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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光芒普照中,伊斯塔的教皇瞥见阴影; 夜晚的树影,在地面诡谲地扰动, 月光洗涤下,溪水流着沉重的步伐; 他试着在卷轴、史书及咒语里, 找出修玛所走的道路, 唯有如此, 他圣洁的手才能得到诸神的力量, 净化这罪恶的世界! 但黑暗与死亡随之而来, 诸神背弃了这个世界, 燃烧着天火的大山,如彗星般的坠落在伊斯塔, 城市像火焰中的人骨般爆裂, 岩浆落在一度肥沃的土地, 大洋移位,洋底成荒漠, 克莱恩的道路就此崩毁,成了摆渡的冥河…… 就这样开始了绝望的年代, 曾经宽广的道路从此纠结, 沙暴和飓风在城市的废墟中肆虐, 平原和山脉成了吾辈的家园, 当旧神转身离去, 吾辈对着空旷、阴暗的天空哭诉, 向着新的神祉哀求, 然而,天空冷漠依旧, 不曾传来他的任何回答…… 一位老者 提卡·唯兰伸直了背,叹口气,试着让抽搐着的肩膀放松。她把沾满肥皂泡沫的抹布丢进了水桶,环顾着四周空荡荡的房间。 想让这间老旅店维持着一定的水准,成了件越来越难做到的苦差事:旅店所有的木质家具,都维系着许多人的珍爱与思念,但,就算再多的爱与修补,也难以掩饰家具上斑驳的破洞与裂痕,当然更难避免顾客无意间坐在这些刺人的碎屑上。这个名叫“最后归宿”的小旅店并不像她在海文所看到的旅社般华丽,不过它的特色是舒适。 旅店座落在一棵活生生的老树上,老树苍老而浓密的枝叶将旅店轻拥入怀;墙壁和装饰的雕刻是如此精致,精致到绝大多数的旅客分辨不出哪里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哪些又是巧匠的匠心独运。旅店的酒吧有如温暖且经过仔细拂拭的雕塑品,昂立在这棵支撑它的大树身上。沾着各种污渍的玻璃窗,让整个房间笼罩在不停跃动的温暖光线中。 随着正午的逐渐逼近,阴影也开始跟着慢慢缩小。这座名为最后归宿的旅店很快就要开门迎宾了。提卡满意的环顾四周,每一张桌子都已擦拭干净,同时也上了蜡。她所要做的只剩把地拖干净。她开始移开那些笨重的橡木椅子,这时欧提克急急忙忙的从厨房里冲出来,浑身散放着一股食物的香气。 “不管是作生意或还是看天气——今天应该又是一个黄道吉日!”欧提克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地想把肥胖的身躯挤进吧台后。他愉快地吹着口哨,一边拿出杯子,并且把它们整整齐齐的排好。 “我倒希望天气再好些,生意再差坏些。”提卡挪动着椅子抱怨道。“我昨天差点走断两只脚,换得的却只是更少的感激和少之又少的小费!那群人真是阴沉。看起来个个都是神经兮兮的,真有草木皆兵的感觉。我发誓!当我昨天不小心碰翻了一个杯子的时候,瑞塔克真的拔出了他的剑!” “啐!”欧提克发出不屑的声音。“瑞塔克是索拉斯的追寻者护卫。他们个个都是这样穷紧张,换作我替韩德瑞克那个宗教狂工作的话……我的神经可能会绷的更紧……” “小声点!”提卡警告他。 欧提克耸耸肩。“除非大神官会飞,不然在他听到我说什么之前,我就可以察觉他靴子踏在楼梯上的声音。”虽然口头上这样说,但是提卡注意到他接下来的话声的确变小了。“记住我所说的,索拉斯的居民们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了,人们神秘的消失,天知道他们被带到什么地方去?这是个坏年头。”他摇了摇头,但随即表情又高兴起来。“不过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时机。” “直到他让我们关门为止。”提卡幽幽的说道。她随即抓起了扫把,勤快的扫起地来。 “即使是神官们也得填饱肚子,用些饮料把他们时常挂在口中的硫磺和火焰给冲下肚子里。”欧提克轻笑道。“不停的教导民众这批新神祉的各种丰功伟业一定很累,所以才让神官每天都来我们这儿造访。” 提卡停下了手边的工作,靠在吧台上说着; “欧提克”,她的声音稍稍严肃了些,而且明显地压低。“我还有听说另一个有关战争的谣言。北方的军队正在集结,镇里又来了这些披着斗篷在神官旁问东问西的神秘人物。” 欧提克饶富兴味的看着眼前这个十九岁大的女孩,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脸颊。自从女儿神秘失踪之后,她对欧提克来说,就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他拉了拉她的红色卷发。 “战争?哈!”他嗤之以鼻的说,“自从大灾变后就一直有这些关于战争的传闻。小女孩,谣言只是谣言罢了。说不定是那些神官故意假造这些传闻,好让人们保持警觉。” “可是,”提卡的眉头深锁,“我觉得……” 门开了。 提卡和欧提克立时机警地转向门的方向。两人居然都没有听到一点脚步声,这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事!除了铁匠的屋子,索拉斯的每栋建筑物都是建筑在巨大的老树枝桠上,最后归宿旅店也不例外。在紧跟着大灾变之后的混乱和恐惧后,镇民们便决定在树上定居。从此索拉斯就成了一个树城,是克莱恩世界仅存的少数美景之一。坚固的木制吊桥连通了这个五百人的城镇,城镇的日常生活和各式交易都在离地极高的树上进行。最后归宿旅店是其中最大、最高的一栋,它离地有四十呎高,楼梯环绕着这棵老树斑驳的外表。就像欧提克说的,他们可以在每一个客人上门前听到他的脚步声。 但是,这次提卡和欧提克都没有听到这个老人的脚步声。 老人站在门口,柱着根老旧的橡木拐杖,对着旅店四处打量。灰色破烂的斗篷遮住了他脸上的所有特征,只露出一双如猎鹰般锐利的双眼。 “有什么事吗?老人家?”提卡一边询问这个陌生人,一边和欧提克交换担心的眼神;难道这个家伙是追寻者的间谍? “啊?”老人眨了眨眼,“你们开张了吗?” “这个嘛……”提卡有些迟疑。 “当然当然,”欧提克脸上堆满了笑容。“快进来吧!老先生。提卡,快替这位客人找张椅子,他爬了这么高之后一定很累了。” “啊?爬高?”老者抓了抓自己的头,看了看四周,最后眼神落到脚下的地板。 “喔!是啊!好多好多阶梯……”。他挤进了旅店中,开玩笑似的对着提卡挥了挥手杖。“妳忙妳的!女孩儿,我可以自己找到座位的。” 提卡耸耸肩,抓起扫把继续扫地,但目光却仍紧盯着这名老者。 老者站在整个旅店的正中央,打量着四周,像是要确认房间中每张桌子和椅子的位置。旅店的大厅非常大,形状有点儿像豌豆夹,环绕着老树的周围,比较小的枝桠支撑着这个大厅。老者似乎对角落的火炉特别感兴趣。火炉是大厅中唯一的石制摆设,明显的是出自于矮人工匠之手,似乎是刻意为了要让整个火炉和大厅合为一体而雕塑出来的,它利用顶上的枝桠自然排烟。火炉旁边一捆一捆堆积着的,是从高山上运下来的木柴和松枝。索拉斯没有一个居民会想把自己所居住的大树来当作燃料。通往厨房的通道得要直落四十呎,欧提克的顾客多半不认为这样的设计称得上方便,看来老者也不难以苟同。 老人嘴里喃喃自语,看着大厅的各个角落。接着,让提卡惊讶的事发生了。老者竟然丢下手杖,卷起袖子,开始重新排起整座大厅的摆设! 提卡把手边的工作停了下来,靠着扫帚说。“您在作什么啊?那张桌子一向都放在那边的!” 原先有一张长而窄的桌子放在大厅的中间,老者把它一路拖拉到紧靠着大树的树干,面对着火炉的地方,接着他后退了几步,欣赏自己的杰作。 “就是这样!”他喃喃说道,“应该要更靠近火炉才对。现在再拿两张椅子来,这里得放六张才够。” 提卡回过头来看着欧提克,他似乎正要开口抗议,就在那一刻,厨房火光一闪,传来大厨的惊叫声,显然厨房里的油渍又着火了。欧提克飞快的跑向厨房。 他挤过提卡身边的时候说,“他看起来不会害人,只要他的要求别太过份,就照他说的去做。也许他是打算要开个派对什么的。” 提卡叹了口气,照着老人的指示把两张椅子搬到指定的位置摆好。 “现在,”老人精明的四处察看,“再搬两张椅子,比较舒服的那种,请放到这里来,靠近火炉的位置,就是被影子遮住的地方。” “哪来什么影子啊!”提卡抗议道,“现在可是正午时分哪!” “啊!”——老人的眼睛眯了起来——“但是今天晚上这里就会有影子了呀!不是吗?当火炉点起来的时候……” “大……大概是吧!”提卡无力的回答道。 “乖女孩,把椅子拿过来。我要在这里摆张椅子,就摆在这。”老人手指着火炉前的一个位置。“是给我自己的。” “老人家,您是打算办一场派对吗?”提卡一边把旅店里最舒服、最合适的椅子搬过来,一边问着。 “派对?”这个说法对老人来说似乎相当新鲜。他笑道,“也对!女孩。这将是场克莱恩自大灾变以来前所未有的派对!要好好准备哦!提卡、唯兰 。”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抚弄了一下她的头发,转过身,一把老骨头吱嘎响地坐了下来。 “一杯麦酒。”他点了饮料。 提卡走近装了杯麦酒给他。直到开始扫地之后,才赫然想起件事:这老人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注释: 1.修玛(Huma):克莱恩传说中和银龙合力击败黑暗之后(Queen of Darkness)塔克西丝 (Takhisis)的英雄。但目前索兰尼亚(Solamnia)骑士团只拥有曾有一位同名骑士加入骑士团的证据,至于是否有此丰功伟业,由于史料的丧失,亦渐渐成谜。 2.帕拉丁(Paladine):身为善良之神的首领,在传说中由他在浑沌初开的时候,奉着神上之神的号令,率领众多善神,踏进这个世界。他的其中一个形象是身长七十二呎,神威无穷的白金龙。 他秉持着善良的守则,绝不直接介入俗世间的事务,因此,修玛即是他化身的这个说法,其实仅为误传。不过,史家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力量确实有在那个时候间接的影响到历史的走向。 在克莱恩的天空中,他的星座位在另一个名为灵界之门的星座之外,据说是在守护着该道门扉,不让龙类重回世间。 3.黑暗之后(Queen of Darkness,Takhisis):名为塔克西丝的这名神祉最喜爱以美丽女祭司的外貌出现。在尚未有历史记载的时候,由于他明白人类的灵魂将是统治克莱恩的关键,因此掀起了全圣之战(all-saint war),迫使十八名神祉分成了三个阵营,彼此交战。 之后,其中一个形体为五头铬钢龙的他又掀起了三次的巨龙战争,对这个世界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被修玛封印的他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回到克莱恩,继续他的霸业。 4.克莱恩的史家将整个克莱恩的历史分成了数个年代。这其中以一场史无前例、天崩地裂的大灾难作为计数的元年,将所有的年份分成大灾变前,大灾变后。在约大灾变前四千年前泛称为梦幻之年代(age of Dreams),包含了诸神创生,世界繁衍的历史。大灾变前四千年则至两千五百年则被称为光明之年代(age of Light)。大灾变前两千五百年至大灾变时则被称为力量之年代(age of might),此时克莱恩上的一切繁荣兴盛,看来前景大好,但黑暗的阴影却开始慢慢的潜伏,许多的因素都因此直接间接的导致了悲惨的大灾变。黑暗之年代始自大灾变,终于大灾变后三百二十年,此间克莱恩的人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挣扎着在残破的废墟中重新建立起家园和新秩序。自大灾变后三三二年开始至今,被史家称为龙之年代。 5.伊斯塔(Istar):奠基于大灾变前一千一百年的王国,于大灾变前二八零年和同为人类所组成的索兰尼亚王国结合。伊斯塔所拥立的教皇代表了宗教、心灵上的力量,索兰尼亚的精锐骑士则成为王国的武装力量,两者的结合让伊斯塔王国盛极一时。该王国的一切丰功伟业,皆被大灾变于一夜之间彻底从地面上抹消。 正文 第一章 老友重聚,异变迭生 佛林特·火炉疲软地躺在一块生满青苔的大石上面,他的矮人老骨头已经为他劳累够久,也该让它好好休息了。 “我根本就不该出来冒险的。”看着脚下的山谷,佛林特咕哝着。他的音量虽然很大,但四周却没有任何的人影。多年独自冒险的生涯养成了他自言自语的习惯。他用力的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激动地说,“如果我再有冒险的念头,我就甘愿被神诅咒!” 对一位在沁凉的秋日下跋涉终日的年迈矮人而言,这块被午后阳光温暖的大石躺起来格外舒服。佛林特静静的躺着,让阳光和思绪混合所产生的暖意沁入身心。他终于到家了。 他看着四周,目光搜寻着那些熟悉的景物。脚下的山脉构成了盆地旁的屏障,整个盆地则沉浸在秋天色彩斑斓的景致中。山谷中的树林抹上了各式秋季的色彩,闪亮的金红揉合了树林后卡若理山脉的浅紫色。湛蓝的天空完美地倒映在清澈的水晶湖中。林中缓缓的飘出了几缕炊烟,而这也是索拉斯仍然存在的唯一证据。一阵混合了家乡芬芳气息的轻烟慢慢的将山谷包围起来。 佛林特坐定后,便拿起块树枝,顺手抽出了背包中闪亮的匕首,无意识地雕了起来。亘古以来,他的族人就有种将无生命物体照己意雕塑的渴望。在退休之前,他曾是个铁匠。当他的刀锋触及树枝时,他的思虑飘向了从隐藏在树林间的烟囱中所飘出来的炊烟,双手也跟着停止了动作。 “我自己家中的炉灶也早就熄了。”佛林特轻声的说道。他用力的摇摇头,对自己的多愁善感有些厌恶,使劲地削起木头作为报复。他大声的对自己喊道;“我的屋子空旷了好一段时日。屋顶搞不好已开始漏水,把家具都给浸坏了。愚笨的冒险!我所做过最蠢的事。活了一百四十八岁,我应该要学到教训才对!” “你永远学不到教训的,矮人,”远处一个声音回答他,“就算你活到两百四十八岁也不可能!” 佛林特丢掉手边的木头,冷静的将双手从匕首游走到背后的斧柄上,对着小径张望着。这个声音很耳熟,是多年来他所听到的唯一熟悉的声音。但他想不起来是谁。 佛林特眯着双眼注视着被日落余晖所照耀的小径。他看到了小径上有人漫步而来,佛林特走到一株松树的树荫底下,好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些。来人的步伐散发着蛮不在乎的优雅——专属于精灵的优雅——但他的体魄却有着人类的壮硕和厚实的肌肉,满脸的络腮胡更是人类才有的特征。在绿色的斗篷遮蔽下,佛林特只看到这人的褐色皮肤和红褐色胡须。他的肩上背着长弓,左手边的腰际则挂着把长剑。他穿着软皮靴,皮靴上有着精灵族喜爱的精致雕饰。但在克莱恩的世界里,是没有任何精灵会留着一脸胡子的……没有精灵会,除了…… “坦尼斯?”佛林特对着逐渐走来的男子狐疑地问道。 “正是。”来人的满脸胡须裂出了一个宽阔的笑容。他张开了双手,在佛林特阻止他之前,便将他从地上一把抱了起来。矮人紧紧的抱住了他的朋友,但是突然想到自己的尊严,于是便又使劲挣脱了拥抱,落回地面。 “五年的日子仍然没有办法让你懂得什么叫礼貌,”矮人抱怨道,“特别是对一个像我这样有着相当年纪和地位的人,你竟然当我是袋马铃薯一样的抱起来。” 佛林特看了看小径,“希望这一幕没有被熟人给瞧见。” “我怀疑还有人会认得我们。”坦尼斯说道,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的朋友。“时间对我们而言,不像对人类那么有意义,这段时间对我们几乎没有影响。五年对他们来说是段很长的时间,但是对我们来说就像几分钟一样。”然后他笑了。“你一点也没变。” “对其他人而言就不一定了。”佛林特靠着石头坐好,重新开始雕刻了起来,他抬头看着坦尼斯,“为什么要留胡子呢?你已经够丑了不是吗!” 坦尼斯抓了抓下巴,“我所到过的某些地区,对具有精灵血统的人相当不友善。这个胡子是我父亲给我的礼物。”他的口吻中带着一些讽刺,“在隐藏我的血统上颇有助益。” 佛林特嘟囔了几声,他知道这不是事实。虽然这个半精灵不喜欢随便动手,但他也不是个会故意躲避冲突的人。木屑继续四处飞溅。 “我所到之处对任何血统的任何人都不友善。”佛林特把木头拿在手里,开始检查。“不过我们总算是到家了。那些都是过去式了。” “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坦尼斯把斗篷拉起,让阳光照不到他的眼睛。“海文的追寻者高层任命了一个叫韩德瑞克的家伙接掌索拉斯的大神官职务。这个家伙和他的新教派搞的索拉斯天翻地覆。” 坦尼斯和老矮人心有灵犀地俯视着跟前的山谷。阳光逐渐黯然,让树林中的住屋露出形迹来。晚风带来了阵阵家园的炊烟味。隐隐约约的,还可以听见母亲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呼唤声。 “我没听说有这回事。”佛林特静静的说。 “宗教迫害……审讯……”坦尼斯的声音在斗篷下听来十分的沉重。比佛林特记忆中还要来得深邃、来得低沉。矮人皱起了眉头,他的朋友在这五年中有了些变化,而精灵是从不改变的!但坦尼斯只算是个半精灵——一名因暴力而产下的子嗣,在克莱恩大灾变后的日子里,在那些离析分化了各族的战争中,他的母亲被人类的战士强暴,也因而生下了他。 “审问!据说这些审问是针对那些不认同大神官观点的人而来的。”佛林特从鼻子发出声音。“我不相信追寻者的神——从来都不信——但是我不会在街上大声嚷嚷。自扫门前雪——这是我的生活方式。海文的追寻者高层们仍是群品德高洁且睿智的人士。只不过被索拉斯的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罢了。这倒让我想起另一件事,你找到你所追寻的目标了吗?” “你是指有关古老真神的线索?”坦尼斯反问。“或者,你是问有关心灵上的平静?我动身寻找的目标就是这两样。你是指哪一个?” “我想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你找到了一个,另一个自然随之而来,”佛林特大声说着。他把玩着手上的木头,看来似乎仍对它的外型不太满意。“我们是要整晚站在这儿闻着晚餐的香气呢?还是要进城去吃顿晚饭?” “走吧!”坦尼斯挥手示意。两人向着索拉斯前进,坦尼斯的步伐让矮人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脚步才能跟上。虽然离他俩上一次共同冒险已有了段时日,但坦尼斯仍然下意识地减缓了步伐,而佛林特也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你连一丁点线索都没找到吗?”佛林特追问。 “一点也没有。”坦尼斯回答。“跟我们很久以前知道的一样,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牧师和神父,侍奉的全是人们自己捏造出来的神。我也听过一些关于治疗的神迹,但全是骗局和障眼法,还好雷斯林教过我怎样去分辨……” “雷斯林!”佛林特呼了一口气。“那个脸色苍白,骨瘦如柴的魔法师。他本身就几乎是半个江湖艺人了。老装着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又爱四处打听不该知道的秘密。若不是他那双胞胎哥哥老袒护着他,他说不定早被人家打得再也施展不出魔法。” 坦尼斯庆幸胡子遮住了自己的笑容。“我看这个年轻人比你所想的更具有魔法的天份。”他说。“而且你不能不承认——他像我一样,始终为了拯救那些被假道学牧师所蒙蔽的人们不遗余力。”他叹了一口气。 “可是你也不曾因此得到任何感谢。”矮人自语道。 “是不多。”坦尼斯说。“就算他们心里明白那全是骗局,他们依旧需要一些信仰。那你的冒险呢?你不是要回到老家去吗?” 佛林特表情严肃了起来,继续踱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最后他低声道,“我根本就不应该回去的。”他抬头来望着坦尼斯,他的眼神——埋在浓密的白色眉毛下,几乎看不清楚——暗示这是个令人不快的话题。坦尼斯心里明白,但还是追问下去。 “那么那些个矮人牧师的传说呢?” “全是一派胡言,根据长老们的说法,矮人牧师早随着三百年前的大灾变神秘消失了。” “就像精灵牧师一样。”坦尼斯轻声说。 “我看到——” “嘘!”坦尼斯打了个警告的手势。 佛林特随即止步不前,“怎么了?” 坦尼斯指了指,“就在那片树丛中。” 佛林特盯着那一片树丛,开始动手卸下背后的战斧。 落日的余晖中反射出一道金属的光泽。坦尼斯瞥到金光一闪,失去了踪影,却又随即浮现。就在此时,太阳西沉了,夜空中留着一抹云彩,树林渐渐被黑夜的阴影所笼罩。 佛林特死命地瞧。“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看的见。”坦尼斯说。他一直凝视着最后看见金属光泽的地方,他的精灵视力让他逐渐看清拿着金属的生物,及其身上所散发的温暖红光——只有精灵才看得见的景象。“什么人?”坦尼斯喝道。 接着,一阵让半精灵毛骨耸然的怪声成了唯一的回答。那是种空洞的呼呼声,刚开始很低沉,慢慢的,音调逐渐拔高,最后变成了一连串尖锐的呜呜声。在这个声音的环伺之下,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精灵旅者,赶快回头吧!留下这个矮人。我们是佛林特·火炉吐在酒吧地板上的冤魂。我们是英勇战死的吗?” 控诉的声音再次沸腾,呜呜声也跟着变得更尖锐。 “不!我们是羞愧而死,因为没能让一个丘陵矮人醉倒,而从此被葡萄的怨灵所诅咒!” 佛林特气的胡子发抖,坦尼斯一边大笑,一边使劲按捺着矮人的肩头,不让他一头撞向前面的树丛。 “都是被精灵视力给拆穿的啦!”冤魂的声音变得充满了欢乐,“加上矮人的胡子看了让人乱讨厌一把的!” “我怎么会没想到!”佛林特咆哮着。“泰索何夫·柏伏特!” 树丛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一个小个子的人影出现在小径上。是个坎德人,一种克莱恩世界普遍觉得和蚊子一样讨厌的种族。由于他们骨架天生就小,所以很少长到超过四呎高,这名坎德人和佛林特一般高,但是孩子气和娃娃脸让他看起来似乎要再矮小一些,淡蓝色绑腿及毛背心,与平淡无奇的长裤构成他强烈的对比。褐色的大眼闪烁着促狭的眼神,笑容彷佛一路堆到了尖耳边上。他略带嘲弄地鞠了个躬,让他最自豪且骄傲的马尾盖住自己的鼻子。随即又笑着直起身来。坦尼斯看见的金属反光是他腰间、肩膀上所背之众多袋子上的金属扣环。 泰斯靠着自己的胡帕克杖,向他们笑着。就是这个杖制造出那怪声的。 坦尼斯曾看过不少坎德人半空挥舞着这种木杖,制造出吓走敌人的尖锐呜叫声,他早该认出这声音的。木杖的尾端十分尖锐,并且包着铜衣,另一端则是分叉的,装着皮革制的投石器,这种组合是坎德人的独特发明。这种木杖是用一整株柳条制成的。虽然总被克莱恩世界的其它种族嘲笑,但胡帕克杖对坎德人而言不单是方便的工具和武器——同时更是他们的象征。坎德人最着名的一句俗语,“所有新辟的道路都需要胡帕克杖,”。通常接着的下一句话会是,“而路,是永远不会变旧的。” 泰索何夫突然张开自己的双手,飞快的跑向前。 “佛林特!”这位坎德人紧紧的抱住矮人,佛林特有些尴尬,满心不情愿的回抱了一下,便立即退了一步。泰索何夫笑了笑,抬头望向半精灵。 “你是谁啊?”他倒抽了口气。“坦尼斯!留了胡子我就认不出你来了!”他对着坦尼斯伸出短短的双手。 “不,谢了。”坦尼斯笑着说,挥手示意坎德人站远点,“我还想要留着我的钱包。” 佛林特突然间警觉了起来,摸摸口袋,“你这个混蛋!” 他大吼着扑向坎德人,两人在一阵烟尘中互相扭倒在地上,坎德人的笑声不曾停绝。 坦尼斯一边微笑着,一边试着将佛林特扶起来。突然间,他机警地回过身来。 但,太迟了,他听到了马鞍上扣环互相撞击的银铃声与马匹的喘息声。半精灵迅速将手放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但他已然失去了任何的先机。 嘴里咒骂着,坦尼斯只能愣愣的看着骑士从树林的林荫中走出来。他骑在一匹四肢毛茸茸的小马上,小马彷佛为主人感到羞耻一般地低下了头。骑士头戴着类似军用的头盔,露出满是斑点的灰色皮肤,像头猪般的粉红色双眼盯视着他们。闪亮的盔甲遮不住穿戴者的臃肿身形。 一股特殊的气味冲向坦尼斯,他感到一阵恶心。“大地精(注一)!”他想了起来。将长剑从腰间松开,他踹了踹地上的矮人,矮人正巧打了个大喷嚏,翻身坐在坎德人身上。 “有马!”佛林特说,一边又打了个大喷嚏。 “看看你身后,”坦尼斯悄悄的回答。 佛林特听出了朋友话中的警告,连忙挣扎着站起身来,泰斯很快地也跟着照作。 大地精直着身坐在小马的背上,扁平的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看着他们。粉红的双眼反射着落日的余烬。 “兄弟们,看,”大地精说,他的普通话有着很浓的口音,“咱们在索拉斯对付的就是这种蠢货。” 大地精背后的树丛中传来刺耳的笑声。五个地精卫兵,穿着简陋的制服,很快地走了出来。他们或左或右站在首领座骑的两旁。 “现在……”大地精弯下了腰。坦尼斯看着他的大肚皮把马鞍头给完全遮住,一方面感到恐怖,一方面却又觉得荒谬的可笑。“我叫修马斯特·投德,是负责保护索拉斯不受外力侵扰的卫戍部队首领。你没有权力在天黑之后的小镇内走动,你被捕了。”修马斯特·投德用粗嘎的地精话告诉他边的守卫。“如果你在他们身上搜到蓝色水晶杖,把它交上来。”坦尼斯、佛林特、泰斯面面相觑。他们都懂得地精话——其中泰斯说得最好。会不会是他们听错了?蓝色水晶杖? “如果他们胆敢抵抗,”修马斯特·投德特别加上最后一句,为了凸显效果,他改以普通话强调,“格杀勿论!” 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他勒紧了缰绳,让座骑一百八十度回转,朝着镇上飞奔而去。 “地精出现在索拉斯!新任大神官可有好戏看了!”佛林特迸出了几句话。 他用力的抽出了背后的战斧,前后摇动了几下,确定自己找回了平衡感之后,站在小径中央,“很好!”他宣布说,“上吧!” “我奉劝诸位最好赶快撤退。”坦尼斯把斗篷甩向一边的肩膀上,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我们刚从远方回来。既饿又累,又错过了与许久不见的老友所约定的时间。我们可不想被逮捕。” “或是莫名其妙地给宰了。”泰斯又添了一句。他没有掏出任何的武器,只是兴味盎然的看着这些地精。 大概是为他们的气势所慑,地精慌张地对望着。其中一个地精偷偷地瞟了一眼首领刚走过的那条路。这群地精只懂得恐吓无辜的农人和路过的商人——对付带着武器且明显有经验的战士可不是他们的专长。然而地精对克莱恩世界其它种族的怨恨是不可轻视的力量,他们终于还是抽出了长而弯曲的刀。 佛林特大步跨向前,双手紧握着战斧的握柄,“除了古力矮人之外,”他喃喃自语道,“这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就是地精!” 一名地精冲向佛林特企图将他撞倒,但矮人的斧头以致命的准确及速度击中了目标,地精的头滚到沙土上,身躯无力的倒下。 “你们这些低等生物来到索拉斯作什么?”坦尼斯问着。同时技巧的格开地精笨拙的攻击。双方短兵相接,对峙了一阵,地精随即被坦尼斯推开,“你们效忠大神官吗?” “大神官?”地精大笑了起来,狂舞着手上的武器冲向坦尼斯,“我们的首领服从……”这个蠢才自个儿撞上坦尼斯的刀锋,惨叫一声,颓倒在地上。 “天杀的!”坦尼斯气急败坏的看着地上的尸体。“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我压根儿没打算宰了他——我只要知道他们的幕后主使人!” “你马上就会知道我们的主人是谁——绝对比你预料的还快!”另一个地精大吼着冲向分心的半精灵。坦尼斯很快的转身打掉它手上的武器。一脚踹中地精的肚子,把它给踢了个跟斗。 另外一个地精趁着佛林特还没站稳脚步的时候跳向他。佛林特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试着重新抓回平衡。 泰索何夫的尖锐声音这时响了起来,“这些烂货来者不拒,只要你记得丢给他们一些狗肉,他们就会永远——” “狗肉?”地精咆哮着放弃了佛林特,“换成坎德人的肉你觉得如何?你这个大嘴巴!”地精跳向显然没有佩戴任何武器的坎德人,紫红色的双手企图要勒住他的脖子。泰斯无辜稚气的表情未曾改变,如闪电般的从背心里掏出了把匕首,一刀掷了出去。地精抓着自己的胸口,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森林中传来趴搭趴搭的脚步声,其余的地精四散逃逸。战斗已经结束了。 坦尼斯将手上的剑入了鞘,皱着眉头看着地上这些臭味四溢的尸体——这让他想起臭掉的鱼。佛林特把斧头刀锋所沾到的黑色地精血给揩去。泰斯难过的看着他杀死的地精尸体。它面朝下的倒在地上,他的匕首被压在下面。 “我替你拿回来。”坦尼斯好心的说,打算将尸体翻过身来。 “不了,”泰斯做了个鬼脸。“我不要了。你知道的,那种气味永远都洗不掉。” 坦尼斯点点头。佛林特把战斧系回背上,三个人又继续向着小镇前进。 索拉斯的夜景随着天色缓缓暗去而逐渐明显,冷冽的夜空中,木柴燃烧的气味让人想起了食物、温暖以及安全的地方。三个人加快了脚步。许久都没有人出声,每个人的脑海中都回荡着佛林特的话:地精,出现在索拉斯 。 最后,永远无忧无虑的坎德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话说回来,”他说,“那把匕首其实是佛林特的……” 注:1.大地精(Hobgoblin):比一般熟知的地精(goblin)身材略高,同样都是浑身恶臭,智能低劣的生物。 正文 第二章 返回旅店·震惊·破裂的盟约 最近几乎每个索拉斯的居民,在黄昏的时分,都努力抽空到最后归宿旅店泡一泡,因为他们在人群会觉得比较安全。 索拉斯从很久以前便是旅客休息的中继站,有些人从东北方的海文——追寻者的首都前来;有些人则是从南方的精灵王国奎灵那斯提前来。偶尔也有人跋涉穿越阿班尼西亚的荒凉平原来到这里。在整个文明世界里,每个人都知道最后归宿是旅者的避风港,同时也是消息的集散地。这三个好友的目的地就是这家旅店。 巨大的树干从树林中螺旋攀升,旅店布满污迹的彩色玻璃闪耀着光芒,人们谈笑的声音流泻出窗外。悬挂在树枝上的油灯点亮着盘旋的阶梯。虽然秋夜凉意袭人,但是这里的同伴以及温暖回忆,让所有旅人?开了路上的辛劳和疲惫。 今夜旅店的生意十分兴隆,三人必须不停的让路给路过的男人、女人和小孩。坦尼斯留意到这些居民打量他们的眼光充满狐疑,不像是五年前他们所会得到的欢迎眼光。 坦尼斯的脸色开始沉了下来,这和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同。在他过去住在索拉斯的五十年当中,他从没感觉到过这样的压力。想必有关追寻者腐化败坏的传言都是事实。 五年前,这些管自己叫追寻者(“寻找新神的人”)的人们还只是一盘散沙,他们只是一群在索拉斯、海文、盖特威这些地区推广新宗教的牧师。坦尼斯相信这些人只不过是暂时迷失了方向,他们本质上仍是诚实的好人,在接下来的岁月里,这些牧师因为宗教的繁荣而地位提高,很快的,他们对尘世间俗事的兴趣远超过了对生死的执着。在人们的祝福声中,他们接管了这些城镇。 有人碰了碰坦尼斯的手臂,打断了他的思绪。回过头,看到佛林特指着底下。 坦尼斯便也随之向下望去,只见守卫四个四个的巡逻着,他们全副武装,自信满满的四处巡视。 “至少他们是人类——不是地精。”泰斯说。 “我遇到的那个地精在我提到大神官的时候只是大笑,”坦尼斯微笑着。“看起来他们似乎是为他人工作。不知道其中内情究竟如何?” “也许我们的朋友会知道。”佛林特说。 “只要他们也在这里,”泰索何夫加上一句,“五年间可能会有很大的变化。” “他们一定会来的——只要他们还活着。”佛林特低声道。“我们曾经立下神圣的誓言——调查这个世界是否真被邪恶所渗透,在五年后重聚,分享我们所知的一切。谁会想到邪恶竟然已经到了我们的家门口!” “小声点,嘘!”几个路过的人对矮人的话露出了警觉的神色,坦尼斯摇了摇头。 “最好别在这里谈。”半精灵建议。 到了楼梯顶端后,泰斯使劲推开了酒店的门。光亮、吵杂声、热气,和着欧提克最拿手的辣马铃藷味道直冲他们而来。这股混合的浪潮将他们团团包围。 欧提克仍然站在吧台后面——他们记忆中的老地方,看来一点也没变——除了可能变胖了些。旅店看来除了更舒服之外,倒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泰索何夫的目光迅速的扫视了人群一遍,他指着房间另一角大叫了起来。其它的东西似乎也没有变化——角落是炉火照在一个金色、雕刻着翼龙的头盔上所投射出来的闪光。 “是谁啊?”佛林特掂起脚边看边问道。 “卡拉蒙,”坦尼斯回道。 “那么雷斯林也应该在附近才对。”佛林特的声音中充满了暖意。 泰索何夫起身穿过重重的人墙,向目标迈进,他的小个子让旁人几乎不会注意到他。坦尼斯由衷希望这个坎德人别又从这些旅店顾客的身上“借走”些什么。那倒不完全算是偷窃——如果有人指责泰索何夫偷窃,他会很难过的。只不过坎德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好奇心,因此许多别人的有趣玩意儿总会巧合的跑到泰斯的口袋里。坦尼斯此时最怕的就是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他比了个手势叫坎德人过来,示意有话要和他商量。 半精灵和矮人花了较多的工夫穿越人群。几乎每张椅子都已有人坐,每张桌子都已被占满。找不到位置的人们则站着低声交谈。人们用阴沉、好奇及怀疑的眼光注视着这三个人。虽然人群中有几个佛林特打铁店的老顾客,但是却没人同他打声招呼。索拉斯的居民有的是自己的问题要烦恼,坦尼斯和佛林特此刻显然被当作是外人看待。 房间的对面,也就是他们方才看到反射着光芒的金色头盔处,传来了一声大吼。 坦尼斯严肃的表情开始放松,因为他看见身形巨大的卡拉蒙热情地从地板上一把抱起了小泰斯来。 被众多的皮带扣环所围伺的佛林特只能从卡拉蒙低沉的响应声,与泰斯的尖锐招呼声中想象发生了什么事。“卡拉蒙最好留意他的钱包。”佛林特咕哝着,“或者重新数一数他的牙齿。” 矮人和半精灵终于挤过了吧台前面的一长串人潮,卡拉蒙所坐的桌子是靠着树干放着的。 坦尼斯不明白为何其它摆设都完全不变,欧提克唯独把这张桌子摆放在这个奇怪的位置。但很快的,他全然忘了这档事,因为接下来轮到他接受大个子战士的拥抱了。坦尼斯连忙把背后背着的长弓和箭袋挪开,免得被卡拉蒙挤成碎片。 “老朋友!”卡拉蒙的眼眶看起来微微湿润。他似乎因为过于激动以致说不出话来。坦尼斯也同样说不出话,不过那全是因为卡拉蒙的双臂把他抱的快要窒息的缘故。 “雷斯林呢?”他松了一口气之后便即问道。这一对双胞胎从来不会分开的。 “那边。”卡拉蒙对着桌子的尽头点了点头。然后他皱了皱眉。 “只是,他变了。”战士警告坦尼斯。 半精灵看着树干本身不规则形状所构成的角落,它笼罩在阴影当中,有短短的一瞬间,他因为火炉的光亮而看不见任何东西。接着,他在温暖的火炉旁瞥见了一个仍瑟缩在红袍当中的身影。斗篷遮去了他的脸孔。 坦尼斯突然觉得不愿意单独和这个年轻的魔法师谈话,但是泰索何夫跑去找女服务生,而佛林特此时正好被卡拉蒙从地板上抱了起来。坦尼斯只好走到桌子的另一端。 “雷斯林?”他问,一阵不祥的预感袭来。 穿着长袍的身影抬起头来。“坦尼斯?”那人回答着,同时把袍子的兜帽往后推。 看着眼前恐怖的景象,半精灵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倒退一步。 从阴影里转向他的那张脸孔似乎只有在恶梦中才会出现。变了?!卡拉蒙说得未免太含蓄了些!坦尼斯打了个寒颤。说“变了”根本不切实际!法师原本苍白的皮肤变成了病态的金色,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黯淡的金属光泽,像是戴着嘲弄面具一般。脸上的肌肉彷佛融化了似的,留下了在阴影中更加轮廓分明的面颊骨。双唇像是紧闭着的黑线。但是真正让坦尼斯深感恐惧而无法移开目光的是这个男人的眼睛。因为那已不像是任何活物的眼神,原本该是圆形黑色瞳孔的地方被沙漏型的物体代替,坦尼斯看过的蓝色眼曈如今闪着金色的光芒! “看来我的外表把你给吓着了。”雷斯林嘶哑的说道。他的双唇似乎带着些浅浅的笑意。 坦尼斯吞了口口水,坐在这个年轻人的对面,“天哪,雷斯林你——” 佛林特从旁挤进坦尼斯身边。“我今天被丢到空中的次数比——李奥克斯!” 佛林特睁大了双眼。“是哪个恶魔把你整成这样的?你被诅咒了吗?”矮人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的看着雷斯林 。 卡拉蒙坐在他弟弟旁边,端起了他的麦酒,看着雷斯林,“要告诉他们吗?”他低声的问道。 “无妨。”雷斯林说。他嘶哑的话音让坦尼斯感到一股寒意。这个年轻人轻柔而嘶哑地低语,彷佛这是他唯一能把声音挤出来的方法。修长而略显神经质的手指,拨弄着眼前盘子里几乎丝毫未动的食物。 “记不记得五年前我们分别的时候?”雷斯林说。“我和我哥哥计画要去的地方甚至不能向你们——我的好朋友们——透露。” 轻柔的声音中似乎带着几许讽刺。坦尼斯咬着下唇。雷斯林从来没有——一辈子都没有过——任何的“好朋友”。 “我被**师帕-萨理安选中,接受试炼,”雷斯林继续说。 “试炼!”坦尼斯有些惊讶地重复着。“但你太年轻了。你现在几岁——二十吗?试炼只有在这领域钻研多年的法师才能——” “所以你可以想象当时我有多骄傲,”雷斯林冷冷的说着,他对这突然的打断感到有点恼怒。“我和我哥哥前往那个秘密处所——传说中的**师之塔。我在那里通过了试炼。”法师的声音低了下来。“但也几乎丢了命!” 卡拉蒙呛咳了起来,显然受到很大的情绪冲击。“太可怕了!”大汉用颤抖的声音说,“我在那个恐怖的地方找到他,躺在地上,嘴角溢血,气若游丝!我把他抱起来...” “哥哥,够了!”雷斯林的轻柔语音彷佛抽了他一鞭。卡拉蒙畏缩了一下。坦尼斯看见这个年轻法师的金色眼睛眯了起来,双拳紧握。卡拉蒙平静了些,端起手中的麦酒猛灌,紧张兮兮地看着弟弟。这对双胞胎之间,明显有了新的紧张关系…… 雷斯林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法师说,“我的皮肤便成了这种颜色——也就是我所受创伤的标记。我的身体和我的健康被永远地瓦解了。至于我的眼睛!我沙漏般的瞳孔让我看穿时间的流逝——也让我看到它的影响。 坦尼斯,就连我看着你时,”法师低声的说,“都可以看到你一点一滴地老去。在我眼中,所有的生命都是如此…… ” 雷斯林有如瘦弱鸡爪般的手抓住了坦尼斯的手臂。半精灵被这冰冷的触感吓了一跳,正想把手抽回来。那双金色的眼眸和手却快速的攫获了他。 法师的身体向前倾,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但我现在拥有力量!”他嘶哑的说,“帕—萨理安说总有一天我的力量可以改变这世界!我不但有了力量,而且”——他指了指——“我还有了马济斯法杖。” 坦尼斯转过头去,看见一根木杖倚在树干上,就在雷斯林可以轻易拿到的地方。与一般木杖看来大同小异,顶端是金色的龙爪,抓着一颗闪亮的水晶球。 “值得吗?”坦尼斯轻声问道。 雷斯林瞪了他一眼,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他把手从坦尼斯的手臂上移开,重新放回两袖中。“当然值得!”法师哑着嗓子说。“力量是我一直渴望——现在也从没间断追寻的目标。”他又靠回树干上,阴影再度将他笼罩了起来,直到坦尼斯只能看见金黄色的双眼在火光中闪耀。 “来杯麦酒。”佛林特说。他舐了舐嘴唇,似乎想把苦涩的滋味给冲淡些。“那个坎德人呢?他刚刚不是去偷女服务生的—— ” “来啰!”泰斯愉悦的声音大喊着。一名高挑的红发女郎来到他们面前,手上捧着满盘子的酒杯。 卡拉蒙微笑了起来。“坦尼斯,”他大声道。“猜猜看这是谁。佛林特,你也是。如果你们猜得中,这杯酒,我请客!”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忘掉雷斯林的不快往事,坦尼斯仔细打量着这位微笑着的女郎。红发包围着她的脸庞,绿色的眼曈闪露着淘气的光芒,双颊与鼻尖有着淡淡的雀斑。坦尼斯记得那双眼睛,至于其它部份则完全没有印象。 “我放弃。”他说,“但,对我们精灵来讲,人类容貌的改变太快,以致于我们难以记得他们原先的模样。我已经一百零二岁了,看起来却和三十来岁的人类一样。对我来讲,这一百年就像只过了三十年一样。我们离开时,这女人八成还只是个小女生。” “当时我十四岁。”女郎笑着把酒杯放到他们面前。“卡拉蒙当年总说我丑的很,我老爸将来得付钱拜托别人才能把我嫁出去。” “妳是提卡!”佛林特一拳捶在桌面上。“你这头大水牛!请客!”他指着卡拉蒙说。 “不公平!”大汉笑着说,“她给你提示了!” “嗯!看来时间证明他是错的。”坦尼斯笑说,“在我所旅行过的这些地区当中,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 提卡羞红了脸。但脸色随即阴沉了下来,“还有一件事,坦尼斯”——她从口袋里抽出了一件圆筒型的物品——“这样东西是要交给你的。不太对劲。” 坦尼斯皱着眉头接过了它。这是一个黑色木制的滚动条盒,外表打磨的光亮无比。他从里面抽出了份文件缓缓展读着。看到了熟悉的黑色字迹,他的心开始绞痛。 “这是奇蒂拉的信,”他轻声的说,清楚察觉自己的声音听来已经不大自然。 “她不能来了。” 接着是一段时间的沉默。“这下糟了,”佛林特说。“誓约被破坏了,这会带来霉运的,”他摇了摇头。“这可是会带来霉运的。” <**aLL>注:1、玛济斯法杖(Staff of magius):这柄由桃花心木所制造的木杖顶端有龙爪所抓着的一颗水晶球。它实际的能力只受到持有者本身的能力所限。当持有的法师知道了这柄法杖的真实能力之后,他将可以借此召唤来强大的力量。 传说中,当修玛四处旅行的时候,一名叫做玛济斯(magius)的法师在他身旁帮助他。他也在最后那场战斗中牺牲了生命。玛济斯法杖传说中仍然有着这位法师的灵魂寄宿着。许多着名的法师都曾使用过这柄法杖,并且将它的能力又加以提升。 正文 第三章 索兰尼亚骑士·老人的派对 雷斯林侧身向前。和卡拉蒙交换了下眼神,思绪彷佛正在他们之间无言地交流。这是很少见的,因为只有在极其危险的状况下,才会让两人之间的双胞胎关系起了紧密的相连。因为奇蒂拉是他们同父异母的姊姊。 “除非她受到其它誓言的约束,否则奇蒂拉不会随便背弃承诺。”雷斯林大声说出两人共同的看法。 “她怎么说?”卡拉蒙问。 坦尼斯迟疑了一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服侍新主人的工作让她无暇分身。她致上她的遗憾并且祝福每一个人。特别是她深爱着的——”坦尼斯觉得喉咙有些紧,他咳了一声,“她深爱着的弟弟们和——”他停了下来,把那张纸卷了起来。 “就这样。” “深爱着的谁?”泰索何夫兴奋地问道。“哎唷!”他瞪着刚刚踩了他一脚的佛林特。同时也注意到了坦尼斯的脸红了起来。“喔。”他说,这才发现自己蠢的可以。 “你听的懂她在说什么吗?”坦尼斯问这对兄弟,“所谓的新主人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道奇蒂拉在想些什么呢?”雷斯林耸了耸瘦削的肩膀。“距离我们上一次看到她在这间旅店也已是五年前的事。史东和她一起往北走,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关她的任何音信。至于所谓的新主人,我想我大概明白她为何无法遵守与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她毕竟是个佣兵,她宣誓效忠这个所谓的新主人了。” “我想没错。”坦尼斯承认。他把纸收进盒子里,抬头看着提卡,“你说事情不太对劲?告诉我是哪里不对。” “今天早上稍晚的时候有个人把信送了过来。至少我认为他应该是个人。”提卡轻微的发着抖。“他全身上下裹着各式各样的服饰。甚至连脸都看不见。他说话带着一种奇怪的腔调,并且夹杂着诡异的嘶嘶声。他说‘把这个交给一个叫坦尼斯的半精灵。’,我告诉他说你已经有多年不曾来过这里。那人说‘他会来的。’,然后就离开了。”提卡耸耸肩。“我知道的就这些。坐在那边的那位老人家也看到了。”她指着一位坐在火炉边的老人,“你可以问问他可曾察觉到过其它特殊的异状。” 坦尼斯回头瞧见一名老人正对一个呆呆看着炉火的孩子说故事。佛林特拍了拍他的手臂。 “新来的这个家伙可以告诉你更多东西。”矮人说。 “史东!”坦尼斯热情的说,同时转身面向门口。 所有人都面向门口,除了雷斯林之外,他又再度瑟缩到阴影之中。 门口站着的男人穿着全套的防具及锁子甲,他挺直着背脊,胸口的护甲上烙着玫瑰骑士的徽记。许多旅店内的客人都转身过来盯着他,议论纷纷。这个男人是一名索兰尼亚骑士,然而北方的索兰尼亚骑士的名声不佳,有关他们**的传闻甚至已经流传到了南方大陆来。几个认出史东是索拉斯昔日居民的顾客回头喝着闷酒,其它不认识的人则继续瞪着他。在这样的承平时期,看见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进到旅店来便已经很不寻常,更别提他的盔甲看起来似乎是大灾变时期的古物! 史东面对这些品头论足就像骑士参加爵位赠与一样的自然。他小心翼翼地理了理满脸的胡须——这是索兰尼亚骑士自古以来的象征之一——但如今这象征就和他的盔甲一样地不合时宜。他以无比的骄傲背负着索兰尼亚骑士的称号,当然也有着足够的技巧和剑术来捍卫这样的自豪。虽然旅店中的人们无声的凝视着,但在和骑士冰冷、自信的眼光交会过后,没有人敢冒出一句无礼的批评。 骑士为身后另一位高大的男人及另一位裹着厚重毛裘的女士开门。女人想必向史东道了谢,因为骑士正以一种早已被这文明世界所遗忘的古礼向她鞠躬回礼。 “瞧!”卡拉蒙赞叹着摇着头。“光荣的骑士再次向美丽的公主伸出援手。天知道他是打哪找来这两个落魄的家伙?” “他们是大平原上的野人。”泰斯说。他站在一张椅子上向他的朋友挥手。“他们的打扮是奎苏族的服饰。” 显然的,这两个外地人拒绝了史东更进一步的帮助,因为骑士再度颔首为礼后,便径自转身离去。他以一种摄人的傲气穿过人群,就像一名即将走向王座接受册封的骑士一样。 坦尼斯站了起来,史东第一个走向他,张开双手将他环抱了起来。坦尼斯也热情地抱着,隐然感觉到骑士粗壮的手臂也正激动的和他相拥。之后两人各退了一步,彼此对望了一眼。 史东一点都没变,坦尼斯这样想。除了他忧伤的眼角又增加了几许皱纹,褐发又增加了更多风霜,斗篷上有着更多的磨损,古老的盔甲上又多了几处污痕。 但是骑士飞扬的胡须——他所有的骄傲和喜悦——依旧飘逸,盾牌仍然擦得雪亮,而他的棕眼在看到老友的时依然洋溢着温情。 “你留了胡子,”史东用感兴趣的口吻说道。 接着骑士转头向卡拉蒙和佛林特打招呼,泰索何夫又去叫了更多的麦酒,提卡则得去服务其它的顾客。 “你好,骑士先生。”角落传来雷斯林的声音。 当史东转向双胞胎中的弟弟打招呼时,他的脸色沉了下来。“雷斯林?” 法师推掉他的兜帽,让光线照在他脸上。史东的训练有素让他按捺住所有的讶异,只露出少许的不安,却不由得睁大了眼。坦尼斯意识到这个年轻的法师从朋友的不安神情里得到了许多病态的乐趣。 “我可以替你点些什么东西吗,雷斯林?”坦尼斯问道。 “不,谢了。”法师回答,他又再度缩回到角落去。 “他几乎不吃东西。”卡拉蒙担心的说,“我想他可能只靠空气维生。” “有些植物真的只靠空气就可以活下去,”泰索何夫边说边和史东干杯酒,“我看过他们。他们漂浮在空中。用根部从空气中吸取水分和养分。” “真的?”卡拉蒙睁大了眼。 “我实在分不出你们两个到底哪一个比较笨,”佛林特不耐烦的说,“好了!现在人全到齐了。有什么新消息吗?” “全部?”史东用疑问的眼光看着坦尼斯。“奇蒂拉呢?” “她不能来。”坦尼斯简短的回答。“我们原本还期望你能告诉我们更多内情呢!” “我不清楚。”骑士皱着眉头,“我们一同往北方旅行,就当快要抵达旧索兰尼亚时,我们便分道扬镳了。她说她要去投靠她的远亲。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有关她的消息。” “我想大概就只有这样了。”坦尼斯叹了口气。“史东,你的亲人呢?你找到你父亲了吗?” 史东开始诉说着他前往索兰尼亚的旅程故事,但是坦尼斯并不专心,他的一颗心全悬在奇蒂拉身上。在所有的朋友中,她是他最盼望见到的人。经过五年的努力,在试图忘却她美丽的黑眼珠与略带捉弄的微笑之后,他发现自己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狂野、精力充沛、暴躁——这位女剑士拥有坦尼斯所没有的一切特质。她是个人类,而精灵和人类间的爱情多半只能以悲剧收场。但就像坦尼斯无法否认自己具有人类血统一样,他无法将奇蒂拉自心中逐出。脑中充斥着混乱的记忆,他试着仔细聆听史东的故事。 “我听说了许多传言,有人说我的父亲已死,有人则说他还活着。”他的脸色暗了下来。“但就是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你的继承权呢?”卡拉蒙问。 史东笑了,这笑容让他骄傲的脸部线条轻松不少。“就穿在我身上。”他简单的回答。“我的武器和我的盔甲。” 坦尼斯低头看见骑士佩挂着一把古老,但却锋利依旧的双手巨剑。 卡拉蒙站起身来端详着这利器。“真美,”他说,“现今的武器已没有这样的工艺水准了。我的剑自从上回和一只食人妖(注一)战斗时便折断了。泰烙斯·艾昂菲尔德今天帮我重新打造了一柄,但可花了我不少钱。看来你现在是个骑士啰?” 史东的笑容消失了。彷佛对这问题充耳未闻,他满心怜惜地轻抚着剑柄。“根据传说,这把剑只会在我倒下后才会毁损,”他说,“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原先完全没在听的泰斯突然打断他们的谈话,“这些人是谁啊?”他用尖锐的语调问道。 坦尼斯抬头看见方才的两个野人与他们擦身而过,走向火炉旁放着的两张椅子。那个男人是他所见过最高的人,六呎高的卡拉蒙站起身也只能到他肩膀,不过卡拉蒙大概有他的两倍宽,手臂则是三倍粗。虽然他裹着平原部落所穿着的厚重毛皮,但仍看得出来他十分瘦削。他的脸色黝黑,却隐约可以察觉他脸上泛着一种重病后或长年劳累所造成的苍白。 他的同伴——也就是方才史东与她颔首为礼的女人——全身上下都被毛皮紧紧的裹住,以致于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她与同伴经过时都没有再多看史东一眼,女人撑着一柄以蛮荒风格缀饰着羽毛的手杖,男人则带着一个饱经风霜的背包。两人找了个靠近壁炉的位置,坐了下来,蜷缩在斗篷里,轻声的交谈着。 “我看到他们在镇旁的道路上徘徊,”史东说,“那个女人看起来精疲力竭,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告诉他们哪里可以找到食物和住宿的地方。他们是很骄傲的民族,平常的话多半会拒绝我的帮助,只是他们已经又累又渴,况且又迷了路。还有”——史东压低了声音——“这段时间,路上有些出现的东西,你不会想在夜里一个人独自面对的。” “我们遇到了些你所指的家伙,好象在找一柄手杖什么的,”坦尼斯严肃地说着。描述了和修马斯特·投德的遭遇。 虽然史东对战斗的过程感到十分好笑,但是他仍然摇了摇头。“外面也有个追寻者的守卫问我有关手杖的事,”他说,“蓝水晶做的,对吧?” 卡拉蒙点点头,把手放在他弟弟臂上。“有个守卫把我们拦下来,他们企图扣留雷斯林的手杖,如果你相信他们的说词——他们说‘为了进一步调查。’我亮出了我的剑,他们三思之后便不敢了。” 雷斯林把他的手臂移至他哥哥碰不到的地方,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 “如果他们真把你的手杖拿走,会发生什么事?”坦尼斯问雷斯林。 法师从他帽檐的阴影中看着他,金色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他们会死的很惨,”法师轻声说,“而且不是死在我老哥的剑下!” 半精灵感到一阵寒意。法师低声说的话比他哥哥大声的吹嘘还要来得有威吓力。 “不知道这根手杖暗藏什么玄机,让这些地精为了它不惜开杀戒?”坦尼斯若有所思的说。 “还有更糟糕的,”史东静静的说,他的朋友都围拢过来。“据说北方有大军正在集结。是一批由奇怪生物所组成的大军——总之绝不是人类。据说战争就快开打了。” “为了什么?和谁呢?”坦尼斯问,“我也听说过。” “我也是,”卡拉蒙说,“事实上,我听说——” 对话继续下去,泰索何夫打了个哈欠,转头看着别的地方。对这些无聊的话题感到厌烦,坎德人开始在旅店里面寻找新的有趣事物。他的眼光投向那个老人,老人仍对着炉火旁的小孩说着故事,泰斯注意到他的听众渐渐多了起来——两个野蛮人也在听着。令他吃惊的是女人把他的兜帽取了下来,火光照耀在她的脸和头发上。坎德人赞叹的看着,女人的脸有如大理石雕像,纯洁、典雅、冷漠。 但真正吸引他目光的还是她的长发。泰斯以前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头发,特别是在皮肤多半黝黑的黑发平原人身上,没有珠宝匠可以用金丝或是银线塑造出相同的美,这女人的金发在火光中闪耀着让人目为之眩的光芒。 还有一个人也正专心听着老人的故事。他穿着追寻者高贵的褐金袍子,坐在一张小圆桌旁,喝着温热的红酒。他的身旁已摆了好几个空杯子,甚至在坎德人的注视下,他又叫了一杯。 “他就是韩德瑞克,”提卡在她朋友们身旁轻声说着。“也就是大神官。” 那个男人再度瞪视着提卡,一面大叫起来。她很快的挤到他身边去。他对她大吼,抱怨服务不好什么的。提卡似乎想要顶嘴,但却咬住嘴唇一言不发。 老人的故事告了一个段落。小男孩叹了一口气。“老人家,你所说的有关古老真神的故事都是真的吗?”他好奇的问。 泰索何夫看到韩德瑞克皱了皱眉头,坎德人希望他不要去打搅这个老人。 泰斯碰了碰坦尼斯的手臂,向着大神官的方向点了点头,表示可能就快要有麻烦了。 大伙都转过头来,他们静静的看着,慑于平原女人的美丽。 老人的声音明显盖过了室内其它的谈话声。“孩子,是真的。”老人盯着那个女人和她高大的护卫。“你可以问问这两人。他们也有着类似的故事。” “你们也有故事吗?”孩子渴望的转过头来,“可以告诉我吗?” 女人注意到坦尼斯一行人注视着她时,随即便躲回阴影中,一脸警戒的神情。 男人靠她更近,手抓住武器要保护她。他瞪着这群人,特别是全身上下都是武器的卡拉蒙 。 “紧张的混蛋。”卡拉蒙咕哝着,手开始移向自己的剑柄。 “我可以了解为什么,”史东说,“要当这种美女的贴身护卫可不好受。我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来,这个女人似乎是族里的贵族,那男的得负责保护她,不过照他们四目交投的情形来看,其中关系似乎没这么单纯。” 女人比了个手势拒绝说道,“抱歉,”这群伙伴们得集中精神才听得见她说的话,“我不大会说故事,我没这种天赋。”她说的是普通话,但是口音极重。 失望取代了孩子脸上的渴望。老人拍了拍他的背,直视着女人的眼睛说,“但妳却是个好歌者——酋长的女儿,唱首歌给这个孩子听吧! 金月,妳知道要唱哪一首的。”一把五弦琴凭空出现在老人的手中。他将琴交到正惊讶地看着他的女人手中。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她问。 “这不重要。”老人慈祥的笑着。“酋长的女儿,为我们唱首歌吧!” 女人用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把五弦琴,她的伙伴似乎想阻止,但她没有听到。她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老人的黑色眼眸。慢慢的,就像被催眠一般,她的手开始缓缓拨弄起琴弦。忧郁的曲调传遍了整个酒吧,对话声逐渐停歇,每个人都在注视着她。但她没有丝毫感觉,她现在只为了老人而唱。 夏日炎炎, 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一个穷人家的孩子, 被名为金月的公主看上 她的父亲贵为一族之长, 让两人的爱情如此漫长, 夏日炎炎: 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草原起伏着波浪, 天际透露着灰光, 酋长命令河风 前往遥远的东方。 曙光乍现时便要出发, 一切只为寻得伟大的魔法 草原起伏着波浪, 天际透露着灰光。 喔!河风啊!秋天已到来。 喔!河风啊!你去向何方? 我独坐在河堤旁 看着朝阳升上, 自远山孤单地升上。 草原逐渐枯萎 夏日之风停歇 他终于归来, 眼神里却有着无尽的黑暗栖息 他带着一柄蓝色的手杖, 像冰河般闪亮: 草原开始枯萎, 夏日之风停歇。 草原群青枯萎, 像火焰般的枯黄。 酋长嘲笑河风的说法。 他命令人民拿起岩石 掷向年轻的战士 草原群青枯萎, 像火焰般的枯黄。 草原一片凋零 秋天已然来临 女孩站在爱人身边, 任乱石掠过耳际, 手杖迸射出蓝色光线 两人就此消失不见 草原一片凋零 秋天已然来临…… 当她弹完最后一个音,整个旅店里面一片沉静。她深吸了口气,将五弦琴交还给老人,又躲回阴影中。 “多谢,亲爱的。”老人微笑着说。 “现在我可以听故事了吗。”孩子天真的问。 “当然可以。”老人回答,坐回他的椅子里。“从前,从前……伟大的真神帕拉丁——” “帕拉丁?”孩子打断了他的话,“我从没听过叫做帕拉丁的神。” 大神官所坐的方向传出了不屑的哼声。坦尼斯看着韩德瑞克,他气的满脸通红。但是老人似乎没有留意。 “帕拉丁是古老的真神之一,孩子。已经有很久没有人膜拜他了。” “他为什么要离开呢?”孩子问。 “他没有离开呀!”老人回答,笑容中带着忧伤。“众人在大灾变之后遗弃了他。人类把大灾变所造成的破坏怪罪到诸神头上,却不曾反省自己。你听过‘巨龙祷文’吗?” “喔!有啊!”男孩热切的回答。“我最爱有关龙的故事了,虽然父亲说龙根本不存在。但我相信他们是存在的,我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他们!” 老人的脸孔霎时间变得苍老而哀伤。他轻轻摸着男孩的头发。“我的孩子,小心你许下的愿望。”他轻声的说。 “故事呢——”孩子又想了起来。 “喔!对了。曾经有这么一次,帕拉丁听到了一个勇敢骑士的祈祷,他叫修玛——” “‘巨龙祷文’里的修玛吗?” “是的,就是他。修玛在森林中迷了路,他走了又走,直到他完全绝望,因为他觉得永远回不去了。他向帕拉丁祈求指引,他的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只白色的麋鹿。” “修玛一箭射死了牠吗?” “一开始他确实这么想做,但却下不了手。他没办法对这么漂亮的动物下毒手。麋鹿跳开了。接着牠回头望着他,好象在等待什么。他日以继夜的跟着这只麋鹿,直到牠带领他回到家乡。于是他向诸神道谢, 帕拉丁——” “狗屁不通!”一个声音大叫着,紧跟着一张椅子后退的声音。 坦尼斯把手中的酒杯放下,抬头看着。每个人都静下来看着喝醉的大神官。 “狗屁不通!”大神官脚步踉跄的指着老人。“异教徒!腐化我们的年轻人!老头子,我会让你在法庭上受审的!”追寻者退了一步,接着又走向前,他骄傲的环顾四周,虽然口齿已经有点不清,但是他仍然下着命令。“叫卫兵来!”他做了个夸张的手势,“叫他们逮捕这个男人和那个唱怪歌的女人。她很明显是个女巫!我要没收她的手杖!” 追寻者歪歪斜斜的走向那个女人,她不屑地看着他。看着他笨手笨脚地想要拿走那柄手杖。 “不行!”叫做金月的女人冷冷地说着。“这是我的,你不可以拿走它。” “女巫!”追寻者发出不屑的哼声,“我是大神官,我可以拿走任何东西。” 他再次试着拿走那柄手杖。女人高大的护卫站起身来,“酋长的女儿说你不可以拿这柄手杖!”他把大神官用力的推开。 男人推的并不用力,但是却足够让醉倒的大神官完全失去平衡。他疯狂的挥舞着手臂,试图要稳住身体。神官向前冲了几步——看来冲过了头——他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圣袍,一头栽进了熊熊的火焰中。 火焰突然之间冒了起来,一阵皮肉烧焦的臭味传来。大神官那令人血液冻结的惨叫声让全场的人都呆住了,他全身着火的站了起来,在酒店内四处狂奔! 坦尼斯和其它人都被这个意外吓得一动也不动。只有泰索何夫胆敢向前冲,试图想要帮助这个痛苦不堪的家伙。但是大神官正无助地挥舞双手,试图想扑灭吞食身体和衣服上的火苗,矮小的坎德人似乎帮不上任何的忙。 “接着!”老人一把抢过野蛮人手中的手杖,交给坎德人。“把他打倒,然后我们可以试着扑灭他身上的火焰。” 泰索何夫接过了手杖。用尽全力一挥,正中大神官的腹部。那个家伙立时倒地。人群中传来了惊叹之声。泰索何夫紧抓着手杖,张大了嘴,呆视着眼前的奇景。 火焰立刻就被扑灭。这人的袍子看起来仍完整如新。皮肤看起来毫无损伤,他坐了起来,脸上有着敬畏和恐惧的神情。他看着双手和袍子,一点灼伤的痕迹都没有。衣服上连烟熏的痕迹都没有。 “这东西医好了他!”老人大声的宣称。“就是这柄手杖!看!” 泰索何夫看着手上的手杖。它是用蓝色的水晶制成的,而且正在闪耀着蓝色的光芒! 老人开始大喊,“叫守卫来!抓住这个家伙,抓住那两个野蛮人!还有他们的朋友!我看到这些人和这个骑士一起进来的!”他指着史东。 “什么?”坦尼斯跳了起来,“老家伙,你疯了吗?” “快叫守卫来!”话已经开始传开“你看到了吗——那把蓝色的水晶杖?我们终于找到了!现在他们会放过我们了。快通知守卫!” 大神官挣扎着站稳脚步,脸上神情大变。平原女人和她的伙伴站了起来,脸上充满着警觉和恐惧的神色。 “可恶的女巫!”韩德瑞克的声音愤怒的颤抖着。“你用邪恶的法术治疗我!我要用火焰洗净我的肉身,你将受火焰洗净你的灵魂!”话一说完,旁人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他便把手伸进火焰之中!虽然脸上痛苦不堪,但他却没有叫出声来。接着,大神官握紧了焦黑的手,脸上带着殉教的胜利神情,越过人群,走出了旅店。 “你们得赶快离开!” 提卡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警告他们。“整个镇上的人都在找这只蓝色水晶杖!那些戴着斗篷的人警告大神官,如果他们知道有人藏匿那只水晶杖,他们就会摧毁索拉斯。镇民会把你们交给守卫的!” “可是这把水晶杖不是我们的呀!”坦尼斯抗议说。他眼角看到那个老人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眨了眨眼,对坦尼斯笑了笑。 “你认为他们会相信吗?”提卡使劲地挥了挥手。“看那边!” 坦尼斯环伺着四周。每个人都凶恶地盯着他们。有人紧抓着手上的酒杯,也有人把手放在剑柄上。底下传来的叫喊声让他的注意力转回到朋友身上。 “守卫已经来了。”提卡说。 坦尼斯立刻站了起来。“我们得从厨房逃走。” “没错。”她点点头。“这些人一时之间还不会想到那里。但是你们得快。他们很快就可以完全包围这个地方。” 多年的分别并没有让这些朋友一起面对威胁的默契丧失。卡拉蒙已经戴上了闪亮的头盔,拔出剑,背上了背包,并且开始帮助他弟弟站起来。 雷斯林抓起了手杖,开始离开位置。佛林特握着战斧,皱眉看着周遭旁观的人。他们似乎都不愿贸然攻击这些全副武装的冒险者。只有史东冷静的继续喝着麦酒。 “史东!”坦尼斯紧张的说。“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逃走?”骑士看起来有点惊讶。“逃离这群乌合之众?” “是的。”坦尼斯呆了一下,突然想起这个骑士的荣誉不允许他逃避任何的危险。他得想个办法说服他才行。“那个家伙是个狂热教徒,史东,他也许会把我们全绑在火柱上活活烧死!而且”——他突然想到——“我们还得保护这位女士!” “当然!还有那位女士!”史东立刻站起来走向那个平原女人。“女士,我愿为你效劳。”他礼貌地点头,这个骑士不愿在任何场合表现出慌张的模样。“看来我们都惹上了这个麻烦。您的手杖让我们全陷入了极度的危险当中——特别是您。我们对这个地区很熟悉:我们土生土长在这里。而你们呢,就我所知,只是外来客。能保护您及您英勇朋友的安全,是我们的荣幸。” “快点!”提卡拉着坦尼斯的手臂。卡拉蒙和雷斯林已经站在厨房的门口了。 “把坎德人抓过来。”坦尼斯告诉她。 泰索何夫呆呆的站着,看着手上的手杖光芒逐渐消失,又恢复成原先不起眼的暗褐色。提卡一把抓起了他的马尾巴,把他一路提到厨房门口,他尖叫着把手杖给丢在地上。 金月很快的把它给捡了起来,将它紧紧抱着。虽然受到许多惊吓,但她望向坦尼斯和史东的眼神依然清澈;很明显的她正在快速的思考。她的伙伴用他们的语言大声地说了几句话。她摇摇头,他则挥了挥手并且皱起了眉头。她应了一声,她的伙伴立刻闭上了嘴,脸色看来十分阴沉。 “我们决定和你们一起走。”她用普通话对史东说。“多谢你们的帮助。” “走这边!”坦尼斯拉着他们走向厨房的门,紧跟在提卡和泰斯后面。他回头看到有些群众走向前来,但动作并不积极。 厨子瞪着他们闯进厨房来。卡拉蒙和雷斯林已经站在出口的地方。所谓的出口只不过是一个地板上的洞,上面系着一条牢靠的绳子,直垂至四十呎下的地面。 “啊!”泰斯笑着说,“原来这就是麦酒上来,垃圾下去的地方。”他抓住了绳子,轻易的就滑了下去。 “真对不起,”提卡对金月道歉,“但这是唯一的出口。” “我可以爬绳子下去。”女人笑道,随即又加上了一句,“虽然已经有许多年没玩这种把戏了。” 她将手杖交给同伴,有技巧地慢慢爬了下去,等她到了地面,同伴便把手杖丢给她,自己也跟着滑了下去。 “小弟,你要怎么下去呢?”卡拉蒙问,脸上充满了关切之情。“我可以背着你下去——” 雷斯林眼中充满了愤怒。“我可以自己下去!”法师嘶声道。在阻止他之前,他便往那个洞口跳了下去。每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深怕看到这个法师摔成一团肉泥。出乎意料的,却看到法师轻飘飘的慢慢下降,袍子舞动着,法杖顶端的水晶球闪耀着光芒。 “他让我毛骨悚然。”佛林特对坦尼斯抱怨说。 “快点!”坦尼斯把老矮人推向绳子。佛林特滑了下去,卡拉蒙紧接在后,他的体重让绳子嘎吱作响。 “我最后一个走。”史东说,他手上握着已经出鞘的剑。 “很好。”坦尼斯知道争执是没有用的。他把长弓和箭袋挂在背后,抓紧绳子滑了下来。突然之间一个不稳,他不停的往下滑。双手的肌肤不断的被绳子撕裂。 当落到地面之后,他看着破裂、流血的肌肤,不禁感到有些挫折。但是没时间去管这些了,他抬头看到史东正在滑下绳子。 提卡的脸出现在楼上开口的地方。“到我的住处去!”她无声的指着树林的某个方向。然后便消失了。 “我知道怎么走!”泰索何夫自告奋勇的说。“跟我来。” 他们跟着坎德人快速的前进,耳边传来守卫爬上旅店阶梯的声音。不习惯在索拉斯的地面上行走的坦尼斯很快就迷路了。他看着头顶的天桥和街灯,几乎完全失去了方向。但是泰斯仍然信心十足的向前行。旅店的声音渐渐的消失了。 “我们今天会躲在提卡的屋子里过夜。”穿过树丛时,坦尼斯悄悄地对史东说。“免得有人认出我们,搜查我们的老家。明天一早大家都会忘记这件事。我会把这些平原人带回我家住几天。然后我们可以把他们两人带到海文的追寻者议会去,让他们接受盘问——搞不好我自己也会跟着去,我对那柄水晶杖很好奇。” 史东点点头。然后对着坦尼斯露出他少见,而带着忧郁的笑容。“欢迎回家。”骑士说。 “你也是。”半精灵微笑着说。 接着,他们几乎同时撞上了停下来的卡拉蒙。 “我猜我们到了。”卡拉蒙说。 在街灯下,可以看见泰斯像个古力矮人般敏捷地爬上树。其它人也慢慢攀上,卡拉蒙扶着他弟弟爬树。坦尼斯忍着双手的疼痛,慢慢的爬上树叶渐渐稀少的树干上。泰斯则像个飞贼般矫捷无比的上了门廊,眼见四下无人,他便对其他人打了个安全的手势。接着看了看门锁,对自己笑了笑,从袋子里不知道拿出了什么东西,不一会就把门锁给打开了。 “请进。”他用主人的口吻说。 他们全挤进这间狭小的树屋,高大的野人被迫得缩着头,以免撞到屋顶。史东找了张椅子让女人坐下来,高大的野人很快站到她身后。泰斯将窗帘拉上。雷斯林升起了壁炉的火。 “保持警戒。”坦尼斯说。卡拉蒙点点头。战士已经站到窗口去,留意着窗外的动静。街灯的光芒穿过窗帘投射进屋中,有一段很长的时间陷入沉默。众人面面相觑。 坦尼斯坐下来,他转头看着那个女人。“那柄蓝色水晶杖,”他静静的说,“治好了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她有些迟疑。“我——我才拿到它不久。” 坦尼斯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它们还留着被绳子撕裂的血迹和伤口。他对她伸出了双手。慢慢的,女人脸色苍白的用手杖碰了碰他。手杖开始发出蓝色的光芒。坦尼斯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刺激通过全身。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消失,伤口逐渐愈合,疼痛接着完全的消失。 “真正的医疗神力!”他赞叹的说! 注一:和卡拉蒙作战,并且把他的宝剑弄断的是食人妖(Troll)。食人妖是同常出现在森林里和地底的肉食性生物。他们的外表看起来十分的瘦弱,但是却拥有惊人的怪力。食人妖走路起来虽然像是老人一样的驮着背,但是却能够爬树、用极高的速度在任何的地形下移动。他们不畏死亡,拥有极高的再生能力。被砍下的肢体甚至能继续攻击敌人。只有火和强酸能够让他们无法再生。卡拉蒙和食人妖作战之后,还能够活着谈笑风生,可见其武艺之高强。 正文 第四章 打开的门·黑暗中的逃亡 雷斯林在火炉旁坐了下来,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揉搓着瘦弱的双手。他的双眼直视着房间另外一边的蓝色水晶杖,金色眼睛发出似乎比火焰更炙热的光芒。 “你觉得如何?”坦尼斯问。 “如果她是个杂耍艺人,那么她的技术实在让人佩服。”雷斯林若有所思的说。 “放肆!你竟敢污辱酋长的女儿是杂耍艺人!”高大的野蛮人紧锁双眉的向雷斯林的方向跨了一大步。卡拉蒙喉中发出低吼声,从窗旁走到弟弟的背后。 “河风……”女人趁着他走近时将手放上他的臂膀。“别这样,他没有恶意。他们不相信我们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又不了解我们。” “我们也不认识他们。”男人低声道。 “可以让我检查一下吗?”雷斯林问。 金月点点头,把水晶杖递了出去。法师饥渴地伸出瘦削的手要接过水晶杖。当雷斯林一碰到它,瞬即迸发出一阵蓝色闪光和霹啪声。法师痛苦的大叫。卡拉蒙立时便要冲向前去,但被他的弟弟给拦住。 “别误会,卡拉蒙。”雷斯林忍痛说着,“这位女士和这事没关系。” 女人也一脸疑惑地看着手执的水晶杖。 “这是怎么回事?”坦尼斯问道。“一柄同时可以伤人,也可以医人的手杖?” “它只是要保护自己而已。”雷斯林舔舔嘴唇,眼中发出光芒。“看着。卡拉蒙,拿起水晶杖。” “我不要!”战士像是看见毒蛇一样地往后退。 “拿着!”雷斯林命令道。 卡拉蒙不甘愿地伸出颤抖的手。当手指越是靠近,他的手臂抖的越是厉害。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准备承受极端的痛苦。他把手放到水晶杖上,却没有发生任何异状。 卡拉蒙惊讶的张开眼,抓起了水晶杖把玩着,脸上露出笑容。 “看吧!”雷斯林像是正在宣布答案的魔术师。“只有心地善良,人格纯洁的人”——他的语气中带着很明显的讽刺口吻——“才能够接触这柄水晶杖。这的确是柄神圣的医疗之杖,拥有神的祝福。这不是魔法,我从没看过有魔法物品具有治疗的功能。” “小声点!”正站在窗户旁边监视的泰索何夫说。“大神官的卫兵来了。”他小声说着。 没有人出声。他们可以听见地精走在天桥上的脚步声。 “他们正在沿街搜索!”坦尼斯不可置信的说,耳边同时传来附近一间屋子的敲门声。 “追寻者要进屋来!”一个声音粗嘎的说。停了一会儿之后,同样的声音问,“没人在家,我们要把门踢开吗?” “还是不要好了。”另外一个声音说。“我们最好把状况回报,叫大神官自己来踢门。如果门没锁上,我们就自己进去。” 坦尼斯目光转移到正对面的大门上。他感觉到自己背后的毛发根根竖立。他明明记得进来的时候把门关上而且闩好了……现在竟然开了一道小缝! “大门……”他低声说,“卡拉蒙——” 战士快速地移动到门边,伸出去手要把门关好…… 脚步声停在门外。“追寻者要进屋来!”地精(注一)正打算用力敲门,却惊讶的发现门轻轻一推便开了。 “这屋子没人居住。”其中一个家伙说,“我们到下一间去吧。” “格鲁,你真是一点想象力都没有,”另一个家伙说,“这是我们拿些银钱花花的好机会呀!” 一个地精从门缝里伸出头。目光停在肩上放着法杖,静坐一旁的雷斯林身上。 地精咕哝了几声,高兴的笑了起来。 “喔!看看我们找到什么了!一柄手杖!”地精的眼中闪着光芒。他向雷斯林走近了一步,同伴则紧紧的跟在后面。“把手杖交给我!” “当然可以!”法师低声说。他把法杖递向前。“施拉克。”他说。突然间,法杖顶端的水晶球亮了起来。地精惊叫着遮住自己的眼睛,笨拙地想抽出剑。 说时迟那时快,卡拉蒙抓住他们的脖子,轰的一声把他们撞在一起。两个家伙倒在地上,发出熏人的恶臭。 “死了吗?”坦尼斯询问正借着法杖光芒低头察看的卡拉蒙。 “看起来好象是。”大汉叹了口气。“我太用力了。” “这下搞砸了。”坦尼斯沉重的说。“又多杀了两个大神官的士兵。我们很难避过这风头了,他一定会彻底搜查整座城镇。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才行!你们两个”——他转而看着两个野蛮人——“最好也跟我们一起走。” “不管我们去哪里。”佛林特气恼的低声抱怨道。 “你们原本要去哪?”坦尼斯问河风。 “我们原先是要到海文去。”野蛮人不情愿的回答。 “那儿听说有很多智者,”金月说。“我们希望他们能解释这个水晶杖的能力。还记得我唱的歌吗?——那是真的:这柄水晶杖救了我们的命。” “你们等下有的是时间慢慢说,”坦尼斯打断她的话。“这些卫兵如果没有在指定的时间内回报,整个索拉斯的地精部队都会涌到树上来。雷斯林,熄灭你的光。” 法师念出另外一个字,“杜马克。”水晶的光芒闪动了一下,随即熄灭。 “我们怎么处理这些尸体?”卡拉蒙问,一边用脚踢着地上死尸。“提卡怎么办?她会不会也惹上麻烦?” “把尸体留下来。”坦尼斯脑中念头转的飞快。“把门砍倒。史东,去弄翻几张桌子。我们得让现场看来像是有人闯空门,然后和这些家伙打了起来。这样便不会为她惹来麻烦了, 提卡是个聪明的女孩——她知道该怎么作的。” “我们还需要食物。”泰索何夫说完立刻冲进厨房,开始把架上的面包,或是任何看来可以吃的东西塞到自己的包包里。他丢给佛林特一整皮袋的酒。史东弄翻了几张椅子,卡拉蒙则把尸体安放的像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两个平原人站在火焰逐渐熄灭的壁炉前,不知所措的看着坦尼斯 。 “好了。现在呢?”史东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坦尼斯迟疑了一下,考虑了眼前所有可能的选择。这两个平原人来自东方,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他们的族人打算处死他们,那么他们就不会想往东方去。众人也可以南行,到精灵国度去避难,但坦尼斯很不想回到自己的故乡。他知道精灵对待闯进自己神秘国度的陌生人会十分不友善。 “我们朝北走。”他终于说了。“我们护送这两位到下一个叉路口。到时再决定接下来要去哪。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可以走往西南方的路去海文。我计画再往北走,去调查一下传言中北方大军集结的真相。” “或者还可以遇到奇蒂拉。”雷斯林低声的说。 坦尼斯脸红了起来。“这样可以吗?”他问道。 “虽然你不是我们之中最年长的,但却是最有智能的,”史东说——“就像以前一样,我们会跟随你的。” 卡拉蒙点点头,雷斯林已经走到门边,佛林特扛着酒囊,嘴里嘟哝着。 坦尼斯感觉到一双细柔的手碰触他的臂膀。他回头面对女子那双清澈的眼睛。 “我们很感谢。”金月缓缓说来,似乎还不习惯表达感激之情。“你为了我们冒生命危险,而我们只不过是陌生人。” 坦尼斯笑着握住她的手。“我叫坦尼斯,那对兄弟是卡拉蒙和雷斯林。骑士名叫史东·布莱特布雷德,扛着酒的是佛林特·火炉,我们厉害的小锁匠叫泰索何夫·柏伏特。你叫金月,他是河风。现在——我们不陌生了。” 金月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她拍拍坦尼斯的手臂,倚着再度显得毫不起眼的蓝色水晶杖,走出了大门。坦尼斯看着她,接着抬头看见河风像戴着面具一般毫无表情的瞪着他。 “喔!”坦尼斯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至少我们之中‘大多’不再是陌生人了。” 很快的,众人在泰斯的带领下走出这栋屋子。坦尼斯静静的站在屋内,望着地精的尸体发呆。在经过多年的旅行之后,这一次本该是温暖而幸福的归乡之旅。他怀念起舒适的屋子,想着原本计画要做的事——要和奇蒂拉一起做的事。 他想象着漫长的冬夜里,在旅店的壁炉前说着故事,回到家中,盖着温暖的毛毯谈笑,一觉醒来,发现屋外已被白雪覆盖。 坦尼斯踢散余烬。奇蒂拉不会回来了。地精入侵了这个平静的小镇。而他正为了躲避一群宗教狂而在半夜逃亡,或许永远也没有机会回家了。 精灵一般是不会注意到时间流逝的,他们的时间单位是以百年计算。对他们来说,季节的更替就像午后的阵雨。但坦尼斯还有一半的人类血统,他能感觉到变化,就像暴风雨前人类会感到不安一样。 他叹口气,摇了摇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间屋子,只留下半倒的门在风中不停的摆荡着。 注:1.这些四处出没的地精(goblin)是全身恶臭,拥有扁平的脸、阔鼻子、大嘴和尖耳朵的矮小妖怪。他们生性邪恶,但是却没什么战斗力,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众多的数目,恐怕根本没有人会愿意注意他们。 正文 第五章 向佛林特告别·飞射的箭矢·群星的讯息 坦尼斯荡过树枝,跃落地面。其他的人依偎在一起,躲避者上方街灯所投射下来的光芒。一阵冷风从北方吹了过来。坦尼斯回头看着,发现了光亮,搜索队的灯光。他赶快将兜帽戴上,快步向前走去。 “风向改变了,”他说。“明早会下雨。” 在随风摇曳的诡异灯光笼罩下,他环顾着这一小群的冒险者。金月的脸上透着疲惫,河风看来虽然坚强,但双肩却也不复之前的挺拔,雷斯林则靠在路边的树干上,一边发抖一边喘息着。 坦尼斯面对寒风,不禁也缩起了脖子。“我们得找个可以遮风雨的地方才行。”他说。“得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坦尼斯,”泰斯拉了拉半精灵的斗蓬,“我们可以走水路,水晶湖的距离是最短的。湖的另一边有许多洞穴可以藏身,我们明天也可以少走一点嘛!” “好主意!但是,泰斯,我们没有小船!” “包在我身上。”坎德人露出了微笑。小小的脸蛋和尖尖的耳朵,让他在微弱的光芒下看起来似乎有些邪恶的感觉。坦尼斯知道泰斯对这一切只觉得刺激有趣。他实在很想好好的教训他一下,让他明白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凶险。但坦尼斯知道这样做只是徒劳,坎德人永远不会感觉到害怕。 “坐船是好主意。”坦尼斯在考虑了一下之后终于回答。“你带路。还有,千万别让弗林特知道,”他又加上一句,“我会料理这件事的。” “好呀”泰斯咯咯笑着跑回大伙聚集的地方。“大家跟我来。”他轻声的说,随即大步前进。佛林特胡子底下嘀嘀咕咕的,蹒跚地跟了上去。金月也跟着矮人前进。河风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接着也快步跟上金月。 “我想他还是不信任我们。”卡拉蒙观察道。 “如果是你,你会吗?”坦尼斯反问大汉。 卡拉蒙的金色头盔反射微弱的光线,风吹开外衣,就可以轻易看见里面穿着的锁子甲。结实的大腿旁别系着一把长剑,肩膀上挂着短弓和箭袋,腰带上大刺剌的插着把匕首。盾牌上布满大大小小战役的痕迹;这个壮汉已经准备好面临任何挑战了。 坦尼斯将目光移向一旁,看了佩挂着在三百年前就被众人唾弃的骑士徽记,却仍然骄傲自豪的好友史东。由于平日过着严以律己的生活、又受到贫穷所带来的折磨,再加上四处寻找挚爱父亲的困难旅程,让只比卡拉蒙大四岁的史东看来远比他的实际年纪要苍老得多。他虽然只有二十九岁,但看起来却像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 坦尼斯心想,也许连我们都无法彼此信任。 “有什么计划呢?”史东问。 “我们要坐船走水路。”坦尼斯回答。 “喔!糟糕!”卡拉蒙轻声笑道。“告诉佛林特了吗?” “还没有,让我来吧。”“我们要怎么弄到一艘船?”史东怀疑的问道。”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半精灵说。 骑士皱起了眉头,他的眼光投向前方不远处,正沿着阴影而行的坎德人。 “我不喜欢这样,一开始我们就成了杀人犯,现在又要偷东西!” “我不认为我杀了‘人’。”卡拉蒙不屑地说。“地精才不算是人们!” 坦尼斯注意到骑士正瞪着卡拉蒙。“史东,我也不喜欢这样的状况,”他很快的说,希望能够避免一场争端。“这是情非得己的啊!看看那些平原人,自傲是唯一让他们勉强站着的理由。看看雷斯林吧……”他们看着正在干枯的树叶上行走的法师,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靠着法杖支撑,偶尔还会从脆弱的身体中迸出咳嗽声。 卡拉蒙的表情突然阴沉了下来。“坦尼斯说得没错,”他轻声的回答。“我弟弟快撑不住了,我得去帮他才行。”说完,他飞快地离开了余下两人,赶到穿着长袍,弯腰驼背的孪生弟弟身边。 “老弟,让我扶你。”他们听到卡拉蒙轻声说。雷斯林摇了摇头,并站得更远了些。卡拉蒙耸耸肩,缩回了手。但这位高大的战士人仍然跟在弟弟身旁,随时准备扶住他。 “为什么他要这样牺牲自己呢?”坦尼斯轻声的问。“手足之情,血浓于水啊!”史东意味深长地说。原本似乎打算接下去,但当他抬头看见坦尼斯的脸庞时,突然闭上了嘴。坦尼斯看到了那种表情,知道他在想什么。手足亲情是生下来就成了孤儿的坦尼斯所无法领略的一种情怀。 “快走吧!”坦尼斯打破了僵局。“我们已经落后他们很多了。” 很快的,他们离开了索拉斯,进入环绕着水晶湖的一大片松树林中。坦尼斯依稀听见身后传来低微的叫喊声。“他们已经找到尸体了。”他猜,史东严肃的点点头。突然之间泰斯像是变戏法样地从黑夜中出现在他的眼前。“通告水晶湖的小径大约有一里长,”泰斯说。“我在小路的镜头等你们。”他比了个大概的方向,接着就在坦尼斯来得及回答之前消失了。半精灵再度回头看了看索拉斯的方向;发现有越来越多的火光向这边移动,看情形,搞不好连道路都已经被封锁了。 “坎德人呢?”佛林特一边从树林里挤出来,一边问。 “泰斯要到湖边等我们。”坦尼斯回答。 “湖?”佛林特的眼神里有了警觉。“什么湖?” “佛林特,这附近只有一个湖,”坦尼斯说着,同时努力在史东面前忍住笑。“快点儿!我们赶紧去吧!”精灵视力让他可以看见卡拉蒙和他弟弟的瘦弱身影消失在前面的树林里。 “我以为我们只是要在树林里躲上一阵子而己。”佛林特推开了史东,向坦尼斯抱怨。 “我们要坐船渡湖。”坦尼斯开始向前。 “绝不,”矮人咬牙切齿地说。“我绝不坐船!” “上次那件意外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坦尼斯恼怒地说,“我这次会叫卡拉蒙乖乖坐好。” “绝对不行!”矮人不为所动的说。“绝不坐船,我发过誓。” “坦尼斯!”他身后传来史东的声音。“有火光。” “该死!”半精灵停下了脚步向后察看。他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森林中闪烁的火光,要命的搜索队已经开始搜索索拉斯以外的范围了!他快步赶上前面的卡拉蒙、雷斯林和二个平原人。 “有火光!”他尽量压低声音喊道。卡拉蒙回头一看,开始咒骂起来。河风举起了手表示听到这个消息。“我想我们得再快点才行,卡拉蒙。”坦尼斯开始发号施令。 “我们会尽快,”卡拉蒙不慌不忙的说,他正搀扶着弟弟,粗壮的手臂环抱着雷斯林瘦弱的身体,几乎等于抱住他前进。雷斯林虽然不停的咳嗽,但仍勉强继续前进。史东跟着坦尼斯。在他们奋力推开树枝前进的同时,仍然可以听到后面传来佛林特生气的喃喃自语声。 “坦尼斯,他不会来的。”史东说。“佛林特自从上次差点儿被卡拉蒙害得淹死后,便怕水怕得的不得了。你上次不在场,没看到他被打捞上岸之后的表情。” “他一定会来的。”坦尼斯喘息着说。“他不可能放着我们这些后生小辈独自去冒险,却没有他在一旁照料!” 史东摇摇头,仍不相信坦尼斯所说的。 坦尼斯再度回头看了一眼,然而这次却看不见任何的火光。这是因为他们已在森林的深处,火光被树叶遮住。虽然修马斯特·投德的脑袋不大灵光,但想必也猜得出他们会由水路逃走。坦尼斯突然停下来,小心的避免撞到其他人。“前面怎么了?”他低声说。 “我们到了。”卡拉蒙回答。看到水晶湖广大的湖面之后,坦尼斯终于松了一口气。风在湖面上吹起了阵阵涟漪。 “泰斯呢?”他压低声音问。 “在那里吧!”卡拉蒙指着暗点一个不停浮动的物体。坦尼斯勉强看见一个红色发热的小身影坐在船中。 清澈的夜空闪烁着星斗,血红的明月努林塔瑞(注一)刚从湖面上升起,它在夜空中的伴侣索林那瑞(注二)则己经高悬在天空中,在湖面上洒下银色的光辉。 “这样的月色下我们的身影可是清清楚楚、无所遁形呀!”史东抱怨道。 坦尼斯勉强能看见泰斯正掉头来找他们。坦尼斯低头在黑暗中摸索着石头,他将找到的石块丢向湖中,正好落在船前方几码的地方。泰斯看见了坦尼斯的信号,很快的把船推上了岸边。 “什么!你要我们全部挤上这艘船?!”佛林特害怕地说着。“你这半精灵一定是疯了!” “这船够大。”坦尼斯说。 “不,我不上船。就算这是传说中塔西斯城的白翼船,我也不坐。我宁愿留下来和大神官拼命!” 坦尼斯不顾矮人的愤怒,对着史东说道,“把每个人都弄上船,我们马上过来。” “别耽误太久,”史东警告说。“追兵的声音很接近了。” “我听得见,”坦尼斯严肃的说,“你快走吧!” “那是什么声音?”金月询问走向他们的骑士。 “地精的搜索队。”史东回答。“他们利用哨声来保持联络,他们已经进入树林了。” 金月点头表示了解。回头继续和河风用族里的语言交谈,继续刚刚被史东打断的讨论。高大的平原人皱起了眉头,指着树林的方向。 史东明白,他正试着说服她离开这些冒险者。他或许有能力带着她在树林里躲过这些地精的追捕,但是机会不大。 “河风,不要说了!”金月斩钉截铁的说。河风脸上带着怒气,一言不发的走回船上。金月叹了口气,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带着深沉的忧伤。 “女士,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吗?”史东体贴的问道。 “没有。”她回答道。接着她自顾自地说,“他虽然拥有我的心,但却得听命于我。年轻时,我们曾以为可以克服这一切。但是我毕竟当太久酋长的女儿了……” “为什么他不肯相信我们?”史东问道。 “他象我的同胞一样有着很深的成见。”金月回答。“我们平原人不相信人类以外的种族。”她回头看了看。“坦尼斯的胡子掩饰不了他的精灵血统,何况你们之中还有矮人、坎德人。” “那么你呢,女士?”史东问。”你怎么会相信我们的?你难道没有那些成见吗?” 金月转头面对他,史东发现她的双眼犹如身后的湖面一样漆黑、深邃。“当我还小的时候,”她低沉的说,“我是族里的公主,同时也是女祭司。他们拿我当女神一样的崇拜,我自己也这样认为,并且很珍惜他们的爱戴。但后来……”她安静下来,眼神中仿佛充满了回忆。 “后来呢?”史东轻声的问。 “我爱上一个牧羊人。”金月回答,眼睛看着河风。她叹了口气,走向船的方向。 史东看着河风涉水把船拉近岸边,而卡拉蒙和雷斯林正好走到水边。雷斯林紧紧抱着自己的袍子,全身发抖。 “我不能把脚弄湿。”他嘶哑的说。卡拉蒙没有浪费时间说话,他象抱小孩似地将弟弟轻轻抱起,放到船中。法师瑟缩在船的后方,连一句道谢的话也没有。 “我会把它扶住的,”卡拉蒙对河风说。“你先进去。”河风迟疑了一下,接着还是爬进船中。卡拉蒙帮金月上了船,河风趁着船只摇晃的时候抓稳了她,免得她摔倒。两个平原人坐在船的前部,也就是泰索何夫的后面。 卡拉蒙转头看着正走近的骑士,“后面在干什么?” “佛林特说他宁愿烧死也不愿意上船,至少死是会感觉很温暖,而不是又湿又冷。” “我去把他弄上船来好了。”卡拉蒙说。 “你只会让事情更难办,别忘了上回就是你差点将他给淹死。让坦尼斯想办法,他要比我们擅长沟通。” 卡拉蒙点点头,两人在寒风中静静的等待。史东看到金月正倾慕地望着河风,然而他似乎并不领情。泰索何夫在位置上不安的动来动去,正打算问些问题,却被骑士严厉的目光所制止。雷斯林浑身发着抖,试着压抑一阵具烈的咳嗽。 “我要去帮忙了。”史东终于开口了。“哨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我们再等下去就危险了。”但就在此时,他看到坦尼斯和矮人握了握手,自己一个人跑向船。佛林特则继续待在在树林的边缘。史东摇摇头,“我说过矮人不会来的。” “有句话说得好:‘像矮人一样的固执’。”卡拉蒙咕嚷着。“而且这个家伙有整整一百四十八年的时间变得更加固执。”大汉伤心的摇了摇头。“我一定会很想念他的。他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小命,让我去找他!朝下巴给他一拳,保证他分不出自己在船上还是在自己家的床上。” 坦尼斯喘着气跑上来,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话。“别这样,卡拉蒙,”他说,“佛林特不会原谅我们这样做的。别担心,他要躲到山里去。上船吧,火光向这边集中了,我们在树林里留下的足迹连最笨的溪谷矮人都能看见。” “没必要让每个人都弄得全身湿透。”卡拉蒙说,一手扶住船舷。“你和史东先上船,我负责把船推开。” 史东跳了进去,坦尼斯拍拍卡拉蒙的背,也爬进船里。战士开始把船推进湖中,水淹到膝盖时,岸上传来一声叫喊。 “等等!”这是佛林特的声音,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沿着树林边缘狂奔。“等一下!我来了!” “快停下来!”坦尼斯喊道。“卡拉蒙!等等佛林特!” “快看!”史东站起身来,面向树林。火光开始从树林里出现,地精卫兵正拿着冒烟的火把冲出来。 “佛林特!有地精!”坦尼斯喊道,“在你后面!快跑!”老矮人头也不回的向岸边飞奔,一手按着头盔唯恐它掉落。 “我掩护他!”坦尼斯取下肩上的弓,藉着精灵视力(注三),他成了唯一能在火把的亮光下清楚分辨敌人位置的人。他把箭搭上弓弦,卡拉蒙稳住船身,坦尼斯起身瞄准带队地精的模糊身影,放了一箭。正中地精的胸口,地精直挺挺地倒下。其他的地精则慢了下来,开始取出自己的弓箭。当坦尼斯的箭再度搭上弓弦,佛林特已经跑到岸边。 “等等!我来了!”矮人突然间像块石头般的沉入水中。“抓住他!”史东大叫,“泰斯,快划回去!就在那边,看到了吗?那些泡泡……”卡拉蒙的手在水中疯狂的翻搅着寻找矮人的踪影。泰斯试着要把船划回岸边,但是船的重量远超过他的负荷。坦尼斯这回没能命中目标,他喘着气咒骂着,随即又掏了支箭。地精开始蜂拥着冲向湖边。 “我找到他了!”卡拉蒙抓着矮人的腰带,一把将浑身滴水的他给提起。“不要乱动!”他向着正在疯狂挥舞着四肢的佛林特说着。但是矮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偏巧又一只箭射中卡拉蒙的锁子甲,像支羽毛般的卡在那里。 “我受够了!”卡拉蒙大喊,他肌肉发达的手臂一挥,把矮人丢上了正越离越远的船。佛林特抓住了船舷,但是下半身悬在船外,史东拉着他的皮带把他给提上船,这艘船剧烈的摇晃。坦尼斯几乎站立不稳,被迫丢了手上的弓,紧抓住船边,避免掉到湖里。一支地精放的箭射进船里,差点射穿坦尼斯的手。 “泰斯!划回卡拉蒙身边!”坦尼斯大喊。 “我没办法!”手忙脚乱的坎德人回答。一支乱挥的篙差点打到史东。 骑士连忙把坎德人抱离原先的位置,抓住了篙,平稳的把船撑回卡拉蒙可以上船的位置。 坦尼斯抓住战士之后回头对史东大喊,“快离开!”骑士用力气把篙插入水中,船如箭般的脱离了岸边,地精愤怒的大喊着。箭支落在船的四周,卡拉蒙全身滴水的坐在坦尼斯的身边。 “今晚是地精的联系时间,”卡拉蒙淡淡的说,一边从锁子甲上拔出箭来。“我们在湖面上看起来太过明显啦!” 坦尼斯摸索着刚刚丢掉的弓箭,却看到雷斯林坐起了身。“低下头!”坦尼斯警告道,卡拉蒙也开始扑向他的弟弟。但法师怒视着他们,手伸向腰间的袋子里。他灵巧的手掏出某种东西,这时身边正好飞过一支箭,雷斯林却毫无反应。坦尼斯开始要将他扑倒,随即看出他已经陷入施法的出神状态中。如果这时候打搅他,只会带来可怕的后果。施法者会从此忘掉这个法术,或是更糟:法术会产生不可预期的反应。 坦尼斯咬紧牙关看着雷斯林,后者举起枯瘦的手臂,让从腰间袋中取出的法术材料缓缓地从指缝间掉落在船底。坦尼斯这才看出这些神秘的材料原是沙子。 “拉兹—瑟拉克—西诺拉蓝—克来那威”雷斯林喃喃念着,接着他对着岸边用右手画了一道对等的弧形。坦尼斯回头望向岸边,地精们一个接一个地放下弓,倒了下去,仿佛是雷斯林亲手碰触了他们似的(注四),箭雨停了下来。站在较远,不受影响的地精疯狂地涌向岸边。这时史东已经将整艘船带离了射程之外。 “小雷,干得好!”卡拉蒙真诚的说。雷斯林眨眨眼,意识终于回到现实,接着就倒了下去。卡拉蒙扶住他,并且紧抱着他一阵子。不久雷斯林坐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又咳了起来。 “我没事儿。”他低声说,一边挣脱卡拉蒙的拥抱。 “你对他们施了什么法?”坦尼斯一边把落在船上的箭矢捡起来,丢到湖中,一边问道。有些时候地精会在箭头上淬毒,把它们留在船上很危险。 “我让他们都睡着了。”雷斯林打着寒战,从牙齿缝里挤出回答来。“我现在得休息了。”他靠着船壁躺了下去。 坦尼斯看着这个年轻的法师,雷斯林的确在技巧和能力上精进不少。但愿我能信任他,半精灵心想。 船慢慢地滑过映满了星斗的湖面,万籁俱寂中,只听到船篙敲击着水面的节奏,及雷斯林不停咳嗽的声音。泰索何夫拿出了方才佛林特经过一阵慌乱之后仍然带着的酒囊,试着想让湿透的矮人喝上一口,但佛林特瑟缩在船的一角,只顾看着水面发呆。 金月将身上的毛皮拥得更紧一些。她穿着族人常穿的鹿皮衣和裤子,皮鞋也是用同样柔软的皮做得。当卡拉蒙把佛林特丢上船来的时候,水把她的衣服溅湿了,鹿皮衣湿漉漉的紧贴着她。很快她就开始发起抖来。 “披上我的外衣。”河风用他们的语言说着。并且脱下自己的熊皮斗蓬。 “不要,”她摇摇头。“你的烧还没退,你也知道我从没生过病,但是……”她抬头看他,嘴角含笑:“你可以抱住我,我们两个的体温可以让我们度过这个寒夜。” “酋长的女儿,这是上司对下属的命令吗?”河风故意取笑她,同时把她拥得更紧。 “是的。”她靠着他强壮的身体,发出了一身满足的叹息。她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斗,突然之间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了起来。 “怎么了?”河风抬头看着,同时问道。 其它在船上的人虽然不了解他们说的话,但是都看出他们被夜空中的某项事物所吸引。 卡拉蒙戳了戳弟弟,“小雷,怎么啦?我什么也没看见呀!” 雷斯林直起身来。褪下了兜帽,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一阵咳完后,他开始探视着夜空。突然间,他挣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寻常的事物。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紧抓住坦尼斯的手,直到他被迫回头来想要挣脱这束缚。“坦尼斯……”雷斯林嘶哑的说,仿佛连呼吸也快停止了。“星座……” “什么?”坦尼斯被他苍白的金色皮肤和炙热的奇异眼神给下了一跳。“星座怎么了?” “不见了!”雷斯林勉强挤出一句话,便更剧烈的咳嗽起来,卡拉蒙紧紧抱着他,仿佛怕他散了一样。雷斯林终于恢复了呼吸,用手拭了拭嘴角。坦尼斯看见他手上沾满暗红色的鲜血。雷斯林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我们称为黑暗之后和英勇战士的两个星座消失了。她来到了克莱恩,而他就是要来阻止她。我们所听到的一切关于邪恶的传言都即将成真。战争…死亡…毁灭…”他的话被一连串的咳嗽所打断。 卡拉蒙扶住他,“小雷,别这样。”他安慰的说,“何必为了几颗星星穷紧张!” “不过是几颗星星……”坦尼斯呆滞的重复道。史东撑起了篙,航向对岸。 注:1.2.努林塔瑞(Lunitari),索林那瑞(Solinari):它们是克莱恩的天空中肉眼可见的两个月亮。红色的努林塔瑞是红袍中立法师的守护神,赐给他们力量。白色的索林那瑞则是白袍的善良法师的指导者,在行善之道上庇佑着他们。远古的传说中记载着,当全圣之战即将开始之时,索林那瑞,努林塔瑞和努塔瑞(nuitari)是分属于三个阵营的不同神祉,他们事先就预见到了这场逼迫诸神分裂的战争。由于对于魔法共同的热爱,他们决定避开这场战祸,离开诸神栖息的天空,转而停留在更为靠近克莱恩的地方。三位神各自挑选了属意的学生,教导他们魔法的力量,法师这种职业也从此诞生。至今,三位神明仍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夜空中,赐与他们所守护的法师们力量。 3.精灵视力:这是克莱恩的诸神赐与精灵的一项天赋,精灵们除了视力比其它的种族要好之外,他们还具有在夜间视物的能力,也因此,让他们成为了克莱恩上最要命的弓箭手。 4. 雷斯林在此所施的法术是“睡眠术”(Sleep),这个法术可以让相当数量的生物(生物等级越低就越多)陷入昏迷中。只有在受伤的时候,这些生物才会醒过来,一般的噪音对他们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这个法术需要一撮细沙、玫瑰花瓣或是活的蟋蟀。 正文 第六章 洞穴中的一夜·意见冲突·坦尼斯下定决心 一阵冷风掠过湖面。乌云由北飘来,遮去星宿西沉所留下的空洞。大伙都曲身躲在船里,把斗蓬拉的更紧,任凭斗大的雨珠撒下。卡拉蒙加入了撑篙的行列,他试着要和史东说话,但是骑士并不理他。他保持沉默,偶尔用索兰尼克语自言自语。 “史东!那边!左手边的大石头中间!”坦尼斯指着那个方向大叫着。 史东和卡拉蒙更使力地撑着篙,大雨让辨别岸边的路标更加困难,有一段时间他们以为自己正航向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但大石群赫然出现,史东和卡拉蒙把船驶近岸边。坦尼斯跳入水中,把船拉靠近岸。大雨倾盆而下,大伙都又湿又冷。他们全身坚硬,像是受到惊吓般的佛林特给抱了下来,河风和卡拉蒙把船藏到岸边的树丛里。坦尼斯带着大家沿着碎石子路来到了峭壁上一个开口前。 金月狐疑的看着这个开口,表面上看来,它似乎只是个悬崖上的小开口,但里面的空间却大的足以让他们舒服的伸展四肢。 “好一个家呀!”泰索何夫四顾道。“就是没什么家具而已。” 坦尼斯对着坎德人微笑道:“我想能在这里过夜就不错了,就算是矮人也没有理由抱怨。只要他敢,我就叫他回到船上去睡。”泰斯也露出了微笑,看见坦尼斯回复了原先的乐观真是不错。他总觉得几天来好友显得心事重重,也优柔寡断了些:不像以前那样果断的天生领导者。幸好在他们踏上逃亡之路后,那种光芒又重新回到了半精灵的眼中。他已经摆脱了低潮,开始象以前一样掌握全局了。他需要这次的冒险来帮他忘却烦恼——不管烦恼是什么。坎德人虽然一直不能理解坦尼斯内心的挣扎,不过他倒是很喜欢这一次的冒险。 卡拉蒙抱着弟弟从船上下来,极其温柔地把他放在洞穴里温暖的沙地上。河风则升起了火,潮湿的木柴噼哩啪啦响了一阵,终于还是着了火。轻烟不断往上升,由一个裂缝飘了出去。河风用树叶和断落的树枝把洞穴入口遮住,一方面遮住火光,一方面把雨阻绝在外。 他作的很称职,坦尼斯看着这个野蛮人工作时想。他几乎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坦尼斯叹了口气,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雷斯林身上。他跪在年轻法师的身旁,满是关心的神情。雷斯林火光下苍白的脸孔,让坦尼斯想起多年前,他和卡拉蒙及佛林特将他从一群正打算活活烧死他的暴民手中惊险救出的往事。雷斯林那次本打算拆穿一个骗光全村积蓄的虚伪牧师,但村民却把怨气出在他身上。就像坦尼斯对佛林特说的——人们总需要有些信仰。 卡拉蒙在弟弟身旁忙进忙出,为他盖上厚重的斗蓬。雷斯林的身体因为咳嗽而不断抽搐,嘴角也流出了血沫。他的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金月跪在他身边,手中捧着一杯酒。 “你可以喝酒吗?”她轻柔地问。 雷斯林摇摇头,试着要开口,却只能一边咳嗽一边推开她的手。金月抬头看着坦尼斯。“不然——我用我的水晶杖?”她问。 “不要。”雷斯林咳嗽着,作手势叫坦尼斯过来。然而即使坐在他附近,坦尼斯也只能勉强听见法师的声音,他说的话不停地被喘气及咳嗽打断。“水晶杖医不好我的,坦尼斯。”他喘息着。“别将它浪费在我身上。如果它真的是受到众神祝福的物品,它的力量想必有限。我奉献我的身体作为祭品……为了换取我的魔力。这样的伤害是永远的,无药可救……”他的声音渐渐变弱,眼睛也跟着闭上。 一阵风吹进了洞窟中,让火舌突然升起。坦尼斯正巧抬头看见史东推开了洞口的树枝,带着佛林特走了进来,后者的脚步踉跄,几乎是被半拖进来的。史东把他丢到营火旁边,自顾自地走开,两人全身湿透。史东对矮人已经失去了耐心,坦尼斯也注意到,他对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耐性。坦尼斯对他投以关切的目光,却看到他脸上表情阴沉。史东喜欢一切事物井然有序,有条有理。奇异的天象——也就是自然秩序的混乱——让他感到十分的困惑。 泰索何夫把一条毯子盖在正坐在地上发抖的矮人身上。矮人的牙关打颤,连头盔都抖了起来。“船……船……”是他唯一说出来的字。泰斯倒了一杯酒给他,矮人贪婪地喝着。 史东转头用厌恶的眼光看着佛林特。“我守第一班的夜。”他说,接着走向洞口。 河风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守夜。”他说。 史东停了下来,慢慢地转头面向高大的平原人。坦尼斯可以看见骑士脸上的肌肉在火光下抽动着,嘴旁的法令纹越来越明显。虽然身高没有河风高,但是骑士的高贵气质与坚毅的外表,让他们俩的气势似乎不相上下。 “我是索兰尼亚骑士的一员,”史东说。“我的承诺就是我的荣誉,我的荣誉就是我的生命。在旅店中我答应过要保护你和那个女人的安全,如果你不相信我,就等于不相信我的荣誉,这是种莫大的侮辱,我不能容忍有任何人这样侮辱我。” “史东!”坦尼斯站了起来。 骑士举起手来阻止他,目光仍紧盯着平原人。“坦尼斯,不要阻止我。”史东说。“你们野蛮人用什么武器战斗?刀?剑?” 河风漠然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变,他用深邃、黑色的眼睛打量着骑士,然后小心翼翼地说:“我不是怀疑你的荣誉,我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城市和骑士,老实说——我很害怕,所以我才表现得如此。自从拿到蓝色水晶杖后,我便持续于这样的恐惧中。我最担心的还是无端被牵连进来的金月。”平原人看着她,眼中反射着火焰的光芒。“失去她,我只剩下一个躯体。我怎敢大意——”他说不出话来。冷漠的面具被伤痛所取代,他双膝一个不稳,倒了下去。史东连忙抓住了他。 “你没有办法信任我们,”史东说,“我可以体会,你累了,而且才大病过一场。”他和坦尼斯一起让河风平躺在洞穴的后方。“休息吧,让我来守夜。”骑士推开了洞口的树枝,一言不发的走入了雨中。 金月静静的听着方才的对话,之后,她把两人随身携带的物品移到洞穴的后方,跪在河风的身旁。他把她拥近,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她如云般的金发里。两个人裹着河风的皮毛斗蓬,静静躺在洞穴的地板上,两个人很快便沉沉睡去。金月幸福地把头靠在她的战士的胸膛上。 坦尼斯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着雷斯林。年轻的法师已经睡得很熟,口中有时会嘟囔无人能懂的咒语,双手像是想抓住什么似的挥舞着。坦尼斯转头看着其他人,泰索何夫盘着双腿坐在营火前,正仔细看着刚才“找到”的东西。坦尼斯认得的东西有:几只发亮的戒指、少见的钱币、秃鹰的羽毛、一段麻绳、一串珍珠、肥皂做成的娃娃、一枚哨子。其中一只戒指看来很眼熟。戒指上的纹饰出自精灵的雕工,让坦尼斯想起脑中一个几乎已经快要遗忘的身影。这是以纯金打造,上头雕刻着常青藤的精致戒指。 坦尼斯静静朝坎德人走去,刻意放轻脚步,以免吵醒别人。“泰斯……”他拍了拍坎德人的肩膀,指了指面前的东西。“我的戒指……” “你的?”泰索何夫张大了眼睛,无辜地问道。“原来是你的呀!很高兴我能替你找到它。你一定不小心把它忘在旅店里了。” 坦尼斯哭笑不得地拿回了戒指,在坎德人的身边坐了下来。“泰斯,你有这个区域的地图吗?” 坎德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地图吗?当然有!”他把地上的东西扫成一堆,丢到一个袋子里头。接着从另一个袋子中拿出另一个手工雕刻的卷轴盒,从盒子里面抽出了成堆的地图来。坦尼斯以前便曾经看过这些收藏品,但每次都感到惊讶。这些地图画在各种不同的材料上,从最好的纸到兽皮,甚至包括某种干燥后的叶子。 “坦尼斯,我以为你认得这里的每一棵树呐!”泰索何夫翻阅着地图,偶尔停下来阅览一下自己最心爱的收藏。 半精灵摇摇头,“我的确在这里住了多年。”他说,“但是我不知道这里的每一条小路和秘密小径。” “你也不会找到太多这类通往海文的小路。”泰斯从地图堆里抽出一张,“最快的路当然是穿越索拉斯山谷的海文大道。” 坦尼斯偎着快要熄灭的营火看着地图。“你说的没错,”他说。“那条路不但是最快的——看来似乎也是前面几里路上唯一的途径。我们的南北方都横跨着卡若理山脉——没有任何其他的小路。”坦尼斯皱着眉头把地图收好,还了回去,“大神官想必也很清楚这一点。” 泰索何夫打了个呵欠。“那么,”他说,一边小心的把地图收回到盒子里去,“这需要比我聪明的人才能想出解决之道,我只负责享受冒险的乐趣就好。”把盒子小心的收回袋子里之后,他像个小动物般的蜷缩起来,安详的睡去。 坦尼斯羡慕的看着他。虽然全身酸痛,但是压力令他难以成眠。其他的人似乎都已经睡去,只剩下战士在看顾着弟弟。坦尼斯走向卡拉蒙。 “睡一觉吧!”他低声说。“我会帮你照顾雷斯林的。” “不,”强壮的战士回答。同时伸手将弟弟身上的斗蓬理了理。“他可能会需要我。” “但是你得休息一会才行。” “我会的。”卡拉蒙微笑道。“你自己好好休息吧,保姆大人。你的孩子们可都睡着了,连矮人也不再发抖了。” “不用看也知道。”坦尼斯说,“搞不好连索拉斯的大神官也听得见他的鼾声。兄弟啊!这样的相聚真是出乎我们五年前所料!” “又有什么是我们预料得到的呢?”战士轻柔的问道,同时低头看着自己的弟弟。 坦尼斯拍拍他的肩膀,接着裹着自己的斗蓬躺在地上。最后,终于沉沉睡去。 夜渐渐的过去——对守夜的人来说很漫长,对熟睡的人却是很短暂。卡拉蒙接替史东,坦尼斯接替卡拉蒙。暴风雨整夜不停,风在湖面上掀起了一**白浪,闪电像着了火的树枝般将夜空照亮,雷声则持续不断。直到破晓,风雨才逐渐停息,半精灵看着东方破晓,雨云仍然在低垂。天空中见不到烈日的踪影。坦尼斯感到越来越沉重的压力,北方的恶劣天候看来没有止境。秋天的暴风雨非常罕见,特别像是这么剧烈的暴风雨。风势也凛冽的不大寻常,一般风都是由大平原上吹来,吹的是东风,但这会儿竟然刮起了北风。由于他对天气特别敏感,因此这和雷斯林所说有关星座的事一样令他感到困扰。虽然这只是清晨,但是他已经体会必须尽快撤离才行。于是他二话不说,便进到洞穴里叫醒其他人。 洞穴在灰蒙蒙的清晨里看起来有些雾蒙蒙的。金月和泰索何夫正在准备早餐。河风在洞穴后头抖着金月的皮毛斗蓬。坦尼斯注视着他:坦尼斯进来的时候正想要对金月说些什么,但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金月脸色苍白,看起来颇为困扰。坦尼斯猜想,河风一定为了昨天晚上的失态而懊悔。 “我怕食物不够了。”金月把麦片倒进滚水中,一边说。 “提卡的橱柜里东西不多,”泰索何夫抱歉的加上一句,“我们有一条面包、一些牛奶、一块奶酪,还有一些燕麦片。提卡一定是把存粮都吃光了。” “河风和我也没有带什么干粮,”金月说,“我们也没料到会有这趟旅程。” 坦尼斯正准备要问她有关水晶杖和那首歌的故事,但是大家已经闻香而来。卡拉蒙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他看着锅子里的早餐,不敢相信的说:“就这些?只有燕麦片?” “晚餐还更惨呢!”泰索何夫微笑道。“你得勒紧裤腰带了。反正你看起来也太胖了一点。” 大汉无奈地大声叹息。 这顿寒酸的早餐在寒冷的清晨没有带来一丝愉悦的气息。史东不顾瓜分已经匮乏的食物,独自一人到洞穴外面去守卫。坦尼斯可以看见骑士坐在石头上忧郁地看着平静的湖面。卡拉蒙很快的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又毫不客气地吃掉弟弟的那份,趁着骑士走出去的时候在连他的那份也解决掉。之后便若有所思的看着其他人的早餐。 “你还要吃吗?”他指着佛林特的面包问道。矮人对他怒目而视。泰索何夫看到他的眼神转向自己的盘子,连忙把剩下的面包塞进嘴里,差点就噎到自己。坦尼斯心想,至少这样可以让他暂时闭嘴,免得被坎德人尖锐的讲话声所干扰。泰斯整个早上都在取笑佛林特,称呼他海王子、船长,问他目前的鱼市价格,带他们渡河要收多少渡船费。佛林特终于忍不住对他丢了颗石头,坦尼斯只好叫泰斯到湖边去洗锅子。 半精灵接着走到洞穴后部。“雷斯林,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他问,“我们马上就要走。” “我已经好多了。”年轻的法师用他轻柔、微弱的声音回答。他正喝着一些自制的草药。坦尼斯瞧见杯里冒着热气的液面上,飘着几片羽状的绿叶。药的味道闻起来既酸又苦,雷斯林喝下去的时候不禁皱起了眉头。 泰索何夫快步奔回洞穴中,锡制的锅盘叮当作响。坦尼斯咬牙切齿,想警告坎德人小声一点,但随即改变了主意。反正也没有用。 佛林特看到坦尼斯脸上的表情,便从坎德人手上抢过了锅盘,然后打包。“留神点!”矮人低声对泰索何夫道。“否则我就把你的马尾巴绑在树上,把你吊起来,警告其他所有的坎德人!” 泰斯伸手从矮人的胡子里拨了一些东西出来。“哇!看呀!”坎德人快乐的大喊。“海草耶!”佛林特大吼着扑向他,但是泰斯敏捷的闪过了。 史东推开洞穴口的树枝进来时,发出了沙沙声。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不要胡闹!”史东说,他盯着佛林特和泰斯,胡子气的发抖,愤怒的眼光随即转向坦尼斯,“我在湖边就可以清楚地听见这两个家伙的声音!这会让全克莱恩的地精都杀过来的!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才行!往哪走?” 所有的人都不安地沉默下来。每个人都停下手中的事,转头看着坦尼斯,只有雷斯林例外。这个年轻的法师正用块白布努力的擦拭着杯子,连头也不抬,仿佛对这件事毫无兴趣。 坦尼斯叹了口气,抓了抓胡子。“索拉斯的大神官已经**不堪,这点我们现在可以确定了。他们利用那群无赖地精来控制这个地方,如果再让他取得这柄水晶杖,一定会用来谋取私利。我们为了寻找神的踪迹努力多年,现在终于有了结果,我可不打算将它拱手让给那个骗徒。提卡说她相信海文的高层追随者应该仍对真相感兴趣。也许,他们能告诉我们这柄水晶杖的由来和它真正的力量。泰斯,把地图给我。” 坎德人从袋中倒出一堆东西,搞得一地乱糟糟之后才找到地图。 “我们位于这里,水晶湖的西岸,”坦尼斯继续说。“北方和南方的卡若理山脉分支构成了索拉斯山谷边界。两边都无路可走,除了索拉斯南方的盖特维大道!” “那里八成已经给地精看守住了,”史东喃喃道。“东北方还有一些小路——” “可是那得要渡过这个湖才行!”佛林特害怕的说。 “是的,”坦尼斯继续保持面部表情的镇定——“得渡过湖才行。但是这些路通往大平原,我不认为你们会想往那个地方去。”他看着金月和河风。“往西的路径经过哨兵峰和阴影谷到海文,这显然是唯一的路。” 史东皱起了眉头。“如果那里的高阶追寻者也和索拉斯那票人一样**呢?” “那么我们就继续往南走,到奎灵那斯提去。” “奎灵那斯提?”河风怒目而视。“精灵的领地?不可以!那里是禁止人类进入的!再说,那条路是隐藏起来的。” 一个微弱、喘息的声音打断了讨论。当雷斯林说话的时候每个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我知道有条路。”他的声调微弱但带着些嘲讽,金色的眼睛在晨光中闪烁。“经过暗黑森林的路,可以直达奎灵那斯提。” “暗黑森林?”卡拉蒙小心地重复了一遍。“不!坦尼斯!”战士摇摇头。“我宁愿每天和活着的怪物作战——但死的不算!” “死的?”泰索何夫连忙问道。“卡拉蒙,快告诉我——” “泰斯,闭嘴!”史东打断他。“暗黑森林是个疯狂的提议。胆敢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生还。你想把水晶杖作祭品献上吗?法师?” “等一下!”坦尼斯突然说。每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连史东也不再开口。骑士看着坦尼斯冷静、若有所思的面孔,眼中藏着多年冒险的经验和知识。骑士常常想,自己为何甘于接受坦尼斯领导?他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半精灵杂种罢了。既没有高贵的血统,身上穿的护甲也没有什么名堂,更别提刻有光辉徽记的盾牌。但史东还是追随他,再也没有任何人比坦尼斯更令他尊敬。 这一生对骑士来说是不解的迷,除了誓死恪守着骑士守则而活外,他没有其他的理由能解释。“est Sularus oth mithas——荣誉既吾命。”这守则把荣誉归结得比克莱恩的任何人都严格,骑士守则则成为七百年来无人可以打破的真理,但是史东私底下担心着,有一天,当最后一战来临的时候,骑士守则将会遇到无法解释的难题。他知道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坦尼斯会在他身边,修正整个崩溃的价值观。因为史东只是单纯地遵守骑士守则,坦尼斯却是以身作则。 坦尼斯的话把骑士又拉回了现实,“我们必须要提醒你们,这柄水晶杖不是我们其中任何人的懮痛蛼。如果硬要说这柄水晶杖属于任何人——那么金月是理所当然的拥有者。我们不比索拉斯的大神官更有资格拥有它。”坦尼斯转头看着这位女士。“女士,你的意见呢?” 金月看着坦尼斯和史东,接着望向河风。“你知道我的想法。”他冷冷的说。“但你——是酋长的女儿。”他站起身来,不顾她恳求的目光,走了出去。 “他是什么意思?”坦尼斯问。 “他希望我离开你们,把水晶杖带到海文去。”金月低声说。“他说你们会增加我们的危险,我们自己会比较安全。” “增加你们的危险?!”佛林特忍不住爆发了。“我们不会待在这里,我也不会差点淹死,要不是,要不是——”矮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坦尼斯抓住他的手,“够了。”他抓抓胡子。“你跟我们在一起会比较安全,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我愿意,”金月低声回答。“至少暂时如此。” “好的。”坦尼斯说。“泰斯,你知道要怎么走,你是我们的向导。千万记住,我们不是来野餐的!” “是的。”坎德人说,他把随身的大包小包挂在腰间和肩膀上。经过金月身边时,他体贴地轻拍了她的手,接着走出了洞穴。其他人很快地收好自己的行李,快步跟上。 “又要下雨了,”佛林特看这低垂的雨云嘟囔道。“我应该留在索拉斯才对。”他开始走向前,不停的喃喃自语,同时边调整背上的战斧位置。坦尼斯一边等着金月和河风,一边笑着摇了摇头。至少有些东西永远不变的,矮人就是其中之一。 河风把金月和自己的背包一起背上肩,“我今天早上已经把船给藏好了,”他今天又恢复毫无表情的那张面具。“以防我们会再次需要它。” “好主意,”坦尼斯说,“谢了——” “请走在前面,”河风比着手势,“我殿后以便消除我们的足迹。” 坦尼斯想再次感谢这个平原人。但是河风已经转头去开始他的工作。走上小径,半精灵不禁摇摇头。他听见身后金月轻声地以他们的语言问了句话,河风则只简单而粗鲁回答了个字。坦尼斯听见金月叹了口气,接着所有的话声都被河风遮掩足迹的沙沙声掩盖过去了。 正文 第七章 水晶杖的故事·奇怪的牧师·不祥的预感 索拉斯山谷遍野的翠绿中其实蕴含着生命的脉动。在浓密的树从下遍布着灌木及攀爬类植物,地上则交错着恼人的缠绞藤。如果路过者一不小心,这些藤类就会迅速的攀附而上,紧抓住受害者的脚踝不放,直到无辜的受害者被山谷中四处巡狩的肉食动物给捕获为止。在这些肉食者享用晚餐的同时,缠脚藤也可以获得它们维持生命所必需的养分——鲜血。 他们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披荆斩棘地清出一条通往海文大道的路。每个人都又累又渴、一身是伤,相较之下,眼前通往海文的平直泥土路便成为了让人振奋的景象。直到他们踏上泥土路开始休息后,才发现整座森林就像被人捂住了嘴一样的安静。虽然他们好不容易抵达平坦的大道,却没有人想要贸然离开树丛的庇护。 “你觉得这样安全吗?”卡拉蒙从树丛间的空隙窥探着。 “不管安全不安全,这都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坦尼斯插嘴说。“除非你会飞,或是你想要回到森林里去待着。刚刚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走了几百码,照这个速度,我们大概要下星期才能抵达下个岔路口。” 大汉红着脸辩白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抱歉,”坦尼斯叹了口气。他也跳向路的尽头,树丛把路包围得像座阴暗的长廊。“我和你一样也不喜欢这样的情况。” “我们要各自行动还是一起走?”史东冷酷地打断了他认为毫无意义的对话。 “我们一起行动,”坦尼斯回答。随后他又加了一句,“但还是得有人先去勘察——” “坦尼斯,交给我吧!”泰斯从坦尼斯的手肘下钻了出来,自告奋勇地说。“没有人会对一个独自旅行的坎德人起疑心的。” 坦尼斯皱起了眉头,泰斯说的对——的确没有人会怀疑他。每个坎德人都是天生热爱冒险,在克莱恩上四处游离,寻找刺激的事务。但是泰斯有个不好的习惯,只要遇到有趣的事物,他很容易忘记原先的任务是什么。” “好吧!”坦尼斯最后说。“但是,泰索何夫·帕伏特,招子放亮,机灵点。不要到处乱跑,最重要的是,”坦尼斯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要打别人东西的主意。” “除非那个家伙是个面包师傅。”卡拉蒙加了句。 泰斯咯咯笑地挤出了树丛,踏上了泥土路。手中的胡帕克杖在泥地上戳出一个一个的洞,身上背着的袋子上下跳跃着。口中唱着坎德人的旅行之歌。 你心中真正爱着的是艘航行海上的船 正停泊在我们的港湾。我们替她清理甲板,替她扬起风帆, 又替她擦干净两舷的窗栏; 我们的灯塔为她而闪, 我们的海湾温暖;我们驾驶她进入港湾—— 不管是身陷暴风雨、或是平静无波澜。 水手站在港口上, 一个一个的排排站, 像渴望金子的矮人, 或是追求烈酒的半人马。 深爱着她的,是所有的水手, 不论她在何处都蜂拥而来。 每个人都期待 能够与她生死相守。 坦尼斯也不禁微笑起来,直到听不见泰斯的歌声之后才带着大家走上大路。每个人都象是面对许多恶劣观众的演员般,战战兢兢的走出树林。对他们来说,克莱恩的每一双眼睛似乎都在盯着他们。 火红树叶下的浓密林荫让能见度不到几尺,史东独自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坦尼斯知道,虽然他昂首阔步,内心却在强烈挣扎着。卡拉蒙和雷斯林则随后跟上。坦尼斯关切地注视着年轻的法师,担心他的体力是否还能撑下去。 雷斯林刚踏出树林时有些不稳,现在看来则是十分的正常。他一只手撑着法杖,另一只手则拿着本打开的书。坦尼斯起先还在猜想那是什么书,随即明白那就是每一名法师必备的咒语书。每天心力交瘁地记忆这些威力强大的咒语是所有法师的宿命。这些有着神奇威力的咒语一经施展,便会从脑海中消失得干干净净。每一道法术都会消耗施法者的部分体力和意志力,直到精疲力竭,法师得彻底休息后才能再度施展这些法术。 佛林特快步跑到卡拉蒙的身边。两个人开始低声争执十年前的那次划船意外。 “就为了你想空手抓鱼!”佛林特厌恶地嘟囔道。 坦尼斯尾随在后,和两个平原人并肩而行。他转而注意金月,发现在模糊的光线下,她脸上的线条看起来远比她实际的年龄——二十九岁,要来得成熟。 “我们的爱情并不顺利。”当他们并肩走着的时候,金月向他坦承。“河风和我相爱多年,但我族的传统规定战士必须成就惊天动地的伟大功绩后才有资格迎娶酋长的女儿。这对我们来说是更大的阻碍。河风全家多年前就因为拒绝祭拜祖先而被赶出部落,他的祖父祭祀大灾变前还存在的古老真神——虽然找不到证据可以支持他。” “我的父亲不愿我委身下嫁,便派给河风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得找到真神存在的确实证据。当然,我父亲根本就不相信证据存在,他只希望河风会在这漫长无目的的搜索中丧生,或是我在这段时间中移情别恋。”她看着身边的高大战士露出了微笑,但是他脸上却面无表情,目光直视着远方。她敛起了笑容,叹了口气,继续低声诉说着她的故事。 “河风一去就是好几年,我的生命因此变得毫无意义,我总以为我或许会因此死去。但就在一个星期前,他回来了,只剩下半条命,发着可怕的高烧,他踉踉跄跄地走进我的帐篷,倒在我脚下,全身烫的吓人。他的手上抓着这柄水晶杖,我们试着将他的手掰开,但即使陷入了昏迷中,他也不愿放手。” “在高烧中他吟语着一个黑暗的地方,在一座废弃已久的城市里有位拥有黑色羽翼的死神。接着他陷入了狂乱的恐惧中,仆人们被迫得将他绑在床上。后来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个女人发着蓝光。他说这个女人在那座城市里医好了他,并且给了他这柄水晶杖。当他想起这个女人之后,情绪也冷静了下来,高烧也跟着退了。” “两天前——”她停了下来,真的只有两天吗?感觉好像过了一辈子似的。她继续说道,“他将水晶杖交给了我父亲,告诉他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女神送给他的。我父亲看了这柄水晶杖‘金月,拿起它——命令它现出它的能力——什么能力都可以!’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把它丢回给河风,指控他是个骗子,命令人民用石头将他活活压死,以惩戒他的欺上之罪!” 金月的脸色变得苍白,河风的脸上则罩上了一层阴影。 “部落的人把他捆了起来,拖到悔恨之墙去,”她的声音现在只比呼吸大一点。“他们开始对他丢石头。他看着我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意,口中喊着即使死也不能让我们分离。我无法忍受从此得独自活下去的痛苦,于是我奔向他,石头朝我们落下——”金月把手放在前额,似乎忍受着记忆中的痛苦,坦尼斯注意到她平滑的皮质上有道尚未痊愈的疤痕。“接着一阵让人眩目的光芒。等到我和河风能够看清楚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站在索拉斯外面的道路上了。水晶杖那时发着篮光,然后黯淡下来,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之后我们决定去海文找寻智者解答所有关于水晶杖的问题。” “河风,”坦尼斯疑惑地问道,“对于这个废弃的城市你记得多少?它在哪里?”河风没有回答,他用眼角看着坦尼斯,思绪很明显的飘向远方。接着他转而面向黑暗的树林。 “半精灵坦尼斯,”他最后终于开口。“这是你的名字吗?” “这是人类给我起的名字,”坦尼斯回答道。“我的精灵名字对于人类来说又长又难念。” 河风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他问道,“人类称呼你为半精灵而不是半人类呢?” 这个问题犹如迎面一拳,他几乎可以看到自己倒在地上。他被迫得强自镇定才能忍下这口气。他知道河风问这个问题一定有他的理由,不是真的要侮辱他。坦尼斯意识到,这是一种考验。他小心地选择自己所用的词语。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半精灵只不过代表了体内有一半精灵的血液,半人类却代表了残缺不全。” 河风想了想,终于点点头,开始回答坦尼斯的问题。 “我漫无目的旅行了很多年,”他回答说。“我经常不知道身在何处。我藉由月亮、太阳和星星指引方向。我的最后一段旅程象是场噩梦。”他沉默了一阵子。再度开口的时候,他象是置身远方一样。“那是座曾经辉煌一时的城市,白色的建筑物有着白色大理石的柱子。但仿佛有一双巨大的手将它扔下山崖。这座城市非常古老,里面也非常的险恶。” “乘着黑色翅膀的死神。”坦尼斯轻声说。 “它象是黑暗中出现的神祗一般,其它的邪恶生物膜拜它,不断的尖声嚎叫。”平原人黝黑的皮肤变得苍白。竟在清晨的寒风中流下斗大的汗珠,“我说不下去了。”金月轻抚着他的手臂,他脸上紧张的神情很快地消失。 “在这样的黑暗恐惧中,一个女人交给你这柄水晶杖?”坦尼斯追问。 “她治好了我,”河风简单地说。“我当时快要死了。” 坦尼斯看着金月手上拿着的水晶杖。它表面上只是一柄毫不起眼的普通木杖,顶上雕刻着奇怪的装饰,四周还缠绕着野人最喜欢的羽毛。但是它曾经发出蓝色的光芒!他也曾亲眼目睹过它的神迹。这是古老众神的礼物——为了帮助他们而在此刻出现吗?还是邪恶的化身?他对这些野蛮人一点也不了解。坦尼斯响起雷斯林声称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能碰触这柄手杖。他摇摇头,这听起来是件好事,他试图去相信它…… 坦尼斯陷入沉思,他感觉到金月拍拍他的肩膀。抬头看见卡拉蒙和史东正对他打着手势,半精灵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平原人已经落后许多。他开始向前跑去。 “怎么一回事?” 史东指了指,“我们的斥侯<**aLL>(紫晶注:"斥侯"是港台地区的习惯用语,相当于我们这边"侦察兵"之类的称呼,看过莫仁的<<星战英雄>>和<<星路迷踪>>的朋友对此想必不会陌生)回来了。” 泰索何夫自前方跑来,一边跑还一边挥着手。 “快躲进树林里!”坦尼斯命令大家。每个人都飞快地躲进南边的树林——只有史东没有任何行动。 “史东!”坦尼斯抓住骑士的手臂。史东用力地掰开半精灵。 “我绝不藏头缩尾地躲起来!”骑士冷冷地说。 “史东!”坦尼斯开口,试着压抑高涨的怒火。他强忍下尖酸刻薄的指责,心中明白这样做会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他只能紧抿着嘴。耐心等着坎德人回来。 泰斯终于跑了回来,身上的袋子不停地跳跃着。“牧师!”他喊着。“一群牧师,有八个!” 史东发出了不屑的声音。“我还以为是地精的战斗部队呢!我相信我们可以轻易打发掉他们。” “这可难说。”泰索何夫怀疑地说。“我看过克莱恩上的各种牧师,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一种。”他低着头专心看着地面,仿佛在思考什么。接着抬头看着坦尼斯,褐色的眼睛中带着难得的严肃。“你还记得提卡在索拉斯提过有关奇怪的人物——成天待在韩德瑞克身边的那件事吗?他们穿着厚重的袍子,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风。那群牧师就是这副模样!而且,坦尼斯,他们让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坎德人耸耸肩。“他们马上就会来到这里。” 坦尼斯看着史东,骑士挑着眉。两个人都很清楚坎德人向来不知道什么叫恐惧,但对于其他生物的本质却十分敏感。坦尼斯记忆中没有任何东西会让泰斯有过“不祥的预感”——而他和泰斯一样同到过许多凶险得难以想象的地方。 “他们来了。”坦尼斯说。他和史东以及泰斯一同退入左方的树林阴影中,遥望着那群牧师徐徐走来。由于距离太远,坦尼斯分辨不出细部的穿着,但还是可以看出他们的步调十分缓慢,同时拖着一辆小拖车。 “也许你应该向他们问问路,史东。”坦尼斯低声的说。“我们需要知道更多有关前面路况的消息。小心一点。” “我会小心的。”史东笑着说。“我不会毫无意义的送死。” 骑士静静地握住坦尼斯的手臂表示道歉,接着松开了古老剑鞘中的长剑。他走到路的另一边,靠着一个破烂的栅栏,低下头,仿佛是在休息。坦尼斯看了一下子,转身和泰索何夫一起走进林中。 “怎么搞的?”当坦尼斯和泰斯出现的时候卡拉蒙嘟囔道。这个强壮的战士调整了一下背着的武器,搞得叮当作响。其他的人则非常靠近地躲在树从的遮掩之下。但是都能够清楚地看见路上的状况。 “嘘!”坦尼斯跪在卡拉蒙和河风的旁边。“牧师。”他低声说道。“有一群牧师走过来,史东要跟他们谈话。” “牧师!”卡拉蒙放心的坐了下来。但是雷斯林的脸上露出了不安。 “牧师,”他若有所思的说。“我觉得有问题。” “为什么?”坦尼斯问。 雷斯林在兜帽的阴影下斜眼看着半精灵。坦尼斯只能看到他深藏着智慧的金色眼睛。 “奇异的牧师,”雷斯林耐着性子解释,象是在跟小孩子说话一样。“这柄水晶杖有着医疗的神奇功效——在大灾变之后整个克莱恩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力量!卡拉蒙和我也在索拉斯看过这些神秘的牧师。这柄水晶杖和这些牧师突然都同时出现,但以前却没有任何的踪影,你不会觉得这有些巧合吗?也许这柄水晶杖真的是他们的。” 坦尼斯看着金月,她脸上也有着同样的忧虑,她一定在想着同样的事情。他又把眼光转回到路上,看着牧师们缓慢地拖着拖车在道路上前进,史东坐在栅栏上静静的摸着自己的胡子。 众人悄悄的等待着。天空乌云密布,随即下起斗大的雨点来。 “这下可好了——下雨了,”佛林特嘟囔着。“我像只蟾蜍一样地待在树丛中还不够,这下还淋得全身湿透——” 坦尼斯瞪着矮人,佛林特又嘟囔了几句就闭上了嘴。很快的众人除了雨点打在盾牌上和头盔上的隆隆声之外就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这是那种又湿又冷的雨点,连最厚的斗蓬都挡不住它的威力。雨点打在卡拉蒙的头盔上,流下他的脖子。雷斯林开始咳嗽起来,每个人都警觉地看着,他用手捂住了嘴,希望把声音压低。 坦尼斯看着路上的景象,就象泰斯一样:在过去的一百年的经验中,他也没有看过这样打扮的家伙。全身覆盖着长袍,长袍外又罩着厚重的斗蓬:甚至连他们的手和脚都包着布,象是包扎伤口似的。当他们看见史东时,全都紧张地四处张望,有个家伙瞪着众人藏身的树丛,每个人都只能看到他在布条间闪着奇异的光芒的双眼。 “你好!索兰尼亚骑士,”带头的牧师用普通话向史东打招呼。带着嘶斯声,不像人类的声音。坦尼斯不禁打了个冷颤。 “诸位兄弟,你好。”史东也用普通话回答。“我已经旅行了很长一段路,你们是我遇到的第一群旅人。我听说了一些奇异的传言,所以我想要知道一些前面道路的消息。你们是从哪里来呀?” “我们开始从东方来的,”牧师回答道。“但是今天我们是从海文来的。今天天气实在很不适宜旅行噢!骑士大人,也许这样才会让这条路都空无一人吧!我们没有在路上遇到,您一定是从索拉斯来的吧!” 史东点点头,几个站在后方的牧师面面相视,交头接耳了一阵子。带头的牧师回头和他们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交谈。坦尼斯看着自己的伙伴们,泰斯摇摇头,其他人也一样,没有人听过这种语言。“骑士,我对你所说的谣言很好奇。” “据说北方有大军集结,”史东回答道。“我想要回到我的故乡索兰尼亚,我可不想遇到一场意想不到的战争。” “我们没听说这些谣言,”牧师回答道。“就我们所知,通往北方的路一切顺畅。” “哈!我猜这就是听信醉汉说话的下场。”史东耸耸肩。“那么什么重要的事情让弟兄们在这种天气旅行呢?” “我们在寻找一柄手杖。”牧师早有准备地回答。“一柄蓝色的水晶杖。我们听说有人在索拉斯看到它。你有听说吗?” “有的。”史东又靠回了栅栏上,“我听说索拉斯里有这样的水晶杖,我从同样的一个人口中听到了北方大军集结的谣言,你认为我该相信这些故事吗?” 这样的回答似乎让牧师有点手足无措,四处张望着,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们为什么要找一柄蓝色水晶杖哪?就我看来,一只普通的木杖会更适合你们这些虔诚的教徒才对。” “那是一只拥有医疗能力的神圣之杖。”牧师难过的回答。“我们中的一个兄弟病得很重,如果不能让这柄水晶杖给他祝福,恐怕就没有救了。” “医疗?”史东眉毛跳起。“一柄有医疗能力的圣杖价值连城噢!你们怎么会弄丢这样的一个无价之宝呢?” “我们没有弄丢它!”牧师吼道。坦尼斯看到他包着布条的手紧紧握了起来。“那是从我们的圣殿里被偷走的!我们追踪这个该死的小偷到了一个平原的野蛮人的村落,却没找到他。我们听说索拉斯有些怪事,所以我们不辞千里的赶来。”他回头指着那台拖车。“我们这点小小牺牲和我们兄弟的痛苦比起来微不足道。” “可惜我帮不上忙——”史东刚开口。 “我可以帮助你!”坦尼斯身旁的一个清澈的声音说。他伸手阻止她,但是已经太迟了。金月已经从树丛里站了起来,一路义无反顾地推开树枝和杂草,头也不回地走向大路。河风跳了起来,拼命的追着她。 她只是回答,“我一定得弄清楚才行!” 牧师听到了金月的声音,仿佛有共识般的彼此点着头。坦尼斯感觉到了麻烦,但在来得及说任何话之前,卡拉蒙也跳了起来。 “这些平原人怎么可以自己享受这么多的乐趣,而把我孤单的留在树丛里!”卡拉蒙说,一边推开挡着路的树枝跟着河风向前走。 “每个人都疯了吗?”坦尼斯抱怨道。他一把抓住了正要快乐的跟着卡拉蒙跑出去的坎德人的领口。“佛林特,好好看着他!雷斯林——” “坦尼斯,你不需要担心我。”法师低声说,“我一点也不想要出去。” “好,好。就待在这里。”坦尼斯站起身来走向前,一股“不祥的预感”流遍全身。 正文 第八章 搜寻真相·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可以帮助你们。”金月清亮的声音如同银铃般地响起。她瞧见了史东惊讶的表情,也明白坦尼斯警告她的用意。 但她并不是一个弱女子歇斯底里的行为,金月不是这样的女子。自从她的父亲被病魔击倒,无法清楚地讲话和移动右半部分身体后,她实质统治了整个部落达十年之久。她曾率领战士与邻近的部落征战,也曾带领着他们度过和平的时光,更挫败了意图夺取她权利的政变。她知道这样的行为充满了危险,这些奇特的牧师让她从骨子里感到一股寒意。但是很明显的他们知道有关这柄水晶杖的一些资料,而她得知道这些消息才行。 “我就是蓝色水晶杖的主人,”金月说,一边接近为首的牧师,脸上充满了自傲的神情。“但我们不是小偷;这柄水晶杖是送给我们的。” 河风站到她的身边,史东则在另一边站着。卡拉蒙从树丛中走出,站在她的身后,一只手放在剑柄上,脸上带着期待的微笑。 “这是你的说法。”牧师的话中带着奇异的嘶嘶声。他看着金月手中平淡无奇的手杖,眼中露出逼人的神采,接着伸出包着布条的手想要抚摸它。但金月立即把手杖抱得更紧了些。 “这柄水晶杖是从一个非常邪恶的地方带出来的,”她说,“我可以尽我所能的帮助你们那位濒死的兄弟,但在你们证明这柄水晶杖确实为你们所有前,我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 牧师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着他的伙伴们。坦尼斯注意到他们对着腰上绑着的带子做出紧张、可疑的手势。坦尼斯也注意到这些不寻常的带子底下有着奇怪的突起,他可以确定这些突起决不会是祈祷所用的经文。他绝望地咒骂着,希望卡拉蒙和史东会注意到这个状况。但是史东看起来毫不在意,卡拉蒙则象是在跟他说笑。坦尼斯小心地举起了弓,将箭搭上弦。 牧师最后总算是鞠了个躬,双手放在袖中,以示让步之意。“我们很乐意有这样的荣幸让您帮助我们可怜的弟兄,”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我们也希望你和伙伴们能够跟我们一起回到海文,我保证那里有证据足以让你相信水晶杖确实是我们的宝物。” “这位弟兄,我们只想到我们去的地方,”卡拉蒙吼道。 笨蛋!坦尼斯心想。半精灵曾考虑出声警告他们,但终究还是决定别随便露出行踪,以免最恶劣的状况真的发生。 金月随着为首的牧师走向拖车,河风则跟在身边。卡拉蒙和史东站在拖车正前方,绕有兴味地看着。当金月和牧师到达拖车的后面时,牧师伸出了绑满布条的手,把金月拉近拖车。她推开了牧师的手,自己走向前去。牧师谦卑地低下了头,并将盖着拖车的布掀了起来。金月拿着水晶杖向里瞧去。 坦尼斯接着看见一连串的动作。金月大声尖叫,拖车后发出一阵蓝色的闪光和一声惨叫。金月快步退后,河风则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那个牧师举起了一只号角,吹出了震耳欲聋的号声。 “卡拉蒙、史东,”坦尼斯大喊,一边举起弓,“这是个陷阱!”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由上压向他,将他击倒在地。一双强壮的手卡住了他的咽喉,把他的脸使劲按入地面潮湿的树叶和烂泥中。那双手找到了着力的地方,开始不停地收紧。坦尼斯挣扎着要呼吸,但是满鼻塞满了烂泥。眼前冒出了金星,他狂乱地试图要拉开勒住脖子的手。但那双手出乎意料的有力。坦尼斯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失去了意识。他绝望地最后一次试图挣开那双手,接着听到一声哀号和巨大撞击声。那双手终于松开,坦尼斯身上的重量也被拖开。 坦尼斯挣扎地跪起来,痛苦地呼吸着。从脸上摸去淤泥之后,他看见佛林特手中拿着一节木棍。但矮人的眼光不是投向他,而是落在他脚下的尸体上。 坦尼斯跟随着矮人惊讶的目光,接着半精灵也被恐惧冻结住。他根本不是人!有如薄膜般的皮翅从背后伸出,他有着爬虫类的闪亮鳞甲,手足都长着勾爪,但却是用两只脚直立像人般地行走。这只生物穿着构造复杂的铠甲,好让它可以使用翅膀。无论如何,这是这只生物的面孔让他发抖——那不是他看过的任何生物的脸,不管是在克莱恩大陆上或是在最恐怖的噩梦里。这只生物有着人的脸,但是却好像有某种可怕的力量硬是将它扭曲成了一张爬虫类的面孔! “天哪,”雷斯林喘息着爬到坦尼斯身旁,“这是什么鬼东西?” 在坦尼斯来得及回答之前,他又从眼角瞥见了一阵篮光,并且听到了金月的呼救声。 在金月往拖车里瞧的那一刹那,她以为是某种恶疾导致人的皮肤变成了鳞片。她正走向前要用水晶杖碰触那可怜的牧师时,躺在里头的生物却突然跳了起来,企图夺走水晶杖。金月连忙后退,但那只生物的动作却很迅速,爪子已经抓向水晶杖。突然一阵让人目眩的蓝色闪光,那只生物惨叫着后退,同时护住自己已经焦黑的爪子。河风则抽出了剑,挺身挡在酋长女儿的面前。 但是接着她听到他大声的喘息,握着剑的手无力地垂下,脚步踉跄地后退。他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包着布条的手由身后至前地抱住了她,长满鳞甲的手捂住了她的嘴。挣扎着向逃脱的她,从眼角看到河风面如死灰地看着拖车里的东西,胸口不断地起伏着,仿佛看到噩梦成真一般。 金月体内有着骄傲的战士的血统,她反应迅速地朝背后牧师的膝盖踢去。利落的后踢击碎了牧师毫无防备的双膝,并且松开了抓住她的双手,金月看准时机,回身用水晶杖朝它攻击。她惊讶的看到身后的生物无声地倒在地上,仿佛被卡拉蒙也难以匹敌的怪力打倒一般。她惊讶地看着手中的水晶杖,发现它闪耀着蓝色的光芒。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其余的怪物开始包围她。她挥舞着手中的水晶杖防止它们靠近,但这样能支撑多久呢? “河风!” 金月的呼救声让河风从恐惧中清醒过来。他转身看见她挥舞着水晶杖退入森林中。他立刻从背后抱起一名牧师,用力地将它掷向地面,另一名牧师很快地扑向他,还有一个则扑向金月。 又一阵让人目眩的蓝色闪光。 在坦尼斯发出警告的前一秒钟,史东便意识到这些牧师设下陷阱要抓他们,并且很快地抽出了剑。他从老旧的拖车的缝隙中看见一只爪子想要夺取水晶杖。骑士迅速地跑向前去支援河风,但是河风却踉踉跄跄地后退,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河风只是呆呆地看着攻击他的生物,武器在手中摇晃着。 史东用力将剑插进这只生物的背后,它惨叫着转过身来,把剑从史东的手中夺去。在临死的挣扎中,这只生物抱住骑士,一起倒在路边的烂泥中。史东知道它已经快要死去,开始试图克服碰触到它沾滑的鳞片的恐惧。当他感觉到那只生物变硬后,惨叫声也随之中断。骑士立刻把尸体翻过身去,试着要拔出他的武器。拔不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接着使尽全身力气,甚至用上双脚,都无法拔出这柄很快就被卡住的剑。他愤怒地朝着尸体挥出了一拳,却惊讶地发现它已经变成了石头! “卡拉蒙!”当另一名牧师挥舞着斧头朝他冲来时,史东大喊道。史东低头想要躲过这一击,却感到剧烈的疼痛,血液流到双眼中,使他无法看见,他跌了一跤,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压倒在地上。 卡拉蒙站在拖车的前面,正当他准备去支援金月时,却听见史东的呼喊声。接着两名牧师冲向他。他用左手拔出一柄匕首,一手挥舞着短剑逼他们保持距离。一名牧师向他扑来,卡拉蒙使劲一刀砍去。匕首深深地割裂牧师的身体,接着他闻到一股强烈的恶臭味,牧师的袍子上出现了一道绿色的可怕污迹。但这伤口似乎只有更激怒这个牧师。他仍然不停地进逼,爬虫般的下巴不断地滴着口水。卡拉蒙瞬间感到十分的恐惧。他曾经和巨人、地精作战过,但这些可怕的牧师让他毫无招架之力。他感到十分无助,接着便听到了身旁传来熟悉的低语声。 “我来了,哥哥。”雷斯林冷静的声音进入他的脑海。 “也该是时候了,”卡拉蒙喘息道,一边用武器逼退那只生物。“这些牧师是什么鬼东西呀?” “别用武器刺他们!”雷斯林很快警告说。“他们会变成石头。他们不是牧师,应该是某种人形的爬虫类,所以他们才用那些袍子和斗蓬来掩饰。” 虽然两个人象是光和影的对比,但这对双胞胎是极佳的战斗伙伴。他们作战时很少互相交谈——因为他们思想的交流比言语快的多。卡拉蒙放下了短剑和匕首。伸开双臂。那些生物看到卡拉蒙放下手中的武器,纷纷快速的冲向他,身上的袍子随风飞舞着。卡拉蒙对着眼前满布鳞片和尖爪的景象不由有些退缩。 “准备,”他对着弟弟说。 “阿兹 萨拉克 西米拉阑 卡拉那威”雷斯林柔声地说,并同时对着天空丢出一把沙子。那些生物停止了冲刺,睡眼惺忪地摇晃着头,静待魔法造成的睡眠将他们吞没……但他们却眨眨眼。在一瞬间便恢复了意识,继续快速地冲向前! “抗魔法的能力!”雷斯林震惊地喃喃自语。但是那段魔法所造成的短暂晕眩对卡拉蒙来说已经足够。他抓住两个牧师的脖子,把他们轰然撞到一起。尸体落在地上,随即成为毫无生命的石像。卡拉蒙抬头却看到还有两个牧师越过了地上伙伴的尸体,手中弯曲的长剑闪着邪恶的光芒。 “站在我后面。”雷斯林嘶哑着声音命令着。卡拉蒙弯身检起了短剑和匕首,躲到弟弟的身后。他担心着弟弟的安全,却也知道如果挡在中间,只会对弟弟施法造成妨碍。 雷斯林专注地瞪着那些牧师,他们认出了他是个法师,便互相交换着眼色,不敢贸然接近。一个趴在地上,爬到拖车下面。另外一个则奋勇地跳向前,高举着剑,希望能够在法师施法前一剑刺穿他,或至少打断他施法所必需的专注。卡拉蒙紧张地喊出声,雷斯林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事。他慢慢地举起双手,把两个拇指并拢,其余四指像翅膀般地向两侧张开,(注一)“凯尔 坦加斯 米奥正亚”魔力很快地通过他瘦弱的身躯,那生物随即被火焰给吞没。 坦尼斯刚从起初的震惊中恢复,一听到史东的呼救声,立即冲出树丛赶向大路。他用长剑的刀面象根棒子似的敲向压到史东的牧师头上。它发出一声尖叫,让坦尼斯有机会把骑士拖进树丛中。 “我的剑,”史东喃喃地说,脸上鲜血直流。他试着要把它擦干,却毫无作用。 “我们会帮你拿回来的。”坦尼斯承认道,心里却想着应该怎么作。看着路的另一头,他发现还有更多的敌人蜂拥而来。坦尼斯忽然觉得嘴里有一种干涩。我们一定得离开这里,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慌想道。他强迫自己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接着转头面对跟上来的佛林特和泰索何夫。 “留在这里保护史东。”他指示说。“我要把大家聚在一起,我们得躲回丛林中才行。” 不等他们回答,坦尼斯冲向路中央,但正好雷斯林的法术火焰对着他喷来。他只好趴下躲避这阵高热。 拖车和上面的干草以及躲在底下的生物开始着火,冒出了浓烟。 “留在这里保护史东!”佛林特喃喃地说,一边抓紧手中的战斧。至少目前从另一头来的敌人暂时没有注意到矮人、坎德人和受伤的骑士,他们全将注意力集中在路上的两群战斗者的身上。但佛林特知道被发现是迟早的问题。“想个办法帮帮史东!”他恼怒地对泰斯说。“至少让自己有点用吧!” “我在试,我在试了呀!”泰索何夫用受伤的语调回答。“但是我没办法把血止住。”他用一条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手帕擦着骑士的眼睛。“这样你看得见吗?” 史东呻吟着试着要坐起来,但是头上的剧痛让他又躺了下来。“我的剑……”他说。 泰索何夫四处搜索着,直到他看到那把双手巨剑插在一个石化的牧师背上。“好极了!”张大了眼睛的坎德人说。“看呀!佛林特!那是史东的剑啊!” “我知道!你这个猪脑的坎德人!”佛林特叫着。同时他看见一个牧师拔出武器跑向他们。 “我马上就把它拿给你。”泰斯快乐地跪在史东旁边说。“这要不了多久的!” “不!!”佛林特意识到坎德人看不见冲杀过来的牧师。那只怪物手中弯曲的长剑划出一个弧形,对准矮人的头部砍去。佛林特跟着挥出手中的战斧,但就在那一刻,泰索何夫——眼睛盯着史东的剑——站了起来。坎德人的胡帕克杖敲中了矮人膝盖的后方,让他绊了一跤,跌在史东身上。敌人的长剑白划了一道圆弧,从大叫着跌倒的矮人头上挥了过去。 泰索何夫听到矮人的大喊,回头看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画面:一个牧师正要攻击佛林特,矮人应该奋勇地面对敌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朝天地躺在地上。 “你在作什么!佛林特!”泰斯叫着。他敏捷地用胡帕克杖打中敌人的腹部,再用它击中对方的头部,看着它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看吧!”他气恼地对佛林特说。“难道我每次都必须替你解决你的敌人吗?”坎德人接着转身走向史东的剑。 “为我解决敌人!!!”矮人愤怒地吐出每一个字,挣扎着要站起来。头盔盖住了他的眼睛,让他什么都看不见。佛林特好不容易把它推回到原位,另外一个牧师却又扑向他,再度把他给撞倒。 坦尼斯看到金月和河风背对背地站着,金月用水晶杖逼退进犯的敌人,脚下躺着三具尸体,每具都有被水晶杖蓝色火焰烧伤的痕迹。河风的短剑被卡在一个石化的牧师腹部,平原人很快地拿出他仅剩的武器——一把短弓——立刻搭上一只箭。那些生物都暂时后退,用难解的语言交换意见。坦尼斯知道他们一定想要集中攻击河风,立即用刀面从后面敲中一个敌人,跟着反手对另一个挥出一剑。 “快来!”他对平原人喊道。“这个方向!” 一部分敌人转向这一波新的攻势,另一些则迟疑了一下。河风射出了一箭,击倒了一个敌人,接着他抓着金月的手,飞快地跑向坦尼斯,毫不迟疑地越过地上石化的尸体。 坦尼斯让他们越过他,一边用刀面攻击敌人。“接着这把匕首!”他对着跑过的河风大喊,河风接住它,利用刀柄的力击中了一个敌人的下巴,打断了它的脖子。一阵蓝色的闪光,金月又用水晶杖打中挡路的敌人。接着他们跑进了密林中。 木制的拖车猛烈地燃烧着。坦尼斯透过浓烟打量路边的状况。当他看到半里之外前后道路上都充满了这些有翅膀的生物时,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路的两边都被切断了,如果不能马上逃入林中,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包围。 他立刻赶到他留下史东的地方,金月和河风已经到达了这里,佛林特也是。其他人呢?他在浓烟中四处看着,努力忍着不断冒出的泪水。 “帮忙治好史东。”他对金月说。接着他转头面对佛林特,后者正努力拔出卡在石化尸体中的战斧。“卡拉蒙和雷斯林呢?还有泰斯怎么也不见了?我叫他待在这里!” “该死的坎德人差点害死我!”佛林特爆发了。“我希望他被敌人带走!我希望他们拿他来喂狗!我希望——” “天哪!”坦尼斯惊讶地喊道。他开始向着最后看见雷斯林、卡拉蒙的地方冲去。却不小心跨过正用力拖着史东的巨剑的泰斯。” “你是怎么拔出这把剑的?”坦尼斯惊讶地问道,同时因为周围的浓密黑烟而剧烈的咳嗽着。 泰斯露出笑容,脸颊上挂着两道因为浓烟而流出的泪水。“那些尸体统统变成灰了。”他快乐地说。“哦!天哪!那真的是好好玩!我走过去拔剑,一开始拔不出来,我再试第二次——” “现在不是说故事的时候!快回到大家身边!”坦尼斯抓住坎德人,用力地把他推向前。“你有没有看到卡拉蒙和雷斯林?” 这时他听到卡拉蒙低沉的声音在浓烟中说,“我们来了。”他一只手抱着正在剧烈咳嗽的弟弟。“我们把他们打败了吗?”大汉兴奋地问道。 “不,还没有,”坦尼斯严肃地回答。“事实上,我们得赶紧进入森林里往南逃。”他也帮忙扶着雷斯林,三个人加快脚步回到聚集在路边的伙伴身边,虽然他们都不断地咳嗽着,但是却很感激这些浓烟提供足够的掩护。 史东站了起来,脸色苍白,但是头上的疼痛已经消失,血也止住了。 “水晶杖医好了他吗?”坦尼斯问金月。 她咳嗽着说:“没有完全医好,但足够他站起来走路的了。” “它有……极限,”雷斯林喘息着说。 “没错。”坦尼斯打断他们。“我们现在向南走,往森林里。” 卡拉蒙摇摇头。“那个方向是暗黑森林——” “我知道——你要说,你宁愿和活人作战。”坦尼斯再度打岔道,“那你觉得和这些活着的怪物作战如何呢?” 战士没有回答。 “越来越多的怪物从前面和后面涌来。我们没办法应付下一波的攻势。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们仍然可以避开暗黑森林。我知道一条狩猎的小径通往祷者之眼峰,在那里我们可以看到通往每一个方向的道路。” “然后可以再向北走,走到不久前的那个洞穴中去。我们的船还藏在那里。”河风建议道。 “不!”佛林特用压抑着的声音喊道。矮人立刻冲向树林,飞快地跑向南方。注:雷斯林在此处所施的法术是“燃烧之手”(Burning Hands)。魔法师施展这个法术的时候必须将双手的拇指并拢,手掌对外张开。接着魔法师的手中将会喷出射程约五呎的扇形火焰,在火焰途径中的生物都将被烧伤,任何可燃的物体也会起火燃烧。 正文 第九章 逃跑·白色的麋鹿 一行人全力快速奔跑着,很快地便抵达那条狩猎小径。卡拉蒙一马当先,手中拿着剑,注视着每个风吹草动。他的弟弟紧跟在后,一只手放在他身上,双唇则坚毅地抿着。其他人跟在后面,武器全都出鞘。 但是他们再也没有看到那些可怕的怪物。 “他们为什么不追杀我们呢?”佛林特在旅行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问道。 坦尼斯摸着他的胡子——他也在想同样的问题。“他们不需要追杀我们,”他最后终于开口,“我们已经被困住了。他们一定封锁了森林的每一个开口,除了暗黑森林之外……” “暗黑森林!”金月柔声重复道。“难道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不一定,”坦尼斯说。“我们可以从祷者之眼峰上来观察。” 突然他们听见前面的卡拉蒙大喊起来。坦尼斯跑向前去,看见雷斯林瘫软在地上。 “我没事,”法师低声说,“只是我得休息一下。” “我们每个人都得休息一下,”坦尼斯说。 没有回答,每个人都力竭地坐了下来,不停地喘着气。史东闭着眼睛,靠着一块大石头。他的脸色泛着灰白,血块凝结在胡子和头发上。伤口割得很深,边缘开始慢慢地变成紫色,坦尼斯知道史东就是只剩一口气也不会开口抱怨。 “别担心,”史东嘶哑地说,“让我休息几分钟。”坦尼斯紧握了一下他的手,接着走去坐在河风身旁。 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两个人都不开口,最后坦尼斯问道,“你以前和这些怪物交过手吧?” “就在那座废墟都市之中。”河风打了个冷颤。“当我看着拖车里面的怪物时,那些恐怖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至少——”他摇摇头,对坦尼斯露出了微笑。“至少现在我知道我没疯,这些怪物的确存在——之前我还不大相信。” “我可以想象,”坦尼斯喃喃道。“所以现在这些怪物已经散布到克莱恩大陆了!除非你说的废墟都市就在这附近。” “应该不是。我是从索拉斯东方的部落来的,而那座都市离这里很远,远在我故乡的大平原之外。” “你猜那些怪物说他们追踪你,最后追到了我们的部落是什么意思?”金月脸颊依偎着他的皮袖,手抓着河风的手臂,缓慢地开口问道。 “别担心。”河风握住她的手说,“族里的战士会料理他们的。” “河风,你还记得你本来要说什么的吗?”她追问道。 “是的,我还记得。”河风抚着她金色的长发回答道。他看着坦尼斯露出了笑容,坦尼斯在那一瞬间看穿了他毫无表情的面具,在他褐色的眼眸中深藏的暖意。“半精灵,我对你致上最深的谢意,还有你所有的朋友们。”他的眼光看向每一个人。“你们救了我不止一次,而我是那么的不知好歹。但是,”——他停下来——“这些事情都这么的让人难以相信!” “我们会遇到更难以相信的事情。”雷斯林莫测高深的声音说。 这群冒险者越来越多地接近祷者之眼峰,他们已经可以从路上看到它从森林的顶端逐渐升起。它岔开的双峰看起来好像一双紧握着祈祷的手——这也就是它名称的由来。雨已经停了,森林中万籁俱寂。大家开始觉得整座森林的生物好像都已经逃开,只留下一座死寂的森林。每个人都感到不安——除了泰索何夫——大家都不停地回头观望,难以遏制那种风声鹤唳的感觉。 史东坚持担任后卫,但是额头上的疼痛让他的脚步开始迟缓起来,并且开始觉得头晕想吐。很快地他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在做什么,只知道不断地往前走,把一只脚不停地放在另一只脚的前面,就像泰斯说过的机器人一样。 泰斯的故事是怎么说的?史东在一阵疼痛中试着回忆。三个机器人服侍一个巫师,巫师召唤来恶魔抓走这个坎德人。就象所有坎德人的故事一样,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史东又把一只脚放在另外一只脚前面。胡说八道,就象是旅店里的那个老人说的故事一样。那些有关白色麋鹿和古老真神——帕拉丁的故事,以及那些有关修玛的故事。史东双手按住太阳穴,仿佛这样可以让他快要裂开的头感觉好一些。修玛…… 从小史东就常常听到修玛的故事。他的母亲——一名索兰尼亚骑士之女,嫁给一位骑士——只会说这个故事给小孩子听。史东的思绪转向他的母亲,痛楚让他回忆起当他生病时母亲的温柔抚慰。史东的父亲将他们母子俩送上逃亡之路——因为他唯一的子嗣将被那群企图使索兰尼亚骑士从大陆上永远消失的敌人视为目标。史东和母亲在索兰尼亚定居下来。史东很快地结交了些新朋友,特别是一个名为卡拉蒙的孩子,这两个人都对武术感到兴趣。史东骄傲的母亲认为这些人都不够资格高攀,所以当她死于高烧时,身旁只有十几岁的儿子。她命令男孩回到父亲身边——如果他还活着——一件史东开始怀疑的事情。 母亲过世之后,史东在坦尼斯和佛林特的指导下成了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这两个人正式收养了史东,就像他们同样地收养了雷斯林和卡拉蒙一样。他们和喜爱旅游的坎德人——泰索何夫,偶尔还有双胞胎同父异母的姐姐——浑身野性、美丽的奇蒂拉,一起护送佛林特在阿班尼西亚上经营铁匠的营生。 五年前,这些伙伴决定分开来调查关于邪恶逐渐滋生的传闻。他们立誓要重聚在最后归宿旅店。 史东向北旅行到了索兰尼亚,决定要找到他的父亲,获得继承的权力。最后两者都没有找到,只勉强保住了他的小命——以及父亲的剑与盔甲。他这趟寻根之旅是一次难过的经验。史东知道索兰尼亚骑士已经重新建立,但是一般的人对骑士的仇恨程度令他感到震惊。修玛,光明的缔造者,也是第一个索兰尼亚骑士,在梦幻的年代中击退了黑暗的力量,开始了力量之年代。接着一般人相信,诸神放弃了人类——大灾变降临。人们请求骑士帮助他们,就像过去他们请求修玛帮助他们一样。但骑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由天而降的梦魇,将克莱恩打成碎片。人们对着骑士哭喊,但骑士根本就帮不上忙;从此人们对骑士再也不能谅解。站在自家已经成了废墟的城堡前,史东发誓要恢复索兰尼亚骑士的名誉——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但是他要如何藉着和一群牧师作战来恢复骑士的光荣呢?他忧郁地想着,眼前的小径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绊倒了一跤,很快地重新站起来。修玛曾经和龙作战过,给我一只龙,史东梦想着。他往上望去,眼前的景物开始朦胧起来,他知道自己快要昏过去了。他眨了一下眼睛,突然眼前的景物清晰了起来。 眼前便是祷者之眼峰,他和他的伙伴已经抵达了这座古老、被冰河覆盖的山脚下。他可以看到小径蜿蜒着绕上参天的山峰,索拉斯的居民利用这条小径来前往山脉东坡的野营地。小径旁边站着一只白色的麋鹿。史东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这只麋鹿是骑士看到过的最美丽的生物。它巨大的身躯比骑士狩猎过的任何麋鹿都要雄壮。它骄傲地抬着头,分岔的角像顶皇冠般地闪耀着。它褐色凝视着的双眼比白色的毛皮显得更有灵性,它直视着骑士,象是认得他一般。接着它轻摇了下头,快步朝西南方而去。 “停下来。”骑士嘶哑地吼着。 其他人立刻回头,武器出鞘。坦尼斯走到史东身边。“史东,怎么搞的?” 骑士不由自主地把双手放在疼痛欲裂的头上。 “史东,抱歉,”坦尼斯说,“我不知道你这么难受。大家可以休息一下,我们已经在祷者之眼峰的山脚下了。我马上就爬上山——” “不是!看那边!”骑士抓住坦尼斯的肩膀,指着某个地方,“看到了吗?白色的麋鹿!” “白色的麋鹿?”坦尼斯搜索着史东指的方向。“哪里?我没看见——” “就在那里,”史东低声地说。他向前走了几步,接近看来停下脚步等着他的麋鹿。麋鹿点了点头,又向前走了几步,接着再度停下来看着骑士。“它要我们跟着它。”史东吸了一口气。“就像修玛一样!” “我没有看到任何颜色的麋鹿,”河风说,他褐色的眸子搜索着森林。 “头部外伤。”卡拉蒙像卖药郎中般地点点头。“别这样,坐下来休息——” “你这个大白痴!”骑士对卡拉蒙大喊。“你的大脑掉到胃里,所以你才会看不见那只麋鹿。你搞不好还想要把它给射来当晚饭吃!我告诉你——我们一定得跟着它!” “头部外伤造成的神志不清。”河风低声地对坦尼斯说。“这是很常见的。” “我可不确定。”坦尼斯说。他考虑了几分钟,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话中有着明显的迟疑。“虽然我自己看不见那只动物,但是我身边有人看得见,所以我愿意像那个老人故事中一样地跟随它。”他的手不经意地抚摸着那只雕有精细常青藤图案的戒指,想起为他而哭泣的金发精灵女子。 “你是说我们要跟着一只我们看不见的生物前进?”卡拉蒙问,嘴巴张得大大的。 “这不是我们所作过的最奇特的事,”雷斯林语带嘲讽地说,“但那是旅店里老人说的故事,也是他害我们沦落到这般田地——” “是我们自己选择要淌这趟浑水的,”坦尼斯插嘴道。“我们原本把水晶杖交给大神官就可以走人,以前我们也靠着一张嘴逃过更险恶的状况。我建议我们跟着史东,很明显的他是被挑选出来的,就像河风被选择出来接收这只水晶杖一样。” “但是这只麋鹿根本不朝着正确的方向!”卡拉蒙争辩道。“你和我都知道森林西方没有任何的道路。从来没有人会到那边去!” “这样更好!”金月突然说,“坦尼斯说过这些怪物一定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也许这就是出去的路。我觉得我们应该跟着骑士。”说完她就转过身跟着史东离开,甚至根本不回头看其他人的反应——很明显她真的是惯于命令他人。河风耸耸肩,慢慢地摇摇头,但他和其他人还是跟着金月向前走。 骑士离开了常有人迹的小径,在密林里向着西南方走着。一开始似乎卡拉蒙是对的——并没有任何路。史东像个疯子一样披荆斩棘地前进。但突然之间,一条平坦的大路出现在他们眼前。坦尼斯惊讶地看着。 “是谁或是什么动物清出了这条路?”他疑惑地问河风,后者也在狐疑地检查路面。 “我也不知道。”平原人回答道。“但是这条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棵倒下的树要经过一段很长的时间才会像这样深陷入泥土中,树干上也盖满了青苔和藤蔓,但是上面没有任何的足迹——除了史东的之外。上面没有任何人或是动物走过的痕迹。为什么它没有被树林掩盖过去?” 坦尼斯回答不出来,也没有时间回答。史东拼命地往前冲;大家只能努力地跟上,不让他离开视线之外。 “地精、船、蜥蜴人、隐形的麋鹿——接下来会是什么?”佛林特对坎德人抱怨道。 “我希望也能看到麋鹿。”泰斯自作聪明地说。 “你可以让人用力地打你的头。”矮人说,“虽然我们可能看不出最后会有什么差别。” 伙伴们跟着史东,他象是出神一般地爬着山坡,浑然不觉身上的创伤和痛楚。坦尼斯几乎没办法跟上骑士。当他好不容易跟上时,看到史东眼中有着可怕的狂热。但骑士显然尾随着某种东西。这条路把他们带往祷者之眼峰的山坡上,坦尼斯看出这条路带他们通往两个山峰中间的山谷——一个就他所知从未有人到过的地方。 “等一下,”他喘着气试着要追上史东。时间几近正午了,虽然太阳依旧被乌云掩盖。“我们休息一下,我要从这边看看下面的状况。”他指着山峰的一颗大石。 “休息——”史东无神地复述。他呆呆地看着远方,接着转回头看着坦尼斯。“是的,我们可以休息。”他的眼中闪着异彩。 “你还好吗?” “很好。”史东心不在焉地在草地上漫步着,手轻柔地抚摸着胡须。坦尼斯不解地看着他,直到其他人都赶到这块小平地上。 “我们要在这里休息。”半精灵说。雷斯林松了一口气,虚脱地坐在地上。 “我要看看北方那条通往海文的路上有什么异样。”坦尼斯加了一句。 “我和你一起去。”河风说。 坦尼斯点点头,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大路,爬到路旁凸起的大石头上。当他们走着的时候,坦尼斯看着这个高大的战士,他开始觉得和这个严肃、刚毅的平原人共事原来是件十分自在的事。河风十分注重**,所以也特别尊重坦尼斯不愿为人所知的一面。此刻的漫步对于坦尼斯来说,比起前晚不安的睡眠要舒服得多。他知道他的朋友们——因为彼此之间非常熟识——都在猜测他和奇蒂拉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五年前他仓促决定离开?五年后当她无法回来团聚的时候,他又为何表现得如此失望?河风当然不知道有关奇蒂拉的事,但坦尼斯知道,即使河风认识奇蒂拉,这对那个平原人来说也毫无差别。这是坦尼斯的私事,不是他该管的事。 当他们可以看到通往海文的道路之后,他们慢慢地走完最后的几尺,直到走至湿漉漉的石头边缘为止。坦尼斯低头向东望去,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条通往野营地的小路。河风指着那个方向,坦尼斯发觉那条小径上有许多怪物移动着!这说明了之前森林里为何会陷入一片不安的平静中。坦尼斯紧抿着双唇,那些怪物一定是准备埋伏在那条路上。史东和他看到的白色麋鹿也许救了他们一命。但那些怪物要不了多久也会发现这条新出现的小路。坦尼斯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根本没有任何新出现的小路!原先来的方向只有浓密的森林,其他什么也看不见。那条小路在他们身后消失了!我一定看到海市蜃楼了,他想,他把眼光转向通往海文的路,上面聚集了不少怪物,看来重整队形没有耗费他们多少时间。他的眼光又转向水晶湖平静的湖面,接着他的视线延伸到地平线那端。 他皱起眉头,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他没办法立刻看出来,所以便没有马上告诉河风,而是继续看着天际。北方的乌云前所未见的浓密,地面上不断伸出了灰色的烟柱直上云霄——就是这个!坦尼斯抓紧河风的手臂,指着北方。河风眯着眼睛,一开始看不见任何东西,接着他看见了——黑烟直飘天际。他浓密的双眉紧锁着。 “营火。”坦尼斯说。 “数以百计的营火,”河风接着说。“战争的前兆。这是一整个部队扎营才会有的景象。” “谣言终于证实了,”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史东说,“北方确实有大军集结。” “但那是谁的军队?为了什么?他们攻击的目标?”卡拉蒙不可置信地大笑。“没有人会为了这支水晶杖派出一支部队的。”战士停了片刻。“应该不会吧?” “水晶杖只不过是整件事情的其中一部分,”雷斯林嘶哑道。“别忘了那些消失的星座。” “骗小孩的鬼话!”佛林特嗤之以鼻。他举起空的酒囊,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说的话不是骗小孩的,”雷斯林咬牙切齿地说,他像条蛇般地从遍地树叶上站起。“你最好尊重我说的话,矮人!” “又出现了!那只麋鹿!”史东突然说,他的目光对着一块大石头——也许对他来说不是这样。“我们该走了。” 骑士开始迈步,其他人急急忙忙地收拾好东西跟着前进。他们沿着小径越爬越高——道路似乎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风向变了。南方吹来一阵微风,带着秋天野花的香味。当他们来到两座山峰中间的凹槽时,它赶走了乌云,让太阳露出云端。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在他们开始攀爬史东坚持要走的两座山峰之间的凹槽前,他们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史东仍然坚持要麋鹿领路。 “马上就要到晚餐时间了。”卡拉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可以吃下我的靴子!” “我也觉得它们看起来很好吃。”佛林特贪婪地说,“希望那只麋鹿是有血有肉的,这样也许除了让我们迷路之外,它还可以有别的用途。” “闭嘴!”史东暴怒地转向矮人,双拳紧握着。坦尼斯很快地站起来,拉住史东的肩膀。 史东瞪着佛林特,胡子气得发抖,接着他挣脱了坦尼斯,“该走了。”他低声说。 当他们走进两峰之间时,可以清楚看见另一边的蔚蓝天空。南风呼呼地吹过顶上的山峰。他们小心地走着,脚下的小石头让他们绊倒了多次。幸运的是,这里的空间十分的狭窄,他们可以轻易地靠住山壁保持平衡。 大约走了三十分钟才到达祷者之眼峰的另外一边。他们看着底下的山谷,脚下的大草原上青绿色的波浪高低起伏,一直延伸到另一端的森林外。头上的蔚蓝天空阳光温和,乌云被抛在一边。 多日以来,他们第一次觉得身上穿的大衣太过厚重,只有雷斯林依然在他红色的斗蓬底下发着抖。佛林特一整个早上在抱怨阴冷的天气和大雨,现在转而抱怨阳光——太过耀眼,让眼睛睁不开;也太热,让他的头盔跟着烫起来。 “我建议我们把矮人丢下山去。”卡拉蒙对坦尼斯吼道。 坦尼斯笑着说,“他会一路不停地抱怨,这样会泄漏我们的行踪。” “底下哪有人听得见他说话。”卡拉蒙宽厚的手比划着底下的森林。“我打赌我们一定是第一群俯瞰这个山谷的活人。” “第一群‘活人’,”雷斯林喘息着说。“老哥,这次你可没有说错。因为你正指着暗黑森林。” 没有人开口。河风不安地变换着姿势;金月走到他的身边,张大眼睛看着底下的森林。佛林特清清嗓子,又闭上嘴摸着长长的胡子。史东冷静地看着这座森林,泰索何夫也同样冷静。 “看起来一点都不邪恶嘛!”坎德人兴奋地说。他盘腿坐在地上,拿着一支碳笔画着他的地图,试着要从底下画出往祷者之眼峰的路来。 “‘外表’就像坎德人一样,不可轻易相信。”雷斯林讽刺地说。 泰索何夫皱起了眉头,想要回嘴,但却瞟见一旁的坦尼斯的眼神,便只好回头专心画画。坦尼斯走向史东。骑士站在悬崖的一块大石头上,南风吹动着他的长发和破烂的披风。 “史东,那只麋鹿呢?你还看得到它吗?” “还看得见。”史东回答。他指着下方。“它走进了那片草原;我还可以看见那条路,直直地走进那边的森林中。” “走进了暗黑森林。”坦尼斯喃喃地说道。 “谁说那里是暗黑森林?”史东问坦尼斯。 “雷斯林。” “呸!” “他是个法师,”坦尼斯说。 “那么他疯了。”史东回答,他耸耸肩。“但如果你要待在这个山坡上就随你的便吧!我要跟着麋鹿——就像修玛一样,即使它带领我进入暗黑森林!”裹紧了披风,史东跳下大石,开始沿着一条小路走下山坡。 坦尼斯对着其他人说,“麋鹿带着他直接走进森林中。”他说。“雷斯林,你有多确定这座森林是暗黑森林?” “半精灵,你觉得一个人能对一件事情有多确定?”法师回答。“我不确定我下一秒是不是还活着。但是你尽管可以走进那座从来没有人活着出来的森林里。生命中最确定的就是死亡,坦尼斯。” 半精灵突然觉得很想把雷斯林丢下山去。他看着已经走到半山腰的史东。 “我决定跟着史东,”他突然说。“要不要去你们自己决定,我不负任何责任。” “我也要去!”泰索何夫把地图收到卷轴盒里挣扎着站起来,快步跑到半精灵身旁。 “鬼话!”佛林特对着雷斯林皱眉,嘲笑地弹了弹手指,漫步到坦尼斯身旁。金月虽然脸色苍白,但也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河风更慢慢地走向他们,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坦尼斯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野蛮人知道许多有关暗黑森林的可怕传说。最后,雷斯林快步地走向他们,把哥哥给吓了一跳。 坦尼斯微笑着打量法师。“你为什么要跟来呢?”他忍不住要问。 “因为你们会需要我的,半精灵。”法师嘶声道。“还有,你认为我们还能到哪里去呢?你带领我们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已经没有退路了。你给我们的选择只有两个——早死早超生或者被凌迟致死。”他走下山坡,“哥哥,你要来吗?” 这对兄弟经过时,其他人不安地看着坦尼斯。半精灵觉得自己像个笨蛋,雷斯林当然是对的。他让大家跟着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却又试着让这一切看起来是自己的选择,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点罢了。他生气地捡起一块石头,丢下山坡。为什么一开始就是要他带头呢?为什么正当他只想找到奇蒂拉,对她说决定与她厮守到老的节骨眼上,竟得被迫卷入这事件当中呢?他也许就可以接受她属于人类的弱点,就像接受自己身上的一样。 但是奇蒂拉没有回到他身边。她有了一个‘新主子’。这也许就是她为什么—— “嘿!坦尼斯!”坎德人的声音传了上来。 “我来了!”他喃喃地说。 当他们抵达森林边缘的时候,太阳正好过了天顶。坦尼斯估计大概还有三到四个小时的日光可以利用。如果那只麋鹿继续带领他们在平坦的小径上前进,也许在日落之前有机会走出这座森林。 史东舒适地坐在林荫间休息,等待着同伴们。他们慢慢地离开了草原,没有人急着要进入这座森林。 “麋鹿走进这边。”史东站起身指着及腰的草丛说。 坦尼斯没有看到任何足迹。他从几乎快喝干的水壶里面喝了一口水,看着这座森林。就像泰索何夫说的,这座森林看起来一点也不邪恶,相反的,在经过了秋日的朝阳后,它的林荫看起来还十分的诱人。 “也许这里面会有一些猎物,”卡拉蒙摇晃着膝盖说。“当然不是麋鹿,”他急忙加上了一句,“也许有兔子之类的。” “在暗黑森林里不要射任何东西、不要吃任何东西、不要喝任何东西。”雷斯林低声说。 坦尼斯看着法师,他像沙漏一样的眼睛十分明显。在强烈的阳光下,金色的皮肤闪烁着妖异的光泽。雷斯林靠着他的手杖,仿佛怕冷似地发着抖。 “小孩子的枕边故事,”佛林特喃喃地说,但是矮人的口气缺乏自信。虽然坦尼斯知道雷斯林对于这一类的事情有着特别敏感的感觉,但是他从没看到他受到这么大的影响。 “雷斯林,你感觉到了什么?”他小声地问。 “这片森林中有着无法比拟的强力魔法。”雷斯林喘息着说。 “邪恶吗?”坦尼斯问。 “对那些心存邪恶的人来说,是的。”法师这样回答。 “那么你是我们当中唯一需要害怕这座森林的人。”史东冷冷地告诉雷斯林。 卡拉蒙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泛起红晕;他的手伸向剑炳。史东的手也伸向长剑。坦尼斯抓住史东的手臂,雷斯林则抓住哥哥的手。法师瞪着骑士,金色的双眼闪着异彩。 “很快就会知道,”雷斯林说,声音小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用力地倚着法杖,雷斯林转向哥哥,“你要跟来吗?” 卡拉蒙愤怒地看着史东,接着跟在双胞胎弟弟的旁边进入林中。其他人跟着他们,只留下坦尼斯和佛林特留在高耸摇晃的草从中。 “我老得没办法来这一套了,坦尼斯。”矮人突然说。 “胡说八道,”半精灵带着笑容回答道。“你动起手来还老当益壮呢!” “不,我不是指身体上的衰老。”矮人看着起皱的双手——“虽然我的身体也够老了。我是指心灵上的衰老。十几年前,在其他人出生之前,你和我会想也不想地走进一片布有魔法的森林。但是现在……” “高兴一点吧!”坦尼斯说。他试着要让气氛轻松点,虽然他也被矮人不寻常的忧愁给困扰。自从离开索拉斯之后,他第一次仔细打量佛林特。矮人看起来苍老,但他一向看起来就是这么老。埋藏在满脸大胡子和低垂的眉毛下的脸孔上布满了皱纹,象是块旧皮革般。矮人也啰里啰唆地抱怨着,但他总是这样抱怨。不同的是眼神,里面渴望冒险的火焰已经消失了。 “别让雷斯林吓着你了,”坦尼斯说。“我们今天晚上有的是时间可以围在营火旁嘲笑他的鬼故事。” “我想也试。”佛林特叹了口气。他静了片刻,开口道,“有一天我会拖累你的,坦尼斯。‘我为什么要和这个老矮人搞在一起呢?’我不希望你会这样想。” “因为我们需要你呀!你这个爱唠叨的老矮人!”坦尼斯说,把他的手放在仿佛背着重担的老矮人肩上。他指着森林中其他人的身影。“我需要你,佛林特。他们都是这么的……这么的年轻。你像块磐石般的稳固,让我可以放心地依靠着你。” 佛林特高兴得涨红了脸。他摸着胡子,用力地清清喉咙。“是呀是呀!不过,你总是这么多愁善感。我们在浪费时间,我想要在日落之前走出这个鬼气森森的树林。”他喃喃道。“真高兴现在是白天。” 正文 第十章 暗黑森林·死物复活·雷斯林的魔法 坦尼斯进入这座森林唯一的感觉就是庆幸能够躲过秋老虎的艳阳的威力。半精灵开始回想所有关于暗黑森林的传说——晚上在营火边流传的鬼故事——同时也没有忘记雷斯林的预警。但是坦尼斯还是觉得这座森林比他所去过的任何一座森林都要来得有活力。 这里没有他们早先经历过的死寂。小动物们快活地交谈着,鸟儿在高枝上吱吱地叫着,有着多彩双翼的昆虫飞来飞去,树叶摇晃着发出沙沙声。没有微风吹过,花儿却摇曳生姿——好像植物也活了过来。 队伍中每个人进入森林的时候都如临大敌,手放在武器上,随时准备面对挑战。经过一段时间小心翼翼地不让树叶发出碎裂声之后,泰斯说这样“有点白痴”。于是大家都放松下来——除了雷斯林。 他们沿着一段平坦、明显的路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太阳慢慢西沉,影子也拖得越来越长。坦尼斯在森林中感到一阵祥和。他丝毫不怕那些有翼的怪物会跟到这里。邪恶看起来与这座森林无缘,除非——像雷斯林说的一样——每个人都会带来自己心中的邪恶。坦尼斯看着法师,雷斯林低着头独自走着。森林中的阴影似乎聚集在这个年轻的法师身上。坦尼斯感到一阵寒意,才发现太阳即将落下,气温也快速地降低。现在已经是考虑扎营的好时机了。 坦尼斯拿出泰索何夫的地图,藉着最后的一丝光线来仔细观看着。这张地图是出自精灵之手,地图在他们所在之处标记着暗黑森林四个字,但是这座森林没有明显的界限,坦尼斯也不肯定到底现在是就在它里面还是在更南边的森林之中。雷斯林一定错了,这里不可能是暗黑森林——坦尼斯这样想,就算是,所谓的邪恶也只能是法师的幻想。他们继续走着。 很快地到了黄昏,此时的光线会让每样东西看起来都有了生命。队伍开始慢下脚步,雷斯林拖着腿,呼吸越来越急促。史东的脸色灰白。半精灵正要叫大家停下来扎营——仿佛听见了他的想法一样——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片绿油油的平坦草地。地面下咕噜咕噜地冒出清澈的水,沿着一条小溪涓涓地流着。草地上铺满了柔软、诱人的青草;四周环绕着仿佛守卫着草地的高大树木。当他们看见这块草地时,天色变成暗红,接着阳光消失得无影无踪,夜晚笼罩了整个大地。 “不要离开这条路。”当队伍中的伙伴开始走进这块草地时,雷斯林说。 坦尼斯叹气道,“雷斯林,”他耐心地说。“我们不会有问题的。这条路就在旁边,距离不是很远。来嘛!你也需要休息——我们都很需要。看这边——”坦尼斯举起地图——“我不认为这里是暗黑森林,根据地图——” 雷斯林轻蔑而毫不理会那地图。其他伙伴则不理法师,自顾自地离开小路,开始扎营。史东靠着一棵树坐下来,痛苦地闭上眼睛。卡拉蒙看着树林中四处奔跑的小小影子,不停地吞着口水。卡拉蒙比了个手势,泰索何夫立刻跑进树林去找柴火。 看着他们,法师脸上浮起嘲讽的微笑。“你们这群笨蛋。这里确实是暗黑森林,在今天晚上之前你们就会知道了。”他耸耸肩。“但就像你们说的,我需要休息。不过,我绝不会离开这条路的。”雷斯林坐在路上,身旁放着法杖。 当其他人交换着有趣的眼神时,卡拉蒙不禁尴尬得脸红起来。“啊!小弟,”大汉说,“来这边啦!泰索何夫去找柴火了,也许我可以射只兔子打打牙祭。” “别射任何东西!”雷斯林声音陡然大了起来,让每个人都吓了一跳。“别在暗黑森林里伤害任何东西!不管是植物、树、鸟、或是任何动物!” “我同意雷斯林的话,”坦尼斯说。“我们今晚得待在这座森林里,如果没有必要我不想伤害人和动物。” “精灵从来不会想杀生,”佛林特嘟囔着。“法师把我们吓个半死,你又想把我们饿个半死。好吧!如果今天晚上有什么东西攻击我们,希望我们可以吃掉它。” “你和我的想法一样,矮人。”卡拉蒙叹口气,走到小溪边喝水,希望能够用水浇息腹中的饥火。 泰索何夫抱着柴火回来。“我没有砍柴,”他向雷斯林保证。“只是把地上的木柴捡起来。” 但即使是河风也没办法升起火来。“木柴都湿了。”他最终放弃,把火绒盒丢进背包。 “我们需要一点光亮才行。”佛林特在四合的夜色中不安的说。白日听起来十分悦耳的声音,现在听来却带着无比的威胁和邪恶。 “你们不该为了我所说的骗小孩的故事而感到害怕吧!”雷斯林嘶声道。 “才不会!”矮人抗议道。“我只是不希望坎德人利用夜色乱动我的包包。” “很好。”雷斯林用不同寻常的轻柔声音说。他念出命令的词句“施拉克”。纯净的白光从法杖上的水晶球撒下。光芒中带着很重的阴气,事实上,这光芒反而让周围的环境看起来更可怕。 “现在,你需要的光来了。”法师低声说,他把法杖用力插入潮湿的地面。 这时,坦尼斯突然发觉到,他的精灵视力消失了,他本来应该可以看到伙伴在黑暗中暗红色的温暖影像,但是他们现在成了隐没在满天星夜中的阴影。半精灵没有向其他人提起,但是原本令人舒适的安详已经被尖锐的恐惧所取代。 “我第一个值夜。”史东沉重地说。“头伤成这样我不应该睡觉的。我知道有人这样做过——而且他再也没有醒过来。” “我们得两个两个地守夜。”坦尼斯说。“我和你一起守夜。” 除了雷斯林之外,其他人打开背包,开始在柔软的草地上打起地铺。雷斯林坐在小径上,法杖的光芒照耀他低垂的头。史东坐在另一棵树下,坦尼斯走到小溪旁喝起水来。他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他闪电般地拔出剑,其他人也都飞快地拔出武器。雷斯林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丝毫不为所动。 “放下你们的武器。”他说,“它们一点也帮不上忙的。只有附有强大魔力的武器才能伤害这些家伙。” 一队战士包围了它们。单单这样的状况就足以让一般人吓破胆,但是这些冒险者能够应付这单纯的状况,所不能应付的是无边无际,让他们几乎窒息的恐惧感。每个人都想起卡拉蒙所说过的话:“我可以每天和活物作战,但死的可不行。” 这些战士只不过是一具具会动的“尸体”。 它们的外型只是散发着白色幽光的薄雾。仿佛生前的气息在死后依旧流连着这一具具躯体。筋肉都已经腐烂殆尽,而灵魂却依稀记得在世时的外表。这些灵体显然保有着其他记忆。每位战士穿戴着记忆中的古老盔甲,握着记忆中的致命武器。但不死生物不需要这些武器。它们靠着恐惧就可以杀敌,冰冷的双手也是可怕的杀人武器。 我们要怎么和它们作战呢?坦尼斯狂乱地想;不管是面对什么样活生生的敌人,他都没有这样害怕过。恐慌完全吞噬了理智,他考虑要对其他人大喊逃跑。 半精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到现实世界。现实世界!他几乎无助地笑了起来。逃没有任何用处:他们会迷路,会分散开来。他们得要留下来解决这个威胁——用某种还没想到的办法。他开始走向这些鬼卒,这些死气沉沉的战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威胁的动作。它们只是站着,挡住所有的退路。它们的数目难以估计,因为有些闪烁不定地消失,有些闪烁不定地出现。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坦尼斯全身冷汗地对自己承认。一个不死生物伸出一根手指就可以毁掉我们全部。 半精灵逼近这些战士时,眼角看到了一阵光芒——雷斯林的法杖。法师倚着法杖,站在缩成一团的伙伴前面。坦尼斯走到他身边。苍白的光芒照在法师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和面前的士兵一样阴气逼人。 “欢迎来到暗黑森林,坦尼斯。”法师说。 “雷斯林——”坦尼斯咳嗽起来。他试着要让干涩的喉咙发出声来。“这些是——” “灵体生物。”法师目不转睛地说道。“我们的运气还算好。” “运气好?”坦尼斯不可置信地重复着。“为什么?” “这些是曾发誓完成某件任务,但却失败而死之人的灵魂。它们的惩罚便是不停地执行这些任务,直到找出解救自己的方法,得到真正的安息为止。” “该死!这样我们怎么算是幸运呢?”坦尼斯愤怒地低声说,释放出压抑已久的怒气。“搞不好它们发誓要杀死每一个侵犯这个森林的人!” “有可能,”——雷斯林瞟了半精灵一眼——“虽然我觉得可能性不高。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 在坦尼斯来得及反应之前,法师离开了伙伴们,面对着这群幽灵。 “小雷!”卡拉蒙的声音象是被人卡住了咽喉,他开始挤向前面,想要保护弟弟。 “阻止他,坦尼斯。”雷斯林嘶哑地命令道。“我们的小命都靠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了。” 边抓住战士的手臂,坦尼斯边问雷斯林,“你要怎么做?” “我要施法让我们可以和它们沟通。接着和它们心灵相通,它们可以透过我发言。” 法师掀起兜帽,平伸双手念道,“阿兹 拜拉克 帕比拉卡。稣 坦加斯 莫以巴?”他喃喃地重复这句子三次。当雷斯林念着咒语时,幽灵战士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给一个比其他幽灵都要壮硕、恐怖的形体。这个幽灵比其他的战士都要高大,头上戴着一顶若隐若现的皇冠,古老的盔甲上装饰着许多晦暗的珠宝,它脸上带著深深的遗憾与失落走向雷斯林。 卡拉蒙哽咽着低下头。坦尼斯不敢说话或是叫喊,担心影响到雷斯林施法。灵体举起没有血肉的手,伸向年轻的法师。坦尼斯不由自主地发抖——单是幽灵的触摸就足以致命。但是雷斯林仿佛灵魂出窍般地并没有移动,坦尼斯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看见那只伸向他心脏的手。接着雷斯林开口了。 “汝等长眠于此,今可用吾活物之声告知吾等汝之遗憾。使吾等通过此森林,汝可自吾心知吾等全无邪念。” 幽灵的手突然停住,苍白的眼光搜寻着雷斯林的脸。接着,幽灵的躯体在黑暗中隐隐发光,它向雷斯林躬身行礼。坦尼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觉得出雷斯林的力量,但这...! 雷斯林也鞠躬回礼,接着站到幽灵旁边。脸色几乎和身边的死灵一样苍白。活的死人和死的活人,坦尼斯想着,不禁发起抖来。 当雷斯林再次开口时,声音已不再是法师平日嘶哑喘息的声音,代之以有着无比权威,而且响彻全森林的深沉语音。这声音空洞而且冰冷,仿佛来自地下。“来者何人,胆敢侵犯暗黑森林!?” 坦尼斯试着回答,但喉咙干涩得作不出声。身旁的卡拉蒙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坦尼斯感觉到身边有人在动,坎德人!他咒骂自己,一边伸手想要抓住泰索何夫,但为时已晚。小家伙的马尾跳跃着,早已经跑进雷斯林的法杖照耀范围之内,站在幽灵身边。 泰索何夫恭敬地行了个礼,“我叫泰索何夫·帕伏特”他说。“我的朋友们,”他比画着身后的伙伴——“都叫我泰斯。你们是谁?” “这不重要。”幽灵的声音回答。“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来自古老年代的战士。” “据说你们因为违背了誓约才会落得这个下场,是真的吗?”泰斯绕富兴趣地问道。 “的确是的。我们曾立誓守卫这片土地。接着燃烧的山脉由天而降,大地惨遭撕裂。地底冒出邪恶的生物,我们害怕得弃剑而逃,直到不幸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当邪恶在此横行时,我们被召唤来固守誓约。我们要待在这里,直到邪恶被驱逐,大自然恢复平衡为止。” 突然雷斯林尖声叫着抬起头,双眼向上翻直到只露出眼白。他的声音变成几千个声音叫喊着。这异状连坎德人都被吓倒,他退后了几步,不安地看着坦尼斯。 幽灵举起手,比出一个命令的手势。所有的声音象是被黑暗吞没般地消失无踪。“我的手下要求知道你们进入暗黑森林的原因,如果你们有恶心,那么你们将自取灭亡,因为你们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升起。” “不,当然没有任何的恶意。”泰索何夫急着说。“我跟你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不过既然看来我们不是很急,你们好像也不赶时间,我就全盘告诉你。” “一开始我们是在索拉斯的最终归宿旅店。我猜你们没听过。对了我不确定它建成多久了,但是大灾难的时候肯定不在,但你们看来是那个时期的人物。我们在那里听一个老人讲修玛的故事,然后他——那个老人,不是修玛——叫金月唱她的歌她问是哪只歌然后她唱了,接着一个追随者觉得歌唱得不好然后河风——站在那边的高个子——把那个家伙推进了壁炉里。这是个意外——他不是故意的。但是那个追随者像火把般地烧了起来!你应该看到的!之后那个老人把手杖交给我叫我打他然后我照作了手杖变成了蓝色水晶后来火就熄灭了接着——” “蓝色水晶杖!”幽灵的空洞声音在雷斯林喉中回应,并且开始走向他们。坦尼斯和史东反应一致——一个健步跳向前把泰斯拉开。但是幽灵似乎只想要好好看看这群人。它闪烁的眼光落到金月身上。举起一只苍白的手,它叫她上前。 “不!”河风试着阻止她离开他,但她轻柔地推开他,并且走向前站在幽灵旁边,手中拿着水晶杖。死灵大军包围着他们。 突然幽灵从剑鞒里抽出剑。他高举着剑,白色的光芒和蓝色的火焰从剑身上迸发出来。 “这个水晶杖!”金月深吸了一口气。 水晶杖发着苍白的蓝光,仿佛回应那只剑。 鬼王转向雷斯林,并且伸出苍白的手。卡拉蒙低吼一声,挣脱坦尼斯的束缚举剑刺向幽灵。剑身穿过忽隐忽现的身体,反而是卡拉蒙惨叫着倒在地上,卷曲成一团。坦尼斯和史东趋前跪在他身旁,雷斯林仍然直直看着前方,脸上毫无表情。 “卡拉蒙,哪里——”坦尼斯抓住他,急着要看大汉伤到哪里了。 “我的手!”卡拉蒙不停颤抖、抽搐着,他的左手——握剑的那只手——紧紧地夹在右臂下。 “怎么搞的?”坦尼斯问道。接着看到战士落在地上的剑——他明白了:剑上包着一层厚厚的霜。坦尼斯恐惧地抬起头,看见幽灵的手紧握着雷斯林的腰部。法师虚弱的身体一阵抽搐:脸上神情痛苦,但并没有倒下。法师紧闭上眼,脸上嘲讽和痛苦的线条也跟着消失,换之以如死亡般的平静。坦尼斯惊讶地看着,只有稍稍留意到卡拉蒙的狂吼声。他注意到雷斯林的表情又再度改变,这次换成完全忘我的表情。法师身上由法力所造成的光芒越来越强,几乎有些刺眼。 “有人召唤我们,”雷斯林说,这是他的声音,但是坦尼斯却从未听他这样说过话,“我们得走了。” 法师转身向着林间走去,鬼王毫无筋肉的手仍然抓着雷斯林。幽灵们让出一条路让他们离开。 “阻止他们!”卡拉蒙嚎叫道。他挣扎着站起来。 “我们没有办法!”坦尼斯奋力地抓住他,最后大汉终于倒在半精灵的怀里像个孩子般地哭泣。“我们会跟着他,他会没事的。他是个法师,卡拉蒙——我们不能理解。我们会跟着。” 当他们穿过包围进入林中时,鬼卒的眼中闪着诡异的光芒,幽灵们在他们身后聚集起来。 伙伴们踏入了一场可怕的战斗中。金铁交鸣,垂死的士兵哭喊着求救。在黑暗中的杀声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史东反射性地拔出了剑。杀声震耳欲聋。他不断地躲着许多瞄准他的攻击,对着暗夜绝望地挥舞着剑,知道自己注定无路可逃,死期已定。他开始奔跑,突然间离开了密林,到了一片荒凉的草原上。雷斯林单独地站在他前面。 法师双眼紧闭,柔声叹了一口气之后就倒在了地上。史东跑向他,卡拉蒙突然出现,抢着把弟弟抱入怀中,几乎把史东给撞倒。雷斯林仍然在喃喃念着未曾听过的话语。 “小雷!”卡拉蒙泣不成声。 法师的眼皮动了动,然后睁开。“这个法术...让我全身虚脱...”他喘息道。“我得休息...” “你们马上就可以休息了!”一个声音轰然道——一个活生生的声音! 即使飞快地掏出自己的武器,坦尼斯反而感觉松了一口气。他和其他人立刻把雷斯林团团围住保护他,面向周围的森林,寻找话声的来源。接着一轮明月出现,仿佛有只手突然扯下了它脸上的黑色丝巾般。现在他们可以看到树林中一个壮汉的身影,裸露的肩膀和卡拉蒙一样的结实,一串长发垂在他的颈背上;眼中闪着冷酷的光芒,伙伴们听到树林中一阵响动,接着看到矛尖在月光下闪耀着光芒,他指着坦尼斯说。 “放下你们可笑的武器,”那人警告道。“你们被包围了,不要妄想反抗。” “别被骗了!”史东大吼道,话才出口森林中就传来树枝断落的轰然巨响。更多人出现包围了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柄尖锐的矛。 为首的人走向他们,伙伴们惊讶地看着,握剑的手变得僵硬。 这个“人”根本不是人!他是只半人马(注一)!腰以上的部分是人,腰以下则是马的身体。他轻松地走向前,全身的肌肉隆起。其他半人马在他的命令下让开一条路,坦尼斯把剑回鞘,佛林特打了个喷嚏。 “你们必须跟我来。”半人马命令道。 “我弟弟很虚弱。”卡拉蒙咬牙切齿地说。“他哪里都不能去。” “把他放到我背上。”半人马冷冷地说。“如果你们其他人也觉得累了,也可以骑着我到你们要去的地方。”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坦尼斯问。 “你们现在没有立场问任何问题。”半人马伸出矛拍着卡拉蒙的背。“我们的脚程很快,我建议你们骑上来。别害怕,”他向金月鞠躬。“今晚不会有任何人伤害你们的。” “我可以骑上去吗?坦尼斯?拜托!”泰索何夫恳求道。 “别相信他们!”佛林特剧烈地打着喷嚏。 “我不相信他们。”坦尼斯说,“但是看来我们没有办法选择要不要相信他们——雷斯林已经走不动了。泰斯,骑上去吧!其他的人也一样。” 卡拉蒙怀疑地看着这些半人马,抱起弟弟,并且把他放在其中一只半人马背上。雷斯林虚弱地倒下去。 “爬上来。”半人马对卡拉蒙说,“我可以支撑你们两个人的体重。你弟弟会需要你扶住他,因为今晚我们将要奋力奔驰。” 壮实的战士红着脸爬上半人马的背,两只脚几乎碰到地面,他一手稳住雷斯林在马背上,接着半人马大踏步奔向路的另一端。泰索何夫兴奋得咯咯笑着跳上马背,却不小心滑落到另一边的泥巴中。史东叹着气将坎德人抱上马背。在佛林特来得及抗议之前,骑士便把他抱上马背,跟泰斯坐在同一匹半人马上。佛林特试着要说话,却只能不停地打喷嚏。坦尼斯骑上为首的半人马,看来似乎是他们的领袖。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坦尼斯再度问道。 “去见森林之王。”半人马回答。 “森林之王?”坦尼斯重复道。“他是谁?是像你们一样吗?” “她就是森林之王。”半人马回答道,接着迈步奔驰起来。 坦尼斯开始问另一个问题,但是半人马快速的步伐将他从马背上抛起,落下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感觉到自己不停地往外滑,坦尼斯紧紧抓住半人马宽厚的身躯。 “喂!你不需要把我挤成两半!”半人马回头说道,眼睛在月光下闪耀着。“让你们好好地骑在背上是我的责任,放松些,手抓住我的腰,保持平衡,用脚夹住来保持自己不往下滑。” 半人马离开了道路往林中奔驰。月光很快地就被浓密的森林给掩盖。坦尼斯感到枝桠扫过他的衣服,但半人马脚下却不曾放慢,坦尼斯只能假设他们对这条路很熟悉,却又看不见任何的痕迹。很快的半人马步伐慢了下来,直到停住。坦尼斯在这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他知道伙伴们都在附近,只因为他可以听见雷斯林急促的呼吸声、卡拉蒙盔甲碰撞时发出的叮当声、佛林特抑制不住地打喷嚏,连雷斯林法杖的光芒都已经熄灭。 “这座森林被施了魔法,”当坦尼斯问起时,法师喘息着低声回答。“这魔法让其他的法术统统失效。” 坦尼斯的不安慢慢增加。“我们为什么停下来?” “因为你们已经到了。下来。”半人马命令道。 “这是哪里?”坦尼斯滑下半人马的背站在地上。他环顾四周但什么都看不见,浓密的树林很明显地连一丝一毫的光线都不让透过。 “你们现在正站在暗黑森林的中央,”半人马回答。“我现在得跟你们说声再见——或者是永别,这得要看森林之王怎么决定了。” “等一下!”卡拉蒙愤怒地叫道。“你们不能就这样把我们丢在这里,让我们像瞎子一样——” “阻止他们!”坦尼斯命令道,伸手想要拔剑,但他的武器不知所踪。骑士大声地咒骂着,表示他也遇到相同的状况。 半人马轻笑了起来。坦尼斯听到马蹄声和枝叶的摇动声,半人马已经离开了。 “好一段旅程!”佛林特又打了个喷嚏。 “每个人都在吗?”坦尼斯伸出手摸索着,感觉到史东有力的手劲。 “我在这里!”泰索何夫叫道。“哦!坦尼斯,这实在好好玩噢——” “闭嘴!泰斯!”坦尼斯打断他。“平原人呢?” “我们在这里。”河风严肃地说,“武器也全都不见了。” “大家的武器都不在身边了吗?”坦尼斯问道。“现在我们连在一团漆黑中自卫的东西都没有了!”他失望地咒骂道。 “我的水晶杖还在。”金月柔声道。 “那的确是威力惊人的武器,奎苏族的女子。”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原本是一把善良的武器,用来驱逐疾病、医治伤口的利器。”声音变得有些伤感。“但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里,它也是对付那些想要彻底摧毁它的邪恶生物的强大武器。” 注:1.半人马(centaur):半人马是拥有人类的上半身和马的下半身的特殊生物。他们是维护自然生态的战士,以部落形态生存在森林中。他们大多数时候会躲避人类的出现,对精灵则是抱持着欢迎的态度。喜爱烈酒、性格豪爽的半人马们会毫不留情的攻击胆敢入侵他们家园的邪恶生物。 正文 第十一章 森林之王·平静的插曲 “你是谁?”坦尼斯问。“赶快现身!”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卡拉蒙吹牛道。 “你们当然不会。”浑厚的声音似乎被逗乐了。“你们没有武器,时机成熟后我自然会还给你们的。从没有人胆敢携带武器进入暗黑森林,即使是索兰尼亚骑士也不例外。别担心,高贵的骑士!我知道你的宝剑有着悠久的历史。我会好好保管的。请原谅这小小的不信任,但纵使是伟大的修玛也得在我面前放下屠龙枪。” “修玛!”史东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是谁?” “我是森林之王。”当浑厚的声音响起后,黑暗便开始消退。眼前的景物清晰之后,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惊讶。银色的月光照在一块高耸的巨石上,一只独角兽孤傲地高立在上。她平静地看着众人,眼中仿佛蕴藏着无限的智慧。 独角兽的美丽足以撼动人心。金月眼角流下感动的泪水,被迫在她傲人的光芒之前闭上了眼睛。她的毛皮像银色的月光,角象是闪耀的珍珠,鬃毛如雪白的洁净。她象是座由闪耀的大理石所打造的雕像,但不论是矮人或是人类的工匠都无法揣测出那种尊贵、高雅的气质,更别提那优美的身体线条了。她的腿结实但不巨大,蹄子像山羊般的细小。往后的日子里,每当金月走在黑暗的道路上,感到绝望和孤独的时候,她经常闭上眼睛回想这一刻以求得心中的安宁。 独角兽仰起头,表达欢迎之意。大伙觉得自己相形见拙,不知如何是好,便也跟着鞠躬回礼。独角兽离开大石,哒哒地向他们跑来。 坦尼斯感到犹如魔法解除了一般地开始环顾四周。明亮的月光照在平坦的草原上,树木林立在周围,守护着这片土地。半精灵感受到这里有着恒古不变的安详,但却又同时感受到一丝忧伤的气息。 “好好休息,”森林之王走到他们当中说。“你们都又饿又累了。很快的,食物就会送上来,清水是用来清洗你们自己的。今晚可以暂时不需要草木皆兵。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地方可以让你们高枕无忧的话,那也只有这里了。” 卡拉蒙听到食物两个字,眼睛亮起来,他把弟弟放在地上。雷斯林靠着树躺在柔软的草上。他的脸色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显得惨白,但呼吸尚平顺。看起来没有象刚刚一样的精疲力尽。卡拉蒙坐在他旁边,东张西望地等着食物。接着哀怨地叹了口气。 “大概又是更多的梅子吧!”战士哀怨地跟坦尼斯抱怨道。“我想吃肉想得要命——烤好的鹿肉,一小块冒着烟的兔肉——” “小声点!”史东看着森林之王柔声警告道。“她搞不好会先把你烤了吃!” 半人马带着一块洁白的布巾从林中走出来,将它铺在地上。其他的半人马则把里面闪闪发亮的水晶杯放在布上。亮光照亮了草地。 泰斯好奇地看着那些光。“这些是会发光的小虫!” 每一个杯子里都装着数以千计的小虫,每只虫背上都有两个发亮的点,它们在杯中爬着,显然不愿离开杯子。 接着半人马又带了一钵钵的清水和白布,让伙伴们擦干净自己的脸和手。这些水洗去了他们的疲劳,同时也拭去战斗留下的创伤。其他的半人马搬来一张张椅子,卡拉蒙狐疑地看着它们。他们是用整块木头所雕刻的。看起来十分的舒适,但每张椅子只有一条腿! “请坐。”森林之王优雅地说。 “我没办法坐在上面!”战士抗议道。“我会翻倒的。”他站在桌巾的旁边。“而且,桌布本来就铺在地上,我可以坐在旁边的草地上。” “而且还靠近食物咧!”佛林特隔着胡子念念有词。其他人不安地看着发光的虫灯、单腿的椅子和来回走动的半人马。只有酋长的女儿知道身为宾客的礼节。虽然外界的人把他们当作野蛮人,金月的族里仍然有着十分严格的礼仪规矩。她知道让主人等待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失礼的行为。她得体地坐下来,单腿的椅子摇晃了一下,接着调整到合适她的高度,仿佛本来就专为她定做的一样般。 “坐在我旁边,战士。”她一板一眼地说,清楚知道很多双眼睛正看着她。河风脸上毫无表情,虽然他高大的身躯要挤进椅子中有些好笑,但坐下之后脸上几乎露出赞叹的笑容来。 “非常感激你们等待我们就坐。”金月为了掩饰其他人的犹豫不决,赶忙说道。“你们现在都可以坐下了。” “哦!没关系,”卡拉蒙双臂交叉在胸前。“我本来就没有等,我才不敢坐在那张怪椅子上——”史东的手臂重重地撞上他的肋骨。 “女士,多谢了。”史东以高尚的骑士仪态坐下来。 “如果他们都可以的话,我应该也行。”卡拉蒙喃喃道,因为半人马已经开始送上食物,促使他做出决定。他扶着弟弟就座之后,才小心地坐下来,确定椅子能够承受他的重量。 四个半人马站在桌子的四个角落上,他们把桌巾举到一般桌子的高度之后就把手放开。桌巾毫无支撑地飘浮起来,桌面就像是最终归宿旅店内的一样平坦。 “好厉害!他们是怎么办到的?”泰索何夫大喊,好奇地窥探着桌巾的底下。“底下什么都没有!”他睁大双眼问道。半人马豪迈地笑起来,连森林之王都忍不住微笑。接着半人马放上雕刻精致,经过打磨的木制餐盘。每个客人的面前都放上一对用鹿角制成的刀叉。一盘盘烤好的肉端了上来,空气中充满了四溢的香气。芬芳的整条面包和大碗盛着的水果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卡拉蒙确定自己已经坐稳后,摩擦着自己的双手。接着他露出开心的笑容,拿起面前的叉子。当半人马在面前放下一盘烤鹿肉的时候,他满意地深吸了一口气。卡拉蒙插下叉子,贪婪地嗅着鹿肉冒出的芬芳的肉汁和蒸汽。突然他发现每一个人都在瞪着他。他停下来看着四周。 “什——?”他眨着眼睛问道。接着他的目光落在森林之王,突然他放下叉子,脸红了起来。“我……我真抱歉。着只鹿你一定认识吧——我是说——它也算是你的子民……” 森林之王温柔地笑了。“别紧张,战士,”她说,“这只鹿能够提供养分给狩猎者——不管是狼还是猎人——都算是完成了它的使命。我们不会为那些完成使命的牺牲者哀悼的。” 坦尼斯觉得当森林之王说话的时候,她深色的眼眸转向史东,眼中露出深深的哀伤,让坦尼斯觉得一阵恐惧。但他定睛一看,发现这只美丽得惊人的动物仍然挂着笑容。“可能是我自己的想象吧!”他想。 “大王,我们要怎么知道,”坦尼斯迟疑地问道。“生命到底有没有达成了它被赋予的使命?我认识得享天年的老人,死时却满心绝望与忧伤。我也认识英年早逝的少年,却在身后留下了不朽的传奇与爱恋,让逝去的哀伤被这些后人追思不已的记忆所冲淡。” “半精灵坦尼斯,我能给你的指引远不及你自己的答案。你的问题已经解答了你自己的疑惑。”森林之王幽幽地说。“这样说吧!评断生命的准则不在于获得而在于施予。” 半精灵正要回答,却被森林之王打断。“把你们的忧虑先放到一边去吧!在你们还有机会的时候,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平静。时间已经慢慢地流失了。” 坦尼斯眼光锐利地看着森林之王,但这英气逼人的动物已经把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去了。她看着远方的森林,眼中笼罩着忧伤。半精灵猜疑着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也跟着陷入了沉思中,直到一只手轻柔地碰了碰他。 “你应该要好好吃一顿。”金月说。“你关心的大事不会随着这顿饭消失的——如果它们会,那更好。” 坦尼斯对她露出了笑容,开怀大吃起来。他接受了森林之王的建议,把烦恼放到一边,因为金月说得对,这些事情不会消失的。 队伍中的其他人也同样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对四周的怪异景物安之若素。虽然桌上除了清水之外没有别的饮料——佛林特失望得紧——但是这些清澈、冰凉的液体洗去了他们心头的恐惧和疑惑,正如同洗去了他们外表的血汗与泥土一般。他们开怀地交谈、大吃,珍惜彼此相聚的片刻。森林之王不再和他们交谈,只是静静地看着每个人。 史东苍白的脸廓上添了一些血色。他的吃相高贵而有威仪。由于坐在泰索何夫旁边,他必须不停地回答坎德人层出不穷的有关他家乡的问题。他也悄悄地将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泰索何夫袋子里的刀子和叉子放回原处。骑士尽量坐离卡拉蒙远一点,并且尽量别理这家伙。 这位壮实的战士显然吃得不亦乐乎,他吃的比别人多三倍,快三倍,也远远的比其他人要吵三倍。当他暂时停嘴的时候,他口沫横飞地对着佛林特描述一场和食人魔的战斗,拿着一根刚嚼完的骨头来示范他的攻防。佛林特边狼吞虎咽,边说他认为卡拉蒙是全克莱恩最大的骗子。 雷斯林坐在哥哥的身边,吃得少之又少。他只挑最柔软的肉咬了几小口,吃了几颗葡萄,连唯一入口的一小片面包也都要先泡过水后才吃下去。他一声不吭地专注地听着其他人所说的话,把这些话语都收藏到脑海中,以便将来能派上用场。 金月优雅地吃着面前的大餐。这个奎苏族的公主早就习惯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餐,并且能够轻松地和每个人对话。她和坦尼斯交谈着,要求他描述精灵的国度和许多造访过的光怪陆离的地方。河风坐在她身旁,看起来十分不自在。虽然吃起东西不像卡拉蒙那么的穷凶极恶,但很明显地比起在深宫内苑里用餐,他更习惯与轻松的在营火旁和伙伴们肆无忌惮地吃着。他笨拙地使用着刀叉,心知自己在金月身旁看起来十分的寒酸。他一言不发,但愿没有任何人注意自己。 每个人最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推开面前的盘子,靠着怪异的椅子开始享受起美味的甜点。泰斯开始唱着坎德人的民谣,逗得半人马十分的高兴。突然雷斯林开口了。他轻柔、嘶哑的声音穿透了众人的高声谈笑。 “森林之王——”法师嘶哑地叫着她的名字——“今天我们和以往从未在克莱恩大陆上见过的恐怖怪物作战。你对它们知道多少?” 轻松和庆典般的气氛被一股莫名的压力所笼罩,每个人都严肃地交换着眼神。 “这些怪物走路像人,”卡拉蒙跟着说,“但是外表象是爬虫类。它们有着爪子和翅膀,还有”——他的声音突然降低——“它们死后变成石头。” 森林之王站起身来忧伤地看着他们,她看起来早就知道会有这个问题。 “我知道这些怪物,”她回答道。“一个礼拜前有几只怪物和一队地精来到暗黑森林。它们戴着帽子和斗蓬,毫无疑问是为了掩盖它们恐怖的外表。半人马秘密地跟着它们,确保在死灵生物解决它们之前没有其他的生物受伤。半人马回报说这些生物自称自己为龙人,还说自己属于拜龙教。” 雷斯林皱起眉头,“龙?”他迷惑地低声说。“但它们到底是什么怪物?它们属于哪一类生物?” “我不知道。我只能这样告诉你:它们不属于人和动物,它们也不属于克莱恩上的任何种族。” 这段话让大家花了一段时间吸收。卡拉蒙眨眨眼,“我不明——”他开口道。 “她是说,我的哥哥,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雷斯林不耐烦地解释道。 “那么它们从哪里来?”卡拉蒙惊讶地说。 “这才是真正的问题,不是吗?”雷斯林冷冷地说。“它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了什么?” “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森林之王摇摇头。“我唯一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在灵体生物解决它们之前,它们提到‘北方的军队’” “我有看到这些军队。”坦尼斯站了起来。“那些营火——”他的话突然梗在喉中,因为他知道森林之王接下来要说什么。“大军!这些龙人组成的大军?它们一定有数以千计!”此刻每个人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说着。 “不可能!”骑士皱着眉头说道。 “谁是幕后的黑手?追随者?天哪。”卡拉蒙咒骂道,“我想要到海文去把他们痛揍一顿——” “要去就去索兰尼亚,别去海文。”史东大声地建议。 “我们应该去奎灵诺斯。”坦尼斯辩道。“精灵们可以——” “精灵们有他们自己的麻烦要解决,”森林之王插嘴道,她的声音让大家都冷静了下来。“海文的高阶追随者也是。没有安全的地方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在那里可以找到你们追寻的答案。” “你说可以告诉我们要去哪里是什么意思?”雷斯林踏进一步,身上的红色袍子飘扬着。“你对我们知道多少?”法师停下来,眼中闪着光芒。 “是的,我的确在等你们。”森林之王回答了雷斯林的疑问。“一个闪闪发亮的伟大形体某天出现在这里,他告诉我今天晚上将会有一群带着蓝色水晶杖的队伍经过暗黑森林。灵体生物必须让蓝色水晶杖的持有者和她的伙伴通过——虽然它们自从大灾变之后就不曾让任何生物进到森林来。我得要告诉水晶杖的持有者这句话:‘你需要直接飞跃东墙山脉,两天之内水晶杖的持有者一定得到达沙克·沙罗斯。在那里,如果你们能够证明自己的话,那么你们将获得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 “东墙山脉!”矮人的嘴张得大大的。“我们的确得要用飞的才能在两天之内抵达沙克·沙罗斯。我还闪闪发光的形体咧!哈!” 其他人不安地互相看着,最后坦尼斯迟疑地说,“恐怕矮人是对的,森林之王。通往沙克·沙罗斯的旅途十分的遥远,我们要经过被地精、龙人盘踞的地区才行。” “然后我们要通过大平原,”河风从遇见森林之王以来第一次开口。“我们在那里被通缉。”他指着金月,“奎苏族是坚强的战士,他们对平原了如指掌,同时他们也在等我们。我们永远不可能平安地通过那里。”他看着坦尼斯。“况且我的同胞痛恨精灵。” “而且为什么要去沙克·沙罗斯呢?”卡拉蒙嘟囔着说,“最珍贵的礼物——会是什么呢?一把神剑?一箱铜币?这些都对我们有帮助,但是北方酝酿着战争,我可不想错过它。” 森林之王点头同意。“我了解你们的困境,”她说,“我可以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帮助你们,让你们能够在两天之内抵达沙克·沙罗斯。问题是,你们愿意去吗?” 坦尼斯转头看着大伙。史东的脸色阴沉,他看着坦尼斯叹气道,“麋鹿带领我们到这里,”他慢慢地说,“也许就是为了接受这段忠告。但是我的心向着北方,在我的家乡。如果龙人的军队要掀起战争,我应该在那里团结起来和它们作战的骑士身边并肩作战。但,我不想要离开你,坦尼斯。或是你,女士。”他对金月点头,双手放在疼痛的头上。 卡拉蒙耸耸肩。“我愿意到任何地方和任何怪物作战,坦尼斯,你是知道的。弟弟,你说呢?” 但雷斯林看着眼前的黑暗,沉默不语。 金月和河风一起低声讨论着,他们彼此点点头,接着金月对坦尼斯说,“我们愿意去沙克·沙罗斯。很感谢你们为我们做的一切。” “但是我们不会再要求任何人的帮助,”河风骄傲地说,“这是我们冒险的尾声,就如同我们独自开始一样,我们将独自结束它。” “你们将独自死去!”雷斯林低声说。 坦尼斯说,“雷斯林,我要和你谈谈。” 法师顺从地跟着坦尼斯走到一从纠缠的树下。黑暗将他们包围。 “就像以前一样,”卡拉蒙说,眼睛不安地跟着弟弟。 “看看这让我们卷入的麻烦!”佛林特说着在草地上踱步。 “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泰索何夫说。从很久以前,坎德人就一直想要偷听法师和半精灵两人间的对话,但总是被坦尼斯抓个正着。“还有为什么他们不能公开谈呢?” “因为我们可能把雷斯林的心给挖出来。”史东用充满痛苦的声音回答。“我不管你怎么想,卡拉蒙,但是,你弟弟有黑暗的一面,坦尼斯也看见了。我很感谢他,因为他可以面对这种黑暗,我不行。” 一反常态,卡拉蒙没有回嘴。史东惊讶地看着这位战士。若是以前,他一定会坚决地为弟弟辩护。但如今他只是呆呆地坐着,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原来此刻卡拉蒙也知道雷斯林的确有黑暗的一面,史东思考着,过去的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在这个一向乐观天真的战士身上投下这样的阴影?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雷斯林紧靠着坦尼斯走着。法师的双手交叉隐藏在袖中,低着头思考。坦尼斯隐约感觉到法师的体热穿过袍子向外辐射,仿佛体内有把火在燃烧。像平常一样,有法师在身旁,让坦尼斯觉得浑身不自在。但目前他是唯一可以提供忠告的人。“你对沙克·沙罗斯知道多少?” “那里有座神庙,祭祀古老的众神,”雷斯林低声说,他的双眼在红月下闪着奇异的光芒。“它被摧毁于大灾变之中,居民们四散逃逸,坚信众神已经放弃了他们。这件事已经被遗忘,我不知道它还存在着。” “你看到什么?雷斯林。”坦尼斯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柔声问道。“你看着远方——你看到什么?” “我是个法师,坦尼斯,不是预言家。” “别给我来这套,”坦尼斯立刻说。“虽然过了很久,但还没有久到这种地步。我知道你没有预知的能力。你刚刚是在沉思,不是在发呆。你也得到你要的答案。我要知道你想出来的答案,你比我们每个人加起来都要聪明,即使你——” “即使我利欲熏心,心智扭曲。”雷斯林提高声音,语调中有着明显的自大。“没错,我比你们聪明——我比你们每个人都要聪明。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终有一天你们——即使你们强壮、有魅力、英俊——你——你们每个人都将叫我主人!”他藏在袍中的手紧紧地握拳,他的双眼在红色的月光下闪耀着红光。坦尼斯早就习惯于这深长的抱怨,耐心地等待着。法师放松下来,紧握的手从新放开。“但现在,我还是会给你们忠告。我看到什么?这些军队,坦尼斯,这些龙人组成的军队,将会征服索拉斯、海文和你的祖先所拥有的领土。这才是我们必须前往沙克·沙罗斯的理由,在那里找到的东西才会让我们有机会对抗这些军队。” “但这些军队到底为何而来?”坦尼斯问道。“为什么有人想要控制索拉斯和海文或是东方的大平原?是追随者吗?” “追随者?哈!”雷斯林嗤之以鼻。“半精灵,张开你的眼睛看看吧!某人,或是某种物品具有创造这些怪物——龙人——的强大力量?当然不是那些愚蠢的追随者。没有人会为了拿下两座农业城市或是寻找一柄蓝色水晶杖而如此煞费其事的。这是场意在征服的战争,坦尼斯,有人想要征服整个安塞隆!两天之内,克莱恩上将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们已知的一切生活形态都将灰飞烟灭。这就是星座陨落的预兆,黑暗之后回来了。我们面对的敌人企图——至少是——奴役我们,甚至想要彻底地毁灭我们。” “你的建议呢?”坦尼斯不情愿地问道。他感觉到大变将临,而就像所有的精灵一样,他讨厌改变,也抗拒改变。 雷斯林在这个正可显示其优越感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怪异而无奈的微笑,“我们立刻前往沙克·沙罗斯。如果可能,我们最好今晚便利用森林之王所提供的方法离开。如果我们两天之内不拿到这个礼物,礼物便会落入龙人大军之手。” “你猜这个礼物是什么?”坦尼斯大声地猜测道。“一把剑或是钱币,就像卡拉蒙说的。” “我哥哥是个笨蛋,”雷斯林冷冷地说。“你和我都不相信他的猜测。” “接下来呢?”坦尼斯追问道。 雷斯林眯起眼睛。“我已经给了你建议,你最好照做。我有我去的理由,我就言尽于此。但是此行将会非常的危险,沙克·沙罗斯已经废弃三百年之久,我不认为它还会继续空旷下去。” “的确。”坦尼斯回答,他静静站了很久。法师轻咳了一下。“你相信我们是被选中的吗?雷斯林?”坦尼斯问。 法师毫不迟疑地说,“是的,所以我才会获选进入**师之塔,这也是帕-萨里安告诉我的。” “但是为什么呢?”坦尼斯不耐烦地问道。“我们又不是那种无敌的英雄——不过,也许史东算是——” “啊!”雷斯林说,“但是谁选择了我们?又为什么呢?半精灵坦尼斯,好好想想吧!” 法师嘲弄地向坦尼斯鞠躬,转身穿过树丛,回到大伙身边。 正文 第十二章 睡眠中的飞行·东方的浓烟·黑暗的回忆 “去沙克·沙罗斯。”坦尼斯说,“这是我的决定。” “这就是法师的建议吗?”史东愠怒地问。 “是的,”坦尼斯回答。“而且我同意他的建议。我们如果不在两天之内抵达沙克·沙罗斯,其他人便会到那里去。而我们将永远失去所谓的最珍贵的礼物。” “最珍贵的礼物!”泰索何夫说,两眼闪闪发光。“佛林特,想想看!价值连城的珠宝!或者是——” “一桶麦酒和欧提克的炸马铃薯,”矮人喃喃地说。“还有一堆温暖的篝火。但绝对不是——沙克·沙罗斯!” “我想这样就算同意了,”坦尼斯说。“如果你觉得东方需要你,史东,那么你当然——” “我会和你们一起前往沙克·沙罗斯,”史东叹气道。“北方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只是欺骗自己罢了。我的骑士同胞四散各地,坐困在颓废的城堡里,唯一的敌人只有他们的债主。” 骑士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并且低下了他的头。坦尼斯突然觉得非常疲倦,他的脖子酸痛,肩膀和背部则很疼,腿部的肌肉抽搐着。正打算开口再多说些话,却感觉到一只手轻柔地拍着他的肩膀。他抬头看到金月的脸,在月光中显得十分的宁静安详。 “你看起来很累了,我的朋友。”她说,“我们也都一样。但是我们很高兴你们愿意一起来,我和河风都是。”她的手十分有力。她抬起头看着队伍中的每一个人。“我们很高兴你们每个人都愿意一起来。” 坦尼斯看着河风,不确定这个高大的平原人是否同意她的话。 “只不过是另外一段冒险而已。”卡拉蒙红着脸说。“对吧,小弟?”他推推弟弟。雷斯林不理双胞胎哥哥,直接看着森林之王。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法师冷冷地说。“你提到要帮助我们越过这些山脉。” “的确,”森林之王点头回答道。“我也很高兴你们做出这样的决定。希望你们会满意我提供的帮助。 森林之王抬起头看着天际,伙伴们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去,夜空从树林的缝隙中看去,仍然是满布着璀璨的星斗。很快地大伙就察觉到天空中有东西在飞,偶尔会遮挡一些星光。 “我一定变成溪谷矮人了。”佛林特说,“飞马?!接下来会是什么?” “哦!”泰索何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坎德人被眼前那些绕着他们头顶飞行的美丽生物所吸引。他们逐渐地降低高度,身上的毛皮在月光下闪耀着蓝白色的光泽。泰斯双手紧握,他一辈子也不曾想到过有机会在空中飞!单这一点就值得和全克莱恩的每一个龙人作战。 飞马轻触地面,它们翅膀所造成的风让草木摇动。一只高大的飞马,恭敬地低着头,翅膀几乎触及地面地向森林之王行礼。它看起来骄傲而高贵,所有的飞马都依次行礼。 “是您呼唤我们?”为首的飞马询问森林之王。 “我的这些贵宾有事要赶去东方,我希望你们能够像风一般迅速地载他们飞过东墙山脉。” 飞马震惊地看着大伙,它尊贵地走过每个人的面前,打量着。当泰斯伸出手想要摸它时,它的双耳扇向前,并且缩回了头。但当它走到佛林特面前的时候,它厌恶地打了个喷嚏,并且转向森林之王。“坎德人?人类?还有矮人!” “千万别帮我忙!拜托!马耶。”佛林特也打了个喷嚏。 森林之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飞马不情愿地鞠躬。“是的,我王。”它回答。它走到金月前面,开始弯曲前腿,在她面前低下头帮助她上马。 “不!不要跪下来,高贵的生物。”她说。“我从会走路之后就开始骑马,我不需要这样的帮助。”把水晶杖交给河风,金月双手环绕着它的脖子,利落地翻身上马。她金色的秀发在月光下闪耀着羽毛的光泽,脸庞像是白色大理石般的纯净。现在她看起来才像是真正的蛮族公主。 她从河风手上接过水晶杖,将它高举,接着开口颂出诗般的歌声来。河风的眼中有着敬佩的神情。他跳上飞马的背,坐在金月的身后,他双手环抱着她,浑厚的嗓音也加入了歌声中。 坦尼斯不知道他们在唱什么,但很明显的是首有关胜利和光耀的歌谣。这首歌直达他的灵魂深处,让他也有开口的冲动。另一匹飞马走到他面前,他一个翻身上了马背,坐在有力的双翼前。 现在每一个伙伴都沉醉于金月的歌声中,当飞马的双翼乘着风飞翔的时候,大伙的心灵仿佛也跟着歌声直冲九霄。他们越飞越高,在森林的上空绕着圈。银色和红色的月亮在底下的山谷与云层中投射出奇异的紫色光芒,让整个夜空沉浸在一片紫色中。当森林渐渐远去时,大伙最后只见森林之王像颗陨落的星斗般地孤立在黑沉沉的森林当中。 一个接一个地,大伙感到一股浓浓的睡意袭向他们。 泰索何夫竭力抵抗这魔法造成的睡眠,着迷于风轻抚过脸庞的感受,惊讶于原来高耸的树木现在只不过是像玩具一般的大小,泰斯在其他人都睡去后,仍然努力保持着清醒。佛林特的头靠着他的背,鼾声震天。金月倚在河风的臂弯里,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即使在熟睡中,他仍然要紧紧的抱着她。卡拉蒙倒在马的颈子上,呼吸声清晰可闻。他的弟弟则靠在他宽大的背上。史东平静地睡去,脸上忧伤的线条随之而逝。连坦尼斯的脸上都不再因为责任和关心而有着烦心的表情。 泰斯打了个哈欠。“不可以,”他自语道。一边拼命眨着眼,掐着自己。 “小坎德人,赶快休息吧!”他乘坐的飞马笑着说。“一般人是不能飞行的,这个睡眠是为了保护你们,我们不希望你们一恐慌就掉了下去。” “我不会的!”泰斯抗议道,他又打了个哈欠。头倒向前,飞马的颈子温暖而舒适,柔软的皮毛有着袭人的香气。“我不会恐慌,”泰斯昏沉沉地说,“从来不会恐慌……”他睡着了。 半精灵醒来时惊讶地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飞马的首领站在他们面前,眼睛看着东方。坦尼斯坐了起来。 “我们在哪里?”他问道。“这里不是座城市呀!”他四顾着。“怎么搞的?我们甚至连东墙山脉都还没有越过!” “对不起,”飞马转向他。“我们没有办法载你们越过东墙山脉,东方有很可怕的事情正在酝酿着。空气中充满了黑暗的气息,这种感觉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他停下来,不停地在草地上来回踱步。“我不敢更靠近那里。” “我们现在在哪里?”迷惑的半精灵重复道。“其他的飞马呢?” “我命令他们回去了。我留在这里守护你们,现在你们醒了,我也应该回去了。”飞马严肃地看着坦尼斯,“我不知道是什么唤醒了沉睡的邪恶,我相信该不是你和你的朋友。” 他张开巨大的翅膀。 “等等!”坦尼斯挣扎的站起来。“什么——” 飞马跃入空中,绕了两圈,急速地飞回西方。 “什么邪恶?”坦尼斯对着空旷的草地问道。他叹了口气看着四周,伙伴们安详地以不同的姿势沉睡着。他看着地平线,试着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看得出来已经快要天亮了,阳光正开始照耀着东方。他站在一片大草原上,触目所及没有任何的树,只有及腰的草。 心中打量着飞马所谓东方的麻烦是什么状况,坦尼斯坐下来看着太阳升起,等着伙伴们醒来,他不怎么担心眼前身在何处,因为河风应该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来。所以他面向东方,享受数日以来难得的安详。 突然他坐起来,那种安详的感觉烟消云散,胸口仿佛被一手紧紧抓住。因为,就在地平线的那头,迎接自东方出升的是三个扭曲、浓密的烟柱。坦尼斯踉跄地站起来,试着要摇醒河风而不想吵醒金月。 “嘘!”坦尼斯低声说,把手放在嘴唇上,对着依然沉睡的金月点点头,河风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看见坦尼斯脸上的沉重表情,他马上就清醒了过来。静静地站起来,他跟着坦尼斯走离伙伴,目光紧盯着他。 “这怎么搞的?”他低声问,“我们是在阿班尼亚平原上,离东墙山脉还有半天的路程。我的村庄就在东边——” 坦尼斯沉默地指向东方,他闭上了嘴。在看到了直冲天际的浓烟之后,他不由自主地惨叫一声。金月惊醒过来,她坐起身来,睡意仍浓地看着河风,眼中的警觉之色越来越浓,她转头跟随着河风惊惧的视线。 “不!”她嚎叫道。“不!!”她再度叫出声。很快地站起来,她迅速地收拾自己的行李。其他人则被她的喊声所吵醒。 “怎么了?”卡拉蒙跳起来。 “他们的村庄,”坦尼斯柔声比划着。“正起火燃烧。很明显这些军队移动得比我们想象的要快。” “我的子民,”金月喃喃道,全身的精力似乎都被抽干。她瘫软在河风的怀里,看着升起的浓烟,“我的父亲……” “我们最好赶快动身。”卡拉蒙不安地打量着四周,“现在我们就象是吉普赛人衣服上的珠宝一样明显。” “是的,”坦尼斯说。“我们一定得离开这里,但是我们得去哪里呢?”他问河风。 “奎苏,”金月的声音不容任何的反抗,“我们会顺路经过。我的村庄后面就是东墙山脉。”她开始跨过草丛。 坦尼斯看着河风。 “金月!”平原人叫她,边跑向前抓住金月的手臂。“别去送死!”他严肃地说。 她抬头看着他,眼神犹如清晨的天空般冷酷。“不!”她坚决地说,“我要回去我们的村庄,如果有任何不幸发生,我们都应该负责。我不管那里是不是有数以千计的龙人等着我们,我要和我的子民共存亡,这是我的责任与义务。”她声音嘶哑了,坦尼斯看着,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痛起来。 河风一只手环抱着她,两个人相依走向初升的太阳。 卡拉蒙清清喉咙,“我希望真的能够遇到上千的那种怪物。”他喃喃地说,边拿起自己和弟弟的背包。“咦?”他惊讶地说,“它们都是满的。”他打开背包看了看。“干粮,够我们吃上几天的。而且我的剑也回到了剑鞘里面了!” “至少我们不用担心这事。”坦尼斯忧心地说。“史东,你还好吧?” “是的。”骑士回答。“昨天晚上睡过一觉之后,我感觉好多了。” “好吧,那我们走了。佛林特,泰斯呢?”坦尼斯转身差点撞上站在他身后的坎德人。 “可怜的金月,”泰斯柔声说。坦尼斯拍拍他的肩膀。“也许这不会像我们想的那样糟,”半精灵看着平原人远去的背影说。“也许那些战士打退了他们,而这是庆祝的浓烟。” 泰索何夫叹口气,抬头看着坦尼斯,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撒谎的技巧真烂,坦尼斯。”坎德人如此说着,他有预感这将会是十分漫长的一天。 黄昏,苍白的太阳终于落下。西方的天空上有着一条条黄色的云彩,接着陷入全然的黑暗。伙伴哆嗦地围着一团无法带给他们丝毫温暖的火堆,因为克莱恩上再也没有任何火可以融化他们内心的寒霜。他们彼此沉默不语,只是看着那堆火,试图理解他们所看到的景象,试图要从毫无理性的行为中找出一丝合理性来。 坦尼斯一生曾经经历过许多悲惨的状况,但这次奎苏部落被毁的惨状将会永远在他心中成为战争惨祸的象征。 虽然如此,在回忆起奎苏族的时候,因为他的心灵不愿意接受全部的事实,他只能回忆起片断的景象。奇怪的是,他竟然清清楚楚地记得村中那些融化的石头。只有在梦中他才会记起那些躺在焦黑石块当中的烧焦、扭曲的尸体。 宏伟的石墙,高大的神殿和建筑。那些有着巨石堆砌成的壮观雕像和庭院的雄伟建筑,广大的石砌竞技场——全部融化了,像在热锅上的奶油一样。虽然很明显的这个村庄一定是几天以前遭到攻击,但石块仍然冒着烟。看起来似乎有一阵白热的、无坚不摧的火焰吞噬了整个村庄。但是克莱恩上面哪有这种可以融化岩石的烈焰? 他无法忘记一个古怪的声音,无法忘记,因为它,大伙感到疑惑直到找到来源为止。在这座死寂的村庄中,它是唯一让人着魔的声音。他无法忘记自己搜遍整个村庄直到找到声音的来源。他记得自己不停地大喊着直到其他人到来为止,他们一起看着这座融化的竞技场。 碗形场地的外围巨石纷纷落到中央,在碗底变成冒着热气的液体。在正中央——在伤痕累累、满目疮痍的草地上——树立着一座简陋的绞刑架。两根巨大的石柱被无法想象的巨力插进烧焦的地面,它们底部也因此而碎裂开。距离地面十尺的地方,一根原木横放在石柱上。木头被烤成焦炭,上面站着专食腐的鸟类。三根锁链,在融化成一团前似乎是铁制品,不停地前后摇动着,这就是怪声的来源。每根链条上倒吊着一具尸体。这不是人类的尸体,它们似乎是大地精。在这个处刑架的顶上用一柄破剑插着一块焦黑的盾牌。盾牌上用粗略的字体刻着勉强可以辨认的普通话。 “这就是胆敢违背我的命令收容俘虏的下场,不杀光的就得死!”底下签着,猛敏那。 猛敏那?这个名字对坦尼斯来说完全陌生。 还有其他的影像。他记得金月站在父亲已成废墟的屋子里试着要把一个花瓶拼凑成原来的样子。他忘不掉一只狗——整个村庄里面唯一活着的生物——蜷曲着躺在一个死去小孩的尸体旁。卡拉蒙停下脚步抚摸它,小狗退缩了一步,接着亲热地舔着卡拉蒙的手,又舔舔小孩冰冷的脸,满怀希望地看着卡拉蒙,希望这个人类能够让往日重现,让他的小玩伴能够再次陪它又笑又跳。他记得卡拉蒙的大手不停地抚摸着小狗柔软的皮毛。 他忘不掉河风漫无目的地捡起一颗石头,茫然地看着遭到悲惨命运的家园。 他忘不了史东愣愣地站在脚手架前,看着那块盾牌。他记得骑士的嘴无声地颤动着,仿佛是在诅咒,或者是在祷告。 他忘不掉饱经风霜的矮人脸上哀伤的线条,他漫漫一生所见过的悲剧根本无法与眼前的情景相比。他轻拍着蹲在角落里泣不成声的泰索何夫,无奈地安慰着他。 他无法忘记金月疯狂地搜索生还者,她在灰烬和碎石中不停地翻找,叫着许多人的名字,留意恍惚中传来的任何回答,直到声音嘶哑,河风终于说服她这一切已经是徒然。就算有任何的生还者,也早该逃走了。 他忘不掉一个人站在村庄的中央,看着眼前的一堆插着箭矢的灰烬,最后才认出这是龙人的尸体。 “坦尼斯,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没有任何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地方,我们必须抵达沙克·沙罗斯,才有办法替他们复仇。” 所以他们离开奎苏部落。在深夜中疾行,没有人想要停下来,每个人都想让自己筋疲力尽,如此一来,当他们终究被迫睡着的时候,梦中便不会出现那些可怕的场景。 但噩梦终究还是来临了。 正文 第十三章 寒冷的黎明·藤桥·黑水 坦尼斯感觉到爪子抓住他的咽喉,他不停地挣扎,醒来却发现河风在黑暗中大力地摇着他。 “什么?”坦尼斯坐起身来。 “你刚才在做梦。”平原人严肃地说。“我必须要叫醒你。你的叫声会吸引敌人来攻击我们的。” “是的,谢谢你。”坦尼斯喃喃地说,“抱歉。”他坐直,试着要从噩梦中清醒。“现在是什么时间?” “还有几个小时才会天亮。”河风忧心忡忡地说。他回到原先坐的地方。靠着一根弯曲的树干。金月在他面前熟睡。她开始摇头说着梦话,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般发出呻吟声。河风抚摸着她的秀发,她静了下来。 “你应该早点叫醒我的,”坦尼斯说。他站起来揉着肩膀和颈子。“该我守夜了。” “你认为我睡得着嘛?”河风哀伤地回答。 “你一定得睡。”坦尼斯回答。“如果你不睡会拖累大家的。” “我们的族人可以好几天不睡觉地赶路。”河风回答。他的眼神呆滞,眼珠布满血丝,看来仿佛正瞪着空气发呆。 坦尼斯正打算要说服他,却叹口气闭上了嘴。他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体会到平原人所受的痛苦。朋友与家庭——过去的一生——彻底的摧毁,一定是无比的打击,光是想象都令人胆怯。坦尼斯离开他走到正在雕刻一块木头的佛林特前。 “你也应该睡一觉的。”坦尼斯告诉矮人。“我会守夜的。” 佛林特点点头。“我听到你的喊声,”他收起匕首,把木头放进袋子里。“梦中是在保卫奎苏嘛?” 坦尼斯想着不禁皱起眉来。在寒风中颤抖着,他紧抱着斗蓬,戴上兜帽。“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吗?”他问佛林特。 “平原人说我们在东贤路上,”矮人回答。他在冰冷的地面上伸着懒腰,把毯子拉到肩膀上。“一条古老的道路。大灾变之前就有了。” “我不认为我们运气好到这条路刚好通往沙克·沙罗斯吧?” “河风确实不这样想。”矮人半醒地回答。“他说以前只在上面走了一段路,但至少它可以让我们穿越山脉。”他大力地伸了个懒腰,翻过枕着的斗蓬。 坦尼斯深深地吸气。夜晚看来十分的宁静。他们在慌乱逃离奎苏的过程中没有遇上任何的龙人或地精。就像雷斯林说的一样,龙人攻击这部落不是为了部署战争,而是单纯地为了寻找水晶杖。他们一击不中就已经全面撤退。森林之王所说的期限还没有到,坦尼斯推测。两天之内抵达沙克·沙罗斯,目前已经过了一天了。 半精灵颤抖着走到河风处。“你知道我们要往那个方向走多久吗?” “是的,”河风点点头,揉着发红的眼睛。“我们朝东北走,朝着新海走。那里是传说中沙克·沙罗斯的所在地。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他皱起眉,摇摇头。 “我们明天可以到达那里吗?”坦尼斯问道。 “新海据说离奎苏有两天的距离。”野蛮人叹了口气。“如果沙克·沙罗斯真的存在,我们应该能在一天之内抵达。虽然听说从这里到新海的路沼泽遍布。非常难走。” 他闭上眼睛,心不在焉地抚摸着金月的秀发。坦尼斯安静下来,希望平原人能够睡一觉。半精灵静静地坐在一棵树下,看着夜空。他想天一亮便得问问看泰索何夫有没有这里的地图。 坎德人确实有地图,但却没有多大帮助,因为这张地图又是大灾变之前的古物。地图上没有新海,因为它是在大地被撕裂之后,特皮德斯洋的海水灌入形成的。但是地图上仍然标示着沙克·沙罗斯,它离东贤路并不很远。如果路不是太难走,当天下午便可以抵达。 大伙闷闷不乐地用了一顿早餐,毫无食欲地吞下这些食物。雷斯林在营火上煮着难闻的药汁,奇异的眼睛看着金月的水晶杖。 “现在它变得价值连城。”他柔声说。“它变成一件以无辜者的鲜血换来的礼物了。” “值得吗?这值得用我族人的鲜血换取吗?”金月问,呆呆地看着手中不起眼的褐色手杖。她看起来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眼睛下方有了灰色的眼袋。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每个人都笨拙地瞧向它处。河风突然站起来,独自一个人走进林中。金月抬头看着他,接着把头埋在双手中哭泣起来。“他觉得都是他的错。”她摇着头。“我没能帮上忙,这不是他的错。”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坦尼斯慢慢地走向她。他把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揉捏着她肩上紧绷的肌肉。“我们无法理解。所以我们只能不停地前进,希望能够在沙克·沙罗斯找到答案。” 她点点头擦干泪。深吸了口气,用泰索何夫递给她的手帕擦了擦鼻涕。 “你说的没错。”她吞咽着口水说。“我父亲会因为我感到羞耻的。我一定记得——我是酋长的女儿。” “不,”河风低沉的声音从她背后的森林中传出来。“你就是酋长。” 金月吃了一惊,她奋力站起来,瞠目看着河风。“也许我是,”她说道,“但这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全族都已经——” “我看到了足迹,”河风回答。“有些人还是逃了出来,他们也许躲进山里。他们会回来的,而你就是他们的领导者。” “我们的族人……还活着!”金月脸上闪着光芒。 “活着的不多,也许此刻已经一个不剩。这得看龙人有没有跟他们杀进山里去。”河风耸耸肩。“但你仍然是唯一的领导者。”他的声音中开始带着忧伤——“我将是酋长的丈夫。” 金月退缩了,仿佛被打了一巴掌。她眨眨眼睛,摇了摇头。“不,河风,”她柔声说,“我……我们以前讨论过——” “我们有吗?”他打断道。“我昨天晚上想着这件事。我已经离开那么多年,我一直都单纯地把你当作我的女人——我忘了……”他吞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气。“我离开金月,回来却只看到酋长的女儿。” “我有什么选择?”金月气恼的哭出来。“我父亲身体不好,我得要统领整个部落,不然部落就会落入长老们的把持中。你知道当个酋长的女儿是什么滋味嘛?怀疑每一口食物到底有没有被下毒!每天努力开掘财源存入库房,好让战士有钱可领,不给长老任何把持的机会!不管任何时候我都得以一个酋长的女儿的身份出现,父亲只会在一旁流着口水嘟囔着。”她泣不成声。 河风倾听着,脸上毫无表情。他看着天空,“我们该走了,”冷冷地说。“就要天明了。” 大伙只在这条老旧的路上走了几里就发现自己陷入了沼泽之中。他们发现地面越来越松软,高大、牢密的针叶林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扭曲变形的植物。一团迷雾遮去了阳光,空气变得恶臭难闻。雷斯林开始咳嗽,被迫用手帕遮住口鼻。他们始终走在破碎的石板路上,避免踏上旁边松软的沼泽地。 佛林特一直走在坎德人的前面,突然他大叫了一声消失在在泥浆中。他们只能看到他的头。 “救命呀!矮人掉下去啦!”泰斯喊道,其他人飞快地赶来帮忙。 “它把我越拉越深!”佛林特在湿滑的泥浆中绝望地挣扎着。 “抓稳,”雷斯林警告道。“你掉进死亡陷阱了,不要下去救他!”他警告正要前去的史东。“你们两个都会死的,拿根树枝来。” 卡拉蒙抓住路旁的一棵小树,深吸一口气,涨红着脸开始用力。他们可以清楚地听见大汉将树连根拔起的声音。河风把树枝平伸过去,希望能碰到矮人。佛林特几乎连鼻子都浸没到了烂泥里,最后终于成功地抓住树枝。战士把整棵树连着矮人一起从烂泥中拉出。 “坦尼斯!”坎德人抓住半精灵指着方向。一条蛇,像卡拉蒙的手臂般粗大,钻进刚刚佛林特被困的地方。 “我们没有办法通过这里!”坦尼斯指着沼泽。“也许我们应该回头。” “没时间了。”雷斯林嘶哑道,沙漏般的瞳孔闪着光芒。 “也没有别的路了。”平原人困扰地说。“我记不得什么时候,但我曾经到过这里。我知道通过沼泽的路,它通往——”他舔舔嘴唇。 “通往一个被邪恶占据的都市?”坦尼斯严肃地说。 “沙克·沙罗斯!”雷斯林嘶声道。 “当然了,”坦尼斯柔声说。“这倒也说得通。除了你找到这柄水晶杖的地方之外,我们还能上哪里去找答案呢?” “我们必须立刻动身了!”雷斯林坚决地说。“今晚午夜我们一定要到那边。” 平原人领着大家,他在黑色的水中踏着坚硬的地面前进,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下去,越来越深入沼泽中。被他称作铁抓的树耸立在水中,根部暴露在外,扭曲地抓着地面。树枝上垂下来的气根沿着勉强可行的小路低垂着。浓雾开始聚拢,没有人能看见几尺之外的东西。他们被迫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每一步。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跌进那些深不可测的黑色臭水中。 突然间,小径消失在沼泽中。 “现在怎么办?”卡拉蒙不悦地问道。 “靠这个,”河风说。一座藤蔓揉成的简陋绳索桥悬挂在树上。像道蛛网般地横跨在水面上。 “这是谁建的?”坦尼斯问道。 “我不知道,”河风说,“但是每逢无路可走的时候你就会看到这种桥。” “我告诉过你,沙克·沙罗斯不会一直空旷无人的。”雷斯林低声说。 “是的,我想你们至少不该对诸神送给我们的礼物丢石头,”坦尼斯回答。“不管再怎么样糟糕,我们至少不需要游泳过去。” 横跃藤蔓桥的旅程并不愉快。藤蔓上遍布着湿粘的青苔,走起路来必须要更加小心。整座桥一碰就摇晃个不停,每一个人经过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的。他们安全地抵达另一边,但走不了多久便又被迫走上另一座吊桥。四周始终布满黑色的死水,仿佛有着无数对饥渴的眼睛正在窥探他们。接着他们到了一个地方,没有坚硬的地面,也没有藤蔓桥。前面只有一望无际的污水。 “这不是很深,”河风喃喃地说。“跟着我,除了我踏过的地方不要走上任何地方。” 河风踏出一步,跟着另一步,用感觉来找路,其他的人跟在他后面,直愣愣地看着水面。水中有很多看不见的东西会从他们的脚旁滑过,让他们如惊弓之鸟。直到他们踏上坚硬的地面后,每个人的腿上都覆满一层让人作呕的粘液。但这段路看起来,也许是最难走的一段。因为丛林现在看起来没有之前的那么浓密,他们甚至可以从树梢看见微弱的阳光。 越往北方走,地形就越来越平坦。到了正午时分,坦尼斯在一棵老橡树地下找到一个结实的土地,于是便要大家休息一下。伙伴们坐下来吃着中餐,为了庆幸脱离沼泽地带而满怀希望地交谈着。金月和河风除外,他们一声不吭。 佛林特全身衣服湿透,不停地发抖着,并且抱怨关节的抽痛。坦尼斯开始担心,他知道矮人被关节炎所苦,也想起来佛林特一直担心拖累他们。坦尼斯拍拍坎德人的肩膀,示意他到旁边来。 “我知道你的那些袋子里一定有些东西可以驱除佛林特的寒意,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坦尼斯柔声说。 “喔,当然喽,坦尼斯,”泰斯兴奋地说。他摸东摸西地一个袋子一个袋子地找着,最后终于摸出了一个闪闪发亮的银瓶来。“白兰地,欧提克店里最好的!” “我猜你没有付钱吧?”坦尼斯微笑地问道。 “我会的!”坎德人一脸受伤的样子。“下次去我就会。” “当然。”坦尼斯拍拍他的肩膀。“给佛林特喝一些,别太多。”他警告道,“只要让他身子暖和起来就好。” “好的!然后我们就可以带头!”泰斯笑着跑向矮人,坦尼斯则回到其他人的身边。其他人都在静静地收拾着午餐。准备离开。我们每个人都用得着那瓶酒,他想。金月和河风整个早上都一言不发,他们的情绪感染了所有的人。坦尼斯想不出有什么安慰他们的办法,他只希望时间能够为他们疗伤止痛。 大伙下午又沿着小径走了一个多小时,由于丛林最茂密的地带已经过去,所以速度比上午要快了许多。当他们以为已经离开了沼泽的时候,前面的路上突然再也没有结实的土地。大伙沮丧地再度踏入气味薰人的臭水中。 只有佛林特和泰斯毫不受这沮丧气氛的影响,他们两个远远地走在大伙的前面。泰索何夫很快就忘记了坦尼斯的警告。白兰地不只让他们的身体热了起来,也驱逐了心中的阴影,所以坎德人和矮人不停地把瓶子传来传去,直到整瓶酒都被他们喝光为止。然后他们大跨着步,开玩笑地讨论着下次遇到龙人时候应该怎么办。 “没错!我一定会把他们变成石头的!”矮人挥舞着想象中的战斧,“轰!正中他的蜥蜴脑袋。” “我打赌雷斯林用眼神就能把它变成石头的!”泰斯模仿着法师肃杀的脸和锐利的眼神,两个人一起开怀大笑,接着突然住嘴,轻声咯咯笑着,唯恐坦尼斯听到他们的声音。 “我打赌卡拉蒙拿把叉子就可以把他们的尸体吃下去!”佛林特说。 泰斯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矮人则哈哈大笑。突然湿软的地面中断,泰斯拉住佛林特,因为他差点一头栽到沼泽的水里去,这沼泽十分宽,连藤桥都没有办法跨越它。上面倒着一棵巨大的树,宽大的树干可以同时让两个人并肩而行。 “这才叫桥呢!”佛林特后退一步,试着要让自己的眼睛聚焦。“不用像蠢蜘蛛一样爬网了。我们走。” “我们不先等等其他人吗?”泰索何夫轻声问。“坦尼斯不会希望我们分散开的。” “坦尼斯?哈!”矮人嗤之以鼻,“我们会让他知道的!” “好呀!”泰索何夫兴奋地答应。他一跃跳上那棵树。“小心,”他滑了一下,但轻易地恢复平衡。“这有点滑。”他走了几步,手臂向外伸出,模仿某次庙会上表演走钢丝的那个家伙。 矮人笨拙地跟着坎德人,佛林特踏着大靴子跌跌撞撞地走在树干上。佛林特心中某个清醒的角落告诉他,他清醒的时候一定不会这样做。还告诉他不等其他人就急着过桥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他全然不理。他觉得自己又变得年轻了。 泰索何夫一面假装自己是走绳索的高手,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真的有个观众——一个龙人跳到他面前的树干上。这个景象立刻让泰斯清醒了过来。坎德人不会感到害怕,但是他很明显地感到惊讶。他的理智还清醒得足以做两件事,他先大喊,“坦尼斯,有埋伏!!”接着拿起胡帕克杖用力挥出。 这一挥让龙人吓了一跳,怪物吸了一口气后跃下树干以避开这一击。泰斯一时站立不稳,很快地又恢复了平衡,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又看到岸边有另一个龙人。他不解地发现,这两个家伙都没有带武器。但在他清楚原因之前,背后传来一声大吼。他忘了还有矮人了。 “怎么搞的?”佛林特喊道。 “龙人——么法师耶。”泰斯口齿不清地说,一手抓住胡帕克杖,朝雾里看着。“前面有两个!他们来了!” “要对付他们呀!不要挡住我的路!”佛林特吼道。他开始伸手到背后,准备掏出战斧来。 “我能去哪里呀?”泰斯不知所措地叫道。 “趴下来。”矮人喊。 坎德人趴了下来,当龙人伸出爪子开始逼近的时候,他整个人贴向树干上。佛林特用力地一斧挥出,如果能砍中可能可以把龙人砍成两半,可惜矮人计算错误,他的斧头徒然砍过龙人面前的空气,后者正在念着咒语使着奇怪的手势。 佛林特一个收势不住,在湿粘的树干上滑了一下,矮人大喊着朝天跌进水里。 泰索何夫跟着雷斯林多年,一下子就认出龙人在施展的法术,面朝下趴在树干上,手里紧紧地抓着胡帕克杖,他知道自己只有几秒钟的时间考虑怎么做。矮人在他下方不远的地方打水,另一个方向,龙人很明显地正要使出法术。泰斯决定不管面对任何事都比被魔法攻击好,他深吸一口气,跳下树干。 “坦尼斯!有埋伏!” “该死!”卡拉蒙听到前面雾中传来坎德人的警告,不禁咒骂着。 每个人都开始向着声音的来源跑去,边咒骂着挡路的藤蔓和树枝。冲出树林后,他们看见横倒在水面上的枯树,四个龙人从阴影中窜出,挡住他们的去路。 突然大伙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连身边的伙伴都看不见。 “魔法!”坦尼斯听见雷斯林的嘶哑的声音说。“他们是魔法师,站到一边去,你们没办法和他们战斗。” 接着坦尼斯听到法师痛苦的惨叫声。 “小雷!”卡拉蒙大喊道。“你在——啊——”接着一个叫声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坦尼斯又听到龙人吟唱咒语的声音。正当他慌忙掏着剑时,他突然被某种粘粘的东西从头到脚包起来,连嘴和鼻都被堵住。挣扎着要逃脱,他只让自己越陷越深。他听见史东在身旁咒骂着,金月的呼救声,河风的声音好像被什么捂住,接着无力感笼罩着他。坦尼斯跪下来,依旧试着要从这蛛网般的罗网中挣扎。接着他就面朝下地陷入不自主的睡眠中(注一)。 注:1.龙人魔法师所施展的法术是“睡眠术”和“蛛网术”(Web),前者前面已经提到过。蛛网术是法师的二级法术,它可以制造出大量的坚韧、黏性强大的人造蛛网来,这个法术可以用来针对空间使用,让该处非常难走;也可以针对对手施展,把对方困在层层的蛛网中。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可以慢慢的挣脱这些缠人的蛛网;这些蛛网的另一个特征是易燃,高热也可以轻易的破坏它们。这个法术所需要的材料是一些蜘蛛的网。 正文 第十四章 龙人的囚犯 躺在地上,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泰索何夫看着龙人准备把他昏迷不醒的朋友们架走。坎德人在沼泽的一丛矮树中躲得好好的,矮人四肢平伸地躺在他旁边,冻得昏死过去。泰斯悔恨地看着他。他别无选择,佛林特慌乱中不停地把坎德人往水里拉。如果他没有一杖敲在矮人的头顶上,现在可能两个人都已经送命。他从水中捞起昏迷的矮人,把他安全地藏在矮树丛中。 接着泰索何夫无可奈何地看着龙人用魔法把伙伴们困在坚固的蛛网中。泰斯看到他们都失去了知觉——或者是死了——因为他们连反抗的动作都没有。 坎德人苦中作乐地看着龙人试着拿起金月的水晶杖。很明显它们认出了这柄水晶杖,因为它们靠近观察着,并且做出兴奋的手势。其中一个——可能是首领——伸手去拿。一阵蓝光闪过,龙人尖叫着跳来跳去,口中不停叽哩咕噜地讲着泰斯认为八成没有什么水准的话。首领最后终于想到一个不怎么聪明的办法。从金月的背包里拿出一块毛毯,龙人们把它放到地上。它们小心地用毛毯将水晶杖包起来,胜利地将它举起。龙人把坎德人被蜘蛛网包围的朋友们扛起来,其他龙人跟在后面,手上拿着大伙的背包和武器。 当龙人们靠近坎德人藏身的树丛时,佛林特突然哀号一声,泰斯连忙捂住他的嘴。幸好龙人没有注意,继续地走着。泰斯在午后的阳光下可以清楚地看见朋友们的现状,他们似乎都只是睡着而已,卡拉蒙甚至大声打着鼾。坎德人想起了雷斯林的法术,推测龙人们施展的是同样的魔法。 佛林特又再次呻吟起来,队伍最后的龙人停下脚步窥探这片树林。泰斯又抓起了胡帕克杖,举在离佛林特头不远的地方——为了预防万一。幸好没有必要,龙人嘟囔了几句,耸耸肩便又继续跟上队伍。放心地叹了口气后,泰斯把手从矮人的嘴上拿开,佛林特睁开双眼。 “发生了什么事?”佛林特呻吟着,手放在头上。 “你掉下桥,头撞到树干上。”泰斯心虚地说。 “真的?”佛林特看起来不大相信。“我可不记得。我只记得有个龙人向我走来,我不小心掉下水——” “不管,你的确撞到自己的头,用不着狡辩了。”泰斯赶快说,边站起身。“你可以走吗?” “我当然可以走路,”矮人说,他站起身来,有些不稳,但腰杆挺得笔直。“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龙人抓住了他们,把他们带走了。” “每一个人?”佛林特嘴巴开开地问。“就这样被抓走了?” “这些龙人是魔法师,”泰斯不耐烦地说着,急着要离开,“我猜它们施展了些法术。除了雷斯林外,它们没有弄伤任何人。我猜它们对他做了些可怕的事,它们经过的时候我有看到他,他看起来很糟糕,不过他也是唯一的一个。”坎德人拉拉矮人的湿袖子。“我们该走了——得要跟上它们才行。” “是,是啊。”佛林特喃喃地看着四周。接着他又把手放到头上。“我的头盔呢?” “在沼泽底下吧?”泰斯夸张地说。“你要下去捡吗?” 矮人害怕地看看那滩泥水,打了个寒颤,赶快转身离开。他把手放到头上,这次感觉到有一个大肿包。“我真的不记得有撞到头。”他自语道。接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在背后乱摸着。“我的斧头!”他大喊道。 “嘘!”泰斯警告道。“至少你还活着。我们现在得要救出其他人才行。” “只靠着你那只巨大的弹弓我们要怎么把他们救出来?”佛林特嘟囔着跟在快步前进的坎德人后面。 “我们会想出办法的。”泰斯自信地说,虽然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像铅一般的沉重。 坎德人轻易地找到龙人的足迹。这条路很明显的常有人迹,看起来似乎有几百个龙人曾经走过这条路。泰索何夫观察这些足迹,突然想到他们可能正走进一座满是怪物的军营中;他耸耸肩——没有必要为了这种细节担心。 不幸的是,佛林特和他的看法不同。“路的尽头一定有一大群的怪物!”矮人惊呼着抓住他的肩膀。 “是的,不过——”泰斯停下来思考着这个状况。他突然轻松起来,“那更好,它们人越多,看到我们的机会也越小。”他继续走着。佛林特皱着眉,那句话里的逻辑肯定有问题,但他一时之间想不出来。况且他也没有力气去争辩。另外,他和坎德人都想过同样的事情——另外唯一的选择就是抛弃自己的同伴,自己逃出这个沼泽。然而这根本就不列入考虑的范围。 他们又走了半个小时,太阳沉入雾中,发出血红的光芒来。黑夜静静地降临这神秘的沼泽上。 很快的他们就看到前面出现一团模糊的光亮。他们离开小径,隐秘地躲在树林中。坎德人像只老鼠般地灵巧行动着;矮人不停地踩到树枝、撞上树干、闯进树丛中。幸好,龙人的营帐中大多在庆贺,可能连一整队的矮人靠近都听不见。佛林特和泰斯尽量靠近火光观察着。突然佛林特粗暴地抓住坎德人,几乎要把他拉倒。 “伟大的里奥克斯啊!”佛林特咒骂道,指着前面,“一条龙!” 泰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和矮人呆呆地看着龙人们在 前面尽情地跳舞和膜拜。这只龙盘踞着整个废墟的一大部分。它的头比树顶还要高,翅膀展开惊人的宽。其中一个龙人,穿着奇怪的袍子在龙面前弯着腰,指着放在地上的水晶杖和其它俘虏来的武器。 “那只龙看起来有点奇怪,”泰斯在观察了几分钟之后做出结论。 “意思是它们根本不该存在吗?” “没错!”泰斯说。“你仔细看看。它根本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什么反应。它只是坐在那里。我理想中的龙应该更活生生一点才对,你不觉得吗?” “你要去搔它的痒吗?”佛林特嗤之以鼻。“然后你就知道什么是活生生了。” “我想我会的,”坎德人说。在矮人来得及回答之前,泰索何夫离开了藏身的树丛,沿着阴影慢慢地接近营地。佛林特差点急得把胡子扯掉,但是现在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矮人只好跟着他过去。 “坦尼斯!” 半精灵听见有人隔着一道深渊呼唤他,他试着要回答,但嘴里塞满了粘粘的东西,让他开不了口,他摇摇头。接着感觉到有一只手扶着他坐起来。他张开双眼。现在是在晚上,从摇晃的光影来看,某处有一团猛烈的火光照耀着这里。史东靠着他,脸上满是关怀之意。坦尼斯叹了口气,伸手摸着骑士的肩膀,他想要说话,但是被迫从嘴里和脸上抓下一些像蜘蛛网般粘不拉叽的东西。 “我很好,”坦尼斯一能开口就说道。“我们在哪里?”他看着四周,“每个人都在吗?有人受伤吗?” “我们在龙人的营地里,”史东帮着半精灵站起来。“泰索何夫和佛林特都不见了,雷斯林受了伤。” “严重吗?”坦尼斯警觉到史东脸上的忧心表情。 “不太好。”骑士回答。 “浸毒的飞镖,”河风说。坦尼斯转过头去看着平原人,第一次好好打量了这座监牢。他们被关在一座竹子盖成的牢房里。龙人在外面守卫着,手上拿着细长、弯曲的剑。牢房外面,数百个龙人聚集在营火旁,营火之上是…… “没错。”史东说,看到了坦尼斯惊讶的表情。“一只龙。更多的神话故事,雷斯林会很高兴的。” “雷斯林——”坦尼斯走到盖着斗蓬躺在牢房角落的法师身边。年轻的法师发着高烧,身体却冷得发抖。金月跪在他身边,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不停地把白发往后撩。他昏迷不醒,身体不停地扭曲着,口中说着奇怪的话,有些时候喊着含糊的俚语。卡拉蒙坐在弟弟身旁,脸色几乎一样苍白。金月看到坦尼斯疑问的眼神,哀伤地摇摇头。河风站到坦尼斯身旁。 “她在他的脖子上找到这个。”他说,食指和拇指小心地夹着一只羽毛镖。他看着法师的脸上没有任何关怀,只有同情。“谁知道他的血液里现在有几种毒呢?” “如果我们手上有水晶杖的话——”金月说。 “没错,”坦尼斯说,“它到哪去了?” “那里,”史东说,嘴不自然地扭曲着。他指指前方,坦尼斯的眼光穿过数百个龙人之后,发现水晶杖包在金月的毯子里,放在 的面前。 坦尼斯伸手出去抓住笼子,“我们可以逃出去,”他跟史东说,“卡拉蒙可以把这些竹子像树皮般地折断。” “泰索何夫如果在的话,他也可以把这些像树皮般地折断,”史东说,“然后我们只需要将数百名龙人解决掉,就行了——更别提那条龙了。” “好吧,别讽刺我了。”坦尼斯叹气道。“有人知道泰斯和佛林特的下落吗?” “河风说他听到泰斯的警告后,紧接着听到落水的声音。运气好的话,他们跳下去躲进沼泽中。运气不好的话——”史东话没说完。 坦尼斯闭上眼睛。他感觉非常的疲劳——疲于战斗、疲于杀戳、疲于在烂泥不停地跋涉。他渴望躺下来好好睡一觉。但是他反而又睁开眼睛,走到笼边,摇晃着竹条。龙人守卫转过身来,手中拿着武器。 “你会说普通话吗?”坦尼斯非常慢地用克莱恩上最简单的普通话说。 “我会说普通话,而且明显比你说得好。”龙人不屑地说。“你要干吗?” “我们队伍里有人受伤了。我们希望你能够治疗他,给他那种毒药的解药。” “毒?”龙人看着牢内。“哦!没错,那个法师。”怪物喉中发出咕噜的声音,很明显是在笑。“他看起来伤得很重,对吧?那种毒可是效果神速。我们不能让魔法师活着,即使关在笼子里也很危险的。别担心。他不会孤单的,你们其他人很快就会与他一同踏上黄泉路。事实上,你应该嫉妒他,因为你们可不会死的那么轻松!” 龙人转身和同伴说话,拇指指着笼子的方向,两个人都发出了那种咕噜的笑声。坦尼斯觉得内心的愤怒渐渐升高,回头看着雷斯林。 法师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金月把手放在他脖子上,感觉脉搏的跳动,接着摇了摇头。卡拉蒙哀伤地嚎叫着,接着眼光落向两个谈笑着的龙人守卫。 “停下来——卡拉蒙!”坦尼斯叫道,但已经太晚了。 像是只受伤的凶兽般狂吼着,壮硕的战士扑向龙人。竹条被撞碎,碎片割开、划伤他的肌肤。心中充满着杀戳的冲动,卡拉蒙根本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当战士通过面前的时候,坦尼斯扑上他的背,卡拉蒙像只熊般地轻易将他甩开。 “卡拉蒙,你这个笨——”史东嘟囔着和河风一起扑向卡拉蒙,盛怒的卡拉蒙毫不在乎地带着他们两人继续往前冲。 转过身,一个龙人举起了他的武器,卡拉蒙一拳把剑打飞。怪物被卡拉蒙一拳打晕倒在地上。几秒钟之内,六个龙人就举着弓箭把战士团团围住。史东和河风把卡拉蒙扭倒在地上。史东坐在卡拉蒙肩膀上,将他的头按入泥中,直到卡拉蒙放弃抵抗,发出啜泣的声音。 就在那一刻,一道尖锐的声响响彻整个营地。“带那个战士过来!”那条龙说。 坦尼斯感到背上的汗毛直竖。龙人们放下武器,转头面对 ,他们惊讶地看着,嘴里喃喃地自语着。河风和史东站了起来。卡拉蒙仍然在地上不住地啜泣着。龙人们不安地彼此对望,靠近 的龙人则赶紧后退,绕着它形成一个半圆。其中一个龙人,从盔甲和穿戴上坦尼斯推测是个队长之类的家伙,走向一个呆呆看着 ,嘴巴张得大大的龙人。 “怎么搞的?”队长问道。龙人用的是普通话。坦尼斯静静地听出来,猜想他们是属于不同的种族,穿着袍子的很明显身兼牧师和法师。两种怪物没办法直接用自己的话沟通。擅长作战的龙人则看起来十分的懊丧。 “你们的波扎克牧师不在这。”穿着袍子的龙人很快地回复镇静。“龙飞到这来将它带去与猛敏那大王讨论有关水晶杖的事了。” “但那个牧师不在的时候,那只龙从来不会说话的!”队长压低了它的声音。“我的手下不喜欢这样,你最好赶快想些办法来。” “怎么这么慢?”龙的声音象是尖啸的风声般。“把战士带过来!” “照着龙所说的做。”穿着袍子的龙人用爪子比划着。几个龙人很快地冲向前,把坦尼斯和河风都推回破碎的笼子中,它们把流着血的卡拉蒙拉起来,把他拖到龙的面前站着,背对着营地中央熊熊的烈火。他旁边放着蓝色的水晶杖,雷斯林的法杖,还有他们的武器和背包。 卡拉蒙抬头面对这只怪兽,眼中满是泪水,脸上则挂着许多竹子碎片所造成的血痕。那只龙低头看着他,全身笼罩在火中冒出的浓烟中。 “卑贱的人类,我将会好好处置你们的,”龙嘶嘶的说。当它开口的时候,它缓慢地挥动巨大的翅膀。龙人们吃了一惊,开始后退,有些还不小心跌了一跤。很明显的它们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卡拉蒙无所畏惧地瞪着这只怪物。“我弟弟快要死了,”他喊道。“随你怎么处置我。我只要求一件事,给我剑,好让我可以奋战而死!” 巨龙尖声笑着,龙人也加入它,跟着一起发出可怕的咕噜声。当巨龙的翅膀振动时,它的身体开始前后摇摆,仿佛要扑向战士,一口将它吞掉。 “这将会很有趣,让他拿起武器,”巨龙命令道。它巨大的翅膀扇出烈风,从火焰中吹出许多火星来。 卡拉蒙推开龙人守卫,用手擦擦眼睛,他走向那堆武器,挑出自己的剑。接着他面向巨龙,脸上露出哀伤、无奈的神情。他举起了剑。 “我们不能让他就这样牺牲!”史东嘶哑地说,他向前一步,准备跳出笼子。 突然他们身后的阴影中传来一个声音。 “……坦尼斯!” 半精灵转过身。“佛林特!”他惊讶地说,接着警视着龙人守卫。但是他们都专注地看着卡拉蒙单挑巨龙的奇观。坦尼斯很快跑到笼子后方,矮人躲藏的地方。 “快离开!”半精灵命令道。“你没有可以帮上忙的地方。雷斯林快要死了,那个龙又……” “那是泰索何夫,”佛林特简单地说。 “什么?”坦尼斯瞪着矮人。“别胡说八道。” “那只龙是泰索何夫,”佛林特耐心地重复道。 坦尼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矮人。 “那只龙是拿来骗人的。”矮人快速地耳语着。“泰索何夫偷偷溜到它后面,发现里面有个机关!任何人坐在里面都可以扇动翅膀,对着一根空管子说话。我猜这就是那些牧师维持秩序的方法,无论如何,泰索何夫现在正坐在龙里面拍着翅膀,威胁要吃掉卡拉蒙。” 坦尼斯吃了一惊。“但我们能怎么办?这里仍然有数百个龙人。很快的它们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和史东还有河风,跑到卡拉蒙身边。拿起你们的武器、水晶杖和背包。我会帮助金月把雷斯林扶进森林中。泰索何夫有个主意。要有心理准备。” 坦尼斯发出哀号。 “我也不希望这样。”矮人抱怨道。“把我们的命交给那个小脑袋的坎德人身上,但,没办法,扮龙的就是他。” “他当然是,”坦尼斯说,看着那条龙尖叫个不停地摇动翅膀,身体前后摆动着。龙人张大嘴看着它,仿佛它和雷斯林一样疯狂,河风摇着头。 “不然,你们有更好的计划吗?”坦尼斯问。 两个人看看龙,回头看着坦尼斯,都耸耸肩。 “金月和矮人一起走。”河风说。 她开口要抗议,他看着她,眼中没有任何的感情。她把要说的话硬吞下肚,闭上嘴。 “是的,”坦尼斯说,“留在这里照顾雷斯林,拜托,我们会把水晶杖拿给你。” “要快点。”她的嘴唇泛白。“他已经快不行了。” “我们会尽快的。”坦尼斯严肃地说。“我有个感觉,一旦有了什么状况,我们的动作一定要非常快才行!”他摸摸她的手。“来吧。”他站起来深吸口气。 河风的眼光仍然追随着金月,他本来要开口,但又气恼地摇摇头,一言不发地转身站在坦尼斯身边。三个人偷偷地站到龙人守卫的身后。 卡拉蒙举起剑,剑身在火光中闪耀着。巨龙开始越动越激烈,每个龙人都跟着后退,用剑身击打着盾牌。龙翅扇出的风从火中扇出很多火星,让一些竹屋着火。龙人期待接下来的杀戳,并未发觉这件事。巨龙尖啸着,卡拉蒙觉得口中开始干涩,腹部的肌肉抽搐着。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与弟弟并肩作战;这让他感到心痛。他正准备要举剑冲向巨龙,坦尼斯和史东以及河风却悄悄出现在他身后。 “我们不会让朋友单独送死!”半精灵挑衅地对着巨龙喊道。龙人们疯狂地欢呼着。 “快离开,坦尼斯!”卡拉蒙皱眉道,脸红通通地挂满泪水。“这是我的战斗。” “闭嘴听我说!”坦尼斯命令道。“史东,拿起你和我的剑。河风拿起你的武器和任何可以取代我们遗失武器的龙人装备。卡拉蒙,拿起两只手杖。” 卡拉蒙瞪着他。“什——” “那只龙是泰索何夫,”坦尼斯说,“没时间解释了,照我说的做!拿起手杖往森林里跑,金月在那里等你。”他把手放在战士宽大的肩膀上,坦尼斯把他推开。“快!雷斯林快死了!你是他唯一的希望!” 这句话打动了卡拉蒙的内心。他跑向那堆武器,抓起了蓝色水晶杖和雷斯林的法师之杖,当龙人们开始喊叫的时候,史东和河风捡起了武器,史东把坦尼斯的剑拿给他。 “准备受死吧,人类!”巨龙尖声叫道。它的翅膀用力一挥,突然间巨龙飞上天,飘浮在半空中。龙人警觉地大喊,许多人跑向森林,其他人则卧倒在地上。 “现在!”坦尼斯喊道。“卡拉蒙,快跑!” 壮实的战士飞快地跑向林间,向着金月及矮人站着的方向跑去。一个龙人出现在他面前,卡拉蒙大手一挥将它打到了一边去。他可以听见背后传来狂乱的嘈杂声,史东吟唱着索兰尼亚的战歌,龙人喊叫着,其它龙人扑向他,他把水晶杖当作武器挥舞着,杖上喷出蓝焰,让龙人不断地后退。 卡拉蒙赶到林中,看见雷斯林躺在金月脚边,气若游丝。金月从战士手中抢过水晶杖,放在法师虚弱的身体上。佛林特看着,摇摇头。“没有用了。”矮人喃喃道,“它的力量用完了。” “它一定得有效才行!”金月坚定地说。“拜托,”她喃喃道。“不管这支杖的主人是谁,请你治好这个人。”她不知所措地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卡拉蒙看了一阵子,眨着眼睛,接着周围的树林突然被一个巨大的火球所照亮。 “妈呀!”佛林特喘道。“看看它!” 卡拉蒙转过身来,正好看见那只巨大的假 朝下坠进火堆中。燃烧的木头飞上半空,整个营地到处都是火星。某些龙人的竹屋原先已经开始燃烧,现在烧得更是火上加油。假龙最后尖叫了一声,也烧了起来。 “泰索何夫!”佛林特咒骂着。“那个该死的坎德人——他还在里面!”在卡拉蒙来得及阻止他之前,矮人冲进大火漫烧的龙人营地里。 “卡拉蒙。”雷斯林喃喃道,战士跪倒在弟弟身边,雷斯林脸色仍然苍白,但他的眼睛十分清醒地睁开着。他虚弱地坐起来,靠着哥哥看向眼前的火光。“怎么搞的?” “我也不确定,”卡拉蒙说。“泰索何夫变成了一条龙,将那些怪物搞得头晕脑胀。你只要好好休息就好。”战士看着浓烟,出鞘的剑握在手上,提防龙人接近。 但现在龙人几乎没有时间注意这些囚犯。体型比较小的龙人,看见神龙着火,恐慌地四散逃进森林中。几个披着袍子,体型较大,明显比较聪明的龙人,试着要在这一团混乱中恢复秩序。 史东从龙人中杀出一条路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有组织的抵抗。当他走到竹笼旁边时,佛林特正好越过他,向着营地跑去。 “嘿!你要去——”史东对矮人喊道。 “泰斯——还在龙里!”矮人头也不回地回答。 史东转头看见黑色的假龙身上的烈焰冲天。它身上冒出的浓烟掩盖了整个营地,沼泽地区沉滞的空气让浓烟都沉积了下来。巨龙身体上炸开许多火花,散落整个营地。史东拍打着落在披风上的火星,紧跟在短腿的矮人后面,轻易地追上气喘吁吁的佛林特。 “佛林特,”他喘道,抓住矮人的手臂。“没有用的!没有人可以在那样的烈焰中存活下来!我们得回去——” “放我走!”佛林特暴怒地吼道,史东诧异地放开手,矮人再度跑向燃烧的巨龙,史东无可奈何地跟上去,双眼因为浓烟开始流出泪水。 “泰索何夫·柏伏特!”佛林特喊道。“你这个笨蛋!你在哪里?” 没有回答。 “泰索何夫!”佛林特狂喊道。“如果你让我们逃不出去,我会杀了你,让我——”愤怒和伤心的眼泪流下矮人的双颊。 高热让人越来越难以忍受,它撕扯着史东的肺,骑士知道他们不能在这里待多久,否则迟早都会完蛋。他坚决地抓住矮人,决定如果有必要的时候不惜将他打昏。突然他看见火堆旁有样东西在动。他揉揉眼睛靠近看。 巨龙躺在地上,它的头仍然靠着一条长长的假脖子连在燃烧的身体上。头还没有烧起来,但火焰已经开始吞噬脖子。头部也很快就会烧起来。史东又看见有样东西在动。 “佛林特!”史东叫道,“快出来!这个头快要烧起来了!” “我没办法!我卡住了!”一个模糊的声音说。 史东望着地上的头,慌忙地想着该如何救出坎德人,佛林特则抓住露在外头的腿使劲拉。 “好疼!停下来!”泰斯喊道。 “没用,”矮人说。“他卡得紧紧的。” 烈焰烧上了龙颈。 史东抽出剑,“我也许会砍掉他的脑袋。”他对佛林特说,“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估计着坎德人的身长,猜测他的脑袋大概在什么地方,祈祷着他的手没有举过头部,史东在龙颈前高举着剑。 佛林特闭上双眼。 骑士深吸一口气,一剑砸向假龙,一刀砍下它的脑袋。夹在里面的坎德人大喊一声,但外面的人听不出那是因为惊讶还是因为疼痛。 “拉!”他对矮人大喊。 佛林特抓住假头,用力把它扯离熊熊燃烧的脖子。突然间一个高高的身影出现在浓烟中。史东猛然转身,剑已在手,才发现来人是河风。 “你们在干嘛?”平原人瞪着那个龙头,也许他以为佛林特和史东都疯掉了。 “坎德人卡在里面!”史东喊道。“在龙人的重重包围下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拉出来!我们得要——” 他的话被烈焰吞没,但是河风终于看到那双伸出龙口的蓝腿。他伸手进一边的眼窝里,用力把龙头提起来。史东抓住另一边,两个人一起抬着龙头——还有里面的坎德人——开始快跑通过整个营地。路上遇到的龙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一溜烟地跑了。 “来吧,小弟!”卡拉蒙鼓励地说,他的手臂环绕着弟弟的肩膀。“你得试着站起来,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我觉得怎么样?!”雷斯林怨恨地说。“扶我站起来。好了!现在让我安静一会!”他靠着树干,虽然浑身发抖,但还勉强站着。 “没问题,小弟。”卡拉蒙受创地退开。金月厌恶地看着雷斯林,想起卡拉蒙看见弟弟快死时的哀伤。她转过身看着浓烟,试图从里面分辨出伙伴的去向。 坦尼斯第一个出现,他没命地跑着,以至于收不住势撞上卡拉蒙,战士的大手抓住他,帮他稳住身形以免跌倒。 “多谢!”坦尼斯喘道。他弯下腰,手放到膝盖上,试图恢复正常的呼吸。“其他人呢?” “他们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卡拉蒙皱起眉。 “我们分散开了。”坦尼斯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因为吸进太多的烟而咳嗽起来。 “天哪!”金月惊讶地打断他们。坦尼斯和卡拉蒙同时转过头去,看到浓烟中出现一个让人难以忘怀的景象。一个巨龙的头,吐着蓝色分叉的舌头飞向他们。坦尼斯难以置信地看着,接着他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几乎让他恐慌地跳上树。他转过身,一颗心悬在喉间,剑紧紧地拿在手上。 雷斯林在笑。 坦尼斯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法师笑过——即使在还是小孩的时候——他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有机会听到。那是种奇异、让人毛骨悚然、极为刺耳的笑声。卡拉蒙惊讶地看着弟弟,金月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最后雷斯林的笑声终于停住,法师无声地笑着,金色的双眼中反射着火光。 坦尼斯转过身去,发现原来是河风和史东提着那个头。佛林特跑在他们前面,手上拿着一个龙人的头盔。坦尼斯跑上前和他们会合。 “你们搞什么——” “坎德人在里面!”史东说,他和河风一起把头丢在地上,不停地喘息道。“我们得把他救出来。”史东忧心地看着不住笑的雷斯林。“他怎么搞的?毒还没解吗?” “不,他好多了。”坦尼斯说,边检查那颗龙头。 “真可惜。”史东嘟囔着蹲到半精灵身边。 “泰斯,你还好吗?”坦尼斯大叫,掀起龙嘴来打量里面。 “我觉得史东把我的头发切掉了一些!”坎德人哭喊着。 “不是他的头就不错了!”佛林特不屑地说。 “什么东西卡住他?”河风蹲下来看着龙嘴的内部。 “我不确定。”坦尼斯低声咒骂着。“在这团黑烟里我什么都看不见。”他徒劳无功地站起身。“我们要赶快逃离这里才行!龙人很快就会重新组织起来。卡拉蒙,来这里,看看你能不能把他撕成两半。” 壮硕的战士站到龙头的前面,双手抓住两边的眼窝,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力往上举。有一阵子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坦尼斯看见大汉双手肌肉隆起,下巴肌肉绷得紧紧的。血液开始往卡拉蒙头上冲。接着开始木头破碎的声音,龙头的顶端咔拉一声裂了开来。卡拉蒙踉踉跄跄地退后,手中抓着龙头的上半部。 坦尼斯伸手进去,抓住泰斯的手,用力把他拉出来。“你还好吗?”他问,坎德人看起来有点昏昏沉沉的,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十分的灿烂。 “我很好!”泰斯兴奋地说。“只是有点头昏。”接着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坦尼斯,”他说,脸上有着不同寻常的忧虑。他抚摸着长长的马尾巴。“我的头发?” “全都在。”坦尼斯笑着回答。 泰斯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道。“坦尼斯,这是我经历过的最刺激的事了——在天空中那样的飞。卡拉蒙的表情——” “故事可以等会再说,”坦尼斯坚定地说。“我们得先赶快离开这里。卡拉蒙?你和你弟弟能走吗?” “好,没问题。”卡拉蒙说。 雷斯林踉跄地走向前,哥哥强壮的手臂扶着他。法师回头看着破碎的龙头,他肩膀抽动,无声地笑着。 正文 第十五章 逃亡·深井·乘着黑翼的死神 龙人营地中飘出来的黑烟笼罩在沼泽的上空,替正在没命逃亡的伙伴们提供了最佳的掩护。黑烟像幽灵般的飘过,将月光完全遮掩,一行人不敢再制造出任何的亮光——即使是雷斯林法杖的光芒——因为他们可以清楚地听到四周不停的号角声,龙人们显然正在努力重整混乱的营地。 河风在前面带路,虽然坦尼斯一向对自己的野外求生的技能十分自豪,但在这乌云蔽日的浓烟中也不由得失去了方向感。烟幕中偶尔会露出天空的一角,从星星的位置来看,他们是向着北方前进。 他们才走不远,河风便一个不小心地一脚踩空,跌进及膝的泥泞中。坦尼斯和卡拉蒙合力将平原人拉出,泰索何夫挤向前,用胡帕克杖试探着地面,却每试每沉。 “看样子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涉水而过了。”河风严肃地说。 挑好了一条看起来较浅的路,大伙便离开坚实的地面开始踏进烂泥中。烂泥一开始只有脚踝深,但很快便淹到膝盖。泥泞逐渐加深,坦尼斯被迫得抱着泰索何夫才能前进,坎德人兴奋地咯咯笑着抓住半精灵的脖子。佛林特始终固执地拒绝他人的援助,甚至连胡子浸到了泥里也不在乎。接着他就忽然消失了。卡拉蒙把手伸进泥里,将佛林特给拉了出来,像袋面粉似的把他扛在肩膀上。矮人既疲累又惊魂不定,连开口抗议的力气都没有,雷斯林踏着踉跄的步伐,不停地咳嗽,袍子让他行动更加不便。再加上身体仍受到上次剧毒的影响,雷斯林终于不支倒下。史东扶住他半拖半拉地把他拉过沼泽地。 在冰水里面不停地前进了半小时之后,他们终于踏上了结实的土地,开始休息,身体因为寒冷而不停地打着哆嗦。 树枝开始左右摇晃,北方突然袭来的一阵强风让它们不住地摆动。风吹散迷雾,雷斯林躺在地上,望着天空;突然,法师屏住呼吸,机警地坐起身来。 “暴风雨。”他呛住,拼命试着讲下去。“从北方逼近了。我们没有时间了。动作得快点才行!我们一定要赶快去沙克·沙罗斯!快!在月亮落下之前。” 每个人都抬头看着云,一大群黑云聚拢起来,吞没了天上的星斗。坦尼斯可以感受到让法师如此焦急的压力。他疲倦地站起来,其他人也一声不发地狼狈前进。河风带着路,但恶臭的沼泽地再度阻挠了他们的前进。 “别又再来了吧!”佛林特抱怨道。 “不会,我们不需要再涉一次水。过来看!”河风说,他带头走到水边,在许多瓦砾之中,躺着一个不知是自己倒下还是被人推倒的方形尖碑,构成一座可以度过沼泽的桥。 “我先走。”泰斯自愿道,他精力充沛地跳上这块长形的尖碑。“喂!这上面有些字迹,看起来是某种符号还是什么的。” “我得去看看!”雷斯林低声道,快步走向前,他念出咒语,“施拉克”,手杖上的水晶球随即放出光芒。 “快点。”史东怒目道。“你这样会让方圆二十里之内的敌人通通知道我们来了。” 但雷斯林毫不考虑其他人的处境,他仔细地阅读每一个像蜘蛛般的文字符号。坦尼斯和其他人爬上石碑,加入他的行列。 坎德人蹲下身,用小手摸着这些符号,“上面说些什么,雷斯林?你看得懂吗?上面的文字看起来年代久远呦。” “确实非常古老,”法师耳语道。“它的年代远在大灾变之前。上面写着‘雄伟的沙克·沙罗斯城,你的四周尽是美不胜收的景物,述说着城内人民的良善,诸神以此赏赐来回报我们。” “真是讽刺啊!”金月颤抖着,看着四周的废墟和断残壁。 “诸神的确给了他们不少赏赐,”雷斯林说,脸上挂着讽刺的微笑,没有人开口。雷斯林接着念出,“杜拉克”,再度把光熄灭。一时之间夜晚看起来更为黑暗。“我们得走了,”法师说,“除了这座碑文之外,一定还有其他的标志着这座城市的东西。” 他们越过纪念碑进入浓密的森林中。一开始他们找不到任何的路,但河风仍不死心地细心搜索着,终于找到一条穿越藤蔓的小路。他蹲下来仔细的查看着,脸上神情凝重。 “龙人吗?”坦尼斯问。 “是的。”他沉重地说。“有许多爪子的足迹。它们都朝向北方,直指那座城市。” 坦尼斯压低了声音问,“这就是那座废墟都市——你得到水晶杖的地方吗?” “这里也是我记忆中死神乘着黑色翅膀的地方,”河风加上一句。他闭上眼睛,双手揉搓着脸。接着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我记不得——我连原因都不知道。” 坦尼斯把手放到河风的手臂上。“精灵们常说:‘只有死人才没有畏惧。’” 河风突然紧握住他的手,把半精灵给吓一跳,“我不认识任何的精灵,”平原人说,“我的同胞不信任他们。批评他们对克莱恩或人类都毫不关心。我想也许我的同胞们错了。很高兴我能认识你,来自奎灵诺提斯的坦尼斯。我当你是我的朋友。” 坦尼斯知道一些大平原上的传统,他知道,这句话一出口,就表示河风从此愿意为半精灵牺牲一切——甚至包括他的性命。关于友谊的誓言对平原人具有莫大的重要性。“你也是我的朋友。”坦尼斯简单地说,“你和金月都是我的朋友。” 河风看着在不远处倚着水晶杖休息的金月,她的脸因为过度疲劳而失去了血色。当看着她的时候,河风坚毅的脸上充满了爱怜。紧接着他又戴上那张骄傲所制成的无情面具。 “沙克·沙罗斯已经不远了,”他冷冷地说。“这些足迹都有一段时间了。”他领着大伙进了森林中,在一段短短的路之后,指向北方的小径变成了由鹅卵石铺成的大路。 “一条街!”泰索何夫喊道。 “这是沙克·沙罗斯的边缘。”雷斯林喘着气说。 “也该是时候了。”佛林特厌恶地看着四周。“看起来一团糟!如果最珍贵的礼物藏在这里,那么它想必藏得很好!” 坦尼斯点头同意,他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破落的地方。宽阔的大街引领着他们来到一座辽阔的广场。东边是四根高直的柱子,上头什么都没有;原先的建筑颓倾在它们旁边。一圈高约四尺的巨大石墙直立在广场的正中央。卡拉蒙走过去观察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座井。 “看起来很深。”他说。他靠近看着里面。“闻起来也很臭。” 井的北侧是城里看来唯一一座逃过大灾变侵害的建筑物。它是用白色大理石所建成,细长高耸的柱子支撑着它。月光下两扇金色巨门闪耀着光辉。 “那是座信奉真神的神庙,”雷斯林说,声音听起来更象是在自言自语。但金月站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一座神庙?”她复诵,看着那座建筑。“多美啊。”她走向它,似乎为它的美丽深深迷住。 坦尼斯和其他人四处搜索着,没有发现其他完好的建筑物。雕工精细的梁柱倒在地上,四周的碎片诉说着它们原有的美丽。雕像尽皆碎裂,还有许多被神秘地挖去脸孔,每样东西都是这么的古老,让矮人相形之下也变得年轻起来。 佛林特靠着一根柱子坐下。“好啦!我们现在到了这里。”他向雷斯林眨眼,边打着呵欠。“法师,现在该怎么办啊?” 雷斯林刚张开了嘴,还来不及说话,泰索何夫就大喊着,“龙人!” 每个人都四处搜索着,手上的武器出鞘,一只龙人正准备离开,站在井边瞧着他们。 “阻止它!”坦尼斯喊道。“它会通知其他怪物的!” 但在一群人赶到之前,它便已经展开翅膀,飞入井中。雷斯林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随即前至井边往里看去,他举起手似乎要施展法术,迟疑了一下,随即无力地放下。“我不行了,”他说。“我没办法思考,我没办法专心,我得要休息了!” “我们都很累了,”坦尼斯疲倦地说。“就算底下有什么怪物,它想必也已经警告了它。我们已经无能为力。我们得要休息了。” “它是下去警告某种可怕的东西,”雷斯林低声道。他睁大眼睛,瑟缩在斗蓬里看着四周。“你们感觉得到吗?有没有人可以感觉到?半精灵?有股邪恶的力量要醒来了。” 众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然后泰索何夫爬上井边向下看着。“看呀!那只龙人飘向下,像片树叶一样,它的翅膀没有拍动——” “安静点!”坦尼斯吼道。 泰索何夫惊讶地看着半精灵——坦尼斯的声音听起来紧张而且不自然。半精灵看着井边,双拳不由自主地紧握着。每样东西都沉静不动。太静了。北方的暴风雨就要逼近,但四周却一点风都没有。没有树枝摇动的声音,没有树叶掉落的声音,银色和红色的月亮在地面上投射出两道阴影,从眼角瞥见的东西显得很不自然。 慢慢地,雷斯林退离井边,双手横举在前,象是要抵挡什么可怕的威胁一样。 “我也感觉到了。”坦尼斯吞着口水。“是什么鬼东西?” “对呀,到底是什么?”泰索何夫靠过去,眼巴巴地看着井里。井里头看来有如法师沙漏状瞳孔般深邃。 “把他弄开。”雷斯林大喊。 坦尼斯被法师的恐惧所感染,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即将有大事要发生,他急忙奔向泰斯。正当他迈开步伐的时候,地面开始震动起来。坎德人惊叫着看着脚下的地面和古井碎裂开来。泰斯感觉自己就快要掉进地下那一片黑暗之中。他疯狂地试着要用手或脚攀附住什么,坦尼斯绝望地扑向前,但是距离终究太远了。 河风一听见雷斯林的叫声便立刻跑向前去,这个高大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地抵达了古井旁。就在脚下的地面陷落之前,河风一把抓住泰斯的领口,把他给提了起来。 大地又再震动。坦尼斯试着让惊魂未定的大脑弄清此刻的状况。一阵冷风从裂口中吹出,把广场上的树叶和沙尘吹的四处乱飞,让他们眼睛都睁不开。 “快逃。”坦尼斯试着想大喊,但他被井中的难闻气味呛得开不了口。大灾变之后遗留下来的梁柱开始摇动起来。伙伴们害怕地看着井口,河风侧过头,“金月……”他向四周看着。把泰斯丢下,他大喊,“金月!”井中深处传来的尖叫声让他停下脚步。那声音尖锐得有如要穿透脑袋般。河风疯狂地找寻着金月的踪影,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坦尼斯被那声音震慑住,他四肢僵硬地看着史东,后者将手安放在剑柄上,缓缓地退离井口。他也看见了雷斯林——法师的脸色蜡黄,双眼在红色的月光下反射着血般的光泽——尖叫着坦尼斯听不懂的话。泰索何夫惊讶地看着井口,史东快步跑向坎德人,把他夹在腋下,跑向树林。卡拉蒙跑向精疲力竭的弟弟,抓住他一起找地方躲藏。坦尼斯知道井中将会有着难以形容的邪恶力量醒,但他就是动不了。他的脑中不停地响着,“笨蛋!快逃呀!快呀!” 河风一直待在井边,努力地与心中逐渐蔓延的恐惧搏斗着:他找不到金月!他分心去救坎德人的结果是,他没有看见金月走进那座完好无缺的神庙。他疯狂地四处寻找,在摇晃的地面上挣扎着保持平衡。高分贝的尖叫声和不停晃动着的地面,让他想起了恶梦般的记忆。“乘着黑翼的死神。”他开始流汗,不停地发抖,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金月身上。她现在需要他;他很确定——他也只知道这件事——她所表现的勇气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她的疑虑、恐惧以不确定感。她现在一定很害怕,他得要找到她! 当古井旁的边陲开始崩落时,河风转身过去,刚好看到坦尼斯正叫喊着指向那座神庙。河风知道他在喊着些什么,但尖锐的声音却让他听不清楚。突然间他懂了!金月在神庙里!河风转身要跑向她,但是脚步却一个不稳,跪了下来。他看见坦尼斯飞快地跑向他。 接着无边的恐惧从井里窜升上来——他的恶梦成真了。河风闭上眼睛,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那是只龙。 坦尼斯全身的血液仿佛被抽干似地突然停住,他呆呆站着,看着那只龙从井里冲出来,同时想着,“好美……好美……” 龙像团乌云般升起,闪耀的翅膀靠着身旁,鳞甲反射着光芒。她的眼睛是黑红色,像熔融的岩石般灼热。她放声狂吼,白森森的尖牙看起来无比邪恶。她细长、红色的舌头享受着黑夜的空气。脱离了井口的限制,龙在月光下展开双翼,遮住了星空,双翼的末端都有一只纯白的爪子,在红月努林塔瑞下闪耀着血般的光芒。 坦尼斯被难以想象的恐惧撕扯着身体。心不停地怦怦跳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生物放出致命的美丽。龙绕着圈子越飞越高,就在坦尼斯觉得恐惧渐退,正笨拙地拿起自己的弓箭时,龙开口了。 她只说了一个字,——一道咒语(注一)——铺天盖地的黑暗便临空而降,令众人眼前一片漆黑。坦尼斯立时感到不知身在何处。他只知道头顶上有只巨龙正准备发动攻击。他没有自卫的能力,只能绝望地趴下,努力设法在瓦砾中躲藏起来。 失去了视力后,坦尼斯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尖叫声在黑暗降临之后已然停息。坦尼斯可以听见龙的翅膀扇动着的啪啪声,这表示她在他们头上越飞越高。接着啪啪声消失了;翅膀停止了拍动。他感觉到有只猛兽在天空盘旋,等待。 接着有一阵非常细微的声音,像微风中树叶的搅动。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有如袭来暴风,接着成了飓风的怒吼。坦尼斯紧偎着颓坍的井,双手抱着头。 龙开始攻击。 她看不穿自己施法造成的黑暗,但姬赛思知道入侵者仍在地下的广场里。她的手下,龙人,早已通知她有一群携着蓝色水晶杖漫游在大陆上。猛敏那大王希望水晶杖能由她妥善保管,永远不能落入人类手中。但她把它弄丢了,猛敏那大王非常的愤怒。她势必得把它找回来才行。所以姬赛思在施法前观察了好一会,专注地观察入侵者,寻找水晶杖的踪迹。但她却不知道水晶杖的主人已经进到了看不见的死角。她很高兴,因为她只需要摧毁底下的所有人就好了。 伺机攻击的龙从高空俯冲,她的两翼像是黑色的刀刃般收在两侧。她直冲向井边——方才入侵者四散奔逃的地方。她知道他们都已被“龙威”(注二)所震慑,姬赛思相信只要再俯冲一次,就可以把它们收拾干净。她张开血盆大口。 坦尼斯听见巨龙逼近,破空声越来越响,但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听见肌肉伸展。翅膀上下拍动的声音。接着又听到一阵仿佛空气被吸入喉中的巨大响声,之后又是一阵像沸腾的炉子所发出的声音。不知名的液体喷到身边,他听见石头破裂、溶解的声音。一滴液体喷到了他手上,强烈的疼痛立刻传到他脑中。 然后坦尼斯听见一声尖叫,叫声低沉——是男人的声音——是河风!声音中夹杂着极度的恐惧与痛苦,坦尼斯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肉中,以免自己也跟着喊出声。让巨龙察觉到自身所处的位置。尖叫声持续了一阵子,渐渐地减弱成为哀号声。坦尼斯感觉到黑暗中头上飞过一个巨大的物体。他所紧靠着的石头开始动摇。接着巨龙通过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入井中。最后地面终于静下来。 四周一片死寂。 坦尼斯痛苦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张开眼,黑暗已经散去,明亮的星斗闪耀着,月亮高挂在天空。有一段时间,半精灵所能作的只是不断的吸气,吐气,试着让自己镇静下来。接着他站起身,跑像一个躺在地上,焦黑的形体。 坦尼斯第一个跑到平原人身边,他瞧了一眼,不忍地别过头去。 河风现在只能用“不成人形”来形容。他的血肉几乎全被撕开,臂上的皮肉完全融化,深可见骨。眼球像凝冻般地悬垂在无肉的双颊上。他的嘴唇张合着,无声地叫喊着。他的肋骨完全暴露在外,烧焦的布条与冒着烟的肉条垂挂在那。更骇人的是——他身上的皮肉全被融化,体内的脏器却兀自在月光下跳动着。 坦尼斯蹲下身子吐了起来。半精灵看过死在他剑下的尸体,也看过被食人魔砍成碎片的尸体。但……眼前的景象……是种截然不同的恐怖,坦尼斯知道他将永远没办法忘记今天的惨况。一只有力的手臂抓住他的肩膀,体贴地安慰着他。恶心的感觉终于消失,坦尼斯坐下来,呼吸紊乱,他擦干净鼻子和嘴巴,痛苦地试着吞咽。 “你还好吗?”卡拉蒙关心地问道。 坦尼斯点点头,说不出话来,接着他转向史东的方向。 “天哪,众神怜悯他吧!坦尼斯!他还活着!我看到他的手在动!”史东无法继续说下去。 坦尼斯站起来,步履不稳地走向那具濒死的尸体。一只焦黑的手从瓦砾中伸起,向着天空挥舞着。 “结束他的不幸!”坦尼斯嘶哑地说,他的喉中还有着胆汁的味道。“杀了他!史东!” 骑士拔出剑,亲吻着剑锷,向天高举着剑,他站在河风面前。闭上双眼,进入一个视死为无上光荣的古老世界。他慎重其事地吟诵着索兰尼亚的死亡祷文。当这些祷文念完之后,长眠地底的战士灵魂便会安详地进入天国,他反转刀身,对准河风的心脏。 将这名勇士送回修玛的怀抱 在湛蓝、无垠的天空之上; 像个战士般地沉沉睡去 别让战云的密布 遮去他眼中最后一丝光芒 在群星之间, 让他最后的一次呼吸 能够在空中找到最后的安息之所 就在群鸟飞翔的天空之上,那里 只有翔鹰记得死亡的滋味。 让他的灵魂飞向修玛, 直到湛蓝、无尽的天空之上。 骑士的声音变小。 坦尼斯感觉属于神的宁静像冷冽、清澈的水,洗去他内心的忧伤,冲淡眼前的恐怖。在他身边的卡拉蒙则轻轻的啜泣起来。他们抬头看着,月光在剑锋上反射着光芒。 突然一个清澈的声说,“停下来。把他带到我这边来。” 坦尼斯和卡拉蒙立刻跃起,挡在那人受尽折磨的躯体前,他们都觉得不应该让金月看到这可怖的景象。史东仍然继续进行着仪式,却被拉回现实,他收回正要刺下的剑。金月静悄悄地站着,高瘦的身影对着神庙金色的大门。坦尼斯正准备开口说话,却感觉到法师冰冷的手抓住他。他不由自主地颤抖,厌恶地甩开雷斯林的手。 “照着她说的做。”法师嘶声道。“把他带到她面前。” 坦尼斯看着雷斯林面无表情,以及毫不在乎的眼神,不禁愤怒地红着脸。 “把他带到她的面前,”雷斯林冷冷地说,“我们没有权决定这个人该不该死。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注:1. 在这里施展的是“方圆十五尺黑暗术”(Darkness,15’Radius)这个法术可以制造出无法穿透的浓密黑暗,红外线视线在法术的影响下也无法产生作用。它可以抵消“光亮术”(Light)或是“持续光亮术”(contiunal Light)的影响。这个法术所需要的材料是一些蝙蝠的毛发和一滴沥青或者煤炭。不过, 多半不会需要的材料来辅助它们施法,他们本身的能力就足以独立施展出法术来。 2.龙威(Dragon Fear)——龙几乎是和克莱恩一起诞生的生物,所以他们是超越其他生物的一种实体。由于他们的强大能力和庞大身躯,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生物都会产生一种绝望无助的感觉,轻微的会反应变慢,更甚者会让敌人无法动弹,甚至陷入狂乱、失去理智的状态之中。即使是最英勇的战士,在面对巨龙的时候,战斗力也难免受到不小的打击。这种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气息可说是龙类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最大武器。 正文 第十六章 伤心的选择·最珍贵的礼物 坦尼斯看看雷斯林,看不出他有一丝一毫的情感。两个人四目相对,坦尼斯和过去一样相信法师能够看见许多他看不见的事物。突然间坦尼斯清楚自己对雷斯林那股强烈的恨意,恨他为何能这样无动于衷,却又暗地里感到羡慕。 “我们得做点事!”史东愤怒地说。“他还没有死,那只龙可能还会回来。” “很好,”坦尼斯说,他的声音只在喉中打转。“把他用毯子包起来……但先让我跟金月独处一会。” 半精灵缓缓走过广场。他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回荡。他缓缓步上大理石的阶梯,走到金月所站的金色门前平台上。不动声色地回头看着,坦尼斯看到伙伴们正用背包里的毯子和树皮做出一具克难担架,在月光下看起来,那人的身躯只是一团扭曲的黑影。 “把他带过来,坦尼斯。”半精灵走到金月面前,听见她又重复着。他握住她的手。 “金月,”坦尼斯说,“河风伤的很重。他快要死了,你帮不上忙的——即使有水晶杖也没有用。” “嘘,坦尼斯。”金月柔声说。半精灵安静下来,他第一次仔细看着她的脸。却惊讶地发现,这名平原人的表情非常安静、安详,甚至有些神采奕奕。她脸上的神情有如刚经历过险恶风暴的水手,最后回到平静的水面一样。 “进到神庙里来。我的朋友。”金月说,她美丽的双眼直视着坦尼斯。“进来吧,将河风带过来。” 金月没听见巨龙的攻击,更没看见河风受到攻击。当他们一进到沙克·沙罗斯的广场时,她便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吸引着她进入神庙。她穿过瓦砾,走上阶梯,眼中只有神庙闪着金光的大门,呆立在门前。接着她察觉到身后的骚动,听见河风对她的呼唤,“金月……”她停下步来,不愿离开自己的伙伴,心里明白即将有种难以言喻的邪恶自井中升起。 “进来,我的孩子。”一个轻柔的声音呼唤着她。 金月抬起头,看着大门,眼中有着泪光。那是她母亲的声音。泪歌,奎苏族的女神官,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当时金月还是个孩子。 “泪歌?”金月哭着问。“妈——” “我的女儿,你已经经历了许多哀伤的年头”——她母亲的话声宛如在她脑海中一样清晰——“但是你的担子恐怕暂时还无法放下。如果你走下去,你会脱离眼前的黑暗,却进入更深的黑暗中。只有真理才能照亮你的道路,虽然你或许会觉得前方无尽的长夜中,它的光芒如此微弱……但,没有真理的指引,一切将化为虚无。女儿,和我进庙吧!你会找到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但是我的朋友们,还有河风……”金月回头看着河风在崩裂的地面上踉跄地走着。“他们无力对抗这样的邪恶。没有我他们会送命的。水晶杖可以帮上忙!我不能离开他们!”当法术制造的黑暗降临时,她开始转身要离开。 “我看不见他们了!……河风……母亲,帮帮我,”她无助地哭喊道。 没有人回答。这不公平!金月双拳紧握,无声地尖叫着。我们从来就不想这样!我们只想单纯地相爱,现在——现在却可能连这也失去!我们牺牲那么多,却不曾改变什么。我已经三十岁了,母亲!三十岁却没有孩子。他们剥夺了我的青春,消灭了我的族人。然而我却无力报复。我什么都没有——除了它!她摇晃着水晶杖。现在我却还要付出更多! 她的怒气逐渐平息。这么多年来,河风在寻找答案的过程里也是一直怒气冲冲吗?他只有找到这柄水晶杖,但它却只带来更多的问题。不!他不会这样,她想。他的信心十分坚强,我才真是意志薄弱。河风愿意为自己的信念牺牲。看来我必须坚强地活下去——即使少了深爱的他。 金月头靠着金色的大门,冰冷的金属让她更加清醒。她满心不愿地作了令人悲痛的决定。我会向前走,母亲——虽然河风死了,我的心也会跟着一起死去。但我只要求一件事:如果他死了,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他知道,我会继续完成他的使命。 她倚着水晶杖,奎苏族的酋长打开金色的大门,进入神庙。当龙从井中跃出时,她身后的大门正好关上。 金月踏进完全的黑暗中。刚开始她什么也看不见,但记忆中母亲温暖的怀抱在脑中重现。苍白的光逐渐在她四周亮起。金月看清自己身在一个巨大的圆顶之下,地上是精心铺制的瓷砖。在圆顶之下,房间的中央,耸立着一尊高贵、美丽的大理石雕像。房间中的光是从她身上所释放。金月出神地走向她。这尊雕像是名穿着飘逸袍子的女人,她脸上的表情闪耀着希望的光,却夹杂着无尽的哀伤。她颈上挂着一个奇怪的护身符。 “这是米莎凯,我所信奉的掌管医疗的女神,”她母亲的声音说。“我的女儿,注意听她说的话!” 金月愣愣地站在雕像前面,陶醉于她的美丽。但她看起来似乎有着缺憾、并没有完成。雕像的一部分遗失了,金月终于发现,她的大理石手臂是弯曲的,原本似乎握着根细长的杆子,但现在她的手是空的。她不由自主地,把水晶杖放回她的手中。 它开始发出柔和的蓝光。金月诧异地后退了一步。水晶杖的光芒越来越强。金月掩住眼睛,不由自主地跪下来。满腔的敬爱涌上心头,她对自己刚才的愤怒感到惭愧。 “不要因为你的怀疑而感到羞愧,亲爱的信徒。是你的怀疑引导你来到我们的面前,而你的愤怒会在未来崎岖的路上支持你。你是为真理而来,你将寻得真理。” “诸神从未放弃过他们的子民——是世人背弃了真神。克莱恩将要面对最苛刻的考验,人类将会比过去更需要真理。你,我的信徒,你必须将真神的力量和知识带回人间。也该是恢复宇宙平衡的时候了。邪恶已经超过了天平的一端。因为,善神回到人间,邪恶也同样降临人间——正饥渴地吞噬着人类的灵魂。黑暗之后已经降临,寻找能再次肆虐这个世界的方法。被放逐到阴间的龙,也会再度回到人间。” 龙,金月迷迷糊糊地想着。她很难了解这个字的含义。后来她才完全了解了这些话的内容。在后来的日子里,她会永远的记住这些话。 “要找到击败它们的力量,你们将会需要诸神的知识——这就是你所知道的‘最珍贵的礼物’。在这个神庙下,在沉迷于过往的荣光的废墟里,有着以白金打造的圆碟——米莎凯之碟,找到这些白金碟,你便能呼唤我的力量——医疗女神米莎凯的力量。” “你的前途充满险阻。邪恶的神畏惧真理。一只叫姬赛思的古老 ,人们称她为黑玛瑙,守护着白金碟。她的巢穴在我们脚下的沙克·沙罗斯城中。如果你选择拿灰白金碟,你的前途将充满危险。所以我将以神力加持这柄水晶杖。小心地持有它,不要怀疑,你将克服一切险阻。” 声音消失了,金月此时听见河风濒死的惨叫声。 坦尼斯走进神庙,感觉自己仿佛走进记忆中一般。阳光照耀着奎灵诺斯的树木,他和罗拉娜及她的哥哥吉尔赛那斯一起躺在河畔,在游戏后分享自己的梦想。快乐的童年对坦尼斯来说是短暂的——半精灵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同。但那天是个有着暖暖阳光和友情的午后。记忆中的安详洗去了他的哀伤。 他转向静静站在他身后的金月。“这里是哪里?” “我等下再告诉你,”金月回答。她轻轻拉着坦尼斯手走过闪闪发光的地板,直到他们站在光辉的米莎凯雕像前。蓝色水晶杖的光芒照耀着他们。 当坦尼斯张着嘴,惊讶地看着时,房间里突然罩上了一层阴影。他和金月转向大门。卡拉蒙和史东走进门,两个人之间是躺着河风的临时担架。佛林特和泰索何夫——矮人看起来衰老且哀伤,坎德人则是异常地露出难过的表情掩着脸,双手交叉在袍中——活脱就象是死神般。 他们越过大理石的地板,步伐随着心情沉重起来,一群人停在金月和坦尼斯面前。坦尼斯看着放在金月脚旁的躯体,闭上眼睛。鲜血浸透了毯子,在布料上染成大块黑色污记。 “打开毯子,”金月命令道。卡拉蒙恳求地看着坦尼斯。 “金月——”坦尼斯柔声道。 突然,在任何人来得及阻止之前,雷斯林弯下腰掀开了沾满血的毯子。 金月看见河风受尽折磨的躯体,不禁低呼一声,脸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坦尼斯伸手扶住她。但金月是个生于强壮、骄傲民族的女性,她勉强咽着口水,继续地深吸着气。接着她转身走向大理石的雕像,她小心翼翼地从女神手中拿起水晶杖,转身跪在河风的身旁。 “河风,”她轻声说。“我的爱人。”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她温柔的抚摸着濒死爱人的前额。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转向她,仿佛听见她的呼唤。一只焦黑的手微弱地抽搐着,,似乎想要抚摸她。接着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就静止不动了。金月将水晶杖放在河风的身体上,泪水如泉涌般不停涌出。柔和的蓝光照亮整个大厅。被蓝色光照到的人全都感觉到焕然一新,多日来的折磨与痛苦远离他们的身体,就像阳光穿透浓雾。接着水晶杖的光芒逐渐减弱,慢慢地熄灭。夜色重新笼罩大厅,只剩下雕像身上所发出的光芒。 坦尼斯眨着眼睛,试着要在黑暗中调整眼睛的焦距。他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 “金月……” 他听见金月兴奋地大叫。坦尼斯发现地上原先应该躺着尸体的地方,却有个平原人坐起身子,对着金月伸出双手。她扑向他,又哭又笑。 “就是这样,”金月告诉他们,到了故事的结尾。“我们一定得要找出通往神庙下废墟都市的路,我们也必须从龙的巢穴中将白金碟夺回来。” 他们正坐在神庙大厅的地板上,吃着简单的晚餐。很快的他们发现整幢建筑物空无一人,除了卡拉蒙在楼梯附近发现一些龙人的足迹,还有一些其他生物的脚印之外,毫无任何收获。 这不是一幢很大的建筑。雕像所在的大殿两侧各有一件祈祷室,中间连着条走道。北边及南边各有两间圆形的房间。房里曾经装饰着壁画,但如今上面却布满灰尘,已难辨认出原来的模样。东方有着两扇金色的门。卡拉蒙汇报在该处寻得通往地底城市的楼梯。那里还可以听到微弱的海潮声,提醒他们现在位于一座悬崖上,俯瞰着新海。 伙伴们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尝试吸收刚刚金月所说的话。泰索何夫则是继续不厌其烦地四处探险,搜索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却找不到令人感兴趣的东西,坎德人有些疲惫地回到大伙身边,手中拿着一个对他来说大了点的头盔。反正坎德人从来也不戴头盔,总觉得它们既烦人又很不自在。他将头盔丢给矮人。 “这是什么鬼东西?”佛林特怀疑地问,藉着雷斯林法杖发出的光检验着。这是个古老的头盔,出自一名精细的铁匠之手。无疑是个矮人,佛林特想,他的手怜惜地摸着它。一根长长的动物羽毛装饰着顶端。他把头上戴着的龙人头盔丢在地上,把它戴上。大小刚好,他满意地笑着取下它,再此欣赏它的手工。坦尼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那是马毛,”他指着那串毛说。 “不,才不是呢!”矮人抗议道。他皱着眉头闻闻它,皱起了鼻子,却打不出喷嚏,他胜利地看着坦尼斯。“这是狮鹫兽(注一)的鬃毛。” 卡拉蒙大笑。“狮鹫兽!”他嗤之以鼻。“狮鹫兽在克莱恩的数量就像——” “龙一样的少。”雷斯林顺口打断他。 大家的交谈突然停止了。 史东清清喉咙。“我们最好赶快睡觉,”他说,“我第一个守夜。” “今晚不需要守夜,”金月柔声说。她坐得更靠近河风。高大的平原人自从死里逃生之后就不大爱开口说话。他一直看着米莎凯的大理石雕像,认出她就是在蓝色光中交给他水晶杖的女人。但是他拒绝回答任何的问题。 “我们在这里很安全。”金月肯定地看着雕像。 卡拉蒙挑起一边的眉毛。史东皱着眉抚摸着胡子。两个人为了面子,不愿意质疑金月何以如此有信心,但坦尼斯知道若不让人守夜,两个战士是不会安心的。但黎明即将来临,他们也迫切的需要睡眠。雷斯林甚至已经裹着袍子在神殿内阴暗的角落睡了起来。 “我想金月是对的,”泰索何夫说。“我们相信这些神吧!看来是我们找到他们的。” “精灵从来没有背弃神;矮人也是,”佛林特咬牙切齿地抗议道。“我一点都不了解现在的状况!李奥克斯应该是诸神之一,矮人们从大灾变之前就没有停止膜拜他。” “膜拜?”坦尼斯反问。“还是在你的同胞们坐困山腹中的国度中时,曾向他绝望地哭喊?不,不要生气——”坦尼斯看见矮人的脸气的发红,举起双手说,“精灵们也没有好到哪去。我们的家园荒废时,我们也曾向神哭喊着。我们知道神确实存在,也记得他们的功绩,但是对我们来说,他们的地位就像死去的亲人一样。精灵牧师早就消失了,矮人牧师也一样。我记得医疗女神米莎凯的故事,当我还小的时候就听过他的故事。我也记得龙的故事。雷斯林会说这是小孩子的把戏。但看来童年的故事再次成真——骚扰、或挽救我们,我不知道会是那一个。我今天晚上看到了两个奇迹,一个是善良的,一个是邪恶的。如果我相信我亲眼所见,那我必须两个都相信。但……”半精灵叹着气。“我还是觉得我们轮流守夜比较好。抱歉,女士。我真的希望我的信心能像你一样好。” 史东第一个守夜,其他人用毯子包裹着身体,躺在大理石地板上熟睡着。骑士在月光照耀的大殿中检查着每个房间,与其说感到任何威胁,不若说是习惯使然。他可以听到外面寒风呼呼的吹着。但里面却温暖而舒适——太舒服了。 坐在雕像底下,史东感到一股甜蜜的祥和感觉袭向他。他惊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方才差点在守夜时打盹。这是不可原谅的!他难过地责备自己,决定在剩下的守夜时间里——整整两个小时——都要持续不断地走着——作为惩罚。他站起身,却又停下来,他听见一阵歌声,是女人的声音。史东看着四周,手放在剑柄上。接着手松开剑柄,他认得那声音和那首歌。那是他母亲的声音。史东再次回忆起和她一同逃离索兰尼亚的路上,只有他们母子俩,和一名忠心的仆人——他在抵达索拉斯之前就去世了。那首歌是他母亲常常哼唱的一首曲。史东的母亲常常紧抱着他,哼着这首平静、顺耳的曲调,试着要驱逐儿子的恐惧。史东的眼睛闭上,睡意袭向他,同时也袭向每一个人。 雷斯林的法杖发出柔和的光芒,驱赶着黑暗。 注:1.狮鹫兽(griffon)——有着鹰头、狮子身体、老鹰翅膀的奇特生物。它们可以用极高的速度在天空中飞翔,是少数可以和龙竞速的生物。精灵贵族通常会驯养这些稀有的生物,将它们当作快速的交通工具。< 正文 第十七章 死亡之路·雷斯林的新朋友 “抱歉,”卡拉蒙尴尬地说。“我不小心弄掉了我的胸甲。” 坦尼斯打了个大呵欠,重又躺回毯子里。眼前泰索何夫帮忙卡拉蒙穿戴盔甲的情景,点醒了半精灵他们他们今天即将要面临的威胁。他也看到史东穿戴起护甲,和风则打磨着他的长剑。坦尼斯坚决地将今天可能发生的状况抛诸脑后。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尤其是对他的精灵血统而言——精灵珍惜生命,虽然他们相信死亡只是种脱离尘世的方法,但任何一种生命的结束都让尘世间少了一些欢乐。坦尼斯强迫自己体内人类的部分觉醒,他今天必须大开杀戒,甚至要为好友的死去作好心理准备。他清楚的记得以为河风即将死去时的感受。半精灵皱着眉突然坐起身,觉得仿佛刚从恶梦中醒来。 “每个人都醒了吗?”他抓着胡子问。 佛林特走过来,递给他一些面包和干的鹿肉。“都起来用完早餐了。”矮人嘟哝道。“就算大灾变来了你可能也睡得下去。” 坦尼斯毫无食欲地咬了口肉干。接着他皱着眉头,嗅着。“那是什么怪味道?” “某种法师喝的药。”矮人龇牙咧嘴地说,在坦尼斯身旁坐下来。佛林特掏出块木头,用力地刻着,木屑四散。“他弄出某种粉末倒进杯子里,然后掺水搅一搅后喝下去,那时还没有这种奇怪的味道。我真庆幸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坦尼斯也同意,他继续嚼着肉干。雷斯林现在正读着他的魔法书,一遍又一遍地复颂着里面的句子,直到记起来为止。坦尼斯猜着,不知道雷斯林有没有对龙同样有效的法术。从他记得的一些有关于龙的传说中!许多年前从精灵吟唱诗人,奎瓦兰索斯那听来的——只有非常高等级的法师才有机会施展出具有足够威力的法术,能够对魔法自成一系的龙产生影响!就像他们昨天所看到的。 坦尼斯看着那虚弱的年轻人背诵着法术,摇了摇头。以雷斯林的年纪来说,他算是非常厉害的了,他也算是个天才,但龙是古老的生物。他们在精灵——最老的种族——来到克莱恩之前就已经居住在这里。当然,如果昨夜大伙讨论的计划生效,那么或许今天压根不会碰见龙。他们只希望能进入龙穴,找到白金碟交差。这是个好计划,坦尼斯想,就像痴人说梦一样。绝望开始像迷雾一般包围着他。 “好啦!我准备好了,”卡拉蒙高兴地说。壮硕的战士穿上盔甲后显然安心多了。龙此时看来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黄腔走板地吹着一首古老的进行曲,边将沾满泥浆的衣服塞到背包里。史东小心调整完他的护甲,坐在远离大伙的地方,闭着眼,进行着骑士在战斗前的秘密仪式,将心理状态调整到适合作战。坦尼斯站起身来,感觉有点僵硬,他试着让血液再次循环,让肌肉的酸痛消退。精灵在战斗前没有任何的仪式,只希望神原谅他杀生的罪孽。 “我们也准备好了,”金月说。她穿着一件厚重的灰色皮裤,边缘装饰着毛。她将头发小心地梳成了个发髻,以免敌人抓住她的头发。 “我也赶快着装吧!”坦尼斯叹着气,拿起长弓及河风从龙人营地里夺来的箭袋,把他们挂在背上。除此之外,坦尼斯还带着柄长剑及匕首。卡拉蒙则带着长剑与盾牌。以及两把河风捡来的匕首。史东持着双手巨剑。佛林特则在龙人营地里找了把战斧代替他原来的武器。泰索何夫则有一把捡来的匕首和胡帕克杖。他对这把匕首感到非常自豪,因此当卡拉蒙对他说这匕首只对凶狠的兔子有用时,他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打击。河风将长剑挂在背上,还带着坦尼斯的匕首。金月则只带着水晶杖。我们都全副武装了,坦尼斯绝望地想,不知道能发挥多少作用。 大伙离开米莎凯的大殿,金月走在最后。她轻柔地抚摸着雕像,一面祈祷着。 泰斯领着大家,快乐地跳着,马尾在脑后跟着甩动。他马上就可以看见一只活生生的龙了!坎德人再也想不出有什么事比这更刺激。 随着卡拉蒙的指引,他们向东而去,再次走过一扇金色的门,接着来到一间大的圆形房间。一个高大、生着青苔的台座在房间中央——连最高大的河风都看不见上头到底有什么,泰斯站在前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它。 “我昨天晚上试着要爬上去,”他说,“但它太滑了。不知道上面有什么东西?” “不管上面有什么东西,坎德人是一定弄不到的啦!”坦尼斯气恼地说。他凑近向下盘旋入黑暗中的楼梯旁检查。楼梯破败不堪,上面还有着枯死的植物和霉菌。 “死亡之路。”雷斯林突然说。 “什么?”坦尼斯吃了一惊。 “死亡之路。”法师复述道。“就是这条楼梯的名字。” “你怎么会知道这条楼梯的名字?”佛林特皱眉道。 “我读过有关这座城市的资料。”雷斯林用他一贯的微弱声音回答。 “这是我们第一次听你这样说,”史东冷冷地说,“你还知道什么但没有告诉我们的?” “还有很多呢,骑士!”雷斯林怒目道。“就在你和我哥哥玩着木剑时,我的时间全花在书上。” “是啊!学习那些神秘、邪恶的知识,”骑士不屑地说。“在**师之塔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雷斯林?你不可能毫无代价地获得这些神奇的力量。你在塔里牺牲了什么?你的身体——还是你的灵魂!” “我和我弟弟一起在塔里面,”卡拉蒙说,战士平常愉悦的脸现在挂着愁容。“我目睹他用几个简单的法术和法力高强的巫师周旋。他击败了他们,但是他们却打伤了他。我抱着濒死的他,离开那里。然后我——”大汉迟疑着。 雷斯林快步走向前,把他冰冷、瘦弱的手放在哥哥的手臂上。 “当心你所说的。”他耳语道。 卡拉蒙勉强吸了口气,说:“我知道他牺牲了什么,”战士粗嘎地说。他骄傲地抬起头。“我们发誓不能告诉别人。但你我相识多年,史东·布莱特布雷德,我向你保证——你可以信任我弟弟正如同信任我一样。如果我说谎,我和我弟弟必然死于非命。” 雷斯林在他发誓的时候眯起了双眼,他若有所思,面色凝重地看着哥哥。坦尼斯随即看见他的嘴角扬起,之前认真的表情再次被习惯性的愤世嫉俗所取代。这样的转变不禁让人感到一丝寒意,因为方才顷刻间,这对双胞胎真像是同一个模子所刻的,但转眼间两人又成了硬币的正反面。 史东走向前,无声地紧握住卡拉蒙的手。接着他转向雷斯林,尽量克制自己不要露出嫌恶的表情。“我向你道歉。”骑士不自然地说。“你应该感谢上天赐给你如此体贴的哥哥。” “是啊,我的确很感谢。”雷斯林低声道。 坦尼斯尖锐地看着法师,猜测他话里的讽刺是真有其事还是自己多心。半精灵舔舔干涩的嘴唇,嘴里发苦。 “你可以指引我们吗?”他突然问。 “也可以,”雷斯林回答,“只是我们得是在大灾变之前来到这里才行。我所看到的记载已经过了上百年的历史。大灾变时,天上降下着火的山脉,沙克·沙罗斯被丢下悬崖。这座楼梯因为没被破坏所以我才认得出来,至于底下——”他耸耸肩。 “楼梯通往哪里?” “它通往念祖厅。沙克·沙罗斯过世的牧师和国王的遗体都供奉在那里。” “我们快走吧,”卡拉蒙说,“越说只会让自己越害怕。” “没错,”雷斯林点点头。“我们得走了,而且动作要快。我们的时限只到天黑。这座城市明天就会被北方来的大军所占领。” “啐!”史东皱着眉。“你可以说你知道的很多,但你不可能连这也知道的!不过卡拉蒙是对的!我们已经停留了太久。我带头先走。” 他开始走下阶梯,小心翼翼地避免在楼梯上滑倒。坦尼斯看见雷斯林的眼神!一种狭窄,泛着恨意的金色眼光——跟随着史东。 “雷斯林,和他一起下去,照亮那条路,”坦尼斯故意不理史东回头射来愤怒的眼神,他命今道。“卡拉蒙和金月一起走。河风与我走在最后面保护你们。” “这样子我们要走在哪里?”佛林特对坎德人嘟哝着,两个人跟在金月和卡拉蒙后面,“像平常一样,走在中间。又变成别人的累赘——” “那上面搞不好有些好货,”泰斯依依不舍地看着那个台座。显然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也许是一个可以眺望远方的水晶球,也可能是一个魔法指环,我就曾经有过一个。我告诉过你那个魔法指环的故事吗?”佛林特开始呻吟。坦尼斯听见坎德人絮絮叨叨地讲着,直到两个人的身影都消失在楼梯之间。 半精灵转向河风。“你应该来过这里。我们已经见到了赐给你水晶杖的女神,你有下去过吗?” “我不知道,”河风疲倦地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那只龙……” 但尼斯闭上嘴。那只龙,每件事都归终到龙身上,每个人的脑海都被龙的巨大的身影盘据着。一群人在面对着自克莱恩传说中所蹦出的怪物时,相形之下变得微不足道。为什么是我们?坦尼斯烦恼地想着。以前有过这样毫无英雄特质的队伍——老爱吵嘴、抱怨、争执,彼此互不信任——为了拯救人类而奋斗的往例吗?“神选择了我们。”这个说法并没有带来多大的安慰。坦尼斯记得雷斯林说过的话,“是谁选择了我们?又是为了什么?”半精灵开始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们沉默地盘旋而下,走下更深入山边的陡峭阶梯。一开始路上毫无任何的光线,接着一路越来越亮,雷斯林随后将法杖的光灭去。很快的史东举起一只手,其他人跟着停步。前方是一条只有短短几尺的走道。通往一个宽阔的拱门,门后的空间十分宽大。走廊光线黯淡,还夹杂着腐臭和黑暗的气味。 一行人一直站着,仔细地听着。潺潺的流水声似乎是从门后和脚下传来的,盖过了一切其它的声响。但坦尼斯仍然觉得听见了尖锐的唧唧声,还有门开合的声音。但它们都没有持续很久,唧唧声也没有再出现。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那一阵金属的磨擦声,夹杂着尖锐的刮擦声。坦尼斯疑惑地看着泰索何夫。 坎德人耸耸肩。“我猜不出来,”他说。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我从来没听过这种声音,除了!”他停下来,摇摇头。“你要我去看看吗?”他满心期待地问道。 “去吧。” 泰索何夫悄悄地沿着阴影移动。一旦坎德人决定无声地移动,就连跑在地毯上的老鼠都比他吵。他靠近门边窥探着,推测眼前的空间以前一定是某种礼堂。念祖厅,雷斯林说过。现在它可以叫做废墟厅了。东边的一部份地板全部陷落下去,地上的大洞冒着恶臭的白色雾气。泰斯也注意到地板上还有其它的大洞,间或有些大石头像墓碑般地横躺在地上。小心地踏着地面,坎德人走到大厅中,雾中隐约可以看到南边有条黑暗的走廊……北边也是。奇怪的磨擦声听起来是从南边传来的,泰斯转身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他突然又听见北方传来啪搭啪搭的声音,地板也开始摇动。坎德人飞快地跑回楼梯间。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些声音,紧靠墙站着,手中拿着武器。啪搭声变成巨大的踏步声。随后十个或十五个矮不隆冬的小家伙在阴影中踏步前进,接着在雾中消失。随即又传来一阵尖锐的金属磨擦声,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那是什么鬼东西啊?”卡拉蒙说。“他们不是龙人,除非龙人有那种矮矮胖胖的兄弟。他们是打哪儿来的啊?” “他们是从大厅北侧回廊的尽头来的,”泰斯说。“北边和南边各有一条走道。奇怪的磨擦声是从南方传来的,也就是那些家伙走去的方向。 “东边有些什么东西?”坦尼斯问。 “从我听到的流水声来判断,大概底下有一千尺深。”坎德人回答。“地板已经塌陷下去。我不建议你们往那个方向去。” 佛林特用力嗅着。“我闻到某种味道……某种熟悉的味道。但我一时间想不出来是什么。” “我闻到死亡的味道,”金月说,她发着抖,又把水晶杖抱得更紧一些。 “才不是,这是更讨厌的味道,”佛林特嘟囔着。接着他的眼睛睁大,脸上因为生气而泛红。“我想到了!”他大吼道。“溪谷矮人!”他解下背后的斧头。“那些矮不隆冬的家伙就是他们。很好,这里很快就会连半个溪谷矮人也不剩了,他们将会变成发臭的尸体!” 他冲向前。坦尼斯、史东和卡拉蒙跟着追出去,刚好来得及在走廊口把他抓住。 “小声点!”坦尼斯命令那个暴跳如雷的矮人。“等等,你能确定这些家伙是溪谷矮人?” 矮人气愤地挣脱卡拉蒙的手。“当然!”他开始大吼,接着降低到大声耳语的音量。“他们整整关了我三年!” “有这回事吗?”坦尼斯惊讶地问。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愿意告诉你们过去五年我去了哪里,”矮人说,他羞红了脸。“但我发过誓要报仇。我要杀掉每一个被我碰上的溪谷矮人!” “等等,”史东插嘴道,“但溪谷矮人并不邪恶!至少没有像地精那么邪恶。他们和龙人一起住在这边有什么好处?” “奴隶,”雷斯林冷冷的回答。“这些溪谷矮人显然已经在这里居住多年,也许打从大灾变后城市荒废时就开始了。当那些龙人被派到这里时——或许是为了看守白金碟,他们抓到这些溪谷矮人并且把他们当作奴工。” “他们也许可以帮上忙。”坦尼斯喃喃道。 “溪谷矮人!”佛林特爆发了,“你怎么可以相信那些臭——” “不会的。”坦尼斯说。“我们当然不会信任他们。但每个被奴役的生物都会想叛变,而溪谷矮人——像大多数的矮人一样——只忠于自己的酋长。只要我们令他们冒生命危险,就有可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哼哼,那我宁可去亲吻食人魔(注一)的屁股!”佛林特厌恶地说。他把斧头丢在地上,背包下肩,靠着墙双手交叠。“去啊,去请你们的新朋友帮你们。我不要和你们一起走!他们会帮你的忙,是啊,会帮你一头走进龙的肚子里!” 坦尼斯和史东交换着关怀的眼神,又想起那件乘船的意外。佛林特有的时候会变得难以想像的固执,坦尼斯暗想这次矮人八成不会让步。 “我不确定。”卡拉蒙叹口气摇摇头。“矮人不跟来就太糟糕了。即使我们得到溪谷矮人的帮助,谁要看着他们呢?” 惊讶于卡拉蒙竟然心思如此的细腻,坦尼斯顺着战士的话题说下去。“我猜……史东吧。” “史东!”矮人跳起来。“那个连背后偷袭别人也不懂的骑士?你需要的是一个了解这些臭家伙的人!” “你说得对,佛林特,”坦尼斯哀怨地说。“我想这样一来,你就得跟我们一起了。” “是没错,”佛林特嘟囔着。他拿起行囊蹒跚地走向转角。停下来回头问,“你们要跟来吗?” 大伙强忍住笑,跟着矮人进了念祖厅。小心地靠着墙走,他们避开那些松动的地板。朝着南方,跟着那些溪谷矮人的足迹,他们进入了一段光线黯淡的走道,走廊在几百尺后突然朝东弯。唧唧嘎嘎的声音再次出现。金属磨擦声停了下来。突然间,他们听见背后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 “溪谷矮人!”佛林待龇牙咧嘴地喊。 “后退!”坦尼斯命令道。“准备抓住他们,我们不能冒险让他们通报其他伙伴!” 众人紧贴住墙,手上的武器随时准备攻击。佛林特握紧着战斧,一脸期待的表情,注视着宽广的大厅,他们又看见跑来了一群矮小的身影。 带头的溪谷矮人突然抬头,看见了他们。卡拉蒙跳到正奔跑着的矮小身影前,举起双手命令着。“停下来!”他说。溪谷矮人们抬头看着他,绕过他,消失在东边的转角处。卡拉蒙转身惊讶地看着他们。 “停下来……”他不大有自信的说。 一个溪谷矮人从角落伸出头来,看着卡拉蒙,把胖胖的手指放上嘴唇。“嘘!”接着那矮胖的身影就跑开了。他们又再度听见那金属磨擦的嘎吱声。 “你们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坦尼斯柔声问。 “他们都像这个样子吗?”金月睁大眼睛问。“他们衣衫褴褛,臭得不得了,而旦全身长疮。” “还有他们的大脑大概跟蚂蚁差不多大。”佛林特嘟囔道。 大伙小心地绕过转角,手放在武器上。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墙上的火把冒着烟,在空气中摇晃。壁上反射的光芒透露出附着的湿气。挑高的拱形门廊只有一片黑暗。 “墓穴。”雷斯林说。 坦尼斯打了个寒颤。水珠从天花板滴到身上,金属的磨擦声越来越近。金月碰碰半精灵的手臂向前指着。坦尼斯看见在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门后是一条丁字形的岔路。走廊上满是溪谷矮人。 “不知道这些家伙为何排排站着?”卡拉蒙说。 “这是我们找出答案的机会,”坦尼斯说。他正要开始走向前,法师冰冷的手抓住他。 “把这交给我。”雷斯林嘶声道。 “我们最好跟着你,”史东说,“当然,是为了掩护你。” “当然是,”雷斯林吸吸鼻子。“很好,不过别打搅我。” 坦尼斯点点头。“佛林特,你和金月守着走廊的这一头。”佛林特原本要开口抗议,但还是皱着眉头站到平原人身边。 “给我好好地跟在后面,”雷斯林命令道,他在走廊上走着,红袍在脚踝上发出声音,玛济斯法杖每走一步便在地面撞出声响。坦尼斯和史东贴着墙尾随其后。墓穴中吹来一阵冷风。坦尼斯朝里头望去,可以看到一个石棺在火把的照耀下只见一片黑影。石棺雕刻得十分精致,棺上装饰着不再闪亮的金饰。墓穴中的空气十分沉重。有些墓穴看起来似乎经过盗墓者的洗礼,坦尼斯瞥见一具骸骨曝尸在外。他想,不知道这些亡灵会不会打算报复打搅他们长眠的家伙。坦尼斯命令自己回到现实,眼前的状况已经够恐怖了。 雷斯林在走廊的尽头停了下来。溪谷矮人好奇地看着他。丝毫不理后头的人,法师没有开口,他把手伸进腰带上的小囊里,掏出几个金币。溪谷矮人们的眼睛全亮了起来,其中一两个家伙更是挤到前面来想看得更清楚点。法师将金币拿得高高的好让他们全看清楚,接着把它撒向空中……金币突然就这样消失了! 溪谷矮人们吓了一跳,雷斯林熟练地张开手掌,让他们看见金币还在手上。他们发出稀疏的掌声,溪谷矮人们又靠近了一点,嘴讶异地张着。 溪谷矮人!或是一般俗称的艾格哈——是群命运悲惨的小家伙。他们是矮人社会里最低阶层的生物,散布于全克莱恩,居住在那些因为拥挤、潮湿、肮脏,而被大多数人——包括动物所抛弃的地方。像所有的矮人一样,他们是有着宗族概念的,多半是几个宗族居住在一起,然后各自听从自族酋长的命令,或者服从某一个特别强势的酋长。有三个部落居住在沙克·沙罗斯——嘶啦族、扑扑族和吞吞族。来自三个部落的溪谷矮人现在围着雷斯林。他们有男也有女,虽然从脏兮兮的外表上很难分辨。女性下巴没有胡子,而是长在脸颊上。她们穿着破烂的过膝裙。其余的部分和她们肮脏的男同伴一模一样。从不在意他们肮脏的外表,溪谷矮人多半相当自得其乐。 雷斯林运用超人的技巧让金币在指关节上舞动,然后他使金币消失,随后出现在看着法师的某名溪谷矮人耳中。最后一招暂停了一下,因为矮人的朋友们纷纷仔细地检查起他的耳朵,其中一位甚至把手指伸进去掏掏看还有没有其他的金币。这段有趣的动作当雷斯林伸手进另一个口袋时立刻停了下来。他掏出一个卷轴,瘦长的手指将它解开,法师开始吟颂着上面的文字,柔声地念到。“苏—坦加斯—莫以巴,兹—阿库拉—凯力巴”溪谷矮人一脸崇拜似地看着。 念完后,卷轴上蜘蛛般的文字开始燃烧,只留下一阵青烟。 “这是什么鬼东西?”史东怀疑地问道。 “他们都已被施了法,”雷斯林回答。“我在他们身上施了令其友善的法术。” 溪谷矮人似乎都被迷住了,坦尼斯注意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感兴趣转成对法师无可扼抑的敬爱。他们伸出脏脏的小手摸着雷斯林,叽哩咕噜地说着他们的语言。史东警觉地看着坦尼斯。坦尼斯知道骑士在想些什么:雷斯林可以随时在大伙身上施展这个法术。 听见跑步声,坦尼斯很快回头看着河风守卫的地方。平原人指着溪谷矮人,双手十指张开,表示有十个以上的矮人朝他们走来。很快的,新来的溪谷矮人走进视线,几乎没有多看河风一眼。他们看到雷斯林身边的聚会,才停下脚步来。 “怎么搞的?”其中一个看着法师说。中了法术的溪谷矮人们现在用小手拉着雷斯林的袍子,把他往大厅带。 “朋友,他是我们的朋友,”他们通通抢着用简单的普通话说。 “是的,”雷斯林轻柔地说,声音中充满了魅力,让坦尼斯吃了一惊。“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法师继续道。“现在,告诉我,朋友们——这条走廊通往哪里?”雷斯林指着东方。立刻有一堆声音抢着回答。 “走廊通往那里。”其中一个说,指着东方。 “才不呢!它通往这里!”另一个指着西方说。 双方开始争执,溪谷矮人互相堆挤着,很快地便大打出手,其中一名矮人把另一个压到地上,使劲全身力量大喊着踢他,“那里!那里!” 史东转向坦尼斯,“这太可笑了!他们会引来此处所有龙人的。我不知道那个疯疯癫癫的法师做了什么,但是你得阻止他。” 在坦尼斯来得及干预之前,一个女矮人站出来主持自己的公道。她冲向两个打架的家伙,聪明地把两人的头撞在一起,把他们投向地面。其他人原本正大声加着油,转瞬间却都安静了下来。新来的女性转向雷斯林。她的鼻子很大,头发直直的立在头上。她穿着一件破烂的衣服,一双厚重的鞋子,还有一双退到脚踝的长袜。她在溪谷矮人中的地位似乎相当高,每个矮人都以尊敬的眼光看着她。这有可能是因为她背着一个巨大而沉重的袋子。她走路的时候总是会将袋子拖在地上,有时还会绊倒她。这袋子对她显然很重要,其他溪谷矮人不过想碰一碰它,她便立刻转身送他们一巴掌。 “走廊通往大老板,”她说,边朝着东方点头。 “多谢,亲爱的,”雷斯林伸手出去摸摸她的脸。他说了几个字,“但—加哥,木萨拉” 女溪谷矮人看着他说话,接着叹了一口气,崇拜地看着他。 “告诉我,小家伙,”雷斯林说,“有多少大老板?” 溪谷矮人皱起眉,努力想着。她举起一只肥短的小手,“一个,”她举起一只手指说,“还有一个,一个,还有一个。”她洋洋得意地看着雷斯林,伸出四只手指说,“两个!” “我同意佛林特所说的了。”史东咬牙说着。 “嘘!”坦尼斯说。正好嘎吱声这时也停了下来。声音再响起时,溪谷矮人们惴惴不安地看着走廊尽处。 “那是什么声音?”雷斯林问着他那群着了魔的崇拜者。 “鞭子,”女溪谷矮人毫无感情地说。她伸出脏手抓住雷斯林的袍子,把他拉向东方。“老板生气,我们得走。” “你们替老板做些什么?”雷斯林抗拒着,一边问。 “我们走。你可以看。”溪谷矮人又拉着他。“我们下去。他们上来、下去。上来下去上来。你来。我们要下去。” 雷斯林被一群艾格哈拥着向前,他回头看着坦尼斯,边打着手势。坦尼斯对河风和佛林特比了个手势,所有人就跟在溪谷矮人后面走着。被雷斯林所迷住的矮人极力想要靠近他,只是鞭子声再度响起,其他人连忙跑向走廊尽头。大伙跟着雷斯林和溪谷矮人走过转角,唧唧嘎嘎的声音再度响起,而已变得更大声。 女溪谷矮人听见声音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她和其他的矮人们停下脚步。有些东倒西歪地靠在墙上,有些则乱七八糟地躺在地上。女矮人靠着雷斯林,小手紧抓着他的袖子。 “怎么搞的?”他问。“我们怎么停下来了?” “我们等,还没轮到我们。”她告诉他。 “轮到我们的时候要怎么办?”他耐心地问。 “下去。”她说,边爱怜地看着他。 雷斯林回头看着坦尼斯,摇摇头。法师决定用新的方法问。 “小家伙,你的名字是?”他问。 “噗噗。” 卡拉蒙吸吸鼻子,很快地遮住嘴。 “现在,噗噗,”雷斯林温柔地说。“你知道龙穴在哪里吗?” “龙?”噗噗惊讶地重复道,“你要龙吗?” “不是,”雷斯林很快地说,“我们不是要看龙——只要知道龙穴,就是龙住的地方。” “喔,我不知道。”噗噗摇摇头。但她看见雷斯林失望的表情,很快地抓住他的手。“但我可以带你去见扑扑大王。他什么都知道。” 雷斯林扬起眉毛。“我们要怎么见到扑扑大王呢?” “下!”她高兴地笑着说。嘎唧声停了下来。又传来鞭子的声音。“该我们下去了。你来,你来见扑扑大王。” “等一下,”雷斯林挣脱溪谷矮人的手。“我得跟我朋友谈谈。”他走向坦尼斯和史东。“这个扑扑大王也许就是酋长,搞不好是好几个部落的酋长。” “如果他和这些家伙一样笨的话,那么他会连自己的脸盆都不知道在哪里,更别提龙穴了。”史东怒声道。 “他会知道的,很有可能。”佛林特不情愿地开口。“他们虽然不聪明,但是不会轻易忘记他们看过或听见的东西,只要你能想办法让他们说出有意义的句子来。” “那么我们最好赶快去见扑扑大王,”坦尼斯哀怨地说,“现在我们只要能够搞清楚这嘎唧声和上上下下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一个声音说。 坦尼斯回头看着,他完全忘记泰索何夫的存在。坎德人从转角跑过来,马尾跳跃着,眼中闪着快乐的光芒。“那是座升降梯,坦尼斯,”他说。“就像矮人矿坑里的一样。我也待过矿坑,那是最有趣的事了。他们有个搬运石头用的升降梯,就像这个一样。喔,几乎一样。你知道吗!”他突然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其他人瞪着他,坎德人努力地克制自己。 “他们用一个大锅子来当升降梯!溪谷矮人排成一列,当会施魔法的龙人挥着鞭子的时候,他们就依序跳进锅子里,锅子连结着一个链条,链条上面连结着齿轮,那就是我们听到的嘎吱声!齿轮转动着把锅子送下去,很快地就有另一个锅子上来!” “大老板。一锅子的大老板,”噗噗说。 “都是龙人!”坦尼斯警觉地重复道。 “不来这里!”噗噗说。“走那个方向——”她乱摇着手。 坦尼斯还是不放心 。“所以那里有老板。一个锅子有多少龙人?” “两个,”噗噗说,紧紧抓着雷斯林的袖子。“最多两个。” “事实上,有四个。”泰斯抱歉地看着溪谷矮人。“它们是体型比较小的那种,不是会施法的那种。” “四个。”卡拉蒙张开粗壮的双臂。“我们可以应付四个。” “是呀,但是这样我们会多费手脚,然后又召来另外十五个。”坦尼斯指出。鞭子又再度响起。 “来吧!”噗噗紧张地抓着雷斯林的袖子。“我们走,老板生气。” “我觉得这个机会很好,”史东耸耸肩说。“让溪谷矮人像平常一样跑着,我们可以一举击倒昏了头的老板们。如果一个锅子等着要载溪谷矮人,那么另一个锅子一定在地面上。 “我想是。”坦尼斯说。他转向溪谷矮人。“当你们看到升降梯,——呃,锅子——的时候,不要跳进去。你们只需要躲到一边,不要挡路。懂吗?” 溪谷矮人狐疑地看着坦尼斯。半精灵叹口气看着雷斯林。法师微笑着重复了坦尼斯的话。溪谷矮人们立刻就开口笑着,用力地点着头。 鞭子又响了起来,大伙听到一个粗嘎的声音。“动作快,你们这些小贼,不然我会把你们的脚砍掉,让你们有的是藉口可以偷懒!” “我们看看最后是谁的脚被砍掉。”卡拉蒙说。 “真有趣!”一个溪谷矮人说。他们蜂拥着冲向走道。 <**aLL>注:1. 佛林特在对话中提到的“食人魔”(ogre)其实是克莱恩上十分重要的一种邪恶生物。食人魔拥有很多的名字,他们又被叫做巨魔、食人巨魔,据说后世的一群特殊人类会叫他们“胖胖”。这个种族平均身高九到十呎、体重三百道三百五十磅,有着泛黄、长瘤的皮肤,拥有可怕的力量,平常都是靠着掠夺和偷窃、杀戮维生。在克莱恩上,精灵是纯粹善良的生物,人类是摇摆不定中立的生物,食人魔则是纯粹邪恶的生物。据说在远古时代,他们拥有傲人的美丽外貌,但是由于他们脑中只有邪恶和残暴的思想,最后让他们变成了这种丑恶的怪物。 正文 第十八章 升降梯之战·噗噗治咳嗽的秘方 湿热的雾气从地板上的两个洞中冒出,把四周景物完全包围。两洞之间有个巨大的齿轮,齿轮上挂着一条粗大的铁链。一个洞穴上悬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铁锅。链子的另一端消失在洞穴中。四个全副武装的龙人,两个挥着鞭子,两个拿着弯曲的剑,守在锅子旁边。他们只在浓密的雾气中出现一下子,随即又消失。坦尼斯可以听到鞭子挥打的声音,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们这些矮老鼠!躲在那边干什么。在我剥了你们的皮前赶快给我跳进锅子!我——呃!” 龙人话说到一半,爬虫般的眼睛突了出来,卡拉蒙大吼着从雾中现身。龙人喊叫着,然而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因为卡拉蒙抓住了它覆满鳞片的脖子,把它举起来,丢向墙壁。 溪谷矮人见到尸体轰的一声掉在地上,纷纷四散奔逃。 卡拉蒙攻击时,史东也挥舞着巨剑,念颂着骑士对敌人的礼赞,一刀砍下了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龙人脑袋。砍掉的脑袋掉到地上之后立刻就变成了石头。 龙人不象地精一样只知道攻击所有会动的人,他们是有智慧而且聪明的生物。剩下的两个龙人压根不想面对五个全副武装,经验丰富的战士。其中一个立刻跳入锅中,用它们的语言对底下的同伴吼着。另外一个龙人则跑到一边去松开控制装置,大锅开始往下掉。 “停住它!”坦尼斯喊道。“它会把援兵带上来的!” “错了!”泰索何夫看着洞边喊道,“援兵已经上来了,它们大概有二十个!” 卡拉蒙冲向前阻止龙人操作那个升降梯,但他迟了一步。那只怪物离开操纵装置,冲向锅中。它毫不迟疑地跟着同伴跳进锅中,卡拉蒙则为了不让敌人逃跑,竟然也跟着跳了下去!溪谷矮人纷纷欢呼起来,有些还挤到边上去想要看得更清楚。 “那个大笨蛋!”史东咒骂道。推开四周的溪谷矮人,他看见底下的锅中战况正激烈,卡拉蒙正和龙人们打斗着,他的体重让锅子下降的速度更加的快。 “它们会把这个白痴弄死的,”史东嘟囔道,“我得要跟着下去。”他对坦尼斯喊着。他扑向空中的链条,快速地滑向锅子中。 “这次我们要失去这两个家伙了!”坦尼斯呻吟道。“佛林特,跟我来,河风,留下来守着雷斯林和金月。看看你可不可以反转这个该死的齿轮!不,泰斯,不要!” 太晚了。坎德人兴奋地尖叫着跳向铁链,顺着滑了下去。坦尼斯和佛林特跟着跳下锅中,坦尼斯手脚并用地抱着铁链,正巧挂在坎德人的头上,但矮人一个失手,没能抓住链子,便头朝下地掉进锅子里。卡拉蒙不小心踩到他的身上。 锅子里的龙人把他逼到锅边。他一拳把其中一个打得飞到另外一边,接着掏出匕首来,准备对付另一个正在拔剑的龙人。卡拉蒙在它拔剑前就先给了它一刀。但是匕首滑过它的盔甲,从卡拉蒙的手中飞了出去。龙人抓向他的脸,想要挖出他的眼珠。卡拉蒙奋力抓住龙人的手臂,成功地把龙人的爪子拉离自己的脸。 两个拥有怪力的生物! 一个人类,一个龙人——开始在锅边扭打起来。 另外一个龙人刚从卡拉蒙的重击下清醒过来,并且抽出它的剑。它冲向战士,但刚扑到一半,就被顺着链子滑下来的史东在脸上重重地踹了一脚。龙人踉跄地后退,剑从手中飞出。史东扑向前,试着用剑柄敲昏眼前的怪物,但龙人用手一拨,把剑挡到一边。 “不要踩我!”佛林特从锅子的底部吼道。被头盔盖住头,他感到自己就快被卡拉蒙的大脚给踩昏。佛林特怒气冲冲地把头盔拨正,从地上爬起来,让卡拉蒙绊了一跤,直直地摔向龙人。龙人向一旁闪去,战士撞上铁链。龙人乱挥着剑,卡拉蒙低头躲过,剑身砍中铁链、反而出现一个缺口。佛林特愤怒地用头直接撞上龙人的肚子,两个人一起倒下。 锅子受了冲击,开始在迷雾中摇晃起来。 一边试着注意锅子里的动静,坦尼斯沿着链子慢慢滑进锅中。“抓紧!”他对泰索何夫大喊。他松手直掉进这场混战当中。泰斯心有不甘地服从坦尼斯的命令,单手抓着链子,另外一只手则伸入袋子里,掏出一颗石头,准备丢下去,打在敌人的头上!他希望。 锅子里的人正激烈地搏斗,而锅子跟着剧烈摇晃,同时不断地下沉。另一个锅子里满满的是尖声叫着的龙人,则跟着越升越高。 河风和一群溪谷矮人站在洞边,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伙伴们跳进去的锅子里面传来打斗和哀号的声音。但,接着另一个锅子升了上来,里面满满的都是龙人。它们张着嘴,手中拿着剑,看着河风,长长的红色舌头不停地伸缩着。几秒之内,他和雷斯林、金月,还有十五个溪谷矮人就要面对二十个愤怒的龙人! 他转过身,被一个矮人绊了一跤,但很快便恢复平衡,他跑向控制装置。他得找到方法让锅子停下来才行。巨大的齿轮慢慢地旋转着,链条嘎唧嘎唧的卡进齿中。河风看着齿轮,考虑要不要空手抓住它。一道红色的身影将他推开。雷斯林看了齿轮的转动,估计出它的速度,飞快地将玛济斯法杖插进齿轮和地板之间。手杖瞬间摇晃了几下,雷斯林担心地看着,深怕它会啪的一声断掉。但它停住了!整个装置停了下来。 “河风!”金月站在洞口边叫道。平原人跑向洞口,雷斯林跟着他。溪谷矮人们则绕着洞口,兴奋地享受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只有噗噗没有待在洞口,她跟在雷斯林身后,尽可能地抓住他的袍子。 “天哪!”河风向迷雾中看去时,他屏息道。 卡拉蒙己把方才与他死斗的龙人丢出锅子。它尖声叫着掉入雾中,战士脸上留下了爪子造成的血痕,右臂则受了剑伤。史东、坦尼斯和佛林特仍然在和最后作着困兽之斗的龙人搏斗。只靠拳头显然是不够的,坦尼斯飞快地拔出匕首,给它一刀,龙人软瘫下去,迅速变成石头,把坦尼斯的武器给卡住。 接着大锅突然停住,每个人都随之一震。 “看呀!我们有邻居了!”泰索何夫大喊着从链子上跳下来。坦尼斯看见大约二十尺外满满一锅的龙人也在摇晃着。它们装备齐全,准备跳过来攻击。两只龙人站在锅边,预备要跳向对面。卡拉蒙对着它们乱挥着剑,试图驱走这些入侵者。但他没瞄准,剧烈的动作反而让锅子绕着链子旋转起来。卡拉蒙一个不稳,整个人靠在锅边。他的体重让锅子开始危险地倾斜。他发现自己竟直视着下方距离很远的地面。史东抓住卡拉蒙的领口,把他给拉了回来,使得锅子再次剧烈晃动起来。坦尼斯滑了一跤,手着地的倒在锅底,这才发现石化的龙人尸体已经变成灰烬,让他可以捡回武器。“它们来了!”佛林特大喊着,一边把坦尼斯给拉起来。 一个龙人跳向他们,爪子抓住锅子的边缘。锅子又再度危险地倾斜。 “快过来!”坦尼斯把卡拉蒙推到另外一边,希望大汉的体重能够让锅子平衡过来。史东用力敲打龙人的爪子,希望能令它松手。另外一个龙人接着飞跃过来,距离估计的较前一个来得准,它直接落在史东的身边。 “别动!”正当战士毫不考虑地冲向龙人时,坦尼斯尖叫了起来。锅子更加倾斜,战土迅速跳回原来的位置。 锅子角度扶正。挂在锅边的龙人,手指冒着绿色的液体,终于张开双翼,放手往下飘去。坦尼斯转身过来和跳进锅子的龙人作战,却踩到佛林特,又把矮人给撞倒。半精灵踉跄地靠向锅边,正当锅子摇晃时,他往下看去,穿过迷雾,他看到了距离很远的沙克·沙罗斯地面。他有些晕眩地回头后,看到泰索何夫正和龙人作战。小坎德人跳上龙人的背,以石头敲着龙人的脑袋。佛林特则从锅底奋力站起,捡起卡拉蒙掉下的匕首,在龙人的腿上刺了一刀。刀子越刺越深,龙人也大声惨叫着。坦尼斯心知龙人将开始全部飞过来,只能绝望地抬头往上看。但当他看见河风和金月在洞口关心地往下看时,绝望被希望所取代。 “把我们拉上去!”坦尼斯狂喊着,接着有样东西打在他头上。他痛得不得了,只觉得自己在不断的向下掉……” 雷斯林没有听见坦尼斯的喊叫,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来这里,我的朋友,”雷斯林温柔地说。那群着了魔的溪谷矮人兴奋地靠着他。“底下的那些老板想要伤害我。”他柔声说。 矮人们都皱起眉头。几个人脸上现出怒容,还有矮人对着底下的龙人挥舞着拳头。“但是你们可以帮上忙,”雷斯林说,“你们可以阻止他们。” 溪谷矮人狐疑地看着法师。友谊——原来——也是有限的。 “你们只需要这样,”雷斯林耐心地说,“跑过去,然后抓住链子。”他指着连接到龙人上来锅子的链子。 溪谷矮人的表情亮起来。那听起来不坏嘛,事实上,他们如果错过下降的锅子,通常都会这样做。 雷斯林挥着手。“快去!”他命今道。 所有的溪谷矮人!除了噗噗之外!面面相觎,接着疯狂地叫嚷着冲向洞边,敏捷地抓住链子。 法师跑向齿轮,噗噗紧跟在后面。他紧抓着玛济斯法杖,用力把它拉出。齿轮摇晃一阵子,接着又开始移动,溪谷矮人的重量让它越转越快,载着龙人的大锅子又重新掉入雾中。几个已经站在锅边准备跳过来的龙人没有料到这样的状况,纷纷站立不稳,掉了下去。 虽然它们的翅膀减缓了它们降落的速度,但它们仍然一路尖声叫着落到地面,它们的怒吼声和溪谷矮人快乐的喊声构成了奇特的对比。 河风靠向洞口,并已抓住刚升上来的大锅子。 “你们还好吗?”金月着急地问,伸手帮忙卡拉蒙走出来。 “坦尼斯受伤了,”卡拉蒙说,他帮着半精灵爬出来。 “不过肿了个包,”坦尼斯微弱地抗议道。他感觉到后脑上正肿起一个大包。“我还以为我要从锅子里面掉出去了呢!”他回想起刚刚的状况,依然感到害怕。 “我们不能往下走了!”史东爬出锅子来说,“我们也不能待在这里。要不了多久这个升降梯就可以恢复运转,它们就会开始追杀我们。我们得要往回走。” “不!不要走!”噗噗抓着雷斯林。“我知道去找扑扑大王的路!”她抓着他的袖子,指着北方。“好走的路!秘密的路!没有老板,”她柔声说,摸着他的手。“我不会让老板抓到你,你漂亮。” “看起来我们没有多少选择,我们得跟着她走,”坦尼斯说,当金月的水晶杖碰到他时,他倒吸一口气。一股医疗的力量流遍全身,他感到疼痛和疲倦通通消失,叹口气说。“就像你们说过的,他们在这边住了很多年。” 佛林特生气地摇着头,跟着噗噗走向北方的走廊。 “停!仔细听!”泰索何夫轻声唤道。他们都听见有龙人靠近的声音。 “龙人!”史东说,“我们得赶快离开!快向西走。” “我就知道,”佛林特皱眉咕哝道。“这个家伙正把我们带到那群蜥蜴面前!” “等等!”金月抓住坦尼斯的手臂,“看看她!” 半精灵转过身,正好看见噗噗从肩上的袋子里拿出个**的东西。靠近墙站着,她挥舞着手中的东西,接着说了几个字。墙开始摇动起来,几秒钟之后出现了一个秘密通道,里面一片黑暗。伙伴们交换着不安的眼光。 “我们别无选择,”坦尼斯喃喃道。龙人盔甲的撞击声已经清晰可闻,它们不断地逼近。“雷斯林,光!”他命今道。 法师念出咒语,杖顶的水晶跟着亮起来。他和噗噗及坦尼斯迅速地闪身进入密道中,其他人也跟进来,密门很快地关上。法师的光让大家看见一个小小的房间,墙上的装饰都盖满了青苔。他们静静地站着,聆听龙人走过面前的声音。 “它们一定听到我们打斗的声音,”史东耳语道。“要不了多久它们就可以修好升降梯,马上就会有一整队的龙人在搜索我们!” “我知道下去的路。”噗噗安慰似的摇着手。“别担心。” “小家伙,你是怎么打开那个门的?”雷斯林好奇地问,跪在噗噗身边。“魔法,”她害羞地说,并伸出她的手。矮人肥胖的小手上是一只死老鼠,它尖锐的牙齿向外露出。雷斯林挑起了眉毛,泰索何夫轻轻碰着他的手臂。 “这不是法术,雷斯林。”坎德人耳语道。“这很简单,是地面的压力板。当她指着墙壁的时候我就注意到,我正要开口的时候,她就开始这一整套的仪式。当她挥舞时,她碰巧站在压力板上。”坎德人咯咯笑着。“她也许以前曾意外地发现了这个机关,而身上又刚好带着这只老鼠。” 噗噗给了泰索何夫一个白眼。“魔法!”她说,边爱怜地抚摸着那只老鼠。她把死老鼠塞回袋子里,开口说,“来,走吧。”她带着大伙向北方走。穿过残破、满布青苔的房间。最后她终于在一间满是灰尘和瓦砾的房间中停下脚步。房间的屋顶塌了一块,地上都是破碎的砖瓦。溪谷矮人指着房间东北方的角落。“下去!”她说。 坦尼斯和雷斯林走近检查。他们看见一个四尺宽的管子,一端从地面突起。管子显然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因此压垮了东北方的屋顶。雷斯林把法杖伸进洞里试探着。 “来,你们下去!”噗噗着急地扯着雷斯林的袖子。“老板不会跟来。” “但是里面的空间连挥剑都不行,”史东皱着眉说,“我不喜欢!” 突然每个人都闭上嘴,他们听见齿轮转动的唧噶声,链条也开始发出摩擦声。大家面面相觑。 “我先来!”泰索何夫微笑道。他先伸进头,手脚并用地开始爬行。“你确定我挤得进去?”卡拉蒙问,着急地看着入口。 “别担心。”泰斯的声音传出来。“里面满布着青苔。你会象只涂满油的胖猪挤过来的!” 这句现笑话看来没有让卡拉蒙放心。当噗噗拉着雷斯林爬进管子里时,他仍然在担心地看着管口。佛林特接着爬进去,金月跟在后面,当她的手接触到厚厚的青苔时,也不禁露出厌恶的表情。河风跟在她后面滑了进去。 “我希望你们知道——这太疯狂了!”史东厌恶地说。 坦尼斯没有因答。他拍拍卡拉蒙的背。“该你了,”他说,耳边链条的声音越来越快。卡拉蒙发出呻吟。双手双脚趴下来,战士手脚并用地爬进管口。他的剑柄卡在洞口。他笨拙地后退,试着重新调整剑的位置,努力地再试一次。这回他的屁股翘得太高,以致于整个背撞上洞顶。坦尼斯把脚放在大汉的屁股上,用力往前推。 “屁股放低!”半精灵命令道。 卡拉蒙像袋湿面粉般地呻吟着趴下,他把盾牌放在身前,头先挤进去,盔甲沿着管子发出让人牙根发酸的摩擦声。 半精灵伸出手,扒住管子的上缘,然后把脚先伸进去,开始滑进那恶臭的青苔中。他回头看着最后进来的史东。 “理性早从我们跟着提卡离开最后归宿旅店时便消失了。”他说。 “的确。”骑士叹口气表示同意。 泰索何夫正沉迷于爬行于管子里的感觉,突然间瞥见管子下似乎有着人影。他挣扎找到个落脚处,停了下来。 “雷斯林!”坎德人耳语道,“底下有东西上来了!” “是什么?”法师开口问,但潮湿恶臭的空气让他不停地咳嗽。他试着屏住呼吸,把法杖伸下去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噗噗看了一眼,用力嗅着。“吞吞族的家伙!”她自语着。挥着手,她大喊道。“回去!回去!” “我们上去!坐升降梯!大老板生气了!”一个喊道。 “我们下去,见扑扑大王!”噗噗煞有介事地说。 听见这句话后,矮人们开始往后退,咒骂着。 但雷斯林一时之间无法移动,他干咳着,声音在空旷的管子中回荡。噗噗紧张地看着他,接着把手伸进袋子里搜寻了一会,拿出一样东西。她对着光看了一下,眯起眼睛,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我要的。” 泰索何夫看见一道彩色的闪光,他靠近问,“那是什么?”虽然他知道答案;而雷斯林也眯起了眼睛看着她。噗噗耸耸肩。“漂亮的石头,”她不感兴趣地说,继续找着袋子。“一块翡翠!”雷斯林嘶哑的说。 噗噗抬起头,“你喜欢?”她问雷斯林。 “很喜欢!”法师吃了一惊。 “你留着,”噗噗将宝石递到法师手中。接着她兴奋地喊了起来,她拿出她所要找的东西。泰斯凑近着要看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却恶心地退后。那是只死的——死了很久的——蜥蜴。还有一条用牙齿咬断的皮绳绑在蜥蜴尾巴上。 噗噗拿给雷斯林。 “你挂脖子上。”她说,“治咳嗽。” 法师向来习惯于处理比这更恶心的东西,他礼貌地向噗噗道了声谢,同时笑着拒绝了礼物,并对她保证咳嗽待会就会变好。她狐疑地看着法师!但他的咳嗽确实逐渐好转,剧烈的咳嗽已经过去。几分钟之后,噗噗耸耸肩,将蜥蜴重放回袋子里。雷斯林用专家的眼光评断那块翡翠,用警告的眼光瞪着泰索何夫。坎德人叹着气,转身继续往下移动。雷斯林把翡翠放入袍内的秘密口袋中。 当前面的水管出现分岔的时候,泰斯停下来回头看着溪谷矮人。噗噗迟疑的指着南方的水管。泰斯慢慢地爬进去。“这很滑!”他突然开始急速地往下滑。他试着要降低速度,但是青苔太厚,从背后传来卡拉蒙大声的咒骂,看来他的朋友们也碰上了和他相同的麻烦。突然间泰斯眼前浮现光亮。通道就要结束了!但通往哪里?泰斯脑中突然浮现自五百尺高空直直落下的惨况。但他根本无法停止下滑。光越来越亮,泰斯叫了一声掉了出去。雷斯林滑出水管,差点掉在噗噗身上。法师看着四周,恍惚之间觉得自己掉进一团火中,房间四周满是白烟,雷斯林开始咳嗽,并旦感到窒息。 “什么!”佛林特从管子里飞出来,手和膝盖着地。他试着搞清楚四周的状况。“毒气吗?”他吃惊地爬向法师。雷斯林摇摇头,但他无法开口。噗噗拉住法师,把他拖向门口。金月面向下地摔出来,痛得差点昏了过去。河风扭曲着身子跌出来,避过金月的身体。卡拉蒙下来的时候发出当当的巨响,他的盔甲和盾牌让他速度减慢到可以慢慢爬出来。但他全身都是瘀青,还挂着许多的青苔。当坦尼斯到达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烟雾中咳嗽。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坦尼斯惊讶地说,很快的他也吸进了白烟,开始呛咳起来。“快离开。”他咳着说。 “那个溪谷矮人呢?” 噗噗出现在门口。她已经把雷斯林拉出房间,现在她比着手势叫其他人跟着出来。其他人感激地走到外头干净的空气里,靠着废墟的墙壁喘气。坦尼斯希望他们不会马上看到一整队的龙人。突然他抬起头。“泰斯呢?”他挣扎着站起来。 “我来了。”一个呛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家伙说。 坦尼斯转过身来。 泰索何夫——坦尼斯假设他是——站在他面前。坎德人从头到脚都盖着一层白色的粉末。 只看见一双褐色的眼睛在白色面具下眨着眼。 “发生了什么事?”半精灵问道。他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这么凄惨的样子。 泰索何夫没有开口,他只是指着背后。 坦尼斯突然感到紧张,他跑向那个房间,白烟已经消失,他清楚地看见房中的景象。在其中一个角落——正对着水管的出口——有着许多巨大的袋子。其中两个开了口,里面喷出许多白色的粉末。 坦尼斯突然懂了。他把手放在脸上遮住笑容。“面粉。”他喃喃道。 正文 第十九章 废墟都市·扑扑·菩吉大帝一世 大灾变降临的那一夜,对沙克·沙罗斯来说,是充满恶梦的一夜。当燃烧着的山脉掉落在克莱恩大地上,陆地裂开时,古老、美丽的沙克·沙罗斯滑落入地底陷落形成的一个大坑中。所以,无缘目睹它踪影的世人,大多推测它已经被新海给吞没。但它仍然存在着,悬挂在地底洞穴中——每一层都有许多不同的建筑物废墟。大伙跌进的那个建筑物,坦尼斯推测是个面包铺,是处在中层,它们被岩石阻挡住,因而没有落下悬崖。地下水从岩石的两边流下。穿过废墟。 坦尼斯的视线跟随着水流,它从铺满鹅卵石的街道上流过,穿过许多曾有人居住和做生意的建筑。当城市陷落的时候,街道两边的建筑倾倒在一起,形成诡异的简陋拱门。大门和破裂的商店窗户向大街张开。除了滴水声之外,四周寂静无声。空气里充满了腐坏的气味,让每个人的心情跟着沉重起来。虽然地底下的温度比地面要暖和,但是沉重的气氛却让血液冻结。没有人开口。他们尽量将身上的青苔冲洗干净(还有泰斯身上的面粉),把水囊重新装满。史东和卡拉蒙搜寻过整个区域,却没有见到龙人。休息了几分钟后,大伙又重新上路。 噗噗带着他们向南走,穿过那些建筑物构成的拱门。街道通往一个广场,那里水流汇聚成小溪,继续向西流去。 “跟着河。”噗噗指着。 坦尼斯皱起眉,河流的水声上又多了一个声音,一个巨大的瀑布轰隆作响的嘈杂声。但是噗噗坚持着,大伙只好沿着广场的小溪走,有时被迫浸在膝盖深的水里面前进着。直到街道的尽头,大家看见了那座瀑布。街道悬在空中。小溪从这边直落几乎五百尺到洞穴底。底下则是沙克·沙罗斯废墟的其他部分。 透过洞穴顶端流泻下来的光亮,他们可以看到昔日光荣的沙克·沙罗斯现在躺在洞穴底,腐坏的程度各不相同。有些建筑物尚称完好。有些则已经崩坏得无法辨认,有许多大小瀑布所制造的湿冷雾气,悬挂在城市上空。大多数的街道都已变成河流,汇流起来注入北方的深渊中。穿过雾气,伙伴们可以看见北方几百尺之外的巨大链条。他们估计这个升降梯至少来回要走上一千多尺。 “扑扑大王在哪里?”坦尼斯看着底下的死气沉沉的城市问道。 “噗噗说他住在那边”——雷斯林指着——“在洞穴西方的那些建筑里。” “是谁在我们底下那些重建的建筑物里?”坦尼斯问。 “老板。”噗噗皱着眉头说。 “有多少老板。” “一个,一个还有一个。”噗噗数着,直到用完她所有的手指,“两个。”她说,“最多两个。” “这可能代表有两百,或者是两千个龙人。”史东喃喃道,“我们要怎么见扑扑大王?” “老板们还要抓我们,我们要怎么见到他?” 噗噗指着装满龙人的大锅作为回答。坦尼斯脑中一片空白,史东恶心地耸耸肩。噗噗夸张地叹气,转头看着雷斯林,很明显的认为其他人都不够资格了解。“老板上来。我们下去。”她说。 雷斯林在雾中看着升降梯,接着他了解地点点头,“龙人大概觉得我们应该找不到路下来,所以大部分的龙人都在上半部搜索。这样我们在这里就比较安全。” “好吧。”史东说。“但我们要怎么样下去?我们大部分都不会飞。” 噗噗张开手臂。“藤蔓!”看到每个人脸上困惑的表情,溪谷矮人蹒跚地走到瀑布边,指着下面。粗大、绿色的藤蔓好像巨蛇般地缠绕在悬崖坡上,虽然大部分的叶子都已经脱落,但藤蔓本身看起来十分的结实,可惜有点滑手。 金月的脸色不同寻常地苍白,她走到崖边看看,很快地退了回来。一个不小心就得要直坠五百尺掉到底下的鹅卵石街道上,河风环抱着她,希望给她安慰。 “我爬过更糟的。”卡拉蒙得意地说。 “我不喜欢这样,”佛林特说,“但是总比从水管一路滑下去要好吧!”他抓住藤蔓,开始一寸一寸地向下滑,“还不赖。”他对上面喊。 泰索何夫接着滑了下去,他的身手矫健,连噗噗都忍不住称赞他。 溪谷矮人转身看着雷斯林长而飘逸的袍子皱眉头,法师笑着安慰她。他站在悬崖的边缘,柔声说,“爱斯浮”法杖上的水晶球一闪,雷斯林跟着跳下悬崖,消失在雾气中。噗噗尖叫着。坦尼斯抓住她,害怕她也会跟着跳下去。 “他会没事的,”半精灵向她保证,当看到她脸上纯真的哀伤时,不禁有些难过。“他是个法师。”他说,“你知道的,魔法。” 噗噗很明显的不知道什么叫做魔法。因为她很怀疑地看着坦尼斯,然后把背包甩到身后,抓住藤蔓,敏捷地开始从滑溜的岩石上往下跳。其他人也准备跟进的时候,却听到金月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能。” 河风抓住她的手,“别担心。”他说,“你也听到矮人说的话,只要别往下看就好。” 金月摇摇头,下巴颤抖着,“一定有其他的路。”她顽固的说,“我们可以找到的!” “有什么问题吗?”坦尼斯问,“我们应该快——” “她怕高。”河风说。 金月把他推开,“你怎么可以告诉他!”她喊着,脸颊气得通红。 河风冷冷地看着她。“为什么不?”他说。“他不是你的子民。他可以知道你是个正常人,你有常人的弱点。只有我才是你唯一需要保持形象的对象,酋长大人!” 即使河风真的给她一刀,也不会比刚刚的话更伤人。金月的嘴唇瞬间失去了血色,眼睛空洞无神,面如死灰。 “请把我的水晶杖在背后绑好,”她对坦尼斯说。 “金月,他不是有意——”他开始辩解。 “照我说的做!”她简单地命令道。蓝色眼珠里充满了怒气。 坦尼斯叹着气用一段绳子把水晶杖绑在金月的背后。金月连看都不看河风一眼。绳子绑好后,她走到悬崖边,史东一跃而出,站到她面前。 “请容许我走在你面前,”他说,“如果你滑下去——” “如果我滑下去,你会和我一起掉下去,唯一不同的是我们会死在一起。”她坚决地说。她弯腰紧抓着一段藤蔓,跳向边缘。她流汗的双手几乎立刻就滑了一下。坦尼斯一颗心跳到喉间,史东扑向她,虽然他知道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河风站着,脸上丝毫没有一丝表情。金月疯狂地乱抓着藤蔓和叶子,她紧抓着它们,没有办法呼吸,也没有办法移动。她闭上眼,努力驱逐坠落的恐惧感。史东攀爬到她的身边。 “不要管我。”金月咬紧牙关对他说。她颤抖着深呼吸,对河风投以报复的眼神,开始沿着藤蔓下降。 史东攀在她旁边,随时注意着她。坦尼斯站在平原人的身边,试着要说些话,却又害怕会造成更多的伤害。他一言不发地走向悬崖。河风静静地跟在后面。 半精灵轻松地爬完全程,只在最后几尺的时候滑了一下,掉到水坑里。他注意到,雷斯林因为寒冷而发着抖,他的咳嗽在这潮湿的地方更为恶化。几个溪谷矮人站在他身旁,敬畏地看着他。坦尼斯想着,不知道这法术还能维持多久? 金月靠着墙壁发抖,她对面无表情走过身边的河风刻意视若无睹。 “我们在哪里?”坦尼斯用盖过瀑布的声音喊。这里的雾气重到坦尼斯只能看见许多长满菌类和苔类的柱子,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那边大广场。”噗噗紧张地用肥胖的小手指着西方。“来,跟着,去见扑扑大王。” 她跑开了。坦尼斯伸手去抓住她,把她拉住。她瞪着他,看来饱受屈辱。半精灵放开手。“拜托!听我说几句话!龙呢?龙在哪里?” 噗噗的眼睛睁大。“你要龙吗?” “不是!”坦尼斯大喊道。“我们不是要龙,但是我们想要知道龙来不来城市的这个部分——”他感觉到史东的手放上肩膀,决定放弃。“算了吧!没事。”他疲倦地说。“继续走吧。” 噗噗同情地看着雷斯林,同情他得要忍受这些疯狂的伙伴。接着她握住雷斯林的手,沿着街道向西方走,其他的溪谷矮人则走在后面。瀑布的声音现在震耳欲聋,大伙担心地跟在后面,但溪谷矮人看起来完全不担心,他们逍遥地快步走着,尽量接近雷斯林,并且用他们原始的语言交谈。慢慢的,瀑布声减小了。雾气持续包围着他们,废墟中隐隐透出一股沉重的压力。黑色的水流从他们脚下的鹅卵石街道流过。不久建筑物不再出现,街道通往一个宽广的圆形广场,从广场上残留下来的旗杆看来,它原先的设计是模仿太阳的放射性线条。在广场的中央又有另外一条河流交汇,两者的冲激力让广场的中央出现了许多漩涡,随即水流又向着西方的颓坍的建筑流去。 这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于洞穴顶端数百尺高的破洞。他们照亮雾气,照耀着水面。 “大广场的另一端。”噗噗指着说。 大伙停在有阴影的建筑旁。每个人的想法都一样:大广场几乎将近一百尺宽,没有任何的掩蔽物,一旦踏了出去,几乎可以说是无处可躲。 噗噗毫不在意地向前走,直到她发现除了溪谷矮人之外,没有其他人跟过来。她往回看,恼怒于这样的延迟。“你们来——扑扑大王这条路。” “看!”金月抓住坦尼斯的肩膀。 广场的另外一边是许多高大的大理石柱子支撑着一个屋顶。有些柱子倾斜了,让屋顶也跟着歪斜。坦尼斯在迷雾中看到柱子后面有一个院子。圆顶、雄伟的建筑在迷雾中只露出黑暗的轮廓。接着迷雾就将它们彻底掩盖。虽然现在它们看起来已经残破不堪,但当年一定是全沙克·沙罗斯最雄伟的奇观之一。 “皇宫。”雷斯林边咳边说。 “嘘!”金月摇着坦尼斯的手臂,“你看不见吗?不,等等——” 迷雾再度飘到柱子前方,有一阵子大伙什么都看不见,接着雾气飘散,大伙纷纷躲回阴影中,溪谷矮人们突然停住,害怕地跑回雷斯林的身后。 噗噗拉着雷斯林的袖子。“那只龙,”她说,“你要吗?” 前面赫然就是那只 (注一)。 她的身上闪着漆黑的光泽,翅膀折叠收在身边,姬塞斯从残破的屋顶下伸出头来,漫步走到广场上。爪子扬起一阵尘土,她血红色的眼睛直视着正前方。 的后腿和粗大的尾巴从这个角度没有办法看见,因为她的身体至少超过三十尺长。一个畏缩的龙人走在她身旁。两人很明显地正在讨论重要的事情。 姬塞斯看起来非常生气。龙人带来的消息让她十分困扰——她不相信有人能够躲过她在井边发动的攻击!但是她的卫兵首领回报这城里出现了陌生人!那些陌生人不但战技超群,而且勇敢;陌生人还带着一柄褐色的手杖,在安塞隆大陆上的龙人们无不知晓这柄手杖的特征。 “我不相信这个报告!没有人可以逃过我的攻击。”姬塞斯的声音非常柔和,几乎有点象是在撒娇,但龙人听了之后却开始发抖。“水晶杖不在他们手上,不然我一定会感应到它的。你说这些入侵者还在上面几层?你确定吗?” 龙人吞吞口水并点点头。“上面没有路可以下来,高贵的龙,除了升降梯之外。” “一定有别的通道,你这个蜥蜴头。”姬塞斯不屑地说。“这些该死的溪谷矮人就象是这座城市的寄生虫一样四处跑来跑去。入侵者拥有水晶杖,而且他们在设法找路下来。这只代表了一件事情——他们在找白金碟!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上下左右摇晃着她的头,仿佛这样就可以看见那些破坏她计划的人,但迷雾反而越来越浓。 姬塞斯愤怒地大吼。“水晶杖!该死的水晶杖!猛敏那应该早点用他那不断吹嘘的牧师能力预见这样的状况,然后我们就可以先一步把它摧毁。但他没有,他只是关心他的战争,而我却必须在这个潮湿的墓穴里发霉。”姬塞斯边抱怨边用爪子抓着地面。 “我们可以摧毁那些白金碟。”龙人大胆地建议道。 “白痴,你以为我们没有试过吗?”姬塞斯喃喃道。她抬起头。“不行,继续呆在这里太危险了。如果那些入侵者知道这件事,其他人可能也会知道。白金碟一定要改藏到更安全的地方去。通知猛敏那大王,我马上就离开沙克·沙罗斯,和他在帕克·塔卡司会合,我会把入侵者带去审讯的。” “‘通知’猛敏那大王?”龙人震惊地问。 “好吧。”姬塞斯讥讽地回答。“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就‘请求’我主猛敏那恩准。我想你应该已经把大部分的士兵分派到上层去了吧?” “是的,尊贵的龙。”龙人鞠躬道。 姬塞斯思考着眼前的状况。“也许你不算太笨,”她说,“下面有我就够了。你只要负责专心搜索上层就好。当你抓到那些入侵者的时候,直接把他们带过来。除了无法避免的攻击之外,不准随便伤害他们。要特别小心水晶杖!” 龙人跪在 之前,后者的身躯慢慢地缩回原先她出现的黑暗之中。 龙人跑下阶梯,和其他的龙人会合。他们用自己的语言短暂地交换意见之后,龙人走向北方的大街。他们轻松地走着,有说有笑,很快就消失在大雾中。 “他们毫不担心,不是吗?”史东说。 “当然,”坦尼斯严肃地点点头。“他们以为一定抓得到我们。” “面对现实吧,坦尼斯,他们是对的。”史东说。“我们在讨论的计划有个很大的缺陷。即使我们没有惊醒 ,从她的巢穴中拿到了白金碟,我们还是得逃出这个到处都是龙人的城市呀。” “我以前就问过,我现在还可以再问一遍,”坦尼斯说,“你有更好的计划吗?” “我有更好的计划,”卡拉蒙粗嘎地说。“我没恶意,坦尼斯,但大家都知道精灵对战斗的看法。”大汉指着眼前的皇宫。“这里显然正是龙居住的地方。我们可以照计划把她引诱出来,只不过这一次我们要和她作战,而不是偷偷摸摸地溜进去。我们把龙宰了之后就可以拿到白金碟。” “我亲爱的哥哥,”雷斯林耳语道,“你的力量是在你的武器上,不在大脑里。就象骑士在旅程一开始所说的,坦尼斯有智慧。你下次应该多向他学学。你对龙知道多少,我亲爱的哥哥?你看过她吐出来的酸液的破坏力了。”雷斯林突然剧烈地咳起来。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手绢,坦尼斯看到手绢上沾满了鲜血。 好一阵子之后,雷斯林继续说道。“你也许可以躲过那个攻击,也许还可以躲过她的尖爪和利牙。甚至还可以躲过那可以击垮石柱的龙尾。但我亲爱的哥哥,你要凭什么抵挡她的魔法呢?巨龙是大地上最古老的魔法使用者,她可以象我迷惑这些矮人一样迷惑你,她只要一个字就可以让你沉沉睡去,然后趁你熟睡的时候把你给宰了。” “好嘛,”卡拉蒙受挫地喃喃自语。“我根本不知道。该死,谁会去了解这些该死的生物!” “索兰尼亚的传说里有很多关于龙的故事,”史东柔声说。 坦尼斯意识到,他也想要和龙作战,他心中一定正想着效法修玛——完美的骑士,又名屠龙勇士。 噗噗拉着雷斯林的袍子,“来吧!你们走,没龙,没老板了。”她和其他的溪谷矮人开始在广场上乱跑着。 “怎么样呢?”坦尼斯说,他看着两个战士。 “看起来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史东不自然地说。“我们不能面对敌人,竟然躲在溪谷矮人的背后!总会让我们遇上这些怪物的!”他立刻转身走去,腰杆停直,胡子随风飘着,伙伴们都跟着他。 “也许我们是在杞人忧天,”坦尼斯抓抓胡子,回头看着被大雾所掩盖的皇宫。“也许这是唯一一只生存下来的龙——从梦幻之年代生存下来的。” 雷斯林的嘴唇抽动一下,“坦尼斯,不要忘记星座的事情,”他喃喃道。“黑暗之后已经回来了。记得传说中的记载吗?‘她成群尖叫的士兵。’根据古老的传说,她的士兵就是龙。她已经回到这个世界上,而龙群们也跟着她。” “这条路!”噗噗拉着雷斯林,指着一条通往北方的路。“这是家!” “至少这里比较干燥,”佛林特喃喃道。他们向北走去,离开了小溪。当大家进入另外一区破败的废墟的时候,大雾将每个人包围。这里一定是沙克·沙罗斯里面最贫穷的人居住的地方——即使在它最美丽的时候。现在这里的建筑都已经快要颓坍殆尽。溪谷矮人开始大喊大叫地在街上跑着。史东警觉地看着坦尼斯。 “你能不能叫他们安静点。”坦尼斯对着噗噗说。“这样龙人——呃——老板们才不会发现我们。” “啐!”她耸耸肩。“没有老板。他们不来这里。害怕扑扑大王。” 坦尼斯对这句话抱持着保留的态度,但是四周的确没有任何龙人的踪迹。从他观察所见,龙人似乎过着规律的军事化生活。相反的,这条街上却到处都是垃圾和脏东西。脏乱的建筑里面挤满溪谷矮人。男性、女性,还有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小孩子都好奇地看着他们走过大街。噗噗和其他着魔的溪谷矮人挤在雷斯林旁边,几乎可以说是半推着他前进。 龙人毫无疑问地很有智慧,坦尼斯想。他们让奴隶有自己住的地方——只要他们不惹麻烦。这是很好的构想,尤其是考虑到溪谷矮人和龙人的人数大概是十比一左右。虽然溪谷矮人大多数状况下非常胆小,但是他们被逼急的时候也会变成可怕的敌人。 噗噗带着大伙停在一条坦尼斯有生以来见过最肮脏、最破烂的巷子口。一股臭味从里面飘出来。破烂的房子像是喝醉的酒鬼般地挤在一起。当他们看着的时候,巷子里跑出了小小的黑影,溪谷矮人的小孩开始追着它们。 “晚餐!”其中一个大喊,边咋着嘴。 “它们是老鼠!”卡拉蒙害怕地大喊。 “我们一定得进去吗?”史东皱着眉看着那些破烂的房子。 “光是这臭味就可以把一只食人魔呛死,”卡拉蒙跟着说。“我宁肯被龙给宰了,也不愿意让溪谷矮人跳到我头上。” 噗噗指着巷子。“噗噗大王!”她说,指着里面最脏乱的房子。 “你们留在这里,我和扑扑大王见面就可以了。”雷斯林说。 “没关系。”骑士皱着眉,跟着半精灵一起进巷子。“我们是一伙的。” 巷子向东延伸几百尺,接着转向北方,突然到了尽头。他们面前是一座腐朽的砖墙,没有其他的路。他们的退路已经被许多跟着跑来的矮人给堵住了。 “埋伏!”史东压低声音说,并且抽出剑来。卡拉蒙开始低声咒骂着。溪谷矮人看到刀剑的闪光,不禁恐慌起来,争先恐后地互相践踏着,飞快地逃出巷子。 噗噗厌恶地看着史东和卡拉蒙。她转向雷斯林。“你让他们停下来!”她指这两个战士要求着,“不然我就不带去扑扑大王。” “放下剑来,骑士。”雷斯林嘶声道,“除非你认为你遇到值得拔剑的对手。” 史东怒目瞪着法师,有一阵子坦尼斯觉得他可能要扑向法师,但最后骑士收起剑。“希望我知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史东冷冷地说。“在我们知道有白金碟之前,你就非常渴望来到这城市。为什么?你要找什么?” 雷斯林没有回答。他用奇异的双眼瞪着骑士,接着转向噗噗。“他们不会再替你惹麻烦了,小家伙,”他耳语道。 噗噗看着众人,确定他们都把剑收好了,她走向前,用肥短的小手在墙上敲了两次。“密门。”她煞有介事地说。 两下敲门声回应了她的信号。 “那个暗号,”她说,“敲三下。现在他们让我们进去。” “但她只有敲两声——”泰斯咯咯笑着说。 噗噗瞪着他。 “嘘!”坦尼斯打了个手势。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噗噗皱着眉又敲了两下。又有两下敲门声回应。她等着。卡拉蒙不安地看着巷子的另一端,开始不停地变换着姿势。噗噗又敲了两下,还是有两下敲门声回应。 最后噗噗终于对着墙壁大喊。“我敲出了暗号。让我进去!” “暗号敲五下。”有个声音说。 “我敲了五下。”噗噗生气地说。“你让我进去!” “你敲六下。” “我数了八下,”另外一个声音争辩道。 噗噗突然用双手推着门,它轻易地打开了。她向里面喊着。“我敲了四下。让我进来!”她说。并举起拳头摇晃着。 “好吧。”有个声音嘟哝着。 噗噗关上门,敲了两下。坦尼斯想要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冲突,瞪着拼命忍住笑的坎德人。 门又再度打开了。“你们进来,”守卫忿忿地说。“但是那不是四下,”他大声地对噗噗说。她不理他,拖着大包走向前。 “我们要见扑扑大王。”她大声地说。 “你带这群人去见扑扑大王?”守卫吃了一惊,瞪着高大的河风,和壮硕的卡拉蒙。他的同袍们则开始向后退。 “要见扑扑大王,”噗噗骄傲地说。 溪谷矮人眼睛一直盯着这群奇怪的家伙,然后倒退着进入了恶臭的大厅,接着迈开步子跑起来。他扯开喉咙大喊着。“军队!有军队攻进来了!”大伙可以听到他的叫声在走廊里不断回响着。 “啐!”噗噗不屑地说。“吞吞族的笨手下!来,见扑扑大王。” 她开始走进走廊,并紧抓着拖在地上的大包包。伙伴们还是可以听到守卫紧张的大喊声。 “军队!巨人的军队!快保护扑扑大王!” 伟大的扑扑大王菩吉一世是溪谷矮人中的溪谷矮人。他几乎不是个笨蛋,传说他非常富有,还是个出名的胆小鬼。扑扑族很早以前就是沙克·沙罗斯或是他们自己这样称呼——中的精英,自从那天,扑扑大王某天晚上喝醉酒,掉进地洞里发现这个城市之后就一直这样。第二天酒醒之后,他宣布自己的部落占据了这个城市。扑扑族搬了进去,其后的几年,并且慷慨地让嘶拉族和吞吞族也一起住了进来。 在这座废墟都市中的生活相当的舒适——当然是用溪谷矮人的自己的眼光来看。外面的世界毫不干涉他们(因为外界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就算知道也根本不会在意)。扑扑族毫无困难地统治着其他的部落,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扑扑族的克朗咕竟然拥有足够的智慧(有些嘶拉族的妒忌者会私底下偷偷地谣传他的母亲是个侏儒)发明了升降梯,把之前城市的居民用来煮猪油的两个大锅派上了用场。这个升降梯让溪谷矮人们捡垃圾的领域扩展到上面的森林中,大大提高了他们的生活水准。克朗咕·扑扑成了大英雄,并且被推举为扑扑大王。统治权从此就永远地留在了扑扑家族之中。 许多年过去了,突然外界对沙克·沙罗斯产生了兴趣,龙和龙人的抵达大幅改变了溪谷矮人的生活模式。龙人们一开始本来要杀光这些讨厌的小东西,但是溪谷矮人们——在伟大的扑扑大王领导下——以无比坚毅的决心和勇气大声求饶、哭喊、哀求着,奇迹似地让龙人们放过他们,只把他们当作奴隶。 所以现在的溪谷矮人——居住在沙克·沙罗斯几百年来——第一次被迫要工作。龙人们修好房子,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得井井有条,因此使得每个溪谷矮人的生活都过得很悲惨,因为他们必须要打扫和修好很多东西。 毋庸置疑地,菩吉大帝当然对这样的状况感到十分不满。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思考要怎么样除掉这只龙。不用说,他当然知道龙穴的位置,他甚至还找到一条通往那里的秘密通道。甚至当龙不在的时候,他还偷偷地进去过一次。菩吉非常惊讶地发现那个地底的房间里有那么多漂亮的石头和闪闪发光的钱币。伟大的菩吉一世在年轻的时候曾经旅行过不少地方,他知道外面的人非常喜欢这些漂亮的石头,而且会用很多美丽的衣服跟他交换(菩吉非常喜欢漂亮衣服)。于是菩吉画了一张地图,好让他以后可以再回到龙穴里。甚至他还胆大到拿走几颗较小的石头。 菩吉之后的几个月都朝思暮想着那些财宝,但是再也没有机会回去。有两个原因:一、那只龙以后再也没有离开过。二、菩吉忘了自己的地图应该是正着看还是倒着看。 如果龙能够离开这里,他想,或者是有伟大的英雄能够来把她刺上一剑!这是菩吉的梦想,而当他的手下宣称有军队攻打进来的时候,他也正在想着这件事。 最后——当噗噗终于说服菩吉他没有被一群巨人组成的军队攻击,用力地把他从床底下拉出来之后——扑扑大王菩吉一世开始觉得这个梦想又可能成真了。 “嗯,你们是来这里杀掉这只龙的吗?”扑扑大王菩吉一世对半精灵坦尼斯说。 “不,”坦尼斯耐心地说,“我们不是。” 大伙站在溪谷矮人的宫殿里,面前的王座上面坐着一个溪谷矮人。噗噗说她就是扑扑大王。噗噗留心地看着这些进入宫殿的冒险者们,希望能够从他们脸上看到惊讶、赞叹的表情。噗噗没有失望,大伙的表情的确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沙克·沙罗斯有许多美丽的物品都被早期的扑扑族拿来装饰他们的皇宫。他们的哲学是——如果一码的金线很漂亮,那么四十码金线一定更漂亮。他们完全不顾任何品位地把扑扑大王的宫殿布置成了一个混乱的大集合。厚重、磨损的金色布条缠满了墙上的每一寸空间。巨大的挂毯从天花板直垂下来(有些还是上下颠倒的)。这些挂毯以往是拿来显示沙克·沙罗斯城内的历史和许多传说的美丽艺术品。但现在溪谷矮人们觉得应该要让它们更为鲜活,用大胆、夸张的色调来重新帮它们上色,当史东看到一个红色修玛在翠绿色天空下大战紫色斑点的巨龙时几乎吓得说不出话。 优雅的**雕像也被他们乱七八糟地集中放置着。溪谷矮人同样觉得纯白色的大理石太过单调,所以他们也把这些雕像给鲜活起来。它们巨细靡遗地在雕像上用非常写实的手法加强了某些部份,让卡拉蒙——尴尬地看了金月一眼——只敢红着脸看地板。 事实上,大家一进入这个艺术的大熔炉之后,很难保持极度严肃的举止。有个家伙就完全失控了:泰索何夫无法克制地咯咯笑着,以至于坦尼斯被迫叫他先回到门外去,看他能不能收敛一点。其他人严肃地向扑扑大王行礼,除了佛林特之外,他的手不停地抚摸着战斧,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在他们进来之前,矮人把手放在坦尼斯的手臂上警告他说,“不要被他们骗了,坦尼斯,”他说,“这些家伙可以变成非常狡猾的。” 扑扑大王一开始看到大伙进来的时候,脸上露出非常害怕的表情,特别是看到高大的战士的时候,但雷斯林谨慎地说了几句恭维的话,让扑扑大王感到比较放心(或者说有些失望了?) 法师间歇地咳着,向他们解释众人不想惹麻烦,只想要简单地取回一些信仰上的物品,就准备离开龙穴,最好不要惊扰到那只龙。 这样的状况,当然不合菩吉一世的计划。所以他假设自己听错了。他把自己包在破烂的袍子里,冷静地对他们说,“你们来,拿剑,杀掉龙。” “不,”坦尼斯再度开口。“就象我们的朋友,雷斯林解释的一样,拿只龙在守护着某些属于我们的神的物品。我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样东西拿回来,并且在龙还来不及发现之前就悄悄地离开这座城市。” 扑扑大王皱着眉。“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拿走全部宝藏?只留给扑扑大王一头气疯了的龙?那里有很多宝藏,漂亮石头。” 雷斯林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光芒。史东摸着剑,厌恶地看着法师。 “我们会带给你们漂亮的石头,”坦尼斯对扑扑大王保证。“只要帮我们你就可以得到所有的财宝。我们只要找到神的信物而已。” 对扑扑大王来说,很明显地,他面对的是一群说谎的小偷,而不是他所期待的英雄。这群人和他一样害怕这只龙,而这让扑扑大王有了个主意。“你们要扑扑大王怎么帮你们?”他问,试图隐藏自己的想法,看起来十分友善。 坦尼斯送了一口气。他们终于有了些进展。“噗噗”——他指着拉住雷斯林袖子不放的女溪谷矮人——“告诉我们你是全城里面唯一可以带我们去龙穴的人。” “带路!”伟大的菩吉一世害怕得有些失态,紧紧抓住自己的袍子。“不带路!扑扑大王很重要。人民需要我。” “不不,我不是指带路,”坦尼斯连忙改口。“我只希望你能够给我们地图,或是派人带我们去。” “地图!”菩吉一世用袖子擦掉头上的冷汗。“你们早就该说。地图,好的,我可以给地图。现在,你们吃饭。扑扑大王的客人。卫兵带他们去吃。” “不,谢谢,”坦尼斯有礼貌地说,不敢看其他人的表情。他们路上就经过了溪谷矮人的餐厅。单单只是闻到那股子味道就连卡拉蒙也没有食欲。 “我们自己有食物。”坦尼斯继续道。“我们需要一点时间休息,自己讨论这个计划。” “当然。”扑扑大王身体向前倾,他的两个卫兵赶上去帮忙,因为他的脚碰不到地面。“回到你们来的地方。坐下来,吃,聊天。我会把地图送过去。要告诉菩吉计划吗?” 坦尼斯回头看着扑扑大王,突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狡诈的闪光,他立刻明白这个扑扑大王并不笨。坦尼斯开始后悔刚刚没有多问问佛林特的意见。“我们的计划还没有完成呢!陛下!” 扑扑大王当然没有这么容易受骗,很久以前,他就钻了一个地道通往客人等待的地方,方便他偷听访客的谈话,事先知道他们要拿什么事情来烦他。所以他其实已经知道很多他们的计划,所以他就放了他们一马。当然,“陛下”这个词可能也有一些影响,他从来没听过这么贴切的称呼。 “陛下,”菩吉重复道,快乐地叹了一口气,他戳戳前面的卫兵。“你记得,从今以后,叫陛下。” “是……是,王……陛下。”溪谷矮人颤抖着说。当大伙鞠躬退出宫殿时,伟大的菩吉一世对他们挥手示意。扑扑大王菩吉一世靠着他的王座,用自认为最有魅力的笑容欢送他的客人,直到他们离开。接着他的表情突然改变,脸上阴险的表情让卫兵统统期待地靠拢过来。 “你,”他对其中一个说。“回到房间,拿地图。交给隔壁房间的笨蛋。” 卫兵敬礼之后就离开了。其他的卫兵靠近,张大着嘴期待着。菩吉四面张望着,叫卫兵再靠拢一些,一边考虑着要如何 他的下一道命令。他需要一些英雄,即使必须要把手头的这些流氓改造,他也愿意。如果他们死了,他也没有损失。如果他们成功地杀死 ,那更好。溪谷矮人们会得到——对他们来说——比全克莱恩所有漂亮石头还要重要的奖赏:回到原先那种甜蜜、温暖的自由日子!所以,别让他们有机会悄悄地溜进龙穴。 菩吉弯下身,对着其中一个卫兵耳语道。“你去找龙,告诉她伟大的扑扑大王菩吉一世向她问好,告诉她……” 注:1. (Black Dragon)——通常居住在沼泽或湿地里,偶尔也会出现在地底的巢穴中,由于这种特殊的居住习性,某些学者推论,他们可能对光非常敏感。 精通多种语言,包括龙类之间的秘密语言、人类的语言,还有高深的咒语。他们最喜爱施展黑暗术(Darkness)来掩护他们的行动。 身长大多在三十尺左右,善用锐利的牙齿和爪子攻击,他们也能够从口中吐出溶解一切的强酸。由于 天性独立,他们只愿意接受对自己有利的命令。因此,龙骑将们大多不用他们来攻城掠地,相反的,他们会是十分称职的守护者和间谍。 2.卡拉蒙在对话中提到的会被臭死的“食人魔”(ogre)其实是克莱恩上十分重要的一种邪恶生物。食人魔拥有很多的名字,他们又被叫做巨魔、食人巨魔据说后世的一群特殊人类会叫他们“胖胖”。这个邪恶种族平均身高九到十尺、体重三百到三百五十磅,有着泛黄,长瘤的皮肤,拥有可怕的力量,平常都是靠着掠夺和偷窃、杀戮维生。在克莱恩上,精灵是纯粹的善良的生物,人类是摇摆不定的生物,食人魔则是纯粹的邪恶的生物。据说在远古时代,他们拥有傲人的美丽外表,但是由于他们脑中只有邪恶和残暴的思想,最后让他们变成了这种丑恶的怪物。 正文 第二十章 扑扑大王的地图·费斯坦但堤勒斯的魔法书 “我不相信这个家伙,就跟我忍受不了他的气味一样。”卡拉蒙皱着眉头说。 “我同意,”坦尼斯说。“但我们有什么选择呢?我们已经答应把财宝带给他。他背叛我们毫无任何的利益。” 他们坐在客人等候召见的地方,这是个在大殿外面气味熏人的小房间。这里的装饰就和大殿里面一样的荒谬。大伙都感到压力沉重,只能尽量逼迫自己吃一点东西。 雷斯林拒绝用餐,他远离其他人蜷缩在墙角。喝下自己准备的草药减轻咳嗽。接着他裹着袍子,闭上眼睛在地上躺平。噗噗坐在他身边,嚼着包包里拿出来的东西。卡拉蒙走过去察看弟弟的状况,却被她嘴里吞下去的一条尾巴给吓了一跳。 河风自己一个人坐着。他没有参与大伙对这次计划的讨论。平原人闷闷不乐地坐在地板上。当有人轻碰他的手臂时,他甚至连头都没抬。金月脸色苍白地跪在他身边。她试着要说话,但是说不出口,于是先清了清喉咙。 “我们得谈谈。”她用族里的语言坚决地说。 “这是个命令吗?”他痛苦地问。 她勉强吞口口水。“是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河风站起来,走到一个挂毯前面。他既不看着金月,也不和她说话。虽然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但金月在这张面具下可以看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挣扎。她温柔地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原谅我。”她柔柔地说。 河风惊讶地看着她。她站在他面前。头低垂着,脸上露出象孩童忏悔一样的表情。他伸出手去,抚摸着他以生命守护着的爱人的发丝。他感觉到金月颤抖着,他的心中瞬间充满了爱。 他把手从她的头移到脖子,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中。 “我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这样的话,”他说,脸上露出笑容,知道她这时看不见他。 “我从来没说过,”她勉强吞咽着,脸颊紧紧贴在他的皮衣上。“喔,我的爱,我实在没有办法表达我的歉意——你回到族里看到的不是金月而是酋长的女儿……但我是那么的害怕。” “不,”他耳语道,“我才是应该请求原谅的人。”他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我没有替你考虑过你所经历过的事情。我只想到自己和我所经历过的危险。我希望你早一点告诉我。" “我希望你有问过我,”她看着他真诚地回答。“我已经当了很久酋长的女儿,几乎忘了怎么适应其他的身份。这个身份是我力量的源泉,在我害怕的时候它给我勇气,我觉得我没办法放弃它。” “我不想要你放弃它,”他对她笑着,把她脸上的头发拂开。“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爱上的是酋长的女儿。你记得吗?就在为你举办的狩猎大会上。” “你拒绝鞠躬以获得我的祝福,”她说。“你承认我父亲的统治权,但拒绝承认我是女神。你说人类不可把其他人当作神。”她的眼神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你是那么的高大骄傲和英俊,口里面说着那时对我来说还不存在的古老真神。” “你是那么的生气,”他回忆道。“又那么的美!你的美丽本身对我就是一种嘱咐,我不需要其他的祝福了。你还命令我滚出那场狩猎。” 金月感伤地笑着。“你以为我是因为你在众人面前羞辱我,我才生气的。但这不是实情。” 她的脸上泛着桃红,但她仍抬起湛蓝的眼睛看着他。“我生气是因为我知道当看见你站在那里,拒绝跪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经给了你一部分,直到你还给我为止,我将不再完整。” 平原人把她抱得更紧,温柔地亲着她的发丝。 “河风,”她说,“酋长的女儿还在这里,我不认为她能够从此消失。但你要知道,底下藏着的是你的金月。如果这个旅程最后终于结束,在我们享受着宁静的时候,金月将永远属于你,酋长的女儿就让她随风而逝吧。” 一声敲门声让每个人都紧张起来,接着一个溪谷矮人的卫兵走进房里。“地图。”他说,边塞了一张皱巴巴的纸给坦尼斯。 “多谢。”半精灵低沉地说。“也帮我们转达对扑扑大王的谢意。” “陛下,扑扑大王陛下。”卫兵紧张地更正,不停地看着一面挂着壁毯的墙壁。随即笨手笨脚地退回扑扑大王的房间里。 坦尼斯摊开地图。每个人都围在旁边,连佛林特都不例外。看了一眼之后,佛林特发出不屑的哼声走回座位上。 坦尼斯哀怨地笑着。“我们早就该知道了。不知道伟大的菩吉记不记得这个秘密房间在哪里?” “当然不会记得,”雷斯林站起身,眼睛半眯地看着地图。“这才是为什么他没有回去拿财宝的原因。但是我们之中有人知道龙穴的位置。”每个人都跟随着法师的眼光。 噗噗骄傲地看着他们。“你们对,我知道。”她闷闷不乐地说。“我知道秘密地方,我去过,找到漂亮石头。但没告诉扑扑大王。” “你会告诉我们吗?”坦尼斯问。噗噗看着雷斯林,后者点头。 “我说。”她嘟哝着。“给地图。” 雷斯林看见其他人都专心地看着地图,悄悄地走到哥哥旁边。 “计划还是一样吗?”法师耳语道。 “是的,”卡拉蒙皱着眉头。“我不喜欢这样,我应该要跟着你才对。” “胡说。”雷斯林低声道。“你只会阻碍我!”接着他又加上一句,“我跟你保证,我不会有危险的。”他把手放在双胞胎哥哥的手臂上,把他又拉近一些。“而且”——法师打量着四周——“哥哥,有件事还要请你帮忙。你得从龙穴里带一样东西回来给我。” 雷斯林的手劲不寻常地大,他的眼光燃烧着。卡拉蒙不安地退后,在弟弟的眼中看到了**师之塔的狂热,但是雷斯林仍然紧抓着他。 “那是什么呢?”卡拉蒙不情愿地说。 “一本魔法书!”雷斯林耳语道。 “原来这才是你要到沙克·沙罗斯的原因!”卡拉蒙说,“你知道这本书会在这里的。” “多年以前我读过他的记载。我知道大灾变之前它是在沙克·沙罗斯的,每一个法师都知道这件事,但大家都以为它已经跟着城市一起被摧毁了。当我知道沙克·沙罗斯还在的时候,我就知道魔法书还有可能完好无缺!” “你怎么知道它会在龙穴里?” “我不知道。只是猜测。对法师来说,这本书是沙克·沙罗斯最珍贵的宝藏。很有可能 自己就在使用它!” “你要我替你带回来,”卡拉蒙慢慢的说。“它长的什么样?” “当然,它看起来几乎和我的魔法书一样,除了它的封面是深蓝色的皮,上面有着银色的符号。它摸起来是冰冷的。” “那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想知道的……”雷斯林低声道。 “这本是谁的书?”卡拉蒙怀疑的问。 雷斯林安静下来,他金色的眼睛失去了神采,仿佛在是这回忆起来深藏在记忆深处的事情。“你从来没有听过他,哥哥,”他最后终于说,但他的声音微弱到卡拉蒙必须靠近倾听。“但他是我辈中最伟大的法师。他的名字是费斯坦但提勒斯。” “你描述那本书的外形——”卡拉蒙迟疑着,他害怕雷斯林的回答。他吞吞口水,重新开口问道。“这个费斯坦但提勒斯——他是黑袍法师吗?”他不敢直视弟弟的眼睛。 “不要再问了!”雷斯林嘶声道。“你和其他人一样的笨!怎么可能了解我!”看着双胞胎哥哥眼中的痛苦,法师叹了口气。“相信我,卡拉蒙。这不是本非常强大的魔法书——而是古老的魔法书。当他非常年轻时用的魔法书,非常年轻的时候,”雷斯林喃喃道,眼睛看着远方。但他眨眨眼,回到现实来,“但它对我还是很有价值。你一定要拿到它,你一定——”他咳了起来。 “当然,小弟。”卡拉蒙答应,安慰着弟弟。“不要太劳累了,我一定会找到它的。” “好卡拉蒙,好哥哥。”当雷斯林终于可以说话的时候,他开口道。他闭上眼睛,“现在我得休息了,时间到的时候我得准备好才行。” 卡拉蒙站起身,他转过身来,差点踩到站在身后的噗噗,后者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刚刚怎么搞的?”卡拉蒙加入大伙的讨论后,史东问道。 “喔,没什么。”大汉红着脸咕哝着。史东警觉地和坦尼斯交换了眼神。 “是什么事呀?卡拉蒙?”坦尼斯把地图卷起来放进腰带,看着战士。“有什么事情出了差错吗?” “没——没有。”卡拉蒙嗫嚅的说。“没什么。我——呃——试着要说服雷斯林让我跟去。但他说我只会妨碍他。” 坦尼斯看着卡拉蒙。他知道大汉说的是实话,但他也知道战士并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卡拉蒙会非常乐意为每一个人牺牲生命。但坦尼斯怀疑,雷斯林的一句话也可以让他背叛所有的人。 大汉看着坦尼斯,眼光中露出恳求的神色。 “他是对的,卡拉蒙,你也知道,”坦尼斯最后说,拍着大汉的肩膀。“雷斯林不会有危险的,噗噗会跟着他。她会把他带回这里躲好。他只需要制造出一些幻象,一些能够把 引诱出来的法术。当她抵达的时候,他早就逃开了。” “当然,我知道,”卡拉蒙说,顺便挤出笑容来。“你们也会需要我的。” “我们的确需要。”坦尼斯严肃地说。“每个人都准备好了吗?” 四周一片寂静,大伙气氛沉重地站起来。雷斯林走向前,双手放在袖子里,头上带着兜帽。法师的身体散发着一片强大的气息——一股由内到外散发出来的强大力量——非常确实,却让人害怕。坦尼斯清清喉咙。 “我们会先数五百下,让你先走,”坦尼斯对雷斯林说。“然后我们再动身,这个地图上面标示的秘密地方,据你的小朋友所说,是在不远处的一栋建筑里面的密门。它通往龙穴,也就是我们今天看到她的地方。在广场施展你的法术后,赶快回到这里。我们会在这里碰面,把财宝带回给扑扑大王。直到天黑我们才开始往外面逃。” “我知道了。”雷斯林冷静地说。 我希望自己也知道,坦尼斯自怨自艾地想。我希望我能够知道你的脑袋里面想些什么。但半精灵什么都没说。 “现在走吗?”噗噗期待地看着坦尼斯。 “现在。”坦尼斯说。 雷斯林沿着阴影移动着,他在小巷里向着南方快速地前进。他没有看到任何有生命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所有的溪谷矮人都被浓雾给吞食了。眼前的状况很让人困扰,所以他走得更加靠近阴影。只要有需要,这个瘦弱的法师可以悄无声息地移动。他只希望自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不要咳嗽。他喝下的草药是帕—萨理安给他的配方,算是某种对这个年轻法师所忍受痛苦的补偿,它具有止痛的效果。但它的效果很快就要消失了。 噗噗从他的袍子后面窥探着,黑色眼珠骨碌碌地看着通往大广场的巷子。“没人。”她说,边拉着法师的袖子。“我们走。” 没人——雷斯林担心地想着。这没道理。平常成群结队的溪谷矮人到哪里去了?他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坦尼斯和其他人已经踏进密道。法师哀伤地笑着。最后这个计划看起来实在非常愚笨。可能每个人都会死在这废墟当中。 噗噗又拉着他的袖子;他耸耸肩,带上兜帽,和溪谷矮人两个一起走向被迷雾包围着的大街。 “这就是了。”坦尼斯柔声说。打开一扇腐朽的门,他往里看去。“里面很黑,我们需要一点光。” 后方传来打火石的声音,卡拉蒙随即点着了从扑扑大王那里借来的火把。战士递了一根给坦尼斯,又替自己和河风点了另一根。坦尼斯跨进这栋房子,立刻踏入了及膝深的水中。他把火把举高,看见沿着墙上有着稳定的水流,水流汇集到房间的中央,从角落的缝隙流出去。坦尼斯涉水走到房间的中央,举着火把往下看。 “就在那边。我可以看见。”当其他人涉水进来的时候,他说。他指着地板上的密门。大伙勉强可以看见一个铁环在水中。 “卡拉蒙?”坦尼斯退开。 “啐!”佛林特不屑地说。“如果溪谷矮人可以一个人打开它,那么我也可以。退开点。”矮人把每个人推开,伸手进入水中,用力地拉着。一时之间毫无动静,佛林特红着脸咕哝起来。他停下手,直起身,喘口气;接着又试一次,依旧是连声音都没有,门连动都不动。 坦尼斯把手放在矮人的肩膀上。“佛林特,噗噗说她只有在旱季的时候才能下去。你刚刚快把整个新海的水都跟着一起举起来了。” “这样啊。”——矮人不停的喘着——“你为什么不早说呢?让那头大公牛试试吧。” 卡拉蒙走向前。他伸手进水中,用力拉着。他肩膀的肌肉拱起,脖子上的血管突出。突然又一阵抽吸的声音,密门跟着打开,卡拉蒙差点跌倒。水从密门中流走,卡拉蒙轻轻放下门板。坦尼斯把火把拿近,底下是一个四百尺宽的方形洞穴,洞中有个狭长的铁制梯子。 “数到几了?”坦尼斯问,他觉得喉咙发干。 “四百零三,”史东低沉的声音回答,“四百零四。” 大伙看着底下,都觉得四周的空气有些寒冷,耳中只听到水流下洞穴的声音。 坦尼斯抓抓胡子。卡拉蒙咳了两声,仿佛提醒大家他弟弟的存在。佛林特一个不小心把斧头掉进水里。泰斯心不在焉地咬着自己的马尾巴。金月脸色苍白地靠近河风,手里拿着不起眼的水晶杖。河风伸出手搂着她。没有比等待更让人焦急的事了。 “五百。”史东终于说。 “也该是时候了!”泰索何夫飞快地溜下梯子。坦尼斯跟在后面,高举着火把替金月照路;其他人则跟着爬进这座城市的下水道系统。通道宽约二十尺左右,通道底是一个大约五尺宽的南北向水道。 “量量水的深度。”泰斯正要跳进水中的时候,坦尼斯警告道。坎德人一手抓着梯子,一手把胡帕克杖沉入底下黑沉沉的水中。胡帕克杖大约沉入一半。“两尺深。”泰斯高兴地说。他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水大概到他的臀部。他站在水中期待地看着坦尼斯。 “那个方向,”坦尼斯指着。“南方。” 泰索何夫高举着胡帕克杖,顺流而下。 “我们用来引诱 的法术呢?”史东问,他的声音回响着。 坦尼斯也正在想着这件事。“我们在这里也许听不到。”他希望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雷斯林不会有问题的,别担心。”卡拉蒙严肃地说。 “坦尼斯!”泰索何夫跑向半精灵。“底下有什么东西!我可以用脚感觉到。” “继续走。”坦尼斯低声道,“希望他们肚子不饿。” 他们一言不发地继续涉水前进。火把在墙上制造出奇怪的阴影,让人跟着紧张起来。坦尼斯不只一次的看见有东西向他扑来,最后却发现那是卡拉蒙的头盔或者泰斯胡帕克杖的影子。 地道向南方延伸了两百尺,然后转向东方。大伙停了下来。在水道的东方支流处,有一束光线从上面投射下来。这就是——根据噗噗的说法——龙穴。 “熄掉火把!”坦尼斯低声道,便把火把插进水中。坦尼斯靠着粘粘的墙壁跟着坎德人,它在黑暗中显出的红色线条对坦尼斯的精灵视线来说十分显眼。后面则是佛林特在不停地抱怨着,这里的水又让他的关节炎更加恶化。 “嘘!”当他们靠近那束光线的时候,坦尼斯比着手势。试着不要制造出任何声音,让他们安静地靠在往上的梯子旁。 “没有人会费心锁上地板的铁闸。”泰斯拉进坦尼斯,对他耳语道。“如果有的话,我也可以打开。” 坦尼斯点点头,他没有提到噗噗也可以打开这件事。开锁的技巧对他来说,就如同胡子对骑士一样是种骄傲。他们都站在齐膝深的水中,静静地看着泰斯爬上梯子。 “我们仍然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史东喃喃道。 “嘘!”卡拉蒙怒目道。 铁闸的确有个锁,泰斯花不了几分钟时间就打开了。接着他悄悄地举起铁闸,向外看去。突然一阵黑暗笼罩向他。这黑暗几乎象铅一样的沉重,差点让他松手丢了铁闸。他急忙一声不响地把铁闸放回远处。悄悄地爬下梯子,撞上了坦尼斯。 “泰斯。”坦尼斯抓住他。“是你吗?我看不见了?怎么搞的?” “我不知道,突然间一切都暗下来。” “你说你看不见是什么意思?”史东低声对坦尼斯说。“你的精灵视线呢?” “没了,”坦尼斯严肃地说,“就象在暗黑森林——还有在外面的井边……” 大家都一言不发地站在水里。每个人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和水滴落的声音。 龙就在上面——等着他们。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牺牲·再度崩坏的城市 比黑暗还要可怕的绝望笼罩着坦尼斯。这是我的计划,我们唯一逃出生天的可能,他想。看起来没有问题——它应该可以成功的!什么地方出错了!雷斯林——他背叛我们了吗?不!坦尼斯握紧拳头。法师的确不讨人喜欢、难以理解,但是他对他们是忠诚的,坦尼斯可以发誓保证。那么雷斯林呢?有可能死了。现在根本不重要了。每个人都会死的。 “坦尼斯”——半精灵感觉到有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他。他认出这是史东低沉的声音——“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们没有选择了,时间已经不够。这是我们唯一拿到白金碟的机会。我们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要先看看,”坦尼斯说。他爬上梯子看看。铁闸之外是一片漆黑,这是魔法造成的黑暗。坦尼斯把手放到头上思考着。史东说得对:时间快要不够了。但他可以相信这个骑士的判断吗?史东很想要跟龙作战!坦尼斯爬下梯子。“我们还是要上去。”他说。突然之间他只想要赶快做完这些事,然后就可以回家。回到索拉斯的家中。“不,泰斯。”他抓住坎德人并且把他拖下楼梯,“战士先走——史东和卡拉蒙。然后才是其他人。” 骑士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向前,长剑在臀上撞击着。 “我们总是最后走。”泰索何夫抱怨道,边推着矮人,佛林特慢慢地爬着梯子。“快一点。”泰斯说。“我希望在我们抵达之前不要发生任何事情。我从来没和龙讲过话。” “我打赌龙也从来没和坎德人讲过话!”矮人不屑地说。“你这个笨蛋,你知道我们可能都快要死了吗?坦尼斯知道,我从他的声音就可以听出来。” 泰斯停下来,当史东慢慢地推开铁闸时。他抓住梯子说。“你知道吗?佛林特,”坎德人严肃地说,“我的同胞并不怕死。就某种角度来看,我们甚至很欢迎——这最后,也是最大的冒险。但要我放弃这次的生命,我会觉得有些可惜。我会想念很多事情”——他拍拍身上的袋子——“我的地图,还有你和坦尼斯。除非,”他快乐地加上一句。“我们死后都会去同样的地方。” 佛林特突然觉得自己看见这个一向快乐的坎德人全身僵硬地倒在地上。他感到一阵心痛,幸好这黑暗掩盖了他脸上的表情。他清清喉咙,故意粗鲁地说,“如果你觉得我死后会和一群坎德人住在一起,那你一定比雷斯林还要疯狂。走吧!” 史东正小心地举起铁闸,轻轻地把它放到旁边。它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让他紧张地咬紧牙根。他轻易地爬出洞口,回头帮正死命挤出来的卡拉蒙,后者巨大的身躯和随身携带的武器让他有些行动困难。 “天哪!安静点!”史东嘶声道。 “我有!我有啊!”卡拉蒙喃喃道,终于爬出洞口。史东对金月伸出手来。最后上来的是泰斯,他很高兴在他上来之前没有发生什么刺激的事。 “我们要有点光才行。”史东说。 “要光?”一个冬夜一般冷酷的声音回答道。“好的,就让你们有点光吧!” 黑暗迅速地退去。大伙们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园顶之下。顶上缝隙投下来的光线冷冷地照着伙伴们——还有圆形房间正中央的一座大祭坛。祭坛旁的地板上散布着许多珠宝、钱币,和其它这个死城的许多财宝。宝石没有反射光芒,钱币黯淡。这黯淡的光线没有照亮任何东西——除了祭坛上一只像某种猛禽般的巨大 之外。 “感觉被背叛了吗?”巨龙轻松地问。 “法师背叛了我们!他在哪里?他服侍你吗?”史东愤怒地大喊,踏前一步并且抽出剑。 “退回去,恶心的索兰尼亚骑士。退回去,否则你们的魔法师就再也不能够施法了。”巨龙低下头,用恐怖的红眼瞪着他们。接着缓慢而优雅地,她举起一只前爪,在爪子下,躺在祭坛上面的——是雷斯林。 “小弟!”卡拉蒙大喊着,不顾一切地冲向祭坛。 “停,你这个笨蛋!”巨龙嘶声道。它把一只前爪轻轻地放在法师的身体上。雷斯林用尽全身的力量转过头来,看着哥哥,做了个手势,卡拉蒙停了下来。坦尼斯看见地上有东西移动着,那是噗噗,她躲在那些财宝中,因为太害怕而无法出声,雷斯林的玛济斯杖躺在她的身边。 “再前进一步,我就刺穿这个可怜的人类!” 卡拉蒙涨红着脸,“让他走!”他大喊。“你和我作战!” “我不准备要和你们任何人作战,”龙说,她慵懒地扇动着翅膀。当龙的爪子稍稍移动的时候,雷斯林抽搐着,龙的尖爪现在已经陷入他的肉中。法师身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他的呼吸断断续续。“连动都别想动,”龙不屑地说。“我们说的是相同的语言,记得吗?我只要一个字,你朋友们的尸体就得拿来喂溪谷矮人了!” 雷斯林精疲力竭地闭上眼。但坦尼斯看见法师的手不断移动着,知道他准备施出最后一个法术。这会是他最后一个法术——当他施展出来的时候,龙会杀了他。但这也许会让河风有机会拿到白金碟,和金月安全地离开这里。坦尼斯慢慢地移向平原人。 “就象我刚刚说的,”龙继续说道,“我不打算和你们作战,你们上次是怎么逃过我攻击,我并不了解。但,现在你们在这里,你们还把偷去的东西给还了回来。是的,奎苏族的女王我看见你带着那柄水晶杖了。拿给我。” 坦尼斯对着金月挤出一句话。“趴下!”但看着她大理石般冰冷的脸庞,他不知道她到底听见了没有。她看起来似乎在听着其他的声音,其他人说的话。 “服从我。”龙威胁地抬起头来“否则法师就得死。然后是那个骑士,然后是那个半精灵。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直到你,奎苏族的女士,是最后一个生还者为止。那时你会跪着求我,求我对你大发慈悲。” 金月服从地低下头。轻柔地推开河风,她转向坦尼斯,不舍地抱着他。“再会了,我的好友,”她大声地说,脸颊贴着他的脸。她的声音降低为耳语。“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我要把水晶杖带到龙面前,然后——” “不!”坦尼斯愤怒地说。“这没有差别的。 本来就要杀掉我们全部。” “听我说!”金月的指甲深深地陷入坦尼斯的手臂中。“站在河风的旁边,坦尼斯,不要让他阻止我。” “如果我要阻止你呢?”坦尼斯抓着金月的手臂柔声问。 “你不会的。”她用甜美、哀伤的声音说。“你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就象森林之王说的。河风会需要你的。再会了,朋友。” 金月后退着,她清澈的湛蓝眼睛盯着河风,仿佛要记下每一个细节般的仔细。河风终于了解她正在向他告别,开始走向她。 “河风。”坦尼斯柔声说,“相信她。这么多年来她都相信你。当你在战斗的时候,她耐心地等待着。现在是你等待的时候了。这是她的战争。” 河风发起抖来,随即站得笔直。坦尼斯可以看见他脖子上的青筋突起,下巴的肌肉绷紧。半精灵抓着平原人的手臂。高大的平原人甚至没有看他,他的眼神完全专注在金月身上。 “怎么搞得这么久?”龙问。“我开始有些烦了。走过来。” 金月走过佛林特和泰索何夫,矮人向他低下头,泰斯张大眼睛严肃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兴奋。有生以来第一次,坎德人觉得自己渺小而且无助。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或许连死亡都比这样好些。 金月靠近卡拉蒙,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别担心。”他对正痛苦地看着弟弟的高大战士说。“他会没事的。”卡拉蒙泣不成声地点点头。接着金月走向史东,她仿佛太过恐惧于龙的威胁,突然一个不稳摔倒了。骑士扶住她,帮她站稳。 “跟我来,史东,”当她把手臂环绕着他时,她趁机耳语道。“你一定得发誓服从我的命令,不管发生什么事。用你索兰尼亚骑士的荣誉发誓。” 史东迟疑了一会。金月冷静、清澈的眼神看着他。“发誓,”她要求道,“不然我就自己去。” “我发誓,女士。”他毅然决然地说。“我会服从的。” 金月感谢地松口气。“和我走在一起。不要做出任何威胁性的动作。” 平原上的野人和索兰尼亚的骑士,两个人一起走向巨龙。 雷斯林躺在巨龙的爪下,闭着眼睛,默默为自己最终的一个法术做好准备。但是在他混乱的脑中就是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思考,他努力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将要牺牲我的生命——为了什么?雷斯林难过地想着。是为了救出这些让自己淌进浑水的白痴。他们怕伤到我而不敢出手——即使他们平常害怕而且痛恨我。这没有道理——就像我的牺牲是毫无意义的一样。当我比他们还要值得活下去的时候,为什么我要牺牲自己救他们? 你不是为了他们才这样作,一个声音回答他。雷斯林吓了一跳,试着要集中意志,听清楚这个声音,那是个真实的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虽然他不记得是在哪听到,或是这个声音属于什么人。他只知道这个声音在他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会出现,状况越紧急,这声音越清晰。 你不是为了他们才做出牺牲,那声音重复道。这是因为你不能忍受被击败!你从来没有被任何事打败过,即使是死亡…… 雷斯林深吸一口气,开始放松,就如同他不记得这个声音一样,他也完全不了解这些话,但是现在他很轻松地记起了咒语。“阿斯拖 阿拉咖咖 姆——”他喃喃念着,感觉到法力开始流过全身。接着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但这个声音却是属于活人的,这个声音直接出现在他的脑中。他张开眼睛,慢慢地转过头,看着他的同伴。 这个声音来自一个女人——整个部落被灭的蛮族公主。雷斯林看着她走向前,靠着史东的臂膀。她脑中的字眼直接流向雷斯林,他冷静地看着这个女人,仿佛置身事外一般。他眼中的独特世界让他永远不可能对活生生的人类产生任何的**。他看不见坦尼斯和其他人如此着迷着的外表。他沙漏般的瞳孔只能看见她不停地衰老和死亡。他对她没有任何的情感,没有任何熟识的感觉。他知道她很同情他——他也因此而痛恨她——但她同时也对他感到畏惧。那么,为什么,她要和他沟通呢? 她告诉他稍安勿躁。 雷斯林懂了。她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告诉他这是不必要的。她已经被选上了,她被选上要为这个世界做出牺牲。 他看着金月越来越靠近 ,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瞪着 。他也看见史东走在她身边,看起来好像是传说中的修玛一样的高贵。史东这个样子真是完美,刚好适合在金月的牺牲礼上扮演献祭的角色。但河风怎么会让她牺牲呢?他难道看不出最后的结果吗?雷斯林飞快地看向河风。啊!当然!半精灵站在他身边,看起来感同身受地说教着,没错。这个野蛮人看起来变得跟卡拉蒙一样的好骗。雷斯林的眼光又回到了金月身上。 她现在站在巨龙面前,苍白的脸上充满了决心。史东站在他身边,看起来被内心的冲突折磨的不成人形,金月八成让这个骑士许下了什么誓死遵守的诺言。雷斯林的嘴角不屑地扬起。 巨龙终于开口,法师紧张起来,随时都准备动手。“把水晶杖放下来,就放在这堆人类的宝物当中,”巨龙命令金月,用她布满闪亮鳞甲的头对着祭坛底下的成堆宝物示意。 金月心中充满恐惧,没有力气移动。她什么事也不能做,只能看着眼前巨大的怪兽发抖。史东站在她身边,极力控制心中的恐惧,用眼光不停地搜索着那堆宝藏,史东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对任何事情这么的害怕。他不停地念着骑士守则,“荣誉即吾命”,一遍又一遍,他知道最后不过是骄傲让他没有放弃一切、转身逃跑。 金月看见史东的手颤抖着,脸上满是汗珠。敬爱的女神,她内心哭喊着,请赐我勇气吧!突然史冬推了推她,她意识到,她得要说些话。她已经太久没有开口了。 “你要用什么来跟我们交换这个制造奇迹的水晶杖?”金月说道,她尽全力强迫自己听来冷静,虽然她的喉咙干涩,几乎没有办法开口。 龙笑了起来——尖锐,可怕的笑声。“我会给你们什么?”龙伸出头瞪着金月。“没有,啥也没有!我不会和贼谈条件的。但——”龙缩回脖子,眯起红色的眼睛。她开玩笑似的把爪子刺进雷斯林的身体;法师抽动了一下,但是他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 拿开爪子,举起它,让大家都能看见血从上面不停地滴落。“不无可能,猛敏那大王——我们的龙骑将——会因为你们自动献上水晶杖而特别开恩。他甚至还有可能饶恕你——他是个牧师,价值观跟常人不同。但注意听我说——奎苏族的女人,猛敏那大王不需要你的朋友。现在献上水晶杖,我会饶恕他们。胆敢让我亲自动手——他们就全得死。法师是第一个遭殃的。” 金月看起来被吓得不能动弹,脚步踉跄起来。史东冲向她,似乎要扶住她。 “我已经看到白金碟了,”他低声地对她耳语。他抓住她的手臂,明显地感觉出她害怕得发抖。“女士,你真的决定要这样做了吗?”他轻柔地问。 金月低下头。她表情苍白得可怕。但是却充满了决心。几缕金色的头发垂在脸上,让龙也无法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她看起来已经心力交瘁,抬起头看着史东,她笑容中同时带着平静和忧伤,就像大理石雕成的女神像。她没有开口,但史东已经得到答案。他佩服地低下头。 “但愿我能像你一样勇敢,女士。”他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再会了,骑士,告诉河风——”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眼眶中满是泪水。害怕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在此刻崩溃,她硬生生把话吞下肚,转头面对巨龙。这时米沙凯的声音出现了,回应她的祈祷。勇敢地献上水晶杖!金月被内心产生的勇气驱动,举起了水晶杖。 “我们不会投降的!”金月大喊,她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着。她毫不迟疑地,在吃惊的巨龙能够有任何反应之前,这位酋长的女儿用力地,最后一次挥动这柄水晶杖,击中了悬在雷斯林身体上方的龙爪。 当水晶杖击中目标的时候,它发出了低沉的嗡嗡声,接着就碎裂开来。一道湛蓝的光束从破碎的水晶杖中激射而出。光芒越来越盛,成山形向外扩散开来,把巨龙整个吞没了。 姬塞斯愤怒地大吼。巨龙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她盲目地挥着尾巴,摇动着头,想要挣脱这灼人的蓝色火焰,她脑中只想着杀光这些冒犯她的人,但刺眼的蓝焰仍然吞没了她——同时也吞没了金月。 当水晶杖破裂的时候,酋长的女儿并没有丢掉它。她拿着碎片的一端,看着光芒越来越盛,尽可能地将它靠近巨龙的身体。当蓝色的光芒笼罩上她手时,她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她脚步一个不稳地跪了下来,双手仍然紧紧地抓着水晶杖的碎片。她可以听见巨龙在头顶上尖声吼叫着,接着她除了水晶杖的嗡嗡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疼痛是如此的剧烈,以至于感觉起来象是双手已经跟身体分家了,她感到一阵疲倦。我终于可以休息了。她想。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会到我真正该去的地方…… 史东亲眼看到蓝焰一寸寸地杀死巨龙,接着发现它正沿着水晶杖慢慢地将金月给包围。嗡嗡声逐渐增大,直到盖过巨龙濒死的尖叫声。史东踏前一步,想要从金月手中抢过水晶杖的碎片,把她拖出那一团蓝焰之外……但当他跨出第一步的时候,就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史东被光芒给照得一阵目眩,耳中又全是震耳欲聋的嗡嗡声,骑士发现他必须鼓足勇气才能够遵守他的誓言——找回白金碟。他把视线从金月身上移开,后者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肌肉在蓝焰中烧焦变形。他咬紧牙关强忍脑中的痛楚,踉跄地走向那堆财宝。刚刚看到白金碟——成百的薄白金片,由一个环,将它们全部串起——的地方。弯下身子,拿起它们,他惊讶于它们极轻的重量。当珠宝堆中,伸出一只沾满血迹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时,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救救我。” 他几乎是用心灵感应到这微弱的声音。抓住雷斯林的手,把法师拉着站起身来。雷斯林红袍上的血迹明显可见,但他的伤似乎并不太重——至少他还站得起来。但他可以走路吗?看来得要有人帮忙史东才行。他怀疑其它人都到哪里去了;在这阵耀目的光芒中,他根本看不见他们。突然卡拉蒙出现在他身边,盔甲在蓝焰中闪闪发光。 雷斯林抓住他的手,“帮我找到那本魔法书!”他挣扎着说。 “现在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卡拉蒙大喊道,伸手抓住弟弟。“我会把你安全地救出去!” 雷斯林的嘴唇因为极度愤怒而变形,连话都说不出来。他跪下来,疯狂地在那堆宝物里翻找着。卡拉蒙试着要把他拖开,但雷斯林用瘦弱的手一把将他推开。 刺耳的嗡嗡声仍然在继续着。史东感觉到眼泪因为剧痛夺眶而出。突然有样东西泓的一声掉在骑士面前。大厅的屋顶开始崩塌了!整栋建筑在他们身边摇动着,嗡嗡声一停止之后,他可以清楚地听见屋顶垮下来,巨大的石板轰然撞击地面的声音。接着,坦尼斯从巨大的声音和灰尘当中走了出来,脸颊上的伤口让他满脸是血。史东抓住老友,搀扶着他,同时又躲过了一个砸在身边的大石块。 “整个城市都在瓦解。”史东大喊道。“我们要怎么逃出去?” 坦尼斯摇摇头。“我知道唯一回去的路就是来的那条,那条地道。”他大喊,一边弯身躲过掉在身旁祭坛上的大石。 “现在那里一定不能走了!一定还有别的路!” “我们会找到的。”坦尼斯坚定地说,他看着漫天的灰尘。“其他人呢?”他问。接着他转过身,看见雷斯林和卡拉蒙。坦尼斯看着法师拼命地翻找着那堆财宝,不禁感到一阵恶心反胃。接着他看到有个小家伙抓着雷斯林的袖子。噗噗!坦尼斯一个箭步冲向她,几乎吓坏了这个溪谷矮人,她惊叫着躲到雷斯林的背后。 “我们得赶快找路逃出去!”坦尼斯大吼道。他抓住法师的袍子,把这个瘦弱的年轻人用力拉起身来。“不要再搜刮这些宝物了!叫你的溪谷矮人带我们逃出这里,不然请你帮我一个忙,让我亲手杀了你!” 当坦尼斯用力把他甩向祭坛时,雷斯林两片薄薄的嘴唇露出了鬼魅般的笑容。噗噗尖叫着。“来!我们走!我知道路!” “小弟,”卡拉蒙恳求着,“你找不到的!如果我们逃不出去的话,你也会死的!” “很好!”法师喊道。他拿起玛济斯杖,伸手扶住哥哥。“噗噗,带路。”他命令道。 “雷斯林,点亮你的法杖,让我们可以跟随你。”坦尼斯命令道。“我要去找其它人。” “在那边,”卡拉蒙神情凝重地说。“找到平原人之后,得有人帮忙你才行。” 当另一块大石掉落的时候,坦尼斯双手护住头,跳过地面上的瓦砾。他看见河风倒在金月原先站着的地方,佛林特和泰索何夫试着要把他扶起来。地面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焦黑的地板。金月可能完全被火烧化掉了。 “他还活着吗?”坦尼斯喊道。 “是的!”泰斯回答,他尖锐的声音压过周围的嘈杂声。“但他不愿意离开。” “我会说服他的,”坦尼斯说。“跟着其它人。我马上就回来,快走!” 泰索何夫迟疑了一下,但佛林特看到坦尼斯的脸,立刻抓住坎德人的手臂。泰斯被推着和矮人一起跑过前面的瓦砾。 坦尼斯跪在了河风身边,他抬头正好看到骑士从灰尘中走出。“快走。”坦尼斯说。“我把他们交给你负责了。” 史东迟疑了一下,一根柱子倒在他们身边,搞得他们满身是灰尘。坦尼斯用身体护住河风。“快走,”他对史东大喊道。“我让你负全责!”史东深吸了一口气,安慰地拍拍坦尼斯的肩膀,接着跑向雷斯林的方向。 骑士发现其他人缩在一起,挤在走廊边。他们头上的拱形天花板似乎支撑得住,但是天花板上还可以听见撞击的声音。地板在他们的脚下摇晃着。细小的水流开始从墙缝中渗透出来。 “坦尼斯呢?”卡拉蒙问道。 “他马上就会过来,”史东嘶声道。“我们等……至少等几分钟。”他没有提到他会一直等到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为止。 突然一声墙壁裂开的声音,水开始从墙壁里冒出来,流向地面。史东正准备要带领大家撤退的时候,从灰尘中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是河风,肩膀上扛着坦尼斯软瘫的身躯。 “发生了什么事?”史东跳向前,喉中哽咽着。“他没有——” “他坚持留在我身边,”河风低声地说。“我告诉他别管我。我不想要活下去——要和她同生共死。接着一个大石块。他根本没有看到——” “我可以抱着他。”卡拉蒙说。 “不!”河风瞪着壮硕的战士。他把坦尼斯的身体抱得更紧。“我会抱着他,赶快走!” “对!这条路!我们快走!”溪谷矮人紧张地说。她带着大伙穿过再度变成废墟的城市。他们从龙穴中走出,踏上广场,水不停地从新海中涌上来。大伙手牵着手,涉水而过,勉强渡过涌进的激流。溪谷矮人们成群尖叫着困惑地四处乱跑,有些人被大水冲走,有些人爬上较高的屋顶不知如何是好。还有些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跑着。 史东只想得到一条出路。“向东走!”他大喊着,指着通往瀑布的大街。他紧张地看着河风,平原人很明显地被周遭的变化吓呆了,坦尼斯仍然昏迷着——甚至可能死了。恐惧开始爬上史东的心头,但他拼命压抑下所有的感觉。骑士跑向前,追上带头的双胞胎。 “我们唯一的希望是升降梯!”他喊道。 卡拉蒙慢慢地点头。“这表示将会有一场恶战。” “该死的,没错。”史东绝望地说,脑中想到所有的龙人都急着离开这座城市的画面。“的确会有一场恶战!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卡拉蒙摇摇头。 站在角落处,史东带领着疲惫不堪的队伍走向正确的方向。在灰尘和大雾中,他可以看到升降梯就在眼前。就如同他所预期的一样,被一群黑压压的龙人所包围。幸运的是,他们都只顾着逃命。史东知道,他们得飞快地攻击,在他们毫无准备的状况下下手。时间必须抓得很准。当泰斯跑过面前的时候,他用力抓住他。 “泰斯。”他喊。“我们要走升降梯那条路!” 泰索何夫点点头,表示他听懂了,接着扮了个鬼脸模仿龙人,并且用手划过脖子。 “当我们靠近的时候,”史东大喊。“偷偷跑到你可看见锅子下的地方。当它开始降下来的时候,打个信号给我。当它抵达地面的时候,我们会马上攻击。” 泰索何夫点点头。 “告诉佛林特。”史东终于说完,嗓子哑得几乎没有办法再讲话,泰斯再点点头,飞快跑去找矮人。史东叹口气直起疼痛的背,继续走着。他可以看见前面有着二十到二十五个龙人,着急地等待着可以带他们逃出升天的锅子慢慢地下降。史东可以想象上面的混乱——龙人鞭打着慌乱的溪谷矮人,强迫他们跳进锅子里。他希望这段混乱可以维持久一点。 史东看见双胞胎兄弟缩在院子的阴影里。他加入他们,紧张地抬头看着,头上的石板砸在他们身后。河风脚步踉跄地穿过大雾与烟尘,史东想要帮他忙,但是平原人用形同陌路的眼神看着骑士。 “把坦尼斯抱到这里来,”史东说,“你可以放下他,顺便休息一会儿。我们要爬上升降梯,可能得用双手打出一条血路。在这边等着,当我们打手势的时候——” “做你该做的事吧,”河风冷冷地打断他。他轻轻地把坦尼斯的身体放在地上,颓然地倒在他身边,脸埋进双手中。 史东迟疑了一下。他开始在坦尼斯身边蹲下来,但是佛林特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快走,我会看着他的。”矮人好心地说。 史东感谢地点点头。他看见泰索何夫溜过大街,钻进一个门廊中,他朝着升降梯的方向看,龙人们对着迷雾大声地咒骂着,仿佛这样可以加速锅子下降的速度。 佛林特戳了戳史东,“我们要怎么样对付这么多的敌人?” “不是我们。你得要呆在坦尼斯和河风身边。”史东说。“卡拉蒙和我就可以对付它们。”他加上一句,希望自己也相信这些话。 “还有我。”法师嘶哑地说。“我还记得我的法术。”骑士没有回答。他不相信法术,也不相信雷斯林。但是他没有任何的选择——卡拉蒙如果没有弟弟在身边就不愿意作战。摸着胡子,史东不安地解开宝剑。卡拉蒙不停地伸展、放松自己的手臂。雷斯林闭上眼睛,专注地集中精神。噗噗躲在附近的墙壁,张大眼睛害怕地看着每一样东西。 锅子从雾中出现,溪谷矮人挂在锅边。就如同史东预料的一样,地面上的龙人们开始彼此斗殴。没有人想要留在这里。当地面上的裂缝开始沿着人行道向他们靠近的时候,龙人们越来越慌乱。水从缝隙里往上涌出,很快的,沙可·沙罗斯就要躺在新海的海底了。 当锅子终于抵达地面的时候,溪谷矮人惊慌地四处奔逃。龙人们争先恐后地爬进去,互相推打着。 “现在。”骑士大喊着。 “不要挡住我。”法师嘶声道。从一个口袋中拿出一把沙子,他把沙子撒向地面,低声念着“兹 沙拉克 西努拉兰 克来闹”还用右手对着龙人的方向,画出一个弧形。一开始只有一个,接着又多了几个,龙人们开始眨着眼,躺在地上睡着了;但其它的龙人仍然警觉地看着四周。法师迅速地退回门边的暗影,龙人们什么都没看到,又转身继续抢着爬进锅子里,毫不留情地踏在睡着的同伴身上。雷斯林靠着墙,疲倦地闭上眼。 “有多少个?”他问。 “只倒了六个。”卡拉蒙从剑鞘里拔出剑。 “只管爬进那该死的锅子里!”史东大喊着。“我们打完会再回来接坦尼斯的。” 籍着浓雾的掩护,两名战士——手里握着剑——飞快地逼近龙人。雷斯林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史东大喊着杀过去,龙人们纷纷警觉地转过身来。 河风这时抬起了头。 杀声刺穿了河风心中绝望的迷雾。平原人看见金月站在他面前,活生生地被蓝焰吞噬。他脸上死气沉沉的表情被愤怒所取代,那种充满了兽性的,最原始的怒意,让本来就靠近门边的噗噗尖叫着躲进门内。河风跳了起来,他甚至没有抽出剑,两手空空地冲向前。他冲进慌乱的龙人阵形中,像是只饥渴的豹子般开始杀戮。他赤手空拳地作战,勒住脖子,折断气管,打断头骨。龙人们不停地用剑刺着他,很快地他的皮裤就被血湿透。但是他根本连百分之一秒的迟疑都没有,丝毫不停止他的杀戮。他的表情像是个彻底的疯子,面对河风的龙人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死亡,它们也看到了武器对他一点用都没有。一个转身逃开,很快地,另一个也逃了开来。 史东刚解决掉一个敌人,面色凝重地抬起头,预料会再看到六个敌人扑上来。但他却只看到敌人们疯狂的逃命,河风浑身浴血地倒在地上。 “升降梯!”法师指着。它悬在地面上两尺的地方,开始向上升去,上面的锅子里装满了溪谷矮人。 “停下它!”史东大喊。泰索何夫,从他藏身的地方跑出来,一跃抓住锅边。他紧紧抓着,小脚乱踢着,绝望地试图阻止它上升。“卡拉蒙抓住锅子!”史东命令战士。“我去把坦尼斯抱过来!” “我可以抓住它,但是撑不久。”大汉嘟哝着抓住锅边,双脚稳稳地站住。他把锅子硬生生地停住,泰索何夫爬了进去,希望他的体重能够有点帮助。 史东飞快地跑向坦尼斯。佛林特守在半精灵旁边,手中握着斧头。 “他还活着。”骑士靠近时矮人大喊道。 史东停下步子感谢着不知名的神诋,接着他和矮人抱着不省人事的半精灵跑向锅子。他把他放进锅中,接着跑回去找河风。总共花了四个人的力量才把全身是血的河风给抬回来。泰斯徒劳无功地试着用手帕帮他止血。 “快点!”卡拉蒙挣扎着说,不论他如何的用力,锅子已经开始慢慢地上升。 “快进来!”史东命令雷斯林。 法师抬头冷冷地看着他,接着转头跑向迷雾中。几秒钟之后,他又从雾中跑出,手上抱着噗噗。骑士一把抓住发抖的溪谷矮人,把她丢进锅子里。噗噗缩在锅底,仍然紧紧抱着她的包包。雷斯林也跟着爬进去,但锅子仍然在继续上升;卡拉蒙的双手几乎要脱臼了。 “快进去。”史东命令卡拉蒙,照惯例,骑士又是最后一个离开战场的人。卡拉蒙知道这没有争辩的余地,他用力爬进去,几乎把锅子翻倒,当锅子开始快速上升的时候,史东一跃而上,双手抓住锅边。试了一两次之后,他终于把一只脚搭上锅边,在卡拉蒙的帮助下,有惊无险地爬进锅子里。 骑士跪在坦尼斯旁边,看见半精灵呻吟着动了一下,终于松了一口气。史东静静地抱住半精灵。“你不知道我们有多高兴你还活着!”骑士沙哑地说。 “河风——”坦尼斯口齿不清地说。 “他在这里。他救了你一命。他救了全部的人一命。”史东拼命地说,几乎来不及换气,“我们在升降梯里,正在上升。这城市已经完蛋了,你伤到哪里?” “肋骨断了,至少感觉起来是这样。”坦尼斯痛得皱起眉来。并转头看着全身是伤,但仍然清醒的河风。“可怜的家伙。”坦尼斯轻声地说。“金月。我亲眼看着她死去。史东,我根本来不及救她。” 史东扶着半精灵站起来。“我们有了白金碟。”骑士严肃地说。“这是她牺牲生命的目的。现在已经好好地放在我的背包里。你确定你站得起来吗?” “是的。”坦尼斯说。他断断续续地吸口气。“我们有了白金碟,好吧,现在对我们有什么帮助?” 他们的对话被从旁边落下的第二个锅子所打断,溪谷矮人们在里面毫无秩序地尖叫。溪谷矮人们摇晃着拳头,咒骂着大伙。噗噗开心地大笑。接着她抬起头,开心地看着雷斯林。法师疲倦地靠在锅边,嘴唇无声地移动着,默背着另一段咒语。 史东往上看着。“不知道上面会有多少敌人?”他问。 坦尼斯也往上面看着,“大多数都逃了——至少我希望是这样。”他突然屏住呼吸,痛苦地捣着胸口。 锅子突然剧烈地震荡了一下。它往下落了几尺,停住,然后慢慢地往上升。大伙警觉地交换着眼色。 “如果不是它要垮掉了,就是龙人发现底下是我们,开始试着要摧毁它。”坦尼斯说。 “我们现在无能为力,”史东恨恨地说,他看着脚下装着白金碟的袋子,“除了向这些神祷告之外——” 锅子又突然震荡了一下,开始往下掉。有一阵子它停在半空中,左右摇摆着。接着它又开始往上升,同时不停地摇动着,现在大伙已经可以看到头上的开口。锅子嘎唧嘎唧地往上升,大伙儿的神经都跟着绷得紧紧的,直到—— “龙人!”泰斯尖声叫着,指着上方。 两个龙人瞪着他们。锅子越来越近时,坦尼斯发现两个龙人弯身准备跳下来。 “他们准备跳进来!锅子撑不住的!”佛林特大喊。“我们会掉下去!” “这也许就是它们的用意,”坦尼斯说,“它们有翅膀。” “退后,”雷斯林说,挣扎着站起。 “小弟,不要!”他哥哥抓住他。“你的身体太虚弱了。” “我还有精力再施展一个法术,”法师低声道。“但也许会失效。如果它们认出我是个法师,它们也许有办法抵抗我的魔法。” “躲在卡拉蒙的盾后面。”坦尼斯心念电转。大汉横身用盾牌挡住弟弟的身影。 大雾包围着它们,让龙人无法清楚地看见它们,却也让他们不知道龙人的确实位置。锅子一寸一寸地上升,不停地发出嘎唧嘎唧的声音。雷斯林躲在盾牌后面,金色的双眼闪烁着,等待着迷雾散去。 一股凉风拂过坦尼斯的面颊。一阵和风暂时吹散了迷雾。龙人们现在接近到几乎可以用手碰到他们!龙人们也立刻发现他们,其中一个张着翅膀,拿着剑跳向他们,口中发出胜利的高呼。 雷斯林开口了。卡拉蒙拿开他的盾牌,法师则伸出他的手指。一个白色的圆形物体从他的手中射出,正中龙人的肚子。圆球爆了开来,变成白色的粘稠丝线缠住它。原先胜利的高呼变成了恐惧的尖叫,因为这些丝线缠住了它的翅膀。它挣扎着掉落下去,身体撞到铁锅的边缘。锅子开始慢慢地左右晃动。 “那里还有一个!”雷斯林不支地跪了下来。“扶住我,卡拉蒙,帮我站起来!”法师开始剧烈地咳嗽,鲜血从嘴角流出。 “小弟!”他的哥哥恳求着,丢下手中的盾牌,扶住快要昏倒的弟弟。“停下来!你帮不上忙的。你会弄死自己的!” 一个命令的眼神就已经足够。战士顺从地扶着弟弟,后者的口中开始喃喃念着咒语。 剩下的龙人迟疑着,耳中仍然听见伙伴的惨叫声。它知道这个人类是个魔法师。它也知道自己大概可以抵挡他的魔法。但这个魔法师的长相和他以前遇过的都大不相同。这个人类看起来虚弱得快要倒下,身上却又散发出强大的力量。 法师举起手,指着那只怪物。龙人最后狠毒地看了大伙一眼,转身逃跑。雷斯林这个时候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哥哥的怀里。锅子在此时也终于抵达了地面。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噗噗的礼物·可怕的景象 当他们把河风拖出锅子的时候,一阵剧烈的震动让念祖厅摇个不停,大伙拖着河风不断地向前跑着,身后的地板不停地塌陷。地板终于支撑不住这样的震动,轰然一声带着整个大锅子向下坠去。 “这整个地方都要塌了!”卡拉蒙警觉地大喊,一手抓着虚脱的弟弟。 “快跑!赶快回到米沙凯的神殿去。”坦尼斯痛苦地说。 “又要再度相信这些神了吗?”佛林特说。坦尼斯无法回答。 史东抓住河风的手臂,开始想把他抱起来,但平原人摇摇头,把他推开。“我的伤不重,还撑得下去。不要管我。”他在残破不堪的地板上脚步不稳地走着。坦尼斯怀疑地看着史东,骑士耸耸肩,索兰尼亚骑士通常认为自杀是让人敬佩的,精灵则认为这是种愚蠢的行为。 半精灵用力扯住平原人的长发,逼得他不得不抬头面对他。“去呀!躺下来送死呀!”坦尼斯暴怒地说。“让你的酋长没脸见人!至少她还有勇气挺身一战!” 河风的眼神骤变。他抓住坦尼斯的手腕,用力将半精灵摔向墙壁,后者几乎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就在剧痛中撞上墙壁。平原人站起来,眼中带着恨意地看着坦尼斯。接着他脚步踉跄地低头走向剧烈摇晃着的走廊。 史东扶着坦尼斯站起来,半精灵痛得昏昏沉沉的。他们尽快地设法跟上其他人。地板疯狂地摇动着。史东滑了一跤,两个人都撞向墙壁。墓穴里的石棺掉在走廊上,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一个骷髅头滚到坦尼斯的脚边,瞪着跪在地上的半精灵,坦尼斯害怕自己可能一个不小心就痛昏过去。 “快走,”他试着要张嘴说,但是发不出声音。骑士扶起他,两人一起跌跌撞撞地在满是烟尘的走廊里走着。他们在被称作死亡之路的楼梯底端看见泰索何夫正在等着。 “其他人呢?”史东咳嗽着问。 “他们已经上去了,”泰索何夫说。“卡拉蒙叫我在这边等你们。佛林特说这座神庙很安全,矮人的手工。什么在女神的呵护之下的。河风也在那边,他瞪着我。我以为他要宰了我!但他还是上了楼梯——” “好啦!”坦尼斯试着要阻止他的絮絮不休。“够了!史东,把我放下来。我得要休息一下,不然我会昏过去。把泰斯带走,我会在楼梯上和你碰面的。该死,快走!” 史东抓住泰斯的领子,用力地把他拉上楼梯。坦尼斯无力地倒下。全身都被汗湿透;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无边的疼痛。突然念祖庭的整片地板轰地一声掉落下来。米沙凯的神殿摇动了一阵子。坦尼斯挣扎着站起来,接着停下脚步。在他背后,他可以听见轻微的声响,大量的水涌出的声音,新海吞没了沙克·沙罗斯。已经死亡的城市现在终于被埋葬了。 坦尼斯慢慢地走上阶梯,出现在上层的圆形房间中。对他来说爬楼梯简直就象是酷刑,每一步都是一个新的奇迹。大厅寂静无声,唯一清晰可闻的是伙伴们筋疲力尽,再也不能前进一步的喘息声。他也跟大家一样不停地喘息。 半精灵环顾四周,确定大伙都没有问题。史东卸下身上装着白金碟的背包,无力地靠在墙上。雷斯林躺在一张长椅上,闭着眼睛,呼吸急促。当然卡拉蒙依旧在他身边,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泰索何夫坐在台座的底部,看着顶端。佛林特靠着门,累得说不出话来。 “河风呢?”坦尼斯问道。他看见史东和卡拉蒙交换着眼色,接着都低下头。坦尼斯挣扎着站起来,愤怒让他不再感觉疼痛。史东站起来挡住他的去路。 “这是他的选择,坦尼斯。这是他们的做法,就跟我的同胞一样。” 坦尼斯一把推开骑士,走向前面的门。佛林特没有移动身体。 “给我让开。”半精灵说,他的声音颤抖着。佛林特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好像充满着哀伤和遗憾。坦尼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当年,能够吸引一个愤愤不平的精灵、人类混血男孩和一个矮人结为好友的智慧。 “坐下,小家伙。”佛林特用温柔的声音说,仿佛也回忆起当年的日子。“如果你的精灵血统不能理解,至少听听你的人类血统吧!” 坦尼斯闭上眼,睫毛上挂着泪珠。接着他听到神殿里传来惨叫声——河风的声音。坦尼斯推开矮人,用力推开了大门。三步并作两步,他不顾自己的疼痛,飞快地推开第二道门,进入了米沙凯的大殿。他又再度感觉到宁静和安详,但是这一次这种感觉只是更让他怒不可遏。 “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坦尼斯喊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神?竟然会让人类白白牺牲?你也是把大灾变带来给人类的那些神。好吧——你们的确很有能力!现在快点离开我们!我们不需要你。”半精灵啜泣着。泪眼模糊中,他可以看见河风手中拿着剑,跪倒在雕像面前。坦尼斯跌跌撞撞地走向前,希望能够阻止这种自毁的行为。坦尼斯绕过雕像,接着愣住了,让自己思绪重新稳定。接着他再度抬头看去。 金月躺在那里,胸膛有规律的起伏着,正在熟睡着。她的金发披在肩上,随着带来春天气息的和风飘扬着。水晶杖又再度变成雕像的一部分,但坦尼斯注意到金月现在戴着原先挂在雕像颈上的项链。 “我现在是个真正的牧师了,”金月柔声说。“我是米沙凯的信徒,虽然还有很多事物等待我去学,但我已经拥有了信仰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我有了医疗的能力。我把医疗这项礼物重新带回了世上。” 金月伸出手摸着坦尼斯的前额,低头对着米沙凯祈祷。半精灵感到一股祥和力量流过全身,洗净他的灵魂,也治好他的伤痛。 “我们现在有了个牧师,”佛林特说,“这将会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的。但从我们听到的消息来看,猛敏那大王也是个牧师,而且是个很强大的牧师。我们也许找到了古老的善神,但他也找到了古老的恶神,而且比我们早了很多。我看不出来这些白金碟要怎么帮助我们对付大群的巨龙。” “你说的没错,”金月柔声说,“我不是个战士,我只能治疗人的伤痛。我没有统领大家对抗邪恶,恢复世界平衡的能力,我的责任是要找到有智慧、有能力担当这个任务的人。我要把白金碟交给他。” 伙伴们沉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 “我们得要离开,坦尼斯”雷斯林从南面的角落低声道,眼睛看着门外。“你听。” 号角,每个人都可以听到由许多、许多号角所吹出来的尖锐声响。 “大军出动,”坦尼斯低声地说,“战争开始了。” 大伙在曙光中逃离了沙克·沙罗斯。他们逃向西边,朝着山脉前进。迎面吹着早冬刺骨的冷风。干枯的树叶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四处飞扬。他们决定要回到索拉斯,一方面采购补给,一方面打听任何相关的消息,希望能够推测出哪里能够找到这个领袖。坦尼斯可以预见在这个讨论上会有很多争执。史东已经开始讨论着有关索兰尼亚的状况,金月推测这个人可能在海文,坦尼斯自己则觉得白金碟存放在精灵王国里最安全。 不停地讨论着尚未成型的计划,他们没有注意到夜已降临。他们一路没有看到任何的龙人,因此假设这些逃出沙克·沙罗斯的龙人都赶往北方,加入猛敏那大王的军队。银色的月亮升起,接着是红色的月亮。大伙不停地在往上爬,号角的声音让他们精疲力竭地赶路。最后他们终于在山腰上扎营。吃完一顿无味的晚餐,他们不敢燃起营火。设好了哨之后,大伙沉沉地睡去。 雷斯林在天色灰蒙蒙的时候突然醒来。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他在做梦吗?不对,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某个人啜泣的声音。又是金月,法师气恼地想着,开始躺下准备继续睡觉。突然他看见噗噗,可怜地蜷缩成一团,在毯子里偷偷哭着。 雷斯林看看四周。每个人都已经睡着,只剩下佛林特在营地另一边守夜。矮人很明显地什么都没有听到,也没有注意雷斯林这个方向。法师站起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半跪在溪谷矮人的身旁,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小家伙,怎么一回事?” 噗噗转过身面对他。她的眼睛满布血丝,鼻子红红的。脏脏的小脸上挂着泪珠。她用力地吸吸鼻子,并且用手擦掉鼻涕。“我不想要离开你。我想要跟你走,”她断断续续地说,“但——喔——我好想念我的朋友!”她双手捂着脸,无法克制地啜泣起来。 雷斯林的表情变得无比的温柔,那是种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人看过的表情,他伸出手抚摸着噗噗纠结的头发,完全能够体会这种无力和害怕的感觉,最后只能换来嘲笑和同情。 “噗噗,”他说,“你对我来说是个真正的好朋友。你救了我和那些关心我的人一命。现在你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小家伙,回家去。我接下来的旅程非常的艰苦和漫长,我不能要你和我一起去。” 噗噗抬起头,眼睛一亮。但忧伤的阴影随即落在她的脸上。“但没有我你会不快乐。” “不会的。”雷斯林笑着说,“我的快乐就是知道你已经安全地回到家人的身边。” “你确定吗?”噗噗急切地问。 “我确定。”雷斯林回答。 “那么我就回去。”噗噗站起来。“但我要先送你礼物。”她开始翻着自己的包包。 “不用了,小家伙,”雷斯林准备开口拒绝,脑中浮现上次的死蜥蜴,“没有必要——”当他看到噗噗从袋中拿出来的东西时,这些话卡在他的喉中——一本书!他惊讶地看着,目睹着黎明微弱的光线照在深蓝色封面,银色字体的书上。 雷斯林伸出颤抖的手。“费斯坦但提勒斯的法术书!” “你喜欢!”噗噗害羞地说。 “是的,小家伙!”雷斯林收下这珍贵的礼物,爱怜地抚摸着它的封面。“你是在哪里——” “从龙那里,”噗噗说,“当蓝光亮起来的时候。我高兴你喜欢这个礼物。现在,我回去。找到伟大的扑扑·菩吉一世。”她背上包包,接着她停下来,转过身。“你的咳嗽——确定不要蜥蜴来治吗?” “不用了,谢谢你,小家伙。”雷斯林说着,边站起身。 噗噗伤心地看着他,然后——非常大胆地——她抓起他的手,很快地亲了一下。她转过身,低下头伤心地痛哭着。 雷斯林走向前。他把手放在她头上。如果我有任何的力量,神啊,他对自己说,还没有发掘的力量,就让它保护这个小家伙一辈子平安快乐吧! “再会,噗噗。”他柔声说。 她崇拜地睁大眼睛看着他,接着转身,在那双不合脚的鞋子所容许的范围内尽快地跑开。 “怎么搞的?”佛林特说,从营地的另一边走来。“喔!”他看见噗噗跑开。“所以你终于把你的宠物溪谷矮人给赶走了。” 雷斯林没有回答,只用带着无比恨意的眼光看着矮人,矮人不禁打了个寒颤,赶快回到营地的另一端。 法师把法术书拿在手中,欣赏着。他渴望打开它。好好地发掘里面的无尽宝藏。但他知道还得要花很多的时间研究才能够看懂这些新法术,更别说使用它们了,但这些法术可以带来更多的力量!他满足地叹口气,抱着这本新的法术书。然后他把它很快地放进背包里,和旧的法术书放在一起。其他人很快就会醒来了,让他们去猜我是怎么拿到这本书的。 雷斯林站起身,看着西方,他的家乡,天空已经开始被早晨的阳光照亮。突然他觉得身体僵硬。他丢下背包,跑过营地去跪在坦尼斯身旁。 “坦尼斯!”雷斯林喊道。“快起床!” 坦尼斯醒过来,一手抓着匕首。“什么——” 雷斯林指着西方。 坦尼斯眨着眼,试着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在半山腰上可以看到的风景十分的壮丽。它可以看到高耸的树逐渐连接上大草原。在草原之后,蜿蜒伸向天空的是—— “不!”坦尼斯咳着说。他抓住法师。“不,这不可能!” “是的,”雷斯林低声道。“索拉斯烧了起来。”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恶龙之夜晚 提卡把抹布从桶子里拿出来,呆呆地看着水变黑。她把水桶从地面拉上来,送来所需要的水。接着她想,干吗这么麻烦!拿起抹布,她又开始继续擦着吧台。她以为欧提克没有注意到她,便偷偷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但欧提克注意到了。他肥厚的手抓住了提卡的肩膀,温柔地将她转过身来。提卡哽噎着把头靠上他的肩膀。 “对不起,”提卡抽噎着,“我就是没办法擦干净!” 欧提克知道,这当然不会是女孩掉眼泪真正的理由,但也算接近了。他温柔地拍拍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孩子,别哭了。我明白。” “都是这些该死的灰!”提卡嚎啕大哭。“它在每样东西上都盖了一层,每天我把它擦干净,第二天又会这样。到处都一直在烧,烧,烧!” “提卡,别担心。”欧提克抚摸着她的头发说,“该知足了,我们的店都好好的……” “知足!”提卡把他推开,红着脸说。“才不!我希望这里和索拉斯的其他地方一样通通烧成灰,他们就不会来这里了!我希望这里也烧成灰!我希望这里也烧成灰!” 提卡趴在桌子上,不可遏抑地大哭起来。欧提克搂着她。 “我知道,亲爱的,我知道。”他重复说着,一边抚平那件令提卡曾经感到无比自豪的上衣的袖子,提卡一直以这件衣服的洁白感到骄傲。现在上面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就像这座残破的小镇一样。 对索拉斯展开的攻击毫无预兆。虽然北方的难民开始涌入这座小镇,诉说着有翅膀的巨大怪物的恐怖故事,但韩德瑞克向小镇的居民保证他们绝对安全,小镇也会平安无事。每个人都相信他,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寄托的对象。 然后,恶龙之夜降临。 旅店当天挤满了人,因为这是少数几个可以让人们忘却北方天际有着不祥暴风雨的地方。炉火旺盛,麦酒香醇,加了辣味的马铃薯更是可口。但即使在这样的地方,仍然不能避免恐怖传说的入侵,人们紧张地讨论着有关战争的传言。 韩德瑞克的话让这些不安的心灵平静下来。 “我们不像北方那些愚蠢的家伙,胆敢抵抗龙骑将的威势,”他站在一张椅子上大声喊着。“猛敏那大王亲口对海文的追寻者评议会保证,他要的只是和平。他要求我们同意让他的大军经过我们的城镇,以便征服南方的精灵王国!我说,我们应该给他更多的帮助!” 韩德瑞克停下来接受稀疏的掌声和叫好声。 “我们已经忍受这些精灵太久了。我说,让这个猛敏那把他们赶回西瓦诺斯,赶回他们的老家去!事实上,”韩德瑞克开始鼓动群众,“你们这些年轻人也应该考虑加入这名大王的麾下。他真是个人物!我曾经见过他!他是个真正的牧师!我看过自他手中创造出的奇迹!我们将在他的领导下迈入一个新的时代!我们将把矮人、精灵还有所有其他的异类赶出我们的家园……” 外面传来了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像是河流汇入海中的声响。大伙突然安静下来,迷惑地听着,试着要找出声音的来源。韩德瑞克惊觉到已经失去了群众的注意,不悦地四处张望着。隆隆声越来越大,距离越来越近。突然整座旅馆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少数人尖叫了起来,大多数人争相挤向窗口,试着要看清楚外面的状况。 “下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有人说。 “这么黑,我连楼梯都看不见,”另一人喃喃道。 接着黑暗消失了。 火焰在旅店外爆裂开来。一阵热浪击向旅店,把玻璃震碎,碎片撒了里面的顾客一身。这座克莱恩上从无风暴可以撼动的苍老大树,开始因为这场爆炸而缓慢地摇动起来。旅店倾斜了。桌子开始滑动,凳子撞上墙壁。韩德瑞克失去平衡,跌下椅子。火星从壁炉里飞溅出来,和天花板上的油灯以及桌上的蜡烛一起烧了起来。 一声尖锐的叫声穿透了大伙的迷惘,那是某种生物的叫声,声音中满是冷酷和仇恨。隆隆声通过了旅店的上空。一阵风吹过,黑夜被南方的一道火墙照亮。 提卡手中一整盘的酒杯脱手飞出,她紧紧地抓着吧台深怕摔倒。周围的人叫喊着,有些人是因为恐惧,有些则是因为疼痛。 索拉斯陷入一片火海。 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旅店,从破碎的窗户中飘进了浓密的黑烟。木头燃烧的气味直冲提卡的鼻子,还夹杂着更可怕的味道:人肉的焦臭味。提卡不停地呛咳着,抬头看到火舌已经舔上了旅店的大梁。火焰的劈啪声和伤者的哀号声构成了一首属于地狱的交响曲。 “快灭火啊!”欧提克疯狂地喊着。 “厨房!”厨师疯狂的冲出门外,她身上的衣服还冒着烟,身后是一道难以穿越的火墙。提卡从柜台后抓出一杯麦酒,倒在瑞雅的衣服上,并且抓住她,让衣服上的火熄灭。厨子颓然坐在椅子上,不可遏抑地啜泣着。 “快逃!整个地方都要烧起来了!”有人喊道。 韩德瑞克推开受伤的众人,是几个一马当先逃出去的人之一。他站在旅店的门口,惊讶地抓住栏杆,没有办法动弹。他向北方看去,看到整片燃烧的树林,在可怖的火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数以百计的怪物翅膀所反射的光芒。龙人的地面部队。他害怕地看着这些先头部队大刺刺地走进索拉斯,知道后面一定有更多的部队。而他们头上有着飞翔的生物,从床边故事里飞出来的怪物。 龙。 五只红色的巨龙在被火焰所照亮的夜空中飞翔。一只接一只地俯冲而下,用魔法的黑暗笼罩全镇,口中吐出的烈焰让小镇陷入炼狱。几乎没有任何的武器可以伤害它们,弓箭手在这样的能见度下根本没有办法瞄准,战士更不可能挥剑。 这个夜里,接着的事情在提卡的记忆中有些模糊。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应该赶快离开起火的旅店,但这个旅店是她的家,她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安全感,所以她一直待到厨房的大火让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就在这个时候,厨房带着熊熊的火焰坠下地面,扑进大厅的火焰在欧提克和其他女侍的扑救下终于熄灭了。 火一熄灭,提卡就马不停蹄地开始照顾伤患。欧提克缩在角落,边啜泣边抖个不停。提卡命令身边的另一个女侍去照顾他,自己则开始治疗这些伤者。她不停地工作了几个小时,努力克制自己不往外看,假装没有听见外面传来代表毁灭以及死亡的恐怖声音。 突然她发现伤者似乎越来越多,旅店地上躺着的人比一开始受伤的人还要多。她呆呆地抬起头,看到人们鱼贯涌入旅店,妻子扶着丈夫,丈夫搀着妻子,母亲报着濒死的小孩。 “怎么搞的?”提卡开口问一个蹒跚走进来的追寻者士兵,后者紧紧抓住自己被箭穿透的手臂。“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逃到这里来?” 士兵用呆滞,受伤的眼神看着她。“这是唯一剩下的房子了,”他喃喃道。“都烧掉了,全部都……” “不!”提卡全身僵硬,膝盖发着抖。就在那一刻,士兵昏倒在她的怀中,她被迫打起精神照顾他。在她把士兵推进房中之前,最后看到的一个人是韩德瑞克,他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大火中的小镇。脸上的泪痕和烟灰交错画出了可笑的痕迹。 “一定是误会,”他不停地念着,双手缠绞着。“一定在什么地方有误会。” 那是一个多礼拜前的事了。最后大家发现,旅店并不是唯一完好的建筑物。龙人早就知道哪些房子对他们来说有利用价值,他们只摧毁那些无用的。旅店、泰烙丝.艾昂菲尔德的打铁店,还有杂货店都没有遭到毒手。打铁店一直都建造在地面上,因为在树上摆个炙热的熔炉是很不安全的。但其他的建筑都被迁移到地面上,因为龙人们觉得要爬上树很不方便。 猛敏那大王命令龙把这些建筑物移到地面上。当空间清出来之后,一只红色的巨兽将爪子伸进旅店里,并且将它抓了起来。当巨龙重重地降落在焦黑的草地上时,龙人们爆出了一阵欢呼。修马斯特·投德,现在成了这个小镇的管理者,命令欧提克马上开始修复旅店。龙人们有个特殊的癖好:喜欢烈酒。在小镇被占领之后的第三天,旅店重新开张。 “我现在好多了,”提卡告诉欧提克。她挺直背脊,擦干眼泪,用围裙把鼻涕擦掉。“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就没有哭过,”她道,与其说是和他说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紧紧抿起嘴唇,“我以后也不会再掉眼泪了!”她坚定地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欧提克虽然不能理解,但是仍然很高兴提卡在顾客到来前恢复镇静,他赶忙跑回吧台后。“快要开张了,”他说,试着要让口气听起来很雀跃。“也许我们今天会有不少顾客。” “你怎么能接受他们的钱!”提卡咆哮着说。 欧提克害怕又让她生气,哀求地看着提卡。“他们的钱和其他人一样也是钱呀!甚至在这些日子里,比其他人的钱还值钱,”他说。 “哼!”提卡说。她红色的卷发在生气走路的时候不停地跳跃着。欧提克很清楚她的个性,向后退了几步。但还是来不及,他被逮到了。她用手戳着他的大肚皮。“你怎么能应和着他们的烂笑话,甚至跟他们陪笑脸?”她怒气冲冲地说。“我讨厌他们身上的臭气!我讨厌他们贼兮兮的眼光,我更讨厌他们冰凉的、有鳞片的手摸我!有一天我要……” “提卡,拜托!”欧提克恳求道。“替我想想吧!我年纪一把了,不可能在矿坑里当个好奴工!还有你,如果你不在这边工作,他们明天就会把你带走。拜托,拜托当个好女孩吧!” 提卡满怀挫折的咬紧下唇。她知道欧提克是对的。她所冒地危险比被送去矿坑更危险,现在每天都有专门运送奴隶的车队经过镇上。而被激怒的龙人动起手来毫不留情,更不可能留任何活口。正当她想着这件事时,旅店的大门轰然一声打开,六个龙人士兵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把门上挂着的“休息”的牌子扯了下来,把它丢到角落去。 “你已经开始营业了。”其中一个怪物说,边用力地坐了下来。 “是的,当然。”欧提克软弱地笑着。“提卡……” “我看到他们了。”提卡慢慢地说。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陌生人被俘虏! 那天晚上旅店的顾客很少。现在的顾客大多是龙人,偶而索拉斯的居民也会上来喝一杯。但他们通常待不久,因为受不了身边的这些怪物,而且大屠杀的记忆也让他们无法忘怀。 今天晚上这里有群大地精,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龙人,角落边坐着三个从北方来的,衣衫槛楼的人。他们原先为了猛敏那大王而战,但是现在则沉迷于杀戮和寻找战利品的纯粹快感中。几个索拉斯的居民瑟缩在角落。韩德瑞克大神宫,并没有出现在这个他常进出的地方。猛敏那大王为了酬谢这个大神官的服务,赐给他第一个在矿坑中工作的荣耀。快要傍晚的时候,~个陌生人走进旅店,在靠门口的一个阴暗位子上坐了下来。提卡完全看不见任何的特征,他罩着厚重的斗篷,兜帽遮住大半个脸。感觉起来非常的疲倦,坐下来的样子让人觉得他似乎连站都站不稳。 “你要点些什么?”提卡询问陌生人。 那个人低下头,用瘦弱的手把兜帽再往下拉了一些。“不要,谢谢。”他用带着外地腔,温柔的声音说。“我可以只坐在这边休息吗?我等人。” “等人的时候来林麦酒怎么样?”提卡微笑着说。 男人抬起头来,她看见他棕色的眸子一闪即逝。“好吧,”陌生人说。“我也有点渴了。给我一杯麦酒。”提卡回头走向吧台。当她装麦酒的时候,她听到背后有更多的客人进店。 “一会儿就好。”她大声喊道,没空转过身来。“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我马上就过去招呼你们介她回头看着那些刚过来的人,却差一点把手上的杯子给打翻。 提卡深吸一口气,勉力控制住自己。 别让他们被发现了! “随便找个地方坐,陌生的家伙。”她大声地说。 其中一个人,一个大汉,似乎准备要说些什么。提卡使个眼色,用力地摇着头。 她的眼神指向坐在角落的那群龙人士兵。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带着那群陌生人经过龙人士兵的座位,后者饶富兴味地打量着他们。 他们看到四名男人和一名女人、一名矮人、一名坎德人。每个人身上的斗篷和靴子都沾满了泥浆。其中一人身形极高,另外一人则极为壮硕。女人则穿着毛皮,挽着那高大男人的手走着。每个人看起来都有着心事,非常的疲倦。其中一个男人咳得很厉害,走路时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倚着一柄看起来非常怪异的手杖。他们走过房间,在一个比较远的角落坐了下来。 “更多的难民,”一个龙人不屑地说。“那些人类看起来都很健康,矮人更是众所皆知的刻苦耐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没被抓去当奴隶?” “很快就会了。只要修马斯特看到他们就会了。” “也许我们该自己来处理这回事,”第三只龙人对着那些陌生人的方向皱眉。 “才不呢!现在是我轮休。他们反正也走不远。” 其他人大笑着继续喝起烈酒。面前已经摆了许多的空杯子。 提卡把麦酒带给那个棕眼的陌生人,很快地把杯子放下来,快步地走向那些新来的客人。 “你们要点些什么?”她冷冷地问。 高大,留着胡子的男人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回答。“麦酒和食物,”他说,“还有给他来杯葡萄酒,”他用下巴指着那个咳个不停的男人。 那个衰弱的男人摇摇头,“热水就好,”他低声说。 提卡点点头离开了。她习惯性地看向原先是厨房的地方。接着想起它已经被烧掉了,转身走向在龙太监督下地精建造的临时厨房。一进去之后,她一手拿起整锅的辣马铃薯,把厨子给吓了一跳。 “每人一杯麦酒,再加上一杯热水!”她对吧台后面的德丝拉喊道。幸好欧提克提早回家,提卡为此感到庆幸。“依重,这桌交给你招待!”她指着那张坐满了地精的桌子。她用力地把锅子摔在桌上,偷瞄着龙人们,确定他们都在专心地喝酒后,她突然抱住那个最壮的男人,热情地献上一吻,男人的脸不禁红了起来。 “喔,卡拉蒙,”她快乐地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请带我走,拜托!” “好了,好啦,好啦!”卡拉蒙说,边笨拙地拍着她的背,手足无措地看着坦尼斯,希望他能够赶快来替他解围。半精灵很快地插手,眼睛一直看着那些龙人。 “提卡,冷静下来,”他告诉她。“旁边有别人呢!” “没错,‘她哑着嗓子说,站起来把围裙弄平。把盘子放到每个人的面前,她开始用汤匙把辣马铃薯分到每个人的盘子里,德丝拉这时则送上了麦酒和一杯热水。 “告诉我们索拉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坦尼斯问,他的声音有些硬咽。 提卡很快地在分辣马铃薯的短短时间内把目前的状况说了个大概,边在卡更家的盘子里装了双份的马铃薯。伙伴们面色凝重地听着。 “所以,”提卡做了个结论,“每个礼拜,运送奴工的车队都会前往帕克塔卡斯。但是现在他们几乎已经抓走了每个人。只留下少数有价值的,像是泰洛斯。艾昂非尔德,我担心他的安危。”她压低了声音。“他昨天晚上对我赌咒,他说他不愿意再替他们工作了。 这都是从那群精灵俘虏开始的——“”精灵?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坦尼斯问,惊讶之中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提高了音量。龙人转过头来,角落的陌生人也抬起了头。坦尼斯闭上嘴,等到龙人又回头喝起酒,才继续追问提卡有关精灵的事。刚好那时龙人们又大呼要再上一些麦酒。 提卡叹口气。“我最好先去那边。”她把锅子放下来。“我把这锅放在这边,把它吃完。” 大伙毫无食欲地吃着,食物尝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雷斯林把他的奇怪草药配方搅一搅喝了下去,咳嗽几乎立刻就暂时减缓。 卡拉蒙边吃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提卡。他还记得她温热的身躯和柔软的嘴唇。 快乐的感觉流遍全身,他却开始担心他听说的有关提卡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伤心,也让他生气。 其中一个龙人提高了音量。“我们也许不是你习惯的那种男人,甜心,”它醉醺醺地说,带着鳞片的手摸着提卡的腰。“但这不代表我不能够让你好好乐一乐。” 卡拉蒙在喉间低吼着。史本也听到了这些对话,皱着眉头把手放在剑上。坦尼斯抓住骑士的手臂,急促地说,“你们两个,给我住手!我们在占领区里面!照子放亮些。这可不是见义勇为的时机!你也是,卡拉蒙!提卡自己可以应付的。” 的确,提卡灵巧地躲开了龙人的爪子,忿忿地回到厨房里。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佛林特嘟哝着。“我们回来索拉斯是要购买补给品,却只看到一大群的龙人。我的房子只剩下一堆灰烬。坦尼斯连原来的那棵树都没了踪影,更别提家了。我们手头上只有古老真神留下来的白金碟,和一个学到几个新法术,却病得要死的法师。”他假装没有看见雷斯林的不悦。“我们不能吃白金碟,法师又不会制造食物,所以即使我们知道要去哪里,我们在到那里之前就会饿死了!” “我们还要去海文吗?”金月看着坦尼斯问。“如果那里的状况跟这里一样糟糕怎么办?我们怎么知道追寻者评议会到底还在不在?” “我没有答案,”坦尼斯叹着气说。他用手揉揉眼。“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奎灵那斯提试试。” 泰索何夫对这些谈话感到十分的无趣;对他来说,不管去哪里都是没有分别的。 他专注地观察这整座旅店,强自按耐住路去检查厨房失火处的**,因为坦尼斯早已事先警告过他不要惹麻烦。 所以他只能观察其他的顾客作为消遣。 他很快地就注意到门边那个披着斗篷的家伙正专心地注意听着大伙们越来越激烈地交谈。坦尼斯又提高了嗓门,奎灵那斯提这个字又再度清晰地出现。陌生人喀的一声放下手中的麦酒。正当泰斯准备要提醒坦尼斯的时候,提卡又从厨房拿出许多食物,用力地摔在龙人的面前,并且技巧地躲过他们的爪子。然后她又走回大伙这边。 “我可以再吃一些马铃薯吗?”卡拉蒙问。 “没问题。”提卡笑着拿起锅子回到厨房。卡拉蒙感觉到雷斯林正注视着他,他红着脸开始玩弄手上的叉子。 “在奎灵那斯提——”坦尼斯再度提高了音量,试图要驳斥史东坚持前往北方的提议。 泰斯看见角落的那个陌生人站了起来,开始走向他们。“坦尼斯,有人来了。” 坎德人低声地说。 谈话停了下来。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的酒杯,同时也可以清楚地听到陌生人接近的脚步声。坦尼斯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注意到他。 龙人们也注意到了这些陌生人。正当他接近那些怪物的桌子时,其中一个龙人伸出脚。陌生人被绊了一跤,一头撞上旁边的桌子。怪物们大声笑着。接着龙人看见了陌生人的脸。 “精灵!”龙入嘶嘶地说,边把他的兜帽扯下来,露出精灵特有的杏眼,尖耳朵,以及精灵贵族高雅的气质。 “让我过去,”精灵后退着说,双手高举。“我只不过要去和那些人打个招呼。” “你得要和修马斯特打招呼了,精灵!”龙人吼道。它一跃而上抓住他斗篷的领口,龙人把精灵一把推向吧台。其他两个龙人大声地笑着。 提卡正准备要把钢子拿回厨房,悄悄地走到龙人的身后。“住手!”她大喊,拉住龙人的一只手臂。“饶了他啦!他和你们一样都只不过是个付钱的顾客。” “不要管闲事,小女孩!”龙人把提卡推开,用爪子在精灵的脸上掴了两掌。 精灵的嘴角流出血来,龙人放手之后,他步履踉跄地捧着昏沉的脑袋。 “哈,杀了他吧,”一个北方来的人类叫道。“让他尖叫!就像其他精灵一样!” “我要用剑把他细长的眼睛挖出来,这就是我要做的!”龙人拔出刻来。 “我受够了!”史东冲向前,其他人跟在身后,但每个人都知道距离精灵太远,救他活命的机会不大。但帮手比想像中的还要近:提卡。维兰愤怒地尖声叫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锅子砸在动手的龙人头上。 匡啷一声,龙人呆呆地看着提卡,软倒在地上。精灵跳向前,拔出腰间的小刀,试图阻止其他两个冲向提卡的龙人。史东冲向她,打昏了另外一个龙人。卡拉蒙的巨臂抓住剩下的那个,把它丢向吧台。 “河风!别让他们走出大门!”坦尼斯看见地精站起身来,立刻大喊。平原人在地精刚摸到门把的时候一把抓住一个,但另一个逃了开来。他们可以清楚听见它一路大叫守卫的声音。 提卡一手仍然拿着锅子,又打昏了另一个地精。但还有一个地精看见卡拉蒙冲过来,立刻跳出窗户。 金月站起来。“快施法!”她抓住雷斯林的手对他说,“想点办法!” 法师冷冷地看着她。“没希望了,”他低声地说。“我不想白白浪费体力。” 金月愤怒地看着他,但法师已经低头喝起药来。她紧咬住嘴唇,跑到河风的身边,手臂上挂的是装着珍贵白金碟的包包。她可以听见外面四处传来狂乱的号角声。 “我们得赶快逃出去!”坦尼斯说;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类战士勒住他的脖子,把他压到地上。泰斯大喊一声跳上吧台,开始疯狂地把林子丢向半精灵的攻击者,差一点就打中坦尼斯。 佛林特站在这一团混乱之中,瞪着那个陌生的精灵。“我认识你!”他突然叫道。 “坦尼斯,这不是——” 一个杯子正中矮人的脑袋,把他打倒在地上。 “哎呀,糟糕。”泰斯说。 坦尼斯反摔那个北方来的战士,把他打昏,丢在桌子下面。他把泰斯抱离吧台,放在地上,接着跪在呻吟着试图要站起来的佛林特身边照顾他。“坦尼斯,那个精灵——” 佛林特昏昏沉沉地眨着眼睛,接着问,“是什么打到我的?” “是那个大家伙,倒在桌子底下的那个,是他打你的!”泰斯指着。 坦尼斯站起身,看着佛林特指着的精灵。“吉尔赛那斯?” 精灵瞪着他。“坦赛勒斯。”他冷冷地说。“我根本认不出你。 你的胡子——“号角又再度响起,这次更接近了些。 “天哪!”矮人呻吟着挣扎站起来。“我们得赶快逃离这里!快点!从后门!” “没有后门了!”提卡疯狂地喊着,手上仍然抓着锅了。 “的确没有,”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没有后门了。你们是我的俘虏了。” 一阵火把的光芒照进旅店。大伙遮住眼睛,勉强可以分辨出一个肥胖身躯后面站着许多地精的身影。外面清楚地传来许多的脚步声,接着似乎有上百个地精出现在窗户和门口。旅店里面还活着或是清醒的大地精们纷纷奋力爬起来,拔出武器,饥渴地看着大伙。 “史东,不要做傻事!”坦尼斯大喊,抓住正准备要冲向地精包围圈的骑士。 “我们投降,”半精灵大喊。 史东愤怒地看着半精灵,有一阵子坦尼斯觉得他会挣脱,冲向前去。 “求求你,史东,”坦尼斯静静地说。“相信我,这不是我们牺牲的时候。” 史东迟疑了一下,看着四周涌进旅店的地精。他们都有点退缩,害怕他的巨剑和剑术,但他知道只要敢轻举妄动,他们就会立刻冲向他。“这不是我们牺牲的时候。”多奇怪的话。坦尼斯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每个人都有“该牺牲的时刻”吗? 如果是这样;史东想通了,这的确不是该牺牲的时候,如果他可以选择的话。死在一间旅店,尸体被恶臭的地精践踏可没有什么光荣。 看到骑上收起他的武器后,门口的家伙终于觉得可以安全地走进来,他四周围着近百个忠实的部下。大伙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灰色起斑点的皮肤,和红色窄小的猪眼原来是属于修马斯特。投德。 泰索何夫吞口口水躲到坦尼斯身边。“他一定认不出我们的,”泰斯低声道,“他拦下我们询问水晶杖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很明显地投德并没有认出他们来。这一周以来发生了很多重要的事,投德的小脑袋几乎已经装不下这么多事情。他的红眼睛注视着史东斗篷底下的骑士征记。 “又是来自索兰尼亚的难民。” 投德说。 “是的,”坦尼斯很快地接话。他怀疑投德知不知道沙克沙罗斯的厄运。他推测修马斯特应该不知道关于白金碟这么机密的事情。但猛敏那大王知道,而且他很快就会收到 阵亡的消息。 甚至随便一个溪谷矮人都可以告诉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是来自东方。 “我们从北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到这边。我们无意要惹麻烦,是这些龙人——” “是啊是啊,”投德不耐烦地说。“我以前听过类似的说法。”他的小眼睛眯了起来。 “喂!你!”他指着雷斯林大喊。“你躲在那边干什么?兄弟们,抓住他!” 修马斯特往门口退了一步,担心地看着雷斯林。几个地精冲向瘦弱的年轻人,撞翻了不少椅子和桌子。 卡拉蒙的喉中发出吼声,坦尼斯对战士比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 “站起来!”其中一个地精喊道,边用矛头指着雷斯林。 雷斯林慢慢地站起身,小心地收拾他的包包。当他伸手抓住手杖的时候,地精趋前抓住法师的肩膀。 “别碰我!”雷斯林低声说,边往后退。 “我是个法师!” 他精们迟疑了一下,面面相觎,回头看着投德。 “抓住他!”修马斯特大喊,边躲到一个高大的地精身后。 “让他和其他人在一起。如果每个穿着红袍的人都是法师,那现在应该满地都是他们变出来的兔子!如果他不愿意乖乖地跟着,刺死他介”搞不好我还是会刺穿他,“地精咯咯笑着。他笑着把矛头指向法师的艰间。 坦尼斯又再度阻止卡拉蒙任何的动作。 “你的弟弟可以照顾自己,”他迅速低声说。 雷斯林举起手臂,张开手指,看起来似乎要投降。突然他开始念起咒语,“卡莉丝。卡兰,土八尼斯——卡!”接着把手指向地精。 细小,由白色的光芒所汇聚成的飞镖从他的手指尖出现,划破空气,深深地刺入地精的躯体。地精尖叫一声倒在地当烧焦的肉和毛发的味道充斥屋内的时候,地精们愤怒地冲向前。 “别杀了他,你们这些笨蛋!”投德喊道。修马斯特已经退出了门外,并且一直让那个高大的地精做他的掩护。“猛敏那大王对抓到活的法师有很高的赏金。但——”投德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大王对抓到活着的坎德人没有任何的奖赏,只要交出他们的舌头就可以了!法师,你再这样,坎德人就得死!” “坎德人死了又怎么样?”雷斯林吼道。 大伙突然陷入让人心跳停止的静默中。坦尼斯感觉到额前冒出冷汗。雷斯林还真能照顾自己!该死的法师! 眼前的状况大出修马斯特的意料之外,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是面前的战士们都还握着武器。他几近恳求地看看法师,后者耸耸肩。 “我会乖乖地跟着你们,”雷斯林低声说,金色的眼中闪着光芒。“只是不要乱碰我。” “不会,当然不会,”投德喃喃道。“把他带过来。” 地精不安地看着修马斯特,让法师站在哥哥身边。 “都抓到了吗?”投德不耐烦地问。“没收他们的武器和背包。” 坦尼斯为了避免进一步的麻烦,立刻卸下背上的弓和箭囊,放在被烟熏黑的地板上。泰索柯夫很快地放下他的胡帕克杖,佛林特咕咬着也把战斧丢了过去。其他人都照着坦尼斯的做法,除了史东站着,双手交叠在胸前,还有——“求求你,让我留着我的包包,” 金月说。“里面没有武器,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发誓!” 大伙转向她,每个人都想起里面装着的珍贵白金碟。大伙陷入剑拔夸张的局势。 河风站到全月身前,他虽然已经卸下了弓,但手上还握着剑,骑士也跟他一样。 突然雷斯林挤身进来。法师放下他的法杖、放着装有法术药材的的包包,还有装着珍贵法术书的背包。他对这些东西毫不担心,上面早就已经施了保护的法术;除了他之外的人如果试图要阅读这本书,会立刻疯狂;而玛济斯法杖则可以自己保护自己。雷斯林对金月伸出手。 “把袋子给我,”他温和地说。“不然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听他的话,亲爱的,”投德赶快说。“他是个聪明的家伙。” “他是个叛徒!”金月紧抓着袋子大喊。 “把袋子交给他们,”雷斯林不耐烦地重复一遍。 金月感觉到自己的防卫逐渐崩溃,他的特殊力量在逐渐瓦解她的意志。“不可以!” 她哽咽地说。“这是我们的希望——” “它不会有事的,”雷斯林耳语道,边镇静地看着她蓝色的脖子。“还记得那柄水晶杖吗?还记得我碰它的结果吗?” 金月眨眨眼。“是的,”她喃喃道。“它把你震开——” “嘘,”雷斯林示意她小声点。“把袋子交给他们。别担心。不会有问题的。 真神会保护他们自己的财产。“ 金月看着法师,不情愿地点点头。雷斯林伸出瘦弱的手接过袋子。修马斯特贪婪地看着袋子,想着里面不知道有什么实物。 他很快就会知道的,但决不是在这么多地精面前。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没有遵命交出身上的武器。史东不为所动地站着,脸色苍白,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他紧握着父亲留给他的古老双手巨剑。突然,史东转过身,发现雷斯林瘦削的手指放在他手上。 “我会保证它的安全,”法师低声道。 “怎么保证?”骑士问,边像是躲避毒蛇般地往后退一步。 “我没有必要对你解释。”雷斯林嘶哑地说。“相不相信随便你。” 史东迟疑了一下。 “这真可笑!”投德尖声喊道。“杀了骑士!如果他们再拖拖拉拉的话就全杀光。我快要被搞得内分泌失调了!” “很好!”史东压抑地说。他走向前,不情愿地把长剑放在那一堆武器中。它古老的银色剑鞘上面装饰着翠鸟和玫瑰,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光芒。 “啊!真是把好剑,”投德说。他脑中突然浮现自己被猛敏那大王召见,腰间挂着这把剑的威风样子。“也许我应该亲自来保护这柄剑的安全。把它带——” 在他把话说完之前,雷斯林快步走向前,跪在这一堆武器之前。法师的手中突然冒出一阵白色的亮光。雷斯林把手悬在这些武器上空,口中喃喃念着难懂的咒语。 “阻止他!”投德喊道。但没人敢动。 最后雷斯林终于施完法,他的头向前一倾。他的哥哥赶忙扶住他。 雷斯林站起身。“你们给我听清楚了!”法师说,他金色的眼睛瞪视着全场。 “我在我们的东西上面施了法术,任何胆敢乱碰的家伙会被名为卡特皮勒斯②的大虫攻击。它将从地狱的深渊浮上来,从你的血管把血吸得干干净净,直到你变成干尸为止。” “名叫卡特皮勒斯的大虫!”泰索何夫深吸一口气,眼睛发亮。 “太不可思议了!我从来没听过——” 坦尼斯捣住坎德人的嘴。 地精们开始慢慢地退离那堆看起来发着绿光的武器。 “随便哪个人,快把那些武器收起来!”投德愤怒地说。 “你自己去拿。”一个地精嘟哝着说。 没有人胆敢乱动。投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虽然地没有什么想像力,但一幅生动的卡特皮勒斯哈人图已经清楚地浮现在脑海。“很好,”他喃喃地说。“把犯人带走!把他们装进囚车里,把武器也搬过去!不然你们会宁愿是那只虫把你们给吃了!”投德生气地走开。 地精开始把犯人推出门口,用剑柄戳着他们。但没有任何人敢碰雷斯林。 “这真是个棒极了的法术,小弟。”卡拉蒙压低声音说。“这多有效?它可以——” “它跟你的脑袋一样地有效!”雷斯林低声说,边举起手来,上面有着明显的磷粉痕迹。卡拉蒙微笑着低下头。 坦尼斯是最后离开旅店的。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无花板上挂着一个孤零零的油灯。桌子翻倒,椅子损坏。天花板上的大梁被火给烧的焦黑,有些地方更是完全烧掉了。窗户都被烟给熏黑了。 “我宁愿死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景象。” 他最后听见两个大地精领队激烈的争吵着谁要移动这些被施了魔法的武器。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奴工车队·奇怪的老法师 大伙被关在囚车里过了一个无眠的夜,囚车放在索拉斯镇的广场中,被锁在广场的三个柱子上。这三个被巨力钉入地面的木柱外表都被火焰烤得焦黑,底部也碎得不成形状。在这片广场上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连岩石都被融化了。 天刚破晓,他们就可以清楚地看见其他囚车里的犯人。这是最后一个从索拉斯前往帕克塔卡斯的奴工车队,修马斯特将亲自率领这个车队。投德不想放过可以让猛敏那大王印象深刻的难得机会。猛敏那正驻扎在帕克塔卡斯。 卡拉蒙借着夜色的掩护试着把铁笼子撑开,但最后还是被迫放弃。 冷冷的雾在清晨泛起,让大伙看不清这饱经蹂躏的小镇。坦尼斯看着金月和河风,现在我可以体会他们的感受了,坦尼斯想。 现在我知道那种比任何伤痕还要痛苦的空虚感。我的家园被毁了。 他看着缩在角落的吉尔赛那斯。这个精灵昨天晚上没有和任何人说话,措词头部的外伤还没好,需要休息。但坦尼斯整晚注意着他,发现他根本没有合眼,甚至连假装休息都没有。整晚他只是咬着下唇,愣愣地看着夜空。这幅景象提醒了坦尼斯,如果他愿意承认,他还有另外一个家,一个叫做奎灵那斯提的家。 不,坦尼斯靠着铁栏杆想,奎灵那斯提根本不是我的家。它只不过是一个我住过的地方…… 修马斯特从雾中出现,肥胖的手不断地揉搓着,骄傲地看着眼前的奴工车队。 也许他可以获得晋升,在这个饱经战火的小镇中能够抓到这么多人实在很难得。猛敏那大王一定会很高兴,尤其是这些最后抓到的家伙。特别是那个壮硕的战士,体格真是不错,搞不好他在矿坑里面可以做三人份的工作。那个高大的野蛮人也不错。 也许得宰了那个骑上,索兰尼亚人一向都不愿意合作。但猛敏那大王一定会很高兴有这两个女子的,虽然两人是完全不同的典型,但都很可爱。投德自己一直被那个女服务生所吸引,红色的头发,灵动的绿色眼眸,加上剪裁得当的白色低胸上衣,刚好露出足以引人遇思的部份。 修马斯特的逻想被认雾中传来的怒吼声和金铁交鸣的声音打断。吼声越来越大。 很快的每个奴工车队里的人都醒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投德不安地看着这些囚犯,心中暗自希望一开始有留下更多的士兵。他精们看到囚犯们的骚动,跳了起来用弓箭瞄准车队。 “怎么搞的?”投德大声地问。“这些笨蛋就不能安静地抓来一个犯人吗?” 突然一声惨叫压过了这些吵杂声。这是个受到极大痛苦的男人声音,但他的怒火更足以掩盖一切。 吉尔赛那斯站了起来,脸色苍白。 “我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他说,“泰洛斯。艾昂菲尔德,应该就是他。他从大屠杀以后就一直帮助精灵逃难。这个猛敏那大王立誓要杀光所有的精灵,”吉尔赛那斯看到坦尼斯的反应,“难道你不知道?” “不!”坦尼斯震惊地说。“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吉尔赛那斯静下来,看着坦尼斯。“请原谅我,”他最后终于说。“看来我错怪你了,我以为你留胡子是为了这档子事。” “怎么可能!”坦尼斯跳起来。“你怎么能这样指控——” “坦尼斯,”史东警告他。 半精灵转头看到地精士兵蜂拥上前,手中的弓箭瞄准他的心口。他高举起手,退回原来的位置,正好看见一队大地精士兵拖来一个高大,肌肉则结的男子。 “我听说有人出卖了泰洛斯,”吉尔赛那斯低声说。“我是回来警告他的。如果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活着逃出索拉斯。昨天晚上我本来应该在旅店和他会面。 当他没来的时候,我担心他——“ 修马斯特。投德把大伙的囚车大门打开,叫着命令大地精们把犯人丢进去。当他们把泰洛斯移进囚车的时候,地精士兵继续用箭瞄准着其他人。 修马斯特。投德迅速地关上门。“就这样了!”他大喊。“把这只野兽关起来。 我们要走了。“ 一队地精把巨大的糜鹿赶进广场,在开始把组绳套在它们背上。他们乱糟糟的喊叫声对坦尼斯来说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的注意力现在完全放在可怜的铁匠身上。 泰洛斯。艾昂菲尔德昏迷不醒地倒在囚车铺满稻草的地板上。 原先他强壮的右手现在只剩一团烂肉。他的手臂很明显地被某种重台武器给打烂了。鲜血从伤口中不断地大量涌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滩鲜红。 “这就是帮助精灵的下场!”修马斯特的胖猪眼透过栏杆往内望着。“他再也不能打造任何东西了,除非他换只新的手!我,呃——”一只巨大的糜鹿冲向修马斯特,逼得他没命地逃开。 投德转向牵着那只糜鹿的家伙。“赛斯顿!你这个笨蛋!”投德一脚把他踹倒。 泰索何夫望向倒在地上的家伙,以为是个非常矮的地精。后来他发现那是个穿着地精盔甲的溪谷矮人。溪谷矮人努力站起来,把过大的头盔推正,对着走在车队最前方的修马斯特觑牙咧嘴,开始对着他的方向踢泥巴。这很明显地让他感觉好多了,因为他很快就回头把那只慢吞吞的糜鹿带回队伍里。 “我忠实的朋友,”吉尔赛那斯喃喃道,他弯身紧握住铁匠泰洛斯强壮、黝黑的手。 “你牺牲了你宝贵的生命来证明你的忠诚泰洛斯用空洞的双眼看着精灵,似乎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吉尔赛那斯试着要帮伤口止血,但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浸湿囚车的地板。 铁匠的生命在他们面前一寸寸地流失。 “不可以,”金月说,她跑来跪在铁匠的身边。“他不会死的,我是个医者。” “女士,‘请尔赛那斯不耐烦地说,”克莱恩上没有任何的医者可以帮上忙。 他流出来的血比矮人全身的血量还要多!他的脉搏微弱到我几乎感觉不出来。对他最仁慈的做法就是让他静静地死去,不要再受你这些野蛮人的仪式打搅!“金月不理他的抗议。她把手放在泰洛斯的前额上,闭上眼开始祈祷。 “米莎凯,”她祈祷道,“敬爱的医疗女神,将您的荣光显耀在这个男子身上。 若他的生命还不该到达终点,请医好他,让他可以继续在真理之道上前进。“ 吉尔赛那斯忍不住要再度抗议,他伸手要拉开金月。接着却惊讶地停下来。铁匠伤口的血开始止住,就在精灵的眼前,伤口的筋肉开始渐渐地合拢。暖意开始回到铁匠黝黑的肌肤,他的呼吸变得平稳且安详,看来似乎陷入宁静的沉睡之中。附近的囚车里传来了夹杂赞叹、议论的吵杂声。坦尼斯担心地四处张望,害怕有龙人或是地精注意到了这一幕,幸好他们都忙着将那些不合群的糜鹿赶进车队之中,没有闲暇注意这些小事。 吉尔赛那斯退回他的角落,若有所思地看着金月。 “泰索何夫,把稻草弄成一堆,”坦尼斯指示道,“卡拉蒙,你和史东把他移到角落休息。” “拿着,”河风解下他的斗篷。“替他盖上这个,免得着凉。” 金月将泰洛斯安置好,确定他不会感到不适之后,回到河风的身边。她脸上自然散发出的圣洁光辉,让囚车外的龙人相形见细,仿佛它们才是被囚禁的囚犯。 车队上路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地精走过来将一些面包和碎肉丢进囚车。没有任何人,连卡拉蒙也是,可以吃得下那些酸臭的碎肉,所以他们都把它给丢了出去。 但因为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用餐,所以他们狠吞虎咽地吃掉了面包。很快地投德整理好队伍,骑在他可怜的小马上,发出了开拔的号令。那个名叫赛斯顿的溪谷矮人跟着投德向前走。看到囚车外面烂泥和秽物里面躺着刚刚丢出来的碎肉,溪谷矮人停下脚步,饥渴地把它塞进嘴里。 每个囚车都是由四只糜鹿拖着。两个大地精坐在简陋的木制平台上,一个家伙握着经绳,另外一个则拿着剑和皮鞭。投德一马当先地走着,身后跟着五十个左右全副武装,穿戴整套盔甲的龙人。有两倍之多的地精则跟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 在一阵努力和混乱之后,车队终于上路了。索拉斯仅剩的几个居民呆呆地看着车队离开。即使里面有他们的亲人,他们也一反常态地不再道别。铁栏杆里面和外面的脸,都是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苦的脸。就像提卡一样,他们发誓从此不再掉泪。 车队从索拉斯向南走,沿着盖特威大道前进。大地精和龙人们抱怨着在阳光下行军的痛苦;不过当它们进入大道被峡谷所包围的地段时,很明显地因为峡谷的遗阴而脚步轻快起来。虽然囚犯们在峡谷中感到一阵寒意,但他们也觉得比较轻松;因为他们不需要再目睹饱经蹂躏的家园。 傍晚时分他们离开了被峡谷包围的大道,抵达了盖特威。囚犯们纷纷挤在栏杆边,渴望看看这个著名的商业市集。但现在整个小镇只剩下两座被烧焦,融化的石墙可以当作原先盛况的纪念碑。没有任何生物的踪迹。犯人们失望地坐下来。 再度进入荒野的时候,龙人们明白地表示比较喜欢在夜里旅行,可以躲避毒辣的阳光。所以在黎明前车队只停下来短短的一阵子。想要在不断颠簸,陷入坑洞、跳跃的囚车里面有安稳的睡眠几乎是不可能的。囚犯们感到又饥又渴,勉强咽下尤人们丢进来食物的人,很快地又吐了出来。犯人们每天只有两到三次可以喝一小杯的水。 金月一直随侍在受伤的铁匠身边。虽然泰洛斯。艾昂菲尔德已经脱离了死神的魔掌,但是他仍然非常虚弱。他开始发高烧,在他的吃请当中,他不停地前南自语有关索拉斯的陷落。泰洛斯提到有些龙人死后会变成一池酸液,灼伤受害者的血肉,还有种龙人死后全身的骨骼会炸开来,摧毁爆炸半径内的一切事物。坦尼斯仔细听着铁匠的述说,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为止。坦尼斯第一次感觉到整个情况的绝望与无助。他们怎么有希望可以和这些可吐出致命武器,魔法只逊于世上最强**师的怪兽作战?他们要怎么和这些连死后的尸体都可以再度伤人的龙人大军作战? 我们所拥有的仅仅是,坦尼斯绝望地想着,米莎凯的白金碟。 那有什么用呢?他在从沙克沙罗斯前往索拉斯的路上就曾经反复地观察过这些白金碟,但是他只能看懂上面记载的一小部份。虽然金月可以看懂上面记载医疗技巧的部份,但其他的地方她也无能为力。 “领导人民的智者将会明白一切的,”她信仰坚定地说。“我的使命就是找到他。” 坦尼斯希望能有她这么坚强的信心,在经过了那么多饱经战火的城镇之后,他开始怀疑有任何的领导者可以抵抗这无敌的猛敏那大王。 这些疑惑相较于坦尼斯的其他忧虑来说只不过是雪上加霜。 由于特效药已经吃完,雷斯林的状况也不比泰洛斯好到哪里去,金月现在有两个病人要同时照料。幸好有提卡帮着她照顾。提卡的父亲曾经是个魔法师,而现在提卡的努力让会魔法的人也感到惊讶。 事实上,就是提卡的父亲激励了雷斯林进入法师这一行。雷斯林的父亲带着双胞胎儿子,和女儿奇蒂拉一起去参加当地的夏日庆典,孩子们在那里看着伟大的维兰施展惊人的幻术。八岁大的卡拉蒙很快地就感到厌烦,和他的姊姊奇蒂拉急着赶去看他感兴趣的剑术表演。雷斯林当时身体就比常人要虚弱,不喜欢这种激烈的运动。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看幻术师维兰的表演。当全家人离开的时候,雷斯林丝毫无误地重复了每一个把戏,把大家吓了一跳。第二天,他的父亲就带他去拜师于最伟大的法师门下。 提卡一直很崇拜雷斯林,对于他前往传说中的**师之塔的旅程也感到非常地着迷。她出于尊敬和对于弱者的同情来照顾雷斯林。她照顾他的另外一个原因(她只愿意私底下承认),是因为她的善举赢得了他英俊的双胞胎哥哥微笑和赞许。 坦尼斯不知道哪一件事比较值得他担心,是雷斯林逐渐恶化的健康状况,还是他年长、有经验的战士哥哥和年少(虽然有相反的传言,但坦尼斯仍然相信她是) 毫无经验且容易受挫的女服务生之间的恋情。 他手边还有其他的问题。史东因为自己竟然被俘虏,像待宰的野兽一般的在荒野中毫无尊严地被运来运去,陷入了坦尼斯担心永远也无法释怀的沮丧之中。史东整天呆坐着,望着铁栏杆外的天空,或是更糟,有时他会陷入无法轻易叫醒的漫长昏睡中。 除了上面这么多麻烦之外,受到坐在角落的精灵影响,坦尼斯还必须要和自己内心的烦乱搏斗。每当他看着吉尔赛那斯时,就不禁回想起奎灵那斯提。当众人越来越接近他的故乡时,早已埋葬的过去像是暗黑森林中冰冷的不死生物般爬上心头。 吉尔赛那斯,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俩人甚至比朋友还要亲,像是自己的兄弟一般。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成长,年纪又相近,曾是打闹不休的好玩伴。当吉尔赛那斯的小妹妹年纪够大的时候,男孩们让这个可爱的金发小女孩加入。他们三个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取笑大哥波修土:他小小年纪就必须被迫承受他子民的忧伤和责任,因而锻链出坚强严肃的个性来。吉尔赛那斯、罗拉娜波修土都是太阳咏者的子嗣。咏者是奎灵那斯提的精灵首领,一个波修士在父亲死后便得继承的位置。 精灵王国里有很多人感到奇怪,咏者竟然会把被强暴的弟媳所生下的这个杂种收留下来。在被人类战士强暴,生下这个小孩之后数月,她就因为极度忧郁而死。 但有着强烈责任感的咏者毫不迟疑地收留了他。只有在以后的日子里,在他的女儿对这个杂种的恋情渐渐滋长之后,他才对当初的决定稍有一丝后悔。这个状况也让坦尼斯感到大惑不解。身体里有一半人类的血统,这个年轻人的心智以精灵少女不能理解的速度成长。坦尼斯也看出来他们俩人的结合会为这个他所深爱的家庭带来不幸。他同时也为了将来会困扰他下半生的问题而感到迷惑:他身体内的精灵和人类血统持续地斗争着。在他八十岁的时候(大约等于人类的二十岁),坦尼斯离开了奎灵诺斯。咏者对于坦尼斯的离开并不感到惋惜。他试着不让年轻的半精灵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但是两个人彼此都清楚得很。 吉尔赛那斯就没这么老谋深算,他和坦尼斯为了罗拉娜而口出恶言。很多年以后,这些言辞所造成的伤害才慢慢地消失。坦尼斯一直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释怀。 很明显地吉尔赛那斯并没有。 对两人来说,这段旅程格外的漫长。坦尼斯曾经试着要和他交谈,却立刻发现古尔赛那斯变了。这个年轻的精灵贵族以往总是热情好客,追求享乐,大而化之的。 他并不羡慕自己的哥哥可以继承那些权力和责任。吉尔赛那斯是个博览群书的学者,一个爱把魔法挂在嘴边的家伙,但他从来没想和雷斯林一样认真地对待魔法。他是个技巧高超的战士,但他像所有的精灵一样并不喜欢战斗。他对自己的家庭尽心尽力,特别是对他的妹妹。但他现在只是呆呆地坐着,这不像是精灵的行为。他唯一活跃起来的时候是当卡拉蒙开始策划逃亡计划时。吉尔赛那斯尖锐的警告他不要妄想,因为那会破坏一切。当众人要求他解释时,精灵闭上嘴,只不断地重复着“非常不利的情势”。 第三天日出的时候,龙人经过—一反的跋涉,都想要好好地休息。大伙又渡过了一个失眠的夜晚,眼前看来只会是另一个阴冷不快的一天。但囚车突然间停了下来。坦尼斯抬起头,因为这突然的变故而感到疑惑。其他的囚犯也望向囚车外。他们看到一个老人,穿着一件也许曾经十分洁白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尖帽子。 他似乎在和一棵树讲话。 “我说啊,你到底听到了没有?”老人对着树挥舞着一根手杖。 “我叫你赶快移开,我是认真的!我刚刚坐在那颗石头上。”他指着身后的一块大石, “正享受着太阳的温暖,你却胆敢走过来挡住我的阳光!立刻给我离开!” 那棵树没有回答,当然也没有移动。 “我不能再忍受你的无礼了!”老人开始用拐杖打着树干。“不移开我就——我就要 ——” “哪个家伙把这个疯老头关起来!”修马斯特从队伍的最前面骑马绕回来。 “把你的手拿开!”当龙人抓住他的时候,老人尖叫着说。他用拐杖无力地打着他们,直到连拐杖也被夺走为止。“逮捕那棵树!” 他坚持说,“非法遮挡阳光!这就是他的罪名!” 龙太粗鲁地把他丢进大伙身处的囚车里。老人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袍子,跌在地上。 “你还好吗,老人家?”河风边帮助老人坐起,边关心地问。 金月离开泰洛斯的身边,“是的,老先生,”她柔声地说。“你受伤了吗?我是跟随 ——” “米莎凯的牧师!”他看着她颈上的护身符说。“真有趣啊,天哪天哪。”他惊讶地看着她。“你看起来不像三百岁的老女人呀!” 金月眨着眼,不确定该怎么做。“你怎么知道?你是怎么认出——我还不到三百岁— —” 她越来越迷惑了。 “当然还不到,亲爱的,真抱歉。”老人轻拍着她的手。“在公开场合提及女士的年龄是不礼貌的。请原谅我,下次不会了。就当作我俩的小秘密。”他压低嗓门说。泰斯和提卡开始咯咯笑起来。 老人环顾四周。“你们愿意停下来送我一程真是体贴,去奎灵诺斯的路着实有点远。” “我们不是要去查灵诺斯,”吉尔赛那斯立刻说。“我们是要被送去帕克塔卡斯奴工营的犯人。” “喔?”老人好奇地四处张望。“中午是不是还有另外一队人要来啊?我发誓这应该就是那群人呀!” “老先生,您怎么称呼?”提卡问。 “我的名字?”老人迟疑地皱眉。“费资本?喔!没错,我叫费资本。” “费资本!”囚车摇晃着前进时泰索何夫又复诵一遍。“哪有人叫这种名字的!” “没有吗?”老人若有所思地反问。“真可惜。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呢。”“我倒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名字。”提卡瞪着泰斯说。坎德人缩回自己的角落,眼睛盯着老人肩上背着的包包。 突然雷斯林开始剧烈地咳嗽,每个人都转身看着他。他的咳嗽越来越严重。他看来精疲力尽,似乎忍受着很大的痛苦;他的肌肤烫得吓人。金月却帮不上忙,在体内燃烧着法师生命的恶疾不是牧师治得好的。卡拉蒙跪在弟弟身边,努力地擦去他嘴角流出的血沫。 “他一定要喝他平常喝的那种草药才行!”卡拉蒙焦急地抬头。 “我从来没看他这么严重过。如果他们不愿意帮忙,”大汉低吼着,“我就打掉他们的脑袋!我才不管他们有多少人!” “晚上我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我就会提出来的,”坦尼斯答应道,虽然他心中早已知道修马斯特的答案。 “借过,”老人说。“我可以这样做吗?”费资本在雷斯林身边坐下来。他把手放在法师头上,严厉地说了几个字。卡拉蒙凝神谛听,只听到“费斯坦坦……” 还有“这不是时候……”这当然不是金月试过的医疗祷文,大汉却看到弟弟有了让人吃惊的反应!雷斯林的眼睛不停地眨着,睁了开来,他害怕地看着老人,瘦削的手紧紧抓住费资本的手腕。有一阵子雷斯林看来似乎认得这个老人,接着费资本在他眼前把手晃一晃。法师脸上恐惧的表情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迷惑的神情。 “嗨!”费资本看着他。“我叫,呃——费资本。”他严厉地看着坎德人,警告他不要笑出声。 “你是……魔法师!”雷斯林低声说,他的咳嗽止住了。 “是啊,我猜我也是。” “我是个法师!”雷斯林说,挣扎着坐起。 “不是开玩笑吧!”费资本看来很高兴。“世界真小,尤其是克莱恩。我可以教你几个我的法术。我有个……火球术……让我想想,那是怎么弄的?” 老人在太阳升起前不断地唠叨着,直到车队停了下来。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救兵出现·费资本的法术 雷斯林身体受着折磨,史东所受的折磨则是心灵上的,但这些天来受到最大折磨的也许是泰索何夫。 对坎德人来说最残忍的酷刑就是把他给关起来。也有人说,对其他种族最残酷的酷刑就是把他和一个坎德人关在一起。经过三天泰索何夫不断地以抱怨、唠叨、笑话,来进行疲劳轰炸之后,大伙都很愿意被车子拖着在地上打滚,以换来坎德人闭上一小时的嘴;至少佛林特是这样说的。最后,连金月都失去了耐心,差一点要给他两巴掌,坦尼斯把坎德人赶到囚车后方。小坎德人两脚伸出车外,脸挤着铁栏杆,觉得自己无聊得快要死掉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无聊过。 在路上发现费资本之后日子变得稍稍有趣,但老人的娱乐价值在坦尼斯强迫泰斯归还老人的药材包之后就消失了。在绝望的驱使下,泰索柯夫开始寻找新的猎物。 赛斯顿,那个溪谷矮人。 大伙都很同情可怜的赛斯顿。这个溪谷矮人常常受到投德的虐待,也是他最常找的出气筒。他整晚都不停地替投德传递口信,从车队的最前面跑到最后面。从补给车里把食物拿给投德,喂洗投德的小马,所有其他投德想的出来的烂工作也都交给他一手包办。投德一天至少要痛殴他三次,龙人们也常取笑他,地精偷走他的食物。连糜鹿在他经过的时候都会趁机跟他。这个坚强的溪谷矮人都一声不吭地忍受下来,也因此赢得大伙的同情。 赛斯顿不忙的时候开始跟大伙走在一起。坦尼斯急着要知道帕克塔卡斯的状况,开始向他打听他的故乡,和他替投德工作的经过。这个故事整整花了赛斯顿一天的时间讲完,大伙又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搞懂,因为他从中间开始讲,又莫名其妙地接回一开始的地方。 最后,终于拼凑出来的故事,却没有什么帮助。赛斯顿原先是和一大群住在帕克塔卡斯附近的陵的溪谷矮人住在一起。后来猛敏那大王为了要生产更多的武器和盔甲来装备自己的军队,占领了附近的铁矿。 “大火,整天,整夜,味道臭臭。”赛斯顿皱起鼻子。“敲石头,整天,整夜。 赛斯顿在厨房里找到好差事。“他的神情快乐起来,”煮热汤。非常烫。“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汤弄倒。热汤快快让盔甲变烫。猛敏那大王一个礼拜都只能躺着。“ 他叹口气。 “赛斯顿跟修马斯特,自愿的。” “也许我们可以关闭那个矿坑。”卡拉蒙建议。 “这是个办法,”坦尼斯思考着。“猛敏那大王派有多少龙人去守卫矿坑?” “两个!”赛斯顿说,边举起十只胖呼呼的手指。 坦尼斯不由自主地叹气,想起来似乎在什么地方遇到过相同的状况。赛斯顿充满希望地看着他。“那里也只有两只龙。” “两只龙!”坦尼斯不可置信地复诵。 “最多两只。” 卡拉蒙呻吟着往后躺。战士从逃出沙克沙罗斯之后就在认真的考虑和龙作战的可能性。他和史东讨论每一个有关修玛的传说,骑上唯一记得的屠龙勇士。很不幸地,之前从来没有人把他的传说当真(索兰尼亚骑士除外,这也是他们饱受嘲笑的原因。),所以许多有关修玛的传说在历史的流逝下也跟着被扭曲或遗忘了。 “一个拥抱真理和力量的骑上。他唤来真神的力量,铸造了屠龙枪。”卡拉蒙看着睡在地上的史东,哺哺地念道。 “屠龙枪?”费资本吸着鼻子醒过来。“屠龙枪?刚刚谁提到有关屠龙枪的事?” “我哥哥,”雷斯林无奈地笑着。他从祷文中念了几句。他和那个骑士似乎突然间对于这些小孩子的故事感到热衷。 “很好的故事,修玛和屠龙枪,”老人摸着胡子说。 “故事——只不过是故事罢了。”卡拉蒙伸着懒腰。“谁知道到底修玛或屠龙枪是不是真的。” “我们现在知道龙不是传说了。”雷斯林喃喃地说。 “修玛是真有其人。”费资本柔声说。“屠龙枪也是真的。老人的脸上现出哀伤的表情。 “是吗?”卡拉蒙坐直身子。“你可以形容一下吗?”“当然,”费资本不屑地吸吸鼻子。 每个人现在都开始竖起耳朵听。费资本事实上还被这么多听众搞得有些分心。 “那把武器像——不是。事实上它像——不对,它也不是。它真正像是……比较接近 ……几乎可以说是……某种——长枪,没错!就是像把长枪!”他认真地加上一句。“而且对付龙特别有效。” “我要睡午觉了。”卡拉蒙咕哝着。 坦尼斯笑着摇摇头。回身靠着铁栏杆,他疲倦地闭上眼。很快地,除了雷斯林和泰索何夫之外,每个人都沉沉睡去。坎德人无聊地醒着,满怀希望地看着雷斯林。 有些时候,雷斯林心情好的时候,会跟他说些古老魔法师的故事。但现在法师里着袍子,正好奇地观察看费资本。老人坐在一张凳子上,头随着车子的晃动打着吃,发出轻轻的鼾声。雷斯林金色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又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几分钟之后,他戴上兜帽,往后靠去,脸孔消失在阴影中。 泰索何夫叹口气。接着他看见赛斯顿走在囚车旁边。坎德人觉得有了希望。这里,他知道,有了一个忠实的听众。 泰索何夫把他叫过来,开始说他自己最喜欢的故事。两个月亮都西沉了,囚犯们尽皆睡去。大地精走在车队后面,半睡半醒地讨论什么时候要扎营。修马斯特。 按德走在最前面,满心幻想着即将到来的晋升。在修马斯特身后,龙人们用自己的语言交谈着,在投德不注意的时候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 泰索何夫坐在栏杆边,摇晃着双脚和赛斯顿聊天。坎德人注意到吉尔赛那斯似乎闭着眼睛在装睡。泰斯看到精灵趁着四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打开双眼打量四周。 这让泰斯感到无比的好奇。 看起来吉尔赛那斯似乎在等待什么东西。坎德人开始忘记自己说过哪些故事c “所以我……呃……从袋子里抓出一颗石头,丢出去。碰的一声打中巫师的脑袋。” 泰斯很快地开始替故事做结尾。“恶魔抓住他的腿,把他一起拖进地狱的深渊。” “但恶魔应该先对你说谢谢。”赛斯顿听过这个故事两次之多,版本还不太一样。 “你忘了。” “是吗?”泰斯问,一眼注意着吉尔赛那斯。“是啊,没错,那个恶魔对我说声谢谢,然后把他给我的魔法指环收回去。如果不是因为天黑,你应该可以看到我手指上有指环的痕迹。” “太阳升起,很快早晨。我可以看。”溪谷矮人兴奋地说。 天色还有些黑,但是东方的一丝曙光暗示着他们旅程的第四天即将展开。 突然泰斯听见森林里有鸟在叫。其他的叫声回应着。多奇怪的鸟叫声啊,泰斯想。 以前从来没听过这种叫声。但也可能因为他以前从来没到过这么南方的地方。 他从他的地图里知道他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他们已经越过了白怒河上唯一的桥梁,正向着帕克塔卡斯;地图上标示着着名的萨达肯①铁矿的地方迈进。地势开始升高,浓密的白杨树林开始出现在地平线的那端。龙人和地精们小心地注意着树林,脚步加快。在这个树林中的是精灵的古老家乡,奎灵那斯提。 又有另外一声鸟叫,这次更接近了些。泰斯背上寒毛竖起,因为同样的鸟叫声从他的右方传来。坎德人转头看见吉尔赛那斯站起身,手指放在嘴唇上,吹出奇怪的声音来。 “坦尼斯!”泰斯压低声音喊着,但半精灵早已醒过来。囚车里的每个人也是一样。 费资本坐起身,伸着懒腰。“喔,很好,”他说,“精灵们来了。” “什么精灵——哪里?”坦尼斯坐起身。 突然间传来一阵像是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前面的补给车传来一声惨叫,失去驾驶者的车子滚到一个坑洞中,翻了过去。囚车的驾驶用力拉着缰绳,阻止廖鹿撞上前面的补给车残骸。囚车猛然煞住,里面的犯人也跟着东倒西歪。驾驶又让康鹿继续前进,小心地指挥它闪过前面的残骸。 突然因车的驾驶惨叫着抓住自己的喉咙,大伙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里露出一支箭的尾羽。驾驶的尸体从车上掉下来,另外一个士兵刚抽出剑,胸口也跟着中了一箭,倒了下去。糜鹿感觉到缰绳松懈下来,跟着停下脚步,让囚车停下来。四周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和不停的惨叫声。 大伙纷纷趴在囚车的地板上寻找掩护。 “发生什么事?怎么搞的?”坦尼斯问吉尔赛那斯。 但精灵不理他,只顾着看着破晓的森林。‘被修士!“他大喊。 “坦尼斯,发生什么事了?”史东站起来,说出四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波修士是吉尔赛那斯的哥哥,我猜这是个救援行动。”坦尼斯说。一支箭然的一声射进囚车,插在地板上,差点射中骑士。 “如果我们死了,这救援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史东趴在地上说。“我以为精灵都是神箭手!” “趴低点。”吉尔赛那斯命令道。“这些箭只是为了掩护我们的逃亡。这是个打带跑的战略,我们的人手不够正面对抗这么大批的军队。我们要准备好马上往森林里跑。” “我们要怎么离开囚车呢?”史东追问道。 “我们没办法替你们准备好一切!”吉尔赛那斯冷冷地回答。 “你们之中不是有法师——” “‘没有法术材料不能施法!”雷斯林从一个板凳之后出声。 “姿势放低,老先生!”他对费资本喊道,后者正好奇地四处观望。 “也许我可以帮得上忙,”老法师喃喃道,他眼睛一亮。“让我想想看——” “到底搞什么鬼?”黑暗中一个声音大吼道。修马斯特。按德骑着小马走过来,“我们为什么停了下来?”“我们被攻击了!”赛斯顿从一个囚车底下爬出来说。 “攻击!什么东西?快把这囚车移走!”投德喊道。一支箭射中投德的马鞍。 投德的红色小马眼睛突然睁大,害怕地看着森林。 “我们被攻击了!精灵要救他们的同伴!” “驾驶兵和卫兵都死了!”赛斯顿紧靠着囚车,又有一支箭差点射中他,“我要做什么?” 一支箭从投德的头上飞过,他弯身试着要躲过这些攻击,被迫要紧紧抓着马脖子,以免掉下来。“我要再去找一个驾驶,你留在这边给我拼死守着这些囚犯,如果他们逃跑我就唯你是问!” 修马斯特用力地跟了小马一脚,这个吓得半死的动物一跃向前。“我的士兵! 大地精!过来!“修马斯特大喊着跑向车队后排。 “几百个精灵!我们被包围了。快向北方跑!我要去向猛敏那大王报告。”殷德对着龙人队长大喊。“你们龙人负责看守这些囚犯广他骑着马继续跑向前,很快地一百多个地精就跟着他们的勇将跑得不见人影。 “好吧,这样解决掉那些地精了。”史东说,脸上挂着放松的微笑。“现在我们只需要解决这五十几个龙人了。我猜,应该没有上百个精灵包围这里吧广吉尔赛那斯摇摇头,” 大概只有二十个。“提卡趴在地板上,小心地抬起头向南方看去。在晨光中依稀可以看见一里之外的龙人四处寻找掩护,精灵们则开始瞄准他们躲藏的地方继续射击。她碰碰坦尼斯的手臂,指着前面。 “我们一定要逃出这个笼子才行,”坦尼斯往后看着说。“龙人们在修马斯特离开之后,才不会大费周章地把我们送去帕克塔卡斯。他们只会就地杀光我们。卡拉蒙?” “我可以试试看,”战士咕哝着,他站起来用巨臂抓着铁条。他闭上眼睛,试着要把铁条板开。他涨红着脸,手臂肌肉贲起,手指关节泛白。丝毫没有用处。卡拉蒙大口喘气地趴在地上。 “赛斯顿!”泰索柯夫大喊。“你的斧头!敲开锁!” 溪谷矮人张大眼。他看着大伙,又看着修马斯特走过的路。 他的睑因为不知道如何是好而痛苦地扭曲着。 “赛斯顿——”泰索何夫再度开口。一支箭射过坎德人身边。 龙人开始对着囚车里面射箭。泰斯趴在地上。“赛斯顿,”他开口道,“帮忙救出我们,你就可以跟我们一起逃!” 赛斯顿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他伸手要掏出斧头。大伙着急地看着赛斯顿在肩膀上摸着,因为他的斧头挂在正背后。最后他终于一只手摸到了背后的斧头,并且把它抽了出来。斧头的刀锋在朝阳下闪耀着。 佛林特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哀号起来。“这斧头比我还要老! 这一定是大灾变之前的古物了!它可能连坎德人的脑袋都砍不破,更别提那个锁了! “”嘘!“坦尼斯命令大家,虽然他自己的希望之火也跟着斧头的刀锋一起熄灭。 那根本不算是把战斧,只是一个饱经沧桑,满是铁锈,溪谷矮人不知道在哪里捡到的小手斧,就把它当作武器了。赛斯顿把斧头夹在两腿之间,对着双手各吐一口口水。 箭矢不断地撞击在囚车的铁条上,有一支还射到了卡拉蒙的盾牌。另外一支箭射穿提卡上衣的袖子,在她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提卡不记得以前曾经这么害怕过,即使那天遭到巨龙的攻击也没有这样,她想要尖叫,希望卡拉蒙能够拥着她。但在这种状况下,卡拉蒙也不敢随意乱动。 提卡一转头看见金月,发现她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泰洛斯,脸色虽然苍白却很镇定。提卡紧抿嘴唇,深吸一口气。她默默地拔出插在地板上的箭矢,强忍住手臂上针刺般的疼痛。她往南方看去,看到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和投德的临阵脱逃弄乱了阵脚的龙人已经重新整理好阵式,快速地对着囚车跑过来。他们扑天盖地射出掩护的箭雨。胸甲在清晨的微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每个龙人都把长剑衔在口中,拼命地奔跑着。 “龙人,接近中。”她对坦尼斯报告,试着强迫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快点,赛斯顿!”坦尼斯大喊道。 溪谷矮人用尽全力一挥,却没有打中那道锁,当的一声敲中铁闸,反震力差点让斧头脱手。他不好意思地耸耸肩,再度用力挥出一斧。这次他准准地砍中了这道锁。 “锁上甚至没有留下痕迹!”史东回报道。 “坦尼斯,”提卡打岔,指着前方道。在他们的囚车前约十尺的地方,有一群龙人暂时被精灵弓箭手给压制下来,但看来他们接近囚车只是指顾之间的事了。 赛斯顿又瞄准锁一斧砍了下去。 “锁掉了一小块!”史东急迫地说。“照这个速度推算起来,我们大概三天之后就可以打开这个门!那些精灵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们为什么不停止鬼鬼祟祟的偷袭,来个正面作战啊!“”我们没有这么强大的武力可以和这样的队伍作战!“吉尔赛那斯奋力爬到骑士身边,生气地说。”他们只要有余力就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我们现在被困在第一线,你看!其他人已经开始逃跑了。“ 精灵指着他们身后的两台囚车。精灵们已经打开了囚车的锁,囚犯们开始飞也似地往森林逃逸,弓箭手们跳出来用箭雨掩护他们的逃窜。囚犯一逃到安全的地方,精灵们就撤退回树林中。 龙人们可不想追这些精灵进入森林之中。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最后一台囚车,和存放这些囚犯私人物品的拖车上。大伙可以清楚地听见龙人队长的吼声。含意显而易见: “杀了这些犯人,把他们的东西分一分!” 每个人都看得出来龙人会在精灵抵达之前杀到他们面前。坦尼斯懊恼地咒骂着。 看来这么多的努力都功亏一货了。他感觉到自己身边一阵骚动。老法师费资本正努力站起来。 “不可以,老先生!”雷斯林抓住费资本的饱子。“身体放低!” 一支箭嗖的一声射中老人破烂的帽子。费资本只顾着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没注意到这件事。他在朦朦的晨光中是个很明显的目标。龙人的箭矢像雨般地飞向他,虽然在一支箭刚好射中他正乱掏着的包包时,他脸上露出很明显不悦的表情,但龙人的攻击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影响。 “趴下来!”卡拉蒙大吼。“你把他们的火力都吸引过来了!” 费资本的确暂时跪了下来,但只是为了问雷斯林问题。“我说啊,小子,你那边有没有编幅爪?我用完了。” “没有,老先生。”雷斯林绝望地大喊,“快趴下!” “没有啊?真可惜。那我猜我得冒冒险了。”老法师站起来,双脚稳稳地站在地上,卷起双手的袖子来。他闭上眼,指着囚车的门,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他在施什么法术?”坦尼斯问雷斯林,“你听得懂吗?” 年轻的法师皱着眉,专心地听着。突然间雷斯林张大眼。“不可以广他尖叫道,试着要拉住老法师的饱于,想要扰乱他的集中力。但太迟了,费资本已经念完最后一句咒语,手指直指向囚车的门锁。 “找掩护!”雷斯林躲进一张板凳底下。赛斯顿看见老法师伸手指着门锁,还有站在门另外一边的他,赶忙面朝下趴在地上。三个龙人刚好跑到门前,武器上还滴着口水,警觉地停下脚步。 “那是什么法术?”坦尼斯喊道。 “火球术!”雷斯林用尽力气喊道,这时一颗巨大的橘红色火球从老法师的指尖飞出,轰然一声打中囚车的铁门。坦尼斯把脸埋在手中,躲避向他扑来的烈焰。 一阵热浪涌过他,撕扯着他的肺。他听到龙人痛苦的尖叫,也闻到烧焦的肉味。接着烟涌进他的喉中。 “门着火了!”卡拉蒙大喊。坦尼斯睁开眼挣扎着站起来。他本来以为眼前的老法师会变成一团冒烟的黑灰,就像门前的龙人一样。但费资本活生生地瞪着铁门,不悦地抚摸着杂乱的胡子。 门还是紧紧地关着。 “这应该有用才对。”他说。 “锁怎么样了?”坦尼斯喊着,试着要在烟雾中看清楚。囚车的铁门已经变得红热。 “没有动静疗史东吼着,他试着要走近门,用脚把它端开,但门上发出来的高热让他没办法接近。”铁锁也许已经热到可以打破了!“他在浓烟中呛咳着说。” 赛斯顿卢泰柬何夫的尖细声音穿透烈焰燃烧的吵杂声‘。“再试试看!快点!” 溪谷矮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挥了一次,没打中,又挥了一次,这次正中目标! 高热的金属碎裂开,锁掉在地上,囚车的门向外打开。 “坦尼斯,帮帮我!”金月和河风把泰烙斯从他冒着烟的毯子上扶起来。 “史东,还有其他人!”坦尼斯喊道,接着吸进一口浓烟,咳嗽起来。他摇晃着走到囚车前头,其他人这时纷纷跳出车外,史东拉开仍然伤心地看着囚车门的费资本。 “快点!老先生!”他喊着,虽然他的话声很急,却只是轻柔地抓住老人的臂膀。 底下的卡拉蒙和提卡一把接住从冒着烟的残骸中跳出的费资本。坦尼斯和河风用肩膀扛起泰洛斯,把他拖出囚车,金月践册地跟在后面。她和史东千钧一发地认倒塌的车顶下逃出。 “卡拉蒙,从后面的车上把我们的武器拿出来!”坦尼斯大喊,“史东,跟着他。佛林特和泰索柯夫,去把背包拿来。雷斯林——” “我,自己会拿我的包包,”法师咳嗽着说,“还有我的法杖,其他人都没办法碰的。” “好吧,”坦尼斯说,思绪快如电转,“吉尔赛那斯——”‘“我可不是听命于你的小兵,坦赛勒斯。精灵头也不回地跑进森林中。 在坦尼斯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史东和卡拉蒙已经跑了回来。 卡拉蒙的指节裂开,而且正流着血。原来有两个龙人刚刚在后面的车上寻找战利品。 “快跑!”史东喊道。“后面还有更多敌人!你的精灵朋友呢?” 他怀疑地问坦尼斯。 “他先跑进森林里了。”坦尼斯说,“要记得,是他和他的同胞救了我们一命。” “是吗?”史东眯起眼说。“看起来,夹在精灵和这个老头中间的我们,和跟龙待在一起同样的危险!” 就在那一刻,六只龙人从烟雾中冒出来,看到他们立刻停了下来。 “快向森林跑!”坦尼斯喊道,边低下头帮忙河风抱起泰洛斯。 他们抱着铁匠找掩护,史东和卡拉蒙则肩并肩的掩护他们。两个人都立刻注意到眼前的龙人和之前面对过的并不相同。他们的盔甲和肤色都不一样,并且背着弓和长剑,剑上还滴着某种恶臭的液体。两个人都开始想起那些有关会爆炸和喷出酸液龙人的描述。 卡拉蒙像只愤怒的野兽,气势汹汹地冲向前,长剑划出一道圆弧。两个龙人在还没看清楚敌人前就倒了下来。史东对着其余的四个龙人用剑行礼,随即反手一剑砍下一个龙人的脑袋。他冲向其他敌人,但每个龙人都刻意和他保持一段距离,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史东和卡拉蒙不安地看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然后他们知道了。三具龙人的尸体开始融化,流进地里,它们的血肉像是热锅里的油一样开始沸腾。一阵黄色的烟雾和囚车上冒的烟混合,将他们包围起来。两个人在黄色的烟雾升起时都感到一阵不适。他们开始觉得头晕,很快地知道自己已经中毒。 “过来呀!快回来!”坦尼斯在森林中大喊。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向后跑,穿过一阵箭雨,背后的五十个龙人刚好跑到囚车旁,愤怒的尖声叫着。龙人开始追逐它们,接着突然停下脚步,因为它们听见一个清朗的声喊道, “Hai !ulsain!”十名精灵,在吉尔赛那斯的带领下,从森林中跑了出来。 “Quen talas uvenelei !”吉尔赛那斯吼道。卡拉蒙和史东步履不稳地跑过他们。精灵们掩护着他们的撤退,接着也开始往后退。 “跟着我,”吉尔赛那斯换回通用语告诉大伙。吉尔赛那斯一个手势,四个精灵战士立刻抱起泰洛斯向林中奔去。 坦尼斯回头看着囚车。龙人们都停下脚步,不安地看着林中。 “快点!”吉尔赛那斯催促着。“我的同胞会掩护你们的。” 林中开始出现精灵的声音,取笑着靠近的龙人,试图要把他们引诱进弓箭的射程内。大伙迟疑地彼此对望着。 “我不想进精灵的森林。”河风突然开口。 “没关系的,”坦尼斯拍着河风的手臂,“你我同病相怜,”河风看着他片刻,接着跑向林中,其他人跟在身后。最后跟上来的是扶着费资本的卡拉蒙和雷斯林。 老人回头看着现在变成一堆灰烬和扭曲的废铁的囚车。 “超棒的法术。为什么我连一声谢谢都没有听到呢?”他若有所思地说。 精灵很快地带领他们穿越荒野,没有他们的带领,大伙一定会完全的迷路。在他们 “龙人知道不该跟我们进入森林的。”吉尔赛那斯骄傲地笑着说。坦尼斯看见树上有许多武装的精灵战士埋伏,也并毫不担心追兵的问题。很快的喊杀声就听不见了。 地上是一层厚厚的落叶。光秃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晃着。由于在封闭的囚车里面待了好几天,大伙的动作都有些缓慢和僵硬,但也很高兴看机会可以舒展筋骨。当早晨的太阳升起时,吉尔赛那斯带领他们到了一片平坦的草原上。 草原上满满的都是逃亡的囚犯。泰索何夫着急地在人群里搜索着,然后失望地摇摇头。 “不知道赛斯顿怎么了,”他对坦尼斯说。“我记得有看到他逃开。” “别担心,”半精灵拍拍他的肩膀。“他应该不会有率的,精灵虽然不喜欢溪谷矮人,但也不会对他下毒手的。” 泰索何夫摇摇头。他不是在担心精灵会对赛斯顿做出什么事来。 进入草地之后,大伙看到一个高大、强壮得有些不寻常的精灵正在对难民们说话。 他的声音非常的冷酷,表情十分的刚正且严厉。 “你们已经重获自由,现在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们听说帕克塔卡斯南方的领地尚未被龙骑将控制。因此,我建议你们,尽快地往东南方走。在行有余力的范围里,我们可以提供多余的口粮给你们。其他的就帮不上忙了。” 来自索拉斯的这些难民,还没有适应重获自由的生活,不知所措地彼此对望着。 他们本来是居住在索拉斯外面的农民,被迫看着自己的家园陷入烈焰,辛苦种植的粮食被掠夺去喂饱龙骑将的大军。他们之中大部分最多只到过距索拉斯最近的海文。 龙和精灵对他们来说都是传说中的生物。如今这些床边放事的角色开始出现在现实世界中纠缠着他们。 金月清澈的蓝色眼眸泛着泪光。她知道这些人的感受。“你怎么能够这么无情?” 她愤怒地对着精灵大喊。‘看看你面前的这些人。他们一辈子从来没有离开过索拉斯,现在你竟然要放任他们自己穿越敌人的重重封锁——“”你认为我该怎么做,人类?“精灵打断她的话。”我亲自带领他们往南逃吗? 我们放他们自由就已经够仁慈了。我们有我们自己的事情要烦心。我没有必要为人类担这么多心。“他眼光转向那些难民。”我警告你们。快要来不及了。快走!“ 金月看着坦尼斯,希望能给她额外的支援,但他只是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十分的阴沉。 其中一个难民,根恨地看着精灵,跳册地沿着一条小路向南方走去。其他人扛着简陋的武器,妇女抱着小孩,一家人跟着一起离去。 金月走向前驳斥这个精灵。“你怎么能这样对待——” “对待人类?”精灵冷冷地瞪着她。“是人类让大灾变降临世间。是他们无礼地谒见神明,倔傲地要求修场以谦卑的态度才取得的能力。是人类让神明背弃了我们——” “他们没有!”金月大喊。“神明还眷顾着我们!” 波修土的眼中闪着怒火。当他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吉尔赛那斯走到他身边,很快地用精灵语说了几句话。 “他们说什么?”河风怀疑地间坦尼斯。 “吉尔赛那斯正在描述金月医好泰洛斯的过程,”坦尼斯慢慢地说。他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使用,甚至听见精灵语了。他早已遣忘这种语言的优美,它的优美像是把无形的利刃切割着他的灵魂,让他感觉到空虚和痛苦。他看见波修士不可置信地张大眼。 接着吉尔赛那斯指着坦尼斯,兄弟两个人一同转向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河风瞥了坦尼斯一眼,注意到坦尼斯脸色苍白,但仍然强自镇定。 “你回到了你的出生地,没错阳?”河风问。“但你看起来却不大受欢迎。” “的确。”坦尼斯面色凝重地说,心中知道河风的想法。他知道河风不是为了好奇而揭人**。就很多方面来看,他们现在比和修马斯特在一起更危险。 “他们会把我们带去查灵诺斯,”坦尼斯缓慢地说,这些句子很明显地让他感到难过。 “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去那边了。就像佛林特曾告诉你的,我并不是被赶出来,但也没什么人会惋惜我的离开。就像你曾经对我说过的,河风。对人类来说我是半精灵。对精灵来说,我是半人类。” “那我们就和其他人一起往南走。”河风说。 “你没办法活着离开这里的,”佛林特喃喃道。 坦尼斯点点头。“看看四周。”他说。 河风四处打量一下,发现精灵战士们像是阴影般地在树林中移动,他们身上褐色的衣服和周遭的环境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两名精灵交谈完毕后,波修土的眼光开始转向金月。 “我从我弟弟那边听到一些值得调查的有趣传闻。因此,我将给予你数十年以来精灵没有给予人类的特权:我们的招待。你将是受我们欢迎的客人。请跟我来。” 波修土比了个手势。二十几名精灵战士从树林中出现,将大伙团团围住。 “受欢迎的囚犯应该是较为恰当的说法。你大概会有点不是滋味,小子。”佛林特轻柔地对坦尼斯说。 “我知道,老朋友。”坦尼斯把手放在矮人的肩上。“我知道。”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太阳咏者 “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美丽的地方,”金月轻声说。一整天的跋涉非常辛苦,但最后的报偿却远远超乎他们的想像。大伙站在一个悬崖上远眺着传说中的城市奎灵诺斯。 四只细长的尖塔从城市的四个角落高耸入云,白色的大理石建筑闪耀着眩目的银光。优雅的拱桥从一个尖塔跳跃到另一个尖塔,在空中画出美丽的弧形。这些拱桥出自古老矮人工匠的手艺,可以支撑一整批部队,外表看起来却似乎连小鸟都能够破坏它优美的平衡。这些闪耀着的拱形是城市的唯一界限。奎灵诺斯四周没有城墙。这座精灵城市爱怜地对荒野伸出友谊之手。 奎灵诺斯的建筑物和自然相辅相承,完全不会掩盖它的美丽。 房屋和商店是用红色的石英雕刻而成。高瘦的白杨木在以石英为边界的大道两旁排列着。城市正中央是座包裹着黄金的高塔,它反射着灵动不已的日光,让塔本身看来也有了生命。俯瞰这座城市,会觉得早已在克莱思上消逝的祥和与美丽,现在只存在于奎灵诺斯。 “就在这边休息,”吉尔赛那斯告诉他们,把他们留在一片白杨树森林里。 “你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我为此道歉。我知道你们都又累又饿——” 卡拉蒙满怀希望地抬起头。 “但我乞求你们能够再多忍耐一下。我先告退。”吉尔赛那斯鞠个躬,退到哥哥身旁。卡拉蒙叹着气,第五次搜索着自己的包包,祈祷以前不小心留下了一些食物碎屑。雷斯林读着魔法书,不停地重复里面别牙的字句,希望能够记住它们的意思,记住它们独特的发音和拼字;这让他的血液沸腾,最后这法术终将属于他。 其他人则四处观望着,着迷于脚下城市的美丽以及所散发出的亘古以来的宁静气息。甚至连河风都不禁为之动容,脸上的线条舒缓下来,把金月搂得更紧了些。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们的担心与忧虑都消失无踪,在身边人温暖的臂膀中找到了慰籍。提卡坐得远远的,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泰索何夫又再度试着要把从盖特威到奎灵诺斯的地图画出来,虽然坦尼斯一再地告诉他,这条路是精灵天大的秘密,他们不可能让他带走这张地图,但他仍然不屈不挠地继续着。老法师费资本则已经沉沉睡去。史东和佛林特关心地看着坦尼斯。佛林特是因只有他才能够明白坦尼斯难过的原因;史东则是了解回到一个不欢迎你的家乡的感受。 骑士把手放上坦尼斯的肩膀。“回家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一件事,老朋友,不是吗?” “的确不是,”坦尼斯低声回答。“我一直以为我早就遗忘了这里,但现在我知道我永远也不可能忘记这里。不管我多么想要否认,奎灵诺斯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份。” “嘘!吉尔赛那斯来了,”佛林特警告道。 精灵走向坦尼斯。“刚刚派去的信差已经回来了,”他用精灵语说。“我的父亲立刻要见你们每一个人,他在太阳之塔里等你们。我们没有时间让你们好好休息,这样实在有点失礼——” “吉尔赛那斯,”坦尼斯用通用语打断地。“我的朋友和我曾经历过难以想像的磨难。我们曾经去过,死人横行的地方。我们不会因为肚子饿就昏过去。”他看着卡拉蒙,“至少我们之中大部分都不会。” 战士听见坦尼斯的说法,叹了口气,又把腰带勒紧了些。 “谢谢你们,”吉尔赛那斯不自然地说。“我很高兴你们能体谅。现在,请尽快跟上我们的脚步。” 大伙匆忙地收拾好家当,并且叫醒费资本。他站起身来,被树根给绊倒。“该死的木头!”他用手杖敲打着说。“就在那边——你看到了吗?想要绊倒我!”他对雷斯林说。 法师把他珍贵的魔法书收进包包。“有的,老先生。”雷斯林笑着把费资本扶起来。老法师靠着他的肩膀,两人跟在大伙身后。 坦尼斯看着他们俩人,脑中思考着。老法师明显地有点痴呆。但他还记得雷斯林醒过来看到法师靠在他身上时脸上的惊讶神情。 他到底看到什么?他对这个老法师知道多少?坦尼斯提醒自己有机会一定要问问。 现在,他还有更急迫的事情需要担心。他走向前去,赶上前面的精灵。 “告诉我,吉尔赛那斯,”坦尼斯用精灵语说,这种不熟悉的语言慢慢开始浮现在脑海中。“发生了什么事?我有权力知道。” “你有吗?”吉尔赛那斯粗鲁地问,用眼角看着坦尼斯。“你还会关心精灵发生什么事吗?你连我们的语言都说成这个样子!” “我当然关心,”坦尼斯愤怒地说。“你也是我的同胞!” “那么为什么你要放意夸耀你的人类血统?”吉尔赛那斯指着坦尼斯的胡子。 “我以为你会感到羞耻——”他紧咬着下唇,双须飞红。 坦尼斯阴沉地点点头。“是的,我的确感到羞愧,这也是我离开的原因。但是谁让我感到羞耻的?” “原谅我,坦赛勒斯,”吉尔赛那斯摇着头说。“我刚刚说的话太无情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如果你能够明白我们现在处境有多危险!” “告诉我!”坦尼斯忍不住无力的感觉而叫出声。“我要知道!” “我们要离开奎灵那斯提了。”吉尔赛那斯说。 坦尼斯停下脚步瞪着面前的精灵。“离开奎灵那斯提?”他惊讶的用通用语复诵。 大伙不安地面面相觑。老法师阴沉着脸,抚摸着胡须。 “你是开玩笑的吧!”坦尼斯柔声说。“离开奎灵那斯提!为什么?情况应该没有这么糟——” “状况要更糟,”吉尔赛那斯哀伤地说。“看看你的四周,坦赛勒斯,你看到的是奎灵诺斯最后的荣光。” 他们刚踏进这座城市的街道。坦尼斯第一眼看不出这里和他五十年前离开的时候有什么两样。不管是以亮闪闪的石块建筑而成的街道,或是遍植的白杨树。街道依然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白杨树似乎又长高了些。它们的树叶在晨光中摇曳着,枝哑也跟着歌唱起来。街道两旁的房屋也没有改变。装饰用的石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极目所及尽是各种各样的光彩变幻。每个地方看起来都像是精灵习惯的方式,美丽,有条理,亘久不变…… 坦尼斯发觉了,不对,有问题。树梢传出的歌曲现在听来哀伤且无奈,不是坦尼斯记忆中的平和、优美的歌曲。奎灵诺斯的确改变了,而改变这件事的本身就是它的变化。他试着要体会它,要抓住这样的改变,他的心中为这无法言喻的损失而颤抖。这改变不是在树梢上,不是在街道上,也不是照耀着树叶的阳光。这改变在空气中,空气中充满了压力,就像在暴雨前夕一般。坦尼斯走在奎灵诺斯的街上,他看到以前在家园中从未看到的景象。他看到了紧张,看到了匆忙,看到了不知所措。他看到了失望,慌张,还有绝望。 女人们遇到朋友,互相拥抱对泣,接着急忙分开,向不同的方向走去。孩子们呆坐着,不能理解眼前的状况,只知道不能够继续天真的玩游戏。男人成群地走着,手随时放在剑柄上,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家人。四处都可以看到让人震惊的景象,精灵们升起火,宁愿把珍爱、却不能带走的东西丢进火中,也不愿让即将到来的黑暗将其吞食。 坦尼斯为索拉斯的沦陷而感到心伤,奎灵诺斯的景象却像把钝刀般地刺进他心坎。 他从来没想到这对他来说打击这么大。在他的心中曾经坚定地相信,不管他经过多久,不管到过哪里,奎灵那斯提还是会一直存在的。现在他连相信这件事的权力都被剥夺了。奎灵那斯提将会消失。 坦尼斯听见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他看见老法师啜泣着。 “你们有什么计划?你们要去哪里?进得出去吗?”坦尼斯沉重地问吉尔赛那斯。 “你很快就会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太快,太快了。”吉尔赛那斯喃喃道。 太阳之塔是奎灵诺斯最高的建筑物。金色外墙反射的阳光让人错以为塔本身是活生生的。大伙安静地进入这座建筑,深深地被它的美丽以及古老所震慑。只有雷斯林毫不在乎四处乱看,因为他的眼中没有美丽,只有死亡。 吉尔赛那斯带领他们来到一个小房间。“这间房间就在大厅旁边,”他说。 “父亲正在召见各家族的族长,商讨迁徙的计划。哥哥已经去禀告他们诸位的到来。 当他们商议完毕之后,就会召见我们。“他比了个手势,进来几位捧着水盆、水瓶的精灵。”在时间允许的时候拜托你们好好休息一下。“ 大伙喝着水,洗去手上和脸上的尘埃。史东脱下斗篷,尽可能地利用泰索柯夫的手帕将盔甲擦亮。金月流着闪闪发亮的头发,把披风紧系在脖子上。她和坦尼斯决定,她身上带着的护身符要到时机适当的时候才可以显露出来;有些人会认出来的。费资本徒劳无功地试着将他的破旧帽子弄直。卡拉蒙四处找着可以吃的东西。 吉尔赛那斯远离他们站着,脸色苍白地发着呆。 几分钟之后,波修士从拱门中出现。“父亲召唤你们了,”他严肃地说。 大伙进入了太阳咏者的大厅。几百年来都没有人类见过这个大厅的精致装满。 从来没有坎德人看过这里,上次进入这里的矮人是数百年前落成时辛苦工作的矮人工匠。 “啊,这才叫做杰作。”佛林特低声说,眼中闪着泪光。 大厅成圆弧状,看起来比整座塔的容量都还要大。整个大厅都是用白色的大理石建成的,里面没有大梁,没有柱子。整间大厅直上几百尺高,顶端是个壮观的圆顶,一边用瓷砖嵌镶出精致的蓝天白云和红日,中间用一道彩虹将两边隔开。另一进则是银色、红色的月亮,以及满天的星斗。 大厅中没有人工照明,经过巧匠设计的窗户和镜子将阳光导引进房中。不管太阳在天空中的哪一个部位,阳光都会集中在大厅的中央台座上,构成壮观的景象。 塔中没有任何的座位,不论男女,精灵们都站着。只有家族的族长才有资格参与这一次的会议。出席的女人比坦尼斯看过的还要多;许多人都穿着深紫色的衣裳,那是哀悼的颜色。精灵的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如果配偶去世,则终身不娶、不嫁。 所以寡妇们会成为家族的族长。 大伙被领着走到大厅的前端。精灵们悄无声息地让出空间来,但却对坎德人、矮人这两个穿着毛皮,看来不合时宜的野蛮人投以奇怪的眼光。当浑身泛着贵族气息、自豪的索兰尼亚骑士出现的时候,周遭传来一阵惊讶的低语声。穿着红袍的雷斯林也引起了一阵骚动。精灵的魔法师们都穿着象征善良的白袍,而不是宣称中立的红袍。精灵们相信这样的穿着与邪恶只有一线之隔。当群众沉寂下来后,太阳咏者走到大厅中央的台子上。 坦尼斯有许多年没有看见咏者,他也是坦尼斯的继父。在他的脸上也看到了改变。 他身材仍然比他的儿子波修士还要高大。穿着公开场合穿着的黄色袍子,他的表情严肃而且不退让,透露着坚毅的气息。他就是太阳咏者,被呢称为咏者;这个称号已经跟了他将近一世纪。知道他本名的人从来不以名号称呼他,即使是他的子女也不敢造次。 但坦尼斯看见以前从没显现过的一抹银白出现在他的发间,原先似乎不受时间影响的脸上也刻划出哀伤与忧心的痕迹。 当精灵带领大家进来的时候,波修士加入大伙。咏者对他们伸出肩膀,亲切地呼唤他们的名字。他们趋前拥抱他们的父亲。 “我的儿子,”咏者硬噎地说,坦尼斯对这样的失态感到很惊讶。“我从来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够活着看到你们。跟我说说有关这次的突袭——”他边转向吉尔赛那斯边活。 “稍等一会,咏者,”吉尔赛那斯说。“首先,我请您招待我们的客人。” “是的,真失礼。”咏者用颤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对坦尼斯来说,他似乎在他们面前缓慢地老去。“原谅我,客人们。欢迎你们的到来,你们来到了许多年以来没有外人造访的国度。” 吉尔赛那斯对咏者说了几句话,后者怀疑地看着坦尼斯,接着招手示意坦尼斯走向前。他的话声冷淡,举止有礼,似乎经过刻意的压抑。“真的是你,坦赛勒斯,我弟姐的儿子吗?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都想要知道你过得怎么样。欢迎你回到家乡来,虽然很遗憾的,你看到的是它最后的日子。我女儿会很高兴看到你的,她很怀念儿时的玩伴。” 吉尔赛那斯抽动了一下,脸色阴沉下来,看着坦尼斯。半精灵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热了起来。他无言地在咏者面前低下头。 ‘俄代表大家欢迎你们每个人,希望稍后有机会能够认识每一位。我们可能不会招待你们太久,但你们有权力留在这个大厅里了解我们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你们就可以好好地休息。 用餐。现在,吾儿,“咏者转向吉尔赛那斯,看来非常高兴可以摆脱这些繁文褥节。” 对帕克塔卡斯的突袭怎么样?“ 吉尔赛那斯向前一步,低下头。“我失败了,太阳咏者。” 一阵细语声像是吹过白杨树的微风般在人群中散了开来。咏者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只是叹口气,看着窗外。“说说经过吧。”他说。 吉尔赛那斯吞口口水,接着开口。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小,大厅后面的许多人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着。 “我和手下的战士们照着计划秘密地往南走。每件事看来都很完美。我们遇到一群人类反抗军,来自盖特威的难民,加入了我们,增加我们的力量。然后,在一个不幸的巧合之下,我们遇到了龙人大军的先遣部队。我们奋不顾身地作战,人类和精灵肩并着肩,最后还是徒劳无功。我头上挨了一击,失去了意识,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处草丛里,四周都是我同胞的尸体。很明显地那些残酷的龙人把伤者推到悬崖下,让我们在那边等死。” 吉尔赛那斯停下来清清喉咙。“森林中的督伊德教徒治好了我的伤。那个时候我知道有许多战士们被当作俘虏抓了起来。让督伊德教徒们埋葬死尸后,我跟着龙人的踪迹一路来到索拉斯。” 吉尔赛那斯停下来。脸上开始冒出汗,双手不安地翻搅。他再度清清喉咙,试着要讲话,却发不出声音来。他的父亲更加关心地看着他。 吉尔赛那斯终于开口。“索拉斯已经被摧毁了。” 群众中传来一阵惊讶的声音。 “高大的树木全都被砍倒,烧毁,现在只有几棵还好好地活着。” 精灵们愤怒地嚎陶大哭。咏者举起手来恢复秩序。“这真是可怕的消息,”他面色凝重地说。“我们为了比我们更为年长的树木哀悼。但继续吧——我们的同胞怎么样?” “我发现我的部下们和帮助我们的人类都一起被绑在镇中央广场上的行刑柱上。” 吉尔赛耶斯用破碎的声音说。“他们四周都是龙人守卫,当天晚上我本来想要放走他们的。但——”他完全说不出话来,他的哥哥走上前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吉尔赛那斯直起身来。“天空中出现一只红龙——” 难以置信的声音从群聚的精灵口中发出来。咏者难过地摇着头。 “是的,咏者,”吉尔赛那斯僵硬地大声说。“这是千真万确的。 这些怪兽已经回到克莱恩了。红龙在索拉斯上空绕着圈子,看到它的人都害怕地逃跑。它越飞越低,最后降落在广场上。巨大的红色身躯占据了整个天空,翅膀散发着毁灭的气息,尾巴将树连根拔起。黄色的尖齿反射着光芒,绿色的唾液从庞大的下巴摘下,它的巨爪深深地掘进地面……骑在它背上的是一个人类男子。“”他看来孔武有力,穿着侍奉黑暗之后牧师的黑色袍子,身上披着黑色镶金的披风。他的脸孔被一个狰狞的,模仿龙脸孔的有角面具给遮住了。龙人皆跪下迎接他。地精、大地精以及那些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可恶人类都害怕得低下头;很多更是害怕地逃跑。 但我的同胞给了我勇气继续留下来。“一开口之后,现在吉尔赛那斯看来十分渴望把经过说出来。 “有些被绑起来的人类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害怕很尖叫。但我的战士们仍然镇定而且勇敢,虽然他们也受到同样的情绪所影响。 龙骑将对这样的状况并不高兴。他瞪着他们,用一种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声音开口说话。他的每字每句都烙印在我心坎上。“”我是猛敏那,管辖北方的龙骑将。我为了将这里的人民从所谓的追寻者所散的虚伪信仰中解救出来而战。许多人自动投身到我麾下,乐意为了龙骑将的命令而奋斗。我给了他们非常化汉的待遇,并且将我的女神赐与我的祝福与他们分享。我拥有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人拥有的能力:治愈疾病、伤口的神力,所以你们应该知道我就是真神的唯一代表。但你们这些站在我面前的人类背叛了我。你们选择了与我为敌,因此,给你们的惩罚将成为胆敢与无上智慧挑战的最好例子。“ “然后他转向精灵说,‘记下这件事,我,猛敏那,将遵照我的女神之懿旨,将你们的种族彻底摧毁。人类可以从错误中学习,但精灵是学不乖的!’那个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盖过了怒吼的风声。‘这将成为你们最后的警告!给我好好地看着!烈焰,给我杀!’” “然后,他一声令下,巨龙对着每个绑在柱子上的俘虏吐出了高热的火焰。他们在烈焰中无助地挣扎,被活活地烧死……” 大厅里面寂静无声,听到这样的遭遇,没有人还说得出话。 “我几乎当场疯狂,”吉尔赛那斯继续说,他的眼中闪耀着灼热的光芒,仿佛在反应着他所看到的景象。“我冲向前想和自己的同胞一起同生共死,但一只手抓住了我,把我拉回来。是泰洛斯。文昂菲尔德,索拉斯的铁匠。‘现在不是无谓牺牲的时候,精灵,’ 他跟我说。‘现在是活下去复仇的时候。’然后我就昏倒了,他冒着生命危险把我带回家去。如果这个女子没有医好他,他可能真的会为了精灵牺牲自己的性命!” 吉尔赛那斯指着站在后排的,脸孔被毛皮遮掩住的金月。咏者转头凝视着她,其他的精灵也一样,他们低声交谈着,话声中满是狐疑。 “泰洛斯就是今天被抬进来的那名男子,咏者,”波修士说。 “那个男子只剩一只手臂。我们的医生说他会活下去的。但他们也说他能够活下来完全是个奇迹,因为他的伤势非常的严重。” “来自大平原的女子,请向前,”咏者面色沉重地命令道。金月向大厅中央跨了一步,河风随待在她旁边。两名精灵守卫把他给挡住,地瞪着他们,只得站在原处。 酋长的女儿走向前,自豪地抬着头。当她拿掉兜帽的时候,阳光照耀在她金色的发梢,连精灵们也开始赞叹她的美丽。 “是你宣称治好了这名男子泰洛斯。艾昂菲尔德吗?”咏者怀疑地问道。 “我没有宣称任何事,”金月冷静地回答。“你的儿子亲眼看见我治好了他。 你怀疑他的话吗?“ “当然不会。但他那时已经不堪负荷,疲倦而且神志不清了。 他也许会把巫术看成医术。“”看看这个,“金月轻声说,她解开披风,让它从脖子上极开。 护身符在阳光下闪耀着。 咏者从台座上走下来,眼睛不可置信他睁大着。然后他的脸孔被愤怒所扭曲。 “胡说八道!”他大喊着伸出手,想要从金月脖子上把护身符夺走。 一阵蓝光闪过。咏者哀号着倒在地上。精灵们警觉地大喊,抽出配剑,大伙们也抽出自己的武器来。精灵战士们很快的将他们包围。 “停止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老法师用坚定、无法抵抗的声音说。费资本踱步走上台座,冷静地把剑锋拨开,仿佛它们只不过是连杨树的技楹一般。精灵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只能呆呆地看着。 费资本自言自语着,走向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咏者。老人把咏者扶起来。 “看来,这是你自找的,你知道吧,”费资本边拍干净咏者的袍子,边斥责道。 “你是谁?”咏者惊魂未定地问。 “嗯……我叫什么名字?”老法师转头看着泰索何夫。 “费资本,”坎德人好心地说。 “对的,费资本,就是我。”法师摸着白胡须。“现在,索拉斯特伦,我建议你撤回你的士兵,叫大家放轻松。就像我,很想要听听这个女子的冒险故事,而你呢,也应该乖乖地听。对你来说道歉应该不难吧。” 当费资本对咏者左右摇晃着手指时,他的根子向前倾,盖住他的眼睛。“救命啊!我瞎掉了!”雷斯林不信任地看着精灵士兵,快步走向前。他扶住老法师,并且帮他把帽子扶正。 “啊,感谢真神,”法师说。他眨着眼睛走下台座。咏者迷惑地看着老法师。 像是在做梦一般,他转身面对金月。 “我向你道歉,大平原的女子,”他柔声说。“精灵的牧师已经消失三百年了,在这块土地上米莎凯的护身符已经有三百年没有出现。当我看到它的时候,我的心几乎要碎了。请原谅我。我们已经绝望太久,以致看不见希望的到来。我请求你,如果你不会太疲倦,请告诉我们你的经历。” 金月说出了这个护身符的故事,她提到河风被处以投石之刑,提到在旅店和大伙的初识,和他们前往沙克按罗斯的旅程。她也提到了巨龙的死亡和如何收到这米莎凯的护身符。但她没有提及白金碟。 在她娓娓道来的时候,太阳逐渐地西沉,黄昏渐渐地来到。当故事结束之后,咏者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哦得要仔细想想这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他最后面对大伙说。”你们都很累了。我看得出来你们之中有些人只是靠着勇气支撑着。真是要得!“他笑着看向费资本,后者已经靠着柱子发出细微的鼾声,”你们之中有些人已经站着睡着了。 吾女罗拉娜将会带领你们到可以忘却一切恐惧的地方去。今夜我们将以你们的名义举办一场宴会,因为你们带来了希望。愿属于真神的宁静跟随着你们。“精灵们开始散去,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精灵女子,站在咏者的身边。一看到她,卡拉蒙的嘴已就合不拢了。河风睁大眼。甚至连雷斯林都无礼地瞪着,因为没有任何衰败的气息可以沾染上这个女子。她的头发像是从瓶中倒出的蜂蜜,从肩膀流泻而下,经过腰部,直到她低垂着的手腕。她的皮肤光滑,并且带着健康的棕色。 她有着精灵细致的五官,饱满的双唇,仿佛不停在阳光下变换着颜色的水汪汪大眼。 “以我身为骑士的荣誉起誓,”史东感动地说,“我从没看过这么美丽的女子。” “你在这个世上也不会看到的,”坦尼斯喃喃道。 大伙突然把注意力转向开口的坦尼斯,但半精灵似乎并未注意。他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的精灵女子。史东扬起一边的眉毛,和用手肘顶着弟弟的卡拉蒙交换着眼色。佛林特摇头叹了口气,这口气深沉得似乎直达脚底。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金月对河风说。 “我不明白,”泰索柯夫说。“提卡,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提卡只知道,看到眼前的罗拉娜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衣衫不整,手脚笨拙,满脸雀斑,头发红得不自然。她把衬衫拉高一些遮住胸部,希望没有露出太多不该露的地方。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泰索何夫看见大家都交换着眼色,低声问。 “我不知道!”提卡突然说。“只不过是卡拉蒙又在耍笨了。看看那只大牛,你会觉得他以前从来没看过女人。” “她很美呀,”泰斯说。“跟你不一样,提卡。她比较瘦,她走起路来迎风摇曳,还有——” “喔,闭嘴!”提卡生气地说,她用力一推泰索柯夫,几乎把他推倒。 泰索柯夫用受伤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走到坦尼斯身边,决定要紧跟着半精灵,直到他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为止。 “欢迎你们来到奎灵诺斯,尊贵的客人,”罗拉娜害羞地说,她的声音像是流过林间的小溪般悦耳。“请跟我来。不会太远的。 那里有食物、饮料还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她的动作像是小孩般的惹人怜爱,她带着大伙离开大厅,每个人都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她。罗拉娜有教养地低下头,不由自主地红着脸。她只有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一眼是看向坦尼斯。那稍纵即逝的一个眼神,只有坦尼斯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得心事重重,神色也黯淡下来。 大伙离开了太阳之塔,离去时顺便叫醒了费资本。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坦尼斯和罗拉娜 罗拉娜带着他们来到了在城市正中央,阳光斑斓的白杨树林。 虽然这里四周都是建筑和街道,但身处在其中仍然有在森林里的感觉。只有附近一条潺潺的小溪打破了宁静。罗拉娜指着水果树,告诉大伙可以尽量采摘。精灵女子们端来一篮篮香气四溢的面包。 大伙在小溪里洗净双手之后,躺在柔软的青苔上享受周道的宁静。 只有坦尼斯例外。他滴水未进,在林中踱步,陷入长思中。泰索柯夫注意着他,好奇心几乎快要把他给吞没。 罗拉娜是个几近完美,有勉力的女主人。她先确定每个人都坐得舒舒服服,再和每个人攀谈。 “佛林特。火炉,对吧?”她说。矮人高兴得双颊泛红。“我还保留着你以前做给我的那些玩具。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好想念你。” 佛林特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他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大口喝着水。 “你是提卡吗?”罗拉娜停在她身边问道。 “提卡。维兰,”女孩嘶哑地说。 “提卡,好美的名字。你的头发也好棒,”罗拉娜伸出手去赞叹地摸着有弹性的红色卷发。 “你真的这样想吗?”提卡红着脸说,她注意到卡拉蒙看着自己。 “当然!它红得像火一样。你一定拥有和火焰一样的活力。 我听说你在旅店里救了我哥哥一命,这大恩大德实在无以回报。“”不客气,“提卡柔声回答。”你的头发也很漂亮。“ 罗拉娜笑着继续向前走。泰索何夫注意到她的眼光不时投向坦尼斯。当半精灵丢下手中的苹果,跑进林中时,罗拉娜匆忙地告退,并且很快地跟上去。 “啊,现在我终于可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泰斯对自己说。他悄悄地跟在坦尼斯的后面。 泰斯鬼鬼祟祟地沿着小路跟踪,看到半精灵正站在小溪旁,对水中丢着枯叶。 发现左方有一些动静,泰斯很快地躲进树丛中,罗拉娜则从左方的小径走出来。 “坦赛勒斯,Quisif nan-pah!”她喊着。 坦尼斯听见有人喊着自己的精灵名字,于是转过头。她双手环抱着他的颈子,亲吻着他。“喔,”她取笑地说,往后退一步。“把那些可怕的胡子刮掉。好痒幄! 你看起来也不像坦赛勒斯了。“ 坦尼斯把手放在她的腰上,轻柔地将她推开。“罗拉娜——” 他开口道。 “不,不要因为胡子的事生气。我会学着喜欢它的,如果你坚持,”罗拉娜撒娇地求着。“不亲我吗?那我就要亲到你忍不住为止。”她一直亲吻着坦尼斯,直到他挣脱了她的拥抱为止。 “停下来,罗拉娜,”他沙哑地说,边转过头去。 “为什么,怎么了?”她抓住他的手问。“你离开那么多年,现在你回来了。 不要这么忧郁冷漠嘛!你是我的未婚夫,记得吗?女孩亲吻未婚夫是很正常的。“ “那是很久以前了,”坦尼斯说。“我们那个时候还是小孩子,不过是在玩游戏罢了。那是很浪漫的,可以彼此分享的秘密。你知道你的父亲发现之后会怎么样。 吉尔赛那斯就发现了,不是吗?“ “当然!我告诉他的,”罗拉娜说,抬起头透过长长的睫毛看着坦尼斯。“你知道我会告诉吉尔赛那斯每一件事的。我不知道他会有那种反应!我知道他对你说了些什么,他后来告诉我了,他感觉很内疚。” “我也知道他什么都告诉你了。”坦尼斯抓住她的手腕。“他说的没有错,罗拉娜!我的确是个杂种。你的父亲绝对有权力把我处死! 我怎么能够让他感到羞愧,尤其是在他如此的照顾我和我母亲之后?! 这也是我离开的原因:我得要找到我到底属于哪里,我应该是谁。“”你是坦赛勒斯,我的爱人,你属于这里!“罗拉娜哭喊着。她摔开他的双手,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 你看!你还戴着我给你的戒指。我知道你为什么离开,因为你害怕爱上我,但你不需要,再也不需要了。每件事情都不同了。父亲有很多其他事情要担心,他不会介意的。另外,你现在还是个英雄。求求你,我们结婚吧。 这不是你回来的原因吗?“ “罗拉娜,”坦尼斯温柔但坚定地说,“我回来这里是个意外——” “不!”她大喊着把她推开。“我不相信。” “你应该有听到吉尔赛那斯的故事。如果波修士没有救出我们,我们现在应该在帕克塔卡斯了!” “他编出来的!他不想告诉我实情。你回来是因为你爱我,我不要听别的理由。” “我不想要告诉你,但看来我一定要这样做,”坦尼斯无奈地说。“罗拉娜,我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一个人类女子。她的名字叫奇蒂拉。这不表示我不爱你了,我也——”坦尼斯说不下去了。 罗拉娜看着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我的确爱你,罗拉娜。但是你看,我不能娶你,因为我也爱她。我的心分成两边,就像我的血统一样。”他把手上的黄金戒指拿下来交给她。“我将你从对我的承诺中解脱,罗拉娜,我也请求你这样对我。” 罗拉娜接下戒指,说不出话。她哀求地看着坦尼斯,在他的脸上却只看得到怜悯,她尖叫着把戒指丢开。它掉在泰斯的脚边。 泰斯拉起戒指,很快地塞到包包里。 “罗拉娜,”坦尼斯歉疚地说,在她止不住啜泣时拉住她的手臂。“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 这个时候泰索何夫从原路溜了回去,满足地叹口气,“至少现在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坦尼斯突然醒来,看到吉尔赛那斯站在他面前。“罗拉娜?”他问,同时试着要站起来。 “她很好,”吉尔赛那斯低声说。“她的侍女把她带回家了。她告诉我你说了些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我能够理解,这就是我一直在担心着的。你身上的人类血统呼喊着要另一个人类。我试着要告诉她,希望她不会受到伤害。现在她总算会听我的了。谢谢你,坦赛勒斯。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受。” “是不好受,”坦尼斯说。“我应该要诚实的,吉尔赛那斯——我爱她,我真的爱她。只是——”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就让它到此为止,也许我们不能做朋友,但至少让我们能够彼此尊重。”吉尔赛那斯的脸色在西沉的日光下显得苍白。“你和你的朋友应该要准备好才行。当银色的月亮升起时,将会有个宴会,父亲接着会召开会议。 那时将会做出决议。“ 他离开了。坦尼斯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叹口气,开始叫醒其他人。 “是吗?”老法师低声问,眼神突然不再像平常一样的涣散、情懒。他目光锐利地看着坦尼斯,眼神中几乎带着一丝威胁;坦尼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感觉到老者身上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气息。老人的声音柔和但却无法抗拒。“在这个世界上,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次,我想要跟你走,半精灵坦尼斯。”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道别·大伙的抉择 在奎灵诺斯举办的这场宴会让金月想起母亲丧礼上的庆祝。 就像这场宴会,丧礼应该要是愉快的:因为泪歌终于成了一个女神。但大家都很难接受这个美丽女子去世的事实,所以奎苏族用了让人难以实信的方式来哀悼她。 泪歌的丧礼可以说是奎苏族史上最盛大的。她伤心的丈夫没有省任何一分钱。 就像今天的这场宴会一般,宴会上的食物多得大家都吃不完。虽然没有人有说话的心情,但大家还是虚应故事的聊天。偶而还会有人伤心地克制不住,被迫要离席。 这记忆如此地深刻,让金月今天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美味的食物对她来说味同嚼蜡。河风关心地看着她。他的手在桌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微笑着让他的力量流进她的身体。 精灵们的盛宴就在金色高塔南方的庭园里举行。建造在奎灵诺斯最高的山丘上的这一大块水晶和大理石的平台旁边没有任何的高墙。这里的视野无比地辽阔,可以清楚地看见底下闪耀的街景,远处的黑色森林以及天际尽头的萨达肯山脉。但出席的人对这些美景大多视而不见,或者因为知道这些美景过不久就将永远的消逝而感到更伤心。 金月坐在咏者的右手边。他礼貌性地试着和她交谈,但很快地他内心的忧虑就让他无暇分神谈话。 咏者左边坐着的是罗拉娜。她一口食物都不吃,只是低头坐着,晶蜜色的头发技在肩上。当她抬起头时,视线只投向坦尼斯,眼神中满是她的心意。 半精灵也清楚的感觉到这心碎的凝视,还有吉尔赛那斯冷冷地看着他的眼光。 他毫无食欲地吃着,眼睛只盯着盘子。坐在他旁边的史东,脑中则想着保卫奎灵那斯提的计划。 佛林特觉得浑身不自在,而且没有归属感,就像每一个身处精灵之中的矮人一样。 他本来就不喜欢精灵的口味,因此一点东西都不吃。雷斯林心不在焉地咬着食物,金色的眼睛打量着费资本。提卡在这些优雅的精灵女子中间觉得自己无比地笨拙,也什么都吃不下。卡拉蒙则知道了为什么精灵看起来都如此的纤细:这些食物大多是水果和蔬菜,用非常精致的酱料烹任,配着面包和乳酪,和非常谈的,带着些辛辣的酒佐食。经过四天的饥饿后,这些食物并没让卡拉蒙起了他足的感觉。 在奎灵诺斯里只有两个人快乐地享受这一餐,他们是泰索何夫和费资本。老法师一面倒地和一棵白杨树争吵,泰索何夫则是单纯地享受这一切,稍后他出乎意料之外的发现两个金汤匙,一把银餐刀,一个用贝壳做的小碟,竟然自己跑进他的包包里。 今天晚上看不见红色的月亮。努林塔瑞,一弯银色的新月,出现在天空。星星一开始出现,太阳咏者难过地对儿子点点头。 吉尔赛那斯站起来走到父亲的位置旁边。 吉尔赛那斯开始歌唱,精灵语从优雅的曲调中流泻出来。当他唱歌的时候,吉尔赛那斯两手各拿一个小的水晶灯,里面的烛光照亮了他深刻的轮廓。坦尼斯听着这首歌,闭上眼,头理进手掌中。 “怎么搞的?歌词是什么意思?”史东柔声问道。 坦尼斯抬起头。他用破碎的声音低声道:“太阳闪耀着光辉的眼只属于天界的服从天空缓缓落下,离开了正要陷入沉睡的天空,和萤火虫儿一起,慢慢的变成灰色。” 餐桌边的精灵现在都静静地站起来,手中拿着自己的水晶灯,加入了合唱。他们的声音压抑着,编织着无进的忧伤。 “睡去吧,我们最老的朋友,在树林中游荡呼唤着我们。 树叶在冷冷的火焰中,慢慢的变成灰烬,在这一年之未。 鸟儿们,顺着风,向着南方飞去,在秋日告终的时候。 天色越来越暗,气候越来越肃杀,但我们等着太阳的绿色之火重新在树上燃烧。 “一点一点的火光从庭园内像是池塘中的涟漪般的向外扩散,穿过街道,进入森林。每当一盏灯亮起时,就有一个声音加入合唱,直到四周的整座森林仿佛也在哀伤的唱和。 “风儿整天吹送着。 一季又一季,一月又一月伟大的王国出现。 属于萤火虫,属于鸟儿,属于树木,属于人类的呼吸声在话声中消逝。 睡去吧,我们最老的朋友,在树林中游荡呼唤着我们。 岁月,人们难以计数的故事,都一起进入墓中。 但我们,怀念着他们,用诗句,用荣耀,用歌曲来纪念着他们。“吉尔赛那斯的声音逐渐变低。他轻轻地吹媳手中的灯火。一个接着一个,就像开始时一样,桌边的人停下歌声,吹炼手中的烛火。奎灵诺斯城的每一个角落,声音都静了下来,仿佛黑暗包围了整座城。最后,只有遥远的山脉还呼应着最终的歌声,就像树叶落地般的轻柔。 咏者仍然站着。 “现在,”他沉重地说,“是我们召开会议的时候了。我们将在苍穹厅召开这个会议,坦赛勒斯,请你带着朋友们一起来。” 苍穹厅,他们后来发现,原来是一个被火把所照亮的巨大广场。装饰着星斗的天顶笼罩着他们。但北方的地平线上有着闪电和可怕的黑云。咏者示意坦尼斯把大伙带到他身边,奎灵诺斯的所有人都围着他们。没有必要叫大家安静下来。当咏者开口的时候,连风都静了下来。 “你们现在都知道我们的处境。”他指着地上的某样东西。大伙看到在他们脚底下是个巨大的地图。泰索何夫正好站在阿班尼西亚大平原的正中央,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没看过这么棒的东西。 “那里是索拉斯!”他兴奋地指着大喊。 “是的,坎德人,”咏者回答道。“那里也是龙人大军集合的地点。在索拉斯,” 他用手杖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还有在海文。 猛敏那大王对于他人侵奎灵那斯提的计划毫不掩饰。他只是等着集合好手下的部队,并且确保自己的补给线。我们根本没有希望应付这样的大军。“”奎灵诺斯当然可以守得住,“史本开口道。”没有直接的路可以通到这里来。 我们经过横跨峡谷的吊桥,一旦桥被砍断,就没有任何的部队可以通过。你们为什么不挺身对抗呢?“ “如果只是单纯的军队,我们可以保卫奎灵那斯提,”咏者回答。“但我们要怎么对付龙?”咏者无奈地摊开双手。“什么都没有,根据传说,伟大的修玛是靠着屠龙枪才打败了恶龙。现在世界上没有,至少我们不知道谁还记得这个武器的秘密。” 费资本准备要开口,但雷斯林阻止了他。 “毫无选择的,”咏者继续说,“我们必须放弃这座城市和这座森林。一我们计划向西走,进入那些未经探勘的土地,希望能够替同胞们找到一个栖身之地。甚至我们不排除回到西瓦那斯提,精灵们最早的故乡去。直到一周前,我们的计划都很顺利。龙骑将得花三天的时间急行军才能让他的部队进入攻击准备位置。当部队离开索拉斯的时候,情报人员就会通知我们。我们还有时间逃往西方。但接着我们知道帕克塔卡斯有第三批的龙人大军,距离这里只有一天的路程。除非我们阻止那个部队,不然我们就死定了。” “你想到阻止他们的办法了吗?”坦尼斯问道。 “是的。”咏者看着他的小儿子。“你们都知道,盖特威、索拉斯和附近村庄的人们被抓去帕克塔卡斯,成了龙骑将的奴隶。 猛敏那非常聪明,为了避免男子叛变,他把妇女和小孩抓起来,威胁这些男人就范。我们相信,一旦这些人质获得自由,他们将会叛变,摧毁自己的主人。吉尔赛那斯的任务就是率领这些人起义,逃向南方的山脉,引开这些龙人大军的力量,好让我们有时间逃难。 “”那些人类呢?“河风沙哑地问。”看起来你只是把他们丢给龙人大军,就像绝望的人把肉丢给紧追不舍的狼群一样。“ “我们推测猛敏那大王并不会让他们再活多久。矿石几乎都开采完了。他只是试着榨出最后的一滴资源,然后这些奴隶对他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那些山脉中有许多的山谷和洞穴,人类可以轻易地打退他们。特别是冬天又快要到了,他们一定可以守住山脉的人口。我承认也许有些人会死,但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如果你有选择,来自大平原的男子,你愿意身为奴隶而死还是奋战而死?” 河风没有回答,只是阴沉地看着脚下的地图。 “吉尔赛那斯的任务失败了,”坦尼斯说,“现在你们想要我们去煽动这次的叛变?” “是的,坦赛勒斯,”咏者回答。“吉尔赛那斯知道有条路可以进入帕克塔卡斯:斯拉莫瑞。他可以带领你们进入碉堡,你们不但有机会可以救出自己的同胞,也让精灵有机会逃生,”咏者的声音变得严厉,“一个许多精灵在人类引发的大灾变中未曾拥有过的机会!” 河风皱着眉抬起头。连史本的表情都阴沉下来。咏者深吸一口气,接着长叹一声。 “请原谅我,”他说。“我不是有意要翻旧帐来威胁你们。我们不是枉顾人类的生存。我派出我的儿子吉尔赛那斯,自愿地跟随你们,他知道如果我们就此分开,也许以后再也无法见面。我做出这样的牺牲,好让我的同胞,还有你们的同胞,可以活下去。” “我们得花时间考虑考虑,”坦尼斯说,虽然他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咏者点点头,精灵战士们从人群中清出一条道路来带领大伙进入一个被树包围的平地。他们把大伙单独地留在这里。 坦尼斯的朋友围着他,每个人的脸上都被夜色所笼罩。经过这么久的时间,他想。我努力地让大家在一起,现在应该是分开的时候了。我们不能冒险把白金碟带到帕克塔卡斯,金月也不会肯把它留下来。 “我要去帕克塔卡斯,”坦尼斯低声地说。“但朋友们,我相信现在是分手的时候了。在你们开口前,先让我说几句话。我想要让提卡、金月、河风、卡拉蒙和雷斯林,还有你,费资本,跟随着精灵,希望能够将白金谋带到安全的地方。白金碟太过珍贵,不适合带着去突袭帕克塔卡斯。” “也许吧,半精灵,”雷斯林从喉咙的深处说。“但金月不会在奎灵那斯提的精灵中找到她所要寻找的人。” “你怎么知道?”坦尼斯惊讶地问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坦尼斯,”史东不屑地打断。“只不过是——” “雷斯林?”坦尼斯不管史东说什么,又问了一次。 “你也听见骑士说的话了!”法师嘶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坦尼斯叹口气,决定不继续追问,他看着四周。“你们把我当作领袖——” “是的,小子,”佛林特突然说。“但这个抉择是用你的脑,而不是用你的心。 在你内心深处,你也不相信我们一定得分开。“ “我不愿意和这些精灵待在一起,”提卡双臂交叠在胸前说。 “坦尼斯,我要和你一起走。我想要成为一个女剑客,就像奇蒂拉一样。” 坦尼斯眨着眼。听见奇蒂拉的名字就像是被人当面打了一拳一样。 “我不愿意和精灵躲在一起,”河风说,“特别是当这样是舍弃自己的同伴为我战斗的时候。” “他和我的意见相同,”金月说着把手放在他手臂上。“另外,”她柔声说,“不知为何,我知道法师说的是真的。那个领袖不在这群精灵之中。他们只想要逃离这个世界,而不是为它战斗。” “我们每个人都要跟去。”佛林特坚决地说。 半精灵无能为力地看着大伙,然后他笑着摇摇头。“你们是对的,我并不真的相信大家应该分开。这虽然很合理也很合逻辑,但就因为这样,我们偏偏不这样做。” “现在我们可以睡一会儿了吧。”费资本打了个呵欠。 “等一下,老先生,”坦尼斯认真地说。“你不是我们的一份子,你一定要跟精灵们走才行。” “是吗?”老法师低声问,眼神突然不再像平常一样的涣散。 情懒。他目光锐利地看着坦尼斯,眼神中几乎带着一丝威胁;坦尼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感觉到老者身上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气息。老人的声音柔和但却无法抗拒。 “在这个世界上,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次,我想要跟你走,半精灵坦尼斯。” 雷斯林用一种‘称现在才知道“的表情看着坦尼斯。坦尼斯懊恼地白了他一眼,后悔当初没有和雷斯林进一步讨论这件事。 但现在老人不要意离开,他开始考虑自己到底有什么选择。 “和你谈谈,雷斯林,”坦尼斯突然用起野营语,这是一种接近通用语的语言,大多是种族混杂的佣兵在使用。这对双胞胎曾经当过时间不短的佣兵,队伍中的其他人也一样,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坦尼斯知道雷斯林听得懂,他也很确定老人听不懂这些对话。 “我也想,”雷斯林用同样的语言回答,“但我什么都不知道。” “害怕?为什么?” 雷斯林的金眸看向远方,慢慢地回答。“我不知道,坦尼斯,但你是对的。老人有很强大的力量,我感觉到强大的力量,所以我害怕。”“而且我肚子饿。”老者恢复了原先的样子,也用野营语回答。“但他是对的,试着阻止他?很危险唷。” “够了,”坦尼斯不悦的叹口气,换回通用语。“我们只好带着这个看来像是迷糊老法师的家伙了。” “也许吧,都一样危险。”雷斯林意味深长的看着哥哥。法师换回通用语。 “我很累,要休息了。你要留下来吗,哥哥?” “是的。”卡拉蒙回答道,和史东交换着眼神。“我们得和坦尼斯谈谈。” 雷斯林点点头,让老法师扶着他的臂弯。老法师和年轻的法师相偕离开,费资本对着一棵树挥舞拐杖,指控它企图偷袭。 “一个疯法师看来还不够,”佛林特喃喃道。“我要睡觉了。” 一个接一个的,伙伴们离开了坦尼斯,最后只剩下卡拉蒙和史东。坦尼斯疲倦地面对他们,心中大概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卡拉蒙红着脸看着自己的脚尖。 史东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坦尼斯。 “怎么样?”坦尼斯问。 “吉尔赛那斯。”史东回答。 坦尼斯皱起眉头,抓抓胡子。“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们的。”他轻描淡写地说。 “这是我们的问题,坦尼斯。”史东坚持的说。“如果他要领着我们去帕克塔卡斯的话。我们不想要刺探**,但是你们两个之间很明显地还有问题要解决。我看见他看着你的眼神,坦尼斯。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时时注意自己的背后。” 卡拉蒙诚挚地看着坦尼斯,眉头也跟着皱起来。“我知道他是个精灵,”大汉慢慢地说。“但他的眼光有时真的很奇怪。你知道去这个斯拉莫瑞的路吗?我们不能自己去吗?我不相信他,史东还有雷斯林也是。” “听着,坦尼斯。”史东看见坦尼斯脸色生气的阴沉下来,赶忙说。“如果吉尔赛那斯像他声称的一样遭遇这么多危险,那么他为什么如此漫不经心的坐在酒店里?还有他那个意外遇到一整个军队的可笑故事!坦尼斯,别那么快摇头。他也不坏,但是行为可能有误差。如果猛敏那和他之间有什么约定呢?也许——他答应饶过他的同胞——只要他出卖我们!也许这是他为什么在索拉斯等着我们的理由。” “这太可笑了!”坦尼斯突然说。“他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要来了?” “我们的行踪可没有这么的保密,”史东冷冷地说。“我们一路上遇到很多的龙人,那些从沙克沙罗斯逃出来的龙人一定知道我们带着白金碟。也许猛敏那现在对我们的认识比对他亲生母亲还要深。” “不!我不相信!”坦尼斯愤怒瞪着史东和卡拉蒙说。“你们两个都错了!我敢用我的生命打赌。我和吉尔赛那斯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没错,我们两个之间是有恩怨要摆平,但我们已经讨论过了,这桩事也就此了结。我相信他不会背叛他的朋友,就跟我相信你们两个不会变成叛徒一样。还有,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帕克塔卡斯。我从来没去过那里。最后一件事,” 坦尼斯现在暴怒地大喊。“如果说这个队伍里有谁是我不相信的,那应该是那个老人和你的弟弟!”他对卡拉蒙大吼道。 大汉脸色刷白地低下头。他开始转身离开,坦尼斯恢复理智之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傻事。“对不起,卡拉蒙。”他把手放在战士的手臂上。“我不是有意的。雷斯林一路上救了我们不只一次。 只不过我不能够相信吉尔赛那斯会是叛徒!“”我们明白,坦尼斯。“史东静静地说。” 我们也相信你的判断。但,就像我的同胞说的,这是个太黑的夜晚,闭上眼睛走不安全。 “ 坦尼斯叹口气点点头。他把另一只手放在史东的手臂上。骑士抓住他的手,三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三人离开这片树林,到了苍穹厅。他们还可以听见咏者对他的战士们训话。 “斯拉莫瑞是什么意思?”卡拉蒙问。 “密道。”坦尼斯回答。 坦尼斯猛然醒来,手很快地摸上腰间的匕首。一个黑暗的身影遮住了他头上的星光。他迅如闪电地抓住这个人,匕首抵住他的喉咙。 “坦赛勒斯!”看见武器技出,那人发出一声小小地尖叫。 “罗拉娜!”坦尼斯惊呼。 她的身体紧贴着他,他可以感觉她身体轻微的颤抖着。他现在已经完全清醒,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头发四散着。她身上只有穿着单薄的睡衣。被风在刚刚的那场挣扎中已经掉了下来。 罗拉娜当初毫不考虑地偷偷从床上溜下来,只披了一件披风抵挡寒风。现在她躺在坦尼斯杯中,害怕得不能动弹。这是坦尼斯从没让她看过的一面。她突然明白,如果自己是敌人,那么现在可能早就被限管割断而死。 “罗拉娜……”坦尼斯重复道,颤抖地将匕首插回腰间。他把她推开,生气自己竟然吓到了她,同时也因为她激出自己不愿为人所知的一面而感到不悦。有那么短短的瞬间,当她躺在他怀中时,他可以闻到她的发香,她暖暖的身躯,她结实的大腿肌肉,还有她柔软的小小胸部。在他离开的时候,罗拉娜还是个小女孩。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一个女人;一个非常美丽,让人心动的女人。 “你干嘛在这样的晚上出来?” “坦赛勒斯,”她咳着说,把披风紧紧地系在脖子上。“我是来请求你改变心意的。让你的朋友们去解救帕克塔卡斯的人类。 你一定得跟我们走!不要随意牺牲自己。我的父亲已经无计可施了,他也不相信这样会有用,我知道他不相信。但他没有任何选择!他已经把吉尔赛那斯当作亡者在追悼了。我已经失去一个哥哥,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她开始啜泣。坦尼斯紧张地看着四周,附近一定有很多精灵卫士,如果让他们看到这个样子…… “罗拉娜!”,他抓住她的肩膀,猛力摇着她。“你不再是小孩了。你得要长大,而且还要快。我不能抛弃我的朋友,让他们自己面对危险!我知道我们要冒的危险;我不是笨蛋!但如果我们可以救出帕克塔卡斯的人类,并且让你们有机会逃出生天的话,这是我们必须冒的危险!总有那么一天,罗拉娜,你得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捍卫某些东西,某些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你明白吗?” 地透过垂在眼前的一撮金发看着他。她停止啜泣,身体也不再颤抖。她非常认真地看着他。 “你能了解吗,罗拉娜?”他重复道。 “是的,坦赛勒斯,”地静静地回答。“我明白。” “很好!”他叹气道。“现在回床上去吧,快点。你让我的处境很危险。如果吉尔赛那斯看到我们像这个样子——” 罗拉娜快速地站起身,像一阵风般的穿过树林,走上街道。 偷偷溜过父亲的卫士很简单,她和吉尔赛那斯从小就常常这样做。她安静无声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前,静静地站在父母的门外听着。里面有灯光。她可以听到翻阅文件的声音,还有一阵阵的焦臭味,她的父亲正在烧文件。她听见母亲的低语声,呼唤父亲回床上睡觉。罗拉娜痛苦地闭上眼,嘴唇用力地紧闭;然后她一声不吭地穿过黑暗、阴冷的走廊回到自己的寝室。 正文 第三十章 怀疑·埋伏·新朋友 精灵们在黎明之前把大伙叫醒。乌云从北方的地平线一路堆积,仿佛要将魔手伸到奎灵那斯提。大伙用过早餐之后,吉尔赛那斯才珊珊来迟,穿着蓝色的裤子和一套锁子甲。 “我们有足够的粮食,”他指着身后拿着袋子的战士们。“如果你们有需要,我们也可以提供武器。” “提卡需要护甲、盾牌和一把剑。”卡拉蒙说。 “我们会尽力的。”吉尔赛那斯说。“只是我很怀疑我们有没有这么小型的全套护甲。” “泰洛斯。艾昂菲尔德现在情况如何?”金月问。 “他很安详地休息着,米莎凯的牧师。”吉尔赛那斯恭敬地向金月行礼。“我们的同胞当然会带他到我们去的地方。你们可以向他道别了。” 精灵很快便带着护甲回来,并且带回一把精灵女子爱用的短剑。看到头盔和盾牌的时候,提卡的眼睛一亮。两者都是由精灵们精细的手工所打造,上面还装饰着珠宝。 吉尔赛那斯从精灵的手中拿过头盔和盾牌。“你在旅店里救了我一命,我还没有向你道谢,”他对提卡说。“收下这个。它们是我母亲仪典上穿着的护具,历史几乎可以追溯到园墙战争。 这原来该由我妹妹继承,但罗拉娜和我都觉得你会比较适合。“”多美丽呀,“提卡红着脸念念有词地说。她接下头盔,然后困惑地看着其余的护甲。”我不知道这要怎么穿。 “她露出迷惑的表情坦承道。 “我来帮忙!”卡拉蒙急迫地说。 “我来处理就好,”金月坚持。她拿起护甲,和提卡走进树丛中。 “她哪知道什么护甲的事?!”卡拉蒙喃喃道。 河风微笑着看着战士,难得一见的笑容让他的脸部线条放松下来。“你忘了,” 他说。“她是酋长的女儿。当她父亲不能视事的时候,带领大家作战是她的职责。 她深知如何应付盔甲、战士还有;在外表底下的那颗跳动的心。“ 卡拉蒙脸红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拿起一袋子粮,往袋里看去。“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问。 “Quith- pa ,”吉尔赛那斯说。“在你们语言中就是所谓的持久于粮。如果没有别的选择,它可以存放好几个礼拜不会坏。” ‘“它看起来像是晒干的水果!”卡拉蒙厌恶地说。 “你说的没错。”坦尼斯微笑着说。 卡拉蒙发出了哀号声。 当吉尔赛那斯带着队伍离开奎灵那斯提的时候,天际不过才透出一丝朦朦的亮光,乌云带来的冷冽寒风则不停地吹着。坦尼斯直视着前方,不敢回头。他希望这最后一次的造访不要带来太多的悲伤。他一整个早上都没有看见罗拉娜;虽然他为了不用涕泪纵横地告别而松了一口气,但内心不禁对罗拉娜的缺席感到诧异。 小径通向南方,高度缓缓地下降。原先小径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但吉尔赛那斯领着开路的战士沿路清掉了不少障碍。 因此旅途相对地轻松许多卡拉蒙正对身着不合身盔甲的提卡说话,教导她如何使用她的短剑。不幸的是,这个老师并不专心。 金月将提卡的红色长裙开了一个直到腰际的权,让她的行动更为方便。提卡毛皮镶边的衬衣很显眼地突出在开初的地方。 她的整条腿在她行走的时候不时地显露出来,女孩的双腿就像卡拉蒙想像的一样,浑圆而且修长。因为这样的干扰,卡拉蒙感到自己很难全心地教导提卡。他的注意力此刻全都放在这名美丽的学生身上,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弟弟不见了。 “那个年轻的法师呢?”吉尔赛那斯嘶哑地说。 “也许他发生了什么事,”卡拉蒙担心地说,对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弟弟失踪的事感到自责。他抽出剑,开始回头往小径走。 “别笨了!”吉尔赛那斯阻止了他。“他能发生什么事?几里之内都不可能有敌人。他一定是到什么地方去了,可能要办什么事。” “你是什么意思?”卡拉蒙怀疑起说。 “也许他是要——” “收集我魔法所需要的药材,精灵。”雷斯林从树丛中钻出来,低声地说。 “以及采集治我咳嗽的草药。” “小雷!”卡拉蒙几乎高兴得要把他抱起来。“你不应该自己一个人去——很危险的。” “我的法术配方都是不能外传的,”雷斯林恼怒地说,边把哥哥推开。他倚着玛济斯法杖,重又走在费资本旁边。 吉尔赛那斯打量着坦尼斯,后者只能耸耸肩,摇摇头,一到无能为力的样子。 队伍继续前进,小径坡度越来越陡,直到他们离开了白杨树林,进入了松木林中。 小径和一条小溪汇合,越往南走,溪流就越显得湍急。 他们停下来尽快地用毕午餐,费资本走过来挤在坦尼斯身边。“有人跟踪我们,”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大到每个人都听得见。 “什么?”坦尼斯说,抬起头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老人。 “是的,”老法师自言自语道。“我有看见——在树林里面钻进钻出。” 史东注意到坦尼斯担心的神色。“发生什么事了?” “老先生说有人跟踪我们。” “啐!”吉尔赛那斯丢下最后一口的干粮,不屑地站起身。 “这太夸张了。我们赶快走吧。斯拉莫瑞还很远,我们天黑前非得赶到才行。” “我在后方压阵,”史东低声对坦尼斯说。 他们又在低垂的松树林间跋涉了数个小时。太阳开始西沉,每个人都投射出长长的影子,大伙突然来到一片空地。 “嘘!”坦尼斯一边警告众人,一边小心地退后。 卡拉蒙立刻警觉到情况不对,拔出剑,用另一只手对弟弟和史东比了个手势。 “怎么啦?”泰索何夫跳上跳下地说。“我看不见!” “嘘!”坦尼斯瞪着坎德人,泰斯飞快地自己用手捂住嘴,免得坦尼斯动手。 这个空地看来刚发生一场血战。人类和地精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大伙紧张地看着四周,侧耳倾听了一阵子,但除了小溪的流水声外什么也没听见。 “方圆几里内不可能会有敌人!”史东忿忿地看着吉尔赛那斯,开始走进这片空地。 “等等!”坦尼斯说。“我想我看见了有东西在动!” “也许他们之中还有人活着,”史东冷静走向前。其余的人慢慢地跟上去。一阵呻吟声从两具地精尸体下传来。战士们小心地接近,剑向外伸出。 “卡拉蒙……”坦尼斯比了个手势。 壮硕的战士把尸体移开。底下是个人类。 “人类,”卡拉蒙回报。“全身都是血。我猜他已经昏过去了。” 其他人靠近观察着这个躺在地上的人。金月开始蹲下来,但卡拉蒙阻止了她。 “等一下,女士,”他温柔地说。“如果我们等下还要宰了他,现在医好他没什么意义。记得吗?在索拉斯也有人类为龙骑将作战。” 大伙围成一圈看着地上的人。他穿着手工打造的锁子甲,品质很好,只是有些饱经沧桑。他的服饰质料很高级,虽然有些地方已经有点磨损。看起来三十多岁;头发又浓又黑,下巴方正,线条明显。陌生人张开双眼,神志不清地看着大伙。 “感谢追寻者的神!”他嘶哑地说。“我的朋友都死了吗?” “先担心你自己吧,”史东阴沉着脸说。“告诉我们你的朋友是谁,是人类还是地精?” “人类,我是对抗龙人大军的。”男子坐起身,睁大着眼看。 “吉尔赛那斯?” “依班,”吉尔赛那斯意外地说。“你怎么活过峡谷的那一场血战的?” “你呢?”名叫依班的男子试着要站起来。卡拉蒙伸出一只手扶住他,突然依班指着前面。“小心!龙——” 卡拉蒙立刻转身,依班痛苦地倒在地上。其他人转身看见空地上站着十二个龙人,每个人的武器都已出鞘。 “所有出现在这里的陌生人都必须要带去接受龙骑将的盘问,”一个龙人喊道。 “我们希望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应该没有人知道这条通往斯拉莫瑞的路。”史东对着坦尼斯说,同时意味深长的看着吉尔赛那斯。“这句话是那个精灵说的!” “我们不接受猛敏那的命令!”坦尼斯不理史东,大喊道。 “你们很快就会的,”龙人挥了挥手,龙人们开始冲向前攻击。 费资本站在树林的边缘,从袋子里拿出一些东西,嘴里念念有词。 “不要施火球术!”雷斯林抓住他的手臂嘶声说。“你会把这里的每个人都炸上天去!” “喔?是吗?我猜你大概是对的。”老人失望地叹口气。“等一下,我想到个新的法术。” “帮个忙,你只要待在这里找掩护就行了!”雷斯林命令道。 “我要到我哥哥身边去。” “嗯,蛛网术怎样?”老人思考着。 提卡拔出全新的剑,内心的情绪混合了兴奋和恐惧。一个龙人冲向她,她用力挥出一剑,差龙人十万八千里,却差点削掉卡拉蒙的脑袋。他把提卡拉到身后,用剑身打倒龙人,在它能够站起身来之前,一脚踩断它的喉管。 “躲在我背后,”他对提卡说,接着看了看她手中仍然挥舞不停的短剑。“让我再考虑看看好了,”卡拉蒙紧张地说,“到那边的树林里和金月、老法师会合。 这才乖。“ “我不要!”提卡不屈服地说。“我会让他知道的,”她喃喃地说,出汗的手掌握着剑柄。又有两个龙人冲向卡拉蒙,但此刻他的弟弟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两人魔法和剑技配合得丝丝入扣,正准备要摧毁敌人。提卡知道自己只会碍手碍脚,她更担心雷斯林生气。她打量着四周。看看是否有人需要她的帮助。史东和坦尼斯并肩作战。吉尔赛那斯和佛林特两人则构成一组可笑的搭档,泰索何夫把胡帕克杖牢牢地插在地上,对着战场下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石雨。金月站在树下,和老法师一起,河风则守在她的身边。老法师拿出一本魔法书,不停地一页页翻着。 “蛛网……蛛网……要怎么施呢?”他喃喃道。 “啊啊啊!”提卡身后的尖叫声几乎让她吓得昏倒。提卡飞快地转过身,一不小心把剑给弄掉了,看见一个龙人狂啸着冲向她。提卡紧张得手足无措,双手抓着盾牌用力打中龙人狰狞的脸。这个撞击让提卡的盾牌几乎脱手,但也让龙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提卡捡起剑,厌恶地对准龙人的心窝刺下去。它的尸体很快地变成石头,卡住她的短剑。提卡试着将武器要拔出来,但它却紧紧地卡在石中。 “提卡,你的左边!”泰索何夫夸张地大喊。 提卡蹒跚地转过身,看见另~个龙人。她挥舞着盾牌挡住了它的攻击,开始用盾疯狂地不停捶打眼前的怪物,一次又一次,她知道已经杀死了怪物,但却控制不住地继续下去,直到她发觉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转过身,高举起沾满血的盾牌,看见了卡拉蒙。 “没事了!”壮硕的战士安慰她。“结束了,提卡。它们都死了。你做得很好,真的。” 提卡眨眨眼。有一阵子她认不出眼前的这个人。然后她打了个寒颤,放下手中的盾牌。 “我的剑用得不好,”她说,开始因为方才龙人冲向她的恐怖景象而颤抖。 卡拉蒙看见她颤抖的身影,他伸出手抱住她,抚摸着被汗湿透的红色卷发。 ‘你比我看过的许多男人,一群有经验的战士,还要来得勇敢。“大汉用低沉的声直说。 提卡抬头看着卡拉蒙的眼睛。她的恐惧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她紧紧地抱着卡拉蒙。感觉到他强壮的肌肉,汗水混着皮革的味道更让她兴奋。提卡双臂环绕着他,用力地亲吻他,她热烈的吻咬破了卡拉蒙的嘴唇。她感觉到口中有血腥味。 卡拉蒙惊讶地感觉到嘴唇的刺痛,和她柔软的双唇构成奇怪的对比,心中充满了**。虽然他以前有过很多经验;他想要眼前这个女人,但这次跟以往都不同。 他忘了身在何处,旁边有些什么人。他的脑中和血液有如沸腾一般,他随着这股冲动而行事,用足以令人窒息的巨力紧抱着提卡,热烈的回吻。 他的拥抱对提卡来说是甜美的。她渴望让这样的疼痛包围着自己,但同时,她又突然感觉到害怕。记起其他女服务生说的有关男女之间的事,她开始慌乱。 卡拉蒙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他把提卡抱起,脑中有个疯狂的念头,想要直接把她抱进树林中,却感觉到肩上有一只冰冷熟悉的手。 大汉回头看见弟弟,倒抽一口冷气,明白他的意思。他轻柔地把提卡放下来。 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看见雷斯林站在哥哥身边,用他奇怪的眼睛打量着他。 提卡觉得脸颊发烫。她向后退,跨过地上龙人的尸体,捡起盾牌,开始狂奔。 卡拉蒙吞咽着,清清喉咙,试着要说什么,但雷斯林只是厌恶地看着他,走回费资本身边。卡拉蒙像个受伤的小动物般发着抖,叹着气走到史东、坦尼斯和吉尔赛那斯在与依班讲话的地方。 “没事,我很好。”男子对他们保证。“我只是看见这些怪物的时候觉得有些头晕罢了。你们真的和一个牧师同行?好极了,不过不需要浪费她的法力在我身上,只不过是擦伤。大部分都是其他人的血。我和同伴本来在追这一群龙人,突然被四十个以上的地精突袭。” “只有你活下来。”吉尔赛那斯说。“是的,”依班回应着精灵怀疑的眼光。 “相信你也知道,我是个技巧高超的剑士。我杀了这些,”他指着四周的六个地精尸体,“然后因为他们压倒性的数量而倒下。其他人一定是以为我已经死了才会走掉。谈够了我的英雄事迹。你们这些人也相当擅长作战。你们要去哪里?” “一个叫做斯拉——”卡拉蒙开口道,吉尔赛那斯打断他。 “我们的目的地是个秘密,”吉尔赛那斯说。然后他试探性地问。“我们也需要一个高超的剑土。” “只要你们和龙人作战,我就一定会帮忙,”依班雀跃地说。 他从一个地精的尸体下抽出背包,背上肩。 “我名叫依班。夏特史东。我是从盖特威来的。你们也许听过我的家族,”他说, “我们有最雄伟的大宅——” “对了!”费资本大喊。“我想起来了!” 刹那间,整个天空飘满了粘稠的蛛网。 一行人抵达一个围绕着高山的平原,此时太阳正好落下。在眼前的高山间有着雄伟的帕克塔卡斯要塞,守卫着穿越山脉的通道。众人由衷地赞叹着。 提卡讶异地看着眼前高耸的两座尖塔。“我从来没看过这个巨大的建筑!是谁建造的?他们一定是很强壮的人。” “不是人类。”佛林特忧伤地说。矮人的胡须在风中晃动着,“是精灵和矮人们合作的成果。很久很久以前,当年头还很平静的时候。”“矮人说得没错。”吉尔赛那斯说。 “很久以前,姬斯——卡南离开心碎的父亲和古老的家园西瓦那斯提。 他和他的同胞来到了亚苟斯大帝在围墙战争后所缔结的剑鞘之约中允诺予他们的美丽森林。姬斯——卡南死后,精灵们在奎灵那斯提居住了数木清的岁月。他最大的功绩之一,就是建造了帕克塔卡斯要塞。耸立在矮人和精灵的国度之间,这是个如今的克莱思所不复得见的友好合作。如今眼看这座要塞成了巨型的战争机器,我实在很感慨。“ 正当吉尔赛那斯开口的时候,大伙看见帕克塔卡斯的巨大正门轰然一声打开。 一整队的龙人、地精和大地精自里面走出来。 凄厉的号角声在群山之间回响。他们的上空有着红色的巨龙邀翔着。大伙藏身在树丛中,虽伙巨龙在这个距离无法发觉他们,但如此可怕的魄力还是让他们不禁感到胆寒。 “他们向奎灵那斯提出兵了,”吉尔赛那斯急切地说。“我们得赶紧进去救出那些囚犯。这样一来猛敏那就会被迫将军队撤回。” “你们要进入帕克塔卡斯!”依班倒抽一口冷气。 “是的,”吉尔赛那斯满心不情愿地说着,显然后悔自己太多嘴。 “呼!”依班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我敢说,你们真是有种。 那么,我们要怎么进去呢?等到大军离开吗?到时门口就只剩几个守卫。我们可以轻松地解决他们,你说是吧?“他用手肘推推卡拉蒙。 “当然没问题,”卡拉蒙微笑着说。 “我们的计划不是这样,”吉尔赛那斯冷冷地说。精灵指着旁边一条通往山中的狭窄小径,在逐渐黯淡的日光里显得中难以辨认。“我们要走这条路,我们要趁着夜色的掩护赶路。” 他站起来走开。坦尼斯赶上他。“你对这个依班知道多少?” 半精灵回头看着和提卡聊天的男子,用精灵语问道。 吉尔赛那斯耸耸肩。“他那时和那群人类一起在峡谷中和我们并肩作战。活着的人都死在索拉斯。我猜他也逃了出来,跟我一样。”吉尔赛那斯说,边斜眼看着坦尼斯。 “他来自盖特威,他的父亲和祖父本来是那里的大商人。当他离开的时候,其他人告诉我,他的家族后来没落,他就只好靠手上的剑来赚钱。” “我猜也是这样,”坦尼斯说。“他的衣服都很高档,但恐怕穿了一段时间了。 你带他来是很正确的选择。“ “因为我不敢把他留下来,”吉尔赛那斯压低声音说。“我们得有人看着他才行。” “好的,”坦尼斯闭上嘴。 “你大概在想,连我也需要特别留意,是吧?”吉尔赛那斯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其他人怎么说;尤其是那个骑士。 但我对你发誓,坦尼斯,我不会背叛任何人!我只想要一样东西!“精灵的眼睛在夜光中闪烁着。”我要杀了这个猛敏那。如果你看过他和他的龙是怎么样对待我的同胞!我宁愿牺牲生命——“吉尔赛那斯突然住口。 “也不惜牺牲我们吗?”坦尼斯问。 吉尔赛那斯转过身,双眸无情地打量着坦尼斯。“如果你坚持要知道的话,坦赛勒斯,你的生命不过是——”他弹弹手指。 “但我的同胞就是我的一切。我现在只在乎这点。”他继续走向前,史东赶了上来。 “坦尼斯,”他说。“老人说对了。有人跟踪我们。”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更加可疑·撕拉莫瑞 狭窄的小径缓慢地向上攀升,直达山脚下的一座树林里。他们溯溪而上,夜晚的阴影开始笼罩大地。他们只走了短短的一段路,吉尔赛那斯就突然离开小径,钻入旁边的树丛中。每个人都停下脚步,满腹狐疑地彼此相望。 “这太疯狂了,”依班对坦尼斯低声说。“这个山谷里面住着食人魔……不然你以为这条小径是怎么来的?”黑发的男子恍如老友般地抓住坦尼斯的手臂,这让坦尼斯十分恼怒。“我承认,我是新来的家伙,你们根本没理由相信我,但,你们对吉尔赛那斯又知道多少?” “我对他——”坦尼斯开口说,但依班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我们当中有些人不相信碰上龙人大军纯属意外,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我和我的同胞们自从在盖特威被伏击后便一直躲在山里打游击。上星期不知从哪冒出了这些精灵。他们告诉我们突袭龙骑将要塞的计划,并且问我们要不要加入?我们说,当然没问题!只要能给龙骑将一点颜色瞧瞧。” “但我们越走越紧张。附近全都是龙人的足迹!精灵们似乎不太在意这种情形,吉尔赛那斯说这些足迹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当天晚上我们扎营,并且安排了哨兵。但一点用都没有,只为我们在龙人攻击前争取了大约二十秒钟的时间。而且——“依班张望着,又站得靠近了些,”我们醒来后,抓起自己的武器作战时,我听见那些精灵没命地大喊,好像有人失踪似的。 你觉得他们喊的是谁?“ 依班仔细地打量着坦尼斯。半精灵皱起眉,摇摇头,对于这样戏剧化的变化感到不能接受。 “吉尔赛那斯!”依班压低声音说。“他失踪了!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呼唤着他,也就是他们的头子!”男子耸耸肩。“我不知道他后来出现了没。接着我就被俘虏了。他们把我带到索拉斯,我从那里逃了出来。不论如何,要我跟着这个精灵我需要再三考虑。他或许有很好的理由可以解释他为何在龙人出现时碰巧消失,但”我认识吉尔赛那斯很久了, “坦尼斯讪讪然地打断,但心中确实感到很困扰。 “当然。只是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件事,”依班说,边同情地笑着。他拍拍坦尼斯的背,回去站在提卡身旁。 坦尼斯不用回头便知道史东和卡拉蒙已经将每一句话听过耳里。但却始终没有人开口,正当坦尼斯打算找机会和他们谈谈时,吉尔赛那斯突然从前方的树丛中窜出。 “不远了,”精灵说。“前面的树丛比较稀疏,走起路来简单多了。” “我想我们直接从大门进去好了,”依班说。 “我同意,”卡拉蒙说。大汉看着自己软瘫在树下的弟弟。金月累得脸色苍白。 连泰索何夫的头都无力的垂下。 “我们今天晚上可以扎营,明几个一大早再从正门进去。”史东建议。 “我们还是照原来的计划,”坦尼斯突然说。“我们到了斯拉莫瑞再扎营。” 佛林特接着开口。“你不如直接去敲猛敏那的大门,史东。布莱特布雷德,我想他会让你进去的。少来了,坦尼斯,我们走。”矮人蹒跚地步下小径。 “至少,”坦尼斯压低嗓门对史东说,“这样作或许可以甩掉我们的跟踪者。” “不管是人或是什么东西,”史东回答。“他显然对森林的特性十分清楚,这点我可以确定。每当我发觉背后有影子出现,正想回头看个清楚时,他就会突然地消失。我曾想过要设个埋伏,可惜时间不允许。” 大伙谢天谢他地走出了树林,来到了一个陡峭的岩壁前。吉尔赛那斯沿着岩壁走了几百尺,手放在岩壁上东摸西摸。突然间,他停下脚步。 “我们到了,”他低声道。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个散放着迷橡黄光的宝石。 手一寸寸地摸着岩壁,精灵找到了他一直在找的东西:那是花岗岩岩壁上的一个小凹槽。 他把宝石镶嵌进去,诵起了古老的咒文,并且做着奇怪的手势。 “真让人惊讶,”费资本耳语道。“我没想到他也是同道中人。” 他对雷斯林说。 “不过是个模仿者罢了,”法师回答。虽然他虚弱的倚着玛济斯法杖,但他还是聚精会神地看着。 一片巨石突然一声不发地自岩壁缓缓移到一旁。大伙都感觉到里头冲出一股潮湿、阴冷的空气,不禁被逼退了一步。 “里面有什么?”卡拉蒙狐疑地问。 “我不知道里面现在有些什么,”吉尔赛那斯回答。“我从来没进去过。我是从我族的传说中得知此处的。” “好吧,”卡拉蒙皱眉道。“以前里面有些什么?” 吉尔赛那斯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这里曾经是姬斯——卡南的陵寝。” “这下可更阴森了,”佛林特嘟哝着往里面瞧。“先让法师进去吧!这样他就可以警告里面的人说我们来了。” “把矮人丢进去算了,”雷斯林回嘴道。“反正他们本来就习惯居住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 “你说的是高山矮人!”佛林特说,他气得连胡子都在发抖。 “丘陵矮人已经有很久没有居住在索巴丁的地底王国了。” “那是因为你们被赶了出来!”雷斯林哑着嗓子说。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坦尼斯忍无可忍地说。“雷斯林,你感觉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 “邪恶,非常强大的邪恶力量,”法师回答。 “但我也同时感觉到里面有股强大的神圣力量,”费资本出乎意料地说。“里面的精灵们还没有完全被遗忘,虽然有股新的恶势力侵入了他们的地盘。” “这太离谱了!”依班大喊。噪音在山谷里回响着,每个人都警觉地回头看着他。 “抱歉,”他说,同时压低声音。“但我不敢相信你们这伙人真打算要进去! 就算不是法师也可以看出洞穴里潜伏着难以想像的危机。我就可以感觉得到!还是从前门进去吧,“他要求道。 “当然,那里还是会有一两个守卫,但比起黑暗中的邪恶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他说的有道理,坦尼斯,”卡拉蒙说。“我们无法和死灵作战。 这一点教训,我们在暗黑森林时便见识到了。“”这是唯一的路!“吉尔赛那斯愤怒地说。”如果你们真是这种懦夫——“ “小心和懦弱是有差别的,吉尔赛那斯,”坦尼斯说,他的声音平稳而且冷静。 半精灵想了片刻。“我们是有机会先干掉前门的守卫,但是他们铁定能提前警告其他人。我想我们至少应该先进去探一探,佛林特,你带路;雷斯林,我们需要你的照明。” “施拉克!”法师柔声说,他手杖上的水晶球开始发光。他和佛林特一同走进洞穴中,其他人紧跟在后。他们进入的隧道显然已经有了一段历史,但究竟是人工开挖抑或是自然形成则无从分辨。 “我们的跟踪者呢?”史东压低声音问。“要让人口开着吗?” “设个陷阶,”坦尼斯低声同意。“吉尔赛那斯,留道小缝,足够让跟踪的人继续跟进来即可,不要明显到让他发觉这是个圈套。” 吉尔赛那斯拿出宝石,嵌进大门这一边的凹槽中,说了几句话。大石便悄悄地移回原位,等到开口剩下几寸时,他抽出宝石,大石戛然而止。骑士、精灵和半精灵随着众人一起进入了斯拉莫瑞。 “这里地上有很多灰,”雷斯林边咳边说,“但至少此处的洞穴地上没有足迹。” “大概再走一百二十尺之后,有条岔路,”佛林特跟着说。“我们在那头发现了一些脚印,但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足迹。看来既不是龙人也不是地精,况且也不是朝着这个方向走。法师说右方的路上有着邪恶的气味。” “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扎营,”坦尼斯说,“就在靠近入口处。 我们会派出加倍的人手来守夜。一个守在门口,一个守在走廊那头。史东,你和卡拉蒙站第一班,吉尔赛那斯和我,依班和河风,佛林特和泰索何夫。“”还有我,“提卡强打精神地说,她以前从来就不曾像现在这么疲倦过。”我也要守夜。“ 坦尼斯很庆幸昏暗的光线让众人瞧不着他脸上的笑意。“很好,”他说。“你和佛林特、泰索何夫一起。” “很好!”提卡回答。她打开背包,铺好一条毯子,很清楚卡拉蒙正看着她。 她同时注意到依班也正盯着她。她不在乎。她早就习惯了男士们对她投以欣赏的眼光,依班比卡拉蒙还要来得英俊。 当然也比战士来得更聪明,更迷人。但卡拉蒙搂着她的记忆仍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她硬是将这事逐出脑海,试着躺得更舒服些。 锁号甲感觉起来很冰冷,隔着衬衫还有点刺痛感。但她发现大家都没有卸下锁甲。况且,现在就算穿着整套的锁甲,她也照样能呼呼大睡。她入睡前所记得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前前感谢此刻不是和卡拉**处。 金月注意到战士的双眼盯着提卡不放。她和河风耳语了几句,后者笑着点点头。 她离开河风,走向卡拉蒙。碰碰他的手臂,她把他拉到走廊阴暗的角落去。 “坦尼斯说你有个姊姊。”她开口道。 “是的,”卡拉蒙意外地回答。“奇蒂拉,虽然她只是我同母异父的姊姊。” 金月微笑着轻柔的把手放到卡拉蒙的臂上。“待会就当我是你的姊姊聊聊吧。” 卡拉蒙微笑起来。“不,你当不成她的,奎苏族的女士。奇蒂拉曾教过我所有我曾听过的脏话,还包括几种我从没听过的。她教我如何在大庭广众下光明正大的以剑相搏,但也教我如何趁裁判不注意时偷袭男人的下体。不,女士,你和我的姊姊完全不同。” 金月睁大了眼,讶异坦尼斯竟然会喜欢这样的女人。“但我以为她和坦尼斯,我是说他们——” 卡拉蒙眨眨眼、“他们当然有广他说。 金月深吸一口气。她并未打算扯到这个话题,幸好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先的正题上。 “就某方面来看,这也是我要和你谈谈的原因。只不过是和提卡有关。” “提卡?”卡拉蒙脸开始红了起来。“她是个大女孩,我看不出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是个女孩,卡拉蒙,”金月温柔地说。“你还不明白吗?” 卡拉蒙脸上一片茫然,他知道提卡是个女孩,但金月是什么意思?然后他突然明白,发出了抱怨声。“哦不,她该不会——” “是的。”金月叹口气。“她是。她从来没有跟过任何男人。当我们在树林里穿戴盔甲时,她曾对我说她很害怕,卡拉蒙。她听过很多故事。别通她太紧。她急着想得到你的肯定,甚至可能不顾一切讨好你。但请别趁机做出会令她懊悔终生的事来。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时间会慢慢地证明,并且让那一刻更加甜美。” “我猜你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验吧?嗯?”卡拉蒙看着金月说。 “是的,”她柔声说,眼光投向河风。“我们等了很久,有时真的很难熬。但我族的律法是很严苛的。不过那也不重要了,”她低声说,与其说是告诉卡拉蒙,不如说是自言自语。“因为我们是仅存的最后两人了。但,就某种方面来说,这也突显出这一点的重要性。一旦我们彼此许下诺言,我们便会如夫妻般共枕而眠。但在那之前,我们绝不会这样做。”“我明白。谢谢你特地提醒我这件事。”卡拉蒙说。他笨拙地拍拍金月的肩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夜慢慢地过去,他们的跟踪者并没有现身。换哨时,坦尼斯和吉尔赛那斯大略讨论了一下依班所说的话,但只得到了一些不甚让人满意的结论。 是的,那男人说的都是实话。他当时的确不在,他跑去说服督伊德教徒加入他们的行列。他一听见杀声便立刻赶回来,便是那时他头上挨了一记。他以低沉、哀伤的嗓音对坦尼斯诉说这些故事。 晨光射进门口,一行人也睡眼惺忪地醒来。匆忙用过早餐后,他们收拾物品,走进斯拉莫瑞幽暗的甬道中。 来到了岔路口后,他们检查了两个方向,左方和右方。河风蹲下来身来检查这些足迹,然后一脸迷惑地站起身来。 “这是人类的脚印,”他说,“但却又不完全是。这里还有很多动物的脚印,大概是老鼠。矮人说得对,我没有看到任何花人或是地精的脚印。怪的是,动物的足迹只到这个岔路口为止,它们并未走向右手边的通道,其余的奇怪足迹则反而不向左走。” “那么,我们该走哪个方向呢?”坦尼斯问。 “我说我们那边都别走!”依班说。“人口还开着。我们回头还来得及。” “形势容不得我们回头,”坦尼斯冷冷地说。“我或许可以放你独自离去,只是——” “只是你们不相信我,”依班替坦尼斯把话说完。“我不怪你,半精灵坦尼斯。 好吧,我既然说过我会帮忙,我就会帮到底。哪条路?左边还是右边?“ “邪恶从右边来,”雷斯林嘶哑地说。 “吉尔赛那斯?”坦尼斯问道。“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吗?” “不知道,坦赛勒斯,”精灵回答。“传说中帕克塔卡斯有许多通往斯拉莫瑞的路,但每一条都是密道。只有精灵牧师可以下来这里向死者致敬,所以每条路都一样好。” “或者是一样糟,”泰索柯夫低声对提卡说。她吓了一跳后,又悄悄地靠近了卡拉蒙一点。 “我们走左边,”坦尼斯说,“因为雷斯林觉得右边不要。” 大伙借着雷斯林玛济斯法杖的光芒,在黑暗潮湿的洞穴中又走了几百尺,最后来到了一面古老的石墙前,墙中间有个大洞,只见墙内一片黑暗。雷斯林的法杖只能照出墙内大厅的大致轮廓。 战士们先行进入,保护着高举法杖的法师。这座巨大的厅堂过去想必十分辉煌,但如今却又如此的破落,过去的荣光此刻反而益显讽刺。两侧原有一排七根的柱子,只是有些已经碎落在地上。 远方的墙壁倒塌了一部份,正是大灾变所留下来的痕迹。房间的最后则有着两扇铜门。 雷斯林向前走时,其他人便拔剑分散开来。突然间,站在大厅前半部的卡拉蒙低叫了一声。法师快步地跑向前,将法杖照向他所指着的地方。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王座,用整块花岗岩雕刻而成。两座巨大的石像随侍在王座两侧,了无神采的双眼凝视着前方。王座并不空旷,上面坐着一个似乎是名男性的枯骨,但没人看得出枯骨所属的种族,死亡看来是公平的。枯骨披着袍子,虽然破败得不成样子,但仍可看出原有的尊贵。一件披风盖着白森森的肩膀,皇冠戴在无肉的骷髅上。已成白骨的手优雅的放在一柄入鞘的剑上。 吉尔赛那斯跪了下来。“姬斯——卡南,”他压低声音说。“我们正站在他的墓穴中。此情此景,自从精灵牧师消失之后便不复得见了。” 坦尼斯愣愣地看着王座,直到被莫名的情绪所征服,半精灵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Fealan thalos , lin rnurquanethi , Sai Kiton” 他喃喃地念着用以歌颂精灵族最伟大王者的祷文。 “多美的剑啊,”泰索何夫说着,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坦尼斯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我没有要拿它啦!”坎德人一脸受伤似地抗议着,“我只不过说说而已,就当我开个玩笑。” 坦尼斯站起身,沉着胜对坎德人说了声“别碰它。”便开始探索整个房间。 泰斯凑近些去检查这把剑,雷斯林跟在他身后。法师开始前哺念道:“沙朗。 科瑞拉斯。伊司。哈康“,瘦削的手有如画圆般绕着剑打转。剑逐渐发出了微弱的红光。雷斯林露出微笑,嘶声道:”上头果然有附着法术。“ 泰斯惊讶地问,“好的?还是坏的?” “我不清楚。”法师低声道,“不过既然它已经附在这柄剑上这么久,换作是我绝对不会贸然地去碰它!” 他转身离开,留下泰斯暗自苦恼着要不要违背坦尼斯的命令,冒着被变成某种怪东西的危险。 正当坎德人不断与自己的**挣扎时,其他人正努力找着秘密的通道。佛林特告诉他们矮人所造密道的特征,希望能帮上忙。 吉尔赛那斯走向姬斯——卡南王座的另一侧,两扇铜门矗立的地方。其中一扇门上有着帕克塔卡斯的简图,同时微微地开启。他和雷斯林一同借着微弱的光线研究着这张地图。 卡拉蒙最后又瞥了早已死去的国王枯骨一眼,加入搜寻密道的阵容。最后佛林特大喊 “泰索何夫,你这个烂人,现在可是你发挥本领的时候了,你老是吹说你是如何发现了失踪数百年的密门,然后找到了宝石什么的,现在就露一手来瞧瞧吧。” “你说的没错,就是类似这样的地点。”泰斯说着,很快地便将原先对宝剑的兴趣抛诸脑后,连忙跑去帮忙,突然间,他停下脚步。 “怎么回事?”他凝神听着四周。 “什么怎么回事?”佛林特心不在焉地在墙上摸索着。 “我好像听到有搔爬的声音。”坎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就从这些门的方向传过来的。” 坦尼斯抬起头,从很早以前他就学到了教训,不要小看秦索何夫的听力。他走向门边,吉尔赛那斯和雷斯林正专心地研究着大门上的地图。突然间,雷斯林往后退了一步。恶臭的气味从门缝涌入,现在每个人都可以听见挤压和搔爬的声音。 “关上门!”雷斯林连忙说着。 “卡拉蒙!”坦尼斯大喊,“史东!”两人飞快地和依班向着铜门跑来。每个人都用力的推着铜门,突然间,所有人都被震开,巨大的铜门撞上墙壁后,发出了空洞的巨响。一只怪物从门缝挤进大厅之中。 “保佑我们,米莎凯!”金月不由自主地贴着墙、门中念着女神的名字。怪物的庞大身躯顺利地挤进门内。他们所听见的挤压声,是它肿大的躯体与地板摩擦所发出来的。 “一只蛞蝓!”芬斯喊着,边跑上前检查着这只怪物。“但看看它的大小!你们想它是怎么吃成这么大的?不知道它都吃些什么——” “就是吃我们,你这个笨蛋!”佛林特大喊着将坎德火扑倒在地,正好闪过蛞蝓所吐出来的唾液。它的眼睛位于头上触须的顶端,无法看见任何东西,但它本来也不需要眼睛。黑暗中的蛞蝓可以借由气味和直觉来捕食老鼠。现在,它发现了更多的生物,于是它朝人群聚集之处吐出了具有麻痹效果的唾液。 这些致命的液体碰巧错失滚离射程的矮人与坎德人。史东和卡拉蒙冲向前去,然而卡拉蒙的武器甚至无法穿透那层厚重而有弹性的外皮。史东的双手巨剑砍了进去,蛞蝓吃痛向后退去。蛞蝓将头转向骑士,坦尼斯奋力冲向前——“坦赛勒斯!” 这一声尖叫让坦尼斯分了心,他停下身来,回头惊讶地看着大厅的入口。 “罗拉娜!” 就在此时,蛤螨查觉到了半精灵,于是对准他吐出具腐蚀性的液体。唾液击中他的剑,金属开始嘶嘶的冒烟,在他手中整个溶解。灼热的液体喷上他的手臂,撕裂着他的肌肉。坦尼斯蹲了下来,痛苦地大喊。 “坦赛勒斯!”罗拉娜又喊了一声,朝他奔去。 “阻止她!”坦尼斯强忍着痛说道,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滚,使剑的手一片焦黑,使不上半点力。 蛞蝓发现自己去中了目标,便拖着巨大的灰色躯体,穿过大门,蠕蠕向前。金月惊慌地看着蛞蝓,飞快地奔向坦尼斯,河风在一旁保护着他们两人。 “快跑!”坦尼斯咬牙说着。 金月牵起他受伤的手,向女神祷告。河风对着蛞蝓射中箭,箭射中了它的颈部,却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反而引来了它的注意。 半精灵看见金月抓住地的手,但却仍只感到疼痛。过了一段时间后,痛苦逐渐消退,手臂又重新恢复了感觉。他对金月露出笑容,对她的医疗神力感到佩服,重又抬起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其余的人奋不顾身地攻击着巨大的蛞蝓,希望能够将它的注意力从坦尼斯身上移开,但他们的攻击有如打在毫无着力点的橡皮墙上。 坦尼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手虽然医好了,但剑却成了一块报废的金属。除了身上的长弓之外,他没有其他的武器,他向后退,把金月拉开,闪避着冲进房间的巨大蛞蝓。 雷斯林跑到费资本的身边,“老先生,该是施展火球术的时候了,”他喘息着说。 “是吗?”费资本一脸高兴的样子,“那好!不过,怎么做呢?” “你忘了?”雷斯林差点叫了出来,随即拉着老人闪过了蛞蝓再次吐出的灼热唾液。 “我记得……让我想想。”费资本专注地皱起眉来。“难道你不行吗?” “我还办不到,老先生!这道法术我还无法施展!”雷斯林闭上眼,开始专注地准备施展他所知的技巧。 “后退!离开这里!”坦尼斯喊着。他用尽全力以身体护住泰斯和罗拉娜,趁隙伸手取出弓箭。 “它还是会跟着我们的!”史东喊着,再次将长剑刺穿它的身体。但他和卡拉蒙的行为只是更加激怒了怪物而已。 突然间,雷斯林举起双手,“卡莉丝。卡蓝,吐巴尼斯——卡!” 他喊着,火焰的飞镖从他的手中射出,击中怪物的前额。蛞蝓静静地抬起头,显然十分疼痛,但却仍执意进行它的捕猎行动。突然间,它感觉到前方有猎物向前冲,坦尼斯正试图全力保护罗拉娜和金月。伤口的疼痛和血腥的味道让它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冲向前。坦尼斯的箭被它坚硬的外皮所弹开,怪物张着血盆大口,继续冲向他。半精灵抛去手上无用的弓,踉跄地后退,踏上了姬斯一卡南王座前的阶梯。 “躲到后面去!”他喊着,试着在两人找到掩护之前引开蛞蝓的注意力。他伸出手,盲目地乱抓,希望能够摸到块石头。或是任何可以丢的东西,然后,他抓住了一把剑的剑柄。 坦尼斯吃了一惊,几乎甩掉手中的剑。金属冰得让他冻伤。 刀锋在雷斯林玛济斯法杖的光芒下闪耀着。但没有时间分心了。 坦尼斯对着冲来的蛞蝓刺出一剑。 “快跑!”坦尼斯边喊边抓着罗拉娜的手,将她推向前,打算趁其他人逃走时独自断后。但蛞蝓的食欲突然消失了,它惨然地转过身,退回它的巢穴,身上的伤口渗着清澈、粘稠的液体。 大伙纷纷挤进甬道中,暂时停下来喘口气。雷斯林靠着哥哥喘息着。担尼斯回头看了一眼。 “泰索何夫呢?”他丧着气地问着。回头打算再进入大厅,却差点一脚踩在坎德人的身上。 “我帮你把剑鞘带来了。”泰斯拿起剑鞘说,“你可以把剑收进去。” “大家回两道去。”坦尼斯坚决地说着,拒绝了其他人的问题。 到了岔路口,每个人都坐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坦尼斯对精灵女子问,“你跑来这做什么啊?罗拉娜,奎灵诺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罗拉娜答道,身体仍困刚刚和蛞蝓的遭遇而发抖。 “我……我……我就是来了嘛!” “那么你马上给我回去!”吉尔赛那斯愤怒地大喊,抓住罗拉娜,她挣开了他的手。 “我才不要回去!”她着急地说着。“我要跟着你、坦尼斯以及其他人一起走。” “你太过份了!罗拉娜。”坦尼斯爆发了。“我们不是去野餐,这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你也看见,我们差点连命都丢了!” “坦赛勒斯,这我明白。”罗拉娜发抖地哀求。“你不也曾说我总有一天,得为了自己的信仰而冒生命的危险。我就是那个跟踪你们的人。” “你说不定会被杀——”吉尔赛那斯开口。 “但我没有!”罗拉娜大喊着。“我从小就接受战士的训练,每个精灵女子都有,我们也曾和男人并肩作战,拯救我们的家园。” “那根本算不上是正式的训练——”坦尼斯愤怒的开口。 “可是我跟踪了你们、不是吗?”罗拉娜咄咄逼人地说着,然后看着史东。 “技巧不错吧?”她问骑士。 “的确。”他承认。 “但,这也不表示——” 雷斯林打断他们,“我们快没时间了。”法师嘶哑地说。“如果没有必要,我可不想在这个潮湿的地方多待片刻。”他几乎是在喘息着说话。“这个女孩看来下定了决心。我们抽不出人手陪她回去,相同的,我们也不放心她自己回去。她说不定会被俘虏,并且泄漏我们的计划。我们非带她走不可。” 坦尼斯瞪着法师,打从心底痛恨他那冷酷而正确的逻辑。半精灵站起身,将罗拉娜也提了起来。他几乎开始恨起她来,他明白为什么。只因她的出现会让原本就艰难的任务变得更加棘手。 “你得靠自己了。”他静静地对她说,其他人则开始收拾东西。“我不能老待在你身边保护你,吉尔赛那斯也是,你就像个被宠坏的小孩,我告诉过你,你最好赶快长大。现在,如果你再不成熟点,不但会害死你自己,说不定连我们也会被拖下水!” “我很抱歉,坦赛勒斯。”罗拉娜避开他愤怒的眼光说。“但我不想再失去你,我爱你。”她的双唇紧抿,柔声道,“我会让你感到骄傲的。” 坦尼斯转身走开。瞥见了卡拉蒙的微笑,也听见了提卡的窃笑声,他红着脸,没理会他们,径自走向史东和吉尔赛那斯。 “看来我们终究还是只能选择走右手边的通道,不管雷斯林的预感对不对。” 他系上新的腰带和剑鞘,同时注意到雷斯林的眼光一直打量着这个武器。 “又怎么了?”他恼怒地问。 “这把剑上有魔法。”雷斯林温和地说着,咳个不停。“你是怎么拿到的?” 坦尼斯呆了半晌。他凝视着刀锋,仿佛它会变成蛇一样。他皱起了眉,试图回想起来。 “当时我接近精灵王的尸体,想找些可以丢向蛞蝓的东西,接着,不过一刹那间,这柄剑便落入了我手中。 它被某人从剑鞘里给抽了出来,然后——“坦尼斯停下来,吃力地咽了咽口水。 “怎么样?”雷斯林逼问着,眼神中闪着渴望。“是他把剑赐给了我。”坦尼斯柔声道。“我想起来了,他的手曾碰到我。是他把剑抽出鞘的。” “他是谁?”吉尔赛那斯问,“当时并没有人靠近那边。” “是姬斯——卡南……” 黯精灵!她知道他要施什么法术,所以试着扰乱他!在**师之塔中与黯精灵交战的回忆再度浮现脑海中。他试着忘却那场毁了他的身体,更几乎毁了他意志的可怕战争,但他感觉到自己逐渐失控。他忘了咒语!门开始摇动。黯精灵要闯过来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皇家卫士·铁链的房间 或许这一切只是幻觉,但每当他们越走进这条走廊,就越觉得四周逐渐阴冷。 不用矮人说,他们也知道,这种情形在恒温的洞穴里显得极不寻常。他们走到另一处岔路,但是没人想向左走,大家都怕回到刚刚的大厅,遇见已经受伤的蛞蝓。 “精灵害我们差点被蛞蝓给杀了。”依班指控道,“不知道这里会有什么等着我们?” 没有人回答。现在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到雷斯林之前警告的邪恶气息。他们的脚步慢下来,全是因为周围有这么多人,他们才有理由继续前进。罗拉娜感到恐惧让她几乎动弹不得,她贴着墙、吃力地走着。她盼望坦尼斯此刻能够安慰她、保护她,就像小时候一同面对幻想的敌人一样,但他与她的兄长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要处理。就在这一刻,罗拉娜决定宁死也不求他们帮忙。她突然意识到,方才所说的要让坦尼斯感到骄傲的话是认真的。她硬是把自己推离墙壁,咬紧牙关继续向前。 甬道突然到了尽头。石墙上面被打穿了个大洞,底下尽是碎裂的石块和鹅卵石。 庞大的邪恶气息由黑暗的洞口向外流地,像是隐形的手指般地轻抚每个人的肌肤。 大伙都停下脚步,即使是毫无畏惧的坎德人都不愿意贸然前进。 “我并不是害怕,”泰斯低声对佛林特坦承,“不过我宁愿到别的地方去。” 寂静逐渐沉重起来。每个人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其他人的呼吸声。法师的手杖随着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光线也随之明灭不定。 “我们不能永远待在这里。”依班黯哑地说。“让精灵先进去,谁叫他带我们到这里来的!” “我会的!”吉尔赛那斯回答,“但我需要照明。” “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碰玛济斯法杖。”雷斯林哑着嗓子说道,接着又不情愿地加上一句,“我跟你去。” “小雷——”卡拉蒙刚要说话,但他弟弟冷冷地看着他。 “我也跟着去好了。”大汉低声自语道。 “不可以!”坦尼斯说。“你留在这边保护其他人,吉尔赛那斯、雷斯林和我三个人去就好了。” 吉尔赛那斯进了洞口,雷斯林尾随在后,半精灵则小心地扶着法师。光芒映亮了一个狭窄的空间,却看不到尽头。两边则是成排的巨大石门,门上有着直钉进石墙中的金属门枢。雷斯林高举着手杖,照亮这座厅堂,每个人都感觉到邪恶之气集中在这里。 “门上刻着什么东西?”坦尼斯前南说着。法杖的光芒照着这些雕刻,让它们看来更为阴森。 吉尔赛那斯直愣愣地盯视着雕刻,“皇家的纹章!”他低声说着。 “那表示什么?”坦尼斯问,精灵的恐惧仿佛也感染了他。 “这里是皇家卫士的墓穴。”吉尔赛那斯低声道。“据说他们即使死后也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这些传说是真的喽!”雷斯林紧抓住坦尼斯的手臂。坦尼斯听见沉重石门开合的声音,听见生锈门枢转动的声音。他转过头去,竟看见一扇扇的石门全都开启了!整个走廊温度骤降,坦尼斯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被冻僵了。而门后,开始有身影在移动。 “皇家卫士!那些足迹就是他们留下的!”雷斯林几近崩溃地说。“是人,却又不像人。我们无路可逃了!”说完,他更加紧紧地抓住坦尼斯。“他们不像暗黑森林的灵体生物,他们只有一个念头——摧毁那些胆敢亵渎国王安眠的入侵者!” “我们非试不可!”坦尼斯拨开法师紧握的手。他踉跄地后退,却发现入口已经被两个人给堵住了。 “快退回去!”坦尼斯吃了一惊道。“快跑!谁?费资本!不可以,你这个老疯子!我们得赶快跑!这些死灵卫士——” “喔!冷静下来。”老人前南道。“年轻人就是爱紧张。”他转身协助另一个人走进来。那是金月,她的头发反射着光芒。 “没关系,坦尼斯。”她柔声说。“你看!”她将被风拉开,她身上所佩戴的护身符开始发出蓝光。“费资本说它们会让我们通过的,坦尼斯,只要看到这个护身符。他话还没说完,护身符便开始发出了光!” “不可以!”坦尼斯打算强迫她退回去,但费资本瘦弱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你是个好人,半精灵坦尼斯。”老法师缓缓地说着,“但你太爱担心了。放轻松点,让我们把这些卫士请回永恒的睡眠中。 把其他人带过来,好吗?“ 坦尼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金月、费资本及河风走过去时,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们当着坦尼斯的面,慢慢地走过两列大开的石门,他们经过后,门后的一切动静都停了下来。即使在这个距离,坦尼斯还是感觉得到邪恶的气息正慢慢地消散。 其余人钻入洞口爬进来后,他只能以耸肩来回答他们的疑惑。罗拉娜进来的时候一言不发,他扶着她时,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地冰冷的手,况且她的唇上有血痕。 坦尼斯顿悟她一定是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尖叫出来,坦尼斯内疚地想说些话来哄哄她,但她却高高地抬起头,故意正眼也不瞧他一下。 其他人匆忙地跟在金月后头跑,但泰索何夫却停下来窥探着其中一座墓穴,他看见一个穿着破烂盔甲的高大身影躺在一具石棺中。化成枯骨的手紧握着他身上的长剑。泰斯好奇地看着皇家纹章,试着要念出上面的字来。 “Sohi nulnqu TsalaIDth ”坦尼斯站在坎德人背后念着。 “这话是什么意思广泰斯问。 “死后依旧忠诚。”坦尼斯沉声低语。 在墓穴的西边,他们看见一对巨大的铜门。金月轻易地推开门,带着大伙走向通往另一座大殿的回廊。他们在大殿里所碰到唯一的麻烦,是如何说服矮人走出来。 这一整座大殿是整个斯拉莫瑞里唯一逃过大灾变而毫发无伤的房间。佛林待不厌其烦的向所有肯听的人解释,它的秘诀在于矮人高超的建筑技术,特别是支撑大殿的二十三根柱子。 唯一的出路是大殿尽处另外两扇相同的铜门,通往西边。佛林特硬是将自己从拉子旁挪开,仔细检查每一道门,嘴里嘟哝着不知两个门各自通往何处,或是有些什么东西。经过一阵短暂的讨论之后,坦尼斯决定走右手边的那扇门。 这扇门引领着他们走了大约三十尺的路,随后便遇见另一扇单边的铜门。这扇门看来是锁着的。卡拉蒙撞过。敲过、撬过,却一点用也没有。 “没办法,”大汉抱怨。“一动也不动。” 佛林特观察了卡拉蒙一阵子,接着走向前去检查了门,他随即嗤之以鼻地说,“这是个假门嘛!” “看起来像真的呀!”卡拉蒙说,怀疑地看着这扇门,“连门枢都有耶!” ‘当然有!“佛林特不屑地说。”假门又不是设计来让人一眼看穿用的,这种常识连溪谷矮人都知道。“”所以这条路是死路!“依班不耐烦地说。 “退后!”雷斯林低声说,小心翼翼地将手杖贴近墙。他将双手放在门上,只以指尖触碰门,然后念道,“凯砂兰。帕克里欧!” 一阵橘色的闪光出现,但并非从门,而是从墙上发出的! “快走!”雷斯林把哥哥往后一拉,整面墙连着铜门一起开始闪烁。 “快点,得在它关闭前过去!”坦尼斯说,每个人都快速地冲进去,卡拉蒙扶着脚步踉踉跄跄的雷斯林。 “你还好吧?”当墙壁轰然关上后,卡拉蒙问道。 “还好,这种无力感总会消失的,”雷斯林低声说。“这是我头一回施展费斯坦但提勒斯法本书中的法术。这道开启术确实有效,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吃力。” 这道门又再领着他们直直往西走了四十尺,忽而弯向南、忽而弯向东、随后又向南。到了尽头,又被另一扇门挡住。 雷斯林摇摇头,“法术只能施展一次。我的脑中现在是完全一片空白了。” “火球术可以打开这扇门。”费资本说。“我想我应该记得这个法术——” “不要,老先生!”坦尼斯急忙说:“在这么窄的走廊里施展,会把我们都烤熟的。泰斯——” 坎德人靠近门,用力推了推。“讨厌,门开了。”他很失望没有机会开锁。他往里面瞧。“又是另外一个房间。” 大伙小心地进去,雷斯林用法杖的光芒照亮整个房间。房间是正圆形的,直径大约一百尺。他们正对面,也就是正南方的地方又有一扇门。房间的正中央则是——“一根弯曲的柱子!”泰斯咯咯笑道:“你看哪!佛林特,矮人作了根弯曲的柱子!” “如果他们这样做,他们一定有很好的理由。”矮人推开炊德人,上前去仔细瞧瞧那根高细的柱子。它的确是歪斜的。 “嗯……”佛林特陷入沉思。突然——“你这个笨蛋,这才不是柱子!”‘佛林特突然叫道,“这是条巨大的铁链!看,它是挂在地上一个钩子上面。” “那么我们是在铁链之室啦!”吉尔赛那斯兴奋地说着。“这里就是帕克塔卡斯著名的防卫系统。我们就快要进到要塞里面了。” 大伙聚集在一起,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串巨大的铁链。每一段铁链都同卡拉蒙一样高,更有如老橡树的根部一样粗。 “这个系统有什么用?”泰索柯夫问着,心中隐隐希望能够爬上铁链。“这条铁链通往哪里?” “这条铁链连接那个装置。”吉尔赛那斯回答。“至于它是如何作用的,我可不清楚。机械的事情得问那位老矮人才行。我只知道,如果这条铁链从钩子上松开来,”他指着地板上的钩子,“巨大的花岗岩就会挡住整个要塞的门。克莱恩上没有任何的力量可以打开它。” 吉尔赛那斯加入其他人搜寻暗门的行列,把坎德人留在那里。后者徒劳无功地想要看清楚这个装置的模样。 “看这里!”他终于指着北方墙壁上的一条酷似门缝的线大叫,“一扇密门! 这一定是要塞的入口!“ “这是门把。”泰索何夫指着门底下的一个五环道。“矮人露出马脚了。”他对着佛林特笑道,“这是个看起来就是很假的假门。” “所以不要随便相信它的外貌。”佛林特淡淡地说。 “咋!矮人也会有偷懒的时候。”依班低下头去想打开门。 “别打开!”雷斯林突然说道。 “为什么不?”史东问。“为了留点时间,让你在我们进入帕克塔卡斯前先通风报信吗?” “如果我要出卖你,骑士,你早已被出卖了几百次!”雷斯林瞪着密门说。 “我感觉门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我只有在——” 他停下来打了个冷颤。 “在哪里遇过?”他哥哥柔声问。 “**师之塔!”雷斯林嘶哑地说。“我警告你们,不要打开这扇门” “去看看南方的门通往哪里。”坦尼斯告诉矮人。 佛林特走向南方的门,用力把它推开。“我只看见这扇门通往另一个与其他走道完全相同的回廊。”他回报道。 “再过一扇密门才是通往帕克塔卡斯的路。”吉尔赛那斯再重复了一遍。在其他人来得及阻止他之前,他低下身用力拉开门。 “你会后悔的!”雷斯林开始咳嗽。 门打开后,后头是间大房间,房间里满是黄色有如砖块似的东西。虽然它们都满了灰尘,但依旧看得出黄澄澄的色泽。 “宝库!”依班大喊。“我们找到姬斯——卡南的宝藏了!” “全都是黄金。”史东冷冷地说。“都不值钱了,这年头只有钢还值些钱……” 他的声音逐渐变小,眼睛害怕地圆睁。 “怎么了?”卡拉蒙大喊着抽出剑。 “我不知道。”史本用几乎分辨不出来的声音说。 “我知道!”当不知名的物体逐渐在眼前成形的时候,雷斯林硬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是黯精灵的灵魂!我警告过你们不要打开门的。” “快想点办法呀!”依班步履踉跄地后退。 “收好你们的武器,笨蛋!”雷斯林用尖锐的声音说。“你们打不过她的!她只要碰一下就可以轻易地杀死你们,如果她开始嚎叫时我们还待在这里,我们就死定了。她连声音都可以杀人。 走,快离开!快点!从南边的门!“正当他们转身的时候,宝库里面的黑影开始慢慢地聚集成形,汇聚成一个冰冷、美丽的黯精灵女子,一个许久以前因犯下可怕罪行而被处死的精灵。后来拥有强大力量的精灵魔法师囚禁了她的灵魂,强迫她看守国王的宝库。当她看见这些活生生的躯体时,她不禁伸出双手,渴望温暖的**,之后,她放声吼出她对于所有活物的仇恨和忌妒。 大伙连忙转身逃跑,忙乱中彼此撞成一团,彼此推挤着从铜门逃出去。卡拉蒙撞到弟弟,后者手上的玛济斯法杖掉落在地。 它并没有摔碎,只有龙焰的威力才能破坏它。 但光芒熄灭,整个房间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邪灵见到猎物逃出她的魔掌,立刻现身在铁链之堂中,她的手轻拂过依班的脸颊。 他被冻得尖叫出声来,脚下一个不稳,倒了下去。史东抓住他,将他拖进走廊中,雷斯林和卡拉蒙拾起玛济斯法杖,三步并两步地挤过钢门。 “大家都到齐了吗?”坦尼斯问,满心不情愿地合上门。然后,他听见了一声可怕的叫声,让他的心跳也跟着停了几拍、恐惧压迫得令他难以呼吸。叫声停了下来,他的心脏痛苦地恢复了跳动。邪灵再次张口预备尖叫。 “没时间看了!”雷斯林说。“哥哥!快关上门!” 卡拉蒙使尽全身的力量推挤那扇门。它轰地一声关上,余音不绝于耳。 “这阻止不了她的!”依班惊慌失措地大喊。 “确实不行。”雷斯林柔声说。“她的法力极高,远高于我。 我可以在门上施法,但这会消耗我很多力量。我建议你们尽量逃。一旦法术失效,我说不定还能拖一阵子。“”河风,带着大家逃。“坦尼斯命令道。”我和史东留在这里陪雷斯林和卡拉蒙。“ 其他人快步在黑暗的走廊中逃窜着,间或忍不住好奇地回头看。雷斯林谁也不理,把法杖交给哥哥。一交到外人的手中,法杖的光芒立刻就熄灭了。 法师把双手放在门上,手掌平贴。闭上眼,他强迫自己全神贯注在魔法上。 “卡莉丝安。邦拙南——”突如其来冰冷的感觉打断了他的集中力。 黯精灵!她知道他要施什么法术,所以试着扰乱地!在**师之塔中与黯精灵交战的回忆再度浮现脑海中。他试着忘却那场毁了他的身体,更几乎毁了他意志的可怕战争,但他感觉到自己逐渐失控。他忘了咒语!门开始摇动。黯精灵要闯过来了! 突然有一股他只感受过两次的莫名力量自体内源源涌出——一次是在**师之塔里,一次是在沙克沙罗斯的 面前。这股似曾相识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复诵着咒文。雷斯林用着一种不属于他的清朗嗓育大声的念出咒文——“卡莉丝安。 邦拙南因。卡拉——依马拉斯!“门的另一边传来失望的吼声。门撑住了,法师软瘫下来。 卡拉蒙将法杖递给依班,自己则扶起弟弟,随着其他人沿黑暗的走廊前进。另一道密门在佛林特的手中轻易开启,一群人随后进入一连串虽不长、但却满是瓦砾的甬道。 大伙余悸犹存的踏过这些瓦砾。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一间堆满箱子的房间。河风点起墙壁上的一支火把。每个箱子都是针死的,有些标着索拉斯,有些标着盖特威。 “这就是了,我们进入要塞了。”吉尔赛那斯用着胜利的口吻说道。“我们现正站在帕克塔卡斯的地窖中。” “感谢真神!”坦尼斯叹着气、在地板上坐下来,其他人纷纷跟着坐在他身旁。 突然间,他们发现费资本和泰索何夫不见了。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迷路·计划被出卖! 泰索何夫事后怎么也记不起铁链之室里最后几分钟的光景。 他只记得自己问,“黯精灵?哪里?”并且踮起脚想看个清楚,突然间,发光的手杖掉落地上。他只听见坦尼斯大喊,还有一阵让坎德入完全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的哀号声。一只强壮的手将他拦腰抱起,把他举在空中。 “快爬!”下头传来一阵声音喊道。 泰索何夫伸出手,抓住冰冷的铁链,开始往上爬。他听见底下一座门轰然而闭的声音,黯精灵又再度毛骨惊然地尖叫起来。这回听起来没有那么要命,反而有种前功尽弃的意味在。泰斯希望,这表示他的朋友都还完好无恙。 “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遇到他们?”他柔声自问,逐渐感到一丝孤单。然后,他听见了费资本的自言自语,心情立刻轻松起来。他并不孤独。 坎德人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包围。他只能凭着感觉来攀爬,正当他感到非常疲累时,一阵凉风吹拂过他的脸颊。他感觉到(而不是看到)他应该已经到了铁链和整个防卫系统相连之处。如果能看得见就好了!接着他突然想起,他身边就有一个魔法师。 “我们可能需要点光。”泰斯喊道。 “框?哪里?”费资本差点一个重心不稳、掉了下去。 “不是框!是光!”泰斯攀着链条,耐心说道。“我想我们应该已经快到顶了,最好把四周的环境看清楚。” “喔,当然。我想想,光……”泰斯看见法师伸手在袋里不断摸索。他很快就找到了需要的东西,发出一声胜利的低呼后,法师念了几个字,帽子旁立刻出现一枚小小的黄色光球。 发光的小光球飘上来,绕着泰索柯夫打转,仿佛是在打量着他,然后回到了自豪的法师身边。泰斯简直完全着迷了。他有着一箩筐有关这枚小光球的问题,不幸的是,他的手已经开始发颤,老法师看来也撑不了多久。他知道自己最好赶紧找出离开这条铁链的方法。 他往上瞧去,果然如他所料,两人已经抵达要塞的顶端。铁链盘绕在一个巨大的木制齿轮上,齿轮中心则是另一个同样巨大的铁制轴心,牢牢地钉在岩石中。铁链则紧紧地咬合在有如树干股硕大的轮齿上,整条铁链延伸到炊德人右手边的一个管道里。 “我们可以爬上那个齿轮,然后沿着铁链爬进那个通道。”坎德人指着那头说。 “你可以把光照到那边去吗?” “光,去轮子那边。”费资本下了指示。 小光球在半空中漂浮了一阵子,以一种显然不愿意的态度摇晃着。 费资本皱起眉头。“光,去轮子那边!‘他斩钉截铁地重复道。 小光球飞快地冲向法师的帽子后躲藏。费资本气得用手去抓,差点让自己掉了下去,无奈中只得继续用双手紧抱着铁链。小光球在他身后快乐地舞动着,似乎爱上了这样的游戏。 “喔,我猜我们已经有足够的光了。”泰斯说。 “年轻一代真是连点规矩也没有!”费资本咕哝道。“他的父亲才称得上是枚真正的光球……”老法师越爬越高,声音也逐渐变小,小光球则继续漂浮在他破烂的帽尖。 泰斯很快地攀达了齿轮的第一齿。确定这些齿都很坚固而且好爬后,泰斯便一个接一个地爬过,直到了顶端为止。费资本将袍子卷到臀后,用令人佩服的矫健身手眼了上来。 “你可以请那位照亮前面的通道吗?”泰斯问。 “光,去通道。”费资本枯瘦的双腿夹住铁链,命令着。 小光球似乎在迟疑着。它慢慢地飘向通道的边缘,就在那儿停了下来。 “进通道去!”法师命令者。 小光球拒绝照做。 “我猜它大概是怕黑吧。”费资本愧疚地说着。 “天哪,真特别!”坎德人惊讶地说。“好吧!”他想了一会儿。 “如果它可以停在现在所停的这个位置,我想我就可以沿着这道光爬过去。看起来这边离那通道只有十五尺左右的距离。”距离地面还有几百尺,更别提那个坚硬的岩石地面了,泰斯这样想。 “真该有人上来润滑这玩意儿才对。”费资本不满意地看着轴承。“时下都是这样,大家都不愿意常常检修。” “他们没这样做反而令我觉得高兴呢!”泰斯朝铁链爬去,边轻声说着。爬到一半时,泰斯开始幻想起掉下去的滋味,一直掉一直掉,最后撞上底下的地面。他很好奇究竟全身砸烂在地面会是什么感觉…… “快走啦!”费资本趴在铁链上,从坎德人身后大喊。 泰斯连忙爬进通道口,小光球在等待着他们的地方,跳到那边的地上。小光球也飞快地跟了进去,费资本这时才终于抵达通道口。就在最后一刻,他竟然滑了一跤,幸好泰斯抓住他,救了他一命。 他们终于可以坐在地板上休息,突然间,老人的头猛地一抬。 “我的拐杖!”他说。 “怎么了?”泰斯打着呵欠,正猜想着现在几点了。 老人挣扎着站起来。“忘在底下了。”他喃喃自语,回头朝铁链走去。 “等等!你不可以回去!”泰索何夫如梦初醒地跳起身来阻止他。 “谁说的?”老人生气地说,胡子跟着科动起来。 “我是说……”泰斯顿了一下,“会很危险的。但我和你感同身受:我的胡帕克杖也留在底下了。” “嗯!”费资本满心不情愿地坐回去。“它有魔力吗?”泰斯一会儿之后问道。 “我向来不确定。”费资本说。 “那么——”泰斯豁达地说,“或许等我们事情全部了结后,可以回头再找找看。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他四处打量着通道。从地板到天花板大概有七尺左右。巨大的铁链从头顶上延伸出去,旁边系着许多小铁链,直伸进尽头一个幽暗的洞穴里。泰斯往里面看去,可以依稀看见巨大的石块。 “你猜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泰斯问。 ‘午餐时间。“老人说。”我们可以就在这边休息。这里看来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他又坐了回去。拿出了些干粮,大声地咀嚼着。小光球在四处游荡,最后停在法师的帽缘。 泰斯坐在老法师身边,开始吃起自己的干粮来。没多久,他闻到了一股怪味,好像是烧旧袜子的味道。抬起头,他不禁叹了一口气,拉拉法师的袍子。 “呃,费资本——”他说,“你的帽子着火了。” “佛林特!”坦尼斯严肃地说道,“我只说最后一次。泰斯不见了,我和你一样的难过,但我们不能够回头!他和费资本在一起,这两个人你很清楚!他们会设法渡过任何难关的。” “还得先假设他们不会把整座要塞弄垮才行。”史东喃喃道。 矮人把眼泪擦干,瞪着坦尼斯,猛然转身,找了个角落,闷闷不乐地坐了下来。 坦尼斯也坐了下来,他知道佛林特的感受。虽然这感觉很奇怪,但不知道有多少次,坦尼斯会觉得只要有机会掐死这个炊德人,他会十分乐意这样做。但失去了他,坦尼斯又开始怀念起他所做的种种蠢事。泰斯浑身上下所溢散着的那种打从心底、毫无畏惧的快乐气息,让他成了一个宝贵的伙伴。没有任何危险可以让泰斯退缩,所以他也从来不会放弃。危急的时刻,他总不会忘了自己该做什么。虽然不见得每次都做对,但至少他随时随地准备好要行动,坦尼斯苦笑着。只希望这次不会是他此生最后一道难关,他心中如此想着。 大伙休息了大约一个钟头,吃着干粮,喝着方才发现的深井井水。雷斯林终于恢复了意识;但却什么也吃不下。他啜了几口水后,便又软瘫了下去。卡拉蒙迟疑地告知雷斯林费资本的事,担心他可能会受到太大的打击。但雷斯林只是耸耸肩,随即沉沉睡去。 恢复了精力后,坦尼斯站起身来走向吉尔赛那斯,注意到精灵正在全神贯注地解读一张地图。经过罗拉娜身边时,他礼貌性地报以微笑,但她却装作没看见。坦尼斯只得叹口气离开。他已经开始后悔当初那些粗鲁的责备,但他不得不承认在各种突如其来的状况下,她的表现的确很好。她毫不迟疑地将交代给她的事情办好。 坦尼斯觉得自己应该道个歉,不过这一切得等到和吉尔赛那斯商量过之后才行。 “你有什么计划?”他在一个木箱上坐下来,问道。 “对啊,我们现在在哪里?”史东问。很快地,每个人都挤往精灵身边,一同看着那张地图,只有雷斯林似乎是睡着了;但坦尼斯还是从他理应合上的眼皮间看到一丝金色的闪光。 吉尔赛那斯把地图摊开来。 “这里是帕克塔卡斯要塞和周围的矿区,”他指着说。“我们现正在最底层的地窖里。沿着这条走廊大约五十尺的地方是他们囚禁妇女之处。这里则是守卫的房间,正对着妇女的囚房,这是——”他轻轻地点着地图,“是一头巨龙的巢穴,就是那头猛敏那管它叫烈焰的红龙。因为龙的身躯非常巨大,所以他的巢穴一直延伸到地面的建筑,通到第一层猛敏那的房间,穿过第二层,一直连通到外面的天空。” 吉尔赛那斯无奈地笑着说,“在第一层,猛敏那的房间后面,就是关着小孩子的地方。龙骑将很聪明,他把人质分开,知道这些母亲不会抛下自己的小孩,男人则不会抛弃自己的妻儿。小孩子们被另一只红龙看守着。大约有三百多名男人在外面山里的矿坑工作。矿坑里面还有几百个溪谷矮人在工作着。” “你看来很了解帕克塔卡斯。”依班说。 吉尔赛那斯猛然抬起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可是什么都没说。”依班回答。“只不过你既然对这里这么了解,怎么说从来没进来过呢?在斯拉莫瑞里,我们会不停地遇到差点宰了我们的怪物,不也是怪事一件吗?” “依班——”坦尼斯静静地说,“我们已经听够了你的怀疑。我不相信我们之中有任何的叛徒。就像雷斯林说的,如果有的话,他早就背叛我们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为了要把我和白金碟引诱到猛敏那大王面前。”金月柔声说。 “他知道我在这里,坦尼斯。我和他所信仰的力量十分接近。” “真可笑!”史东不屑地说着。 “不,这不好笑。”金月说。“记得吗?天空中有两个星座不见了。一个是黑暗之后。我只能从白金碟上获知少许的线索,黑暗之后也是古老真神之一。善神和恶神的力量彼此相对,中立之神则努力要维持双方的平衡。猛敏那把奉黑暗之后,我则是敬拜米莎凯;这就是米莎凯所说过的恢复平衡。我所带来的光明希望正是他所害怕的,所以他正尽了全力要找到我。我在这里待得越久……”她没有把话说完。 “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更不该互相猜忌下去。”坦尼斯接下去,他的眼光投向依班。 战士耸耸肩,“大家也说够了。我还是站在你们这边。” “你的计划呢?吉尔赛那斯?”坦尼斯问道,同时有点生气地发现史东、卡拉蒙还有依班正飞快地交换着眼色。这三个人打算合作对抗精灵,他想;或许他自己也是半斤八两,之所以相信吉尔赛那斯,只因为他是个精灵。 吉尔赛那斯也看见了他们交换眼色的样子。他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们许久,然后以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讲话,似乎不愿意揭露任何非必要的内幕。 “每天傍晚,会有约十到十二名妇女离开她们的牢房,送食物给在矿坑工作的男子。龙骑将用这种手段让男人们确定他没有背弃承诺。同样的,妇女们因此可以每天探视她们的子女一次。我和我手下的计划是假扮成女性,到矿坑里通知这些男人我们释放人质的计划,提醒他们预先作好攻击的准备。其他的则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了。我们的间谍还回报了一件特别的事情,那只看守孩子们的花似乎有些异样,但详细的情形我们无从得知。” ‘什么特——?“卡拉蒙正准备要问,却看见坦尼斯的眼神,便立刻改口道,” 我们什么时候攻击?那只叫烈焰的龙该怎么对付?“ “我们明天一早就突击。猛敏那大王和那只恶龙一定会加入那时已经抵达奎灵那斯提外围的军队。这一次的攻击他已经筹划很久了。我相信他不会轻易的错过。” 所有的人继续讨论着这个计划,并略作修改,使它更加完善,最后大伙一致同意这个看来还算合理的计划。他们将东西收拾完毕,卡拉蒙叫醒自己的弟弟。史东和依班将通往外面的大门推开。 看起来似乎空无一人,虽然他们可以听到对面的房间传来粗鲁、醉醺醺的笑声。 是龙人。大伙静悄悄地,偷偷地溜进这条幽暗的走廊。 泰索何夫站在他命名为机关房的房间里,全心看着小光球所照亮的走廊。炊德人开始觉得气馁起来。这是种他不喜欢的感觉,就像他有一次吃了一整个从邻居那边拿来的绿番茄派的感觉一样。直到现在止,气馁和绿番茄派这两种东西都还会令他有呕吐感。 “一定有路出去的!”坎德人说。“他们一定得常常上来检查这个机关,或是上来欣赏,举办导览什么的!” 他和费资本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爬过错综复杂的铁链。 他们什么都没找到,这附近地方似乎早已被人遗弃,并且满满覆着一层灰。 “说到光亮。”老法师突然说,虽然他们根本没谈到这个东西。 “看看这边。” 泰索柯夫照做了。就在靠近通道入口的地方,微弱的银光从墙壁底端的一道裂缝中渗出。他们可以听见吵杂声,而后光越来越亮,似乎底下的房间亮起了火把。 “也许那条路可以出去。”老人说。 泰斯轻手轻脚地跑过去,跪下来向细缝里窥探着。“快过来!” 两个人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房间,里面的装饰极尽奢华之能事。 几乎在猛敏那控制底下的一切豪华装饰、摆设,全被运到这来点缀龙骑将的房间。一个华丽的王座放在房间的尽头。稀有、无价的宝贵银镜环绕着整个房间,借着特殊的摆设,每一个发抖的俘虏不管在这个房间中怎样移动,都只会看到龙骑将那狰狞、有角的面具瞪着他。 “那一定就是他了!”泰斯压低声音对费资本说。“那家伙肯定就是猛敏那大王了!” 坎德人敬畏地深吸一口气,“那一定就是他的那只红龙——烈焰。吉尔赛那斯对我们说过,就是他杀了索拉斯所有的精灵。” 烈焰,或是派烙斯(他真实的名字是个秘密,只能让龙人,或是其他的龙类知道。凡人是无缘得知的。)是只古老而且巨大的恶龙。派烙斯是黑暗之后赏赐给她牧师的礼物。事实上,派烙斯是来监视猛敏那的,因为后者对于发掘古老真神的真相已经有些接近偏执的恐惧。克莱恩每位龙骑将都拥有一只龙,但不见得都是如此的强大及聪明。因为派烙斯另有任务,一个直接由黑暗之后指派给他的任务,连龙骑将都不知情,只有恶龙们知道真正的实情。 派洛斯的任务是搜索安塞隆大陆这地区,搜索一个人,一个拥有着许多名号的人。 黑暗之后称呼他为永恒之人。恶龙们则叫他绿宝石之人。他的人类名字叫做贝伦。也就是因为对这人的搜捕,才会让派烙斯此刻强忍着回巢穴午睡的**,出现在龙骑将的房间中。 派烙斯收到通知,修马斯特。投德抓到两个囚犯前来接受审讯。贝伦或许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每一场审讯它都会现身,虽然对他来说十分无趣。只有一点,派烙斯觉得有意思些,那就是猛敏那把俘虏‘喂龙’的时候。 派烙斯躺在这个庞大房间的一侧,完全地占领了那角落。他巨大的翅膀折叠在身旁,每一次的呼吸都有如诛儒制造的蒸汽引擎般的让身体颤动。他不小心打了个瞌睡,舒服地轻轻翻了个身。 一个珍贵的花瓶掉到地板上砸了个粉碎。猛敏那正在研读奎灵那斯提的地图,不禁从书桌前抬起头来。 “在你把这地方全部捣毁前,赶快给我变身!”他大吼。 派烙斯睁开了只眼睛,冷冷地看着猛敏那一阵子,然后不情愿地念出一句魔法。 巨大的龙开始像影子般地闪烁着,然后慢慢地凝聚、集中成一个男子的的身形,瘦削,一头浓密的黑发,脸型单薄,有着一双闪闪发光的红色眼眸。穿着红袍的人形派烙斯走到猛敏那王座前的桌子旁,坐了下来。他交叠着双手,用无法掩饰的轻蔑态度看着猛敏那壮硕,肌肉则结的背部。 门上传来一阵搔爬声。 “进来!”猛敏那心不在焉地说着。 一个龙人守卫领着修马斯特和他的俘虏进来,然后关上巨大的铜门。猛敏那头也不抬地专心研究他的战略,让修马斯特着实等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瞥了修马斯特一眼,步上了王座的台阶,台阶是特别模仿怒张的龙口所雕刻的。 猛敏那看起来无比的威严。他高大、壮硕的身躯穿着穿着深蓝色、镶着金边的龙鳞甲。狰狞的龙骑将面具这着他的脸孔,以一种少见于壮硕之人身上的优雅姿态,靠着王座坐了下来,带着手套的手怜惜地抚摸着身边一个黑色镶金的钉头锤。 猛敏那不耐地看着投德和他的两个俘虏,他知道投德是为了弥补他上回放走那名牧师的罪才抓来这两个俘虏。当猛敏那从他的龙人口中得知一个符合描述的女子从车队里逃了出去后,他便非常的生气。投德差一点就为此而送命,但这个大地精特别擅长求饶和哀号,所以才逃过一劫。今天猛敏那本不想接见这家伙,但他心里有种不安,烦躁的感觉,仿佛他所统治的领域出了问题。 就是那个该死的牧师!猛敏那想。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力量越来越接近,让他感到紧张和不安。他专注的观察着投德带来的两个犯人。确定没有人符合那些逃出沙克沙罗斯人的外貌,猛敏那不禁在面具后皱起了眉头。 派烙斯对这两名囚犯的反应则是完全不同。变身后的恶龙从椅子上微微站起身来,瘦削的手紧抓住黑檀木的桌子,竟然在上面留下了手印。它兴奋地几乎发抖,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冷静地坐下来。只有他有如燃烧着火焰般的双眼,透露出他看到这两个犯人时的激动。 其中一个囚犯是个溪谷矮人,事实上就是塞斯顿。他手脚都被链条锁住(投德可不敢冒险),几乎没办法走路。他踉跄地走向前,害怕地跪倒在龙骑将的面前。 另一个犯人,那个让派烙斯如此激动的家伙是个人类男子,穿着破烂,只呆望着地面。 “你为什么要拿这两个犯人来烦我,修马斯特?”猛敏那大吼道。 投德全身的肥肉都开始颤抖,困难地吞咽着,马上开始辩解。 “这个犯人……”大地精踢了塞斯顿一脚,“是放走索拉斯那群犯人的家伙,至于这个犯人……”他指着那个人类,后者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被发现鬼鬼祟祟地在盖特威游荡,如您所知,那里已经变成了军事禁区。” “那又何必要把他们带过来?”猛敏那大王不耐烦地问道。“把他们和其他的人一起关在矿坑里就好了。” 投德开始给巴。“我想那个人类也……也……也许是个间……间谍……” 龙骑将重新打量着那个人类。他身材很高,看来大约五十岁上下。他的头发全白,脸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却饱经风霜,刻划着岁月的痕迹。他的衣服看起来像是个乞丐,搞不好本来就是,猛敏那不耐烦地想:他看起来没什么可疑之处,除了他的眼神看来十分的明亮、年轻。他的双手看起来也像是个年轻人的。 也许有精灵的血统…… “这个家伙是个弱智。”猛敏那最后说。“瞧他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发抖。” “我猜他……呃,又聋又哑,大王。”投德说,他开始流汗了。 猛敏那皱起鼻子。连龙盔都没有办法挡住大地精身上的臭味。 “所以你抓住了一个溪谷矮人,以及一个又聋又哑的间谍?”猛敏那讽刺地说。 “做的好,投德。你现在应该还可以帮我采一盆花来吧。” “只要那是您的命令。”投德严肃地鞠躬。 猛敏那禁不住在头盔底下笑了起来。投德真是只有趣的小动物,可惜他学不会洗澡。猛敏那挥挥手,“退下,全部都退下。” “该怎么处理这些囚犯呢,吾王?” “今天晚上就拿溪谷矮人来喂烈焰。把你抓到的间谍带去矿坑。要特别小心他——他看起来很厉害唷!”龙骑将哈哈大笑了起来。 派烙斯紧抿着双唇咒骂猛敏那的愚笨。 投德再度行礼。“你!快来!”他大吼着拉着囚具,男子步履瞒册地跟着他。 “还有你!”他用脚踢着塞斯顿,但却没有用,溪谷矮人一听到自己就要被恶龙给吃了,早已一头昏了过去。一个龙人走进来将他抱走。 猛敏那走下王座,走到桌前。他把地图卷了起来。“叫双足亚龙把计划送去!” 他命令派烙斯。“我们明天早上就飞去摧毁奎灵那斯提,随时准备出发、” 巨大的铜门在龙骑将身后关上,仍保持着人形的派烙斯站了起来,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门上再度传来了搔爬声。 “猛敏那大王已经回到卧房去了!”派烙斯对这样的打搅感到十分不悦地大喊道,门打开户一条缝。 “我想见您,大人。”一个龙人低声说道。 “进来!”派烙斯命令道。“小心点。” “叛徒的工作十分的顺利,大人!”龙人轻声说。“他只能偷偷溜走一下子,免得他们怀疑。但他已经把牧师骗了进来——” “我管那个牧师干嘛!”派烙斯大吼。“这个消息应该报告给猛敏那知道!不! 等等……“恶龙突然停了下来。 “我遵照您的指示先来见您。”龙人抱歉地说,准备马上离开。 “别走!”恶龙举起一只手命令道。“这个消息对我来说还是有价值。跟牧师无关。更重要的是……我得和咱们的间谍见个面。 今晚把他带到我的巢穴中。不要通知猛敏那。时候还没到。他说不定会坏事。 “派烙斯脑中飞快地转着,阴谋逐渐开始成形。 “猛敏那现在只管关心奎灵那斯提就好。” 龙人离开房间之后,派格斯又继续踱着步,不停地揉搓着双手,脸上带着微笑。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宝石的传说·发现叛徒·泰期的困境 “不要动手动脚,你这个鲁莽的男人!”卡拉蒙捏着嗓子说,一巴掌打在依班偷掀他裙子的手上。 女人们看到眼前这滑稽的景象,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坦尼斯紧张地看着门口,担心警卫会因此而起疑。 马丽塔看见他担心的神色。“别担心那些守卫!”她耸耸肩说。“这一层只有两个守卫,大部分的时间他们都醉醺醺的,在大军出发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她放下手上的女红抬起头来,看着这些女子。“可怜的小东西,能让她们开怀大笑总是好的。”她柔声说。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事情值得她们开怀大笑了。” 这个牢房里一共挤了三十四名的妇女,马丽塔说一旁还住着六十多个。情形糟到让他经历练的众人也感到吃惊。地上只是简陋地铺着稻草。妇女们除了几件衣服外便身无长物。她们只有每天早上可以出门去活动活动筋骨。剩下的时间只能看到龙人们穿着的制服。虽然她们只被关了几个礼拜,但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苍白,加上营养不足,身体更是极度的虚弱。 坦尼斯放下心来。虽然他只认识马丽塔几个小时,但他知道应该相信她。大伙冲进牢房时,是她安抚了这些惊煌的妇女。是她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计划,并且同意这的确值得一试。 “我们的男人会跟着你们。”她告诉坦尼斯。“但那些高层追寻者会带给你们麻烦。” “高层追寻者议会?”坦尼斯吃惊地问,“他们也在这里?是囚犯吗?” 马丽塔皱着眉点点头。“这就是他们相信这个邪恶牧师的代价。但他们不想离开,他们没有理由呀!龙骑将不让他们在矿坑里工作!但我们和你们站在同一边。” 她看着四周,每个人都坚定地点着头。“只有一个条件,不能让孩子们陷入危险之中。” “这一点我无法保证。”坦尼斯说。“我不是好战成性,但我们或许要打败一只龙才能够找到他们——” “和一只龙战斗?你是说焰击?”马丽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啐!根本没必要和那只可怜的生物战斗。事实上,如果你胆敢伤害那只龙,会有一半的孩子准备找你算帐,他们都很喜欢她。” “喜欢一只龙?”金月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对他们施法术吗?” “不,我甚至怀疑焰击还能施展得出法术。”马丽塔同情地微笑。“那只可怜的生物几乎已经半疯了。她自己的小孩在某场可怕的战役中牺牲了。在她的脑袋里,我们的小孩,现在就是她的小孩。我不知道猛敏那是在哪里找到她的,但他真是该死,总有一天他会得到报应的!”她猛力扯断手中的线。 “要救出那些小孩并不太困难。”她看见坦尼斯忧心冲忡的样子,又补上一句。 “焰未通常很晚起。我们喂孩子们吃早餐,带他们出去活动活动,她连动都不动。 她睡醒之前不会知道孩子们已经走了,可怜的家伙。“ 这些妇女们第一次有了希望,开始修改旧的衣服好穿在这些战士身上,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们开始试穿的时候。 “刮棚子?!”史东暴怒地大吼,妇女们害怕地从地身边退开。 文东直对这乔装改扮的主意不以为然,但终究还是勉强接受了。这看来是唯一能在光大化日下,自由穿越要塞问巨大广场的最好办法。但他表示,他宁愿死在龙骑将手中一千次,也不愿意刮掉胡子。直到坦尼斯建议用丝中遮住他的脸之后,他才勉强冷静下来。 好不容易安抚了这一个,另外一个状况又出现了。河风说他绝对不愿意打扮成女人的样子,没有人可以说服他。金月将坦尼斯拉到一旁,悄悄地说明了实情:原来在他们的族中,懦弱的战士才会被迫穿上女人的衣服,直到洗刷耻辱为止。坦尼斯听了之后一时也无能为力,反正马丽塔也不知道要怎么将衣服修改得合他的身。 经过漫长的讨论后,深人觉得河风可以穿上长长的斗篷,倚着拐杖,假扮成老女人。之后一切就非常顺利了。至少短时间内是如此。 罗拉娜走近在房间角落蒙上丝巾的坦尼斯。 “你为什么不刮胡子?”罗拉娜瞪着他的胡子问道,“难道真如吉尔赛那斯所说的一样,你存心要夸耀你的人类血统吗?” “我不是要故意夸耀。”坦尼斯最后还是回答了。“只不过我不愿意一直否认下去,如此而已。”他吸了一口气。“罗拉娜,我很抱歉在斯拉莫瑞里对你那种态度。我不应该 ——” “你是应该那样做。”罗拉娜打断他。“我的所作所为全然是个被爱冲昏头的小女孩。我的愚笨让你们深陷危险。”她的声音停了一会,但很快地便恢复过来。 “不过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我会证明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行动。“但是她自己也不确定该怎么做。虽然她自傲地说自己的战技不差,但事实上她从未杀过生。她的手不停地在背后翻搅着,不让坦尼斯发现她在发抖。她担心一旦她坦白一切,说不定会扑向他怀中、难以自持;所以她故意走得远远地,去帮吉尔赛那斯化妆。 坦尼斯对自己说该为罗拉娜更加成熟的表现而感到欣慰。他仍不愿承认当他注视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时,会感到一阵悸动。 下午的时光过得很快,到了傍晚妇女送饭去矿坑的时间了。 大伙忘记原先的欢笑,静静地等看守卫的来临。另一个危机还是出现了。雷斯林不停地咳着,最后他觉得自己没有体力跟上来。 他的哥哥自愿留下来陪他,雷斯林却不悦地瞪着他,告诉他别傻了。 “你今天晚上不会需要我的。”法师低语道。“别管我,我想要睡觉。” “我不能把他留在这边——”吉尔赛那斯开口了,但在接着说下去之前,他们听见牢房外传来爪子行走的声音,以及锅于匡卿碰撞的声音。牢门打了开来,两个酒气冲天的龙人守卫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看到众家大婶们,不禁迟疑了一下。 “快走!”他粗鲁地说。 当‘大婶’们走出去的时候,他们看到六个溪谷矮人站在走廊的转角处,拖着一大锅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炖汤。卡拉蒙饥肠辘辘地嗅了嗅,却不禁掩鼻。龙人们轰然一声将牢门关上,卡拉蒙回头看见双胞胎弟弟身上正裹着毯子、蜷缩在阴暗的角落。 费资本紧握双手。“做得好,小家伙卢老法师见到机关房里的一面墙应声而开时,忍不住赞叹道。 “谢了!”泰斯谦虚地说。“事实上,找到这个密门要比打开它难多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我以为我已经彻底地搜查过每个角落。” 他开始钻出门口,突然想到一件事,停了下来。“费资本,你可以叫你的小光球留下来吗?至少让我们先确定那边没有人,不然黑暗中我会成为一个很明显的目标,况且我们距离猛敏那的房间又不远。” “恐怕不行。”费资本摇摇头。“它不喜欢单独待在黑暗的地方。” 泰索何夫点点头,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现在担心也没有用。牛奶如果打翻了,自然会有猫去舔干净;他母亲曾经这样告诉过他。很幸运地,他所爬进去的走廊显然是空荡荡的。小光球则在他的肩膀上浮荡。他协助费资本钻了过来。然后仔细打量着四周。四十尺外,走道突然中断,接上一条下降的楼梯。东边墙上的两扇铜门看来是仅有的两个出口之一。 ‘现在——“泰斯喃喃道,”我们就在王座的正上方。楼梯说不定正是通往那边。我猜大概有一百万个龙太守卫着吧?!所以不列入考虑。“他把耳朵贴近门上,凝神细听。” 没声音。我们再观察一下。“他轻轻地推开那两扇门。泰斯小心地走进去,留意着周遭的动静,小光球和费资本则紧紧跟在身后。 “类似某种画廊之类的地方,”他看着四周的墙壁,上面挂满了沾满青苔和灰尘的壁画。挑高的窗户让泰斯看见外面的星辰和山脉。他知道了自己确切的位置,并在脑中画出了一个简陋的地图。 “如果我的计算是正确的,西边是王座的房间,龙穴是在王座的西边。至少那是我们下午去的时候猛敏那所在的位置。那只花一定有路飞出去,所以应该有某种通道,也许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缝隙,可以让我们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泰斯专心地思考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费资本。老法师仿佛有什么目的在房间四处搜寻着,似乎是在找一幅画。 “啊,就在这里,”费资本哺南道,然后转身低呼道,“泰索何夫!” 欢德人抬起头,突然注意到画正在发着淡淡的光芒。“看那边!”泰索何夫着迷的说。 “哇!这幅画绘着龙,长得像烈焰的红龙,在攻击帕克塔卡斯然后……” 坎德人说不出话来。人们,索兰尼亚骑士骑着尊贵的龙,金色和银色的龙。他们都带着闪闪发光的武器。突然间,泰索何夫明白了!世界上还有善龙!如果可以找到他们,将可以和恶龙对抗,还有——“屠龙枪!”他喃喃道。 老法师对自己点点头。“是的,小家伙,”他低声道。“你明白了,也看到了答案,你会记住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他伸出结茧的手抚摸着欢德人的头。 “龙。我刚刚说什么?”泰斯再也记不得了,也搞不清楚为什么此刻他会瞪着一幅盖满灰尘,根本没办法辨认的壁画。坎德人摇摇头,费资本一定让他分心了。 “喔,没错,龙穴。如果我估计的没错,就在那边。”他走开了。 老法师跟在后面,脸上带着笑容。 一群人前往矿坑的路上并没有想像中那样的糟糕。他们只看见几个龙人守卫,每个人似乎都无聊到几乎睡着。没有人注意路过的妇女。他们经过一座火热的熔炉,疲累不堪的溪谷矮人正不停地鼓风煽火。 快步离开了这令人不快的景象后,一行人进入了矿坑。龙人守卫一到晚上便把男人们关在巨大的洞穴里,然后回去监视着溪谷矮人。看守这些男人们根本是白费力气,猛敏那想,这些人类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坦尼斯突然觉得猛敏那的想法或许是对的。这些男人确实哪也木会去。他们呆呆地望着金月,丝毫没有被说服的迹象。毕竟,她终究是个蛮族人。她的腔调怪异,穿着更是奇特。她所说的故事难以置信,什么龙在蓝焰里死掉,自己却活了下来。 唯一的证据,只不过是一串连在一起的白金碟。 韩德瑞克大声宣称这个奎苏族的女人是个女巫和骗子。他提醒大家在旅店的那一幕,把他满是疤痕的手伸出来当证据,男人们并不太搭理韩德瑞克,追寻者的神最后毕竟没有阻止恶龙入侵索拉斯。 其中有许多人对于逃亡的提议很有兴趣。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被虐待的痕迹:瘀青的脸、遭到鞭打的痕迹。他们的伙食非常的糟糕,又被迫居住在肮脏、恶臭的环境里,每个人心里明白。,只等矿坑里的铁矿开来完毕,他们对猛敏那大王而言就毫无利用价值了。但在牢中还有着一定领导力的追寻者们仍然反对这个不过冒险的计划。 争执开始了。男人们彼此叫骂着。坦尼斯连忙指派卡拉蒙。 佛林特、依班、史本、吉尔赛那斯到门口去把风,担心警卫听到喧闹声后会马上折返。半精灵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样的争执说不定得持续个一天半日的!金月无助地坐在男人们前面,神色看来汉然欲泣。她对自己的新发现始终感到很兴奋,一直想尽快和所有人分享她的知识,如今有人质疑起她的信仰,她觉得自己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这些人类都是笨蛋!”罗拉娜走到坦尼斯背后低声说。 “不!”坦尼斯叹着气回答。“如果他们是笨蛋,那么事情反而会简单得多。 我们不能提供任何保证,却又要求他们将自己尽剩的老命拿来冒险。何苦呢?逃进山里面,还得一面对抗追击的敌人。待在这里,他们至少还可以活久一点。“ “但活成这副德性,生命还有什么尊严?”罗拉娜问。 “年轻人,这是很好的问题,”一个虚弱的声音说。他们转头看见马丽塔跪在一个男人的旁边,后者躺在牢房角落的一席破烂席子上。被疾病和虚弱折磨得不成人形,看不出来他的真实年纪。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气若游丝地朝坦尼斯和罗拉娜伸出一只苍白、瘦弱的手。马丽塔试着要让他平静下来,但他恼怒地瞪着她。“我知道我快要死了!但这不表示我连死前都要过得毫无生趣。带那个变族女人过来。” 坦尼斯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马丽塔。她站起来,把他拉到一边去。“他叫伊力斯坦。” 一副坦尼斯理应认得他是谁的态度。坦尼斯露出困惑的表情,她随即解释,“伊力斯坦,他曾经是海文的高阶追寻者之、每个人都很敬爱他,他也是唯一敢公开反对猛敏那大王的人。但没有人听得进去。” “你用‘曾经’两个字,”坦尼斯说。“他还没死吧?” “是没有,但也撑不久了。”马丽塔擦掉眼泪。“我曾经见过这种病。我的父亲就是这样死的。他的体内有某种东西在活生生地吞食着他。这几天他痛得几乎要撑不住了,但,都过去了。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不见得。”坦尼斯微笑着说。“金月是个牧师,她可以治好他。” “或许吧?”马丽塔怀疑地说。“但我不想让他再冒这个险,我们不能够用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来安慰他,请让他安详地死去。” “金月!”当酋长的女儿走近时,坦尼斯叫道。“这个人想要见你。”半精灵不理会马丽塔,带着金月走去伊力斯坦身边。金月的脸上原本充满了失望和挫折,但看见这个人受尽折磨的样子,她不禁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伊力斯坦抬头看着她。“年轻人,”他严肃地说,虽然声音很微弱。“你宣称你带来了古老真神的福音。如果不像传说中的一样,是我们背弃神明,而不是她们背弃了我们,那她们又为什么等了这么久才出现呢?” 金月跪在这个濒死的人身旁,仔细想着该如何回答。最后,她说道,“想像一下,如果你正走在森林里,身上带着你最宝贵的财产:一颗希罕而美丽的宝石。突然间,你被一只凶猛的野兽所攻击。你丢下宝石逃开。当你发现宝石已经不见时,却不敢回森林去寻找。这时另一个人送给你另一颗宝石。你心里明白这颗宝石不老前一颗来得珍贵,但你还是不敢回去找。你认为是那颗宝石不见了。还是它仍在森林里等着你回去捡起它?” 伊力斯坦闭上眼睛,脸上满是悔恨的表情。“当然,那颗宝石还在等着我们。 我们真是愚蠢!我希望有机会能多了解你的神。“他伸出手来说。 金月屏住呼吸,脸色变得跟他一样的苍白。“你会有时间的,”她柔声说着,边将他的手轻轻握住。坦尼斯被眼前的情景所感动,突然警觉到有人正拍着他。他转过身,手放在剑柄上,背后站着的原来是史东和卡拉蒙。 “怎么回事?”他立刻间,“守卫回来了吗?” “还没,”由东按哑地说。“但我们推测就快了。依班和吉尔赛那斯都失踪了。” 帕克塔卡斯的夜深了。 红龙派烙斯回到自己的巢穴,巢穴里没有他化为人形时习惯用来踱步的空间。 他只能勉强张开翅膀,虽然这已经是要塞里最大的房间,甚至还特别为它调整过。 但房间本来就不够大,这只龙只能够翻翻身。 龙躺在地上等着,强迫自己休息,两眼盯着大门,丝毫没有注意到楼上的阳台上有两个人正鬼鬼祟祟地窥视着。门上传来一阵敲打声。派格斯连忙抬起了头,却失望地看见两个地精拖来一个可怜的小家伙,他不禁大吼一声,又趴了下去。 “溪谷矮人!”派格斯不屑地以通用语对这些低等生物说道。 “猛敏那如果以为我会吃溪谷矮人,那他一定是疯了。把他丢到角落后就赶快滚!” 他对地精大吼。他精们唯唯诺诺地遵命,飞也似地逃离房间,只剩下赛斯顿始编在角落呜呜地哭着。 “闭嘴!”派格斯生气地命令着。“不如我直接把你给烤焦,让你不能——” 门上传来了另一阵敲打的声音,龙认得这个频率。他的眼睛红光大盛。“进来!” 一个身影闪进了龙的巢穴,披着长长的披风,兜帽遮住了面孔。 “我照您的命令前来了,烈焰。”那人轻声道。 “很好!”派烙斯尾巴轻扫着地板答道。“把兜帽脱下来,我要看见和我说话人的脸。” 来者将兜帽往后推。在龙头上,第三层的地方,传来一声低呼声。派烙斯抬头探视着那黑暗的阳台,原本考虑飞上去察看一番,但眼前的人搅乱了他的思绪。 “我时间有限,阁下。我得在他们怀疑之前赶回去。我还得向猛敏那报告——” “再说吧,”派烙斯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所混入的那群笨蛋们在计划些什么?” “他们打算释放俘虏,并且煽动暴乱,逼猛敏那撤回前往奎灵那斯提的大军。” “就这样?” “是的,阁下。现在,我得去警告龙骑将了。” “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他们暴动,出面处理的还不是我?除非他们有对付我的计划?” “没有,阁下。正如其他人一样,他们最畏惧的便是您的力量。”那人又说,“他们会等到您和猛敏那一同飞到奎灵诺斯后才行动。他们要在您回来前救出小孩,并且逃到山里去。” “以他们的能耐,大概也只能这样做吧?别替猛敏那担心。 有空我会让他知道这件事的,还有件更重要的事,重要得多了,注意听着:今天那只笨投德抓到了一个犯人——“派格斯停了下来,他的眼睛发着光,声音压低。” 就是他!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人!“那人惊讶地抬起头。”您确定吗?“ “当然!”派烙斯马上回答。“我连做梦都会梦见他!他就在这里,就在我的掌握之中!正当整个克莱恩都在寻找他时——竟然被我给找到了!” “您要通知伟大的黑暗之后吗?” “我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信差。我得亲自送上这个人,但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猛敏那没有独自解决奎灵那斯提的本事。就算这场仗有胜无败,我们总得做做样子,这个世界少了精灵总是比较好。只等一有时间,我就会把永恒之人献给黑暗之后。“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呢?”那人问道,话中带有一丝紧张的意味。 “因为你得要保护他!”派烙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脑中的计划如今渐趋完美。 “全是黑暗之后的庇佑,才会让永恒之人和米莎凯的牧师一起送上门来!我明天就会让猛敏那亲自对付牧师及她的朋友们。事实上,”派格斯眼睛发着光,“这样做会更好也说不定!我们可以趁乱送走绿宝石之人,猛敏那绝对不会发现! 奴隶们攻击的时候,你得负责找到绿宝石之人。将他带回来,藏在地下室。等到人类都被消灭,奎灵诺斯也被夷平之后,我会亲自把他献给黑暗之后的。“ “我了解了。”那人再度鞠躬。“那么我的报酬是?” “会给足你应得的份。离开吧。” 那人再度戴上兜帽,退了出去。派烙斯收起翅膀,始起身体,让尾巴靠着鼻子,在黑暗中瞪视着。他只听见赛斯顿呜咽的声音。 “你还好吧?”费资本轻声问泰索何夫,两人一动也不动地躲在阳台上,深怕被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费资本将自豪的小光球以花瓶盖住。 “还好,”泰斯呆呆地说。“我很抱歉刚刚失态了。我控制不住。虽然我早有了些些心理准备。但还是很难相信认识的人当中竟会有人出卖你。你想那只龙有没有听到?” “我也不知道。”费资本叹气道。“问题是,我们现么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泰斯难过地说。“我一向不是出主意的人。 我只是跟着大家一起玩。我们无法警告坦尼斯和其他人,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如果我们开始四处找他们,搞不好会被抓,让事情更糟糕!“他用手撑着下巴。”你知道吗,“他以难得的闷闷不乐说道,”有一次我问我爸爸,为什么坎德人都个像人类和精灵那么高大?我很想变大,“地轻声说着,沉默了一会儿。 “你的父亲怎么回答呢。”费资本轻问了一声。 “他说坎德人身材这么矮小是因为我们要做小事。‘如果你仔细观察世界上的每样大东西,’他说,‘你就会发现他们都是由小东西所组成的。’那只巨大的龙也不过是由许多小滴的血液组成的,也许吧。这些小东西才是让所有的东西大不相同的原因。” “你的父亲相当有智慧。” ‘没错!“泰斯操揉眼睛。”我很久没看到他了。“坎德人的尖下巴突出来,小嘴紧紧地抿着。如果他的父亲看到眼前这个小家伙变得如此果决,有可能认不出这就是他的儿子。 “大的事情就让其他人去做了。”泰斯终于宣布。“有坦尼斯。 金月和史东就够应付一切了。我们来做些看起来不太重要的小事。我们来营救赛斯顿。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疑问·没有答案·费资本的帽子 “我听见奇怪的声音,坦尼斯,所以我特别去察看,”依班双唇紧抿着。“我看到牢门外有一个龙人鬼鬼祟祟地在偷听。我跳过去想将他勒死,但第二个龙人冲向我。我一刀了结了它,然后追上第一个龙人,料理掉它之后,我就想最好赶紧回来看看。” 大伙一回到牢房,便发现吉尔赛那斯和依班已经在等着他们。坦尼斯命令马丽塔将女士们带到另外一个角落去,他则开始仔细盘问这两人失踪的经过。依班的故事听起来颇为可信;坦尼斯回牢房的时候的确看到了龙人的尸体,而依班脸颊上也留下交战的痕迹、割伤以及撕烂的衣服。 提卡从一位女士手中拿了条较为干净的布,开始为他清洗伤口。“他救了我们一命。” 她抱怨。“我还以为你们会感谢他,没想到你们却是疑神疑鬼地盘问起他来,好像他杀的是你们的挚友一样。” “别怪他们,提卡。”依班温柔地说。“坦尼斯有权问这些问题。我承认这一切看起来的确很可疑,但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抓住她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提卡红着脸把布丢进水桶里,拿起来轻柔地轻拭着他的脸颊。卡拉蒙看见这副光景,不禁皱起眉头。 “你呢,吉尔赛那斯?”战士突然问,“你为什么要离开?” “别问我!”精灵愠怒地说:“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知道什么?”坦尼斯追问,“你为什么要离开?” “不要逼他!”罗拉娜大喊着跑到哥哥身边。 吉尔赛那斯棕色的瞳仁开始闪烁不定,面对众人时,他的脸显得苍白而无血色。 “这很重要,罗拉娜。”坦尼斯说。“你去哪了,吉尔赛那斯?” “你们记住,我警告过你们了。”吉尔赛那斯的眼光投向雷斯林。“我回来看看法师是否真像他所声称的一样虚脱。他可没有那么虚弱。他人不见了。” 卡拉蒙站起来,双拳紧握,歹神情气得扭曲。史东抓着他,把他拉了回去,河风则站到吉尔赛那斯面前保护他。 “每个人都有权力发言,也都有权力为自己辩护。”平原人用浑厚的嗓音说。 “精灵做了他的陈述,让我们也听听你弟弟的说法。” “我为什么要说?”雷斯林粗声低语,声音里满是仇恨的情绪。“你们既然不信任我,为什么要装作相信我?我拒绝回答,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如果你们觉得我是个叛徒,现在就把我宰了!我没有意见——”他又咳了起来。 “你们不如连我也宰了。”卡拉蒙硬咽地说着,带着弟弟回到床上。 坦尼斯觉得很不舒服。 “今天晚上派出两倍的人守夜。不,依班,不包括你。史本,你和佛林特第一轮,河风和我第二轮。”坦尼斯僵硬地躺下去,头枕在手臂上。“我们被出卖了!” 他想,一行人当中有一个是叛徒,说不定打从一开始就是。卫兵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猛敏那心思说不定更细密,他早设下了陷阶,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坦尼斯突然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想当然尔!猛敏那一定会拿这次的暴动当借口来残杀所有的人质与牧师。他可以再抓来更多的奴隶,正好杀鸡敬猴一番,借此来提高自己的威严。这个计划,吉尔赛那斯的计划正中他下怀! 我们不能够放弃这个计划,坦尼斯慌乱地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样不行,人们太兴奋了。自从伊力斯坦奇迹般地康复、并宣称要皈依这些古老真神后,人们开始有了希望。他们相信神已经重回这个世界。坦坦尼斯也留意到其他的高阶追寻者们看着伊力斯坦的嫉妒眼神。他明白,虽然他们表面上支持这个领导者,但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试着推翻他。即使现在,他们还不放弃游说群众,散播怀疑的情绪。 坦尼斯想,如果我们现在退缩,他们便再也不会相信我们了。不管有多危险,我们只能拼命往前冲。而且,也许他错了。 说不定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叛徒。他重燃起希望,时醒时睡地躺了下去。 黑夜静静地过去。 白昼的光明穿透了要塞高塔上的窗。泰斯揉揉眼睛,坐起身来,有一阵子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想,我是在一个大房间里,头上是一个挑高的天花板,上头有洞可以让巨龙飞上天空。 旁边还有另外两扇门,昨天自己和费资本便是从那边进来的。 费资本!那只龙! 泰斯终于想起来。他根本没有打算要睡觉的!他和费资本一同等恶龙睡着,好救出赛斯顿。现在却已经天亮了!搞不好早就到了下午!坎德人紧张地爬了起来,靠近阳台窥探着。还好!他放下心来。恶龙睡着了。赛斯顿也哭累,睡着了。 机会来了!泰柬柯夫爬到法师身边。 “老先生!”他低声道,“快醒醒!”他不停地摇着他。 “什么,谁?失火了?”法师坐起身来,紧张地看着四周。 “哪里?快向出口逃!” “没有啦,没有失火。”泰斯忍不住叹气。“现在已经早上了。 哪!你的帽子——“他把帽子交给正在四处搜寻着的法师。”昨晚的小光球后来怎么了?“ “嗯!”费资本吸吸鼻子,“我把他送回去了。老用光照我,害我睡不着。” “我们原本打算要撑下去的,还记得吗?”泰斯着急地说。 “可以把赛斯顿从恶龙那边救出来了吗?” “怎么救?”费资本期待地问。 “负责计划的人是你啊!” “是我吗?喔喔,”老法师眨着眼睛,“那个计划你觉得怎样?” “你还没告诉我!”泰斯差点吼了起来,但他随即镇静下来。 “你只说早餐前我们要救出赛斯顿,因为经过了整整十二小时没有进餐,对恶龙来说,连溪谷矮人看起来也会变得比较可口。” “有道理,”费资本评论道。“你确定我这样说过吗?” “听着!”泰索柯夫耐心地说,“我们需要的只是一条长绳子去把他拉上来。 你不能变出来吗?“ “绳子?!”费资本瞪着他。“瞧你说的好像我连这都不成的样子!这对我来说可是种侮辱。扶我站起来。” 泰斯帮着法师站稳。“我不是有意要侮辱你的。”坎德人说。 “我知道绳于没什么了不起,你也很厉害……只不过……喔,算了!”泰斯指着阳台。 “快点。我只希望我们都能够活下来。”他屏住呼吸说。 “就冲着这句话,我不会让你或赛斯顿失望的。”费资本认真地答应道。两个人继续在阳台上窥探,一切和之前一样,赛斯顿躺在角落,恶龙熟睡着。费资本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念着奇怪的咒语,然后,他伸出瘦弱的手,穿过阳台的栏杆,开始比着上升的手势。泰索何夫瞧了一眼,差点没给吓得魂飞魄散。 “停!停!”他勉强说,“你搞错目标了!” 费资本张开眼,只见红龙派烙斯正缓缓地从地面上升起,身躯仍然保持着熟睡的姿势。 “喔!天哪!”法师吃了一惊,很快地念了逆转的咒语,将红龙放回地上。 “没瞄准。”法师说。“现在,我已经校正好误差了。让我们再试试。” 泰斯再度听见同样的咒语,这次换成赛斯顿从地面上缓缓地升起,慢慢地升到与阳台等高处。费资本因为用力而涨红了脸。 “加油!就快到了!”泰斯兴奋地跳上跳下。费资本用手势引导着赛斯顿飞上阳台,停在满是灰尘的地面,赛斯顿仍然熟睡着。 “赛斯顿卢泰斯低声轻唤,边把手按着溪谷矮人的嘴,免得他叫出声。”赛斯顿!是我,泰索何夫。快醒来!“溪谷矮人睁开双眼,醒来所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猛敏那改变主意,不将他喂龙,而改将他喂给一个凶狠的坎德人吃。过了一会,溪谷矮人认出眼前的人,高兴地呆住了。 “你安全了,但不要说话,”坎德人警告道,“恶龙还可以听见我们的声音——”他的话被底下传来的一声巨响打断。溪谷矮人警觉地坐起身来。 “嘘——”泰斯说。“也许只是通往龙穴的门而已。”他快步走回阳台,费资本正好奇的从栏杆中窥探着。“怎么搞的?” “龙骑将。”费资本指着站在二楼看着恶龙的猛敏那。 “烈焰,快醒来!”猛敏那对着熟睡的花大喊。“我收到有关入侵者的警报了! 那个牧师来了,正准备鼓动奴隶们暴动!“ 派烙斯翻翻身,慢慢地打开眼睛,从一个让人烦躁、而且满天都是溪谷矮人乱飞的梦中醒来。摇着大头试着让自己清醒,它听见猛敏那不停地抱怨着牧师的事情。 它打了个哈欠,看来龙骑将发现牧师进入要塞了。派烙斯想:到头来还是得它亲自出马解决这个问题。 “不用太担心,大人——”派烙斯刚开口,突然闭上嘴,看着某样很奇怪的东西。 “太担心!”猛敏那愤怒地说着。“我为什么——”他也呆住了。他们俩现正盯着一样从半空中飘下的东西,有如羽毛般地漂荡。 是费资本的帽子。 坦尼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将大伙叫醒。 “那么,”史东说,“我们要照计划进行吗?” “我们别无选择。”坦尼斯看着大伙,阴沉着脸说。“如果你们之中有人出卖了大家,那他终此生都会背负着收害无辜的罪恶感生存下去。猛敏那不只会杀了我们,连人质地也不会放过。我祈祷没有叛徒,所以一切照计划进行。” 没有人开口,但却一言不发地看着彼此,怀疑的气氛越来越浓。 当妇女们醒来的时候,坦尼斯又复诵了一次计划。 “我和我的朋友们打扮成平时送早餐的女人模样,和马丽塔一同混进孩子们的房间。我们会把他们带到广场去。”坦尼斯静静地说。“你们非得表现得像平时一样正常。等到你们获准出去透透气的时候,抱起小孩,立刻跑去矿坑。你们的男人会处理掉那边的卫兵,你们便可以安全地逃入南方的山脉。明白了吗?” 女人们沉默地点点头,同时守卫的脚步声也开始逼近。 “就这样。”坦尼斯柔声说。“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吧。” 女人们散开来。坦尼斯对提卡和罗拉娜说:“如果有人出卖了我们,你们两个都会陷入危险中,因为你们得要看着这些妇女——”他开口道。 “我们都会很危险,”罗拉娜冷冷地重复着。她彻夜未眠,知道自己一旦松开灵魂上那紧绷的绳子,一定会陷入恐慌之中。 坦尼斯并没有查觉她内心的挣扎,他只发现今早的她看起来特别苍白而且美丽,身经百战的他,因此忘了初上战场的不安。 他清清喉咙,沙哑地说:“提卡,听我说,把剑收进剑鞘里,你这样反而比较安全。” 提卡咯咯笑着,紧张地点点头。 “去和卡拉蒙道别吧,”坦尼斯告诉她。 提卡脸红的有如熟透的苹果,意味深长地看了坦尼斯和罗拉娜一眼,快步地跑开。 坦尼斯静视着罗拉娜,然后,第一次发现她紧紧咬着牙关,连颈部的青筋都露了出来。他上前抱住她,但她全身僵硬得有如龙人的尸体。 “你不需要这样子。”坦尼斯放开她说。“这不是你的战争。 和其他女人一同去矿坑吧。“罗拉娜摇摇头,试着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之后再开口。” 提卡没有受过搏斗的训练,我有。不管那是不是‘虚应故事’。“她自嘲地笑了起来,坦尼斯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我会尽我的责任,坦尼斯。“这个人类的名字在她口中说来十分的拗口。”不然,你说不定会以为我是个叛徒。“ “罗拉娜!求求你相信我!”坦尼斯叹气道。“就像我替吉尔赛那斯辩护一样,我也绝不相信你会出卖我们!要不是因为——该死!要不是我们手上握着这么多条人命,罗拉娜,你还不明白吗?” 罗拉娜抬起头来,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在他的脸上,她看见了恐惧与挣扎,正如同她此刻内心的感觉。不同的是,她是为了自己感到害怕,他却是为他人担心。 她深吸了口气,“对不起,坦尼斯。”她说。“你是对的,看,守卫来了,我们得出发啦!” 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之后才突然想到,也许,坦尼斯只是想从她的身上寻得一丝慰借。 马丽塔和金月带着大伙走上一连串的楼梯,上了第一层。龙人守卫便没有再跟着他们,这表示它们另有‘特殊任务’。坦尼斯问马丽塔这是否正常,马丽塔摇摇头,一脸担心的神情,然而他们只能继续向前。六个溪谷矮人跟在他们后头,扛着一锅闻起来像是燕麦片的东西。他们并未留心这群大婶们。直到卡拉蒙踩到自己的裙子、一跤跌倒、骂了句相当不淑女的话,溪谷矮人们才睁起了大大的眼睛。 “别想叫!”佛林特转身对着他们掏出小刀。 溪谷矮人编到墙角,不停地摇着头,锅子也跟着嘎嘎作响。 大伙走到楼梯的尽头,停了下来。 “我们穿过这个大厅到那扇门——”马丽塔指着说。“幄,不好!”她抓住坦尼斯的手臂。“门口有警卫。以前没有的!” “嘘!说不定只是巧合。”坦尼斯安慰着她,虽然心中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照着原先的计划就好。”马丽塔害怕地点点头,走过大厅。 “警卫!”坦尼斯转头对史东说。“准备好!切记——下手干净俐落。不要发出声音!” 依照吉尔赛那斯的地图,孩子们的游戏间和卧房是分开的。 前者是个架子上放了衣服和玩具的储藏室,一条走道由这个房间通往名为焰击的龙所居住的地方。 “可怜的家伙!”在讨论计划时,马丽塔对坦尼斯这样说道,“她跟我们一样都像囚犯。龙骑将从不肯让她出去,我猜他们怕她会迷路,回不来。他们建造了一条隧道通往储藏室,她钻不过这么小的洞。之所以对她不方便不是因为她想要出去,而是她偶尔会想要看看孩子们嬉戏的样子。” 坦尼斯怀疑地看着马丽塔,猜想自己待会碰上的怪物,会不会和她口中‘虚弱又神智不清’的龙大异其趣? 龙穴后头便是孩子们休息的地方。他们必须进入这间房间,将孩子唤醒,带他们出来。游戏室直通外面的广场,中间只隔着一道用橡木闩起的大门。 “这是为了避免龙跑出去所设的安全措施。”马丽塔表示。 天想必快亮了,当他们走向游戏室的时候,坦尼斯想。火把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向前。帕。克塔卡斯十分安静,几乎可说是一片死寂。太安静了,尤其是对一座备战中的要塞而言。四个龙人士兵躲在游戏室外的角落聊天,看见女人接近后,它们纷纷闭上了嘴。 金月和马丽塔走在最前方,金月脱下了兜帽,秀发在火光中闪闪发亮。后面跟着河风,拄着根拐杖,为了让身材看起来合理些,高大的平原人膝盖几乎快碰着地面。卡拉蒙和雷斯林跟在后面,法师紧靠着哥哥,其次跟着的是依班和吉尔赛那斯。 雷斯林讽刺地发现,每位准叛徒都到齐了。佛林特走在最后压阵,偶尔回头瞪视那些吓得半死的溪谷矮人。 “你们今天来得很早,”一个龙人说。 妇女们像是害怕的鸡群般围着守卫,耐心地等他们放行。 “看起来快要下雷雨了,”马丽塔机警地说。“我希望孩子们在下雨之前能够出去活动一下。你们在这边干嘛?这里不是从来没有守卫的吗?你们会吓坏孩子的。” 其中一个龙人以他们粗鲁的语言说了句话,另外两个则会心一笑,露出整齐的尖齿。讲话的龙人只皱了皱眉。 “这是猛敏那大王的命令。他和烈焰今天早上出发去消灭那些精灵了。我们奉命要搜你们的身。”龙人的眼光饥渴地盯着金月。“我很乐意这样做的。” “对你来说也许是,”另一个守卫呢喃着,对着史东露出恶心的表情。“我从没有看过这么丑的——呃!” 龙人倒了下去,一柄匕首深深插进胸口。其他三个龙人也在转眼之间被解决掉。 卡拉蒙勒住其中一个,依班一拳打中另一个,佛林特则趁他倒下时一斧砍掉他的脑袋。坦尼斯一封穿心解决了领队。他放开剑,早算准武器会卡在龙人石化的尸体里。 但出乎意料的,他的新武器有如热刀切牛油般顺手地由坚硬如石块的尸体中拔出。 他还没来得及去思考这个异象,溪谷矮人看见搏斗,早吓得把锅子一丢,没命地往走廊逃去。 “别管他们!”坦尼斯对佛林特急吼道。“进游戏室,快点!” 他跨过这些尸体,一脚把门端开。 “如果有人发现这些尸体,整个计划就泡汤了。”卡拉蒙说。 “这个计划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注定失败了!”史东恨恨地低声着。“有人出卖了我们,失败只是迟早的问题。” “别停下来!”坦尼斯把门关上,着急地命令道。 “音量放小。”马丽塔压低声音说。“焰击通常睡得很熟,如果她醒来了,别露出破绽,她瞎了一只眼,不太可能看得出来。” 黯淡的晨光由窗外射进这空无一人、没有丝毫欢乐气息的游戏室中。这里没有家具,地上只有几个破旧的玩具。卡拉蒙跑向前去察看着用巨大的门闩关上的大门。 “我应该可以应付得来。”他说。大汉毫不费力地抬起沉重的门闩,将它放在门边,轻轻地推了推那扇门。“外面没有上锁。” 他回答。“我猜他们没想到我们能进到这里来。” 或者是猛敏那大王想要我们到这边来?坦尼斯想。他思索着龙人的话,不知道他所说的可信度有多少?龙骑将和恶龙果真离开了吗?或者口他恨恨地强自镇定自己纷乱的思绪。这都不重要了,他告诉自己这一切已无路可退,只能向前。 “佛林特,留在这边,”他说。“一旦任何人接近,便先出声警告我们,然后立刻动手。” 佛林特点点头,在门后找了个有利的位置,将门开了条小缝往外头观察,地板上的龙人尸体已成了灰烬。马丽塔从墙上取下火把,点亮之后,带着大伙穿过一条黑暗的走道,通往龙的巢穴。 “费资本!你的帽子!”泰斯冒险低问着。 只是一切都太迟了,老法师伸手一把抓去,没有抓到! “好细!”猛敏那怒气冲冲的指着阳台大吼。“抓住他们,烈焰!我要活日!” 活口?恶龙暗自复诵了一遍。不行!绝对不行!派烙斯想起昨晚所听见的怪声,这些好细当时一定听到了所有有关绿宝石之人的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个秘密,这个可怕、但可以帮助黑暗之后征服世界的秘密。这些奸细非死不可,好让秘密随着他们长眠地底。 派烙斯张开双翼往上飞,以他强而有力的后腿做惊人的加速。 这下完了!泰索何夫心想:我们搞砸了,这回逃不掉了。 正当他为自己即将被恶龙烤熟而自怨自艾的同时,他听见法师念了句咒语,漫无遮地的黑暗随之而来,坎德人摔了一跤。 “快跑!”费资本喘嘘嘘地说,边把坎德人拉起来。 “赛斯顿——” “我抓住地了!快跑啊!” 泰索何夫没命地跑着,他们跑出门外,进到了刚进来时的那个画廊,之后他便再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往哪跑;只能不停地随着老人移动。他清楚地听见身后传来恶龙飞出巢穴的声音,也听见了恶龙的话声。 “你是个法师啊,奸细!”派烙斯吼道。“我可不能让你在黑暗之中乱窜,你说不定会迷路的。让我给你来点火光吧!” 泰索何夫听见巨兽吸了一大口气,瞬间四周有如全给火焰包围。黑暗在炙热的火光下消散,但泰斯却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连点灼伤都没有。他抬头望着没戴帽子,拼命跑着的费资本。他们还是在画廊里,正要冲向那两扇门。 坎德人又回过头去,他们身后紧跟着那头红龙,他的外貌比任何的怪兽都要狰狞,连沙克沙罗斯的那只 相形之下都逊色三分。红龙再次朝他们吐出烈焰,泰斯也再一次发现自己被火焰吞噬。墙上的壁画开始燃烧,家具开始冒烟,窗帘像火柱般卷起,房间到处是浓密的黑烟。但这些地狱般景象丝毫影响不了赛斯顿和费资本。泰索柯夫敬佩地看着法师,这回他是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可以支撑多久?”他和费资本一起跑过转角,眼前就是那扇铜门。 老人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不知道!”他惊讶地说,“我根本没想到我办得到!” 又一道烈焰在他们身旁爆散开。这回泰柬何夫明显感受到了灼热感,他警觉地瞧向费资本。法师点点头。“我快撑不住了!” 他喊道。 “再撑一下。”泰索何夫喘着气说。“我们快要到那扇门了! 他挤不过去的。“三个人推开钢门,正好费资本的法术也在此刻失效。眼前便是那扇通往机关房的密门。泰索何夫用力关上钢门,停下来喘口气。 正当他想说“我们逃过一劫”的同时,恶龙的爪子穿破石墙,正好自他头上伸出! 赛斯顿尖叫着逃向楼梯。 “不可以!”泰索何夫抓住他。“你会跑到猛敏那的房间去的!” “快回机关房!”费资本大吼着。三人飞天地冲过狭窄的通道,身后石墙已经完全地崩塌。但他们来不及关上那扇密门。 “很明显的,我得对龙这种生物再加以研究,”泰斯喃喃道。 “不知道有没有书是关于这个方面——”“我已经把你们这些老鼠赶到洞里去了。” 派烙斯的声音在外面轰轰作响。“你们无路可逃了,这样的石墙挡不了我的。” 外面传来可怕的摩擦声,机关室的墙壁开始出现了裂缝。 “刚刚你做得不错嘛!”泰斯后悔地说,“那个法术真不错,就算被龙给吃了也还算值得。” “吃了?!”费资本似乎突然清醒过来。“被龙?才不会呢!从没人敢这样小看我。一定有路出去的!”他的眼睛开始发亮,“从铁链爬下去!” “铁链?”泰斯重复着,以为自己一定听错了。一定是龙的吼声和墙壁的碎裂声让他误解了法师的意思。 “我们要沿着锁链爬下去!快点!”老法师兴奋地向铁链跑去。 赛斯顿狐疑地看着泰索何夫,但此时恶龙的爪子再度穿破了石墙,两人立刻头也不回地跟着法师向铁链跑去。 等到他们跑到那个巨大的齿轮时,费资本已经由走廊上的铁链爬到了齿轮上。 他把袍子掠到屁股后,从齿轮上一头跳往下面的铁链。坎德人和溪谷矮人跟着他爬到铁链上。泰斯总算觉得这次有机会活命。当然,前提是底下黯精灵得跑去睡觉了。 此时,派烙斯突然夹杂着烟尘冲进了铁链悬挂着的通道中。 附近的通道开始坍塌,天花板随着沉重的闷响砸到地上。墙壁摇晃着,铁链也开始晃动。红龙漂浮在他们头上,一言不发地用血红色的眼眸瞪着他们。他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抽光了周遭的所有空气。泰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随即又努力地把眼睛睁大。 他以前从来没看过龙喷火,当然,他可不想错过这唯一的机会。 火焰由龙的口鼻内向外激射而出,单单是它的高热就差点让坎德人掉下铁链。 但再一次地,火焰仍然没有办法靠近他们,费资本得意地干笑着。 “很好,老家伙,”红龙愤怒地说。“但我可也是个法师,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你正逐渐地衰弱。但愿你那点小聪明能替你在掉下去的过程里寻得一点安慰!” 火焰再次激射而出,但这回不再是喷向他们,而是直射向那巨大的铁链。铁链转瞬间变得通红。派格斯再吐了一次,铁链开始变得白热,第三次的龙焰彻底熔化了铁链。 巨大的铁链摇动了一下,无声无息地向下掉落。 派烙斯眼看着铁链落下,心满意足地确定这些好细不可能生还后,便立刻回到龙穴里,同时猛敏那正大声地呼喊着他。 在红龙身后的一片黑暗中,数世纪以来始终为铁链锁住的巨大齿轮发出了一声闷响,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泰索何夫徒劳地抓着铁练,在半空中翻滚,一边想:原来这就是等死的滋味。 这种感觉很特妹,可惜的是不能让他再多体会一下。……突然。费资本提高声音, “普萨夫——”而咒语被一声尖叫所打断。老法师撞上了地面,发出令人毛骨耸然的骨碎声。 虽然泰索何天知道自己就是下一个,但还是为他感到难过。地面越来越近。几秒后,他也会变成一具死尸。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马它福罗·魔剑·白色羽毛 马丽塔手中的火把照亮了空旷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窗子也没有家俱,在这座巨大的石室中只有一大盆水,一个装满了有着腐肉味道食物的桶子,还有一只龙。 坦尼斯屏住呼吸。他原以为沙克按罗斯的 就够大的了。 但眼前的红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庞然大物。她的起居室十分宽阔,半径至少有一百尺以上,龙则占据了其中大部份的空间,她的尾巴刚好可以碰到最远端的墙壁。 大伙愣了好一阵子,脑中满是这巨兽喷出火焰来攻击他们的可怕模样,他们想起了索拉斯被彻底摧毁的那一夜。 马丽塔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她平静地向前走着,大伙迟疑了一下才跟上去。 直到他们靠近这只龙时,才知道马丽塔是对的;这只花的身体状况真的令人同情。 卧在地板的头上满是岁月的痕迹,曾经光亮的红色肌肤如今泛灰又有着斑点。她大声打着鼾,原先锐利的牙齿现在已变得发黄破碎。身上遍布着各种伤痕,她的翅膀看来干枯且萎缩。 坦尼斯终于明白马丽塔的想法了。显然的,这只龙确实是被软禁在这里,他发现自己开始同情起她来,并且松懈了防卫。直到他看见巨龙被火光弄醒后,他突然意识到这种同情是危险的。这只龙的爪子依然锋利,她的烈焰也和其他的红龙同样要命,坦尼斯这样普惕自己。 龙睁开了眼睛,在火光下看来只像是一道泛着红光的细缝。 大伙突然停下来,手放在武器上。 “马丽塔,这么快就到了早餐时间吗?”马它福罗(焰击是她在人类面前用的名字。)以带着睡意的口吻说着。 “是的,我们今天特别提早了一点。”马丽塔毫不犹豫地说。 “因为暴风雨要来,所以我希望在风雨来临前带孩子们去舒展筋骨。放心睡吧! 我会特别叮咛他们不要吵醒你的。“ “我不介意。”巨龙打了个哈欠,又把眼睛张开了一些。坦尼斯总算可以清楚地看见其中一只眼睛上面覆着白色的薄膜;她那只眼睛已经瞎了。 “但愿我们不用和她交手,坦尼斯。”史东低声道。“这样作好像和祖母级的人物打架一样。” 坦尼斯强迫自己板起面孔。“这个祖母可是要人命的啊!史东,你可别忘了这一点。” “小家伙们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巨龙喃喃道,很明显地又要开始打瞌睡。 “小心不要让他们淋湿了,马丽塔,特别是小爱瑞克。 他上个礼拜才刚感冒。“她闭上了眼睛。 马丽塔转过身,暗示大伙赶快移动,手指同时放在嘴唇上。史东和坦尼斯走在最后,两人的武器都被宽大的斗篷给遮住。当坦尼斯距离巨龙大约三十尺的时候,突然响起了奇怪的噪音。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幻觉,是因为太过紧张,以致于脑中听到奇怪的嗡嗡声。但声却越来越大,直到史东带着警觉的神色回头看着他。嗡嗡声越来越大,听起来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蝗虫在飞。其他的人也都听见了,每个人都开始回头看着他!坦尼斯无辜地看着朋友们,脸上露出了有点滑稽的迷惑表情。 巨龙换了个姿势,不安地翻了身,她用力地摇着头,这声音似乎让她很不舒服。 雷斯林突然脱离队伍跑向坦尼斯。“那把剑!”他沙哑地说着,扯下了半精灵的斗篷,露出了坦尼斯背着的那把剑。 坦尼斯看着插在古老剑鞘中的剑。法师是对的,剑锋有如处于最高警戒下。不停地震动着。经过雷斯林的提醒之后,坦尼斯终于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这股震动。 “魔法。”法师饶富兴味地观察着,边低声说。 “你能阻止它吗?”坦尼斯压过这奇怪的声音大喊道。 “不行。”雷斯林说。“我想起来了。这把是斩龙剑①,姬斯——卡南所拥有的传说魔剑。它对附近的龙本来就会起这样的反应。” “可真会挑时机啊!”坦尼斯生气地说。 “或者是个别有用心的时机。”史东跟着大吼道。 巨龙缓缓地抬起头,眨着眼睛,鼻子开始冒出淡淡的黑烟。她努力地用那只完好的眼睛看着坦尼斯,眼神中露出痛苦、恼怒的样子。 “玛丽塔,你带来了什么人?”马它福罗声音中充满了怒意。 “我听到了几个世纪以来不曾再听过的声音,我闻到了钢铁的味道!这些人不是女人!他们是战士!” “别伤害她!”马丽塔嚎陶大哭道。 “我没有别的选择!”坦尼斯毅然决然地抽出了斩龙剑。“河风、金月!把马丽塔带开!”剑锋这时开始亮出刺眼的白光,嗡嗡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有威胁性。 马它福罗往后退了一下。这道白光令她完好的那只眼睛非常疼痛,可怕的声音有如长矛般地刺穿脑门。她哀号着远离坦尼斯。 “快跑,去把孩子带出来!”坦尼斯喊着,意识到他们暂时还不需要和这个庞然大物作战。他高举着发光的剑,小心翼翼地走向前,把巨龙围困在墙边。 马丽塔害怕地看了坦尼斯一眼,快步带领着金月到了孩子们的卧室。一百多个小孩双眼圆睁地躲在房间内,害怕地听着门外的声音。直到看见马丽塔和金月,许多张小脸立刻放松下来,还有几个看见卡拉蒙急忙冲进来的蠢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当他们注意到来人都拔出武器之后,一些孩子们开始忍不住啜泣起来。 “马丽塔,怎么搞的?”最年长的女孩问。“发生了什么事?又有战斗了吗?” “我们希望不会真打起来,亲爱的。”马丽塔柔声说。“但我不会对你们说谎,这次说不定真会打起来。现在,赶快收拾收拾,特别是你们保暖的衣服,跟着我们来。年纪大的抱年纪小的,就像平常出去活动一样。” 史东原本料想会有一段迷惑、哭泣和解释的时间。但孩子们很快便照着做,自己穿上保暖的衣服,并且帮年纪小的也穿上。除了有些脸色苍白之外,他们大都很冷静。这些孩子是在战火中生存下来,史东提醒自己。 “我要你们安静地穿过龙的巢穴,走进游戏室里。等我们到了那里后,这个大家伙,” 史东比着卡拉蒙,“会带你们到外面的广场。 到了那边,立刻去找自己的母亲。大家都听懂了吗?“他怀疑地看着一些比较小的小孩,但最前排的小女孩点了点头。 “我们了解了,先生。”她说。 “很好!”史东转过身。“卡拉蒙?” 几百只小眼睛朝他望去,战士红着脸、尴尬地带领着他们穿过“龙的巢穴。金月抱起了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马丽塔抱起了另一个。其他年纪较大的孩子们背着连路都还走不稳的小孩。他们井然有序地快步走出大门,一言不发地走着,直到看见了坦尼斯,那把发光的剑,还有受惊的龙——”喂!你不可以伤害那只龙!“一个小男孩喊着。他高举着拳头,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离开了队伍,跑向坦尼斯。 “道格!”另一个较大的女孩震惊地大喊。“快回到队伍里来!”但有些孩子已经开始嚎陶大哭。 坦尼斯依旧高举着剑,他知道这是制住龙的唯一方法,边大喊着,“快把他们弄走!” “孩子们,拜托!”金月的声音严肃中带着威严,成了混乱中唯一恢复的秩序。 “若非必要,坦尼斯不会伤害这只龙的。他是个好人。你们现在一定得赶快走了,妈妈在等着你们。” 金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着的恐惧,口气的急迫连最小的孩子都听得出来。 他们很快地便回到队伍中。 “再见,焰击。”几个孩子熟悉地对着龙喊,挥舞着小手。道格最后瞪了坦尼斯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大伙身边,用小胖手操着眼睛。 “不要!”马它福罗用让人听了跟着心碎的声音哭喊道,“不可以!不要攻击我的孩子们。求求你们!你们的目标应该是我!攻击我吧!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坦尼斯发觉龙似乎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陷入了那场夺去她爱子的灾难中。 史东凑近坦尼斯说,“我想你也知道,只要孩子们没有危险,她就会宰了你的。” “是没错。”坦尼斯面色凝重地说着。龙的双眼(连瞎掉的那一只也是)已经开始发着红光口巨大的龙口开始滴下唾液,爪子开始不停地撕抓着地板。 “有我在——”史东开始拍出剑。 “快离开,骑士。”雷斯林从暗影中低声说。“你的武器没有用,该待在他身旁的是我。” 半精灵讶异地看着雷斯林。雷斯林奇异的金色眼眸与他四目相投,他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信任他吗?雷斯林脸上不带丝毫表情,甚至有点暗示他拒绝的意味在。 “你快走!”坦尼斯对史东说。 “什么?”他大喊。“你疯了吗?你该不会打算相信这个——” “快走!”坦尼斯又说了一次。就在此时,他听见佛林特的声音,“快走,史东,外面这边需要你!” 骑士不知如何是好地呆站了一阵子,但他不能违背荣誉,反抗他认定的上级所下的命令。他怀疑地看了雷斯林一眼,转身进入通道。 “对龙有效的法术我知道的很少。”雷斯林马上说。 “你可以帮我们拖延时间吗?”坦尼斯问。 雷斯林以一种早知死之将至,大无畏的笑容回答。“我可以,” 他低声道。“快退回走廊那边,等到听见我开始念咒语,你就快跑!” 坦尼斯开始往后退,手中的剑依旧高举着。但龙已经不怕这把剑的法力了。她只知道孩子们已经走了,她得杀死这些人为他们报仇。当高举着剑的战士往走廊逃去的时,她紧跟在后。突然间,一阵黑暗笼罩了马它福罗,浓密的黑暗让她回想起失去眼睛时的恐怖记忆。她听见了咒语吟诵的低祷声,她知道,是穿着长袍的人类施展了法术。 “我要烧死他们!”她嚎叫着,清楚地嗅到钢铁的味道往走廊退去。“他们无路可逃了!”正当她用力吸着空气的时候,她听见了其他的声音,那是孩子们的声音。“不行,” 她沮丧地想。“这可不行,这样做会伤了我的孩子们……”她巨大的头靠在冰冷的地板上。 坦尼斯和雷斯林一起跑向走廊,半精灵拉着衰弱不堪的法师一起前进。他们听见身后传来令人为之动容的哀号声。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攻击我吧!不要伤害他们!” 两人走进游戏室中,卡拉蒙打开大门,射人的阳光让大家感到一阵目眩。孩子们飞快地跑出大门,冲向外面的广场。坦尼斯见到门外站着的提卡和罗拉娜,两人都抽出武器,警觉地四处张望。 地上躺着一个石化的龙人尸体,佛林特的斧头插在他背上。 “快往外走,快!”坦尼斯大喊。佛林特拔出战斧,和坦尼斯两个人最后离开了游戏室。正当他们跨出门口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恐怖的吼声,一只龙的吼声,但跟可怜的马它福罗完全不同。此时正是派烙斯发现奸细的时候,附近的建筑开始为之震动起来。 龙从巢穴中飞了出来。 “烈焰!”坦尼斯愤怒的咒骂道,“他根本没有离开!” 矮人摇摇头。“我用我的胡子打赌,”他沉着脸说。“泰索何夫一定跟这档子事有关。” ……断裂的铁链开始向着斯拉莫瑞的地板坠去,三个小小的身影踉着一起坠下。 泰索何夫徒劳地抓着铁链,在半空中翻滚,一边想:原来这就是等死的滋味。 这种感觉很特殊,可惜的是不能让他再多体会一下。他听见赛斯顿在他头上害怕地尖叫着,也可以听见脚下费资本正哺前自语,似乎正在试着施展最后的法术。突然,费资本提高声音,“普萨夫——”而咒语被一声尖叫所打断。老法师撞上了地面,发出令人毛骨耸然的骨碎声。虽然泰索柯夫知道自己就是下一个,但还是为他感到难过。地面越来越近。 几秒后,他也会变成一具死尸。 雪,开始下了起来…… 至少坎德人是这么想。之后,他发现自己被无数的羽毛所包围,仿佛有几百万只鸡同时炸了开来!他掉进一团柔软的羽毛中,赛斯顿跟着也掉了进来。 “可怜的费资本。”泰斯的眼中泛着泪光,一边努力地走出羽毛堆。“他最后一道法术想必是雷斯林以前也曾施展过的羽落术。 可惜,他只来得及变出羽毛。“在他头上,巨大的齿轮越转越快,断裂的铁链也随之飞快地移动,仿佛正为挣脱了桎梏而感到庆幸。 门外的广场一片混乱。 “在这里!”坦尼斯冲出门外,知道这次注定要命丧于此,但他仍不愿放弃。 大伙围在他身边,每个人手上都握着武器,紧张地看着他。“快往矿坑跑!找掩护! 猛敏那和红龙没有离开。这是个陷阶。他们马上就会攻过来了!“ 其他人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每个人都知道已经没有希望了。他们得横越近两百码、且没有任何掩护的空旷广场,才能够到达安全的地方。 他们试着尽快将妇女和孩子们集合起来,但是却没有用。每个妈妈都坚持要找到自己的孩子。坦尼斯看着矿坑的方向,更加沮丧地大声咒骂着。 矿坑里的男人们,看见自己的家人已经逃了出来,便立刻制服了警卫,开始朝广场跑来。原先的计划根本不是这样的!伊力斯坦在想些什么啊!要不了几分钟,毫无掩蔽的空地就会挤满成千的狂乱人群!他得带着他们往南边的山脉撤退才行。 “依班呢?”他对史东喊道。 “我最后看到他时,他往矿坑跑去。我不明白——” 骑士和半精灵突然间想通了。 “我懂了。”坦尼斯平静地说着,话声淹没在四周吵杂的声音中。 “真相大白了。” 依班跑向矿坑时,原本是想听从派烙斯的命令。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得从这一团乱军当中找出绿宝石之人,他也知道猛敏那和派烙斯会怎样对付这些可怜的家伙。曾有那么一瞬间,他为这些人感到同情:他并没有无情冷酷到如此地步。只是打从很久以前,他就已经知道谁是获得最后胜利的一方,而他无论如何也想当一次胜利者。 自从他将家产变卖殆尽,他便只剩下唯一谋生的工具:自己。 他有头脑,剑术又好,而且对雇主绝对忠诚。在一次前往北方的找寻雇主的旅程中,依班认识了猛敏那。 依班对这名邪恶牧师的力量有着十分深刻的印象,他想办法赢得了他的信任。 但更重要的是,他也让自己在派烙斯眼中有了利用价值。恶龙发现依班有勉力、聪明、能干,并且在经过几次试炼之后,发现他相当可靠。 依班被派回盖特威的家中,‘碰巧’逃出龙人大军的攻击,同时也成立了自己的反抗组织。会巧遇由吉尔赛那斯所率领、当时正打算混人帕克塔卡斯的精灵小队纯属运气,但这一笔功劳让他在猛敏那和派烙斯面前的地位再度提升。当金月意外地落入他的掌握之中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幸运,对他来说,黑暗之后十分眷顾他。 他祈祷黑暗之后的庇佑能够持续下去,想要在这样的混乱之中找到绿宝石之人还真得靠神助才行。依班再一次把握了协助猛敏那的机会。“坦尼斯叫你们现在立刻去广场,” 他大喊,“和你们的家人会合!” “不对,计划不是这样的!”伊力斯坦大喊着试图阻止他们。但太迟了,男人们看见自己重获自由的家人,纷纷冲出矿坑。几百个溪谷矮人更是火上加油地一起跟着冲了出去,快乐地加入这场大团圆,因为,他们以为这只是某种假日的庆典。 依班急切地搜寻着人群,希望能找到绿宝石之人,最后,他决定从牢房找起。 果然,他看见了一个人两眼无神地坐在牢房中,看着四周。依班机灵地跪在他旁边,试着想起那个人的名字。是某种……有点古老的…… “贝伦。”依班一番挣扎之后终于想起。“贝伦?” 男人抬起头来,好几个礼拜以来,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光芒。他并非投德以为的又聋又哑。他只是个只注意到自己神秘追寻目标的家伙。他还是个人类,用人类的话说出他的名字对他来说依旧十分亲切。 “贝伦。”依班又再次说道,紧张地舐着嘴唇。他终于找到了他,但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他知道,当外头的可怜虫们被恶龙攻击时,第一件事便是回头躲进矿坑。 他得在坦尼斯速到他之前带着贝伦逃出去。但,要去哪里呢? 他可以依派烙斯的命令带他进帕克塔卡斯,但依班不喜欢这个提议。猛敏那一定会碰到他们,一旦他起了疑心,有很多问题依班无法回答。 没错,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依班安全地带着他逃走,那就是帕克塔卡斯的城墙外。 他们可以躲在荒野中,直到这场混乱平息,再趁着夜晚偷偷溜进要塞中。依班下定决心,扶着贝伦站起来。 “外面就要开战了。”他说。“我要带你走,免得你受到伤害。 我是你的朋友。你明白吗?“ 男子的眼神中仿佛潜藏着极高的智慧。他看起来不再像是一个年龄难以分辨的精灵,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受尽无数折磨的人类。 贝伦小声地叹了口气,点点头。 猛敏那怒气冲冲地从房间走出来,扯着手上挂着钢片的皮手套,一个龙人紧跟在后,手上抱着龙骑将的针头锤,“黑夜使者”。 其他的龙人则聚集在走廊上,按照猛敏那方才所下的命令,准备回到派洛斯的巢穴里。 “不行,你们这些蠢蛋,别撤回军队!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解决这里,傍晚之前奎灵那斯提就会陷入火海了。烈焰!”他大喊着打开了龙穴的大门。抬头仰望,他看见了阳台上所冒出的浓烟及火光,还有红龙的怒吼。 “烈焰!”没有人回答。“你抓个好细要抓多久啊!”他焦躁地大喊,转过身来几乎撞上一个龙人军官。 “你要放上这个龙鞍吗,大王?” “不用,没时间了。反正这是战斗时才用的,外面那群废物根本不堪一击,不过是几百个奴隶罢了。” “但那些奴隶已经制服了警卫,在广场上和他们的家人团聚在一起了。” “你的兵力如何?” “不够多,大王。”龙人军官的眼神闪烁着。他本来就不认为倾巢而出的攻击是明智的抉择。“我们大约有四十或五十个人,奴隶们则有大概三百多个男人,女人大概也是这个数字。女人们一定会和男人们并肩作战。一旦让他们有机会组织起来,逃进山中——” “呸!烈焰!”猛敏那再度呼唤着。他听见要塞的另一端传来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声。之后,他又听见另一个声音,巨大的齿轮有如不情愿地嘎卿嘎卿转动起来。 正当猛敏那思考着这些声音来自何处时,派烙斯飞回了他的巢穴。 龙骑将立刻分秒不差地奔到恶龙身边,身手矫健地爬上龙的背部。虽然两个生物彼此互不信任,但战斗中两人的默契却无法言喻。两者对于各种族的仇恨、以及对于权力的渴望,让他们成为了彼此都不愿承认的最佳拍档。 “起飞!”猛敏那大吼,派烙斯跟着飞了起来。 “没用的,老友。”坦尼斯静静地告诉史东,把手放在正试图维持秩序的骑士肩上。 “你只是在白费力气,还是留着打仗用吧!” “没有什么仗好打的。”史东边咳边说,嗓子因为过度的叫喊而变得沙哑。 “我们会被困住的,像老鼠一样的被践踏而死。这些笨蛋为什么不听话呢?” 两人站在广场的北端,距离帕克塔卡斯的大门约二十尺。南方的山脉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身后的大门随时都会有龙人一涌而出,而猛敏那和恶龙更是不知道身在要塞内的何处。 伊力斯坦徒劳地试着让众人冷静,同时催促众人朝南边移动。 但男人们坚持要找到自己的女人,而女人们又坚持要找到自己的孩子。几个已经团圆的家庭,开始向南方移动,但太晚了,也太慢了。 有如红色的管星般,派烙斯冲出了帕克塔卡斯要塞,流线型的翅膀收在身体两旁,巨大的尾巴在身后飘荡。龙骑将骑在他的背上,狰狞的面具在晨光中散发出邪恶的气息。猛敏那紧抓着红龙背上的尖角,飞上蓝天,遮蔽住了日光,将底下的人群笼罩在阴影之下。 对龙的恐惧很快地蔓延开来。他们叫不出声,也无力移动,只能害怕地彼此紧紧相拥,知道死亡将是他们无法逃脱的宿命。 猛敏那一声令下,派格斯落在要塞的一座尖塔上。猛敏那愤怒地看着底下的人群。 坦尼斯只能无奈地看着这光景,突然感觉到史东抓住他的手臂。“你看!”骑士指着北方,要塞的大门。 坦尼斯悻悻然地将目光从龙骑将身上移开,只见两个人正努力地跑向要塞的大门。 “依班!”他不可置信地大喊。“但跟着他的是谁?” “他逃不掉的!”史东大喊。在坦尼斯阻止他之前,他又瞥见了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雷斯林和他的双胞胎哥哥。 “我也有些帐要跟他好好算算。”法师嘶哑着说。三个人刚好跟上扭住依班衣领,把他摔倒在地的是史东。 “叛徒!”史东大喊。“就算我今天会死,我也要先送你进地狱!”他拔出剑来,把依班的头向后扯。突然间,依班的同伴转过身来抓住了史东拿剑的手。 史东吃了一惊,松开了抓住值班的手,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人的上衣被风给掀了开来。就在他的胸口上,镶嵌着一颗绿宝石!阳光照着拳头大的宝石,闪耀着邪恶的光芒。 “我从没听过或是看过这样的法术!”雷斯林与其他人一同惊讶地停住脚步,站在史东身边。 见到大家惊讶地看着他的胸口,贝伦下意识的用上衣盖住了它。他放开了抓住史本的手,向着大门跑去,依班挣扎着站起来,随之狂奔而去。 史东又扑向前,但坦尼斯这次阻止了他。 “算了!”他说。“太迟了!我们还得保护其他人。” “坦尼斯,快看!”卡拉蒙指着要塞的大门大喊着。 要塞大门的上半部开了个口,慢慢地,开口越来越大。刚开始是很缓慢的,但后来却慢慢加快,巨大的花岗岩开始落向地面,巨大的冲力震碎了地基,扬起了一阵沙尘。 他们还可以听见上头铁链急速转动的声音。 依班和贝伦抵达大门口时,花岗岩正好落下。依班恐惧地尖叫,下意识地举起手来护着头部。旁边的男人则抬起头,轻叹了口气。两个人就此埋在数吨重的岩石下。帕克塔卡斯的古防御系统就这样彻底封锁了要塞。 “这是你们忘恩负义的最后机会了!”猛敏那大吼,话声被大石落下的声音所打断,这只让他更感到愤怒。“我给你们机会,让你们可以为我工作,为黑暗之后献上荣光。我为你们及你们的家人没想,但你们既顽固又愚蠢。依们将会付出你们生命作为代价!” 龙骑将高举着黑夜使者。“我要杀光所有的男人、女人、和小孩!” 龙骑将宣布后,派烙斯张开翅膀,飞上天空。恶龙深吸一口气,打算用烈焰将底下嚎陶无助的人们烤成焦炭。 但,龙的俯冲被挡住了,马它福罗从破碎的要塞废墟中飞起,向着派烙斯直冲去。 这只年迈的巨龙已经完全疯狂。她再次陷入了失去自己孩子的恶梦中。她依稀看见那骑着银色、金色巨龙的骑士,手握着丑恶的屠龙枪在阳光下闪耀着。她白费心机地试图说服孩子们不要加入这场毫无希望的战斗,她无奈地希望能够说服他们这场战争已然结束。它们的年纪很轻,听不过劝,他们离开了巢穴,只留下她独自在巢中哭泣。她的心中可以想见那场惨烈的战争,她的孩子们全死在屠龙枪下,而此刻,她听到了猛敏那的声音。 “我……要杀死所有的小孩!” 就如同几世纪前一般,她飞上天去保护她的孩子们。 派烙斯被这个意料之外的攻击吓了一跳,他勉强避开了马它福罗朝他侧翼破绽的一击,但马它福罗终究还是抓中了他用以挥舞翅膀的强壮肌肉,带来了~阵剧痛。 派烙斯借着在空中翻滚取回优势,以锐利的前爪在马它揭罗柔软的腹部划下一道很深的创口。 在完全疯狂的状态下,马它福罗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但年轻力壮巨龙的怪力还是令她在空中翻了好几圈。 方才的翻身是派烙斯反射性的防御动作,借着这个姿势,他同时取得了高度和时间上的攻击优势。但,他忘了背上所载龙骑将这回并没有装上平日战斗用的龙鞍,使得猛敏那立刻朝底下的广场落去。幸而高度并不太高,他毫发无伤地落地,只有些瘀青和惊魂未定。 大多数人看见他站起身后,都害怕地逃了开,但他注意到在广场的北边有四个人并没有逃跑,这四个人向他走来。 马它福罗出手攻击派烙斯,及猛敏那坠落到地面这些意外,使得惊慌的群众受到了加倍的刺激,伊力斯坦所无法办到的事情这下如愿了。大伙纷纷恢复了神智,开始摆脱恐惧的阴影,集体向着南方逃去。见到这情形,龙入军官马上派出手下所有的士兵紧追在后,同时也从要塞里指派了一只翼龙,紧急召回攻击的部队。 龙人们涌进了群众中,如果他们是想让这群人感到惶恐,他们显然误算了。人们受够了,为了获得别人所承诺的和平与安全,他们已经被夺去了一次自由,而今他们终于明白只要有这些怪物在,克莱恩就不可能有任何的和平。来自索拉斯、盖特威的男人、女人和小孩,用手边所有可用的武器来搏斗:岩石、拳头、牙齿和指甲都化成了宣泄愤怒的工具。 大伙被人群分了开来,罗拉娜也被隔离了众人身边。吉尔赛那斯试着留在她身边,却还是被众人给挤开。精灵女子害怕地紧握着剑,往要塞的墙边退去。她慌张地看着眼前的战斗,一个男子抱腹倒了下来,满手都是自己的血。他濒死的眼神盯着她,鲜血流到她的脚边,她呆呆地看着这一滩血。接着听见附近传来一阵声响,她颤抖着抬起头,正好看见那个杀人凶手,那只丑恶爬虫的脸。 龙人见到眼前一个被吓呆的精灵女子正呆站在她面前,想到了一个轻易解决掉眼前猎物的方法。它长长的舌头舔着剑锋的鲜血、跨过了地上的尸体、朝罗拉娜冲来。 她紧握住手中的剑,喉头不安地吞咽着,罗拉娜只能凭着最原始的防卫本能、盲目地往前乱刺,龙人毫无防备的被击中,罗拉娜将剑深深刺入敌人的身体,感觉锋利的剑锋利透了护甲,割穿肌肉,听见这怪物骨骼断裂的垂死哀号。它变成了石头,罗拉娜的武器也被卡在五块中。但罗拉娜冷静地思考着,让自己也吃了一惊,她想起了战士们曾经说过,只要等一段时间,尸体自然会变成灰,到时便可以将武器抽出来。 格斗声包围着她,那是垂死的叫声,喊杀声、撞击声、哀号声。 但她丝毫不为所动。 她冷静地等着尸体化成灰,弯下腰,拨去了剑上的灰,对着阳光高举着剑,脚下躺着被她所杀的龙人尸体。她寻机四周,看不见坦尼斯,也看不见其他的人,或许,他们都死了,而她说不定也很快的会步上他们的后尘。 罗拉娜抬头看着阳光灿烂的天空。对她来说,这一切有如崭新的世界。每样事物、每颗石头,每片叶子,看起来都清晰无比。 一阵温暖的和风吹过,吹散了她上方以及她家乡上空的乌云。罗拉娜的灵魂终于由禁烟已久的恐惧牢笼中释放,飞向云端,手中的剑,反射着阳光。 黑暗之后此刻也发现了一名全身发光的神祗,穿着闪亮的白盔甲,出现在地平线的彼瑞。她还没作好与她交战的准备,也没预料到它会在这时候重新降临,她决定暂时撤退,重新构思她的计划,这是她第一次考虑到失败的可能性。黑暗之后抛弃了她的爪牙,留下他独自为自己的命运搏斗。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龙骑将·马它福罗的孩子 猛敏那观察眼前渐渐逼近的四个人。他发现眼前的人不是那群战俘。然后,他察觉他们正是和那名金发牧师一起旅行的家伙。 就是这些人打败了沙克沙罗斯的黑玛瑙,逃出了运囚车队,混进帕克塔卡斯。 他觉得自己仿佛早就认识这些人:一个来自破败之地。 荣光已逝的骑士;一个努力想让人认同自己是人类的半精灵;一个病态有残疾的法师、以及法师的双胞胎哥哥,一个脑子大概跟花生米一样大的壮汉。 这将会是场有趣的战斗,他想。他几乎想对这样的面对面战斗表示欢迎。这样的机会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日复一日地指挥着部队战斗,他开始对这感到厌烦。 想到烈焰,他抬起头看着天空,暗自盘算着不知能否从它那边得到援助。 不过红龙看来似乎自有麻烦要处理。马它揭罗在战场上叱吒风云时,派格斯还在蛋里等着孵化;虽然她没有强大的力量,但是她的经验和智慧可以弥补战术上的劣势。空中弥漫着龙的烈焰,龙血像雨一般地降下。 猛敏那耸耸肩、转头看着四个正小心翼翼接近他的人。他听见法师正提醒他的朋友们:猛敏那是黑暗之后的牧师,因此他可以祈求她的帮助。猛敏那从间谍口中得知法师虽然年轻,但却有着和年龄极木相称的强大力量,似乎是个危险的人物。 四个人保持着沉默,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交谈,当然更不需要与敌人寒暄。虽然有点讽刺,但双方对彼此都抱待着敬意c 这一场战斗不再有怒气。双方将会冷静地对峙,最大的赢家将会是死亡。 四人往不同的方向散开,由于没有东西可以掩护他的背后,自然也露出了许多破绽。猛敏那将身子放低,挥舞着手中的黑夜使者,一边吓阻他们冒然前进,一边思考着战术。他必须马上扭转眼前的劣势才行。他右手紧抓住钉头锤,邪恶的牧师用尽全力弓着身子向前冲去。突然的动作令对手泞不及防。他并没有举起武器,他只需要用手碰到敌人就行了。他稳稳地停在雷斯林的面前,抓住法师的肩膀,立刻开始念出对黑暗之后的祷文。 雷斯林尖叫着倒下,他的身体,被看不见的邪恶力量所攻击,他痛苦地滚倒在地上。卡拉蒙发出惊人的吼声,对着牧师冲去,但猛敏那早有准备。他的钉头锤“黑夜使者”轻轻地扫过卡拉蒙的身体。“黑夜!”猛敏那低吟着,卡拉蒙惊人的吼声变成了惨叫声,附有魔法的钉头锤让他陷入了黑暗中。 “我看不见了!坦尼斯,帮帮我!”壮硕的战士狂叫着,盲目地乱闯。猛敏那阴险地笑着;一锤正中卡拉蒙的脑袋,卡拉蒙像只受伤的水牛般倒了下去。 他从眼角瞥见半精灵手中持着样式古老的双手巨剑冲向他。 猛敏那飞快地转过身,以黑夜使者的硬橡木柄架住了坦尼斯的攻击。两人僵持了一阵子,直到猛敏那以压倒性的力量将坦尼斯推到地上。 索兰尼亚骑士举起剑对敌人致敬,这是一个要命的错误。这给了猛敏那从身上的暗袋里掏出一根铁针的机会。他举起针,再次祈求黑暗之后的庇护。史东缓缓地走向前,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 坦尼斯躺在地上,感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压在地上,他无法转动头部,连舌头都没办法挪动。他能听见雷斯林的惨叫声被硬生生地扼住,也能听见猛敏那对着黑暗之后祝涛着。坦尼斯眼睁睁看着龙骑将好整以暇地走向前,高举着针头锤,就要结束史东的性命。 “Blawns,Kllalas !”猛敏那以京兰尼亚语说着。他高举着针头锤,讽刺地模仿着骑士的敬礼,然后瞄准了骑上的头部,对骑士来说,这种死法是最痛苦的,敌人竟然选择让他干干脆脆、痛痛快快地死! 突然间,一只手抓住了猛敏那手腕。他惊讶地看着那只手,一只属于女人的手。 他感受到一股足以与他相匹敌的力量,神圣对比于他的邪恶。只是这么一碰,猛敏那的意志突然无法集中,忘却了原本要献给黑暗之后的祷文。 黑暗之后此刻也发现了一名全身发光的神女,穿着闪亮的白盔甲,出现在地平线的彼端。她还没作好与她交战的准备,也没预料到它会在这时候重新降临,她决定暂时撤退,重新构思她的计划,这是她第一次考虑到失败的可能性。黑暗之后抛弃了她的爪牙,留下他独自为自己的命运搏斗。 史东感觉到压制着他的法术消失了,他的肌肉再度获得了控制。他看见猛敏那把一腔怒火发泄在金月身上,疯狂地攻击她。 骑士冲向前时,也看见坦尼斯站起身,手中的宝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两人都第一时间冲向金月,但河风比他们要更快到达金月的身边。河风用力将她推开,用使剑的手臂接下这本该击碎金月头骨的一击。河风听见牧师大喊“黑夜”,而他的视线也随即被卡拉蒙所面对的相同黑暗包围。 但奎苏族的战士早就料到这一点,他并没有慌张。河风还是听得见敌人的行动。 他强自忍耐伤口的疼痛,将剑换到左手,对准敌人呼吸声的方向刺了一剑。然而刀锋却被龙骑将坚硬的盔甲给挡开,从河风的手中脱出。河风慌乱地掏着匕首,就算明知道死亡将近,希望非常渺茫。 就在那一刹那,猛敏那发现自己孤立无援,再也没有任何来自灵界的力量帮助他,绝望的情绪紧紧地将他包围,他再度呼唤黑暗之后。但她再也无暇顾及猛敏那,因为她有自己的状况要对付。 面具后的猛敏那开始流汗。他咒骂着这顶碍事的头盔,让他难以调整呼吸。等到他发觉到头盔不适合面对面搏斗时,一切为时已晚,头盔已经遮住了他的左右视线。他看见高大的平原人正痛苦且盲目地在他面前挣扎,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宰了他,但附近还有另外的两名战士。骑士和半精灵已然脱离了他术力的压制,开始朝他通来。他眼角发现有不寻常的人影,立刻转过身去,发现半精灵正全力冲向他,刀锋闪着寒芒。 骑士到哪里去了?猛敏那挥舞着针头锤,试着暂且阻止他们逼近,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则使劲扯掉碍事的头盔。 太迟了,猛敏那的手刚放上头盔,姬斯——卡南的魔剑已刺进他的盔甲、由背后穿了出来。龙骑将猛然回过身,模糊的视线只看见索兰尼亚骑上的出现。古老的剑身刺进他的腹腔。猛敏那跪倒在地上,仍挣扎着想脱下头盔。他不能呼吸,也看不见了。他感觉身上又中了一剑,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高空中,濒死的马它福罗被全身上下的伤口和失血所折磨,耳中传来孩子们哭喊着呼救的声音。她感到困惑,眼前一阵迷乱,就好像派烙斯此刻正从四面八方攻击着她。 之后,红龙飞到她眼前,背对着山脉。马它福罗发现了一个机会,她要拯救自己的孩子。 派烙斯对准老龙的脸吐出一口烈焰。它得意地看着她的头变得焦黑,眼珠也开始融化。 但马它福罗毫不顾火焰正吞食着她的眼球,盲目地凭着最后一眼的记忆直冲向派格斯。 红龙脑中正被疼痛和胜利的喜悦所占据,突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当他奋力吐出最后一口龙焰时,它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山的正前方,他已经无路可退,避无可避。 马它福罗有如诸神投掷的长枪般,以全身的力量撞向他。两只龙撞上了山脉,山峰为之崩塌,山坡上爆出了两团巨大的火焰。 多年以后,马它福罗的故事成了传说,有人说,他们仍听见龙的声音,宛如烟雾缓缓飘散在秋风中,喊着:“我的孩子……” 正文 终章 婚礼 秋季的最后一日,曙光既清澈又明亮。空气中夹杂着暖意,蕴含着南风所送来的温暖香气,自从难民们逃出了帕克塔卡斯后,暖洋洋的南风仿佛守护着他们一路逃离龙人大军。龙人大军花费数日才突破了帕克塔卡斯的城墙,它的大门被巨石封锁,高塔被溪谷矮人所戍守。赛斯顿率领着英勇的溪谷矮人,站在高塔上向下头无计可施的龙人们投掷石块、死老鼠、偶而还夹杂着他们倒霉的同伴。这给了难民们足够的时间逃入山脉,虽然饱受小部分龙人部队的骚扰,但却没有受到什么真正的伤害。 佛林特自愿带着一队人类,到山脉里寻找能让每个人渡过寒冬的地方。由于丘陵矮人的家乡离此不远,佛林特对这里的地形还算熟悉。佛林特的小队发现了一条僻处于陡峭群峰间的狭窄山谷,唯一的人口在冬天时会被大雪封闭。这座山谷易守难攻,可以轻易地击退数量惊人的龙人大军,况且还有很多山洞可以躲避恶龙的攻击。 难民们沿着一条危险的路走进山中,抵达了这座山谷。一阵雪崩掩盖了他们的足迹,同时也封锁了入口。等到龙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可能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 山谷在群山的包围中得以躲过冬天的酷寒。森林中到处都是猎物。清澈的山泉从山中流下。人们悼念死者,庆祝逃出生天,建造了栖身之地,举办了一场婚礼。 秋季的最后一日,西沉的暮色在群峰上撒落宛如火焰般的颜色,像是怀念着死去的龙。河风和金月在这一天结为连理。 当两人表明希望由伊力斯坦为他俩主持仪式时,伊力斯坦感到无比荣幸,并且详细询问着他们族里的规矩。但两人表示全族的人都已丧生,奎苏族的传统已不需要再继续。 “这将会是我们的婚礼,”河风说。“象征着新时代的开始,而不是沉溺在早该随风而逝的过去。” “我们会怀念自己的同胞。”金月柔声说着。“但我们必须向前看,而非频频回首。我们借着牢记过去的哀伤与美好、来赋予它价值。但历史将不再是我们的包袱。” 因此,伊力斯坦从米莎凯的白金碟中遍查了古老诸神有关婚姻的规范。他要求金月和河风写下自己的誓言,打从心中找出两人相爱的真正意义。因为这誓约将在诸神面前立下,即使死亡也不能使其终止。 奎苏族的传统还是保留下了一部份。两个人必须在交换誓约的时候献上一个亲手做的礼物,以示真诚。 正当阳光还炙热的时候,伊力斯坦站上了他的祭坛,人们静静地站在祭坛下仰望着。提卡与罗拉娜由东走来,手上拿着火把。 金月,酋长的女儿,尾随在她们的身后。 她放下闪耀着金光和银光的秀发,任其披落在肩上,头上戴着秋天落叶拾级而成的冠冕,穿着从旅程一开始就穿在身上的鹿皮裤,颈上的米莎凯护身符闪炽着光芒。她拿着用珍贵的丝绸层层包裹的礼物,因为她的爱人必须是第一个看见的人。 提卡眼神迷稼地走在她前面,年轻女孩的心中充满着自己的梦想,她开始觉得男人与女人所共同分享的大秘密或许并没有那么恐怖,说不定反是件甜美而值得期待的事。 罗拉娜站在她身边,高举着火把。人们低语盛赞着金月的美,但罗拉娜走过时,每个人都沉默了下来。金月是人类,她的美丽宛如绿树、远山及蓝天般易于亲近。 罗拉娜的美是专属于精灵的美,换言之,是带着神秘气息的。 两名女子将新娘带到伊力斯坦的身旁,然后转过身面向西方,等待新郎。 明亮的火光照亮河风的前路,坦尼斯和史东,两人脸色严肃地领路。河风尾随在后,身高鹤立鸡群,神情依旧冷漠而严肃,但他眼中有着喜悦的光芒,即使火把的火光也为之黯然。他的黑发上戴着落叶所制成的桂冠,他的礼物用泰索何夫的手帕包裹着。佛林特和坎德人跟在他身后。卡拉蒙与雷斯林走在最后头,法师以手中的玛济斯法杖取代火把。 男子们将新郎带到伊力斯坦面前,然后加入女士们的行列。 提卡发现自己正站在卡拉蒙身旁。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碰着他的手。他温柔地对她笑着,将她的小手紧握在自己的大手中。 伊力斯坦看着眼前这对新人,心中不禁想到他们所遭遇过的危险、哀伤和恐惧,以及他们艰困的生活。他们的未来究竟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他有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两人见到伊力斯坦的神情,也都理解了他的想法,体谅地双双伸出手来。伊力斯坦将他们拉近,低声说着只让他们听见的话。 “是你俩人的爱情以及对彼此的信心,为这个世界带来希望。 你们彼此都愿意为这希望献出生命,彼此也都曾拯救过对方的性命。阳光仍在闪耀,但黑夜就要来到。你们也是一样,你们将共同渡过漫长的黑夜,直到曙光降临。但你俩人的爱将会是点亮前路的火炬。“伊力斯坦往后退了一步,开始对所有的人发言。一开始,他的声音略带沙哑,但他感觉到诸神的宁静祥和降临了此地,祝福着这一对新人,因此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朗。 “左手代表属于心的手,”他把金月的左手放在河风的左手上,并且将自己的左手一起放上。“我们将这两人的左手紧紧相握,让心中的爱意也随之紧密交融,汇成更伟大的节操,犹如小溪江成大河。河流流经大陆,流入未知的领土,探索着新的国度,但终归流人海中。凭着他俩人的爱,神上之神帕拉丁,请祝福他们,并让他们能在这破碎的大地上仍旧保有着心灵的平静。” 在一片沉默的祝福中,丈夫和妻子紧紧相拥。朋友们围拢起来,孩子们静静地靠在父母身旁。原先满怀逝者之情的心慢慢抚平。祥和逐渐降临。 “对着彼此发誓。”伊力斯坦说。“交换你们彼此出自于真心及手中的礼物。” 金月凝望着河风的眼眸,深情款款地说着。 “北方烽火连绵恶龙肆虐于天,”智慧终将降临,“智者和愚者皆云。 “在战火中,在最该英勇无畏的时候。 一切都比男女间的约束来得重要。“但你和我,越过了燃烧的平原,穿过了地底的黑暗,让世人知道,让每个角落明了,上天又赐予了他们重生的机会,我们所站着的祭坛,我们彼此的呼吸,一切都比男女间的承诺来得重要。 接着,河风说:冬日即将降临,天地一片灰暗,积雪里,是该对原野中萌芽的树木赞许,因为这一切都比男人对妻子的承诺来得重要。 我们信守着彼此的承诺,在暮色里订下金石之盟,借着英雄们的见证,借着火光的照耀,孩子们将会看见被恶龙所遮掩的星月,微不足道的事也困男人对女人的承诺而变得宏伟。“交换了誓约之后,两上交换了彼此的礼物。金月羞赧地将礼物交给河风。他颤着手、打开了这份礼物。那是一络金发串成的指环,以同它一般华美的金银系带束着。金月将母亲的首饰交给佛林特,老矮人的手艺一如往昔。 在索拉斯的废墟中,河风找到了一块逃过恶龙肆虐的树枝,他一直将这样东西带在背包里。这根树枝变成了河风送给金月的礼物。一枚指环,光滑无缺,没有任何的装饰。打磨过之后,木质闪着丰润的金色光泽,表面布满美丽的纹理。金月拿起戒指,想起了她第一次看见那么多树时的感受,那一夜他们仓皇得又饿又暴地逃进索拉斯,带着蓝色的水晶杖。她开始轻泣,用泰斯的手帕拭着眼睛。 “祝福这两样礼物,帕拉丁。”伊力斯坦说。“这些礼物象征着无畏的牺牲与无私的爱情。让他们俩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也还能够看着这两样礼物,让自己相信,前方依然有着爱情照耀。伟大而光耀的神,精灵和人类的神,矮人和坎德人的神,祝福这两位,你的子民。愿他们两人今日在心里种下的爱情种子,借着他们灵魂的滋润,能够发育成生命之树,庇护那些寻找安宁、祥和的人们。 借着两人交换的誓约,紧握的双手,给予彼此的礼物,你们两人:河风,流浪者的孙儿,金月,酋长的女儿。在心中,在人们的眼中,在神的眼中合而为一,永不分离。“河风将他的戒指戴上金月瘦削的手指。金月拿回她的戒指,河风照着奎苏族的仪式跪在她的面前。但金月摇摇头。 “起来吧!战士。”她笑着说道,眼角还泛着泪光。 “这是命令吗?”他柔声问。 “这是酋长的女儿所给你的最后一道命令,”她低声说。 河风站起身。金月将金色的戒指套在他的手指上。河风轻拥她入怀,而她也紧拥着他。两人双唇相接,身心有如水乳交融般合而为一。人们高声欢呼,点亮了火把。太阳西沉到山后,天空中满是如火般灿烂的晚霞,很快地,如黑丝绒般浓密的黑夜笼罩了暮色。 新人被大伙们前呼后拥地带下小丘,宴会和狂欢接着开始。 雕着松树与森林的大桌子摆放在草地上。孩子们终于摆脱了典礼的束缚,可以尽情的奔跑,玩着屠龙的游戏。 今夜他们将所有的不快和烦忧全抛诸脑后。男人们搬出他们从帕克塔卡斯抢来的大桶麦酒和红酒,向新人敬酒。女人们则端上一盘又一盘的食物,盘里装着的是从森林里猪来的野味、捡拾来的野果、以及从帕克塔卡斯的粮仓里夺来的食物。 “别挡我的路,让一让,让一让。”卡拉蒙嘟咬着坐了下来。大伙笑着让出位置给他。马丽塔和另外两名女子端上来一大盘的鹿肉,放在卡拉蒙的面前。 “这才叫食物啊!”战士赞叹道。 “嘿!”佛林特大喊,边用叉子叉往卡拉蒙盘子上一块正在冒烟的肉。“你该不会连这一块也想吃掉吧?” 卡拉蒙欣然地利用这个空档,一滴不漏地在佛林特脑袋上空干了一大杯的麦酒。 坦尼斯和史东两人比邻而坐,低声交谈。坦尼斯的眼角偶而会膘向罗拉娜。她坐在一张桌子旁,热络地和伊力斯坦聊着。坦尼斯一边想着她今天是如此的美丽动人,一边感慨她与自己当初离开奎灵那斯提时那个一厢情愿、为爱所苦的小女孩之间有着多大的差异。他告诉自己这样的转变是很好的。但他同时发现自己正奇怪她与和伊力斯坦有什么好聊的? 史东拍拍他的肩膀。坦尼斯吃了一惊。他完全忘了刚刚两人的话题。他红着股开始道歉,却看见史本脸上的表情。 “怎么搞的?”坦尼斯警觉着半站起身问。 “嘘!不要乱动。”史东压住他。“用看的就好。在那边,自己一个人坐着。” 坦尼斯迷惑地望向史东指着的地方,他看到一个人独自坐着,心不在焉地吃着面前的食物,像是淡而无味一般。只要有人靠近,他便低下头,提防地看着那个人,直到他经过。也许是感觉到了坦尼斯的眼光,他突然抬起头,直挺挺地盯视着他们。 “不可能的!”他颤声道。“我们明明看见他死了!和依班一起,没有人可以逃过— —” “那么我没看错了。”史东面色凝重地说。“你也认出了他。我还以为我神志不清了。我们去和他谈谈。” 当他们再转回头的时候,人却已经不见。他立刻在人群中搜索,但却已经错失了抓住他的机会。 当银色和红色的月亮升起时,已婚的人们绕着这对新人围成一个圈圈,唱着赞颂婚姻的歌曲。未婚的单身男女则在外面成对共舞,孩子们则因为过了上床时间而跳上跳下的嬉闹着。营火旺盛地燃烧着,夜空中高挂着银色与红色的月亮,乐声、人声鼎沸。金月和河风紧抱着彼此,两人的眼睛中闪耀着比火焰还要炙热的光芒。 坦尼斯站在远处看着朋友们。罗拉娜与吉尔赛那斯两人跳着精灵传统的舞蹈,唱着精灵欢宴时的歌曲。史东和伊力斯坦讨论着要往北方找寻传说中的海港,美丽之城塔西斯,希望能够找到船将这群人截离这个被战火摧残的大陆。提卡厌倦了看着卡拉蒙不停地吃,不断逗弄着佛林特,直到他红着一张老脸答应和她共舞为止。 雷斯林到哪里去了?坦尼斯四处张望着。半精灵记得宴会上还看到过他。法师食量很小,只顾着喝他的草药汁。看来异常地苍白而沉默。坦尼斯决定先找到他。 和这个少年老成,工于心计的法师相处似乎比较适合他今晚的心境。 坦尼斯漫无目标地在月光漫步,多少意识到自己的方向是正确的。他发现雷斯林坐在一株遭闪电台中。树干焦枯、枝叶散落一地的树下。半精灵在沉默的法师身旁坐了下来。 一个小小的身影躲藏在半精灵身后的身旁。泰斯好不容易可以听到这两个人密谈的内容了! 雷斯林的眼睛看着被群山遮掩,只浮露出些微轮廓的南方大地。南风依然吹着,但风向就要改变了。气温正慢慢降低,坦尼斯隐约感觉到法师瘦弱的身子正发着科,借着月光的照耀,坦尼斯惊讶地发现他与同父异母的姊姊奇蒂拉竟是如此的相像。 这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但却让坦尼斯的心中浮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让他感到更加不安。他不停地将一块焦黑的树皮由右手掷到左手,再由左手丢回右手。 “你为什么看着南方?”坦尼斯突然问。 雷斯林看着他。“我的这双眼睛只能看到什么,半精灵?”法师自怨自艾的低语。 “我看见了死亡,死亡和毁灭。我看见了战争。”他指着天空。 “星座还没有回到天上。黑暗之后还没有被击败。” “真正的胜利或许还很遥远。”坦尼斯开口,“但我们总是打了一场胜仗——” 雷斯林边咳嗽,边哀伤地摇头。 “你觉得没有希望吗?” “希望是否定现实的表现。不过是画饼充饥罢了。” “难道你是说我们应该就此放弃?”坦尼斯说,恼怒地抛掉树皮。 “我是说,我们应该丢掉那张画饼的纸,用自己的眼睛看清事实。”雷斯林回答。 他边咳着边将袍子拉得更紧。“你要怎么和恶龙作战,坦尼斯?我们还会遇到更多的龙!比你所想像的还要多!我们所呼唤的屠龙英雄修码在哪里?屠龙枪在哪里?省省吧!半精灵。你不用再和我讨论什么希望的问题了。” 坦尼斯没有回答,法师也不再说话。两个人静静地坐着,一个人继续看着南方,一个人看着空寂的夜空。 泰索何夫躲近树后面的草丛中。“没有希望了!”坎德人难过地自语道,后悔自己跟来偷听他们的对话。“我不相信,”他自言自语着,但目光也随着坦尼斯一起投向夜空。连坦尼斯也觉得没有希望了,坎德人察觉,这个想法让他心股俱裂。 自从老法师死后,坎德人的身上开始起了不为人知的转变。 泰柬柯夫开始觉得这场冒险是认真的,因为这将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他想过自己为何会被卷入这一切,也许原因正是他所告诉费资本的答案:他该做的事虽然小,但却是不可或缺的。 但直到刚刚为止,坎德人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一切努力说不定都会落空,大家的心血可能都会白费;也许大伙都会受苦,失去身旁所爱的人:就像费资本。恶龙们还是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不过——”炊德人低声对自己说,“我们还是会继续尝试,继续保持希望。 这是最重要的——尝试和保持希望的心。也许最后只有这件事有意义吧。“从天空,缓缓地飘下了轻柔的物体,拂过坎德人的小鼻子。泰斯伸出手去一把抓住。 那是根小小的,白色的羽毛。 正文 第二卷 冬夜之巨龙 序章 九英雄物语·神锤 冬天凛冽的寒风在外面吹着,但对卡若理山脉中的高山矮人来说,暴风雪的威力对他们毫无影响。当领主要求肃静的时候,群集的人类和矮人们纷纷安静下来,一个矮人诗人走出来欢迎回归的英雄。 威胁由北方降临,正如我们所预知:寒冬的先锋,龙之舞遍及大地,直到从森林里,从平原上太地底下,他们九人汇聚,天地变色于前。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的传说。 一位来自岩石的花园,自接入的厅堂,饱经风霜却又凝聚智慧,心和意志毫无迟滞的,在手臂的血脉中流窜。 在他如父般慈祥的臂弯中,众人的灵魂齐聚。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的传说。 一位是从和风拂面的国度降临,随风漂荡,在晃动的草原上,坎德人的国度中,一个小小的麦子也有机会,转成青绿,转成金黄,再转成青绿。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的传说。 下一位来自平原,遥远的国度,在天际的家园。 带着一柄水晶技,慈悲的压力,光芒闪耀于其手,承受着世界的伤口,她出现在人群之中。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的传说。 下一位亦来自平原,在月亮的阴影下,遵照着仪式,遵照着传统,跟随着月光,他的魔力控制着他的一举一动,控制着他战士的血液,控制着他战士的双手,从天空中降落的光芒。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的传说。 一个没有出现的英雄,离开却未及回归,有着火热的心,黑发的女剑客:她的荣耀无法以言语形容。 久年的摇篮曲,身处在半梦半醒中。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的传说。 一位有着荣誉之心,带剑的豪侠,数世纪以来守护着大地的翠马,从索兰尼亚的废墟中出现,再升起,当他的心坚守着岗位。 当他舞蹈的时候,宝剑是他最忠实的伙伴c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的传说。 下一位是黑暗的对比,单纯的兄长,让握剑的手尝试任何的可能。 甚至心中纤细的心弦。他的思绪像是被风吹皱的春水连自己也看不见底。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的传说。 下一位是大家的首领,半精灵,两族的血液让他受尽排挤,森林,平地,不管是在人类或精灵的世界中。 为了勇气而战,却害怕单纯的爱,他束手无策的面对着两者。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的传说。 最后一位来自黑暗之中,呼吸着黑暗,殒落的流星藏在话语之中,躯体忍受着无数的伤口,换取无上的知识,直到,直到他的祝福也跟着完结。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金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的传说。 旅途中又加进了其他的人们:一个毫无教养,却高贵到无法用教养来评断的女孩;一个美丽的公主,从森林中出现;古老的命运支线,没有人可以确定主角到底是谁。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的传说。 威胁自北方降临,正如我们所预知:冬日暂住,龙类沉睡在暂时宁静的大地上,但人森林里,从平原上太地底下,他们九人汇集,决定了眼前天地的运转。 九名英雄,在三个月亮的光辉下,在秋日黄昏的余晖中:世界为此退缩,他们挺身而出创造自己的传说。 每个人,或是至少许多酷爱龙枪的读者,为了要搞清楚在这段诗歌中到底是哪九名英雄而想破了脑袋。由于奇蒂拉的出现、造成了许多的困扰;但是,玛格丽特和崔西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说明了历史记载平党的一面:记录历史的人总是会有某种特殊的角度、特殊的思想:谁能够断言克莱恩上没有吟游诗人会把奇蒂拉算进这九人当中呢? —— 麦可·威廉斯 神锤 第一本的结局本来要和第二本的开头作出紧密的连结。我们原先准备要把英雄们在骷髅岩的冒险,以及在矮人王国中如何找到卡拉斯神锤,获取矮人领袖的信任。但我们的时间和空间都不够了。这段章节是用来连结所有这些“失落的篇章”,带领读者来到索巴丁的南门,让我们的故事可以继续下去。 —— 西克曼“卡拉斯神锤!” 高山矮人王朝宽广的大殿回荡着胜利的昭示。接着就是一阵激昂的欢呼声,混杂着低沉的矮人声音,和音调稍高的人类嗓音。这时,帕拉丁的牧师伊力斯坦走了进来。 虽然这个碗形的空间已经非常宽敞,但对矮人们来说,还是稍嫌挤了些。帕克塔卡斯的难民紧紧地贴墙站着,所有的矮人们则挤在底下的石凳上。 伊力斯坦走在正中央的通道中,自豪地握着巨大的战锤。众人见到他身上穿着帕拉丁的白色牧师袍,突然间安静下来。适才轰轰作响的吵杂声变成回音,传入地底震动着。 坦尼斯被这些巨响弄得有些头痛。他被挤在人群中。无论如何,他都不喜欢被关在地底下,虽然这个大殿的天花板高到连火把也没有办法照亮,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是被困在密闭的空间中。 “如果能够尽快结束,我会很高兴的。”他对着站在一旁的史东耳语道。 老是显得十分忧郁的史东此时看来比平时更加地阴沉。“我不喜欢这样,坦尼斯。” 骑上将双手交叠在胸前。 “我知道。”坦尼斯不悦地说。“你说过不只一次了,现在为时已晚。我们只能试着改善现况,而且没办法做任何改变了。” 两人的对话很快地又被欢呼声淹没,伊力斯坦走下走道前,高举起战锤展示给群众看。坦尼斯揉搓着前额,这么多人挤在洞穴的密闭空间内,让他开始感觉有些晕眩。 伊力斯坦走上走道;站在大殿中央王座,起身迎接他的是宏非尔,海勒族矮人的领主。矮人身后是由七座岩石雕刻成的王座,如今都已空了下来。宏非尔站在最宏伟的第七个王座之前,索巴丁之王的位置。一旦宏非尔收下卡拉斯神锤后③,这个位置将会由他继承。寻获这个古老信物对他而言是无比的收获,因为借着这个信物,他可以将所有的矮人领主统一在他的旗下。 “是我们拼死夺回这个战锤的。”史东慢慢地说,眼睛看着那光耀的武器。“传说中的卡拉斯神锤,用来铸造屠龙枪的工具。 消失了数百年之久,曾被找到,尔后又造落。现在就这样白白地送给矮人!“他不屑地说。 “这个神锤以前确实是赏赐给矮人的神兵。”坦尼斯无奈地提醒他,并感到额头上滴下汗珠。“如果你忘记的话,可以叫佛林特再告诉你一次。无论如何,现在这神锤确实是属于他们的了。” 伊力斯坦走到王座前,领主穿着厚重的饱子和矮人们喜爱的沉重金色锁子甲等着他。伊力斯坦在王座前跪下,这是一个礼貌的动作,因为假使不这样,即使王座离地足足有三尺高;这高大、浑身肌肉的牧师恐怕还是会与领主面对面针锋相对。矮人们为眼前的景象欢呼,坦尼斯注意到,暗地里,人类对于自己领袖的示弱并不感到十分光荣,有些人甚至在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请接受我族人的礼物!”伊力斯坦接下来的话语被矮人的另一阵欢呼声所淹没。 “礼物!”史东不屑地说。“该说是赎金才比较符实。” “为了回报,”等到四周寂静下来后,伊力斯坦接着道,“矮人们提供我们住所的慷慨行为。” “为了换取被关在墓穴里的荣耀……”史东喃喃道。 “我们也立誓,只要战争降临,我们将和矮人并肩作战!”伊力斯坦大喊。 欢呼声响彻大厅,当宏非尔领主弯下身接受神锤时,欢呼声更是震耳欲聋,矮人们跺着脚,吹着口哨,大多站上石凳又叫又跳。 坦尼斯感觉到一阵反胃。他看着四周,他们暂时还没办法好好休息。宏非尔会发表谈话;另外六个领主也是,更别提还有追寻者高阶议会的那些家伙。 半精灵碰碰史东的手臂,示意骑士跟随。两个人静静地离开大殿,低身以便通过一个狭隘的通道。虽然他们仍处在这庞大的地底王国中,但他们感到自己像是已经远离了尘嚣,处在沁凉如水的夜空下。 “你还好吧?”史东注意到坦尼斯大胡子下苍白的脸。半精灵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我现在好多了。”坦尼斯说,因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羞愧而脸红。“是因为那温度… …还有吵闹声……” “嗯,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史东说。“当然,还是要看追寻者议会到底同不同意我们去塔西斯。” “喔,你倒不需要担心他们投票的结果。”坦尼斯耸耸肩说。 “伊力斯坦显然还握有大权,因为他带领着大伙找到了栖身之处。 没有其他的高阶追寻者胆敢反抗他,至少不敢当面这样做。不用担心,我的朋友,也许只需要几个月,我们就可以乘着美丽之城塔西斯的有翼船去航海了。“ “不包括卡拉斯神锤。”史东忿忿地加上一句。他轻声地背诵着:“传说中,骑上拿到了金色的神锤,被帕拉丁保佑的神锤,只要交给拥有银色神臂的人,就可以铸造出修玛的屠龙枪,龙类的克星,他又将神锤交给名叫卡拉斯,或被称作骑士的矮人,奖励他在战斗中所表现出的节操与勇气。他将神锤以卡拉斯命名。 卡拉斯神锤就此传入矮人们的地底王国,当世界再度陷入混乱的时候,它将重新出世 ——“ “它的确重新出世了,”坦尼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说。他听史东提这个问题不知道几百次了! “它出世之后会被留在这里的!”史东打断他的话头。“我们应该带着它到索兰尼亚去,用它来铸造我们自己的屠龙枪——” “然后你就会成了修玛再世,手中拿着光耀的屠龙枪,受到大家的景仰喽!”坦尼斯再也控制不住了。“另一方面,你将会使得八百个无辜的人类牺牲——” “不,我才不会牺牲他们!”史东大怒道。“我们手头唯一有关屠龙枪的线索,你竟然用来交换——” 两个人突然间沉默了下来,因为有一个比阴影更为阴暗的人从他们旁边无声无息地冒出来。 “施拉克”一个声音嘶哑地说,迅即光亮从一个装在木杖上,镶金的龙爪所抓的水晶球中流泄出来。光芒照耀在一名法师的红施上。 年轻法师朝着两人走去,倚着法杖、轻咳着。法杖的光芒映在削瘦的脸庞,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皮肤和金色的眼眸构成了一幅诡异的景象。 “雷斯林。”坦尼斯紧绷着声音说。“你想做什么?” 雷斯林丝毫没有受到两人愤怒的眼光所影响,似乎早就习惯了每个人对他在场时所表现出来的厌恶。 他走到两人面前。伸出瘦弱的手,法师念着,“阿库拉——阿兰。苏。塔苟兰。亟思塔哈”一件闪着微光的武器出现在吃惊的坦尼斯和史东面前。 这是柄步兵用的长枪,几乎有十二尺长。尖端是纯银所铸,上面有着利齿和刀锋,枪柄是极上等的木材做的。尾端是钢铁制的,以便刺入地面。 “美极了!”坦尼斯吃惊地说。“这是什么?” “一柄屠龙枪,”雷斯林回答。 法师用手抓住长枪,走到两人之中,后者不由自主地退缩着,仿佛不愿意被他碰到。两人的眼睛盯着长枪。雷斯林转过身,把它递给史东。 “骑士,这就是你的屠龙枪。”雷斯林嘶哑地说着。“没有神锤,也没有银色神臂的帮助,你愿意带着它上战场,和修玛同样获得光荣,却也同时以死收场吗?” 史东的眼神闪烁着,他屏住呼吸,伸手出去抓屠龙枪。他惊讶地发现,手竟然穿过了它!屠龙枪就在他的手中消失了。 “该死的幻术!”他大吼着,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如果你是要开玩笑,雷斯林,”坦尼斯静静地说,“这并不好笑。” “开玩笑?”法师低声道。他奇异的金色眼眸跟随着骑上的背影。“坦尼斯,你应该更了解我的。” 法师用着坦尼斯只曾听见过一次的诡异声音,笑了。然后,他讥讽地对半精灵行礼,雷斯林跟着骑土一起消失在矮人地底王国的阴影中。 正文 第一章 白色有翼船·希望在布满灰烬的平原上 坦尼斯坐在高阶追寻者评议会召开的会场中,皱眉倾听着。 虽然这个伪教算是正式解散了,但领导着八百位难民的政治实体还是沿用这个名称。 “我们并不是对提供给我们地方居住的矮人毫不感激。”韩德瑞克挥舞着遍布疤痕的手,夸张地说道,“我们都很感激,这点我可以确定。正如同我们感激那些找回卡拉斯神锤,让我们有机会居住在这里的英雄一样。”韩德瑞克对坦尼斯深深地一鞠躬,后者简单地点头回礼。“但我们不是矮人!” 这番激情的告白引起了一阵低沉的赞赏声,让韩德瑞克花了好些时间静候群众安静下来。 “我们人类本来就不应该居住在地底下的!”周遭立刻响起大声的应和和鼓掌声。 “我们以农维生。我们不能在山坡上耕种作物!我们所要的是像我们被迫放弃的家园一样的土地。我认为那些害我们颠沛流离的家伙应该要负责!” “他是指龙骑将吗?”史东讽刺地低声对坦尼斯说。“我很确定他们会很乐意有人要来找他们负责。” “这些笨蛋能够侥幸活命就应该感谢了!”坦尼斯抱怨着。 “瞧!他们竟然反咬伊力斯坦一口,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一样!” 帕拉丁的牧师,同时也是这群难民的领袖,站起来回应韩德瑞克。 “因为我们需要新的家园,”伊力斯坦回答,低沉的声音在洞窟中回响着。“所以我建议派出一个使节团,前往美丽之城塔西斯。” 坦尼斯以前就听过伊力斯坦的计划。他的思绪飘到一个月前,他和同伴们刚从德肯的墓穴将神锤带回来时。 现在已服膺于宏非尔领导下的矮人领主们,已经开始准备面对北方邪恶势力的入侵。这些矮人们并非真的畏惧这股势力,毕竟他们的地底王国看来是滴水不漏的。他们也遵守坦尼斯带回神锤时所给的承诺:让帕克塔卡斯的难民们居住在南门,索巴丁地底王国的最南边。 伊力斯坦把难民带到索巴丁。他们努力试着要重建自己的生活,但这样的安排对他们来说不尽如人意。 他们的安全当然无虑,但难民们原先大多是农民,很难忍受居住在矮人们的地底洞窟中。春天到了,他们可以在山坡上耕种,但收获只够糊口。人们想要居住在有着新鲜空气和阳光的天空下。他们不想依赖矮人。 伊力斯坦想起了古老传说中有着关于美丽塔西斯的叙述,以及在它的港口中出人的天鹅形的船只。早在伊力斯坦刚提出来的时候,坦尼斯就坦言这些只不过是传说。自从三百年前的大灾变之后,安塞隆大陆这半边便未曾有人听说过任何关于塔西斯的消息了。因为矮人们在当时封锁了索巴丁王国,也是唯一通过卡若理山脉的通道;有效地阻隔了南北之间的讯息传递。 坦尼斯忧心忡仲地眼见高阶追寻者议会一面倒地投票支持伊力斯坦的提议。他们计划派出一小队人夫塔西斯,设法连络上进港的船只,乘上船,甚至买下一艘船来。 “谁要带领这个小队?”坦尼斯默默地问自己,虽然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每只眼睛都投向他。坦尼斯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始终只是静静听着、一声不吭的雷斯林便走到议会前,他瞪着他们,眼睛闪着奇异的金光。 “你们这些蠢货!”雷斯林说,他嘶哑的声音中带着怒意,“你们在做着蠢人才会有的美梦。要我说多少次?要我提醒你们星辰的预兆多少次?你们自己看见夜空中出现两个空洞的时候有何感想?”议会的成员们变换着坐姿,还有几个人交换着不耐烦的眼色。 雷斯林注意到这一点,继续说,他的声音中轻蔑的意味越来越明显。 “的确,我也听到了你们当中某些人的说法。这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常常会发生的,就像是树叶从树上掉落般。” 几个议会成员交换着意见,点着头。雷斯林静静地看了几分钟,嘴角带着轻蔑的笑意。然后,他再度开口,“我重复一次,你们都蠢到极点。被称作黑暗之后的星座消失的原因是因为它已经降临克莱恩。从白金碟上知道,代表帕拉丁的星座,也就是俗称的英勇战士,也来到克莱恩抵抗它的入侵。” 雷斯林停下来。站在他面前的伊力斯坦就是帕拉丁的先知,许多人改信这位神扯。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周遭的人对他妖言惑众的愤怒。神怎么可能会亲自参与人类的事务?难以置信!但被看作妖言惑众对雷斯林而言根本就不会造成任何困扰。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记住我说的话!在‘祷文’中有记载,黑暗之后将会带来它的 ‘尖啸大军’。这些尖啸大军就是恶龙!” 雷斯林最后一句话带着嘶嘶声,就像佛林特说的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我们都知道了。”韩德瑞克不耐烦地打断他。因为已过了他晚上习惯喝杯小酒的时间,这才让大神官有勇气开口。只是当雷斯林沙漏状的眼眸像两支黑箭刺穿他后,他很快地后悔了。“你——你要说什么?” “和平早已不存在克莱恩的任何一角落上,”法师嘶哑地说着,挥舞着瘦削的手。 “就算找到船,你们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不论你们到了哪里,只要抬起头看着夜空,你们就可以看见两个毫无一丝光亮的空洞。不论你躲到哪里,都会有恶龙追着你们!“ 雷斯林开始咳嗽,他的身体因喘息而扭曲起来,看来摇摇欲坠,他的挛生哥哥及时跑向前,用强壮的臂膀接住他。 卡拉蒙将雷斯林抱离会场后,看来似乎阴霾散尽。议会的成员摇摇头,声音微颤,苦中作乐地谈着这些童话。要想像整个克莱恩都陷入战火的样子实在太不切实际了。就连安赛隆大陆这个部份的战争都已接近尾声。龙骑将猛敏那已经被击败,龙人大军也被击退。 议会成员们伸着懒腰离开了议事厅,各自回到家中或酒店。 他们完全忘记询问坦尼斯会不会带领这个小队。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 坦尼斯表情凝重地和史东交换了个眼神,离开了洞穴。今晚轮到他守夜。虽然矮人们认为地底王国很安全,但坦尼斯和史东两人始终坚持要在通往南门的外墙边安置岗哨。他们太了解龙骑将,以致于在睡梦中也不敢对这值得‘尊敬’的敌人掉以轻心。 坦尼斯靠着南门的外墙,神情若有所思。他的面前是一片盖满了白雪的草地。夜空十分冷冽平静。他们身后是卡若理山脉——南门的唯一通道,事实上是一块巨大的突起岩石。这是矮人们固若金汤的防卫系统之一,也是矮人王国在毁灭性的大灾变和矮人门战役之后,能够锁国将近三百年的最大功臣。 大门有六十尺宽,近三十尺高,强力的机械装置控制它的开合。门的正中央几乎有四十尺厚,除北门外,这可以说是全克莱恩最坚固的大门了。一旦关上,光从外表完全无法查觉出它和岩壁之间的差别,这也是古老的矮人工匠们鬼斧神工的杰作。 但自从人类进驻南门之后,这里开始点起了火把;让男人、女人和小孩能出去透透气。对居住在地底的矮人而言,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弱点。 坦尼斯站在那里,看着草原外的森林,感觉不到一丝的宁静,史东、伊力斯坦和罗拉娜则加入了他。这三人本来正在讨论着一些事情;显然和他有关,却突然沉默下来,让人感到不舒服。 “你看起来很忧郁。”罗拉娜轻声对坦尼斯说,手放到他的手臂上。 “你相信雷斯林是对的,没错吧。坦塞勒——,坦尼斯?”她要讲出他的人类名字仍有些结巴。但她心里明白,他的精灵名字只会为他带来痛苦。坦尼斯看着放在他手臂上的纤细小手,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掌合上去。 只不过几个月前,这双手还会让他感到罪恶与挣扎,纠缠在与一个人类女子和一个儿时玩伴的爱情中。但如今罗拉娜的手让他感到温暖与平静,虽然还是会令他心跳不已。他思索着这样的反应,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我从很久以前就学会相信雷斯林的忠告。”他说,同时也明白这会让他们十分的失望。果然,史东的脸色阴沉下来,伊力斯坦皱着眉头。 “我想这次他还是对的。我们赢了一场战役,但距离全盘胜利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我们都知道,北方的索兰尼亚正陷入猛烈的战火中。我们可以轻易揣测出黑暗的势力绝不会只以征服阿班尼西亚作为最后目标。”。,“但你只不过是在揣测!”伊力斯坦争辩道。 “别让那名年轻法师身边的黑暗气息干扰了你的思考。他也许是对的,但我们没有理由放弃希望和尝试!塔西斯是个繁荣的海港——至少我们听说的是如此。在哪里我们一定可以打听到其他地方的情形。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一定能再找到某个与世无争的乐园。” “听伊力斯坦的,坦尼斯——”罗拉娜柔声说。“他很有智慧。当我们的人民逃离奎灵诺斯的时候,他们不是盲目地逃难。 他们是逃往一个没有战争的天堂。我的父亲有个计划,虽然他不敢公布——“ 罗拉娜突然安静下来,讶异着她一席话所造成的影响:坦尼斯甩开了她的手,直视着伊力斯坦,眼神中满是愤怒。 “雷斯林说过,希望只不过是否定现实的表现。”坦尼斯冷冷地说着。 伊力斯坦带着歉意地看着他,半精灵勉强一笑。“我向您道歉,伊力斯坦。我实在是太累了,请原谅我。你的建议很好,我们是该带着希望前往塔西斯,而不该想那么多。” 伊力斯坦点点头,转身离开。“你要跟过来吗,罗拉娜?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但在我将领导权交给议会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马上过来,伊力斯坦,”罗拉娜红着脸说。“我——我想要和坦尼斯说说话。” 伊力斯坦体谅地看着两人,然后和史东一起沿着黑暗的小路回到南门。罗拉娜站在入口的地方,神情逐渐冷漠了下来,因为坦尼斯明显地装作没看见她。 “你又怎么了?”她最后终于开口。“听起来你似乎正帮着雷斯林打击我所见过最有智慧也最好的人!” “不要随便批评雷斯林。”坦尼斯沙哑着、边说边将火把插进水桶中。火光在嘶嘶声中熄灭。“事情不见得都像你们精灵认为的一样只有黑与白。法师救了我们很多次。我开始相信他的推理——我承认我觉得这比盲目的信仰更容易使人相信!” “你们精灵?!”罗拉娜大叫。“你的口气听起来还真像个人类!坦塞勒斯,你体内留着的精灵血统比你愿意承认的还要多! 你以前说留胡子不是为了掩饰你的血统,我相信你。但现在我不敢确定了。我身处在人类之中已经够久,够了解他们对精灵的看法了!我为我是精灵而感到骄傲。但你不是!你感到羞耻!为什么?因为你爱上的那个人类女子,她叫什么来着?奇蒂拉?“ “闭嘴,罗拉娜!”坦尼斯大吼。他把一只火把丢到地上,大步走向站在门口的精灵女子。“如果你想要讨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你和伊力斯坦呢?他也许是个帕拉丁的牧师,但他也是个男人——相信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我每天都只听到你说——”他开始捏着嗓子学起她的声音,“‘伊力斯坦很有智慧’、‘只要问伊力斯坦,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的 ’、‘听伊力斯坦的话,坦尼斯——” “你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罗拉娜顶了回去。“我敬爱伊力斯坦,我尊敬他。他是我所见过最体贴,也最有智慧的人。他乐于牺牲自己,一辈子都为了别人而活。但我所爱的只有一个,我只爱过一个人,虽然我开始怀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你在可怕的斯拉莫瑞里曾说过,我的行为幼稚得像个小女孩,所以最好赶快长大。我已经长大了,半精灵坦尼斯。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我看过死亡,也目睹了无数的苦难。我从没有如此害怕过! 我学习如何战斗,如何去杀死我的敌人。每件事都让我感到无比的难过与挣扎,直到麻木为止。但让我更难过的是看见你依然保持着清澈的眼神。“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圣人,罗拉娜。”坦尼斯静静地说着。 银色和红色的月亮升起,虽然不是满月,但仍然亮到足以让坦尼斯看见在罗拉娜的大眼中滚动着的泪水。他伸出了手想搂着她,但她退后了一步。 “你也许从不这样认为。”她忿忿不平地说。“但你显然有意要让我们这样想!” 她对他伸出的手视若无睹,从墙上抓下一支火把,走进索巴丁王国的黑暗通道中。坦尼斯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晶蜜色的头发反射着火光,看着她婀娜多姿,有如故乡白杨树般的身影渐行渐远。 坦尼斯站了一阵子,看着她的背影,搔着克莱恩上没有其他精灵长得出的浓密红胡子。他思考着罗拉娜的最后几句话,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奇蒂拉。想起她蓬松的黑色卷发,她暴躁、刚愎自用的个性,和她健壮、肉感的、为了成为女剑客所锻炼出来的身体。但这幅图像随即慢慢消失,被一双清澈、冷静的精灵双眸所取代。 如雷般的声响回荡在群山中。移动巨大石门的机关开始启动,让石门慢慢地关闭起来。坦尼斯看着它关上,决定不要进去。 “关在墓穴里。”他笑着想起史东的话,但他的心中同时也感到一股寒意。他静静地站了片刻,看着那扇沉重的石门拦阻在他和罗拉娜之间。石门发出一阵沉重的闷响,关了起来。这片山壁变得冰冷,毫无生物的气息。 坦尼斯叹了一口气,拉紧斗篷,向着森林走去。即使睡在雪地里也比睡在地底下要好多了。前往塔西斯前必经的灰烬平原,此刻想必也被封在层层积雪下。 边走边想着日后的旅程,坦尼斯抬头看着夜空。它闪着美丽的星光,但两个空洞遮掩了原本无假的美丽,雷斯林所说的两个失踪的星座。 天空的空洞,我的心中也有着同样的空洞。 在和罗拉娜的激烈争执后,坦尼斯几乎为可以开始接下来的旅程感到高兴。每个人都同意要离开,他知道这群朋友们并不觉得在难民间能找到归宿。 这趟旅程的准备工作让他有很多事情可以忙。他可以告诉自己不在乎罗拉娜躲着他。在旅程之初,天气让大伙都感到很愉快,几乎有回到秋天的感觉。 阳光照耀着大地,驱赶一切寒意。只有雷斯林仍披着最厚重的斗蓬。刚开始横越平原的北边时,大伙儿都十分愉悦地彼此调侃着、喀闹着,谈着过去以往居住在索拉斯时的趣事。没有人提起最近所经历的种种黑暗、邪恶的事,仿佛在眼前光明的远景之下,他们可以用意志力让相同的事情不再发生。 夜晚,伊力斯坦总会在营火旁解说着他刚从随身携带的白金碟上所学习的新知识。他的故事温暖了空虚的心灵,也更坚定了他们的信念。即使是坦尼斯,花了一辈子所寻找的真实信仰如今出现眼前,他却反而用更挑剔的态度检证着;也开始觉得它确实值得相信。他试着想要相信它,但有件事阻碍了他,每当他望向罗拉娜的时候,他的内心便明白是什么在阻挡着他。直到他解决自己内心的挣扎为止,他体内不停交战着的人类与精灵的血统是不会让他安静下来的。 只有雷斯林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那些快乐的谈笑、嬉闹与营火旁的聊天都与他无关。法师整天都研读着他的法术书。如果被打搅了,他会恶言相向。晚餐之后(他吃得很少),他会自己一个人坐着,看着夜空,那两个空虚的空洞反射在他沙漏状的眼眸中。 几天之后,大伙的情绪就开始低落。太阳被云朵遮住,寒冷的北风呼呼地吹着。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雪,有一整天他们被暴风雪困在洞穴里无法行动。虽然没有人可以说出原因,但他们晚上派出加倍的守卫,威胁和压力越来越明显。河风担心地看着留在身后的足迹。正如同佛林特所说的,一个瞎掉的溪谷矮人也可以跟踪他们。威胁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人随时在他们的身边侧耳倾听着。 但会是什么人,会出现在这个几近三百年没有人迹的灰烬平原上? 正文 第二章 主人与龙之间·不情愿的旅程 巨龙叹口气,伸展着宽大的翅膀,把身体从舒适的温泉之中拉起。他从一片水蒸汽中现身,小心翼翼地走人寒风之中。冰冷的冬日微风刺痛着他细致的鼻腔和喉头。他强自压抑着回到温泉中的冲动,开始攀爬着眼前的悬崖。 龙恼怒地攀爬着被温泉的高热蒸汽浸酝,随即又结冰的岩石。 石块在他的脚下碎裂,纷纷滚向底下的山谷中。 他不小心滑了一跤,暂时失去了平衡。伸开巨大的翅膀,他轻易地恢复了平衡,但这只让他觉得更加不快。 清晨的阳光照亮着山峰,轻抚着龙的蓝色鳞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但却没有让他感觉到丝毫温暖。龙再度发抖,踏着冰冷的地面。冬天并不适合蓝龙出没,更不适合在这种地方旅行。特别是在渡过了漫漫长夜后,他脑中一直有着这个念头。蓝天无奈地寻找着他的主人。 他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找到了他的主人,带着狰狞的头盔和蓝色的龙鳞甲,他的外型十分具有威吓力。龙骑将的披风在身后漂荡着,十分专注地看着脚下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阁下,请回到帐篷中。”让我可以回去泡温泉吧!他内心暗想。“寒风刺骨,您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 蓝天猜想,龙骑将或许正观察着地形,安排着部队进退的顺序,及恶龙编队攻击的方式。但事实并非如此,进攻塔西斯的计划老早就由另一名龙骑将擘划完成,就是原先在这块土地上管辖红龙的那位大人。 红龙和他们的龙骑将控制着北方,但我现在却站在这里,站在这鸟不生蛋的南方土地上,蓝天不悦地想。我身后还有一整队的蓝龙,他低头看着正快乐地浸泡着温泉、以消除这刺骨寒风所带来寒意的弟兄们。 笨蛋!蓝天嘲讽地想。他们只等着龙骑将的一声令下,便用口吐的致命雷电摧毁城市、消灭敌人。他们对龙骑将的信心十分的坚定,的确,蓝天也承认:他们的主人带领着他们赢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而且末曾折损过一员巨龙。 他们把问题留给我,因为我是龙骑将的座骑,因为我和龙骑将最熟悉。好吧,是没错,我和龙骑将确实能彼此了解。 “我们没理由到塔西斯去。”蓝天直言无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并不害怕龙骑将。不像其它的龙类,不情愿地服待着他们的主人,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掌控者。蓝天尊敬自己的主子,甚至有些敬爱他。“红龙们不希望我们来这里,这是可以确定的。我们也确实犯不着这样作。这座令你如此着迷的城市会轻易地陷落。 里面没有任何的部队,他们中了我们的计,跑到遥远的边疆地带去了。“ “我们会来这边是因为探子回报他们也在这里,或是马上就要到了,”尤骑将简短地回答。声音虽低,却压过了强风的声势。 “他们……他们……”龙自言自语的在岩石上踱步着。“我们放下了北方的战争,浪费了宝贵的时间,放弃了即将到手的钢铁。 竟然只为了一群恼人的冒险者。“ “你也知道,财富对我没有意义。如果我想要的话,我可以买下塔西斯。”龙骑将用结冰的手套抚摸着蓝龙的颈背,冰块发出破碎的声音。 “北方的战争一直都很顺利,艾瑞阿卡斯并不介意我的离开,巴卡瑞斯是个不错的年轻军官,几乎像我一样地了解我的军队。 别忘记,蓝天,他们可不是一般的通缉犯,这些‘恼人的冒险者’杀死了猛敏那。“ “啐!那个人早就自掘坟墓了。他着魔了,迷失了真正的目标。”龙看着自己的主人。 “这句话也必须拿来警告其他人。” “着魔?是的,猛敏那是着魔了。有些人应该更正视他所着魔的问题。他是个牧师,他知道真神的知识一旦在民众中散布开来,会带来多大的伤害。”龙骑将回答。“现在,根据回报,人类之中有个名叫伊力斯坦的领袖,他已经成了帕拉丁的牧师。米莎凯的崇拜者则把医疗的神技带回了大地。不,你错了,猛敏那相当有远见。这件事的确非常的危险,我们应该赶快阻止他,而不是袖手旁观。” 龙不屑地发出吟声,“这个牧师伊力斯坦并没有领导民众。他带领着的是八百个刚从帕克塔卡斯的矿坑中逃出来,可怜兮兮的难民。现在他们和高山矮人一起被困在南门。” 龙坐在岩石上,终于感觉到晨光为他的鳞片带来一丝丝的温暖。“而且,根据探子的密报,他们现在已经往塔西斯前进,今天晚上,伊力斯坦就会成为我们的俘虏。就算是帕拉丁的牧师又怎么样!” “伊力斯坦对我们来说没有用处。”龙骑将不感兴趣地耸耸肩。 “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不是?”蓝天惊讶地抬起头。“那么是谁呢?” “有三个我特别感到好奇的人。我会提供给你每一个人的描述!”龙骑将更靠近蓝天, “就是因为他们,我们才会加入明天塔西斯的攻城行动。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些人。” 坦尼斯走在冰封的平原上,他的靴子一步一步嘈杂地踩在雪地上。太阳自他背后升起,发出许多的光,但却没有多少的热。他抓住斗篷看着四周,确定每个人都跟了上来。大伙一直线地前进,每个人都踏在前一个人的足迹中,前头沉重而强壮的人们为后面虚弱的伙伴开道。 坦尼斯带领着他们。史东走在他身边,虽然他仍对被迫留下卡拉斯神锤感到遗憾,但他依旧稳步向前。他看起来比以往更加的小心以及疲惫,但他始终紧跟在坦尼斯身边。这并不简单,因为史东坚持穿着他全套的古老战甲行动,后者的重量让他每一步都深陷雪地中。 跟在史东和坦尼斯身后的是卡拉蒙。他像只大熊般地在雪地中跋涉着,身上的武器吭唧作响,他背着自己的盔甲和干粮,同时也背着雷斯林的份。光看着卡拉蒙就让坦尼斯感到十分的疲倦,因为大汉不但自己轻易地走在雪中,同时也帮身后的人在积雪中拓开道路来。 在所有的人当中,坦尼斯感到最亲切的是走在卡拉蒙后面的吉尔赛那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但吉尔赛那斯是个精灵贵族,奎灵诺斯领袖的幼子,而坦尼斯只不过是个被强暴的精灵女子所生出来的杂种,只有一半精灵的血统。更糟糕的是,坦尼斯竟然胆敢(虽然当初看来十分的幼稚)偷偷地喜欢上吉尔赛那斯的妹妹,罗拉娜。这不但让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还让坦尼斯总是感觉吉尔赛那斯似乎宁可见到他死。 河风和金月并肩走在精灵贵族的后面。穿着他们厚重的毛皮披风,天气对他们而言并不算冷。这股寒冷与他们心中燃起的爱火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他们刚刚新婚一个多月,这两位被此间互相信赖,自我牺牲的爱情让全世界有机会重新见到古老的真神,现在变得更为炙热,因为他们找到了新的方法表达这样的情感。 后面的是伊力斯坦和罗拉娜。伊力斯坦和罗拉娜,坦尼斯觉得自己很奇怪,一方面羡慕的看着金月和河风,一方面却又不由自主地把眼光投向他们、伊力斯坦和罗拉娜,两人总是待在一起。 总是专注地交谈着。伊力斯坦,帕拉丁的牧师,穿着在雪地中也闪耀着光芒的白饱。虽然胡子花白、头发渐稀,但他的外型仍然十分吸引人。正是那种会吸引小女孩的形象。很少有男人或女人能看着他的眼眸而不感到莫名激动的,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曾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并且找到了更为坚强的信仰。 他旁边的是他忠实的“助手”罗拉娜。这个年轻的精灵女子孩子气的从奎灵诺斯逃出来,跟随着坦尼斯。她被迫快速地成长,被迫对着这个受苦的世界张开了双眼。知道队伍里面的许多人(坦尼斯也包括在其中)觉得她是个累赘,罗拉娜努力地要证明自己。 在伊力斯坦的身上她找到了机会。 身为太阳咏者的女儿,她身体里流着政治家的血液。当伊力斯坦挣扎着要让地底王国中的八百多个人吃饱穿暖时,是罗拉娜挺身而出分担他的烦忧。慢慢地,她对他来说变得不可或缺,一件让坦尼斯很难接受的事实。半精灵咬紧牙根,强迫自己把眼光从罗拉娜身上移开,转移到提卡身上去。 原本是女服务生的提卡,如今已是名有经验的冒险者。雷斯林的哥哥因为自己必须走在前面,所以要求她走在瘦弱的法师身边,提卡和雷斯林似乎都不太满意这样的安排。红袍法师低着头、迎着风,沉默地走着。他时常被迫停下来,不停地咳着,直到差点晕倒。此时,提卡总会看见卡拉蒙关心的眼神,总会迟疑地试着扶住他。但雷斯林却总是恶目相向地推开她。 老矮人走在最后面,困难地在雪中走着。他的头盔和顶上“狮鹫兽的鬃毛”是积雪中唯一可见的东西。坦尼斯徒劳无功地试着要告诉他狮鹫兽没有鬃毛,但佛林特总是以自己对马严重过敏来抗辩。坦尼斯笑着摇摇头。 佛林特坚持要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直到卡拉蒙连续三次将他从积雪里挖出来之后才放弃,咕哝着走到最后面去当“后卫”。 快乐地漫步在佛林特身边的是泰索何夫,他的声音连最前面的坦尼斯都听得见。泰斯正在对老矮人诉说着一个让人惊讶的故事,他某次发现了一只长毛象(管它是什么)被两个怪异的巫师给囚禁起来。坦尼斯叹口气,泰斯总是让他神经紧张。他已经严厉地斥责过泰斯不准再用雪球打史东的头。但他知道这没有用。坎德人本就是为了冒险和吸收新的经验而生,泰斯正享受着这不情愿的旅程中的每一分钟。 是的,他们的确还在这里。他们的确还跟着我。 坦尼斯突然转过身,看着南方。为什么是我?他不停地问着自己。我对自己的未来毫无概念,大家却都希望我领导他们。我没有像史东一样有驱逐恶龙,成为修玛第二的理想。我也没有像伊力斯坦有着把真神的知识散布给每个人的神圣使命。我甚至不像雷斯林热衷于追逐强大的力量。 史东推推他,示意他往前看。一线低矮的山脉出现在地平线上。如果坎德人的地图是正确的,塔西斯城就在这些丘陵的后面。 塔西斯,有翼的白色天鹅船,白色闪耀的高塔。美丽之城塔西斯。 正文 第三章 美丽之城塔西斯 坦尼斯摊开坎德人的地图。他们已经抵达了那荒凉的小山的底下,根据地图,从这里应该可以俯瞰塔西斯。 “我们不该在白天爬上去,”史东从嘴上拿下围巾说。“我们会变成百哩之内都可以看见的明显目标。” “的确不行,”坦尼斯同意。“我们要在山脚下扎营。但我还是要爬上去,先看一下这座城市。” “我不喜欢这样,一点都不喜欢!”史东抑郁地自言自语。“有些事情不对劲。你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坦尼斯看见骑上脸上的忧虑神情,摇摇头。“你把其他人组织起来。”他被起冬天的白色披风,准备爬上那座白雪覆盖,怪石遍布的小丘。正准备要往上爬,他感觉到肩膀上有一只冰冷的手。他转身看见法师闪着金光的眼眸。 “我和你一起去。”雷斯林耳语道。 坦尼斯惊讶地看着他片刻,然后抬头打量着小丘。这攀爬起来并不简单,他也知道法师不适合太过激烈的运动。雷斯林看见他的眼光,很快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哥哥会帮助我的,”他指着卡拉蒙说,后者吃了一惊,但很快地就跑过来站在弟弟身边。“我要亲眼看看美丽的塔西斯城。” 坦尼斯不安地看着他,但雷斯林的表情像是钢铁般的固执。 “很好。”半精灵说,打量着雷斯林。“但你在山坡上会看起来像一块显眼的血迹,找个白袍子把自己盖住。”半精灵邪恶的笑容几乎可以和雷斯林相比。“去向伊力斯坦借一件。” 坦尼斯站在山的上俯瞰着美丽的塔西斯城,开始低声咒骂着。 不悦的话语夹杂着水气涌出。他把斗篷的兜帽盖在头上,失望地看着痛下的城市。 卡拉蒙推推他的双胞胎弟弟,“小弟。”他说。“怎么搞的?我不明白。” 雷斯林又咳起来。“你的优点是在你使剑的那只手,哥哥。”法师小声地耳语道: “看看塔西斯,传说中的海港,你看见了什么东西?” “嗯,”卡拉蒙思考了一下。“这是我看过最大的一座城市。那里还有船——就像传说中的一样——” “美丽的塔西斯城中的白色有翼船。你看到了那些船,哥哥,你看见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他们看起来有点破烂。船帆破破旧旧的,而且——”卡拉蒙眨眨眼,倒抽一口冷气。 “没有水了!” “观察力真敏锐。” “但坎德人的地图——” “那是大灾变之前的了。”坦尼斯插嘴道:“该死,我应该早就知道的!我应该先考虑这点!传说中著名的海港,美丽的塔西斯现在已经距海很远了!” “而且毋庸置疑的,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三百年,”雷斯林耳语道。 “当天上落下着火的山脉时,它撞出了深海,就像我们在沙克沙罗斯看到的一样。但同时也摧毁了原有的海洋。半精灵,现在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些难民?” “我不知道,”坦尼斯不悦地道。他看着那座城市,然后转过身。“光是站在这边没有用。海不会为了方便我们就跑回来。”他转身缓缓地走下山坡。 “我们要怎么办?”卡拉蒙问弟弟。“我们不能回去南门。我发现有人或是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他不安地看着四周。“即使是现在,我都感觉到有眼睛在观察我们——” 雷斯林挽着哥哥的手。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两人看起来十分相像,就像是光与影的一体两面。 “你很聪明,会相信你的直觉,我的好兄弟,”雷斯林柔声说。 “我们被极可怖的邪恶,极大的危险所包围。我从人们抵达南门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我试着要警告他们——”他突然不停地咳起来。 “你怎么知道?”卡拉蒙问。 雷斯林摇摇头,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无法回答。然后,当那一阵喘息过去之后,他突然深吸一口气,恼怒地看着哥哥。“你还没学到吗?”他愤怒地说。 “我就是知道!我就只能这样说,在**师之塔我用我的健康和理性所交换得来的。我为了——”雷斯林突然往口,看着哥哥。 卡拉蒙每次提到这个试炼就会变得脸色苍白。他开始想要说话,但却说不出来,然后清清喉咙。“我只不过是不了解——” 雷斯林叹口气,摇摇头,抽开自己的手。他靠着法杖,开始走下山坡。 “你本来就不可能会了解的,”他喃喃道。“永远不会。” 三百年前,美丽的塔西斯城是阿班尼西亚的王城。从这里驶出的白色有翼船开往克莱恩的每一个角落。它们满载着各式各样的货物回到这里,有珍贵的,有稀奇的,有美丽的,有丑恶的。塔西斯的市场几乎算是一个奇观。街上充斥着水手,他们的金色耳环和小刀一起反射着日光。船只从别的地方带来不同肤色的人种,贩卖着各种稀奇的货物。有些穿着色彩大胆、鲜艳的丝绸,上面还装饰着美丽的珠宝。他们贩卖着香料、茶、橘子和珍珠,还有关在笼子里色彩鲜艳的大鸟。其他人则光着上身,贩卖着稀有动物的华丽皮毛。 当然,塔西斯的市集里也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客户;几乎像是商人般的多样化。穿着白袍、红袍、黑袍的法师走在广场上,寻找着可以帮助他们施展法术的稀有药材。那时他们就受到大家的猜忌,孤立地走在人群中。只有少数几个人敢跟穿着白袍的法师说话,更别说有人胆敢占他们的便宜。 牧师们也在这里找寻药水所需要的药材。因为在大灾变之前的克莱恩主,有些人侍奉善良之神,有些持奉中立之神,有些则侍奉邪恶之神。每一种牧师都有绝大的力量。他们的祈祷,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有回应。 不论何时,在这些各种各样的人们之中,总是有着索兰尼亚骑土;他们维持秩序,保护领土,过着有纪律而又严格的生活,遵照着骑士规章和誓约过活。骑士们是帕拉丁的追随者,并且以他们无私的忠诚著称。 被城墙包围着的塔西斯有着自己的军队,据说从来没有被任何人攻陷过。整座城市在一名领主和索兰尼亚骑士的治理下,维持着理性、和平和公义的骄傲。塔西斯开始变成一个学术集散地;从各地来的智者群聚于此,分享着各自的智慧。学校和巨大的图书馆纷纷建立,雄伟的神庙则献给伟大的诸神。渴求知识的年轻人不远千里来到塔西斯求知。 早期的巨龙战争并没有影响到美丽的塔西斯城,因为在这座巨大的城市之中,有着誓死捍卫它的索兰尼亚骑士和规模庞大的舰队,让黑暗之后不敢妄动。在她来得及伸出魔掌,攻击这座王城之前,修妈就将其击败,从天空中将其彻底驱逐。因此塔西斯繁荣兴盛,在 “力量的年代”中,成为全克莱恩最富有且骄傲的城市。 就像其他克莱恩上的城市一样,骄傲都带来了悲惨的收场。 塔西斯开始向诸神要求更多更多:财富、权力、光荣。他们崇拜伊斯塔教皇,后者在看到人们受苦之后,自大的向诸神要求赏赐:一如诸神赐给谦逊的修玛的力量。即使是遵守着严格的骑士誓约的索兰尼亚骑士,他们的宗教信仰也开始变得徒具形式,没有任何内涵。这一切都是受到伟大教皇的影响。 然后大灾变降临,一夜天空降下火焰。大地摇动,诸神愤怒地将高山丢向克莱恩,处罚伊斯塔教皇和他骄傲的人民们。 人们转向哀求索兰尼亚骑士。“你们是拥有权柄的人,救救找!”他们哭喊着。“求上天开恩啊!” 但骑士也无能为力。大火从天上降下,大地裂开。海水枯干,船只搁浅,城墙倒塌。 当这可怕的一夜结束之后,塔西斯的海港消失了。白色的有翼船像是受伤的海鸟般躺在干地上。受惊且浑身是伤的幸存者试图重建这个城市。期待伟大的索兰尼亚骑士能够走出他们在北方的巨大要塞,从帕兰萨斯、索兰那斯、敏加堡、泰尔佳走到南方,来帮助这些受困的灾民,再一次地保护他们。 但骑上没有出现。他们有自己的问题要解决,根本无法离开索兰尼亚。即便他们可以离开,一个新的海洋也分隔了阿班尼西亚的大陆。索巴丁地底王国的矮人们闭关自守,拒绝让任何人进入,连山脉间的交通也跟着断绝。精灵们退人奎灵诺斯,诅咒着人类造成了这场大灾难,疗伤止痛。很快地,塔西斯就和北方的所有城市断绝了联系。 因此,在大灾变之后,驱逐之日来到。城市的领主陷入了非常尴尬的状况中。他不相信骑士真的堕落了,但他也知道人民需要找到代罪羔羊发泄怒气。如果他选择站在骑士那边,那么他将会失去城市的控制权,因此他被迫闭上眼睛,容忍暴民们攻击城里剩下的少数骑士。骑士们大多数被驱逐,或是被杀害了。 一段时间之后,塔西斯恢复了秩序,领主重新建立了一支新的军队。但很多事情改变了,以往相信古老真神的人们现在背弃了她。他们崇拜新的神,虽然他们很少对祈祷做出回应。在大灾变前所有的牧师力量都消失了。假信的牧师开始在大陆四处漫游,骗人的江湖郎中则贩卖着他们的万灵丹。 又过了一段时间,许多人离开了塔西斯。不再有水手们出现在街道上;精灵、矮人和其他的种族也不再出现。留在塔西斯的人们喜欢这样的状况。 他们开始畏惧,不信任外面的世界。陌生人并不受到欢迎。 可是塔西斯已经担任货物集散地那么久的一段时间,能够来到这里的商人仍然继续这样做。城市的外观已经渐渐地重建,但内部的神庙、大图书馆、学校则继续荒废着。广场又重新开放,只不过变成农夫贩卖农产品,牧师推销各种信仰的地方。和平的假象像是块毯子盖住了整个小镇。除了城中央的遗迹之外,几乎没有人会相信这里曾经那么繁荣。 现在,当然,塔西斯也听闻了战争的消息,大部分的人都一笑置之,虽然领土的确派出了军队去防守南方的平原。但如果有人问起原因,他会说这只不过是场演习。这些传言都是从北方传来的,每个人也都知道索兰尼亚骑士正努力地重建他们的势力。只不过这些骑士们的手段实在让人不齿:竟然散播恶龙重回大地的传闻! 这就是美丽之城塔西斯,大伙在日出之后不久进入的城市。 正文 第四章 被捕!英雄分离不幸的分别 城中仅剩的几个守卫一早起来睡眼惺忪所看到的第一个景象就是这群疲惫不堪,带着武器的旅行者。他们并没有阻止这群人,甚至连盘问他们都嫌麻烦。一个留着红色胡子,话声轻柔的半精灵(塔西斯已经有几十年没看到过这样的人)对他们解释来意,说他们只不过是找个地方休息。他的朋友们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性。守卫们打着可欠,告诉他们到红龙旅店的道路。 整件事也许就这样收尾。毕竟,最近战争的谣言四起,塔西斯中的奇怪人物也越来越多。但,其中一个人类进城门的时候,他的披风被风吹开,一个守卫瞥见了底下的闪亮盔甲。守卫看见了被此地人唾弃,视为不祥象征的索兰尼亚骑士的徽记刻在古老的胸甲上。一名守卫蹑手蹑脚,一声不响地跟着队伍走上大街,在暗地里监视着。 守卫确定他们走进了旅店,并且在寒风中等待了片刻,直到他推测这些人已经进了房间为止。之后一声不响地溜进去,对旅店主人说了几句悄悄话。他看见大伙坐在大厅里,很明显的已经准备休息。他立刻回去向当局报告。 “这就是相信坎德人地图的下场!”矮人一边把空盘子推开,用袖子擦嘴,一边恼怒地说。“带我们到了一个没有海的港口!” “这不是我的错,”泰斯抗议道。“我把地图交给坦尼斯的时候就跟他说过这张地图是大灾变前的东西了。‘泰斯,’坦尼斯在我们离开前说,‘你有没有地图可以告诉我们怎么到塔西斯?’我说我有,于是便把这张地图交给他。上面有藏在山脉底下的索已丁王国,也有我们出发的南门,这边就是上面记载的塔西斯,每样东西都在地图上该在的地方。海自己跑掉了又不能怪我!我——” “够了,泰斯。”坦尼斯叹气道。“没有人怪你。这不是谁的错,只是我们抱着太高的期望了。” 坎德人松了口气,收回地图,小心地卷起来,放进他收藏所有珍贵地图的盒子中。然后他用手支着小下巴,看着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中的同伴们。他们开始心不在焉地讨论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泰斯觉得有些无聊。他想要好好地看看这座城,这里四处都是有趣的景象和声音。佛林特被迫要一路和他拉拉扯扯的才能够到得了旅店。这里的市场充斥着各种各样珍奇的货物,等着像他这样的内行人去鉴赏。他甚至还看到了其它的坎德人,他很想跟他们说话,讨论一下家乡的近况。佛林特从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泰斯叹着气把注意力转回到坦尼斯身上。 “我们今天晚上在这边过夜,好好地休息,尽量打听一下周遭的状况,然后回报给南门那边的人知道。”坦尼斯说。“也许更南边还会有其他的港口,我们可以派一些人去看看。伊力斯坦,你的想法呢?” 牧师把面前没有动过的食物推开。“我猜只能这样了,”他毫无生气地说。“但我得回去南门,我不能离开我的同胞太久。你也应该跟我一起来,亲爱的。”他把手放在罗拉娜的手上。“我不能没有我的左右手。” 罗拉娜对伊力斯坦报以微笑,接着,她的眼光投向皱着眉头的坦尼斯,笑容很快地消失了。 “河风和我讨论过这点。我们要和伊力斯三起回去。”金月说,她的秀发在穿透过窗户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人们需要我的医疗能力。” “这对新人还怀念可以保持**的帐篷,”卡拉蒙用清晰可闻的耳语声道。金月差红了脸,她的丈夫则笑了起来。 史东不悦地看着卡拉蒙,面向坦尼斯,“我和你同进退,好兄弟。”他说。 “当然,我们也是,”卡拉蒙也热心地说。 史东双眉紧蹩,看着雷斯林,后者紧紧裹在红袍子里,坐在火炉边喝着能舒缓地咳嗽的奇怪草药。“我不认为他适合长途旅行,卡拉蒙——”史东开口。 “你突然之间开始关心我的健康了,骑士,”雷斯林用洞察一切的口吻讽刺的说。 “但,恐怕你关心的不是我的身体状况吧,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你担心的是我日渐强大的力量,你怕我——” “够了!”坦尼斯看见史东的脸色阴沉下来,立刻说。 “要嘛法师回去,不然就是我回去。”史东冷冷地说。 “史东——”坦尼斯开口道。 泰索何夫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离开了餐桌。每个人这个时候都只注意着骑士、半精灵、法师之间的争执。泰索何夫偷偷地溜出红龙旅店(泰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笑,但坦尼斯无法苟同)的大门。 泰斯边走边想起那件事,一边欣赏着眼前的奇景。坦尼斯脸上最近鲜少出现笑容,他似乎把整个世界的重担都担在肩上。泰索柯夫知道坦尼斯出了什么差错。炊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戒指来,仔细地观察着。戒指是金质的,精灵手工打造,上面雕着长春藤的叶子。他是在奎灵那斯提捡到的,这回可不是他‘借’来的。它是在坦尼斯归还给罗拉娜之后,被心碎的罗拉娜丢在他脚边的宝贝。 坎德人想到这点,觉得暂时分开,去寻找一些新的冒险是大伙所需要的。 他当然要跟着坦尼斯和佛林特一起;因为他坚决地认为这两个人没有他活不下去。但在这之前,他得要好好地看看这座城市。 泰索何夫走到街道的尽头,一回头就可以看见红龙旅店。很好,目前还没有人冲出来找他。他正打算要问一位路人市场怎么走,突然看见一样会让整座城更有趣的东西…… 坦尼斯终于暂时平息了史东和雷斯林间的争执。法师决定留在塔西斯,顺便在大图书馆的遗迹里面找找资料。卡拉蒙和提卡留下来陪他。史东、佛林特(还有泰斯),三个人要继续往南探索,回程的时候则跟这对兄弟会合。其他人则必须失望地回去南门。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坦尼斯准备上前把过夜的费用付给旅店老板。正当他在数着银币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请你把我的房间安排在伊力斯坦的房间附近。”罗拉娜说。 坦尼斯目光犀利地看着她。“为什么?”他问,试着保持声音的镇定。 罗拉娜叹气道。“我们不会又要为了这个争吵吧?”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坦尼斯背对着微笑的旅店老板冷冷地说。 “我这辈子第一次做些有用,对其他人有帮助的事情,”罗拉娜说着抓住他的手臂。 “你竟然为了嫉妒的缘故,要让我停止这样的努力——” “我不是嫉妒,”坦尼斯红着脸辩解道,“我在奎灵诺斯就已经跟你说过,我们之间的年少轻狂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我——” 他停下来考虑自己话中的真实性。虽然他口头是这样讲,但他的灵魂仍然陶醉在她的美貌中。是的,年少轻狂的感情的确已经过去了;但会不会这样的感情已经被取代,已经被某种更成熟,更持久的感情取代了?他会不会不经意地放弃了这机会?会不会因为他自己的顽固和死要面于,失去了这难得的机会?自己的行为很像人类,半精灵想。拒绝接受可以轻易到手的东西,却又在失去之后才体会到它的可贵。他迷惑地摇着头。 “如果你不是嫉妒,那么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伊力斯坦继续不受干扰的工作?”罗拉娜冷冷地说。“你——” ‘嘘!“坦尼斯举起一根手指。罗拉娜生气地想再度开口,但坦尼斯用凶恶的眼光看着她,她无可奈何地闭上嘴。 坦尼斯倾听着。没错,他是对的。他现在可以清楚听见泰斯的胡帕克杖末端皮制弹弓所发出来的尖锐声响。这个声音非常特殊,是坎德人把它举在头上挥舞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这声音让人感到寒毛倒竖。这也是坎德人警告同伴有危险的方法。 “有麻烦了,”坦尼斯柔声说。“快去集合其他人。”罗拉娜看见坦尼斯严肃的神情,只能一声不吭地照做。坦尼斯突然转过身,面对正要悄悄溜出柜台的老板。“你要去哪里?” 他来势汹汹地问。 “只不过去查看一下你们的客房,客人。”老板毫不迟疑地回答,然后形迹可疑地消失在厨房中。就在此时,泰索何夫冲进旅店。 “守卫!坦尼斯,守卫往这边来了!” “他们不可能是来抓我们的,”坦尼斯说。他突然住口,看着手脚不大干净的坎德人。 “泰斯——” “这次不是我,真的!”泰斯抗议道。“我连市场都还没到咧! 我只不过刚走到街口,然后就发现一整队的士兵往这边冲过来。“ “又发生什么跟守卫有关的事了吗?”史东走进大厅问道。 “该不会又是坎德人在编故事吧?” “不是。你们听听,”坦尼斯说。每个人都噤声不语。他们清楚地听见穿着军靴的脚步声往他们的方向接近,大伙彼此对望,交换着担心的眼神。“旅店老板也不见了。我想我们进入这个城市也未免太过轻易了点,应该要有一些麻烦的。”坦尼斯抓着胡子,很清楚每个人现在都在等着他的号令。 “罗拉娜,你和伊力斯坦上楼去。史东,你和吉尔赛那斯留在我身边。其他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河风,你负责指挥他们。 你,卡拉蒙、雷斯林,负责保护他们。如果有必要的话,雷斯林,不惜使用魔法。佛林特——“ “我要和你在一起。”老矮人坚定地说。 坦尼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当然了,好兄弟。我就知道这一点不需要特别跟你交代。” 佛林特微笑着从背后抽出战斧。“拿着,”他对卡拉蒙说。 “与其被守卫没收,我宁愿送给你。” “这是个好主意,”坦尼斯说。他解下腰间的剑带,死去的精灵国王送给他的魔剑斩龙剑交给卡拉蒙。 吉尔赛那斯静静地递上他的剑和弓。 “还有你的武器,骑士,”卡拉蒙伸出手说。 史东皱起眉头,他带着的这柄古老的双手巨剑是他身为伟大的索兰尼亚骑士的父亲唯一的遗物,他在把自己的妻儿送上逃亡之路后就消失了。史东慢慢解下刻,交给了卡拉蒙。 平日乐天的战士,看出史东的迟疑,也跟着严肃起来。“我会好好保护它的,你也知道,史东。” “我知道,”史东无奈地笑着说。他看着站在楼梯口的雷斯林。“而且,那只叫做卡特皮勒斯的虫也一直在守护着它,不是吗?” 雷斯林讶异地看着提起这件事的骑士,当时他在索拉斯城曾经利用一点小伎俩来骗过地精,让他们很信史东的剑受到了诅咒。这也是骑士唯—一次接近感谢法师的行动。雷斯林露出短暂的微笑。 “是的,”他低声说。“那只虫会一直在的。别担心,你的武器是安全的。你托付给我们保护的人命也一样……我们会尽力的……再会了,朋友们。”他嘶哑地说,奇异的沙漏状眼眸反射着光芒。“下次再见面将是很久以后了。我们之中将有人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说完这句话,雷斯林鞠了个躬,抓紧自己的红施,开始走上楼梯。 我怎么会信任雷斯林?坦尼斯恼怒地想,一边听见脚步声停在门外。 “去吧!”他命令道。“假如他是对的,那么我们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大伙迟疑地看了坦尼斯一眼,照着他的指示开始移动,迅速地爬上楼梯。当伊力斯坦拉住她时,罗拉娜害怕地看了他一眼。 卡拉蒙拔出剑,等待着该走的人。 “别担心,”壮硕的战士不安地说。“我们会照顾自己的。如果你们日落后还没回来 ——” “不要来找我们!”坦尼斯猜到卡拉蒙的想法,立刻插嘴道。 半精灵受到雷斯林可怕预告所干扰的程度远比自己所愿意承认的要来得深。他与法师相识多年,看见他的力量逐渐增长,同时也看见黑暗聚集在他的四周。“如果我们没有回来,把留在这里的人通通带回南门。” 卡拉蒙不情愿地点点头,轰隆作响地走上楼梯,武器彼此撞击发出声音。 “也许只是一般的临检吧,”史东压低声音,很快地说。现在已经可以从窗户看见守卫的身影了。“他们可能会问我们一些问题,然后就放走我们。但我很确定他们一定有我们每一个人的外貌描述!”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寻常的临检。你从四周的人全都突然消失了就可以看出。他们肯定是要逮捕我们其中的某些人,”坦尼斯说,这时警长和城门的卫兵带着大批的守卫闯进来。 “就是他们!”卫兵指着他们大喊。“那个就是骑士,就像我报告的一样。那是留胡子的精灵,矮人、坎德人,还有一个精灵贵族。” “好的,”警长粗鲁地说。“那么其他人呢?”他比了个手势,身边的守卫全部举起武器指着他们。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坦尼斯轻描淡写他说。“我们是第一次来塔西斯,只不过要去南方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我们不欢迎陌生人,”警长回答。他的眼光转向史东,从鼻子发出不屑的声音。 “特别是索兰尼亚骑士。如果你像你们声称的那么无辜,你们应该不介意在法庭里回答城主一些问题。你们其他的朋友呢?” “我的朋友们觉得很累,都回房休息了。我们不想惹麻烦。 我们四个人会和你一起去回答那些问题的。(“是五个啦!”,泰索何夫努力地要引起大家的注意,但每个人都对他视若无睹。)没必要惊动我们其他的伙伴。“ “去把其他人抓来,”警长命令他的手下。 两名守卫冲上楼梯,突然整个楼梯化成一团火焰!整间屋子满是浓烟,逼得守卫不得不往后退。每个人都开始往外面跑。坦尼斯抓住泰索何夫,后者正睁大眼睛准备~股劲儿地往外冲。 警长不停地吹着哨子,他的几个属下则准备冲到街上去 警报。但火焰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哗——”警长放下他的哨子,脸色苍白地走回旅店里。坦尼斯偷偷地回头一看,不禁打从心里佩服。现在一点烟的痕迹都没有了。他可以依稀听见雷斯林在楼梯上念诵着。警长不安地往上窥探着的时候,念咒声停了下来。坦尼斯吞了口口水,他知道自己一定跟警长一样脸色苍白,他不安地看着史东和佛林特,雷斯林的力量正在增加。 “法师一定在上面,”警长喃喃道。 “不错,爱吹哨子的小孩,你要花多久的时间才会明白!”泰斯以一种坦尼斯心知会惹来大麻烦的语调说着。他用力踏了坎德人一脚,泰斯吃痛闭上了嘴。 很幸运的警长似乎没听见。他看着史东,“你会乖乖地跟我们走一趟吗?” “是的,”史东回答。“我向你保证。”骑士加上一句。“不管你们是怎么样看待骑士的,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荣誉就是我的生命。” 警长的眼光看着黑暗的楼梯问。“很好,”他最后说。“两名守卫给我看着这个楼梯。其他人守着别的出口。仔细检查每个进出的人。你们都知道这些陌生人的长相了?” 守卫们点点头,彼此交换着不安的眼神。两名被安排到看守楼梯的倒霉守卫害怕地看了它一眼,尽可能地离楼梯远远的。坦尼斯不禁在内心暗笑。 一行五个人,包括正开心笑着的坎德人,跟随着警长走出旅店一当他们走上街的时候,坦尼斯看见窗口有人影晃动。他看见罗拉娜站在窗口,脸上有着担心的神色。她举起手,用精灵语的唇形说出“对不起”。雷斯林所说的话如今浮上心头,他感觉到~阵寒意。他的心很痛,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她,整个世界突然为之阴沉了下来。他忽然意识到,在过去的这几个月中,当龙骑将肆虐,黑暗横行,一切都已绝望的时候,罗拉娜在他心中的地位。她的信念。勇气、和从不放弃希望的精神!她和奇蒂拉是多么的不同! 守卫戳戳坦尼斯的背。“面向前!不要再和你的朋友们打手势了!”他大吼道。半精灵这时想起奇蒂拉。不会的,那个女剑客绝对不可能有这么无私的举动。她从来不会像罗拉娜一样帮助弱者。她唾弃、轻视那些优她弱的人。 坦尼斯比较着奇蒂拉和罗拉娜,但他也注意到,原先奇蒂拉的名字所带来的痛苦已经消逝了。如今他脑中只有罗拉娜,那个把月前还只是个被宠坏的精灵女孩。她的名字让他感到全身热血沸腾,他想好好地拥抱她。现在,也许一切都太迟了。 当他走到街口时,他偷偷回头,希望能够给她一个回应,让她了解自己已明白一切。让她了解他过去始终是个笨蛋。让她明白他的想法——但窗帘却已拉上。 正文 第五章 暴动·失踪·阿尔瀚娜·星光 “该死的骑士……” 一块石头击中骑士的肩膀。虽然石头并不能隔着他的盔甲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骑士还是抽搐了一下。坦尼斯看见他苍白的脸和微微抖动的胡须,知道这种伤害远比武器所能造成的来得大。 当他们被捕的消息传开来之后,群众开始聚集。史东不理旁人的嘲弄和辱骂,怀着尊严,抬头挺胸地走着,虽然守卫们试着把群众推回去,但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虚应故事。群众投出更多的石块,甚至许多不洁的东西。很快的每个人全身上下都是瘀伤和割伤,还有些秽物和垃圾挂在身上。 坦尼斯知道史东绝对不会有任何反击的动作,至少在面对这些群众的时候不会,但半精灵得要牢牢地抓住佛林特。即使是这样,坦尼斯还是担心生气的矮人会冲过守卫,开始攻击那些群众。可是因为把全副的精神都摆在佛林特身上,坦尼斯完全忘记了泰索柯夫这个家伙。 除了平常不太尊重他人财物所有权的习惯之外,坎德人还有一个特性,就是他们‘骂阵’的天赋。每个坎德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天赋。这才是这种看来并不强壮的种族在战士和骑士,食人妖和巨魔中生存的原因之一。所谓的骂阵就是用言语或行为去侮辱敌人,让他们情绪激动到无法克制,进而失去战斗所必需的冷静,忍不住狂乱的攻击,失去了准头和防御的技巧。泰斯是个骂阵的顶级高手,不过平常在和他的战士朋友旅行的时候鲜少有机会用到这项天赋。但这次泰斯决定好好地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 他开始回骂那些群众。 当坦尼斯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已经太迟了。他徒劳无功地试着阻止他。泰斯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坦尼斯站在最后,根本来不及把他的嘴堵住。 泰斯觉得,“该死的骑土”和“精灵烂货”这种骂人的话缺乏想像力。他决定要让这些人见识一下语言的多变性和它的无限可能性。泰索何夫骂人的话可说是混合了创意和想像力的经典之作。不幸的是,这些话也都非常的直接露骨,而且多半牵涉到他们的家人,虽然说话的人仍是一睑无辜的样子。 “那是你的鼻子还是某种肿瘤?你身上爬着的那些虱子可以表演走钢索吗?你妈妈会不会是溪谷矮人?”这还只是一开始的牛刀小试。接下来的状况改变之快超乎想像。 守卫们警觉地看着骚动的群众,警长赶快命令队伍脚步加快。原本他视为战利品展示的游街,现在完全变成了暴动的前兆。 “塞住那个坎德人的嘴!”他愤怒地大喊。 坦尼斯绝望地试图接近泰索何夫,但忙乱成一团的守卫和狂暴的群众让这变成了不可能的任务。吉尔赛那斯被打倒在地。史东挡在精灵的前面,试图阻止其他人伤害他。佛林特也暴怒地不停攻击着四周的人群。坦尼斯才靠近泰索何夫,就被一个著茄打中脸孔,一时之间什么都看不见。 “喂,警长,你知道你可以拿那个哨子来做什么吗?你可以把它塞——” 泰索何夫再也没有机会可以告诉警长他的哨子有什么其他的用途了,因为就在那一刻,一只大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把他抓出了一团混战当中,另外两只手则抓住了他不停乱踢的小脚。 一个袋子罩到泰斯的头上,他被这些不知名的人给抱走的时候,鼻子只闻的到麻袋的味道。 坦尼斯把着茄汁从刺痛的双眼上抹去,听见四周响起更多穿着靴子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当他终于可以看清楚的时候,半精灵很快地环顾四周,确定大伙都安好无恙。史东扶着吉尔赛那斯站起来,一边替精灵额头上的割伤止血。怫林特愤怒地咒骂着,边把一片卡在他胡子里的甘蓝菜拿掉。 “那个混蛋坎德人到哪里去了!”矮人大吼道。“我要——” 他停下来看着四周。“那个混蛋坎德人在哪?泰斯?让我把你——” “嘘!”坦尼斯命令他住嘴,这时才发现泰斯多半已趁乱逃了出去。 佛林特气得脸色发青。“那个小混蛋!”他咒骂着。“是他害我们落到这个田地的— —” “嘘!”坦尼斯怒目瞪着矮人。 佛林特猛然闭上嘴。 警长把他的犯人们推进审判厅里面,到了这栋丑恶的砖造建筑物里面之后,警长才发现有一个犯人失踪了。 “我们要把他找回来吗?”一个警卫问。 警长考虑了片刻,接着生气地摇摇头。“别浪费时间了,”他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要找出一个刻意躲藏的坎德人有多困难吗?不用了,让他走吧。真正重要的犯人还在我们手上。让他们在这边等,我要进去通知议会。”警长走进一扇普通的木门,把守卫和坦尼斯一行人留在一个黑暗、异味浓烈的走道中。墙角躺着一个酒气熏人,大声打呼的工匠。守卫们则一肚子火地把制服上的南瓜、萝卜、青菜屑和各种各样的脏东西弄掉。吉尔赛那斯试着要把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史东努力地清理肮脏的斗篷。 警长走了回来,站在走廊的尽头。 “把他们带过来。” 守卫们把犯人推向前,坦尼斯利用这个机会靠到史东身边。 “这边是谁在治理的?”他低声问。 “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领主依然还控制着这座城市,”骑士低声回答。“塔西斯的贵族一向以行为高贵、注重荣誉著称。”他耸耸肩。“况且,他们能用什么罪行来控告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最糟的状况大概会是将我们驱逐出城。” 走进议事厅的时候,坦尼斯怀疑地摇摇头。他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比外面走廊更阴暗、异味更重的大厅。两位塔西斯的议员甚至拿着内含香料的橘皮囊靠近鼻子来遮掩这股异味。 六位议员坐在设立于高耸平台上的长凳,领主的左右两边各坐三位。领主自己则坐在正中央的高背椅上。他们进来时,领主抬起了头。当他注意到史东时,微微抬起了一边的眉毛,坦尼斯甚至觉得他脸上的线条变得比较没有那么严厉。领主甚至礼貌地对骑士点点头示意。坦尼斯不禁燃起了希望。大伙走向前,站在审判者的前面。那里并没有给他们坐的椅子。嫌疑犯或是犯人必须站着申诉他们的无辜。 “这些人的罪名是什么?”领土问。 警长忿忿地看了大伙一眼。 “鼓动暴动,大人。”他说。 “暴动!”佛林特再也忍不住。“我们根本和那场暴动没有关系!是那个笨——” 一个穿着长袍的身影从后方的阴影中突然出现,低声对着领主耳语。大伙在一进来时没有看见他,现在他们看见了。 佛林特咳嗽一声,闭上了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坦尼斯一眼。矮人摇摇头,肩膀垂了下来。坦尼斯担心得开始叹气。吉尔赛耶斯用颤抖的手擦去额头上的血迹,脸上充满了恨意。只有史东仍然若无其事的看着那张半人半蜥蜴的丑恶龙人脸孔。 在其他人被守卫带走之后,留在旅店里的人待在伊力斯坦的房间一个多小时。卡拉蒙手中拿着出鞘的剑,站在门边警戒着。 河风不停地看着窗外。从这个距离他们就可以听见群众的喧闹声,众人不停地交换着不安的眼神。很快地喧闹声沉寂下来。没有人敢再来打搅他们。旅店陷入像死亡般的寂静中。 一整个早上都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苍白、毫无热力的太阳在天空中移动着,一点也没办法温暖这寒冷的天气。卡拉蒙把剑入鞘,开始打起呵欠。提卡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河风走到金月身旁,小心地注意她的安全,后者则正和伊力斯坦讨论着安排难民的计划。只有罗拉娜站在窗口,虽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守卫因为一直在街上走来走去,已经感到疲倦,纷纷躲到骑楼底下取暖。她可以听见身后提卡和卡拉蒙轻声地谈笑着。罗拉娜转身看着他们。卡拉蒙用非常小的声音在对着提卡说话,似乎是在描述着一场战斗,提卡注意地听着,眼中闪耀着崇拜的光芒。 这年轻的女子在他们一起寻找卡拉斯神锤的路上已经历过了许多场战斗的历练,虽然她一直不大会用剑,但她却无师自通地把盾牌攻击发展成了一门艺术。她现在可以轻松地穿上盔甲。 虽然盔甲不是很合身,但她仍然不停地添加一些配件在身上,同时也不断地遗落一些配件在战场。阳光照耀着她的锁子甲,反光则衬托着她美丽的红发更加耀眼。卡拉蒙和这个女子谈天时,脸上的表情不但生动,而且也比平常要轻松许多。两人并没有肢体上的接触,至少在那双金眸的监视下不会,但两人靠得非常的近。 罗拉娜叹口气转过身,一想到雷斯林说的话,感觉自己非常孤独,也跟着感觉到非常害怕。 她听见自己的叹气声有了回应,但那并不是悔恨的叹气声。 而是恼怒的叹气声。她微微转过身看着雷斯林。法师因上了原先一直在看着的法术书,走到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下。他每天都必须要阅读这一本法术书。这也是法师们所受的诅咒,每个法师每天都必须要背诵这些法术,因为只要稍有懈怠,这些法术就会像火中的余烬熄灭般地消失。每个法术都会消耗法师一部份的体力,让他越来越衰弱,直到体力耗尽,必须要休息为止。 雷斯林自从和大伙在索拉斯碰面之后,不管是能力还是力量都在提升当中。死在帕克塔卡斯的老法师费资本教了他几种新的法术,他现在也能够轻易施展。随着他能力的成长,大伙也越来越不信任他。没人有敢随便相信他。的确,他的法术救了他们很多次。但他给人一种阴沉、神秘的感觉,仿佛他一直在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心不在焉地抚摸着他从沙克沙罗斯得到的深蓝色法术书,并看着底下的街道。金眸中沙漏状的瞳孔闪耀着冷冽的光芒。 虽然罗拉娜不喜欢和法师说话,但她一定得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很久之后才会再见? “当你望向远方的时候,你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她坐在他旁边,轻声地问。她突然觉得自己被未知的恐惧所包围。 “我看见什么?”他柔声地覆诵。声音中带着强烈的痛苦与哀伤,不像是他平日愤世嫉俗的的口吻。“我看见时光躁蹲着人们。 人类的血肉在我眼前逐渐衰老,**。花朵盛开,在我眼中却已凋谢。满树翠绿,在我眼中却已落叶满地。在我眼中,世界一直处在黑暗中,沉浸在永恒的寒冬中。“ “那——这是**师之塔给你的礼物吗?”罗拉娜问,几乎吓得说不出话来。“为什么?有什么理由吗?” 雷斯林露出少见的、扭曲的笑容。“为了要提醒自己也只不过是凡夫俗子,为了要让我同情弱者。”他的声音渐渐变低。“我年轻的时候非常桀傲不驯。我是接受测验最年轻的候选者,我要让他们都知道我的能力!”她瘦弱的双拳紧握。“喔!我的确让他们知道了。他们破坏了我的身体,折磨了我的灵魂,直到我拥有了——”他突然住嘴,眼光飘向卡拉蒙。“有了什么?”罗拉娜又害怕又好奇地问。 “没什么。”雷斯林低下头,低声地说。“我不应该说的。” 罗拉娜看见他的双手颤抖着。前额满是汗珠。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又开始咳嗽起来。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她红着脸摇摇头,咬紧自己的下唇。“我——我很抱歉让你回忆起这么痛苦的过去。我不是有意的。”她迷惑地低下头,让头发遮住她的脸——一个孩子气的举动。 雷斯林无意识地靠向前,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抚摸那亮丽、几乎看起来有着自己生命的秀发。接着他眼中看见自己逐渐老化的手,他无奈地微笑、很快地抽回手,靠在椅子上 “,唇上挂着那抹无奈的笑容、罗拉娜并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当看着她的时候,雷斯林眼中看到的是他这一生唯一能够欣赏的美丽容颜。以精灵的标准来说,她还是十分年轻的,即使在法师被诅咒的眼光中,她依然是不受任何苍老、死亡包围的。 罗拉娜对此一点都不知情。她只知道他轻微地动了一下。她想要起身离开,但她觉得被法师吸引,而且他也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我是说——你可以预见未来吗?坦尼斯告诉我你的母亲——他们是怎么说的——预知?我知道有些时候坦尼斯会来寻求你的指引……” 雷斯林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罗拉娜。“半精灵来找我讨论问题并不是因为我能够预见未来。我不能,我不是预言家。他来找我的原因是因为我愿意用脑,而其他的笨蛋们多半没有这种能力。” “但——你之前说过。我们之中有些人也许再也不会相见。” 罗拉娜诚挚地看着他。“你一定预知了什么事情!是什么——我一定要知道!是坦尼斯吗?” 雷斯林考虑了一下,当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小得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只不过——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我知道——”看起来他努力地在回忆,然后他突然耸耸肩。 “知道什么?”罗拉娜追问。 “什么都没有。如果骑士在这里,他一定会说是我想像力过度发达。那么,坦尼斯跟你说过我的母亲,”他说,突然改变了话题。 罗拉娜虽然有些失望,但仍然期望和他多说些话好得到更多的讯息,所以她点头道, “他说她天生就可以看见未来。她可以看见许多即将发生的事情。” “那是真的,”雷斯林低声说,接着露出嘲讽的笑容。“这对她实在太有用了。她第一个丈夫是个北方来的英俊战士。几个月之后两人的热情很快就消逝,彼此都觉得十分难熬。我母亲的身体本来就很屠弱,常常会陷入一两个小时的昏迷中。两人靠着她丈夫当佣兵所赚来的钱艰苦地过活。虽然他有着贵族的血统,但他从来不提到他的家世。我觉得他所用的甚至不是自己的本名。” 雷斯林眯起眼睛。“不过我很确定他告诉了奇蒂拉。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到北方去寻根的原因。” “奇蒂拉。”罗拉娜压抑着声音说。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就像是身上的一处伤口,同时她却也想要多了解这个坦尼斯所爱的女人,“那么,那个贵族战士是奇蒂拉的父亲喽?” 她沙哑地说。 雷斯林用锐利的眼光打量着她。“是的,”他低声说。“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姊姊。比我和卡拉蒙大概大八岁左右。我推测,她应该长得很像她的父亲。一个英俊、一个美丽。暴躁、没耐心。 喜欢作战、强壮而且毫无畏惧。她的父亲把唯一的知识,也就是武术都教给她。他出门的时间越来越久,有一天就这样不见。 我的母亲说服了那些追寻者,宣布他已经死亡。然后她嫁给我的父亲。他是个普通的男人,一个木匠。再一次的,她的预知能力又没有帮上任何的忙。“ “为什么?”罗拉娜问。她被这个故事所吸引,同时也惊讶于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法师今天竟然这么健谈。但她却不知道法师只是为了要多看看她脸上的表情才会如此多话。 “我和我哥哥的诞生是其中一件,”雷斯林接着剧烈地咳起来,指着他的哥哥说, “卡拉蒙!我该吃药了!”他嘶哑的声音可以穿透最大声的谈话。“还是你聊得太过高兴,完全忘了这件事?” 卡拉蒙的笑声硬生生地终止。“不是的,小弟。”他满怀罪恶感地连忙站起,在火上放一壶水。提卡低下头,畏怯地不愿正视法师。 打量她片刻之后,雷斯林转身面对罗拉娜,后者看着这景象感觉到一丝寒意。他若无其事地接了下去。“我的母亲生过孩子之后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接生婆说我已经死了,要把我放弃。如果不是因为奇蒂拉,我可能真的死了。她常常说,她的第一场仅就是为了我和死神搏斗。是她抚养着我们。母亲当时已经没办法照顾小孩,父亲被迫整天工作以喂饱我们。他在我们十几岁的时候意外死亡了,母亲则在那一天陷入昏迷,”雷斯林压低声音, “再也没有醒过来。后来她活活饿死了。” “好可怕!”罗拉娜发着抖说。 雷斯林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双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然后他的嘴唇抽搐了一下。“这给我上了宝贵的一课:要控制自己的力量,不要让自己被控制!” 罗拉娜似乎没有听见这句话。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着。这是她问那个问题的好机会,但这会让眼前这个她不信任。 并且爱慑的男人看穿她内心的世界。然而她的好奇心和她的爱都太过深切。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脱身的陷讲当中。因为雷斯林很乐于知道每个人内心深处的秘密,因为将来也许有机会可以利用他们。 “那你后来怎么了?”她吞咽着口水问。“奇——奇蒂拉有没有事?” 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提到她的名字,但她却羞愧地红起了脸,紧张得结结巴巴。雷斯林饶富兴味地看着罗拉娜内心的挣扎。“奇蒂拉那时已经离开了,”他回答。“她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家,靠自己的功夫赚钱。卡拉蒙告诉过我,她是个高手,靠佣兵的工作来赚钱对她并不困难。喔,对了,她也常常回来,看看我们过得怎样。当我们年长了些,技巧更熟练以后,她带着找们一起工作。我和卡拉蒙那个时候才学会如何联手作战,我用我的法术,我哥哥用他的剑。然后,在她遇见坦尼斯之后,”雷斯林看着罗拉娜努力保持平静的神情,“她更常和我们一起旅行了。” “和谁旅行?你们都去些什么地方?” “还有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一个那时起便一直梦想着骑士身份的家伙,坎德人,坦尼斯,我和卡拉蒙。我们和退休之前的佛林特一起旅行。直到路上越来越危险,佛林特放弃了四处旅行的生活。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从朋友身上学到了够多的东西,都觉得有些厌倦了。坦尼斯说,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了。” “你们就照着做了?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你们的领袖了?” 她试着回忆她小时候认识的坦尼斯,那时他还没有留胡子,脸上也没设这种因为操心和关怀留下的痕迹。但那个时候他就常常闷闷不乐地发呆,被自己体内的两种血统折磨,他感觉自己虽然拥有两边的血统,但却又不属于任何一边。那个时候她就不太了解他了。只有当此刻生活在一个全是人类的世界中时,她才明白他的感受。 “他拥有我们所知道一切适合当领袖的特质。脑筋动得快,聪明、有创造力。但我们每个人也都或多或少的有这些特质。为什么其他人会跟随坦尼斯呢?史东拥有贵族的血统,他属于一个古老光荣的组织。为什么他会服从这个杂种的命令?河风呢?他不相信人类之外的种族,对人类也是半信半疑。但他和金月都随着坦尼斯去地狱走了一遭,并且活着回来了。为什么呢?” “我想过,”罗拉娜开口,“我觉得——” 但雷斯林不管她说的话,自顾自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坦尼斯听从自己的感觉,他不像骑士一样压抑自己的感情,或是像河风一样隐藏它们。坦尼斯明白,有些时候领导者必须要用‘心’思考,而不是用脑。”雷斯林看着她。“记住这句话。” 罗拉娜眨眨眼,呆了片刻,法师语气中的优越感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她接着问, “我注意到你略过了自己。如果你像你声称的一样聪明、厉害,那么你为什么要跟随坦尼斯呢?” 雷斯林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他闭上嘴,接过卡拉蒙小心端过来的一杯热水。战士看着罗拉娜,脸上的表情十分的阴沉、忧郁,雷斯林每次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他都是这个样子。 雷斯林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卡拉蒙的忧心。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撒了一些绿色的叶子到热水里。一种浓厚、酸苦的味道很快地充斥了整个房间。“我并没有跟随他。” 年轻的法师看着罗拉娜。“到目前为止,坦尼斯和我只不过碰巧方向相同而已。” “我们的城里不欢迎索兰尼亚骑土,”领主严肃地说,他的眼光投向其他人。“同样的也不欢迎精灵、坎德人、矮人或是任何和他们一起旅行的人。我知道你们的同伙里有一个魔法师,穿着象征中立的红袍。你们都穿着盔甲。你们的武器上面都染着血迹,而且随时都准备拔剑,很明显的你们是有经验的战士。” “是佣兵,毫无疑问的,大人。”警长说。 “我们不是佣兵,”史东走到长板釜则面说,他的态度不卑工几。“我们是从北方的阿班尼西亚平原来的。我们在帕克塔卡斯从龙骑将的手中解救了八百名的壮丁和妇孺。我们躲过龙人大军的追击,躲在小山谷里过活。我们一群人前来南方是为了要寻找传说中塔西斯的渡船。 我们并不知道这里已经离海很远,不然我们根本不必这么麻烦。“ 领主皱起眉头。“你说你们是从北方来的?不可能。从来没有人可以安全地通过索巴丁的矮人王国。” “如果你了解索兰尼亚骑士,你就会知道我们宁愿死也不愿意说谎,即使是面对我们的敌人也从无例外。”史东说。‘俄们进入矮人王国,并找到了失传的卡拉斯神锤,藉此赢得了过路的权刮。“ 领主不安地变换着坐姿,看着坐在他背后的龙人。“我的确或多或少的对骑上有些了解,”他不情愿地说。“因此我相信你说的话,虽然这有点难以置信——” 大门突然轰的一声打开,两名守卫粗鲁的带进一个犯人。他们推开群众,将犯人推倒在地板上。犯人是个女人。蒙着厚重的面纱,穿着长裙和一件厚重的披风。她在地上躺了一会,仿佛太累或太失望而没有力气站起来。然后,像是下了很大的意志力一般,地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来。很明显的没人愿意上前帮助她。 领主皱着眉头,严肃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坐在他身后的龙人站起身,感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女子挣扎着,手脚都被斗篷和长裙给绊住,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然后史东走到她身边。 骑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惊讶于竟然有人这样对待女性。他看了看坦尼斯,一向小心翼翼的半精灵摇摇头,但眼前这个女子挣扎着站起身的景象实在造成太大的冲击。他向前踏出一步,感觉到一把长朝抵在他的背后。 “你要杀就杀吧!”骑士对守卫说,“我还是要扶起这位女士。” 守卫眨着眼后退,他看着领主,等待进一步的命令。领土轻微地摇摇头。坦尼斯留心观望着,不禁屏住了呼吸。但他觉得领主笑了笑,又很快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笑容。 “女士,请容我为你效劳,”史东用这世上早已不通行的正规礼仪询问这个女子。他强壮的手臂将女子扶起。 “你最好离我这一点,骑士先生,”女子说,隔着一层面纱几乎听不见她的声育。但一听见那语调,坦尼斯和吉尔赛那斯都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她说。“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她是西瓦那斯提的精灵! “吉尔赛那斯低声对坦尼斯说。 “史东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坦尼斯低声说,“他怎么可能知道?我自己也差点认不出那口音。” “她在这里干什么?西瓦那斯提距离这里很远——” “我——”坦尼斯刚开口,但一个守卫用力地推推他。领主开口的时候他正好闭上嘴。 “阿尔瀚娜女士,”他冷冷地说,“我已经警告过你赶快离开这座城。上次是因为你仍具有精灵族外交使节的身份,所以对你特别宽容,这外交礼仪在塔西斯是依然通用的。我当时就告诉过你,一天之内就一定得离开。现在我发现你还留在这里。”他看看守卫。 “她的罪名是?” “尝试雇用佣兵,大人,”警长回答。“她在老水源路上的一座旅店前被抓,大人。” 警长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史东。“幸好这两群人没有遇在一起。当然,塔西斯城里面没有人会愿意帮助精灵。” “阿尔瀚娜,”坦尼斯自言自语说。他在吉尔赛那斯耳边说。 “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 “难道你离开的时间太久,连这个名字都认不出来了吗?”精灵低声的用精灵语回答。 “我们住在西瓦那斯提的表亲只有一位叫做阿尔瀚那。阿尔瀚那。星光,星辰咏者的女儿,全族的公主。 因为她没有兄弟,一旦她的父亲去世,她就会统治整个西瓦那斯提。“ “阿尔瀚那!”坦尼斯开始回忆起来。数百年前,当姬斯——卡南率领族人逃离可悲的阅墙战争时,他们逃到了奎灵那斯提。 但双方的领导者仍然用神秘的方法维持着连络,“从风中阅读讯息,用银色月光的语言说话。”现在他想起阿尔瀚那是谁了。传说中拥有倾城美貌,是所有精灵女子中的最美丽的精灵公主,面貌就像她出生那天明亮的月光般纯洁无瑕。 龙人靠向前,在领主的耳边说话。坦尼斯看见他的脸色一沉,看起来似乎不同意,但他咬着嘴唇,叹口气,点了点头。龙人又再度退回到阴影中。 “阿尔瀚那女土,你被捕了。”领主沉重地说。守卫走向前,史东也趋前一步保护她。史东望向左右,用眼神警告着守卫。他即使手无寸铁,看来却仍如此的高贵、有自信,守卫们也不禁呆了一下。但领主的确向他们下了一道命令。 “你最好想个办法,”佛林特压低声音说。“我很赞成骑士精神,但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对!” “你有什么建议吗?”坦尼斯不悦地回嘴。 佛林特没有回答。他们也都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做。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什么人,但史东死也不会让这些守卫碰她一根寒毛。她是谁根本就无关紧要。他心中感到十分挫折,却又对朋友十分钦佩,他悄悄拉近自己和一名守卫间的距离,知道自己至少可以解决掉这个守卫。他看见吉尔赛那斯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精灵虽然平常不是很用心,但他毕竟仍是个法师。见到坦尼斯脸上的表情,佛林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准另一个守卫低下头,准备用头盔撞上去。 接着突然领主开了口,他的声音轻微颤抖着。“住手,骑士!”声音中有着数世纪以来代代传承的权威与自信。史东听见后,立刻放松下来。坦尼斯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我不会让这个大厅染上鲜血。这位女上触犯了这块土地的法律,在过去的年代中,你们骑士发曾誓要维护的律法。但我同意,没有理由粗鲁地对待她。守卫,你们要以如同对待我一般的礼仪护送这位女士进牢房。而你,骑士阁下,由于你对她如此关切,你将得和她同行。” 坦尼斯推推吉尔赛那斯,后者惊醒过来。“的确,就像史东说的一样。领主历代都是相当明智,重荣誉的。”坦尼斯耳语道。 “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好高兴的,半精灵。”佛林特听见他们的悄悄话,嘟哝着说。 “先是那个坎德人引起了一场暴动,然后这个罪魁祸首消失了。现在这个骑士又被关进监狱。下次,记得提醒我和法师走近些。至少我事先知道他很疯狂!” 当守卫们把人犯带开的时候,阿尔瀚那开始在长裙的绔语中寻找某些东西。 “请你帮个忙,骑士先生。”她对史东说。“我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它是个小东西,但却很珍贵。你可不可以——” 史东很快地蹲下身,立刻看见那样东西在哪里,它反射着光芒,被她的长裙遮住了一部份。那是个形状像是一颗星星的胸针,上面镶嵌着美丽的钻石。 一个小东西!他倒抽一口冷气,这一定价值连城。难怪她不想要让那些粗鲁的守卫找到。他用手小心地拾起,谨慎地打量着四周,保持着半跪姿望向那女子。 当那个女子把兜帽脱了下来,拿掉脸上的面纱,史东惊讶地屏住呼吸。有史以来第一次,人类看到了阿尔瀚娜。星光的脸。 “暮拉拉萨”——黑夜的公主,精灵们是这么称呼她的。她的秀发,有如晚风般的轻柔、乌黑,用着宛若蛛网般精细的网子盘束在脑后,上面点缀着闪亮的宝石。她的皮肤苍白得像是银色的月亮,眼眸则是几近纯黑的深紫,双唇则像是红月的阴影殷红润。 骑士的第一个想法是感谢帕拉丁,他已经跪了下来。他的第二个想法是,为了保护她,死也是值得的,他的第三个想法是自己得要开口说些话,但是脑中似乎忘却了一切语言。 “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高贵的骑土,”阿尔瀚娜柔声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史东的眼眸。“我说过,这的确是个小东西。请您起身。我已经很累了,看来我们要去相同的地方,您也许可以帮我个大忙,搀扶我走过去。” “谨遵所嘱。”艾东几近痴迷地说着,他迅速站起身,顺手将珠宝放进腰带中。他伸出手臂,阿尔瀚娜将她细柔、洁白的手放在他臂上。在她的碰触下,骑士开始轻轻颤抖。 对骑上来说,当她再度蒙上面纱的时候,仿佛飘来一片乌云盖住了星空。史东看见坦尼斯跟在他们后面。但他现在脑中只有那张美丽的脸孔,他呆呆地看着坦尼斯,表情一片空白。 坦尼斯也看见了阿尔瀚娜的脸,觉得自己也跟着激动起来,但同时他也看见了史东的脸。他看见那张股进入了史东的心房,而且将会比毒箭更严重的伤害骑士。因为他知道,这份情感不会有好下场的。西瓦那斯提是个非常骄傲、封闭的民族,害怕外来的污染会让他们失去自己生活的方式,他们完全拒绝和人类有任何的往来。这也是阋墙战争的主因。 不可能,坦尼斯伤心地想,即使是那银色的月亮也不会比她更遥不可及。 半精灵叹口气。他们最不愿意碰到的就是这样的状况。 正文 第六章 索兰尼亚骑士·泰索柯夫的真知眼镜 守卫带着人犯走过门廊的时候,经过了两个站在阴影中的身影。两个人全身上下都被衣服给遮盖住,很难看出来他们的身份。 他们头上带着兜帽,脸上绑着布条。长长的袍子盖住他们的身体,甚至连他们的手都被像是绷带的布条给绑住了。两人低声地交谈着。 “你看!”一个人很兴奋地说。“就是他们。他们符合我们收到的描述。” “不是每一个吧。”另一个怀疑地说。 “但你看那个半精灵,那个矮人,还有那个骑士!告诉你,就是他们!我知道其他人在哪边,”那人阴险地加上一句。“我问过守卫了。” 另一个较高的家伙想了一下,看着那群人犯被领着走上街道。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马上回报给主子知道。”那高大的人转过身,看见另一人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停了下来。“你在等什么?” “难道我们不应该要跟下去吗?看看那些笨守卫。你知道那些人犯会试着逃跑。” 另一个家伙扬起了令人不快的笑声。“他们当然会逃跑。我们也知道他们会逃哪去,当然是回到朋友身边。”高大的家伙走进午后的阳光中。“况且,几个小时之后一切便没有差别了。”高大的人迈开大步,较矮的人随后跟上。 大伙离开审判厅的时候,外头正好下起雪来。这一次,警长学乖了,他不会再笨到带着人犯走上大街,他带着人犯走进审判厅后面的一条阴暗小巷子。 坦尼斯和史东交换了个眼色,正当佛林特和吉尔赛那斯准备要动手时,半精灵赫然发现巷子中的影子开始动了起来。三个披着斗篷的身影跳到守卫面前,手中的钢刀闪着光芒。 警长把哨子拿到嘴边,但他根本没有机会发出声音。其中一个人用剑柄把他打昏,另外两个人则冲向守卫,后者马上一溜烟地逃跑了。披着斗篷的人面对着众人。 ‘你是谁?“坦尼斯突然间获得自由,惊讶地问。那披着斗篷的身影让他想起索拉斯城外的龙人。史东把阿尔瀚娜拉到他背后。 “我们逃过一劫,又陷入了更凶险的局面吗?”坦尼斯命令道。 “脱下你们的兜帽!” 但其中一个戴着兜帽的人转向史东,高举着手。“oth Tsarthon e Paran. ” 他说。 史东吃了一惊。“est Tsarthai en Paranaith.”他回答,然后转向坦尼斯。他指着那三个人准备开口。 “骑士?”坦尼斯惊讶地问。“为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史东。布莱德布雷德,”其中一个骑士用腔调很重的通用语说, “守卫很快就会回来。快跟我们走。” “先别忙!”佛林特低吼道,他稳稳地站着。他刚折断一跟长戟来让武器比较称手。 “你一定得花时间解释,否则我就不走!你是怎么知道骑士的名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等我们——” “喔!就把他撞开吧——”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阴影中说。“用他的尸体喂乌鸦。大概只有他们可以消化矮人,世界上这种动物可是很少有的——” “满意了吗?”坦尼斯转向佛林特,后者气得满脸通红。 “总有一天,”矮人发誓,“我要杀了那坎德人。” 大伙背后的街上响起了哨声。这群人毫不迟疑地立刻跟着骑士穿梭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泰斯藉词还有事要处理,一溜烟地在坦尼斯来得及抓住他之前溜掉了。半精灵注意到骑士们对这样的状况并不感到惊讶,也没有试着去阻止泰斯。不过他们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只是一个劲地催促着大伙往前走,一直到进入了塔西斯的旧城区为止。 骑士们停下了脚步,城内这区域现在没有任何人会来。街道空旷而且曲曲折折,坦尼斯想起了沙克沙罗斯城的残破景象。三个骑士拉着史东的手臂,到比较隐密的地方以京兰尼亚语讨论着,其他人则趁此机会休息。 坦尼斯靠着一堵墙,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座城市仅存的遗迹看来十分雄伟,比现在新建的建筑还要来的气派许多。他终于明白在大灾变之前,美丽之城塔西斯这称号的由来。如今却什么也不剩,街道上只有巨大的石块四散阻住道路。空旷的广场上长满了枯黄的杂草。 他走到吉尔赛那斯身旁,一起在一条长凳上坐了下来,后者正在和阿尔瀚娜谈话,精灵礼貌性地为她介绍了坦尼斯。 “这位是阿尔瀚娜。星光,这位是半精灵坦尼斯。”吉尔赛那斯说。“坦尼斯在奎灵斯提居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是我舅舅妻子的儿子。” 阿尔瀚那除下面纱,冷冷船打量着坦尼斯。舅舅妻子的儿子,这种拗口的说法只表示坦尼斯并非在道德规范下所生的儿子。不然他只需要以“表哥”来介绍他就可以了。半精灵的脸红了起来,往日的伤痛再度涌上心头,跟五十年前所造成的伤害一样的剧烈。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够摆脱这样的折磨。 坦尼斯抓抓胡子,沙哑地说,“我母亲在大灾变之后的黑暗年代中不幸遭到人类战士强暴。咏者宽大为怀地在她死后收养了我,视我如已出。” 阿尔瀚娜的眼神变得更为黯淡,看来像是黑暗的夜空。她抬起眉毛,“你认为有必要因为你的血统感到抱歉吗?”她冷冷地说。 “不……不……”坦尼斯呼慌地说,感觉到自己的脸像火烧一样。“我——” “那么就不必要。”她说,边转过身继续和吉尔赛那斯说话。 “你问我为什么要来塔西斯?我是来找帮手的。我得要回西瓦那斯提寻找我的父亲。” “回到西瓦那斯提?”吉尔赛那斯重复道。“我们——我的同胞并不知道西瓦那斯提的精灵已经离开了古老的故乡。难怪我们会失去连络——” “是的,”阿尔瀚娜的声音听来有些哀伤。“将你们,也就是我们表亲逐出奎灵那斯提的那股邪恶力量,如今也降临到我们身上了。”她低下头,随即又抬起来,声音低而轻柔。“我们和这邪恶力量搏斗了很久,最后我们被迫得在全体灭亡和撤退之间做一个选择。我的父亲将人民交给我领去亚苟斯南方。他选择孤身和这股邪恶奋战。我反对他的做法,但他说他有办法阻止这力量摧毁我们的家园。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带领着族人到达了安全的地方,并且把他们留在那里。因为事隔多日,我们却一点都没有他的消息,所以我回来寻找我的父亲。” “女士,难道在这么漫长的旅程中没有任何战士保护你吗?”坦尼斯问。阿尔瀚娜惊讶地看着坦尼斯,仿佛不相信他胆敢打断他们的谈话。起先她看起来似乎不准备回答,但,凝视他一阵子之后她改变了原先的想法。“有许多战斗自愿要跟随我,”她骄傲地说。 “但我说的将人民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不过是个最接近的说法。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所谓安全的地方。战士们必须留在那里保护我的人民。我单枪匹马前来,希望能够找到勇士和我一起去西瓦那斯提。依据惯例,我前去谒见这城的领主和议会——” 坦尼斯摇摇头,面色凝重地皱眉。“这真愚蠢,”他直言不讳地说。“即使在龙人大举入侵之前,你也应该知道这座城对精灵的印象!他们只有把你赶出城是你的狗运好。” 阿尔瀚娜的脸色变得更加的苍白。她黑色的双眸闪烁着。 “我只不过是遵循传统,”她冷冷地回答,强自压抑住心中的愤怒。 “不这样做跟野蛮人并无两样。当领主拒绝提供帮助的时候,我告诉他我会靠自己的力量来找到帮手,若不是这样,人家会觉得我失了礼数。” 虽然佛林特只听到他们片段的谈话,但他推推坦尼斯说,“她和那个骑士可真是天生一对。”他不屑地说。“当然,那得他们没先被礼节和荣誉整死才行。”在坦尼斯来得及回答之前,史东走了回来。 “坦尼斯!”史东兴奋地说,“骑士们找到了古代的大图书馆! 这也是他们来此的目的。他们在帕兰萨斯城里面找到一些资料,记载着古代龙的相关记录是存放在塔西斯的图书馆里。骑士评议会派他们来这边调查这座图书馆还存不存在。 “ 史东以手势比请那三位骑士走向前。“这是布莱恩。多那,位阶是圣剑骑士。” 他说。“亚兰。桃博,位阶是皇冠骑士,这位是德瑞克。克朗加,位阶是玫瑰骑士。” 骑士们向他们鞠躬为礼。 “这位是半精灵坦尼斯,我们的领袖。”史东说。半精灵看见阿尔瀚娜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仿佛要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史东介绍了吉尔赛那斯和佛林特,然后面向阿尔瀚娜。“阿尔瀚娜女土,”他开口,随即红着脸说不下去,发现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阿尔瀚娜。星光,”吉尔赛那斯替他说下去。“星辰咏者的长女。西瓦那斯提的精灵公主。” 骑士再度行礼,这次鞠躬的角度更大。 “诸位拯救我于困境之中,请接受我衷心的感谢。”阿尔瀚娜冷冷地说。她的目光环视众人,但在史本身上停留最久。她由德瑞克的位阶玫瑰骑士知道他是这群人的领袖。 “你找到评议会派你们来找的资料吗?”当她说话的时候,坦尼斯好奇地打量着已经卸下斗篷的骑士们。他从观察中知道,索兰尼亚骑士的统治阶层骑士评议会派出的是他们最精锐的骑士。他特别注意德瑞克,三人中最年长,同时也是最高阶的骑士。只有极少数的骑士可以升到玫瑰骑士的位阶,因为必须要接受漫长而危险的考验。而且只有血统纯正的骑上才有资格接受这样的考验。 “我们找到了一本书,女士。”德瑞克说。“是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古文书写而成的。但里面有许多龙的图画,所以我们计划把它抄写一份带回圣奎斯特,希望那里的学者能够解读里面的内容。但我们不久前找到了一个可以翻译的人。那个坎德人——” “泰索何夫?!”佛林特再也忍不住了。 坦尼斯嘴巴张得大大的。“泰索何夫?”他不可置信地重复。 “他只能勉强看懂通用语,根本不可能看懂古代文字的。我们之中唯一有可能看懂那些记载的是雷斯林。” 德瑞克耸耸肩。“坎德人有一付眼镜,他说那是‘魔法的真知眼镜’。他戴上它之后就可以读懂书里面的记载。上面说——” “我可以想像他说些什么!”坦尼斯插嘴说。“有关机器人、传送戒指、飘在空中植物的故事。他在哪里?我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泰斯有魔法眼镜?”佛林特嘟哝着。“那我就是溪谷矮人了!” 众人进入了一栋颓记的建筑。他们爬过一堆瓦砾,跟着德瑞克来到一道低矮的拱门前。青苔和尘埃的味道十分浓厚。里面非常黑暗,大伙刚从正午的阳光下走进来,一时之间什么都看不见。 德瑞克点起一根火把,他们看见一道通往更深处的狭窄、回旋的楼梯。 “图书馆是建造在地底下的,”德瑞克解释。“也许这就是它能逃过一劫的原因。” 众人快步走下楼梯,很快地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巨大的房间。 坦尼斯深吸了口气,连阿尔瀚娜都睁大了眼睛。这个巨大的房间从地板到顶端都是一望无际的高大木制书架。书架上满满的全是书,各种各样的书,有用皮革当封面的,有用木片当封面的,有用某种早已绝种的树叶当封面的。有些根本没有装订的文件,用黑色的缎带绑在一起。几个书架倒了下来,弄得满地都是及膝深的文件。 “这一定有上千个书架!”坦尼斯赞叹地说。“你们是怎么找到哪本书的?” 德瑞克摇摇头,“这并不简单。”他说。“我们花了很久的时间在这边搜索。当我们最后找到它的时候,我们比原先更加地失望,因为很明显的那本书不能随便移动。甚至连我们翻页的时候每一页都开始化成飞灰。我们担心将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够抄写这本书。但那个炊德人——” “是的,那个坎德人,”坦尼斯阴沉着脸说。“他现在在哪里?” “在这里!”一个尖细的声音说。 坦尼斯寻着声音的来源,看见这黯淡的房间中点着一枝蜡烛。 泰索何夫坐在一个高脚椅上,正弯身阅读着一本书。当众人走近他的时候,可以看见他鼻梁上挂着一付小小的眼镜。 “好吧,泰斯,”坦尼斯说。“你是从哪里弄来这样东西的?” “弄来什么?”坎德人无辜地问。他看见坦尼斯眯起眼睛,一付即将发作的样子,他一手摸着那付细边的眼镜。“啊,喔,这个吗? 我把它放在我的袋子里,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我是从矮人的地底王国——“ 佛林特哀号着用双手捂住脸。 “它正好放在一张桌子上卢泰斯看见坦尼斯皱眉,抗议道:”真的!附近没有人,我以为有人不小心忘了它。我只不过是代为保管一下而已。也是做件好事嘛!说不定会有贼把这宝物偷走,这很有价值幄!我本来要把它还回去的,但在我们和黑暗矮人、还有龙人作战,夺回那把神锤之后,我就一个不小心忘了。等到我想起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往塔西斯的路上,离矮人王国很远了,我想你不会为了还一个眼镜就走回去,所以——“ “它的功能是?”坦尼斯赶快打断坎德人,知道如果不赶快转移话题,这个故事可能会一直到后天都说不完。“它棒透了!”泰斯很高兴坦尼斯没有对他大吼大叫,兴奋地说:“我有一天把它放在一张地图上。”泰斯拍拍他的地图盒。“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透过这个眼镜我可以阅读地图上的字!不,这样听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泰斯见到坦尼斯又皱起眉头,赶忙说:“但这张地图上面写的字我以前从来都没看懂过。所以我用它来试了每一张地图,我都可以看得懂。坦尼斯!每一张!甚至连非常非常古老的都可以!” “你从来没对我们提过这件事?”史东瞪着泰斯。 “这个,因为没有人提起这件事嘛!”泰斯抱歉地说。“如果你们直接问我,像这样 ——‘泰索何夫,你有一付魔法眼镜吗?’——我一定会立刻对你们说实话的。但你们从来没有啊,所以,史东。 布莱特布雷德,不要那样看我。无论如何,我反正可以看懂这本书。让我告诉你们里面说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它是魔法眼镜,而不是某种矮人的仪器?”坦尼斯感觉到泰斯似乎有所隐瞒,于是问道。 泰斯吞了一口口水。他本来希望坦尼斯不会问这个问题的。 “喔!”泰斯结巴地说,“我——我想我曾经,呃,碰巧,在你们都忙着的时候跟雷斯林提过这档事。他说这也许是有魔法的,为了证明给我看,他施展了某个法术,眼镜就开始发光,表示它的确是有魔法的。他问我这个眼镜的功能,我示范给他看,他记起来古代有所谓的‘真知眼镜’,是很久以前的矮人法师为了要阅读其他语言所写的书所制造出来的物品,还有——”泰斯停了下来。 “还有?”坦尼斯追问。 “还有——呃——它们也可以用来阅读法术书。”泰斯的声音越来越小。 “雷斯林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如果我胆敢偷看他的法术书,不管正着看还是倒着看,他就要把我变成蟋蟀,一口一口把我——我吃掉。”泰斯结巴地说。他睁大眼睛看着坦尼斯。“我相信他会这样做的。” 坦尼斯摇摇头。他也相信雷斯林可以编出这种足以吓退坎德人好奇心的恐吓来。“还有说什么吗?”他问。 “没有了,坦尼斯。”泰斯无辜地说。事实上雷斯林还有提到别的事,但是坎德人一直不能理解那句话。他说过那付眼镜看事情看得太过真实了,这没什么道理,所以他觉得这也许木值得提起。 而巨坦尼斯也够生气了。 “好吧,那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坦尼斯不情愿地问。 “喔,坦尼斯!好有趣喔!”泰斯很高兴拷问终于结束了。他小心地翻过一页,甚至连这样都足以让那张纸在他的小手指下开始破裂。他伤心地摇摇头。 “几乎每次都是这样。你可以看看这里。”其他人围拢到炊德人身边,看着欢德人指着的部份。“描绘龙的图画。有蓝龙、红龙、 、绿龙。我本来不知道有这么多种龙的。你们看看这个东西——”他翻到另一页。“喔!你们现在看不见了,但那是个巨大的玻璃球。书上记载着,如果你有这样一个玻璃球,你就可以控制各种龙类,并且让他们听从你的命令!” “玻璃球!”佛林特吸吸鼻子,打了个喷嚏。“别相信他,坦尼斯,这付眼镜唯一的功用大概只是让他所吹的牛更夸张而已。” “我说的是实话!”泰斯自豪地说。“这样东西叫做龙珠,你可以去问雷斯林!他一定会知道的,因为根据上面的记载,这些东西是古代的**师制造出来的。” “我相信你就是了。”坦尼斯眼见泰斯一付沮丧的样子,无可奈何地说。“但这对我们来说恐怕没有什么意义。也许这些东西在大灾变时便已经被摧毁了,我们也不知道要上哪去——” “不,我们知道。”泰斯兴奋地说。“上面有一份保存这个东西地点的列表。你看— —”他突然停下来,小心地倾听着。“嘘!”他专注地听着。其他人跟着静了下来。片刻间,他们什么也没听见,接着,他们逐渐听到坎德人敏锐的耳朵早已听见的声音。 坦尼斯感到双手变得冰冷;口中一阵干涩。现在他可以听见,在不远的地方,数百只号角一起吹响的声音——一种他们都曾听过的声音。那低沉、用以宣告龙人大军及恶龙即将前来的铜号角声。 代表死亡的号角声。 正文 第七章 注定无缘·再见 第一波恶龙开始攻击塔西斯后,众人才刚好赶到市场边。一伙人不甚愉快地与骑士们告别。骑士们劝他们一起逃进山脉里。 众人拒绝后,德瑞克要求泰索何夫跟着他们一起走,因为坎德人是世上唯一知道龙珠藏放地点的人。坦尼斯很清楚坎德人一定会先逃之夭夭,只好无奈地拒绝。 “史东,把坎德人带来,和我们一起走。”德瑞克不顾坦尼斯命令着。 “长官,我不能这样做。”史东把手放在坦尼斯的手臂上回答。 “他是我们的领袖。我必须要优先照顾我的朋友。” 德瑞克冷淡的声音中夹杂着愤怒。“如果这是你的决定。”他回答,“我不能阻止你。但这将是你的一个污点,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不要忘记你还不是一名骑士。你最好开始祷告,在你的晋升大典中,我不会出现质疑你的资格。” 史东面色灰败,斜眼瞧着坦尼斯,后者听到这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再想这事了,低沉的号角声,风中传来的嚎叫声,都逐渐接近中。骑士们回到山中的营地,大伙则回到镇上来。 他们看见许多镇民站在屋外听着这奇怪的号角声,他们以前从未听过这声音,当然也不明白这声音所代表的意义。正在议事厅里的领主听到这声音立刻站起来,他急急地转过身去面对坐在他身后阴影中的龙人。 “你说过我们不会有事的!”领主咬紧牙关说。“我们还在协商——” “龙骑将已经对协商感到厌烦了。”龙人打着哈欠说道。“这座城的确不会有事—— 当然要等它学到教训之后。” 领主双手捧住头。其他议会的成员还不完全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当他们看见领主的指缝间流下了泪水时,每个人都明白了现在的状况。数百只红龙在天空中清晰可见。三或五只一组,他们火红的双翼在落日下反射着妖异的光芒。塔西斯的人民只知道一件事,死神就在他们头上飞舞着。 当龙俯冲下来,第一次掠过整座城的时候,对龙的恐惧掩盖了每个人的心智,这恐慌所造成的破坏远比大火还要来得严重。龙的翅膀遮住阳光时,每个人的脑中都只有一个念头:逃命。 然而他们已经无处可逃。 恶龙第一次俯冲后,便确信它们不会遇到任何的抵抗,于是它们开始攻击。他们一个接一个盘旋在上空,像一道烈焰般扑向地面,吐出的火焰吞食了许多建筑。逐渐扩散的大火引起了可怖的暴风。街道上满布呛人的黑烟,黎明成了黑夜。灰烬像是黑雨般地撒下。人们陷入了原本名叫塔西斯的灼热地狱中,恐惧的尖叫转变成痛苦的惨叫。 当恶龙开始攻击的时候,如潮水般的民众在街头狂奔着,没有多少人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有些人大喊着山里会比较安全,有些人则沿着大街没命地乱跑,其他人则努力试着要冲出城门。天空中盘旋着数百只红龙,随自己喜好地烧杀着。 人潮掩过了坦尼斯和他的伙伴们,把他们冲散。不由自主地撞上旁边的建筑物。呛鼻的浓烟让他们不停地流泪,不停地咳嗽;他们还必须不停地和意图摧毁理性的恐惧奋战。 温度越来越高,整栋建筑物就这样炸开来。吉尔赛那斯被暴风推撞向墙壁,坦尼斯趁机抓住他。一手抓住精灵的坦尼斯只能无助地看着其他的伙伴被暴乱的民众冲散。 “快回旅店!”坦尼斯大吼着。“在旅店会面!”只是他也不能确定其他人到底听见了没,只能推测大家应该都会朝那个方向前进。 史东用强壮的手抓住阿尔瀚娜,连拖带拉地带着她穿过人心惶惶的大街。在浓烟中他试着要看清楚其他伙伴,但一点用处也没有。然后,他开始了最绝望的努力,他不停地和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搏斗着,除了站稳之外,还得要支撑着阿尔瀚娜。 阿尔瀚娜突然之间一个不稳,被人潮给带了开来。史东飞身上前,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用穿着盔甲的身体开出一条路,好不容易才重新抓住脸色死白、全身发抖的阿尔瀚娜,她用尽全身力量抓住他,好不容易才能够在他身边站稳。一道影子掠过他们,一只恶龙尖啸着冲向街道上盲目的男人、妇女和小孩。史东拉着阿尔瀚娜躲进门廊,当龙俯冲下来时,他用身体护住她。大街陷入烈火之中,撕裂人心的哀号此起彼落。 “别看!”史东拥紧阿尔瀚娜对她低声说,自己的脸上挂着两行泪水。恶龙终于飞走,突然之间原先吵吵嚷嚷的大街陷入了一片死寂。街上没有留下任何会动的东西。 “趁我们还有机会的时候,快走。”史东颤抖地说着。两人互相依靠,跌跌撞撞地走上大街。他们失去了所有理智,完全靠着本能行动,最后再也受不了满街的浓烟和大火,被迫得再找一处骑楼休息。 有短暂的片刻,他们俩人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彼此紧紧相拥着,感谢上天没有让他们落入同样的命运。但却又害怕自己过不了几秒钟也会是一样的下场。 阿尔瀚娜靠着史东的胸膛。那古老的盔甲让她的脸颊感受到些许凉意。它坚硬的金属让人感觉十分可靠,她可以感觉到底下稳定、快速、让人放心的心跳声。接着她的手臂强壮、肌肉结实。 他的手抚摸着她的黑发。 阿尔瀚娜是属于骄傲、严肃民族的纯洁女子,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自己要在何时、何地。何处嫁给谁。他是个精灵贵族,在作好这个安排的这么多年以来,基于俩人的共识,他们从未有过进一步的接触。阿尔瀚娜来寻找自己父亲的时候,他和人民留在一起。她被迫卷入人类的世界,不停受到新价值观的冲击。她不屑他们,却又被他们所吸引,那是种冲动,热烈而不加以掩饰的情感,正当她觉得自己会永远瞧不起这个种族的时候,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出现了。 阿尔瀚娜抬头看着史东忧郁的脸庞,她可以看见他自豪、高贵、严格而毫不松懈的自我要求,不停地自我磨练和追求完美,那是种永远也达不到的完美。也因此他的眼中才会有这种深沉的哀伤。阿尔瀚娜发觉自己已被这个人类男子深深吸引。她崇拜他的力量,只要有他在身边就感到快乐,她感觉到一阵电流,一股暖意将她吞没。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比一千只恶龙所吐出的火焰还要可怕的火焰所包围。 “我们最好离开这里,”史东低声耳语,却被阿尔瀚娜出乎意料地将他推开。 “我们就在这边分手。”她的声音有如夜风般凄冷。“我得要回到我的住所了,多谢你的护送。” “什么?”史东说,“你自己一个人回去?这太疯狂了。”他伸出手抓住她。“我不能容许——”他立刻觉得自己做错事了,感觉到阿尔瀚娜突然全身僵硬起来。她动也不动地用恨恨的目光看着他,直到他放开手为止。 “我也有我的朋友。”她说。“就像你一样,你的忠诚只对他们付出,我的忠诚则是献给我的朋友。我们得要分开了。”看见史东痛苦的神情里闪烁的泪光,她的声音不禁迟疑起来。有一瞬间,阿尔瀚娜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勇气继续说下去。但她想到了需要自己领导的人民,于是重新找回了力量。“我感谢你的体贴和帮助,趁着街道还算空旷的时候,我得走了。” 史东看着她,脸上先是露出痛苦以及迷惑的神倩,然后恢复严肃。“阿尔瀚娜女士,我很高兴能够为你效劳。但你还身处在危险中一请容许我护送你回到你的住所,然后我就不会再打搅你。” “不可能的!”阿尔瀚娜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说。“我的居处并不远,我的朋友也在等着我们。我们有自己的方法可以离开这座城。请原谅我没有表达出足够的感激,我一直不大能相信人类。” 史东的褐色双眼开始闪烁。阿尔瀚娜站得如此靠近骑士,她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他全身都在颤抖。她差一点又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 “我知道你住在哪里。”她困难地吞咽着。“红龙旅店。也许等到我找到我的朋友之后,我们可以帮助你——” “不用麻烦了,”史东冷冷地说。“也不需要感谢我。我只不过服从着骑士规章罢了。再会。”他开始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突然间,他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身来。他从腰带间拿出那只光彩耀人的钻石别针,他把它放进阿尔瀚娜的手中。“拿去。”他说。 他看着她的眼眸,突然看见她极力掩藏的痛苦。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很柔和,虽然他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样做。“我很荣幸你愿意把这样的宝物交给我保管。”他温柔地说, “即使只有几分钟。” 精灵女子看着这个珠宝片刻,然后她开始发抖。她的眼睛与史东的双眸交会,正如她所想的,他的眼神里不见严厉,只有无比的温柔与同情。 她再一次被人类所吸引。阿尔瀚娜低下头,难以正视着他,只能轻柔地握着他的手。她把珠宝放进他的手中,慢慢地将他的手合上。 “送给你。”她柔声说。“当你看着它的时候,请想起阿尔瀚娜。 星光,并且记得她在某处想着你。“ 泪水突然朦胧了骑士的视线。他低下头,没有办法出声。然后他轻轻地吻了宝石一下,将它小心地放回腰带中,并且伸出手;但阿尔瀚娜面色苍白地躲进门廊中。 “你走吧。”她说。史东呆立片刻,迟疑不决,但是他因为面子的缘故,不能拒绝她的要求。骑士转身走上恶梦般的街道。 阿尔瀚娜在门廊中望着他片刻,逐渐硬起心肠。“原谅我,史东——”她低声自语。然后她突然停下来。“不,不要原谅我。”她沙哑地说。“感谢我。” 闭上双眼,她胸中开始构筑出一幅画面,变换成讯息传送给她藏匿在郊区的朋友,让他们快来将她带离这人类的世界。收到了心电感应的回答之后,阿尔瀚娜叹口气,开始焦急地打量着满是黑烟的天空。 “啊!”雷斯林听到第一声号角声穿透下午的宁静之后,冷静地说:“我早就料到了。” 河风边想着该怎么做,边用不满的眼光看着雷斯林。坦尼斯命令他们保护大家不受守卫的伤害是很简单,但要面对龙人,要面对龙!河风暗沉的双眸扫视着大伙。提卡站起身,手放在剑柄上。 这年轻的女孩勇敢、沉着,技术却不值一提。平原人还可以看见她手上被自己割伤的伤痕。 “怎么了?”伊力斯坦困惑地问。 “龙骑将,开始攻击这座城市了。”河风沙哑地回答,试着思考目前的处境。他听见一阵金属的撞击声。卡拉蒙醒了过来,高大的战士看来一点也不紧张。感谢天!虽然河风讨厌雷斯林,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对双胞胎结合钢铁与魔法的战技相当的高明。罗拉娜,他也注意到,看起来也非常地冷静,但她是个精灵,河风还是没有学会真正的相信任何精灵。 “如果我们没有回来,就尽快出城。”坦尼斯是这样跟他说的。 但坦尼斯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贸然出城只会在大平原上遇见龙人大军。河风现在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在旅途中一直觉得有人在监视他了。就在第一只龙俯冲向这个城市的时候,他用族中的语言咒骂着,并且感觉到金月紧紧地抱住他。他低头看去,看见了她的笑容,以及她眼中的信任。她毫无保留地信任真神,也相信他。他松了口气,不再感到惊慌失措。 一阵波动撞击上这栋建筑。他们可以听见街上的惨叫声,可以听见火焰猛烈燃烧的声音。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一层,到一楼去。”河风说,“卡拉蒙,记得把骑上的宝剑和其他的武器一起带着。如果他们——”他本来要说“还活着”,可是看见罗拉娜的神情让他没办法继续。“如果坦尼斯和其他人逃出来,那么他们会回到这边。我们在这里等他们。” “这个决定好极了!”法师嘲讽地说,“特别是当我们本来就无处可逃的时候!” 河风不理他的嘲讽。“伊力斯坦,带其他人下楼。卡拉蒙、雷斯林,你们两个先留下来。”其他人离开之后,他很快地说:“我们最好的做法,依我所见,还是只能待在屋里。封锁这整栋旅馆,上街是死路一条。” “你认为我们可以撑多久?”卡拉蒙问。 河风摇摇头。“也许几个小时吧。”他简单地说。 两兄弟看着他,脑海中同时浮现了奎苏族遭到屠城的惨状、以及索拉斯被攻陷时的样子。 “我们不能被活捉。”雷斯林低声说。 河风深吸一口气。“我们会尽量守住。”他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但如果我们守不住——”他手放在腰间的刀上,却说不出自己将会怎么做。 “不用这么麻烦。”雷斯林嘶哑地说。“我有草药,只要混合一杯酒,既快速,而且毫无痛苦。” “你确定吗?”河风追问。 “相信我。”雷斯林回答。“草药是我最擅长的知识。”他毫不迟疑地回答,同时注意到平原人的身躯正微微发抖。 “如果我还活着。”河风柔声说,“我会给她,或他们这种毒药。 如果没办法——“ “我明白。你一定要相信我。”法师回答。 “罗拉娜呢?”卡拉蒙问,“你知道精灵的个性。她不会——” “交给我来处理。”雷斯林柔声重复道。 平原人看看法师,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雷斯林冷静地站在他们面前,双手交叠放在袖子里,兜帽遮住大半的脸庞。河风看着自己的匕首,考虑其他的做法。不,我做不到,至少这种方法不行。 “很好。”他吞咽着口水说。他停下来,害怕自己要走下楼梯面对其他人,但街上的杀伐声越来越清晰。河风猛然转头走下楼梯,把两兄弟留在楼上。 “我会奋战到死!”卡拉蒙试着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对雷斯林说。 但说不到几个字,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答应我,小弟,如果我……你会自己服下这毒药……” “不需要。”雷斯林简短地回答,“我的体力根本不足以撑过这么大场面的战斗。我会先因自己的法术耗尽体力而死。” 坦尼斯和吉尔赛那斯奋力冲出人群,比较强壮的半精灵努力推、挤、拉、扯才逃出了那群失去理性的暴民。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为了躲避龙的攻击而四处寻找掩护。吉尔赛那斯双膝一软,坦尼斯被迫将他扶进骑楼下,精灵全身无力地软瘫在坦尼斯身上。 半精灵看见红龙旅店之后,不禁赞美伟大的诸神,但很快地,他赞美又变成了咒骂。因为旅店前面几乎已经完全被那些黑漆漆的爬虫类给包围了。他拉着全身无力、盲目跟进的吉尔赛那斯,跌跌撞撞地躲进一个屋檐下。 “吉尔赛那斯!”坦尼斯大吼,“旅店!它被包围了!” 吉尔赛那斯抬起头,茫然地往前看。突然间,他明白了。 “罗拉娜!”他惊呼,随即挣扎着走到街上。“我一定得找到他们——他倒在坦尼斯的怀里。 “留在这里。”半精灵帮助他坐下来,边说,“你还不能乱走动,我会试着溜过去的。我从后门过去看看。” 坦尼斯跑向前,沿着街道躲躲藏藏地前进,刚跑过了一个街口左右的距离,便听见了一声嘶哑的吼叫,他看见佛林特疯狂的比着手势。坦尼斯冲向他们。 “怎么搞的?”他问,“你们为什么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半精灵话说到一半,” 喔,糟了!“他低声说。 矮人脸上满是灰尘和泪水冲刷出的痕迹,跪在坎德人身旁。 坎德人被一根落在街道上的大柱子压住了。泰斯像是个聪明孩子的小脸上满是灰尘,脸色惨白。 “该死,这个没脑袋的坎德人。”佛林特哭叫着,“就是喜欢让房子碰到自己头上。” 矮人因为试着要把这个需要三个壮汉才能移开的柱子从炊德人身上移开,双手弄得满是伤痕和血迹。坦尼斯把手放在泰斯的脖子上。他的脉搏十分微弱。 “留在这里看着他!”坦尼斯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我要去旅店,我把卡拉蒙带过来!” 佛林特面色凝重地看着他,把眼光转向旅店。两个人都听见了旅店外的杀声,也都看见了火光下的武器反光。偶尔旅店里还会有奇怪的闪光,那是雷斯林的魔法。矮人摇摇头,他知道这坦尼斯得用飞的才能够把卡拉蒙平安地带过来。 但佛林特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当然,小家伙,我会看着他的。再会了,坦尼斯。” 坦尼斯吞咽着口水,试着要回答,最后还是放弃,沿着街道跑去。 雷斯林不断地咳嗽着,几乎快要站立不住,他拭去嘴角的血迹,从袍子的最内袋拿出一个黑色皮囊。他只剩下最后一个法术,法力大概也会跟着一起用完。现在他的手疲倦地发着抖,试着要将皮囊中的药材倒进一瓶酒中;这瓶酒是他吩咐卡拉蒙在战斗开始前拿过来的。他的手剧烈地抖动着,一阵咳嗽让他倒了下去。 他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抬头看见了罗拉娜,她从他瘦弱的手中将皮囊拿了过来。她自己的手上则满是黑绿色龙人的血液。 “这是什么?”她问。 “施法所需的药材。”法师咳嗽起来。“把它倒进酒瓶中。” 罗拉娜照着吩咐把药材倒进酒中,它很快地就溶解进酒中。 “先别喝。”法师强忍住咳嗽说。 罗拉娜看着他。“这是什么?” “安眠药。”雷斯林眼神闪烁的回答。 罗拉娜不解的一笑。“你不会认为我们今天晚上还能够睡觉吧?” “不是那种安眠药,”雷斯林定定地看着她回答。“这种安眠药可以让你陷入候死。心跳、呼吸几乎完全停止。皮肤变得苍白、冰冷,身体变得僵硬。” 罗拉娜的眼睛睁大。“为什么——”她说。 “要当作最后的防线。只要你够幸运,敌人们会认为你死掉了,把你留在战场上。但如果运气不好——” “如果——?”她脸色苍白地追问。 “那么,听说有几个人曾在自己的坟墓中醒来。”雷斯林冷静地说。“但我不认为我们有这种机会。” 他的呼吸平顺许多,坐了下来,低头躲过了一只飞过他头上的箭,箭落在地板上。他发现罗拉娜的手颤抖着,才明白她原来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的坚强。 “你想让我们都喝下这瓶酒吗?”她问。 “这能让我们逃过龙人的凌虐。” “你怎么知道?” “相信我!”法师虚弱地笑道。 罗拉娜看着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心不在焉的在盔甲上擦了擦沾满血迹的手指。血迹根本没有消失,但她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一支箭射过她身边,但是她连眼珠都没动一下,只是呆呆地看着它。 卡拉蒙从冒着浓烟的大厅跌跌撞撞地出现了。他肩膀上的箭伤正在淌血,红色的血和敌人的绿色血液构成了奇妙的对比。 “他们已经快冲破正门了!”他气喘吁吁地说。“河风命令我们退守到这里来。” “注意听!”雷斯林警告大家,“他们不只从正门冲进来!”通往后巷厨房的门也轰然一声破裂。 卡拉蒙和罗拉娜立刻转过身准备迎战。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 “坦尼斯!”罗拉娜收起武器,飞奔向他。 “罗拉娜!”他喘着气说。他将她紧搂入怀,心情一松懈,差点忍不住掉下眼泪。卡拉蒙也跟着上来热情地一把抱住他们俩个。 “大家都还好吧?”坦尼斯好不容易透了一口气,说道。 “到目前为止还好。”卡拉蒙边窥探着坦尼斯身后。当他只看见坦尼斯一个人时,脸色一沉。“其他人——” “史东不见了。”坦尼斯忧心地说。“佛林特和泰斯在对街。坎德人被压在一根柱子下。 吉尔赛那斯在大概两个街口远的地方。他受伤了。“坦尼斯告诉罗拉娜。”不算严重,但是他没有办法走到这边来。“ “欢迎你,坦尼斯。”雷斯林边咳边说。“你刚好赶上和我们一起迎接死神。” 坦尼斯看见眼前装着黑色液体的酒瓶,也看见了旁边的黑皮囊,震惊地看着雷斯林。 “不行。”他坚定地说。“我们不会死,至少不会像——”他打断自己的话。“把所有人集合到这里来。” 卡拉蒙扯开嗓子边跑边喊。河风本来在大厅里捡起敌人的箭回射他们,因为他自己的箭很早以前就射完了。现在他也跟着跑回来。其他人跟在他后面,看见坦尼斯,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满怀希望的笑容。他们的信心让半精灵感到无比的压力。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他们失望的。也许我已经让他们失望了。他生气地摇摇头。 “听着!”他大喊,试着要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外面龙人的吵杂声。“我们可以试着从后门逃出去!攻击这里的敌人只有一小撮。 主力部队还没有进城。“ “有人在追我们,”雷斯林喃喃说着。 坦尼斯点点头。“看起来的确是。我们时间不多了。如果我们可以逃进山里面——” 他突然抬起头,忘记刚刚讲的话。每个人也都跟着闭上嘴,仔细的听着,他们认出了那尖锐的叫声,皮翅撕裂空气的声音,它们都越来越接近。 “找掩护!”河风大喊。不过太迟了。 外面传来一声尖啸和一声闷响。三层楼用高石、木头搭建的旅店开始像是海滩上的沙堡般摇晃起来。尘埃和瓦砾飞溅,火焰包围整座房子。他们可以听见楼上传来木头折断、落下的声音。 这档建筑看样子是撑不住了。 大伙惊讶地张大眼看着巨大的屋粱跟着屋顶砸在开始凹陷的顶楼地板上。 “快出去!”坦尼斯大吼。“这整个地方快要——” 半精灵正上方的屋梁发出巨大的折裂声,开始慢慢地裂开。 坦尼斯一把抓住罗拉娜,尽全力将她往另外一个方向推。他最后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伊力斯坦伸手扶在了她。 坦尼斯头上的屋梁趴哒一声断了开来,他听见法师尖声说了一些话。然后,他觉得自己开始往下掉,仿佛整个世界都落在他头上。 史东躲在街角,刚好看见红龙旅店在火焰和烟尘中坍了下来,顶上的红龙则在胜利地盘旋着。骑士的心剧烈跳动着,充满了恐惧及悲伤。 骑土躲进骑楼中,正好闪过一群用着粗鲁、冷淡的语言谈笑着的龙人。显然他们认为这里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正准备要去找别的乐子。三个穿着蓝色制服或是红色制服的龙人似乎对于旅店被摧毁感到非常不悦,对头上的红龙摇晃着拳头。 史东感到自己几乎被绝望所包围。他无力地靠着大门,呆呆地看着龙人,看看龙人们下一步要怎么做。他们还会在废墟底下吗?也许他们已经逃出来了。然后,他的心头大石终于放下,他看见一阵白色的反光。 “伊力斯坦!”他看着牧师从瓦砾中出现,拖着另一个人。龙人们拔出剑,跑向牧师,用普通话威胁他们投降。史东口中大喊索兰尼亚骑士的战呼,从走廊中跑出来。龙人转过身,看到骑上的出现似乎有些犹豫。 史东从眼角看到有个人跟他一起冲出来。他瞄到头盔上的反光,也听见矮人的大吼声。接着他听见了另外一个走廊上传来了咒语念诵的声音。 吉尔赛那斯虽然站不起来,但还是爬出骑楼,用手指着龙人。 火焰的飞镖从他的手中直射而出,其中一个龙人被射中胸口,全身着火地倒下。佛林特跳起来,用手中的石块打倒另一个。史东则用拳头打昏剩下的一个龙人。接着他立刻扶住了脚步踉跄,还拖着一个女子的伊力斯坦。 “罗拉娜!”吉尔赛那斯在走廊上大喊着。 被烟雾弄得昏沉沉的,精灵女子抬起呆滞的双眼。“吉尔赛那斯?”她喃喃地说,接着她抬起头看到了骑士。 “史东——”她无意识地说,无力的指着背后。“你的宝剑,我看到它在这里,在那边——” 史东也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宝剑被压在许多的瓦砾之下,旁边则是姬斯——卡南的神剑,仿佛刚从废墟中挖掘出来。史东不停地将石块移开,努力地清除那些瓦砾,要将这两件武器挖出来。 骑士也不断注意着底下有没有传来呻吟声、叫声,但只有一片寂静。 “我们得赶快离开。”他停下来慢慢地说。他看着伊力斯坦,后者正呆视着那堆瓦砾,脸色非常的苍白。“其他人呢?” “都在里面了。”伊力斯坦用颤抖的声音说。“半精灵——” “坦尼斯?” “是的。在恶龙攻击旅店前,他刚好从后门闯进来。他们都挤在一起,就在房子的正中间。我当时站在门口,坦尼斯看见屋梁断裂,他立刻把罗拉娜推过来。我扶住她,然后整栋建筑就倒了下来,他们不可能——” “我不相信!”佛林特愤怒地跳上那堆瓦砾。史东抓住他,把他拉回来。 “泰斯呢?”骑士严厉地问矮人。 矮人脸色一沉。“被压在杜子下面,”他面色灰败地说。他疯狂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把头盔也给弄掉了。“我得要回去救他。 但我不能没有卡拉蒙——“矮人开始哭泣,眼泪落在他的胡子上。 “那只大笨牛!我需要他!他不能这样对我!坦尼斯也是!”矮人咒骂着。“该死,我需要他们!” 史东伸手拍拍佛林特的肩膀,“快去泰斯那边,他现在需要你,龙人满街跑来跑去,我们不会——” 罗拉娜尖叫起来,那害怕、恐惧的声音像是利箭般穿透了史东的耳膜。他转过身正好抓住她,阻止她往瓦砾上扑。 “罗拉娜!”他大喊。“你看看!你看看!”他用力地摇着她。 “没有人可以逃过的!” “你不懂!”她对他尖声大吼,挣脱他的束缚。她趴在地上,试图要举起一块烧黑的石块。“坦尼斯!”但那石块太过沉重,她只能举起尺寸。 史东心痛地看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接着他听到了答案。 号角声!成千、成百的号角声响,越来越近。大军已经入侵了。他看着伊力斯坦,后者无奈地点点头。两人冲向罗拉娜。 “亲爱的。”伊力斯坦柔声说,“你现在也帮不上他们的忙。活着的人还需要你。你的哥哥受伤了,坎德人也是。龙人的大军这个时候又杀过来了。我们现在一定要赶快离开,留一条命和这些该死的怪物作战,要节哀啊!坦尼斯为了救你牺牲了自己,别让他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罗拉娜看着他,脸上满是黑烟、灰尘,泪水和血液所构成的可笑图形。她听见了号角声、也听见了吉尔赛那斯的哀号、更听见了佛林特大喊着泰索柯夫快死了,她还听见伊力斯坦的话。天上下起雨来,因为龙吐出的火焰而融化的积雪,变成水滴由天而降。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冷却了她发烫的肌肤。 “史东,扶我起来。”她用几乎僵硬的嘴唇勉强说。他扶着她站起来。她的脑中昏昏沉沉,一片混乱。 “罗拉娜!”她的哥哥哭喊着。伊力斯坦说得对,活着的人还需要她。她得到他身边。虽然她情愿死在这堆瓦砾上,但是她不得不活下去。这才是坦尼斯希望她做的事。他们需要她,她必须要支持下去。 “再会了,坦塞勒斯。”她耳语道。 雨势加大,像棉絮般从天而降。仿拂诸神也在为美丽的塔西斯而哭泣。 水不停地滴在他头上。这种状况让人感到寒冷且不悦。雷斯林试着翻过身,避开这恼人的水滴。但他动弹不得,身上仿佛压着千斤重担。他害怕地试着想逃离这场恶梦。恐惧让他完全清醒过来。一恢复理性,恐惧就消失了。雷斯林照着他所学的再度控制了自己,强迫自己观察眼前的状况。 什么也看不见。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他被迫要倚靠其他感官。 不过他得先把身上的重量移开才行。他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小心地移动手臂,没有什么特别的痛楚,看来身体没有骨折。抬起手,摸到一个人:这是卡拉蒙,从他穿着的盔甲和味道就可以猜出来。他应该早就知道的。雷斯林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哥哥推到一边,从他身体下爬了出来。 现在法师可以比较轻易地呼吸,他先将脸上的水珠抹去。在黑暗中摸着哥哥的脖子,测量着他的脉搏,很稳定,呼吸也很平顺,皮肤也还是温暖的。雷斯林放心地躺平在地板上,不管他现在身在何处,至少有人陪着他。 他在哪里?雷斯林努力回想着最后记得的景象。他记得屋梁开始断裂,坦尼斯把罗拉娜推开。他记得他耗尽体力施了最后一个法术,那个法术把他体内的能量转换,变成一个可以阻挡其他物理攻击的护盾。他记得卡拉蒙用身体护住他,整栋建筑物倒在他们身上,然后一阵坠落的感觉。坠落…… 啊!雷斯林突然明白了。我们一定是从一楼掉到酒窖去了。 摸索着石制的地板,法师意识到自己已经全身湿透。最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在找的玛济斯法杖。它的水晶球没有丝毫的破损。 这支由帕萨理安在**师之塔中赐给他的宝物只有龙焰能够将它损坏。 “施拉克”雷斯林低声说,法杖随即大放光明。他坐直身看着四周。 是的,他是对的。他们在旅店的地下室。打碎的酒瓶把酒撒得一地。装着麦酒的木桶被劈成两半,他四周的液体看来并不完全是水。 法师用法杖照亮每一个角落。坦尼斯、河风、金月、提卡都在这里,他们都挤在卡拉蒙附近。他飞快地打量了他们一下,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他们四周都是各种各样的瓦砾,断成两半的屋梁有一半掉在地上。 雷斯林露出微笑,那一道法术真是杰作。他们又欠了他一次人情。 但那也得我们不被冻死才行,他回归现实提醒自己。他全身都在发抖,几乎拿不稳玛济斯法杖,并且开始咳嗽。这样他会死掉的,大家一定得找到出去的方法。“坦尼斯。” 他摇着半精灵。 坦尼斯躺在雷斯林魔法护盾的最外层。他喃喃自语,全身抽动了一下。雷斯林再摇摇他,半精灵反射性地大喊一声,用手臂护住自己的头。 “坦尼斯,已经安全了。”雷斯林低声咳嗽着说。“醒一醒。” “什么?”坦尼斯飞快坐直身,看着四周。“我们在——”然后他记起来了。“罗拉娜?” “走了。”雷斯林耸耸肩。“你把她推到安全的地方——” “我想起来了……”坦尼斯躺下去。“我也听见你念了什么咒语——” “所以我们才没有被压死。”雷斯林紧紧拌着湿透的饱子,靠近正在满头雾水打量着四周的坦尼斯。 “我们是在哪个该死的——” “我们是在旅店的酒窖里,”法师说。“地板塌了下来,所以我们就掉到这里来了。” 坦尼斯抬头往上看,“天哪!”他惊讶地说。 “是的。”雷斯林跟随着坦尼斯的眼光。“我们被活埋了。” 在红龙旅店的废墟之下,大伙开始思考着自己的处境,看起来不大乐观。金月治好了他们不大严重的外伤:这得要感谢雷斯林的法术。但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底下昏迷了多久,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更糟糕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样逃出去。 卡拉蒙小心地试着移动头上的石块,但是整个瓦砾堆似乎开始摇晃着倒下来。雷斯林立刻提醒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施法保护他们,坦尼斯疲倦地叫大汉先停下手边的工作。他们四周的水开始越积越深。 正如同河风所说的,差别只是在他们会怎样死掉:缺氧,冻死、被瓦砾压死、或是被淹死。 “我们可以大声呼救。”提卡全身发抖地建议着。 “那么还可以再加上一项:被龙人宰杀。”雷斯林说。“他们是上面唯一能听见你叫声的生物。” 提卡红着脸,很快地用手揉揉眼睛,卡拉蒙看了弟弟一眼,把提卡楼人怀中。雷斯林则用厌恶的眼光看着他们俩人。 “我没有听到上面有任何的声音。”坦尼斯迷惑地说。“大家应该都觉得龙人大军— —”他停下来,卡拉蒙与他的目光交会,两名战士缓缓地点点头。 “什么?”金月看着他们问。 “我们已经在敌人的占领区之中了。”卡拉蒙说。“龙人的大军已经占领了整座城,可能还包括附近方圆几十哩。即使我们能逃出去,也无路可去。” 像是为了强调这件事实一般,大伙听见头上发出一阵声响。 他们早已熟悉的龙人语言透过瓦砾传了下来。 “我早告诉你们这是浪费时间。”另外一个地精的声音用蹩脚的通用语说,“这堆废墟里面不会有人活着的。” “你们这些吃狗肉的家伙,自己去跟龙骑将说啊!”龙人大吼,“我相信他对你的建议很感兴趣的,或者他的龙也会感兴趣。命令就是命令,每个人都给我开始挖!” 头上传来挖掘、石头被拖开的声音。泥土和尘埃开始沿着缝隙掉落下来。屋梁发出尖锐的声音,但还是撑住了。 大伙面面相觑,几乎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每个人都想起了那些攻击旅店的奇怪龙人。“有人在追踪我们。”雷斯林曾说过。 “我们在这些瓦砾中找些什么?”一个地精用自己的语言问,“银币?珠宝?” 坦尼斯和卡拉蒙都懂一些地精语,他们仔细地听着。 “都不是!”第一个 命令的地精说。“是间谍或是一些龙骑将想要亲自盘问的人。” “在这里面?”地精惊讶地问。 “这才是我要问的!”他的伙伴大吼。“你也看到我现在的下场。那些蜥蜴人说他们本来被包围在旅店里面,后来红龙把整栋建筑弄垮之后没有人逃出来,所以龙骑将推断他们还在里面。如果你问我的看法:那些笨龙把事情搞砸了,我们现在得要替他们擦屁股。” 挖掘和地精的交谈声越来越清晰,偶尔还会传来几声龙人发号施令的声音。上面可能有五十几个家伙!坦尼斯震惊地想。 河风很快地把剑从水中拿起,开始擦干它。卡拉蒙平日乐天的脸覆上了阴霾,他放开了提卡,开始拿起自己的剑。坦尼斯的武器不见了,河风丢给他一把匕首。提卡也拿起自己的剑,坦尼斯摇摇头。他们将会在封闭的空间里面作战,提卡会需要很大的空间。半精灵露出疑问的表情看着雷斯林。 法师摇摇头,“我会试试看。”他低声说。“但我实在很疲倦了;非常疲倦。我没有办法思考,没有办法集中精神。”他低下头,剧烈地发抖。他尽可能让自己不要咳嗽,以免泄漏了他们的位置。 一个法术大概就可以让雷斯林倒下。不过他大概还是比其他人要幸运,至少他不会被活捉。 他们头上的声音越来越大。地精是一群强壮且不易感觉疲惫的工人。他们只想赶快解决掉这边的工作,然后回去收集战利品。 大伙静静地在底下等待着。一堆泥土混合着雨水从开口泻了下来。每个人都握紧武器,不久之后他们就会被发现了。 外面突然传来新的声音。他们听见地精害怕的大叫,龙人对他们大吼,命令他们回去工作。但他们可以听见铲子、圆锹丢在地上、和龙人咒骂的声音,似乎所有的地精都开始逃跑。 接着头顶上传来一声清澈、尖锐的啸声,更远的地方传来相同回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老鹰在平原上翱翔时的叫声,只不过这声音现正在他们头上。 先是传来一声尖叫。那是龙人的声音。接着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仿佛那家伙被活生生的撕成两半。更多的叫声、金铁交鸣的声音,另一声啸声,和这次更为接近的回应声。 “这倒底是什么?”卡拉蒙睁大眼睛问。“这不是龙。这听起来像——像是巨大的猛禽!” “不管它是什么,龙人正被它无情地攻击着!”金月吃惊地说。 很快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这阵寂静让大伙更加担心。新的邪恶力量降临了吗? 接着又是一阵挖掘的声音,石块和木头被移到街道上。上面的那些家伙还想要把他们挖出来! “它吃掉了所有的龙人。”卡拉蒙低声说。“这下它要过来吃我们了!” 提卡脸色苍白,紧紧抓住卡拉蒙的手臂。金月吃了一惊,连河风都失去了惯常的冷静,忧心忡忡地看着上方。 “卡拉蒙。”雷斯林颤抖地说。“闭嘴!” 坦尼斯同意法师说的话。“我们是在自己吓自己——”他刚开口,头上突然掉——大堆瓦砾,石块和木片掉的他们满身都是。一只巨大的爪子伸了下来,穿透瓦砾难,大伙纷纷找掩护躲避这突如其来的入侵。 他们无助地躲在屋梁或是酒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巨大的爪子抽回去,留下一个大洞。四周一点声在都没有。有一一段时间,大伙没有人敢乱动,但外面依旧没有任何的声音。 “这是我们的机会,”坦尼斯压低声音说。“卡拉蒙,去看看外面有什么。” 高大的战士已经离开原先躲藏的地方,蹑手蹑脚地开始移动。 河风拿着剑跟在他后面。 “什么都没有,”卡拉蒙望向外面,疑惑的回答。 坦尼斯赤手空拳的走过来站在洞口边往上看着。意想不到的有个黑色的身影遮住亮光,出现在他们头顶上。人影的身后站着一只巨大的野兽。他们只看得见一颗巨大的鹰头,眼睛在火光中闪耀着。锐利的喙反射着火光。 大伙往后退了一步;太迟了,那个人已经看见了他们。他又走近了一步,河风这时才想到他的弓箭,但也来不及了。卡拉蒙一手将提卡楼人怀中,用另一只手紧握着剑。 那个身影慢慢地走近洞口,小心地注意着脚下的石块,脱掉头上的兜帽。 “半精灵坦尼斯,我们又见面了,”一个像是天边星辰般清澈。 冷洌的声音说。 正文 第八章 逃出塔西斯·龙珠的故事 恶龙展开翅膀,在塔西斯城上空飞舞着,龙人大军则在底下搜寻着塔西斯城。龙骑将很快便会召回他们,准备下一场的战斗。 但此时他们可以好好地休息,在空中他们制造出来的炙热上升气流中好好地漂浮,狩猎着那些胆敢出现在街道上的愚蠢人类。红龙在空中翱翔着,保持整齐的编队飞行,跳着死亡之舞。 现在克莱恩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们。他们知道这点,也尽情地享受着胜利的欢愉。但有些时候还是会有状况打搅他们的飞行。刚刚就有一个中队的队长,收到了在某个旅店废墟旁发生战斗的报告。一个年轻的雄龙领着整个中队到了现场,嘴里喃喃咒骂着地面部队的无能。当龙骑将是一个无能、懦弱的大地精时,你能期待些什么呢?这个大地精甚至连亲自观看攻陷这种软绵绵的城市都不敢。 红龙叹口气,回忆起猛敏那骑在派烙斯背上,亲自领导着他们时的光耀。他才是个名符其实的龙骑将!红龙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啊,他现在可以清楚地看见那边就是现场。他命令队员停留在空中,自己俯冲下去仔细调查。 “你给我停下来!” 红龙煞住自己俯冲的势子,惊讶地抬头望去。这声音十分有力、清晰,而且是从一个龙骑将口中发出来的。他并不是投德!虽然这个龙骑将披着厚重的斗篷、闪闪发光的盔甲和面具,但从声音就可以分辨出来他是个人类,不是地精。这个龙骑将是哪里来的? 又是为什么而来的?因为红龙惊讶地发现,他骑在一只蓝龙身上,身旁还有许多只蓝龙跟随。 “大人,您的命令是?”红龙严肃地问。“您并不是管辖这块土地的龙骑将,有什么权力命令我?” “人类的命运是我的任务,我不需要考虑这发生在哪一块土地上。”龙骑将回答。 “我的力量就足以命令你,骄傲的红龙。我命令你俘虏这些人。我要盘问这些人,把他们抓来给我,你会得到应得的赏赐的。” “你看!”一只年轻的雌红龙说,“狮骛兽!” 龙骑将发出了一声混合着不悦和惊讶的低呼。龙群们低头看着从底下浓烟中飞出的三只狮骛兽,身形不到龙的一半,这些野兽以他们暴烈的性格著称。龙人部队在他们面前像是一盘散沙,狮骛兽用利爪和尖嘴将不幸阻挡住他们去路的龙人撕成两半。红龙恨恨地尖啸,带领着整个中队往下俯冲。但龙骑将挡在他们的面前,他们被迫停住。 “我告诉过你们,一定要活捉他们!”龙骑将坚持说。 “他们已经逃跑了!”红龙愤怒地回答。 “就让他们走吧!你不需要担心这件事了,我让你回到原来的编制里。如果那个蠢蛋投德问起这件事,告诉他,他是如何弄丢蓝色水晶杖的秘密并没有因为猛敏那的死而被遗忘。修马斯特。投德的过去仍然有人记得:就在我的脑海里。如果他胆敢向我挑战,我就要让每个人都知道!” 龙骑将对他们行礼,掉转龙头,飞快地追向那群逃脱的敌人。 红龙看着蓝色的龙群消失在夜空中。 “我们也要追上去吗?”雌红龙问。 “不用了,”雄性红龙看着那龙骑将的身影,若有所思地回答。 “我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我不需要你们的感激,甚至也不想听到它,”阿尔瀚娜。星光打断了坦尼斯说到一半的感谢词。大伙在风雨中骑在狮鹫兽的背上,双手紧抓着狮鹫兽的羽毛,愣愣地看着底下死寂的城市快速的缩小。 “也许你听完我说的话之后也不会想要感谢我了。”阿尔瀚娜冷冷地看着在她背后的坦尼斯。“我救你们是有目的的。我需要战士们帮助我去寻找我的父亲。我们要飞去西瓦那斯提。” “这是不可能的!”坦尼斯吃了一惊。“我们得和朋友会合!你得飞到山里面,我们不能去西瓦那斯提,阿尔瀚娜。拯救世界的命运落在我们肩上!如果我们能找到龙珠,我们就有机会消灭这些可怕的怪兽,结束这场战争。然后我们就可以去西瓦那斯提——” “现在我们就要去西瓦那斯提,”阿尔瀚娜不为所动地说。“半精灵,你在这件事上没有选择的余地。我的狮鹫兽只服从我的命令。如果我对他们下令,你们会像龙人一样被撕成两半。” “总有一天精灵们会发现自己是一个大家庭中的一份子,”坦尼斯愤怒的声音颤抖着。 “你们不可能永远都是被宠坏的长子,一切衣食无虞,我们这些人只能等待你们留下来的面包屑。” “上天赐给我们的就是我们应得的,你们这些人类和半人类。” 她声音中的嘲讽有如匕首般锋利,“为了要得到更多而毫不珍惜地抛弃它,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帮助就可以好好活下去。至于你们会怎么样,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现在你看起来并不太排斥我们的帮助嘛!” “我会好好赏赐你们的,”阿尔瀚娜回答。 “西瓦那斯提里面所有的钢铁或是珠宝都不足以——” “你们要找的是龙珠没错吧,”阿尔瀚娜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其中一颗在哪里。就在西瓦那斯提。” 坦尼斯眨眨眼。有一段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龙珠让他想起朋友的现况。 “史东呢?”他问阿尔瀚娜。“我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他和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她回答。“我们分开了。他要回旅馆去和你们见面,我则必须呼唤我的狮鹫兽。” “如果你需要战士,那么为什么不找他带你到西瓦那斯提?” “这你管不着。”阿尔瀚娜背对太过疲倦而无法清楚思考的坦尼斯。他接着从狮鹫兽鼓动翅膀的声音中听到了人类的叫喊声。是卡拉蒙!战士大喊着指着他们的背后。又怎么了?坦尼斯疲倦地想。 他们已经飞出了浓烟和遮蔽塔西斯的乌云,飞进了清朗的夜空。顶上的星光像钻石般地闪烁着,反而让那两个失踪星座所留下来的空洞更加明显。银色和红色的月亮已经西沉,坦尼斯不需要他们的光芒也可以分辨出身后紧迫不舍的黑影。 “龙——”他对阿尔瀚娜说,“在追我们。” 坦尼斯之后一直记不起这场恶梦般追逐的详细经过。冷风不停地打在他们身上,死在龙焰之下似乎也变得诱人起来。众人恐慌地回望,目不转睛地看着龙慢慢地追上来,直到眼睛疲倦得流下泪水,冻结在脸颊上,还是不敢轻易转过身去。深夜时大伙才迫不得已的躲进悬崖上的洞穴中,当他们于黎明时再度飞上天空,却身后的龙依然紧追不舍。 只有少数的生物能够飞得比狮鹫兽快,但这群他们第一次见到的蓝龙,总是在天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停地追赶着。逼得大伙只能在疲倦的狮鹫兽晚上被迫要休息的时候跟着一起躲藏。食物也不充足,只有阿尔瀚娜带着一些quith-pah ——一种晒干的水果制成的干粮,虽然可以让人支撑下去,却对腹中的饥火没有什么帮助。即使是卡拉蒙也因太过疲倦而没有办法吃下什么东西。 坦尼斯记忆中唯一深刻的是在他们旅程第二天所发生的事。 他正在告诉营火旁的大伙有关坎德人在大图书馆中的发现。一提到龙珠,雷斯林的眼睛立刻泛起异彩,他的面孔被一种发自内心的光芒照亮。 “龙珠?”他低声说。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些东西—一”坦尼斯问。“它们到底是什么?” 雷斯林没有马上回答。他紧紧裹着他和哥哥的斗篷,尽可能地靠近营火取暖,但他瘦弱的身躯仍然止不住地发抖。法师的金色双眸看着坐离众人远远的阿尔瀚娜,后者决定和他们同住一个洞穴,但却仍不屑和他们交谈。但无论如何,她似乎半转过身注意地听起来。 “你说西瓦那斯提有颗龙珠?”法师看着坦尼斯低声说,“这问题不应该问我吧?” “我知道的很少。”阿尔瀚娜苍白的脸孔转过来面对火光日“我们把它视为过往年代的遗物,保留它最大的原因是好奇心。谁知道人类会再度唤醒这邪恶力量,把恶龙带回克莱恩?” 在雷斯林来得及开口前,河风生气地说:“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是人类做的!” 阿尔瀚娜不屑地看了河风~眼,她觉得和野蛮人争论有失自己的身份,因此并没有回答。 坦尼斯叹了口气。平原人在精灵服中本来就没有什么地位。 河风花了很多时间才学会相信坦尼斯,更久的时间才学会相信吉尔赛那斯和罗拉娜。怀着相同歧视的阿尔瀚娜现在似乎又造成了新的伤痕。 “很好,雷斯林。”坦尼斯静静地说。“告诉我们你对龙珠知道多少。” “卡拉蒙,把我的药水拿来。”雷斯林命令。战士照着吩咐把那杯热水带过来,卡拉蒙小心把它放在法师面前。雷斯林把草药混进热水中。那股奇怪、酸苦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雷斯林皱着眉,暖饮着药汁边开口道。 “在梦幻的年代中,正值整个克莱恩都尊敬吾辈法师时,世界上有五座**师之塔。” 法师声音低沉,仿佛在回忆着痛苦的过去。 他哥哥阴沉着脸,低头看着洞穴的地面。坦尼斯看见这阴影落在双胞胎的脸上,不禁又开始怀疑在**师之塔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这样彻底地改变两个人,但他知道问也没用,两个人都发过誓不能对外人述说这件事。 雷斯林再度开口前沉默了片刻,接着深吸一口气说:“当第二次巨龙战争展开时,我辈中最伟大的法师们进入了最雄伟的**师之塔,也就是位于帕兰萨斯的那座塔,制造出了龙珠。” 雷斯林的眼神开始涣散,他嘶哑的声音也跟着停了下来。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重生。甚至连声音都变了,变得更为沉稳流沉房晰,也不再咳嗽。卡拉蒙惊讶地看着他。 “着白袍的法师首先进入了**师之塔。当努林塔瑞血淋淋地挂在夜空中时,穿着红袍的法师走进塔中。最后,黑色的圆盘,努塔瑞,群星中的一个黑洞升起,只有知道它存在的人才看得见,此时黑袍法师走进大厅中。” “这是历史上不寻常的一刻,各种袍色法师间的歧见被摆在一旁。历史上只有两次这样的状况,第二次就是所有法师联合起来对抗这个背弃他们的世界:史称‘失落之战’,但那时还没有人能够须见这样的状况。那时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股巨大的邪恶力量一定得消灭。因为那力量打算摧毁所有的魔法,好让它自己的魔法成为唯一的力量!有些黑袍法师曾经试着和这股力量合作”——坦尼斯看见雷斯林的眼中发出灼热的光芒。“但很快的就发觉自己反而被这股力量控制。 因此,当天空中出现三个满月时,龙珠就此诞生。“ “三个月亮?”坦尼斯轻声问,但雷斯林像没听见似地,继续以仿佛不属于他的声音说下去。 “那天晚上法师们施展庞大且强力的法术,由于威力太大,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承受。最后,连他们都精疲力竭地倒下,**的力量和精神的力量都被榨干。第二天早上,台座上放着五颗混合着光与影的龙珠。除了一个被留下,其他的都被紧急地带到其他的**师之塔去。就在每座塔中,龙珠协助消灭了黑暗之后的邪恶力量。” 雷斯林眼中狂热的光芒开始消逝。他的肩膀垂下,声音微弱,开始剧烈的咳嗽。其他人屏住呼吸看着他。 坦尼斯最后清清喉咙。“你刚刚说三个月亮是什么意思?” 雷斯林呆滞地抬起头。“三个月亮?”他嘶哑地说。“我不知道什么三个月亮。刚刚我们在讨论什么?” “龙珠,你告诉我们创造它们的过程。你怎么会——”坦尼斯看见雷斯林躺回席子上,接着闭上嘴。 “我什么也没跟你们说过!”雷斯林恼怒地说。“你在胡扯些什么啊?” 坦尼斯看着其他人。河风摇摇头,卡拉蒙咬住嘴唇,脸上满是担心之色。 “我们刚刚在谈有关龙珠的故事。”金月说,“你正准备要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事情。” 雷斯林从嘴角擦去血迹。“我知道的不多。”他疲倦地耸耸肩。 “龙珠是由**师所制造的。只有我辈中最有力量的法师才能够使用它。如果法力不足的人试着要使用它,就会唤醒巨大的邪恶力量。除此之外我就不知道了。所有龙珠的相关资料都在那场法师被人们唾弃的战争中湮灭了。据说,两颗龙珠在**师之塔被攻陷的时候跟着毁了,以免落入暴民的手中。有关其他三颗龙珠的故事则和那些法师一起消失了。” 他的声音越变越小。最后他躺回席子,精疲力竭地沉沉睡去。“那场失落之战、三个月亮、雷斯林用不属于他的声音说话,这些都没有道理。”坦尼斯喃喃道。 “我一点都不相信!”河风冷冷地说。他抖抖被风,准备睡觉。 坦尼斯本也打算跟着休息,但他看见阿尔瀚娜蹑手蹑脚地走出阴影,站在雷斯林身边。她看着睡着的法师,双手扭搅在一起。 “法力够强?!”她用充满恐惧的声音说。“我的父亲!?怎么可能!” 坦尼斯突然明白了一切。 “你不认为你的父亲会使用龙珠?” “恐怕他会。”阿尔瀚娜紧握双手回答。“他说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逐退那邪恶的力量。他一定——”她很快蹲下来。“叫醒他!”她黑色的双眸闪着光芒。“我一定得知道!叫醒他,叫他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危险!” 卡拉蒙轻柔但坚决地把她拉开。阿尔瀚娜瞪着他,露出混合着恐惧和愤怒的表情,有那么片刻,她像是想赏给卡拉蒙一巴掌。 但坦尼斯很快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 “阿尔瀚娜女士。”他冷静地说。“叫醒他不会有任何的好处,他已经把他所知的都告诉我们了。他显然不记得另外一个声音说过些什么。” “我以前看过小弟这样过。”卡拉蒙低声说。“仿佛他变成另外一个人。每次这个样子都会让他精疲力竭,最后什么事都不记得。 阿尔瀚娜扯开自己的手,表情恢复了如白色大理石般的镇静。 她转身走到洞穴前半部,拉开河风挂在洞穴口的毯子,差点把它扯下来,然后走出洞外。 “我值第一班卫哨好了。”坦尼斯告诉卡拉蒙,“你先去休息。” “我要先照顾雷斯林。”大汉把毯子铺在瘦弱的弟弟身边。坦尼斯跟着阿尔瀚娜走出门。 狮鹫兽睡得很熟,它们枕着自己柔软的羽毛,锐利的爪子紧抓着悬崖边,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在黑暗中他一下子找不到阿尔瀚娜,紧接着发现她靠着一块大石头,双手蒙住脸,伤心地哭着。 如果这骄傲的西瓦那斯提精灵让人看见她柔弱的一面,她永远不会原谅他的。坦尼斯悄悄地躲回毯子后。“我要出来守夜了!”在他再度走出去之前,他故意大声地说。他把毯子掀起来,斜眼看见阿尔瀚娜站起来,急忙用手擦着自己的脸。她转身背对他,他则慢条斯理地走过去,给她时间恢复平静。 “洞穴里面空气太闷了。”她低沉地说。“我受不了。我得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我守第一班的夜。”坦尼斯说,接着他随口问,“你看起来似乎很担心你的父亲会使用这个龙珠。他应该知道这个龙珠的过去吧?如果我没记错,他也应该是个法师才对。” “他只知道这颗龙珠是从哪里来的。”阿尔瀚娜虽然极力克制,但她的声音仍然微微地颤抖。“那个年轻法师说的有关失落之战和**师之塔的沦陷都是正确的。但他说其他三颗龙珠都消失了并不完全正确,我父亲把一颗龙珠带到西瓦那斯提保管。” “失落之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坦尼斯靠在阿尔瀚娜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奎灵诺斯没有任何的记载吗?”她不屑地看着坦尼斯。“你们和人类混在一起的结果竟然是变成这样的野蛮人!” “这都是我的错。”坦尼斯说。“我从来不注意听族中的史官长老解释过去的历史。” 阿尔瀚娜瞪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说实话还是在讽刺。但看见他脸上严肃的表情,加上她也希望有个人陪着,她决定回答这个问题。 “当伊斯塔在力量的年代中势力越来越大的时候,伊斯塔的教皇和他手下的牧师十分妒忌法师的力量。牧师觉得世界上已经不需要魔法了,因为他们不能控制这力量,所以对它感到恐惧。法师虽然广受尊敬,但即使是穿着白袍的法师也并不能获得人们全然的信任。牧师要煽动人们对法师的排斥可说是轻而易举。正当日子越来越糟时,牧师开始把罪过怪到法师身上。每个法师都必须通过其中恐怖试炼的**师之塔,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人们的目标。 暴民疯狂的攻击这些地方。正如同你朋友所说的,法师们再一次的团结起来捍卫他们的最后堡垒。“ “他们怎么可能会被打败?!”坦尼斯不可思议地问。 “你跟你的法师朋友在一起那么久了,怎么还会问出这么无知的问题?他虽然拥有无比的力量,但他还是得要休息。再怎么伟大的法师也需要利用休息的时间来重新记忆这些法术,恢复体力。 即使那些力量跟着这悲剧一起消失在克莱恩上的最强**师,也必须要花上数小时的时间来阅读法术书,背诵这些法术。当时也和现在一样,法师的人数并不多。没有多少人胆敢接受**师之塔里的考验,因为失败就是死路一条。“ “死路一条?”坦尼斯低声说。 “是的。”阿尔瀚娜回答。“你的朋友那么年轻就敢接受试炼,他必定非常勇敢,或是非常有野心。他从来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坦尼斯喃喃地说,”他从来没提过。你继续说。“ 阿尔瀚娜耸耸肩。‘当这场战役变得一面倒的时候,法师自己摧毁了两座**师之塔,所产生的爆炸力让附近方圆几十里寸草不生。只有三座**师之塔留了下来。伊斯塔之塔、帕兰萨斯之塔、威莱斯之塔。前面两座塔的毁灭吓坏了教皇,因此他放过了伊斯塔和帕兰萨斯两座塔中的巫师,保证他们毫发无伤,换取他们和平地离开这两座塔,因为教皇很清楚巫师们可以轻易地连带摧毁这两座城市。“ “于是巫师们前往那座从来没有受到威胁的**师之塔,位在卡若理山脉中的威莱斯之塔。在威莱斯,他们疗伤止痛,守护着这世界上魔法仅存的一丝火光。他们没有办法随身携带的法术书,因为数量实在太多,而且许多书籍上也有着保护性的魔法;所以都送给了帕兰萨斯城的大图书馆。根据我族的传说,那些法术书至今仍然好好地保存在里面。” 银色的月亮升起,银白色的光芒照耀着它女儿的脸庞,虽然她一份冷峻的模样,但坦尼斯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欣赏着。 “你知道有第三个月亮吗?”他颤抖着看向夜空。“黑色的月亮。” “我只知道一点点。”阿尔瀚娜回答。“法师们的力量都来自于月亮,白袍法师从银色的月亮吸取力量,红色的月亮赐予红袍法师能力。根据传说,黑袍法师的力量来源也是一个月亮,但只有他们才知道它的名字和如何在夜空中找到它。” 雷斯林就知道,至少他体内的另外一个声音知道,坦尼斯心里想,但没有说出来。 “你的父亲是怎么得到龙珠的?” “我父亲罗拉克那时还是个学徒。”阿尔瀚娜转身面对月亮,柔声回答。“他前往伊斯塔的**师之塔接受试炼,他也成功地通过了试炼。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看到了龙珠,” 她沉默了一段时间。 “我即将要告诉你的故事,我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除了我之外,我的父亲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会告诉你只因为你有权力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 “在测验之中,龙珠——”阿尔瀚娜迟疑了一会,找寻比较恰当的字眼,“和他谈话,与他心灵沟通。它似乎害怕某种即将到来的大变动。‘你不能将我留在这座塔中’它说。 ‘如果我被毁灭了,整个世界的未日也将到来。’我的父亲——我想你可以说他偷走了龙珠,虽然他自己认为是保护了龙珠这无价之宝。法师们放弃了伊斯塔之塔。教皇将它挪做己用。最后法师们也放弃了帕兰萨斯之塔。”阿尔瀚娜打了个寒颤。“它的故事非常悲惨。教皇的手下,当地的政务官,前去查封这座巫师之塔;这是他的说法。但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眼神贪婪地打量着这座巫师之塔,因为传说中里面或美丽或丑恶的无穷宝藏早已是全大陆知名。” “白饱法师关上了它的黄金大门,用一把银色的钥匙锁住它。 当政务官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接过钥匙时,塔上的窗口出现了一个黑袍法师。“ “‘这扇门,这座塔,直到能自由控制过去未来的强者出现之前,将永远无人能近! ’他大喊。邪恶的法师跳出塔外,对着大门坠去。门上的尖刺刺穿了他的身体,他在这座塔上施展了最后的诅咒。金色和银色的大门开始扭曲变形,最后变成可怖的黑色。原先白色、红色的尖塔变成死气沉沉的灰色,黑色的尖塔则变成一堆瓦砾。” “政务官和民众害怕地转身逃跑。从那一天起,没有人胆敢进入帕兰萨斯之塔,甚至连接近大门都不敢。在塔被诅咒了之后,我的父亲才把龙珠带到西瓦那斯提来。” “但你的父亲在拿走龙珠之前应该还知道更进一步的资料吧?”坦尼斯追问,“像是如何使用——” “就算有,他也没跟我说。”阿尔瀚娜担心地说。“因为我只知道这些了,我得要休息了,晚安。”她自顾自地说着。 “晚安,阿尔瀚娜女士。”坦尼斯轻声说。“今晚好好的休息。 不要担心,你的父亲非常睿智,而且很有智慧。我相信一切都不会有事的。“ 阿尔瀚娜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但她听见话中的同情,迟疑了一下。 “虽然他通过了试炼。”她声音小到坦尼斯被迫走近注意听。 “但他并不像你的朋友那样拥有强大的力量。如果他觉得龙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怕——”她哽咽起来。 “矮人常说,”坦尼斯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鸿沟拉近了不少,轻轻搂着阿尔瀚娜纤细的肩膀。“‘借来的烦恼最后还回去的时候,还得要多加上伤心的利息。’别担心,我们会帮助你。” 阿尔瀚娜没有回答,她只让自己放松了一瞬间,接着挣脱他的怀抱,走向洞穴的入口。她突然转身,停下来。 “你很担心你的朋友。”她说,“其实并不需要。他们安全地逃出了那座城。虽然坎德人差点没命,但他还是活了过来。现在他们正前往冰河地带,找寻另一颗龙珠。” “你怎么会知道?”坦尼斯吃了一惊。 “我已经都告诉你了。”阿尔瀚娜摇摇头。 “阿尔瀚娜!你怎么知道的?”坦尼斯严肃地追问。 她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我——我把星钻给了他。他当然不知道它的力量,也不知道要如何使用它。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它送给他,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坦尼斯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 “他那么的勇敢,那么的有骑士风度。他冒着生命危险帮助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姓名。只因为我有了困难,他就挺身而出伸出援手。而且——”她的双眼泛着光采。“当恶龙屠杀人们的时候他掉下了眼泪。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过大人哭,即使我们被恶龙赶离家园时也没人掉泪。我想也许我们早已遗忘了怎么哭泣。” 接着她仿佛发现自己说了太多,急忙掀起洞口的毯子,快步走了进去。 “天哪!”坦尼斯忍不住说。星钻!多么珍贵稀有的礼物啊! 精灵恋人被迫分离的时候才会交换的宝物,它将两人的灵魂联系在一起。借着它的力量,两人可以分享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从对方身上获取支持的力量。但坦尼斯有生以来从来没听过有人类接受过星钻这样的宝物。它对人类会有什么影响?它会有什么效果? 还有阿尔瀚娜——她绝不可能爱上一个人类,也不可能回应人类的爱。这一定是某种盲目的感情。她当时既孤单又害怕。不行,这一定会是场悲剧,除非精灵或是阿尔瀚娜自己心中有了什么重大的改变。虽然坦尼斯知道罗拉娜和其他人都安好无恙,并为此感到欣慰,但他不禁同情起史东的处境来。 正文 第九章 西瓦那斯提进人梦中 第三天,一行人继续迎着朝阳飞行。他们已经摆脱了恶龙的追逐,虽然提卡不停回首,声称仍然可以看见地平线上的黑影。 当天下午,当太阳落到他们背后时,他们已经接近东——塔拉斯,王者之河,也是西瓦那斯提和外面世界的疆界。 坦尼斯可说是从小就听着精灵们叙述西瓦那斯提的美丽风景长大的,虽然奎灵那斯提的精灵并不后悔放弃了这块宝地。他们并不怀念那里的奇景,因为这传说中的奇景已经变成精灵之间分别彼此的重要差异。 奎灵那斯提的精灵和自然和谐共存,并且随时乐意增加它的美丽。他们在树林里建造家园,用魔法让树干上沾染着金银的色彩。他们用玫瑰色的石英建造家园,也欢迎大自然的一切和他们一起共舞。西瓦那斯提就不同了,他们喜欢独特、与众不同的事物。他们有耐心、有毅力,对于动辄活到几百岁的精灵来说,一个世纪又算的了什么?自然中存在的独特性不够,他们就雕塑自然来适合他们的需求。他们将整个森林重新设计,雕塑、挖掘,把花草树木安排成奇幻的花园。 他们并不真正的“建造”屋子,而是将土地上的大理石雕塑成适合居住的各种各样稀奇罕有的模样。在各个种族彼此猜忌之前,矮人工匠常常不远千里而来的观赏这些作品,被它们独特的美丽感动而掉泪。据说,来到西瓦那斯提的人类则会深深地陷入那美丽的幻梦中,永远无法离开。 坦尼斯所知的这些都是传说中的记载,因为在阋墙战争之后,奎灵诺斯就再也没有任何精灵曾经踏足过西瓦那斯提。很多人认为,没有任何人类在这之前的数百年中曾经到过西瓦那斯提。 “那些故事。”当他们骑在狮鹫兽背上飞越森林时,坦尼斯问阿尔瀚娜,“说是人类一进入西瓦那斯提就会着迷于它的美丽,再也无法自拔。我的朋友们能出得来吗?”阿尔瀚娜回头瞪着他。 “我知道人类很弱。”她冷冷地说,“但我不认为他们有那么弱。人类不能进入西瓦那斯提是因为我们不准他们进来,我们当然更不可能会想要把他们留在里面。如果我觉得会有任何的危险,我就不会让你们进入我的家园。” “即使是史东也一样?”听到她话中所带的刺,他克制不住自己反问的**。 但他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反应。阿尔瀚娜立刻转身面对他,秀发像是鞭子般地抽过他的脸颊。她的脸气得发白,底下的青筋显而易见。她的黑色眼眸似乎要将他活活地吞蚀。 “不准你对我这样说!”她咬牙切齿地说。“不准在我面前提到他!” “但昨晚——”坦尼斯惊讶地回答,双手无意识地摸着自己发烫的双须。 “昨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阿尔瀚娜说,“我那时很疲倦、害怕。就像我…… 我见到史——,那个骑士的时候。我后悔和你提到他。我也不应该告诉你星钻的故事。” “你后悔把它送给他吗?”坦尼斯问。 “我踏上塔西斯的那天就开始后悔了。”阿尔瀚娜用激动的口吻低声说,“我希望我从来没有到过那里!从来没有!”她突然转过身,留下坦尼斯独自一人思考着。 大伙看见星辰之塔在阳光下闪耀着时,正好飞到河边,狮鹫兽突然停了下来。坦尼斯四处打量着,看不出任何的危险征兆。 但狮鹫兽仍然急速地下降。 第一眼看过去,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西瓦那斯提曾经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攻防战。地面上没有冒起龙人大军驻扎时会冒出的炊烟,整块大地上也没有焦黑、杀戮的痕迹。他可以看见底下的白杨树林依旧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美丽的大理石建筑物仍缀饰着这片宁静的森林。 “不可以!”阿尔瀚挪用精灵语对狮鹫兽说,“我命令你们! 继续飞!我一定得到塔中才行!“但狮鹫兽仍然不顾她的命令,不断地盘旋下降。 “怎么搞的?”坦尼斯问,“他们为什么停下来?我们已经可以看见那座塔了。发生什么事了?”他打量着四周。“我没发现什么特殊的状况。” “他们就是拒绝继续前进。”阿尔瀚娜脸上露出担心的神情。 “他们不愿意告诉我原因,只表示我们必须自己走到塔那边。我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坦尼斯不喜欢这样的状况。狮鹫兽以骁勇、独立着称,一旦他们效忠某个主人,他们一定会誓死服从命令。西瓦那斯提的精灵贵族也因此代代背驯养狮鹫兽作为他们的座骑。他们虽然体积比龙小,但闪电般的速度、锋利的爪子、尖锐的喙、锐利的后爪,都让他们成为绝不可轻忽的敌人。据说狮鹫兽在克莱恩上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感到惧怕。他想起一件事:这些狮鹫兽曾经毫不迟疑地穿越成群的恶龙,飞入塔西斯。可是现在这群狮鹫兽竟然胆怯起来,他们降落在河岸边,拒绝听从阿尔瀚娜不断的命令。他们只是燥郁地在河岸边等待,拒绝服从任何的命令。 最后大伙无计可施,只好从他们背上下来,卸下补给品。这些狮鹰混合的生物带着歉意,优雅地飞上青天。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阿尔瀚娜忽视投向她的愤怒眼光,很快地说。“我们也只能步行,就这样。反正路不远。” 大伙群聚在河岸边,看着深途的森林。没有人开口,每个人都紧张地搜寻着任何可能的危险。但他们所看到的也只有白杨树林在落日的余晖中反射着夕照,小溪潺潺地流着。森林中一片宁静,只有冬天的气息笼罩一切。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的同胞逃离这里是因为受到攻击?”坦尼斯终于忍不住问阿尔瀚娜。 “如果这片土地这样也算是在恶龙的控制下,我搞不好还能变成溪谷矮人!”卡拉蒙轻蔑地说。 “我们当时的确是!”阿尔瀚娜目光搜寻着任何不寻常的事物,回答道,“就像塔西斯一样——恶龙满天飞舞!龙人大军走进我们宝贵的森林、肆无忌惮的烧杀——”她无法继续说下去。 卡拉蒙靠近河风耳边低声说:“根本是捕风捉影嘛!” 平原人皱起眉头。“如果只是这样,我们未免太幸运了些。” 他看着精灵女子。“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带我们到这边来,也许这是个陷阱。” 卡拉蒙考虑片刻,不安地看着他的弟弟,自从狮鹫兽离开之后,雷斯林的金色眼眸就不曾离开过这座平静的森林。壮硕的战士悄悄地把剑从鞘中松开,走近提卡。看起来仿佛意外船,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提卡害怕地看了雷斯林一眼,但仍紧紧地抓着卡拉蒙。 法师一直愣愣地看着这一片荒野。 “坦尼斯!”阿尔瀚娜陶醉于眼前的美景,忘形地将手放在他肩上,乐观地说:“也许那个方法生效了!也许我的父亲打败了他们,我们可以回到久违的家园!喔,坦尼斯— —”她兴奋地颤抖,“我们一定得立刻过河去弄个清楚!快来!渡船口就在下面不远的地方——” “等等,阿尔瀚娜!”坦尼斯大喊,但她已经沿着青翠的岸边奔跑起来,长裙也跟着飞扬。“阿尔瀚娜!该死。卡拉蒙,河风追上去。金月,试着去和她沟通一下。” 河风和卡拉蒙不安地交换眼神,但还是照着坦尼斯的命令,沿着河岸跟在阿尔瀚娜身后奔跑。金月和提卡缓慢地跟在后面。 “有人知道这片森林里面有什么吗?”坦尼斯低声问。“雷斯林——” 法师似乎没听见。坦尼斯又走近几步。“雷斯林?”他重复道,看见法师出神的看着眼前的景物。 雷斯林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仿佛刚从梦中醒来。接着法师意识到有人在跟他讲话,他闭上眼睛。 “什么状况,雷斯林?”坦尼斯间,“你感应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坦尼斯。”法师回答。 坦尼斯眨眨眼。“没有?”他追问。 “眼前好像有一片无法穿透的浓雾,一堵空白的墙。”雷斯林嘶哑地说。 “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应不到。” 坦尼斯专注地看着他,突然明白雷斯林没有说实话。但是为什么呢? 法师面无愧色地看着坦尼斯,嘴角甚至带着一抹微笑,仿佛他也知道坦尼斯并不相信他,而他也丝毫不在乎。 “雷斯林。”坦尼斯低声说,“假设精灵国王罗拉克试着使用龙珠,将会发生什么事?” 法师看着眼前的森林。“你觉得可能吗?”他问。 “有可能,”坦尼斯回答。“阿尔瀚娜告诉过我一些事,她说罗拉克在伊斯塔的**师之塔中接受试炼时,龙珠和他为通,要求他带它逃离即将到来的大难。” “他就服从了吗?”雷斯林的话声如同眼前小溪般的轻柔。 “是的,他把龙珠带回西瓦那斯提。” “那么这就是伊斯塔的那颗龙珠,”雷斯林低语。他眯起眼睛,渴望地叹口气。“我对龙珠并不很了解。”他冷冷地强调,“除了我告诉过你的部分。但我知道一件事,半精灵,就算我们能活着离开,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你是什么意思?这里有什么危险吗?” “这有什么不同吗?”雷斯林把手收进袖子中。“你也清楚我们势必得进入西瓦那斯提。或者,你愿意放弃获得龙珠的机会?” “但如果你看到什么危险,告诉我们!我们至少可以有心理准备——”坦尼斯怒气冲冲地说。 “那么就先作好准备吧。”雷斯林低声说,接着他转身跟在哥哥的后面缓缓地行走着。 当夕阳落下时,大伙正好渡过那条河到了对岸。著名的西瓦那斯提森慢慢地被黑暗吞没。黑夜像是刚刚渡船底下的黑色河水般地吞没了整座森林。 他们的速度非常地缓慢。一艘雕刻精致,借着精细的绳子和滑轮在两岸之前来回的渡船第一眼看起来似乎状况还不错。但当他们一踏上船,开始航向对岸时,他们发现绳子已经腐朽。渡船就在他们的眼前开始破损,河水也开始变色,带着血腥味的红棕色河水不停地拍打着船体。 他们刚踏上对岸,开始卸下补给品时,绳子就在他们的眼前断成两半,渡船顺水流下。晚霞同时也跟着消逝,夜色将他们完全包围。虽然天空十分的清朗,没有任何的云朵遮蔽,但却看不见任何的星斗。天空中也没有红色或是银色的月亮。唯一的光芒来自小溪,闪烁着妖异、邪恶的光芒。 “雷斯林,你的法杖。”坦尼斯说。他的声音在这森林中听起来震耳欲聋。连卡拉蒙都退缩了一下。 “施拉克”雷斯林念出点亮水晶球的咒语。但它的光芒冰冷。 惨澹,似乎只有照亮法师奇异的双眸。 “我们得走进森林。”雷斯林发抖地说。他转身踉跄地走进黑暗的荒野中。 没人开口,也没人敢动。他们站在岸边,被不可见的恐惧所包围。恐惧来得毫无理由,更因为这种不合逻辑的感觉,众人感到压力沉重。恐惧从地面向他们袭来,恐惧渗入他们的四肢百骸,吸干了他们心灵和**的力量,恐惧感直透入脑髓。 在害怕些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的理由!没有可以让他们感到恐惧的事物,却又对这一片虚无感到无比的恐惧,这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侵蚀着他们的灵魂。 “雷斯林说得对。我——我们得——得要走进森林——找到——找到可以过夜的地方栖身。”坦尼斯用尽全身力气,牙关打颤地说。“跟——跟着雷斯林。” 他全身发抖,跌跌撞撞地走向前,不知道背后到底有没有人跟上,也不想知道。他可以听见身后传来提卡的呻吟和金月试着用不听话的嘴唇念出祷文的断断续续声音。他也听见卡拉蒙叫弟弟停下脚步,河风害怕地大叫。但这都无关紧要了,他得要赶快跑,赶快逃出这里!他唯一的目标就是雷斯林法杖上的光芒。 他绝望地跟着法师走进森林中。当坦尼斯好不容易走到树的旁边时,他发现自己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他害怕得不能动弹,浑身发抖地跪下来,扑向前,双手抓向地面。 “雷斯林!”他害怕地说。 但法师也无能为力。坦尼斯最后看见的一件事就是雷斯林的法杖慢慢地,慢慢地从雷斯林毫无血色的手中掉落,掉向地面。 这些树,这些西瓦那斯提著名的美丽的树林,经过多年的安排和设计,成了世上少有的美景。坦尼斯四周全都是树,但现在这些树背叛了他们的主人,变成一座活生生、集恐怖之大成的花园。连叶子也散发着诡异的绿光。 坦尼斯恐惧地看着四周。他这辈子看过许多诡异的事物,但从没有像眼前这么可怕的。他想,这也许会让他疯狂。他急躁地四处乱绕,却找不到逃脱的路径。四周满满的都是树,西瓦那斯提古老的树,变形、狰狞的树。 他四周的每棵树春来都被禁烟在永恒的煎熬中,仿佛连灵魂也得不到释放。扭曲的树枝像是灵魂的肢体,痛苦地弯折着。曲折的树根露出地面,徒劳无功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树的生命力活生生地从树干上的大洞中源源流出,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成了痛苦的哀号。西瓦那斯提的树木似乎落下红色的血泪。 坦尼斯完全没办法弄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或是已经经过多久的时间,他只记得自己无意识地向着星辰之塔前进,看着它慢慢地出现树梢。他不停地走着,什么阻挡都没有遇见。接着他听见坎德人害怕的尖叫,仿佛某种受伤的小动物。他转过身看见泰索何夫害怕他指着那些变形的树,突然意识到坎德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他身边还出现了脸色灰白的史东,害怕得面无血色,不住哭泣的罗拉娜,恐惧地睁大眼睛的佛林特。 坦尼斯趋前拥抱罗拉娜,虽然他的手臂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人类血肉的温暖,但他的理智还是清楚的告诉他,她并不在这里。 即使当她抱着他的时候,这种感觉让人更加不安。 接着他站在像是监狱的树林前,感觉到恐怖的气氛越来越浓。突然,各种扭曲变形的动物从树林中冲出,扑向大伙。 坦尼斯拉出武器反击,但他的武器无力地在手中晃动着。他被迫将视线从这些无比恐怖的生物身上移开。 骑着马,混在这群怪物中的是高大的精灵战士。他们浑身没有一丝肌肉,眼框中没有眼珠,优雅的手臂上更只有白森森的一片。手上拿着闪着幽光的剑在大伙身旁四处冲杀,吸取活人的血液。但只要一被武器砍中,他们就立刻像轻烟般消失。 但他们所造成的伤害则是千真万确的。正当卡拉蒙和一只身上长着毒蛇的恶狼奋战时,他抬头看见一个精灵战士无声无息地贴近他身边,高举起长矛准备刺下。他尖叫着呼喊弟弟的支援。 雷斯林念出,“兹。急拉南。凯尔。所司——阿兰/苏。卡力。甲拉兰”一团火球从法师的手中飞奔而出,直射向那精灵……却一点作用也没有。它高举长矛,用不可思议的怪力刺出,穿透了卡拉蒙的盔甲,穿透了他的肌肉,把他牢牢地钉在身后的树干上。 精灵战士把武器从卡拉蒙的肩上拔出。卡拉蒙扑倒在地上,他的鲜血和树干的汁液混合在一起。雷斯林怀着难以想像的怒气,从手臂上的暗袋中掏出一把银色的匕首射向精灵,让他连人带马一起消失无踪。卡拉蒙仍然无助地倒在地上,他的手臂和肩膀只剩一丝肌肉连结。 金月开始低头替他祈祷,但她的信仰在这无边的恐惧中也开始动摇,连祈祷文都无法念得正确。 “帮助我,米莎凯。”金月祈祷,“帮助我医治我的朋友。” 恐怖的伤口慢慢地开始愈合。虽然鲜血仍然不停地向外涌出,但死神已经暂时放过了这个战士。雷斯林跪在哥哥身边和他说话。突然法师闭上了嘴。他瞪着卡拉蒙身后的树林,无法置信地张大奇异的双眸。 “是你!”雷斯林嘶哑地说。 “谁啊?”卡拉蒙衰弱地问,听见雷斯林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惊讶与恐惧。大汉看着眼前的一片绿光,却什么都看不见。“你是什么意思?” 但雷斯林专注地和另一个对象谈话,并没有回答。 “我需要你的帮助,”雷斯林严肃地说。“现在,就跟以前一样。” 卡拉蒙看见弟弟伸出手,仿佛跨越极大的鸿沟,他莫名地感到无比的害怕。 “不,小弟!”他慌张地抓住弟弟。雷斯林的手放下来。 “我们的约定还是照旧。什么?你还要更多?”雷斯林静默片刻,接着叹口气。“你说吧!” 法师倾听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卡拉蒙仔细地看着他弟弟,注意到他泛黄的脸孔变得苍白。雷斯林闭上眼睛,仿佛正吞着那苦涩的药汁。最后他低下头。 “我接受。” 卡拉蒙尖叫着看着雷斯林的外袍,象征他在这个世界上完全中立的红施,开始慢慢地变成血红色,暗红色,最后变得更深……黑色。 “我接受。”雷斯林更为平静地说。“同时也明白未来是可以改变的。我们要怎么做?” 他倾听着。卡拉蒙抓着他的手,绝望地哀号着。 “我们要怎么活着到达塔中?”雷斯林询问他隐形的导师。他再一次的仔细听着,又点点头。“我会得到我需要的?很好,祝你好运,如果你可怕的旅程中会有好运的话。” 雷斯林站起身,黑袍在他身边迎风招展着。法师不顾卡拉蒙的啜泣,和金月看见黑抱时的惊讶,开始找寻坦尼斯。他找到了半精灵,后者正靠着一棵树,和一群毫不疲倦的精灵作战。 雷斯林冷静的从袋子里掏出一撮兔毛和炭笔。他用左手揉搓着它们,伸出右手开始念, “兹。基拉南。凯尔。咖吨。所莎恩/苏。 卡力。甲拉兰“。他的手指飞窜出数道闪电,划破混着绿光的空气,射向那些精灵战士。他们跟着消失了。坦尼斯跌跌撞撞地后退,似乎筋疲力尽。 雷斯林站在被树林所包围的空地上。 “快来我身边!”法师命令同伴。 坦尼斯迟疑了一下。精灵战士沿着空地边缘不停地往前闯,但只要雷斯林举起手,他们就仿佛撞上一堵隐形的墙。 “快站在我身边。”自从雷斯林接受**师之塔中的试炼后,大伙惊讶地第一次他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快点,”他又说。“他们现在不会攻击,他们害怕我。但我没有办法一直阻挡住他们。” 坦尼斯向前走,红色胡子下的脸色苍白,额上的伤口不住地冒着血。金月扶着卡拉蒙踉跄地走向前。他紧抓着流血的手臂,表情痛苦地扭曲。慢慢地,一个接着一个,大伙都走进了保护圈中,最后只剩下史东站在圈外。 “我知道最后一定会这样的。”骑士慢慢地说。“我宁死也不接受你的庇护,雷斯林。” 话声刚落,骑士转身走进森林的更深处。坦尼斯看见精灵的首领比了个手势,他手下恐怖的军团跟在后面。半精灵开始迈步往前,然后感觉到一只出奇强壮的手抓住他。 “让他走。”法师严肃地说,‘不然我们会全部倒下的。我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们一定要设法走进星辰之塔中。我们得要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因为这恶梦中的每一个可怕的生物、每一个变形的生命都会尽全力阻止我们。但你们得先知道一件事:我们身在梦中,罗拉克的恶梦中。 也是我们自己的恶梦。我们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也可能反被拖累。记得,虽然我们的身体还是醒着的,但我们的心灵却是沉睡着的。除非我们真的相信,否则死亡只存在你的心灵中——“ “那我们为什么没办法醒来?”坦尼斯愤怒地质问。 “因为罗拉克的信念太过强烈,而你的信念没有那么执着。 当你们最后可以说服自己这的的确确是个梦的时候,就是你们醒来的时候。“ “如果这是真的。”坦尼斯问,“如果你相信这是个梦,那么为什么你没有醒来?” “也许,”雷斯林微笑着说,“我宁愿不要醒来。” “我不明白!”坦尼斯挫折地大喊。 “你会明白的。”雷斯林严肃地预言,“不然你就会死。不管怎么样,反正结果都没有多大的差别。” 正文 第十章 醒来的梦未来的影像 雷斯林不顾众人惊愕的眼光,走向正紧抓着流血手臂的哥哥。 “我会照顾他的。”雷斯林对金月说,一面用穿着黑袍的手扶住哥哥。 “不可以。”卡拉蒙吃了一惊。“你不够强壮——”当他感觉到弟弟手臂支撑着他时,立即闭上了嘴。 “我现在已经够强壮了,卡拉蒙。”雷斯林从容地说着,这种态度让战士感到一阵寒意。“靠着我,亲爱的哥哥。” 因为恐惧和疼痛,卡拉蒙这辈子第一次虚弱到需要雷斯林的扶持。法师扶着他,两人并肩穿过这可怖的森林。 “发生了什么事,小弟?”卡拉蒙断断续续地问,“你为什么换上黑袍?你的声音— —” “省点体力吧,哥哥。”雷斯林轻声建议。 两人往森林的深处走去,不死的精灵战士从树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他们可以感觉到支撑这些死亡躯体的强烈恨意,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空洞眼框中闪烁着的微光。但没有任何人胆敢攻击这穿着黑袍的法师。卡拉蒙感觉到自己温热的鲜血从指缝间不断地涌出,滴在地上被黏液所覆盖的落叶上。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他开始产生幻觉,觉得自己的影子越来越强壮,而自己正一步步地迈向死亡。 坦尼斯在树林中奔跑着,搜寻着史东。他发现他正在和一群明暗不定的精灵战士搏斗着。 “这是个梦!”坦尼斯对着正不停劈砍着这些不死生物的骑上大喊。骑士每次砍中敌人,都只让他们暂时消失,接着又立刻出现。半精灵抽出剑,奔向前和史东并肩作战。 “呃!”一支箭射进骑士手臂,他跟着低呼一声。因为锁子甲护住了他的手臂,伤口不深,但血却不停地喷出。“这会是梦吗?”史东一面拔出洁血的箭簇,一面咬牙说。 坦尼斯跃至骑士身前,让敌人不致逼近,直到史东能够止住伤口的血为止。 “雷斯林告诉我们——”坦尼斯刚开口。 “雷斯林!哈!看看他穿的袍子,坦尼斯!” “但是你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西瓦那斯提!”坦尼斯困惑地抗议。他有种和自己争执的奇怪感觉。“阿尔瀚娜说你们在冰墙冰河里!” 骑士耸耸肩。“也许有人派我来帮助你们。” 好吧。这是个梦,坦尼斯告诉自己,我将要醒来,但四周没有任何的改变,精灵仍然在眼前,仍然在不停地攻击。史东一定是对的,雷斯林说谎。就像他在进入森林前也说了谎是一样的道理。但为了什么呢?有什么理由吗? 接着坦尼斯想起来了:龙珠! “我们得在雷斯林之前赶到塔中!”坦尼斯对史东大喊。“我知道法师的目的了!” 骑士只能点点头。从那时开始,坦尼斯只记得自己一寸一寸,不停战斗才能向前迈进。一次又一次,两名战士击退不死的精灵战士,却被更多的敌人攻击。时间慢慢地流逝,但他们对时间一点概念都没有。几分钟前太阳还照亮着这一片诡异的绿,马上夜晚就像恶龙的翅膀掩盖大地。 就在黑夜来临时,史东和坦尼斯看见了那座塔。用大理石建造的塔反射着白色的光泽。它耸立在一片空地之中,像是只从坟墓中伸出的骷髅手指。 一看见那座塔,两个人都立刻拔腿狂奔。虽然早已筋疲力尽,但两个人都不想在日落之后留在这片森林中。精灵战士看见到手的猎物就要脱逃,开始愤怒地尖啸,紧追在后。 坦尼斯不停地跑着,觉得肺部快要爆炸了。史东跑在他前面,不停砍杀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精灵战士。正当坦尼斯快要抵达塔旁时,他觉得有支树根抓住了他的脚。他一头摔在地上。 坦尼斯紧张地试图挣脱,但树根越抓越紧。正当坦尼斯不停挣扎时,一个不死精灵,脸上的神情扭曲,高举起一支长矛,准备要刻穿他的身体。突然间那精灵睁大双眼,长矛脱手,一柄剑砍穿了他透明的身体。精灵尖叫着消失。 坦尼斯抬头看看是谁救了自己一命。他看见一个奇异的战士,虽然奇装异服却很熟悉。战土拿下头盔,坦尼斯看见她棕色的双眼! “奇蒂拉!”他吃惊地倒抽一口凉气。“你在这里!怎么会? 为什么?“ “我听说你需要人帮忙。”她说,她捉弄人的笑容比以往更有魅力。“看来我是对的。” 她伸出手。 他握住伸出的手,迷惑地被拉起来。她感觉起来十分真实。 “前面那是谁?史东?好极了!就像当年一样!我们要进塔里去吗?”她看见坦尼斯脸上惊愕的神情,大笑着问。 河风独自一人,和不停出现的精灵战士奋战。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接着他听见一声清澈的呼喊。他抬头看见了奎苏的族人!他兴奋地大喊。但,出乎意料的,他看见他们将箭头指向他。 “不可以!”他用奎苏语大喊,“难道你们不认得我了?我——”奎苏的战士用箭回答了他的问题。河风感觉到乱箭一支接一支的插在他身上。 “是你把蓝色水晶杖带来的!”他们大喊。“是你的错!我们的村庄被摧毁是你的错!” “我不是有意的,”当他倒在地上时,他低声地说。“我不知道,请原谅我。” 提卡不停地砍杀着挡路的精灵战士,却看到他们一下子全变成了讨厌的龙人!他们爬虫类的双眼血红,长舌舔着长剑。恐惧让这个酒吧的女服务生感到一阵恶寒。她跌跌撞撞地撞上史东,骑士气冲冲地转过身叫她别挡路。她跟跄地绊到了佛林特,矮人不耐烦地推开她。 提卡双眼之中满是泪水,害怕地看见龙人的肌肉从白骨上长出,重新加入战斗的行列。之后她失去控制,疯狂地砍杀着每一个会动的物体。 直到她看见雷斯林穿着黑袍出现在她眼前,她才恢复了神智。法师一言不发地指向前,顺着他的手指——她看见佛林特死在她的脚下,被她疯狂挥舞的剑给砍死。 是我带他们来的,佛林特想。这是我的责任,我是最年长的,我得要带他们逃出这里。 矮人卸下战斧,大吼着冲向精灵战土。但他们只是不断地嘲笑他。佛林特愤怒地走向前,却发现自己步履瞩珊。他的关节开始肿大,令人难以忍耐的疼痛。他满布岁月痕迹的手指颤抖着,让战斧也跃到地上。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接着他明白为什么精灵不攻击他。他们打算让衰老结束他的生命。 即使他知道了这件事,佛林特感觉到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开始不清。他拍着背心的口袋,想不起来自己把老花眼镜放到哪里去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提卡吗?没带眼镜他看不清楚——金月在扭曲、变形的树林中奔跑着。她感觉到孤独、迷失,拼命地找寻着自己的朋友。她听见从很远的地方,河风在金铁交击的声音中呼喊她的名字。接着她听见呼喊她的声音被痛苦的哀号硬生生地切断。她不顾一切地拨开技极冲向前,全身被割得伤痕累累。最后她终于找到了河风,战士躺在地上,全身插满了箭簇——她所熟悉的箭! 她跑向他,跪在他身边。“治好他,米莎凯。”她像往常一般地祈祷。 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河风灰白的双颊上依;日没有任何的血色。他的眼珠依然丝毫不动,定定地看着染着绿光的天空。 “你怎么不回答呢!治好他!”金月对诸神哭喊。接着她知道了。 “不要啊!”她尖叫。“惩罚我吧!是我对你们产生疑惑!是我对你们的信念有了动摇!我看着塔西斯被焚,孩子们在痛苦和哀号中死去!你们怎么可以容忍这样的事发生?我试着要相信你们,但当我看见那种惨况的时候,我禁不住有了动摇!不要惩罚他……” 她啜泣着趴在丈夫的尸体上,对逐渐逼近的精灵战士毫无反应。 泰索何夫着迷于眼前的恐怖景象,再度离开了小路,这次他发现,不知怎么一回事,他的朋友们摆脱了他。不死生物也不理他。这些靠着恐惧维生的形体在他的小身体里感觉不到任何的恐惧。 最后,在四处游荡了几乎整整一天后,坎德人终于到了星辰之塔的大门口。在这里,他快乐的旅程到了终点,因为他找到了朋友们:至少是其中一个。 提卡靠着紧闭的大门,正和一群丑陋的难以想像的敌人奋战。泰斯知道只要她能够躲进塔里,就一定可以逃过一劫。他狂奔向前,小身体轻易地穿过这场恶斗,跑到门口,开始仔细地检查大门的锁,提卡则疯狂地挥舞着长剑,阻挡那些精灵。 “快点,泰斯!”她害怕得快要窒息。 那是个非常简单的锁,只有一个构造简单的机关防护着它,泰斯很惊讶精灵们干嘛要费这个手脚。 “我几秒钟就可以打开这个锁。”他宣布。正当他开始下手的时候,背后有人撞了他一记,让他的手滑了一下。 “喂!”他转过身,恼怒地对提卡喊。“小心一点——”他把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吞回去。提卡躺在他的脚边,红发上沾满了鲜血。 “不,提卡不要!”泰斯低呼。也许她只是受了点伤!也许如果他能够把他带进塔里面,会有人可以救她。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手开始发抖。我得要赶快,泰斯紧张地想。这门为什么不开?构造明明很简单啊!他生气地捶向那个锁。 销咖哒一声弹开,同时他感觉到手指被轻轻地刺了一下。通往塔内的大门慢慢地打开。但泰索何夫只是愣愣看着手指上的一个小红点。他转头看着锁,上面有一个金色,小小的针反射着光芒。一个简单的锁,一个简单的机关。他应该可以轻松解决的。 当毒性开始发作,他感觉到全身发热,一低头,却看见一切都太迟了。提卡死了。 雷斯林和他的兄弟毫发无伤地通过了森林。卡拉蒙惊讶地看着雷斯林用威力强大的魔法赶走敌人,有些时候则是单纯的用言语就击退这些如潮水般涌来的怪物。 雷斯林非常体贴,细心地考虑到别人。卡拉蒙这一天中必须不停地休息。傍晚的时候,卡拉蒙只能勉力拖着双脚走向前,甚至还得倚靠着他的弟弟。卡拉蒙越变越虚弱,雷斯林则越变越强壮。 最后,当夜幕低垂,为这恐怖的一天划上句点时,这对双胞胎终于抵达了星辰之塔。他们在这边停下脚步,卡拉蒙全身发热,痛得无法忍受。 “我得要休息一下,小弟。”他喘息着说。“把我放下来。” “当然,哥哥。”雷斯林温柔地说,他扶着卡拉蒙靠上珍珠色的墙壁,用冷静的双眼打量着哥哥。 “再会了,卡拉蒙。”他说。 卡拉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双胞胎弟弟。战士可以看见树林的阴影中仍然有绝不放弃的怪物在虎视耽耽地看着他。当他们知道有能力驱逐他们的法师将要离开后,开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逼近。 “小弟。”卡拉蒙慢慢地说。“你不能就把我丢在这里!我没办法抵挡他们。我没有力气了!我需要你!” “也许吧,但你也看得出来,亲爱的哥哥,我不再需要你了。 我已经获得了你的力量。现在,我终于摆脱了大自然残酷的安排,我又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卡拉蒙无法理解地看着他,雷斯林开始转身离开。 “小雷!” 卡拉蒙绝望的哀号让他止住脚步。雷斯林回头看看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他的金色双眼在黑色的兜帽下显得更加炯炯有神。 “又弱又怕的感觉如何,亲爱的哥哥?”他柔声问。雷斯林转过身,跨过星辰之塔门口提卡和泰索何夫的尸体,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 史东、坦尼斯和奇蒂拉刚抵达塔底,就看见草丛中躺着一具躯体。如幻影般的幽灵和精灵战士开始围绕着他,不停地用手中冰冷的武器攻击着,一边尖啸着。 “卡拉蒙!”坦尼斯心碎地大喊。 “他的弟弟呢?”史东斜眼看着奇蒂拉,“毫无疑问的是弃他于不顾了。” 坦尼斯摇着头,众人跑上前去帮助他。史东和奇蒂拉用手中的剑将幽灵们阻挡住,坦尼斯则开始察看身受重伤的卡拉蒙。 卡拉蒙张开模糊的双眼,在眼前的一片血红中,勉强认出坦尼斯的模样来。他努力地试着要说话。 “保护雷斯林,坦尼斯——”卡拉蒙咳出一大口血。“我不会继续在他身边了,帮我照顾他。” “照顾雷斯林?!”坦尼斯愤怒地问。“他把你留在这边等死,等死耶!”坦尼斯抱紧卡拉蒙,卡拉蒙疲倦地闭上眼。“不,你错了,坦尼斯。是我叫他走的……”战士的头无力地向前一委。 夜色开始笼罩他们。精灵们消失了。史东和奇带拉并肩站在死去的战士身边。 “我刚刚跟你说过什么?”史东粗鲁地问。 “可怜的卡拉蒙。”奇蒂拉蹲在卡拉蒙身边。“我一直知道最后会是这样子的。”她沉默了一会,接着柔声说,“所以我的小雷斯林终于已经拥有了真正的力量,”她嘲讽地自言自语。 “那是用你弟弟的命换来的!” 奇蒂拉转头看着坦尼斯,仿佛试着要了解他说的话。接着她耸耸肩,低头看着倒卧在自己血泊当中的卡拉蒙。“可怜的孩子。”她低声说。 史东用斗篷盖住战士的尸体,众人开始搜索塔的入口。 “坦尼斯——”史东指着眼前说。 “喔,不要,不要是泰斯。”坦尼斯喃喃说。“还有提卡。”坎德人的尸体正好在门后面,他小小的肢体因为剧毒的副作用而卷曲着。他身旁躺着提卡,一头红发浸在血泊中。坦尼斯跪在他们身边,坎德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包包在;临死前的挣扎中打了开来,东西散了一地。 坦尼斯看见金色的闪光。他弯下身去捡起了一个精灵所制作的戒指,雕刻着长春藤的模样。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双手捂住脸,泪水开始不争气地滑下。 “坦尼斯,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史东把手放在朋友的肩上。“我们一定得继续前进,结束这整个恶梦。如果我做不到,那么我至少要杀了雷斯林之后再死。” 死亡不过是个幻象,这只是个梦,坦尼斯不停地念着。只这是法师所说的话,而他也看见了法师的所作所为。 我会醒来的,他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去相信这是一个梦。但当他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坎德人的尸体仍然无情地出现在他眼前。 坦尼斯紧握住手中的戒指,跟着其他两个人走进了被青苔所覆盖的大理石走道。精致的绘画高挂在墙上的金制架子上。透过高大、沾满污迹的窗户射进了一道鬼魁般的微光。这条走道也许以前非常的美丽,但现在连墙上的壁画都有着死亡的气息。三个人走着,慢慢地注意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闪烁着奇异的绿光。 众人可以感觉到绿光中所含的能量,仿佛像温暖的太阳般一阵阵地击打着脸庞。 “邪恶的中心。”坦尼斯说。他的心中充满各种激动的情绪,愤怒、懊悔、复仇的冲动。他开始跑向前,但那道绿光像是实体般的,夹带着周遭的空气开始挤向他,最后连踏出一步都需要非常大的努力。 奇蒂拉在他的身边跌跌撞撞地走着,虽然坦尼斯自顾不暇,但他还是伸出一只手搂住奇蒂拉。奇蒂拉的脸上满是汗水,黑色的头发紧贴在湿透的前额上。她的眼中充满恐惧,坦尼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害怕。史东开始剧烈喘息,渐渐支撑不住自己穿着沉重盔甲的身躯。 一开始,他们似乎一点进展都没有。慢慢地他们发现自己正在一寸一寸地向那个发出绿光的房间前进。那片光芒现在已经强到让人无法直视,每一步都必须花费更多的力气。他们已经疲惫不堪,肺像是有火在烧,肌肉无比酸痛。 正当坦尼斯觉得自己再也无法踏出一步时,他听见有个声音呼喊他的名字。他抬起正剧烈疼痛的头,看见罗拉娜站在面前,手中拿着剑,她似乎完全不受周遭压力的影响,欢天喜地向着他跑来。 “坦赛勒斯!你没事!我一直在等——”她把话吞回去,看着坦尼斯搂着的女人。 “是谁——”罗拉娜开口问,接着她突然明白了。这就是那个人类女子,奇蒂拉。坦尼斯爱着的女人,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接着转成血红色。 “罗拉娜——”坦尼斯感觉到不知所措,为了自己竟然让她难过感到十分沉重的罪恶感。 “坦尼斯!史东!”奇蒂拉指着身后大喊。 每个人听见她话声中的恐惧,都立刻转过身来看着那染着绿光的走道。 “Dradus Tsaro,deghtyah!”史东惊讶地用索兰尼亚语说。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绿龙,它的名字叫做湛青。血暴,它是克莱恩上少数的巨龙。只有最巨大的红龙身躯会比它庞大。 它闻到了钢铁、人类、精灵血肉的味道,在走廊上搜寻着,身上散发出令人难以逼视的绿光。它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大伙。 他们没办法移动分毫,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无法动弹,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龙摧枯拉朽的撞开整个走廊,仿佛这些大理石都只是干掉的泥巴。它张开血盆大口,湛青沿着走廊走向他们。 他们什么事都不能做。武器在僵硬的手中无用的晃荡着。他们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死状。正当巨龙渐渐逼近时,一个影子从没人发现的走道中冒了出来,站在他们面前。 “雷斯林!”史东静静地说。“我以诸神之名起誓,你将为你哥哥的死付出代价!” 骑士忘记了眼前的巨龙,脑中只有卡拉蒙僵硬的身躯,他高举着剑扑向法师。雷斯林只是冷冷地瞪着他。 “尽管杀了我,骑土,你就会亲手毁灭了自己和所有的人。 因为我的魔法,只有借着我的魔法——你们才有机会打败湛青。 血暴!“ “站住,史东!”虽然他的心中也同样充满了恨意,但坦尼斯知道法师是对的。他可以感觉到雷斯林的黑袍中散发着强大的气息。“我们需要他的力量。” “不可以,”史东摇着头,雷斯林靠近大伙,他则一步步地后退。 “我以前就说过,我绝不会靠他保护。现在不会。再会了,坦尼斯。” 在任何人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史东走过雷斯林,朝向湛青。血暴走去。绿龙等待着自从他征服了西瓦那斯提之后第一次的挑战,渴望地摆动着他的头。 坦尼斯紧抓着雷斯林。“想想办法!” “骑士挡住了我。我施的法术也会杀了他的。”雷斯林回答。 “史东!”坦尼斯大喊,他的声音空洞的回响着。 骑士迟疑了一下。他侧耳倾听着,但并不是在听坦尼斯的声音。他听见的是一阵清澈、响亮的喇叭声,它的乐声像是家乡白雪覆盖的山脉上冰冷的空气般,清脆、单纯的喇叭声抚平了他被恐惧、绝望所掩盖的心灵。 史东发出雀跃的战呼回应这喇叭声。他高举起宝剑,那柄他父亲传下来,剑鞘上有着翠鸟和玫瑰的古董。一扇破碎的窗户中照进了一道月光,银色的月光反射在刀锋上,穿透了这浓密、邪恶的绿光。 喇叭声再次响起,史东也再次回应,但这次他发不出声音来。因为喇叭的乐声变调了,不再甜美清澈,它的声音粗鲁,充满了嘲笑的意味。 不!史东靠近绿龙的时候想。这明明是敌人的号角声!他被骗进陷阱中了!他可以看见四周被龙人士兵包围,嘲笑着他的愚笨和粗心。 史东停下脚步,他紧抓住刻的手开始在手套里冒汗。无法击败的巨龙就在他面前,四周还包围着无数的士兵,每个都舔着嘴唇,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恐惧在史东的胸口堆积,他的皮肤变得又冰又黏。号角三度响起,这次更加的恐怖、邪恶。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没有意义。 死亡、毫无荣誉的下场在等待着他。绝望笼罩着他,他无助地看着四周。坦尼斯呢?他需要坦尼斯的时候却找不到他。他无助地不停覆诵着骑士信条,荣誉即吾命,但这些字句在他的耳中听来空洞、无意义。他不是个骑士。这信条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他一直活在自欺欺人的愚蠢幻梦中!史东的宝剑开始颤抖,接着掉下地;他的创躺在地上,他像个孩子般的跪在地上啜泣着,不愿意面对眼前的恐惧。 湛青。血暴利爪一挥就结束了史东的生命,湛青。血暴用利爪穿透了他的身体,接着不屑地将他丢到地上,成群的龙人蜂拥而上,想要将他砍成肉酱。 但他们被阻挡住了。一个在月光下闪着银光的身形跑向骑士的身体。罗拉娜很快地低下身,拿起史东的宝剑。接着直起身,她面对着那些龙人。 “敢碰他就得死,”她含着眼泪说。 “罗拉娜!”坦尼斯尖叫着试着跑向前帮她忙。但龙人扑向他。他拼命地砍杀着,试着要靠近精灵女子。当他快要到达罗拉娜身边时,他听见奇蒂拉呼喊着他的名字。他回头看见她正被四名龙人包围。半精灵迟疑地停下脚步,就在那一刻,罗拉娜的身体被龙人一剑穿透,倒在史东的身体上。 “不要啊!罗拉娜!”坦尼斯大吼着冲向她。但他又听见奇蒂拉再度呼救,他停下来捧住头,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奇蒂拉倒在敌人的攻击下。 半精灵迷惘地啜泣着,觉得自己快被逼到疯狂的边缘,渴望死亡可以结束这样的痛苦。他紧抓住姬斯——卡南的魔剑,冲向那只绿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杀掉敌人,或是干脆被杀。 但雷斯林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像是个黑曜石制成的墓碑,站在巨龙面前。 坦尼斯倒在地上,知道自己的死亡已经注定。他紧抓着手中的金戒指,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接着他听见法师吟唱出威力强大的咒语,巨龙愤怒的大吼。 两者在死斗着,但坦尼斯不想去管。他紧闭上双眼,不听外界的所有声音,只有一样东西还有意义——他手中握着的金戒指。 突然坦尼斯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戒指压着他的手掌:金属的部份感觉起来冰冷,边缘则很粗糙。他可以感觉到上面雕刻着的图案割裂他的手掌。 坦尼斯闭上眼,用力握着那戒指。金子紧压着他,深深的陷入肉里。痛……真痛…… 我在做梦! 坦尼斯睁开眼。索林那瑞的银色光芒和努林增瑞的红色光芒照耀着眼前的高塔。他躺在一片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他的手紧紧握着,让自己痛醒过来。疼痛!戒指。恶梦!坦尼斯记起了刚刚的梦境,惊恐地坐起身。但整个大厅里只有一个人。雷斯林软瘫在墙边,不停咳着。 半精灵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雷斯林。他越走近就越可以看见雷斯林的唇边挂着血迹,就如同他瘦弱身躯上披着的血红色袍子一般。 梦境。 坦尼斯打开手。是空的。 正文 第十一章 梦境结束·恶梦开始 半精灵打量着大厅四周。此地就像他的手般空无一物。朋友们的尸体不见了,绿龙也不见了。一面破墙中吹来一阵冷风,吹过雷斯林身上的红饱,卷起地面上的枯叶。半精灵走到雷斯林身边,正好抓住缓缓倒下的年轻法师。 “他们呢?”坦尼斯摇着雷斯林问。“罗拉娜?史东?其他人,你的哥哥呢?他们都死了吗?”他看着四周。“还有那只龙——” “龙已经离开了。当龙珠知道它没有办法打败我的时候,它就把龙送走了。”雷斯林推开坦尼斯,自己倚墙站着。“当时它没有办法击败我。但现在却连个小孩子都可以打倒我。”他沮丧地说。 “至于其他人……”他耸耸肩。 “我不知道。”他奇异的双眼看着坦尼斯,“你活下来了,半精灵,因为你的爱非常的坚定。我活下来则是因为我的野心。我们借此在恶梦和现实间保持连结。我们怎会知道其他人现在如何呢?” “那么卡拉蒙还活着。”坦尼斯说。“因为他对你的爱。他用最后一口气求我饶你一命。告诉我,法师,我们刚刚看到的未来不能改变吗?” “何必要问呢?”雷斯林疲倦地说。“坦尼斯,难道你现在就要杀了我吗?” “我不知道——”坦尼斯轻声说,一边想着卡拉蒙的遗言。“也许吧。” 雷斯林难过地笑了笑。“省省力气吧!”他说。“随着我们站在此地,未来依旧不断改变,否则我们便算不上是诸神的子嗣、而是他们游戏中的棋子。但——”法师离开刚刚靠着的墙,“一切尚未结束。我们得要找到罗拉克和龙珠才行。” 雷斯林沿着走廊前进,倚着他的玛济斯法杖。水晶球的光芒照亮刚刚闪耀着绿光的走道。 绿光,坦尼斯站在走道中,百思不解,试着要将梦幻与现实分开。因为梦中的景物比他此刻所见的还要真实。他看着破碎的墙壁。刚刚真的有只龙在这边?走廊的尽头刚刚真的有让人不能直视的绿光吗?但现在夜幕低垂,走廊一片黑暗。他们刚来的时候还是早晨,那时月亮还没升起,现在却已变成满月。到底过了多少夜?过了多少天? 接着坦尼斯听见走廊底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小雷!” 法师停下脚步,肩膀低下,慢慢地转过身。 “我的兄弟。”他低声说着。 卡拉蒙毫发无伤地站在走廊中间,在星光下看着他的双胞胎弟弟。坦尼斯听见雷斯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很累了,卡拉蒙。”法师咳嗽,带着嘶嘶声地吸了一口气。 “在恶梦结束、三个月亮落下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雷斯林伸出瘦弱的手。 “哥哥,我需要你的帮助。” 坦尼斯听见卡拉蒙发出了啜泣声。大汉跑进房间,长剑发出恼人的噪音。他跑到弟弟身旁,搂着他。 雷斯林倚着卡拉蒙强壮的臂膀。双胞胎一起走过破碎的墙壁,朝坦尼斯看见绿光和巨龙的房间走去。坦尼斯心中忐忑不安、跟着他们前进。 三个人进入了星辰之塔的待客厅。坦尼斯好奇地四处打量着。他以前常常听见人们称颂着它的美丽。奎灵诺斯的太阳之塔是为了缅怀这座星辰之塔所建。两座塔有些类似,但却又不完全相像。一座充满了光亮,另一座却充满了黑暗。他看着四周。顶上的大理石尖塔闪烁着珍珠色的光芒。 塔的目的是收集月光,就像太阳之塔是设计来收集阳光是一样的。塔中的窗户是宝石所制造的,专门用以折射、收集两个月亮的光线,让红白两色的光在大厅中交错。但如今宝石全破掉了。 穿透它们的月光也随之扭曲了。银色的月光像是尸体般的惨白,红色则像是鲜血般。 坦尼斯颤抖着看向顶端。在奎灵诺斯,天花板上是绘制着星座。两个月亮及太阳的壁画。 但这塔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刻出来的黑洞。透过那个洞,可以看见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任何发亮的星辰。像是满天星斗中出现黑色的洞穴。正当他思考着个中含意时,雷斯林开口说话,他转身聆听着。 就在这会客厅的中央,阿尔瀚娜的父亲罗拉克就坐在那边。 他萎缩、扭曲的身体几乎消失在一个雕刻着鸟兽的巨大王座之中。 王座或许也曾美丽,但此刻王座上的鸟兽全成了骷髅。 罗拉克动也不动地坐着,他的头往后仰,仿佛正无声地呐喊着。他的手则放在一颗圆形的水晶球上。②“他还活着吗?”坦尼斯感觉到一阵寒意。 “是的!”雷斯林回答。“无时无刻在忏悔。” “他怎么了?” “他活在恶梦中。”雷斯林回答,边指着罗拉克的手。“那就是龙珠,显然他企图控制它。可惜他不够坚定,所以反而被龙珠所控制。龙珠唤来了湛青。血暴守护西瓦那斯提,巨龙决定让他活在恶梦之中来折磨他。罗拉克沉睡在这恶梦当中,他深爱着这片土地,所以恶梦成真了。因此我们当初进入的就是他的恶梦。他的梦——以及我们的。因为打从我们走进西瓦那斯提起,我们也同时落入巨龙的掌握之中。” “你早知道我们将会面对这事!”坦尼斯抓住雷斯林,把他扳过来,指控他,“你早知道我们会走过这么可怕的地方,早在河边你就知道了——” “坦尼斯。”卡拉蒙警告着挪开半精灵的手。“不准这样对他。‘” “也许吧!”雷斯林操着肩膀。他迷起眼睛。“也许不。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在他来得及回答之前,坦尼斯听见一声低呼,听来似乎是从王座底下发出的。坦尼斯气急败坏地看了雷斯林一眼,旋即转过身看着声音的来源。他小心地举起剑,走近那个方向。 “阿尔瀚娜?!” 精灵女子趴倒在父亲身上,头枕在他的膝盖哭泣着,她没发现坦尼斯,他走向她。 “阿尔瀚娜。”她温柔地说。她迷惑地抬起头。 “阿尔瀚娜。”他再说。 她眨眨眼,浑身发抖地抓住他,仿佛努力抓住现实世界。 “半精灵!”她低呼,“你是怎么到这来的?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见法师说这是个梦。” 阿尔瀚娜害怕地回想。“我——我拒绝相信这个梦。我醒了,却发现恶梦成真了!我美丽的家园变成了恐怖的废墟!”他双手遮住脸。坦尼斯跪在她身边,搂紧她。 “我在梦中一路走来。花了我好几天的时间。”她紧抓着坦尼斯,“正当我要进入塔中时,巨龙抓住了我。它把我带到这边,带到我父亲的面前,想要叫他杀了我。但即使在恶梦里,我的父亲也无法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所以湛青就用幻觉来折磨他:就是它拷打、羞辱我的景象。” “你呢?你也看见了吗?”坦尼斯抚摸着这女子黑色、柔顺的长发,低声问。 一会儿之后,阿尔瀚娜开口,“没有那么可怕,我知道这是个梦。但我的父亲以为那是真的——”她开始啜泣。 半精灵用手势叫卡拉蒙过来。“带阿尔瀚娜到她可以躺下来休息的地方。我们会尽量帮助她的父亲的。” “我没事的,哥哥。”雷斯林回应卡拉蒙关心的眼光。“照着坦尼斯的话做。” “来吧!阿尔瀚娜。”坦尼斯扶着她站起来。她踉跄地走着。 “有你可休息的地方吗?你需要恢复体力才行。” 她原本想抗拒,但她发现了自己有多衰弱。 “带我到我父亲的房间。”她说。“我会告诉你怎么走。” 卡拉蒙扶着她,两人慢慢地走离这个大厅。坦尼斯回头看着罗拉克。雷斯林站在精灵王之前,坦尼斯听见法师低声地自言自语。 “怎么了?”半精灵小声地问。“他死了吗?” “谁?”雷斯林慌张地眨着眼睛说。他看见坦尼斯看着罗拉克。 “喔!罗拉克?不是,我相信没有。时候还没到。”坦尼斯这才发觉原来法师是在看着龙珠。 “龙珠还控制着他吗?”坦尼斯紧张地看着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的东西。 龙珠是颗巨大的水晶球,直径至少有二十四寸。它安放在一座扭曲、变形的金制台座上,就像西瓦那斯提受尽折磨的宿命。这龙珠应该就是强大绿光的来源,但现在却只能在它的最深处看到点点脉动着的绿光。 雷斯林手放到龙珠上,坦尼斯注意到在念咒文的时候,他尽量小心不碰触到它的表面。一阵微弱的红光开始包围着龙珠,坦尼斯往后退了一步。 “别怕。”雷斯林看着那红光渐渐消失,低声说,“这是我的法术。这颗龙珠本身附有法术,虽然龙已经离开了,但它并没有如我所料的就此失效。它仍然主导着一切。” “你是说控制着罗拉克吗?” “是控制着它自己。它已经释放了罗拉克。” “是因为你的缘故吗?”坦尼斯喃喃说,“是你击败了它?” “龙珠没有被击败!”雷斯林立刻回答。“借着其他力量的帮助,我可以击败那只龙。龙珠预知到湛青。血暴将被击败,所以才将它遣走。它之所以释放罗拉克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但龙珠的力量仍然非常强大。 “雷斯林,告诉我——” “我无话可说,坦尼斯。”法师咳嗽着。“我必须要保持体力。” 雷斯林到底是接受了谁的帮助。他对这个龙珠又知道些什么?坦尼斯打算追问下去,但看见雷斯林的金色双眸后,他闭上了嘴。 “我们现在就可以释放罗拉克。”雷斯林又说。他走向精灵王,轻柔地将罗拉克的手从龙珠上移开,一手放在他的脖子上。“他还活着,至少目前还是。脉搏很微弱。你可以走近一点。” 但坦尼斯看着龙珠,反而后退了一步。雷斯林饶富兴味地看着半精灵,也跟着后退。 坦尼斯不情愿地问,“再回答我一个问题,龙珠对我们还有用吗?” 雷斯林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接着他小声地回答,“还有的,只要我们敢。” 罗拉克深吸一口气,随即发出了尖叫声。那声音虽然细微,但却让人不寒而栗。他的手像骷髅般的爪子萎缩扭曲着。他的眼睛紧闭着。坦尼斯徒劳无功地试着让他冷静下来。罗拉克持续尖叫到发不出声音来,接着他开始无声的呐喊。 “父亲!”坦尼斯听见阿尔瀚娜的哭喊。她又出现在大厅中,她推开卡拉蒙,跑向父亲。 紧紧地握住他瘦弱的手亲吻着,她哭泣着哀求他不要尖叫。 “休息吧!父亲。”她不停地念着,“恶梦已经结束了。龙已经离开了。你可以休息了,父亲!” 但他的尖叫仍然持续着。 “天哪!”卡拉蒙苍白着脸走上前,“我受不了了。” “艾亲!”阿尔瀚娜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慢慢地,他挚爱的声音穿破了罗拉克脑中扭曲的影像。尖叫声逐渐变弱,最后变成了细微的哼声。最后,他仿拂害怕眼前景象一般,小心翼翼地张开眼。 “阿尔瀚娜,我的孩子,你还活着!”他举起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这不可能!我看见你死掉了,阿尔瀚娜。我看见你死了好几百次,每一次都比上次更惨。他杀了你,阿尔瀚娜,他想要我来杀你。 但我做不到。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接着他看见坦尼斯,他的眼中闪着怒火,夹杂着愤怒的火焰。 “是你!”罗拉克大喊,他从王座上站起身,双手紧握着王座的把手。“你,半精灵!我要杀了你——无论如何我都会试着这样做、我一定要保护西瓦那斯提!我要杀了你!杀了和你一起的人!”接着他的眼光转向雷斯林,眼中的愤怒转成了恐惧,他发着抖、退离法师。 “但你,我杀不死你!”罗拉克恐惧的眼神又变成了迷惑。 “不!”他大喊,“你不是他!你的袍子不是黑色的!你是谁?”他的眼神转向坦尼斯。“你呢?你们不是要伤害这里吗?我做了什么啊?”他呻吟着。 “不要,父亲!”阿尔瀚娜恳求着,抚摸着他发烫的脸。“你需要休息。恶梦已经结束。西瓦那斯提安全了。” 卡拉蒙用强壮的双臂抱起罗拉克离开这座大厅。阿尔瀚娜放不下父亲紧握的手,紧跟在后。 安全了,坦尼斯看着窗外变形的树。虽然不死的精灵战士已经消失了,但罗拉克在恶梦中所造成的损害仍然存在。变形的树仍在泣血。谁想住在这边?坦尼斯难过地想着。精灵们不会回来了。邪恶的生物会进占这座森林,罗拉克的恶梦仍将成真。 想到这座噩梦般的森林,坦尼斯突然开始想起其他的朋友,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都还好吗?如果像雷斯林说的,他们相信了这个噩梦,这该怎么办?他们会真的死掉吗?他的心情无比的沉重,他知道他得要回到这座可怕的森林中找寻他们。正当半精灵试着强迫自己的身体开始移动时,他的朋友们进入了塔中。 “我杀了他!”提卡看见坦尼斯,不禁大喊了起来,眼神中充满着遗憾和恐惧。“不!不要碰我,坦尼斯。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我杀了佛林特!我不是有意的,坦尼斯,我发誓!“ 卡拉蒙走进房间,提卡哭着倒向他。“我杀了佛林特,卡拉蒙。 不要靠近我!“ “嘘——”卡拉蒙温柔的将她搂进怀中。“这是个梦,提卡。小弟说的,矮人根本没来过这里。嘘——”他抚摸着她卷曲的红发,亲吻了她。卡拉蒙紧抱着她,两人都在彼此的怀中找到了慰藉。 慢慢地,提卡的嘴泣停了下来。 “朋友。”金月伸出手拥抱坦尼斯。 半精灵看见她脸上忧伤的表情,紧紧搂住她,同时奇怪地看着河风。他们俩人梦到了什么?但平原人只是摇摇头,脸色同样的苍白、忧伤。接着坦尼斯想到,每个人一定都做着自己的梦,他突然想起了奇蒂拉! 她看起来是如此的真实!还有濒死的罗拉娜。他闭上眼睛,靠着金月。感觉到河风的手臂搂着他们俩个。两人的爱让他舒缓许多。噩梦所带来的恐惧开始消失了。坦坦尼斯随即想到一件可怕的事。罗拉克的噩梦成真了!他们的呢? 坦尼斯听见身后的雷斯林开始咳嗽。法师紧抓住自己的胸口,跌坐在罗拉克的王座台阶上。坦尼斯看见仍抱着提卡的卡拉蒙关切地注意弟弟,只是雷斯林却毫不理睬。他理了理抱子,筋疲力竭地闭上双眼,躺在地板上。 卡拉蒙叹着气、将提卡楼得更紧了些。坦尼斯看着俩人的影子在红色和银色的月光下合而为一。我们都得休息了,坦尼斯感觉到自己的双眼已布满血丝。但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再度安然入睡? 正文 第十二章 分享的经验·罗拉克之死 但,他们终究还是睡着了。他们尽可能彼此靠近,瑟缩在星辰之塔冰冷的石板上。正当他们沉睡时,有一群人在距离西瓦那斯提遥远而险恶的陌生之地醒了过来。 罗拉娜第一个醒来。她从熟睡中大喊着坐起身,起先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喊着:“西瓦那斯提!” 佛林特颤抖着醒来,发现自己的手指仍然可以活动。腿上的疼痛并不比平常来得严重。史东则是慌忙醒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能缩在毯子里发抖。他随即听见帐篷外面传来一阵声响。他将手放在剑上,悄无声息地走向前,猛然掀开帐篷的布门。 “啊!”罗拉娜看见他惊慌的脸色,也吃了一惊。 “我很抱歉。”史东说。“我不是有意——”接着他注意到她的手颤抖到几乎握不稳烛台。 “怎么了?”他警觉地问,把她拉近温暖的帐篷。 “我——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罗拉娜红着脸说。“但我做了个可怕的梦,现在睡不着。” 她浑身发着抖、让史东领着她进入帐篷。她手中蜡烛的火焰不断跳动,史东担心她会不小心弄掉蜡烛,连忙将蜡烛接过。 “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但我听见你的叫声。我的梦境是如此真实!你就在我的梦中——我看见你——” “西瓦那斯提是什么样子?”史东打断她的话。罗拉娜瞪着他,“我刚刚就是梦到你在那边!你为什么会这样问?除非…… 你也梦见了西瓦那斯提!“ 史东将斗篷裹着身体,点了点头。“我——”他开口,接着听见帐篷外又传来异声。这次他直接打开布门。 “进来吧,佛林特。”他疲倦地说。矮人步履沉重地红着脸走进来,似乎是因为见到罗拉娜也在场而感到羞怯,直到罗拉娜对他露齿一笑,他才感觉到比较自在。 “我们知道了,”她说,‘你也做了个梦。西瓦那斯提?“ 佛林特清了清喉咙,手拣了抹脸。“看来不只我一个人喽?” 他透过浓密的眉毛看着其他两个人。“我猜你——你们想要说说你们做的梦?” “不!”史东连忙说道,脸色十分苍白。“不,我永远也不想提起这场梦。” “我也不想。”罗拉娜柔声说。 佛林特迟疑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很高兴。”他含糊地说,“我也不想说出我所做的梦。 只是我想要确定一下那只是场梦。这梦境看来如此真实,我还真以为我会看到你们两个——“ 矮人停止发言,帐篷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泰索何夫冲了进来。 “我刚刚是不是听见你们在讨论做梦的事啊?我从来不会做梦,至少印象中没有过。坎德人是不太做梦,喔不!我想我们也是会的。连动物都会,但是——”他瞥见佛林特的眼神,连忙将话头转回原先的正题。“对了!我刚刚做了一个超级有趣的梦! 树木泣血。可怕的不死精灵到处乱跑,四处杀人!雷斯林穿着黑袍!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连你们也在那边,史东、罗拉娜、佛林特。每个人都死了,喔不!应该说差不多每个人都死了。雷斯林就没有。那还有一只绿龙——“泰索何夫吞下到了嘴边的话。怎么回事?大家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眼睛牌得大大的?”绿——绿克“他含糊地说,”雷斯林穿着黑袍,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应——应该说是变成黑饱。红色本来就让他看起来有些乖僻——如果你们知道我的意思。……你们不懂,很好,我——我猜我应该回去睡觉了。你们真的不想听下去吗?“他满心期望地看着众人。但没有人回答。 “那,晚安,”他喃喃地说着,小心退出帐篷,回到床上,困惑地摇着头。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是场梦嘛——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人开口。最后佛林特叹了口气。“我不介意做噩梦。”矮人阴沉地说,“但我打死也不想和一个坎德人讨论这种事情。你们想我们为何会做着相同的梦啊?这表示什么呢?” “一个奇异的地方——西瓦那斯提。”罗拉娜说。她拿回蜡烛,开始往回走。接着她猛然回头。“你们——你们认为这是真的吗?他们就像我们所看到的一样死了吗?” 坦尼斯是不是真和那个人类女子在一起?她这样想,但是没有问出口。 “我们好端端地在这里。”史东说。“我们也没有死。我们只能相信其他人和我们一样安然无恙。再说——”他暂停一会,“这听起来很好笑,但是不知怎么搞的,我就是知道他们都很好” 罗拉娜仔细的看着骑士好一阵子,注意到他原先震惊的神情已慢慢地消退。她觉得自己也开始放松了起来。她伸出了手,静静地紧握往史东细长的手掌。接着,她转身离开,没人满天星斗的夜空中。矮人站起身。 “那么,我想我也睡够了。我要去守夜了。” “我和你一起。”史东扣紧腰带,站起身。 “我想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佛林特说,“我们究竟为何或是如何做了这个同样的梦。” “我想也是。”史东同意。 矮人走出帐篷。史东准备跟着一起走,就在此时,他瞥见一阵闪光。他猜想也许是罗拉娜蜡烛上的火星掉在地上,准备要弯腰去弄炼它。却发现那是阿尔瀚娜送给他的珠宝、从腰间掉落地面。捡起来后,他发现珠宝正自己发着光,之前他从来没有注意到。 “我想应该是吧——”史东若有所思地说,手中不停地拨弄着那珠宝。 经过了许多个恐怖的日子后,西瓦那斯提的清晨首次降临。 但,只有一个人看见,罗拉克透过卧室的窗户看见了阳光普照在这片树林上。其他人则是疲倦地熟睡着。 阿尔瀚娜整夜未曾离开父亲的身边。但她终究还是支撑不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罗拉克看着阳光照着她的脸,长长的黑发技落在双颊上,像是白色大理石上的裂纹。她的脸颊被刮伤,伤口还留着干掉的血迹。他看见了美丽,但这美丽却被傲慢所破坏,她就像是族人们的缩影。他翻过身看着窗外的景色,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一阵绿色、剧毒的浓雾仍然笼罩着西瓦那斯提上空,仿佛整个土地也随之腐朽。 “这全是我干的好事——”他望着那些扭曲的树木、自言自语,看着那些抱着悲惨宿命四处乱窜,一心但盼能早日结束折磨的怪物。 罗拉克在这片土地上已经住了将近四百年。他亲眼看着这一切慢慢地成形,花朵藉由他与同胞们的手绽放。这里也曾碰到过麻烦;罗拉克是少数活在克莱思上、却仍能记得大灾变的人。 但,西瓦那斯提的精灵适应得比其他的种族要来得好,因为他们选择与他族隔绝。他们知道为何古老的真神会离开克莱思,他们看见了人类的邪恶;但他们却无法藉此解释精灵枚师也随之离开的原因。 西瓦那斯提的精灵们从风、从鸟儿们的口中,还有许多其他的奇异方法中得知他们的兄弟、住在奎灵那一斯提的精灵们在大灾变后正受着折磨。虽然他们为了那些谋杀、强暴的故事感到伤悲,但他们自问,这群居住在人类之间的精灵们还想期待些什么?他们退入森林、与世隔绝,对外界毫不关心。 因此罗拉克觉得自己无从理解这个横扫了北方、如今威胁着他家园的邪恶新势力。他们干嘛要管西瓦那斯提?他和龙骑将们会面,告诉他们西瓦那斯提不会成为他们的绊脚石。精灵们坚信每个人不管善恶、都有权以自己的方式生活。他不停地解释,他们也用心地聆听着,一切看来是如此地美好。直到罗拉克某一天,恶龙在天空中飞舞的那天才发现自己被狠狠地欺骗了。 精灵们并不是毫无准备,毕竟罗拉克活到这把年纪,经历了那么多的变动。船只早准备好要疏散所有的人民,罗拉克令他们听从女儿的命令撤退。直到他独自一个人时,他走进了星辰之塔地下室,他秘密藏放龙珠的地方。 只有他的女儿和那些早失踪了的精灵牧师知道这颗龙珠的存在。世人都以为它已经在大灾变中被摧毁了。他回想起**师的警告,试着唤醒所有有关龙珠的记忆。最后,虽然他仍不清楚龙珠是怎么运作的,但罗拉克仍决定尝试以龙珠拯救他的家园。 他依稀记得那颗圆球,记得里面发出炙人的绿光,当他看着光芒时,光芒便开始脉动着,越来越强。他也知道,打从他将手放上龙珠上的那一秒钟,他就明白自己犯了个大错。他既没有足够的力量、也没有足够的意志力可以控制它的魔力。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了。龙珠已经控制住他、将他禁锢在其中,他恶梦中最可怕的部份在于他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无力逃开。 如今这场噩梦已成了可怕的现实。罗拉克低下头,嘴里尝到泪水的咸味。接着,他感觉到肩膀上有只温柔的手。 “父亲,我不能忍受看着你掉泪。离窗户远一点。回到床上,我们的家园会再度复原的。你可以帮忙重新——” 但,看着窗外的景色,阿尔瀚娜也难以抑止自己的颤抖。罗拉克感觉到她的恐惧,凄然地笑了笑。 “我们的同胞会回来吗,阿尔瀚娜?”他望着眼前曾生气勃勃、如今却泛着腐朽、衰败的一片碧绿。 ‘当然!“阿尔瀚娜想也不想地回答。罗拉克拍拍她的手口”骗人,孩子!精灵几时也会对彼此撒起了谎?“ “我想,也许我们一直都对自己不诚实。”阿尔瀚娜喃喃地说着,回想起金月所说的话。 “古老的真神不曾遗弃克莱恩,父亲。一位米莎凯的牧师和我们一起旅行,并且告诉我们她所知道的。我——我不想相信,父亲。我很忌妒,她只不过是个人类。为何真神会将希望寄托在人类身上?但我现在明白了,真神果真睿智。他们之所以选择人类是因为我们精灵根本不接受他们。在我们沉痛的心情里,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就像你我一样,我们将会学到,我们无法活在这个世界上,却又不想要跟它有瓜葛。精灵们不只要为了修复这个地方而努力,更应该为了重建整个被邪恶摧毁的世界而努力。” 罗拉克倾听着,将视线自眼前的景色转回女儿睑上。那张脸有如银月般闪耀着光芒,他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 “你会带他们回来?带我们的同胞回来?” “是的,父亲。”她紧握住他瘦弱的双手保证。“我们会辛勤工作。我们会请求真神谅解。我们会和克莱思上的所有种族共处——”眼中流出的泪水让她哽咽,因为,她这才发现罗拉克已经听不见她所说的话。他的眼神开始涣散,缓缓坐倒在椅子上。 “我为了这片土地牺牲一切。”他低声说,“把我的尸体理在土里,女儿。我为它带来了诅咒,或许我的死能为它带来祝福。” 罗拉克的手自女儿手中滑落。无神的双眼直视着西瓦那斯提饱经蹂躏的土地。但他恐惧的神情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安详的神情。 阿尔瀚娜没有时间伤悲。 当晚,大伙打算离开西瓦那斯提。他们想在夜色的掩护下往北方前进,因为他们知道即将经过的土地笼罩在龙人大军的控制下。他们没有地图可供参考。打从他们被骗往塔西斯起,他们便不敢再相信任何的古地图。况且在西瓦B 渐提所找到的唯一幅地图也有了数千年的历史。大伙决定盲目的从西瓦那斯提向北走,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港口可以通往圣奎斯特。 他们的装备不多,因为这样可以加快他们的速度。而且也没有什么可以携带的。当他们撤退的时候,精灵们带走了每一样可以吃的东西。 由法师携带龙珠;这是没人敢跟他争辩的安排。坦尼斯起先还很担心他们要如何携带这颗直径宽达两尺的大水晶球。但就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天傍晚,阿尔瀚娜带着一个小袋子来给雷斯林。 “我的父亲用这个袋子来携带龙珠。我一直觉得尺寸和那个龙珠不大会,但他说这个袋子是从**师之塔里面拿到的。也许这会对你有所帮助。” 法师迫切地伸出瘦弱的手接过它。 “亟思查。塔哥帕。阿兹。莫以巴蓝。基泥”他喃喃念着咒语,接着心满意足地看着袋子发出粉红色的光芒。 “没错,这上头确实有魔法。”他低声说。接着他抬头看着卡拉蒙。“去把龙珠抬过来。” 卡拉蒙吓得睁大眼。“我死也不干!”大汉赌咒着说。 “叫你把龙珠带过来!”雷斯林愤怒地命令着哥哥。但后者仍然坚决地摇头。 “喔,别傻了,卡拉蒙!”雷斯林愤怒地说,“龙珠不会伤害不打算使用它的人。相信我,亲爱的哥哥,你根本连一只蟑螂都无法控制,更别说龙珠了!” “但它说不定也会把我关起来。”卡拉蒙抗议。 “啐!它要找的是——”雷斯林猛然住口。 “是谁啊?”坦尼斯静静地说,“继续说啊!它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 “够聪明的人!”雷斯林怒目而视。“所以我相信你们这些人很安全。把龙珠带过来,卡拉蒙,还是你想要自己背?还是你,半精灵?还是你,米莎凯的牧师?” 卡拉蒙不安地看着坦尼斯。半精灵意识到大汉正乞求他的首肯。这对他来讲并不寻常,因为他总是毫不迟疑地听命于雷斯林。 坦尼斯也发现并不只他注意到卡拉蒙的沉默。雷斯林的眼中正燃烧着怒火。 坦尼斯这下更为法师感到担心,这不合逻辑。他说服自己这一切只不过噩梦所留下的后遗症而已。但这并没有解决他的怀疑。他们应该怎么处理龙珠?事实上,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选择。 “让我们面对现实吧,雷斯林是唯一具有足够知识和技巧可以,并且还有胆子可以处理龙珠的人。”坦尼斯含混地说。“我赞成应该由他保管,或者你们之中有人要负起这个责任来?” 没有人开口,虽然河风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地摇头。坦尼斯很清楚,这个平原人如果有得选择,他会选择离开雷斯林,丢掉龙珠,离开这个地方。 “去吧!卡拉蒙。”坦尼斯说。“你是唯一能抬起它的人。” 卡拉蒙满心不愿地将龙珠从黄金台座上抬了起来。他伸出的手忍不住发起科,但,手放上龙珠后并没有发生任何事。至少表面上看来没什么变化。卡拉蒙松了口气,闷哼着把龙珠抬到张开袋口等着的弟弟身边。 “把它丢进袋子里。”雷斯林命令。 “什么?”卡拉蒙张大了嘴看着那巨大的龙珠和十分窄小的袋子。“不行,小弟!装不进去的!它会摔破的!” 雷斯林怒视了他一眼,大汉闭上了嘴。 “不行!卡拉蒙,等等!”坦尼斯跳向前,但这次卡拉蒙照做了。他看着弟弟的眼光,慢慢地将龙珠丢下。龙珠消失了! “什么?到哪里去——”坦尼斯狐疑地看着雷斯林。 “在袋子里。”法师冷静地回答,一手举起袋子。“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自己看看。” 坦尼斯看着袋子里面。龙珠的确在里面,毫无疑问。他看见了里面旋转着的绿色迷雾,仿佛具有自己的生命。他赞叹地想,这一定是缩小了,因为龙珠看起来大小仿佛没有改变,反而让坦尼斯产生了自己变大的错觉。 坦尼斯不安地退后。雷斯林拉起袋口的绳子,很快地拉紧它。接着一脸怀疑地看着众人,他将袋子收进袍子内无数暗袋的其中之一。正要转身离开时,坦尼斯阻止了他。 “我们之间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了,不是吗?”半精灵静静地问。 雷斯林打量了他片刻,坦尼斯隐约见到他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惋惜,希望回到年轻时彼此信任,拥有友谊的眼神。 “不会的!”雷斯林耳语道,“但这也是我付出的代价。”他开始咳嗽。 “代价?给谁的?为了什么?” “不要问了,半精灵。”法师瘦弱的肩膀因为咳嗽而颤抖着。 卡拉蒙搂着弟弟,雷斯林虚弱地靠着他。当他好了一点后,他抬起眼帘。“我不能够告诉你答案,坦尼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低下头,让卡拉蒙领着去找个地方在旅程开始前好好地休息。 “我希望你重新考虑,让我们协助处理你父亲的丧礼。”坦尼斯对着站在星辰之塔前和他们道别的阿尔瀚娜说。“耽误一天对我们来说没有多大差别。” “是的,请容许我们。”金月诚恳地说。“我懂得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事,如果坦尼斯说的没错,我族的传统和你们非常接近。 我是族中的牧师,我也曾经用浸泡过香料的布条包裹尸体,让它可以——“ “不了,朋友们。”阿尔瀚娜脸色苍白,坚定地说。“是我父亲希望由我自己来的。” 这并不完全正确,但阿尔瀚娜很清楚一旦这些人看到她将父亲的尸体理到地底去(只有地精和某些邪恶生物才会这样做)会有多么的讶异,这种想法让她感到退缩。她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标记他坟墓的那棵变形的树,有只丑陋的食尸鸟站在他的墓穴上。很快地,她把视线移开,声音有些哽咽。 “他的墓穴很——很早以前便准备好了,我自己也有足够的经验。请别替我担心。” 坦尼斯清楚地看见她的脸上有着痛苦的刻痕,但他没有理由拒绝这项要求。 “我们懂了。”金月说,金月本能地、像是搂着一个迷路的小孩般地将阿尔瀚娜拥入怀中。阿尔瀚娜起先有些排斥,但很快地,她就放松在金月热情的拥抱中。 “节哀顺变。”金月将阿尔瀚娜的黑发拨离脸颊,接着退后一步。 “你埋葬了父亲后,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当坦尼斯和阿尔瀚娜两人独自站在塔前的阶梯上时,他问道。 “我会回到我同胞的身边。”阿尔瀚娜凄然回答。“这座森林的邪恶此刻已经消失了,狮鹫兽们会回到我身边,载着我前往亚苟斯的。我们会尽全力协助消灭这股邪恶力量,然后我们会回到家园来。” 坦尼斯打量着西瓦那斯提,即使是在白天,这里的景象也令人无法承受,晚上则更是无法形容。 “我知道。”阿尔瀚娜回答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想法。“这将会是我们赎罪的方式。” 坦尼斯狐疑地挑起眉,知道她日后得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说服同胞回到这里。然后,他查觉了阿尔瀚娜神情里所透露出来的决心。他估计成功的机率将会是一半一半。 他微笑着改变话题。“你会找时间去圣奎斯特吗?”他问。 “骑士们会很荣幸你能大驾光临,特别是其中一位。” 阿尔瀚娜苍白的脸颊上出现了两朵红云。“也许吧!”她的声音几不可闻,“我现在还不知道。我对自己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但我还得花很多时间才能让这些领悟成为我的一部份。“她叹口气,摇摇头。”也许我永远都学不会如何和他们相处。“ “像是学着去爱一个人类?” 阿尔瀚娜抬起头,清澈的双眼看着坦尼斯。“他会高兴吗,坦尼斯?因为我必须回到西瓦那斯提,他势必得远离自己的家园。我知道,我将得面对他的逐渐老去,而我自己却仍青春永驻,你想我会快乐吗?” “我问过我自己相同的问题,阿尔瀚娜。”坦尼斯痛苦地想起他面对奇蒂拉时所做的决定。“如果我们否定了给予我们的爱,如果我们因为害怕失去而不肯施予,我们的生命将是一片空虚,我们失去的将会更多。” “第一次见面时,我还在想为什么这些人愿意跟随你。”阿尔瀚娜柔声说,“现在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思考你所说的话。再会了,直到你生命的终点。” “再会了,阿尔瀚娜。”坦尼斯握住她伸出的手回答。他再也无话可说,只得转身离开。 但他仍然忍不住要想,就像他以前常想的,如果我果真这么睿智,那么为何我的生命还是一团糟? 坦尼斯和在森林边缘等候的伙伴会合。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站在那边,对西瓦那斯提的森林萌生怯意。虽然他们知道邪恶已经离开了,但要在这样的森林里面走好几天仍然是让人很难想像的经验。但他们别无选择,因为他们再次感受到始终紧紧跟随着他们的那股迫切压力。沙漏里的沙不断漏失,没来由的,他们就是知道不能待沙流尽。 “来吧,哥哥!”雷斯林最后终于说。法师领路走进了森林,手中的玛济斯法杖投射出苍白的光芒。卡拉蒙叹口气跟了上去。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进了森林,坦尼斯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今晚,他们看不见月光,整块土地都被仿佛在哀悼罗拉克死亡的黑暗所笼罩。阿尔瀚娜站在星辰之塔的门口,塔闪闪发亮,散发着数世纪前所捕捉的月光。阴影中只看见阿尔瀚娜的脸,有如银色月亮的灵魂般。坦尼斯看见她举起手,星钻发出了一阵清澈的白光。最后,她也离开了。 正文 第十三章 冰河大逃亡 矮人躺着,准备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的四肢无力。肠胃纠结在一起,一阵阵的恶心感淹没了他。他看着挂在头上一盏微弱的油灯。灯光似乎越来越暗。就这样了,矮人想,这就是结束了。我最后将什么都看不见…… 他听见一阵吵杂声,木板嘎吱作响,似乎有人偷偷地走近。 佛林特有气无力地别过头。“是谁?”他沙哑地说。 “泰索何夫。”一阵同情的声音传来。佛林特叹口气、伸出满市着老人斑的手。泰斯的小手握住他。 “啊!孩子。我很高兴你赶来与我道别。”矮人虚弱地说。 “我要死了,孩子,我就要去见李奥克斯——” “什么?”泰斯凑近了身子问。 “李奥克斯!”矮人恼怒地说。“我要回到李奥克斯的臂弯里。” “没这回事,我们没有要去那里。”泰斯说。“我们要去圣奎斯特,除非你说的是一家旅店的名字。我去问问史东好了。李奥克斯的臂膀。嗯嗯——” “李奥克斯,矮人之神,你这个笨猪!”佛林特大吼。 “喔!”泰斯想了一下后说,“那个李奥克斯喔?” “听着,小伙子。”佛林特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决心不要留下糟糕的印象。“我希望你能够收下我的头盔。就是那顶你从沙克沙罗斯带来给我的头盔,上头还有狮鹫兽的鬃毛。”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泰斯惊讶地问。“你真是太好了,但这样一来你不就没有头盔了吗?” “啊,小家伙,我要去的地方不需要头盔。” “圣奎斯特里面可能会需要喔!”泰斯怀疑地说。“德瑞克推测龙骑将打算发动一场全面的攻击,我想一顶头盔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我不是说圣奎斯特!”佛林特怒吼着。准备坐起身来。“因为我快要死了,我不需要头盔了!” “有次我也差点死掉。”泰斯认真地说着。把一个热气蒸腾的碗放在桌子上,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开始了他的故事。“就是那次在塔西斯,我们遇到恶龙,一根倒下的柱子压在我身上。 伊力斯坦说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事实上他并木是这么说的,他说的是神力的介入还是什么的,我今天才能够站在这里。“ 佛林特放声哀号着倒在床上。“难道这也很过分吗?”他对头上摇晃着的油灯说, “我只不过想平静地离开人世,别被坎德人包围!”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尖叫着的。 “喔,少来了。你知道你不会死掉的。”泰斯说。“你只不过是晕船罢了。” “我要死了!”矮人固执地说着,“我感染了某种无药可治的传染病,就快要死了。都是你害的。是你把我拉到这一艘小艇上”是艘大船。“泰斯插嘴。 “小艇!”佛林特恼怒地重复。“是你把我拉到这一艘被诅咒的小艇上,教我在这间老鼠肆虐的房里等死——” “你知道的,我们其实可以把你留在冰河地带,让你和那些海象人——”泰索何夫突然闭起了嘴。 佛林特再次挣扎着要坐起身来,但这回他的眼神带着疯狂。 坎德人站起了身,小心地往门口移动。“呃,我想我最好赶快离开了。我只是下来看看你——呃——想不想吃东西。船上的厨子刚发明了一种叫做青豆汤的食物——” 罗拉娜在前甲板的冷风中瑟缩着,听着底下的船舱传来她所听过最可怕的吼叫声,紧接着是一连串东西破碎的声音。她看着站在旁边的史东,骑士笑了起来。 “是佛林特,”他说。 “我知道,”罗拉娜担心地说。“也许我应该——” 她看见满身青豆汤的泰索何夫走出来,硬生生地将话吞了回去。 “我猜佛林特感觉好多了。”泰索何夫认真地说。“只是他还没准备好要进食。” 从冰河地带离开的旅程十分顺利。他们的小船平稳地飞越过海面,顺着潮流和强烈的冷风往北走。大伙照着泰索问夫的资料,去了冰河城堡一趟,并且取得了龙珠,击败了它邪恶的守护者费尔萨斯;对方是一名强悍的龙骑将。他们借着冰原蛮人的帮助逃出了崩毁的城堡,登上了一艘前往圣奎斯特的船。虽然龙珠现在已经安全地放在船舱中,但是这段旅程的可怖回忆仍然不停地困扰着他们。 但,冰河地带所带来的恶梦还是比不上个把月前、他们所作的那场栩栩如生的怪梦。没有任何人敢再提起这件事,罗拉娜偶尔会在其他人,特别是史东的脸上,看到那种孤单、恐惧的表情,让她想起那一场梦境。 除此之外,大伙的精神都很好;矮人当然不算在内。他被强迫带上船,这当日正晕船晕得七荤人素。不过,前往冰河城堡的旅程可说是一次胜利。除了龙珠外,他们还找到了一块据说就是屠龙枪碎片的古物。他们也发现了一件更重要的东西,虽然当时他们并不知情。 大伙跟着德瑞克及其他两名年轻的骑士一同由塔西斯前往冰河城堡找寻龙珠。这趟旅行并不顺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面对邪恶的海象人、狼群、和恶熊。大伙开始担心这次的旅行将会徒劳无功。但泰斯不停地保证书上记载着这里的确存放着一颗龙珠,因此大伙不停地搜寻着。 在旅途中他们发现了一个令人惊异的景象:一只巨大的银龙,超过四十尺长,被完全冰封了起来。巨龙的双翼展开,作势欲飞,神情十分的猛恶,但它所散发出的气息并不如那群邪恶红龙般的贪婪、让人恐惧。反而让人隐隐为这雄伟的生物感到哀伤。 更奇怪的是,这只龙身上竟然骑了一个人!他们曾经看过骑着龙的龙骑将,但从骑上的古老盔甲看起来,他是个索兰尼亚骑士!他手上还握着一个曾经是一柄长枪的武器残骸。 “一位索兰尼亚骑士为什么要骑着龙?”罗拉娜心中想着龙骑将,开口问道。 “有部份骑士走上了邪恶之道,”德瑞克爵士沙哑地说,“虽然我极不愿意承认!” “但我感觉不到任何的邪恶,”伊力斯坦说。“只有一股绵延无止尽的忧伤。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我看不见任何致命伤——” “这景象看起来很眼熟。”泰索何夫皱着眉插嘴,“好像一幅画。一个骑士骑着银龙,我看过——” “呸!”佛林特不屑地说,“你还看过全身长毛的大象——” “我是说真的。”泰斯抗议。 “你是在哪里看到的,泰斯?”罗拉娜看见小炊德人一脸冤枉的表情,柔声问。“你还记得吗广”我想……“坎德人的眼神开始不集中。”这让我想起帕克塔卡斯和费资本… …“ “费资本!”佛林特突然说。“如果你认为还有人会比雷斯林更加疯狂,那个老法师绝对是第一人选。” “我不明白素斯说什么。”史东若有所思地看着银龙和他的骑士。“但我还记得我母亲告诉过我修玛在他最后一战时,带着屠龙枪、骑着银龙的传说。” “我也还记得我的母亲告诉过我冬季庆典的晚上要在床边留个蛋糕给穿着白袍的老仙人。”德瑞克轻蔑地说。“不,这一定是被邪恶所诱惑的骑士叛徒。” 德瑞克和另外两个年轻的骑士转身准备离开,但其他人仍依依不舍地看着龙背上的人影。 “你是对的,史东。那就是屠龙枪。”泰斯充满智慧地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我很确定。” “你在塔西斯的书里面看过吗?”史东问。他边和罗拉娜交换着眼色,两个人都觉得坎德人的严肃有些不寻常,甚至有些让人害怕。 泰斯耸耸肩。“我不知道。”他小声地说着。“很抱歉。” “也许我们应该带走这玩意儿。”罗拉娜不安地建议。“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快来,布莱特布雷德!”德瑞克的声音在洞穴中嗡嗡作响。 “我们也许暂时摆脱了海象人,但他们很快就会跟上我们的足迹的。” “我们要怎么拿到它?”史东毫不理会德瑞克的命令,问道。 “它被冻结在三尺厚的冰块里!” “我可以拿到,”吉尔赛那斯说。 精灵跳上凝结在骑士和龙身旁的冰崖,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开始一寸一寸地往上爬。他从巨龙冰封的双翼开始,手脚并用地爬近骑士手中紧抓的长枪残骸。吉尔赛那斯把手贴上那层厚冰,开始念诵着奇异、拗口的咒语。 精灵的手掌射出一道红光,快速地将冰层溶解。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已经可以将手伸进去握住长枪的残骸,但骑士的手仍紧紧握着它。吉尔赛那斯用力拉扯、甚至试图将骑士的手指撬开。但他终究耐不住冰层的酷寒,颤抖着跳回地面。 “我拿它没辄。”他说,“他抓得太紧了。” “把手指弄断——”泰斯满心期待地建议。 史东怒气冲冲地看了坎德人一眼。“我不准你们亵读这具遣体!”他说。“也许我们可以想点别的方法。我可以试试——” “没用的。”吉尔赛那斯眼看着骑上爬上悬崖,边跟妹妹说道。“那长枪仿佛已经变成他手的一部份了。我——”他突然间沉默了。 正当史东的手握住那残骸的同时,骑士的遗体似乎微动了一下,非常轻微的。他僵硬、冰冷的手指松了开来,把武器让给了史东。骑士吓得差点儿掉下来,他立刻把手放开,沿着巨龙冰封的翅膀爬了下来。 “是他把武器交给你的。”罗拉娜大喊。“史东!别迟疑,接下它!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要交给另外一个骑士。” “我不是个骑士。”史东难过的说。“但也许这是个征兆,也许这是邪恶的——”他游疑不定地爬回洞口,再度拿起长枪。去世的骑士松开了僵硬的手。史东握住武器的残骸,小心翼翼地将它拿出冰层外。他跳到地面上,仔细地打量着这古老的长枪柄。 “棒极了!”泰斯赞叹地说。“佛林特,你看见尸体复活了吗?” “没看见!”矮人暴怒地说。“你也没看见。我们最好赶快离开这里,”他又发抖地加上一句话。 接着,德瑞克出现了。“我给了你一个命令,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你还在拖延什么?” 当德瑞克看见长枪柄的时候,他的脸色愤怒地阴沉了下来。 “是我要求他拿给我的。”罗拉娜说,声音宛如背后的冰山般冷静。她收下长枪柄,用背包里的斗篷小心地将它捆了起来。 德瑞克愤怒地打量了她几眼,接着僵硬地鞠了个躬,转身离开。 “死去的骑上,活着的骑士,我不知道哪一种比较糟糕。”佛林特咕哝着拖着泰斯,跟在德瑞克身后。 “万一这是柄邪恶的武器怎么办?”当两人在城堡冰冷的通道中前进时,史东低声问罗拉娜。罗拉娜回头看了龙背上的骑士一眼。极南之地的太阳正开始苍白地落下,它的光芒在尸体上投下了水色的残影,让他们的模样看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即使在这个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看见尸体动了一下。 “你相信修玛的故事吗?”罗拉娜柔声问。 “我也搞不懂该相信什么了。”史东的声音中带有明显的哀伤。“过去,每件事对我来说只分成黑与白,一切分得清清楚楚,定义得非常明确。我相信修玛的故事。我母亲把它当作真理教导给我。接着我去了索兰尼亚。”他沉默下来,仿佛不愿意说出口。最后,在注意到罗拉娜的表情充满了同情和好奇之后,他吞了口口水,继续说下去。“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坦尼斯也是一样。当我回到家乡的时候,我发现骑上不再是我母亲所说的以荣誉至上、以牺牲自己为美德的团体了。它已经退化成食古不化、注重形式、互相斗争的团体。最好的也不过就像德瑞克,信守荣誉,但是不知变通,也不知如何去替位居其下者着想。更糟的是——”他摇摇头。“当我一提起修玛,他们就会大笑。浪人骑士,这是他们对他的称呼。根据他们的说法,他因为不守骑士团的规定而被逐出骑士团。修玛在乡间四处流浪,做着跟农民相同的事,开始了他的传奇。” “但他真的存在吗?”罗拉娜替史乐感到难过,追问着。 “喔,是的!毫无疑问。躲过大灾变的书面记录将他列名为低阶骑上。但有关银龙、最后征战、甚至连屠龙枪都没人相信。 就像德瑞克说的,没有证据。传说中,修玛的墓穴是座高耸的尖塔,那是世界的奇观。但你找不到任何看过的人。就像雷斯林说的,我们有的只不过是床边故事罢了。“史东双手捂住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他柔声说,“我从来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但我想念雷斯林。我想念他们每一个人。我感觉我的一部份仿佛被割除了,正如同当年我前去索兰尼亚时的感觉一样。这也是我放弃骑土资格考核回来的原因。这些人,我的朋友们!在这场与邪恶的战争里,比那群排成一列的骑士们付出了更多。就连雷斯林也可以用某种我不能理解的方法解释这些行为的意义。”他用拇指指着冰封的骑士、“至少他会相信这个。如果坦尼斯也在这里 ——”史东再也说不下去。 “是的。”罗拉娜静静地说,“如果坦尼斯也在这里——” 史东想起她的沉沉忧伤远胜自己,忍不住将罗拉娜拥入怀中。两个人静静地站了片刻,因为彼此而让心灵得到了慰藉。接着,德瑞克的声音锐利地穿透了这片刻宁静,提醒他们跟上众人的脚步。 此刻,破碎的长枪握柄、龙珠以及坦尼斯的斩龙剑一同静静地沉睡在船舱的底层。在箱子的旁边是两位年轻骑上的尸体,他们为了保护其他人而壮烈的牺牲,大伙准备把他们运回家乡安葬。 从冰河地带吹出来的强烈南风,让他们所搭乘的船顺利地扬帆北去,穿越西历安海。船长说,如果一切顺利,他们两天之后就可以抵达圣奎斯特。 ‘那边就是南亚苟斯大陆。“船长告诉伊力斯坦,指着船前方。”我们会先看到它的最南端。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看到克莉丝丁岛。只要风向顺利,我们很快便会抵达亚苟斯。南亚苟斯大陆最近有些奇怪的状况,“舰长看着罗拉娜。”虽然我最近没有去过那边,但谣传那里涌进了许多的精灵。“ “精灵!”罗拉娜满心焦切地说着,她站近舰长身旁,清晨的风将她的斗篷吹拂得啪哒作响。 “我听说是逃离了他们的家园。”舰长继续说,“是被龙人大军所赶走的。” “说不定他们正是我们的同胞!”罗拉娜紧抓住站在她身边的吉尔赛那斯,目不转睛地看着船舷,仿佛想凭着意志力让目的地早点出现。 “最有可能的是西瓦那斯提精灵。”吉尔赛那斯说。“事实上,我还记得阿尔瀚娜女士提过关于亚苟斯的计戈。史东,你还记得吗?” “不!”骑士突然回答。他转身走到船的另一侧,靠在桅杆上,愣愣地看着染着晨曦的海面。罗拉娜注意到他从腰带间拿出一样东西,爱怜地把玩着。当阳光照耀到它时,闪起了一阵强烈的反光,接着,他将它收了回去,低下了头。罗拉娜本想走上前安慰他,却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南方那头是哪来的奇怪云层?” 舰长立刻转过身,从背心口袋里掏出望远镜来仔细看着。 “派一个人上了望台,”他对大副大喊。一名水手立刻爬上了桅杆,一手拉住扬满的帆,一手握着望远镜朝南看去。 “你可以分辨出来吗?”舰长对着天空大叫。 “不行,舰长。”男子低头说。‘如果那是云,肯定是种我从没见过的云。“ “我要看!”泰索何夫主动地说,坎德人开始和水手一样熟练地爬上桅杆,上了了望台后,他和水手一起向南方观望。它看起来的确很像一朵云,非常巨大,白色,并且漂浮在水面上的天空。但它比天空中其他云的移动还要来得快,而且——泰索何夫吃了一惊。 “借我看一下!”他伸出手向水手要过了那支望远镜。水手心不甘情不愿地交给了他。泰斯望向望远镜,发出了咒骂声。“喔,该死!”他喃喃说着,放下了望远镜,心不在焉地将它收进裤袋中。正当他想顺着绳索溜回甲板的时候,水手抓住他的领口。 “怎么了?”芬斯吓了一跳。“喔!这是你的吗?真抱歉。” 他若有所思地拍了拍望远镜,把它还给了水手。泰斯身手矫健地滑下绳索,轻轻巧巧地落在甲板上,气喘吁吁地跑向史东。 “那是只龙,”他喘息地说着。 正文 第十四章 白龙·被俘虏! 这只龙的名字叫做冰雹。她是只白龙,生来体型就比其他种类的龙要小。在极地出生、长大,他们可以忍受极度的酷寒,主宰着安塞隆大陆极南的冰封地带。由于它们体型瘦小,白龙是克莱恩所有龙类中飞行速度最快的。龙骑将通常用他们进行侦查的任务。因此当大伙进入她在冰河的巢穴、搜寻龙珠时,她正好在外执行任务。黑暗之后收到了一份报告指出,有一群冒险者进入了西瓦那斯提,他们不知怎么办到的,竟然击败了湛青。血暴,并且获得了其中一颗龙珠。 黑暗之后推测他们可能会经过灰烬平原,沿着帝王大道前往圣奎斯特,那个情报显示索兰尼亚骑士正试图重新集结的地方。 黑暗之后派出冰雹和她属下的一群白龙火速赶往正覆盖在皑皑白雪下的灰烬平原,找出龙珠的所在地。 冰雹见到底下冰光闪闪的雪地,猜想就算是人类、也不至于笨到在这种情况下试图模越这片冰封的大地。但她仍然服从接到的命令。冰雹将整个队伍打散,命令各小队彻底搜查由西瓦那斯提以西至卡若理山脉以东的每一寸土地。她所属的几只白龙甚至飞到了极北的新岸;那是目前正处于蓝龙控制下的辖区。 龙群们会合之后,发现没有任何关于这些入侵者的消息,同时冰雹也收到通报,正当她在边境侦查的时候,危险已经悄然来到了它的大门口。 冰雹怒不可遏地赶回去,却发现太迟了。费尔萨斯已死,龙珠也消失了。但她的海象人同盟,那群塔诺依人,向她描述了这批罪无可追的冒险队伍。他们甚至指出了船扬帆出海的方向,虽然由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方向可以离开那里:北方。 冰雹将龙珠失踪的消息回报给黑暗之后,对方更加暴跳如雷,并且感到恐惧。竟然失去了两颗龙珠!虽然她知道她的邪恶势力在克莱恩上仍是无以匹敌的,但黑暗之后仍感觉得到正义的力量依旧在大陆上和她对抗着。在这些人当中,也许有人会聪明到发觉龙珠的秘密。 因此冰雹接受到的命令是找到龙珠,并且直接将它带给黑暗之后。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黑暗之后都不允许龙珠再度遗失。龙珠本身便拥有极高的智慧,同时也具有十分强大的求生本能。正因为有着这样的本能。它们才能在甚至创造者已死的情形下继续地保存下来。 冰雹飞过了西历安海,她强壮有力的翅膀很快地就让她飞近了大船的视线范围。但此刻冰雹面临一道非常有意思的问题,而她并没有做好面对它的准备。 也许是为了培养出耐寒的爬虫类所需要之配种及试验的关系,白龙成了龙类中最愚笨的一族。冰雹以往从来不需要自己思考太多事情。费尔萨斯总是会告诉她该怎么做。因此,当她盘旋在船的上空,她对眼前的问题也不禁迷惑了起来:她要怎么样拿到龙珠? 一开始她打算以极寒的冻气将整艘船冰冻住。但她随即发现这样做只不过是将龙珠封在一团冰冻的木头中,反而让她更难完成任务。在她把船撕裂之前,船有可能会先沉入海底。即使她将船成功地破坏了,龙珠也有可能自己掉入海中。抓起这艘船飞到陆地上又太过吃力。冰雹在空中盘旋着,不停地思考该怎么做,同时,她也清楚地看见底下的人类们像是被吓坏的小老鼠破四处乱窜。 白龙曾想过以心电感应通知黑暗之后,寻求她的指导。但冰雹实在不愿意让主子发现她的无知和愚昧。这头龙就这样在船上空盘旋了一整天,寻思着该如何处置底下的人。她轻易地飘浮在气流中,让自己散发出的威势把底下的人类吓得六神无主。接着,就在太阳即将下山前,冰雹有了个主意。她想也不想地立刻付诸行动。 泰索何夫目击白龙的消息很快地让全船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他们武装自己,虽然每个人都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但他便这是准备战斗到最后一刻。吉尔赛那斯和罗拉娜两个人都是老经验的射手,纷纷开始将箭搭上弦。史东和德瑞克将剑和盾紧握在手,泰索何夫举起他的胡帕克杖。佛林特试着要从床上爬起来,但他连站都站不稳,伊力斯坦则冷静地向帕拉丁祈祷。 “要我去相信那个老头子和他的神,还不如相信我的剑。”德瑞克对史东说。 “骑士一直都尊崇帕拉丁的。”史东难以置信地回答。 “我的确尊敬她,有关她的回忆。”德瑞克说。“布莱特布雷德,我对这些关于帕拉丁回归的传言感到十分困扰。骑士评议会听到时,想必也会跟我抱持一样的想法。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相信在你骑土资格审核时,相同的问题也会出现的。” 史东紧咬下唇,把怒气像是苦药般吞下。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每个人都心无旁骛看着天空中的白色身影,但是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因此只有继续地看下去。 他们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白龙一直没有发动攻击。 她仿佛永无止境地直绕着他们打转,她巨大的身影规律地绕着上空盘旋。毫不迟疑就准备投入战斗的水手开始交头接耳,因为这等待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更糟糕的是,白龙似乎把四周的风也给停住,原先饱满的帆现在毫无生气地垂了下来。船丧失了原先优雅向前航行的动力,开始无助地随波逐流、暴风雨开始在北方的地平线集结,在原本湛蓝的海面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罗拉娜最后终于放下了弓箭,开始按摩自己酸痛的肩膀。她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看着天空,疲倦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把他们放送救生艇中,让他们自生自兀”她听见一个饱经风霜的水手故意提高音量说。“也许那只巨兽会放走我们,毕竟她要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她要的也不是我们,罗拉娜不安地想。可能是那颗龙珠。这也是她为什么迟迟不攻击的原因。但罗拉娜不能够告诉其他人,连船长也不能知道。绝不可以对任何人泄漏龙珠存在的事实。 漫长的下午一分一秒地过去,白龙依然像只可怕且恐怖的海鸟继续盘旋。船长越来越暴躁,不只是因为他要对付一只龙,还有船上可能发生的叛变危机。接近晚餐时分时,他命令大伙走到下层甲板。 德瑞克和史东都拒绝了,就在情况正要失控的时候——“陆地!左舷!” “南亚苟斯大陆!”舰长严肃地说。“海流会把我们带到靠近礁石的地方。”他抬头看着盘旋的白龙。“如果再不起风,我们很快就会撞上去。” 就在那一刻,白龙停止了盘旋,她陡然拉高,水手以为她即将离开,立刻欢呼起来。但罗拉娜还记得塔西斯的教训。 “她准备要俯冲了!”她大喊。“她准备要攻击了!” “快下去!”史东大喊。水手们迟疑地看了天空最后一眼,开始七手八脚地挤向舱门。舰长跑向舵轮的位置。 “快下去,”他命令舵手。 “你不能够待在这里!”史东大喊,他离开舱门,跑向船长。“她会杀死你的!” “如果我离开,我们会触礁的!”舰长愤怒起大喊。 “如果你死了,我们一样会触礁!”史东说。他一拳打中船长的下巴,将他拖进舱中。 罗拉娜步履瞒册地走下楼梯,吉尔赛那斯紧跟在后。精灵贵族等到史东把船长抱进来之后才将舱门紧紧地关上。就在那一刻,白龙吐出的冻气差点将整艘船翻了过来。船身惊险地摇晃着。 每一个人,即使是最有经验的水手,也站不稳身子,在拥挤的船舱中撞成一团。佛林特咒骂着摔到地板上。 “现在是向你的神祈祷的好机会。”德瑞克对伊力斯坦说。 “我已经在做了。”伊力斯坦冷静地回答,边将矮人扶起来。 罗拉娜紧抱着柱子,等着那熟悉的烈焰、热风将大伙吞食。出乎意料的,向大伙袭来的是一阵夺人心魄的刺骨寒风,几乎要让人的血液冻结。她可以听见上面甲板传来一阵结冰的声响,船帆的劈啪声也停了下来。当她抬头的时候,她也发现白色的霜开始沿着裂缝渗透下来。 “白龙并不会喷火!”罗拉娜讶异地说“他们喷冰!伊力斯坦! 你的祈祷获得回应了!“ “啐!喷火可能还好一点。”船长摇摇头,摸着下巴说。“冰会把我们结结实实地给冻住。” “一只喷冰的龙!”泰斯若有所思地说,“要是我能看到就好了!” “会发生什么事?”罗拉娜问,此时船开始发出各种各样的哀号声,慢慢回复原来的姿势。 “我们死定了!”船长大吼。“系往船帆的绳子会因为冰块额外的重量而超载,将整片帆给扯下来。桅杆会像是根小树枝般地断成两半。一旦无法控制方向,海潮会将船不偏不倚地推撞上礁石,这就是故事的结局。我们什么也不能做!” “我们可以试着把她射下来。”吉尔赛那斯说。但史东摇摇头,用力地推了推舱门。 “上面的冰一定至少有一尺厚。”骑士说。“我们被困在里面了。” 这就是白龙要夺取龙珠的方法,罗拉娜无助地想。她可以任意的玩弄这艘船,杀了我们,不必冒着龙珠沉入海中的危险。 “再来一次像那样的攻击我们便会沉入海底。”船长预测,但接下来的攻击再也没有那么猛烈。第二次的攻击更加地轻柔,大伙都意识到白龙在利用她的攻击将船吹向岸边。 这简直是个完美的计划,冰雹开始感到洋洋得意。她缓缓地在船后方滑翔,让海潮把整艘船带向岸边,偶尔助它一臂之力。但当她看见月光下怪石林立的岸边时,这才赫然察觉她计划的缺陷。 月光接着被乌云所遮蔽,白龙什么也看不见。天色变得有如黑暗之后的灵魂般污浊。 冰雹开始咒骂起乌云来,虽然这对北方的龙骑将来说是莫大的助力,但这会儿马云遮住了两个月亮,让冰雹一筹莫展。她清楚地的听见底下传来木头碎裂的声音,船大概撞上了礁石。她甚至可以听见水手的哭喊声,但她什么都看不见!她降低高度到接近海面,希望能够先把这些可怜的生物冰冻起来,到白天再来解决这个问题。接着她在黑暗中听见了另一种更可怕的声音:弓弦拉开的声响。 一支箭擦过她的头部,另一支正中她巨大翅膀的支撑关节。 冰雹尖叫着拉起俯冲的态势,底下一定有精灵,她恼怒地想。更多的箭矢在黑暗中飞向她。那些被诅咒的,该死的,可以在夜间视物的精灵!靠着他们的视力,即使在黑暗中他们还是可以轻易地瞄准她,特别是在她一边翅膀受伤之后。 她感觉到体力迅速地流失,决定立刻飞回冰河城堡。经过整天的飞行,她的确已感到疲惫不堪,翅膀上的伤口更是痛得难以忍受。的确,当她终于想到的时候,她必须要再度向黑暗之后报告这个失败的消息。但这不算是个彻底的失败。她阻止了龙珠抵达圣奎斯特,也确实摧毁了这艘船。她知道这艘船的位置,靠着黑暗之后在亚苟斯上发达的情报网,她应该可以轻易地夺回龙珠。 白龙疲惫不堪地飞向南方,缓慢地飞行着。第二天早上,她就抵达了她位于冰河地带的老本营。在回报了她的战果之后,她躲进了巨大的冰穴中,慢慢地疗养她受伤的翅膀。 “她离开了!”吉尔赛那斯惊讶地说。 “那当然。”德瑞克边疲倦的将船上所有可以用的补给品卸下,边说。“她的视力不比你的精灵视力。而且,你还射中了她。” “罗拉娜射中的,不是我,”吉尔赛那斯对着站在岸边,手上还拿着弓的妹妹微笑。 德瑞克怀疑地吸吸鼻子。他小心地放下手中携带的箱子,再度涉水走回船上。一个身影从黑暗中出现,阻止了他。 “不必了,德瑞克。”史东说。“船已经沉了。” 史东背上背着佛林特。罗拉娜看见史东因为疲倦而步履不稳,连忙奔入水中帮忙他。两人合力将矮人抬上沙滩,并且将他四肢伸展平放在地。外海上不停传来的木头碎裂声已经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永不止息的潮汐声。 劈啪一声,泰索柯夫牙关打颤地在他们身后走上岸,脸上却带着快乐的笑容,身后跟着由伊力斯坦所扶着的船长。 “我手下的尸体呢?”德瑞克一见到船长便问。“他们到哪里去了?” “我们有更重要的东西要搬运。”船长厉声说道,“活人用得上的东西,像是食物和武器。” “还有很多的好人也葬身于此,你的人不会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点我敢保证。虽然这不算是什么好消息。”船长又补上一句。 德瑞克又准备开口,但伤心、体力透支的船长开口道,“今晚,我的水手中有六个人牺牲了,骑士大人。他们不像你的部下,航程开始时他们可是活生生的。更不用说我的一切谋生工具都深埋在海底。我不会在乎在底下再多添上一些东西的,如果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骑士大人。” “我很遗憾你的损失,船长。”德瑞克生硬地回答。“我敬佩你们的所做所为。” 船长仿佛迷失了方向,喃喃自语地在沙滩上发呆。 “我们把你的人送往那个方向的岸边去了,船长。”罗拉娜指着说,“那里有掩蔽的地方,就在树林里。” 仿佛是要证明她所说的话,一堆巨大的营火亮了起来。 “笨蛋!”德瑞克咬牙切齿地说。“他们会把龙引回来的。” “不这样做我们就准备全部冻死。”船长回头说。“你自己看着办吧,骑士大人。反正我不在乎。”他消失在黑暗中。 史东伸了个懒腰,试着舒展僵硬、痉挛的肌肉,佛林特缩成一团发着抖,连皮带扣都开始叮当作响。罗拉娜弯下身去用她的斗篷裹在佛林特身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体温低得吓人。 因为和巨龙作战以及逃脱沉船的紧张,让她忘记了自己身上的寒冷。事实上她连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都记不得。她记得逃到岸边,白龙俯冲向他们。她麻痹、发抖的手指玩弄着弓弦。她一直在怀疑怎么可能有人可以冷静地逃出这种险境——“龙珠!”她恐惧地说。 “这里,在这个箱子里。”德瑞克回答。“还有那只长枪柄,和你叫做斩龙剑的那柄长剑。现在我想我们应该要好好取个暖_” “我不同意。”一个奇异的声音从黑暗中出现,火把的光芒让所有人都什么也看不见。 大伙立刻抽出武器,环绕着无助的矮人。但罗拉娜经过了一阵子的慌张后,开始走神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不要动!”她大喊。“是我们的同胞!他们也是精灵!” “西瓦那斯提精灵!”吉尔赛那斯满心欢喜地说,他丢下手中的弓,走向方才出声的那名精灵。“我们在黑暗之中旅行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伸出双手用精灵语说。“幸会,同胞——” 他没有机会打完他的招呼。那一小队精灵的领袖向前一步,手中的木杖正中他的脸孔,把他打昏,倒在地上。 史东和德瑞克立刻抽出武器,精灵的那个方向也闪出钢铁的光芒。 “住手!”罗拉挪用精灵语说。她跪在哥哥身边,卸下了兜帽,让每个精灵都可以看见她的模样。“我们是你的表亲,奎灵那斯提的精灵!这些人类是索兰尼亚骑士!” “我们知道你们是什么人!”精灵领队不屑地说。“奎灵那斯提的间谍!你们会和人类一起旅行也丝毫没有什么好奇怪。你们的血脉早就被污染了。抓住他们。”他对手下说。 “如果他们不愿意束手就擒,做你们该做的事。试着找出他们所说的龙珠的意义。” 精灵向前走了一步。 “不!”德瑞克跳向前,挡在箱子之前。“史东,我们不能让他们夺走龙珠!” 史东已经开始向敌人行礼,抽出剑走向前。 “看来他们想要战斗,那就来吧。”精灵领袖举起自己的武器说。 “我告诉你们,这根本没道理!”罗拉娜愤怒地大喊。她挺身挡在闪闪发光的武器之间。精灵惊疑不定地停下来。史东抓住她,想把她拉开,但她挣脱了他的双手。 “地精和龙人,即使像他们如此的邪恶,也不会抢着彼此征战。”她的话声中带着无比的怒气,“但我看到血统最古老的精灵,竟然争先恐后地彼此残杀!看呀!”她一只手掀起箱子的盖子。 “这个箱子里面是整个世界的希望!一颗龙珠,我们历经千辛万苦从冰河城堡里面夺来的。我们的船在那边沉没了。我们赶走了想要夺回这颗龙珠的白龙。但最后,我们竟然发现,最大的威胁是我们的同胞!如果这是真的,如果我们真的如此不值,现在就杀了我们!我发誓,我所有的伙伴都不会阻止你们的!” 史东听不懂精灵语,静静地看了片刻,发现精灵们都放下了武器。“好吧,不管她说了什么,看来总是发挥了效果。”他不情愿地将武器人鞘。德瑞克迟疑了好一阵子,总算把长剑放了下来,但仍迟迟不愿将武器人鞘。 “我们会慎重考虑你所说的。”精灵开口,随即换成通用语。他静静地看着海岸边传来叫喊声,大伙看见营火旁走动着许多影子。 精灵往那方向看去,直到一切都恢复平静,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大伙身上,特别是罗拉娜。“我们也许太过急躁,但如果你就在这住久了,你就会明白的……” “我永远也不会明白的!”罗拉娜便咽地说。 精灵从黑暗中出现。“是人类,大人。”罗拉娜听见他用精灵语回报。 “看起来应该是水手。他们目击了自己的船被龙攻击,因此搁浅在礁石中。” “证据呢?” “我们发现岸边有许多的残骸。我们明天一早就可以彻底地搜索。那些人类们一副全身湿透、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们没有丝毫的抵抗,我不认为他们在撒谎。” 精灵领袖转向罗拉娜。“你的故事似乎是真的。”他再度以通用语说着。“我的手下回报他们抓到了那些水手。你不用替他们担心。我们当然会把他们抓起来,手头已经有那么多的麻烦,我们不可能让这些人类四处游荡。但我们会好好地照顾他们。我们不是地精。” 他难过地补上一句,“我很遗憾你的朋友——” “哥哥。”罗拉娜回答。“他是太阳咏者最小的儿子。我是罗拉娜赛拉莎,这是吉尔赛耶斯,我们是垄灵那斯提的皇族。” 精灵领袖似乎睑色突然变得苍白,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你的哥哥会受到最好的照料。我会派出我的医师——” “我们不需要你的医师——”罗拉娜说。“这个男子,”她指着伊力斯坦,“是侍奉帕拉丁的牧师。他会治好我的哥哥——” “一个人类?”精灵严肃地问。 “是的,人类!”罗拉娜不耐烦地提高音量说。“精灵打倒了我的哥哥!我得靠人类来救他。伊力斯坦——” 牧师走向前,但精灵领袖一个手势,数个精灵奔上前抓住他,将他的手反扭在背后。史东准备伸出援手,但伊力斯坦用眼神阻止了他,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罗拉娜。史东退了回去,明白了伊力斯坦无声的警告。他们的命都悬在她的手上。 “放他自由!”罗拉娜命令道。“让他治好我的哥哥!” “我觉得这个帕拉丁的牧师不能相信,罗拉娜女士。”精灵领袖说。“每个人都知道当诸神背弃了我们的时候,所有的牧师都跟着消失了。我不知道这个骗子是打哪来的、以及他怎么说服你们去相信他,但我不能允许让这个人类的手碰这个精灵!” “即使是敌对的精灵也不行吗?”她愤怒地大喊。 “即使是杀掉我亲生父亲的精灵也不行。”精灵严肃地说。“现在,罗拉娜女士,我必须要和你私下谈谈,告诉你现在南亚苟斯的状况。” 看见罗拉娜的迟疑,伊力斯坦开口,“去吧!亲爱的。你是唯一可以救我们的人了。我会待在吉尔赛那斯身边的。” “好吧厂罗拉娜站起来。脸色苍白地跟着精灵领袖离开。 “我不喜欢这样。”德瑞克皱着眉说。“她告诉他们龙珠的事情,这是很危险的。” “他们早就听见我们的谈话。”史东疲倦地说。 “是的,但是她告诉他们龙珠放在哪里!我不相信她和她的同胞。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出卖我们?”德瑞克加上一句。 “够了!”一个声音说。 两个人转过头去,惊讶地发现佛林特站了起来。他的牙关仍然打着额,但他看着德瑞克的眼神里,带着令人难以通视的怒气。 “我——我已经听够你——你这个高贵无比的骑士大人的屁话了。”矮人紧咬着牙,希望能够暂时止住不停的打颤。 史东站起身来阻止他,但却被怫林特推到一旁去,矮人正对着德瑞克。这光景看起来十分有趣,史东清晰地记在脑海中,准备将来要跟坦尼斯分享。矮人的白胡子潮湿而且有些杂乱,水从他的衣服上掉到地面,汇集成一滩滩的小水洼,他的身高大概刚好到德瑞克的腰带,他瞪视着那个高大骄傲的索兰尼亚骑士,仿佛是在教训泰索何夫。 “你们骑士住在自己的铁壳里面太久了,脑袋全变成了浆糊!” 矮人不屑地说。“如果你们一开始有任何的脑筋:我很怀疑这一点。我从小到大看着这个女孩长大,我可以告诉你,克莱恩上没有比她更勇敢、高贵的人。你真正不能容忍的是你竟然被她救了一命,你没有办法接受!” 德瑞克的脸色在火把的照耀下阴沉下来。 “我不需要矮人或是精灵保护我——”当罗拉娜两眼闪着泪光跑回来时,德瑞克正开口说。 “竟然比我想的还要糟糕。”她紧抿着嘴说。“邪恶竟然在我的同胞之中蔓延!” “发生了什么事?”史东问。 “情况是这样的:现在南亚苟斯大陆上住着三个精灵种族” “三个种族?”泰索何夫好奇地插嘴,“第三个种族是什么?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我可以见见他们吗?我从来没听过——一罗拉娜受够了。”芬斯!“她严肃地说。”去照顾吉尔赛那斯。 叫伊力斯坦过来。“ “但是——” 史东推了坎德人一把。“快去!”他命令。 泰索何夫一脸受伤的表情,委屈地蹲在吉尔赛那斯的身边。 坎德人闷闷不乐地踢着沙子,伊力斯坦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加入了大伙。 “卡冈纳斯提,通用语中的野精灵,就是第三个种族。”罗拉娜继续说,“在阅墙战争中他们和我们并肩作战。为了奖赏他们的忠诚,姬斯——卡南把亚苟斯的山脉这一带赏赐给他们,这当然是在大灾变把奎灵那斯提和亚苟斯分开之前的事了。你们没听过野精灵我并不感到惊讶。他们是闭关自守的精灵。曾经被叫做边境精灵,他们服从姬斯——卡南的命令,但他们不喜欢城市的喧嚣。他们和督伊德教徒混在一起,并且学到了不少草药的知识。他们过着古老精灵的生活。我的同胞认为他们是野蛮人,就像是你们认为平原人尚未开化是一样的。” “几个月前,当西瓦那斯提精灵被赶出了家园,他们逃到这里,希望能够获得卡冈纳斯提的允许暂住在这里。接着我的同胞,奎灵那斯提的精灵也横渡大海,到了这里。所以在几百年之后,彼此分隔的同胞终于再度相见了。” “我看不出来——”德瑞克插嘴。 “你会明白的。”她深吸一口气说。“因为你们是否能理解这座岛上所发生的悲惨事件,与你们的性命息息相关。”她泣不成声。 伊力斯坦靠近她,将她搂入怀中安慰她。 “刚开始一切都很和平。毕竟两边被驱赶出来的表亲都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是被邪恶的力量赶出自己的家园。他们在半岛上建立了新的家园,奎灵那斯提精灵在东边,西瓦那斯提在西边,中间被一道称为东——沙拉礼安的海峡所隔开,在卡迦纳斯提的语言中是死者之河的意思。卡冈纳斯提精灵则是住在河的北方的丘陵中。” “有一阵子,两边甚至试着要重新建立友谊。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因为即使过了几百年之后,精灵们因为新仇旧很,以及各种的误解,双方见面还是分外眼红。”罗拉娜闭上眼睛片刻。“死者之河很快地就可以被叫做东——沙拉罗斯,死亡之河。” “现在,小女孩。”佛林特抚摸着她的手说。“矮人们也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你也看见我在索巴丁中所受到的对待,不过是在高山矮人之中的丘陵矮人。在所有的仇恨之中,家族之间的仇恨最难化解。” “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的杀戮,但是长者们震惊地发现精灵们可能会彼此相残,因此他们宣布不准任何人跨越这道海峡,否则一律逮捕。”罗拉娜继续说。“这就是我们的处境,没有任何一方相信对方。甚至还有人指控对方出卖消息给龙骑将,双方都有抓到各种的间谍。” “这也解释了他们攻击我们的原因。”伊力斯坦哺南说。 “那些卡——卡——”史东结结巴巴地说着不熟练的精灵语。 “卡冈纳斯提。”罗拉娜疲惫不堪地叹气。“他们容许我们住进他们的家园,却受到最可怕的待遇。卡冈纳斯提的资源一向并不丰富。以我们的标准来看,他们甚至可以算是十分贫穷。他们居住在山林中,只取自己生活所需。他们是探集者、猎人。他们不种任何的农作物,不铸造任何的金属。我们抵达后,在他们眼中,我的同胞们全身上下尽是华丽的金饰和钢铁制的武器,看来十分的富有。他们之中的许多年轻人来到西瓦那斯提或是奎灵那斯提精灵的领地,希望能够学到制造发亮的金、银——或是钢铁的秘密。” 罗拉娜咬紧嘴唇,脸色阴沉。“我必需很惭愧地说,我的同胞们利用了野精灵的贫穷,卡冈纳斯提像是奴隶般地为我们工作。 因此,卡冈纳斯提的长者们见到他们的生活方式被摧毁、年轻人被虐待后,也变得更为好战、野蛮。“ “罗拉娜!”泰索何夫大喊。 她转身。“看!”她对伊力斯坦柔声说,“那边就是~个野精灵。” 牧师顺着她的指引,看见了一个苗条的女子,至少从她的长发看来应该是个女子;她穿着男人的衣服跪在吉尔赛那斯身边,抚摸着他的额头。精灵贵族在她的手下抽搐了一下,痛得呻吟出来。 卡冈纳斯提精灵从腰间的口袋拿出一个小囊,开始忙碌地将一些东西混合在一个黏土杯中。 “她在做什么?”伊力斯坦问。 “看来她就是他们口中的‘医生’。”罗拉娜仔细地打量着女孩。 “卡冈纳斯提司自督伊德教徒的知识是十分有名的。” 伊力斯坦仔细地观察着女孩,发视野精灵是个更适当的名字。他以前从没看过克莱恩上有着如此充满野性的智慧生物。她穿着塞进皮靴里的皮裤,似乎是某位精灵贵族丢弃的上衣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肩膀上。她看来十分苍白、瘦削、似乎有点营养不良,纠结在一起的头发几乎无从分辨出原来的颜色。但她抚摸着吉尔赛那斯的手却是柔细、美丽的。在她的脸上充满了关切和同情的神色。 “那么。”史东说,“这下子我们该怎么办?” “西瓦那斯提精灵已经同意护送我们回到同胞所在的地方。” 罗拉娜说着,脸也红了起来,显然是经过一番讨论才得到这样的结果。“一开始他们坚持我得先去见他们的长老。但我说除非我先和我的父亲会面、同他讨论过这些事之后才有可能,否则我什么地方也不会去。他们无可奈何——”罗拉娜微微一笑,虽然笑容中带着一丝忧愁。“照我族的规矩,女儿在到达一定的年龄前,仍算是其父亲的家人。将我强留在这、违背我的意志,将会被视为绑架,是一种公开的敌对行为。双方都还没有心理准备去面对这样的状况。” “他们知道了龙珠这回事,却还让我们离开?”德瑞克惊讶地问。 “他们并没有让我们离开。”罗拉娜打断他的话。“他们只是护送我们到我同胞那边。” “但北方有一座索兰尼亚的前哨站。”德瑞克驳斥道,“我们可以在那里拿到一艘船,赶到圣奎斯特去。” “如果你试着要逃跑,你根本不可能活着逃出森林。”佛林特打了个大喷嚏。 “他说的没错。”罗拉娜说。“我们一定得去奎灵那斯提,并且要说服我的父亲帮助我们前往圣奎斯特。”脸上的表情明白告诉史东这绝不会是件简单的任务、“我们已经花了太多时间闲聊了,他们给我时间向你们解释这一切。但他们已经急着要离开了,我得去看着吉尔赛那斯,大家都同意了吗?” 罗拉娜看着每个骑上的眼光可以让人清楚明白,她并非真要征求他们的意见,只是知会他们一声。曾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脸上坚毅的神情、自信的眼神,和坦尼斯是那么相似,史东几乎要微笑起来。但德瑞克笑不出来,他感到十分沮丧,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什么也做不成。 最后,他怒吼一声作为回答,转身气冲冲地拿起箱子。佛林特和史东跟在后面,矮人又打了个喷嚏,差点倒在地上。 罗拉娜走向她的哥哥,皮靴在沙地上无声地移动着,但野精灵还是察觉到了她的靠近。她抬起头来,像是看见人类的动物般地往后退了几步。但刚刚正和她用通用语和精灵语交谈的泰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等一下。”坎德人兴奋地说,“这是那个精灵贵族的妹妹,你看,罗拉娜,吉尔赛那斯快醒过来了。这一定是那种像泥巴一样涂在他头上的东西生效了。我敢打赌他本来应该昏迷好几天的。”泰斯站起来。“罗拉娜,这是我的朋友——他们说你叫做什么来着?” 女孩眼睛一直停留在地面上,剧烈地发着抖。她的手不停地抓起沙子,又让它自指尖流失。 她低声说出了一句没有人听得见的话。 “什么,孩子?”罗拉娜的声音是那么的甜美和蔼,女孩害羞地抬起头。 “西悠瓦。”她低声说。 “这在卡冈纳斯提语中是代表‘银发’,对吗?”罗拉娜问。她低下身将哥哥扶起,他神智不清地把手放到西悠瓦敷着一层厚厚的草药的脸颊上。 “别碰!”西悠瓦警告,并且很快地握住吉尔赛那斯的手。“这会让你好一点。”她的通用语非常的流利、优雅。 吉尔赛那斯呻吟着,闭上眼睛,双手无力地垂下。西悠瓦满心关切地看着他、手轻柔地抚着他,但她很快地注意到罗拉娜,急忙抽回手,站起身来。 “等等!”罗拉娜说。“等等,西悠瓦。” 女孩像是只受惊的兔子般地停下脚步,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恐惧,让罗拉娜不禁又为自己的族人而感到羞愧。 “别害怕,我想要感谢你照顾我的哥哥。泰索何夫说得对。他的确伤得很重,但我想你让他舒服不少。如果你愿意,请你待在他身边。” 西悠瓦看着地面,“女士,如果这是你的命令,我会待在他身边。” “这不是我的命令,西悠瓦。”罗拉娜说口“这是我的请求,我的名字叫做罗拉娜。” 西悠瓦抬起头。“那么我会很高兴地留在他身边,女——罗拉娜,如果这是你的意愿。” 她低下头,大家勉强可以听见她说的话。 “我真正的名字是西悠瓦拉,意思是银色的头发。西悠瓦是他们这样叫的。”她看着那些西瓦那斯提的战士,接着又看着罗拉娜。“拜托,我希望你们叫我西悠瓦拉。” 西瓦那斯提的精灵们用树枝和毯子做了一个克难的担架,他们抬起精灵贵族,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地放在担架上。西悠瓦拉走在他身边。泰索柯夫则跟在她旁边,不停地和她说着话,他很高兴能够找到一个尚未听过他任何故事的听众。罗拉娜和伊力斯坦则走在担架的另一边。罗拉娜紧握着哥哥的手,仔细地看着他。他们身后跟着德瑞克,肩上扛着装着龙珠的箱子,一脸不豫之色。他的背后则是西瓦那斯提的精灵士兵。 天刚亮,天色还一片灰蒙蒙的。当他们走到树林的边题时,怫林特突然打了个寒颤。他转过头来看着海。“刚刚德瑞克说什么来着?一艘去圣奎斯特的船?” “恐怕是的。”史东回答。“圣奎斯特是座小岛。” “我们非去不可吗?” “是的。” “为了要使用龙珠?我们对它一无所知!” “骑士会找出用法的。”史东轻声说。“世界的命运全看这了。” “哼!”矮人打了个喷嚏。他恐惧地看着黝黑的海面,不悦地摇摇头。“我只知道我溺水两次,一次染上致命的疾病——” “你只不过是晕船。” “是染上致命的疾病。”佛林特大声地说。“而且船还沉了。记住我说的话,史东。布莱特布雷德。船只对我们而言象征着厄运。 自从我们在水晶湖畔踏上那艘船之后就没碰过什么好事。那个疯狂的法师在那里头一次发现了星座的消失,打从那时起我们的运气便急转直下。再搭船,我们只会一路更加地倒霉下去。“ 史东微笑着看着矮人瞒困地跨越沙滩,但笑容随即成了一声叹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骑士想。 正文 第十五章 太阳咏者·罗拉娜的抉择 太阳咏者,奎灵那斯提精灵的领袖,坐在卡冈纳斯提精灵用木头和泥巴为他搭的简易行宫里。他觉得这很简陋,但卡冈纳斯提精灵觉得这非常的雄伟、巧夺天工,几乎可以供给五到六个家庭遗风避雨。事实上,当他们听见太阳咏者竟然说这勉强符合他的需要,并且和他妻子单独搬了进去时,着实吃了一惊。 当然,卡冈纳斯提精灵所不能理解的是,这一栋建筑物成为处理所有奎灵那斯提精灵事务的中心。宫廷的仪队所站立的位置和当初在奎灵那斯提雄伟的宫殿中一模一样。咏者在同样的时间,用同样的礼仪接见宾客,只不过原先的雕粱画栋变成了木墙上顶罢了。 咏者每天在这边接见所有的人,他的外甥女在一旁静静地当他的书记官。他穿着跟往日相同的抱子,用相同冷静的态度处理政事。但不变中还是有改变。咏者在过去几个月中经历了重大的改变。奎灵那斯提精灵们没有人感到讶异。咏者派出了他的亲生儿子进行一项大家都认为是自杀式的任务。更糟的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私自离开去追随她的半精灵爱人。咏者对于再见到这两个骨肉原本就不抱任何的希望。 他可以试着接受儿子的死亡,毕竟那还是算是个高尚的行为。 那个年轻人率领了一整队的冒险者偷偷进入帕克塔卡斯的矿坑中,释放被囚禁在那里的人类,好吸引龙人大军的注意力,让精灵们有逃脱的机会。这个计划出人意料之外的成功了,龙人大军被召回帕克塔卡斯,精灵们有了充足的时间可以逃到西边的海岸,跟着撤退到南亚苟斯大陆来。 咏者无法接受的是他女儿的失踪,以及她所带来的羞辱。 咏者的大儿子,波修士冷冷地对他解释了罗拉娜失踪的原委。她自己偷偷地跟着儿时的玩伴半精灵坦尼斯离开了。咏者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有辱家门的事来?一个公主竟然跟着混血的杂种私奔! 罗拉娜的失踪几乎让她父亲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不知幸或不幸,带着他人民逃难的迫切需要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力量。但咏者常常自问,这又有什么用?他可以退休,把王位交给长子。波修士这些天来几乎负责处理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务,除了一些事情他会征询父亲的意见,其他大多都是由他自己做决定。这个少年老成的精灵贵族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的确是个难得的将才,虽然有些人觉得他在应付西瓦那斯提和卡冈纳斯提精灵的态度上面太过强硬,但大体上说来他还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 咏者私底下也这么认为,因此他不敢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 有时他会试着告诉波修土,耐心和沟通有些时候比威胁和武力要来得更为有效。但波修士觉得父亲年纪太大,变得软弱、多愁善感。西瓦那斯提精灵们拥有严格的社会阶级制度冲在他们的眼中,奎灵那斯提和卡冈纳斯提精灵不过是精灵中比较低下的种族,他们甚至不把卡冈纳斯提当作精灵来平等对待,就像矮人对待溪谷矮人的态度。虽然他没有告诉父亲,但波修士坚信,这样的对峙一定会以血腥的冲突收场。 他的看法和对岸一个刚愎自用,冷血的精灵贵族奎那斯不谋而合。据说他就是阿尔瀚娜公主的未婚夫。奎那斯王子在她神秘的消失之后就接管了西瓦那斯提精灵的政权。是他和波修土两人将小岛划分成两个部份,完全不顾第三个种族。 他们划分完疆界之后通知了卡冈纳斯提,就像主人通知饲养的狗不得进入厨房一样。素以骁勇善战着称的卡冈纳斯提精灵,在听到了他们的土地横遭划分,而且将他们排除在外之后,长老们气得暴跳如雷。在这之前,狩猎的收获已经越来越差,野精灵们赖以为生的野生动物被大量的屠杀来供应难民们的生活。就像罗拉娜推测的,这条死者之河随时都可能被鲜血所染红变成死亡之河。 因此咏者被迫居住在守卫森严的帐篷中。即使他曾经为了这样的状况感到悲伤,他的情绪也早就被各种接澳而来的冲击给训练得麻木不仁。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动他。他开始深居简出,把越来越多的事情委托给波修土。 一群人抵达现在被称为奎灵莫瑞的避难所的那一天,咏者起得非常早。这一阵子他每天都很早起床,不只是因为他要日理万机,更因为他大半个晚上都无法入睡,把时间花在呆瞪着天花板上。当帐篷外传来一阵骚动时,他正在随手涂鸦着当天的行程,和各家族的族长见面。这并不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行程,因为每个人都只会抱怨。 咏者的心沉了下去。又怎么了?他害怕地想。似乎每天都会有一到两次的警报,波修士今天可能抓到了~些少不更事的西瓦那斯提和奎灵那斯提的年轻人在互殴或是抢夺粮食。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涂鸦,希望这骚动自动平息。但这骚动反而越来越接近这里,规模越来越大。咏者推测,大概是发生了比他所想的事情更严重的危机。这不禁又让他胡思乱想起来,难道精灵们又再度地挥刀相向了吗? 他丢下手中的羽毛笔,披起接待外宾用的袍子,害怕地等待着。他听见门外的守卫立正的声音。他听见了波修士礼貌性请求进入的声音,因为就礼貌上来讲现在还不到可以接见客人的时间。 咏者担心地看着通往卧室的门,害怕妻子会被吵醒。自从他们离开奎灵那斯提之后,她的健康状况就一直很糟。他颤抖着站起身,像是穿上一件衣服般地恢复他在众人面前所保持的严肃、冷静的形象,并且容许他们进来。 一名守卫打开了门,似乎准备迎接某个重要的人;他准备要大声地喊出名字,部张口结舌不知所措。来人穿着厚重的皮裘,兜帽遮住整张睑,飞快地跑向咏者。后者惊讶地发现来人身上带着弓箭和长刀,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来人将兜帽褪下。咏者看见晶蜜色的长发一泻而下,半掩住一张即使以精灵的标准来看都很美丽的脸庞。 “父亲!”罗拉娜大喊着投入他的怀抱。 为了庆祝早已被视为过世的吉尔赛那斯奇迹式的生还,奎灵那斯提的精灵举行了自从送别大伙前往斯拉一莫瑞之后最盛大的宴会。 吉尔赛那斯的伤口只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疤痕,身体状况已经足够让他参加这次的宴会。罗拉娜和朋友们都看见了当初伤口有多深,他们不禁对如此神速的康复开始感到疑惑。但当罗拉娜对父亲提及此事时,咏者只是耸耸肩,表示也许卡冈纳斯提精灵从督伊德教徒那边学到了许多的知识。 充满挫折感的罗拉娜,心里明白这世界上真正的医疗力量是非常少有的,她急着要和伊力斯坦讨论这件事情;但牧师正忙着和咏者密谈,后者很快地就对他的医疗力量感到印象深刻。 罗拉娜记起当初金月戴着医疗女神米莎凯的护身符来到奎灵那斯提时父亲的态度,因此他对于伊力斯坦能够这么快就被接受感到很欣慰。想起这个,罗拉娜就开始怀念起金月富有人生经验的指导。虽然回到家对她来说十分值得高兴,但罗拉娜慢慢地发觉,家对她来说已经永远的改变了。 表面上看起来每个人看到她都非常的高兴,但他们用对待德瑞克、史东和泰斯相同的态度来面对她。她被当作外人。在一开始真情流露的热情欢迎之后,连她的父母都有些冷淡。如果他们没有那么热情地对待吉尔赛那斯,也许她不会怀疑到这一点。为什么呢?罗拉娜不能明白。直到波修上解答了她的疑惑。 这场意外发生在宴会中。 “你将会发现我们在这里过的日子和奎灵那斯提很不相同,” 当大伙在卡冈纳斯提精灵建造的一个长形大厅中聚餐时,她的父亲对哥哥说。“但你很快就会习惯的。”他转身面对罗拉娜,十分客套地说。“如果你能够回来当我的书记官,我会感到很高兴。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有空回来帮忙的。” 罗拉娜吃了一惊。她本来也不打算留下来,但她没有预期到连传统上皇家公主所扮演的角色都会被取代。而且她也很不悦地发现,虽然她一再地对父亲提及将龙珠携带到圣奎斯特的计划,但她的父亲却充耳末闻。 “咏者,”她压抑怒气,慢慢地说。“我告诉过您了,我们没空在这边停留。难道您完全没有听我和伊力斯坦说的话吗?我们找到了龙珠!现在我们终于有能力可以控制龙,并且将这个战争结束掉!我们得把龙珠带到圣奎斯特才行——” “住嘴,罗拉娜!”她父亲突然说,边和波修士交换着眼神。她的兄长严厉地打量着她。“罗拉娜,你对你所说的事情重要性一无所知。龙珠的确是个难得的宝物,所以不应该在这么公开的场合讨论。至于要将它带到圣奎斯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人,这恐怕有些误会吧?”德瑞克站起来行礼,“但您在这件事情中没有说话的资格。龙珠并不是你的。骑士评议会派我来找回龙珠。我成功地达成了任务,并且要照着我收到的命令将它送到圣奎斯特。你没有权力阻止我。” “我没有吗?”咏者的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我的儿子,吉尔赛那斯将这个实物带到奎灵那斯提精灵们避难的此处,因此我拥有了它。” “父亲,我从来没这样说过,”当大伙的眼光投向他时,吉尔赛那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不是我的,它属于我们全体的人波修士对弟弟投以愤怒的眼光,吉尔赛那斯退缩了一下,闭上了嘴。 “如果有任何人有权力拥有它,那就应该是罗拉娜了,”佛林特丝毫不管精灵们威胁性的眼光,开口说,“因为是她亲手除掉费尔萨斯,那个邪恶的精灵法师。” “如果这是她的,”咏者用比他的年纪还要苍老几百年的声音说。“那么就更应该属于我了。因为她还没有成年,属于她的就属于我,也就是她的父亲。如果我没记错,这是通行于精灵和矮人的律法。” 佛林特红着脸准备要开口,但泰索何夫抢先一步。 “这不是很奇怪吗?”坎德人完全没发觉大家话中的严肃性,愉悦地说。“根据坎德人的律法,咳,如果坎德人有任何的律法的话,每个人都拥有每样东西。”(这是没错,坎德人对待他人财物的态度也延伸到自己的财物上。除非被钉在地板上,不然坎德人家里的任何财产都不会停留很久的。一定会有些邻居走进来,发现某样东西很不错,心不在焉地把它带走。坎德人清点一个家庭财产的方式是将所有停留超过三个星期的的物品都包括在内。) 之后每个人都闭上了嘴。佛林特在餐桌底下踢了坎德人一脚,后者满腹委屈不发一言,直到发现了他身边的精灵贵族有事先离开,把他的皮包留在座位上。泰索何天整顿饭的时间都花在欣赏钱包和里面的财物。 通常应该会小心看着泰索何夫的佛林特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因为他心中有太多的烦恼;马上会有麻烦要发生。德瑞克一脸气冲冲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骑士严格的自律,他早就将桌子掀翻了。罗拉娜滴水不进地静静坐着。她的脸色死灰,用手中的叉子不停地在光滑的桌布上戳着小洞。佛林特推推史东。 “我们还以为带着龙珠逃出冰河城堡很困难,”矮人压低声音说。“那个时候我们只需要逃过一个疯巫师、还有一群海象人的追捕。现在我们被困在三族的精灵之中!” “我们得和他们讲道理才行,”史东柔声说。 “道理!”矮人不屑地说。“让顽石点头还比目前的状况要容易多了!” 佛林特果然是对的。在咏者的要求之下,当晚餐后其他人都离开后,大伙还继续在位置上等待。吉尔赛那斯和妹妹肩并肩地坐着,忧心忡忡地看着德瑞克站在他们父亲面前 “讲道理”。 “龙珠是我们的,”德瑞克冷冷地说。“你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力。它本来就不属于你的女儿或是儿子。在塔西斯被摧毁之后,是我救了他们,并且好心地让他们同行。我很高兴可以护送他们回到自己的家园,我也很感谢诸位的热情款待。但我明天一早就会带着龙珠前往圣奎斯特。” 波修士站起来瞪着德瑞克。“坎德人也可以说龙珠是他的,反正这无关紧要。”他用轻松有礼的语调说话,声音中的威胁却像刀子划破冷冷的夜空。“现在龙珠是在精灵的手上,以后也会继续保持这个状况。你认为我们会愚蠢到让它又再度落在人类手中,对这个世界造成更多的伤害吗?” “更多的伤害!”德瑞克的脸涨红成了猪肝色。“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所面临的危机?恶龙把你们赶出了家园,现在他们即将对我的家园下手!可不像你们,我们打算要坚守岗位奋战到底!这颗龙珠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如果你们坚持要回到你们的家园去被活活烧死,我绝对没有意见,反正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波修士回嘴道。“本来就是你们人类唤醒了这个邪恶,由你们和它搏斗也是理所当然的。龙骑将已经从我们这边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没有必要再苦苦相逼。在这里,亚苟斯大陆,龙珠会被安全地保管着。” “愚蠢!”德瑞克一拳捶向桌面。“龙骑将唯一的念头就是征服全安塞隆大陆!这当然也包括了这个小的可怜、鸟不生蛋的岛! 你0 ]在这边也许可以获得暂时的安全,一旦我们失守,你们也会跟着一起完蛋!“ “父亲大人,您知道他说的有道理,”罗拉娜甘冒大不讳地说。 精灵女性根本不应该参加会议,更别提发言了。罗拉娜会留在这里只因为她也是主角之一。她站起身来坦然面对不悦地看着她的兄长。“波修士,在奎灵那斯提时,我们的父亲曾经告诉过我们,龙骑将要的不只是我们的土地,还有所有精灵的生命!你忘了吗?” “呸!那不过是那个龙骑将猛敏那的念头,他已经死了——” “没错,是我们除掉了他,”罗拉娜愤怒地大喊。“不是你们!” “罗拉娜!”太阳咏者站直身子,竟然比他最年长的儿子还要高。他的身形比会场中的每个人都要高大。“年轻女子,你失态了。你不应该对自己的哥哥这样说话。在我们逃难的旅程中,他记得自己的责任,并且坚守岗位,吉尔赛那斯也是。他们没有跟着一个人类杂种私奔,像个人类妓——”咏者突然闭上嘴。 罗拉娜连嘴唇都开始泛灰。她站立不稳,紧抓桌缘支撑着。 吉尔赛那斯立刻站起来想要帮她忙,但她把他推开了。“父亲,”她用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你刚刚本来要说什么?” “别这样,罗拉娜,”吉尔赛那斯恳求,“他不是有意的。我们明天早上再谈这件事。” 咏者一言不发,脸色灰败。 “你刚刚本来要说‘像是人类妓女’!”罗拉娜轻声说。她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尖针掉在大家紧绷的神经上。 “回到你房间去,罗拉娜。”咏者用压抑的声音说。 “所以这是你对我的看法,”罗拉娜感到喉头一阵发紧。“难怪我靠近每个人的时候,他们都停下原来的谈话,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人类的妓女。” “妹妹,听父亲的话,”波修士说。“至于我们怎么想?记得,这是你咎由自取。你还期待会有什么样的评语?你的穿着像个男人。你骄傲地配着一柄沾满了鲜血的剑。你吱吱喳喳,不停的谈论你的‘冒险’。你和这一群人一起旅行,人类和矮人!你和他们不知道一起渡过了多少个夜晚,晚上和你的杂种情人睡在一起。 他呢?是不是他厌倦了你——“ 火焰反射在罗拉娜的眼中。它的热力扑向她,接着是一阵可怕的寒气。她眼前一片漆黑,感觉自己不停地往下掉。四周的声音仿佛都距离她很远,扭曲的脸孔出现在她面前。 “罗拉娜,女儿……”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小姐。” “什么?我在哪里?你是谁?我——我看不见了!救救我!” “不要害怕,小姐,握住我的手。嘘,我在这里,我是西悠瓦拉。 还记得我吗?“ 罗拉娜坐起身,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握住她的手。 “你可以喝东西吗,小姐?” 一个杯子放到她嘴边。罗拉娜啜饮了一口,感觉到是清澈、冰冷的清水。她抓住杯子,急迫地喝着,仿佛它可以冷却她体内沸腾的血液。她恢复了体力,发现自己又看得见东西了。她的床边点着一枝小蜡烛。她待在父亲的房子里,自己的房间中。她的衣服放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凳上,腰带和剑鞘就在旁边,背包则放在地上。她的看护坐在床对面的一张桌子边,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熟睡着。 罗拉娜转头面向西悠瓦拉,后者看见她眼里的疑惑,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 “小声点,”野精灵回答。“喔,不是为了她啦,”西悠瓦拉看着看护,“在药效过去之前,她会睡上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过房子里面还有其他人可能是醒着的。你觉得好一点了吗?” “是的,”罗拉娜回答,感到有些迷惑。“我不记得——” “你昏倒了,”西悠瓦拉回答。“他们带你回来的时候,我听见他们提到的。你的父亲好像很难过。他不是有意要那样说的。只不过你太让他伤心——” “你怎么会知道?” “我躲在那边,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对我们来说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老看护说你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多休息,他们就离开了。当她去拿毯子的时候,我把药水加到她的莱里。” “为什么?”罗拉娜问。这么靠近的观察这个女孩,罗拉娜发现这个野精灵十分美丽。当然,这得要等她把全身上下的污垢、灰尘都洗干净了才看得出来。 西悠瓦拉注意到罗拉娜仔细打量的眼光,羞红了睑。“小姐,当他们把你们送走的时候,我——我离开了那些西瓦那斯提精灵。” “叫我罗拉娜,孩子,请叫我罗拉娜。” “罗拉娜,”西悠瓦拉红着脸更正。“我——我是来请求你离开的时候带着我一起走。” “离开?”罗拉娜说,“我不准备——”她闭上嘴。 “你不要吗?”西悠瓦拉体贴地问。 “我不能决定,‘罗拉娜困惑地说。 “我可以帮上忙,”西悠瓦拉热心地说。“我知道怎么样穿过山脉,到达那些骑士的前哨站。那里可以看见有鸟翅膀的船。我可以帮助你们逃离这个地方。”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罗拉娜问。“很抱歉,西悠瓦拉,我不是有意要这么多疑的,但是你不认识我们,又要为我们冒这么大的危险。你自己一个人要逃走应该更容易。” “我知道你们带着龙珠,”西悠瓦拉耳语道。 “你怎么会知道龙珠的事?”罗拉娜震惊地问。 “当西瓦那斯提精灵送你们过河之后,我听到他们谈论这件事。” “你知道那是什么?怎么可能?” “我们的其他同胞们有关于它的传说,”西悠瓦拉翻搅着双手。 “我——我知道要结束这场战争得要靠它。你的同胞和西瓦那斯提精灵们可以回到故乡,让我们卡冈纳斯提精灵不受干扰地继续生活。主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有——”西悠瓦拉沉默片刻,接着用罗拉娜勉力才能听见的话声说。“你是我遇到第一个知道我名字意思的人。” 罗拉娜有点迷糊地看着她。女孩看来十分认真。但罗拉娜不相信她。她为什么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帮助他们?也许她是西瓦那斯提精灵派出来盗取龙珠的间谍?虽然不大可能,但——罗拉娜用双手捧住头,试着要思考。他们可以相信西悠瓦拉吗?至少让她带着大家逃出去?显而易见的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他们要逃进山里,他们一定得通过卡冈纳斯提的领土。 西悠瓦拉的帮助将会非常有用。 “我得和伊力斯坦谈谈,”罗拉娜说。“你可以带他过来吗?” “没有这个必要,罗拉娜,”西悠瓦拉回答。“他就在外面等你醒过来。” “其他人呢?我其他的朋友呢?” “吉尔赛那斯大人当然也在你父亲的房子里——”不知道是罗拉娜的幻觉还是真的,西悠瓦拉提到这个名字时似乎脸上一红。 “其他人都待在客房里。” “是的,”罗拉娜严肃地说,“我可以想像。” 西悠瓦拉离开她的身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将门打开,让出一条路来。 “罗拉娜?”“伊力斯坦!”她兴奋地抱着牧师。头靠着他的胸膛,罗拉娜安心地闭上眼睛,感觉到他强壮的臂膀温柔地紧搂着她。她知道,现在一切都会没事的。伊力斯坦会接手的,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你感觉好一点了吗?”牧师问。“你的父亲——” “是的,我知道,”罗拉娜打断他。听到父亲这两个字,她的心中就感到一阵抽痛。 “伊力斯坦,你得决定我们该怎么做。西悠瓦拉愿意帮助我们逃跑,我们可以带着龙珠今夜就离开。” “如果这是你必须做的,亲爱的,那么你应该立刻动身,”伊力斯坦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罗拉娜不解地眨眨眼,她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伊力斯坦,你是什么意思?你一定得跟我们一起——” “不了,罗拉娜,”伊力斯坦紧抓着她的手说。“如果你要这样做,你得要靠自己才行。我已经询问过了帕拉丁的神谕,我得要和这些精灵一起留在这里。我相信如果我留下来,我可以说服你的父亲我是个代表真神的牧师。如果我就这样离开,他就会永远相信你哥哥给我贴上的江湖郎中的标签。” “龙珠怎么办?” “这就得看你了,罗拉娜。精灵们在这一点上是绝对错误的。 还好,他们来得及发现自己的错。但我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可以说服他们。我觉得你应该带着龙珠去圣奎斯特。“ “我?”罗拉娜吃了一惊。“我不行!” “亲爱的,”伊力斯坦坚决地说,“你一定得明白,一旦你做了这个决定,带领大家的担子就落到了你的身上。史东和德瑞克两个人彼此不停地争论,而且,他们还是人类。只有你才能和精灵打交道——不管是你的同胞还是卡冈纳斯提精灵。吉尔赛那斯会站在你父亲那边,只有你才有机会成功。” “但我没有能力——” “你比你自己认为的还要能干许多,罗拉娜。也许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做准备。你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再会了,亲爱的。‘伊力斯坦把手放在她的前额。”愿帕拉丁的祝福,还有我的祝福和你为伴。“ “伊力斯坦!”罗拉娜低声说,但牧师已经离开了。西悠瓦拉静静地关上门。 罗拉娜倒回床上,试着要冷静思考。伊力斯坦当然没错。龙珠不能够继续留在这里。如果我们要逃跑,一定得连夜离开。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都得要我做决定!我能相信西悠瓦拉吗? 问有什么用呢?她是唯一可以带路的人。接着我要做的就是拿到龙珠,还有屠龙枪的碎片,并且放走我的朋友们。但他们——罗拉娜突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她发现自己刚刚在和伊力斯坦谈话的同时就已经开始计划了。 这让我陷入了困境,她想。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盗取龙珠,连夜逃亡,并且深入陌生、危险的土地。还有吉尔赛那斯的问题,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不可能就这把他留在这边。但他会反对我们偷走龙珠,就这样逃跑。如果他选择了留在这里,他会不会出卖我们呢? 罗拉娜闭上眼睛片刻。她无助地把头放在双藤上。坦尼斯,她想,你在哪里?我该怎么办?为什么我得要负责?我不想要。 当她坐在那里时,她突然想起坦尼斯脸上的忧虑和哀伤和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完全一样。也许他也常问自己这些相同的问题。 我一直觉得他很坚强,也许他和我一样会觉得害怕、无助。他一定觉得被自己的同胞背叛,我们不管他愿不愿意都非常地倚靠他。 他还是默默地接受了,他做了他相信是对的事情。 所以我也应该这样做。 罗拉娜匆忙得不愿让自己多想,抬起头,示意西悠瓦拉走近她。 史东在他们那间狭长的客房中不断地踱步,无法成眠。矮人躺在床上,大声打鼾。在房间另一端,泰索何夫蟋成一团,像只可怜的小动物般地被链在床上。史东叹气,他们还能惹多少麻烦? 今天傍晚的事情越来越严重。当罗拉娜昏倒之后,史东只能尽全力阻止暴怒的矮人冲向前。佛林特发誓要把波修土大卸八块。德瑞克宣布他认为自己是被敌人囚禁的犯人,因此他有责任要逃离这个地方;然后他会带着许多骑上来这里用武力夺回龙珠。 正好当佛林特和史东冷静下来时,一个精灵贵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指控泰索何夫偷了他的钱包。 现在他们被双倍的警力看守着,好一群太阳咏者的“贵宾”! “你一定得不停地走来走去吗?”德瑞克冷冷地问。 “怎么了?我让你睡不着吗?”史东回嘴。 “当然不会,只有笨蛋才会在这种情况下睡觉。你让我不能专——” “嘘!”史东做了一个警告的手势。 德瑞克立刻安静下来,史东再比了个手势。年长的骑士和史东一起走到房间正中央,看着天花板。这个木造的房子是长方形的,有一个门,两个窗子,地板的正中央还有一个火炉。天花板上的一个洞则是排烟的地方。 史东是从这个洞的方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那是种骚动的声音。天花板上的大梁发出了叽叽的声音,似乎有些笨重的东西正在上面爬着。 “野兽,”德瑞克喃喃地说。“我们手无寸铁!” “不是,”史东侧耳倾听。“他没有发出吼声。他移动的声音太小了,仿佛他不想要被发现。外面的守卫不知道在干什么?” 德瑞克走到窗边向外看。“围坐在营火旁。两个人在睡觉,他们对我们不太关心,不是吗?”他咬牙切齿地说。 “他们为什么要?”史东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外面有几千个精灵只要喊一声就会冲过来。他们干嘛——” 一个莫名的形体突然挡住了天花板中央本来可以看见的星辰,史东警觉地往后退。他立刻从火堆里面拿出了一块木头,像是根棒子似的握住它。 “史东!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那个身影说。 史东呆呆地瞪着,试着要记起那个声音。那很熟悉。索拉斯的记忆开始浮现在脑海。 “泰洛斯!”他吃了一惊。“泰络斯。艾昂菲尔德!你在这里干什么?上次我看到你的时候,你还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索拉斯壮硕的铁匠挣扎着爬下天花板上的洞穴,把天花板也跟着带下了一部份。他重重落地,把熟睡的矮人也给惊醒,后者睡眼惺松地坐起身看着房间中央的人。“什么——” 矮人七手八脚地找着已经不在身边的战斧。 “嘘!”铁匠命令他。“没有时间问问题了。罗拉娜小姐派我来放你们走。我们要和她在帐篷后面的树林里见面。动作快!我们在黎明前只有几个小时,天亮之后我们就一定得要渡过河才行。” 泰洛斯走向不停挣扎着,试着要挣脱铁链的坎德人。“贼王啊,我看这次终于有人抓到你了吧?” “我不是贼!”泰斯无辜地说。“泰洛斯,你应该知道的,那个钱包是人家放在我身上的——” 铁匠轻笑起来。他将铁链抓在手中,用力一拉,就将它拉成了两半。泰索何夫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泰洛斯的手臂。他的左手是健康的黝黑色,但另一只手,右手竟然是闪亮的银色! “泰洛斯,”泰斯断断续续地说。“你的手——” “小贼,等下再问问题,”铁匠严肃地说。“现在我们得要安静,快速地离开。” “要过河,”佛林特呻吟着摇摇头,“又要坐船,又要坐船……” “我想要见咏者,”罗拉娜告诉父亲房间门边的守卫。 “太晚了,”守卫说。“咏者已经就寝了。” 罗拉娜卸下兜帽。守卫向她行礼。“公主,请原谅我。我没认出您来。”他怀疑地看着西悠瓦拉,“和您在一起的那位是?” “我的佣人。我晚上不可能独自外出。” “是是,当然不会,”守卫连忙说,一边打开了门。“请进,他的卧室是在您右手边的第三个房间。” “多谢,”罗拉娜飞快地走过守卫身边。西悠瓦拉里着一件宽大的饱子,俐落地跟在她身后。“箱子在他房间,就在床脚下。”罗拉娜低声对西悠瓦拉说。“你确定你可以拿得动龙珠吗?那很重又很占空间幄。” “没有那么大,”西悠瓦拉喃喃说,专注地看着罗拉娜。“只不过这么——”她用手比了个大概跟小孩玩的球一样的大小。 “不对,”罗拉娜皱眉道。“你没看过它。它几乎直径有两尺宽。这也是我要你穿这么宽大的袍子的原因。”西悠瓦拉惊讶地看着她。罗拉娜耸耸肩。“我们也没时间站在这里争论。到时我们自然会知道。”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过走廊,到了卧房门外。 罗拉娜屏住呼吸,担心连自己的心跳也太过大声,小心地打开了门。门枢发出了咖叽的声音,让她紧张地咬紧牙关。西悠瓦拉在她身边紧张地发抖。床上一个人翻了个身,那是她的母亲。罗拉娜看见父亲即使在睡梦中,还是伸手出来拍拍母亲的背。罗拉娜眼中满是泪水。咬紧下唇,她拉起西悠瓦拉的手,悄悄地走进房间。 箱子就在她父亲的床边。它上了锁,但每个人都有一份备份的钥匙。罗拉娜俐落地打开了锁,掀开盖子。接着她惊讶得几乎把盖子丢了下去。龙珠还在那边,仍然发着白色和蓝色的光芒。 但这不是他们的那颗龙珠!或者是它因什么原因缩小了!就像西悠瓦拉说的,它现在跟小孩子玩的球一样大!罗拉娜伸手进去拿,虽然它还是很重,但她现在可以轻易地举起它。她小心地将它举起,颤抖着将它交给西悠瓦拉。野精灵立刻把它藏到斗篷底下。 罗拉娜拿起了长枪的碎片,又再一次的怀疑自己为什么要不怕麻烦地带着这个看似无用的东西。 我会带着它是因为骑士把它交给了史东,她想。他想要把这个武器交给他保管。 在箱子底下是姬斯——卡南赏赐给坦尼斯的那把斩龙剑。我没办法两个都带走,她想,并且开始把长枪的碎片放回去。但西悠瓦拉立刻抓住她。 “你在干嘛?”她用唇语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把它带走!一定要带走它!” 罗拉娜惊讶地看着女孩。接着她匆忙地把长枪收过斗篷底下,小心地关上箱子,把斩龙剑留在里面。当她父亲突然坐起身来,她正好把箱盖轻轻地放了回去。 “什么?是谁在那边?”他试着要让自己清醒过来。 罗拉娜感觉到女孩开始剧烈颤抖,她紧握住她的手,警告她不要出声。 “是我,父亲大人,”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是罗拉娜,我——我想要告诉你,我很抱歉。父亲,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啊,是罗拉娜啊,”咏者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我原谅你,女儿。现在快回去睡吧,明天早上我们再谈这件事。” 罗拉娜一直等到他的呼吸声变得平稳之后才带着西悠瓦拉离开房间,手中紧紧地握着斗篷底下的长枪。 “是谁?”一个人类用精灵语问。 “问话的是谁?”一个话声清澈的精灵反问。 “吉尔赛那斯!是你吗?” “泰洛斯!老友!”年轻的精灵贵族走出阴影,热情地拥抱这个人类铁匠。有好一阵子吉尔赛那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接着,他惊讶地推开了泰洛斯。“泰格斯!你有两只手!但是我记得索拉斯的龙人砍掉了你一只手呀9 如果金月没有治好你,你可能会就这么死掉。” ‘你还记得那只猪,修玛斯特。投德是怎么跟我说的吗?“泰洛斯用他浑厚的声音低声说。”’你要再有一只手,只有可能自己再铸造一只啦!‘我的确照着他说的做了!我找到这只银臂的故事可要说上好一阵子——“ “现在也不是说故事的时间,”他身后另外一个声音说。“除非你想要邀请几千个精灵~起来听。” “所以你还是逃了出来,吉尔赛那斯,”德瑞克的声音从阴影中出现。“你把龙珠带来了吗?” “我没有逃出来,”吉尔赛那斯冷冷地回答。“我离开父亲的房子是要来陪伴我的妹妹和她的佣人西悠瓦拉一起走这段路。把龙珠带走是我妹妹的点子,不是我的。罗拉娜,现在要重新考虑还来得及。”吉尔赛那斯面向她。“把龙珠还回去。不要让波修士的无心之言蒙蔽了你的理智。如果我们把龙珠放在这里,它还可以保护我们的同胞。我们可以找出来它的确实功能,我们这里就有很多的魔法师。”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守卫们自首好了!我们还可以在温暖的床上再多睡一会儿广佛林特的口中喷出许多水蒸汽构成的白烟。 “要嘛就现在警告其他人,不然就让我们走。至少在你出卖我们之前给我们一点时间,” 德瑞克说。 “我没有要出卖你们,”吉尔赛那斯愤怒地说。不管其他人的眼光,他再一次地面向妹妹,“罗拉娜?” “我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她慢慢地回答。“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我认为这样做是对的。伊力斯坦也这样想。西悠瓦拉会带着我们走山路——” “我也知道山里的路,”泰格斯开口。“我在这里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你们需要我才能通过守卫那一关。” “这样就解决了。” “很好,”吉尔赛那斯叹气道。“我会和你们一起行动。如果我留下来,波修土一定会怀疑我的。” “很好,”佛林特立刻说。“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吗?还是要等到我们把所有人都吵醒才行?” “走这边,”泰洛斯说。‘’守卫们习惯了我晚上到处乱晃。靠近阴影走。让我来处理所有的状况。“他弯下腰,抓住坎德人的领口,把他举起来,直视他的眼睛。”我指的是你不要乱开口,小贼先生。“壮硕的铁匠严肃地说。 “是的,泰洛斯,”坎德人微弱地回答,眼睛瞄着那只银臂。被放下地后,自尊似乎有点受到动摇,泰斯调整身上的包包,试着要恢复原来的镇定。 大伙跟着高大的铁匠沿着营地的边缘悄悄地前进。两个穿戴着全套盔甲的骑士和矮人尽可能地小声前进。对罗拉娜来说,他们制造出来的声音吵闹得像是在进行婚礼般。她紧咬着嘴唇保持镇定,看着两个骑士在黑暗中发出匡当匡当的声音,佛林特则是被每一个树根绊倒,踩进每一个水塘里。 但精灵们还是毫无警觉地沉睡着。他们觉得自己早就远离了危险,没有人相信危险还会再度找上他们。所以当众人吵杂地逃离时,他们仍然继续地沉睡着。 西悠瓦拉带着龙珠,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它靠近她身体的时候开始慢慢地变温热,感觉到里面有着生命的脉动。 “我该怎么办?”她不停地用卡冈纳斯提语自言自语。“是它来到我身边的!为什么?我不明白,我该怎么办才好?” 正文 第十六章 死者之河·银龙传说 夜晚十分平静而寒冷。浓密的乌云将月光与星光完全遮住。 没有雨、没有风,只有带着强烈压迫感的等待。罗拉娜觉得天地仿佛都竖起耳朵,疲倦地守候着。在她身后的精灵们,在自己所编织的仇恨和恐惧中沉睡着。罗拉娜的思绪随之飘移;不知道他们的梦中会有什么可怕的怪兽。 大伙轻而易举地溜过了精灵守卫的防线。守卫们认出是泰洛斯,毫无戒心地和他谈起天来,其他的人则趁这个时候悄悄溜过警戒线。他们在黎明前抵达了河边。 “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够渡过这条河?”矮人心事重重地看着眼前的河流。“我不想坐船,不过总比游泳要好。” “这应该不是问题。”奉洛斯转向罗拉娜说,“可以问问你的小朋友!”他对着西悠瓦拉点点头。 罗拉娜和其他人一起惊讶地看着野精灵。西悠瓦拉看见这么多人瞪着她,不禁羞红了脸,深深地低下了头。“他说的没错!” 她前南地说。“在这边等着,躲到树林的阴暗处去广她离开他们,轻快地跑向河边,浑身上下充满了野性美,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罗拉娜特别注意到吉尔赛那斯一直目不转睛看着那个野精灵。 西悠瓦拉把手指凑到唇边,发出一阵鸟鸣。她等待了片刻,重覆发出了三次相同的声音。几分钟之后,河的对岸传来了回应,相同的声音飘过河的上空。 西悠瓦拉满意地回到大伙身边。罗拉娜注意到,虽然她和泰洛斯说着话,但眼睛却不时源向一旁的吉尔赛那斯。一发现吉尔赛那斯也在注视着她,女孩便红着脸、连忙转头看着泰洛斯。 “卡加。萨加龙!”她连忙对泰洛斯说道,“我的同胞们已经来了,但你得跟我一起去解释目前的情形。” 罗拉娜可以在月光下清楚地看见西悠瓦拉那对蓝色的大眼睛瞟向史东和德瑞克。野精灵微微摇摇头。“我们把这些人类带进他们的领土,他们会不高兴的,更别提这些精灵了。” 她以满怀着歉意的眼神看着罗拉娜和吉尔赛那斯。“我会向他们解释的。” 泰洛斯说。他比着河的对岸。“他们来了!” 罗拉娜看到两个黑影渡过了深蓝色的河川。她立时醒悟到卡冈纳斯提精灵定然无时无刻地监视着他们。他们片刻间就分辨出了西悠瓦拉的信号。对一个奴隶来说,有这样的自由是极不寻常的。既然逃跑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为什么西悠瓦拉还要继续留在西瓦那斯提精灵那边?没道理……除非——除非她根本就不打算要逃跑。 “卡加。萨加龙是什么意思?”她突然问泰洛斯。 “‘拥有银臂的男人’。”泰格斯笑着回答。 “他们似乎很信任你。” “是的。我告诉过你我曾花了很多时间四处游荡。其实这样说也不太对劲。这么说吧!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和卡冈纳斯提精灵待在一起。”铁匠黝黑的脸上双眉紧锁。“希望我这样讲没有冒犯到你。但是,小姐!你恐怕不清楚你的同胞们让这些精灵们的日子多么难挨:赶走或是抓走他们的猎物,用金、银、钢铁及珠宝来诱惑他们的年轻人。”泰洛斯气愤怒地叹口气。“我已经尽力了。我教导他们如何铸造狩猎的武器和工具。但我担心这个冬天对他们来说将会很漫长。猎物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少。最后说不定会发生饥荒或是同胞阋墙的惨剧。” “也许如果我留下来。”罗拉娜喃喃道。“我可以帮上忙——” 她立时发觉这种想法有多么的不切实际。她能做什么?甚至连自己的同胞都不接受她! “你没办法同时出现在那么多的地方。”史东说,“精灵们得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问题。罗拉娜,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知道。”她叹了口气。她转过头去,看着背后的奎灵那斯提营地。“其实我跟他们没什么不同,史东。”她颤抖着优“我沉迷于围绕着我旋转的美丽小世界,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宇宙的中心。我跟着坦尼斯逃跑的原因是因为我认为我一定可以让他爱上我。他为什么不会?其他人都一定会的。最后我才发现原来世界并非以我为中心而转的。我会变得如何与它毫不相关!我见到人们痛苦而无助他死去。我被逼着大开杀戒。”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然就得死在别人的手中。我也看见所谓的真爱,河风和金月的爱,那种愿意为对方牺牲一切的爱。我明白了自己的微不足道。现在我的同胞又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我以前总觉得他们完美无缺,但此刻我才体会到坦尼斯当时的心境,而这也是他离开的原因。” 卡冈纳斯提精灵的小船抵达了河的这边。西悠瓦拉和泰络斯前去向划船的精灵解释。泰络斯比了个手势,大伙走出森林的阴暗处,走到河岸边,双手离武器远远的。这样一来,卡冈纳斯提精灵便可以确信他们并无敌意。一开始,似乎没有什么希望。精灵们以他们简陋的语言彼此交谈着,罗拉娜只能听懂其中的一小部份。很明显的他们拒绝和这群人有任何的瓜葛。 他们身后的树林里响起了号角声。吉尔赛那斯和罗拉娜紧张地彼此对望。泰洛斯回头以他银色的手指指着背后的那群人,另一只手比着自己的胸膛,以自己的生命为他们担保。号角声又再度响起,西悠瓦拉也为大伙担保。卡冈纳斯提精灵们终于无可奈何地同意。 大伙立刻奔进水中,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逃亡已经被发现了,追兵想必已经出发搜索了。 一个接一个的,他们小心地踏进空树干所雕成的克难小船。 除了佛林特之外,每个人都走了上去。老矮人无奈地摇着头,趴在地上不肯动弹,以矮人语前哺自语。史东看着佛林特,担心水晶湖畔所发生的惨剧再度发生,幸好有泰索何夫在。坎德人拼命逗弄他,才半哄半拖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我们会让你变成老练的水手的!‘”坎德人愉悦地说,边用胡帕克杖不停地戳着老矮人。 “你们才不会!不要再用那东西刺我的背!”矮人大吼。他走到水边,停下脚步,紧张地玩弄着手上的一块木头。莱斯一跃跳进小船中,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伸出双手准备迎接矮人。 “快点,佛林特,快跳进船里面!”泰洛斯命令。 “先告诉我一件事。”矮人吞咽着口水。“他们为什么要叫这条河‘死者之河’?”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泰格斯嘟哝着。他伸出壮硕的黑手,把矮人像袋马铃薯般地丢进座位里。“开船!”铁匠告诉野精灵,后者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的木桨已深深地吃入水中。 木制的小船很快就顺着水流往下飘,向着西方前进。长满树木的河岸飞也似地向后退,大伙瑟缩在船底,因为扑面的冷风让他们几乎无法招架。他们在奎灵那斯提管辖的南方岸边看不到任何的生机。但罗拉娜可以看见北方岸边有着不停出没的身影。她立刻明白,卡冈纳斯提精灵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样的天真,他们毫不懈怠地监视着他们的表亲。她不禁开始怀疑,到底有多少伪装成奴隶的卡冈纳斯提精灵其实是间谍?她的视线不禁投向西悠瓦拉。 水流带着他们速地来到了两个支流会合的地方。一道由北方流来,他们航行的那条,则是由东方汇流。两条河汇成一条江,向南方奔流入海。泰洛斯突然指着前方。 “那里,矮人,就是你问题的答案。”他严肃地说。沿着北方的那条河漂过来的是另外一艘船。一开始,他们以为这艘船是从港口漂流出来的,因为他们看不见里面的人。接着他们发现,以空船来说,它吃水太深了些。野精灵将船驾驶到比较浅的河岸边,让他们平稳地停着,低头默默地祝祷。罗拉娜明白了。 “一艘丧礼船。”她喃喃地说。 “是的。”泰络斯怀着哀凄的眼神说着。小船继续地向前飘,水流把它带近大伙。他们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个年轻的野精灵,从简陋的皮制护甲来看应该是个战士。他交叠在胸前冰冷的双手紧握着一柄铁剑。一把弓和一袋箭放在他身边。他的眼睛紧闭着,陷入了永远不会醒来的沉睡中。 “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做东——萨拉礼安,死者之河了吧!”西悠瓦拉用她低沉悦耳的声音说。“几世纪以来,我的同胞都将逝者的遗体迭回大海,送回我们出生的地方。这也是卡冈纳斯提和我们的表亲们起冲突的原因。”她的视线转向吉尔赛那斯。“你的同胞觉得这是对河川的一种侮辱,强迫我们停止这种习俗。 “总有一天,飘在这河上的尸体将会是奎灵那斯提或是西瓦那斯提精灵的尸体,身上插着卡冈纳斯提精灵的箭。”泰洛斯预言。“然后就会是全面的战争。” “我想,所有的精灵马上就有更要命的敌人要应付。”史东摇着头说。“你们看!” 他指着。 战士的脚下的盾牌,那是他所曾面对的敌人拥有的护具。罗拉娜认出上面可憎的符号,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龙人!” 逆着东——萨拉礼安的旅程十分漫长且艰苦,因为河流十分湍急。甚至连泰斯都得拿支桨来帮忙划船,但他一不小心就把桨掉到河中,为了捡回来又差点一头掉进去。德瑞克抓住他的皮带,用力地把他扯回来。卡冈纳斯提精灵则用手势告诉他们,如果他再惹麻烦,就要把他丢下去。 泰索何夫很快就感到厌烦,看着船外奔流的河水,他想要看看河里的鱼。 “嗯?怎么搞的?”坎德人突然说着,将他伸出小手进河中。 “大家看!”他兴奋地说着,手上沾满一层闪亮的银光,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水会发光!你看,佛林特。”他对着另外一艘船的矮人大喊?“你看看水里面——” “我才不要广矮人咬牙切齿地说着,佛林特奋力地划着桨;当然,他的努力背后有别的理由。他坚决不往水里面看,也因此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事。 “你真行,坎德人。”西悠瓦拉笑着说。“事实上,西瓦那斯提精灵将这条河命名为东——萨刚,也就是‘银色之路’的意思。你们来的时候天气真不凑巧,一旦银色的月亮正值满月,这条河看起来便会像是流着银浆的河,那才是真正的美景。” “为什么?是什么造成的?”坎德人兴奋地观察着他的小手。 “没有人知道,虽然我的同胞有个传说——”西悠瓦拉突然闭上嘴,双须绯红。 “什么传说?”吉尔赛那斯追问。他坐在西悠瓦拉对面,也就是船舷边,他划船的技术和佛林特不相上下,因为他对西悠瓦拉的脸比对划船有兴趣多了。每次当她抬起头,一定发现吉尔赛那斯正在看着她。随着时光流逝,她开始迷惘了起来。 “你们不会有兴趣的。”她看着银灰色的河流,试着躲避吉尔赛耶斯的眼光。“是个有关修玛的童话——” “修玛!”史东从佛林特和吉尔赛那斯背后说,流畅的动作弥补了前两个人笨拙的缺憾。“告诉我们这个传说,野精灵!” “没错!告诉我们你们的传说。”吉尔赛那斯保持脸上的笑容。 “好吧!”她红着脸清清喉咙开口道,“根据卡冈纳斯提的传说,在恶龙之战最后的日子里,修玛在世界上四处流浪,试着要帮助那些受害的人们。但他十分无奈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力量阻止恶龙的杀戮和破坏。他向诸神祈求一个答案。”西悠瓦拉看着史东,后者严肃地点点头。 “是的!”骑士说。“帕拉丁回应了他的祈求,派出了白色的糜鹿。但没有人知道它带他到了什么地方。” “我的同胞知道。”西悠瓦拉轻声说,“白色的麋鹿,在经过许多的考验之后,带着修玛来到这里的一座宁静森林,在森林里,他遇见了一名女子。美丽,有着高贵的节操,抚平了他的伤痛。修玛和她两人彼此爱慕。但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他的求爱。最后,她终于无法否认体内那股熊熊燃烧着的爱火,女子接受了修玛的爱。两人的欢愉像是穿透黑暗深夜的皎洁月光。” 西悠瓦拉沉默片刻,她的眼睛看着远方,心不在焉地摸着脚下盖着龙珠的斗篷。 “继续说!”吉尔赛那斯要求。精灵完全放下了划船的差事,彻底的陶醉在地美丽的双眼和悦耳的话声中。 西悠瓦拉叹了口气。丢下手中的斗篷,她的视线越过水面,落在幽暗的森林中。“他们的快乐是短暂的。”她柔声说。“因为那个女子有个惊人的秘密:她并不是人类,而是只龙。她借着她的法力保持人形。但她太爱他,再也不能欺骗修玛了。她害怕地告诉修玛这个秘密Z 一天夜里,她用她真正的外型,以一只银龙的形体出现在他眼前。她希望他会很她,甚至杀了她。因为她太痛苦了,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但骑上看着眼前光辉雄伟的巨龙,在她的眼中看见他所爱女子高贵的灵魂。她的魔法又让她变回人形,她向帕拉丁祈祷,希望她能够赐给她真正的人身。她愿意放弃龙的法力和漫长的生命,在人间和修玛共结连理。” 西悠瓦拉闭上眼,她的脸色痛苦且泛白。吉尔赛那斯看着她,不明白地为什么如此这般地感同身受。他伸出手,摸摸她的手。她像是只受惊的野兽,飞快地往后退,整艘船跟着摇晃起来。 “我很抱歉。”吉尔赛那斯说。“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发生了什么事?帕拉丁怎么回答的?” 西悠瓦拉深吸一口气。“帕拉丁让她如愿,但是有个可怕的条件。她让他们俩个看了两种可能的未来。如果她保持龙身,她和修玛可以拥有屠龙枪的力量,可以击败邪恶的龙群。如果她变成人身,她和修玛可以快乐成婚,但邪恶的巨龙将永远盘据这个世界。修玛发誓,他愿意舍弃一切,包括他的荣誉、他的骑士身份,只求和她终身厮守。但她看见说这话时,他眼中的光芒逐渐熄灭。她明白了自己应该要做出的回答。她绝不能容许邪恶的龙群占领这个世界。而这条银色的河流,据说是当修玛离开她去寻找屠龙枪时,她所流下的眼泪。” “好故事,不过有点伤感。”泰索柯夫打着呵欠说。“修玛后来回来了吗?故事有个快乐的结局吗?” ‘修玛的故事并没有快乐的结局。“史东对坎德人皱眉。”但他光荣地战死在沙场上,击败了恶龙的首领,自己也受了重伤。 我听说——“骑士若有所思地加上一句,”他骑着一只银龙作战。“ “我们在冰河里面也看到了一只骑着银龙的骑士。”泰斯愉悦地说,“他给了史东— —” 骑士戮了坎德人一下。太迟了,泰斯这才想起来这是个秘密。 “我不知道银龙怎么样。”西悠瓦拉耸耸肩。“我的同胞对修玛知道的不多。他毕竟是个人类。我想他们会流传这个故事只是因为这个传说、跟他们所钟爱的、眷顾着逝者的这条河有关。” 就在些时,其中一个卡冈纳斯提精灵指着吉尔赛那斯大声说了句话。吉尔赛那斯看着她,不明白话中的意思。精灵女子笑着说。“他是问你是不是太高贵了,不能够划船;如果这样的话,他要叫你自己游过去。” 吉尔赛那斯讪讪地对她笑了笑,很快提起桨来干活。那天傍晚时,甚至连泰索何夫都再度拿起了桨;但不论他们怎么样的努力,逆流而上的旅途还是十分的艰辛。当他们靠岸的时候,每个人的肌肉都酸痛不已,双手上面布满了血痕和水泡。众人合力才勉强把船拖上岸,将它藏在岸边。“你认为我们已经摆脱了追兵吗?”罗拉娜疲惫不堪地问泰格斯。 “这能回答你的问题吗?”他指着下游。 在渐渐变黑的天色中,罗拉娜清楚地看见下游有几个黑色的身影。虽然他们距离还很远,但罗拉娜明白今天晚上没有什么机会好好的休息了。其中一个卡冈纳斯提精灵对泰洛斯说了几句话,比了比下游。高大的铁匠点点头。 “别担心。到明天早上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他说他们也需要靠岸休息。没有人胆敢晚上在河中旅行。甚至连通晓每一条支流的卡冈纳斯提精灵们都不愿意。他说他们会靠着岸边扎营。晚上森林里会出现奇怪的生物:长着蜥蜴头的人。明天早上我们走得越远越好,我们很快就必须放弃水路改走陆路。” “问问看他们,如果奎灵那斯提的精灵追进他的领土,他们会不会阻止?”史东告诉泰洛斯。 泰洛斯转向卡冈纳斯提精灵们,笨拙地说着勉强可以听懂的精灵语。卡冈纳斯提精灵摇摇头。他是个看来十分野蛮的生物。 罗拉娜可以明白为什么她的同胞会觉得这些人和野兽只是一线之隔。他的脸孔上有着人类血统的痕迹。卡冈纳斯提精灵的血统很纳正,所以应该不会有胡子。但他让罗拉娜想起坦尼斯自信而果断的说话方式,他强壮的身躯,还有他生动的手势。她别过了脸,心里满是对他的回忆。泰洛斯对他们解释。他说,“奎灵那斯提精灵还是得照惯例要求卡冈纳斯提的长老们,请求同意他们进入领土搜寻你们。长老们应该会容许,甚至还可能帮助他们。 他们也像表亲一样不喜欢人类出现在南亚苟斯大陆。事实上,“ 泰洛斯慢条斯理地说,“他很明确地表示,他和朋友们愿意帮助我的原因只是在回报我以往的恩情和帮助西悠瓦拉。” 罗拉娜视线转向那个女孩。西悠瓦拉站在河岸边,和吉尔赛那斯说话。 泰洛斯看见罗拉娜的脸色一沉。看见这两个人,泰洛斯可以大概情出她的心思。 “在你的脸上看见嫉妒实在是很不寻常,特别是根据谣言,你和我的老友私奔,变成了他的情人。”泰洛斯加上一句,“我以为你和你的同胞不一样。” “不是因为这个!”她立即感觉到脸上的灼热。“我不是坦尼斯的情人。不管是不是都没什么差别。我只是不相信那个女孩。 她,怎么说呢?太急着帮助我们了,这没有什么道理。“ “你的哥哥也许跟这个有些关系。” “他是个贵族——”罗拉娜愤怒地开口。接着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她立刻转移话题。“你对西悠瓦拉知道多少?” “很少。”泰洛斯用着非常失望的神色打量着罗拉娜,让她毫无来由地生起闷气。 “我知道她在她的同类之中十分地受尊敬,也非常受欢迎,特别是她的医疗能力。” “还有她的间谍能力吗?”罗拉娜冷冷地问。 “这些精灵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他们是不得已的。”泰洛斯严肃地说。“你那个时候在沙滩上讲的话跟真的一样,罗拉娜,我几乎要相信你了。” 铁匠走过去帮忙卡冈纳斯提精灵藏起小舟。罗拉娜又气又羞,满腹委屈地咬着唇。泰洛斯是对的吗?她是为了吉尔赛那斯的态度而感到嫉妒吗?她觉得西悠瓦拉配不上他吗?吉尔赛那斯一直是这样看待坦尼斯的。这次不同吗? 相信你自己的感觉,雷斯林告诉过她。听起来是很有道理,但她必须先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她对坦尼斯的爱给了她什么启示吗? 是的,罗拉娜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她不是有意对泰洛斯那样说的。如果她不相信西悠瓦拉,这也跟吉尔赛那斯被她吸引没有关系。是某种说不出口的事。罗拉娜很遗憾泰洛斯误解了她,但她必须相信雷斯林的忠告——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会一直注意西悠瓦拉的。 正文 第十七章 西悠瓦拉 虽然吉尔赛那斯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哭喊着要休息,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睡一觉,但他却发现自己一点睡意也没有,两眼圆睁看着天空。天空中依然挂着乌云,带着咸味的西风正将它们吹散。偶然他还会看见一颗颗的星斗,有一阵子甚至连红月都在云间探头,但接着又像是被捏熄的蜡烛般躲回云间。 精灵试着要睡得舒服一些,他不停地变换着姿势,直到铺盖变成一团乱,他奋力从这团毯子中挣扎起来坐直身。最后他终于放弃,承认在这样坚硬林冷的地面没有办法入睡。 他哀怨地注意到,其他的伙伴似乎都没有这些困扰。罗拉娜熟睡着,她的手臂枕着头,跟小时候的习惯一模一样。她这阵子的行径实在很奇怪,吉尔赛那斯想。但他转念一想,这也不能怪她。 她几乎放弃了一切,才做出这个她认为是对的决定,将龙珠带到圣奎斯特。父亲本来也许会重新接受她,但现在她已经被永远放逐了。 吉尔赛那斯叹口气,他自己呢?他原本打算将龙珠留在奎灵——莫瑞。他相信自己的父亲是对的……真的吗? 事情显然不是这样,因为我人在这里,吉尔赛那斯告诉自己。 天哪!他的价值观几乎已经和罗拉娜一样迷乱。一开始,他对坦尼斯的痛恨,一种许多年以来他一直认为正确无误的感觉现在开始动摇了,被敬佩甚至爱戴的感觉所取代。接着,他也感觉到自己对其他种族的仇恨在慢慢地消退。他根本不知道有哪个精灵像史东。布莱德布雷特一样高贵,愿意牺牲自己。还有,虽然他不认识雷斯林,但他也很敬佩那个年轻法师的技巧。那种技巧是像吉尔赛那斯这种魔法的人门者,永远没有耐心和勇气去得到的。最后,他还得承认自己甚至开始喜欢坎德人和那个罗唆的老矮人。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喜欢上一个野精灵。 “喂!”吉尔赛那斯大喊。“我承认。我爱她!”但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爱,还是单纯的**上的吸引。一想到这一点,他不禁露出微笑,脑海中浮现西悠瓦拉满脸脏污,纠结的头发,破烂的衣服。 我的心眼一定看得比我的肉眼还要清楚,他这样想,边好奇地看着她的铺盖。 他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空着的!吉尔赛那斯立刻打量着四周。他们不敢生火,不只是因为奎灵那斯提精灵的苦苦追赶,也是因为泰洛斯提到过龙人的出没。 一想到这件事,吉尔赛那斯立刻跳出被窝,开始忙碌地找寻西悠瓦拉。他悄悄地移动,希望能够避免面对德瑞克和史东的盘问,他两人正在守夜。一个念头突然让他全身一阵寒意,他急忙摸索着龙珠。但它还是在西悠瓦拉原先收藏的地方,旁边的长枪碎片仍然在固定的位置。吉尔赛那斯的呼吸平顺多了。他灵敏的耳朵接着听见了水声。侧耳倾听的结果,他确定这不是鱼或是下水捕猎的鸟类。他侧眼看着德瑞克和史东。两人坐在两块俯看管地的石头上,从这里就可以听见他们激烈争辩的声音。吉尔赛那斯悄悄地离开营地,朝向他听见水声的方向前去。 吉尔赛那斯在森林中毫无声息地前进。偶尔地会从树林间的空隙看见闪耀的河流。他到了一个河流在森林的岩石间汇集成小池塘的地方。吉尔赛那斯在此停步,他的心跳也几乎跟着一起停了下来。他找到了西悠瓦拉。 在漂流的云雾中围着一圈高大的树木,寂静的夜晚只有被河流沿着五阶流下池塘中的声音所打破,还有那吸引吉尔赛那斯前来的泼水声,现在他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了。 西悠瓦拉正在沐浴。为了躲避水面上的寒风,精灵女子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她的衣物散落在岸边的一块毯子附近。吉尔赛那斯的精灵视线只看得见她的肩膀和手臂。当她清洗她长长的秀发时,整个头跟着往后仰,亮丽的头发像是乌云般的漂浮在池水之上,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精灵男子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自己该马上离开,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仿佛被魔法定在池边。 就在那一刻,天上的乌云分开了,银月索林那瑞虽然只是个弯弯的月牙,还是以冷冷的光辉照耀着夜空。他中的水变得像是融化的银浆。西悠瓦拉浮出水面,银色的水珠在她的身躯上散发着光辉,映照着她闪亮的银色头发,最后汇聚成小水流,沿着凹凸有致的曲线往下流,和银色的月光一起彩绘着她的身躯。她的美丽让吉尔赛那斯心中感到一阵揪痛,发出了叹息声。 西悠瓦拉吃了一惊,担心地看着四周。她野性、浑然天成的美丽,让急着想安慰她的吉尔赛那斯仿佛胸中被哽住了般,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西悠瓦拉跑到池边放衣服的地方,但她并没有试着穿上它们。 相反的,她掏出了一柄小刀,准备要保护自己。 吉尔赛那斯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的身体在月光下发着抖,这让他想起了某次狩猎的时候,他和一只困住的糜鹿对望的情景。那只野兽的眼中闪烁着和西悠瓦拉水汪汪的大眼中一样的恐惧。野精灵惊慌地看着四周。她为什么没有看到我?吉尔赛那斯看见她的眼光扫过他数次,靠着精灵的视线,她应该可以清楚地看见我——突然,西悠瓦拉转身拔腿就跑,准备要逃离这个地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却没有办法分辨的危险。 吉尔赛那斯发现自己的喉咙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不!等等! 西悠瓦拉!别害怕。是我,吉尔赛那斯。“他用着坚定、沙哑的声音说着,就像那次对那只糜鹿一样。”你不应该单独出来的——这里很危险……“ 西悠瓦拉停了下来,她半站在月光下,半站在阴影中,身上的肌肉颤抖着,随时准备要逃跑。吉尔赛那斯凭着猎人的本能行动,缓慢地接近她,不停地说话以稳定她的情绪,以眼神向她保证安全。 “你不应该单独出来的。我会和你一起走。我本来就想要找你聊天了。请你听我说。我要和你说话,西悠瓦拉。我也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别抛下我一个,西悠瓦拉。我已经放弃了这么多了。别离开……” 吉尔赛那斯继续柔声地说着,轻柔地碎步走向西悠瓦拉,直到他发现她向后退了一步。他举起手,在池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让他水变成他们俩人之间的屏障。西悠瓦拉停下来看着他。 她丝毫不准备穿上衣服,对她来说,安全似乎比面子要来得重要多了。她仍然举着手中的刀子。 吉尔赛那斯很欣赏她的决断力,却替她**裸的模样感到有些羞愧。任何一个有教养的精灵女子现在早就昏死过去了。他知道他应该避免正眼看她,但她的美丽实在太吸引人了。他的血液开始沸腾,十分费力的,他不停地说着话,有时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无意之间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西悠瓦拉,我在这里干嘛?我的父亲需要我,我的子民们需要我。我却在这里,违背了父王的命令。我的子民在逃难,我找到了一个可以帮助它们的龙珠,但我现在竟然冒着生命危险,从他们的手中输出龙珠,帮助人类面对即将来临的战争!这甚至不是我的战争,也不是我同胞的战争。”吉尔赛那斯倾身靠近她,注意到她并没有将眼光自他身上移开。“为什么?西悠瓦拉?为什么我要这样做?我到底对我的同胞做了些什么?” 他屏住呼吸。西悠瓦拉回头看着背后的树林,又把眼光转到他身上。她要逃跑了,他的心开始碰碰地跳。然后,西悠瓦拉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小刀。她眼中有着沉重的悲伤与哀愁,让吉尔赛那斯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开始怪罪起自己。 “西悠瓦拉,”他断断续续地说,“原谅我。我不是有意要把你卷进我的烦恼里。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我只知道……” “……非做不可。”西悠瓦拉接上他的话。 吉尔赛那斯格起头。西悠瓦拉用破毯子遮住了身体。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只让他体内的火焰更为高涨。她银色及腰的长发在月光中闪烁着。毯子只能勉强遮住她光滑的肌肤。 吉尔赛那斯慢慢地站起身,走向她。她仍然站在森林的边缘,随时有可能逃开。他仍然可以感受到她的恐惧。但至少她已经放下了刀子。 “西悠瓦拉。”他说,“我做的事情违反了一切精灵的传统。当我的妹妹告诉我要偷取龙珠的时候,我应该直接告诉我的父亲,我应该立刻警告所有的人。我应该自己把龙珠藏起来——” 西悠瓦拉走近一步,仍然抓着那床毯子。“你为什么没有呢?” 她低声问。 吉尔赛那斯站得极靠近池子的尽头。从那边流下来的河水有如银色的帘幕。“因为我知道我的同胞错了,罗拉娜是对的,史东是对的。把龙珠交给人类是对的!我们一定得打赢这场仗!我的同胞们是错的,他们的律法。他们的传统都是错的。我知道——我心里面都清楚!但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让我很痛苦——” 西悠瓦拉慢慢地走近池边,同时也从另外一边走向那银色的帘幕。 “我懂。”她柔声说。“我的……我的同胞们也没办法明白我在做什么,或是为什么而做。但我知道什么是对的,而且我相信自己。” “我羡慕你,西悠瓦拉。”吉尔赛那斯低声说。 他踏上了池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西悠瓦拉的银发技散,像是天上的银河掉落在她肩b ,她距离吉尔赛那斯现在不过只有几尺远。 “西悠瓦拉——”他的声音沙哑。“我离开我的同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明白的。” 他对她伸出手,手心向上。 西悠瓦拉退后一步,摇摇头。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吉尔赛那斯又向前一步。“西悠瓦拉,我爱你!”他柔声说。 “你看起来非常孤独。就和我一样。求求你,西悠瓦拉!我发誓,我不会再让你孤单的了……” 西悠瓦拉迟疑地朝他抬起手。吉尔赛那斯快如闪电地将她拉过水面,紧抱住她将她放在身边的石头上。 等到她警觉到自己掉入格饼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困住她的不是男人的拥抱,因为她可以轻易挣脱。是她对男人的爱让自己深陷其中,他对她深沉无悔的爱决定了两人的命运,也让他一起被困在命运的牢笼里。 吉尔赛那斯可以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但看着她的眼睛,他现在明白她是被热情驱使,而不是恐惧。他捧起她的脸,爱怜地亲吻着她。西悠瓦拉一只手仍然紧抓着蔽体的毯子,但她的另外~只手回应了他的拥抱。她的双唇柔软,和他一样的饥渴。突然,吉尔赛那斯感觉到了嘴上有着成威的泪水。他往后退,惊讶地看见她正在流泪。 “西悠瓦拉,不要哭!我很抱歉——”他放开了她。 “不!”她用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我不是因为你的热情冒犯而流泪。我是为了自己掉泪,你不会明白的。” 她羞怯地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脖子,让他靠近。当他亲吻她的时候,他感觉到她的另外一只手,原先抓着蔽体的那张毯子的手,无限爱怜地轻抚着他的脸。 西悠瓦拉的毯子悄悄地滑入河中,顺着银色的水流,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正文 第十八章 追逐·别无选择的计划 第二天中午,因为已经到了河流在山中的源头,大伙被迫要弃船。这里的河水十分浅,并且泛着湍急的白沫。许多卡冈纳斯提精灵的小船也放在岸上。把小船拉上岸边之后,大伙立刻遇上了一群从森林里出来的卡冈纳斯提精灵。 他们抱着两个年轻精灵战士的尸体。有些精灵抽出了武器,如果不是西悠瓦拉和泰洛斯立刻上前和他们谈话,恐怕他们已经大开杀戒了。 两人和卡冈纳斯提精灵谈了很长一段时间,大伙则不安地看着下游。一等到卡冈纳斯提精灵们觉得够安全,他们天刚亮就出发了。但他们还是不只一次看到背后紧追不舍的黑色小船。 泰洛斯回来之后,他黝黑的脸表情更为凝重。西悠瓦拉则是气得满脸通红。 “我的同胞们不愿意帮助我们。”西悠瓦拉回报。“他们今天已经被浙锡人攻击两次了。他们把这新的邪恶入侵怪罪到那些乘着白色船只前来的人类身上——” “这太可笑了!”罗拉娜打断她。“泰洛斯,你没有告诉他们有关这些龙人的事吗?” “我试过了。”铁匠说。“但恐怕种种证据都对你们不利。卡冈纳斯提精灵看见了那只白龙在你们的船上,但是却没有看见你们把她赶走。不论如何,他们还是同意让你们通过他们的势力范围,但却不会给予我们任何的帮助。这还是靠我和西悠瓦拉用性命担保才换来的。” “龙人在这边干嘛?”罗拉娜的恐怖记忆又回到脑海中。“他们有多少人?南亚苟斯大陆也被入侵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我们应该回头——” “不,我不认为。”泰洛斯若有所思地说。“如果龙骑将的大军已经准备好要占领这座岛屿,他们应该会派出数以千计的龙人和上百的飞龙才对。他们看起来应该只是让状况更糟糕的小规模巡逻队而已。龙骑将们也许觉得精灵彼此会先自相残杀,而不需要让他们大费手脚。” “恶龙军团尚未准备好要攻击亚苟斯。”德瑞克说。“他们在北方还没有足够坚强的阵地。但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迫切地带着龙珠到圣奎斯特,在那里召开圣白石议会,决定要怎么处理它。” 大伙收好自己的补给品,开始在高低不平的地形上前进。西悠瓦拉带领着他们沿着一条靠近河水的小径前进。他们可以感觉到卡冈纳斯提精灵们不友善的眼光始终跟随着他们。 地形迅速开始攀升。泰络斯很快地告诉他们,这个地方是连他也没有来过的;只能靠着西悠瓦拉带大家前进。罗拉娜对这样的状况感到十分不高兴。她猜测她哥哥和这个女孩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小俩口不时交换着秘密的笑容。 西悠瓦拉和她的同胞在一起的时候,忙里偷闲换上了一套衣服。她现在穿着卡冈纳斯提精灵女子的日常服装;一整套皮衣皮裤,外面罩着厚重的毛大衣。她的头发梳洗整理之后,每个人都知道了她的名字其来有自。她的头发是亮银色的,闪耀着奇异的金属光泽,被散在她的肩膀上,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气质来。 西悠瓦拉是一个能力惊人的向导,他们被迫要用急迫的步伐才能赶上她。她和吉尔赛那斯并肩走着,一路上以精灵语不停地交谈。日落后不久,他们来到了一个洞穴口。 “我们要在这边过夜。”西悠瓦拉说,“我们应该已经摆脱了后面的追兵。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山里面的路。但最好还是不要冒险生火,晚餐恐怕得吃冷食了。” 白天的攀爬让众人筋疲力尽。用完餐之后,他们在洞穴里面布置睡觉的地方。大伙紧拥着毯子和所有厚重的衣物,瑟缩地睡去。安排守夜的顺序时,罗拉娜和西悠瓦拉坚持要为大伙分忧解劳。整夜没有什么变化,大伙只听得见外面冷风刮过岩石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泰斯从洞穴不明显的人口技出去想要看看风景的时候,他突然退了回来。他把手指放在唇上,用手势叫大家跟着他出去。泰洛斯推开用来挡住人口的巨石,大伙蹑手蹑脚地跟着泰斯走出去。他带着他们来到距离洞口不过二十尺的一个路口,面色凝重地指着地上的积雪。 地上是清晰的脚印,强风和大雪还来不及将它们掩盖。这些脚印并没有陷入很深的积雪中。没有人开口,因为每个人都可以认出精灵足迹的特征来。 “他们一定是在晚上的时候超过了我们。”西悠瓦拉说。“我们也不能在这里久待,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追丢了人,开始往回走。我们得立刻离开。” “我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分别。”怫林特不悦地嘟哝着。他指着他们自己明显可辨的足迹,再抬头看看蔚蓝的天空。“我们就坐在这边等他们更好,省了他们的时间,也让我们不必麻烦。我们根本不可能掩盖我们的足迹嘛!” “也许我们没办法掩饰足迹。”泰洛斯说,“但我们还是有机会领先他们个几里。” “也许吧!”德瑞克严肃地说。他弯下腰解开剑鞘,往回走进洞穴中。 罗拉娜抓住史东。“绝对不能流血!”她注意到德瑞克的行动,紧张地低语。 骑士摇摇头,跟着其他人一起走。“我们不能够让你的同胞阻止我们把龙珠送到圣奎斯特。” “我知道!”罗拉娜低声说。她低下头,束手无策地走进洞穴中。其他人马上做好了动身的准备。德瑞克站在洞口,不耐烦地看着罗拉娜。 “你们先走。”她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她在流泪。“我马上就来。” 德瑞克不耐烦地离开了。泰洛斯、史东和其他人将脚步放慢,担心地看着罗拉娜。 “你们先走。”她比着手势。她需要自己独处一阵子。但她脑海中只有德瑞克放在剑鞘上的手。“不可以!”她郑重地对自己发誓。“我绝对不会和我的族人兵戎相见。一旦这样做就等于让恶龙获得了胜利。我会先放下自己的武器——”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一转身,她的手反射性的放在剑柄上,罗拉娜呆了片刻。 “西悠瓦拉?”她惊讶地看见女孩躲在阴暗的角落。“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你在做什么?” 罗拉娜快步走到西悠瓦拉刚刚跪在地上的位置,她的手似乎在地板上拨弄着什么东西。野精灵很快地站起身。 “什——什么都没有。”西悠瓦拉喃喃道。“我在收拾东西。” 在西悠瓦拉身后,冰冷的洞穴地上,罗拉娜认为自己看到了龙珠,它表面闪耀着奇异的光芒。但在她有机会进一步察看之前,西悠瓦拉用斗篷盖住了龙珠。当她这样做的时候,罗拉娜也注意到她一直用身体掩饰着她刚刚在地面上拨弄着的东西。 “来吧!罗拉娜。”西悠瓦拉说,“我们动作得快一点。如果我拖累了你们,那很抱歉——” “一会就好。”罗拉娜严肃地说。她开始走向野精灵身后。西悠瓦拉死命地抓住她。 “我们得快一点!”她的语气带着十分强硬的口吻。即使隔着罗拉娜厚重的斗篷,她还是抓得罗拉娜隐隐生痛。 “放开我!”罗拉娜看看女孩冷冷地说,她的绿眼睛中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西悠瓦拉低垂着双眼,放开她的手。 罗拉娜走到洞穴的后方,低头详细地观察。她看不出任何异样,地上有一些树枝树皮和焦黑的木块,一些石头,如此而已。如果这是某种记号,那么实在非常的简陋。罗拉娜用靴子踢散地上的东西,转过身来抓住西悠瓦拉的手臂。 “你看。”罗拉娜冷冷地以精灵语说,“你留给你朋友的讯息将会很难辨认。” 罗拉娜几乎已经对女孩的任何反应做好了防备,她可能生气,或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被发现而感到羞愧。她甚至预料她会采取攻击的行为。但西悠瓦拉开始颤抖,当看着罗拉娜时,她的眼神流露出恳求的意思,几乎带着一丝的哀伤。有那么短短的一阵子,西悠瓦拉试着要开口,但她办不到。她摇摇头,挣脱了罗拉娜的手,跑向洞外。 “快点,罗拉娜!”泰洛斯大喊。 “马上就来!”她看着地上一片凌乱。她想要多花些时间调查这地上的图形,但她不敢浪费这些时间。 也许我对那个女孩的疑心病太重了,其实没有什么道理,罗拉娜快步走出洞外。她差点撞上殿后的泰洛斯,铁匠抓住她的手,稳住她的身形。“你还好吧?”他问。 “还——还好。”罗拉娜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你看起来脸色很苍白,你看见了什么吗?” “没有,我很好。”罗拉娜匆忙地回答,她抬起头看着积雪的悬崖。她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大家怎么会都疏忽了! 她的脑海中又再度浮现了西悠瓦拉站起身来,用斗篷盖住龙珠的动作。龙珠发着奇异的光芒! 她正想开口询问西悠瓦拉,但思绪却被打断。一支箭划破天空,射在靠近德瑞克附近的一棵树上。 “精灵!布莱特布雷德,攻击!”骑士拔出剑大喊着。 “不可以!”罗拉娜冲向前,抓住他使剑的手。“我们绝不抵抗,绝不杀人!” “你疯了!”德瑞克大喊。他愤怒地把罗拉娜推回史东的方向。 另一支箭射了出来。 “她是对的!”西悠瓦拉跑回来恳求。“我们不能够对他们拔刀相向,到了前面的隘口我们就可以对付他们了。”另一支箭无力地插在德瑞克的锁子甲上,他恼怒地拨掉它。 “他们不是要射死我们。”罗拉娜加上一句。“如果他们有这样的念头,那我们早就死了。我们得要逃,在这里一点胜算也没有。” 她指着浓密的树林,“我们在那边的机会比较大。” “德瑞克,放下你的剑!”史东拔出剑,“不然你得先通过我这一关。” “你是个懦夫,布莱特布雷德!”德瑞克气得发抖。“你竟然逃离你的敌人!” “不。”史东冷冷地回答,“我是为了朋友们的性命而撤退。”骑土的到没人鞘。 “快走,德瑞克,不然精灵们会发现他们到得太晚,只能帮你收尸。” 又一支箭射到德瑞克身后的树上。骑士气得满脸通红,将剑入鞘,顺着小径往上走。但他最后对史东投以无比恶毒的眼光。 “史东——”罗拉娜开口,但骑士只是抓住她的手肘,推着她飞快地往上爬。他们速度很快,她可以听见身后奏洛斯间过斜坡的声音,同时他还不停地把石头往下丢。很快的整片悬崖上的积雪都开始往下滑,箭矢也停了下来。 “这只能拖延他们一下,”铁匠气喘吁吁地赶上史束和罗拉娜。 “没办法阻止他们太久的时间。”罗拉娜没有回答。她的肺里面像是有火在烧,眼前金星乱冒。她不是唯一这样的人,史东也急促地喘着气,他的手虚弱地抓着罗拉娜。连强壮的铁匠都像赛马似地不停喘气。他们绕过一块大石,发现矮人跪在地上,泰索何夫徒劳地试着要扶起他。。 “得……休息……”罗拉娜的喉头疼痛。她开始坐了下来,但一只强壮的手扶住她。 “不行!”西悠瓦拉十万火急地说,“不能待在这里!只要再走个几尺就好!快点!继续走!” 野精灵硬推着罗拉娜往前,她神智模糊地看着史东扶起佛林特,矮人端着气大声咒骂。泰洛斯和史东联手拖着矮人在小径上走,泰索何夫走在最后,累得没有力气开口。 最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隘口。罗拉娜扑倒在雪地上,再也没有力气去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其他人跟着倒在她身边,只有西悠瓦拉专注地看着底下。 她怎么有那么好的体力?罗拉娜努力理清思绪。但她累得连问问题都没有力气。这个时候,她甚至不想管到底精灵们会不会追上来。西悠瓦拉转过身来面对他们。 “我们得兵分两路。”她果断地说。 罗拉娜看着她,不了解她的意思。 “不行。”吉尔赛那斯试着要站起来,却没有成功。 “听我说!”西悠瓦拉弯下身急迫地说。“精灵们太接近了。他们一定会追上我们,我们到时候只能投降或是应战。” “应战——”德瑞克喃喃地说。 “还有更好的方法。”西悠瓦拉低声说。“你,骑士,你得单独带着龙珠去圣奎斯特!我们会替你们引开追兵。” 有一阵子没人开口。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西悠瓦拉,考虑着这个新的可能性。德瑞克抬起头,眼中闪着光芒。罗拉娜用警示的眼神看着史东。 “我不认为一个人可以负担得起这么重的责任。”史东慢慢地调整好呼吸,“至少要有两个人。” “你是说还有你吗?”德瑞克愤怒地说。 “是的,史东当然应该跟着去。”罗拉娜说。“他比任何人都来得有资格。” “我可以画一张通过山区的地图。”西悠瓦拉着急地说。“路并不难走。骑士的前哨站距离这里大概只有两天的路程。” “可是我们不会飞。”史东抗议。“我们的脚印怎么办?精灵们一定会发现我们分开了。” “制造一场雪崩。”西悠瓦拉建议。“泰洛斯往后丢石块的举动给了我这个灵感。” 她抬起头,每个人都跟着她的视线。顶上白雪覆盖的山峰是大伙的目标,积雪看来十分松软。 “我可以用我的魔法制造一场雪崩。”吉尔赛那斯缓缓地说。 “这样可以毁掉所有的痕迹。” “可是我们能去哪里?”罗拉娜问。“我可不想要没无目的在荒野中乱跑。” “我——我知道一个地方。”西悠瓦拉结巴地说,她低头看着地面。“这是个秘密,只有我的族人知道。我带你们过去。”她合起双手。“求求你们,我们动作得要快。时间不多了!” “我愿意把龙珠送到圣奎斯特。”德瑞克说,“我可以自己去。 史东跟着你的朋友走,你们会需要一个战士的。“ “我们有战士。”罗拉娜说。“泰络斯,我的哥哥,矮人。和我自己都经历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战役——” “还有我。”泰索何夫也插上一脚。 “还有坎德人。”罗拉娜哭笑不得地补上一句。“再说,反正我们不会有流血的冲突。” 她看着史东烦恼的神情,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的声音软化下来。“当然最后还是要看史东自己的意愿。 他自己决定怎么做,但我觉得他应该跟着德瑞克。“ “我同意。”佛林特嘟哝着。“毕竟又不是我们要冒险。我们没有了龙珠会比较安全,精灵们要的是龙珠。” “是的。”西悠瓦拉同意。“我们没有龙珠会比较安全。是你们要冒比较多的危险。” “那么我的选择就很明显了。”史东说。“我要和德瑞克一起走。” “如果我命令你跟他们走呢?”德瑞克说。 “你根本没有权力管辖我。”史东的眼神变得黯淡。“你忘了吗?我根本还不是个骑士。” 大伙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中。德瑞克瞪着史东。 “的确。”他说。“如果我有机会的话,你永远都不可能是!” 史东抽搐了一下,仿佛德瑞克打了他一巴掌。然后他站起来,重重地叹口气。德瑞克已经开始打包他的行李。史东动作并不快,刻意慢慢收起自己的毯子。罗拉娜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史东身边。 “来。”她手伸进背包里。“你会需要食物——” “你应该和我们一起走的。”分配干粮时,史乐低声说。“坦尼斯知道我们要去圣奎斯特。如果可能,他一定会尽力赶去的。” “你说的对。”罗拉娜的眼神开始发亮。“也许这是个好主意——” 她的视线接着转向西悠瓦拉。野精灵仍然用斗篷裹着龙珠。西悠瓦拉紧闭着眼,仿佛在跟看不见的神灵沟通。罗拉娜叹着气摇摇头。 “不行,史东,我得和她待在一起。”她低声说。“有些事情不对劲,我不明白——” 她停下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她那么坚持要单独去呢?矮人说的对,这趟旅程很危险。如果精灵们抓到你,没有我们在场,他们动起手来不会有丝毫犹豫。” 史东沉下脸,“你能想像吗?德瑞克爵士单独带着宝贵的龙珠,克服重重险阻回到大家的身边——”史东耸耸肩。 “可是这责任那么重大!”罗拉娜抗议。 “你是对的,罗拉娜。”史东沙哑地说。“有太多筹码押在这里。 比你所知道的还要多上太多了……索兰尼亚骑上的统御权。我没有时间向你解释…… “ “快点,布莱特布雷德,如果你还要来的话!”德瑞克大吼。 史东拿起食物,塞进包包中。“再会了,罗拉娜,”他用惯有的尊贵态度向她鞠躬。 “再会了,史东,我的老友,”她双手环抱着骑士,低声说。他温柔地搂着她,在她前额吻了一下。 “我们会把龙珠交给智者去研究。圣白石议会将会很快地召开,”他说。“我们会邀请精灵参加,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其中的一份子。你一定得尽快赶到圣奎斯特,我们会需要你的。” “我会到的,依着神的旨意。”罗拉娜的视线投向西悠瓦拉,她正把龙珠交给德瑞克。当德瑞克转身离开的时候,西悠瓦拉脸上浮起了一种难以形容、如释重负的表情。 史东跟大家告别,在德瑞克后面离开了。当他们离开时,大伙都看到盾牌上发出的一阵闪光。 突然罗拉娜想起什么似的往前一步,“等等!”她大喊。“我得要阻止他们。他们应该要带着屠龙枪碎片一起走才对。” “不行!”西悠瓦拉大喊着挡住罗拉娜。 罗拉娜愤怒地想要推开西悠瓦拉,接着她看见女孩脸上的表情,不禁停下了手。 “西悠瓦拉,到底是为了什么?”罗拉娜问。“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把他们送走?为什么你这么想把我们分开?为什么把龙珠给他们,又把碎片留下来——” 西悠瓦拉没有回答,她只是耸耸肩,用湛蓝的眼眸看着罗拉娜。罗拉娜感觉到自己的意志逐渐的屈服在那双水蓝色的眼睛中。她害怕得想起了雷斯林。 吉尔赛那斯也用着关心的眼神打量着西悠瓦拉。泰洛斯双手抱胸地站着,似乎也开始跟罗拉娜起了同样的怀疑。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动弹。他们都被西悠瓦拉控制住了,她对我们做了什么? 他们只能呆呆地看着野精灵轻松地走向罗拉娜的背包,打开碎片的包裹,将屠龙枪的碎片高举至空中。 阳光照射在西悠瓦拉的银发上,反射出类似史东盾牌发出的光芒。 “屠龙枪要留在我身边。”西悠瓦拉看着四周着了魔的大伙,她加了一句,“你们也是一样!” 正文 第十九章 黑暗的旅程 在他们的身后,悬崖上的积雪以千军万马之势奔流而下,彻底掩盖了他们的一切痕迹,阻挡住了来时的路。吉尔赛那斯魔法雷电的回音还在山谷中回荡,或者这声音是属于掉落的石块的,没有人确定。 西悠瓦拉带领着大伙,小心地沿着东方的小径前进,躲开积雪的道路,只走在岩石上面;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小心地走在前人的足迹上,让追兵没有办法判断到底有多少人。他们太过小心,反而让罗拉娜开始担心了。 “记住,我们想要他们追上我们,”当大伙爬过一堆乱石时,她对西悠瓦拉说。“别担心。他们要找到我们不会太困难的,”西悠瓦拉回答。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罗拉娜正准备要问,却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吉尔赛那斯扶着她站起来,她龄牙咧嘴地忍痛打量着西悠瓦拉。包括泰洛斯,没有人愿意接受自从骑士们离开之后西悠瓦拉的变化,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跟着西悠瓦拉。 “因为他们知道我们的目的地。”西悠瓦拉回答。“你以为我留了个讯息给他们,你很聪明。我的确这样做了,你运气不好,没有找到。在那些你好心踢开的树枝底下,我画了一个简略的地图,当他们找到的时候,他们会以为我画那张地图是要告诉你们路径。 你让我的陷阱更为逼真了,罗拉娜!“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之意,直到她的视线和吉尔赛那斯相遇。 精灵男子背向她,神情沉重。西悠瓦拉屈服了。她的声音开始带着恳求的意味。“我有苦衷——你们会谅解的。当我看到那些足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一定得兵分两路。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龙珠是怎么一回事?你那个时候对它做了些什么?”罗拉娜。 追问。 “没——没什么,”西悠瓦拉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一定得相信我!” “我看不出来有任何理由。”罗拉娜冷冷地回答。 “我没有伤害你们——”西悠瓦拉开口道。 “万一你是把骑士迭去陷阱中怎么办?!”罗拉娜大喊。 “不是的!”西悠瓦拉抓住她的手。“我没有!相信我。他们会很安全的。我早就计划好了。龙珠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更重要的,它绝对不可以落入精灵的手中。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把它送走的原因。我帮你们逃出来也是这个理由!”她环顾四周,像是野兽般嗅着空气。“快点,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如果我不愿意和你一起走呢?”吉尔赛那斯沙哑地说。“你对龙珠知道多少?” “别问我!”西悠瓦拉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充满哀伤。她水蓝色的眼睛正以吉尔赛那斯难以承受的炙烈爱意看着他。他摇摇头,躲开她的眼光。西悠瓦拉抓住他的手。“求求你,爱人,相信我!记得我们说过的话吗?在池塘边的那些话?你说你不得不做某些事,背叛你的同胞,被众人追捕,只因为你相信你做的是对的。 我说我能理解,因为我也有相同的困扰。你不相信我吗?“ 吉尔赛那斯低着头呆了片刻。“我相信你,”他柔声说。他伸出手,将她搂近,亲吻着她的银色长发。“我们跟着你。来吧!罗拉娜。”两人互相紧搂着,走进雪地中。 罗拉娜六神无主地看着其他人。每个人都避免正眼看她。接着泰洛斯走上前。 “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将近五十年了,年轻人,”他体贴地说。 “我知道对你们精灵来说并不算久。但我们人类真真实实活过这段日子,我们并非整日虚度。我可以跟你这样说,那个女孩是真心爱你的哥哥。他也用同样的爱回报她。这样的爱不可能有任何的邪念。就冲着他们俩人坚贞的爱情,我愿意跟他们到天涯海角。” 铁匠跟着两人离开。 “就因为我的脚快要变成冰棒,我愿意跟他们到天涯海角,只要他们能帮我取暖!” 佛林特双脚不停踱地。“快点,我们走了。”他抓住泰斯跟在铁匠后面上路了。 罗拉娜一个人站着。她只能跟上去,毕竟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想要相信泰洛斯说的话。以前,她也许愿意相信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但现在她的信仰已经遇到过太多的挑战。为什么不相信真爱? 现在她脑海中只有一样东西,那是龙珠中不停旋转的颜色。 大伙在逐渐降临的夜色中向着东方前进。他们已经离开了山区,空气也变得不再那么稀薄。冰冻的岩石开始被白雪覆盖的松树所取代,森林又再度包围了大家。西悠瓦拉满怀自信地带领着他们进入了一个云雾绕绕的山谷。野精灵似乎不再考虑要遮掩他们的足迹,她现在只考虑到前进的速度。 她拼命领着大伙往前冲,仿佛跟天空中的太阳赛跑。当夜色降临时,大伙在森林中的空地休息,累得连饭都吃不下。但西悠瓦拉只让他们睡了几个小时,立刻又赶着大伙上路。 每当有人疲倦不堪地问,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赶路,她只会回答。“他们靠近了,非常靠近了。” 每个人都以为她指的是精灵们,不过罗拉娜早就感觉不到后面有任何的追兵了。 天刚破晓,但这里的雾浓到泰索何夫觉得自己可以抓一把放到口袋里。大伙紧靠着前进,甚至手牵着手避免分开。空气越来越温暖。他们脱下潮湿、笨重的斗篷,沿着突然穿破浓雾,出现在他们脚下的小径前进。西悠瓦拉走在最前面,她银发所反射的微光是他们唯一的指引。 地面终于开始变得平坦,树变得稀疏,大伙走在冬天变黄的枯草上。虽然没有人可以看穿这片浓密的雾,但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到四周是一片广大的空地。 “这就是迷雾谷。”西悠瓦拉解答了他们心里的疑惑。“很多年以前,在大灾变之前,根据我族的传说……这里是克莱恩上最美的地方。” “这里也许还是很美丽。”佛林特咕哝着,“只要我们可以看穿这些该死的雾。” “不再是了,”西悠瓦拉凄然说道。“这里就像克莱恩的其他地方一样,美丽已经成了过去式。有一度迷雾谷的堡垒漂浮在大雾之上,像是漂浮在云端。升起的太阳将大雾染成粉红色,中午的时候猛烈的阳光将大雾驱散,傍晚时大雾又再度包围起堡垒。晚上银色和红色的月亮照耀着这浓密的雾。从克莱恩各地来的朝圣者——”她突然住口。“我们今夜要在此扎营。” “什么朝圣者?”罗拉娜边卸下背包,边问。西悠瓦拉耸耸肩。 “我不知道,”她躲避着她的眼光。“这只是我族的一个传说,也许并不是真的。现在大概没人想来了。” 她在说谎,罗拉娜想,但她没有揭穿。她没有力气管这档子事了。连西悠瓦拉低沉、温柔的声音在这一片死寂中听起来都很不自然,震耳欲聋。大伙静静地铺好睡袋,一言不发地吃晚餐,毫无食欲地咬着背袋里的干粮。连坎德人都不想说话,这片雾像是千钧重担般地压迫着每个人,他们耳边唯一听得到的就是滴答、滴答、滴答,水滴滴在落叶上的声音。 “睡吧。”西悠瓦拉将睡袋铺在吉尔赛那斯身边,“当银色的月亮升到天顶的时候,我们就得马上启程。” “这有什么差别?”坎德人打着呵欠。“反正我们都看不见。” “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得前进。我会叫醒你们的。” “当我们开完圣白石议会之后,从圣奎斯特回来,我们便可以成婚。”吉尔赛那斯和她躺在一起的时候说。 女孩在他的怀抱里抽动了一下。他感觉到她的秀发搔过他的脸颊。但她没有回答。 “别担心我的父亲,”吉尔赛那斯笑着抚摸她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头发。‘她可能会顽固、坚持一阵子,但我是他最小的儿子,没有人在乎我怎么样。波修土会唠叨不停,反正也不会死。我们可以不要管他。我们也不需要和族人住在一起,我不大确定我能不能适应你们的生活,不过我会好好学的。我的箭术很好喔!我想要我的子女快乐的在原野中自由的成长……怎么了……西悠瓦拉——你怎么哭了?“ 吉尔赛那斯将她抱紧,她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伤心地啜泣着。“乖,乖——”他边安慰她,边轻笑着。女人真是种有趣的动物,不知道我又说了什么?“嘘嘘,西悠瓦拉,” 他喃喃地说。“一切都没事了。”接着,吉尔赛那斯沉沉地睡去,梦中出现一群银发的小孩在原野上奔跑。 “时间到了。我们得走了。” 罗拉娜感觉到有只手摇着她的肩膀。她吃了一惊,刚刚所做的恶梦让她分辨不出身旁的人是谁。 “我会叫醒其他人的,”西悠瓦拉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罗拉娜觉得比没睡之前还要疲倦,动作缓慢地打包好,站在黑暗中发抖。她可以听见身边的矮人又在抱怨,潮湿的空气又让他的关节疼痛起来。罗拉娜突然明白,这趟旅程对佛林特来说十分难挨。他毕竟已经有至少一百五十岁了吧?对矮人来说年纪很大了。由于旅途中的一场大病,他的脸上少了些血色。他被胡子遮掩住大部分的嘴唇开始有些泛青,常常会捧着心口不作声。但他总是坚称自己没事,固执地跟着他们。 “都好了!”泰斯大喊,他尖锐的声音穿透了浓雾,不知道会不会惊醒什么东西。 “抱歉!”他说。“哇!”他对佛林特低语,“好像在座庙里面。” “闭上嘴向前走!”矮人暴躁地说。 西悠瓦拉点亮了一支火把,众人惊讶地看着这新的光源。 “我们一定得点亮火把才行,”她在任何人来得及抗议之前说。 “别担心。这座山谷很久以前就封闭起来了。这里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往人类的领土,骑士设立哨站的地方,一条通往食人魔的领土;两条路都在大灾变中湮没了。不需要害怕,我带你们走的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还有你的族人,”罗拉娜提醒她。 “是的——我的族人……”西悠瓦拉说,罗拉娜惊讶的发现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你要带我们到什么地方去?”罗拉娜追问。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一个小时之内就会到了。” 大伙面面相觑,每个人都看着罗拉娜。 该死!她想。“不要想从我这边找到答案!”她生气地说。“你们想要怎么办?待在这里,在迷雾中迷失方向——” “我不会出卖你们的!”西悠瓦拉无助地低语。“求求你们,再相信我一次。” “走吧!”罗拉娜疲倦地说。“我们会跟上的。” 浓雾似乎更紧密地包围着他们,只剩下西悠瓦拉手中的火把照亮四周。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往哪里走。地形一点都没有改变。他们在及膝的草丛中不停地前进。四周没有树木,偶尔会出现一块大石,其他一点变化都没有。也丝毫没有野兽或是鸟类的声响。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加紧脚步走在火把照耀的范围里。 突然,毫无预警地,西悠瓦拉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她将火把举高。火把的光穿透了浓雾。他们可以看到有某种东西笼罩在雾的彼端。一开始,大伙还没有办法看清楚那倒底是什么东西。 西悠瓦拉又走近了几步,大伙强忍着好奇心,不安地跟在她后沉接着,宁静的夜被水沸腾的声音所打破。浓雾越来越密,空气越来越温暖、潮湿。 “温泉!”泰洛斯突然明白。“难怪,这就说明了浓雾的成因,这个影子嘛——” “是通过温泉的桥,”西悠瓦拉高举手上的火把,照耀着跨越沸腾、冒着蒸汽的泉水的石桥。 “我们要走过去!”佛林特大惊小怪看着沸腾的水。“我们要走——” “这里名字叫做通道之桥。”西悠瓦拉说。 矮人只是勉强吞了吞口水。 通道之桥是座简单,平滑的白色大理石所建造的大桥。在两边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骑士雕像,象征性地跨过温泉之上。拱桥的高度非常高,大伙都看不见迷雾底端桥的中央。它十分古老,连佛林特都无法判断出它起于什么时代,出自何人之手。这不是矮人。精灵或是人类可以做得出来的。是什么力量兴建了这么雄伟的建筑? 他们注意到桥上没有任何扶手,只有白色的大理石上面闪耀着水蒸汽的反光,看来十分湿滑。 “我们不可能走得过去的。”罗拉娜颤抖地说。“我们被困住——” “我们可以走过去,”西悠瓦拉说,“因为我们是被召唤来的。” “召唤?”罗拉娜不可置信地说。“是谁?哪里?” “等等,”西悠瓦拉命令大家。 他们静静地等着,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好做。每个人打量着火把的四周,但他们只看见了温泉中冒起的蒸汽,只听见了噗噜噗噜冒泡的声音。 “是该索林那瑞上场的时候了,”西悠瓦拉突然说,她奋力一挥,把火把丢进水中。 黑暗吞没了他们。他们不由自主地挤在一起。西悠瓦拉似乎跟着光亮一起消失了。吉尔赛那斯呼喊着她,但没有回答。 突然大雾变成了闪亮的银色。他们又可以看见周遭的一切,西悠瓦拉,大雾中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影子又再度出现在他们眼前。 她站在桥的开端,看着天空。她慢慢地举起手,浓雾缓缓地分开。 大伙抬起头,看见浓雾像是女神优雅的手指般直指向满天星斗的夜空,直指向皎洁的明月。 西悠瓦拉口中念着奇怪的语言,月光撒在她身上,将她爱怜地包围起来。月光照着底下沸腾的温泉,仿佛赋予了它们生命,让它们在银光中舞动着。月光照在桥上,让永恒不停地跨越石桥的骑士们有了生命。 但是,让大伙用颤抖双手彼此紧拥的并不是眼前的美景。佛林特用最虔敬的诗文向李奥克斯祈祷,罗拉娜双眼含泪靠着哥哥胸膛、吉尔赛那斯满心敬畏地紧拥着妹妹。这一切一切的举动都并非单纯的由那映照在水面上的月光所造成。 在他们眼前的是几乎高与天齐、用山岩雕刻、在月光中闪着银色光辉的一只龙。 “我们在哪里?”罗拉娜压抑地说。“这里是哪里?” “当你们越过了通道之桥,你们将会站在银龙纪念碑之前,”西悠瓦拉柔声回答。 “它守护着索兰尼亚骑士修玛的陵寝。” 正文 第二十章 修玛陵寝 在银月索林那瑞的照耀下,通道之桥看起来像是一串银线串起的珍珠,跨越在温泉之上。 “别害怕!”西悠瓦拉说,“只有那些心怀邪念的人才会无法渡过这座桥。” 大伙仍然半信半疑。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上几阶,忐忑不安地踏上了在水蒸汽中显得湿滑无比的通道之桥。西悠瓦拉打头阵,她轻松地走了过去。其他人则是在桥中央小心翼翼地走着。 一上桥,桥的另外一边便浮现出了银龙纪念碑。虽然他们知道必须小心自己的每一步,但眼睛仍然不由自主地望向它。有许多次,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停下来呆呆地看着,完全忘了底下是冒着蒸汽的滚烫泉水。 “哇——我打赌这底下的水热得可以煮菜了!”泰索何夫说。 他趴在地上从桥的最高点往下看。 “我敢打赌——赌,这——这可以把你煮——煮熟,”吓坏的矮人手脚并用地爬着。 “你看,佛林特!注意这边。我包包里有一块肉,我可以把它绑上一条线,慢慢地沉进水里面——” “快走!”佛林特大吼,泰索何夫只好百般不情愿地阖上包包。 “你到哪里去都很无聊,”他抱怨,一转眼又立刻屁股着地一路滑了下去。 对其他人来说,这是个恐怖的经验,每个人走到另外一边坚实的地面上后,都着实松了一口气。 当他们通过这条桥的时候,每个人都专注在如何活着走过去,因此没有人和西悠瓦拉讲话。等他们一抵达彼岸,罗拉娜便第一个开口。 “你为什么要带我们到这边来?” 罗拉娜迟疑了一下子,视线再度投向那个巨大的龙形雕像,龙头仿佛在群星间。石头刻成的口发出了无声的呐喊,石头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彼方,双翼伸展出山壁之外。一只爪子伸出来,至少有一百棵树干那么粗。 “你把龙珠送走,又把我们带到一座银龙的纪念碑来!”罗拉娜片刻之后声音颤抖地说。“我们还能怎么想?你带我们到了这个你称做修玛陵寝的地方。结果我们甚至还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人,搞不好他只是个传说。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里是他安息的地方?遗体在里面吗?” “没——没有,”西悠瓦拉日气软弱地说。“他的遗体消失了,就跟——” “就跟什么一样?” “就跟他带着的长枪一样。他靠着这柄屠龙枪摧毁了万色返空龙。”西瓦拉叹着气低下头。“进来吧,”她恳求大伙,“今晚休息一下吧。我保证明天早上,一切的谜团都会解开。” “我不认为——”罗拉娜正准备开口。 “我们进去吧!”吉尔赛那斯坚决地说。“你像是被宠坏的小孩一样,罗拉娜!西悠瓦拉何必把我们带进危险之中?如果这里有一只龙,全亚苟斯的人应该都会知道!它老早就把整座岛上的人全杀光了。我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的邪恶,只有亘古长存的祥和之气。这是个完美的藏身之处!精灵很快地就会知道龙珠已经平安地抵达了圣奎斯特,他们会停止搜捕,我们就可以离开了。没错吧,西悠瓦拉?这不就是你带我们前来的原因吗?” “是的。”西悠瓦拉柔声说,“这——这本来就是我的计划。快点吧,趁着银月还闪耀着的时候赶快吧,我们只有趁这个时候才能进去。”满尔赛那斯牵着西悠瓦拉的小手,走进了那阵闪耀的银色浓雾中。泰索柯夫挤进他们之间,身上的袋子晃来晃去。罗拉娜心中的恐惧并没有减少分毫,吉尔赛那斯的解释仍然没有让她放心,西悠瓦拉不情愿的表情更让她心中悬着一块大石。但眼前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好奇得不得了。 桥边的草地因为终年不断的蒸汽而显得十分翠绿,地势原先相当平坦,但当他们靠近峭壁上刻出的巨龙时,地面慢慢开始陡峭起来。队伍前面突然传来了泰斯的声音。 “雷斯林!”他们都听见他吃惊的大喊。“他变成了一个巨人!” “坎德人疯了!”佛林特心满意足地说。“我早就知道——” 大伙跑向前,泰斯在他们面前又叫又跳地指着。众人站在他旁边,不停地喘息。 “我以李奥克斯的胡子起誓!”佛林特赞叹地说。“这的确是雷斯林!” 被云雾所包围,隐约有九尺高的这个石刻雕像跟年轻法师一模一样。雕像知细靡遗,精确地传达出了他那愤世嫉俗的神情,甚至连他沙漏形的瞳孔都精准的雕刻出来。 “那边是卡拉蒙!”泰斯不顾~切地大喊。 几尺之外是另一个雕像,这个雕像完全跟法师的双胞③哥哥一模一样。 “我还看到了坦尼斯……”罗拉娜恐惧地低语。“这是什么邪术?” “这不邪恶。”西悠瓦拉说,“除非你自己带来了邪恶。如果你们心里有歹念,那么每个人都会看到他最害怕的敌人。雕像所散发出来的恐惧和威胁将让你们没有办法进入。但你们只看见自己的朋友,所以你们可以安全地走进去。” “我可不会把雷斯林当作我的朋友。”佛林特喃喃地说。 “我也不会。”罗拉娜迟疑地走过法师冰冷的雕像。法师由黑耀石刻成的袍子在月光下反射着光芒。罗拉娜回忆起西瓦那斯提那一夜的恐怖恶梦,颤抖着走进由许多雕像围成的圆圈中。每个雕像都和他的朋友们一模一样。在这个寂静的圆圈中,有一座小小的陵寝。 这个简单的长方形建筑物由雾中升起,底下是发亮的八角形底座和阶梯。它也是由黑耀石打造的,整棕黑色的建筑物在大雾中显得十分明显。每个细节看起来都像是昨天才刚完工一样;简单明了的设计中没有任何风吹雨打的痕迹。上面的每个骑上依然握着屠龙枪冲向可怖的怪物。恶龙们无声地被无法逼视的长枪刺穿。 “这个陵寝里摆放的是修玛的遗体,”西悠瓦拉带着他们走上阶梯。 冰冷的铜门在西悠瓦拉一推之下轻易地打开。大伙站在这座有着高耸柱子的陵寝阶梯上,不知如何是好。就像吉尔赛那斯所说的,他们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的邪气。罗拉娜清楚地记得斯拉——莫瑞里面不死的皇家守卫是如何的保护自己逝去的国王,还有那种邪恶、阴森的气息。但在这座陵寝里,她只能感觉到失落和遗憾,夹杂着最后胜利的愉悦;一场以可怕代价换来的胜利,得到了永恒的平静与祥和。 罗拉娜感觉到自己的哀伤逐渐消退,改以轻松的心情。她自己的难过和失落在这里都消失无踪。她想起了自己的许多胜利和成就。大伙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了陵寝。厚重的铜门无声无息地关上,让他们陷在浓密的黑暗中。 火光一闪。西悠瓦拉拿着一桶从墙上取下的火把。罗拉娜怀疑她是怎样点亮火把的,但这个怀疑很快就被眼前的奇景所替代。 除了正中央的一个黑耀石刻成的棺架之外,这里空无一物。 雕工精细的骑士雕像支撑着棺架,原来应该在上面的骑士尸体则不知所踪。一面古老的盾牌放在边上,一把和史东的剑类似的巨剑放在盾牌旁。大伙鸦雀无声地看着这些东西,这些遗物上面仿佛灌输了无比的哀伤,连泰索何夫也不愿对其染指。 “如果史东在这里就好了。”罗拉娜偷偷擦去眼中涌出的泪水。 “这里一定就是修玛安息的地方……虽然——”她没有办法解释突然涌上来的那种不安。这不是恐惧,只是一种从一进这个山谷就一直存在的压迫感。 西悠瓦拉点亮更多的火把,众人走过棺架,打量着墓穴的其他地方。这里并不大,棺架放在正中央,四周的洞壁边则有许多的长板凳,应该是供悼念者祈祷的地方。在另一边是一个石制的祭坛,上面刻着骑上的标志:翠鸟、皇冠及玫瑰。干枯的玫瑰花瓣和药草散布其上,经过数百年后,它们的香气始终不散。在祭坛之下,深陷地板之中的是一个巨大的铁板。 “我们马上就知道了。”铁匠低哼着说。他弯着腰,用银臂握住铁板上面巨大的握环,一开始毫无任何变化。泰洛斯两只手用尽全身力量一拉,铁板发出令人牙龈发酸的摩擦声,开始慢慢移动。 “你在做什么?”原先正在忧伤的打量着墓穴的西悠瓦拉突然回过身。泰洛斯被她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罗拉娜不由自主地从洞口往后退了一步,两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西悠瓦拉。 ‘不要靠近那边!“西悠瓦拉颤抖着声音警告道。”离远一点! 很危险!“ “你怎么会知道?”罗拉娜恢复了镇定,冷冷地问。“几百年来没有人来过这个地方了。还是有人来过?” “没有!”西悠瓦拉咬住自己的嘴唇。“我——我是从……我族人的传说中知道的… …” 罗拉娜不理那个女孩,自顾自的靠近那个黑黑的洞口。里面一点光亮都没有,即使拿着佛林特递给她的火把,仍然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灰尘的味道飘出来。 “我不认为这是个井。”索斯挤进来说。 “求求你们!不要靠近!”西悠瓦拉恳求众人。 “她说的对,小贼!”泰洛斯一把将坎德人抓起来。“如果你掉下去,可能会从世界的另外一端掉出来。” “真的吗?”泰索何夫摒住呼吸问。“泰络斯,我真的会从世界的另外一边掉出来吗?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幄?那边会有像我们一样的人吗?” “希望不会像炊德人介佛林特抱怨。”不然他们现在大概都笨死了。而且,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世界是放在李奥克斯的铁钴之间,掉到另外一边的人会掉到它正打造这界的铁榷之下。另外一边怎么可能有人?!“他不屑地说着,一边看着泰洛斯徒劳无功地试着把铁板放回原位。泰索柯夫仍好奇地看着它。泰洛斯最后终于放弃,但他还是恶狠狠的看着泰斯,泰斯最后只好哀怨的叹口气,跑去另外一边,好奇地打量着那柄剑和盾。 佛林特拉拉罗拉娜的袖子。 “怎么了?”她心不在焉地问。 “我很了解石雕。”矮人低声说,“这里不太寻常。”他停下来,等着罗拉娜发笑。但她非常认真地注意着他。“陵寝和外面雕像的手工都是人类做的。很有一段历史了……” “老得足够当做修玛的陵寝吗?”罗拉娜插嘴。 “每一寸都是。”矮人感叹地说。“但外面的那只大虫”他指着那只巨大石龙的方向, “不是人类、精灵或是矮人做得出来的。” 罗拉娜眨眨眼,不太了解他话中的意思。 “而且它还更为古老。”矮人的声音有点沙哑。“古老到让这些——”他指着整座陵寝,“都显得有些现代化。” 罗拉娜开始明白。佛林特看见她的眼睛睁大,慢慢地、认真地点点头。 “在克莱思上,没有任何用两只脚走路的生物可以雕出这样的东西,”他说。 “这一定是某种具有可怕怪力的生物——”罗拉娜喃喃地说。 “某种巨大的生物——” “有着翅膀——” “有着翅膀——”罗拉娜喃喃地说。 突然地话声一顿,血液恐惧得几乎冻结,耳边传来咒语的吟唱声。 “不要!‘抛转过身下意识的举起手隔挡法术,明知道自己的行为一点意义都没有。 西悠瓦拉站在祭坛边,玫瑰花瓣从手中片片掉落,正在柔声吟唱着。 罗拉娜试着和掩盖全身的疲倦感搏斗。她双膝跪地,诅咒着自己的疏忽,扶着板凳支撑自己。但这一点用都没有,她抬起惺忪的双眼,看见泰洛斯跌倒在地,吉尔赛那斯不支倒地。在她旁边,矮人甚至在头碰到板凳前就发出了鼾声。 罗拉娜听见匡铛一声,盾牌落地的声音。之后,空气中就充满了玫瑰的芬芳。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坎德人惊异的发现·鸡毛 泰索何夫听见西悠瓦拉吟唱的声音。他认出这是咒语的声音,便本能地抓住放在棺架上的盾牌,用力地往外拉。沉重的盾牌轰的一声压在他身上,把坎德人压倒。盾牌把坎德人给完全遮了起来。 他一动也不动地躺着,直到西悠瓦拉念完了他的咒语。即使在那之后,他还是多等了几秒钟看看自己会不会突然全身着火或是变成青蛙什么的。结果没有——这让他有些失望。他连西悠瓦拉的声音也听不见。泰索何夫最后终于耐不住趴在冰冷石头地板上的无聊,像飘落的羽毛一样轻手轻脚地爬出盾牌。 他的朋友们都睡着了!原来她施的是这个法术。但是西悠瓦拉呢?会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找怪兽回来吃掉他们啊? 泰斯小心地抬起头看着棺架上的状况。他很惊讶地发现西悠瓦拉趴在靠近洞穴入口的地板上。当泰斯看着的时后,她不停地前后摇动,发出小小的嘴泣声。 “我怎么能这样?”泰斯听见她自言自语。“我把他们带来了。 这样够吗?不够!“她哀伤地摇摇头。”不够,我已经把龙珠送走了。他们不知道要怎么使用它。我一定得打破誓言。就像你讲的——姊姊,这是我的选择。但是这好困难!我爱他——“ 西悠瓦拉把头理在膝盖间,像是着魔似地自言自语叹泣着。 软心肠的炊德人从没见过这么伤心的人,很想要上前去安慰她。 接着他发现她讲的东西听起来都有点可怕。“很难的选择,打破誓言…… 不行,泰斯想,我一定得在她发现她的法术对我无效前赶快找到出路。 但西悠瓦拉挡住了陵寝的人口。也许可以试着溜过去……泰斯摇摇头,太冒险了。 那个洞!他灵机一动。反正他本来就想要更仔细地观察那个洞。他只希望那个铁板还没有盖上。 坎德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棺架,小心的走到祭坛边。洞就在那边,人口仍然开着。泰络斯躺在旁边熟睡着,他的头枕在自己的银臂上。泰斯回头看着西悠瓦拉,小心地走到边缘。 这比他现在躲藏的地方要理想多了。这里没有阶梯,但是墙上还有扶手。像他一样的正常的坎德人攀爬起来应该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也许这通到外面。突然泰斯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吵杂声。 西悠瓦拉叹着气…… 泰斯立刻想也不想地爬进洞穴中,一声不响地开始往下爬。 墙壁上因为满布着水气和青苔,所以显得十分湿滑,扶手的距离又有点远。他生气地想:又是为了人类设计的。从来都没有人替矮个子着想! 他一直都不很专心,直到非常靠近那些宝石才发现它们。 “李奥克斯的胡子!”他赌咒着说。(他从佛林特那边学来了这句口头禅,用得特别顺口。)六颗美丽的宝石,每个都和他的拳头一样大,镶在墙壁上的一个环形空间里。它们表面覆盖着青苔,但泰斯只看一眼就知道它们的价值。 “怎么会有人把这么美丽的宝石放在这边广他大声问。”我敢打赌这一定是小偷放的。如果我能把它们撬开,我就可以将它们还给原来的主人。“他的手放在宝石上。一阵强烈的风吹了过来,将泰索问夫像片秋天的落叶般扯离扶手。泰斯一边往下跌,一边往上看着渐渐变小的开口。他开始想着到底李奥克斯的裙子有多大,突然间,落下的势子停了下来。 有一阵子,强风把他吹得滚来滚去。接着它改变了方向,把他打横着吹。我不会到世界的另一端了,他伤心地想。他叹着气到了另一个通道。接着他发现自己飞了起来!一阵强风把他往上吹!这种感觉十分不寻常。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看看自己可不可以碰到两边的墙壁。当他把手伸开的时候,他注意到自己往上升得更快了些。 也许我死了,泰斯想。我死了之后就比空气轻了。我怎么会知道?他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袋子。他也不确定,因为坎德人对死后的世界没有什么概念。但他有种感觉,他一定没办法带着这些东西一起去。不对,每样东西都还在啊。泰斯放心地叹口气,接着又惊讶地吞口水,因为他发现自己突然停了下来,甚至在往下掉! 什么?他心慌意乱地想,然后发现自己把手放到接近了自己的身体。他急忙把手张开,这次他确确实实地在往上升。在知道了自己还活着之后,他开始尽情地享受这段旅程。 坎德人拍着双臂,在半空中漂浮着,轻松地看着他要去的地方。 啊,眼前又有了光亮,越来越清楚了。现在他可以看见自己是在一个隧道里,但这条隧道比他原先掉下来的那个还要长。 “待会一定要让佛林特听听这个!”他快乐地说。然后他看见了像刚才一样的六枚珠宝,风势很快的开始减缓。 正当他觉得自己可以接受飞行这种生活方式的时候,泰斯到了隧道的顶端。风轻轻地将他放在石头地板上。泰斯等了几分钟,看看自己会不会再飞起来,甚至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旅程已经到了尽头。 我也许可以看看这个地方,坎德人叹口气想。他跳出那阵气流,轻松地着地,开始打量着四周。 墙上插着几支火把,照亮整个房间。这个房间显然比陵寝要来得大!他站在一个巨大阶梯前。每一阶的石块和房间里的其他部分都是由纯白色的石块所组成,跟底下纯黑色系的陵寝大异其趣。楼梯通往右方,似乎直达另外一层的大厅。他可以看见头上的空间有一排栏杆,应该是某种阳台。泰斯伸得脖子都快断了,却只能够看见在火把的照耀下,对面上方的墙上有各种不同的颜色。 是谁点亮了火把?他想。这里是哪里?修玛陵寝的一部分吗?或是我已经飞上了巨龙山脉呢?谁住在这里?火把不会自己点燃的! 一想到这一点,泰斯为了预防万一,立刻伸手进口袋里,掏出了一柄小刀。他爬上了许多阶的楼梯,终于到了阳台。这是个很大的空间,但他只能借着闪烁的火光看清楚其中一部分。巨大的柱子支撑着头上宽大的屋顶。另外一道巨大的阶梯又伸往另一个楼层。泰斯转过身,靠着栏杆看着他身后的画。 “李奥克斯的胡子!”他低声说。“看看这个!” 墙上有一幅壁画,它刚好从泰斯站着的地方正对面开始,延伸了整片阳台的长度。坎德人对美术虽然没有什么涵养,但他印象中从不曾看过如此惊人的作品。有吗?不知怎么搞的,他觉得这些有点眼熟。是的,他越仔细看,越觉得熟悉。 泰斯看着这些壁画,试着要回忆起是在哪里看过的。墙上在他正对面是一幅恐怖的,描绘各种各样的恶龙降临大地的景象。 就像塔西斯一样,城镇陷入烈焰,建筑物崩坍,人们四散奔逃。这是个恐怖的景象,坎德人很快地就跳过它。 他继续沿着阳台走。当他走到了壁画正中央,他大吃一惊。 “巨龙山脉!就是这里——就在墙上!”他对自己小声说,却惊讶地发现有另一个回音应和着他。他迟疑地看着四周,小心地靠近栏杆,继续欣赏这些壁画。L 面的确就是他现在所在的巨龙山脉。只不过这张壁画上显示的好像是巨龙山脉被一支剑给从中剖成两半! “太棒了!”酷爱地图的坎德人说。“难怪,”他说。“这是张地图!我就在这里!我已经进了这座山脉。”他打量着四周,突然之间明白。“我就在龙喉里面。难怪这个房间形状这么奇怪。”他回头继续看着地图。“这就是这些壁画,那里就是我现在站着的阳台。这些柱子……”他转了一圈看着四周。“是的!这就是这个楼梯。”他转过身。“这通往龙头!这就是我来的地方,某种风力的通道。到底是谁建造的……又为了什么?” 泰索何夫继续绕着阳台走,希望能够在这些壁画中找到一些线索。在阳台的右手边,壁画显示的是另外一场战斗。但这张并不可怕。里面有吐出火和冰的红龙、 、蓝色和白色的龙;但还有另外的龙类和它们作战,银色的龙和金色的龙……“我想起来了!”泰索何夫大喊。 坎德人开始跳上跳下,像只野兽般地大喊。“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那个时候我在帕克塔卡斯。费资本给我看的。世界上有善良的龙。它们会帮助我们和恶龙作战!我们只需要找到它们,还有那些屠龙枪!” “天哪!”坎德人脚底下传来一个声音。“难道就不能让我好好睡觉吗?这些吵闹声是怎么搞的?你都可以把死人吵醒了!” 泰索何夫手中高举着小刀,警觉地转过身。他几乎可以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但他错了。在火把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一个穿着袖子的黑影从石凳上站起来。他摇摇身体,伸个懒腰,然后快速地走上楼梯,向坎德人逼近。虽然时间仍然充裕,但泰斯仍不打算逃开,他只是好奇着究竟是谁。他正准备要开口问这个奇怪的家伙为什么他要在这里睡午觉?之后,那人走到火把的光芒之下。 是个老人。那是——泰索何夫的小刀掉到地上。坎德人抖嗦着往后退,靠在栏杆上。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泰索何夫说不出话来。 “费——费——费……”他喉中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嗯,什么?说大声一点!”那老人低头看着他,大声吼着。“你一分钟前还吵得跟什么一样。现在怎么了?有东西喀住了吗?” “费——费——费……”泰索何夫结结巴巴地小声说。 “啊,可怜的小孩。被传染了吗?失语症?可怜可怜。来——”老人伸手进袍子里,打开许多内袋,泰柬何夫则仍然不停地发着抖。 “拿着,”那人说。他拿出一枚硬币,放进坎德人毫无知觉的手中,并且替他将冰冷的手指阁上。“快点去,找个牧师…,。。” “费资本!”泰索柯夫终于说出口。 “哪里?”老人转过身。举起手杖,他害怕地看着黑暗之中。后来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过身,压低声音问泰斯,“我说啊,你确定你看到了这个费资本吗?他不是死了吗广” 我知道我以为……“泰斯难过地说。 “那么他就不应该到处乱跑,随便吓人!”老人生气地说。“看来我得和他沟通沟通。喂!就是你!”他开始大叫。 泰斯伸出颤抖的小手,拉拉老人的袍子。“我——我不是很确定,但——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就是费资本。” “不是在开玩笑吧?真的吗?”老人往后退。“这几天的天气让我觉得不太舒服,我不知道这天气已经糟到了这个地步。”他垂下肩膀。“原来我已经死了?万事俱休。一笑泯恩仇,一切付诸东流。”他颓丧地走到一个矮凳旁边,一屁股坐下来。“丧礼隆重吗?” 他问。“有很多人来吗?有没有二十一响礼炮?我一直想要见识一下二十一响礼炮。” “我——呃,”泰斯迟疑了一下。不知道礼炮是什么东西。“这样喷,那……应该可以说是…………只有某种纪念仪式。你知道的,我们——呃——找不到你的——我应该怎么说?” “残骸?”老人热心地说。 “呃……残骸。”泰斯脸红了一下。“我们很努力地找过了,但满地都是鸡毛……还有一个黑暗精灵……坦尼斯说我们能够平安离开就是好狗运了……” “鸡毛!”老人不顾形象地大喊。“我的丧礼上为什么会有鸡毛?” “我们——呃——你和我还有赛斯顿。你还记得溪谷矮人,那个赛斯顿吗?幄,还有帕克塔卡斯那里一个巨大的铁链。还有那只大红龙。我们抓着那只铁链,那只红龙对着铁链吐火,然后我们就掉了下去。”泰斯想来已经热身完毕;开始进入他最喜欢的部分了, “我知道一切都完了。我们一定会死了。大概要掉个六十尺才会到底(泰斯每回说这个故事的时候,这段距离的长度都会增加),那时你在我下面,我听见你念了句咒语——” “没错,你也记得,我的确是个厉害的法师。” “呃,对,”泰斯结巴了一阵子,然后继续说。“你念了个法术——羽落术还是什么的。不论如何,你只来得及说出第一个字‘羽——’,突然间——”坎德人伸出手,脸上带着惊讶的神情,因为他回想起后来的事情。“出现了几百万几百万几百万的鸡毛……” “然后怎么样了?”老人戳戳泰斯,要他继续说下去。 “喔,喔,这里就有点——呃——混乱了,”泰斯说。“我听见一占尖叫,碰的一声。嗯,更精确的说法是噗唧一声,我——我以为那声噗唧就是你的下场。” “我?”老人大吼。“噗唧?!”他生气地看着坎德人。“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噗唧过!” “然后我和赛斯顿和那条大铁链一起跌到羽毛堆里面。我真的有很用心地找。”泰斯回忆起自己心碎地寻找着老法师的尸体,眼角开始流出泪水。“可是地上有太多鸡毛了… …外面又有可怕的龙在喧闹。赛斯顿和我跑到门边,我们遇到了坦尼斯,本来想要回来找你的,可是坦尼斯说不行……” “所以你就让我被埋在一堆鸡毛之下?” “那真的是场很特别的丧礼嘛!”泰斯说。“金月说的,还有伊力斯坦。你没见过伊力斯坦,但你还记得金月和坦尼斯吗?” “金月。”老人喃喃自语。“啊,没错。漂亮的小女孩。有个看起来一脸正经的大个儿爱上了她。” “那是河风!”泰斯兴奋地说。“还记得雷斯林吗?” “瘦不拉卿的家伙。厉害的法师!”老人严肃地说,“他如果不找个方法治好咳嗽,可能一辈子都成不了大器。” “你就是费资本!”泰斯高兴地跳起来。他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老人。 “乖乖,”费资本有点不好意思的拍着泰斯的背。“这样就好啦,你会把我的袍子弄脏的。别擤鼻涕,我很难弄干净。要手帕吗?” “不用了,我自己有——” “啊,这样好多了。喔,我说啊,我觉得那个手帕好像是我的唷。上面有我的名字缩写——” “是吗?你一定是不小心把它弄丢了。”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老人大声地说。“你是泰索什么东东来着?” “泰索何夫!泰索何夫。柏伏特!”坎德人回答。 “我是——”老人突然停下来。“你说我叫什么?” “费资本。” “费资本。没错……”老人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觉得他应该死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西悠瓦拉的秘密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泰斯从袋子里拿出干粮来和费资本分享。老人若有所思地说, “我也没想到我逃得出来,”他带着歉意说。“恐怕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从那之后,我看到鸡就想吐。 不过——“他精明地看着坎德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和我的朋友们一起来的。其他人还在别的地方,不过生死未卜。”他哽咽着说。 “他们还活着。别担心。”费资本拍拍他的背。 “你真的这么认为?”泰斯又高兴起来。“不管怎么样,我们是和西悠瓦拉一起来的 ——” “西悠瓦拉!”老人跳起来,白发狂乱地飞舞着,脸上迷糊的神情立刻消失。 “她在哪里?”老人严厉通地问。“还有你的朋友们,他们在哪里?” “楼——楼下——”泰斯结巴地看着老人突如其来的大转变。 “西悠瓦拉对他们施了个法术!” “啊,她这样做了?”老人自言自语。“我们会去处理的。来吧!”他开始走下阶梯,动作快到泰斯得用跑的才能赶得上。 “你说他们在哪里?”老人停下来。“精确一点,”他大喊。 “呃——陵寝!修玛陵寝!我猜那是修玛长眠的地方。西悠瓦拉是这样跟我们说的。” “嗯,至少我们不需要走太远。” 老人快步走下楼梯,一脚踏进泰斯进来的洞穴。泰斯吞了口口水,紧抓着老人的袍子。他们漂浮在半空中,只感觉得到四周有风不断吹拂着。 “下去!”老人说。 他们开始往上飘,慢慢靠近上层阳台的屋顶。泰斯感觉到他的头发开始竖起来。 “我说往下!”老人对着底下的洞穴愤怒地挥舞着手杖。 底下传来一阵啜吸的声音,两个人飞快地被吸进去,费资本的帽子忙乱中掉了下来。这跟他掉在龙穴里面的帽子一模一样嘛! 泰斯想。压得乱七八糟,跟块破布一样,而且好像有自己的主见。 费资本伸出手去捞了一下,但没有抓到。帽子飘在他们前面大概五十尺的地方。 泰索柯夫往下看,正准备要问问题的时候,老人及时阻止了他。老法师抓住手杖,开始喃喃念着咒语,用手杖比着奇怪的手势。 罗拉娜睁开眼。她躺在一个冰冷的石凳上,看着黑色的天花板。她完全记不得自己身在何处,突然间,她记了起来。西悠瓦拉! 她快速地坐起来,打量着四周。佛林特正在按摩着颈子,泰洛斯眨眨眼看着四周,一付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吉尔赛那斯已经醒了过来,站在陵寝的入口,看着地上的某种东西。当罗拉娜走过去的时候,他转过身,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他对着门的方向点点头。 西悠瓦拉正坐在那边,双手掩面,伤心地哭泣着。 罗拉娜迟疑了一下,原本到了嘴边的恶毒话语又吞了回去。 这根本不是她意料中的状况。本来应该会怎么样?她问自己。大家本该再也不会醒过来。这一定是可以解释的。她开始走向前。 “西悠瓦拉——”她开口。 女孩跳起来,满是泪水的脸上有着极度的惊惧。 “你们怎么会醒过来的?你们怎么能挣脱我咒语的束缚?”她吃了一惊,背靠着墙。 “别管这些小事了!”罗拉娜回答,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告诉我们——” “这是我做的!”一个低沉的声音说。罗拉娜和其他人回头看到一个满脸白胡子,穿着灰色泡子的老人从地板上的一个洞穴浮起来。 “费资本!”罗拉娜不可置信地说。 附近传来了轰的一声,佛林特昏倒在地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每个人都愣愣地看着老法师。西悠瓦拉发出一声尖叫,趴在地板上无助地哭泣着。 费资本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走过棺架,跨过昏倒的矮人,直直走到西悠瓦拉的身边。泰索何夫这才从洞里面爬出来。 “看看我找到什么人了!”坎德人骄傲地说。“费资本!我刚刚还空中飞喔,罗拉娜。我跳进那个洞,然后就一直飞到一个地方,那里有金龙的图画,费资本在那里对我大吼大叫——我承认我那个时候觉得相当的奇怪。我说不出话而且……佛林特怎么了?” “嘘。泰斯,”罗拉娜看着费资本无力地说。老人蹲下来,摇着那个野精灵女孩。 “西悠瓦拉,你干了什么好事?”费资本严厉地问。 罗拉娜突然觉得自己铁定是认错人了,眼前的人只是另一个恰好与费资本穿着一模一样的老人。这个板着脸,看来气魄惊人的长者不像她记忆中的那个迷糊的老法师。不对,她还认得那张脸,更别提那个帽子了! 看着眼前的费资本和西悠瓦拉,罗拉娜感觉到有两股极大的力量有如闷雷般地在两人之间流动着。她想要立刻逃离这个地方,但她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呆呆地看着。 “你做了什么,西悠瓦拉?”费资本追问。“你背弃了自己的誓言!” “我没有!”女孩哀号着说,在老人的脚下蜷曲成一团。“没有,我没有。我还没— —” “你以另一种形体现身在这世界,并且介入凡人的事务。这样就已经是大逆不道了。你居然还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西悠瓦拉沾满泪水的脸痛苦地扭曲着。罗拉娜发现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掉泪。 “好嘛!”西悠瓦拉无助地哭喊着。“我违背了誓言,至少我准备要这样做。我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我一定得这样做!我看到了那么多的悲惨和痛苦。而且——”她的声音变小,眼睛看着远方,“他们找到一颗龙珠……” “没错,”费资本柔声说。“一颗龙珠。从冰河城堡里面拿出来的。它落到你的手中。西悠瓦拉,你是怎么处置它的?它现在在哪里?” “我把它送走了……”西悠瓦拉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费资本似乎突然变得苍老许多。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疲倦。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倚着手杖。“西悠瓦拉,你把它送到哪里去了?现在龙珠在哪里?” “史东拿走了,”罗拉娜担心地插嘴。“他护送龙珠去圣奎斯特了。这是什么意思?史东有危险了吗?” “谁?”费资本环顾四周。“喔,你好啊,亲爱的。”他对她说。 “能再见到你真好。你的父亲还好吧?” “我的父亲——”罗拉娜摇摇头,也被搞混了。“听着,老家伙,别管我的父亲了。是谁——” “还有你的哥哥。”费资本对吉尔赛那斯伸出手。“年轻人,很高兴再见到你。还有你,”他对吃惊的泰洛斯说:“银臂?哇,真不得了!”他偷看一眼西悠瓦拉,“多巧啊。泰洛斯。艾昂菲尔德,没错吧?我听说过很多有关你的事。我的名字叫……” 老法师皱起眉头。 “我的名字叫……” “费资本,”泰索何夫好心地说。 “费资本。”老法师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 罗拉娜以为自己看到费资本给西悠瓦拉一个警告的眼神。女孩低下头,仿佛明白了两人之间才有的秘密。 罗拉娜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思绪,费资本又回头面对她。 “现在,罗拉娜,你还在怀疑西悠瓦拉是何方神圣吗?这就得看西悠瓦拉愿不愿意告诉你了。因为我得离开了,我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呢。” “我一定要告诉他们吗?”西悠瓦拉低声说。她仍然跪在地上,当她说话时,她的视线从未离开吉尔赛那斯。费资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年轻精灵深受打击的表情。他自己的神色开始软化,难过地摇摇头。 西悠瓦拉合掌恳求他。费资本走向她,握住她的手,拉她站起来。她搂住他,老人把她拉近。 “倒也不一定,西悠瓦拉,”他的声音非常的温柔。“你不一定得告诉他们。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也曾经是你姊姊的。你可以让他们忘记自己曾经来地这里。” 突然间西悠瓦拉脸上的血色全部消失,只剩下那对湛蓝的大眼睛。“但,这样就——” “是的,西悠瓦拉,”他说。“你自己决定吧。”他亲吻女孩的前额。“再会了,西悠瓦拉。” 他转过身面对其他人。“再见,再见。很高兴见到你们。我对那些鸡毛有点过敏,不过,不伤感情。”他耐心地等了一分钟,看着泰索何夫。“你要来吗?我可没办法在这边等你一整夜!” “去?和你吗?”泰斯高兴地大喊,哈的一声把佛林特的头丢回地上。坎德人站起来, “当然,等我拿我的包包……”然后他低头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矮人。“佛林特——” “他会没事的,”费资本保证。“你不会和你的朋友分开太久的。我们不久就会再见,” 他皱起眉头自言自语,“七天,加上三,进一,七乘以四是多少?喔,反正就是在大饥荒那个年代。他们就会召开会议。现在快跟我来吧,我们有事情要做了。你的朋友们都会受到很好的照顾的。西悠瓦拉会照顾他们的,不是吗,亲爱的?” 他对野精灵说。 “我会告诉他们的,她伤心地承诺,眼睛看着吉尔赛那斯。 精灵看着她和费资本,心中感到无比的恐惧。 西悠瓦拉叹口气。“你是对的,我早就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我非得完成我原先的计划不可。” “你自己考虑吧。”费资本把手放在她的头上,爱怜的摸着她的银发。然后转过身。 “我会被处罚吗?”在老人踏进阴影之前,她问。 费资本停下脚步。他摇摇头,回头说。“有人认为你现在这样就已经是在接受惩罚了,西悠瓦拉,”他柔声说。“但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就像你得自己做决定一样,这就是你受到的惩罚。” 老人走进黑暗中,泰索何夫尾随在后,身上的小袋子摇晃着。 “罗拉娜,再见!泰洛斯,再见!好好照顾佛林特!”在接下来的沉寂里,罗拉娜可以听见老人的声音。 “你说那名字叫——费资拨?费资风?” “费资本!”泰斯尖声说。 “费资本……费资本……”老人自言自语地说。 所有的目光齐盯着西悠瓦拉。 她现在冷静多了,情绪已完全地平静下来。虽然脸上满是哀伤,但不再是早先那种受尽折磨的表情。这是一种遗憾,一种毫无怨言接受宿命安排的认命表情。西悠瓦拉走向吉尔赛那斯。她握付他的手,用无比爱怜的眼光看着吉尔赛那斯,让他觉得自己非常的幸福,虽然他知道分离即将到来。 “我就要失去你了,西悠瓦拉,”他泣不成声地说。“我可以看得出来。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是爱我的——” “我爱你,精灵,”西悠瓦拉温柔地说。“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受伤躺在海滩上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当你抬起头,对我微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姊姊的命运又将在我身上重演。”她幽怨地叹气。 “但这是我们选择这个形体时就必须冒的危险。因为虽然我们的力量没有消退,但这个形体的缺点却也跟随着我们。这是弱点吗?去爱人……” “西悠瓦拉,我不明白!”吉尔赛那斯哭喊着。 “你会的,”她柔声保证道。她低下头。 吉尔赛那斯握住她的手。她伏在他的胸膛上。精灵亲吻着她的银发,啜泣着抱住她。 罗拉娜转过身。这种景象让她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她强忍住自己的眼泪。想起了矮人。她从水壶中倒出一些水,撒在佛林特脸上。 他眨眨眼,醒了过来。矮人呆呆着了罗拉娜片刻,伸出颤抖的手。 “费资本!”矮人沙哑地说。 “我知道,”罗拉娜说,心下暗想着一旦佛林特听到泰斯离开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费资本不是死了吗?”佛林特惊讶地说。“泰斯说的啊!死在一堆鸡毛里面!”矮人挣扎着站起来。“那个豆腐脑袋的家伙到哪里去了?” “他走了,佛林特,”罗拉娜说。“他和费资本离开了。” “走了?”,矮人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你让他走了?跟着那个老头子?” “恐怕是——” “你让他和一个死掉的老人走了?”佛林特背起了包包。 “你不能去追他们,”罗拉娜说。“求求你!佛林特。她把手放在矮人的肩膀上。” 我需要你,你是坦尼斯最老的朋友,也是我的导师——“ “但他单独离开了,没有我的照顾,”佛林特不停地说。“他怎么可以离开?我没有看到他走啊!” “你昏倒了——” “我没有!”矮人大吼。 “你——你失去了意识。”罗拉娜结结巴巴地说着。 “我从来没有昏倒!”矮人坚持。“这一定是我在船上感染到的疾病又复发了——” 佛林特丢下包包,气鼓鼓地坐在旁边。“白痴坎德人,竟然和一个死掉的老头跑了。”泰洛斯走过来,把罗拉娜拉到一边。“那个老人是谁?”他好奇地问。 “这说来话长。”罗拉娜叹气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他看起来很眼熟。”泰洛斯皱起眉头。“但我记不得在哪里曾看过他,不过他让我想起在索拉斯的那个最后归宿旅店。他也听过我……”铁匠看着自己的银色手臂。“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感觉一阵电流通过,好像被雷打到一样。”壮硕的铁匠打了个寒颤,转头看着西悠瓦拉和吉尔赛那斯。“这是怎么搞的?” “我想就快真相大白了。”罗拉娜回答。 “你说得没错。”泰洛斯说。“你一直怀疑她——” “跟这没有关系。”罗拉娜带着罪恶感承认。 西悠瓦拉轻声地叹口气,推开吉尔赛那斯的拥抱。精灵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吉尔赛那斯。”她深吸一口气说。“从墙上拿下一支火把,放在我面前。” 吉尔赛那斯迟疑了一下。然后有点不大高兴地服从她。 “把火把放在这里……”她指示,拿着他的手直到光芒正好照耀在她身上。“现在,看看墙上我的影子,”她颤抖着声音说。陵寝一村沉寂,只有火把燃烧时的劈啪声。西悠瓦拉的影子出现在她的身后,大伙聚精会神地看着。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人说得出话来。 西悠瓦拉在墙上的影子并不属于一个年轻的精灵女孩。 墙上的影子,是一只龙。 “你是只龙?!”罗拉娜不可置信地说。她把手放到剑上,泰洛斯阻止了她。 “不可以!”他突然说。“我记起来了,那个老人——”他看着自己的手臂。“这会我想起来了。他曾经来过最后归宿旅店!他穿的衣服不一样,但我发誓那就是他!他对小孩子说故事,有关善良巨龙的故事。金龙和——” “银龙。”西悠瓦拉看着泰洛斯说。“我是只银龙。我的姊姊就是那只爱上修玛,和他并肩作战的那只银龙——” “不可能!”吉尔赛那斯把火把丢到地上。火把还没有熄灭,他暴跳如雷地踩熄它。西悠瓦拉伤心地看着他,伸出手去想要让他平静下来。吉尔赛那斯退缩了,恐惧地看着她。 西悠瓦拉慢慢地放下手。轻柔地叹口气,她点点头。“我明白,”她喃喃地说。“我很抱歉。” 吉尔赛耶斯开始发抖,痛苦地倒下去。泰洛斯用强壮的双手抱着他,将他放到石凳上,用自己的斗篷盖着他。 “我没事。”吉尔赛那斯喃喃地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这太疯狂了!这是个恶梦。一只龙!”他紧紧地闭上眼,仿佛永远都不想看到这个世界。“一只龙!”他断断续续地说。泰格斯轻轻地拍着他,然后回到众人身边。“其他的善良巨龙呢?”泰洛斯问。“那个老人说过原来有很多的龙。银龙、金龙——” “我们的数目是不少——”西悠瓦拉不情愿地说。 “就像我们在冰河地带着到的那只银龙!”罗拉娜说。“那是只善良的巨龙。如果你们有许多力量,那么集合在一起!帮助我们和这些恶龙作战!” “不行!”西悠瓦拉绝望地大喊。她的蓝眼睛发出怒火,罗拉娜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们。”西悠瓦拉紧张地握紧双拳。 “这一定跟你之前提到的誓约有关!”罗拉娜追问,“不是吗? 你打破的誓约,你问费资本的那个惩罚——“ “我不能告诉你!”西悠瓦拉用低沉,满腔热血的声音说。“我现在做的已经够可怕了。但我一定得做些什么!我再也不能够容忍这些无辜的人们受到这样的折磨!我以为我可以帮得上忙,所以我变成了精灵的样子,我尽力了。我努力了很久,试着要让精灵们团结起来,别让他们彼此征战,但是状况越来越糟。然后,你们来了,我发现你们深陷在绝大的危机当中,你们自己毫不知情。因为你们带着——”她无法继续。 “龙珠!”罗拉娜突然说。 “是的。”西悠瓦拉紧握双拳。“我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得做个抉择。你有龙珠,你也有屠龙枪。屠龙枪和龙珠都到了我的身边! 全都在!我想这是个机会,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决定要把龙珠带过来,永远地保护它,但我们在路上的时候,我发觉骑士绝对不肯把龙珠留在这里。那一定会带来很大的麻烦,所以一有了机会,我便立刻把龙珠送走。“她的肩膀低垂。”这很明显是个错误的决定,可是我怎么知道?“ “为什么?”泰络斯紧张地追问。“龙珠到底有什么力量?它是邪恶的吗?你派那些骑士去送死吗?” “极为邪恶。”西悠瓦拉说,“否则就是极为善良。谁知道呢? 连我也不了解龙珠的力量。它们是很久之前由伟大的法师们所创造出来的。“ “但是泰斯的书里面写着,龙珠可以控制所有的龙!”佛林特说。“他用某种眼镜看的。他叫它做真知眼镜,不会说谎的眼镜”没错。“西悠瓦拉哀伤地说。”这是真的。太真实了。你的朋友们发现之后会后悔莫及。“ 大伙被恐怖的气氛所包围,鸦雀无声地坐在一起,耳边只有吉尔赛那斯辍泣的声音。火把让众人的影子在墙上不停的舞动着。 罗拉娜想起了修玛和银龙的故事。她想到了那场最后、最恐怖的战争——满天都是飞龙,大地被火焰和血海吞没。 “那么你为什么要带我们到这边来?”罗拉娜静静地问。“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们把龙珠带走就好了?” “我能告诉他们吗?我有那种勇气吗?”西悠瓦拉像对看不见的幽灵说话。 她静静地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脸上毫无任何表情,手放在膝盖上。她闭上眼,低着头,嘴唇蠕动着。她用手捂住脸,坐着不动。 然后,她做出了决定。 她站起身来,走向罗拉娜放在地上的包包。然后蹲下来,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大伙千里迢迢带着的长枪碎片。西悠瓦拉站着,脸上不但再度充满着平静,如今还带着自豪和自信。长久以来第一次,罗拉娜开始相信这女孩是尊贵、强大的龙类。西悠瓦拉走到泰洛斯。艾昂菲尔德身边,浑身散发出自傲的气息,银发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光芒。 “银臂泰洛斯——”她说,“吾赐予汝铸造屠龙枪之力。”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红衣巫师和他捧透了的幻术! 阴影慢慢地爬上了“猪和哨声”旅店满是灰尘的桌上。巴力佛海滩的海风吹进设计不良的前窗,发出了尖锐的声响,这就是旅店后半部名称的由来。如果有人想知道前半部名字典故,只要一看到店主人的脸,一切的疑问都会得到答案。甜水威廉是个开朗,热心的男子,一出生就受到了诅咒(镇上的人是这么传说的),当一只四处乱跑的猪掀翻了这个婴儿的摇篮时,因为小婴儿太过于恐惧,这只猪的外型竟在他脸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这个不幸的相似并没有让威廉自暴自弃,相反的,当了一辈子的水手,他退休之后唯一的愿望就是开家小旅店。在巴力佛港这一带,没有人比甜水威廉更受到欢迎和爱戴。听到有关猪的笑话时,也没有人比威廉笑得更开心。为了取悦客人,他甚至可以惟妙惟肖地模仿猪叫(但自从跛脚艾尔不幸意外死亡之后,再也没有人敢直呼威廉的绰号“小猪”。) 这一阵子威廉很少模仿猪叫娱乐顾客了,猪和哨声旅店的气氛十分低沉。几个常来的顾客只敢聚集在一起低声谈话。因为巴力佛港口已经沦陷了:龙骑将们率领着船队和恐怖的恶龙军团驶进了这个港口。 巴力佛港的居民大多数是人类,因此都感到非常倒霉。他们并不知道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不然,相比之下这样的状况已经够让他们感谢祖上积德。没有恶龙焚烧他们的小镇,龙人们也大方地放过了这里的居民。龙骑将们对安塞隆大陆的东半部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这里人口并不多:只有几个穷人和欢德人居住的村落,坎德摩尔也在这里。只需要一队飞龙就可以肃清这里的郊区。但龙骑将们正全心的应付北方和西方的问题。只要这个港口持续地开放,龙骑将们就没有任何的理由要破坏巴力佛和古德兰。 对甜水威廉来说,虽然老顾客们大大的减少,但是他的生意却显著地提升了。龙骑将的龙人和地精部队薪水不低,而且又特别爱喝烈酒。只不过威廉并不是为了赚钱才开这家旅店的,他喜欢这里的老朋友和新朋友,他并不喜欢龙骑将的部队。他们一进来,老顾客们就开始离开。因此,他卖酒给龙人的价钱是城里其他旅店的三倍,而且他还在酒里面渗水。果然如预料中,他的酒吧几乎是一片空荡,只有少数的几个老顾客。这个状况倒也让威廉自得其乐。 他正和几个这样的朋友谈天时(他们大多数是水手,有着棕色,饱经风霜的皮肤,没有牙齿)那些陌生人正好走进他的旅店。 威廉迟疑地打量了他们一阵子,他的朋友们也是。在确定他们是长途跋涉的旅行者、而不是龙骑将的士兵之后,他热情地欢迎他们,并且领他们到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来。 陌生人每个都点了一杯麦酒,只有一个穿着红袍的男子什么都没点,只要了一杯热水。然后,在一阵低声讨论,小心计算了身上的钱币之后,他们点了面包和乳酪。 “他们不是这一带的人。”威廉从吧台底下情别的桶子(当然不是给龙人喝的那一桶)里面倒酒出来时,跟他的朋友们说。“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穷得跟上岸一星期之后的水手一样。” “难民!”他的朋友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不过组成份子倒是很奇怪。”另一个水手说,“那个红胡子的家伙是个半精灵,我是第一次看到。那个大家伙背着的武器足够和龙骑将的军队干起来。” “我猜他一定用那把剑砍过龙人。”威廉哼声说。“我敢打赌他们一定是在躲什么东西。看看那个红胡子的家伙注意门口的样子。虽然我没办法帮忙他们抵抗龙骑将,至少我可以看看他们还需要什么。”他走过去照料他们。 “把你们的钱收起来。”威廉含混地说,他不只放下面包和乳酪,还额外加了一大盘的肉。他把钱币推开,“你们一定是有麻烦了,这跟我的猪鼻子一样明显。” 其中一个女子对他露出微笑。她是威廉这一生看过最美丽的女子。她的金发在毛皮帽子下闪烁着亮丽的光泽,蓝色大眼像是平静无风的湛蓝大海。当她露出微笑时,威廉觉得像是甘醇的白兰地流进血液一样舒畅。她旁边的一个冷着脸的男人把钱币推回去给他。 “我们不接受同情。”那个穿着毛皮衣的高大男子说。 “我们真的不接受吗?”那位壮硕的汉子饥渴地看着烟熏过的肉。 “河风。”那个女人一手放在男人的手臂上安抚他。就在半精灵看来也准备要开口的时候,那个只点了热水的红袍男子从桌上拿起了一个铜板。那个男人让铜币站立在他瘦弱的指节上,毫不费力地让铜板在他的手背上舞动着。威廉张大了眼,他在吧台的两个朋友走进来看个仔细。铜板在红袍男子的手上跳跃、舞动着,不停地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比了一个手势,他让铜板在威廉的头上旋转着。水手们都张大了嘴看着。 “收下一个,就当做我们麻烦你的谢礼。”法师嘶哑地说。 威廉迟疑地试着要抓住飞过他眼前的铜板,但他的手竟然穿过了它!突然之间六个铜板都消失了。只有一个铜板出现在法师的手掌上。 “这个铜板就当做我们的饭钱。”法师微笑。“小心点,它搞不好会把你的口袋烧个洞。”威廉小心地收下这枚硬币。他怀疑地用两只指头夹住,仔细地看着它。突然硬币变成一团火焰!威廉吓得大叫一声,把它丢在地上用脚踏着。他的两个朋友放声大笑。 威廉捡起硬币,发现它仍然是冰冷、毫无损伤的。 “这就值得我送你们的那盘熏肉!”旅店主人笑着说。 “还有一晚的住宿费,”他的水手朋友掏出一把硬币放在柜台上。 “我相信。”雷斯林看着四周的同伴柔声说,“这已经解决了我们的问题。” 红抱法师和他捧透的幻术就此诞生,一个旅行的表演团体,至今北到如茵,南到巴力佛港,仍然为众人所津津乐道的一个传奇。 第二天夜里,红袍法师就开始表演他的把戏给一群威廉的朋友们看。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法师在猪和哨声旅店表演了一星期之后,连河风都必须承认(一开始他反对这个点子最力)雷斯林的表演不只解决了他们金钱上的窘境,同时也解决了其他更为急迫的问题。 现金的短缺是最紧急的问题。大伙即使在冬天也可以在野外勉强过活,因为坦尼斯和河风都是有经验的猎人。但他们还是需要钱来购买前往圣奎斯特的船票。他们有了钱之后,还必须要能够在敌人的占领区之内自由行动才可以。 雷斯林在小时候就常常运用自己灵巧的手指来变些小戏法,香自己和哥哥赚顿饭吃。虽然他的老师皱着眉头,威胁要把他赶出学校,但雷斯林还算是相当成功的。现在他的法力更让他可以做到许多以前没办法做到的伎俩,就某种角度来看,他能让观众们对他的表演疯狂的着迷。 只要雷斯林念头一转,白色的大船可以在吧台上面航行、鸟儿从汤碗里面冒出来,恶龙则从窗户向内窥视,对着吃惊的观众吐火。在最**的地方,法师穿着提卡精心为他缝制的红色袍子,看来十分抢眼;他会让自己被熊熊的烈火吞食,然后再好整以暇地从前门走进来(接受观众如雷的掌声),并且向观众们举杯,祝大家身体健康。 过不了一个礼拜,猪和哨声旅店的营业额就比威廉过去一整年赚的还要多。更好的是(其实这才是重点)他的朋友们似乎可以借此忘却烦心的事。很快的,不速之客也跟着光临,一开始,他对那些地精和龙人感到十分愤怒,坦尼斯不停地安抚他,威廉才老大不情愿地让他们观赏这些表演。 事实上,坦尼斯看到这些家伙反而有点高兴。就他的观点来说,这为他们解决了第二个问题。如果龙骑将的部队觉得他们的节目精彩,消息散布出去之后,大伙就可以不受刁难地在乡间四处旅行。 这是他们的计划,在和威廉讨论过之后,他们决定前往福罗参。那是巴力佛港北方的一个小镇,靠近伊斯塔血海附近。他们希望在那里找到一艘船。威廉对他们说,巴力佛港不可能有船能够让他们搭乘。当地的船主每个都受雇(或是直接被强占)于龙骑将。但福罗参是个投机者和海盗的天堂。 大伙在猪和哨声旅店待了一个月。威廉供应免费的食宿,甚至让他们保留所有赚来的钱。虽然河风对他这么大方的做法不表赞同,但是威廉坚持老顾客回来的状况重于一切。 在这段时间中,雷斯林调整,并且重新设计了原先只有他表演幻术的节目,因为法师很容易就疲倦了。提卡自告奋勇要表演舞蹈,让他在两场表演之间有机会休息。雷斯林一开始有点怀疑,不过提卡自己缝了一套服装,诱人的程度让卡拉蒙一开头就坚决反对这个计划。提卡只是单纯地嘲笑他的多心。提卡的表演造成了轰动,并且让他们的收入更急速地增加。雷斯林立刻就把她的节目加入正式的列表当中。 雷斯林发现观众喜欢这样的变化,很快就把主意打到其他人身上。卡拉蒙脸烫得像着了火一样,最后还是被说服表演他的怪力、最**的地方在他试着用一只手把威廉给举起来的时候。坦尼斯则用他精灵的天赋夜间视物来让观众赞叹不已。但后来有一天,当雷斯林正在点着前一天晚上的收入时,金月说的话让他吓了一跳。 “我今天晚上想要在表演中唱歌、”她说。 雷斯林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她。他的视线投向河风。高大的平原人不情愿地点点头。 “你的声音很能够感动人心。”雷斯林把铜币都倒进一个袋子里,把袋口扎紧。“我还记得很清楚,上次我在最后归宿旅店听见你唱歌的时候,引发了一场暴动,差点让我们的小命都丢了。” 金月脸红了起来,记起来那首让她和这群人相识的命运之歌。 河风皱着眉头走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别这样广他粗鲁的对雷斯林说。”我警告你——“ 金月顽固地摇摇头,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一个熟悉,有着权威的架式。“我要唱。” 她冷静地说。“河风会和我合唱,我已经写好了一首歌。” “很好疗法师说,把钱包装进袍子里。”我们今晚就试试看。“ 当晚猪和哨声旅馆人满为患。观众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小孩子和父母,水手,龙人、他精、坎德人(使得每个人都特别小心自己的随身财物)。威廉和他的两个助手忙里忙外的送上各种饮料和食物。表演踉着开始了。 观众开心地看着雷斯林的旋转铜板,大笑着看着一只幻术制造出来的猪在吧台上跳舞,并且被突然从窗户外面闯进来的食人魔吓了一跳。法师行礼之后就下台休息。提卡接着表演。观众们,特别是龙人士兵,几乎为了提卡的舞蹈疯狂,用力的用酒杯敲击桌面。 金月穿着浅蓝色的长裙接在她之后出场。她的秀发在月光下像是瀑布般垂在她的肩膀上。观众立刻静了下来。她一言不发在舞台上的一张椅子(威廉临时赴工做出来的成品)上坐下来。群众都被她的美貌所震慑,每个人都鸦雀无声地等待着。 河风坐在她脚边的地板上。将一把手工做出来的笛子凑到唇边,开始吹奏起来,过不了多久,金月的歌声开始与笛声配合。她的歌词十分简单,曲调好记顺口,却绕梁不去。引起坦尼斯注意的却是其中的内容,他和卡拉蒙交换着担心的眼神。雷斯林坐在他身边,抓住了坦尼斯的手臂。 “我就怕这样。”法师嘶哑地说。“又要暴动了!” “也许不会。”坦尼斯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看那些观众。” 女人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孩子们安静地倾听着。龙人们仿佛看了魔法,就像野生动物有时也会被音乐给迷住一样。只有地精们不耐烦地搔着脚,不过却忌惮于龙人的淫威而不敢抗议。 金月的歌曲是有关古老的众神。她诉说着神明是如何的降下大灾变惩罚伊斯塔的教皇和克莱恩的人民,惩罚他们的骄傲。她唱出了那一夜的可怖景象,也唱出了之后的惨况。她提醒了他们,后来的人们是如何的因为相信自己已经被放弃了,转而信仰虚伪的神明。然后她唱出了真正的希望:真神一直都在那里,等待着有人能够注意到他们。 当她的歌声结束,笛声也跟着消逝之后,大多数的群众都无奈地摇摇头,仿佛从一场美梦中醒来。当有人问他们刚刚节目的内容时,他们说不出来。龙人们耸耸肩,又点了更多的麦酒。地精们大喊着要提卡再度上场。但在群众之中,坦尼斯注意到有张面孔依旧沉醉在那歌声所带来的希望和景象当中。因此,当地看见一个年轻、肤色黝黑的女子害羞地走向金月时,他并不感到惊讶。 “很抱歉打搅你,小姐。”坦尼斯听见那个女子说。“但你的歌实在太感人了。我— —我想要知道更多,有关古老真神的事,我想要知道他们的道理。” 金月露出微笑。“明天来找我。”她说。“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因此,慢慢的,真神的福音开始传播开来。当他们离开巴力佛港时,那名肤色黝黑的女子,和一个话声轻柔的男子,以及其他的一些人,已经开始戴上了医疗女神米莎凯的蓝色护身符。他们秘密的集会,把希望带给这块陷于黑暗之中的大地。 在那个月底时,大伙凑足了钱买下一辆马车,包括了拉车的马,乘坐的马,还有足够的补给。剩下的钱都留起来作为前往圣奎斯特的船费。他们计划着在福罗参和巴力佛港之间的小村继续表演,赚够这笔钱。 当红袍的法师离开的时候,热情的群众聚集起来欢送他们。 马车上装满了两个月份的补给,一桶麦酒(威廉免费赠送的),那辆马车大到可以让雷斯林旅行的时候在里面休息。里面还装着其他人在野外居住的彩色条纹的帐篷。 坦尼斯看着周围的景象,不禁摇摇头。看来在他们身上发生的这么多事情中,以现在的事情最难以想像。他看着雷斯林和坐在他身边驾驶马车的卡拉蒙。法师的红袍在冬日的阳光下像是团火焰般显眼;雷斯林对着寒风耸着肩膀,敢做神秘地看着群众,逗乐围观的人。卡拉蒙穿着熊皮制的衣服(威廉的礼物),头上带着熊头,看起来像是只棕熊在驾驶马车。当他对围观的群众大吼时,小孩们快乐地惊叫着。 当一个龙人指挥官阻止他的时候,他们几乎已经快要出城了。 坦尼斯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策马向前,手放在剑柄上。不过龙人指挥官只是想要确定他们会经过路上龙人驻扎的地方,龙人们对他们的同伴提醒过有这样的表演。士兵们都很期待可以看到。坦尼斯虽然满口答应,但是心里还是衷心的期望不要靠近那个地方。 他们最后终于走到了城门口,从马背上下来和朋友们道别。 群众欢呼着要求他们在耙掘节的时候回来。守卫打开了大门,祝他们旅途顺利。大门在他们的身后阖了起来。 寒风刺骨。天上的灰云开始落下片片的雪花。他们原先以为旅人众多的路线现在看来空旷不已。雷斯林开始发抖,咳嗽,片刻之后他决定躲进马车里。其他人则戴上帽子,把斗篷拉得更紧。 卡拉蒙导引着马匹在泥泞的路上前行,难得地沉思着。 “你知道吗,坦尼斯。”他提高音量压过马匹身上不停响着的铃档声(提卡绑上去的) “我很高兴我的其他朋友们没有看到我们这个样子。你能够想像怫林特会说些什么吗?那个老矮人绝对一辈子都不会放过我的。你还能想像得到史东的表情吗?!”大汉意在言外地摇摇头。 的确,坦尼斯开始叹气。我可以想像到史东的表情。老友啊,我从来不知道我是如此的传赖你——你的勇气,你的情操,你现在还活着吗?你安全地抵达了圣奎斯特吗?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还是像雷斯林预青的,我们永远没机会见面了呢? 大伙继续向前。天色越来越里黑,风雪越来越大。河风追到后面和金月骑在一起。提卡把马匹绑在马车后面,和卡拉蒙一起挤在驾驶座上,雷斯林在马车中静静地沉睡着。 坦尼斯单独骑着,低着头,思绪随着风雪飘扬起来。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骑士审判 “最后——”德瑞克用一种低沉、精心思量过的声音说,“我控告史东。布莱特布莱德在敌人面前怯懦逃跑。” 刚萨爵士城堡中聚集的骑士们发出了一阵低语。坐在黑色巨大橡木桌后面的三个骑士,交头接耳地低声交谈着。 从很久以前开始,照着骑士规章的规定担任骑士审判和三位骑士应该是天位骑土、法王、**官。但现在并没有天位骑士,从大灾变之后也没有了法王。就连目前的**官阿佛瑞德。马凯因爵士出席时,他也最多只是象征性的维持这个职位不缺席而已。 下一任的天位骑土势必要找到人替换他。 不管骑士团里面的最高位者是否缺席,骑士团的事务都必须要继续下去。虽伙目前接任天位骑上的时机还不成熟,但刚萨。钨斯。威斯坦实质上已经可以担任这个职务。所以今天他坐在这个位子,审判这个年轻的骑士见习生,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他的右边坐着阿怫瑞德爵士,左手进则是担任临时的法王职务,年轻的麦可。杰佛瑞爵士。 在钨斯。威斯坦城堡的大厅里,集合了二十名从圣奎斯特的各个角落前来的索兰尼亚骑士,他们依照骑上规章的记载来见证这场骑士审判。当他们的首领交头接耳地讨论时,底下骑士们摇着头,低声交谈着。 德瑞克从一张直接面对这三个审判者的桌子后方站起来,向刚萨爵士行礼。他的证词已经说完了。仪式现在只剩下骑上自己的答辩和审判的结果。 德瑞克回到自己在旁听席的位置,和同袍们谈笑。 大厅中只有一个人整个过程中都沉默不语。在德瑞克整个咬牙切齿的控诉中,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一声不出地静静坐着。他听见了对于他犯上、不服从命令、违背骑士精神的指控,却一声不吭。 他面无表情,双手互握放在桌上。 刚萨爵士的眼光现在又和整场审判中一样,再度投向了史东。 他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他的脸色如此苍白僵硬,全身肌肉如此紧绷。刚萨只有在史东被控懦弱的时候看见他抽搐了一下,全身一阵颤抖。他脸上的表情……,刚萨记得自己这辈子看过几次这种表情,那像是一个人被长矛刺穿时候的神情。不过史东很快地恢复了镇定。 刚萨专注地看着史东,因此差点没听清楚旁边两个骑士的对话,他只听见了阿佛瑞德爵士的最后一句话。 “……直接跳过骑士答辩这个过程。” “为什么?”刚萨爵士立刻反问,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依照骑士规章,这是他应有的权力。” “我们以前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个案。”圣剑骑士阿佛瑞德爵士毫无感情地说。“以前每当一个骑士见习生到骑士评议会申请升等的时候,一定有许多的证人。他有机会可以说明他所有行为的理由,根本不会有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做过那些事。但布莱特布雷德唯一可能的答辩——” “是告诉我们德瑞克说谎。”皇冠骑士麦可。杰佛瑞爵士接口道。“这实在难以想像。要接受一个骑士见习生对于玫瑰骑上的指控!” “不论如何,这个年轻人都有答辩的权力。”刚萨毫不退让地看着另外两个人。“这是骑士规章中规定的律法。你们两个人对这点有所质疑吗?” “没有……” “当然没有。可是——” “很好。”刚萨顺了顺他的胡子,靠向前,力道适中地用放在桌上的剑柄(那是史东的剑柄)轻轻地敲了下去。另外两个骑士在他背后交换着眼色,一个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另外一个人耸耸肩。刚萨清楚的知道这两个人的动作,就像他也清楚的知道现在骑士团里面私下进行的计划,他决定置之不理。 虽然接任天位骑士的时机还未成熟,但刚萨爵士的资历和地位已经是呼声最高的人选,因此剧萨被迫要故意忽略很多事情,如果时空不同,他会毫不迟疑地去阻止。阿佛瑞德。马凯因爵士在德瑞克的阵营里面算是著名的一员大将,一直都不是十分忠心。但他对于麦可也有这种反应感到讶异。很显然的德瑞克也收买了他。 当骑士们回到原位时,刚萨打量着德瑞克。克朗加。德瑞克是唯一拥有足够背景和财力的天位骑上竞争者。为了要争取更多的支持,德瑞克自愿接受这个寻找传说中龙珠的危险旅程。刚萨别无选择只好接受。如果他拒绝了,这代表他对于德瑞克逐渐增长的势力感到害怕。如果旁观者只单纯的用严格的骑上规章会评判:德瑞克毫无疑问是最适合的人选。可是与瑞克相识许久的刚萨爵士,只要有机会就会全力阻挠他。这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并不相信他。这个男子盲目地追求荣誉,对权力有着极度的渴望。当德瑞克必须做出牺牲的时候,他只对自己忠诚。 现在看来,带着龙珠回来的德瑞克几乎是大获全胜。这个状况把许多原先准备要加入德瑞克阵营的骑士拉拢进来,甚至还削弱了刚萨阵营里的力量。唯一仍然坚决反对德瑞克的是最低阶的骑士:皇冠骑士们。 这些年轻人并不需要像老人那样食古不化的严格诠释骑士规章,他们要求改变。这样的行为受到德瑞克。克朗加严厉的镇压。有些骑上几乎因此失去了骑士资格。这些年轻的骑士坚定地支持刚萨爵士。不幸的,他们数量不但少,而且除了忠诚之外,没有办法提供任何的金钱支援。这些年轻的骑士对史东的案子和动机有非常切身的感受。 但这一步棋是德瑞克。克朗加全力出击的一着棋,刚萨难过地想。这一剑挥下去,德瑞克就可以除掉他最痛恨,也是最主要的竞争者。 众所皆知的,刚萨爵士是布莱特布雷德家族的好友,这份友情可以回溯好几代。五年前,这个年轻人突然出现,寻求继承权的时候,是刚萨爵士大力支持他的。有些传言侮蔑这个血统继承的真实性,但刚萨爵士很快地为他主持公道。这个年轻人无疑正是他老友的儿子,光从史东的脸上就可以看出来。无论如何,选择支持史东的这个行为让刚萨爵士冒了很大的危险。 刚萨的视线转向德瑞克,后者正在和骑士们握手寒暄。的确,这场审判让他——刚萨。钨斯。威斯坦爵士——看来像个笨蛋。 更糟糕的是,刚萨伤心地想,他的视线转向史东,这也许会摧毁一个年轻人的前途;而那是一个有资格继承父亲志业的上进年轻人。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刚萨爵士等大厅里面鸦雀无声时开口道,“你已经听到了对你的指控吗?” “是的,大人。”史东回答。他低沉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着。 刚萨爵士身后的火炉中突然有一块木柴爆裂开来,喷出大量的火花和热气。刚萨静静地等待仆人们手忙脚乱地加入更多的木柴。 当仆人们离开之后,他继续进行仪式化的盘问。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你完全明白这些对你的指控吗?更进一步地说,你了解这些指控都是极为严重的罪名,有可能让评议会撤销你的骑士资格吗?” “是的,我明白。”史东开口回答,他的声音有些硬咽。他清清喉咙,再次清楚地说, “我明白,庭上!” 刚萨摸摸胡子,思考着将如何继续下面的盘问,因为他知道,任何对德瑞克的指控都将对史东自己造成很大的伤害。 “你多大年纪了,布莱特布雷德?”刚萨问。 史东对这意料之外的问题唯一的反应是眨了眨眼。 “超过三十了,是吗?”刚萨继续问。 “是的,庭上。”史东回答。 “那么,从德瑞克刚刚所说的证言之中,我们从冰河城堡之旅的过程中,可以明白你也是个战技高超的战士——”“庭上,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德瑞克又再度站起来。他的语气非常不耐烦。 “你指控他敌前退缩。”刚萨打断他。“如果我没记错,你刚刚陈述了当精灵们攻击的时候,他拒绝服从你的命令进行攻击。” 德瑞克脸红了起来。“容我提醒庭上,受审判的不是我——” “你指控布莱特布雷德敌前退缩。”刚萨再度打断他,“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和精灵们为敌了。” ‘德瑞克迟疑片刻,其他的骑士看来很不自在。精灵们是圣白石议会的成员,但他们并没有投票权。因为龙珠的出现,这些精灵会出席即将召开的议会,如果让他们知道骑士把他们当成敌人,这议会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也许敌人是一个过当的用法,庭上。”德瑞克很快地恢复镇定。“如果我有错,那只不过是因为我被迫要遵守骑士规章里面的规定。虽然严格来说精灵不是我们的敌人,但当我提到精灵时,他们正尽一切可能阻止我们把龙珠带到圣奎斯特。因为这是我的任务,而精灵们明显地意图阻挠,所以我被迫要依据骑士规章,将他们定义为敌人。” 狡猾的混蛋,刚萨不满地想。 德瑞克鞠躬以表示打乱法庭秩序的歉意,随即便坐回位置上,许多年长的骑士们赞同地点头。 “骑士规章中也表示。”史东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不该随意杀戮,战斗只为了保护自己或他人。精灵们没有威胁到我们的生命安全,我们的生命根本没有任何时候受到威胁。” “他们对着你射箭哪,年轻人!”阿佛瑞德用带着手套的手重击桌面。 “的确,庭上。”史东回答,“但每个人都知道精灵们是无与伦比的射手。如果他们要杀死我们,那些箭就不会只射在树上了!” “你觉得如果你攻击了那些精灵,会有什么可能的后果?”刚萨爵士追问。 “我的看法是,这后果不堪设想,庭上。”史东的声音低沉而且柔和。“因为这将会是数十年以来,精灵和人类第一次互相残杀。我相信龙骑将们会高兴地大笑。”少数几个年轻的骑士开始鼓掌。 阿佛瑞德爵士愤怒地瞪着他们,十分恼怒他们打破了骑士规章里有关审判的严格规定。 “刚萨爵士,容我提醒你,德瑞克。克朗加爵士并不是来这里受审的。他在战场上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和节操。我认为我们应该可以接受他认定的敌对行为。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你是指控德瑞克。克朗加爵士诬告你吗?” “庭上。”史东开口,他舔舔自己破皮、干燥的嘴唇。“我没有指控他说谎,我的意思是,他某种程度上误会了我的行为。” “为什么?”麦可爵士问。 史东迟疑了一会。“庭上,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声音非常小,许多后排的骑士听不见他的回答,纷纷要求刚萨爵士重复这个问题。他照做了,也得到了相同的回答,只是这次大声了点。 “你有什么立场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布莱特布雷德?”刚萨坚定地追问。 “因为,根据骑士规章,我的回答将会辱及整个骑士团的荣誉。”史东回答。 刚萨爵士的脸色阴沉下来。“这是个非常严重的指控。你明白自己没有任何的人证,确定还要做出这样的指控吗?” “我明白,庭上。”史东回答,“这也是我不愿意回答问题的原因。” “如果我命令你回答呢?” “这,当然就完全不同了。” “那么,回答这个问题,史东。布莱特布雷德。这是个不寻常的状况,我不认为在听完所有的证词之前,我们能做出公平的审判,你为什么认为德瑞克。克朗加误会了你?” 史东涨红了脸,他不停地握紧又放开,放开又握紧自己的手,直直看着台上的三个骑士。他自己也心知肚明:他要输了。 他永远没有机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永远没有机会得到对他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的这个封号。因为自己的错而错失这个机会就已经够精了,在这种状况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更是糟糕。所以他才有勇气说出这会让德瑞克与他终生为敌的话。 “我认这德瑞克爵士误解我的原因,是因为他要满足自己的野心,庭上。” 大厅内陷入一片哗然。德瑞克站起来,他的朋友们努力地拉住他,不然他有可能会在大厅内攻击史东。刚萨不停地用剑柄敲击桌面希望恢复秩序,最后所有的骑上终于安静下来,但德瑞克还是抓住机会要求和他决斗。 刚萨冷冷地看着骑士。 “你也知道,德瑞克爵士,在这个战备的关口,以荣誉为名的比试是不被允许的!赶快给我镇定下来,不然我就要被迫赶你出去了。” 德瑞克气喘吁吁,涨红着脸坐回位置上。 刚萨让骑士们慢慢地平静下来,接着说,“你还要为自己做出其他的辩护吗,史东。布莱特布雷德?” “没有了,庭上。”史东说。 “那么你可以退席了,我们要讨论这个状况。” 史东站起身来对长官们行礼,也转过身对众人行礼。然后他被两个骑士带领着离开了这个大厅,来到另外一个小房间。在那里,两个骑士体贴的让他一个人独处。两人站在门外,谈着和审判完全无关的事情。 史东坐在一张长凳上,看来十分镇定,但这都只不过是强自忍耐的结果。他决定不要让这些骑士看出他自己内心的挣扎。刚萨的表情就已经告诉他没有希望了,他自己也知道。但判决会是什么?放逐,夺去他的财富和封地?史东难过地笑起来。他没有任何这些人可以夺去的东西。他在索兰尼亚之外居住了那么久,放逐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死亡?他几乎高兴可以有这样的待遇,任何的处罚都比目前毫无希望的等待、苟延残喘的状况要好。 几小时过去了,三人有时陷入争吵的声音从大厅里不断传出,在走廊上回响。其它大多数的骑士都已经离开,因为只有这些人有资格做出审判。剩余的骑士们分成几个集团议论纷纷。 年轻的骑士们公开讨论史东高贵的行为,以及连德瑞克都无法否认的过人勇气。史东没有和精灵们打斗是正确的、这阵子素兰尼亚骑上需要他们所能掌握到的每一个盟友、没有必要攻击。 年长的骑士只有一个答案:骑士规章。德瑞克给了史东一个命令,他拒绝服从。骑士规章对这类的行为绝不宽贷。几乎整个下午争论都没有中断。 然后,快要傍晚的时候,一枚小小的银铃响了起来。 “布莱特布雷德。”一个骑士说。 史东抬起头。“时候到了吗?” 骑士点点头。 史乐低下头片刻,向帕拉丁祈求勇气。然后他站起来,和另外两个骑士一同等待其他的骑士回到位置上。他知道,这些人一旦全部入座,就是宣判的时刻。 最后,那两个护卫的骑上打开了门,示意史东自己走过去。 两个骑士跟在他后面,史东一进去,视线就立刻投向刚萨爵士眼前的那张桌子。那把他父亲的剑,由父亲博赛尔。布莱特布雷德处摘传的家传之宝,一柄只有当主人死亡时才会折断的宝剑;正放在桌上。史东的目光投向它,然后他低下头,试着隐藏眼中流出的滚烫泪水。 包围着那把剑的是古老的罪恶象征:黑玫瑰。 “把那个男人,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带上前来。”刚萨爵士大喊。 “那个男人,不是那个骑士!”史东绝望他想。然后他想起了德瑞克。他很快地、骄傲地抬起头,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正如同他在战场,敌人面前会隐藏自己的疼痛一样,他决定不能让德瑞克看出他的脆弱。他坚定地抬起头,除了刚萨爵士之外谁也不看,这个被判罪的骑士见习生走向三位骑士团的长官,等待他的命运。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我们判决你有罪,你准备好接受你的惩罚了吗?” “是的,大人。”史东吞咽着,低声说。 “因此,你将不能够从骑士团领取报酬,或是从他们那边领取赏赐……” 大厅里的骑士不安地变换着坐姿。这太好笑了!自从大灾变之后,就没有骑士再从骑士团领取过任何报酬了。有些事情要发生了,他们已经嗅到了暴风雨前夕的味道。 “最后——”刚萨爵士停了下来。他靠向前,手指玩弄着那些环绕着古老宝剑的黑玫瑰。他眯着双眼扫视全场,让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众人情绪高涨。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甚至连他背后的火炉都寂静下来。 “史东。布莱特市雷德、今日聚集在此的骑士们,评议会以往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情况。这也许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的不寻常,因为这些日子以来邪恶横行,道德沉沦。我们眼前是一位年轻的骑士见习生;请容我提醒各位,不论以什么标准来看,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都是非常年轻的。而且他还是一名拥有高超战技和节操的见习生。即使校方也无法否认这一点。身为一名被指控敌前逃亡,抗命的年轻见习生,他并没有否认这些指控,只表明他受到了误解。” “现在,根据骑士规章,我们必须要接受一位经过试炼、考验,像是德瑞克。克朗加这样的骑士,拒绝接受一名连骑士资格都没有的人所说的证言。由于目前举世动荡不安的情况,史东。 布莱特布雷德没有办法传讯他的证人,德瑞克。克朗加也没有证人可以支持他的供词。因此,我们都同意了接下来这个有些不寻常的判决。“ 史东站在刚萨之前,脑中一片混乱。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另外两名骑士。阿佛瑞德爵士毫不掩饰他的满腔怒火,很明显的,他的‘同意’是经过很大一番让步的。 “评议会决定。”刚萨爵士继续说,“这个年轻人,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以我的荣誉做担保,成为最低阶的骑士,皇冠骑士……” 一听到这句话,每个人都大吃一惊。 “因此,更进一步的,他成为即将出海的帕兰萨斯城远征军之第三名指挥官。依据骑士规章,骑士团的部队必须要有三名指挥官,每人代三个位阶的骑士。德瑞克爵士将被任命为最高指挥官,同时也代表了玫瑰骑上,阿佛瑞德爵士将代表圣剑骑士,而我将以名誉担保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以皇冠骑士代表的身份出征。” 在无声的震惊中,史东让眼泪静静地流下双颊,因为现在他再也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激动。他听见身后传来吵杂声,武器撞击的声音。德瑞克暴怒地走出大厅,许多骑士跟随着他。四下也传来零散的欢呼声。史东泪眼膝陵地看见,大厅中将近~半的骑士,特别是年轻的骑士们,那些他将要率领的骑士们正大声的鼓掌。史本内心如同刀割一般痛苦,虽然他赢得了胜利,但他心痛地看见骑士团被利欲熏心的骑上给分裂了。曾经一度无比荣耀的骑士团只剩下了一个**的空壳。 “恭喜你,布莱特布雷德。”阿佛瑞德爵士生硬地说。“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刚萨爵士为你做了什么。” “我明白的,大人。”史东鞠躬说。“我以父亲之剑起誓,”他把手放上去,“我将不辱他的信任。”“ “好好干,年轻人!”阿佛瑞获爵士回答之后立刻转身离开。 年轻的麦可爵士二话不说地跟着离开。其他年轻的骑士热情地走上前恭喜他,他们举杯祝贺他的胜利,如果不是刚萨打发他们出去,可能要闹上一整晚。 当两人终于单独待在大厅的时候,刚萨爵士对着史东宽容地笑着,和他握了握手。年轻的骑士热诚地回应了他伸出的手,却无法回应他的微笑。这心痛太深切了。 然后,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宝剑分的黑玫瑰移开。他将玫瑰放在桌上,小心地把剑收回鞘中。他本来要把桌上的玫瑰全部拂掉,但转念一想,拿起一支玫瑰,插在腰带间。 “我得向您致上无比的谢意,大人。”史本颤抖着声音说。 “你不需要感谢我,小子。”刚萨爵士微笑着说。他看着四周,打了个寒颤。“我们找个暖一点的地方吧,来杯酒怎么样?” 两名骑士走在刚萨爵士古老的城堡走廊中,那些年轻骑士离去的声音回落在四周:马蹄嗟嗟的声音,大喊的声音,甚至有人唱起了军歌。 “我由衷地感谢您,大人。”史东坚定地说。“您为我冒的危险实在太大了。希望我会不辱您的期望——” “冒险!别胡说八道了,我的孩子。”刚萨按摩着手以恢复血液循环,接着带着史东来到一间为了即将来临的冬季庆典做好装饰的小房间。此地有红色的玫瑰,以棕色为主体的装饰,翠鸟的羽毛,小小精致的金制皇冠,一盆火熊熊燃烧着。在刚萨的指挥之下,几名仆人端进两大杯冒着热气,发出辛辣气味的液体来。“当我倒下的时候,你的父亲用他的盾牌或是身体保护了我许多次。” “您也为他做了相同的事。”史东说。“您什么都不欠他。用您的名誉为我做担保代表如果我失败了,您将会受到很大的打击。您会被剥夺你的阶级、称号、封地。德瑞克绝不会放过您的。”他难过地说。 刚萨喝了一大口酒,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史东看来只是礼貌性地小口啜饮着酒,用一只明显颤抖着的手握住杯子。 刚萨体贴地把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轻柔地把他推向一个座位坐下来。 “你以前失败过吗,史来?”刚萨问。史东抬起头,棕色的眼睛中闪烁着火焰。 “没有,大人,”他回答。“我发誓我从来没有!‘” “那么我就不需要害怕了。”刚萨爵士笑着举起杯子。“我祝你在战场上有神的守护,史东。布莱特布雷德。” 史东闭上眼睛。这压力太大了。他用双手掩住脸,开始啜泣,全身跟着痛苦地抽动着。刚萨抓住他的肩膀。 “我明白……”,他的眼睛看向许久以前,史来的父亲也曾崩溃、这样啜泣过。那天晚上布莱特布雷德爵士把他的妻子和幼子送走,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们重聚。 史东最后终于趴在桌上筋疲力尽地睡着了。刚萨坐在他旁边,啜饮着酒,回忆着久远的友情,直到自己也沉沉入睡。 大军开往帕兰萨斯的最后几天对史本来说过得非常快。他得要找到一件二手的盔甲;他买不起新的。他小心地打包起父亲的盔甲,因为他被判不准穿着这件盔甲,所以他准备随身携带着它。然后还有许多会议要开,战略型式的研究,敌我力量的分析,战术运用的会议。 帕兰萨斯之战将会是非常难熬的一场战斗,这决定了整个索兰尼亚北部的控制权。指挥官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城市本身的守军将会固守城墙,骑士们则会坚守在法王之塔中,直接俯瞰那条从敏加山脉从往帕兰萨斯的唯一道路。不过这是他们难得意见相同的一件事,三个指挥官的会晤可说是暗潮汹涌。 运兵船出航的那一天终于来到了。骑士们聚集在港口,他们的家人安静地站在岸边。虽然脸色都很苍白,但他们没有多少眼泪,女人们用和丈夫相似的坚定姿势站着。有些妻子自己腰间也佩戴着剑。每个人都知道,如果北方的会战失利,敌人将会跨过这块水域。 刚萨站在港口,穿着闪亮的盔甲,和其他的骑士谈天,同时和几个儿子道别。他和德瑞克依照骑士规章礼貌性的交换了几句话,和阿佛瑞德爵士毫无感情地彼此拥抱。最后,刚萨爵士找出了史东。这名年轻的骑士,穿着简单、有些锈蚀的盔甲,和群众离得远远的。 “布莱特布雷德。”刚萨靠近他低声说。“我一直想要问你,但过去几天没有时间。你提到你的朋友们会来圣奎斯特。他们可以在评议会之前作证吗?” 史本待了片刻,有一阵子他脑中只能想起坦尼斯这个人。过去的这几天,他常常想起这些朋友们。他甚至期望坦尼斯能够在他离开之前赶到圣奎斯特。但这希望破灭了。不论坦尼斯在哪里,他一定是遇到了自己的麻烦。他还希望看到另外一个人,一个无论希望多么渺茫也想看到的人。史东下意识的把手放到挂在他胸前的那颗星钻。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它的温暖,虽然没有任何理由,他却知道即使阿尔瀚娜在遥远的地方,她还和他在一起。 接着——“罗拉娜!”他说。 “是的,太阳咏者的女儿,奎灵那斯提王族的成员。还有他的哥哥,吉尔赛那斯,两个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王族成员……”刚萨仔细思考着。他的脸色一变。“好极了,特别因为我们还收到了咏者要亲身参与讨论龙珠会议的消息。如果这是真的,我的孩子,我会把消息传给你,你就可以穿回这件盔甲!你的冤屈将会被洗刷!可以毫无顾虑地穿上这件盔甲!” “您就不需要以自己的名誉为我担保了。”史东感谢地握着骑士的手。 “哗!我根本没想到这个。”刚萨像是对待亲生儿子般的,用手摸着史东的头。史东虔诚地跪下来。“接受我的祝福,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代替你父亲对你的祝福。完成你的任务,年轻人,不要辱及布莱特布雷德家之子的名声。愿修玛爵士的英灵看护着你。” “谢谢你,大人。”史东站起身说。“再会了。” “再会,史东。”刚萨说。他拥抱过年轻的骑士后便转身离去。 骑士们完成了登舰,天已经黎明,但是太阳却没有出现。灰色的云漂浮在铁灰色的海上。没有欢呼声,只有船长下令,船员开航和帆迎风拍动的声音。 慢慢的,这些白色,有着翅膀的船升起锚,向北方航去。很快的连最后一片帆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即使突然下起了大雨,仍然没有人离开港口。众人被冰冷的雨滴浸透,看着被乌云笼罩的海面。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龙珠·卡拉蒙的担保 雷斯林站在马车的狭小门口,金色眼眸看着被阳光照亮的森林。一切都无比的寂静,冬季庆典已经过了。这片荒野被冬天的魔掌紧抓不放。白雪覆盖的大地上毫无任何的生机。雷斯林点点头,很好。他转过身走进马车中,把门紧紧地关上。 大伙在坎德摩尔的郊区扎了几天营。他们的旅程已经快要结束,几乎让人无法相信这么轻易就要到达目的地。今夜他们就要借着夜色前往福罗参。他们有足够的钱可以包下一条船去圣圭斯特,还有钱可以用来购买补给,在福罗参住上一个星期。今天下午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的表演。 年轻的法师挤进了马车的后方。他的视线停留在架上的闪亮红袍。提卡本来要把它收进去,但雷斯林生气地对她大吼。她耸耸肩,把它留下来,走进林中散步,知道卡拉蒙像平常一样会照例找到她。 雷斯林伸出瘦弱的手抚摸着袍子,手指轻柔地在那闪耀着的布料上游移,感叹这段日子即将逝去。 “我觉得很快乐。”他自言自语地说。“真奇怪。找这辈子很少有机会能这样说。我的童年不用说,这几年更别提了——特别是在他们夺去我的健康,给了我这双眼睛之后。但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欢乐。跟我的魔法比起来,这是多寒酸的表演!但是……但是,这过去的几个星期那么的平静,让我非常的满足。我想这种日子不会再出现了。至少今天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雷斯林又多抱了袍子一阵子,然后耸耸肩把它丢到角落,继续走到马车最后面,他用帘幕隔起来做他的私人房间的处所。他一走进去,就小心地将帘幕拉起。 好极了,直到日落之前,他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不受干扰。坦尼斯和河风去打猎了,卡拉蒙应该也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不过只是他找时间和提卡独处的理由。金月正在准备旅程中的食物。没有人会打搅他,法师满意地点点头。 雷斯林坐在一张卡拉蒙为他制作的桌子旁边,小心地从衣服最隐密的口袋中抽出了一个看来普通的袋子,这袋子中装的是龙珠。他以骨瘦如柴的手指颤抖着打开袋口。雷斯林伸手进去取出龙珠。他轻松地用手掌拿起龙珠,仔细地靠近打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里面依旧有绿色的色彩在转动着。它依然触手生冰。 雷斯林微笑着紧紧捏住龙珠,在桌上开始四处摸索着。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原先要的东西:一个简陋的,三支脚的木制台座,雷斯林把它举起来放在桌上。佛林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批评这拙劣的手工。雷斯林本来就没有足够的技巧和兴趣来雕刻这种东西。他整天躲在马车的后半部厢房里,一路上秘密的雕刻了这样东西。的确,这看起来不怎么好看,不过他不在乎。反正只是派得上用场就好。 他把台座放在桌上,把龙珠安置上去。这个弹珠大小的圆球体看来十分光滑,雷斯林往后移动,耐心地等待着。就如同他意料之中的,龙珠开始长大。真的是龙珠变大吗?还是他自己在变小?雷斯林也说不上来。他只知道突然龙珠就变成了原来的尺寸。如果有任何的不同,那就是他自己太微不足道、太渺小,不足以和龙珠共处一室。 法师摇摇头,他一定得随时留心,他知道现在龙珠就开始想要解除他的防备。很快地它就会开始明目张胆地试图控制他。雷斯林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一紧,他咳嗽着,边诅咒自己虚弱的肺部。他断断续续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大口深呼吸。 放松,他想。我一定得放松。我不害怕。我很强。看看我做到了什么!他静静地对龙珠呼唤:看看我获得的力量!看看我在。暗黑森林里所做的事情!看看我在西瓦那斯提的成就。我很强,我不害怕。 龙珠的颜色柔和地转动着。它没有回答。 法师闭上眼睛,将龙珠阻挡在视线之外。恢复控制之后,他重新张开眼睛,叹着气,打量着龙珠。命运的一刻来临了。 龙珠现在恢复了正常的大小。他几乎可以看见罗拉克扭曲的双手紧抓住它。年轻的法师不由自主地发抖。不行!停!他坚定地告诉自己,很快地把这个影像隔离在心灵之外。他再度放松,规律地呼吸,他沙漏状的眼眸看着龙珠。接着,慢慢地他伸出瘦弱,金属色的手指。最后迟疑了一下,将手放在龙珠上,并且念出了古老的咒语。 “阿兹。布理雅客。莫以巴兰/坦坦故杀!” 他怎么会知道该说什么?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咒语可以让龙珠了解他,知道他的存在?雷斯林自己也不清楚。不知为何,不知来自何处,他只知道,他脑中就是知道这些字!会是在西瓦那斯提和他说话的那个声音吗?也许吧!这不重要。 “阿兹。布理雅客。莫以巴兰/坦坦故杀!” 龙珠里漂浮的绿色慢慢变成一个不停旋转的漩涡,让他感到晕眩。水晶在他的手掌之下,冰冷到几乎无法碰触。雷斯林脑中开始浮现他如果把手拿开,皮肉可能都黏在上面的景象。他咬紧牙关,忍住疼痛;再度低声念出咒语。 颜色开始停止旋转了。既非黑亦非白,万色皆非,却又全彩皆有的光芒开始从中间散发出来。雷斯林吞咽着口水,强迫自己忍住咳嗽。 光芒中出现了两只手!他绝望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在他来得及抽开手之前,这一双手就紧紧地抓住了他。龙珠消失了! 房间消失了!雷斯林看不见任何东西,没有光,没有黑暗。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 …只有抓住他的一双手。雷斯林被恐惧所包围,意志专注于那两只手上。 人类?精灵?老人?年轻的手?他说不上来。手指十分修长,像是死神般地攫住他。如果他放手,将会掉进底下的一片虚无中,直到黑暗将他吞食。雷斯林用恐惧赐与他的力量死命抓住那双手,它们正慢慢地将他拉近……拉近…… 他突然恢复了意识,仿佛有人在他脸上泼了一盆冷水。不行! 他告诉控制那双手的灵说。我不会跟你走的!虽然他心中害怕放掉那双手,但更害怕会被拖到他不愿意去的地方。他不愿意放手。 我要控制住,他狂乱地告诉这双手的主人。法师更用力抓紧那双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所有的意志力,将那双手拉向他!那双手停了下来。在片刻之间,两个意志彼此竞争着,陷入了生死的僵局中。 雷斯林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变弱,他的手逐渐无力,手掌开始流汗。他感觉到龙珠的那双手又开始慢慢地拉扯他。他痛苦得使上全身最后一滴的力气,使上每一寸的肌肉,想要重新取得控制。 慢慢的……慢慢的……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心脏要停下来的时候,雷斯林感觉到那双手不再拉扯他。它们依然紧抓着他,就像他也不肯放手一样。但两双手不再是处于竞争的局面。他的手和龙珠的手彼此紧握,互相尊重对方的力量,都不再想要取得主导的地位。 胜利的喜悦,魔法流过雷斯林血液的喜悦,将他包围在一团金色、温暖的光亮中。他的身体放松下来。他颤抖着发现那双手扶持着他,温柔的给他力量。 “你是谁?”他静静地问。“你是善良还是邪恶?” 我两者都不是。我是虚无,我是万物。很久以前被捕捉到的龙类本体才是我的真身。 你是怎么运作的?雷斯林问。你怎么控制那些龙? 遵照你的命令,我会呼唤它们前来。它们无法拒绝我的召唤,它们必须服从。 它们会反叛自己的主人吗?它们会服从我的命令吗? 这得要看主人的力量和两者之间的关系。有些时候,两者的关系紧密到主人仍然可以控制那只龙。但大多时候它们会服从你的命令,它们无法控制自己。 我得要好好研究。雷斯林喃喃地说,感觉到自己变得虚弱。 我不明白…… 轻松点。我会帮助你的。现在我们已经合为一体,你可以常常寻求我的帮助。我知道许多早被遗忘的秘密。它们可以变成你的知识。 什么秘密?……雷斯林感觉到自己正逐渐失去意识。这压力太大了。他挣扎着要抓住那双手,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慢慢滑开。那双手温柔地握住他,就像是母亲拉住小孩般。 放轻松,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睡吧,你很疲倦了。 告诉我!我一定得知道!雷斯林无声地呐喊。 我会告诉你,然后你就要赶快休息了。在帕兰萨斯的阿斯特纽斯图书馆,里面有几百本书,是在失落之战的那段日子里由法师送去保管的。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这些不过是魔法的百科全书,无聊的法师自传…… 雷斯林感觉到黑暗开始包围他。他奋力抓住那双手。 那些书里真正的内容是什么?他耳语道。 但他随即便明白,带着这个知识,他将被如海般的黑暗色围。 在马车附近的一个洞穴阴影中,提卡和卡拉蒙用热情为彼此取暖,紧紧地拥抱着对方。提卡的红色卷发贴在她的前额和面颊上,眼睛紧闭,丰唇微张,在彩裙和蓬蓬抽紧紧裹住下的丰满躯体紧贴着卡拉蒙。修长的双腿摩擦着他壮健的腿,手在他的脸颊旁爱抚着,嘴唇轻轻刷过他的唇。 “求求你,卡拉蒙。”她喘息着说。“这简直就是酷刑。我们都想要更进一步,我不害怕,用身体爱我吧!” 卡拉蒙闭上眼,他脸上满是汗珠。他的爱意快让自己无法承受。他可以轻易地结束这种折磨,让单纯的快乐取代。他迟疑了片刻,提卡发中的异香在他鼻尖跳动着,她柔软的双唇在他脖子上下游移着。很简单……美妙的…… 卡拉蒙叹口气。他坚定地握住提卡的手腕,硬生生地将它们移开他的脸,硬着心肠将女孩推开。 “不行,”他的热情几乎让他说不下去。他翻转过去,站起来。 “不行,”他重复说。“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我是有意的!”提卡大喊。“我不再害怕了!” 不行,他想,双手抱住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我感觉到你在我的怀中像是只掉太陌饼在微微发抖的小兔子。 提卡开始绑起白色衬衫上的衣带。泪眼朦胧中她一个不小心,用力一扯把衣带给拉断了。 “你看吧!”她用力把那丝制的衣带往地上丢。“我把我的衣服弄坏了!我得要补好它。现在他们每个人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错!或者是以为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我完了啦!”提卡满怀挫折地号啕大哭,用手捂住脸,身体不停地扭来扭去。 “我不管他们怎么想!”卡拉蒙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着。他没有趋前安慰她,他知道自己只要再碰他一下,立刻就会屈服于欲火之下。“而且,他们根本不会乱想。他们是我们的朋友。他们关心我们——” “我知道!”提卡抽噎地说。“是雷斯林对不对?他不喜欢我,他根本就恨我厂”不要这样说,提卡。“卡拉蒙的声音非常镇定。”不管他是不是这样想,或是他变得强壮,这都无关紧要。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说,每个人都是希望我们快乐就好。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我们还不是——呃——爱人。坦尼斯甚至当面骂我是个大笨蛋——“ “他是对的。”提卡的声音因泪水沾湿的头发而含混不清。 “也许是,也许不是。” 卡拉蒙话中暗藏的玄机让女孩停止了哭泣。她抬头看着他,卡拉蒙正好转过头面对他。 “你不知道在**师之塔中,雷斯林身L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都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在那里,我看到了。他们让我看到!”卡拉蒙颤抖着用双手捂住脸。提卡静了下来,再看了她一眼,他深吸一口气。“他们说,‘他的力量可以拯救世界。 ’什么力量?内心的力量?我是他外在的力量!我——我不明白,但是雷斯林在梦中跟我说过,我们本来是一体的,只是被上天捉弄,变成了两个不完美的个体。我们需要彼此— —至少目前是这样。”大汉的脸色阴沉下来。“也许有一天这一切都会改变。 也许有一天他会找到自己的外在力量——“ 卡拉蒙静了下来。提卡吞咽着用手擦干脸上的泪水。“我——”她开口,但卡拉蒙打断地。 “等等。”他说。“让我说完。我爱你,提卡,就像每一个丈夫爱他们的妻子一样。我想要和你合而为一,如果不是因为这场该死的战争,我今天就会占有你。就在这一刻。但是我不行。因为如果我这样做了,这就是我必须用全部的生命去守护的诺言。我所做的一切都一定得先考虑到你。你绝对值得我这样做。但我现在还不能这样做,提卡。我一切还是以弟弟为先。”提卡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这次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我得放你自由,让你去找到更值得——”卡拉蒙!“一声大喊打破了下午的宁静。”卡拉蒙,快来! “那是坦尼斯的声音。 “雷斯林!”大汉没有策二句话,立刻跑出洞穴。提卡呆站了片刻,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叹着气,努力地试着把汗湿的头发梳回定位。 “怎么搞的?”卡拉蒙冲进马车。“小弟?” 坦尼斯脸色难看地点点头。“我发现他这个样子。”半精灵拉开法师小房间的帘幕。卡拉蒙把他推开。雷斯林躺在地上,毫无血色,呼吸十分的微弱。他的嘴边流出触目的鲜血。卡拉蒙跪下来,把他抱在怀中。 “雷斯林?”他耳语道,“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了这件事。”坦尼斯面色凝重地指着前面说。 卡拉蒙抬起头,他的视线飘向龙珠。它现在变成卡拉蒙在西瓦那斯提看到的大小、它被放在雷斯林制造的台座上,其中的颜色不停地转动着。卡拉蒙畏惧地吸了口气。罗拉克的惨况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罗拉克疯狂,濒死…… “小雷!”他哀号着紧抱住弟弟。雷斯林的头微弱地动了一下,他的眼皮眨了眨,张开嘴。 “什么?”卡拉蒙低下头,他弟弟呼出的气让他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什么?” “是我的了……”雷斯林嘶哑地说,“法术……古老的……我的了……都是我的了… …” 法师的头一软,他的声音打住了。但他的脸色平静,轻松。他的呼吸开始变得规律。 雷斯林单薄的嘴唇露出了微笑。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冬季庆典来客 在骑士出港之后,刚萨爵士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快马加鞭地赶回家里去。道路都是深及膝的泥泞。他的爱驹不是只一次地跌倒。疼爱马几乎胜过儿子的刚萨只要有机会就下马走路。因此,当他回到城堡的时候,他全身湿透,不停地发抖。马夫走出来牵住这匹马。 “好好地帮他擦一擦。”刚萨僵硬地下马。“给他热燕麦还有——”他把所有的细节都交代了一遍,马夫耐心地听着,仿佛这是第一次照顾这匹马。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的管家出来找他,刚萨本来还要亲自把马拉进马厩里。 “老爷。”威尔斯把刚萨拉到入口侧方。“你有客人。他们几个小时前才刚到。” “是谁?”刚萨无精打采地问,有客人来不是什么新消息,特别是在这段假期中。 “麦可爵士吗?他没办法和我们一起回去,但是我邀请他回来时顺道来拜访——” “一个老人,老爷。”威尔斯打岔,“还有一个坎德人。” “一个坎德人?”刚萨警觉地重复。 “恐怕是的,老爷。请别担心!”管家又加上一句。“我已经把银器都锁在抽屉里,夫人已经把珠宝都收到阁楼上了。” “人家会以为我们遭到抢劫了!”刚萨不屑地说。事实上,他走过广大院子的脚步的确比平常更快。 “对这些人你不能太过掉以轻心,老爷。”威尔斯喃喃地说,快步跟在后面。 “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乞丐?你怎么会让他们进来?”刚萨有些恼怒地问。他现在只想要一杯热热的酒,又干又暖的衣服,还有老婆的按摩。“给他们些食物和钱,把他们打发走。当然要记得先搜坎德人的身。” “我正准备这么做,老爷,但是这些人有些不寻常,特别是那个老人。如果你问我,我会觉得他有点疯狂,但是老爷,他并不笨。而且他知道一些事情,也许对他——或对我们都有些好处。” “你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正好打开了通往城堡起居间的硕大木门。刚萨停下来看着他的管家,知道他有着惊人的洞察力。威尔斯鬼鬼祟祟地看着四周,然后靠近刚萨。 “老人要我告诉你他有关于龙珠的急迫消息,老爷!” “龙珠!”刚萨喃喃说。龙珠是个秘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骑士们当然都知道。难道德瑞克告诉别人了吗?这也是他的一个计谋吗? “你处理得很好,威尔斯,就和往常一样,”刚萨最后终于说。“他们在哪里?” “我把他们请到你的战棋室,我想在那边他们应该没办法造成什么麻烦。” “我得先换个衣服,免得感冒。然后我就立刻去见他们。你都照料好了他们吗?” “是的,老爷。”威尔斯回答,急忙跟在又跨步向前的刚萨后面。“热过的酒,一些面包和肉,我相信坎德人现在大概已经把盘子给摸走了——” 刚萨和威尔斯站在战略室门外片刻,试着要偷听里面人的动静。 “把那个放回去!”一个严厉的声音说。 “我才不要!这是我的!你看,它是放在我的包包里。” “哇哩!我看见你五分钟前才把它放进去!” “哼,你错了!”另外一个人用受伤的语调说。“这是我的! 你看,上面刻有我的名字——‘“ “‘给刚萨吾爱,在我们孩子出生的那天,”’第一个声音说。 房间中有一段时间的沉默。威尔斯脸色苍白。然后那个尖细的声音又开口了,这次声音小了许多。 “我猜这一定是掉进我的包包里了,费资本。没错,一定是这样!你看,我的包包放在地板上,这不是很幸运吗?如果它直接掉到地板上会破掉的——” 刚萨爵士脸色铁青地打开门。 “还愉快吧,各位。”他说。威尔斯从房间外面挤进来,小心地打量着整个房间。两个陌生人转过来,老人手中拿着一个杯子。威尔斯一个箭步跳上前,拿回这个杯子。他谴责地看了坎德人一眼,小心地把它放在杯架上,让坎德人没有机会拿到。 “还有什么事吗,老爷?”威尔斯若有所指地看着坎德人。 “需要我看着这些东西吗?” 刚萨正准备开口回答,老人抢先一步挥挥手。 “不用了,谢谢你,再多拿些麦酒来。不要再给我从仆人的酒桶里拿那种马尿来!” 老人严厉地看着威尔斯“从那个放在酒窖楼梯旁边的桶子里倒酒,你知道的,就是那个满是蜘蛛网的桶子。” 威尔斯张大嘴看着他。 “快去,别在那边像只搁浅的鱼张着大嘴!他有点白痴,是不是啊?”老人问刚萨。 “没——没有!”刚萨结巴地说。“没关系,威尔斯。我——我想我也想要来个一杯,就从——呢——那个楼梯旁的桶子里倒麦酒出来。你怎么会知道?”他怀疑地问那个老人。 “喔,他是个法师啦!”坎德人耸耸肩,不请自来地坐下来。 “法师?”老人看看四周。“哪里?” 泰斯低声说了一句话,戳戮老人。 “真的?是我?”他说,“这么棒啊?太惊人了。你知道吗,现在我想起了一个法术 ……火球术。要怎么施呢?” 老人开始念出奇异的咒语。坎德人警觉地跳下椅子,抓住老人。 “不行,老头子!”他把他拉回椅子里。“不是现在!” “我想也不是。”老人若有所思地说,“虽然是个棒极了的法术——” “我很确定,”刚萨完全被震慑住了,喃喃地说。接着他摇摇头,恢复原本的镇静。 “现在,赶快解释清楚。你们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来这里?威尔斯提到了龙珠——“ “我是——”法师眨着眼停下来。 “费资本,”坎德人叹着气说,他礼貌性的对刚萨伸出小手。 “我是泰索柯夫。柏伏特。”他开始坐下。“喔!”他又跳了起来。 “也祝你万事如意,骑士大人。” “是的,是的。”刚萨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这到底跟龙珠有什么关系?” “啊,是的,龙珠!”迷糊的表请离开了费资本的脸上。他眯着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刚萨。“现在在哪里?我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来找它。‘” “恐怕不能告诉你们!”刚萨冷冷地说。“如果,我们真的有这样东西——” “喔,当然在这里。”费资本回答。“是一个玫瑰骑士带来的,德瑞克。克朗加。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和他在一起。” “他们是我的朋友。”泰索何夫解释,注意到刚萨的下巴快要掉了下来。“事实上,我帮忙找到了那颗龙珠,”坎德人谦虚地加上—句。“我们是在一个冰封的城堡中,将它从一个邪恶法师的手上夺下来的。这个故事实在棒极了——”他急切地靠向前。 “你想要听听吗?” “不用了,”刚萨惊讶地看着两个人。“如果我相信你们这像是游泳鸟的故事——等等——”他靠回椅子上。史东的确提到过有关坎德人的事情。“你们队伍里面还有什么人?” “矮人佛林特,铁匠泰洛斯,吉尔赛那斯,罗拉娜——” “这就是了!”刚萨忘情地大喊,接着他皱起眉。“但他从来没有提到过一个魔法师 ……” “喔,那是因为我已经死了。”费资本把脚放在桌上说。 刚萨睁大眼,在他来得及回答之前,威尔斯走了进来。瞪着坎德人,把杯子放在刚萨面前。 “三杯酒,老爷。加上林架上的就有四个杯子,我回来的时候最好也有四个!” 他走出去,轰的一声关上门。 “我会看着它们的。”泰斯认真地答应。“你们会常常遇到有人偷杯子的问题吗?” 他问刚萨。 “我——没有……死了?”刚萨感觉整个情况很快就要完全失控。 “这说来话长。”费资本说。他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用胡尖把嘴唇上的泡沫擦干净。 “啊,好极了,我刚刚说到哪里?” “死了!”泰斯热心地帮忙。 “啊,是的。说来话长,不大适合现在说。得先拿到龙珠才行。它在哪里?” 刚萨愤怒地站起身,准备要把老人和坎德人从城堡里赶走。 他正准备要叫守卫来抓住它们。但是,他发现自己被老人的眼光给定住了。 索兰尼亚骑上自古以来就很害怕魔法。虽然他们没有参与摧毁**师之塔的暴动(这种行为会违反骑上规章),但他们看到法师被赶出帕兰萨斯城也并不遗憾。 “你们为什么想要知道?”刚萨开始退缩,他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力量渗入了血液中。刚萨慢慢地,不情愿地坐下来。 费资本的眼睛开始发光。“我知道我的目的。”他柔声说,“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要来找龙珠的。这是很久以前法师所制造的!我很清楚,我知道很多事情。” 刚萨迟疑一下,陷入挣扎。毕竟还是有骑士在守护那颗龙珠,如果这个老人真的像他所声称的,知道很多事情,那么告诉他龙珠的所在他又有什么关系?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选择。 费资本心不在焉地拿起空杯准备再喝一口。他哀怨地看看里面,刚萨正好开口回答。 “东珠在林儒族那里。” 费资本匡当一声丢下杯子。它破成无数片,掉得满地都是。 “你看吧,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泰斯伤心地说,看着破成片片的杯子。 侏儒族从有历史以来就住在别管它山脉。由于这件事只有他们关心,所以也只有他们在计算时间。在第一个骑上抵达圣奎斯特时他们就在这里了。当时骑士们从新创建的京兰尼亚王国来到这里,建造碉堡和要塞,守护王国最西边的国境。 侏儒族对于外来者一向非常多疑,他们警觉地看到一群面色凝重,看来十分好战的高大人类搭船来到这里。保儒们决定不能让人类污染他们这个山脉中的天堂,立刻开始行动。身为克莱恩上科技最先进的种族(他们发明了蒸汽机和弹簧),林儒们~开始想要躲在洞穴里面,后来想到了一个更好的点子。把山脉藏起来!在经过他们最伟大的机械天才几个月的苦思之后,株儒族们做好了准备。他们的计划是?他们准备要让整座山消失!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侏儒族的哲学家公会想到了,这些骑士会不会已经注意到了这座岛上最高的山脉?这座山脉突然的消失会不会反而勾起人类的好奇? 这个问题让侏儒们陷入了绝境。他们花了许多天讨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让殊儒哲学家们分成了两派:一派相信,如果一棵树倒了下来,即使没人听到,它还是会发出轰隆的声音;另一部分诛儒则相信它不会。第七天的时候,这个争议和原先的问题有什么相关的疑问才被报出来,并且才被交付委员会审议。同时,工程师们气鼓鼓地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启动那个装置。 因此发生了一件至今仍然记载在圣奎斯特城史里面的事件(其他大多数的历史都在大灾变中湮灭了)就是“臭蛋之日”。 那一天,刚萨爵士的祖先睡眼惺忪地醒来,怀疑是不是儿子又掉进了养鸡场的屋顶。这不过是几个礼拜之前的事,那孩子当时正在追逐一只公鸡。 “你去把他丢进池塘里,”刚萨的祖先对妻子说,翻过身去用被子盖住头。 “我没办法!”她迷迷糊糊地说。“烟囱在冒烟!” 两人这时突然完全清醒,发现整个屋子里的烟不是从烟囱出来的,那恶心的味道也不是养鸡场里面的! 两人和这个殖民地的其他居民一样,冲出屋外,被那越来越浓的味道呛得不住地咳嗽。但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四周都是浓密的黄烟,那种味道像是臭掉三天的鸡蛋。 几小时之后,每个殖民地的居民都被熏得奄奄一息。他们拿起毯子和衣服,逃向海边。他们谢天谢地的呼吸那纯净,带着咸味的空气,怀疑有没有办法再回到自己的家园去。 当他们正热烈的讨论地平线上的黄色密云时,殖民们惊讶地发现一群褐色的小家伙踉跄的走出浓烟,几乎全部倒在他们脚下。 索兰尼亚好心的人们立刻开始救助这些可怜的侏儒。索兰尼亚的人们最看重四件事:个人的荣誉,骑士信条,骑士规章和科技。他们非常惊讶于此时保儒所发明的省力机器,包括了滑轮、斜坡、螺旋和齿轮。也是在这第一次的邂逅中,别管它山脉得到了这个名字。 骑士们很快就发现,虽然侏儒和矮人类似,都同样的又矮又结实,但也仅止于此。林儒们有着褐色的皮肤和白色的头发,非常容易紧张和发怒。他们讲话的速度快到一开始骑士们以为他们说的是外国话。后来才发现,那原来是用很快的速度来说的通用语。当一个长者询问这座山的名字时,这个问题就很明显了。 简略的可以翻译成这样:一个巨大、雄伟挺拔的山脉用很多种不同的矿石所构成我们检验出来有大理石黑耀石石英还有许多种我们正在研究的种类,它有自己的内部加热系统我们正在研究希望有一天能够复制这个东西,因为它的温度可以把岩石加热到变成液体气体流下这座巨大、雄伟挺拔的山峰…… “别管它!”长老不耐烦地说。 别管它!侏儒们非常感动。人类可以把这个要用那么多字形容的山脉变成短短的一个字!这实在太让人佩服了。因此,从那一天开始,这座山就被叫做别管它;至少在侏懦族绘图师公会里是这样记载的。 自此以后,圣奎斯特的骑士和侏儒们就和平共处,骑士们将任何跟科技有关的问题带给侏儒,请他们解决,侏儒们则持续地提供许多新的发明。 当龙珠抵达的时候,骑士们想要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作用的。他们把它交给侏儒,派了两个年轻的骑士看守它。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这颗龙珠可能是用魔法制造的。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保儒投石器 “现在你知道了,不管是活着还是死掉的侏儒从来不会把话说完,你想要有任何的进展,你就得打断他们。别担心这样太过失礼。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一个穿着长长褐色袍子的侏儒走进来,打断老法师说的话,同时十分有礼貌地鞠了个躬。 泰索何夫兴奋地打量着诛儒,因为炊德人以前从来没有看过侏儒。虽然在古老的盖加斯灰宝石的传说里,曾经提过这两个种族之间有着远亲的关系。而这个年轻的侏儒也的确有些坎德人的特征:他纤细的手,急切的表情,还有那双准备要观察一切事物的锐利双眼。不过相似的地方也仅止于此。他身上没有坎德人轻松自在的气质。侏儒十分的紧张、认真,颇有点生意人的架式。 “泰索柯夫。柏伏特。”坎德人礼貌性地伸出手。侏儒仔细地看着它,却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只能无力地摇摇头。“这位是——”泰斯正要介绍费资本,却惊奇地发现侏儒伸出手,冷静地拿起坎德人的胡帕克杖。 “啊……”侏儒一拿起武器,眼睛就开始发亮。“找武器公会的人来——” 地面入口的守卫没等到他说完。他手往上伸,拉下一根拉杆,跟着响起一声尖锐的声响。泰斯非常确定这是一只龙降落在他身后的巨响,他转过身去作好自卫的准备。“哨声。” 费资本说,“你最好习惯这声音。” “哨声?”泰斯迷惑地问。“我从来没听过这种声音。冒出烟了!这是什么原理—— 喂!快回来!把我的胡帕克杖还我!”他大喊大叫,眼睁睁地看着武器被三个急迫的侏儒小跑步地拿走。 “检室。”珠儒说,“在……” “什么?” “检验室。”劳资本替他翻译。“其他的我听不懂,你应该要说慢点。”他对林儒摇晃着手杖。 侏儒点点头,但这回他的眼睛盯上了费资本的手杖。侏儒最后确定它只是一块平凡、他经风霜的木头,这将注意力才转回到法师和坎德人身上。 “外来者。”他说,“我记起来……我会试着记起来,所以不要担心,因为,”他现在很明显地放慢速度,“你的武器不会受到任何的损坏,他们只是要画张草图——” “真的吗?”泰斯感到有些荣幸地插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示范给你看它的用法。” 珠儒的眼睛一亮。“这好——” “那么。”坎德人再度打断他,很高兴他终于学会了怎么沟通。 “你叫什么名字?”费资本比了个暗号,但是太迟了。 “浓修沙拉吗瑞昂尼尼力西发尼敌斯敌斯力须敌——” 他暂停换口气。 “这是你的大名吗?”泰斯吃惊地问。 侏德松了一口气。“是的,”他有点不耐烦地说,“这是我的姓,我想要继续——” “等等!”费资本说。“你的朋友们都怎么称呼你?” 侏儒再吸了一口气,“浓修沙拉吗瑞昂尼尼——” “那些骑士怎么称呼你?” “喔——”株儒看来有些失望——“浓修,如果你——” “谢了。”费资本打断他。“现在,浓修,我们有点赶时间。外面还在打仗。刚萨爵士应该通知过你们,我们要去看龙珠。” 浓修小小的黑眼珠亮了起来。他的手紧张地抽动着。“当然,刚萨爵士既然这样交代了,你们当然可以看看这个龙珠,但是——如果你们愿意回答——撇开一般人正常的好奇心不谈,你们为什么会——?” “我是个法师——”费资本开口。“法师!”侏儒兴奋地忘记要放慢说话的速度, “你马上跟我走这条路去我们的检验室因为龙珠也许是法师所制造的所以——” 泰斯和费资本只能不停地眨眼。 “喔,只管来就对了——”侏儒不耐烦地说。 在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侏儒边说话边拉着两人向前,一边触动许多的铃声和哨声。 “检验室?”泰斯压低声音问费资本,两人同时马不停蹄地跟在浓修后面,“那是什么意思?他们不会破坏它吧?” “我想不会,”费资本的浓密的白眉毛几乎凑在一起。“别忘记,刚萨派了骑上来看守它。” “那么你在担心什么?”泰斯问。 “龙珠是很苛特的东西。具有非常强大的力量,我害怕的是,” 费资本自言自语,“他们也许会试着要使用它!” “但我看过的书上面有写,龙珠只能控制龙类!”泰斯低声说。 “这不是很好吗?我是说,这些龙珠不是邪恶的吧?” “邪恶?喔,不是的,它们并不邪恶。它们什么也不是!或者我应该这样说,它们两者兼具!” 泰斯发现,自己也许永远无法从思绪飘向远方的费资本口中得到任何直接的答案。为了要找些其他的事做,坎德人把注意力转向这里的主人。 “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泰斯问。 浓修快乐地笑着。“天地初开,神明创造侏儒。首先被创造之一的侏儒叫做依修,下面就是他值得纪念的事迹:他娶了马力昂尼莉丝……” 泰斯一颗心开始往下沉。“等等——”他插嘴说。“你的名字有多长?” “它可以填满这么大本的一本书。”浓修伸出手骄傲地说,“因为我们是个非常老的家族,你也知道我继续——” “好极了,”芬斯很快地说。他问了个神,没注意到地面,因而被一条绳子绊倒。浓修把他扶起来,泰斯发现这条绳子和许多其他的连结在一起,四面八方地延伸出去。不知道这些绳索通向什么地方?下次再问好了。 “里面有很多精彩的部分。”当他们走到一座巨大的钢门前时,浓修喋喋不休地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直接跳到那个部份,像是我曾曾曾祖母浓修发明了沸水——” “我是很想听。”泰斯吞咽着,“但是没时间了——” “我想也是。”浓修说。“先别管这些,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大厅的入口,请容我告退 ——”他边开口,边伸手出去拉了一条绳子。 一阵哨声响起,两声铃声和一声锣声响了起来。在一阵几乎将他们全煮熟了的蒸汽喷出后,两扇位于山脉中心的钢门打了开来。 门几乎随即卡住,几分钟之内,到处都是跳脚的林儒,互相指控这是对方的疏失。 泰索何夫。柏伏特一直利用空闲的时间计划之后的生活,只要这段冒险结束、所有的恶龙都被消灭(他试着用比较乐观的角度来看)。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他的溪谷矮人朋友赛斯顿,和他待在帕克塔卡斯消磨个几个月。因为溪谷矮人的生活对他来说算得上相当有趣,他知道只要别吃他们煮出来的食物,他可以和他们和平共处。 只是泰索何夫一踏进别管它山,他便立刻改变了主意,想做的第一件事成了立刻来这里找侏儒报到。坎德人从没看过如此惊人的景象。他愣愣地站在原地。 浓修回头看着他。“相当惊人,对吧?——”他问。 “我不知道怎样形容这里。”费资本喃喃自语。 他们站在侏儒城市的正中央。城市建造在一个死火山口之中,光是半径就有几百尺宽,高度将近一里。整座城市沿着火山口建造。芬斯抬头往上看……再往上,再往上……还要往上…… “这里大概有几层楼高?”坎德人的脖子快要伸断了。 “三十五——” “三十五层楼高利”泰斯惊讶地重复。“住在顶楼不就倒霉了? 这样得爬多少层阶梯啊?“浓修吸吸鼻子。 “我们早就舍弃了这种原始的装置。”他比着手势,“如果你不介意看看这些我们所制造出来的可怕科技成果吧——” “我看到了。”泰斯把视线重新技回地面。“你们大概正准备打一场大规模的仗。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多的投石器——”坎德人硬生生吞回去接下来的话。正当他看着时,一声哨音响起,投石器把一个林德射出去。泰斯看见的并不是武器,而是一种取代楼梯的装置! 大厅的最底层放满了投石器,几乎含括了每一种株儒制的投石器。有弹簧做的、十字弓形的、蒸汽机驱动的(还在实验阶段,他们在调整水的温度。)投石器上下左右缠绕着数百里长的绳索,每一条绳索都连接着某种齿轮和机械装置,发出机器运转的声音。 地板、墙壁、投石器上尽是各式各样的拉杆,成群结队的侏儒正努力地拉上拉下。 “我想,”费资本听起来十分的无奈,“这个检验室应该不会在一楼吧?” 浓修摇摇头。“检验室在十五楼——” 老法师发出一声心碎的叹息。 坎德人听到一阵令人牙龈发酸的声音。 “啊,他们准备好了。快来——”浓修说。 泰斯快快乐乐、一跳一跳地跟在他后头,走向一个巨大的投石器。一名侏儒不耐烦地向他们打着手势,比了比后面一长串正排队等候着的侏儒。泰斯跳上了投石器,满怀期待地看着天空。他可以看见许多株儒从各楼层往下看,身旁环绕着各种机器、齿轮和说不出名字的装置,最容易分辨的是一种挂在墙壁上、类似棒子的东西。浓修站在他旁边,皱着眉头。 “敬老尊贤,年轻人,所以赶快离开让老人家坐上来。”他以他惊人的力量将泰索柯夫从位置上拉下来,“魔法师优先——” “喔,没关系啦!”费资本抗议,一个不小心,往后跌进团绳子里。“我——我好像想起了一道可以让我飞到上头去的法术,浮空术,那是怎么施——施展?给我几分钟想一想……” “一直叫我们快一点的是你那——”浓修生气地看着老法师,后头排队的殊德开始鼓噪起来,彼此推挤。 “啊!拼了啦!”老法师大吼,让步爬过座位里,浓修在一边帮着。负责发射投石器的株儒喊了一具不知道什么话。 浓修指着上面,喊回去。“第十五层!” 技师走到五个拉杆之前,这里延伸出几近无限长的绳子。费资本哀怨地坐在投石器上,挣扎着要回想起他的法术。 “预备!”浓修大喊,把泰斯拉离投石器,好让他能看得更清楚,“用不了多久,技师就会给我们信号,对——就是这个信号——” 技师拉了拉一条绳子。 “那有什么用?”泰斯插嘴。 “这条绳子连接到第十五层的一个钟上,告诉他们有人要上来——” “万一钟没响怎么办?”费资本大声地问。 “会有第二个钟声提醒他们第一个钟没有响——” “钟声没响底下会怎么应变?” “就啥也不做。那是第十五层的事,不是你的问题——” “万一他们不知道我要来了,这就变成我的问题片资资本大喊。”难不成要我就这样跳过去给他们一个惊喜吗?“ “啊!”浓修骄傲地说,“我跟你说——” “我不玩了……”费资本表示。 “不,等等。”浓修说,说话速度因为紧张而越来越快。“他们准备好了——” “谁准备好了?”费资本愤怒地问。 “第十五层!他们把网子放出来了,你知道——” “网子!!!”费资本脸色发白,“够了!”他一只脚踏了出去。 但在他逃出去之前,技师已经伸手拉下了第一根拉杆。一阵机械运转声后,投石器开始在轨道上移动。运转的震动又把费资本摔了回去,帽子遮住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泰斯大喊。 “他们正在就发射位置。”浓修大喊。“经度和纬度已经计算妥当,可以把乘客发射到预定的位置——” “你给我说清楚网子是怎么一回事?”泰斯扯开喉咙大吼。 “法师会飞上第十五层——喔!我向你保证,相当的安全——我们做过研究,事实上,研究结果证明了飞行比走路还要安全——等他飞到了轨迹的最高点,正要开始落下时,第十五层会伸出一张网,像这样抓住他”依修用一只手示范,啪的一声抓住一只蚊子,“然后把他丢——” “这时间可得算得很准罗!” “时间铁定准,因为我们研发出一种钩子来进行这项艰巨的任务,不过,”浓修嘟起嘴,皱眉说,“有些时候是投石器会出现误差,不过我们有个委员会——侏儒拉下拉杆,费资本尖叫着飞上天空。 “喔哦!天哪!”浓修瞪着天空。“看来——” “什么?什么?”泰斯大叫着想要看清楚。 “网子又太早打开了——”浓修摇摇头,“第十五层今天一天已经发生了第二次,这可得提案到安全网公会去讨论并且不能让它再度发生——” 泰斯张大嘴,看着费资本的身影划过天空,借着投石器巨大的力量不断地往上飞。刹那间,坎德人终于懂了浓修在说些什么。 第十五层的网子并没有在法师飞过第十五层之后张开而是在费资本飞越之前就张开了。费资本像是被打扁的苍蝇般贴在网子上。 有短短的一瞬间,他手脚并用地小心抓着网子、然后、就掉了下来。 钟声和锣声齐鸣。 “别告诉我——”泰斯哀怨地说。“那就是网子失效的警告声。 “你猜对了,但不用太紧张(自鸣得意地笑着)”浓修咯咯笑道,“因为这个警铃会触动第十三层的网子,正好可以——哎啃,看来好像迟了一步,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第十二层——” “快想想办法!”泰斯尖叫道。 “别穷紧张好不好!”浓修生气地说。“不然我根本没有机会说完我刚刚正要提到的最后后备安全系统,喔,来啦——” 泰斯惊讶地看着第三层墙壁上伸出了六个大筒子,底部打开来,掉出无数的海绵,铺在第一层的广场上。这是为了——显然的——预防所有的网子都没有接到。很幸运的,第九层的网子没有失效,正巧来得及将法师捞起,之后网子随即收拢,把他甩到一个阳台上,侏儒们听见他不停的咒骂声,有点不大敢放他出来。 “这下全部妥当!该你了。”浓修说。 “最后一个问题!”泰斯坐在座位上对着浓修大喊。“万一这个后备安全系统也失效了怎么办?” “好问题——”浓修高兴地说,“如果这些海绵掉下来不够快,那么另一个警铃公响起,将一大桶水倒到广场中央,然后呢——正好海绵这时候也该倒了下来——要擦干净地上的血迹就很简单了——”技师拉下了拉杆。 泰斯原本以为可以在这个检验室中看到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但是他出乎意料之外地发现这里一片空荡。整间房间的照明是借由洞壁上凿出的小洞引进外面的阳光(这个简单实用的装置是由来访的矮人提出的建议。他叫这个“窗子”,侏儒对它感到十分自豪。)这里有三张桌子,中间的那张放着他的胡帕克杖,还有那颗龙珠,许多侏儒挤在这张桌子四周。 它恢复了正常的大小,芬斯发现外表看来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不过就是颗圆圆的水晶球,球内有着浓浊的色彩不停地旋转着。 一位年轻的索兰尼亚骑士正一脸不耐烦地看守着这颗龙珠。一见到陌生人接近,他的神色随即大变。 “别紧张。”浓修安抚那个骑士,“这些是刚萨爵士回信中提到的那两个人——”浓修一边说话,边领着他们到了中间那张桌子旁。一看到龙珠,侏儒眼睛便为之一亮。 “一颗龙珠!”他快乐地喃喃道,“经过了这么多年——” “什么那么多年?”费资本停在桌子前一段距离的地方,突然问。 “你知道嘛!”浓修解释,“每个侏儒一生下来就有一个终生的志愿,而后一辈子都将以此做为努力的目标,而我的志愿就是要研究这个龙珠——” “可是龙珠已经消失了几百年!”泰斯难以置信地说。“根本没有人知道还有这玩意儿了!怎么会是你的终生志愿?” “喔,我们知道的。”浓修回答。“因为这本来是我祖父的终生志愿,也是我父亲的。他们俩人生前都没有机会看过龙珠。本来我也担心自己也会落入同样的下场,龙珠终于出现了,我终于可以让我的家族在死后得到安息——” “你是说,如果没有完成这个终生的志愿,死后便会——呕———不得安息?”泰斯问。“但你的父亲和祖父——” “也许是这样的,”浓修伤心地说,“不管他们是在哪里——天哪!” 龙珠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它开始发出许多种不同颜色的光亮,仿佛开始恐惧不安。 费资本边念着奇怪的咒语、边走上前把手放上去。龙珠立刻变成黑色。费资本回头扫视着整个房间里的人一眼,神情肃杀得连泰斯都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骑上立刻扑向前。 “快离开!”法师用震耳欲聋的声音说。“每个人都给我离开!” “我的任务是不能离开这里,我不准备——”骑士伸手拔剑。 费资本喃喃念了几个字,骑士立刻软瘫在地上。 侏儒们飞快地离开了这间房间,只剩下浓修呆呆地站着,双手不停地翻动,面露痛苦的表情。 “快点,浓修!”泰斯催促着。“我从来没看他这样子过。我们最好照着他所说的做。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他很可能会把我们变成溪谷矮人或是其他可怕的东西!” 浓修浑身无力的让泰斯带着他走出房间,正当他回首想看最后一眼时,门轰然关上。 “我终生的志愿——”侏儒哀叫着。 “我相信它没事的。”虽然连自己也不确定,但泰斯还是这样说了。他不喜欢刚刚费资本脸上的表情,事实上,那根本就不像费资本!或是任何泰斯会想要认识的人! 泰斯感觉到一阵寒意,像是肚子里打了个结。保儒们窃窃私语,斜既着他。泰斯勉强吞咽着口水,想消去口中的苦味。接着,他把浓修拉到一边。 “浓修,你研究龙珠有没有什么心得?”泰斯低声问。 “呃?”浓修若有所思地说。“我发现了其中藏有某种东西——或是说是看起来有— —因为只要我一注视着它,就什么也看不见,我一想要离开,突然之间就会看见那团雾中出现了一些字——” “字?”泰斯急迫地插嘴。“是什么字?”浓修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阴郁地说,“因为我看不懂;也没有人看得懂,即使是我们的外国语言公会——” “也许是咒语。”泰斯自言自语。 “是的!”浓修难过地说,“这也是为什么我决定——” 仿佛有什么东西炸了开似地,大门飞散开来。 浓修害怕地转过身。费资本站在门口,一手拿着一个小黑袋,一手拿着手杖及泰柬柯夫的胡帕克权。浓修冲进房间中。 “龙珠!”他尖声叫着,沮丧中竟然说完了一句话。“你拿走了!” “是的,浓修。”费资本说。 法师声音听来十分疲倦,泰斯仔细观察后,发现他精疲力竭。 他的皮肤泛灰,眼睛眯成一条缝,全身的重量都倚在手杖上。“跟我来,孩子。”他对侏儒说,“别担心。你的心愿会达成的。不过现在我得先将龙珠带到圣白石议会上去才行。” “和你一起去?”浓修惊讶地复诵。“去议会!”他兴奋地握住双手,“也许有人会要求我做个报告,你认为——” “我也这么想,”费资本回答。 “马上来,给我一点时间打包行李,我的论文呢——” 浓修冲了出去。费资本转头一看,刚好看见其他的侏儒蹑手蹑脚地想摸摸他的手杖。他皱眉警告着他们,侏儒们立刻跑进检验室里。 “你发现了什么?”泰斯有些迟疑地走近费资本。老法师似乎被黑暗的气息所包围。 “侏儒没有做什么吧?” “没有,没有。”费资本叹口气。“他们运气很好。因为这颗龙珠仍能运作,而且威力非常强大。很多事将系于少数几个人的决定——也许包括整个世界的命运。” “你是什么意思?议会不会做出决议吗?” “你不明白的,孩子。”费资本温柔地说。“等等,我想休息了。” 法师坐下来,靠着墙壁。他摇摇头,继续说道。“我把所有的意志力集中在龙珠上,泰斯。喔,我不是要控制龙类。”他看见坎德人的眼睛睁大,又补上一句。“我瞥见了未来。” “你看见了什么?”泰斯迟疑地问着,但从法师严肃的表情里,他不太确定自己想要知道答案。 “我们的眼前有两条路。如果我们选择轻松的那条,那么起初一切看起来都会完美无缺,但最后黑暗将会降临,永远没有第二次机会。如果我们选择另外一条,路途将会无比艰辛。而且会牺牲掉我们所深爱之人的性命,好孩子。更糟的是,可能还有人会因此出卖自己的灵魂。但,唯有借着这些可怕的牺牲,我们才能看见希望。”费资本闭上眼睛。 “这跟龙珠有关?”泰斯颤抖着问。“是的。” “你知道我们要怎——怎么样做……才能走上那条黑——黑暗的道路?”泰斯害怕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知道!”费资本低声回答。“但选择权并不在我的手上。这得看其他人。” “我明白了。”泰斯叹息着说。“那些重要的人,我想。像是精灵贵族、国王和骑士。” 突然他脑中响起费资本说过的话。我们深爱着人的性命。 突然间,泰斯的喉咙像是被什么给硬住了一般。他用手捂住脸,这场冒险开始变得一点也不对劲!坦尼斯上哪去了?卡拉蒙呢?漂亮的提卡呢?他试着避免去想起他们,特别是在那场恶梦之后。 还有佛林特——我不应该抛弃他自己一个人离开的,泰斯伤心地想。他可能会死掉,搞不好他已经死了!我们深爱着人的性命!我从没想过我们之中会有人死掉——从不曾认真地想过。我总是认为,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一定可以克服所有困难!但现在,我们四散在各地。一切都不对劲了! 泰斯感觉到费资本摸着他的马尾,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特征。 有生以来第一次,小坎德人开始觉得自己害怕、无助,不知所措。 法师疼爱地抱紧地。泰斯把小脸埋进法师的袖子里,放声大哭。 费资本温柔地轻拍他。“是的!”法师重复道,“正是那些重要的人。”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至白石议会·重要的人 至白石议会在十二月的第二十八天召开,索兰尼亚的人们管这一天叫作“饥荒之日” 用以纪念祖先在大灾变后的第一个冬天所遭逢的苦难。刚萨爵士认为圣白石议会在这个以禁食和祈祷为主的日子召开,是非常恰当的。 大军开拔至帕兰萨斯已经一个月了。刚萨从城里得到的消息并不乐观。事实上,他今早才刚收到一个急件。他重复看了两次,沉重地叹口气,将那张纸塞进腰带。 圣白石议会最近只召开过一次,是为了精灵难民们抵达南亚苟斯。恶龙军团出现在北京兰尼亚所召开的。议会的召开通常需要经过几个月的策划,好让包括有投票权的,和只有出席权的每个成员都能够出席。有投票权的包括索兰尼亚骑上,林儒、丘陵矮人,黑皮肤、以航海维生的北亚苟斯居民代表,还有一个居住在圣奎斯特的索兰尼亚骑士代表。只能出席提供咨询的则包括精灵,高山矮人,坎德人。这些成员被邀请来表示意见,但不具投票权。 第一次的议会实际上进行得并不顺利。种族之间的旧日冲突再度被搬上台面。高山矮人的代表雅曼。卡拉斯以及丘陵矮人的代表邓肯。汉摩拉,都必须加以严密地看守,否则旧日的流血冲突可能会重演。阿尔瀚娜。星光代替父亲出席,成为西瓦那斯提的代表,在整场会议中都拒绝表示意见。阿尔瀚娜的出席纯粹是因为奎灵那斯提的波修士也出席了。她担心人类和奎灵那斯提精灵结盟,因此打定主意从中破坏。 其实阿尔瀚娜根本不需要担心。人类与精灵间的不信任感由来已久,双方只是出于礼貌而交谈。连刚萨爵士振奋人心的演讲;演讲中他呼吁“团结才能带来和平,一旦分裂,希望就此终结!”也没有感动太多人。 波修的回应是将龙类的出现全部怪罪到人类头上。因此,人类应该自行解决这场灾难。在波修士表明了立场之后,阿尔瀚娜立刻起身离开,西瓦那斯提精灵所抱持的态度再也无庸置疑。 高山矮人雅曼。卡拉斯宣称他的同胞愿意帮忙,但必须等到卡拉斯神锤出现,高山矮人才能够统一,刚萨被迫忽略掉这股力量。 事实上,唯一热心提供帮助的是坎德人的酋长,克朗困。西唢那。 但只要尚存有一丝理性的国家,对坎德人军队的‘协助’都必然敬而远之,因此大家只是礼貌性地一笑置之,背后却交换着害怕的眼神。 因此,第一次的会议就这样毫无进展地解散了。 刚萨对第二次的会议抱持着很高的期望。这颗龙珠的出现,带来了许多新的契机。两族的精灵代表都已莅临。包括了身旁跟着一个据说是帕拉丁人类牧师的太阳咏者。刚萨由史东那得知许多有关伊力斯坦的事情,因此他非常渴望见到他。但究竟由谁代表西瓦那斯提,刚萨就不大能确定了。他推测出席的代表将会是那名与阿尔瀚娜订婚的贵族,因为阿尔瀚娜的神秘失踪,可能将由他暂代她的位置。 精灵们两天前就抵达了圣奎斯特。他们将营帐搭建在原野之中,亮丽的丝质旗子随风飘扬,和灰暗的天空构成强烈的对比。 他们是唯一参加的外来种族。因为议会来不及派信差去通知高山矮人,而丘陵矮人又和恶龙军团陷入生死恶斗中,没有信差可以抵达他们的领土。 刚萨希望这次会议能让精灵和人类团结起来,一同抵抗恶龙军团的威胁,将他们赶出安塞隆。可惜会议还没开始,他的希望就破灭了。 刚萨再看了一遍帕兰萨斯军队所送来的报告,离开了营帐,希望最后确定一次,即将召开会议的圣白石大草原已一切就绪。 他的管家威尔斯,冲到他身后。 “大人!”老人气喘吁吁地说。“快回去。” “什么事?”刚萨问。但老管家一口气喘不过来,说不出话。 索兰尼亚骑士叹着气,走回营帐中。他发现麦可爵士着全套盔甲,紧张得不停踱步。 “怎么搞的?”刚萨瞥见年轻骑士的难看脸色,心立刻一沉。 麦可快步走上前,抓住刚萨的手臂。“大人,我们收到了消息——精灵们准备要索回龙珠。如果我们不给,他们将不惜宣战来夺回龙珠。” “什么?”刚萨不可置信地说。“宣战?对我们?这太荒谬了! 他们不能——你确定吗?这个消息有多可靠?“ “恐怕相当可靠,刚萨爵士。” “大人,我向您介绍,这位是伊力斯坦,帕拉丁的牧师。”麦可说。“我刚刚没有先介绍他,这实在太失礼了。请原谅我因为这震惊的消息而失了分寸。” “我听过许多关于你的事,先生。”刚萨爵士对那名男子伸出手。 刚萨好奇地打量着伊力斯坦,他也不确定自己期待的帕拉丁牧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多半会是个因为埋首钻研而变得苍白、瘦弱,双眼光神的学者。但刚萨实在没有预料到竟是这样一个高大、壮硕,可以和最精锐的骑上一起上马作战的男子。他的脖子上挂着帕拉丁的护身符,一面刻着龙的白金护身符。 刚萨想起了史东所告诉过他的事。包括了牧师试着说服精灵和人类合作的那一段。伊力斯坦疲倦地笑了笑,仿佛看穿了刚萨的想法。他的回答因此也冲着这些问题而来。 “没错,我失败了。”伊力斯坦承认。“我也只能说服他们来参加这个会议,但他们来此的目的,很遗憾,恐怕只是为了向你们送上最后通谋:把龙珠还给精灵,不然就准备一战。” 刚萨瘫在一张椅子中,无力地挥手示意其他人跟着入座。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是张摊开的安塞隆地图,阴影的部份代表了恶龙军团的占领区。刚萨的视线落到地图上,突然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地上。 “我们不如现在就放弃!”他大吼。“送一封信通知龙骑将:‘不需要劳您大驾。我们自己就可以替你打理得干干净净!”’他愤怒地把刚刚收到的消息丢在桌子上。 “你们看!这个消息是从帕兰萨斯来的。那里的居民坚持骑士们必须离开城内。帕兰萨斯城的人正在和龙骑将谈判,骑士的出现‘严重的混淆了他们的立场’,因此他们拒绝提供任何援助,为数上千的帕兰萨斯军队就在那边袖手旁观!” “德瑞克爵士在做些什么,大人?”麦可问。 “他和骑士们,还有上千的步兵,以及那些从索提尔来的难民,正固守在帕兰萨斯南方的法王之塔。”刚萨疲倦地说。“它正好俯瞰敏加山脉唯一的隘口。我们暂时叮以保护帕兰萨斯,万一恶龙军团通过那里……”他陷入沉默。“该死!”他低声说,轻轻地用拳头捶向桌面,“只要两千的兵力就可以死守住那个隘口! 这些笨蛋!这票精灵又在这个时候凑热闹!“他对着精灵的营帐比着手势。 刚萨叹口气,手捂着脸。“那么,你的意见,牧师?” 伊力斯坦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回答。“米莎凯的白金碟上记载着,邪恶的本质就是会自相残杀。因此他们注定失败。”他把手放在刚萨的肩膀上。“我不知道会议的结果会如何。引领我的神扯并没有告诉我答案。也许连她们也不知道;整个世界处于平衡之中,只有我们的决定能改变它。我只知道一件事:你进入会场后,不要抱持着注定失败的想法,因为这将会是邪恶的第一个胜利。” 说完,伊力斯坦静静地离开了帐篷。 牧师走了之后,刚萨沉默不语地坐着。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他想。连晚风也已平息,浓密的乌云低垂暮,让宣布一天开始的号角声也显得平板僵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麦可正在慢慢地收好那些散落满地的地图。 刚萨抬起头,揉操眼。 “你觉得怎么样?” “关于什么?精灵吗?” “是那个牧师。”刚萨看着营帐的人口说着。 “他的确不是我们所以为的那种人。”麦可回答,视线跟随着刚萨的眼光。“反而更接近我们所听过的传说,那些曾在大灾变前引导骑上的牧师。他并不像一些骗吃骗喝的家伙。伊力斯坦是那种会在战场上跟随你身边,一手带来帕拉丁的祝福,一手以针头锤作战的那种人。他身上戴着自从天神遗弃我们之后就没人看过的护身符。但他真的是个牧师吗?” 麦可耸耸肩。“单单只是一个护身符可没有办法说服我。” “我也同意。”刚萨站起身,走向营帐的开口。“也该是时候了。待在这里,麦可,这样一有动静,你才会知道。”他准备要离开,在营帐的门口停步。“这真奇怪,麦可。” 他前南地说,眼光看着伊力斯坦,从这个距离看来,他不过是个小白点。“我们一直向神寻求希望,有着信仰,而不相信任何的魔法。但是我们现在却转而寻求魔法所带来的希望,真正的信仰要来帮助我们时,我们反而怀疑它。” 麦可爵士没有回答。刚萨摇摇头,漫步走向圣白石大草原。 正如同刚萨说的,京兰尼亚的人民始终对神祉十分虔诚。很久以前,在大灾变之前,这片童白石大草原曾经是圣地的中心。 圣白石的景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吸引着无数人的注意。伊斯塔的教是曾经亲自祝福它,宣布这个神圣的圣白石只属于伟大的神明,凡夫俗子是不能够碰触它的。 即使在大灾变后,旧神明的信仰消失之后,这片草原仍被视为圣地。原因也许是因为连大灾变都不能影响这里。据说当天上降下巨大的山脉时,圣白石周围的地面完全碎裂,但呈白石本身却丝毫无损。 巨大圣白石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敬畏之情,即使是现在也没有人敢靠近、甚至触摸它。它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力量,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圣白石附近总是四季如春。无论天气如何严寒,那片草原始终翠绿。 虽然刚萨的心情十分沉重,但一走进这片草原,呼吸到它清新的空气,他立刻便能放松下来。曾有那么片刻间,他感觉到伊力斯坦的手再度搭着他的肩,为他带来内心的平静。 他很快地打量着四周,一切都已就绪。巨大的木制椅子,有着精心雕刻的椅背,早就放在翠绿的草地上。五名议会中有投票权的代表,位置在圣白石的左侧,三名咨询代表的位置在右侧。 前面是根据骑士规章设置的旁听席,擦得发亮的椅子正对着圣白石及所有的议会成员。 许多的见证人已经到了,刚萨注意到。绝大多数与太阳咏者及西瓦那斯提族的精灵一同前来的精灵们已经开始人座。这两族彼此仇视的精灵们坐得十分靠近,和其他入座的人类间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每个人都静静地坐着;有些人在纪念这个饥荒之日;其他人,像是并不纪念这个饥荒之日的林懦们,正赞叹地看着四周。第一排的位置是保留给议会的贵宾,或是准备在大会中致词的演说者。 刚萨看见了咏者面色凝重的儿子波修土带着一群精灵战士走了进来。他们坐在最靠近前面的位置。刚萨想起伊力斯坦,不知道他坐在哪里。他想要找他谈谈。他对于那男子所说的话印象深刻(即使他是个行骗的江湖郎中),他希望有机会能够再听到那些话。正当他徒劳无功地搜寻伊力斯坦之后,他发现最前排坐了三个奇怪的家伙:一个带着软趴趴帽子的老法师、他的坎德人朋友、以及他们从别管它山脉带回来的侏儒。这三个人昨夜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刚萨被迫将注意力转回到圣白石上。议会的咨询代表开始入座。来的只有两个人:代表西瓦那斯提的奎那斯,以及代表奎灵那斯提的太阳咏者。刚萨姆奇地观察着咏者,因为他是克莱思上少数见识过大灾变的生物。 咏者看来苍老得令人同情。他的头发灰白,脸上满布皱纹。 不过等他就坐之后,开始观察旁听席时,刚萨注意到他的眼神依旧炯炯有神。变那斯则是坐在咏者的身边。刚萨认得这个精灵,他和奎灵那斯提的波修上一样顽固、骄傲,但袂乏波修士拥有的聪明才智。 至于波修士,刚萨觉得他也许有一天会学着喜欢这个咏者的长子。波修士有着每个骑上所欣赏的特质,只有他的坏脾气是个例外。 刚萨的观察被打断了,因为此刻是有投票权代表人座的时间了,刚萨得坐到位置上才行。先走进来的是莫。卡——松,北亚苟斯的代表,一个肤色黝黑,有着铁灰色头发和粗壮臂膀的男子。接着进来的是赛顿。冯沙尔,圣奎斯特殖民地的代表,最后则是刚萨爵士,京兰尼亚骑上的代表。,坐定之后,刚萨最后打量了四周一次。巨大的圣白石在他身后闪耀着奇异的光芒,今天太阳看来将不会出现。圣白石另一边坐着的是咏者,旁边坐着的是奎那斯。在他们对面,面对议会的是坐在长凳上的见证人。坎德人有点畏缩地坐着,小脚不停地前后摆动。林德则是不停地翻阅着一大堆的报告;刚萨打了个寒颤,希望能有时间要求他整理出个浓缩版。老法师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刚萨一个手势,两个骑士走进来;拿着一个木箱和金制的台座。众人看见龙珠进场,都沉默不语。 骑上停下脚步,站在呈白石的兵正前方。在这里,一名骑士把台座放在地上,另一名则放下箱子,小心地拿出直径大约有两尺宽,恢复成原来大小的龙珠。 群众中传来一阵低语声。太阳咏者皱着眉,不安地变换坐姿。他的儿子,波修士转身对身后的精灵贵族吩咐了几句。刚萨注意到,精灵们都携带着武器。以他对精灵有限的认识而言,这不是个好征兆。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下去。会场秩序恢复后,刚萨。钨斯。威斯坦爵主宣布, “圣白石议会正式开始。” 两分钟后,连泰索柯夫也看得出来,状况实在一团糟。刚萨爵士还来不及说完欢迎词,太阳咏者就站了起来。 “我要说的很简单。”精灵领袖用可以和他头上铁灰色乌云相媲美的声音说,“西瓦那斯提,奎灵那斯提还有卡冈纳斯提精灵在龙珠被偷走之后,立刻召开了一次会议。这是自从园墙战争之后,三族的精灵第一次会面。”他暂停,加强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接着他继续。 “我们决定舍弃彼此不同的立场,一致同意龙珠属于精灵。 而非人类或是任何其他种族。因此,我们来到圣白石议会,要求把龙珠归还给我们。我们保证会将龙珠带回我们的领土,好好地守护它,直到如果有这么一天,需要用到它的时机来临为止。“ 咏者坐下来,黑色眼眸扫视全场,原先的静默被窃窃私语的声音打破了。其他的议会成员,坐在刚萨爵士旁边的代表纷纷摇头,脸色非常凝重。北亚苟斯的代表对刚萨爵士耳语,握紧拳头强调他说的话。 刚萨爵士,倾听了几分钟之后,站起身来回应。他的发言十分冷静,对精灵们十分客气。但字里行间,骑士们表明了宁愿一死也不会交出龙珠的坚定立场。 咏者非常明白这些华丽词藻中所表明的毫不退让的立场,他起身回应。他只说了一句话,这让所有的旁听者都站了起来。 “那么,刚萨爵士。”咏者说,“精灵们直布从此刻开始,我们正式宣战!” 人类和精灵们全冲向放在圣白石之前胸龙珠,里面白色的浓雾静静地转动着。刚萨不停地叫喊,用剑柄敲击着桌面,意图恢复秩序。咏者对他的儿子用精灵语说了几句话,最后终于恢复了秩序。 整个气氛沉陷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况当中,刚萨说话,咏者回答。咏者说话,刚萨回答。黝黑皮肤的讨海人按耐不住,老实不客气地批评了精灵。西瓦那斯提的代表把怒气转换成尖酸刻薄的话。几名骑上离开了会场、全副武装地回到现场。他们站在刚萨身边,手放在剑柄上。波修士带领着的精灵们站起来,包围住自己的领相。 法修手中紧握着稿子,开始明白已经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了。 莱索何夫无助地四处搜寻伊力斯坦。他希望牧师会出现,伊力斯坦可以让这些人冷静下来,不然罗拉娜也可以。她在哪里? 精灵们冷冷地告诉他,他的朋友们没有任何的消息。她和她的哥哥消失在荒野中。我不应该离开他们的,泰斯想。我不应该在这里的。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疯狂的老法师要带我来?我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也许费资本可以做点事?泰斯满怀希望的看着法师,但费资本竟然睡着了! “求求你,醒过来!”泰斯恳求着,摇摇他的手。“总得有人做些什么!” 就在那一刻,他听见刚萨爵士大喊:“龙珠绝对不是你们的! 罗拉娜小姐在沉船前本来是要把它带给我们的!你们试着要用暴力把它留在亚苟斯,你自己的女儿——“ “不要提到我的女儿!”咏者以低沉、沙哑的声音说。“我没有女儿!” 泰索何夫体内仿佛有什么束缚断掉了。罗拉娜与看守龙珠的邪恶巫师战斗时的混乱记忆再度浮现脑海,罗拉娜和龙人搏斗,罗拉娜瞄准白龙射出箭失。当他濒临死亡时,是罗拉娜温柔地照料他。她这么努力地试着拯救他们,没想到竟被自己的同胞所唾弃,在她牺牲了这么多…… “闭嘴!”泰柬何夫听见自己扯开喉咙大喊。“全都给我闭嘴! 听我说!“ 他惊讶地发现,所有的人真的安静下来,瞪着他。 现在他有了听众,泰斯不知道该对这些重要人物说些什么。 但,他知道有些话他非说不可。毕竟,他想,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读到了有关这些该死的龙珠的记载。他吞咽着口水,走向圣白石,以及那两群彼此怀着敌意的人群。他觉得他从眼角瞥到费资本在帽子底下偷笑。 “我——我……”坎德人口吃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阵突如其来的灵感拯救了他。 “我要求代表我的同胞。”泰索何失骄傲地说,“以咨询代表的身份出席。” 坎德人把马尾巴甩到肩膀上,站在龙珠前方。他抬起头,可以看见巨大的圣白石。泰斯看着那块石头,颤抖着,很快地把视线转移到刚萨和太阳咏者的身上。 然后,泰索何夫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他开始害怕得发抖。他——泰索何夫。柏伏特,以前从来没有害怕过任何事情! 他可以毫不动容地面对恶龙,但他接着要做的事却真的把他吓坏了。他的手有如没戴手套去捏雪球般冰冷。他的舌头似乎肿了起来。不过泰斯已经下定决心,他得要继续不停地说话,让他们不会怀疑他将要做的事情。 “知道吗?你们从来没有认真地对待过坎德人。”泰斯开始说,他的声音在自己的耳中听来太过尖锐刺耳,“我不怪你们。 我想,我们本来就没有什坚责任感,我们也许好奇心太重了点——但是,我请问你们,没有了好奇,你们又怎么会有新的发现卢泰斯可以看见太阳咏者铁青着脸,连叫萨爵士都开始级民坎德人慢慢地接近龙珠。 “我们惹了很多麻烦,我想,但那不是有意的,有时候,我们会无意间拿走不属于我们的东西。但我们坎德人知道一件事泰索何夫开始飞快地奔跑。他运用速度和灵巧的身躯。躲过了每一只想要抓住他的手,几秒之内就拿到了龙珠。四周的脸孔开始模糊,许多人张大嘴,对他尖叫、大吼。一切都太迟了。 泰索何夫顺畅地一丢,把龙珠丢向巨大,闪耀着的圣白石。 那浑圆,闪亮的水晶球内部的颜色激动旋转着,仿佛在空中静止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泰斯甚至开始怀疑龙珠是不是有让自己漂浮起来的力量。不过这只是坎德人紧张的小脑袋里的幻觉。龙珠撞上岩石,碎成几千片至见的碎片。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一团白色的雾气控在半空中,仿佛想要重新聚合在一起。然后至白石大草原柔和,带着春天气息的风将它吹散了。 周围陷入了恐怖的宁静中。 坎德人站着,冷静地看着脚底下的龙珠碎片。 “我们知道一件事,”他微弱的声音像是一根针打破了这片可怕的宁静,“我们应该要对抗恶龙,而不是互相残杀。” 没有人移动,没有人开口。咚的一声。 浓修昏倒了。 几乎像是被打破的龙珠一般,寂静被打破了。刚萨爵士和太阳咏者立刻冲向泰斯,一个抓到他的右边肩膀,一个抓住他的左边肩膀。 “你做了什么好事?”刚萨脸色铁青,他的眼神狂乱,抓住坎德人的手不断颤抖。 “你让我们都必死无疑!”咏者的手指像是猛禽般的深陷入坎德人的肌肤中。“你毁掉了我们唯一的希望!” “所以,他将是第一个死亡的人!” 高大,脸色阴沉的精灵贵族波修士低头看着编成一团的坎德人,手中的剑闪闪发亮。坎德人站在精灵国王和骑士之间,小脸苍白,神情充满了叛逆。当他犯下这个罪行的时候,他很清楚唯一的惩罚就是死。 坦尼斯看见我做的事情会不高兴的,芬斯难过地想。但至少他会听到我是英勇的牺牲。 “来,来,来……”有个睡意浓厚的声音说。‘股有人要死! 至少现在不会。波修士!不要乱挥那把到!会伤到人的。“ 泰斯从他四周的闪亮盔甲和人群之间看到了费资本;老法师伸着懒腰,跨过了昏死在地上的浓修,慢慢地走向他们。精灵和人类们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所通,让出一条路给他。 波修主转身面对费资本,他像是只暴怒的野兽,嘴角泛着白沫,他说的话几乎像是野兽的嘶吼。 “小心点,老头子,不然你的下场会跟他一样!” “我说不要乱挥那把剑!”费资本恼怒地说,伸出一只手指指向那把剑。 波修土哀号着丢掉他的武器。他紧抓住自己握剑的那只手,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的剑:剑柄长出了刺!费资本走到他身边,生气地看着他。 “你是个很好的年轻人,但是应该有人教你尊敬长辈。我说把剑放下的时候是认真的!下次你也许就会听我的话了!”费资本凶恶的眼神转向咏者。 “还有你,索拉斯特伦,活了快两百年。教养出了三个好孩子——我再强调一次,三个好孩子。不要跟我胡说人道什么你没有女儿。你有一个,而且她是个很好的女孩。比她的父亲要更明理,一定是继承了她母亲的血统。我刚刚说到哪里?喔,是的,你也养大了半精灵坦尼斯。你知道吗,索拉斯特伦,你的这四个小孩也许可以拯救这个世界。” “现在我希望每个人都坐在位置上。是的,你也是,刚萨爵士。来吧!索拉斯特伦,我会帮你的。我们这些老头于该团结起来才对。真可借你是这么蠢的一个大笨蛋。” 费资本在胡子之下喃喃自语,领着惊讶的咏者回到位置上。 波修士的脸孔因疼痛而扭曲着,由他的战士们扶持着他坐回位置。慢慢的,骑士和精灵们都坐了回去,彼此低声交谈——每个人都悲观地看着躺在圣白石底下的龙珠碎片。 费资本扶着咏者坐下,瞪了变那斯一眼,后者本来想要说些话,但随即决定还是闭上嘴比较好。老法师满意地走到圣白石前,泰斯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你,”费资本低头看着坎德人,仿佛从来不认识他,“去照顾那个可怜的家伙。” 他用手比着仍然昏迷不醒的浓修。 泰索何夫发觉自己的膝盖不停地发抖,他慢慢地走向浓修,在他身边跪下来。很高兴不用继续面对那些愤怒、充满恐惧的面孔。 “浓修。”他拍拍林德的脸颊、低声说,“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是指你那终生的志愿以及你父亲的灵魂。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费资本缓缓环顾着那群围观的人,把帽子推回头上。“没错,我要给你们上一课。你们每个人都该注意听,每一个人都是——别给我坐在那边一胜无辜样。那个坎德人”他指着泰索何夫,后者退缩了一下,“在他的可笑马尾巴下,拥有比你们这么多人集合起来更多的智慧。你们知道,如果这个坎德人没胆做他刚刚做的事,会发生什么事情吗?你们知道吗?很好,我会告诉你们。先让我坐下来……”费资本着急地四处寻找。“啊,是的,就是这里……”他满意地点点头,走了过去,坐在地上,背靠着神圣的圣白石! 骑士们害怕地深吸一口气。刚萨站起来,无法忍受这件亵读的事情。 “没有凡人可以接触这块圣白石!”他大喊着走向前。 费资本慢慢地转过头,打量着气呼呼的骑士。“你胆敢再叹唆一句。”老法师认真地说,“我就让你的胡子掉光光。给我坐下来闭上嘴!” 刚萨正准备要继续说下去,却被治法师威胁性的目光吓得一阵结巴。骑士毫无选择的只好回到位置上。 “我刚说到哪里了?”费资本皱着眉头。他四下望着,视线落到破碎的龙珠上。“幄,是的。我正要告诉你们一个故事。你们其中一方会赢得这颗龙珠。接着你们会带走它—— 不管是要‘保管起来’,还是要‘拯救世界’。的确,龙珠有拯救世界的力量,但你们得先知道怎么使用它才行。你们谁有这种知识?你们谁有这种力量?龙珠是古代最伟大、最厉害的法师们创造出来的。最最伟大的,你们明白吗?它是由黑袍和白施法师创造的,里面同时有善良和邪恶的本质。红饱法师用他们的力量将这两部份结合在一起。现在只有少数人有力量和能力了解这颗龙珠,找出它的奥秘,控制它的力量。非常非常少,而且,” 费资本的眼珠开始发亮,“在场没有一个人有这能力!” 四周一片沉寂,每个人都在专心地听着老人说话,他的声音大到可以掩盖住风声,驱散天上的乌云。 “你们其中一个会拿走龙珠已试着使用它,然后你们会发现大难临头。你们舍像坎德人砸破龙珠一般地被扯碎。至于什么失去的希望来着的,我告诉你们,这个希望早欣没有了,现在才又重获新生——” 一阵突然的风把老法师的帽子吹落,并且把它吹得四处乱飞。 费资本恼怒地大吼,低头向前拉起它。 正当法师弯下腰的时候,一道阳光穿透了云层。接着是一阵银色的闪光,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大地也被劈裂。 人们被那阵闪光弄得目眩,惊恐地眨着眼,看着眼前的恐怖景象。 圣白石被劈成了两半。 老法师趴在它前面,手中握着帽子,另一只手害怕地挡住头。 他的头上,穿透了他刚刚所坐的位置的是~柄纯锻打道的武器。 它是被一个黑色皮肤,银色手臂的男子掷出来的,他走向前,站在它旁边。他身边有三个人:一个穿着皮甲的精灵女子,一个满脸白胡子的老矮人,还有伊力斯坦。 在众人面面相&的死寂中,肤色黝黑的男子伸手从碎石中拿起了那个武器。他高举着它,在正午的阳光下,这柄武器银色的尖端反射着耀眼的光芒。“我是泰洛斯。艾昂菲尔德。”男子用低沉的声音大喊。“我过去一个月都在铸造这个!”他摇晃着手中的武器。 “我从银龙纪念碑地下深处的井中提炼出融化的银。借着天种偶与我的银臂,遵照着传说铸造了这些武器。我将它带给你们,带给全克莱恩的人们。我们终于可以团结一致,击败那想要将我们陷入永恒黑暗中的无比邪恶!” “这就是亘古神兵屠龙格!” 泰洛斯说完,将长枪深深地插入地面。屠龙枪傲然挺立在龙珠的碎片之中。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意料之外的旅程 “我的任务完成了。”罗拉娜说。“我可以离开了。” “是的。”伊力斯坦慢慢地说,“我知道你离开的原因。”罗拉娜红着睑,低下头, “你要去哪里?” “西瓦那斯提。”她回答。“我最后看见他的地方。” “只不过是个梦——” “不,那不只是梦。”罗拉娜打了个寒颤。“那是真的,他在那里,他还活着,我一定得找到他。” “当然,亲爱的,也许你应该待在这里。”伊力斯坦建议。 “你说在梦中他找到了一颗龙珠。如果他真的找到了,他应该会来圣奎斯特才对。” 罗拉娜没有回答。她感到不悦而且不知所措,只能从刚萨爵士的城堡向外看。她和伊力斯坦、佛林特、泰索何夫都是刚萨的客人。 当他们离开圣白石大草原时,她应该和精灵们一起走的。罗拉娜的父亲求她与他们一同回到南亚苟斯。罗拉娜拒绝了。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是她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同胞的身边。 父亲没有强迫她,从他的眼中,她知道父亲听见了她所没有说出口的话。精灵们衰老的速度是以年来计算,不像人类是以天为单位。看起来,岁月在父亲身上似乎加快了脚步,就在她的眼前开始改变;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用雷斯林的双眼看着父亲,这个想法让她感到害怕。因为她给他带来的消息让他更加烦心。 吉尔赛那斯没有回来。罗拉娜也不愿告诉父亲他的儿子去了哪里,因为他和西悠瓦拉的旅程是充满了危险和死亡的。罗拉娜只能告诉父亲吉尔赛那斯还活着。 “你知道他在哪里?”咏者沉默片刻之后问。 “是的。”罗拉娜回答,“或者这样说——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即使我是他的父亲,你也不能告诉我?” 罗拉娜坚定地摇摇头。“不行,咏者,我不行。请原谅我。 但是当我们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都发誓不告诉别人。不告诉任何人。“她又强调一次。 “你不信任我——” 罗拉娜叹口气,眼神转向破碎的圣白石。 “父亲。”她说,“你和那些唯一可以帮助我们的人……几乎兵戎相见……” 她的父亲没有回答,但是,从他冷漠的道别和倚靠在他长子身上的动作来看,他很清楚地告诉罗拉娜,他只有一个孩子。 泰洛斯和精灵们一起离开。在他戏剧化地拿出屠龙枪之后,圣白石议会以绝对多数的优势,同意铸造更多这样的武器,并且团结克莱恩的所有种族对抗这股黑暗势力。 “目前——”泰洛斯宣布,“我们只有这几支屠龙枪,它们是我在一个月的时间内独力铸造的;我也带来了几把银龙们从古时候就保留下来的屠龙枪。不过我们需要更多—— 更多更多。我需要可以帮助我的人手!” 精灵同意提供人手帮忙铸造屠龙格,不过他们要不要参与战斗——“这个问题我们要再讨论讨论。”咏者说。 “不要讨论太久。”佛林特插嘴,“不然你可能得和龙骑将讨论了。” “精灵们自己会决定,用不着矮人多嘴。”咏者冷冷地说。 “而且,我们甚至不知道这些屠龙枪有没有用!传说中要拥有银臂的人才能铸造,里面也提到,铸造的过程中需要卡拉斯神锤。 神锤现在在哪里?“他问泰洛斯。 “即使我们有办法避过恶龙军团,神锤还是来不及带到这里。 古代的人们需要卡拉斯神锤,因为他们的技术不够先进。我的技术可以。“他骄傲地说。”你们也看见了长枪破坏那块岩石的威力。“ “我们比较想要看看它对龙有什么效果。”咏者说着。圣白石议会就此结束。刚萨最后提议将泰格斯送来的屠龙格先送到帕兰萨斯城的骑上那边去。 罗拉娜看着冬天萧瑟的万物,脑中掠过许多想法。刚萨说,山谷里很快就要下雪了。我不能待在这里,罗拉娜想,边把脸贴上冰冷的玻璃。 “我会发疯的。我已经看过了刚萨的地图。”她几近自言自语地说着。“我也记住了恶龙军团的位置。坦尼斯根本没办法抵达圣奎斯特。就其他找到了龙珠,他也不知道龙珠的危险性。我得警告他。” “亲爱的,别这么任性。”伊力斯坦温和地说。“如果坦尼斯不能安全地抵达圣奎斯特,你要怎么找到他?罗拉娜,照理讲”我不想讲什么道理!“罗拉娜跺脚大喊,生气地瞪着牧师。 “我已经厌倦了不断的讲理!我讨厌这整场战争。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她羞愧地说。 “可是我就是无法袖手旁观!” 虽然罗拉娜没有说出来,但她有着她自己的考量。那个人类女人,奇蒂拉。她在哪里?是和梦中一样,和坦尼斯在一起吗? 罗拉娜突然发现,她脑中此刻所浮现的是那场梦中,她死前所见到的最后景象——坦尼斯的怀中拥着奇蒂拉。 就在那一刻,刚萨爵士突然冲进房中。“喔!”他吃惊地看见伊力斯坦和罗拉娜。 “真是抱歉,希望没有打搅到你们!” “没关系,请进,”罗拉娜很快地说。 “多谢!”刚萨走进来,小心地关上门——之前先看看走廊上没有其他人。他走向窗边,加入他们。“事实上我本来就要和你们两人密谈。我本来派威尔斯去找你们。不过这样更好,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太好笑了,罗拉娜厌烦地想。在她前往刚萨城堡的路上,她听见的消息净是关于骑士团内部的政争、正慢慢地摧毁历史悠久的索兰尼亚骑士团。 罗拉娜震惊地听见刚萨转述史东的审判,罗拉娜决定出席骑士评议会为史东辩护。虽然一介女子出席评议会是前所未闻的,但这位充满活力的美丽女子为史东所做的辩护,令骑士们感到印象深刻。她身为精灵王族的身份,以及带来屠龙枪的功绩,都让她得到了很高的评价。——“。 甚至德瑞克的阵营留守的人物也很难找出她的错误来。不过,骑士们还是没有办法达成共识。指定代理阿佛瑞德爵士的是德瑞克阵营的死硬派;在辩护进行当中,麦可爵士更是摇摆不定。刚萨被迫要诉诸公投。骑士们要求先休会,之后再投票决定。他们准备今天下午重新召开会议。很显然地,刚萨刚从这个会议回来。 罗拉娜从刚萨的表情知道,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可是如果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小心? “史东被宽恕了吗?” 刚萨微笑着揉搓双手。“不是被宽恕,亲爱的。那会让人怀疑他是有罪的。这样不行。他是被宣判完全无罪!这是我强力运作的结果。我们不能够接受宽恕这种结果。他被正式授与骑士资格。他的指挥官资格已经获得正式授权。德瑞克有大麻烦了!” “我为史东感到高兴。”罗拉娜淡淡地说着,边和伊力斯坦交换着不安的眼神。虽然她喜欢刚萨爵士,但从她在王室中长大的经验来看,史东不过是一个权力斗争之下的棋子。 刚萨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冷淡,他脸色一沉。“罗拉娜小姐,” 他更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认为我把史东当作傀儡。坦白说吧,小姐。骑士团已经分裂成两个阵营:德瑞克一派,我一派。我们都知道一棵树被砍成两半之后会怎么样——两半都会枯萎而死。我们两派之间的斗争一定得赶快结束,不然就会以悲剧收场。现在,伊力斯坦和小姐您,因为我相信你们两人的判断,我让你们自己决定。你们已经认识了我,也认识了德瑞克。克朗加。你们选择由谁来领导骑士团?” “非你莫属,刚萨爵士。”伊力斯坦诚恳地说。罗拉娜点点头。 “我也同意。这场斗争对骑士团造成无比的伤害。我自己也亲眼目睹过。还有,从我看到的帕兰萨斯来的报告中分析,这也同样的让那边的守军不知如何是好。不论如何,我最关心的还是我的朋友。” “我明白,也很高兴听见你们这么说。”刚萨赞许地说,“因为这能让我更有把握开口要求依们帮我这个大忙。”刚萨握住罗拉娜的手臂。“我希望你去帕兰萨斯。” “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让我解释给你听。请坐下。伊力斯坦,你也是。我帮你们倒一些酒 ——” “我不想喝,”罗拉娜靠近窗边坐下来。 “好吧,”刚萨脸色灰暗。他把手放在罗拉娜的手上。“小姐,我们两人都明白政治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我要把我所有的棋子都摆在你面前。假设你愿意前往帕兰萨斯,教导那些骑士使用屠龙相。这是个合理的安排,因为少了泰洛斯,你和矮人就变成唯一两位了解屠龙格用法的人。让我们面对现实,矮人没办法使用那么长的屠龙枪。” 刚萨清清喉咙。“你将带着屠龙枪前往帕兰萨斯。更重要的,你将会带着评议会的无罪敕令,完全恢复史东的名誉。这会对德瑞克的野心造成致命一击。当史东穿戴上家传盔甲的那一瞬间,每个人都会知道评议会完全支持我。我应该考虑的是,德瑞克回来之后愿不愿意接受审判。” “但为什么是我?”罗拉娜坦率地问。“我可以教导任何人,比方像麦可爵士如何使用屠龙枪。他可以带着屠龙枪去帕兰萨斯,他也可以带敕令给史东——” “小姐——”刚萨爵士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对她耳语。“你还是不明白!我不能信任麦可爵士!我不能信任任何一个骑士!德瑞克已经被拉下了马,你可以这样说。但他还没有输掉这场决斗。我需要我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我需要一个看穿德瑞克真面目的人,我需要把史东摆在第一优先的人!” “我的确把史东的利益摆在第一优先。”罗拉娜冷冷地说。 “更甚于骑士团的利益之上。” “啊!别忘了,罗拉娜小姐,”刚萨站起来,亲吻着她的手,“史东唯一的利益考量就是骑士团。你想想,如果骑士团彻底瓦解,他会怎么样?如果德瑞克掌权之后,他会怎么样?” 当然,就像刚萨所预料的一样,罗拉娜终于还是同意前往帕兰萨斯。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开始每晚梦见坦尼斯在她离开这里之后才到达。不知有多少次,她差点想反悔,但她总会想到得面对坦尼斯,得对他解释她在史东最需要她的时候拒绝伸出援手。这让她难以下定决心改变主意。其次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对史东的关心。 这几个孤单的夜晚,当她无比想念坦尼斯的时候,脑中总会幻想他抱着那一头黑色卷发、褐色大眼,有着促狭微笑的人类女人,她感到无边的痛苦。 就连她的伙伴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伊力斯坦也离开了,精灵们派出信差通知他立刻前往南亚苟斯,他要求一名骑上护送。没有时间道别,信差抵达的一天之内,伊力斯坦和阿佛瑞德爵士的儿子:一个严肃,认真,叫做道格拉斯的年轻人;便出发前往南亚苟斯。罗拉娜和她的导师告别,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泰索何夫也面对着令人伤心的别离。 屠龙枪现身的兴奋,让每个人都忘了可怜浓修的终生志愿、如今已成了数千片躺在草地上的碎片。费资本除外。 老法师从坐着的地方站起来,走到深受打击的侏儒面前,浓修正两眼无神地看着地上的龙珠碎片。 “乖,乖,好孩子。”费资本说,“这不是世界末日!” “难道不是吗?”浓修太过伤心,竟然又再度说完了一句话。 “不,当然不是!你得要从正确的观点来看待这件事。拜托,你现在可有机会彻底地、从里到外地研究这颗龙珠了!” 依修双眼一亮。“你说的对。”他沉默一阵子后说,“事实上,我打赌我可以把它们黏——” “没错,没错,”费资本急忙说,但是浓修一个箭步冲向前,他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 “我们可以把每一片标上标签,你看嘛,然后可以画图表示每块碎片掉在地上的什么地方,然后——” “没错,没错。”费资本喃喃地说。 “别动,别动,”浓修煞有介事地把众人赴开。“刚萨爵士,小心你脚下的东西。没错,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彻彻底底地研究这颗龙珠了,我几个礼拜内就可以写出一份完整的报告——” 浓修和费资本把整个区域围起来,开始工作。接下来的两天中,费资本站在破碎的圣白石上,应该是在小心画着每块碎片捡起来之前的位置。(费资本画的图有一张还不小心跑到泰斯的包包里。泰斯后来才发现,原来是法师在和自己玩井字游戏时用的,而且还输掉了!) 浓修这时则是快乐地趴在地上工作,用标着号码、比碎片大的纸张包住碎片。他和费资本终于成功地把总数两千六百八十七片的龙珠碎片收集完全,放进篮子里,运回别管它山脉。 泰索何夫可以选择和费资本待在一起,或是和罗拉娜和佛林待一起去帕兰萨斯。这不是什么困难的选择,坎德人知道像精灵女子和矮人这样老实的两个家伙,一旦少了他是绝对活不下去的。但离开老朋友对他而言也不是件简单事。在船出航之前两天,他去拜访了侏儒和费资本。 再度惊险地登上了投石器后,他在检验室里找到了浓修。龙珠的碎片标着编号和标签,放在两张大桌子上。 “太有趣了!”浓修说得太快,差点咬到舌头。“因为我们分析过了外面的水晶非常奇异的材质跟我们以前看过的都不相同,这个世纪的大发现——” “你终生的志愿就这样得遂了吗?”泰斯插嘴,“你父亲的灵魂——” “获得安息了!”浓修立刻回答,马上回头工作。“很高兴你可以顺道来拜访如果你下次有机会再经过记得来找我玩——” “我会的。”泰斯微笑着说。 泰斯在楼下第二层的地方找到了费资本。(一个极为有趣的经验,泰斯只大叫了他所想到的楼层,接着便往下跳。网子飞出来,警铃大响,钟声同锣声大作。最后,泰斯终于在第二层被接住,正好在地上倒满海绵之前。) 费资本正在武器研发部,被侏儒们团团包围,每个人都以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啊,孩子,你正好赶上我们的新武器测试。革命性的武器,连屠龙枪也相形失色。” “真的吗?”泰斯兴奋地问。 “当然喽!”费资本回答。“现在,你站到那去——”他用手势叫一个侏儒行动,后者飞快地跑到房间中央。 费资本拿起一样东西,在坎德人的眼中看来,像是一把被生气的渔夫攻击过的十字引那是把十字弓没错,但上面装的不是箭,而是看来十分沉重的网子。费资本嘟哝着命令其他侏懦——站到他身后,给他足够的空间。 “你就是敌人。”费资本告诉房间中央的侏儒。侏儒立刻换上附牙咧嘴的表情,其他的侏儒赞许地点点头。 费资本瞄准、发射、网子飞了出去,却被十字弓尖端的一个钩子勾住,弹了回来,把法师整个人网了起来。 “该死的钩子!”费资本咒骂着。 侏儒和泰斯合力把他从网中救出来。 “我想这就算道别了。”泰斯慢慢地伸出小手。 “是吗?”费资本看来十分惊讶。“我要去什么地方吗?没人告诉我!我还没打包好 ——” “是我要去别的地方。”泰斯耐心地说,“和罗拉娜。我们要把长枪带去——喔,我不该告诉其他人的。”他尴尬地加上一句。 “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费资本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让整个房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你会喜欢帕兰萨斯的。美丽的城市。帮我向史东打声招呼。喔,还有,泰索何夫,”老法师目光炯炯看着他,“你做得很对,好孩子!” “是吗?”泰斯满怀希望地说。“我很高兴。”他迟疑了一下。 “不知道……你说过的那条黑暗的道路。我是不是——?”费资本脸色一沉,紧紧抓住泰斯的肩膀。“恐怕是。但是你有勇气走上那条道路。” “我也希望。”泰斯轻轻叹口气。“那么,再会了。战争一结束我就会回来的。” “喔,那个时候可能我也不在了。”费资本用力地摇着头,帽子跟着掉下来。“等到新武器完成后,我就会——”他想了片刻。 “我要去哪里呢?我想不起来。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会再见面的。 至少这回你没有把我丢在堆积成山的鸡毛堆里!“他喃喃自语地找着帽子。 泰斯捡起帽子,拿给他。 “再见!”坎德人有点哽咽。 “再见!再见!”费资本快乐地挥手。接着他瞪了侏儒们一眼,抱住泰斯。“喔,我又忘了什么东西。我的名字是什么?” 虽然情况并不相同,但有另外一人也对老法师说了再会。 伊力斯坦正在圣奎斯特的海岸上踱步,等待载他回南亚苟斯的船人港。那名年轻人,道格拉斯,走在他身边。两个人专心地讨论着。伊力斯坦正对着一个满怀热诚的年轻人解释古老真神的事迹。 突然间,伊力斯坦一抬头,看见了那位他曾在议会中见过的迷糊者法师。伊力斯坦几天来不断试着想和这个老法师见个面,担费资本总是躲避着他。因此,当伊力斯坦看见费资本沿着海滩走向他们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有那么一阵子,伊力斯坦担心他可能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两个人就走了过去。老法师突然抬起头。 “喔,我说啊!我们见过面吗?”他眨着眼间。 伊力斯坦有片刻说不出话来。牧师的脸色变得死白。最后,他终于勉强回答老法师的问题,但声音十分的沙哑。“先生,我们的确见过面。之前我并没有发现。虽然我们两个相识不久,但我总觉得我已经认识你很久很久了。” “是吗?”老法师狐疑地皱起眉头。“你该不会是在取笑我的年纪吧?” “没有,当然不敢!”伊力斯坦微笑着说。 老法师脸色一正。 “那么,祝你旅途愉快,一路平安。再会。”老人倚着一支弯曲、破旧的拐杖,慢慢地走过他们身边。突然他停下来,转过身。 “喔,顺便告诉你,我的名字叫费资本。” “我会记得的。”伊力斯坦面色凝重地说,边向他鞠躬。“费资本。” 老法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沿着海岸散步。伊力斯坦则若有所思的沉默下来,叹口气,继续前进。 正文 第三十章 派里丘号·许久以前的记忆 “这太疯狂了,真希望你早点醒悟。”卡拉蒙嘶哑地说。 “我们如果还有理性就不会在这里了,不是吗?”坦尼斯咬紧牙根回答。 “的确。”卡拉蒙喃喃地说,“我想你说得对。” 两个人站在阴暗的巷子里,通常这座城里唯一会在小巷子里出现的只有醉鬼、老鼠和尸体。 这个被诅咒的小镇名叫福罗参,位于伊斯塔血海的边缘,像是块挂在岩石上的沉船残骸。克莱恩上的各个种族在福罗参中齐聚一堂,事实上,这里此刻也是属于占领区,聚集着地精。龙人,来自各地的佣兵。他们都是被龙骑将的高薪,或是战争的腐臭气味所吸引过来。 因此,“像其他的人渣一样,”雷斯林观察之后说。大伙也随着战争的脚步,停留在福罗参。他们在这里希望能够找到一艘船,愿意载他们沿着那段危险的路途绕过北安塞隆大陆,或是任何地方——打从雷斯林大病一场醒来后,一行人究竟何去何从这几天又成了热烈争辩的焦点。大伙着急地注意着使用过龙珠后的他,他们关心的不只是他的健康:他使用龙珠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会不会给大家带来什么伤害? “你们不需要害怕。”雷斯林嘶哑地告诉他们。“我不像那个精灵国王一样愚蠢、软弱。我控制了龙珠。它没有控制我。” “那么它可以用来做什么?要怎么使用它?”坦尼斯警觉地发现法师脸上冷酷的表情。 “我使尽力气才控制住了龙珠。”雷斯林回答,他的眼睛看着天花板。“要学会怎么使用,我还得花上更多的力气。” “学习?”坦尼斯重复道。“研究龙珠?” 雷斯林瞥了他一眼,接着继续瞪着天花板。“不是,”他回答。“要查书,查那些制造出龙珠的古人们所写的书。我们得去帕兰萨斯,到一位名叫阿斯特纽斯的人所拥有的图书馆去,他居住在那里。” 坦尼斯沉默片刻。他可以听见法师的呼吸带着嘶嘶声,肺部挣扎着要吸进新鲜的空气。 是什么力量让他挣扎着活下来?坦尼斯静静地想。 早上下了一些雪,之后雪变成雨。坦尼斯听见雨声在马车顶上隆隆响着。浓密的云层布满天空。也许是天气的关系,不过每当他看着雷斯林时,坦尼斯总会感觉到一阵寒意渗进他的血液中,几乎要将他的心脏冰冻起来。 “这就是你那时候所说的古老法术吗?”坦尼斯问。 “当然,不然是什么?”雷斯林呆了片刻,咳嗽着回答,接着问,“我什么时候提过 ……这个古老的法术?” “我们一发现你的时候,”坦尼斯仔细地观察法师,回答道。 他注意到雷斯林前额出现了皱纹,声音中带着一丝的紧张。 “我说了什么?” “没什么。”坦尼斯谨慎地回答。“只是有关什么古老的法术,很快就要变成你的之类的呓语。” “就这样?” 坦尼斯没有马上回答。雷斯林诡异的沙漏状眼眸冷冷地看着他。半精灵打了个寒颤,点点头。雷斯林把头转开。他闭上眼,“我想要睡觉了。”他柔声说,“记得,坦尼斯!要去帕兰萨斯。” 坦尼斯被迫承认,他想要去圣奎斯特是出于一个较为自私的理由。他希望罗拉娜和史东会在那里。那里也是他答应将龙珠送去的地方。可是,他必须要把雷斯林一再强调想前往帕兰萨斯城阿斯特纽斯图书馆,进一步研究龙珠的这件事列入他的考量当中。 当他们抵达福罗参后,他仍然无法下决定。最后,他终于决定先设法找到愿意向北走的船,之后再决定要在哪里下船。 抵达福罗参时,他们着实吃了一惊。城里的龙人比他们从巴力佛港一路过来遇到的还要多。满街都是全副武装的巡逻队,对陌生人详加盘查。很幸运的,他们在进城之前已经卖掉了马车,可以混在人群之中。但是,刚进城门不到五分钟,他们就看见龙人巡逻队把一个人类抓去“问话”。 这让他们产生警觉,所以他们在遇到的第一间旅店住了下来——一间位于城市边缘的破烂旅店。 “我们要怎么样走到港口?更别提找到愿意出海的船只了。” 大伙刚安顿好,卡拉蒙就在拥挤的房间中间。 “发生了什么事?” “旅店主人说,有个龙骑将进城了。龙人们在搜寻间谍或是意图破坏的人,”坦尼斯不快地说。大伙交换着眼神。 “也许他们在找的是我们。”卡拉蒙说。 “这太可笑了!”坦尼斯飞快地回答。“我们在自己吓自己。 怎么可能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或是知道我们身上带着什么?“ “我怀疑——”河风的视线投向雷斯林。 法师冷冷的回应他的眼光,不打算做出任何回答。“去准备我需要的热水。”他指示卡拉蒙。 “我能想出的唯一方法是。”坦尼斯说,卡拉蒙正遵照指示把热水拿过来,“卡拉蒙今晚会和我偷偷出去,摆平两个士兵。我们偷走他们的制服。不是龙人的——”他看见卡拉蒙恶心地皱起眉头,连忙说。“人类佣兵。然后我们就可以自由地在福罗参走动了。” 讨论了一会儿之后,每个人都同意这是唯一看来可行的计划。大伙没什么食欲地用了晚餐后,只能待在房间里面,不敢贸然出去。 “你没问题吗?”当卡拉蒙和雷斯林独处在两人的小房间时,卡拉蒙不安地问。 “我可以照顾自己,”雷斯林回答。他站起身,拿起一本魔法书来阅读。一阵难以抑制的咳嗽让他倒在地上。 卡拉蒙伸出手,雷斯林拒绝接受。 “离开!”法师喘息着说。“不要管我!” 卡拉蒙迟疑了一下,然后叹口气。“没问题,小弟,”他离开房间,轻柔地将门关上。 雷斯林呆站了片刻,试着要恢复呼吸。他慢慢地走到房间的另外一头,放下魔法书。他伸出颤抖的手,拿起卡拉蒙放在他床边的小袋子。法师小心翼翼地打开它,拿出龙珠。 半精灵把兜帽拉低,遮住他的脸孔和耳朵,和卡拉蒙走在福罗参的街上,找寻两个尺寸合适的士兵。这对坦尼斯来说很简单,但要找到一件卡拉蒙能穿的盔甲就困难了。 他们都知道最好赶快找到目标。不只一次,龙人巡逻队怀疑地打量着他们。两个龙人甚至拦下他们,坚待要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卡拉蒙用简单的佣兵方言回答,表示他们想要在龙骑将麾下找份工作,龙人才放他们走。两个人都知道,被巡逻队抓走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坦尼斯担心地自言自语。 ‘也许战况变得比较激烈。“卡拉蒙开口道。”那边,你看,坦尼斯,走进酒吧里面 ——“ “我看到了。没错,他跟你的尺寸差不多。我们躲进那条巷子,等他们出来,然后— —”精灵比了个勒住脖子的手势。卡拉蒙点点头。两个人穿过恶臭的街道,溜进黑暗的巷道中,监视着酒吧的前门。 已经快要半夜了。今晚月亮没有升起。雨已经停了,天上仍然挂着乌云。即使穿着厚重的斗篷也没有用,两个躲在暗巷中的家伙很快就开始发抖。老鼠跑过他们的脚边,让他们在黑暗中胆战心惊。一个喝醉的地精转错弯,走过他们,跌进一团垃圾当中。地精再也没有站起来,那股恶臭差点让两个人吐出来。可是他们不敢离开这个视线良好的观察点。 然后他们听见了期待已久的声音——醉醺醺的笑声和说着通用语的人类。两个他们一直在等着的守卫走了出来,跌跌撞撞地走向他们。 一个高大的铁制路灯插在人行道上,给黑夜带来唯一的光亮。佣兵们走进光亮底下,让坦尼斯有机会看清楚他们。他发现,两个都是恶龙军团里面的军官。一定是才刚升官,他猜,搞不好就是他们刚刚饮酒做乐的原因。与其他人相较起来,他们的盔甲闪闪发光,没有任何的污迹和凹痕。他满意地做出结论:盔甲的品质的确不错。它是用蓝钢所打选,外型模仿龙骑将的龙鳞甲。 “准备好了没?”卡拉蒙低声问,坦尼斯点点头。 卡拉蒙抽出创。“精灵垃圾!”他用低沉的声音大喊。“我找到你了,现在我就要把你带去见龙骑将,间谍!” “我绝对不会让你活捉的!”坦尼斯拔出自己的剑。 一听见吵杂声,两个军官踉跄地站住,醉眼朦胧地看着黑暗的巷子。 军官们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比划了几下,慢慢地就好准备位置。当卡拉蒙背对着军官们,而坦尼斯面对着他们,坦尼斯突然一剑把卡拉蒙的武器打落。 “快点!帮我捉住他!”卡拉蒙大喊。“不论死活,抓到他都有赏金可以拿!” 军官们毫不迟疑,醉醺醺地摸索着自己的武器,他们冲向坦尼斯,脸上带着残酷的笑意。 “就是这样!宰了他!”卡拉蒙催促他们,等着他们越过他。 然后,正当他们举起剑时,卡拉蒙的手孜勒住他们的脖子,轰然一声将他们撞在一起。两名敌人无力地倒下。 “快点!”坦尼斯哼声说。他把一具尸体从灯光下拉开,卡拉蒙跟着处理另外一个。很快地他们就剥下了两人的盔甲。 “哇!这个家伙一定有食人巨魔的血统。”卡拉蒙用手驱赶着难闻的臭味。 “不要抱怨了!”坦尼斯咆哮道,边试着要搞清楚那些复杂的扣子和环带到底是怎么作用的。“至少你已经习惯了穿着这些东西。拜托帮帮我吧!” “当然。”卡拉蒙微笑着帮坦尼斯穿起护甲。“一个穿着铝甲的精灵。这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年头不好!”坦尼斯自言自语。“我们什么时候要和那个威廉提到过的船长见面?” “他说我们可以在白天的时候找到她。” “我叫马奎丝塔。卡松。”她的表情冷静,带着市侩味。“让我猜猜看——你们不是恶龙军团的军官。除非他们最近开始雇用精灵了。” 坦尼斯涨红了脸,慢慢地脱下锅甲的头盔。“有这么明显吗?” 女子耸耸肩。“对其他人来说也许不会。那胡子很不错——也许我应该说你是半精灵。头盔也遮住了你的耳朵。但除非你弄个面具来,不然你橄榄形的美丽瞳仁会是个致命的缺陷。不过,也没有多少龙人会看你美丽的眼睛,不是吗?”她靠回椅子上,把一只脚翘在桌上,冷冷地看着他们。 坦尼斯听见卡拉蒙掩嘴轻笑,觉得自己脸上一阵火热。 他们在派里的号上,坐在船长的房间里,面对着这艘船的船长。马奎丝塔。卡松是居住在北亚苟斯的黑皮肤种族。她的同胞在海上讨生活已经几个世纪了,绝大多数人都相信,他们甚至能和海鸟或海豚沟通。坦尼斯发觉自己看着马奎丝塔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泰洛斯。艾昂菲尔德。这个女人的皮肤黑得发亮,她的头发用一条金色的带子在前额束起来。她的眼睛和皮肤一样是发亮的棕色。她的腰带上挂着钢铁光泽的匕首,眼中也同样有着钢铁的光泽。 “我们是来谈生意的,马奎一船长,”坦尼斯念这个拗口的名字时显得有些结巴。 “是没错。”女子说。“叫我阿奎就好。这样大家也比较习惯。 你们运气不错,有猪脸威廉的推荐信,不然我根本不会和你们接头。他说你们很可靠,出手也大方,所以我愿意听。那么,你们想要去哪里?“ 坦尼斯和卡拉蒙交换着神色。这才是问题。而且,他也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让人家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帕兰萨斯是索兰尼亚的首都,圣奎斯特则是著名的骑上天堂。 “喔,拜托——”阿奎看见他们迟疑的样子,眼中出现了怒火。她把脚从桌上拿开,定定地瞪着他们。“要嘛就相信我,要嘛就赶快滚蛋!” “我们应该要吗?”坦尼斯直言无讳地问。 阿奎挑起一边的眉毛。“你们有多少钱?” “足够的钱。”坦尼斯说。“这样说吧,我们想要到北方去,在诺德马角附近。如果到了那个地方。我们还觉得彼此合作愉快,那么就继续下去。否则我们会把钱付给你,你们把我们载到一个安全的港口。” “卡拉曼。”阿奎说,她坐了回去,觉得事情看起来很有趣。 “那是个安全的港口。跟这年头一样的安全。你们现在先付一半钱,到了卡拉曼再付一半。要再到别的地方都可以再商量。” “到了卡拉曼才付钱!”坦尼斯表示。 “谁能够保证?”阿奎耸耸肩。“现在在海上航行可不平静。” 她轻松地站起来,像只猫的伸懒腰。卡拉蒙也很快地站起身,忽意地欣赏眼前的美女。 “成交!”她说。“来吧。我让你们看看船。”阿奎带着他们走上甲板。以坦尼斯外行人的眼光来看,这艘船看起来十分合适没有什么问题。她一开始谈话的时候,态度和语调都非常冷淡,不过当她开始领着他们参观这艘船时,似乎变得热情起来。阿奎介绍这艘船时的语调和表情,让坦尼斯想起提卡曾用相同的语调和表情提及卡拉蒙。派里的显然是阿奎唯一的爱人。 整艘船相当安静、空旷。她的船员都和她的大副下船休假了,阿奎解释道。坦尼斯看见唯一还在船上的人,孤单的一个人修补着帆。当他们走过的时候,那个男人抬起头来,坦尼斯注意到他看见自己身上的盔甲时,警觉地张大眼睛。 “没问题,贝伦。”阿奎走过去安慰他。她手一挥,指着坦尼斯和卡拉蒙。“没问题,顾客,钱。” 男子点点头,继续工作。 “他是谁?”当他们再度走回舱房要做出结论时,坦尼斯压低声音问阿奎。 “谁?贝伦?”她看着四周问。“他是舵手。我对他知道的不多。他几个月前来这里,要找工作。一开始让他擦甲板。然后我的舵手被杀了——别管为什么。这个家伙就变成了难得一见的好舵手,事实上,比前一个还要好。他是个奇怪的家伙。哑巴,从来不说话。如果他有选择,从来不上岸。他替我把他的名字写在航海日志上,不然我根本不会知道那么多。为什么要问?”她注意到坦尼斯专心地观察着贝伦。 贝伦身材高大,壮硕。第一眼的印象,许多人会以为他是个单纯的中年人类。他的头发灰白,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有些皱纹,因为在船上工作了几个月而变成古铜色。但是他的眼睛十分年轻、清澈。他的手细柔强壮,是属于一个年轻人的手。也许有精灵的血统,坦尼斯想,不过这点实在不能从他的其他特征中看出来。 “我好像在别的地方看过他。”坦尼斯喃喃自语。“你怎么样,卡拉蒙?你还记得吗?” “喔,拜托!”健壮的战士说,“我们过去一个月看过了几百个人,坦尼斯。他搞不好是我们某场表演的观众。” “不对!”坦尼斯摇摇头。“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想到史东和帕克塔卡斯……” “喂,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半精灵,”马奎丝塔说。“你们是要踢过来,还是要对着一个补帆的家伙指指点点?” 她走下船舱。卡拉蒙笨拙地跟在后面,他的武器撞击着发出声音。坦尼斯不情愿地跟在后面。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男子用奇异,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眼光打量他。 “好吧,你们和其他人回旅馆。我去买补给品。只要船一准备好我们就开航。”马奎丝塔说,“大概要四天。” “我希望能够快点。”卡拉蒙喃喃地说。 “我也是。”坦尼斯沉重地说。“这里该死的龙人实在太多了。 可是我们得等涨潮的时候才能出港。回去旅馆,让每个人都待在旅馆里。告诉你的弟弟记得多带些他喝的那种草药——我们会在海上待很久。我买到补给之后,大概几个小时就会回来。“ 坦尼斯走在福罗参拥挤的街道上。没有人多看他的装扮一眼。如果盔甲可以脱掉,他会很高兴的。里面又热、又痒、又黏,实在让人不舒服到了极点。他一直忘记对经过的龙人和地精回礼。从许多龙人对他制服的尊敬来看,他开始发现这两件制服的主人似乎官阶不低。这个想法让人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认出他的枪甲来。 但他也知道,不穿铠甲就只有完蛋。今天街上的龙人比以往都要多。福罗参的紧张气氛极度高涨。镇上的居民几乎都待在家里,大多数的店铺都关上了门,只有酒吧除外。事实上,当地走过一家又一家关门的商店时,他开始担心要去哪里才能买到航海所需要的补给品。 坦尼斯正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看着一个商店紧闭的门窗。突然一只手拉住他的脚,把他摔在地上。 这下撞击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头重重撞击在鹅卵石的地面,有一瞬间眼前满是金星。他下意识地踢着抓住他的人,但那只手十分有力。他感觉到自己被慢慢地拖进暗巷里。 他摇摇头,想要清醒一些,试着要看清楚自己的敌人。竟然是个精灵!他的衣服又破又臭,他的脸上充满哀伤和痛恨的表情,精灵低头看着他,手上拿着长矛。 “龙人!”精灵用通用语咆哮道,“你们这些家伙杀了我全家——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不顾他们的哀求,在床上杀了他们。 这是为了他们做的!“精灵举起长矛。 “Shak!It mo dracosali !”坦尼斯绝望地用精灵语大喊,挣扎着脱掉他的头盔。但那个精灵的理智被复仇的烈焰所掩盖,已经听不懂任何的话语。他的长矛往下一刺。突然精灵的眼睛睁大,无法动弹。长矛从他的手中掉落,一柄剑刺穿他的后背。濒死的精灵发出惨嚎,重重的倒在人行道上。 坦尼斯惊讶地抬头打量他的救命恩人。一名龙骑将站在精灵尸体旁边。 “我听见你在大喊,看见你有了生命危险,我猜你需要帮忙。”龙骑将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把坦尼斯扶起来。 坦尼斯满脑子迷迷糊糊地,只知道不能被识破身份,他握住龙骑将伸出的手,挣扎着站起来。他低下头,感谢巷子里的阴影遮住自己的脸,然后用按哑的声音挤出几句感谢的话。接着他看见龙骑将面罩下的眼睛突然睁大。 “坦尼斯?” 半精灵觉得一阵寒意流过身体,那种疼痛像是精灵的长矛般可怕。他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看着龙骑将拿下蓝色和金色混合的面罩。 “坦尼斯!真的是你!”龙骑将大喊着抱住他。 坦尼斯看见一双明亮的棕色眼睛,一个促狭的,带着魅力的笑容。 “奇蒂拉……”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坦尼斯被掳 “这样啊,坦尼斯,你是个军官,而且是在我的麾下。我应该常常检阅我的部队的!” 奇蒂拉大笑着勾住他的手臂。“你在发抖。你刚刚狠狠地摔了一下。来吧,我的房间距离不远。我们喝杯小酒,包扎伤口,然后……好好地谈一谈。” 坦尼斯昏昏沉沉的,不过不是因为头上的伤;他让奇蒂拉带着他走出巷子,走上人行道。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前一分钟他还在设法找地方买补给品,现在他挽着一个龙骑将的手走在大街上,后者刚救了他一命,而且刚好是他深爱多年的女子。他无法克制地瞪着她,奇蒂拉知道他正盯着她看,用她隐藏在柔软、卷曲的黑色睫毛之下的大眼睛回望。 隐隐生光,深蓝色的龙鳞甲很适合她,坦尼斯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想。它非常贴身,凸显出她修长的双腿。 龙人们蜂拥到他们四周,期望龙骑将能够跟他们点点头,甚至打个招呼。但是奇蒂拉谁都不理,热情地和坦尼斯聊天,仿佛两人才分别了一个下午,而不是整整五年。他没办法听懂她说的话,他的脑袋还在努力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身体则再度对她的接近做出了反应。 面罩让她的头发有些湿流浪的,头发卷曲着贴在前额和脸颊上。她不经意地用手把它们拨开,这是她很久以前的习惯。这个小动作带来了许多的回忆——坦尼斯摇摇头,绝望地试着把这个世界重新拼凑在一起,试着听懂她说的话。他朋友们的性命都维系在他现在的反应上。 “头盔底下还真热!”她说。“我不需要那种可怕的面具来统治我的属下,不是吗?” 她皱着鼻子问。 “不——不需要,”坦尼斯结巴地说,觉得脸上一阵火热。 “还是那个坦尼斯。”她喃喃地说,身体紧靠着他。“你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容易脸红。可是你从来都不像一般人,从来都不像……”她柔声说,把他拉近,双臂环绕着他,湿润柔软的嘴唇凑上他的…… “奇蒂拉——”坦尼斯挣扎着往后退。“不可以!不要在大街上!”他害羞地说。 奇蒂拉生气地看了他一阵子,然后耸耸肩,继续让他挽着她的手。两人继续走在街上,龙人们放肆谈笑着。 “还是那个坦尼斯。”她又说,这次加上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愿意原谅你,其他胆敢拒绝我的男人都会立刻死在我的剑下。啊,我们到了。” 她走进福罗参里面最好的旅馆,盐风。旅馆建造在悬崖上,俯瞰伊斯塔血海,浪花拍击着底下的岩岸。旅店主人快步走向前。 “我的房间准备好了吗?”奇蒂拉冷冷地问。 “好了,龙骑将大人,”旅馆主人不停鞠躬。当他们走上楼梯时,旅馆主人抢在她前面,先看看是不是一切都安排妥当。 奇蒂拉看着四周。她觉得一切都很满意,自在地把面罩丢在椅子上,开始脱下手套。坐在椅子上,她优雅地伸出一只腿。 “我的靴子,”她微笑着对坦尼斯说。 坦尼斯吞咽着,给了她一个虚弱的微笑,坦尼斯抓住她的脚。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小游戏,他会替她脱下靴子。最后总是会——坦尼斯试着不要想下去! “给我们一瓶你最好的酒,”奇蒂拉告诉那个旅店主人,“还有两个杯子。”她抬起另一只脚,眼睛看着坦尼斯。“之后不准打搅我们。” “但是!大人——”旅店主人迟疑地说,“龙骑将艾瑞阿卡司大人有给您的口信……” “在你送上酒来之后如果你再出现、我会把你的耳朵砍掉,” 奇蒂拉微笑着说。一边从腰上抽出一柄匕首。 旅店主人脸色大变,点点头,飞快地离开。 奇蒂拉大笑。“你看!”她摆动着在丝质长袜底下的脚趾。 “来,让我脱掉你的靴子!” “我——我真的得要走了,”坦尼斯盔甲底下的身躯开始拼命流汗。“我的指挥官会担心我的……” “你的部队指挥官是我!”奇蒂拉愉快地说。“明天你就会成为部队的指挥官。只要你喜欢,更高的官阶也没问题。现在坐下来。” 坦尼斯什么也不能做,只好服从,他知道自己的内心也只想要服从。 “看见你好高兴,”奇蒂拉跪在他面前,开始拉着他的靴子。 “我很抱歉错过了索拉斯的重聚。每个人都还好吗?史东怎么样? 我猜也许他正和骑士们并肩作战。你们两个人分开了我并不惊讶。毕竟我本来就不能理解你们两人间的友情——“ 奇蒂拉继续说着,坦尼斯却听不进去了。他只能看着她的脸。他早就忘记了她有多么可人,多么的让人垂涎。他尽全力想要把意志力专注在自己眼前的危险上,但他脑中能想起来的只有和奇蒂拉渡过的许多浪漫的夜晚。 就在那一刻,奇蒂拉直视着他的眼睛。她被他眼里的热情所捕获,手一松让靴子掉到地上。坦尼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把她拉近。奇蒂拉也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他,柔软的嘴唇贴上他的…… 这电光石火的一触之下,折磨了坦尼斯整整五年的**爆发了。她的香气,温暖、带着异性的味道,混杂着钢铁和皮革的味道。她的亲吻像是熊熊的火烙。这疼痛让人无法忍受。坦尼斯知道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解脱。 旅店主人敲敲门,没有人回应。他佩服地摇摇头,这是三天以来的第三个男人。他把酒放在地板上,悄悄地离开。 “现在,”奇蒂拉睡意浓厚地躺在坦尼斯怀抱中说。“告诉我,我的弟弟们怎么样了?他们和你在一起吗?上次我看到你们的时候,你们正和那个精灵女子逃出塔西斯。” “那就是你!”坦尼斯想起了那群蓝龙。 “当然!”奇带拉靠了过来。“我喜欢你的胡子,”她抚摸着他的脸颊。“这隐藏住了那些软弱的精灵特征。你怎么会加入军中?” 怎么加入的?坦尼斯开始拼命想。 “我们在西瓦那斯提被俘虏。一个军官说服了我,和黑暗之后作对是不明智的。” “我的小弟们呢?” “我们——我们分散了,”坦尼斯虚弱地说。 “真可惜,”奇蒂拉叹气道。“我很想要再看看他们。卡拉蒙现在一定长得像个巨人了。还有雷斯林——我听说他是个技巧相当不错的法师。他仍然穿着红饱吗?” “我——我想是,”坦尼斯嗫嚅地说。“我很久没看到他了”他再穿红袍也不会太久了,“奇蒂拉得意地说。”他和我一样!雷斯林渴望力量……“ “你怎么样呢?”坦尼斯很快地打断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离战场那么远?北方的战役——” “嗯?我跟你来这边的原因是一样的,”奇带拉张大眼,“我们当然是来找寻那个绿宝石之人。” “难怪我记得见过他!”坦尼斯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中。派里的号上的那个男人!那个在帕克塔卡斯和可怜的依班一起逃走的男人!那个身体镶嵌着一颗绿宝石的男人! “你找到他了!”奇蒂拉兴奋地坐起来。“在哪里,坦尼斯? 在哪里?“她的褐色双眼炯炯有神。 “我不确定,”坦尼斯支吾地说。“我不确定是不是他。我——我们只有非常简单的描述……” “他看起来大概是五十岁左右的人类,”奇蒂拉亢奋地说,“不过他的眼睛十分奇怪,看来非常年轻。他的身体上镶嵌着一颗绿宝石。我们有线索,据报他出现在福罗参。因此黑暗之后派我来这里。他是关键,坦尼斯!找到他——克莱思上就再也没有力量可以阻止我们了!” “为什么?”坦尼斯强自镇定地说。“为什么他这么重要,可以让你们——呢——我们赢得胜利?” “谁知道?”奇带拉耸耸瘦削的肩膀,躺回坦尼斯的怀抱中。 “你在发抖。来,这可以让你暖和一点。”她亲吻着他的脖子,双手抚逼他全身。 “我们只知道,唯一可以干净利落的结束这场战争的方法,就是找到这个人。‘” 坦尼斯吞咽着,感觉到自己在她抚摸下全身发热。 “想想看,”奇蒂拉在他的耳边说,她的呼吸又热又湿,“如果我们找到他,你和我就可以把整个克莱恩踩在脚底下!黑暗之后给我们的赏赐会远远超过我们的想像!你和我,就像以前一样,坦尼斯。我们现在就走吧!” 她的话声在他的脑中回绕。两个人在一起,永远。结束战争,统治克莱恩。不行,他想,感觉到喉咙一紧。这太疯狂了! 我的朋友们,我的同胞,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我欠他们什么,不管是人类和精灵都一样!什么都没有!伤害我的是他们,唾弃我的是他们!这些年来,我都过着被放逐的生活。为什么要替他们想?谁替我想一想!也该是我替自己好好想一想的时候了!这是我朝思暮想了那么久的女人。她马上就可以变成我的!奇蒂拉……美丽,诱人…… “不行!”坦尼斯沙哑地说,“不行,”他换上轻柔的语调。伸出手,他把她拉回来。 “明天也不算迟。如果是他的话,他不会逃走的。我知道……” 奇蒂拉微笑着,叹口气,躺了下来。坦尼斯弯下身,热情地吻着她。他听见,远处,伊斯塔血海的浪涛不停拍击着海岸。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法王之塔·骑士册封 早上的时候,索兰尼亚上空的乌云已经散去。太阳升起,它只是一个没办法带来任何温暖的金色圆盘。看守着法王之塔防御工事的骑士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躺回床上,带着晚上所看到的奇景一起人梦。因为昨夜的暴风雪规模之大,是索兰尼亚自从大灾变之后所不曾见识过的。那些接替岗哨任务的骑士也同样的疲惫;咋晚没有人睡得着。 眼前的平原现在覆盖着积雪和碎冰。到处都是闪烁的火焰,照耀着被咋夜的闪电劈成两半的枯树,阴气森森地继续烧着。不过,骑士们注意的不是这些火焰,他们离开防御工事前会注意的是地平线的那些火焰;数以百计的火焰,浓密的黑烟充满整个清澈的天空。 这是军队驻扎的营火。恶龙军团的营火。 阻碍龙骑将在索兰尼亚获得彻底胜利的只有一样东西。那样‘东西’(龙骑将们习惯的用法)就是法王之塔。法王之塔许久以前由维纳斯。索兰那斯,也就是骑士团的创造者所建造,它矗立在终年云雾缭绕、白雪皑皑的敏加山脉唯一出口。它守护着索兰尼亚的首都帕兰萨斯,以及那个被称为帕拉丁之门的港口。万一此塔陷落,帕兰萨斯沦陷之日即不远矣。那是个没有什么防卫的城市,一个满是美丽和财富的城市,自满于人们的赞赏当中,忘记去看看真实的世界。 龙骑将们只要控制了帕兰萨斯和它的港口,就可以很轻易地让整个索兰尼亚陷入饥荒当中,然后处理掉那些烦人的骑士。 被她的属下称为暗之女的龙骑将,今天并不在营地里。她前往东方去执行一个秘密的任务。不过她留下了一些有能力,有胆识的指挥官,他们为了博取她的欢心,愿意冒任何危险。 在所有的龙骑将之中,暗之女是最受黑暗之后宠幸的。因此,她属下的龙人、地精、大地精和人类佣兵们,都饥渴地看着这座塔,希望能够在战斗中赢得她的赞赏。 这座塔中的守军是几周前才从帕兰萨斯城进驻到这里的索兰尼亚骑士。传说中提到,只要是有信心的人驻守在这,这座塔从来不曾陷落过,因此才取名为法王之塔;这是一个在骑士团中地位仅次于天位骑上的职位,于骑士团内最受尊崇。 帕拉丁的牧师们在梦幻的年代中曾经驻扎在这里。年轻的骑士们来到这接受心灵上的洗礼和宗教上的淬炼。这里仍有许多牧师们留下的遗物。 恶龙军团并不只是因为恐怖的传说,才停滞不前。他们的指挥官不需要传说也可以知道,要攻下这座塔一定会有十分重大的牺牲。 “时间对我们有利,”暗之女在离开前说。“我们的间谍告诉我们,这些骑士从帕兰萨斯没有得到什么补给。我们也切断了他们东方的敏加堡补给钱。让他们坐困塔中挨饿。迟早他们的肚子或是耐力会让他们犯错的。当他们犯错的时候,我们早已准备妥当。” “我们可以用一群龙攻下那里,”一名年轻的指挥官说。他的名字叫做巴卡力斯,战场上英勇的表现和英俊的脸孔让他十分受到暗之女的宠爱。当她登上座骑,蓝龙——蓝天的时候,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最好不要,”她冷冷地说。“你听说了有关古代神兵屠龙枪现世的消息吗?” ‘呸!骗小孩的故事!“年轻的指挥官协助她爬上龙背,边大笑着说。蓝龙用灼灼的目光看着英俊的指挥官。 “绝对不要小看骗小孩的故事,”暗之女说,“因为这些巨龙本来也是骗小孩的故事。” 她耸耸肩。“别担心,小家伙。如果我们俘虏绿宝石之人的任务成功了,我们就不需要攻击这座塔,因为它的命运就确定了。不然的话,我还是会把你要求的龙群带给你。” 巨大的蓝龙拍拍翅膀,飞向一个名叫福罗参的破烂小镇,一个靠近伊斯塔血海的港口。 所以恶龙军团好整以暇地在温暖的营火旁等待着。正如同暗之女所预期的,塔中的骑士正为缺粮所苦。比缺粮还要糟糕的问题则是他们之间分裂的派系。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属下的年轻骑士们,在过去的一个月当中,开始慢慢地对他们受到谴责的指挥官产生了敬爱之情。虽然史东一脸忧郁,但他诚恳、高贵的行为赢得了手下的尊重和敬佩。 这是以很大的代价换来的,让史东更受到德瑞克的欺压。一个正义感稍稍缺乏的人一定会对德瑞克的政治手腕视而不见,至少会闭上自己的嘴(就像阿佛瑞德爵士一样)。史东反而常常指责德瑞克;虽然他知道这只不过是让自己更受到这群握有重权的骑上痛恨而已。 是德瑞克的行为让帕兰萨斯城的居民对他们袖手旁观。居民们心中早已充满过去的仇恨和不信任,德瑞克威胁他们让骑士驻守帕兰萨斯城的做法更让他们反感。如果不是因为史东耐心的协商,塔中的骑士可能什么补给都拿不到。 骑上抵达了法王之塔后,情况并没有多大的改变。骑士们彼此间的争端,让原先已经被缺粮所扰的步兵们土气更形低落。①很快的塔中就变成了情势一触即发的火药库:大多数支持德瑞克的骑士被史东麾下,支持刚萨爵士的骑士们公开排斥。要不是因为两方都严格遵守骑上规章,两边早就在塔中干开来了。恶龙军团虎视磨眈眈地驻扎在附近的景象、缺粮的困扰,都让驻军脾气暴躁,神经紧张。 太迟了,阿佛瑞德爵士这才明白他们的处境。他悔恨自己过去支持德瑞克的立场,因为现在他清楚地发现德瑞克。克朗加已经渐渐地疯狂。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德瑞克对权力的渴望吞食着他的理性。阿佛瑞德爵士无力行动。骑士们被困死在自己僵化的体制中;根据骑士规章,骑士评议会必须要花上数月的时间来除去德瑞克的骑士封号。 史东的敕令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了这干枯的森林。正如同刚萨所预期的,这完全的摧毁了德瑞克的希望。他所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也彻底切断了德瑞克和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 在暴风雪之后,守卫们的视线暂时离开了那些驻扎的恶龙军团,转向法王之塔前的广场。太阳冷冷地高挂在空中,与索兰尼亚骑士盔甲所反射的冷冷光芒相互辉映,众人集合在广场上,见证一场庄严的骑土受封仪式。 在他们的头顶上,绣着骑上徽记的旗帜仿佛被冻结在防御工事之上,软垂在冷风之中。号角的声音打破寂静,搅动了每个人的血液。听到了这声信号,骑士们骄傲地抬起头,走进广场中。 阿佛瑞德爵士站在围成一圈的骑士当中,他穿着战场上的盔甲,红色的被风随风漂荡,手中握着一柄古老的剑,装在他经风霜的剑鞘中。剑鞘上雕刻着骑士的古老标志,翠鸟、玫瑰和皇冠。 爵士满怀希望地看着聚集的骑士们,但他失望地摇摇头,看着地面。 阿佛瑞德的忧虑成真了。他一直天真的希望着这场庄严的受封仪式能够将骑士团结起来。看来效果正好相反。神圣圆环有着许多的缺口,骑士们不安地看着这些不圆满的象征。德瑞克和他的属下全部都缺席了。 号角声又再度响了两次,众骑士鸦雀无声。史东。布莱特布雷德,穿着长长的白色袍子,走出法正之塔的礼拜堂,他遵照着骑士规章的规定,在里面彻夜不休地祷告。他身边是三名不寻常的见证人。 史东身边走着的是一名精灵女子,她的美丽像是春天的阳光照耀了整个广场。走在她后面的是一名年长的矮人,阳光照在他的白胡子上闪闪生光。矮人后面是一名穿着蓝色绑腿的坎德人。 骑士们围成的圆圈打开了一个缺口让史东和见证人们走进来。他们停在阿佛瑞德爵士面前。罗拉娜拿着他的头盔站在史东的右边。佛林特拿着他的盾牌站在左手边,坎德人在被矮人戮了一下之后,赶忙拿着骑士的勋章跑向前。 史本低下头。他的长发披在肩上,虽然才三十出头,但已有了几绺灰发。他无声地祈祷着,接着,在阿佛瑞德示意之下,他虔诚地跪了下来。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阿佛瑞德爵士慎重地打开一张纸,“骑士评议会,在听取了奎灵那斯提精灵王族罗拉娜赛拉莎,以及索拉斯镇民,丘陵矮人佛林特。火炉的证言之后;决定撤销对你的所有指控。并且在在这些人的证言之下,为了嘉许你所表现出来的无比勇气与高贵人格,在此册封你为京兰尼亚骑士。”阿佛瑞德爵士低头看着骑士,语调变得柔和。两行眼泪流下史东刚毅的脸庞。 “你整夜在礼拜堂里祈祷,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阿佛瑞德静静地说。“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获得这样的荣幸吗?” “没有,大人。”史东依据骑上规章里的古老惯例回答,“但我将虚心接受,并且终生努力,不负骑士团的厚爱。”骑士的眼光投向天空。“借着帕拉丁的帮助,”他柔声说, “我将毫不懈怠。” 阿佛瑞德爵士主持过许多这样的仪式,但他从来没有看过一 0个骑士脸上有这么圣洁的表情。 “希望坦尼斯在这里,”佛林特含混地对罗拉娜说,后者只是点点头。 她抬头挺胸地站着,穿着刚萨爵士特别在帕兰萨斯为她订制的盔甲。她晶蜜色的头发从银色的头盔流泻而下。胸前的护甲上雕刻着精细的图案,她穿着柔软及膝,两边开岔的黑色皮裙,以方便地的行动。她的表情苍白、严肃。因戈帕兰萨斯城和这塔里的情况看来似乎毫无希望。 她可以回去圣奎斯特,至少可以待上一阵子。帕兰萨斯的人们礼貌地接待她,毕竟、她有着星族血统,美貌也让大家为之倾倒。 他们也对屠龙枪很有兴趣,并且要求留下一支在他们的博物馆展出。不过,当罗拉娜提到恶龙军团时,他们只是耸耸肩报以微笑。 罗拉娜从一个信差口中知道了法王之塔的情况。骑士们正被层层包围。数千的龙人军队驻扎在原野上。罗拉娜推测,骑士们需要屠龙柏,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够教导骑士们使用屠龙枪。她故意忽略刚萨爵士要求她回到圣奎斯特的命令。 从帕兰萨斯城前往法王之塔的路程十分艰苦。罗拉娜带着满满两马车的补给和宝贵的屠龙枪,一群人上路了。第一台马车出城几里就陷进积雪中,里面的东西只好分配给随行护送的几个骑上,罗拉娜和她的朋友们,以及第二台马车来搭载。最后这一台马车也陷进积雪当中,他们不断地把它从积雪中挖出来,直到最后它被积雪给整个理起来为止。把食物和长枪装上马匹后,骑士和罗拉娜、佛林特和泰斯剩下的路途都用双脚前进。这是最后一批从帕兰萨斯抵达的援助。在咋夜的暴风雪之后,罗拉娜和所有人都知道没有补给会出现了。通往帕兰萨斯城的道路现在完全封闭了。 即使运用最严格的口粮配给,骑士和步兵们的存粮也只够再撑几天。恶龙军团的存粮似乎可以一直持续整个冬季。 屠龙枪照着德瑞克的命令,从疲倦的马背上卸下来,堆积在广场中。少数几个骑士好奇地观察它们,接着就不管了。长格看起来十分笨拙,并不称手。 当罗拉娜好心地要提供骑士们使用长格的训练时,德瑞克不屑地嗤之以鼻。阿佛瑞德爵士转头看着窗外,地平线上的营火。 罗拉娜转而向史东求证她最害怕的事情是否成真了。 “罗拉娜,”他温柔地握住她冰冷的手,“我不认为龙骑将会大费周章地派出龙群。如果我们不能打开补给线,这座塔会因为里面的守军全都饿死而失守。” 因此,那些屠龙枪摆在广场上,被众人遗忘,它们闪亮的银色枪尖被白雪所掩盖。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坎德人的好奇心·骑士出征 史东被册封为骑士后的那一晚,佛林特和史东走在防御工事之中,讨论着这段日子的遭遇。 “一个装满纯银的井像是闪亮的珠宝,藏在巨龙山脉的深处,”佛林将赞叹地形容。 “泰洛斯借着这些金属铸造了屠龙枪。” “我真想要——远胜过任何事情——去见识一下修玛陵寝,” 史东静静地说。他看着地平线上的火光,停下脚步,靠着古老的石墙。附近一扇窗户流露出来的火光照在他瘦削的脸上。 “你会的,”矮人说。“当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们会回去的。 泰斯画了一张地图——虽然没有太大用处——“ 一边呼叨着有关泰斯的事情,佛林特仔细地观察着老友。骑上的脸色非常难看,夹杂着无比的忧郁;这对史东来说不算少见。但他脸上有些不同的东西,一种平静的神情,并不是从容不迫的那种冷静,而是带着绝望的那一种。 “我们会一起去的,”他继续说,试着要忘记腹中的饥火。 “你和坦尼斯,还有我。还有坎德人,我想也可以加上卡拉蒙和雷斯林。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想念那个瘦不拉卿的法师,但现在一个法师也许可以派得上用场。还好卡拉蒙现在不这里,你能够想像让他少吃几餐之后我们会听到的抱怨吗?” 史东心不在焉地笑笑,他的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当地开口的时候,很显然矮人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见。 “佛林特,”他开口,“我们只需要一天好天气就可以让补给线开放了。当那天来临的时候,答应我,带罗拉娜和泰斯离开。” “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们应该全部离开!”矮火爆发了。 “把骑士带回帕兰萨斯,我打赌那座城可以抵挡的住龙的攻击。 它的建材都是上好的石料,不像这个地方!矮人挑剔地看着人类建成的塔。“帕兰萨斯防守起来要轻松多了。” 史本摇摇头。“人们不会容许的。他们只考虑到他们美丽的城市。只要他们还认为有机会不需要动武,他们就绝不会拔剑。 不行,我们一定得死守这里才行。“ “你们一点机会都没有,”佛林特争辩道。 “不对,我们有,”史东回答。“如果我们可以支撑到补给线稳定之后。守军的人力是足够的,这也是为什么恶龙军团不敢妄动的原因——” “还有另外一个方法:”一个声音说。 史东和佛林特转过身。火把的光照在一张他经风霜的脸上,史东的表情严肃起来。 “是什么办法,德瑞克爵士?”史东用压抑着的礼貌语气问。 “你和刚萨都相信你们打败了我,”德瑞克完全不理史东的问题。他的声音,当他看着史时,带着强烈的仇恨。“可借你们还没有!只要一件英勇的事迹,骑士团就会重回我的掌握中。”德瑞克举起他穿着锁号甲的手,护甲在火光下发出光芒,“你和刚萨就完蛋了!”他慢慢地握起拳头。 “我还以为我们是在和外面的龙人作战,”史东说。 “不要再说那些屁话!”德瑞克咆哮道。“布莱特布雷德,好好享受你的骑士身份吧。你付出的够多了。你用什么换取那个精灵女子的谎言,和她结婚?让她受人尊敬?” “依据骑士规章我不能够和你决斗——但是我不需要听你随意侮蔑一个勇敢又善良的女子。”史东转身准备离开。 “你敢从我面前走开!”德瑞克大喊着冲向前,抓住史东的肩膀。 史东愤怒地转过身,手握着剑柄。德瑞克也伸手拔剑,看来两人似乎都遗忘了骑士规章。但佛林待用一只手阻止了他的朋友。史东深吸一口气,把手从剑柄上拿开。 “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吧,德瑞克!”史东的声音微微颤抖。 “你完蛋了,布莱特布雷德。明天我就会率领骑士们上战场。 再也不需要躲在这个该死的石头监狱里。明天晚上,我的名字就将变成永恒的传奇! “ 佛林特警觉地看着史东,骑士的脸上血色全无。“德瑞克,” 史东柔声说,“你疯了!外面有几千名的敌人!他们会把你切成碎片的!” “没错,那就是你想要看到的,不是吗?”德瑞克不屑地说。 “明天黎明你就知道了,布莱特布雷德。” 那天晚上,泰索何夫又饿又无聊,决定了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就是去四下看看。这里有很多地方可以藏东西,泰斯想。这是我看过最奇怪的一栋建筑物。 法王之塔紧靠着西门隘口的西边,那是唯一通过分隔东索兰尼亚和帕兰萨斯山脉的哈巴库克陵线之山谷。龙骑将也知道,任何意围绕过这条路的人必须要多走数百里,绕过山脉、沙漠或是从海路前进。开进帕拉丁之门的船只很容易就变成侏儒们火焰投石器的目标。 法王之塔是在力量之年代所建造的。佛林特对这个年代的建筑物知道很多;矮人们在这个年代几乎设计和建造了所有的建筑。但他们并没有设计或是建造这座塔。事实上,佛林特还在思考到底是谁建造了这座建筑;因为他觉得这个家伙不是喝醉就是疯掉了。 八角形的外墙构成了塔的外部防卫。八角形的每一个角上面都有一个炮塔。防御工事则是建造在墙上的两个角之间。一道八角形的内墙构成了一连串高塔的地基,同时也支撑着许多连结着主塔的拱形。 这些设计都算正常,但是让矮人疑惑的是这座建筑物缺乏内部的防卫系统。三扇巨大的钢门设置在外墙上,而不是一扇;后者是比较合理的设计,因为三扇门需要极多的人力来防守。每扇门都连接着一长条走道,通往一扇铁闸门,再度接往一个巨大的走廊。这三条最后的走道最后都通往塔的正中央! “这要拿来邀请敌人进来喝茶倒是很好!”矮人嘟哝。“这是我看过建造堡垒最愚笨的一个方法。” 没有人走进这座塔。对骑士们来说,这是不可侵犯的。唯一可以进入这座塔的是法王本人,因为现在没有法王,所以骑士们虽然誓死保卫这座塔,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走过去。 原本这座塔只是为了看守这条通道,而不是封锁它。后来的帕兰萨斯人又在外围建造了封锁隘口的防御工事。骑士和步兵们是住在后来建造的这个营区中。他们连想都没想过要走进塔中。 除了泰索何夫。 坎德人被无比的好奇心和腹中的饥饿所驱使,走上了外墙的顶端。守卫的骑士在他经过的时候提高警觉看着自己的钱包。在他走过去之后就变得比较懈怠。因此泰斯得以溜下楼梯,跑到中央的广场上。 这底下只有各式各样的阴影。没有点着的火把,没有守夜的骑士。宽广的阶梯通往巨大的铁闸门。泰斯走上阶梯,好奇地看着铁闸后的走廊。什么都没有,他叹口气、后面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怎么看都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满怀挫折地推推铁闸门。这只是个习惯,因为看起来这个闸门要十个骑士或是卡拉蒙才能够打得开。 坎德人惊讶地发现铁闸门竟然开始缓缓上升,发出让人牙龈发酸的摩擦声!泰斯拼死抓住它,终于让它停了下来。泰斯害怕地看着整个营区,等着所有的骑士醒过来抓住他。可是很明显的,似乎整个营区的骑上都在听着自己饥肠辘辘的声音,没有时间管别人。 泰斯转过身仔细地观察铁闸门。闸门底端的尖刺和地板之间刚好有了一个小空隙,足够让坎德人钻过去。泰斯根本没有花时间考虑后果,他缩着身子钻了进去。 他发现自己跑到一个长、宽大概有五十尺的宽广大厅之中。 他只能看清楚一小段距离。不过,墙上有许多古老的火把。泰斯奋力跳了几次,从身上的包包里拿出佛林特的火绒盒,把火把点着。 现在泰斯可以清楚地看见这整个大厅。它~直延伸向前,直接通往塔的正中心。两边是奇怪的柱子,像是锐利的尖牙。他仔细地打量其中一个柱子,只在后面发现了一个壁宠,其他什么都没有。 大厅本身空荡荡的。泰斯失望地继续往下走,希望能够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他走到第二个铁闸门,他没有预料到的是,这扇门竟然已经升了起来。“表面上看起来简单的事情一定会更费事,”这是句古老的坎德人谚语。泰斯走过铁闸门,进入第二条走廊,这比第一条更窄,大概只有十尺宽左右;但两边还是有着同样的,像是尖牙的柱子。 为什么要建造一个这么简单就可以进入的塔?泰斯思考着这个问题。虽然塔的外墙看起来相当惊人,但只要一通过,连五个醉酒的矮人都可以占领这个地方。泰斯往上瞧。为什么要建造得这么巨大?这个大厅几乎有三十尺高!也许古早以前的骑上都是巨人,坎德人胡思乱想着。他在大厅里四处乱碰,看看门后或是角落有什么东西。 在第二个走道的尽头,他发现了第三个铁闸门。这扇门和其他两个闸门并不相同,和整座塔一样,散发着奇怪的气息。这个闸门分成左右两半,在中间合成一扇。最奇怪的是,这扇门中间。 竟然还有一个大洞! 泰斯爬过这个洞,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比较小的房间中。他发现面前是两扇巨大的钢门。他小心地推了推,惊讶地发现它们上锁了。那些闸门都没有上锁,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需要保护的东西。 不管,至少这可以消磨他一些时间,让他忘记自己不停咕咕叫着的肚子。泰斯爬上一个板凳,把火把插进墙壁上的台座,开始在袋子里摸索着。最后终于找到每个坎德人必备的一付开锁器——“既然它本来就是要打开,为什么要把门锁上?”是坎德人最喜欢的一句话。 泰斯很快地挑出正确的工具,开始工作。那个镇十分简单。 咖哒一声,泰斯心满意足地把开锁器收起来,门慢慢地向内打开。坎德人站在门口一段时间,小心地听着。他什么都听不见,往里面看去也是一片漆黑。他再度爬上板凳,拿回火把,小心地走进门内。 他高举起火把,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圆形的房间里。 泰斯叹口气。这个巨大的房间还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布满灰尘类似喷泉出水口的东西摆在房间的正中央。这也是所有通道的尽头,因为虽然另外各有两扇门,坎德人轻易地看出来这些门是通往那些巨大走道的。这是塔的正中心,这是个神圣的地方。这也是最重要的地方。 屁也没有。 芬斯走动了一会儿,用火把四处照着。最后,气馁的坎德人离开前,只好检验一下那个像喷泉的东西。 泰斯走近之后,他发现这根本不是喷泉出水口,不过灰尘太厚,他也搞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这东西和坎德人一样高,距离地面四尺左右。圆形的顶端有三只脚的台座支撑着。 泰斯靠近看着那样东西,然后用力吸了一大口气,拼命地吹过去。尘埃飞扬,泰斯不停地打喷嚏,几乎把火把也给弄掉了。 有一阵子他什么都看不见。然后灰尘落回地面,他可以看见那样东西了。他的一颗心快要跳了出来。 “喔,糟了!”泰斯咒骂着。从另外一个袋子里掏出一条手帕,他把那样东西擦了擦。灰尘很快地就干净了,他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该死!”他绝望地说。“我猜对了。现在该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无力的光芒射不穿恶龙军团上空的那些浓烟。在法王之塔的广场上,夜色还未完全消失,人们就开始行动。一百名骑士登上马,调整马鞍,扣好盔甲,带着盾牌,一千名步兵则忙乱地找位置站好。 史东、罗拉娜和阿佛瑞德爵士站在黑暗的走廊上,静静地看着德瑞克爵士,谈笑着骑进广场。骑士身上的盔甲擦得雪亮,胸前的玫瑰在阳光下闪耀着。他的属下精神无比亢奋,战斗的情绪让他们忘却了饥饿。 “你一定得阻止他们,大人。”史东静静地说。 “我没办法!”阿佛瑞德爵士戴上手套。他的脸色在晨光之下泛着死灰。昨天晚上深夜史东叫醒他之后,他就没有阖过眼。 “骑士规章给他权力这样做。” 阿佛瑞德徒劳无功地试图说服德瑞克,请求他再等几天。风向已经开始改变,把北方的暖风吹了过来。 但是德瑞克已经着魔了。他坚持要骑着马出去挑战恶龙军团。至于人数悬殊的问题,他一笑置之。从什么时候开始,地精也可以和索兰尼亚骑士作战?一百年前,死守敏加堡的骑士和敌对的地精与食入巨魔人数是一比五十,他们还不是轻易地解决了那些怪物! ‘可是你面对的将会是龙人,“史东警告他。”他们不是地精。 他们既聪明,技巧又高。他们之中还有魔法师,武器更是全克莱思最好的。他们连死了之后都可以杀死敌人——“ “我相信我可以应付他们,布莱特布雷德,”德瑞克粗鲁地打断他。“现在我建议你叫醒你的属下,叫他们作好准备。” “我不同意,”史东坚定地说。“我也不准备让我的人去送死。” 德瑞克气得脸色苍白。有一会儿他说不出话来,他实在太生气了。即使阿佛瑞德爵士也吃了一惊。 “史东,”阿佛瑞德爵士慢慢地说,“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是的,大人,”史东回答。“我们是唯一在帕兰萨斯城和恶龙军团之间的守军。我们不敢轻易放弃阵地。我准备固守这里。” “抗命,”德瑞克沉重地喘息着。“你是证人,阿佛瑞德爵士。 我这次要他的脑袋!“他走出去。阿佛瑞德脸色铁青地跟在后面,留下史东单独一个人。 最后,史东给他的底下两个选择。他们可以留下来,不需要送死。因为他们只是服从上级长官的命令,或者可以跟随德瑞克。这就像,他提到,当骑士们反叛**的亚苟斯帝国时,维纳斯。索兰那斯给他属下的选择。他们都记得这个传说。他们把这当作一个预兆,像当初维纳斯的部下一般,大多数的人选择跟随他们敬爱的领袖。 他们面色凝重地旁观,看着他们的朋友准备出征。这是骑士团史上第一次的公开决裂,这个时机更是不恰当。 “重新考虑考虑,史东,”阿佛瑞德爵士上马时说,“德瑞克爵士是对的,恶龙军团没有受过训练,不像我们这些骑士。我们很有可能毫发无伤地越过他们。” “我会祈祷这是真的,大人。”史东坚定地说。 阿佛瑞德难过地看着他。“如果这是真的,德瑞克会亲眼看着你上断头台。刚萨没有办法阻止他。” “如果我的死可以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情,我愿意毫无怨言地接受。”史本回答。 “该死,你这个家伙!”阿佛瑞德爆发了。“如果我们被打败了,你留在这边有什么好处?你剩下这么一点人,连阻止一群溪谷矮人的部队都办不到!就算补给线开放了又怎么样?你不可能一直固守这座塔到帕兰萨斯城派出援军。” “至少我可以让帕兰萨斯城有时间疏散它的居民——” 德瑞克。克朗加爵士策马过来,站在两个人中间。他低头看着史东,双眼在面罩后闪闪发光,德瑞克爵士举起手来示意大家安静。 “根据骑士规章,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德瑞克煞有介事地说,“我控诉你抗命— —” “把骑士规章丢到地狱去吧!”史东咆哮道,他的耐心用完了。“这厚重的骑士规章让我们成了什么样子?分裂,妒忌,疯狂!甚至我们的同胞都只愿意接待我们的敌人!骑士规章跟废纸没有什么两样!” 广场中的骑士一片死寂,偶尔打破这寂静的只有马匹不安的踱步声。 “祈祷我死在战场上,史东。布莱德布雷德,”德瑞克轻声说,“我以众神之名起誓,我会亲自割断你的喉咙!”他一言不发地策马走向大门。 “开门!”他大喊。 早晨的太阳穿过浓烟,高挂在湛蓝的天空上。风从北方吹来,让塔上的旗帜不停地摇摆着。盔甲反射着光芒,一声剑盾撞击的声音,还有一声号角声,人们冲向打开的木门。 德瑞克高举着剑,他提高声音对敌人致敬,跃马冲向前。后面的骑士接着他的话声,也跟着策马骑上了战场,许久以前在这里,修玛获得了光荣的胜利。步兵开始前进,他们规律的脚步声在石板地上回响着。有那么一会儿,阿佛瑞德爵士似乎要对旁观的年轻骑士说话。最后他只是摇摇头,骑离了这个广场。 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巨大的铁闩放了下来,安全地固定这扇门。史东的属下跑上防御工事,看着战场上的情况。 史东静静地站在广场中,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暗之女麾下年轻、英俊的指挥官正准备起床吃早餐,渡过无聊的一天。突然探子冲进营帐中。 巴卡力斯厌恶地看着探子。那个人疯狂地冲进营区,骑的马撞翻了许多的餐具,龙人和许多地精举起拳头咒骂着。但他似乎不在意。 “龙骑将大人!”他在营帐前下马。“我一定得禀告龙骑将大人。” “龙骑将大人离开了,”指挥官地侍从说。 “目前是我负责,”巴卡力斯说。“你有什么事?” 那个探子不想要犯任何的错,他小心地看着四周,没有任何巨大的蓝龙和暗之女的踪迹。 “骑士们冲进了平原!” “什么?”指挥官张大嘴巴。“你确定吗?” “没错!”探子说的话没有什么条理。“看见他们了!几百个骑兵!标枪,剑,一千名左右的步兵。” “她的预料是正确的!”巴卡力斯自言自语说。“这些笨蛋果然犯错了!” 他唤来他的仆人,急忙回到营帐中。“响起警报,”他不停地下令。“把所有的军官五分钟之内集合到这边来,我要给他们最新的命令。”他穿上盔甲时,手紧张地发抖。 “派出一只双足亚龙去福罗参通知龙骑将。” 地精仆人四下奔跑着,号角声很快地响彻整个营区。指挥官最后看了一眼摊在桌上的地囹,跑去和他的军官们会面。 “太糟糕了,”他边走边说。“可能在她听到这个消息之前,这场仗就打完了。太可惜了。她会想要亲眼目睹法王之塔的陷落的。不过,”他又说,“也许明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在帕兰萨斯安眠了——只有我们两人。”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平原上的死尸·泰索何夫的发现 太阳高挂在天空中。骑士们站在塔中的防御工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平线,直到他们的眼睛酸痛不堪。他们只看得见一阵黑色的潮水涌向战场,准备要将那群单薄的银色尖针给吞没。 两方相遇了。骑士们迫切地想要看清楚,但是一阵发雾遮住了整个大地。空气中充满了让人不快的味道,像是滚烫的烙铁。 雾越来越浓,几乎把整个天空都遮盖住了。 现在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整座塔似乎浮在一片雾海上。浓密的雾甚至连声音都给掩盖了,因为一开始他们还可以听见金铁交鸣、濒死的呼喊声。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片沉寂。 时间慢慢地过去,罗拉娜在渐渐变黑的房间中踱步,点起的蜡烛在污浊空气中不停地晃动着。坎德人坐在她身边。从窗户往外看,罗拉娜可以看见佛林特和史东站在底下的防御工事上,火把将他们照得鬼气森森。 一名仆人送上一小片长蛇的面包,和一块肉干,充当今天整天份的粮食。她这才发现,现在才不过是下午而已。底下防御工事上一阵骚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看见一名浑身溅满泥浆的人走向史东。一名信差,她想。她匆匆忙忙地开始穿上盔甲。 “要来吗?”她问泰斯,突然觉得坎德人今天未免太过安静了些。“一个从帕兰萨斯城抵达的信差!” “我想也是,”泰斯兴趣缺缺地说。 罗拉娜皱起眉头,希望他不是因为肚子饿而打不起精神来。 泰斯摇摇头,否认了她的疑虑。 “我很好,”他嗫嚅地说。“是因为这该死的灰色大雾。‘” 罗拉娜急忙地走下楼梯,把泰斯的事情抛在脑后。 “有什么消息吗?”她问史东,骑士正在徒劳无功地试着要看清楚战场上的状况。 “我看见那个信差——” “喔,没错,”他虚弱地微笑。“我想应该算是好消息吧。通往帕兰萨斯城的道路已经开放了。积雪融化到足够让人车通过。 我安排了一匹快马随时待命,万一我们被——“他突然住嘴,深吸一口气。”我希望你能够准备好和他一起回帕兰萨斯城。“ 罗拉娜早就预期到这件事,她的回答也早就准备好了。偏偏到了她该说话的时候,她却说不出口。这污浊的空气让她口干舌燥,舌头仿佛肿成两三倍大。不对,才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责备自己。她是在害怕。承认吧。她想要回帕兰萨斯!她想要离开这个死神在阴影中游走的要塞!她双手握拳,用力捶打墙壁,希望能够获得勇气。 “我要待在这里,史东,”她说。暂停一会儿,重新控制自己的音调,她继续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所以请先听我说。你会需要身边所有有经验的战士。你也知道我有这个价值。” 史东点点头。她说的没有错。他的属下里面没有这样的神射手,她同时也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剑士。她身经百战,这点是他手下许多年轻的骑士所比不上的。所以他点点头,但他现在就只想要让她离开。 “我是唯一受过使用屠龙枪训练的人——” “佛林特也是,”史东轻声打断她。 罗拉娜用税利的眼光着矮人。夹在两个他所钦佩和喜爱的人中间,佛林特涨红了脸清清喉咙。“的确。”他沙哑地说,“不过——我——呃——必须要承认——嗯,史东,我是有点矮。” “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们现在都没有看到任何的龙出现,”史东看见罗拉娜胜利的眼光时说。“情报指出,他们正在南方试着要攻下泰尔加。 “可是你自己也相信飞龙部队正在赶来的路上,不是吗?”罗拉娜辩驳道。 史东看来有点不安,“也许吧,”他喃喃道。 “你不会说谎,史东,别想要从现在开始骗人。我要留下来。 坦尼斯也会做同样的事——“ “该死,罗拉娜!”史东涨红了脸。“过你自己的生活吧!你不会变成坦尼斯的!我也不会变成坦尼斯!他不在这里!我们要面对现实!”骑士突然转过身。“他不在这里!” 他沙哑地说。 佛林特叹口气,带着歉意地看着罗拉娜。没有人注意到泰索何夫一个人哀怨地蹲在角落。 罗拉娜一只手拥着史东。“我知道我不像坦尼斯和你是很好的朋友,史东。我永远都不能够取代他的位置。但是我会尽我的力量帮助你。这才是我的用意。你可以用对待其他骑士相同的态度来对待我——” “我知道,罗拉娜,”史东说。他回应地的拥抱,将她搂进怀中。 “我很抱歉对你大吼。”史东叹口气。“你也明白我为什么要把你支开。如果你发生了任何事,坦尼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 “不,他会的,”罗拉娜柔声回答。“他会谅解的。他有一次告诉过我,人的一生中都必须为了某些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事情而冒险。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史东?如果我自己逃掉,把我的朋友留在这里,他舍说他可以谅解。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因为这跟他会做出的选择差别太大了。而且,”她露出微笑,“即使这世界上没有坦尼斯这个人,我还是不会抛弃我的朋友。” 史东直视她的眼睛,发现不论他怎么说都不会有改变。他静静地拥住她,另一只手则搂住佛林特的肩膀。 素索何夫突然号陶大哭,站起来扑向他们,不停地啜泣。大伙惊讶地看着他。 “泰斯,怎么搞的?”罗拉娜警觉地问。 “这都是我的错!我曾经打破了一个!我是不是注定要打破这世界上的所有这种东西啊?”泰斯颠三倒四地哭着。 “冷静下来,”史本说,他的声音有些严厉。他摇摇坎德人。 “你在说些什么?” “我又找到一个,”泰斯抽噎着说。“在底下,一个大厅里面。” “另一个什么啦?你这个笨头!”佛林特忍无可忍地说。 “另一颗龙珠啦!”泰斯扯开喉咙大哭。 夜色像是另一层更浓密的大雾盖住整座塔。骑士们点亮了火把,微弱的火光只让这片黑暗显得鬼影幢幢。骑士们沉默不语地从防御工事上胜望着,害怕会看到什么东西任何东西…… 然后,在快到午夜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听见并非出征的骑士们胜利号角声,而是马鞍叮当作响,马匹喘气接近的声音。 骑士们冲向防御工事的边缘,对着大雾点起火把。他们听见马蹄声慢慢地停下来。 史东站在大门上。“是谁骑马到法王之塔来?”他大喊。 底下点亮了一支火把。罗拉娜往大雾中一看,突然觉得两腿发软,被迫要抓住石墙来稳住身形。骑士们发出恐惧的叫声。 拿着火把的是穿着闪亮恶龙军团制服的一名军官。他是个金发、英俊的小伙子,一脸嗜杀的表情。他牵着另一匹马,上面有两具躯体,一具没有了头。两具躯体都是残缺不全,血淋淋的。 “我把你们的指挥官带回来了,”那人说,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挑衅的意味。“正如同你们所见的,一个已经死透了,另外一个,我相信,可能还活着。至少我们走过来的时候还有一口气。 我希望他还活着,这样他就可以告诉你们今天在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你们还觉得这是场战争的话。“ 沐浴在他火把的光芒下,军官爬下马。他开始用一只手把绑着这两具身体的绳子松开。接着他抬头往上看。 “是的,你们可以杀了我。即使在这片雾中,我依旧是个很好的目标。但是你们不会。你们是索兰尼亚骑士,”他话中的讽刺口吻十分明显。“你们的荣誉就是你们的生命。你们不会射杀一个空手送还你们指挥官尸体的人。”他用力一拉,那具无头的尸体掉在地上。军官把另外一具躯体从马上丢下来。他把火把丢在地上,火把发出嘶嘶声,然后就熄灭了,黑暗将他吞没。 “在那边的战场上有你们过度荣誉的战果展示,”他大喊。骑士们可以听见他穿着皮甲活动的声音,他爬上马。“我给你们到明天早上的时间考虑投降。当太阳升起时,把旗子降下来。龙骑将将会饶恕你们——” 突然有弓弦拉紧、放松的声音,箭矢插进肌肉中的闷哼,底下传来大声的咒骂。骑士们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孤单的身影站在城墙上,手中拿着弓。 “我不是骑士,”罗拉娜放下弓大喊。“我是罗拉娜赛拉莎,奎灵那斯提的公主。我们精灵有自己的荣誉准则,我很确定你也知道,在黑暗中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你。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至于目前呢,你那只手可能很久都不能用了。事实上,你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拿剑了。 “ “把这个当做对你们龙骑将的回答,”史东沙哑地说。“我们宁死也不会降下我们的旗帜!” “你们的确逃不过一死的!”军官咬紧牙关忍痛说。马蹄声很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把尸体带过来。”史来命令道。 骑士们小心地打开门,一些人立刻冲出去掩护,另一些人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抬进来。接着掩护的骑士撤退,大门立刻关上。 史东跪在雪地中,看着无头的骑上。他举起那人的手,从僵硬的手上拿下一个戒指。史东把僵硬、冰冷的手丢回雪地,微微低下头。“阿佛瑞德爵士,”他平板地说。 “长官,”一名年轻的骑士说,“另外一位是德瑞克爵士。那个该死的军官说得对,他还活着。‘” 史东站起身,走到德瑞克躺着的地方。爵士的脸色雪白,眼睛圆睁,散发着狂热的气息。鲜血覆盖着他的嘴唇,皮肤冰冷。 一名年轻的骑士扶着他,拿着一杯水凑到他唇边,但德瑞克喝不下去。 史东看见德瑞克的手按着腹部,鲜血不停地往外涌,却没有办法快速地结束他的折磨,史来不禁感到有些反胃。德瑞克露出诡异的笑容,用沾满鲜血的手抓住史东。 “胜利!”他嘶哑地说。“他们在我们面前不停地逃,我们拼命地追!光荣!荣耀!我——我要变成天位骑士了!”他呛咳着吐出一大口血,躺回年轻骑士的怀中,后者的眼中带着希望地看着史东。 “你认为他是对的吗,长官?也许那——”他看见史东严肃的眼神,回头同情地看着德瑞克。“他疯了,对吧,长官?” “他快死了——像是一个真正的骑士英勇牺牲,”史东说。 “胜利!”德瑞克低声说,然后头一偏,眼睛瞪着浓雾,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不行,你不能打破它,”罗拉娜说。 “但是费资本有说过——” “我知道他说过什么,”罗拉娜不耐烦地说。“它不善良,也不邪恶,它什么也不是,却又可以是万物。这种话,”她低声说,“实在太像费资本了!” 她和泰斯站在龙珠之前。龙珠放在房间正中央的台座上,除了泰斯擦干净的地方外,其他地方仍然盖满了灰尘。房间十分黑暗,而且静得非常可怕,事实上,罗拉娜和泰斯连低声说话都不太敢。 罗拉娜瞪着龙珠,皱眉思考着。泰斯闷闷不乐地看着罗拉娜,害怕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这些龙珠一定有它的作用,泰斯!”罗拉娜最后终于说。 “这些是伟大的魔法师所创造出来的!像是雷斯林那种人不会容忍失败的。只要我们知道——” “我知道怎么用,”泰斯断断续续地说。 “什么?”罗拉娜问,“你知道!你怎么不——” “我不知道我知道——可以这样说,”泰斯结结巴巴地说。 “我刚刚才想到。浓修——那个侏儒——告诉过我他发现里面那团雾中飘着一些字。他看不懂,他说。因为那是某种奇怪的语言”魔法的咒语。“ “没错,我也跟他这样说——” “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我们两个都看不懂咒语。除非雷斯林——” “我们不需要雷斯林,”泰斯插嘴。“我不能念咒语,但是我可以看得懂。你不也知道?我有这副眼镜,真知眼镜,雷斯林这样叫他们。他们可以让我阅读各种语言——即使是魔法咒语。我知道这个是因为他警告过我,如果我胆敢偷看他的法术书,他就会把我变成蟋蟀吃下去。” “你认为你可以看懂龙珠里写的东西吗?” “我可以试试看,”泰斯判断道,“不过,罗拉娜,史东说也许根本不会有龙来。我们为什么要冒险使用龙珠?费资本说只有最强大的魔法师才能够控制它。” “听我说,泰索柯夫。柏伏特,”罗拉娜跪在坎德人身边,直视着他的眼睛,柔声说。 “只要他们派出一只龙,我们就死定了。 这也是他故意要给我们时间投降的原因,他们要利用这个时间召回那些龙。我们一定得抓住这个机会!“ 一条黑暗道路、一条光明的道路。 泰索何夫想起费资本的话,不禁低下头。 你所爱的人会牺牲,但你有这个勇气。 泰斯慢慢地伸手进他装满东西的包包,拿出眼镜,把它戴上去。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太阳升起黑暗降临 大雾清晨就散开了。天空晴朗、清澈,清澈到史东可以看见敏加堡附近那片积雪覆盖的草原;也就是他出生的地方,现在却已经完全在恶龙军团的掌控下。第一线曙光照在骑上的旗帜上:皇冠下有一只翠鸟,抓着一柄装饰着玫瑰的剑。金色的徽记在晨光中昂扬。然后史东听见了粗鲁、夸耀的号角声。 恶龙军团黎明的时候开始攻向法王之塔。 人数只剩下一百出头的年轻的骑士静静地站在防御工事里,看着像是蝗虫般的大军涌来。 一开始史东还不能理解骑士临终说的话。“他们拼命地逃!” 为什么恶龙军团要逃跑?后来他才明白;恶龙军团利用骑士急功近利的态度,用古老、简单的战术愚弄了他们。在你的敌人面前撤退……不需要太快,只要让你的前锋看起来很害怕,让敌人相信就好。让他们看起来绝望地四散奔逃。然后让你的敌人冲上来,把侧翼拉长。最后让你们的军队缩小包围圈,把他们剁成肉酱。 不需要那些在鲜红积雪中勉强可见的尸体,史东就可以证实自己的判断。他们躺在最后拼死要集结起来的地方。从他们阵亡的方式看起来,这最后的挣扎似乎没有效果。他思考着一个问题,不知道他阵亡之后谁会这样看着他的尸体。 佛林特从墙上的一个缺口往外看。“至少我会死在干地上,” 矮人喃喃地说。 史东微笑着抚摸着他的胡子。他的眼光转向东方。一想到死亡,他不禁想要看看他出生的地方。一个他不熟悉的家,一个不大记得的父亲,一个让他的家庭被放逐的国家。他正准备要为了守护这个国家而付出生命。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直接回到帕兰萨斯? 他这一生都奉行着骑士信条和骑上规章。骑士信条是:est Su larus oth mitllaer ——荣誉即吾命。现在他唯一相信的只剩下骑士信条。骑士规章已经没有意义。它已经不切实际。僵硬、毫无弹性,骑士规章将骑士们困死在比盔甲还要沉重的监狱中。骑士团在孤立、挣扎求生的过程中,绝望地紧抓骑士规章不放;无法看出这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把他们拖向失败。 我为什么不同?史东思考着。但是他知道问题的答案,即使当他听着矮人的抱怨时。是因为矮人,坎德人,法师,半精灵…… 他们让我知道,在他们眼中世界是怎么样的:细长的眼睛,小眼睛,甚至有着沙漏般瞳仁的眼睛。像德瑞克那样的骑士会把世界分成黑白两边。史东则能够看见这世界每一种亮丽的颜色,每一种灰暗的色彩。 “是时候了。”他对佛林特说。两人走下烧望台,此时正好敌人的淬毒箭矢开始如雨般降下。 太阳照亮整个天空的时候,在尖叫和呐喊声,在号角声中,在剑与盾的撞击声中,恶龙大军攻向法王之塔。 夜幕低垂时,旗帜仍然飘扬着,塔守住了。 但守军阵亡了一半。 活着的人白天没有时间闭上眼睛,没有时间包扎扭曲、疼痛的肢体。活着的人白天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尽力活下去。随着夜晚的到来,暂时的平静终于降临,恶龙军团退回去集结,准备明天的攻势。 史东在防御工事中踱步,全身因为疲劳而酸痛。每当他想要休息的时候,紧绷的肌肉就开始抽搐,他的脑袋像是着火一般。所以他只得又开始踱步。前进后退,不断地用小心计算过的步子前进后退。他不知道这稳定的脚步声让听见的年轻的骑士不再被白天的恐惧所吞蚀。骑士们在广场上处理着同袍战友的尸体,害怕明天将是由别人来替他做这件事,他们听见史东的脚步声,对明天的恐惧开始慢慢地消退。 事实上,骑士回响的脚步声让每个人都比较好过,只有骑士自己例外。史东的情绪低落,饱受折磨:失败,不光荣的,没有尊严的死;那场恶梦的恐怖景象,看见自己的身体被在外面扎营的那些恐怖怪兽泳成碎片。他的恶梦会成真吗?他打了个寒颤。他会因为没有办法控制恐惧而退却吗?骑士信条会像骑士规章一样地让他失望吗? 踏……踏……踏…… 停!史东生气地告诉自己。你很快地就会变得像德瑞克那样的疯狂。骑士打破规律的脚步,转过身,突然发现罗拉娜站在他身后。四日交对,他阴沉的思绪被她所照亮。只要有像她一样的美丽和平静还存在这世界上,一切都还有希望。他对她徽笑,她也报以浅笑 ——一个有着压力的笑容——但这减轻了他脸上疲倦和担心的线条。 “休息吧,”他告诉她。“你看起来精疲力尽了。” “我试着要睡觉,”她喃喃地说,“但是我一直做恶梦——出现在水晶球里的手,巨大的龙飞过走廊。”她摇摇头,找了个挡风的地方,全身无力地坐下来。 史东的眼光转向泰索何夫,他躺在她的旁边。坎德人很快地就蜷成一团,和睡魔约会去了。史东微笑看着他,没有事情可以困扰泰斯。坎德人今天的确过得轰轰烈烈,想必他会永远记得。 “我从来没参加过守城耶。”史东听见泰斯对佛林特说,矮人正准备一斧头砍掉地横的脑袋。 “你也知道我们都会死掉!”佛林持皱着眉,抹去斧头上的血水。 “你那欢在沙克沙罗斯面对 的时候也这样说,”泰斯回答。 “然后你在索巴丁也说过一次,还有在船上的那次——” “这次我们真的都要死了!”佛林特咆哮道。“不然我就自杀!” 但他们没有死——至少今天没有。总还有明天的,史东想,他的视线落到靠在墙上,雕刻着一块木头的老矮人。 佛林特抬起头。“什么时候会开始?”他问。 史东叹口气,他的眼光转向东方的天空。“黎明,”他回答。 “还有几个小时。” 矮人点点头。“我们守得住吗?”他的声音听起来理所当然,握住木头的手坚定、牢靠。 “我们一定得守住,”史东回答。“信差今夜就会抵达帕兰萨斯。如果他们立刻行动,还需要两天的时间到达这里。我们得给他们两天的时间——” “如果他们立刻行动!”佛林特嘟哝着说。 “我知道……”史东叹气说。“你应该离开了,”他转头对罗拉娜说,后者从幻想中被拉回现实来。“快去帕兰萨斯,说服他们危险就在眼前。” “你的信差一定得做到,”罗拉娜疲倦地回答。“不然,我说的话也不会有任何的差别。” “罗拉娜,”他开口。 “你需要我吗?”她突然问。“我在这里有用吗?” “你知道你是有用的,”史东回答。他对这名精灵女子源源不断的精力、勇气和她的箭术感到佩服。 “那么我要留在这里,”罗拉娜简短地说。她用一床毯子裹住身体,闭上眼睛。“我睡不着,”她喃喃地说。几分钟之后,她的呼吸声就开始变得和坎德人一样的规律、平静。 史东摇摇头,喉头仿佛堵住了什么东西。他的眼光和佛林特相遇。矮人叹口气,继续刻他的木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心中想的是同样的事。如果龙人攻破了这座塔,他们的尸体将不会很好看。而罗拉娜所全面对的折磨可能就不只是“死”这么简单了。 东方露出鱼肚白,骑士从睡梦中再度被尖锐的号角声惊醒。 他们急忙起床,拿起武器,站在墙上看着仍被黑暗笼罩的大地。 恶龙军团的营火渐渐熄灭,他们可以听见军团逐渐苏醒的可怕声响。骑士拿起武器,等待他们的攻势。接着,大家面面相觑,不能理解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恶龙军团在撤退!虽然在这微弱的光芒下看不大清楚,可是那片黑色的潮水很明显在往后退。史乐迷惑地看着。军团往后退,到了地平线的地方。但他们还驻扎在那里,史东知道,他可以感觉得出来。 有些年轻的骑士开始欢呼。 “噤声!”史东沙哑地下令。他们的叫喊声让他神经紧张。罗拉娜走到他身边,惊讶地看着他。在火光下,他的脸孔看起来十分憔悴。他戴着手套的双手不停地握紧、放松,放松、握紧。他眯起眼靠向前,看着东方。 罗拉娜感觉到逐渐升高的恐惧,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冰冷。 她想起告诉过泰斯的话。 “这就是我们害怕的状况吗?”她的手放在他手臂上。 “最好祈祷我们错了!”他哽咽地柔声说。 过了几分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佛林特加入他们,爬上一块巨大的石头,看着城墙的另一端。泰斯醒过来,打着呵欠。 “什么时候可以吃早餐?”坎德人愉悦地问,但是没有任何人理他。 他们继续等待着。每一个骑士现在都感觉到逐渐升起的恐惧,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爬上城墙,担心地看着东方天空。 “怎么了?”泰斯低声说。爬到佛林特身边,他看见地平线彼端的太阳正慢慢升起,将夜色驱赶,让星光逐渐黯淡。 “你们在看什么?”泰斯推推佛林特。 “什么都没有,”佛林特咕吃着。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坎德火吞下了到目的话。“史东——”他颤抖地说。 “什么?”骑士警觉地问。泰斯继续看着,其他人跟着他的目光,但他们的眼力不像坎德人那么好。 “龙。”泰索柯夫回答。“蓝龙。” “我早就料到了,”史东柔声说。“龙威。他们是因为这样才把军团撤离。在他们之中作战的人类设办法忍受这种感觉。有多少只?” “三只,”罗拉娜回答。“我现在可以看见了。” “三只。”史东平板地重复。 “听着,史东——”罗拉娜把他从墙边拉开。“我——我们——本来不打算说的。本来没有差别的,但是现在有差别了。泰索何夫和我知道怎么使用龙珠了!” “龙珠?”史东心不在焉地重复。 “这里的龙珠,史东!”罗拉娜继续说,她的手紧抓住他。“塔的正中央的那一颗。泰斯给我看的。三个宽大的走道通向那边,而且——而且——”她的声音变小。突然她的脑海中生动地出现了梦中的景象,恶龙飞进走廊………… “史东!”她兴奋地摇着他。“我知道龙珠怎么使用了!我知道要怎么杀掉这些龙了!只要我们有时间——” 史东抓住他,他强壮的手抓住她的肩膀。在认识她的这么多日子以来,他从来不记得她有这么美丽过。她疲倦得脸色苍白,现在却因为兴奋而容光焕发。 “快点,告诉我,”他下令。 罗拉娜设法解释,用嘴说不清楚,所以她把整座塔的设计画了出来,这个点子在她的脑中越来越清晰。佛林特和泰斯在他们的背后看着,矮人和坎德人的脸都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谁要用龙珠?”史东慢慢地问。 “我来,‘罗拉娜回答。 “但是,罗拉娜,”泰索何夫大喊,“费资本说过——一” “泰斯,闭嘴!”罗拉娜咬紧牙关说。“求求你,史东!”她恳求。 “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们有了屠龙枪,还有龙珠也在手上!” 骑士看着她,然后看看东方天际慢慢变大的巨龙。 “好吧,”他最后终于说。“佛林特,你和泰斯下去把骑士集中在广场上,快点!” 泰索何夫担心地看了罗拉娜最后一眼,跳下和矮人一起站着的那块石头。佛林特动作比较迟缓地走下石头,脸色凝重。一走下石头,他马上走向史东。 你一定要这样做吗?佛林特和他四目相对,无声地问。 史东点点头。看着罗拉娜,他难过地笑笑。“我会告诉她的,” 他柔声说。“好好照顾坎德人,再会了,好友。” 佛林特吞下一口口水,摇摇头。然后,矮人脸色哀伤的,用满是老茧的手揉揉眼睛,推了泰斯一下。 “快点走!”矮人大喊。 泰斯惊讶地回头望,耸耸肩,快步地跑向各个防御工事。他尖利的声音让骑士们吓了一跳。 罗拉娜的脸色一亮。“你也来,史东!”她拉着史东,像是一个想要给父亲看新玩具的小孩。“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解释给那些人听,然后你可以下令安排他们开始布置— —” “由你全权负责,罗拉娜,”史东说。 “你说什么?”罗拉娜停下脚步,恐惧替代了她先前的希望,让她心中一病。 “你说你需要时间,”史东调整腰带,躲开她的目光。“你是对的。你一定得让底下的人就战斗位置。你也需要时间使用龙珠。 我会帮你争取时间。“他拿起一把弓和一简箭。 “不行!史东!”罗拉娜害怕地发抖。‘你不是认真的吧!我不能指挥他们!我需要你!史东,不要这样对待自己!“她的声音变得微弱。”不要这样对我!“ “你可以指挥他们的,罗拉娜,”史东将她携入怀中。他靠向前,温柔地吻着她。 “再会了,精灵,”他柔声说。“你的生命之光将会照亮这个大地。而我的生命之光已经该熄灭了。别难过,亲爱的,别掉眼泪。”他紧拥着她。“在暗黑森林里,森林之王告诉过我们,我们不应该哀悼那些完成使命的人。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现在,快点,罗拉娜,你需要每一分每一秒。“ “至少带把屠龙枪,”她恳求。 史东摇摇头,他的手放在父亲古老的剑上。“我不知道要怎么使用它。再会了,罗拉娜。告诉坦尼斯——”他停下来,叹口气。 “不用了,”他微笑着说。“‘他会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史东…………”罗拉娜的眼泪让她无法继续。她只能沉默地,崇拜他看着他。 “快走,”他说。 罗拉娜在晕眩中,奇迹似地走下楼梯,到了底下的广场。在这里,有只强壮的手握住她。 “佛林特,”她开口,痛苦地抽噎,“他,史东…………” “我知道,罗拉娜,”矮人回答。“我从他的脸上看见了。我想从我认识他的时候就看见了那种表情。现在一切都靠你了,别让他失望,罗拉娜。” 罗拉娜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尽可能的将她涕泪纵横的脸擦干净。吸了另一口气后,她抬起头。 “好了,”她保持镇定的声音。“我准备好了。泰斯呢?” “这里,”一个微弱的声音说。 “快过去。你读过一次龙珠里的文字。这次再读一次,要确定绝对正确。” “是的,罗拉娜。”泰斯立刻跑开。 “骑士们已经集合起来了,”佛林特说,“他们正等着你的指挥。” “等着我的指挥。”罗拉娜心不在焉地说。 她迟疑地抬起头。太阳的红光照耀在史东的盔甲上,他慢慢地爬上塔的正中央。她叹着气,把眼光转回到骑士集合的广场来。 罗拉娜再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他们,头盔上的红色穗子在风中飞扬着,金发在晨光中反射着火一般的光芒。 冰冷、苍白的太阳慢慢地升起,把天空染成一片血红,渐渐地将天鹅绒般深蓝的夜色给驱逐。虽然阳光已经照到塔尖上迎风飘扬的旗帜,但整座塔依然瑟缩在阴影之中。 史来走上城墙的顶端。头顶上是高耸的尖塔。他站着的高墙向左延伸近百尺,没有任何掩护,没有任何可以躲避攻击的地方。 史东向东看去,看见了龙群。 他们是蓝色的龙,在为首的蓝龙背上是穿着黑色和蓝色龙鳞甲的龙骑将。他可以看见那副丑恶的面具,龙骑将背后飘扬的黑色技风。另外两只背上有骑上的蓝龙跟在龙骑将后面。史东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与他没有关系。他只针对带头的,那个龙骑将。 骑上看着底下的广场。阳光正好照耀到墙上。史东看着阳光在屠龙格的银色枪尖上反射出红光,阳光也同样照耀在罗拉娜的头发上。他看见人们抬头看着他。他握紧剑,将武器高举至空中。 雕刻着精细花纹的刀刃反射出光芒。 虽然泪眼模糊中无法看清史东的模样,但在地面的罗拉娜也举起了屠龙枪回应——向他道别。 史东看见她的笑容,心中感到平静,旋即转身面对他的敌人。 他走向墙的中央,看起来像是一个挂在天空与地面之间的小人影。龙群可能飞过他,或者绕过他,这都不是他想要的。他们一定得把他当成一个威胁,一定要他们花时间和他作战。 史东把剑入鞘,把一只箭搭上弓,小心的瞄准为首的龙。他耐心地等着,屏住呼吸。这支箭可不能浪费,他想。等……等待…… 蓝龙进入射程。史东的话划破晨光,他的箭击中了目标,射中了蓝龙的脖子。它被坚硬的鳞甲弹开,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那只龙恼怒的抬起头——慢下了飞行的速度。史东很快地射出另一箭,这次的准第二只龙。 那支箭射中了一边的翅膀,龙暴怒地尖叫。史东再度射出一箭,这次为首的龙躲开了。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引起他们的注意,证明他是个威胁,让他们来和他搏斗。他可以听见底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见闸门拍起的声音。 现在史东看见龙骑将在龙的背上站了起来。这个鞍座模仿马拉的战车,可以让骑士站立着作战。龙骑将带着手套的手握着一只长矛。史东丢下弓箭,拿起盾牌,拔出他的剑,他站在墙上,看着龙越飞越近,目光灼灼,露出嘴里白森森的尖牙。 然后,史东从很远的地方听见了一声清澈、激昂的号角声,它的乐声像是远处家园冰封的山峰一样。纯净的声音打动了他的心,将包围他的绝望、死亡和黑暗的帝幕掀了起来。 史东用狂野的战呼回应了这段乐声,高举起剑迎战敌人。阳光将他的刀刃染红,龙群直扑而下。 那号角声再度响起,史东再度回应,但这次他的声音有了迟疑,因为他突然想起,他听过这个声音。 那场梦!史东停下来,手套底下流汗的手握住剑。龙群在他头上盘旋,龙背上是那个龙骑将,面具的獠牙闪着血红,他的长矛高举。 恐惧在史东的胸口郁积,他的肌肤变得冰冷。号角声响了第三次。梦中它响了三次,第三次之后他就被对恶龙的恐惧所击败了。快逃!他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 不行!史东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破灭了:他的理想,他的希望,他的梦想。骑士团正在分裂。骑士规章早已跟不上时代。他生命中的每一样事物都变得毫无意义。他的死亡绝不可以重蹈覆辙。他一定要给罗拉娜换取时间,用他的生命换取这宝贵的时间,因为这是他仅有的动他一定会遵照着骑士信条而死,因为这是他唯一剩下的信念。 他将长剑高举至空中,以骑士的礼节对敌人行礼。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龙骑将竟然用同样虔敬的态度回礼。接着,龙俯冲而下,咧升血盆大口,准备用白森森的和牙断裂骑士。史东挥出一个圆弧,迫使龙将头后仰,不然就会脑袋搬家。史东期望能够干扰这只龙的飞行,但是他的主人用一只手稳定地引导他,另一只手握着锋利的长矛。 史东面向东方。被太阳的光芒照射的目眩,在史东的眼中那只龙是一团黑影。他看见那只生物往下继续俯冲到低于他的高度,他意识到,这只龙准备从底下飞上来,给他主人足够攻击的空间。另外两只龙保持距离,等着他们的主人把这个胆大妄为的骑士给结束掉。 有那么一会儿,天空中一片空旷,然后那只龙从墙边飞上,恐怖的叫声撕裂史东的耳膜,让他头痛欲裂。他昏昏沉沉地走了几步,双脚依然稳稳地站着,挥出第二剑。古老的刀刃砍中龙的左鼻。黑色的血液喷洒在空中,蓝龙暴怒地大吼。 但是,这一击的代价太大了。史东没有时间恢复防御姿势。 龙骑将举起长矛,尖端沐浴在如火焰般灼热的目光下。他弯下身,将长矛深深地刺入,穿透盔甲,血肉,骨骼。 史东的太阳被打碎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龙珠屠龙枪 骑士冲过罗拉娜身边,蜂拥挤进法王之塔中,在她告诉他们的位置准备好。虽然一开始有些怀疑,但是当罗拉娜开始解释之后,希望之火开始在他们的心中燃起。 骑士们离开之后,广场变得十分空旷。罗拉娜知道她动作得快一点。她应该去找泰斯,和他一起准备使用龙珠。不过,罗拉娜就是离不开墙上静静等待着的那孤高的身影。 然后,她看见了龙群,沐浴在阳光中。 长剑和长矛在阳光中交锋。 罗拉娜的世界停止了转动,时间减慢到像一场梦。 长剑拉出了一线血泉,蓝龙恼怒地大吼。长矛仿佛永恒的静止了。太阳停在空中不动。 长矛一击。 一个闪闪发亮的物体慢慢地从墙上往下掉,落在广场上。那是史东的剑,从他没有生命气息的手中飞出。那对罗拉娜来说是整个静止世界中唯一还在移动的物体。骑士站得直挺挺的,被龙骑将的长矛所刺穿。蓝龙翅膀张开在上空盘旋。没有东西在动,一切都静止了。 然后龙骑将拔出长矛,史东的尸体倒在原地。巨龙咆哮着,从他流血的嘴角吐出一道闪电,击中法王之塔。一声问响,岩石飞散。火焰迸裂。当史东的剑匡当一声落地时,另外两只龙扑向广场。 时间开始运转。 罗拉娜看见两只龙俯冲向她。她周遭的地面开始震动,石块四溅,像雨一般的撒在她身上,烟尘四处飘散。罗拉娜仍然不能动弹,对她来说,只要一动就会让那个悲剧变成真实的。她的体内有某种声音告诉她:如果你站着不动,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那把剑就距离她几尺远,她也看见头顶上拿着长矛的龙骑将对着在地平线等待的部队挥手,示意他们进攻。罗拉娜听见号角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可以看见恶龙军团在雪地中前进的景象。 大地在她脚下又再度震动起来。罗拉娜多迟疑了一会儿,默默地跟骑士的灵魂道别。接着她跑向前,空气中电光四射。大地不停地摇晃着。她弯下腰,捡起史东的长剑,高举向空中,发誓为骑上复仇。 “ediasiarth!”她用精灵语大喊,声音压过了周遭毁灭的脉动,向着攻击的龙挑战。 龙骑土们大笑,用嘲笑的语气回答她的挑战。龙群们尖叫着享受这杀戮前的喜悦,两只跟随着龙骑将的龙跟着俯冲而下,飞向广场。 罗拉娜跑向那张着口的铁闸门,进入那个通往塔里,不合常理的入口。石墙模糊地往后移动,她可以听见身后恶龙拍击翅膀的声音。她也听见龙骑上命令蓝龙不要跟着飞进塔中的指令,很好,她对自己笑着。 通过了宽阔的走道,她飞快地跑过第二道铁闸门,骑士们站在那里,随时准备把它放下。“不要关起来!”她气喘吁吁地说,“千万记得!” 他们点点头。她继续飞奔。现在她已经进入了那条比较窄小,两边有着尖锐利牙般柱子的通道中。她看见柱子后面闪耀头盔下苍白的面孔,四处都是屠龙枪闪烁的光芒。当她跑过去的时候,骑士狐疑地看着她。 “退回去!”她大喊。“躲在柱子后面。” “史东呢?”一个人问。 罗拉娜摇摇头,疲倦得说不出话来。她继续跑过第三扇闸门——拥个设计特殊,中间有个大洞的闸门。佛林特和四个骑士站在这里。这是个关键点,罗拉娜希望把守这里的是她可以相信的人。她连和矮人交换眼神的时间都没有,但这样也够了。矮人已经从她的脸上看见了朋友的下场,佛林特的头低下片刻,手摘住双眼。 罗拉娜继续向前跑,穿过这个小房间,在两扇坚固的钢门之后,就是存放龙珠的小室。 泰索何夫用手帕把龙珠擦干净了。罗拉娜可以看见里面,淡淡的红色雾气在里面旋转着。坎德人站在前面,小鼻子上挂着魔法眼镜。 “我要怎么做?”罗拉娜不停地喘气。 “罗拉娜,”泰斯恳求道,“不要这样做!我读过——如果你没办法控制里面的龙类本质,龙还是会来,只不过他们会控制住你!” “告诉我要怎么做!”罗拉娜坚定地说。 “把你的手放上龙珠,”泰斯迟疑地说,“然后——不要,罗拉娜!” 太迟了,罗拉娜已经把一双纤细的手放在冰冷的水晶球上。 球中各种颜色一闪,泰斯被迫遮住眼睛。 “罗拉娜!”他尖细的声音大喊。“听着!你一定得集中注意力,脑中不可以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努力让龙珠服从你的意志! 罗拉娜……“ 如果她听见了,她并没有做出回应,泰斯明白她已经开始和龙珠陷入生死一线间的的斗争中。他害怕地想起费资本的警告,你所爱的人会死去,更糟糕的、失去灵魂。龙珠中燃烧着的文字他只能理解一部份,但是他可以知道,罗拉娜的灵魂正在里面陷入永恒的角力。 他痛苦地看着她,迫切地想要帮忙——却又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敢做。罗拉娜动也不动地站了很久,手放在龙珠上,脸上血色慢慢地消失。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龙珠里面不停旋转的颜色。坎德人看久了觉得有点晕眩,被迫转过头去。外面又传来一声爆炸声。天花板上的灰尘嗦嗦地掉落。泰斯不安地等待着,罗拉娜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的眼睛紧闭,头倾向前。她紧抓着龙珠,手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然后她开始呻吟,奋力地摇着头。“不要,”她哀号,看起来她努力地试着要把手拿开,但龙珠紧紧地抓住了她。 泰斯不知如何是好,他非常想要跑上前,将她拉开。他想要打破这颗龙珠,但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无助地拍手旁观。 罗拉娜的身体剧烈的颤抖,泰斯看见她跪了下来,她的手仍然紧紧地抓住龙珠。然后罗拉娜愤怒地摇摇头,念着陌生的精灵语,她试着要站起来,利用龙珠把自己拉起来。她的双手修白,脸上流下汗珠。看得出来她正在努力挤出每一分的力气。慢慢地,痛苦地,罗拉娜站了起来。 龙珠发出了一阵最后的光芒,颜色凝聚在一起,变成许多种颜色,又变成什么也不是。接着一道纯净,明亮的光束从龙珠中射出,罗拉娜直直地站在它前面。她的表情放松下来,露出了微笑。 然后她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法王之塔前的广场上,龙群正在一寸一寸地把外墙化成瓦砾。军团已经慢慢逼近,龙人们打前锋,准备从缺口杀进要塞,解决所有的守军。龙骑将在这一片混乱上空盘旋着,她的蓝龙脸上还挂着干掉的血迹。龙骑将亲自监督这座塔的摧毁,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直到从塔的三道门中射出了三道明亮的光芒。 龙骑士看着这道白光,毫不在乎地思考着这会是什么东西。 他们骑着的龙,反应却大大不同。龙群抬起头,两眼无神地回应了这个召唤。 在精灵女子的命令下,被古老的魔法师所捕捉龙珠中的本体发出了龙群无法抗拒的召唤。龙群别无选择,只能回应这个召唤,使尽全力找到这个讯息的源头。 惊讶的龙骑士们白费力气地试着要掉转龙头,但是他们的龙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命令,他们只听得见一个声音——龙珠的呼唤。两只龙都冲向打开的闸门,背上的骑士无助他又叫又喊。 那道白光射出塔外,接触到了军团的最前头,人类的指挥官吃惊地看着部下陷入疯狂。 龙珠的呼喊对龙来说十分清晰,但对只有一半血统的龙人们来说,只听见震耳欲聋的声音发出模糊不清的命令。每个龙人听到的声音都不一样,每个龙人接到的命令都不相同。 有些龙人跪了下去,痛苦得捧着头。其他人转身逃离塔中的恐怖威胁。还有一些龙人丢下武器,疯狂地跑向塔中。几分钟之内,本来井然有序的攻击队形就成了一团混乱,一千名迷惑的龙人尖叫着向一千个不同的方向跑去。地精们看见主要的武力四散奔逃,也见风转舵立刻抱头鼠窜,人类佣兵们则是不知所措地等待着永远不会下达的命令。 龙骑将本身的座骑在她坚强的意志力下勉力把持住。但她阻止不了另外两只龙和整个军团的演散。龙骑将只能怀抱着满腔怒火,在这一团混乱中,试着要搞清楚这白光的本体,和它的来源,并且要将它给除掉。 第一只飞过闸门的龙快速地进入了走道,背上的骑士刚好来得及躲过墙,免得把头撞掉。蓝龙依循着龙珠的呼唤,轻易地在这宽大的走道里飞行着,两翼的尖端刚好差点碰到两边。 她继续冲过第二道闸门,进入了有着和牙般柱子的厅堂中。 这里她闻到了人类血肉和钢铁的味道,但是她完全沉醉在龙珠的召唤中,没有时间理会这些枝微末节。这里的空间小得多了,所以她被迫要将翅膀收起来,让之前的冲劲带着她往前飞。 佛林特看着她靠近。在他过去的一百四十几个年头里,他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景象…… 也希望再也不会。龙的恐怖气息像是涟漪般的扩散到被困在密闭空间中的人心中。年轻的骑士们,抓着长枪的手剧烈地发抖,背靠着墙,不敢正视那迅雷般略过他们面前的蓝色躯体。 矮人踉跄地后退,他毫无知觉的手放在控制闸门关闭的机关上。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如果可以结束这样的恐惧,死亡也不算什么。但是蓝龙只是一心一意地往前,脑中只有一件事——到达龙珠的所在地。她的头穿过了那扇奇异的闸门。 可佛林特靠着本能行动,知道绝对不能让蓝龙看到龙珠,之后地启动了机关。闸门夹住了龙的脖子,将它紧紧地卡住。龙的头部现在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她的身体无助地不停挣扎,翅膀紧贴着身体,房间里的骑士都已经作好准备,屠龙枪握在手中。 太迟了,蓝龙意识到她已经被困住。她暴怒地咆哮,周遭的岩石和墙壁开始龟裂,她张开嘴,准备用闪电把龙珠打成碎片。 泰索柯夫疯狂地试着要摇醒罗拉娜,发现他直视着两只灼灼的大眼。他看见龙的血盆大目张开,听见蓝龙吸气的声音。 闪电从龙的喉中奔流而出,震波让坎德人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岩石碎片喷进房间中,龙珠在台座上开始摇晃。泰斯躺在地上,被爆炸的威力压得不能移动。他动弹不得,事实上,他根本不想动,他就只是躺在那里,等着第二道闪电来杀死罗拉娜还有他自己。在这个时候,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 闪电根本没有出现。 机关最后终于启动了,两扇巨大的钢门在龙的鼻子前紧闭起来,把她的脑袋彻底地困在那个小空间中。一开始四周一片死寂,然后一阵最可怕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大厅,这个声音尖锐、绝望,带着无比的痛苦。因为这时,骑士们从像尖牙的柱子后面冲出来,将银色的屠龙枪扎进蓝色的鳞片中。 泰斯双手掩住耳朵,试着要挡住这可怕的声音。他一次又一次的,试着在脑中回忆他看过恶龙所造成的损害,那些他们所屠杀的无辜人们。那些龙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他也知道。她搞不好也杀了史东。他不停提醒自己,试着要让自己的心肠硬起来。 最后坎德人还是双手掩面啜泣起来。 然后他发现一只温柔的手碰了碰他。 “泰斯,”一个微弱的声音说。 “罗拉娜!”他抬起头。“罗拉娜!我很抱歉。我不应该替那些龙着想的,但是我实在忍不住,罗拉娜!为什么一定要有这些杀戮?我受不了了!”泰斯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我明白,”罗拉娜喃喃道,史东被杀的景象和龙的尖叫声又鲜活地混杂在一起。 “别感到羞傀,泰斯。要感激上天,你还可以对死去的敌人感到同情。只要我们变得冷血,甚至是对我们的敌人,那就是我们输掉这场战争的时候。” 可怕的哀号声越来越大。泰斯伸出小手,罗拉娜将他搂进怀中。两人彼此紧拥,试着要抵挡这撕心裂肺的哀号声。接着他们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骑士彼此警告的声音。第二只龙进入了另一条走道,挣扎着进入狭窄走道的同时,他也将背上的龙骑上给撞成肉酱。骑士们响起了警报。 就在那一刻,塔从顶上到地基,都因为龙的垂死挣扎而开始摇晃。 “快来!”罗拉娜大喊。“我们一定得赶快离开这里!”她把泰斯拉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一扇通往广场的小门。罗拉娜拉开门,另一只龙的头正好冲进放龙珠的小房间中。泰斯抵挡不住,停下来观察,这个景象太吸引人了。他可以看见蓝花闪闪发尖的眼睛,因为听见他伴侣濒死的尖叫声而闪着怒火。发现自己——太迟了——也掉入了相同的陷讲。龙口扭曲地张开,吸进一口气,两扇钢门在他面前关了起来;却只关上了一半。 “罗拉娜!门卡住了!”泰斯大喊。“龙珠——” “快走!”罗拉娜硬扯着坎德人的手。电光一闪,泰斯转身逃跑,听见房间在他身后爆炸的声音。石块碎片四处飞溅,龙珠的白光被掩埋在崩塌的法王之塔底下。 这波爆炸把罗拉娜和泰斯霞飞了出去,两人撞上墙。泰斯扶着罗拉娜站起来,两人不停地朝向外面的光亮走着。 然后地面平静了下来。落石如雷的声响停了下来。只有偶尔发生的碎裂声和问响点缀着寂静的四周。走道完全被塔中的落石给堵塞住了。 “龙珠怎么办?”泰斯吃惊地说。 “最好让它被毁掉。”现在泰斯可以清楚的看见阳光下的罗拉娜,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她的脸色死白,甚至连嘴唇都没有血色。脸上唯一的颜色是她绿色的瞳仁,里面却带着淡淡的紫色阴影。 “我不能再使用它了,”她低声对自己说。“我差点就放弃了。 手……我说不下去!“她颤抖着闭上眼。 “接着我想起史东,单独站在高墙上面对死亡。如果我放弃了,他的牺牲就毫无意义了。我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能让他失望。”她浑身发抖地摇摇头,“我强迫龙珠听我的命令,但我知道我只能这样做一次。我再也不可能去碰触它!” “史东死了?”泰斯的声音微微发抖。 罗拉娜看着他,眼神变得柔和。“很抱歉,泰斯,”她说。 “我没想到你还不知道。他——他和一个龙骑将作战的时候阵亡了。” “那——那是……”泰斯泣不成声。 “是的,他没有受到折磨,”罗拉娜温柔地说。“他没有受到太大的痛苦。” 泰斯低下头,随着要塞残骸另一阵的爆炸,很快地抬起头。 “恶龙军团。”罗拉娜喃喃地说。“我们的战斗还没结束。”她的手滑向刚被她扣在腰带上,曾属于史东的剑。“去找佛林特。” 罗拉娜走上广场,在阳光下眨着眼,惊讶地发现现在还是白天。刚刚发生了太多事,看起来似乎已经过了好几年。但是太阳的高度只刚刚越过外墙。法王之塔的本体已经完全崩塌了,变成广场中央的一团瓦砾。通往龙珠的走道(除了被龙撞坏的地方之外)并没有受损,只有龙珠被埋在瓦砾之下。外墙仍然挺立着,虽然有些玩方已经出现了缺口,上面还留着被闪电击打的痕迹。 但是那些缺口没有源进潮水般的敌人。罗拉娜发现,四周一片寂静。她可以听见,在她身后的隧道中,第二只龙濒死的尖叫,骑士们奋力杀死他的吼叫声。 那些军队怎么搞的?罗拉娜不明白,迷惑地看着四周。他们应该要突破这道墙了啊?她害怕地抬头打量着那些防御工事,期待会看到这些恐怖的生物如潮水般的涌出。 然后她看见了阳光照在一副盔甲上。她看见了那躺在墙上的尸体。 史东。她记起了那个梦,记起了疯狂劈欢他尸体的龙人鲜血淋淋的双手。 这绝对不能发生!她脑中想。她拔出史东的剑,跑过广场,发现这古老的武器对她来说太过沉重。还有什么武器呢?她匆忙地看着四周,屠龙枪!丢下剑,她拿起一柄长枪。接着轻松地带着这把步兵用的长枪,路上阶梯。 罗拉娜跑上防御工事的顶端,望向前面的平原,期待看到如潮水般的黑压压恶龙军团。但整个平原空无一物,只有几群人类不知所借地聚集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罗拉娜不明白,她疲倦得没办法思考。她的冲劲消失了。疲倦和哀伤开始包围她。罗拉娜拖着屠龙枪,慢慢地走向被鲜血染红的高墙;那里就是史东牺牲的地方。 罗拉娜跪在骑士身边。她伸出手,把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开,再看看朋友的脸。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罗拉娜在史东的眼中看到了平静。 拿起他冰冷的手,贴着她的脸颊。“睡吧,亲爱的朋友。”她喃喃道。“不要让你的梦中出现恶龙。”当她把史东苍白的双手交叠在破碎的盔甲上时,她看见了雪地上有一个闪耀着的物体。她捡起一个被白雪所覆盖,看不出形状的东西。罗拉娜小心地把凝固的血和白雪拨开。那是颗星钻。罗拉娜吃惊地看着这颗宝石。 在她有机会搞清楚这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前,一道阴影扑向她。罗拉娜听见翅膀的煽动声,巨大的呼吸声。她害怕地跳起来,立刻转过身。 二只蓝龙降落在她身后的墙上。它巨大的爪子轻易捏碎石头,找到落脚的地方。那家伙的巨大翅膀扇着空气。龙骑将骑在龙的背上,在狰狞的面具之下,用严厉的眼光冷冷地看着罗拉娜。 龙威让罗拉娜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屠龙枪从她麻木的手中滑落,星钻也掉到雪地上。她转身试着要逃跑,却看不见自己眼前的景物。她滑了一跤,僵硬地倒在史东的身边。 在令人麻木的恐惧中,她脑中只想到一件事,那个梦!就像史东一样,她会死在这里。罗拉娜的眼中只看得见蓝龙飞到她头上时露出的蓝色鳞片。 屠龙枪!在雪地中朝着它翻滚过去,罗拉娜的手指握住它木制的枪柄。她开始爬起来,想要把它刺进龙的脖子。 一只黑色的靴子踩在屠龙枪上,差点踩到她的手。罗拉娜看着闪闪发光的黑色靴子,上面装饰着金色的花纹。她看着那双靴子踩在史东的血迹上,她深吸一口气。 “敢碰他的尸体,我就要你的命,”罗拉娜柔声说。“你的龙也没办法救你。这名骑士是我的朋友,我不打算让杀死他的凶手玷污他的尸体。” “我不准备要玷污这具遗体,”龙骑将说。她以优雅的慢动作蹲下身,温柔地阖上骑士的眼睛,它们原先定定地看着再也看不见的太阳。 龙骑将站起来,面对着跪在雪地中的精灵女子,移开辟在屠龙枪上的靴子。“你知道吗,他也是我的朋友。我杀死他的那一刻才知道。”罗拉娜抬头瞪着龙骑将。“我不相信你,”她疲倦地说。“这怎么可能?” 龙骑将冷静地脱下狰狞的面具。“我想你也许听说过我,罗拉娜赛拉莎。这是你的名字,对吧?” 罗拉娜迟钝地点点头,站起来。 龙骑将露出微笑,促狭,带着魅力的笑容。“我的名字是”奇蒂拉。“ “你怎么知道?” “一个梦…………”罗拉娜自言自语。 “喔,没错——那个梦。”奇蒂拉用带着手套的手抚摸着黑色,卷曲的头发。“坦尼斯告诉过我这个梦。我猜你们一定都一起分享了这个梦。他想他的朋友们应该也是。”这个女子低头看着她脚边史东的尸体。“奇怪,这不是史东梦中的死法吗?坦尼斯说这个梦对他来说也成真了:我救了他命的那一段。” 罗拉娜开始颤抖。她的脸色本来就因为过度疲倦而显得苍白,现在看起来更有点像是透明的:“坦尼斯?……你看过坦尼斯?” “两天以前,”奇蒂拉说。“我把他留在福罗参,让他处理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问题。” 奇蒂拉冷静的话声像是刺进史东体内的长矛,也刺穿了罗拉娜的灵魂。罗拉娜脚底下的地面开始晃动。天空和地面混杂在一起,这疼痛把她分割成两半。她在说谎。罗拉娜无助地想。虽然奇蒂拉随时可以说谎,但是她绝望地知道现在她却没有。 罗拉娜脚步踉跄地走着,差点跌倒。支撑她的只剩下那股不要在这女人面前露出弱点的好胜心。奇蒂拉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弯下腰,捡起屠龙枪,好奇地观察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屠龙枪?”奇蒂拉问。 罗拉娜强忍住悲伤,逼自己冷静也说话。“是的,”她回答。 “如果你想要知道它的威力,你可以走进塔里面去看看你手下的龙现在怎么样。” 奇蒂拉低头看看底下的广场,没有显示出多大的兴趣。“不是这样东西引诱我的龙进入你的陷阱的,”她冷静的双眼看着罗拉娜。“更不是它让我的部队四散奔逃。” 罗拉娜再一次看着空旷的平原。 “是的,”奇蒂拉看着罗拉娜脸上恍然大悟的神情。“你们赢了——至少今天是这样。赶快庆祝你们的胜利,精灵,因为你们的胜利将是短暂的。”龙骑将忿忿地玩弄着屠龙枪,拿它来瞄准罗拉娜的心脏。精灵不为所动地站在它面前,脸上毫无表情。 奇蒂拉露出笑容。如闪电般迅即反转屠龙枪。“多谢你给我这个武器,”她把屠龙枪立在雪中。“我们接到有关这个武器的情报,现在我们可以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像你宣称的一样有威力。” 奇蒂拉对罗拉娜微微一鞠躬。接着重新戴上面具,她抓起屠龙枪,转身离开。在她走之前,她的眼光再度落在骑士的遗体上。 “给他一个骑士的丧礼,”奇蒂拉说。“我至少要花三天的时间才能重新集合好部队。我给你这些时间去为他准备一个合适的丧礼。” “我们会自已埋葬牺牲的人,”罗拉娜骄傲地说。“不需要你的施舍!” 史东的死亡,眼前的尸体,都像一盆冷水般的把罗拉娜从梦幻中拉回现实。罗拉娜站在龙骑将和史东的遗体之间,看着奇蒂拉面具下的眼睛。 “你会怎么告诉坦尼斯?”她突然问。 “什么都不说,”奇蒂拉简短地回答。“什么都不说。”她转过身走开。 罗拉娜看着龙骑将优雅,缓慢的步伐,黑色的披风在温暖的北风中飞扬。阳光照在奇蒂拉拿在手上的战利品,罗拉娜知道她可以夺回长枪,底下有一大群骑士,她只需要开口大喊。 但是罗拉娜疲倦的头脑和身体都拒绝行动。连要站着都必须花上很大的力气。她现在只靠着骄傲支撑她不倒下去。 “拿走屠龙枪,”罗拉娜无声地对奇蒂拉说道。“对你没什么好处。” 奇蒂拉走向巨大的蓝龙。骑士们正好把一只蓝龙的头颅拖进广场上,蓝天对这个景象感到无比愤怒,喉中发出愤怒的低吼声。骑士惊讶地看见墙上站着蓝龙,龙骑将,和罗拉娜。很多人举起武器,但罗拉挪用手势阻止了他们。这是她最后有力气做的一件事。 奇蒂拉不屑地看着骑士,把手放在蓝天的脖子上,轻柔地抚摸他,安抚他的情绪。她慢条斯理地做着,让每个人都知道她并不害怕。 骑士们不情愿地放下武器。 奇蒂拉放肆地笑着,翻身跃上龙背。 “再会,罗拉娜赛拉莎。”她大喊。 奇蒂拉将屠龙枪高举向天空,命令蓝天起飞。巨大的蓝龙张开翅膀,毫不费力地飞向蓝天。奇蒂拉技巧高超地引导他在罗拉娜头上盘旋。 精灵看着蓝龙血红的双眼,看见他流血的鼻尖,大吼的血盆大口。他的背上,在巨大的两翼之间,坐着奇蒂拉;蓝色的龙鳞甲闪耀着,太阳照在她狰狞的面具上。屠龙枪的尖端反射着光芒。 接着,屠龙枪不停地翻转着,从龙骑将带着手套的手中掉落下来。正好掉在罗拉娜的脚边。 “留着吧,”奇蒂拉用银铃般的声音大喊。“你会需要它的!” 蓝龙煽动翅膀,跟着上升气流,向着太阳飞去。 正文 终章 丧礼 冬夜的天空阴沉且没有星光闪耀。强风使冰雹和雪片像是箭矢般击打在盔甲上,寒气穿透了盔甲,冰冻其中的灵魂和血液。 这里没有任何卫兵,因为,站在防御工事里的士兵会冻僵在他的岗位上。 没有必要派人守夜。这一整天,在太阳高挂的时候,骑士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平原,没有任何恶龙军团集结的征兆。即使当黑夜降临后,地平线的那端也只有稀稀落落的营火。 这一天晚上,当寒风像是垂死恶龙般的尖啸着吹过废墟和瓦砾堆时,京兰尼亚骑士正埋葬他们的死者。 遗体被抬到塔底下的一个地下墓穴中。从很久以前,这里就是骑士团的死者安眠的地方。但那是久远的过去了,那是修码在战场上壮烈牺牲的那个年代。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坎德人的好奇心,这墓穴不会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过去这里一定是在严密地守卫和妥善的照顾之下,但连死者也没办法逃脱岁月的刻蚀。石植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灰,把灰尘抚去之后依旧没有人看得懂上面的文字。 这墓穴是个正方形的房间,深埋在地底下,帕拉丁殿堂是它的名称,塔的崩塌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一条狭窄的走道通往两扇巨大的铁门,上面标着帕拉丁的记号1 ——白金龙,古老的重生与死亡的标记。骑士们带来火把照亮这个地方,把它们插在墙上锈蚀的台座中。 房间四面都是古人的石棺。每个石棺上都放着一面铁牌,上面刻着骑士的名字,家族、还有死亡的日期。两排石棺中间的走道通往一个大理石的祭坛。在帕拉丁殿堂的最中间,骑士们放下同袍的遗体。 每个人都知道恶龙军团马上就会回来,因此没有时间打造棺木。骑士必须花时间重建被摧毁的城墙,而不是为不再需要的人建造客身之处。他们把同袍的遗体带进帕拉丁殿堂,在冰冷的石板上将他们排成长长一列。遗体上披着古老的布慢,本来是用在丧礼上捆绑遗体的,现在也没有时间这样做。每个死去骑士的剑都放在胸前,而某些敌人身上的战利品:也许是支箭,一面破损的盾牌,或是一只龙的爪子则是放在他们的脚边。 当尸体都被搬进这个房间后,骑士们聚集起来。他们站在死者的旁边,每个人站在一位朋友,同袍或是兄弟的旁边。在可以清楚听见自己心跳的寂静中,礼兵队用担架抬进了三具最后的尸体。 这应该是次国葬,充满骑士规章中豪华无比的细节。祭坛上应该站着天位骑士,穿着仪式用的盔甲,他旁边的应该是法王,穿着一件外罩着帕拉丁牧师白色袍子的盔甲。这里应该站着**官,披着法庭的黑袍。祭坛上面应该铺满玫瑰。翠鸟、皇冠、剑的金色徽记应该放在上面。 但现在站在祭坛上的是一名精灵女子,穿着满是褐色血迹的的盔甲,中旁边站着一名矮人,哀伤地低垂着头,一名坎德人,他稚嫩的脸孔伤心欲绝。 祭坛上唯一的玫瑰是从史东腰带里找到的黑色玫瑰;唯一的装饰是一柄沾满血液的银色屠龙枪。 礼兵队庄严的将三具遗体放在这三位友人的面前。 右边是阿佛瑞德。马凯因爵士的尸体,他残缺不全,无头的尸体被亚麻布覆盖着。左边是德瑞克。克朗加爵士,亚麻布同样包裹着他的身体,盖住他脸上恐惧的扭曲表情。中间是史东。布莱特布雷德的尸体,他身上没有白色的裹尸布,至死仍然穿着父亲的篮甲。他父亲的古老长剑紧握在他冰冷的手里,置放在他胸前。另一个放在他破碎胸前的装饰品,没有骑士认得出来。 那是星钻,罗拉娜从骑士的鲜血中找到的。当罗拉娜握在手中时,星钻的光芒已经开始慢慢地黯淡。当她观察着星钻时,许多谜题都解开了。这个,也就是他们为什么会做同一个恶梦的原因。史东知道它的力量吗?他知道这让他和阿尔瀚娜之间有了什么样的连结吗?不,罗拉娜哀伤地想,他很可能不知道。他也不会明白这所代表的爱意。没有人类可以理解。她小心地把它放在他胸前,脑海中浮现一个黑发精灵伤心欲绝的样子,现在她应该已经知道星钻的拥有者停止了心跳。 礼兵队往后退,等待着。集合起来的骑士把头低下片刻,然后抬起头面对罗拉娜。 这应该是光荣的一刻,应该是宣布这些死去骑士英雄事迹的一刻。但有一阵子,骑士耳边只听见矮人和泰索何夫伤心欲绝的啜泣声。罗拉娜看着史东平静的脸孔,说不出话来。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羡慕史东,非常地羡慕他。他已经不会再痛苦,不会再孤单。他的战争已经打过了。他胜利了。 你离开了我!罗拉娜痛苦地哭泣。让我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些!先是坦尼斯,然后是伊力斯坦,现在又是你。我没办法!我还不够坚强!我不能让你走,史东。你的死亡没有意义,不合逻辑!这是一场闹剧,一场羞辱!我不会让你走的,不会一声不吭地让你走,绝不会心平气和地让你走!罗拉娜抬起头,眼中反射着火把的光芒。“你们期待一场高贵的演说,”她的声音和墓穴中的空气一样冰冷。“一场为了纪念这些死者英雄事迹的高贵演说。 你们不会听到的,至少我不会说!“ 骑士面面相觑,脸色阴沉。 “这些人,本来应该团结在克莱恩自古成立的骑士团旗帜之下,却死在意见不和之下,死在骄傲、野心、贪婪所带来的悲剧之下。你们的眼神转向德瑞克。克朗加,但他不需要负全责,该负责的是你们。你们每个人!你们每一个在这场权力斗争中支持某一方的人。” 几名骑士低下头,因为愤怒和羞愧而脸上毫无血色。罗拉娜哽咽着不能成言,接着她感觉到佛林特的手安慰地紧握着她。她咽下伤心恢复镇定。 “只有一个人没有加入这场斗争。你们之中只有一个人每天依循着骑士信条过活。而且在大多数的日子中,他不是一个骑士。或者说,他是一个在心灵中,在行为上彻头彻尾的骑士,官方死硬不知变通的记录中却没有他高贵的名号。” 罗拉娜从祭坛上拿起沾血的屠龙枪,将它高举过头。当她举起长枪时,她的灵魂仿佛也获得释放。在她四周飞舞的黑暗之翼也被征服。当她提高声音时,骑士们楞楞地望着她。她的美丽像是春天的阳光般和煦。 “明天我将离开这个地方,”罗拉娜柔声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屠龙枪。“我会去帕兰萨斯。我会告诉他们今天发生的事!我会带着这柄长枪和恶龙的头颅。我会把这颗邪恶、狰狞的头颅丢在他们美丽的宫殿前。我会踩着这颗头,让他们听我说。帕兰萨斯城将会听见,他们将会看见他们的危险!然后我会去圣奎斯待,我会去亚苟斯,我会去每一个人们不肯放下彼此间的憎恨而团结的地方。因为只有当我们像这个人一样征服自己心中的邪恶,我们才能击败意图吞没我们的邪恶力量!” 罗拉娜对着天空的方向举起双手,仰望着。“帕拉丁!”她大喊,清澈的声音像是号角般唤醒每个人。“我们呼唤你,护送这些死在法王之塔中高贵骑士的灵魂。赐给我们这块饱受摧残的大地像他们圣洁灵魂般的气息吧!” 罗拉娜闭上眼,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流而下。她不再替史东感到哀伤。她的眼泪是为自己而流,为了怀念他,为了必须告诉坦尼斯他好友的牺牲;为了以后不会再有这高贵骑士的守护,独自一个人活下去而伤心。她慢慢地把长枪放回祭坛。接着她跪在前面片刻,感觉到佛林特搂着她,泰斯轻柔地握着她的手。 仿佛回应她的祷告,她听见身后骑士的声音,诵念着他们自己对古老真神帕拉丁的诗文。 让这人回到修玛的怀抱:让他沐浴在阳光下,让他的呼吸变成乐声;飞向天际。 在那宽广,无法分割的天空中你是否收拾好你的寄居之所,在星辰的驻扎地,在长剑渴望之所在思墓的彩虹上,我们一起歌唱。 让他像战士般安息。 在歌声之中,在歌曲之上,让无尽的安详成为他的每一天,让他沉睡在帕拉丁的心中。 让他眼中最后的光芒一闪望向一个圣洁之地言语无法形容那备受爱怜之地岁月在那里停滞。 不卷乌密布的战云所苦像他此时的梦想,世界光明,且充满希望,修玛爵士,护送他。 他咽下的最后一口气醇酒、玫瑰的香气;从爱的先锋,最后屈服的人,修玛爵士,护送他。 休息在天空的摇篮中从长剑降下的诚心,从无数次的战役中;修玛爵士,护送他。 在乌鸦的幻梦之上他幻想看得到永恒的歇息。 不再受征战的困扰。 修玛爵士,护送他。 只有雄鹰还记得死亡的消息在香暗的国度;从傍晚,从意识消失的地方,我们感谢你,修码爵士,护送他。 让他与修玛并肩的阴影升起从尸体之中,从不会消逝的长夜之中;从居住在虚无之中的心灵,我们感谢你,修玛爵士,护送他。 在那宽广,无法分割的天空中你已经准备好你的住所吗? 在星辰的驻扎地,在长剑渴望之所在思墓的彩虹上,我们一起歌唱。 让这人回到修玛的怀抱:在那宽广,无法分割的天空中让他像战士般的安息。 让他眼中最后的光芒一闪不再为密布的战云所苦像他儿时的梦想,他咽下的最后一口气休息在天空的摇篮中在乌鸦的幻梦之上只有雄鹰还记得死亡的消息让他与修玛并肩的阴影升起在那宽广,无法分割的天空中吟唱声慢慢低沉下去,慢慢地,庄严地,骑士们一个接一个向死者告别,每个人在祭坛前跪下片刻。最后索兰尼亚骑士都离开了帕拉丁殿堂,回到他们冰冷的床上,试着在明天来临前闭眼休息。 罗拉娜,佛林特和泰索柯夫彼此紧拥,心里涨得满满的。一阵冷风从门边吹来,礼兵队站在门口,准备要封上这地下墓穴。 “Kharan ha Reorx ,”佛林特用矮人语说,边用颤抖、布满老茧的手抹过眼睛。 “朋友们在李奥克斯身边重聚。”他伸手进袋子里,掏出一朵精细的木刻玫瑰。轻柔地把它放在史东的胸前,摆在阿尔瀚娜星钻的旁边。 “再见,史东,”泰斯笨拙地说。“我只有一个礼物,你——你应该会接受。我—— 我不认为你会明白,但是,也许你会知道,也许你现在比我还要清楚。”泰索柯夫把一片小小的白色羽毛放在骑士冰冷的手中。 “Quissalan elevas,”罗拉娜用精灵语低声说。“我们的爱永恒不变。”她停下来,不能忍受把他单独一个人留在黑暗中。 “来吧,罗拉娜,”佛林特体贴地说。“我们已经向他道别了,现在得让他走了。李奥克斯在等着他呢。” 罗拉娜往后退。静静地,头也不回地,三个好友爬上漫长的阶梯,离开墓穴,走进冰冷的寒风中。 距离索兰尼亚冰封大地十分远的一个地方,另一个人也在向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道别。 西瓦那斯提过去的几个月并没有改变。虽然罗拉克的恶梦已。 经结束,他的尸体深埋在他挚爱的土地中,但这块大地还保有着这恐怖的回忆。空气中满是腐朽和死亡的味道。树木痛苦地扭曲着。畸形的野兽在森林中奔跑,试着要结束他们痛苦的生命。 阿尔瀚娜徒劳无功地在星辰之塔的窗内等待着变化。 狮鹫兽们回来了——她知道龙一离开之后他们就会回来。她本来已经准备好要离开这里,回到亚苟斯的人民那里。但狮鹫兽带来了让人困扰的消息;精灵和人类争斗的消息。 这是过去这几个月留下的改变,这是阿尔瀚娜过去几个月的痛苦所换来的教训,她对这个消息感到难过。如果在她和坦尼斯及其他人见面前,她会接受人类和精灵之间开战的消息,甚至非常欢迎。但现在她知道这不过是邪恶力量所玩的把戏。 她应该要回到同胞身边,她知道。也许她可以结束这疯狂的事情。但她告诉自己,这天气不适合旅行。事实上,她害怕看到子民们听到自己的家园已经被摧毁时的恐惧表情。当他们听见她答应父亲在协助人类击败黑暗之后以后,要带着精灵们重建家园,回到这个地方的承诺,她害怕看到子民们不可置信的表情。 喔,她最后一定会获得支持。她对于这点并不怀疑。但她不敢离开这个自我放逐的地方,重新面对西瓦那斯提外纷扰的人世间。 虽然内心期待着,但她害怕看见她深爱的那名人类。那名骑士,他骄傲、尊贵的脸出现在他的梦中,她借着星钻分享着他的灵魂。他不知道的是,她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为洗刷清白而战。 他不知道的是,她开始慢慢地了解他高贵的灵魂和其中的深度,并且一起和她分享着痛苦。她对他的爱一天天地加深,害怕爱他的恐惧也跟着逐渐增加。 因此阿尔瀚娜一直拖延她的行程。我会离开,她告诉自己。 当我看见一个可以给我的子民们的征兆——一个象征希望的征兆。不然他们不会回来。他们会绝望的放弃一切。一天又一天,她看着窗外等待着。 没有任何的征兆。 冬天的夜晚越来越长。夜色渐渐加深。有天傍晚,阿尔瀚娜走在星辰之塔的防御工事上。那天下午在京兰尼亚的另外一座塔上,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面对一只蓝色的巨龙,和一位名叫暗之女的龙骑将。突然阿尔瀚娜感觉到一阵奇异恐怖的情绪包围了她;整个世界仿佛停止了运转。她害怕、难过地哭泣着,紧抓住戴在脖子上的星钻,心碎地看着光芒逐渐消退,最后终于熄灭。 “这就是我的征兆了!”她难过得尖声大叫,手中紧抓着黯淡的星钻对天空大喊。 “一切希望原来只是幻境一场!这里只有绝望和死亡!” 阿尔瀚娜紧握住星钻,让它的尖端深深地刺进肉里,盲目地奔回塔里的房间。从那里,她看着外面濒死的大地。她啜泣着关上了那扇窗户,并且将它锁上。 随它去吧,她伤心地告诉自己。让我的子民用自己的方法自取灭亡。邪恶终将获胜,我们根本没办法阻止她。我会和我父亲一起死在这里。 那晚她最后一次造访了这片大地。她毫不在乎地披上一件单薄的披风,走向一个位在一棵扭曲老树底下的坟墓。在她的手中,她握着星钻。 阿尔瀚娜扑到地上,开始用双手疯狂地挖掘着。她的双手和冰冻的地面不停地磨擦,很快就破皮流血。她不在乎。她很高兴地接受这比内心的痛苦还要轻得多的疼痛。 终于,她挖出了一个小洞。努林塔瑞,红色的月亮,升上夜空,血红的光芒混进银色的月光中。阿尔瀚娜泪眼模糊地看着手中的星钻,将它丢进先前挖出的洞穴中。她强迫自己不再哭泣,擦干脸上的泪水,她开始把洞填满。 突然她停了下来。 她的双手克制不住地发抖。她迟疑地伸出手,把星钻上面的泥土拨开,怀疑自己是不是悲伤过了头,看见了幻觉。不对,星钻里面开始出现微光,在她注视之下越来越亮。阿尔瀚娜将闪亮的宝石从坟墓中拿起。 “但是他已经死了,”她柔声说,看着在银色的月光下闪闪发亮的宝石。“我知道死神已经带走他。这是不会改变的。但是,这光芒——” 一阵窸窣的声音吓了她一跳,阿尔瀚娜往后退,害怕罗拉克坟墓上那棵变形的树会用扭曲的树枝来抓住她。但是就在她的眼前,她看见那棵树不再扭曲。树枝沉默了片刻,然后,一声叹息。它们伸向天空,树干变直,树皮变得光滑,在银色的月光下闪闪发光。这棵树不再滴血。树叶感觉到生命再度流进他们的脉管中。 阿尔瀚娜吃了一惊。脚步不稳地站起来,她看着四周。其他的东西都没有改变。其他的树木都还是一样——只有这棵树,只有在罗拉克坟上的这棵树改变了。 我大概是疯了,她想。她害怕地转过头去再仔细的看着那棵树。没错,它的确改变了。当她注视着的时候,它慢慢地变得更美丽。 阿尔瀚娜小心地把星钻挂回胸口。然后她转身走向星辰之塔。在她回亚苟斯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第二天早晨,当太阳高挂在这片哀伤的西瓦那斯提森林之上时,阿尔瀚娜看着这片森林。一切依旧,有毒的绿色浓雾仍然挂在上空。什么都不会改变,她知道,直到精灵们回到这里努力恢复它的美貌为止。除了罗拉克坟上的那棵树,其他都没有改变。 “再会了,罗拉克,”阿尔瀚娜大喊,“直到我们回来的那一天。”她召唤来她的狮鹫兽,爬上它坚实的背,坚定地下了命令。 狮鹫兽张开翅膀,飞向天空,盘旋在这片饱受打击的西瓦那斯提森林上。阿尔瀚娜一声令下,它转头向西,开始了前往亚苟斯的漫长飞行。 在底下,西瓦那斯提森林里,一棵美丽的树木单独挺立着,和周边黑暗的森林构成强烈的对比。它迎着冬风摆动着,唱着轻柔的歌声,伸出技低,保护罗拉克的坟墓不受黑暗侵害,等待春天的来临。 (第二部 完) 正文 第三卷 春晓之巨龙 序章 永恒之人 “嘿,贝伦。这里有条路……好奇怪。我们在这座森林里狩猎这么久了,怎么从来没看过这条路?” “哪有什么好奇怪的。野火烧掉了一些树丛,不过如此罢了。 搞不好这只是条野兽走的小径。“ “我们走走看吧。如果这是条野兽的小径,也许我们可以找到一只鹿。我们出来狩猎一整天了,一点收获都没有。我讨厌空着手回家。” 她不等我的回答,转身走上小径。我耸耸肩跟了上去。今天,冬天结束后的第一个温暖的日子,在野外感觉十分舒适。太阳暖洋洋地照在我的肩膀和脖子上。要走过这片刚被野火烧过的森林十分轻松,没有藤蔓会绊住你;没有树丛会拉扯你的衣服。闪电,也许是去年秋天的那场大雷雨。 我们走了那么久,我终于开始觉得累了。她错了,这不是动物走的小径。这是人走的路,而且年代非常的古老。就像平常一样。 我们不可能会找到什么猎物。 大火,然后是严寒的冬天。野兽们不是先就是逃了。今晚可能又没有新鲜的肉可以吃。 又走了更远。太阳现在高挂在天空。我又累又饿。四周没有任何生物的踪迹。 “我们回头吧,妹妹。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停下脚步叹气。她又热又累,而且还十分失望,我看得出来。她太疼了。她工作太辛苦了,除了做女人的工作之外,还得兼做男人的。正值她理当在家里接受追求者的爱慕时,她出门来打猎。我想她很漂亮。人们说我们长得很像,但我知道他们错了。这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很亲近,比任何的兄弟和姐妹还要亲近。因为我们非亲近不可,我们的生活太苦了…… “我想你是对的,贝伦。我看不见任何足迹……等等,哥哥……看那边。那是什么?” 我看见一团闪亮,所有的色彩仿佛在阳光下混杂成一团,整个克莱恩的珠宝仿佛都跳进同一个篮子里。 她睁大眼睛。“也许这是通往彩虹的门!” 哈!可笑的想法。我笑了笑,却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往前跑。 要跟上她很困难,虽然我比她来得古向大强壮,但她的动作却快得像只鹿。 我们跑到了森林中的一片空地。如果闪电真的打在这片森林中,这里肯定就是那块被击中的地方。周围一片焦土,仿佛被高温的火焰烘烤过。我注意到,这里原先曾有一栋建筑物。残破,破碎的柱子从地面伸向天空,仿佛像是**肌肉中穿刺出来的白骨。沉重的压力停滞在这个地方。这里寸草不生,可能也好一段时间不曾有东西生长过了。我想要离开,但是我不能…… 眼前是我梦中、我一生中所见过最美丽,最惊人的景象……一根断裂的柱子,柱子上镶嵌着宝石!我对宝石一窍不通,但是我可以看出来,这些宝石价值连城!我的身体开始发抖。快步跑向前,我跪在那被烧的焦黑的石块旁,开始拂去上面的尘土和秽物。 她跪在我身边。 “贝伦!太棒了!你看过这种东西吗?这么丑恶的地方竟然有这么美丽的珠宝。”她看着四周,我可以感觉到她在发抖。“不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这里有种庄严、神圣的感觉,但是也有邪恶的感觉。这一定是大灾变,之前的一座庙宇。一座祭北邪恶神祉的庙宇……贝伦,你在干什么?” 我将我的猎刀拿出,开始把一块宝石四周的石块敲掉,那是领照照发光的绿宝石,跟我的拳头一般大,比照在绿叶上的阳光还要美丽。宝石四周的岩石在我刀下很快就逐渐松动。 “快停下来,贝伦!”她的声音尖锐。“这——这是大不敬!这个地方是某个神的圣地!我可以感觉得出来!” 我可以感觉到那宝石冰冷的触感,但里面却像有着绿色的火焰,我不理她的抗议。 “淬!你还说过这里是通往彩虹的门!你说得没错!就像童话中说的一样,我们找到了宝物。如果这是个神的圣地,那么想必已被遗弃了很久了。看看你的四周,四周只剩下一堆瓦砾。如果他们真的想要,他们应该好好打理这里的。就算我真拿走这些宝石,也没有神会介意的……” “贝伦!” 她的声音中竟然带着恐惧!她真的很害怕!笨女孩。她开始让我恼火。宝石几乎要松开了。我要继续把它挖出来。 “你看,洁斯拉。”我兴奋地发抖。我有点说不出话来。“我们一无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那场大火和寒冬给夺去了。这些珠宝在盖加斯的市场可以卖个好价钱,可以让我们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我们可以搬去城市里面,也许去帕兰萨斯!我知道你好想要看看那边的景色……” “不要!贝伦!我不准!你在亵读神明!” 她的声音非常严厉。我从来没看过她像这个样子!我迟疑了一阵子。我往后退,远离那个柱子和上面的宝石。我也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那些珠宝是如此的美丽!当我看着它们的时候,它们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里没有神,没有任何会在乎的神。没有神会管这些东西。这些被包在又烂又破的石柱里的宝石。 我弯下腰用猎刀把宝石挖开。它的翠绿令人难以置信,有如春天刚发芽的翠绿小生命 …… “贝伦!住手!”她的手抓住我的手臂,指甲深深地陷入我的肌肉。好痛…… 我开始生气,就像我平常生气的时候,眼前一片模糊,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越涨越大。我的头不断地颤动着,直到我的眼珠仿佛要从眼眶里飞出来。 “不要管我!”我听见嘶吼的声音,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用力一推。 她倒了下去。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她一直不停地往下掉。我不是有意的。 一定要抓住她。 但是我动不了。 她倒在断裂的柱子上。 鲜血……鲜血…… “小洁!”我低声说,边将她抱起。 但她没有回答我。鲜血掩盖了那些珠宝。它们不再闪亮,就像她的眼神。光芒消失了 …… 然后大地突然裂开!柱子从这片焦黑的土地中升起,直入云霄!一阵浓密的黑暗包围了我,我感觉到胸前一阵剧痛…… “贝伦!” 马奎丝塔站在前甲板,看着她的舵手。 “贝伦,我跟你说过了。有暴风雨要来了。我想要把船四周钉牢。你在于什么?站在那边看着海。你以为你是什么?纪念碑吗? 给我快点,你这懒鬼!我可是不给雕像薪水的!“ 贝伦吃了一惊。他的脸色苍白,在马奎丝塔的怒气前显得畏畏缩缩,让旅里丘的船长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对一个小孩发泄怒气。 他就是这样,她疲倦地提醒自己。虽然他看起来应该已有五六十岁,虽然他是她看过最好的舵手,但是心智上他还是个孩子。 “我很抱歉,贝伦。”阿奎叹着气说。“我不是有意要对你大吼大叫的。只不过那暴风雨……让我很紧张。来嘛,不要那样看着我。我真希望你会说话!真希望我知道你的脑袋里面在想些什么如果它还有在动的话!哎,别理我。做完事情之后就下去休息。暴风雨来临的这几天,你大概都得待在舱房里。” 贝伦对她笑笑,单纯、无邪,孩子般的笑容。 马奎丝塔报以微笑,摇摇头,随即便匆忙地离开了,她脑中只想着该如何让自己心爱的船只渡过这场暴风雨。她从眼角瞥见贝伦走下舱房,等到她的大副上前报告时,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人。 大副回说他已经找到了大部分的水手,其中只有大概三分之一左右醉酸酶或是不能动弹…… 贝伦躺在派里丘上船员的房间里。当暴风雨的第一阵风打到派里丘号时,吊床剧烈地摇晃着。派里丘号目前在伊斯塔血海中的福罗参港下锚。贝伦把一双对五十岁的人来说太年轻的手放在脑后,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前后摇动的油灯。 “嘿,贝伦。这里有条路有点奇怪。我们在这座森林里狩猎这么久了,怎么都从来没有看过这条路。” “哪有什么好奇怪的。野火烧掉了一些树丛,不过如此罢了。 搞不好这只是条野兽走的小径。“ “我们走走看。巴。如果这是条野兽的小径,也许我们可以找到一只鹿。我们出来狩猎一整天了,一点收获都没有。我讨厌空着手回家。” 她不等我的回答,转身走上小径。我耸耸肩跟了上去。今天,冬天结束后的第一个温暖的日子,在野外感觉十分地舒适。太阳暖洋洋地照在我的肩膀和脖子上。要走过这x 刚被野火烧过的森林十分轻松,没有藤蔓会绊住你;没有树丛会拉扯你的衣服。闪电,也许是去年秋天的那场大雷雨。 正文 第一章 难逃黑暗魔掌 恶龙军团的军官慢慢地走下盐风旅店的楼梯。此刻已经过了午夜。旅店大多数的住客早都已上床欧自心。军官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只剩底下浪潮拍打着海岸的声音。 军官在楼梯间以锐利的眼光扫视着底下旅馆的大厅。底下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龙人醉醺醺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龙人每一打呼翅膀就跟着抖动。木桌在他的身体底下跟着摇晃,发出难听的声响。 军官笑一笑,继续走下楼梯。他身上穿着的是钢制的,仿龙骑将龙鳞甲的盔甲。他的头盔盖住头和脸,很难看清楚长相。在头盔的阴影底下唯一能看见的只有红色的胡子,这让他看起来像个人类c 在楼梯底下,军官突然停步,显然没有预料到店的主人还醒着,正打着哈欠在看帐簿。恶龙军团的军官点头示意,打算悄悄地走出旅店,然而旅店主人开口了。 “你今晚在等龙骑将吗?” 军官停下脚步,半转过身。让脸孔埋藏在阴影中,他拿出一双手套,把它们戴上。天气非常冷,靠海的城市福罗参正被一场暴风雨所笼罩,猛烈的程度是三百年来未曾得见的。 “在这种天气?”军官不屑地说。“才不可能!即使是龙也不可能在这种天气中飞行!” “没错。这个夜晚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兽都不适合,”店主同意地说。他精明地看着军官。“您今晚有什么责干,要在这种天气出门?” 军官冷冷地看着店主人。“我去哪里或是要做什么恐怕跟你没有关系吧?!” “我不是有意冒猖您。”旅店主人很快地说,举起手,像是想挡住对方的攻击一样。 “只是如果花骑将回来,有点想念你的话,我会很乐意告诉她在哪里可以找到你。” “没有必要。”军官喃喃自语,“我——我留给她一张纸条…… 解释我到哪里去了。反正,我明平之前就会回来。我——我只不过想呼吸点新鲜空气罢了。“ “这我可一点都不会怀疑!”店主人窃笑道。“你整整三天没有离开她的房间!或者应该说是三个晚上!别生气——”他看见军官头盔底下的眼睛闪着怒火,“我很敬佩能让她满足这么久的男人! 她要去哪里?“ “龙骑将受命要去东方某处,靠近索兰尼亚的地方解决些问题。”军官皱着眉回答。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多管她的闲事。” “不会,不会。”店主人赶忙说。“当然不敢。那么就祝你晚安罗——你的大名是?她介绍过你,但是我记不起来。” “坦尼斯。”军官的声音有点含糊,“半精灵坦尼斯。也祝你晚安。” 军官冷冷地点点头,用力拉了拉手套,将斗篷里紧,打开旅店的大门,走进暴风雨中。一阵强风吹进旅店,将蜡烛吹熄,旅店老板的帐簿吹了一地。军官挣扎了一阵子想关上大门,旅店老板则咒骂着捡拾满地的帐目表。军官最后终于将大门给关上,整个旅店再次变得温暖、宁静。透着窗向外看,旅店主人看见军官走过了前面的窗子。他低下头迎着风,斗篷在身后飞扬着。 另一个人也正注意这名军官。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原先酒醉的龙人立刻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小心翼翼地从桌边站起来,他的脚步十分迅速、稳健。他用爪子轻手轻脚地前进,跑到窗户边向外看。龙人等了几分钟,跟着也从门口窜了出去,消失在暴风雨中。 旅店主人看见龙人与军官朝着相同的方向前进。他走过去往窗外望去,外头的夜色深沉,风狂雨暴,点着焦油的高大灯柱在大雨中摇晃着。旅店主人看见军官转向一条通往福罗参最繁华地区的大街,龙人则是躲在阴影里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旅店主人摇摇头,叫醒坐在柜台后打瞌睡的夜班职员。 “我有预感今天晚上龙骑将就会回来,不管有没有暴风雨。”店主人看着睡眼惺松的职员。“只要她回来,就叫醒我。” 他打了个寒颤,看着外面的夜色。脑中浮现军官走在大雨中的空荡荡街道上,龙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 “再想了想,”店主哺南地说,“还是别吵我好了。” 暴风雨今夜封锁了福罗参。平日彻夜不打烊的酒吧今天都门窗紧闭地面对这阵暴风。街上空无一人,没有人想在这种足以吹倒一个人、穿透最保暖衣物的暴风下上街。 坦尼斯快步走着,低着头,沿着可以遮挡暴风的建筑物。他的胡子很快就沾上一圈冰屑,冰雹打得脸隐隐生痛。半精灵低声咒骂着,抱怨这套紧贴着地皮肤的冰冷盔甲。他不停地回头,小心地看着有没有人跟踪自己。但在这种天气下能见度几乎为零。混着冰雹的大雨让他只能看见建筑物的轮廓,更别提其他的景物了。一会儿之后,他发现自己只能专注于眼前的道路上。他很快便冻得全身僵硬,再也没有闲情逸致思考是否有人正在跟踪他。 他并没有在这座城市待多久;精确地说是只有四天。而且其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耗在她身上。坦尼斯看看街道的标志,将这个念头驱离脑海。他只依稀明白自己要去哪里。他朋友们住的旅店位于这座小镇的边缘。远离码头,远离酒吧和妓院。有好一阵子,他认真地考虑一旦迷了路该怎么办。他不敢问其他的人…… 接着,他找到了路。在荒废的街道上跌跌撞撞地沿着冰封的道路前进,他看到了招牌在风中疯狂摆动,几乎感动得掉下泪来。他不记得名字,但是看到后还认得出来:黑炭。 他想,这个旅馆的名字实在有点蠢,他被冻得几乎握不稳门的把手。他打开门,被风给吹了进去,又再花了一番力气才将门给关上。 这种烂地方不需要值夜的职员。在一个臭烘烘的冒烟铁盆旁,坦尼斯籍着火光看见了柜台上堆着一些蜡烛,大概是留给太晚进门的客人使用的。他的手不停地发抖,几乎无法点燃蜡烛。几分钟之后,他不争气的双手才勉强稳定下来,点着一根蜡烛,藉着微弱的光走上楼梯。 如果他曾转过身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对街的骑楼中有一个可疑的人影。然而他的眼睛只是专注地看着楼梯,没有回头。 “卡拉蒙!” 壮硕的战士立刻站得挺直,在回头春雷斯林之前,他的右手直觉地伸向剑柄。 “我听见门外有声音。”雷斯林低声说。“剑鞘撞击盔甲的声音。” 卡拉蒙摇摇头,试着将睡意赶跑;他爬下床,手中拿着剑,摄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直到他能听见门外的吵杂声为止。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走在房门外的走廊上。卡拉蒙只见蜡烛的火光从门下射进来。盔甲发出的声音就在他们门外停了下来。 卡拉蒙握紧剑,对弟弟比了个手势。雷斯林点点头,退回阴影之中。他的眼神集中,脑中正在默念着一个法术。双胞胎心有灵犀地一起合作,天衣无缝地将魔法和钢铁合而为一以击败他们的敌人。 门下的烛光开始摇晃。那个家伙一定是把蜡烛换了只手,将拿剑的手空出来。卡拉蒙伸出手,无声无息地将门闩推上。他等了片刻,没有反应。那男人正迟疑着,也许在思考着到底是不是这个房间。他很快就会知道了,卡拉蒙告诉自己。 卡拉蒙突然一拉,把门给打开,抓住门口的人把他拉进来。卡拉蒙用粗壮的臂膀把他甩到地上,落地的蜡烛立刻熄灭了。雷斯林开始吟唱将对手困在蜘蛛网里的法术。 ‘等等!雷斯林,住手户那男人大喊,卡拉蒙认出那个声音,抓住他的弟弟,把他从出神状态中摇醒。 “小雷!是坦尼斯!” 雷斯林浑身一抖,从出神状态中醒来,双手无力地垂下。接着他抓住胸口,开始剧烈地咳嗽。 卡拉蒙担心地看着双胞胎弟弟,但雷斯林挥手把他赶开。卡拉蒙转过身,把半精灵从地板上拉起来。 “坦尼斯!”他热情地拥抱半精灵,把他抱得喘不过气来。“你到哪里去了?我们担心死了。天哪2 你快冻死了!来,我把火拨旺一点。小雷——”卡拉蒙看着弟弟,“你确定你没事吗?” ‘锄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雷斯林嘶哑地说。法师坐回床上,挣扎着呼吸。他的金色双眸反射着火光,灼灼逼人地看着坦尼斯,后者谢天谢地瑟缩在火旁。”你最好赶快叫醒其他人。“ “没错。”卡拉蒙走出门外。 “在此之前,我会先多穿点衣服。”雷斯林嘲讽着说。 卡拉蒙红着脸回来把裤子穿上,套上一件上衣,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出门外。坦尼斯和雷斯林都听见他小声地敲着平原人的门。他们也听见河风平板的回答和卡拉蒙兴奋解释一切的声音。 坦尼斯看着雷斯林,注意到他沙漏状的瞳仁锐利地看着他,于是不安地转身凝视着火焰。 “你上那去了,半精灵?”雷斯林嘶哑地低语说。 坦尼斯紧张地咽口水。“我被一个龙骑将给俘虏了,”他背着事前准备好的回答。 “龙骑将以为我是他的军官,很自然地要求我护送他前往驻扎在城外的部队。我只得照着他说的做以免地起疑。然后,到今晚我才总算找到机会开溜。” “有趣。”雷斯林咳出两个字。 坦尼斯猛然看着他,“有什么有趣的?” “我从来没见你说谎过,半精灵。”雷斯林柔声说。“我……觉得……相当的……有趣。 坦尼斯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卡拉蒙便赶了回来,后头跟着河风、金月。提卡,他们正睡意朦胧地打着哈欠。 金月一个箭步上前,拥抱着坦尼斯。“坦尼斯!”她便咽地说,紧紧地抱住他。“我们好担心——” 河风握住他的手,严肃的脸上露出微笑。他温柔地把妻子拉开,自己抱住坦尼斯。 “兄弟!”河风用平原人的方言变苏语说,紧搂住半精灵。“我们担心你被捕了!甚至以为你死了,我们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哪里去了?”提卡热切地问,也走上前拥抱坦尼斯。 坦尼斯看着雷斯林,但他躺在硬枕头上,眼睛直盯着天花板,像是对其他的事情不感兴趣。 坦尼斯不由自主地清清喉咙,下意识的留意到雷斯林也正在聆听,他重复着编好了的故事。其他人脸上则带着同情和好奇倾听着。他们偶尔会问些问题。龙骑将是什么样的人?军队人数有多少?驻扎在哪里?龙人们在福罗参干什么?他们真的是在找我们吗?坦尼斯是怎么逃出来的? 坦尼斯滔滔不绝地回答他们的问题。提到龙骑将,他并没有看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军队数目并不多。他们驻扎在城外。龙人在找某个人,但不是他们。他们在找一个叫做贝伦的人类或是某个奇怪的家伙。 坦尼斯说到这里,立刻看看卡拉蒙,但大汉的脸上一片茫然。 坦尼斯呼吸平顺了下来。很好,卡拉蒙记不得那个他们在派里丘号上所见到过的男人。他不是不记得,不然就是忘了名字。总之这样最好。 其他人则点点头,被他的故事所吸引。坦尼斯松了口气。至于雷斯林……反正法师怎么想或是怎么说都无关紧要。即使半精灵把白天说成黑夜,大家还是会信任坦尼斯,怀疑雷斯林。这一点雷斯林显然很清楚,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对整个故事提出任何质疑的原因。坦尼斯感觉到沉重的罪恶感,只盼别再有人问问题,免得让他被迫再编出谎言来。他灵机一动,开始打起哈欠,一睑疲倦得无法支待的样子。金月立刻站起来,脸上满是关切之情。 “很抱歉,坦尼斯。”她温柔地说。“我们太自私了。你又冷又累,我们还逼着你不停地讲话。明天早上还得早点起床去搭船呢。” “该死,金月!别傻了!这种天气我们是不可能登船的!”坦尼斯咆哮了起来。 每个人都惊讶地看着他,连雷斯林都坐直了身子。金月的眼神一暗,脸上线条僵硬,这提醒了半精灵,从没人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过。河风站在她身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气氛沉默到令人不安。最后卡拉蒙哼了两声,清清喉咙。“如果我们明天不能离开,那就后天再试试。”他安慰大家。“别担心,坦尼斯。即使是龙人也不可能在这种天气到处乱跑。我们很安全”我知道,很抱歉。“他低声说。”金月,我不是有意要对你大吼的。这几天我一直神经紧张。我太疲倦了,脑袋里一片混乱。我要回房了。“ “旅店主人把你的房间给别人了。”卡拉蒙说,又匆忙加上一句,“但你可以睡这边,坦尼斯,睡我的床——” “不用,我躺在地上就好。”坦尼斯躲开金月的目光,开始卸下盔甲,看着不停发抖的手指。 “好好睡,好友。”金月柔声说。 听见她声音中的关怀,他可以想象她正和河风交换着同情的眼光。平原人的手放在他肩膀上,鼓励地拍了他一掌。最后,每个人都离开了,提卡也喃喃道声晚安,把门轻轻阖上。 “来,让我帮你。”卡拉蒙知道坦尼斯不习惯于穿着银甲,对那些精细的扣子和环带感到束手无策,于是便自告奋勇了起来。“要不要我帮你弄一些吃的东西?饮料?也许来林姜汁酒?” “不用了。”坦尼斯疲倦地说着,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沉重的盔甲,试着别去想几个小时之后他还得要穿上它。“我只想先睡觉。” “来至少用我的毯子,”看见半精灵冷得发抖,卡拉蒙坚持适。 坦尼斯感激地收下那床毯子,虽然他不确定自己是因为寒冷还是心中混乱的情绪而发抖。他躺了下来,将斗篷和毯子裹住身体。 然后闭上眼,专心让自己的呼吸均匀规律。他知道,卡拉蒙那只老母鸡不等到他好好地休息,是不会阁眼的。火焰渐渐熄灭,黑暗将他包围。几分钟之后,他听见卡拉蒙沉重的呼吸声。另一张床上,他可以听见雷斯林隐约的咳嗽声。 确定双胞胎都睡着之后,坦尼斯伸出手,枕着头,清醒地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天快亮,龙骑将才赶回盐风旅店。值夜的伙计马上就看出来龙骑将的心情非常差。她比暴风更粗鲁地将门拧开,一肚子火地看着旅店,仿佛里面的舒适和温暖让她无法忍耐。的确,她看起来理当和外头的暴风是同一类的人物。是她让蜡烛的火焰摇晃,而不是外面的风。是她把黑暗带进旅店中。职员手忙脚乱地起身,但龙骑将并不是在看他。奇蒂拉瞪着一名坐在桌边比着手势的龙人,一双爬虫类的黑暗双眸中闪烁着不对劲的讯号。 在狰狞的面具下,龙骑将的眼睛警觉地眯了起来,表情十分冰冷。有那么短暂的片刻,她不顾将斗篷吹得迎风飘扬的寒风,静静地站在门口。 “上楼来!”她粗鲁地对龙人说。 龙八点点头跟在她后面,爪子在木板上刮擦着。 “有什么事——”夜班职员开口,被轰然关上的大门给吓了一跳。 “没事!”奇蒂拉大吼。她手放在剑柄上,头也不回地经过这个打着哆唆的家伙,走上楼梯,回到房间去。这男人颤抖着坐回椅子上。 摸出钥匙,奇蒂拉打开门,很快地扫视了房间一眼。 空荡荡的。 龙人站在她后面,耐心地静静等待着。 奇蒂拉暴怒地扯掉面具,把它丢到床上,回头说。 “把门关上走进来!” 龙人照着命令走进来,轻轻地把门关上。 奇蒂拉没有转身面对龙人。她手插着腰,肃杀地看着乱糟糟的床。 “他走了。”这是个陈述,并不是问句。 ‘堤的,大人。“龙入嘶嘶地说。 “你遵照我命令跟踪他了吗?” “当然,大人。”龙人向她鞠躬。 “他去了哪里?” 奇蒂拉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黑色卷发。她仍然没有转过身。龙人看不见她的脸孔,因此也不知道地隐藏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一家旅店,大人。在城市的边缘。叫做黑炭。” “另一个女人?”龙骑将的声音十分紧绷。 “我想不是,大人。”龙人掩饰住笑容。“我想他在那边有朋友。 曾有报告指出有陌生人住在那间旅店里!不过因为他们并不符合绿宝石之人的外型,所以我们并没有进一步调查。“ “有人在那边监视他们吗?” “当然,大人。如果他或是里面的任何人离开,您会马上知道。” 龙骑将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虽然有些过于苍白,但表情仍十分冷静。有很多可能的原因今她面无血色,龙人想。从法王之塔飞来很远,据说她的部队在那里遭到严重的挫败:传说中的屠龙枪又出现了,还有龙珠。以及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找到绿宝石之人的挫折,此人是黑暗之后正迫切在找寻的人,目前据说出现在福罗参。龙骑将有许多事情要担心,龙人饶富兴味地想:何必为了一个男人如此大费周章?她有很多爱人,其中多得是比他更有魁力的人,比这个阴郁的半精灵更急着要讨好她。比方说,巴卡力斯…… “你做得很好。”奇蒂拉最后终于说,打断了龙人的思绪。她粗鲁地扯下盔甲,心不在焉地挥挥手,几乎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你会得到你的奖赏。你去忙你的。” 龙人再次鞠躬,离开房间,眼睛只看着地板。他并没有被蒙混过去。当他离开的时候,龙人瞥见了龙骑将的目光投向桌上的一张纸片。龙人一进去就看见了那张纸。龙人注意到上头是精灵的细致字迹。当龙人关上门之后,里面传来轰然巨响,盔甲被全力丢向墙壁的声音。 正文 第二章 追逐 第二天一早,暴风就停息了。水由屋檐滴下的声音让坦尼斯疼痛的脑袋雪上加霜,几乎让他暗自祈祷那阵强风再度回来。天空晦暗,乌云低垂,像是铝块压在半精灵心中。 “今天的风浪会很大。”卡拉蒙煞有其事地说着。在仔细听过了所有巴力佛港猪和哨声旅店的主人威廉说过有关海的故事后,卡拉蒙以为自己成了潮汐问题的专家了。没有人和他争辩,因为他们对海也一无所知。只有雷斯林对哥哥露出轻蔑的笑容;卡拉蒙只有坐过几次小船,现在却用老水手的语气说话。 “也许我们不应该冒险出去——”提卡开口。 “我们今天就要走。”坦尼斯面色凝重地说。“就算用游的也得要游离开福罗参。” 其他人面面相觑,回头看着坦尼斯。他站在窗边向外看,并没有看见他们疑惑的表情和耸动的肩膀,虽然他心里明白。 大伙集合在孪生兄弟的房间里。再过一个小时天才会竟,但坦尼斯一见强风已停息,便立刻叫醒大家。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面对众人。“我很抱歉,我知道我听起来有点蛮横,”坦尼斯说, “但是我知道一些此刻难以对你们启口的危险。时间很急迫。我只能这样跟你们说过去我们从不曾陷入这样的危机中。我们一定得离开,一定得马上离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中带着歇斯底里。 众人一阵沉默,然后,“当然,坦尼斯。”卡拉蒙不安地说。 “我们都已经打包好了。”金月说。“只要你准备好了我们就走。” “我们现在就走!”坦尼斯说。 “我要收拾我的东西。”提卡迟疑了一下。 “快点,动作快。”坦尼斯跟她说。 “我——我来帮忙。”卡拉蒙低声说着。 大汉穿着和坦尼斯一起抢来的盔甲,同提卡迅速地离开,也许他们想要多找些时间独处,坦尼斯满心不耐烦地想。金月与河风也到一旁去收拾他们的行李。雷斯林留在房中,没有行动。他需要的东西都带在身上装着珍贵法术药材的包包、玛济斯法杖、以及价值难以估计的龙珠,塞在它专属的平凡袋子里。 坦尼斯可以感觉到法师锐利的双眼穿透了他,仿佛雷斯林金色的双眸已看穿他灵魂深处的黑影。但法师仍旧一语不发。为什么?坦尼斯生气地想。他很乐意面对雷斯林的质问、雷斯林的指控。他几乎是期待着能让他坦白的机会、一个放下心中重担的机会——虽然他深知如此一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但雷斯林依然沉默,除了间断的咳嗽声外,他紧抿着双唇。 几分钟之后,其他的人回到这个房间。 “我们好了,坦尼斯。”金月低声说。 有一瞬间,坦尼斯开不了口。他想要告诉他们。他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 他看见他们的脸,他看见了信任!他看见对他的信赖。他们毫不怀疑地服从他的指示。他不忍心让他们失望,他不能动摇这样的信念。这是唯一支持他们的力量。他叹了口气,咽回到嘴边的话。 “走吧。”他模糊不清地说,走向门口。 马奎丝塔·卡松被她门上的撞击声吵醒。她早就习惯在任何时候被吵醒,她几乎是立刻便醒了过来,穿上靴子。 “什么事?”她大喊。 对方还没回答,她已经感觉出这艘船目前的状况。她从舷窗往外看,知道暴风已然停息;她可以从船身的摇晃程度中知道,今天的风浪很大。 “乘客已经到了。”她认出是大副的声音。 陆地上的土包子,她不悦地想着,叹着气,将刚穿上去的靴子脱掉。“叫他们回去。” 她命令,又躺了回去。“我们今天不出航。” 外头似乎起了些争端,因为她听见她的大副正提高音量生气地大喊,另一个声音喊了回来。马奎丝塔疲倦地站起来。她的大副,巴斯·昂可拉夫是个牛头人,是一个以暴躁易怒出名的种族。他非常的强壮,而且杀人不眨眼;这也是他为什么到海上来的原因。在一艘像派里丘号这样的船上,没有人会问他的过去。 阿奎把船舱的门打开,快步走上甲板。 “发生了什么事片她用最严厉的声音问,眼光从她大副的兽头转到一个看来像是恶龙军团军官的大胡子身上。但她认出了那双褐色的眼睛,她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我说我们今天不开航,半精灵,我是说真的——” “马奎丝塔。”坦尼斯飞快地说,“我现在得和你谈谈!”他把克拉夫推开,要到她身边,但是克拉夫抓住他,把他往后摔。在坦尼斯身后,另一名较为强壮的军官低吼着走上前。牛头人目露凶光,从色彩斑斓的腰带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卡拉蒙!”坦尼斯警告他,安抚性地抓住他的手。 “克拉夫!”马奎丝塔对她的大副投以愤怒的眼光,提醒他这是付钱的客人,不可以得罪,至少在看得见陆地的时候不行。 牛头人皱着眉,匕首和拔出时一样迅速地消失。克拉夫转身气冲冲地走开。船员们失望地低语着,但情绪仍然高昂。看来这将会是一次有趣的航行。 马奎丝塔将坦尼斯扶起,用几近于审核应征船员时的锐利目光打量着他。她立刻发现半精灵跟四天前大不相同,那时她才跟这名大汉完成这笔交易。 他看来像是刚从地狱回来一般。也许惹上了什么麻烦吧?她直觉地想。我才不必帮他的忙!绝不让我的船冒险。不过,他和他的朋友已付了一半的船费。她需要这笔钱。这年头干海盗要和龙骑将竞争实在很困难…… “到我的舱房来。”阿奎粗鲁地说,带路走下去。 “和其他人待在一起,卡拉蒙。”半精灵告诉他的伙伴。大汉点点头。不悦地看着牛头人,卡拉蒙走回其他人身边,众人挤在寒酸的行李旁。 坦尼斯跟着阿奎走到她的舱房,挤了进去。即使只有两个人,这间舱房还是太小了点。派里丘是艘小船,是专为快速航行而设计的。对马奎丝塔的行当来说十分称手,她需要迅速地溜进和溜出港口,装载或是卸下不尽然属于她的货物。有时,她会拿一些从塔西斯或帕兰萨斯驶出的肥羊来加菜,快速地登舰,飞快地逃开。 她早就习惯了超越那些龙骑将的巨大船只,但是她严守一个分际,绝不染指这些船。现在海上常看见龙骑将的船只“护送”一些商船。事实上,马奎丝塔上两次的航行都是亏本的,这也是她为什么会接受乘客——一个在平常状况下绝不可能的事情。 半精灵脱下头盔,在桌旁一歪身,勉强算是跃坐了下来,因为他不习惯摇动的船身。马奎丝塔轻松地保持平衡,继续站着。 “那么,你要什么?”她打着呵欠问。“我告诉过你我们不能开航。海面——” “我们一定得要。”坦尼斯突然插嘴。 “你听着!”马奎丝塔耐心地说(提醒自己他是个付钱的客人),“如果你惹上了麻烦,这和我无关。我不会让我的船员和船冒险——” “不是我。”坦尼斯插嘴,直视马奎丝塔。“是你。” “我?”马奎丝塔吃惊地往后退。 坦尼斯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眼睛看着它们。船只上下摇晃的动作,和他过去几天的经历,让他现在有点嗯心想吐。看见他肌肤带着淡淡的绿色还有明显的眼袋,马奎丝塔觉得就连她见过的尸体此时都比半精灵的状况要好。 “你是什么意思?”她追问。 “我——我被一个龙骑将俘虏了……三天前。”坦尼斯看着自己的手,低声说。“不对,我想‘俘虏’不是正确的字眼。他——他看见我穿成这个样子,以为我是他的部下。我得跟着他回到营区。 我在他们的营区待了几天。我——我发现了一件事。我知道为什么龙骑将和龙人要大肆搜索福罗参。我知道他们在找谁。“ “是吗?”马奎丝塔问着,发觉他的恐惧正像传染病一样地染上她。“不会是派里丘号——” “你的舵手。”坦尼斯终于抬起头看她。“贝伦。” “贝伦!”马奎丝塔震惊地复诵。“为了什么?那个男人是个哑巴!是个智障!!虽然其得上是个好舵手,但也不过这样罢了,没别的。他是干了什么能够让龙骑将亲自来抓他?” “我不知道。”坦尼斯强忍嗯心疲倦地说,“我问不出来。我不确定他们知不知道!但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不计一切代价找到他,把他带到——”他闭上眼睛,不想看那摇晃的油灯,“黑暗之后晨光让波涛汹涌的海面染上一层红光。有一瞬间照在马奎丝塔的肩膀上,仿佛是从她的耳环中跳跃出的火焰。她紧张地用手抚弄经过仔细打理的头发。 马奎丝塔感觉到喉咙一紧。“我们把他丢掉!”她强自镇定地说,用手一撑,站了起来。“我们把他放上岸,我可以找到另外一个舵手——” “听着!”坦尼斯抓住马奎丝塔的手臂,强迫她停下来。“他们可能早就知道他在这里了,即使他们不知道,抓到了他之后也不会有任何差别了。只要他们发现他曾经在这里,在这艘船上——他们一定会问出来的,相信我,他们有方法让哑巴也可以开口说话他们会逮捕你,会逮捕船上的每一个人。抓住你或是把你除掉。” 他把手拿开,意识到自己没有力气抓住她。“这是他们过去做过的事,我知道。龙骑将告诉我的。整个村庄被毁,人们被拷打,杀害。任何这人接触过的家伙就会完蛋。他们害怕这个家伙身上的秘密会流传开来,他们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马奎丝塔坐下来。“贝伦?”她难以置信地低声说。 “因为这场暴风雨,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坦尼斯疲倦地说,‘而且龙骑将被派去索兰尼亚,去应付那边的战争。但是她那个龙骑将今天就会回来。接下来——“他说不下去了。他双手抱住头,全身发抖。 马奎丝塔不知所抬地看着他。这是真的吗?还是他只是编出这些故事来让她带地逃离危险?看着他无力地倒在桌上,马奎丝塔低声咒骂。这位船长具有一双锐利的眼,可说是阅人无数。她必须要这样,这样才能控制她手底下的这群饱经历练的水手。所以她知道半精灵没有说谎。至少没有说太多谎。她推测有些事情他没有说出口,但这个有关贝伦的故事,虽然听起来很奇怪却是真的。 这都说得通,她不安地想,诅咒自己。她对自己的判断力和直觉感到骄傲。但她却无意间忽略了贝伦的不寻常。为什么?她轻蔑地弯起嘴角。她喜欢他承认吧。他像个小孩,欢愉,纯洁。所以她忽略了他不想要上岸的不寻常,他对陌生人的恐惧,他热切地为海盗工作,却不想要分享他们的收获。马奎丝塔小坐片刻,感受着船的晃动。她看着外面,看见金色的阳光照在白色的浪花上。然后太阳被低垂的乌云所吞食。“强行出航可能很危险,但如果风向对了我宁愿到开阔的海上。”她喃喃对自己说。“也比像只老鼠被困在这里好。” 阿奎下定决心,很快地站起身,走向门口。然后她听见坦尼斯的哀号声,她回头同情地看着他。 “来吧,半精灵。”马奎丝塔体贴地说。她一只手扶他站起来。 “你在甲板呼吸新鲜空气会感觉好一点。反正你也必须要告诉你的朋友,这次的航行可一点也称不上增懒的海上之旅了。你知道你们所冒的危险吗?” 坦尼斯点点头。他倚着马奎丝塔,走上摇动的甲板。 “我可以确定,你没有把一切告诉我。”马奎丝塔屏住呼吸,把门增开,扶着坦尼斯走上楼梯的时候说。“我打赌龙骑将绝对不只找贝伦一个人而已。但是我有个感觉,你和你的朋友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大风大浪。我只希望你们的好运能够持续广派里丘在汹涌的海上摇晃着。用半帆航行,这艘船看起来似乎有点勉强,挣扎着争取每一寸的速度。很幸运的,风向改变了,从西南方稳定地吹过来,直直地将他们带往伊斯塔血海。因为他们要前往卡拉曼,在福罗参的东北方,越过诺德马角,所以目前的航向有点偏,但是马奎丝塔不在乎,她只想离陆地越远越好。 她告诉坦尼斯,他们甚至可能可以一直往东北方走,直接到牛头人的家乡米丝拉丝去。虽然有几个牛头人在黑暗之后的军队中作战,但是他们并没有和她结盟。据克拉夫说,牛头人们想藉由他们的忠诚以换取东安赛隆大陆。而东安赛隆的控制权刚被移转给一个新的龙骑将,一个叫做技德的大地精。牛头人对人类和精灵也没什么好感,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对龙骑将也没有什么用处。 阿奎和她的船员以前曾在米丝拉丝躲藏过。这次,至少就短时间来说,他们还是可以躲在那里。 坦尼斯对这样的延迟并不感到高兴,但是他的命运已非操控在自己的手上。想到这一点,半精灵看着站在火焰和暴风中心的人。 贝伦正掌着舵,用着坚定的手控制着舵轮,他空洞的脸上毫不担心,也没有露出丝毫关切的神情。如果坦尼斯凝神细看着那人的上衣前方,也许可以看见一丝微微的绿光。许多月前,他曾在帕克塔卡斯见过他胸前闪耀着的绿色宝石,他的胸口藏有什么样的黑暗秘密?当整场战争仍然僵持不下的时候,为什么会有数百名龙人浪费时间在这里找寻他?为什么只因为有谣言说他在这里出现,奇蒂拉就愿意放弃索兰尼亚的军团指挥权,亲自来到这监督这次的搜索? “他就是关键!”坦尼斯回忆起奇蒂拉的话,“如果我们抓到他,克莱恩将会屈服在黑暗之后的裙脚下。那个时候,全世界将不再有力量能阻止我们!” 坦尼斯打了个冷颤,惊讶地看着那个人,感觉到自己的胃像袋湿面粉般沉重。贝伦看起来是那么的超脱一切、那么的与世隔绝,似乎整个世界的纷扰不安与他毫无关系。难道他像马奎丝塔说的一样是个弱智吗?他想起在帕克塔卡斯那动荡恐惧的片刻所看见的贝伦身影。他想起那人让叛徒依班领着他,绝望地试着逃离时脸上的表情。那表情既不是恐惧,呆滞,也不是毫不关心。那是什么呢? 认命!没错,就是这样!似乎他知道等待着他的命运,但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向前。的确,当贝伦和依班抵达大门的时候,几百吨的石块从防卫机关上倒了下来,把他们埋在必须要借着巨龙的怪力才能举起的石块下。当然,两具尸体都找不到。 至少依班的尸体是找不到了。几个礼拜之后,在庆祝金月和河风婚礼的宴会上,坦尼斯和史东又看到了活生生的贝伦,他们还来不及抓住他,那个男人就消失在人群中。他们自此没有再遇到他。 直到坦尼斯三天,不,四天前发现他冷静地在这艘船上补帆为止。 贝伦把船驶往航线上,脸上十分平静。坦尼斯靠着船侧的栏杆!开始干呕起来。 有关于贝伦的事情,马奎丝塔对船员们一句也没有提。马奎丝塔为了解释他们突然离开的理由,只说她收到情报,龙骑将对他们的船似乎特别有兴趣,因此赶快航向开阔的海面是明智的选择。没有船员提出任何质疑。他们对龙骑将没有丝毫的好感,反正大多数的人也待在福罗参够久,久到身上钱全花光了。 坦尼斯也没有对朋友们解释急迫离开的原因。大伙都听过了身上嵌着绿宝石人的故事,虽然他们顾及面子没有提(卡拉蒙倒是相当的不见外),坦尼斯知道他们以为他和史东在婚礼上喝了太多酒。他们也没有问为什么要冒险在此时出海。他们对他的信任是毫不动摇的。 坦尼斯由于晕船和罪恶感的蚀咬,可怜兮兮的在甲板上缩成一团,瞪着海面。金月的医疗能力帮了他一定程度的忙,但连牧师都对他胃里的翻搅束手无策,而他灵魂的挣扎更不是她帮得上忙的。 卡拉蒙吃惊地发现,甚至连雷斯林看来也相当自在。法师坐得离其他人远远的,躲在一名水手做出来的克难遮蔽下,尽量不把身体弄湿。法师并没有晕船。他甚至不太常咳嗽。看起来他常常迷失在自己的思绪中,金色的眼眸闪着比在乌云中探进探出的太阳还要亮的光芒。 当坦尼斯提到他担心的追兵时,马奎丝塔只是耸耸肩。派里丘号比龙骑将的大船要快得多。他们成功地溜出港口,注意到他们行踪的只有其他海盗船。在那个团体里,没有人会问问题。 海面变得比较平静,在轻柔的海风下变得波平如镜。乌云一整天都虎视眈眈地低垂在海面上,最后终于被清新的海风给吹散了。夜晚天空洁净,满天星斗。马奎丝塔让船抢风前进。船身飞快地掠过水面。 第二天一早,大伙醒来看见的是克莱恩大陆上最可怕的景象。 他们到了伊斯塔血海的边缘。 当太阳像个金色的圆球从西方地平线一出现,派里丘号便航进了红得有如法师红袍的水域,航进了像是法师咳嗽时嘴角血沫的海中。 “这名字取得真好,”坦尼斯站在甲板上对河风说,两人并肩看着这红色、混浊的海水。他们没有办法看得太远。一个即将来临的风暴挂在天边,把这片水域包里在一片铅灰色帘幕下。 “我不相信。”河风严肃地摇摇头。“我听威廉提起过这个地方。 我也听他提到过会吞下大船的海龙,和有着鱼尾巴的女人,但这个——“平原人摇摇头,不安地看着血红色的海水。 “你认为这个海水真的是当着火的山脉击中教皇的神庙时,所有死在伊斯塔上的人鲜血所染红的吗?”金月走到丈夫身边,柔声问。 “胡说八道!”马奎丝塔不屑地说。她走过甲板加入他们,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四周,确定她已经让整艘船和船员都在最好的状况下运作。 “你们又被猪脸威廉给拐了!”她大笑。“他最喜欢吓你们这种土包子。这片水域的颜色是被海底冲激上来的红土所染红的。记住,我们不是航行在砂砾上,与这里的海底不同。这里曾经是干燥的地面,曾经是伊斯塔最富庶的首都,也包括了周遭的肥沃郊区。 山脉掉落时,它将陆地给打成两半。大量的水从海里面冲进来,变成了这个新的海洋。伊斯塔的财富如今都埋藏在波浪之下。“ 马奎丝塔用梦幻的眼神看着船舷外,仿佛她可以看穿这浑浊的海水,看见海底传说中的财富,失落的城市。她渴望地叹口气。金月恶心地看着这贪婪的船长,她想起这恐怖的大难和其中牺牲的宝贵生命,眼中浮现伤心的阴影。 “是什么让底下的泥土不停地往上翻?”河风皱着眉看着底下血红的海水。“即使加上潮汐和波浪的力量,比较重的泥土应该还是会沉积回海底。” “说得对,野蛮人。”马奎丝塔佩服地看着高大的野蛮人。‘姐是,你的同胞们都是农夫,至少我知道的是如此,对泥土很熟悉。 把你的手伸进水里,你可以感觉到泥土的微粒。假设血海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用巨大的力量旋转,将底下的泥土翻搅上来,就可能造成眼前的景象。不过,这倒底是真的还是猪脸威廉的胡扯,我也说不准。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个漩涡,我身边的水手也从来没看过,从小,我就从爸爸的手中学习航海这门技艺,在海上航行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目睹过那个东西。我认识的人当中也没有人会蠢到航进海中央的那片大风暴中。“ “那么我们要怎么去米丝拉丝?”坦尼斯皱起眉头。“如果你的海图是正确的,它在海的另外一边。” “假设我们后面有追兵,我们可以向南走到米丝拉丝去。如果没有,我们可以绕着这个海的西岸航行,直到诺德马角的北边。别担心,半精灵。”阿奎自负地摇摇手。“至少你们可以夸耀自己来过血海:克莱恩上的奇景之一。” 马奎丝塔转身走向后方,离开这群不停交谈的人。 “甲板注意!西边有状况!”了望台的人大喊。 马奎丝塔和克拉夫立刻掏出望远镜向西方地平线看去。大伙交换着不安的眼神,聚集在一起。甚至连雷斯林都走出了克难的掩蔽,走过甲板,金色眼眸望向西方。 “一艘船?”马奎丝塔对克拉夫抱怨。 “不是。”牛头人用别脚的通用语说。“也许是朵云。但它很快,非常快。比我看过的任何云还要快。” 此时每个人都可以看见地平线上的黑点,渐渐在他们的眼前变大。 坦尼斯感觉到体内一阵抽痛,仿佛被一支剑刺穿。那阵疼痛如此真实,让他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抓住卡拉蒙的衣服避免跌倒。其他人关心地看着他,卡拉蒙友善的伸出手扶着他的朋友。 坦尼斯知道飞向他们的是什么。 他也知道率领它们的是谁。 正文 第三章 凝聚的黑暗 “一群飞龙!”雷斯林走到他哥哥身边说。“我相信至少有五只。” “龙!”马奎丝塔大吃一惊。有那么一瞬间,她颤抖的手紧抓住栏杆,转过身发号施令,“满帆前进!” 船员们呆看着西边,一颗心全被逐渐逼近的恐怖气息揪得紧紧的。 马奎丝塔满脑子想到的只有这艘心爱的船,她提高音量,再次重复了一次命令。她坚强、冷静的声音压过了船员们对龙感到的淡淡恐惧。几个船员本能地跳起来执行命令,慢慢地,有更多的人开始跟着移动。克拉夫和他的鞭子随时抽向动作太慢的人,这也帮了不少的忙。几分钟之内,最大的帆就迎风张开,绳索和桅杆开始发出呻吟。 “把她保持在暴风雨旁!”阿奎对贝伦大喊。那男人迟钝地点点头,从他空洞的表情中很难判断出他听到没有。 很显然的他听到了,因为派里丘号开始靠近血海上那永不消退的暴风雨,被它的强风不停地往前推,在边缘的浪峰上千钧一发地前进。这是种非常冒险的做法,只要一个帆柱被吹走,一条绳索断裂,一面帆裂开来,他们就死定了。但她得赌上一赌。 “没用的。”雷斯林冷冷地说。“你不可能摆脱龙的。你瞧,他们追上我们的速度有多快。半精灵,你从一开始就被跟踪了。”他转身面对坦尼斯。“从你离开他们的营区… …或是,”法师嘶哑地说,“或是根本就是你领着他们跟过来!” “不!我发誓——”坦尼斯突然沉默了下来。 是那个醉醺醺的龙人!坦尼斯闭上眼,咒骂自己。奇蒂拉当然会派人监视他!比起其他与她同睡一张床的男人,她并没有特别相信他。真是个自以为是的笨蛋!竞相信自己对她有着特别的意义,竟相信她真的爱他!她谁也不爱。她根本就无法去爱——“我被跟踪了!”坦尼斯咬牙切齿地说。“你一定得相信我。我——我太不小心了。我不认为他们可以跟踪我们进到暴风雨中。但是我没有出卖你们!我发誓!” “我们相信你,坦尼斯。”金月走到他身边,愤怒地用眼角看着雷斯林。 雷斯林一言不发,但他的嘴角露出轻蔑的曲线。坦尼斯避开他的眼光,转而专注地看着那些龙。现在可以清楚看见那些巨兽了。 他们看见了那惊人的冀展,在后方摆动的长尾巴,闪着残酷光芒的爪子悬在巨大的蓝色躯体之下。 “其中一个背上有骑上。”马奎丝塔一眼对看望远镜,神情凝重。 “一个带着有角面具的骑士。” “一名龙骑将。”卡拉蒙不安地说,每个人也都知道那样的描述代表着什么意思。大汉阴郁地看着坦尼斯。“你最好跟我们说实话,坦尼斯。如果龙骑将以为你是他麾下的军官,那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跟踪你,甚至亲自出来追捕你?” 坦尼斯结结巴巴正准备开口,但话声却被一阵模糊不清、痛苦的吼叫声给淹没了,一阵混合了恐惧、怒气和愤怒的叫声,和野兽那么类似,每个人的注意力都从恶龙的身上移开来。那是从舵手的方向传过来的,众人把手放在武器上,转过身去打量着声音的来源。船员们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克拉夫完全静止不动,听着这阵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让人恐惧,他的兽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有阿奎保持镇定。“贝伦。”她喊着,开始越过甲板,她的恐惧突然间让她理解了他现在的想法。她跳跃过甲板,但一切都太迟了。 贝伦脸上露出疯狂、害怕的神情,闭上嘴,看着接近的恶龙。然后他再度尖叫,这阵嚎叫声让牛头人的血液也为之冻结。在他头上,帆以饱涨欲破之势吃满了风,绳索和帆柱都拉得紧紧的。整艘船承受着极大的风力,几乎要跳过迎面而来的浪头,尾巴留下一道白色的泡沫。但恶龙仍然越飞越近。 阿奎几乎已经要跑到贝伦身边,这时他突然像是受伤的野兽般不断地摇头,用力扭转舵轮。 “不可以!贝伦!”马奎丝塔尖叫道。 贝伦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这艘小船猛力地转弯,差点况进海底。船身不断地震动着,这艘三桅船的最后一个桅杆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啪的一声折断了。绳索、碎片、帆布还有船员如雨般的掉落在甲板上,甚至掉进血海中。克拉夫一把拉开阿奎,把她从倒塌的桅杆底下救出。卡拉蒙则一手抓住雷斯林,将他推倒在甲板上,用身体护住他,让那些杂物不会打到他虚弱的身体。船员们跟跪地走上甲板或是撞上货舱。众人可以听见甲板底下货物松动的声音。每个人抓住绳索或是任何可以支撑的东西,无助地看着贝伦驶向地狱之路。船帆如同鸟儿翅膀般地不停拍击,绳索松弛下来,船身无助地漂浮着。 虽然这位技术高超的舵手看来有点疯狂,但他毕竟是个水手。他下意识地紧握住舵轮,不让它失控。他像照顾垂死孩子的慈母般,慢慢将船身导回航道中。派里丘号缓缓扶正,原先软垂无力的帆现在又吃满了风。派里丘号恢复了稳定,向它新的航道开去。 当一阵灰色的雾气掩盖住整艘船后,大伙这才意识到,就算刚刚就沉入海中,也比此刻幸运得多。 “他疯了!他要把船开向血海上的那片、永恒风暴中!”马奎丝塔挣扎着站起来,用沙哑、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说。克拉夫开始走向贝伦,手上拿着一个铁撬,脸上带着无比的怒气。 “不可以,克拉夫!”马奎丝塔吃惊地抓住他。“也许贝伦是对的! 这可能是我们唯~的机会!那些恶龙不敢跟我们进人暴风中。贝伦让我们卷进这灾难中,他也是唯一有能力带我们逃脱的舵手!只要我们能够保持在边缘——“ 锯齿状的闪电划破了灰色的迷雾。迷雾散开,露出了一个可怕的景象。黑色的乌云在嘶吼的风中翻扰着,绿色的闪电不停跃动,空气中满是硫磺味。红色的水面上下起伏着。白色的浪花不停出现在表面,像是垂死之人嘴边的口沫。每个人都无法动弹。他们只能呆呆地看着,感叹于自然力量的伟大。接着,一阵风吹向他们。派里丘号像是个玩具一被巨人抛上抛下,掉出各种各样的碎片。一阵急雨接着降下,霹霞啪啪地打在木制的甲板上,灰色的帝幕又再度将他们包围起来。 在马奎丝塔的指挥下,船员手忙脚乱地修补残存的帆。另外一组人马则拼命工作,试着将疯狂摇晃着的桅杆给砍断。水手们用斧头不停砍着,切断所有的绳索,让它掉进血海中。派里丘号最后终于脱离了桅杆的羁绊,慢慢扶正。虽然在收起了大多数帆之后,派里丘号仍被大风玩弄着,但现在即使少了一座帆,似乎仍然可以撑过这个暴风。 这迫在眉睫的危机几乎让每个人都忘了龙的存在,既然现在他们也许可以活久一点,每个人都转过身去看着背后灰黑色的云雾和暴雨。 “你认为我们摆脱了它们吗?”卡拉蒙问。他的前额有个割伤,正不停流着血。他的眼中露出疼痛的神情,但他的心思全放在弟弟身上。雷斯林蹒跚地走在他身后,全身没有一道伤口,虚弱得只能勉强站着,不停地咳嗽。 坦尼斯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在扫视了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受伤之后,他示意大伙聚在一起。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跟蹈地在雨中走过甲板,扶着绳索,直到每个人都聚集在半精灵身边为止。每个人都看着背后波涛汹涌的海面。 一开始他们什么也看不见;要从船舷看穿这强烈的风雨实在非常困难。有些水手甚至高兴地欢呼起来,以为将它们甩掉了。 但坦尼斯看着西方,知道唯有他们的死才能让龙骑将停止这场追逐。的确,船员的欢呼声转变成了惊讶的喊叫声,他们见一只蓝龙的头突然从乌云中冒出,他血红的双眼中满是根意,血盆大目张开,露出白森森的利牙。 龙持续逼近,即使在这么大的风雨中,它的翅膀仍然保待着稳定。龙骑将骑在巨龙的背上。她的手中没有武器,坦尼斯注意到。 她不需要武器,她将会带走贝伦,然后她的龙会毫不留情的把其他人杀光。坦尼斯低下头,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感到自责,对他应该为此负责的事实感到自责。 然后他抬起头,还有一个机会,他狂乱地想。也许她认不出贝伦……她不敢把他们全部杀掉,因为她怕伤害到他。坦尼斯转过身看着舵手,仿佛诸神也在跟他们作对,希望破灭了。 那阵狂风将贝伦的衣服吹开了。即使在这灰蒙蒙的风雨中,坦尼斯也可以看见他胸口的绿宝石越来越亮,比天空中的闪电还要耀眼,变成暴风中明显的标志。贝伦没有注意。他甚至没有看到那只龙。他的眼光只看着眼前的暴风,慢慢地将船往血海深处开去。 只有两个人看见了那绿色的宝石。其他的人都无法将视线从头上的巨大生物移开,在和龙所带来的强烈恐惧挣扎着。就像几个月前一样,坦尼斯看见那颗宝石。龙骑将也看到了。金属面具后的双眼被吸向那颗发光的宝石,随后龙骑将的眼光,和站在风暴肆虐的甲板上的半精灵眼神,相遇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袭击那只蓝龙。它轻微地摇晃,但背上龙骑将的眼光丝毫没有移动。坦尼斯从她褐色的双眸中看见了恐怖的未来。蓝龙会亘冲而下,用爪子把贝伦抓起来。龙骑将会享受这胜利的片刻,然后她会下令蓝龙将他们全部杀光…… 正如同数目前拥她在怀中时所清楚看到的热情一样,坦尼斯现在也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杀意。 龙骑将目光没有离开他片刻,举起戴着手套的手。或许这是命令蓝龙攻击的手势,也许是向他道别。反正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因为就在那一刻,一个沙哑的声音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压倒了这一切。 “奇蒂拉!”雷斯林大喊。 法师推开卡拉蒙,跑向蓝龙。他在湿滑的甲板上跑步,袍子在越来越强的风中飞舞。一阵强风将他的帽子吹开。雷斯林金色的皮肤上渗着汗水,沙漏状的瞳孔在暴风雨中的黑暗里隐隐生光。 龙骑将抓住了座骑背上的蓝色尖刺,蓝天往上爬升,抗议这突如其来的改变。她惊讶得全身僵硬,棕色大眼圆睁着,透过面具看着这个从小养大,居弱的同母异父弟弟。她的视线微微移动了一下,看见卡拉蒙走到雷斯林身边。 “奇蒂拉?”卡拉蒙压抑地说。他的脸色发白,恐惧地看着头上迎风飞翔的蓝龙。 龙骑将再度转过头去看着坦尼斯,然后转向贝伦。坦尼斯停住呼吸,他可以从她的眼中清楚地看见灵魂中的挣扎。如果要抓到贝伦,她得要牺牲那个从她身上学到一切剑术的弟弟,她也得要杀掉他愿弱的双胞胎弟弟。她还得要杀掉曾经是她所爱的男人。然后坦尼斯看到她的眼神变得冰冷,他绝望地摇摇头。这无关紧要。她会牺牲弟弟,她也会杀掉她。坦尼斯想起她说的话:“抓到贝伦,我们就可将克莱恩踩在脚下。黑暗之后将赐给我们超乎想象的奖赏!” 奇蒂拉指指贝伦,并且松开了对跨下座骑的控制。蓝天发出一声残酷的尖叫,做好了俯冲的准备。但奇带拉片刻的迟疑造成了无可弥补的损失。贝伦完全对她视若无睹,一步步地将整艘船驶往暴风的中心。狂风怒吼,撕裂船上的绳索。大浪打过船舷,大雨开始像刀锋般落下,冰雹堆积在甲板上,把它覆盖在碎冰之下。 那只龙突然遇到了麻烦。一阵风吹向它,接着又是一阵风。蓝天的双翼无助地挥舞着,一阵阵的风袭击着它。冰雹不停地击打它的头,并且有可能打伤它的翅膀。如果不是因为主人的强大意志力控制住它,它早就逃离这狂风暴雨,章向比较安全的天空。 坦尼斯看见奇蒂拉怒火中烧地指着贝伦。他看着蓝天勇敢地试着飞近舵手。 然后,一阵猛烈的风袭向这艘船,~道大浪打向他们。如墙般的大浪包围着他们,白色的浪花将水手击倒,在甲板上东倒西歪地滑着。船开始颠簸。每个人都抓住手边所能抓到的绳子、网子、任何东西,避免被冲下船去。 舵轮像是活的生物,不停在贝伦的手中跳跃,贝伦则努力地和它搏斗。帆裂成两半,船员尖叫着跌进伊斯塔血海中。然后,慢慢地,船身又开始扶正,木制的船身在这种压力下开始吱嘎作响。坦尼斯很快地抬起头。 蓝龙、奇蒂拉,都消失不见了。 对龙的恐惧一消失,马奎丝塔马上一跃而起,决心挽救她濒临死亡的爱船。她不停地发号施令,一个步履不稳,撞上了提卡。 “快下船舱去,你们这些笨蛋!”马奎丝塔在暴风中对坦尼斯怒吼。 “肥你们的朋友都带到底下去!你们会碍手碍脚的!去我的房间。” 坦尼斯毫无知觉地点点头,本能地把其他人带下船舱,自己觉得仿佛身处于一个毫不合理,黑暗正将他们慢慢包围的幻梦中。 卡拉蒙扶着弟弟走过他的时候,怨恨的眼神有如箭一般地穿透了坦尼斯的胸口。雷斯林的金色双眼扫过他,像是火焰烧灼着他的灵魂。然后他们越过了他,和其他人一起走进不停摇晃的舱房中,像是破布娃娃般地被不停抛上抛下。 坦尼斯等到每个人都安全挤进小小的舱房后,才全身无力地把门关上,不敢转过身,不敢面对朋友。他脑海中只有卡拉蒙怨恨的眼神,雷斯林洞悉一切的金色双眼。他也听见了金月轻柔地嚷泣声,他宁愿直接死在这里也不愿意面对他们。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慢慢地转过身。河风站在金月身边,脸色阴沉地靠着天花板和墙壁。提卡咬着嘴唇,眼泪流下她的双颊。坦尼斯背靠着门,沉默地看着大伙。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人开口。 耳边只有外面暴风雨肆虐,浪花打在甲板上的声音。水花打在他们脸上。他们又湿又冷,因为这样的打击和恐惧而不停地发抖。 “我——我很抱歉,”坦尼斯舔舔他满是盐花的嘴唇。他的喉咙疼痛,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我想过要告诉你们——” “你这四天原来是这样过的,”卡拉蒙轻柔、低沉地说。“和我们的姐姐在一起。和我们那位成了龙骑将的姐姐!” 坦尼斯软垂下头。船身在他脚底下晃动着,让他撞向马奎丝塔钉在地板上的书桌。他稳住身形,慢慢地起身面对他们。半精灵过去承受过许多的痛苦,被歧视的痛苦,失去珍爱之物的痛苦,被刀、剑、箭矢伤害的痛苦。但他知道自己承受不住这种痛苦。他们眼中被出卖的神情直接刺向他的心中。 “求求你们,你们得要相信我……”说这种话真是蠢!他狂乱地想。他们为什么要相信我!我回来之后就不停地对他们撒谎。“好吧。”他再度开回,“我知道你们没有任何理由相信我,但至少听我说几句话!我那时走在福罗参的街道上,遭到一个精灵的攻击。看见我穿着这套弄来的服装,”坦尼斯指指导上的盔甲,“他以为我是个恶龙军团的军官。奇蒂拉救了我一命,然后认出了我。她以为我加入了恶龙军团!我能怎么说?她,”坦尼斯疲倦地抹着脸,“她带我回旅馆,然后——然后——”他无法继续。 “然后你整整四天四夜都躺在龙骑将爱的怀抱里!”卡拉蒙愤怒地提高音量。他蹒跚地站起来,伸出一只手指对着坦尼斯。“四天的狂欢之后,你需要休息!所以你想到我们,然后回来看看我们是不是还在等你! 我们偏偏还在痴痴地等!像群没脑袋好欺负的笨蛋——“ “是的!我是和奇蒂拉在一起!”坦尼斯大吼,突然满腹怒气。 “没错,我爱她!我不期望你们会明白没人明白的!!但是我发誓! 我从来没有出卖过你们!当她去索兰尼亚的时候,那是我唯一逃脱的机会,我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一个龙人跟在我后面,这显然是奇蒂拉的命令。我也许是个笨蛋。但我不是个叛徒!“ “呸!”雷斯林一口痰吐在地板上。 “听着,法师!”坦尼斯大吼。“如果我出卖了你们,她为什么看到她弟弟们去那么惊讶?!如果我出卖了你们,我为什么不干脆派出几个龙人去旅店逮捕你们就好?我任何时候都可以这样做。我也可以派他们来抓贝伦。他才是她想要找的人。他才是龙人搜遍福罗参要找到的人,我知道他在船上。如果我把他躲在哪里告诉她,奇蒂拉应允我可以统治全克莱恩!他就是这么重要。我只需要领着奇蒂拉抓住他,黑暗之后就会亲自赐给我这些东西!” “别告诉我们你连想都没有想过,”雷斯林嘶哑地说。 坦尼斯张开嘴,接着沉默片刻。他知道自己所犯的错就像脸上的胡子一样明显。他呛咳着,把手放在眼上遮住他们的面孔。“我——我真的爱她,”他断断续续地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愿意承认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即使我知道了我也克制不住自己。如果是你,”他的眼光投向河风,“或是你,”他看着卡拉蒙。船身又再度晃动。坦尼斯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倾斜,他抓住桌面稳住身形。“你们会怎么做?我整整朝思暮想了她五年,”他停下来,大伙不发一语。 卡拉蒙陷入难得的思考中,河风则看着金月。 “当她走了后,”坦尼斯的声音柔和,其中充满了痛苦。“我躺在她床上,不停地自责。你们现在也许会责怪我,但你们不可能像我那样的痛恨和唾弃自己那时的样子!我想到了罗拉娜——” 坦尼斯再度闭上嘴,抬起头。即使当他不停说话的时候,他也感觉到了船的改变。其他人也开始打量着四周。不需要一个老经验的水手也可以感觉出来,他们现在不再是处在风浪中疯狂的晃动。现在他们是平稳地向前进,这种感觉那么的不自然,让人不禁毛骨惊然。在任何人想出这是什么状况之前,一阵猛烈的撞击差点把门打成两半。 “马奎丝塔叫你们赶快上来!”克拉夫粗鲁地大吼。 坦尼斯飞快地扫视大伙。河风的脸色阴沉;他的眼睛直直看着坦尼斯,但是不再有光芒。平原人一直都不愿意相信非人类,在几个礼拜出生入死的冒险之后,他总算把坦尼斯当成自己的兄弟。这种关系已经消失了吗?坦尼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河风避开他的目光,沉默地走过坦尼斯,然后,他突然停下来。 “你说得对,朋友。”他看着正试着站起来的金用说。“我也曾爱过。”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上甲板。 金月沉默地跟着丈夫,默默地看着坦尼斯,他可以从她的双眼中看见谅解和同情。她希望他能够了解,有时他可以是非常体贴的。 卡拉蒙迟疑了片刻,不说半句话地走过他身边,雷斯林悄悄地跟在后面,眼光从未自坦尼斯身上移开。他金色的双眼中显露着的是高兴吗?早被人怀疑的雷斯林、是在高兴着终于有了同伴了吗?半精灵不清楚法师在想些什么。然后提卡走过来,体贴地拍拍他肩膀。 她知道爱情像是什么…… 坦尼斯孤单地留在船舱里,被自己黑暗的思绪所包围。然后,他叹了一口气,跟随着朋友走出舱房。 一踏上甲板之后,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人看着船边,脸色苍白,承受着无比的压力。马奎丝塔在前甲板上不停地踱步,用流利的母语……咒骂着。 她听见坦尼斯的脚步声,抬起头,黑眼珠中带着无比的怨毒。 “你毁了我们。”她急恨地说。“你和那个该死的舵手!” 马奎丝塔的咒骂对他来说是多余的,他早就在自己的脑中不停地这样说过。坦尼斯开始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开过口,还是这全是他由自己的幻想。 “我们陷在漩涡里了。” 正文 第四章“弟弟……” 派里丘号冲向前,像是只轻盈的小鸟划过水面。但这是只折翼的鸟,它乘着漩涡血红的水流慢慢地转向那无底的黑暗中。 那可怕的力量让海面平静下来,看起来仿佛是面镜子。空洞。 永不止息的吼声从黑暗的水底冲出。连上空的乌云都被带动着一起旋转,似乎周遭空间中所有的物体都被漩涡所捕捉,无声地迈向毁灭之路。 坦尼斯用疼痛的双手抓住绳索。看着漩涡黑暗的中心,他感觉不到恐惧、害怕,只有一种奇怪的麻木。一切都不重要了。死亡将会毫无痛苦,是让人欢迎的。 在这艘注定毁灭的船上,每个人都静静站着,害怕地睁大双眼。他们离漩涡中心还有一段距离,这漩涡的直径有好几哩那么大。水流平缓顺畅地流动着。他们头顶和四周的暴风依旧肆虐,雨点仍然打在他们的脸上。但这都不重要了。他们根本不会再注意这些了他们眼中只看见自己正被慢慢地带进那黑暗的中心。 眼前恐怖的景象足以将贝伦从麻木不仁的状态中打醒。在一开始的震惊之后,马奎丝塔开始忙乱地发号施今。水手们本能地服从命令,但他们的努力毫无用处。刚补好的帆此刻又毫不留情地裂开;绳索断裂,抓着它的不幸人们惨叫着跃进海中。不论怎么努力,贝伦就是没办法让这艘船脱离漩涡的魔掌。 克拉夫也开始帮忙握住舵轮,但这仿佛是要阻止世界转动一样的无望。然后,贝伦放弃了,双肩低垂。他看着眼前不停旋转的水面,不理马奎丝塔,不理克拉夫。他的脸色平静,坦尼斯注意到;就像当年他握住依班的手,跑向帕克塔卡斯墙上崩落的石头时的表情。他胸口的宝石发出奇异的光芒,和红色的海面互相辉映。 坦尼斯感觉到一只强壮的手捉住他的肩膀,将他从眼前的恐怖中摇醒。 “坦尼斯!雷斯林呢?” 坦尼斯转过身,有片刻认不出眼前的人是卡拉蒙,然后他耸耸肩。 “这有什么差别?”他哺哺自语。“让他死在他自己选择的地方”坦尼斯!“卡拉蒙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地。”坦尼斯!那颗龙珠!他的魔法!也许可以帮上忙——“ 坦尼斯突然清醒过来。“天哪!卡拉蒙,你说的对!” 半精灵很快地扫视周围,但他没有看见法师。一阵寒意涌上来,法师可以帮助他们,当然也可以帮助他自己!坦尼斯隐约地记起阿尔瀚娜说过的话,龙珠的创造者在里面加上了非常强烈的求生意志。 “底下!”坦尼斯大喊。他扑向舱门,听见卡拉蒙跌跌撞撞地走在后面。 “怎么搞的?”河风拉着绳索问。 坦尼斯回头大喊。“雷斯林。那颗龙珠。别过来。我和卡拉蒙处理就好了。你和其他人一起待在这里。” “卡拉蒙一提卡开始跑向他们,直到河风抓住她为止。她不情愿地看了战士一眼,闭上嘴,紧抓着绳索。 卡拉蒙没有注意。他冲过坦尼斯,壮硕的身体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移动着,连跑带跳地冲下通往马奎丝塔舱房的楼梯。坦尼斯看见房门是开着的,随着船身的动作前后晃动。半精灵冲进去,刚进门口便像是撞上一堵墙般地急停下来。雷斯林站在小房间的中间。他点亮了一枝蜡烛,插在头顶上的烛台中。火光让法师的脸像是金属的面具,眼中反射着金色的火焰。雷斯林手握着他们从西瓦那斯提拿到的战利品龙珠。坦尼斯留意到它变大了,它现在有一颗球的大小。各种各样的颜色在里面旋转。坦尼斯感到晕眩,连忙把视线移开。 卡拉蒙站在雷斯林的身前,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不禁让坦尼斯想起梦中地垂死的脸孔。 雷斯林咳嗽起来,一只手紧抓住胸口。坦尼斯走向前,但法师很快地抬起头。 “坦尼斯,不要靠近我!”雷斯林用沾满鲜血的双唇说。 “你在干嘛?” “我要逃脱这死亡的命运,半精灵!”法师发出让人全身不舒服的笑声,那种奇异的笑声坦尼斯过去只听过两次。“你以为我在干嘛?” “怎么可能?”坦尼斯看着法师金色的眼睛和龙珠里面旋转的颜色,感觉到自己被恐惧慢慢地包围。 “借着我的魔法,还有龙珠的法力。这很简单,虽然你的小脑袋可能没办法理解。我现在能够将我的身体和灵魂的能源合而为一。我会变成纯粹的能量。一道光,你这样想会比较容易明白。借着变成一道光,我可以像是太阳的光芒般在天际漫游,在我选择的地方和时间出现!” 坦尼斯摇摇头。雷斯林说的对,他的确没有办法想象。他没办法理解,但是这却让他燃起了希望。 “这颗龙珠可以让我们全部的人都变成光吗?” “也许吧!”雷斯林咳嗽着回答,“我不确定。但我不会冒这个险。我知道我逃得掉。其他人跟我无关。是你带他们到这步田地的,半精灵,你得负责带他们逃出去!” 满腔的怒火替代了原先的恐惧。“至少,把你哥哥——”他愤怒地说。 “只有我一个。”雷斯林眯起眼睛。“退回去。” 疯狂,绝望的怒气充满坦尼斯的脑中。他得让雷斯林听听道理!他们一定可利用这个法师逃出去的!坦尼斯对法术有一定的了解,他知道雷斯林现在不敢施法,因为他必须用全部的心神去控制龙珠。坦尼斯冲向前,看见法师的手中银光一闪。从他的手中,似乎无中生有的变出一只银色的匕首,它一直巧妙地隐藏在法师的袖子里。坦尼斯停下脚步,看着雷斯林的眼睛。 “好吧,”坦尼斯喘息着说。“你会想也不想地除掉我。但你应该不会伤害自己的兄弟。卡拉蒙,阻止他!” 卡拉蒙冲向双胞胎弟弟。雷斯林举起银色匕首警告他。 “不要做傻事,哥哥。”他柔声说。“不要靠近。” 卡拉蒙迟疑了一下。 “阻止他,卡拉蒙!”坦尼斯坚定地说。“他不会伤害你的。” “告诉他们,卡拉蒙,”雷斯林嘶哑地说。法师没有正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他的瞳孔扩大,闪烁着危险的金色光芒。“告诉坦尼斯我会怎么做。你一定记得的。我也没有忘记。每当我们看见彼此的时候就会想起来,亲爱的哥哥,不是吗?” “他在说什么?”坦尼斯通问,注意力并不十分集中。如果他可以让雷斯林分心…… 扑向他…… 卡拉蒙脸上的血色突然消失。“**师之塔……”他给巴地说。 “但我们不能够提这件事的!帕萨理安说——” “没关系了,”雷斯林嘶哑地打断他。“帕萨理安现在也不能奈何我了。只要我拿到了我的力量,连伟大的帕萨理安也没办法面对我!但那跟你没有关系。这才跟你有关系。” 雷斯林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出这个秘密,他的奇异双眼仍然紧盯着哥哥。坦尼斯心不在焉地听着,心脏几乎快要从胸口跳出来。 只要一拳,这个瘦弱的法师就会倒下……但是坦尼斯发现自己被雷斯林沙哑的声音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倾听,仿佛他也被雷斯林的法术所炫感。 “**师之塔中最后的试炼,坦尼斯,是让我和我自己对抗。 我失败了。我杀了他,坦尼斯。我杀了我的亲哥哥,“雷斯林的声音无比镇定。”至少我认为那是卡拉蒙。“法师耸耸肩。”后来我发现,原来那是个幻象,他们为了让我了解我内心有多么嫉妒和怨恨。他们希望借此能够将我心中的黑暗驱除。但我真正学到的是我自制的力量还不够。不过,因为这并不是真正测验中的一部份,我的失败并没有算在测验中——只对一个人来说是例外。“ “我看着他杀了我!”卡拉蒙着魔般地大喊,“他们强迫我看着,好让我可以了解他!” 大汉双手抢住脸,全身不停地颤抖。“我明白!”他啜泣着说。“我那个时候就懂了!我很抱歉!小弟,不要自己一个人去!你太弱了!你需要我——” “不再是了,卡拉蒙,”雷斯林轻柔地叹口气。“我不再需要你了!” 坦尼斯看着这两个人,感到一阵反胃。他没办法相信眼前的景象!即使是雷斯林也应该做不出来!“卡拉蒙,阻止他!”他粗鲁地说。 “别让他靠近我,坦尼斯,”雷斯林仿佛听见了坦尼斯内心的声音,他轻柔地说。 “我跟你保证我做得出来。我一辈子努力的目标就在眼前,我不会让任何事情阻止我的。坦尼斯,你看看卡拉蒙的脸。他也知道!我杀过他一次。我还可以再来一次。再会,哥哥。” 法师将双手放在龙珠上,把它高举在蜡烛的火光底下。龙珠里面的颜色疯狂旋转着,闪耀出刺眼的光芒。强大的魔法能量环绕着法师的身体。 坦尼斯努力抗拒内心的恐惧,强迫自己的身体冲向前,做最后一次绝望的挣扎,试着要阻止法师。但他完全无法动弹。他听见雷斯林吟唱着奇怪的咒语。龙珠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仿佛要射穿他的脑袋。他用手遮住眼,但那光芒毫不留情地穿过他的皮肉,撕扯着他的头脑。这疼痛再也无法忍受,他踉跄地倒退,靠在门上,听见卡拉蒙在他身边痛苦地大叫。他听见大汉路的一声倒在地上。 然后一切都平静下来,舱房恢复原先的黑暗。坦尼斯颤抖着张开双眼,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一颗巨大圆球所留下的红色残影。慢慢的,他的眼睛开始习惯眼前的黑暗。 炮火摇晃着,滴出的热蜡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小池子,卡拉蒙不省人事地躺在旁边。战士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地看着一片虚无。 雷斯林不见了。 提卡·维兰站在派里丘号的甲板上,看着眼前的一片血海,非常努力地试着别再落泪。你一定得坚强一些,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你已经学到了如何勇敢地战斗,卡拉蒙说过的。现在你得要勇敢的面对这一切。至少,我们最后可以在一起。不要让他看见我哭。 过去的四天对他们来说实在是饱受折磨。大伙害怕被福罗参满街的龙人部队所发现,整天躲在脏乱的旅店中。坦尼斯的神秘失踪更让大伙不知所措,他们什么都不敢做,连打听他的下落都不敢。 因此有很长的时间,他们被迫待在房间里,提卡被迫要待在卡拉蒙的身边。他们对彼此强烈的吸引力,那种他们无法表达的吸引力简直是种折磨。她想要把手臂搂上他,感觉到他坚实的臂膀搂着她,感觉他强壮、结实的身体紧贴着她。 她很确定,卡拉蒙也想要这样做。他有些时候会看着她,眼中有着无比的温柔,让她想要躲在他怀中,和他分享他心中那无边无际的爱。 只要雷斯林像个层弱的阴影胶桥在卡拉蒙身边,这是永远不可能的。她不断地对自己重复卡拉蒙在抵达福罗参之前对她说过的话。 “我现在只能全心全意照顾我弟弟。在**师之塔中,他们告诉我,他的力量可以拯救这个世界。我是他的力量,他外在的力量。他需要我。我的一切行为都必须将他摆在第一位,在这件事改变之前,我不能够全心全意对待其他人。你应该找一个能把你放在第一位的人。你不必顾虑我,尽管去找能够这样爱你的人吧。” 但我不要别人,提卡伤心地想。她的眼泪开始掉下。她猛然转过身,试看不让河风和金月看见她脸上的泪痕。他们会误会,会以为她是为了恐惧而掉泪。不对,她早就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她最大的恐惧就是孤单的死去。 他们在干什么?她用手背把眼泪擦干,胡思乱想着。船被水流越带超靠近那黑暗的漩涡眼,卡拉蒙呢?我得要找到他,不管有没有坦尼斯都一样。 然后,她看见坦尼斯缓慢地爬着阶梯,半拖半扶着卡拉蒙。只看了战士苍白的脸庞一眼,提卡就几乎停止了心跳。 她试着大叫,但她发不出声音来。在她含混不清的尖叫声中,金月和河风都舍弃原先注视着的恐怖的景象,转过身来。河风看见坦尼斯勉强地支撑着大汉,他立刻跑向前帮忙。卡拉蒙像是喝得烂醉的酒鬼,目光涣散。坦尼斯双膜一软跪倒时,河风正好扶住卡拉蒙。 “我很好。”坦尼斯柔声的回答河风关心的眼神。“金月,卡拉蒙需要你的帮助。” “怎么搞的,坦尼斯?”提卡的恐惧终于让她有了开口的力量。 “发生了什么事?雷斯林呢?他是不是——”她突然闭上嘴,因为她注意到了半精灵灰暗的眼神,眼神中尽是他在底下看到和听到的可怖记忆。 “雷斯林走了。”坦尼斯简短地说。 “走了?去哪里?”提卡疯狂地观察四周,仿佛期待他的尸体出现在船外混浊的血海中。 “他对我们说谎。”坦尼斯回答,边帮助河风将卡拉蒙放到一堆柔软的绳子上。壮硕的战士什么也没有说。他似乎看不见他们,仿佛什么都消失在他眼前,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红色的血海。“还记得他坚持我们一定要去帕兰萨斯,去学着怎么使用龙珠吗?他早就知道怎么使用龙珠了。现在他走了,去帕兰萨斯,也许吧。我想这都不重要了。”他看着卡拉蒙,悲伤地摇摇头,走向船舷。 金月温柔地把手放在大汉身上,哺哺地念着他的名字,其他人在风雨声中几乎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她一碰之下,卡拉蒙颤抖起来,随即全身开始剧烈抖动。提卡跪在他身边,双手握住他的手。 卡拉蒙两眼仍然呆滞地看着前方,开始无声地嚷泣,眼泪从他无神的双眼中不停地流下。金月的眼中隐隐闪着泪光,但是她仍然继续地抚摸他的额头,像是母亲呼唤孩子般不停地唤着他。 河风神色阴郁,忿忿不平地走向坦尼斯。 “发生了什么事?”平原火神色凝重地问。 “雷斯林说他——我说不出口。现在不行!”坦尼斯双手颤抖地摇摇头。靠在船舷上,他看着底下混浊的海水。坦尼斯用他已经许久没使用的精灵语低声咒骂着,双手抱住头。 河风被他朋友的痛苦挣扎所感染,把手放在坦尼斯的肩膀上安慰他。 “原来最后就是这个下场,”平原人说。“就像我们在梦中看到的一样,法师抛下他的哥哥等死……” “就像我们在梦中见到的一样,我让你们失望了,”坦尼斯前哨地说着,话声中带着忏悔。“我到底做了什么?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把这种恐怖带到我们身上的!” “我的朋友,”河风说,被坦尼斯的自责所感动。“我们不应该质疑上天的安排——” “叫她们去死吧!!”坦尼斯暴怒地大喊。他抬起头看着朋友,握紧拳头捶向船舷。 “全是因为我,是我的选择,那么多个夜里,我把她拥入怀中,不知道告诉自己多少次,我和她可以永远在一起!我不能责怪雷斯林!他和我两个人很像。两个人都被无比的热情所毁灭!” ‘你还没有被击倒,坦尼斯,“河风说。他紧扳住坦尼斯的肩膀,强迫半精灵转过身面对他。”你没有像法师一样对自己的**臣服。如果你像他一样,你会选择和奇蒂拉在一起。你离开了她,坦尼斯——“ “我离开了她,”坦尼斯咬牙切齿地说。“我像个小偷一样地鬼鬼祟祟逃走!我应该当面挑战她!她可能会直接杀了我,但是你们就会安全了。你和其他人将可以逃出来。我的死就会非常简单但是我却没有那个勇气。是我把大家带到这步田地的。”半精灵说,挣脱河风的双手。“我失败了不只是让我自己失望,我让每个人都失望了。” 他看着周遭的状况。贝伦仍然站在舵轮前,抓着无用的舵轮,脸上露出熟悉的认命表情。马奎丝塔仍然不屈不挠地试着要拯救爱船,和漩涡中发出的吼叫声搏斗,嘶吼着发出命令。但她的船员被恐惧所震慑,不再服从命令了。有些人掉下眼泪,有些人指天骂地。绝大多数只是沉默不语地看着眼前的恐怖景象——巨大的漩涡稳定而持续地将他们拖进深途的黑暗洞穴中。坦尼斯感觉到河风的手再度放上他的肩膀。他随即怒火中烧地试着挣脱,但平原人并不退让。 “坦尼斯,我的兄弟,在索拉斯的最后归宿旅店里,当你决定帮助金月时,是你决定走上这条路。如果我跟平日一样的骄傲,我便会拒绝你们的帮助,我和她两个人都会当场丧命。正因为你不忍心弃我们于不顾,我们才将古老真神的知识重新带回这个世界。我们将医疗的能力带回这个世界,同时也带来了希望。记得森林之王告诉过我们什么吗?我们不需要为那些已完成自身使命的人感到伤悲。我们完成了使命,朋友。谁知道我们感动了多少个生命?谁知道这个希望能不能够带来最终的胜利?对我们来说,看起来,我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就这样了。我们放下手中的剑,好让之后的人可以接手继续战斗。” “你说得很动听,平原人。”坦尼斯插嘴道,“但是请告诉我实话。你真的能够面对死亡而不感到伤悲吗?你有着那么多活下去的理由……金月,你们俩还没有生小孩——” 一阵痛苦掠过河风的面孔。他转身隐藏这表情,不过坦尼斯留心到这一点,突然间明白,他连这一点也摧毁了!半精灵无助地闭上眼。 “金月和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们的。你有太多事情要烦心了。” 河风叹气道。“我们的小孩会在秋天出生。”他前南地说,“在枫叶变红、变黄,正如同那天,我们带着蓝色水晶杖进入索拉斯的时候一样。那天那位骑士,史东·布莱特布雷德发现我们,把我们领到最后归宿旅店——” 坦尼斯开始流泪,泪水像是锐利的刀锋刺穿了他的身体。河风双臂紧紧拥着他。 “我们当时看到的枫树如今都已死了,坦尼斯,”他压抑着声音说、‘俄们只能让我们的孩子看看那堆腐烂的废墟。但现在那个孩子可以看看神域中的枫树,看着永不枯萎的枫树。别伤心,我的朋友,我的弟兄。你帮忙将诸神的信仰重新带回大地。你一定得对她们有信心。“ 坦尼斯轻柔地将河风推开。他没办法正视平原人的双眼。他看着自己的灵魂,发现它像西瓦那斯提的树木一样的扭曲、枯萎。信心?他没有信心。神对他来讲有什么意义?是他做了这些选择。是他放弃了他过去所珍惜的一切——他的家园,罗拉娜的爱。他几乎差点也将友谊给放弃了。只有河风坚定不移的忠诚,对他错误的信任才让他没有也跟着唾弃他。 精灵是不容许自杀的。他们觉得这是渎神的,生命的赏赐凌驾于所有其他的一切。但坦尼斯满怀期待地看着眼前的血海。 让死亡快点到来吧!他祈祷着,让这些血红的海水淹过我的脸颊_让我理在这深送的海中。如果有神,如果你们在听,我只乞求一件事:别让罗拉娜知道我所犯下的错。我已经带给太多人痛苦了正当他的灵魂在一字一句地倾吐着这最后的祈祷时,一个比暴风还要阴沉的影子正落在他头上。坦尼斯听见河风大吼,金月尖叫,但他们的声音逐渐淹没在船身沉入漩涡中的声音。坦尼斯迟钝地抬起头,看见乌云中有一对属于蓝龙的火红眼睛。在龙背上的是奇蒂拉。 只因为不愿放弃可以带给他们胜利的战利品,奇蒂拉和蓝天挣扎着穿过暴风雨,那只龙现在伸出尖利的双爪俯冲向贝伦。那个人的双脚像是被固定在甲板上,有如着了魔一样呆呆地看着直冲而下的龙。 当红色的海水开始淹过甲板时,坦尼斯下意识地在湿滑的甲板上飞快奔跑着。他重重地撞向贝伦,正巧将他脸朝天的撞过海浪中。坦尼斯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至于是什么,他也不是很确定,紧抓着的东西在摇晃的甲板上支撑着。然后船身再度扶正。当他抬起头时,贝伦不见了,头顶上的蓝龙愤怒地尖声大叫。 随后,他发现奇蒂拉以压过风暴的音量高声大喊,指着坦尼斯。蓝天的目光转向他。坦尼斯下意识地举起双手隔挡,看着那只挣扎着在风暴中前进的巨兽。 这就是人生,半精灵瞥见龙爪逼近他,不由自主地想。这就是人生!试着活下去,不要离开这个恐怖的世界!有一瞬间,坦尼斯脚下的甲板不见了,他感到自己正浮在半空中。他意识不清,只来得及疯狂地摇头,拼命地尖叫。巨兽和海浪同时扑向他。他眼前一片血红…… 提卡蹲在卡拉蒙身边,对他的关心将恐惧的情绪压了下去。但是卡拉蒙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他瞪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脸上满是泪水,双手握拳,不停地重复两个字。 如梦幻一般,船身缓缓地在旋转的水面边线停了下来,似乎连船都害怕得不愿进入漩涡中。马奎丝塔和她的爱船正进行着最后挣扎,试着逃脱这个命运,试着单靠着意志力来扭转自然界的定律。 但这全是白费心机。在让人心碎的抖动后,派里丘号滑进了那旋转着,吼叫着的黑暗中。 甲板裂开,桅杆倒下。水手们尖叫着跌出甲板,看着巨大的漩涡张开大口,将派里丘号一口吞下。 在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海面上不停地回荡着两个字。 “弟弟……” 正文 第五章 历史学家和法师 帕兰萨斯的阿斯特纽斯坐在书房里,手握羽毛笔规律地书写着简洁、有力的字体自他的笔下流泻而出,即使在一段距离外都可以看得清楚。阿斯特纽斯写满一整张纸,几乎不需要停下来思考。看着他,会让人觉得他的思想仿佛是由脑中直流至笔上,再写到纸上,所以他才能写得那么快。只有当他将羽毛笔沾墨水时,流畅的动作才会被打断。但即使是这个动作也显得那么自然,就像是已成了笔划的一部份。 书房的门吱嘎一声打开。虽然他工作时这扇门并不常打开,但阿斯特纽斯并没有抬头。这位历史学者可以用他的手指算出开门的次数总共有过几次。其中一次是在大灾变的时候。那次的确干扰到了他的写作,他不悦地回忆起倒在纸上的墨迹。 门开了,一个阴影落在他的书桌上,之后是一片沉默,虽然来人吸了一口气准备要说话,但是这种冒犯的行径让他不住地发抖。 那是贝传,阿斯特纽斯记下来,就像他记下所有其他的事情一样,他把这件事记在脑中的许多个小区域中,以便将来做参考。 这一天,午餐过后二十九分钟,贝传进入我的书房。 羽毛笔稳定持续地在纸上书写着。到了这张纸的末端,阿斯特纽斯流利地拿起纸,将它摆在桌面上一堆整齐的文件上。那天晚上稍后,当这名文学家工作完毕去休息之后,那些服侍他的人会虔敬地将这些文件捧进大图书馆。在那里面,这些流畅、便于阅读的文字将会被分门别类放进巨大的书册中,上面标着:编年史:由帕兰萨斯城阿斯特纽斯所着的克莱思史记。 “主人……”贝传颤抖着声音说。 这一天,午餐过后三十分钟,贝传开口了,阿斯特纽斯将它记在纸上。 “很遗憾打搅你,主人。”贝传小声地说,“因为有个年轻人在你的门前,他快要死了。” 这一天,大约在午睡时间前二十九分钟,一个年轻人死在我的门口。 “记下他的名字。”阿斯特纽斯头也不抬地继续书写,“这样我才能记录下来。确定拼字是正确的。如果他还能说话,就问他的年龄和出生的地方。” “我问出他的名字了,主人。”贝传回答。“他叫雷斯林。他是从阿班尼西亚大陆上的索拉斯镇来的。” 这一天,牛睡时间前二十八分钟,索拉斯的雷斯林死亡——阿斯特纽斯停下笔,抬起头。 “索拉斯的雷斯林?” “是的,主人。”贝传回答,不禁因为感到荣幸而低下头。这是阿斯特纽斯第一次正眼看他,虽然他已经在大图书馆里面工作了十几年,但这是他的第一次。“主人,你认识他吗?这也是我斗胆打搅你的工作的原因。他想要见你。” “雷斯林……” 阿斯特纽斯的笔在纸上滴下一滴墨水。 “他在哪里?” “在阶梯上,主人,在我们找到他的地方。我们想,也许那些我们听说的新的医者,那些侍奉米莎凯的牧师可以帮助他……” 史学家恼怒地看着纸上的墨迹。他拿出一撮细密的白沙,小心地撒在上面,确保之后摆在其上的纸张不会被洁污。然后,阿斯特纽斯低下头,继续工作。 “没有医者可以治好那个年轻人的身体。”历史学家用一种仿佛从深沉的历史中走出的声音说。“不过还是把他带进来,给他一个房间。” “把他带进大图书馆?”贝传不可置信地说。“主人,除了我们之外,从来没有人可以进入——” “如果我今天工作完毕之后还有时间,我会去看看他,”阿斯特纽斯继续说,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反应。“如果他还活着。” 羽毛笔继续在纸上移动。 “是的,主人,”贝传喃喃回答,退出房间。 他关上那扇门,快步走过古老图书馆冰冷、寂静的大理石走道,眼睛因为这不可思议的状况而圆睁着。他厚重的饱子抱在身后,奔跑时剃光的头上闪着汗珠,显然不习惯这样的剧烈运动。他的伙伴们讶异地看着他跑向图书馆的大门。很快地透过玻璃往外看了一眼,他可以看到年轻人仍然躺在阶梯上。“主人命令我们将他带进去。”贝传告诉其他人。 “今夜如果他还活着,阿斯特纽斯将会亲自接见他。” 一个接一个的,历史学者们以惊讶的眼光彼此对望着,不知道眼前将会有什么样的灾难。 我快要死了。 法师很难接受这个事实。雷斯林躺在图书馆里白色、冰冷的房间中,诅咒着自己虚弱的身体。他诅咒粉碎它的测验,诅咒安排这种命运的诸神。他不停咒骂着,直到用完脑中所有恶毒的语句,直到他太疲倦,没有办法思考为止。然后他只能无助地躺在白色的亚麻床单下,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像是被困住的小鸟一样的跳动。有生以来第二次,雷斯林感觉到孤独、害怕。他过去只有三天是单独渡过的,而那是在**师之塔中接受测验的三天。即使在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孤单吗?他不这么认为,虽然地记不清楚。那个声音… …那个有时会和他说话的声音,那个他永远认不出来却又有点熟悉的声音……他总是将那个声音和**师之塔联想在一起。它在那边帮助过他,自此就常常出现。因为那个声音,他通过了无数的考验。 但他知道,他活不过这一次。他刚才经历的转变对他虚弱的身体来说是太大的负担。他成功了,但是代价却不是他愿意负担的,图书馆员发现他穿着红袍,在阶梯下不停地吐血。当他们询问的时候,他挣扎着说出阿斯特纽斯和他自己的名字,接着便失去了意识。当他醒来时,他就在这里,躺在房间中。他一醒来就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他从身体里面透支了太多的力量。龙珠也许可以拯救他,但是他没有使用魔法的力量了。呼唤出龙珠力量的咒语已经从他的脑海中消失。 他意识到,反正我也没有力气可以控制它的力量了。只要它一知道我变得虚弱,它一定会立刻摧毁我。 不行,他只有一个机会,大图书馆里面的书。龙珠承诺过他,那些书中记载着古老、伟大巫师的秘密,那些巫师再也没有出现在克莱恩上。也许他可以找到延长性命的方法。他得要和阿斯特纽斯谈谈!他得要进去大图书馆,他尖声对馆员们大喊。但他们只是点点头。 “阿斯特纽斯会接见你。”他们说,“今天晚上,如果他有空。” 如果他有空!雷斯林恶毒地咒骂着。如果我撑得过去!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一点一点的从手指中流失,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办法阻止。 馆员们同情地看着他,不知道能够为他做什么,他们给雷斯林食物,但他没办法吞咽。他甚至无法喝下可以止咳的那种酸苦草药。他愤怒地把那些白痴赶走。然后躺在硬枕头上,看着阳光慢慢爬过他的房间。雷斯林用尽全身的力量挣扎着活下去,强迫自己放松,知道这怒气会让他更早燃尽生命之火。他的思绪飘向哥哥。 雷斯林疲倦地闭上眼,幻想着卡拉蒙坐在他身边。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卡拉蒙的双臂拥住他,把他抬高,让他可以更顺畅地呼吸。 他可以闻到哥哥身上熟悉的钢铁、皮革和汗水的味道。卡拉蒙会照顾他的,卡拉蒙不会让他死掉的…… 不对,雷斯林迷迷糊糊地想。卡拉蒙现在已经死了。那群白痴都已经死了。我得要自己照顾自己。突然他发觉自己又在慢慢地失去意识。他绝望地挣扎着,但这是场赢不了的战争。最后,他努力地挣扎,伸出颤抖的手,伸进衣袋里握住现在已经缩成跟弹珠一样大小的龙珠,慢慢地陷入黑暗中。他听见声音,知道有人在房间里,因此醒了过来。和包围地的黑暗挣扎着,雷斯林努力地拨开云雾,从幻梦中醒过来。 已经是傍晚了,努林塔瑞的红光从窗户边照进来,将整个房间染成一片血红。他的床边点着一枝蜡烛。借着蜡烛微弱的光,他看见两个人站在他身前。他认出其中一个是发现他的图书馆员。另一个是?他看起来很眼熟…… “他醒过来了,主人。”馆员说。 “他醒过来了。”那个男人沉着地说。他弯下腰,观察年轻法师的脸,然后点点头,露出微笑,仿佛等待已久的访客终于到来。这是个不寻常的状况,馆员和雷斯林都注意到了。 “我是阿斯特纽斯。”那人说,“你是索拉斯的雷斯林。” “是的。”雷斯林靠着嘴型说着,声音只比呼吸声大一点。雷斯林抬头看着阿斯特纽斯,怒火重新燃起,想起了他轻蔑的态度:如果他有时间! 当雷斯林瞪着他时,突然感到冷静下来。他从来没看过一张如此冷漠,毫无感情的脸,一张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完全不受时间影响的脸。 雷斯林大吃一惊。借着馆员的帮助他挣扎着坐起来,瞪着阿斯特纽斯。 阿斯特纽斯注意到雷斯林的反应,提出了质疑。“你以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年轻的法师。你那按漏般的瞳孔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一个!!不会衰老的男人……”雷斯林痛苦挣扎着说。 “当然,不然你以为会看到什么?”馆员回答,轻轻地将这个气若游丝的年轻人扶回枕头上。“主人来到这里是为了记录克莱思上第一个人的出生,他也将会记录最后一个人的死亡。书籍之神吉力安是这么教诲我们的。” “这是真的吗?”雷斯林嘶哑地问。 阿斯特纽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的个人经历和这个世界的历史比较起来微不足道。说吧,索拉斯的雷斯林。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正浪费着用来撰史的宝贵时间和你说话。” “我要求……我请求……帮我个忙。”这些字都从雷斯林的身体内勉强挤出,还沾着他嘴边的血沫。“我的生命……几个小时之内! 就要结束了。让我……把这些时间……花在……大图书馆里!“ 贝传听到这年轻法师过分的要求,不禁咋舌。馆员害怕地看着阿斯特纽斯,担心那毫无商量余地的拒绝,会让这个年轻法师咽下最后一口气。长长的沉默过去了,之间只有雷斯林挣扎着呼吸的声音。阿斯特纽斯脸上的表情没有改变。最后,他冷冷地回答。“照你想的去做吧。” 阿斯特纽斯不顾贝传惊愕的表情,转身走向门口。 “等等!”雷斯林努力挤出两个字。他伸出颤抖的手,看着阿斯特纽斯停下脚步。 “你问我当我看见你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东西。现在我问你相同的问题。我看到了你弯腰打量我时脸上的表情。你认得我!你知道我!我是谁?你看到的是谁?” 阿斯特纽斯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冰冷一如花岗岩。 “你说你看到一个不老不死的人。”历史学家轻声告诉法师。迟疑了片刻,他再度耸耸肩,转过身。“我看见一个会死的人。” 说完这句话后,他走出那扇门。 我们假设正在阅读这本书的你,应该已经通过了**师之塔中的考验,并且展示出了你控制龙珠或是其他经过认证的魔法物品(请参见附录c )的能力,因此,你证明了自己有能力施展那些法衔——“对,对,”雷斯林自言自语地说,飞快地扫视着书本上像是蜘蛛般的文字。不耐烦地跳过法术的列表,他终于来到了结论的部份。 完成了你的上级所要求的测验。我们将这本魔法书交给你。借着这把钥匙,你将可以接触我们的秘密——雷斯林满腔怒火地发出一声尖叫,把那本深蓝色封面,银色字体的书推到一边。他的双手不住地颤抖,他伸手去身旁堆积如山的书堆中抽出另一本深蓝色的书。一阵咳嗽强迫他停下手边的动作。 他挣扎着呼吸新鲜的空气,担心自己无法继续下去。 那痛苦几乎让人无法忍受。有些时候他渴望这一切能够终结,让他不必再忍受这永不止息的折磨。他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双手抱头。休息,甜美的,毫无痛苦的沉睡。他哥哥的影像出现在他的脑诲中。卡拉蒙在死后的世界中等着和他的弟弟团圆。雷斯林可以看见哥哥圆睁的眼睛,他可以看见其中的同情…… 雷斯林拼老命吸进一口气,强迫自己坐起来。和卡拉蒙团圆。 我一定决昏倒了,他对自己说。太可笑了! 雷斯林用水湿润他沾血的双唇,拿起另外一本深蓝色封面的魔法书,将它拉过来。它上面的银色符号在烛光下闪烁着,它的封面触手冰冷,就像他身旁所有的法术室一样。它的封面和他已经拥有的那本法术书,那本地把每个咒语都背诵在脑海中,曾经属于最伟大的魔法师,费斯坦但提勒斯的魔法书一模一样。 雷斯林双手颤抖地打开封面。他狂热的双眼扫视着每一页,读完了同样的前言,只有极为高阶的法师才有能力和技巧能够学习这里面所记载的法术。没有能力,却又试着学习的人将只会在这些纸上看到乱七八糟的符号。 雷斯林已然符合了这些要求。他也许是克莱恩上红饱或是白袍的法师里唯一可以这样说的,甚至伟大的帕萨理安也没有这个资格。但是,当雷斯林看着这些书本上的记载时,上面只不过是一些毫无意义的符号。 借着这把钥匙,你将可以接触我们的秘密——雷斯林愤怒地尖叫,那微弱的声音很快地被吸泣声所取代。在无助的愤怒与挫折感中,他趴在桌上,将所有的书本扫到地上。原先因为虚弱而没办法使用的法术,全因为这强大的怒气而回到他的脑海中。 走过图书馆门口的馆员们,听见了那恐怖的叫声,彼此交换着害怕的眼神。然后他们听见另外一个声音。一阵霹趴声之后跟随着问响的雷声。众人警觉地面面相愿。其中一个人伸手去试图把门拉开,但门锁住了。然后一个人伸出手指着前面,门的底下闪耀着诡异的火光,每个人都像是遇到鬼般地往后退。硫磺的味道充斥在整座图书馆中,最后被那阵猛烈、几乎将门吹成两半的烈风给吹散。 图书馆员们又再度听见那凄惨的叫声,他们在走廊上没命地奔逃着,叫着阿斯特纽斯的名讳。 历史学者来到门口,发现门被魔法给锁住了。他认命地叹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找张椅子坐下来,开始不停地写着。图书馆员们聚集在他身边,清楚地听着图书馆里发出的奇里异响。 闷雷隆隆作响,让图书馆的地基也为之动摇。不停地从门下射出的光芒,让图书馆里面仿佛不是在深夜,而是处在白昼之中。门里暴风的尖锐呼呼声和法师的凄厉喊声结合在一起。里面传来各种的声响,有书本在强风下翻动、重物掉落轰隆的声音。火舌从门下喷出。 “主人!”其中一个馆员害怕得大叫,指着那些火焰。“他在摧毁那些书!” 阿斯特纽斯摇摇头,没有中断手边的工作。 突然一切都寂静下来。门下不断闪动着的光芒似乎被黑暗所吞食。馆员们迟疑地走近,侧耳倾听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微微的患宁声。贝传把手轻轻放在门上,大门一推就开了。 “门打开了,主人。”他说。 阿斯特纽斯站起来。“回到你们的房间去,”他命令那些馆员们。“这里你们帮不上忙。”馆员们沉默地低下头,最后害怕地看了大门一眼,悄悄地从走廊离开,留下阿斯特纽斯一个人。他等了几分钟,确定他们都离开了,然后慢慢地打开通往大图书馆的门。 银色和红色的月光从狭窄的窗户中射进来。整齐地收藏着几千本藏书的架于延伸进黑暗中。墙上是摆放着卷轴的小洞。月光照在一张桌子上,桌面被纸张所掩盖。桌面中央是一枝蜡烛,旁边是一本深蓝色,打开的法术书,月光照在它雪白的书页上。其他法术书则散落一地。 阿斯特纽斯看着四周,皱起眉头。墙上四处是黑色的污迹,房内有浓浓的硫磺和火焰的味道。纸张在空中漂浮着,像落叶般地慢慢降落到躺在地面上的一个人身上。 阿斯特纽斯一走进门,就小心地将门关起来,锁上。然后他走向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跨过满地的纸张。他什么都不说,也没有弯腰帮助那个年轻的法师。只是站在雷斯林身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当他慢慢靠近的时候,饱子拂过雷斯林泛着金属光泽的手。法师立刻抬起头来。雷斯林以在死神威胁下逐渐黯淡的眼神看着他。 “称没找到你要的东西吗?”阿斯特纽斯冷冷地低头看着法师。 “钥匙!”雷斯林苍白的嘴唇上沾满血迹。“失去了……没有人知道!愚蠢!”他伸出像是爪子般的手,体内唯一的生命火花就只剩下怒气。“那么简单!每个人都知道…… 没有人记录下来!钥匙! ……我只需要……失落了!“”所以你的旅程就到此终结了,老朋友。“阿斯特纽斯毫不同情地说。 雷斯林拍起头,金色的双眼间着狂乱的光芒。“你果然认识我! 我到底是谁?“他追问。 “这不重要了。”阿斯特纽斯说,他转身开始离开图书馆。 “不要不敢面对我,就像你不敢面对这整个世界一样!”雷斯林咆哮道。 “不敢面对这个世界……”史学家慢慢地,轻柔地重复这句话,他转过头面对法师。 “不敢面对这个世界广阿斯特纽斯冷静的声音很少受到情绪的干扰。但是,怒气现在像是投进池塘中的涟漪般地扩散开来。 ‘哦?不敢面对这个世界?“阿斯特纽斯的声音像是之前肆虐的雷声在图书馆中流动着。”你知道得很清楚,老朋友,我就是这个世界!我出生了无数次,我死了无数次!掉下的每一滴眼泪,我都跟着一起落泪;流出的每一滴血,都像是从我的身体中流出的!每一种痛苦,每一个人的欢乐,我都必须要和他们分享!“ ‘戏的双手摆在现世逝时之球上,是你给我的,老朋友!我在这个世界的时空之中旅行,记录下它的每一段历史。我犯过最可怕的罪行,我做过最伟大的牺牲。我是人类、精灵、食入魔。我是男性,也是女性。我当过小孩,我也亲手杀过小孩。我看过你过去的样子,我也看过你现在的样子。如果我看起来毫无感情,那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保持神智清醒!我的热情都在我的字里行间。 看过我书的人就会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身体里,走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雷斯林的手松开阿斯特纽斯的饱子,虚弱地倒在地上。他的力量消退得很快。但是法师紧抓着他的话声不放,即使他已经感觉到死神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脏。我得活下去,只要多几分钟。努林塔瑞,再多给我几分钟就好,他对着红袍法师的法力来源祈祷着。 他马上就要明白了,他知道。他马上就要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只要他能够撑下去!阿斯特纽斯看着这濒死的人,眼中闪耀着光芒。他对他说的话已经在编年史中记载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 “在那最后,完美之日。”阿斯特纽斯的声音颤抖着说。“三位种批将会重聚:光辉闪耀的帕拉丁,黑暗笼罩的塔克西丝,最后是吉为安,中立之王。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会拿着知识之钥。他们会把钥匙放在祭坛上,祭坛上面也会摆有我的书。每个活在克莱恩上生物的故事!最后,这个世界将会完成——” 阿斯特纽斯大惊失色地发现他说了些什么,他做了些什么。 但是雷斯林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他了。沙漏般的瞳孔扩散开来,旁边的金色眼珠像是着火般地闪烁着。“钥匙……”雷斯林用尽全身力气说,“钥匙!我知道……我知道了!” 雷斯林几乎虚弱得不能动弹,伸手从腰带上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包包,拿出弹珠大小的龙珠。法师用颤抖的手握住,用开始慢慢黯淡的双眼注视着它。 “我知道你是谁了。”雷斯林用最后一口气说,“我现在知道你是谁了,我命令你像在西瓦那斯提那样地拯救我!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救了我,你也救了自己!” 法师倒了下去。满头稀疏的白发跟着铺散在地板上,他被诅咒的双眼闭了起来。握住龙珠的手变得僵硬,但是却不肯松开,他用比死神还大的力量紧抓着龙珠不放。雷斯林看起来不过是被红袍所包围的一堆骨骼,动也不动地躺在他经法术蹂躏的图书馆中。 阿斯特纽斯凝视那具尸体许久,看着他沐浴在两个月亮所混成的紫色光芒中。然后,历史学家低下头,用发抖的双手锁上门,离开了死寂的图书馆。 回到他的书房后,历史学家在椅子上呆坐许久,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正文 第六章 帕兰萨斯 “我告诉你,那是雷斯林嘛!” “我也告诉你,你只要再提一次你那套长毛象,传送戒指,空中飘浮植物的鬼话,我就用那把胡帕克杖把你勒死!”佛林特暴怒地说。 “那本来就像极了雷斯林了。”泰索何夫抗议遭,但已明显刻意地压低了音量。两人正走在帕兰萨斯城美丽的街道上,坎德人和矮人相处多年的经验让他知道矮人所能忍耐的最大限度,佛林特这几天比以往更暴躁。 “还有,我也不准你拿这些奇怪的话去打搅罗拉娜。”佛林特果真猜中了泰斯的想法。 “她眼前已经有很多麻烦了。” “但是——” 矮人停下脚步,从浓密的眉毛之下瞪着坎德人。“你发誓?” 泰斯叹口气。“幄.好吧。” 要不是他真的看见了雷斯林,他的心情是不会这么糟的!那时他和佛林特正走过着名的大图书馆,炊德入锐利的眼光注意到二群馆员围绕在一个躺在楼梯上的人身边。正当佛林特停下脚步欣赏对街的一座矮人雕塑时,坎德人逮住了机会,悄悄地溜上阶梯,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难以置信的,他看见一个跟雷斯林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他有着金色的皮肤,红色的袍子,还有很多地方都一样的家伙被抬进图书馆中。但是当兴奋不已的坎德人跑下阶梯,到对街去抓住矮人,把他推到图书馆前时,那群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泰索何夫甚至还跑到门口,大声敲门,要求进去。但出来应门的馆员一见到有个坎德人想进入大图书馆,脸上的表情实在难以形容。 尴尬的矮人连忙在馆员能够开口回答之前把泰斯拉开。 发誓这东西对欢德人来说是种非常模糊的概念,泰斯还是打算告诉罗拉娜,但接着他脑海中又浮现了罗拉娜这几天因为疲倦、悲伤、烦恼而苍白的脸孔,最后,他想佛林特这次也许是对的。如果那的确是雷斯林,他可能正进行着某种秘密的计划,想必不会感谢他们突然闯过去拜访他。不过坎德人重重地叹口气后,继续向前走,小脚跟着地上的石头,重新打量这个闪亮的城市。帕兰萨斯很值得一游。 这座城市打从力量之年代起便以它的美丽和格调出名。克莱恩上没有可以和它相提并论的城市;至少人类是这么想的。整座城的建造方式是以轮状来设计的,轮子的正中心,实际上就是整座城的运转枢纽。所有主要的公立机构几乎都在那里,雄伟的阶梯和优雅的柱子在这里争奇斗艳。从这正中央的小圆圈往外扩张,宽阔的大道分别向八方延展。铺着精心修整过的石块(当然是矮人们的手艺)两旁则是全年满树金黄的高大树木。这些道路通往旧城墙的七个大门和北方的海港。 就连这些城门都可以算是建筑史上的经典杰作,每个城门两旁都有成对的尖塔守护着,这对尖塔高耸人天几乎三百尺高。旧城墙上面则曾经刻着精致的壁雕,诉说着帕兰萨斯在梦幻之年代的历史。 在旧城墙之外则是新城。新城经过精心设计,以便配合原先的建筑,借着相同的宽广大道,以相同的圆形设计向外延伸。不过,新城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城墙。帕兰萨斯人并不喜欢城墙(会破坏他们的整体设计),这些年来,不管是新城或是旧城里的所有建筑,兴建前都必须考虑到整体的设计。帕兰萨斯城在夕阳西下时显露出来的轮廓和城市本身一样的美丽;只有一个地方例外。泰斯的思绪被佛林特从背后粗鲁的一戳给打断了。 “你又怎么了?”坎德人面对矮人反问。 “我们在哪里?”矮人双手叉腰说。 “呕,我们在……”泰斯看看四周。“幄……这里是,我想我们……,再想一想,好像也不是。”他冷冷地瞪着佛林特。“你是怎么让我们迷路的?” “我?!”矮人暴跳如雷。“是你在带路!是你在看地图。你说你对这个城了若指掌,就像在自己家后院散步!” “但是我刚刚在想事情。”泰斯辩解。 “想什么?”佛林特大吼。 “我在想很重要的事情。”泰斯无辜地说。 “我喔,算了,”佛林特自言自语地开始观察周遭的街景。他不太喜欢四周的气氛。 “这里实在有点奇怪,”泰斯兴奋地说,正好说出矮人的想法。 “到处都空荡荡的——不像帕兰萨斯的其他地方。”他满怀期待地看看街道两旁空旷的房子。“不知道可不可以——” “不行。”佛林特说。“绝对不行。我们要走原路回去——” “喔,拜托啦!”泰斯边走向那空荡的街道。“多走一点点路而已,看看底下是什么东西嘛!你也知道罗拉娜叫我们四处看看,观察它的房子房门房什么东西来着。” “防卫系统。”佛林特不情愿地跟在坎德人后面,喃喃自语。“这里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防御工事,你这个猪脑袋。这里是城市的正中心!她是指城墙之外的配置。” “城外面又没有城墙。”泰斯一险胜利地说。“反正新城旁边没有、如果这里是正中心,那么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空旷?我觉得我们应该找出原因来。” 佛林特哼了一声。坎德人说得话也有些道理,这个念头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昏了头,应该找个地方躺下来好好休息。两个人静静地走了几分钟,越来越深入这座城的正中心。在另外一边,只不过几个街口的距离,就是帕兰萨斯城主的宫殿。他们从这里就可以清楚看见它豪华的尖塔。但他们眼前的东西反而一点都看不清楚,一切都被阴影所掩盖 …… 泰斯往窗户里面打量着,经过每一个房子都要探头探脑一番。 在坎德人开口之前,他和佛林特已经走到下一个街口。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佛林特——”泰斯不安地说,“这些房子全是空的。” “被废弃了。”佛林特压低声音说。矮人一只手放在战斧上,紧张兮兮地看着泰斯话声的方向。 “这个地方感觉有点奇怪,”泰斯推推矮人。“我可不害怕,可不可以麻烦你——” “我很害怕,”佛林特特别加强语气。‘哦们快点闪人吧卢泰斯看着他们左右两边的高大建筑。它们都保存得很好。帕兰萨斯城对自己的内部景观感到很骄傲,甚至还花钱去维修这些废弃的建筑。这里有各式各样的房子,有店铺,有住家,结构都还很完整。 街上没有任何的垃圾和废物。但所有的房子都空无一人。这一定曾经是个很繁荣的区域,坎德人想,位实就正好在城的正中央。为什么现在不是了?为什么每个人都离开了?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而克莱思上很少有东西能够让坎德人觉得“不大对劲”。 “这里连老鼠都没有!”佛林特自言自语道。他握住泰斯的手臂,用力拉他。“我们已经看够了。” “喔,拜托,”泰斯把手拉开,他硬是压下那种“不太对劲”的感觉,直起他的小肩膀再度沿着人行道继续走,走没几步,他便发现只剩自己一个人。他恼怒地停下脚步,往回看。矮人站在人行道上瞪着他。 “我只会走到这条街底的那些树那边,”泰斯指着说,“你看只不过是普通的橡树嘛。也许是个公园还是什么的。我们搞不好可以在那边吃午餐——”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佛林特顽固地说。“这让我想起……想起……暗黑森林—— 那个雷斯林和一群鬼怪聊天的地方。” “喔,你才是这里唯一的怪胎!”泰斯恼怒地说,故意不去想这的确让他联想起那个地方。“天色还亮得不得了。我们是在一座城市的正中央,看在李奥克斯的份上——” “那为什么这里冷得要命?” “现在还是冬天耶!”坎德人挥舞着手臂大吼。他立刻安静下来,因为他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回响着。“你要来吗?”他压低声音说。 佛林特深吸一口气。他皱着眉头抓起战斧,走向坎德人,一路上不停地用担心的眼光看着四周,仿佛那些幽灵会突然从房子里跳出来。 “现在才不是冬天,”矮人抿着嘴说。“只有这里像冬天。” “还要好几个礼拜才会到春天,”泰斯回嘴,正高兴着有事可吵,让他忘了自己胸口在作怪:里面好像开始打结了。 但是佛林特不肯接下去拜嘴,这是坏预兆。两个人静静地走在太行道上,直到抵达了下一个街口为止。从这里开始,房子都被浓密的树林所取代。就像秦斯说的,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橡树丛。虽然它们可能是矮人和欢德人在克莱思上四处游历这么久,所看过最高的树。 但是当两人越走越近的时候,他们感觉到那股让人牙齿打颤的寒意开始越来越浓,甚至比他们在冰河所经历过的还要咄咄逼人。 感觉起来这么强烈的原因是它从体内往外冒,而其点道理都没有! 为什么城里的这个地方会变得这么冷?阳光普照,天上一丝云朵都没有。可是他们的手指很快就变得僵硬、麻木。佛林特再也握不住他的战斧,被迫要用颤抖的手把它放回背上。泰斯的牙齿开始打颤,他的尖耳朵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全身上下剧烈地发着抖。 “我——我们——我们快——快——快离离离——离开这——” 矮人发育的嘴唇中冒出这几句结结巴巴的话。 “我——我们——不不不过——不过是站在——站在阴——阴影下——下面。”泰斯差点咬到舌头。“我我我——们只——只要晒到太——太——太阳就——就会暖——暖起来。” “克——克——克莱恩上没——没有——没有火可以——可以逐退这——这种寒意!” 佛林特咆哮,双腿不停地踱步,想要恢复脚部的血液循环。 “只——只要再——再走几步……”泰斯坚持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虽然膝盖开始不听使唤,但他还是继续往前走。他转过身,看见佛林特似乎被冻僵了,无法动弹。他头低低的,胡子不停发抖。 我应该回去,芬斯想,但是他办不到。那种不停驱使他的好奇心是坎德人人口急速减少的重要原因。 泰斯走到树丛的边缘,就在这里他的心跳差一点就停住了。坎德人通常对恐惧免疫,所以只有坎德人能够走这么远。但现在泰斯也开始发现自己变成了某种一毫无道理,没有原因的恐惧俘虏。一切的根源都在那树丛中。 它们只不过是普通的树,泰斯发抖地告诉自己。我和暗黑森林里的幽灵说过话。我面对过三只还是四只的龙。我打破过一颗龙珠。不过是一丛普通的树。我曾经被一个巫师关在城堡里。我看过地狱来的恶魔。这不过是丛普通的树。 泰索何夫慢慢地,自言自语地,一寸寸靠近橡树。他并没有走很远,甚至没有越过那树林外围的那圈树木。因为他现在可以看见树林中心了。 泰索何夫吞了口口水,转过身,拔腿就跑。 看见坎德人没命地跑回来,佛林特知道一切都完了。某种可怕的东西正要从那树林里冒出来。矮人急忙转身,却因为太匆忙而跌到自己的脚,在人行道上跌了个狗吃屎。泰索何夫跑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腰带把他拉起来。两人疯狂地在街道上奔跑着,矮人几乎可以听见身后怪兽的脚步声,因此特别拼老命地跑。流着口水的怪兽影象让他丝毫不敢停歇,直到心脏快从胸口跳出来为止。最后他们终于跑到了街道的尽头。 天气很温暖。阳光灿烂。 他们可以听见从附近街道传来的活人声音。佛林特停下来,精疲力尽地喘息着。害怕地回头看着那条街,他惊讶地发现上面空无一物。 “你看到什么怪兽?”他心脏坪杯跳着,好不容易找到空隙开口。 坎德人的脸色死白。“一座——座——一座塔……”泰斯吞咽着,气喘吁吁地说。 佛林特张大眼。“一座塔?”矮人复诵。“我跑了这么远差点累死,竟然只是为了一座塔!我不认为——”佛林特眯着眼睛打量着他,“那座塔在追你?” “没——没有,”泰斯承认。“它——它就是站在那边。但那是我这辈子看过最可怕的东西了。”坎德入情绪低落地说,浑身不停地打颤。 “那应该是**师之塔,”帕兰萨斯城的城主告诉罗拉娜,两人那天傍晚正在位于小山丘上的宫殿,可以俯瞰帕兰萨斯美景的地图室中。“难怪你的小朋友会那么害怕。我很惊讶地竟然可以走到修肯树林那个地方。” “他是个坎德人。”罗拉娜微笑着回答。 “喔,难怪。”这解释了一切。 “有件事是我以前没有想到的,雇用坎德人去那边工作。我们每年都必须付出惊人的费用,来雇用人类进人那个地方维修建筑。不过——”城主看来突然有些失望,“我不认为市民们会很高兴看到一大群的坎德人。” 阿摩萨斯,帕兰萨斯城的城主,现在正在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不停来回地踱步,他的手交握在身前。罗拉娜走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深怕踩到帕兰萨斯人坚持让她穿上的美丽长裙。他们倒是很热心提供服装,当作送给她的礼物。不过她也明白,其实他们是难以忍受一个奎灵那斯提的公主穿着沾血、破烂的盔甲走来走去。罗拉娜别无选择,只好接受;她可不能冒险触怒这些唯一能提供帮助的帕兰萨斯人。但没有了剑和盔甲在身边保护她,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赤身**、毫无防备的。 她也明白,那些帕兰萨斯城军队的将军,京兰尼亚骑士的临时指挥官,还有其他的贵族、市议会里面的参议员才是让她觉得毫无防备的人。每个人的眼光都不断提醒她,对他们来说她不过是个假冒战士的女人。的确,她做得还不错。她已经打赢了她的小战争c 现在,该回到厨房…… “那以前是**师之塔吗?”罗拉娜突然问。她和帕兰萨斯城城主沟通了几个礼拜之后,知道了一件事。虽然他相当有智慧,但他的思绪习惯性的会岔到别的地方去,需要有人常常提醒他才能够把议题固定在原先的目标上。 “喔,对,你可以从这个窗户看见,如果你真的想要——”城主看来有些不情愿。 “我很想要看。”罗拉娜冷静地说。 阿摩萨斯耸耸肩,走到一扇罗拉娜早先已经注意到的窗口,特殊之处在于上面盖着厚厚的窗帘。房间中的其他窗帘都是掀起来的,让她可以看见整座城市每个方向让人为之屏息的美景。 “没错,这就是我们把窗帘拉上的原因,”城主叹口气回答罗拉娜的疑问。“也很可惜。根据记载,这个方向以前可以看到城里面最美丽的风景。但那是在那座塔被诅咒之前 ——” 城主颤抖着将窗帘拉开,脸上有着遗憾的表情。罗拉娜惊讶于他的表情,小心地往外看,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夕阳正在慢慢地落到白雪覆盖的山峰下,紫色、红色的彩霞布满天际。这津动着的色彩照在用来建造帕兰萨斯的城的稀有半透明大理石上,反射出正渐渐熄灭的向光。罗拉娜从来没想过人类的世界中会有这样的美景,这让她想起美丽的故乡奎灵那斯提。 然后,她的视线被这美丽影色中唯一的阴影所吸引。一座孤单的塔矗立在视线中。它的高度很高,即使这座宫殿建筑在山丘上,塔的顶端仍然只比他们的位置稍稍低一点。用黑色大理石所建造,这座塔和周围的一片雪白构成了强烈的对比。看得出来光滑的塔上以前曾经有许多小的尖塔,不过现在都已经崩塌、粉碎。黑色的窗户,像是空荡荡的眼眶,毫无目的看着这个世界。塔的四周环绕着一圈栅栏,栅栏周围似乎也是黑色的,在栅栏的门上,罗拉娜看见有样东西迎风飞舞。有一瞬间,她以为那是只被困住的巨鸟,因为它看起来好像有生命。可是正当她要开口问城主的时候,他浑身发抖地把窗帘拉上。 “我很抱歉。”他向她道歉。“我不能忍受。太可怕了。想到我们已经跟这样的景色一起生活了好几个世纪……” “我不觉得有那么恐怖。”罗拉娜认真地说,脑海中还记得那座塔和城市的景象。 “那座塔…………看来刚好出现在正确的地方。你的城市的确非常美丽,但它有些时候太冰冷、太完美,让我根本不想要注意它。”罗拉娜从其他的窗户向外看,又再度沉醉在她一踏进这个城市就看到的美景中。“但看过你城市中唯一的不完美,也就是那座塔之后,让整座城市在我的脑海中更为鲜明……如果你明白……” 从城主脸上困惑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并不明白。罗拉娜叹口气,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看着那合起来的窗帘。“那座塔是怎么会被诅咒的?”她问。 “那是在——喔,真巧,现在刚好来了个比我更适合说这个故事的人,”阿摩萨斯看着打开的门,松了一口气。“老实说,我实在不太愿意提到那段故事。” “帕兰萨斯大图书馆的阿斯特纽斯阁下。”司仪说。 罗拉娜惊讶地发现,房间中的每个人都尊敬地站起来,连那些有贵族血统的将军都不例外。这么慎重其事,只为了一名图书馆馆长? 接着,更让罗拉娜惊讶的是,在那位历史学者进来的时候,帕兰萨斯城的城主,率领所有的贵族,一起向地鞠躬行礼。罗拉娜为了不失礼,困惑中也跟着一起鞠躬。身为奎灵那斯提皇族的一份于,她不需要对克莱恩上的任何人鞠躬,除非对方是她的父亲。但是当她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这个人之后,她突然觉得刚才所行的礼真是再适当不过了。 阿斯特纽斯从容不迫地走进来,接受所有人的致敬,那种自然天成的风范,让人相信他不但可以这样轻松地面对克莱思上的所有贵族,可能连天上的众神也不会让他有任何的例外。 他看起来大约三、四十岁,但他的气质让人猜不透地确实的年龄。他的脸孔仿佛是用帕兰萨斯城中的大理石所雕刻出来的,一开始,罗拉娜对他那张冷冰冰,不带一丝情感的脸孔有些排斥。但是她随后发现,那个男人的黑色眼珠中闪耀着逼人的活力,仿佛是一千个灵魂在体内燃烧所散发出来的力量。 “您迟到了,阿斯特纽斯。”阿摩萨斯话中带有明显的敬意。在历史学者就座之前,他和他的将军们没有一个敢坐下,罗拉娜特别注意到这一点,连索兰尼亚骑士也不例外。罗拉娜难得地感到敬畏,在房间中央,铺着地图的巨大圆桌旁坐了下来。 “我刚刚有些事情要忙。”阿斯特纽斯用仿佛从深井中冒出来的空洞声音说。 “我听说您最近遇到一些不寻常的状况。”帕兰萨斯城的城主尴尬得红着脸。‘俄真应该道歉。我们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怎么会那么潦倒地出现在图书馆的台阶上。如果你让我们早点知道就好了!我们可以把尸体立刻移开——“ “一点也不麻烦。”阿斯特纽斯突然插嘴,看着罗拉娜。“那件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一切都尘埃落定。” “但是……呃……那个……遗骸呢?”城主阿摩萨斯迟疑地问。 “我知道这听起来让人困扰,不过议会宣布了一些有关卫生的规定,我必须要确定一切都……” “也许我应该先告退。”罗拉娜站起来,冷冷地说。“等两位讨论完之后再回来。” “什么?告退?”帕兰萨斯城的城主狐疑地看着她。“你不过才刚到——” “我想,我们的对话让这位精灵公主感到十分不快,”阿斯特纽斯解释道。‘您应该也记得,大人:精灵们对生命非常尊重。公开讨论死亡通常是不太礼貌的。“ “喔,天哪!”阿摩萨斯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握住她的手。“请您谅解,小姐。我实在太无礼了。请原谅我,坐回位置上。给公主来些酒——”阿摩萨斯唤来一名仆人,将她面前的杯子斟满。 “在我进来之前,你们正在讨论那座**师之塔。你对那些塔知道多少?”阿斯特纽斯问,他锐利的眼光几乎可以穿透罗拉娜的灵魂。 罗拉娜不习惯那种锐利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颤,地吸了一大回酒,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提到这件事。“幄,”她话声极轻地说,“也许我们应该讨论正事。我想将军们一定很想要早点回到部队里去,我——” “你对那些塔知道多少?”阿斯特纽斯重复道。 “我——呃——并不多。”罗拉娜结巴地说,觉得自己仿佛回到学校,正在对老师回答一个不是很有把握的科目。“我有个朋友——一个熟人——曾经在威莱斯的**师之塔接受过测验,但是他——” “我猜是来自索拉斯的雷斯林,”阿斯特纽斯斩钉截铁地说。 “嗯?没错!”罗拉娜惊讶地回答。“你是怎么——” “我是个历史学者,年轻小姐。我的工作就是知道这些事。”阿斯特纽斯回答。“我会告诉你帕兰萨斯城**师之塔的故事。不要认为这是浪费时间,罗拉娜赛拉莎,因为历史将和你的命运紧紧相系。” 不顾她脸上惊愕的表情,他对一位将军比了手势。“喂,你,去把窗帘拉开。你们把这座城里面最美丽的景色给挡住了,我相信公主在我进来之前也提到过。” “我的故事要从后世人称为失落之战的那场战争开始。在力量之年代,当伊斯塔的教皇开始疑神疑鬼的时候,他硬是为自己的畏惧扣上了个名字——魔法师!他害怕他们,他害怕他们强大的力量。 他不明白那种力量,所以对他来说是个威胁。“ “要煽动大众对魔法师的反感十分简单。他们虽然颇受尊敬,但是从来没有人真正地相信他们;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的族群之中拥有宇宙中三种基本力量的成员:白袍的善良法师,红袍的中立法师,黑袍的邪恶法师。因为他们明白整个宇宙是在这三种力量之间求取平衡,妄想破坏平衡不啻是自取灭亡,教皇却不懂。” “因此人们开始攻击魔法师。五个**师之塔自然变成了最明显的目标,因为在这些塔中,法师的力量最为集中。有胆量的年轻法师也是在这些塔中接受测验。这些测验是极为艰苦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要命的。失败只代表一件事:死亡!” “死亡?”罗拉娜不可置信地说。“那么雷斯林——” “他冒了生命危险来接受测验。他也几乎付出了生命做代价。 不过这跟我们要说的故事没有关连。因为死亡是失败的唯一惩罚,所以在一般人之中开始散一些可怕的谣言,法师们徒劳无功地试着要解释——这些塔不过是年轻法师接受训练的地方,而他们愿意冒死接受测验也是因为明白真正的目的,心甘情愿的。而且塔中也是法师们储藏各式各样的法术和卷轴的地方。但是没有人相信他们。 有关奇怪的仪式和祭典,甚至是可怖牺牲的谣言开始在人们之间蔓延,再加上教皇和他手底下牧师的推波助澜……“ “所有的民众起而抵抗法师的那一天终于到来。历史上第二次,三种抱色的巫师们聚在一起。第一次是为了制造龙珠,将邪恶和善良的力量用中立的束缚聚合在一起,在那之后,他们就分道扬镳。现在,面对这急迫的威胁,他们被迫再度团结起来,保护彼此。” “与其让那些暴民们闯入,破坏那些他们并不了解的东西,法师们宁可自己摧毁了两座塔。这两座塔的摧毁将四周几乎夷为平地,这让教皇大惊失色,因为伊斯塔城和帕兰萨斯城里面也都各有一座**师之塔。至于第三座,威莱斯的**师之塔则没有人关心,因为它距离任何人烟都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因此,伊斯塔的教皇不得不对法师展现了宽容的一面。只要他们同意不摧毁另外的两座塔,那么他也同意让法师们不受干扰地撤退,将所有的卷轴和法术迁移到威莱斯的**师之塔中。法师们不得已接受了这个条件。” “但是他们为什么不反抗?”罗拉娜插嘴道。“我看过雷斯林和……费资本生气时的样子!我没办法想象真正厉害的法师会是什么样子!” “啊,但是你先想想,罗拉娜。你年轻的朋友雷斯林施了几个相当简单的法术之后就精疲力尽。而且法术一旦施展,脑中所有相关的记忆就完全消失,必须要借着重新背诵魔法书才能够重新施展同样的法术。即使对最高阶的法师来说也无法例外。这是神用来保护我们的定律,不让那些具有力量的人变得太过强大,甚至威胁到神的存在。法师们必须要睡觉,他们必须要能够集中精神,他们必须每天花时间背诵。他们要怎么样抵抗这些不停出现的暴民?而且,他们怎么能够对自己的同胞痛下毒手?” “所以,他们觉得只能接受教皇的条件。即使是对他人生命最不关心的黑袍邪恶法师,也看出来他们一定会被击败,那时可能所有的法术就会因此完全消失。他们从伊斯塔的**师之塔撤离。教皇几乎马上就派人进占。然后他们舍弃了这里,也就是帕兰萨斯的塔。 这座塔的背后有个悲惨的故事。“ 阿斯特纽斯原先在提及这个故事时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这时脸色突然一沉,变得严肃起来。 “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与其说他是在跟圆桌旁的其他人说话,不如说是他在自言自语。“他们将那些书籍和卷轴带给我,保存在图书馆里。因为塔中有太多的书籍和卷轴,法师没办法把它们全部都带去威莱斯。他们知道我会小心地守护那些书籍。许多的法术书都因为年代过久而无法阅读,因为它们上面有着封印的法术。开后它们的钥匙……已经失传了。那些钥匙……” 阿斯特纽斯沉默片刻,叹口气,仿佛把这些不快的记忆抹去,他继续道。 “帕兰萨斯城的人们期待地聚集在塔边,最高阶的白袍法师将金色的大门用一把银色的钥匙锁住。帕兰萨斯城的城主饥渴地看着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城主打算像他的良师伊斯塔的教皇一样,住进那座塔。他的眼神贪婪地盯着那座塔,因为里面的宝藏和奇观,不管是邪恶、善良的也好早已传遍全世界。” “在帕兰萨斯城的所有建筑中。”阿摩萨斯前南地说,“**师之塔应该是最雄伟的。现在……” “发生了什么事?”罗拉娜感觉到一阵寒意,似乎黑夜开始降临这房间,她开始希望有人把仆人叫来点亮蜡烛。 ‘挂帅开始将钥匙交给城主。“阿斯特纽斯用低沉、伤悲的声音说。”突然间,一名黑袍法师出现在塔上的窗户里。当人们畏惧地看着他时,他大吼道:“直到掌握了现在、过去的强者带着力量回来之前,大门将深锁,塔中将空无一人!’然后那邪恶的法师①跳出窗口,坠向大门。当银色和金色的尖刺贯穿法师的尸体时,他对这座塔施展了诅咒。他的血液洁污了地面,金色的大门开始腐朽变形,成为邪恶的黑色。原先雄伟的红色和白色的尖塔变成晦暗的灰色,黑色的尖塔则变成瓦砾。” “城主和人们害怕得四散奔逃,直到今天,没有人胆敢接近这座塔。即使是从不害怕的——”阿斯特纽斯露出短暂的微笑,“坎德人。 那诅咒强到所有的活物都不能接近——“ “直到掌握了过去现在的强者回来。”罗拉娜前南地说。 “啐,那个家伙疯了。”城主阿摩萨斯吸吸鼻子,“没有人可以掌握过去和现在,除非他说的是您,阿斯特纽斯。” “我没办法掌握,”阿斯特纽斯空洞的声音让房间中的每个人都转头看着他。“我记得过去,记录现在。我并不想要控制这两者!” “果然像我想的一样,他是疯了。”城主耸耸肩。“现在我们就被迫要忍受这种可怕的景象,因为没有人敢住在旁边,更别提靠近把它给拆掉。” “我觉得把它拆掉会很可惜。”罗拉娜柔声说,看着窗外的塔。 “它属于这里……” “的确,年轻的小姐。”阿斯特纽斯回答,不寻常地打量着她。 阿斯特纽斯说话的时候,夜色慢慢地深了。很快的,当城市的其他部份开始发出各种各样的光时,**师之塔开始被黑暗所笼罩。 帕兰萨斯似乎想要与星光争辉,但是对罗拉娜来说,它的中央将永远会有一块抹不去的黑色缺口。 “多么伤感,可惜的故事。”阿斯特纽斯一直看着她,她感觉到自己得说些话,因此哺响地说。“那个,我看到在栅栏上,不停飞舞的柬西是——”她害怕地闭上嘴。 “疯狂,太疯狂了,”阿摩萨斯阴郁地说。“没错,我们也这样认为,你看到的就是尸体的残骸。没有人可以靠近去看清楚。” 罗拉娜打了个寒颤。用手按摩着疼痛的头,她知道这个阴森的故事将会让她晚上不太好受,她很后悔自己刚刚的多嘴。跟她的命运紧紧相系,她生气地将这些念头摒除在脑海之外。这无关紧要。 她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她的命运用不着加上这些恐怖的故事就已经够晦暗了。 阿斯特纽斯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突然站起来,请人来把照明点亮。 “现在。”他看着罗拉娜冷冷地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你的未来还掌握在自己手中。到明天早上之前,我们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正文 第七章 索兰尼亚骑士指挥官 “首先,我得要将几个小时前,我刚刚收到的刚萨爵士手谕念给大家听。”帕兰萨斯城城主从手工精细的羊毛饱子中掏出一个卷轴,放在桌面上。他眯起眼睛,试着看清楚些。 罗拉娜报确定这应该是回应两天前她要求城主阿摩萨斯送给刚萨爵士一份讯息的回函,不耐烦地咬住下唇。 “上面有些油迹。”城主向大家道歉。“精灵们慷慨借给我们的狮鹫兽——”对罗拉娜点头示意,后者强压下从他手中抢走那份回函的念头,微笑地回礼,“学不会怎么样毫发无伤地传递这些卷轴。啊,现在我看懂了。‘刚萨爵士致阿摩萨斯,帕兰萨斯城主,您好。’刚萨爵士真是个有礼貌的人。”城主抬起头。“他去年才在春分庆典的时候来拜访过。容我提醒您,庆典刚好就在三个礼拜之后。也许你愿意赏光——” “大人,我很乐意,如果三个礼拜之后还有人在这城里的话。”罗拉娜把紧握的拳头藏在桌下,试着要保持镇静。 阿摩萨斯城主眨眨眼,宽容地说。“当然,我忘了恶龙军团这一回事了。好吧,让我继续念。‘我很遗憾听到骑士同袍们牺牲那么惨重。勉强可以告慰的是,他们的牺牲是有代价的,他们击退了那污染整片大地的邪恶力量。我个人更为了麾下三名最有能力指挥官的牺牲感到哀痛:玫瑰骑士德瑞克·克朗加;圣剑骑士阿佛瑞德·马凯因;皇冠骑士史东 ·布莱特布雷德。’城主面向罗拉娜。”布莱特布雷德。 他是你的好友,我没记错吧?“ “是的,大人,”罗拉娜喃喃低下头,让金发遮住她眼中的痛苦。 不久前她才将史东埋在法王之塔废墟的地下墓穴中。失去好友的痛苦记忆犹新。 “继续念,阿摩萨斯。”阿斯特纽斯冷冷地命令。“我不能在我的学术研究之外浪费太多时间。” “当然没问题,阿斯特纽斯,”城主红着脸,急忙开始继续。“‘这悲剧让骑士们陷入了不寻常的困境中。首先,就我所知骑士团现在主要是由皇冠骑士所组成,他们是阶级最低的骑士。这代表着虽然每位骑士都通过了测验,并且赢得了携带盾牌的荣誉,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很年轻,缺乏经验。最重要的,这还是他们的第一场战役。 这也让我们找不到合适的指挥官。根据骑士规章上的规定,三种骑士都必须要有一名指挥官。“‘罗拉娜可以听见骑士代表们不安地变换坐姿时所发出的叮当声。在这个问题解决之前,他们都必须担任临时的指挥官。罗拉娜闭上眼,叹口气。求求你,刚萨,她想:希望你的决定是明智的。有那么多人因为政治斗争而牺牲。希望那是最后一次! “‘因此,我任命罗拉娜赛拉莎·奎灵那斯提精灵王族,担任索兰尼亚骑士的指挥官 ——”’城主停了下来,似乎不大确定自己念得对不对。罗拉娜睁大眼睛,难以相信地看着他。但她吃惊的程度,还比不上骑士们的惊愕。 阿摩萨斯仔细地再把卷轴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听见阿斯特纽斯不耐烦的低语之后,他急忙继续念下去,“‘她是目前战地上最有经验的战士,并且也是唯一懂得如何使用屠龙枪的人。以我的徽记证明以上所书皆出自吾之亲笔。刚萨·钨斯·威斯坦爵士,索兰尼亚骑士团天位骑士,以上’。”城主抬起头。“恭喜了,亲爱的;或者我应该称呼你‘将军 ’。” 罗拉娜动也不动地坐着。有那么一瞬间,她满腹怒火,想要偷偷地溜出这房间。过去的景象开始浮现眼前:阿佛瑞德爵士无头的尸体,可怜的德瑞克疯狂而死,史东那双平静,没有生机的眼眸,那些在塔中牺牲骑士的尸体排成一列…… 现在她成了指挥官。一名精灵王族中的女子以精灵的标准来判断,甚至还太年轻,无法离开父亲的家族。一个被宠坏的小女孩,为了“追上”她青梅竹马的恋人半精灵坦尼斯而逃离故乡。那个被宠坏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恐惧、痛苦、失落、遗撼的经验,让她知道就某种角度来看,她现在已比父亲更加成熟。 她转过头,看见马克汉和派屈克交换眼神。在所有的皇冠骑士中,他们俩人是资格最老的。她知道两个人都是勇敢、重视荣誉的战士。他们都在法王之塔中浴血奋战过。为什么刚萨爵士没有听从她的推荐,耀升这两个人其中之一呢? 派屈克脸色阴沉地站起来。“我不能接受。”他低声说。“罗拉娜小姐的确是个非常勇敢的战士,但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在战场上调兵遣将过。” “年轻的骑士,你有吗?”阿斯特纽斯不耐烦地问。 派屈克涨红着脸。“没有,但这不一样。她是个女——” “喔,派屈克,真的吗?!”马克汉大笑。他是个无忧无虑,好说话的年轻人。刚好和严肃,不苟言笑的派屈克是个明显的对比。“你胸口会长毛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当将军。轻松一点!这就是政治。刚萨做了个聪明的选择。” 罗拉娜脸一红,她知道他说的对。直到刚萨重建骑士团,稳固自己领导者的地位之前,她是个万无一失的选择。 “但是这样做没有先例可循!”派屈克躲避罗拉娜的眼光,继续争辩,“根据骑士规章,我很确定,女性不得进入骑士团——” “你错了。”阿斯特纽斯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有先例。在第三次巨龙战争中,一名年轻的女子在父亲和兄弟们都阵亡之后,被允许加入骑士团。她晋升为圣剑骑士,并在战场上英勇殉职,受到同袍们的追思。” 没有人开口。阿摩萨斯看来十分的尴尬,当马克汉提到长毛的胸部时,他几乎躲到桌子底下去。阿斯特纽斯冷冷地看着派屈克。 马克汉玩着手上的酒杯,微笑着看了罗拉娜一眼。派屈克经过一阵短暂的、表面即可见的内心挣扎后,皱着眉头坐回位置上。 马克汉举起杯子。“敬我们的指挥官。” 罗拉娜并没有回应。她是指挥官了,指挥什么呢?她不悦地问自己。指挥前来帕兰萨斯城,而今残存的索兰尼亚骑士们吗?在一百名出航的骑士中,生还的低于五十人。他们赢了……但代价太大了!一个龙珠被摧毁,法王之塔变成废墟…… “是的,罗拉娜。”阿斯特纽斯说,“他们要你独白,将一切重新拼凑起来。” “我不要——”她嘴唇麻木,喃喃地说。 “我不认为在场有任何人会渴望战争来临,”阿斯特纽斯厉声道。 “但战争还是来了,现在你必须尽力去赢得胜利。”他站起来。帕兰萨斯城主,将军以及骑士们也跟着起立。 罗拉娜仍然坐着,两眼盯着自己的手。她感觉到阿斯特纽斯看着她,但她执拗地拒绝抬头。 “你一定得走了吗,阿斯特纽斯?”阿摩萨斯坦白地问。 “我一定得走了。我还有研究工作要做。这边已经占用我太多时间。你们此刻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其中绝大部分是琐碎而且无聊的。你们不需要我。你们已经有了领袖。” 他用手比了个手势。 “什么?”罗拉娜用眼角瞄到他的手势。她终于抬起头,然后眼光转向城主。“我?你不是认真的吧!我只不过是骑士的——” “只要我们同意,也能让你成为帕兰萨斯部队的指挥官。”城主说。“如果阿斯特纽斯推荐你——” “我没有。”阿斯特纽斯坦白地说。“我不能够推荐任何人。我不可以介入历史的运转——”他突然住口,罗拉娜惊讶地发现他卸下了面具,露出苦恼和懊悔的表情。“我的意思是,我尽可能不介入历史之中。有时,连我也不可避免……”他叹口气,随即恢复自制,重新戴上那毫无感情的面具。“我已经完成了我来此的目的,告诉你过去的历史。这和你的未来或许有关、或许无关。” 他转身离开。 “等等!”罗拉娜站起身大喊。她开始走向他,当看见地冰冷如岩石般的双眼时,她不禁开始结巴。“你——你看见——你可以看见这世界上所有正在发生的事吗?” “是的。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们——现在恶龙军团在哪里,他们在做些什么——” “呃!这事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阿斯特纽斯再度转过身。罗拉娜看看四周。她看见爵士们和将军等着看她的笑话。她知道自己又开始像是被宠坏的小孩了,但是她一定要得到答案!阿斯特纽斯已走到门口,仆人已将门打开。罗拉娜忿忿地看了其他人一眼,快步走过上过蜡的大理石地板,急忙中踩到了不少次的裙脚。阿斯特纽斯听见她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 “我有两个问题,”她贴近他,柔声问。 “好吧。”他看着她的绿色瞳孔回答,“一个在你脑中,一个在你心中。先问第一个。” “还有其他的龙珠吗?” 阿斯特纽斯沉默了片刻,罗拉娜又再度在他的眼中看见了痛苦,他让人摸不清岁数的面孔突然苍老起来。“有的,”他最后终于说。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的确还有一颗。但是那颗龙珠你既没办法找到,也没办法使用。别去想了。” “坦尼斯找到了那颗。”罗拉娜追问。“这表示他把它弄丢了吗? 他——“她迟疑一下,这才是她真心想问的问题,”他在哪里?“ “别多想了。” “你是什么意思?”罗拉娜仿佛被那冰冷的声音冻结。 “我不能预测未来。我只能看着现在变成过去。我打从时间的原点便一直这样做。我曾经看过愿意牺牲一切的爱,它把希望带到这个世界上。我也看过试着克服骄傲以及时权力渴望的爱,但是失败了。这个世界因为它的失败而变得更灰暗,但它不过只是遮住太阳的乌云。象征人类之爱的太阳,仍然没有消失。我还看过迷失在黑暗之中的爱。被误解、错置的爱,只因地或是她,不了解自己的内心。” “你在打哑谜。”罗拉娜生气地说。 “像吗?”阿斯特纽斯反问,随即点头为礼。“再会了,罗拉娜赛拉莎。我建议你:专注在你背负的使命上。” 历史学者走出门外。 罗拉娜看着他的背影,重复他的话:“迷失在黑暗中的爱。”这是个谜语,还是她明知道答案,只不过就像阿斯特纽斯所暗示的一般,她拒绝承认? “‘我把坦尼斯留在福罗参,让他处理我离开之后的事情。”’奇蒂拉说过这些话。奇蒂拉——龙骑将,奇蒂拉——坦尼斯的爱人。 突然间,罗拉娜胸口的疼痛,自从她和奇蒂拉说过话之后一直留存的疼痛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虚无,像是夜空中缺少了两个星座之后所留下来的空洞。“迷失在黑暗中的爱。” 坦尼斯已经迷失了。这才是阿斯特纽斯试着要告诉她的事实。专心在你的使命上。没错,她必须要专心在自己的使命上,因为这是她仅存的目标了。 罗拉娜转过身面对帕兰萨斯城主和所有的将军们,她一甩头,金发在烛光下闪闪生辉。 “我接受所有部队的指挥权,”她的声音几乎和她的灵魂一样冰冷。 “这才叫石雕!”佛林特满意地踏着旧城墙的防御工事。“毫无疑问的,这是矮人的杰作。你看看每颗石头都用让人难以相信的精难度切割,完美地嵌合进每一面墙。没有任何一块石头是一样的。” “真有趣。”泰索何夫打着呵欠说。“矮人也建造了我们看过的那座塔吗——” “别提了!”佛林特大吼。“矮人根本没有建造**师之塔。那是巫师们靠着自己的力量,利用魔法将石头从地面升起,重新塑造成建筑物的外型。” “棒极了!”泰斯深吸一口气,醒了过来。“我希望我能够看到——” “这不算什么。”矮人瞪着泰斯,继续大声地说,“和矮人工匠动辄花上数百年以求作品的尽善尽美比起来,真是差得远了。你看看这块石头。看看上面斧凿的痕迹——” “罗拉娜来了。”泰斯谢天谢地说着,很高兴终于可以结束有关矮人建筑物的课程。 当罗拉娜从一个黑暗的走廊走过来时,佛林特把眼光从石头上移开。她再次穿上了法王之塔中所穿的那件盔甲,血迹已从镶金的的胸甲上擦去,凹痕则全部修复了,金色的头发自紫红色的头盔流泻而下,在索林那瑞的光芒下闪闪发亮。她步伐并不快,视线则投注在东方地平线的山脉上,在满天星斗下变成一片明显的黑影。月光撒在她的脸上,佛林特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她变了。”他对泰索何夫柔声说,“精灵们应该是从不改变的。 你还记得我们在奎灵那斯提遇到她的时候吗?不过是在秋天,六个月以前。现在看起来似乎过了好几年——“ “她还没有忘记史东的去世。至今不过才一个礼拜。”泰斯的脸孔露出了难能可贵的严肃表情。 “不只是这样。”老矮人摇摇头。“这和她在法王之塔遇到奇蒂拉有关。可能跟奇蒂拉说的或是做的事情有关。她真该死!”矮人愤怒地大吼。“就算是以前,我也从不相信她,看到她穿着龙骑将的盔甲我并不讶异。我愿意用堆积成山的钢币来知道她那天到底对罗拉娜做了什么,让她整个人变得这么黯淡。蓝龙和奇蒂拉离开后,我们将她从墙上带下来,她的脸色难看得吓人。我用我的胡子打赌。”矮人咕哝着“这一定和坦尼斯有关。” “我实在很难相信奇蒂拉会当上龙骑将。她一直都……一直都……”泰斯寻找着适当的字汇。“嗯,很有趣,” “有趣?”佛林特双眉深锁。“也许吧,但也冷漠自私透了。喔,如果她愿意,她是可以显得很有魅力。”佛林特压低声音。罗拉娜已经近得可以听见他说话了。“坦尼斯从来没发现。他一直相信奇蒂拉的外表下一定还有更多的内涵。他以为只有他能懂得奇蒂拉,她用一层硬壳包裹住那温柔的心。哈,她的心肠跟石头一样硬。” “有什么消息吗,罗拉娜?”泰斯兴奋地问精灵。 罗拉娜对她的老朋友笑笑,但是,就像佛林特说的:那不再是罗拉娜走在奎灵那斯提的白杨树底下所露出的笑容,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容。她的笑容如今冷淡的像是寒冬中无力的太阳。光芒耀眼,却不温暖,也许是因为她的眼中满寒霜的关系。 “我是所有部队的指挥官了。”她木然地说。 “恭——”泰斯看到她的表情,把话吞了回去。 “没什么好恭喜的。”罗拉娜哀伤地说。“我能指挥哪些人?一小撮的骑士,被困在敏加山脉中已成废墟的阵地中,一千多名站在这城墙上的士兵。”她握紧双拳,眼睛看着东方初露鱼肚白的天空。“我们应该到城墙外面去!现在!把握住亚龙军团分散各处、正试着要重新集结起来的机会!我们可以轻易击败它们。但是,不行,我们不敢走上平原,即使有了屠龙枪也不行。它们对付飞的龙是一筹莫展! 如果我们有颗龙珠——“ 她突然沉默下来,然后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铁青。“反正我们没有。空想也没什么帮助。所以我们只能站在帕兰萨斯城的防御工事中,好整以暇地等死。” “听着,罗拉娜。”佛林特清清喉咙,开始反驳,“也许事情没有这么糟糕。这座城的城墙十分坚固。一千名士兵可以轻易守住,侏儒们的投石器则可以守住港口。骑士们可以把守住敏加山脉唯一的通道,我们也派出援兵去增援他们了。我们手中还有屠龙枪。手头上的确不多,但是刚萨捎来口信说还有更多正在运来的路上。就算我们不能对付飞行中的龙又怎样?他们这回想飞过这堵墙得三思了——” “这不够,佛林特,”罗拉娜叹口气。“喔,当然,我们也许可以抵挡恶龙军团一周或两周,甚至一个月。但是之后呢?等到他们控制我们周围的土地之后要怎么办?我们对付龙的唯一方法就是躲在小小的安全掩蔽中。很快地这个世界就会变成一撮一撮被黑暗所包围的光明孤岛。然后,一个接一个的,黑暗会把我们全都吞食掉。” 罗拉娜手支着颐,趴在城墙上。 “你上次睡觉是多久以前了?”佛林特面色凝重地问。 “我不知道。”她回答。“我的清醒和睡眠时间似乎混在一起了。 我一半时间在梦游,一半时间是在真实世界里睡觉。“ “赶快找机会休息吧。”矮人用着芬斯常形容的“老祖父声音”说。 “我们快要回去了。我们的班已经快要结束了。” “我睡不着。”罗拉娜揉揉眼睛说。睡觉的想法让她突然明白到自己有多疲倦,“我是来告诉你们,情报显示,有龙群向西飞过了卡拉曼城。” “那么他们是在往这个方向飞。”泰斯脑海中浮现一张地图。 “谁的情报?”矮人怀疑地问。 “狮鹫兽。别皱眉头。”罗拉娜看到矮人作嗯的表情,不禁微笑。 “狮鹫兽对我们帮助很大。即使精灵们除了狮鹫兽之外都不提供任何其他的援助,他们仍然算是帮了个大忙。” “狮鹫兽是很笨的动物。”佛林特表示。“我相信他们的程度跟我相信坎德人的程度一样。而且——”矮人不管泰斯的白眼,继续说,“这没有道理。龙骑将不会派出没有军队作后援的龙群来攻击……” “也许恶龙军团不像我们所听说的那样溃散。”罗拉娜疲倦地叹气。“也许这些龙只是被派来尽可能捣乱。降低守军的士气,把周遭的郊区全都摧毁。我不知道。你看,消息已经传开了。” 佛林特扫视四周。已经下了哨的士兵仍然还待在岗位上,痴痴地看着东方积雪覆盖,在晨光下变成粉红色的山峰。他们低声交谈着,慢慢地有其他人加入他们,大约是刚醒过来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我就担心这样。”罗拉娜叹气道。“这会让城里面开始恐慌!我警告阿摩萨斯城主要把这个消息保密,但是帕兰萨斯人似乎不知道保密是什么,你看,我刚刚跟你们说的没错吧?!” 从城墙往下看,众人可以看到街道上开始挤满了人群,衣衫不整,睡眼惺松,害怕的人群。见到他们一间一间房子地跑着,罗拉娜可以想象谣言正在快速地散播着。 她紧咬着嘴唇,绿色的眼眸中满是怒气。“现在我还得要把守城的人力派下去,把他们赶进屋子里。如果恶龙来攻击,我可不能让他们待在街上!你们,快点跟我来!”罗拉娜带领着一群站在附近的士兵,匆忙地离开了。 佛林特和泰斯看着她走下城墙,消失在往城主宫殿的楼梯间。 很快地他们就看到全副武装的巡逻队走上街头,试着要把人们赶回家里,并且遏止这即将蔓延的恐慌。 “一点屁用也没有!”佛林特冷哼了一声。街上开始变得越来越拥挤。 泰斯这时正站在一堆石头上,往城墙外看,他用力地摇了摇头。 “这都不重要了!”他绝望地压低声音说。“佛林特,你看——” 矮人飞快地爬上石堆,站在朋友旁边。士兵们已经开始拿起弓箭和长矛,不停地叫嚣。屠龙枪上尖端的锥刺在火把的光芒下清晰可见。 “有多少?‘排林特眯着眼间。 “十只,”泰斯回答。“有两个编队。也有很巨大的龙。也许是像我们在塔西斯看过的红龙。现在背着曙光,我看不清楚他们的颜色,但是我可以看到有人骑在他们背上。也许是龙骑将。也许是奇蒂拉……我差点忘了,”泰斯突然想到,“希望这次有机会能够和她谈谈。 当个龙骑将一定很有趣——“ 他的话声被城中钟声齐鸣的巨响给淹没了。街上的人们立刻抬头看着墙上慌乱的士兵。在底下很远的地方,泰斯可以看见罗拉娜和城主以及两名将军匆忙地从宫殿中走出。坎德人可以从她的姿势看出来,罗拉娜这次是真的气炸了。她指着那些钟楼,显然希望它们能安静下来。但一切都太迟了。帕兰萨斯城的人民已经陷入了极端的恐惧。即使最有经验的士兵也和平民们差不了多少。城中四处都是尖叫、哭喊和扯开嗓门大吼的声音。眼前的景象让泰斯联想到塔西斯的悲剧,人们在街道上自相践踏而死,房屋被火焰所包围。坎德人慢慢地转过身。 “我想我其实根本不愿和奇带拉聊天,”他看着龙群不断地逼近,不禁用手揉揉眼睛。 “我不想知道当龙骑将是什么滋味了,因为那一定是很恐怖所磨人的经验……等等——” 泰斯往东方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他拼命攀出墙外,几乎快要掉出去。 “佛林特!”他挥舞着手臂大喊。 “又怎么了?”佛林特大声回应。矮人抓住坎德人的蓝色绑腿,用力一拉,把他从墙外给拉了回来。 “就像在帕克塔卡斯里面看到的一样!”泰斯语无伦次地说。“就像在修玛陵寝里面一样。就像费资本说的一样!他们来了!他们到这边来了!” “谁来了?!”佛林特一肚子火地大喊。 泰斯兴奋地跳上跳下,身上的袋子跟着甩来甩去,他不理佛林特的问话,飞也似地冲下楼梯;矮人满头雾水地站在楼梯上,大声地喊,“你这个猪脑,到底谁来了?” “罗拉娜!”泰斯尖锐的声音像是走调的小喇叭,划破清晨的空气。“罗拉娜,他们来了,他们到这里来了!费资本说得果然没错! 罗拉娜!“ 佛林特一面喘着气咒骂坎德人,一面回头看着东方。接着,矮人小心地环顾四周,悄悄把一只手滑进一个大口袋中。他急忙抽出一副眼镜,再度小心地确定附近没有人注音一到他,迅速地戴上眼镜。 现在,他可以看清楚原先在粉红的曙光中一片模糊的景象。矮人深深颤抖着吸了一口气。他的眼中满是泪水。他很快地拿下眼镜,把它们放回盒子里,收进口袋中。他碰巧看见粉红色的曙光照耀在龙的翅膀上,反射出银色的光芒来。 “放下你们的武器,小家伙们。”佛林特对周遭的人说,一边用坎德人的手帕擦眼睛。 “感谢李奥克斯。我们终于有机会了,我们终于有希望了……” 正文 第八章 龙之誓约 当银龙降落在帕兰萨斯城外的郊区时,他们银色的翅膀让晨间的天空充满了让人目眩的光芒。蜂拥而至的人们挤在城墙上,不安地看着这些美丽、雄壮的巨兽。 一开始人们对这些巨兽心存畏惧,即使罗拉娜对他们保证这些龙并无恶意,群众还是想要把他们赶走。最后还得劳动阿斯特纽斯放下工作,从大图书馆中走出来,冷冷地告知城主,这些龙不会伤害人类。帕兰萨斯城的居民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武器。 罗拉娜知道,即使阿斯特纽斯告诉他们太阳在午夜升起,人们也会毫不迟疑地相信;但这回他们并不真的信任这些龙。直到罗拉娜亲自走出城外,和骑在美丽的银龙背上的一名骑士互相拥抱之后,居民们这才开始想:也许这次这个传说有成真的机会。 “那个人是谁?是谁把龙带到我们这边来?为什么龙要来?” 人们彼此推挤着,靠在墙上,不停地问着问题,也听着各种奇怪的回答。外面山谷中,银龙在凛冽的晨风中慢慢地伸展翅膀,促进血液循环。当罗拉娜拥抱那个男子时,另一名银发如同银龙翅膀般闪耀的女子从另外一只龙背上下来。罗拉娜也拥抱了她。然后,在群众的惊呼声中,阿斯特纽斯带着这三个人走进了大图书馆,沉重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人们无所事事地四处游荡,交换着各种意见,怀疑地看着坐在城墙外的龙群。 接着钟声再度响起,城主阿摩萨斯请全城的人集合。人们急急忙忙地离开城墙,到达城主宫殿前的市民广场,他走到阳台上解答大家的疑惑。 “这些是银龙。”他大喊,“就像修玛的传说中所叙述的一样,他们是加入我们对抗恶龙阵营的善良龙类。这些龙是被——” 阿摩萨斯接下来的话声被欢呼所掩盖。钟声第三度响起,这次是为了庆祝。人们冲上街道,欢唱舞蹈着。最后,在陡然试着要把话说完之后,城主无奈地宣今天全城放假,转身走回宫殿中。 接下来的部分是节录自克莱恩史记:由帕兰萨斯城的阿斯特纽斯所记录。它的标题是:龙的誓约。 当在下——阿斯特纽斯写下这些句子时,我看着精灵吉尔赛那斯,奎灵那斯提的统治者太阳咏者索拉斯特伦的小儿子。吉尔塞那斯的面孔与他妹妹极为相似,这不仅仅是因为血缘关系。两个人都有着精灵们让人看不出年纪的细致脸部线条。但这两人和其他的精灵不同。这两张脸上都有着克莱思上其他精灵脸上所没有的哀伤。 我担心,在战争结束前,许多的精灵可能脸上也会有相同的哀伤。 也许这不是件坏事,因为这看起来,似乎代表着精灵们终于学到自己仍然是世界的一部分。 吉尔赛那斯的身边坐着罗拉娜,另外一边则是一位我所见过克莱恩上最美丽的女人。她看起来是个精灵,一名野精灵。但是她的魔法并不能瞒过我的眼睛。她的本体根本不是名女子,更别提是不是精灵了。她是只龙,是一只银龙,是爱上索兰尼亚骑士修玛那只银龙的妹妹。西悠瓦拉的命运正如同其姐,爱上了一名凡人。但,这个凡人不像修玛那样认命,吉尔赛那斯,不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除了爱情之外,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逐渐累积的怒意,慢慢地折磨这两个人的灵魂。西悠瓦拉开口了,她的声音像是音乐,无比的甜美。我房中的烛光照在她的银发和深蓝色的眼眸中。“在我把铸造屠龙枪的力量赐给泰洛斯·艾昂菲尔德之后)”西悠瓦拉告诉我,“在他们把屠龙枪带去圣白石议会前,我花了很多时间让他们彻底参观银龙纪念碑,我让他们看了巨龙之战所留下来的绘画,上面画着善良的龙:银龙、金龙和青铜龙和邪恶的龙类作战。‘你的同胞呢?’大伙问我,‘善良的巨龙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当我们有需要的时候,他们不来帮忙我们?”’“我极尽所能地拖延他们……” 此时西悠瓦拉停下来全心全意看着吉尔赛那斯。他只是看着地板,没有面对她的眼光。西悠瓦拉叹口气,继续她的故事。 “最后,我再也没办法抵挡他的,他们的压力了。我告诉了他们有关誓约的事。” “当塔克西丝,黑暗之后和她的恶龙们被封印之后,善良的龙类离开了大地,以便保持善良与邪恶之间的平衡。在这个世界中诞生的我们,回归这个世界,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中。我们本来会继续神游梦乡,但是接着大灾变降临,塔克西丝再度回到了这个世界上。” “这次她计划了很久,只要机会到来,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帕拉丁发现她之前,塔克西丝唤醒了邪恶的巨龙,并且命令他们潜入这个世界上最深透、秘密的地点,偷取善良巨龙的蛋。善良的巨龙们这时仍然毫不知情地沉睡着……” “这些恶龙们带着同类们的蛋到了圣克仙城,也就是恶龙军团集结的地方。在这里,善良巨龙们的蛋被藏在名为毁灭之王的众多火山口中。” “当帕拉丁唤醒这些善良巨龙后,这些巨龙们沉痛地知道了发生的事情。他们前去寻找塔克西丝,希望能够用某种代价来换回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子。那个代价十分恐怖。塔克西丝要求他们立下誓约。每只善良的龙都被迫发誓不会干扰她即将在克莱恩上发动的战争。前一次的战争中,就是这些善良巨龙让她尝到了败战的苦果。 这次她得确定不会再半路杀出程咬金。“ 这个时候西悠瓦拉恳求地看着我,似乎要我去评判他们。我坚定地摇摇头,我只是个历史学家,没有资格去评断任何人。 她继续说:“我们能怎么办?塔克西丝威胁我们,除非我们每只龙都发誓,否则她要摧毁我们还在蛋里沉睡的孩子们。帕拉丁不能帮助我们。 我们得白自己决定……“ 西悠瓦拉垂下头,她的头发遮住脸。我可以听见泪水噗簌簌地流下。她的声音只能让我勉强听见。 “我们立下了誓约。” 她很明显地说不下去了。吉尔赛那斯瞪现她几分钟之后,清清喉咙,沙哑地继续说下去。 “我,应该说是我和泰洛斯还有罗拉娜,最后终于说服了西悠瓦拉这个誓约是错误的。一定有别的方法,我们说,可以救出善良巨龙的蛋。也许一小群人有机会把蛋偷回来。西悠瓦拉那时还不能相信我,不过在费了许多唇舌之后她同意带我去圣克仙,让我自行判断这个计划到底行不行得通。” “我们的旅途十分漫长艰辛。有一天我会把我们所面对过的危险都告诉你,但是现在我太疲倦了,我们也没有这个时间。恶龙军团正在重新集结,如果我们迅速地突击他们,我们可以攻他个出其不意。即使在我们说话的同时,我都可以看见罗拉娜的眼中闪烁着不耐烦,急着要追击他们。所以我就长话短说。” “西悠瓦拉,正如同你们目前所见,以她的‘精灵形体’——” 精灵声音中的悲伤难以言述,“——和我一起在圣克仙城外被俘虏,成了龙骑将艾瑞阿卡斯的阶下囚。” 吉尔赛那斯握紧双拳,脸色因为恐惧和愤怒而苍白。 “跟艾瑞阿卡斯比起来,猛敏那大王根本不算什么。那男人的邪恶力量难以想象,他的残酷程度和聪明才智都高出常人所能理解的范围,是他的战略让恶龙军团赢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我没有办法形容地折磨我的种种酷刑。我不认为终此一生我还能对谁重提他对我们做的一切!” 年轻的精灵贵族浑身剧烈发抖。西悠瓦拉伸出一只手安慰他,但他刻意远离她,继续他的故事。 “最后,借着某人的帮助我们逃了出来。我们在圣克仙城中,一座鬼气森森的小镇,建造在那群被称为毁灭之王的火山所形成的山谷中。这些山脉遮挡了一切,它们喷出来的气味让空气腐臭。 建筑物都是全新建造的,奠基在奴隶的血泪上。山脉之中建有一座祭扫黑暗之后塔克西丝的神殿。龙蛋被藏在这些火山口的深处。我和西悠瓦拉从该处溶进了塔克西丝的神殿。 “ “我该怎么形容这栋建筑物呢!我只能说它是火焰和黑暗的集合体。燃烧的岩石所建造的高大柱子高耸直入满硫磺的洞穴中。我们进入只有塔克西丝的牧师们才知道的密道,越来越往深层前进。 你会问是谁帮助我们?我不能说,因为她的性命将会不保。我只能说这背后一定有神在庇佑我们。“ 这时西悠瓦拉前南地插嘴,“帕拉丁——”但是吉尔赛那斯挥手打断她。 “我们来到了神殿的最底层,找到了善良巨龙的蛋。刚开始一切似乎都很完美。我有个计划……现在都不重要了,不过我想出了救出这些蛋的方法。就像我说的,后来都不重要了。我们走过了一间又一间的房间,看到了带着金色、银色、青铜色光泽,在火把下交耀着的蛋。接着……” 精灵突然住嘴,他的脸孔原先已经是死白了,现在变得更无血色。我害怕他会突然昏倒,吩咐馆员送上一杯酒给他。吸饮一口之后,他振作精神,继续说下去。不过我可以从他那看着远方的眼眸中看见,他似乎正在重新目睹那些他曾经看过的恐怖景象。至于西悠瓦拉——我等下会再提到她。 吉尔塞那斯继续说:“我们来到一间房间,发现……什么蛋都没有……只剩下壳…… 破成碎片。西悠瓦拉愤怒地尖叫,我害怕因为她这样我们会被发现。那时我们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们都感觉到血液中流过一阵刺骨的寒意,连火山口的热度都不能够驱逐。” 吉尔赛那斯停了下来。西悠瓦接开始微微啜泣。他看着她,我第一次看见他眼中充满了同情和爱意。 “带她下去。”他告诉一名馆员说,“她得要休息了。” 馆员体贴地将她带离房间。吉尔赛那斯舔舔干燥、破皮的嘴唇,轻声说。 “接下来发生的事,即使死后也会一直纠缠着我,每晚我都会梦到那个景象。许多无眠的夜我都发现自己在惊叫中醒来。” “西悠瓦拉和我站在满地蛋壳的房间中,正在想这是怎么回事……然后,我们听到被火焰照亮的走廊中传来了吟唱的声音。” “‘咒语!’西悠瓦拉说。” “我们两个人都吓坏了,但强烈的好奇心吸引我们走上前一探究竟。我们越走越近… …然后我们看见……” 他闭上眼,流下眼泪。罗拉娜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眼中有着无声的同情。吉尔赛那斯恢复了控制,继续说下去。 “在一个洞穴里面,火山的最底端,耸立着一个塔克西丝的祭坛、原先上面雕刻着什么,我看不出来,因为现在上面被绿色的血液和黑色的黏液,似乎是从岩石里面长出来的可怕东西所层层覆盖、在祭坛旁是披着袍子的人影,他们是塔克西丝的黑暗牧师和黑袍法师。西悠瓦拉和我敬畏地看着黑袍牧师将一颗闪闪发光的金龙蛋放上祭坛。黑袍法师和牧师们手牵着手,开始吟唱咒语。那些字眼烧灼我们的脑部。西悠瓦拉和我彼此倚靠,害怕我们会被这可以感觉到,却又无法了解的邪恶给逼疯。” “接着……祭坛上的金龙蛋开始变暗。就在我们的眼前,它变成了恐怖的绿色然后变成黑色。西悠瓦拉开始发抖。” “祭坛上的黑色蛋趴嗟一声打开了……”只像是幼虫的生物从谷中走出。看起来十分丑恶,**,我不禁感到恶心。我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离开这个恐怖的景象,但是西悠瓦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坚持不肯走。我们两人一起看着那只幼虫从满是黏液的外壳中走出,出来的是邪恶的!龙人。“ 听见这段陈述,周围传来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吉尔赛那斯双手掩面,无法继续说下去。罗拉娜接着他,希望给他安慰,他紧抓着她的手。最后他终于再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 “西悠瓦拉和我……差点被发现。我们再度借着某人的帮助,逃出了圣克仙城。我们只剩最后一口气,沿着人类或是精灵都不知道的小路,前往善良巨龙居住的地方。” 吉尔赛那斯叹气,脸上露出宁静的模样。 “跟之前我们所目睹的恐怖相比,那里像是恶梦后的甜睡。在那美丽的地方,我们难以想象我们所目睹的邪恶罪行全是事实。西悠瓦拉告诉善良巨龙他们蛋的下场,他们起先拒绝相信。甚至还有些龙指责西悠瓦拉为了赢得他们的帮助,而故意编出这样的故事来。但是,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每只龙都知道她所说的是事实,因此,最后他们承认自己被欺骗,誓约不再具有约束的效力。” “现在善良巨龙前来帮助我们了。他们正飞向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帮助还在奋战的人们。他们回到了银龙纪念碑,就像帮助修玛一样的帮助我们铸造屠龙枪。他们也带来了我们在图画中所看到的,可以搭载在龙背上,更为巨大,骑士专用的屠龙枪。现在我们可以骑着巨龙加入战场,并且在空中挑战龙骑将的部队了。” 吉尔赛那斯又多说了一些,那些细节我无须记载于这边。然后她的妹妹将他带离大图书馆,前往城主的宫殿,他和西悠瓦拉将在那里歇息,如果他们还能歇息的话。那些景象所带来的恐怖即使会消退,恐怕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这俩人的爱也许将落在黑暗用以遮掩大地的丑恶翅膀下,正如同克莱恩上许多的美是一般。 帕兰萨斯的阿斯特纽斯有关龙之誓约的记载就此结束。最底下的附注告诉大家,吉尔赛那斯前往圣克仙的旅程,他们俩人在城中的冒险,还有两人悲剧性的爱情故事;都由阿斯特纽斯在日后记录了下来,可以在后来的史记当中阅读得到。 罗拉娜正在熬夜撰写明天所要下的命令。一天前,吉尔赛那斯和银龙群才抵达这里,但是现在,用以驱逐尚未站稳脚步的敌人的战略已经开始在她脑中成形。只要再过几天,她就可以亲自率领搭载全新居龙枪的龙群加入战斗。恶龙军团赶离原先的占领区。最后,她将可以把恶龙军团困死在分隔索兰尼亚的达加山脉和她部队的铁骑之间。如果她可以重新拿下卡拉曼和它的港口,她将有机会切断这块大陆上恶龙军团赖以为生的补给线。 罗拉娜专心致志地规划着她的战略,以至于她没有听见门外守卫的敬礼声,也没有听见答礼声。门打开了,她以为是自己的助手,因此想把命令写完再说。 直到那个人自在地在罗拉娜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时,罗拉娜才吃惊地抬起头。 “喔!”她红着脸说,“吉尔赛那斯,请原谅我。我太专心了……我以为你是……别说了。你觉得怎么样?我有点担心——” “我很好,罗拉娜。”吉尔赛那斯突然打岔。“我只不过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疲倦,我——我从圣克仙回来之后就没有好好睡过了。”吉尔赛那斯突然沉默下来,看着眼前摊开的地图。他心不在焉地拿起一支刚磨好的羽毛笔,抚摸着它的羽毛。 “吉尔赛那斯,怎么了?”罗拉娜柔声问。 她的哥哥抬起头,哀伤地看着她。“你太了解我了。”他说。 “从小,我就没办法瞒住你任何事情、” “是父亲吗?”罗拉娜害怕地问。“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不是,我不曾听到任何有关我们同胞的消息。”吉尔赛那斯说,“除了我告诉你的之外——他们和人类联手,准备将恶龙军团赶出亚苟斯列岛和圣奎斯特。” “这都是因为阿尔瀚娜的努力,”罗拉娜喃喃地说。“她说服自己的同胞,让他们明白没有办法再继续遗世而独立。她甚至说服了波修士……” “她所做的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吉尔赛那斯并没有看他妹妹。他开始用笔尖在文件上戳洞。 “有关于联姻的传言。”罗拉娜慢慢地说、“如果是这样,我相信这只不过是一场政治婚姻,目的是为了将我们的同胞团结起来。 我无法想象波修士会爱上任何人,即使是像阿尔瀚娜那么美丽的女子。至于阿尔瀚娜她本人——“ 吉尔赛那斯阳口气。“她的一颗心已经和史东一起埋葬在法王之塔中了。” “你怎么会知道?”罗拉娜吃惊地看着地。 “我在塔西斯看见他们俩人。”吉尔赛那斯说。“我看见他的脸,我也看见了她。我更知道了星钻的事情。因为他显然想保密,所以我并没有出卖他。他是个好人。”吉尔赛那斯低声加上一句。“我很骄傲我有这个荣幸认识他,我从没想过我会这样形容一名人类。” 罗拉娜揉揉眼睛,咽下口中的酸苦。“的确。”她声音沙哑地说、“但这不是你来找我的目的。” “的确不是。”吉尔赛那斯说,“但这两件事也许有些相关。”他沉默地坐了片刻,像是要下定决心一般,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罗拉娜,有些发生在圣克仙的事情我没有告诉阿斯特纽斯。只要你愿意,我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 “为什么来找我?”罗拉娜脸色刷白。她双手颤抖,被迫把笔放下来、吉尔赛那斯似乎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当他开口时,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地图。“当——当我们逃出圣克仙之后,我们得再度回到艾瑞阿卡斯的宫殿。我只能说这么多,因为再继续说下去会危害到救了我们很多次,现在仍然待在那里,继续冒死拯救同胞的那个人。” “我们躲藏起来,等待机会逃脱的那天晚上,我们听见了艾瑞阿卡司和他麾下的一名龙骑将的对话。那龙骑将是个女的,罗拉娜……”吉尔赛那斯现在抬起头来看着她,“一个叫做奇蒂拉的人类女子。” 罗拉娜一言不发。她的脸色死白,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无神。 吉尔赛那斯叹口气,靠近她,把手放在她手上、她的肌肤冰冷得像一具尸体.他也可以感觉得出来,她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记得当我们离开奎灵那斯提之前,你告诉过我,半精灵坦尼斯曾经有一个人类恋人,她是卡拉蒙和雷斯林的姐姐。我从两兄弟的口中所得知的描述让我认出了她。我本来就应该可以认出来,她和雷斯林两人特别地相像。她刚好提到有关坦尼斯的事情,罗拉娜。” 吉尔赛那斯停下来,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继续说下去。罗拉娜动也不动地坐着,脸孔罩上一层寒霜。 “罗拉娜,请原谅我让你痛苦,但你有必要知道。”吉尔赛那斯最后终于开口。“奇蒂拉和艾瑞阿卡司一起嘲笑坦尼斯,她说——” 吉尔赛那斯双须飞红,“我没办法重复她说的话。不过,罗拉娜,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确是恋人。她说得非常露骨。她请求艾瑞阿卡斯准许将坦尼斯晋升为亚小龙军团的将领……以便换取他提供的情报,有关什么绿宝石之人——” “别说了——”罗拉娜暗哑地说。 “我很抱歉,罗拉娜!”吉尔赛那斯握紧她的手,表情非常的遗憾。“我知道你有多爱他。我我可以明白那样那样深刻地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闭上眼,低下头。“我知道被那种爱背叛了是什么滋味……” “不要管我,吉尔赛那斯。”罗拉娜低语道。 精灵沉默地拍拍她的手表示同情,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把门关上。 罗拉娜动也不动地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她紧抿嘴唇拿起笔,继续完成刚刚被打断的军令。 正文 第九章 胜利 “让我推你一把。”泰斯好心地说。 “我……不要!等等!”佛林特大叫。不过这没什么用。精力过人的坎德人已经抓住矮人的靴子,把他用力一推,佛林特一头撞上肌肉发达的年轻青铜龙的身体。他双手疯狂地挥舞着,勉强抓住龙背上的缰绳,像袋挂在空中的面粉,缓缓地荡来荡去。 “你在干嘛?”泰斯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佛林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来,让我帮你” “快住手!别碰我!”佛林特拼老命把泰斯的手踢开。“退回去! 我说!退回去!“ “那么你自己爬上去吧。”泰斯一脸委屈地后退。 矮人涨红着脸,不断喘息着跳到地上。“我自己会把握时机的!” 他瞪着坎德人。“不需要你帮忙!” “好吧,不过你最好动作快一点!”泰斯挥手大喊,“因为其他人都已经骑上龙背了!” 矮人回头看了高大的青铜龙一眼,顽固地将双手叉在胸前。“我要再考虑考虑——” “喔,拜托你,佛林特!”泰斯恳求道,“你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我想要飞上天!求求你,佛林特,快一点嘛!“坎德人眼睛一亮。”我可以自己来— —“ “你才没办法呢!”矮人冷哼道。“这场战争好不容易开始对我们有利。派一名坎德人骑龙上去作战搞不好就世界末日了。那还不如直接把城门的钥匙交给龙骑将算了,罗拉娜说你只能够和我一起飞——” “那就赶快上去吧!”泰斯尖声大叫。“不然仗都要打完啦!等你爬上去,我大概都变成祖父了!” “还祖父咧。”佛林特嘟哝着,再看了那只龙一眼,龙正用着非常不友善的眼光看着他;至少佛林特是这么认为。“哼,你当祖父的那天,我的胡子就会掉光光——” 这头名叫克萨的龙,有点焦躁地看着这场好戏。身为一只以克莱恩上龙类的标准来看尚属年轻的龙,克萨同意坎德人的看法:现在是飞行的时刻,是作战的时刻。在对金龙、银龙、青铜龙、黄铜龙下达召唤之后,它是最先回应的一个。对战斗的渴望之火在他体内熊熊的燃烧。 不过,这只青铜龙纵然年轻,对所有的长者还是非常恭敬有礼的。即使它比矮人年纪要老上许多,克萨仍认为佛林特是位拥有十分精彩、丰富人生经验的长者;一名值得尊敬的矮人。但是,克萨转念一想,如果再不想些办法,坎德人说的对,仗都快要打完了! “请容许我打个岔,高贵的阁下。”克萨插嘴,用的是在矮人之间非常礼貌的尊称, “我可以帮得上忙吗?” 佛林特惊诧地转过身,看看是谁在说话。龙低下头。“受人敬重,高贵的阁下?”克萨再度用矮人话说。 佛林特吃了一惊,蹒跚地后退,一脚踩在泰斯身上,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青铜龙将他的巨首伸向前,轻柔地用牙齿衔起坎德人的毛背心,把他像只刚出生的小猫般衔起。 “这个嘛,我——我不确定,”佛林特因为龙用如此尊敬的语气称呼他,而高兴地涨红了脸。“你可以……也许不需要。”矮人恢复了镇定,决定不要露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如果你不介意,我很有经验。 骑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新鲜事。只不过,最近,我——“ “你以前从来没有骑过龙!”泰索何夫不顾情面地说。“而且——哎唷!” “只不过是我最近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佛林特大声地说,暗地里赏了泰斯肚子一拳,“所以我需要花一点时间回忆起一些细节。” “当然,阁下!”克萨巧妙地伪装着,脸上一点笑意都看不出来。 “我可以叫您佛林特吗?” “你可以。”矮人含混不清地说。 “我叫泰索何夫·相伏特。”坎德人伸出小手说。“佛林特到每个地方都少不了我。喔,我看你大概没有手可以握。不管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在凡间的名号叫做火光。”龙优雅地低下头。“现在,佛林特阁下,如果您愿意命令你的随从,那位坎德人——” “随从?!”泰斯惊讶地说。但龙不理会他。 “指示您的随从到我背上来;我会协助他为您备妥鞍具和长枪。” 佛林特若有所思地摸着胡子。然后他做了个威严的手势。 “随从,你,”他对张大着嘴看着他的泰斯说,“快上去照他说的话做。” “我——你——我们——”泰斯结巴起来。不过坎德人根本没有机会说完,因为龙再度把他叼离地面。克萨紧咬住他的毛背心,用力一甩,把他丢到绑在他身上的龙鞍上。 泰斯坐在龙的背上,感到新奇不已,因此闭上了嘴。这也正是克萨的用意。 “现在,泰索柯夫·柏伏特。”龙说,“你刚刚试着将你的主人反向推上来,但你现在的这个方向才是正确的。长枪摆放的位置必须是在骑士的右前方,也就是我的右侧翅膀关节的地方,从我的右肩膀伸出去。你明白了吗?” “是的,我明白了!”泰斯满腔兴奋地说。 “你在地面上看到的那种盾牌,将可以保护你免于龙所造成的绝大多数伤害——” “哼哼!”矮人再度交叉双臂,看起来更为顽固。“你说大多数是什么意思?我要怎么同时拿着长枪和盾牌在空中飞?更别提那个该死的盾牌比我和坎德人加起来还要高了— —” “我还以为你是老经验了,佛林特阁下!”泰斯大喊。矮人涨红了脸,发出低吼声,不过克萨很快地化解这尴尬的场面。 “佛林特阁下也许还不习惯这改良过的设计,柏伏特。盾牌和长枪是一体的。长枪从盾牌中央的洞穿出去,而盾牌则放置在龙鞍上的轨道,可以从这一头滑到另一头去。遭到攻击时,你们只要躲在盾牌后面即可。” “把盾牌给我,佛林特阁下!”坎德人大喊。 矮人嘟哝着走到地上的盾牌旁。他闷哼了一声,用尽力气将它举起来,丢到龙背上。借着龙的帮助,矮人和夹在他们俩人之间的坎德人终于将盾牌装置好。然后佛林特走回去拿屠龙枪。一路把长枪拖回来,他将长枪的尖端丢到泰斯手中,后者在差点失去平衡掉到地上的一番挣扎之后好不容易才接住,并且将长枪推进盾牌的洞中。 卡榫锁定,长相正巧处于完美的平衡下,坎德人的小手就可以轻易地将其左右挥动。 “太棒啦!”泰斯模拟等会儿的战况。“轰!打下了一只龙!轰! 又打下了一只。我喔!“泰斯站在龙背上,轻松地保持平衡。”佛林特!快点!他们已经准备好要起飞了。我可以看见罗拉娜!她骑着那只巨大的银龙往这边飞了,开始检阅所有的骑士。他们马上就要发出起飞的讯号了,快点,佛林特!“泰斯开始兴奋地跳上跳下。 “首先,佛林特阁下。”克萨说,“你必须要穿上有软垫的背心。对……就是这样,把那条带子插进皮带扣中。不对,不是那条。另外一条没错,就这样。” “你看起来像是我看过的一种长毛象。”泰斯咯咯笑道。“我告诉过你这个故事吗?” “给我闭嘴!”佛林特挤在那件厚重的毛背心里,几乎走不动路。 “没时间听你说那些烂故事了。”矮人走到青铜龙的鼻子前。“很好,巨兽,我现在要怎么样爬上去?我提醒你不准用牙齿把我叼起来!” “当然不敢,阁下。”克萨尊敬地说。龙低下头,将一边的翅膀完全伸展到地面上。 “很好,这才像样!”佛林特说。他骄傲地摸摸胡子,臭底地看了吓呆的坎德人一眼。佛林特架式十足地站上龙的翅膀,气派地坐上龙鞍的位置。 “讯号来了!”泰斯尖声叫,跳回佛林特背后的位置。他用两只小腿不停踢着龙的两侧,大喊着!“快走!快走!” “没那么快,”佛林特冷静地测试屠龙枪。“嘿!我要怎么操纵方向?” “你可以用缰绳告诉我你想要往哪个方向转,”克萨看着起飞的讯号,终于来了。 “喔!我明白了。”佛林特弯下腰。“看来是我当家的时候了!” “当然了,阁下!”克萨扑向空中,追上他们所在的小山丘边上的上升气流。 “等等,缰绳——”佛林特大喊着,手上的缰绳滑了出去。 克萨窃笑着,假装没有听见。 善良巨龙和骑士们在颐加山脉东方的丘陵上空集结。在这里,北方的暖风取代了冬天的寒风,融化了地面的寒霜。空气中充满了新生和气象一新的香气,龙群们开始结成弧形的攻击队形。 那景象让人终生难忘。泰索何夫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也许死了之后也不会。银色、黄铜、青铜、红铜色的翅膀在晨光中伸展开来。装在龙鞍上的超巨大屠龙枪反射着耀眼的目光。骑士的盔甲闪闪发光,金线绣成的翠鸟旗帜在蓝天中显得十分醒目。 过去几周是由胜利的音符所谱成的。正如同佛林特说的,看来胜利女神终于开始向他们招手。 黄金将军:罗拉娜的属下们这样称呼她,几乎是从一无所有的状况下组成了这支部队。帕兰萨斯人兴奋地回应她的号召,她以大胆的战术,果决的行动赢得了索兰尼亚骑士团的尊敬。罗拉娜的地面部队从帕兰萨斯城中涌出,快速地通过大平原,将被称作暗之女的龙骑将尚未站稳脚步的部队给吓得落荒而逃。 现在,在获得不断的胜利之后,恶龙军团在他们的眼前逃窜,人们几乎认为这场战争已经获胜了。 但是罗拉娜比其他人更清楚:他们尚未和龙骑特的飞龙部队交过手。它们原本躲在哪里?又是为了什么不出面,这点罗拉娜和她的军官都想不透。经过一天又一天,她让骑士们和飞龙都作好迎击的准备,准备随时起飞。 决战的日子终于来临。龙群的目击报告已经经过确认:红龙和蓝龙的混合编队正在往西飞,准备彻底击溃那不自量力的将领和她的乌合之众。 被称作圣白石飞龙部队的龙群结成一串银色和青铜色的长链,飞越索兰尼克平原。虽然每名骑士都在时间允许的状况下尽可能接受飞行的训练(坚决不屈服的矮人除外),不过脚底下的云朵和扑面而来的强风对他们而言仍是非常新鲜的体验。他们的旗帜在空中飞舞着。地面的步丘在他们看起来不过是草地上的小虫。对某些骑上来说,飞行是次让人兴奋的经验。对其他人而言,这是测验他们每一分勇气的考验。 罗拉娜骑着兄长从巨龙列岛带来的巨大银龙,始终身先士卒地在最前面带领着他们。阳光也只能勉强和她头盔底下露出的金发争辉。对所有的人来说,她和屠龙枪已经变成了一种图腾,苗条而精致,美丽而致命。他们愿意跟随着她直到地狱的大门。 泰索何夫从矮人的肩膀往前看,可以看见前头的罗拉娜。她骑在领头的位置,有时回头确定每一头龙都保持在队形中,有时低头和座骑讨论。看起来她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所以泰斯决定他可以放轻松,好好的享受这次飞行。这真的是他生命中最难得的经验。当地满心愉悦的看着地面时,眼泪不禁流下双颊。 热爱地图的坎德人看到了一幅完美的地图。 他脚下的景象细微,但却绝对精确;河流和树木,丘陵和山谷,城镇和农田。泰斯希望用他拥有的一切来换取这个景象,永远保留下来。 为什么不行?他突然想到。用双腿夹住龙鞍,他放开佛林特,开始忙乱地翻找自己的包包。他掏出一张纸片,开始在矮人的背上用木炭将这一切都描绘下来。 “不要乱动!”他对仍然试着要抓住缰绳的佛林特大喊。 “你在干嘛,大笨头?”矮人大喊,他觉得泰斯像是背后抓不到的痒处,不停地拍打他。 “我在画地图!”泰斯忘形地大喊。“一张完美的地图!我会成名的!你看!这里是我们自己的部队,看起来像是小蚂蚁。这里是敏加堡!别乱动!你让我的地图一团糟。” 佛林特发出无奈的哀号,放弃了抓住缰绳和摆脱坎德人。他决定还是专心抓牢龙鞍,以及别把早餐吐出来。他犯了往下看的错误。 现在他直直地看着前面,身体僵硬地发抖,头盔上狮鹫兽的鬃毛不停拍打着他的脸。鸟儿在他的脚底下飞舞着。佛林特决定在他不计一切代价避免的物品列表上,除了船和马之外,再加入龙这一项。 “喔!”泰斯兴奋地倒抽一口气。“底下是恶龙军团!在打仗耶! 我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坎德人从龙鞍上弯身向下看。断断续续的,在高空的风声之中,他可以听见底下武器和盔甲撞击的声音。”喂,我们可以飞近一点吗?我哇!喔,糟糕,我的地图!“ 克萨突然俯冲而下。风将纸片从泰斯的手中吹走。他心疼地看着地图像片树叶般越飞越远。但他没有时间哀悼,因为突然间,他感觉到佛林特的身体变得比之前更为僵硬。 “什么?怎么搞的?”泰斯大喊。 佛林特大喊着什么东西指着前方。泰斯迫切地想要看清楚,可是就在那一刻他们飞进一团低悬的云中,就像溪谷矮人常说的一样,让坎德人看不见自己的鼻子。 然后克萨从云中飞出,泰斯看见了。 “喔!天哪!”坎德人敬畏地说。在他们脚下,一群又一群的恶龙飞向刚刚看到的部队。他们红色和蓝色的翅膀像是邪恶的旗帜,毫不留情也扑向没有防备的黄金将军的部队。 泰索何夫可以看见,底下严密的阵形在面对恶龙时也不堪一击地开始演散。可是在平原上无处可逃,这片广大的草地上没有任何的掩蔽。泰斯突然明白,这才是那些飞龙们迟迟不出击的原因;他脑中开始浮现闪电和火焰落在部队身上的可怕景象。 “我们得要阻止——哇!” 克萨突然盘旋而下,泰斯差点把舌头给吞了下去。天空开始在他的四周旋转,有一瞬间,坎德人兴奋地以为自己在往上掉落。泰斯来不及思考,他单纯地靠着本能行动,抓住佛林特的腰带,突然间想起他应该要像佛林特一样把自己绑在龙鞍上。好吧,下次他会记得的。 如果有下次的话。强风在他身旁怒吼,克萨盘旋落下时,地面不停地旋转。坎德人很喜欢刺激的体验。这当然是难能可贵的经验,不过泰斯希望下次地面不要逼近得那么快, “我的意思不是说要马上阻止他们!”泰斯对佛林特大喊。往上看去——还是往下?他可以看见许多只龙在他们头上,不,脚下。泰斯的方向感开始混淆。现在所有的龙都变成在他们的后面!他们变成在最前线!单枪匹马!佛林特在干什么? “不要这么快,慢一点!”他对怫林特喊。“你已经跑到队伍的最前端了!连罗拉娜都在你后面!” 矮人也想把龙慢下来。最后一次俯冲让缰绳落到他的手中,他现在正用尽全力拉住缰绳,大喊“驾!龙,驾!”他只记得这对马好像有用。但看来对龙恐怕没什么用处。 对吓坏的矮人来说,发现他并非唯一无法驾驭龙的骑士并没有让他因此放心。在他身后,银色和青铜色的队形仿佛在无声的讯号下分裂了,龙群分散成许多小队;两只或三只成一个小组。 骑士惊慌地拉着缰绳,全力试着将龙拉回原先整齐的骑兵编制中。但是龙在这方面可是老手无空是他们的地盘。在空中战斗和地面战斗有着天壤之别。他们会让这些骑马的家伙知道要怎么样在龙背上战斗。 克萨优雅地旋转着,冲进另一朵云中,当浓密的雾气掩盖住他的时候,泰斯立刻失去了一切的方向感。当龙冲出云层时,阳光灿烂的天空立刻出现在他眼前。现在他知道哪个方向是天空,哪个方向是地面了。地面是在非常靠近的那个方向! 然后佛林特开始大吼。泰斯吃了一惊抬头往上看,发现他们正直直地冲向一群正准备要追赶恐慌的步兵的蓝龙,而且对方并没有发现他们。 “长枪!长格!”泰斯大喊。 佛林特抓起长枪,但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将它调整到夹在腋窝下。 不过这并不重要。蓝龙依然没有看见他们。克萨冲出云层,降低高度到他们背后。接着,年轻的巨龙像是道青铜色的火焰,直冲向他们的领队。那是一只蓝色的巨龙,背上的骑土带着蓝色的头盔。克萨迅速且悄然地滑翔过去,伸出四只锐利的爪子,全力一击! 撞击的力量让佛林特在龙鞍上往前滑。泰斯掉在他头上,差点把他压扁。佛林特不知所措地挣扎着坐直,但泰斯用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他,另一只手敲打着矮人的头盔,泰斯正努力地替克萨加油。 “好极了!又打到一次!”坎德人尖声大叫,兴奋地不停敲打佛林特的脑袋。佛林特大声地用矮人语咒骂,把泰斯摔开。就在那一刻,克萨垂直地爬升,在蓝龙群来得及反应之前躲进另一片云层中。 克萨等待了片刻,也许是要让受惊的骑士恢复镇定。佛林特坐直身,泰斯紧紧抱着矮人。他觉得佛林特看起来有点怪异,脸色有些灰败,精神恍格。不过这并不是寻常的经验,泰斯提醒自己。在他来得及问佛林特有没有不适之前,克萨又再度冲出云层。 泰斯可以看见底下的蓝龙。领头的龙已经爬升到半空中,正张开巨大的翅膀滑翔着。蓝龙看来有些吃惊,身上也挂了彩;龙身的后侧有些血迹,这里正是克萨锐利的尖爪穿透他坚硬鳞甲的地方。龙和戴着蓝色头盔的骑士都在扫视天空,找寻他们的攻击者。突然骑士指向天空。 泰斯冒险往后看了一眼,看到了让人吃惊的景象。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壮观了。圣白石飞龙部队的青铜龙和银龙在阳光的照耀下尖啸着飞扑向这群蓝龙。蓝龙们立刻四散飞开,一方面要争取高度,一方面甩开后面的追兵。战斗立刻在空中展开。右边飞上一只青铜龙,电光一闪,让坎德人目眩,那只龙尖叫着往下掉落,头部焦黑,冒出黑烟。 泰斯看见骑士张嘴尖叫,从这个距离却听不见,他们无助地砸进底下的草原。泰斯看着地面越来越近,不禁开始幻想摔死在草原上会是什么感觉。但是他没有太多时间幻想,因为克萨突然发出一声大吼。 领队的蓝龙发现克萨,听见了他的挑战。蓝龙和他的骑士不顾天空中其他的混战,飞上来继续刚刚的打斗。 “现在该你了,矮人!长枪就定位!”克萨喊。张开巨大的翅膀,青铜龙不停往上爬升,一方面居高;临下方便攻击,一方面让矮人有机会可以准备。“我来握住缰绳!”泰斯喊。 但是坎德人不能确定佛林特到底听见了没有。矮人的表情十分僵硬,他的动作缓慢而且机械化。极端不耐烦的泰斯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看着佛林特泛灰的手指慢吞吞地调整长枪,最后终于将它夹到腋窝下,并且将它抱住。接着他只是瞪着前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克萨继续往上飞,然后向侧翼翱翔,泰斯四下打量着,不知道敌人到哪里去了。他完全看不见蓝龙和骑士的踪迹。突然克萨往上爬升,泰斯吃了一惊,发现敌人就在他们的正前方! 他看见蓝龙张开那张丑陋的大嘴,尖牙上牵着唾液。泰斯想起他们致命的雷电,赶紧躲到盾牌之后。然后他发现佛林特仍然挺直着背,头露出盾牌之外,呆呆地看着逼近的蓝龙!泰斯手伸到佛林特的腰间,拉住矮人的胡子,将他的头一把拉下来,躲到盾牌后。 电光一闪,周围雷声隆隆。雷声和冲击力几乎让坎德人和矮人都昏死过去。克萨痛苦地大吼,仍然保持在航道上。 两只龙迎面对撞,屠龙枪插进对方的身体。 有一瞬间,泰斯眼前只看得见混淆的红色和蓝色。世界在他周围不停地旋转。一只龙的眼睛怨恨地瞪着他。利爪一挥,克萨吃痛大叫,蓝龙也受到一击。两只龙翅膀不停地挥舞着,挣扎着往下落,地面在他的眼前不停地旋转。 为什么火光不放手?泰斯忙乱地想。然后他看见屠龙枪并没有击中目标。长枪插进蓝龙的翅膀关节中,嵌进他的肩膀。蓝龙匆忙地想挣脱,满腹怒火的克萨正心无旁骛地用尖牙和利爪疯狂地攻击敌人。 两只龙都全心全意在彼此的格斗中,完全忘记了自己背上的骑士。 泰斯也忘记了还有另外一个敌人,直到他无助地往上看:他看见那名戴着蓝色头盔的军官正小心翼翼地抓住龙鞍,离他们只有几尺远。 两只龙又再度缠斗起来,天空和地面再度搅乱成一团。泰斯昏昏沉沉地看着那军官的头盔掉落,金发随风飘扬。他的眼光既冰冷又明亮,丝毫没有害怕的意味。他直直地瞪着泰索何夫。 泰斯仿佛灵魂抽离了这个战场,这个人看起来很面熟,他忧惚地想。我在哪边看过这个人?与史东有关的记忆开始出现在脑海中。 恶龙军团的军官松开固定带,站在鞍蹬上,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一边,但他的另外一只手伸出来。 泰斯突然之间明白了一切。他清楚地明白了军官想要做什么。 就像是军官自己亲口告诉他的一样。 “佛林特!”泰斯慌乱地喊。“放掉屠龙枪!放掉它!” 但矮人依旧紧紧地抓住屠龙枪,脸上露出出神的表情。两只龙在半空中彼此撕咬着;蓝龙不停地抽搐,一方面躲开攻击,一方面想要拔出困住他的屠龙枪。泰斯看见那个骑士嘴张开发出了声音,然后那只蓝龙就暂停攻击,在空中盘旋片刻。 那军官身手敏捷地从一只龙跳到另外一只身上。用他完好的那只手抓住克萨的脖子,恶龙军团的军官大腿夹紧在龙的脖子上,上半身坐直起来。 克萨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人类。他的思绪全然集中在对手身上。 军官很快看了坎德人和矮人一眼,判断他们不足以构成威胁。 他们一定都绑上了固定带,在位置上不能动弹。军官冷静地抽出剑,开始劈砍青铜龙身上龙鞍的系带,这些带子正好位于巨兽的胸口,在翅膀之前。 “佛林特!”泰斯恳求。“放掉长枪!你看!”坎德人摇摇矮人。 “如果那个军官砍断了龙鞍,龙鞍会掉下来!屠龙枪会掉下来!我们会掉下来!” 佛林特慢慢地转过头,突然之间明白了一切。动作仍然迟缓得让人担心,他颤抖的手拨弄着可以释放掉屠龙枪,将两只龙分开的装署。但是来得及吗? 泰斯看见长剑寒芒一闪,龙鞍的一条系带啪嗟一声松了开来。没有时间多想了。当佛林特拨弄着那装置的时候,泰斯小心地站起来,把侵绳绑在腰间。然后,坎德人绕着龙鞍爬过去,爬过矮人,到了他前面。他从这边开始,紧抱着龙背上的刺,无声无息地爬到军官背后。 那个人以为他们都被安全地锁在龙鞋上,一点也没有注意背后的骑士。他专心于眼前的工作,龙鞍已经快要完全松开,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中了他。 泰索何夫站起身扑向军官。后者双手乱挥地试图保持平衡,不小心将剑给丢了,惊险万分地攀住龙的脖子。 军官愤怒地大吼,试着要看清楚是什么在攻击他,突然间一切都变成一片黑暗!小手指住他的眼睛,让他什么都看不见。军官慌乱地放开手,试着挣脱想象中那只六只手、六只脚,像只大虫般攀在他背上的恐怖怪兽。但他发现自己开始慢慢地往下掉,他被迫重新抓紧龙背。 “佛林特松开长枪!佛林特……”泰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东西。两只受伤的龙开始往下掉,地面越来越接近。他没办法思考。他使尽全身的力气抓住身子底下仍然不停扭动着的军官,眼前金星乱冒。 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长枪松开了。两只龙结束了彼此的纠缠。 克萨张开翅膀,从不断下坠的势子中挣脱,平飞起来。天空和地面恢复了正确的位置。泰斯的脸颊上流下两行泪水。他并不害怕,他啜泣着告诉自己。但是他从来没见过那么美丽的蓝蓝天空特别是在恢复了正常的位置之后! “你还好吗?火光?”泰斯喊。 青铜龙疲倦地点点头。 “我抓到了一个俘虏。”泰斯突然想起这件事。他慢慢地放开军官,后者昏眩地摇摇头,不停地喘气。 “我猜你没办法去其他地方了,”泰斯喃喃地说。坎德人离开那个人的背部,沿着背刺爬回巨龙肩膀的地方。他看见那个军官看着天空,愤怒地紧握邓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龙被罗拉娜的部队给驱赶开。他看着罗拉娜的眼光特别怨毒,泰斯突然想起来在哪里看过这个人。 坎德人深吸一口气。“你最好赶快降落,火光!”他喊,双手不由自主地发抖。“快点!” 龙回头看着骑上,泰斯发现他一只眼睛肿得闭起来了。他脸上满是刮伤和烧灼的痕迹,破掉的鼻孔还不停地淌着血。泰斯搜寻那只蓝龙,发现四处都看不到他的踪影。回头看看那抓来的军官,泰斯突然觉得棒极了。他终于发现自己完成了什么伟大的功绩。 “嘿!”他得意洋洋地转头对佛林特喊。“我们办到了!我们和一只龙作战,还抓到了一个俘虏!单枪匹马!” 佛林特慢慢地点点头。泰斯转过身,看着地面靠近,坎德人以前从来没有感到地面看起来这么的美好! 克萨降落了。步兵聚集在他们身边,欢呼和大喊着。有人把军官带开——泰斯很高兴这个家伙可以赶快离开;因为注意到他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当泰斯抬头看见矮人时,他立刻忘记了那个家伙。 矮人软瘫在龙鞍上,看起来十分苍老、疲倦,嘴唇发蓝。 “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 “但是你刚刚一直紧抓着胸口。你受伤了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抓着胸口?” 佛林特皱着眉头说,“在你得到答案前我一定不会得到安宁的。 好吧,如果你要知道的话,这全是因为那该死的屠龙枪!设计那个的家伙一定是比你还要蠢的猪头!长枪的柄直捣我的肋骨。我身上的瘀青可能一个礼拜都不会消。至于你抓到的俘虏,你这个笨头,我们两个没有都牺牲实在是个奇迹!俘虏,哼!如果你问我,我会认为那是意外。我还会告诉你另一件事!我有生之年都不会再骑上这种可怕的怪兽背上了!“ 佛林特闭上嘴,目光吓人地看着坎德人,坎德人立刻转过身飞快走开。他知道佛林特又闹脾气了,这个时候最好让他冷静冷静。他吃完午餐之后就会好多了。 直到那天晚上,当泰索何夫蜷在克萨身边,舒服地靠着巨大的身体睡觉时,他突然想起佛林特抓着的是左边的胸口。 长枪应该是在老矮人的右边才对。 正文 第十章 春日黎明 当黎明破晓,粉红和金色的光芒普照大地,卡拉曼的居民们在钟声中醒来。孩子们跳下床,冲进父母的卧室,摇醒爸爸妈妈,好让这特别的一天可以展开。虽然有些父母嘟哝地把被子盖住头,但大多数的父母还是笑着爬下床,跟他们的孩子一样满心期待。 今天是卡拉曼历史上值得纪念的一天。不只是因为春分庆典,今天也是索兰尼亚骑士庆祝胜利的日子。驻扎在城墙外的平原上,这支军队由现在已经变成传奇的将领,一名精灵女子所率领,将在正午时分光耀的走进城门。 当太阳越过城墙后,卡拉曼城中炊烟弥漫,很快的,火腿的香味和小圆面包、煎培根、香醇咖啡的味道就让最贪睡的人也从床上醒来。反正他们也睡不了多久,不久之后满街都会是小孩。在春分庆典这一天,所有的家规、校规都暂时放假。被困在室内一整个冬天,孩子们可以野一整天。晚上的时候,这些孩子一定会带着满头包、破皮的膝盖、吃了太多糖而胃痛的肚子回来。但每个人都会记得这精彩的一天。 清晨过后不久,庆典达到最**。小贩将琳琅满目的货品堆积在七彩斑斓的摊位上。容易受骗的人们把钱虚掷在赌运气的游戏上。街道上有跳舞的熊四处游荡,幻术师吸引了老少的赞叹和目光。 中午的时候,钟声再度响起。街道空了出来。人们聚集在人行道上。城门大开,索兰尼亚骑士们准备进人卡拉曼的城门。 一阵期待的静默扫过群众。他们迫不急待地窥探着,推挤着想要占个好位署观看那些骑士,特别是他们听说过无数故事的主角,那名精灵女子。她一马当先,单独地骑进城中。本来已经准备好要欢呼的群众发现自己被那精灵的美丽和尊贵所震慑,发不出声音来。 罗拉娜穿着闪亮的银色盔甲,上面装饰着锻造的金饰,乘着坐骑走进城门。一群事先安排好的孩子本来要在罗拉娜会通过的道路上撒花,但是他们惊讶地紧握住手中的花,一朵都没有丢出来。在那位金发的精灵后面,是两位让许多群众指指点点的人物:一名坎德人和一名矮人,两个人骑在一匹背宽得跟一片大木板一样的马上。坎德人似乎正在享受一段难得的美好时光,对群众喊着、挥舞着双手。坐在他背后的矮人则紧抓着他的腰部,脸色死白。矮人不停地打着喷嚏,剧烈的程度仿佛让他会从马背上飞出紧接着进来的是一名精灵男子,他和精灵女子面貌十分相似,每个人都可以看出来他们俩人有血缘关系。在他身边的是一名有着奇特银发、深送蓝色眼眸的女精灵,她在人群中看来似乎非常的害羞。 不自在。然后进来的是索兰尼亚骑士,大约有将近七十五名精壮的汉子穿戴着闪亮的盔甲,骑着骏马进入了卡拉曼城。群众开始欢呼,疯狂的挥舞着旗帜。 有几个骑士对此交换着眼神,每个人都知道,如果他们早骑进卡拉曼一个月,那欢迎的仪式将会大不相同。但现在他们成了英雄。 三百年的仇恨、偏见和不公平的指控,都在群众对这些骑士欢呼时,从他们的心中抹去。骑士之后的是数千名步兵。然后,让群众再度欢呼的景象出现了,城的上空满了飞龙。不是他们整个冬天一直害怕看到的蓝色和红色翅膀。相反的,阳光照耀在银色、金色、青铜色的翅膀上,这些令人敬畏的生物在空中以整齐的编队盘旋飞行着。 骑士们坐在龙鞍中,屠龙枪锐利的尖端在晨光中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在游行之后,市民们聚集起来聆听市长向这些英雄致敬的演说。 听到市长说她一个人独力发现了屠龙枪、找回了善良的巨龙、带领着部队赢得了无数的胜利,罗接娜不禁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试着要解释,指着她的哥哥和骑士们,但是群众的欢呼声把她的话声给俺没了。罗拉娜无助地看着天位骑士刚萨·钨斯·威斯坦的代表麦可爵士,他不久前才从圣奎斯特抵达。麦可只是笑一笑“让他们拥有英雄吧,”他透过欢呼声对她说。“应该说是英雌比较正确。他们整个冬天都活在恐惧之下,等待着哪天恶龙会出现在天空中。他们需要一个英雄。现在他们如愿以偿,一位美丽的金发英雄从童话中走出来解救他们。” “但这不是真的!”罗拉娜靠近麦可好让他听清楚,她对他大声的抗议。她两手都抱着冬天开放的玫瑰,它们的香气太过浓烈,但是她唯恐冒犯任何人,不敢把它们拿开。 “我不是从童话里面走出来的。 我是踏着火焰、黑暗和鲜血前进的。我们都知道把我放在这个位置是刚萨的政治手腕。如果我的哥哥和西悠瓦拉没有冒着生命的危险带回善良的巨龙。我们今天将会是戴着手铐脚,跟在暗之女的身后游街。“ “啐!现在这样对他们很好,对我们也很好。”麦可对群众挥手时用眼角看着罗拉娜。 “几个礼拜之前,我们就算下跪都没有办法让市长赏赐给我们一些面包屑。现在因为黄金将军您,他同意让部队驻扎在城中,并且提供我们马匹、补给,任何我们需要的东西。年轻人如潮水般加入我们的阵营。在我们前往达加之前,我们的部队至少可以增加上千人。你也让我们自己部队的土气大大提升。你目睹了骑士驻守法王之塔时的样子,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 的确,罗拉娜愤世嫉俗地想。我看过他们。因意见不合而分裂,陷入不光耀的困境中,彼此之间算计冲突。是一位高贵的好人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才让他们恢复理智。罗拉娜闭上眼。周围的噪音,玫瑰的香气总是让史东的影像出现在她脑海中;因战斗而留下的疲倦,中午炙热的太阳,都像是一**的浪潮去打向她。她开始有些晕眩,害怕自己会昏倒。这个想法变有趣的。不知道如果黄金将军像朵凋谢的花倒了下去,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然后,她感觉到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绕着她。 “稳住,罗拉娜,”吉尔赛那斯支持着她说。西悠瓦拉站到她身边,将玫瑰抱走。罗拉娜叹着气,睁开眼睛虚弱的对市长笑一笑。后者刚在如雷的掌声中结束了今天早晨以来的第二场演讲。 我被困住了,罗拉娜发现。她整个下午都必须要坐在这里微笑。 挥手,忍耐一场又一场赞颂她英勇的演讲,虽然她心中真正想要的只是找个阴凉的地方躺下来休息。这全部都是谎言,全部都是骗人的。 如果他们知道真相就好了。 如果我可以站起来,告诉每个人其实我每一场战斗的时候都怕得要死,现在只能在恶梦里记忆起那些细节?告诉他们,她只不过是骑士们的一颗棋子。告诉他们,她出现在这边只不过是因为想要追回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类,就像个被宠坏的幼稚小女孩一样。他们会怎么说? “现在,”卡拉曼城的城主声音压过了群众的吵杂声,“我非常荣幸、受宠若惊的有这个机会跟各位介绍那位一人扭转战争劣势,让恶龙军团在大平原上抱头鼠窜,让邪恶的巨龙无法在空中肆虐,辖下的军队俘虏了邪恶的巴卡力斯,恶龙军团的指挥官,那位名号现在和伟大的修玛并称为克莱恩史上最伟大战士的女子。一周之内,她就将率领所向无敌的军团,敲开达加堡的大门,接受暗之女的投降。” 城主的声音被欢呼声掩没。他戏剧化地停下来,接着往后伸手抓住罗拉娜,几乎是把她拉到前面来。“奎灵那斯提王族的罗拉娜赛拉莎!” 底下的声音震耳欲聋,连高大的石砌建筑物也随之震动起来。 罗拉娜看着底下的旗海和疯狂呐喊的人们。他们不想要听我的恐惧,罗拉娜疲倦地意识到。他们自己就已经有够多的恐惧了。他们想要童话中的爱情、重生和银龙的故事。 我们不都是吗?罗拉娜叹口气,转身从西悠瓦拉手中拿走玫瑰,她高举着这些花,对着疯狂的群众挥舞着。接着她开始了她的演说。 泰柬何末这几天过得实在太棒了。对他来说,要从佛林特的视线底下悄悄从贵宾待着的平台上溜走实在太简单了。混入人群之后,他可以重新探索这个有趣的都市。很久以前,他就和父母来过卡拉曼,他无法忘怀这里的露天商场,停泊在港口中的白色有翼船,还有其他无数的奇景。他漫无目的在庆典中四处乱逛,锐利的眼睛观察着每样东西,小手忙碌地把东西塞到袋子里。天哪,泰斯想,卡拉曼的这些人们实在太不小心了!钱包常常会不听话地从其他人的腰带上掉到泰斯的包包里面。如果照他发现珠宝的速度看来,这整条街可能都是珠宝铺成的。 然后泰斯运气奇佳地来到了一个地图贩卖者的小店铺。更幸运的是,店主人出门去看游行去了。店门锁着,上面挂着大大的“休息” 的标志。 “太可惜了!”泰斯想。“不过我想他不会介意我进去看看地图的。”他伸出手,老练地摸了那个锁几下,然后快乐地笑了。只要多“摸”几下,这个锁就可以打开了。“他用这么简单的锁锁门,一定不是真的要让其他人进不去。我只要溜进去拷贝几分地图,更新我的收藏就好了。” 突然泰斯感觉到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恼怒地认为不该有人在这个时候打搅他,他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奇异但是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厚重的饱子和斗篷,虽然春天已经有点暖意。甚至连他的手都被绷带包住。烦死了,一个牧师,坎德人心不在焉地想。 “真抱歉。”泰斯对那个抓住他的牧师说,“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不过我正在——” “柏伏特?”那个牧师冷冷地用带着嘶嘶声的话声打断。“那个同黄金将军一起来的坎德人?” “对呀!”泰斯受宠若惊的发现竟然有人认识他。“就是我。我和罗拉呃,不对,黄金将军一起骑马很久了。我看看,我想应该是从去年秋天。没错,我们在沙克沙斯杀了一只龙之后,又被大地精给抓住,逃出来之后我们就在奎灵那斯提森林遇到她。这个故事很棒唷——”泰斯完全忘记了地图的事情。“你知道吗,我们在掉进洞穴中的那个很老很老的城市里,那个洞穴里面都是溪谷矮人。我们遇到一个被雷斯林给迷住、名叫做噗噗的溪谷矮人——” “闭嘴!”牧师的手从肩膀移到他的领口。他熟练地用力一拉,把泰索何夫举了起来。虽然坎德人对恐惧免疫,但泰斯还是觉得不能呼吸是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仔细听我说,”牧师拼命摇晃着不停挣扎的坎德人,像是准备把猎物脖子弄断的恶狼。“这才对。不挣扎就不会痛。我有个口信要递给黄金将军。”他的声音低沉但具有威胁性。“在这里——”泰斯感觉到一只粗鲁的手把一样东西塞进他的口袋里。“今晚当她单独一人时,把这个送给她。明白了吗?” 泰斯被牧师勒住脖子,没办法说话和点头,他只能眨眨眼。那个牧师点点头,把坎德人丢回地上,转身迅速地离开。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的坎德人,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人走开,长长的饱子随风飞舞。 泰斯心不在焉地拍了拍回袋里的卷轴。牧师的声音让他想起了极端不快的回忆:索拉斯城外的埋伏,穿着厚重的衣物,类似牧师的家伙。 不过他们可不是牧师!泰斯打了个寒颤。一名龙人!出现在这里! 在卡拉曼城里。 泰斯摇摇头,又把注意力转回地图商店去。不过乐趣已经都消失了。甚至连锁打开的时候,他都感觉不到什么兴奋的情绪。 “嘿,你!”一个人尖声喊。“坎德人!快给我离开!” 一个人跑向他,涨红着脸,不停地喘气。也许就是店主本人。 “您别这么客气。”泰斯无所谓地说,“您不需要特地为我开门。” “开门?!”那个男人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什么,你这个小贼!我刚好赶过来” “反正还是谢谢。”泰斯把锁丢到那个男人的手中,心不在焉也避开店主试图逮住他所做的努力。“我马上就要走了。我感觉不太舒服。喔,顺便一提,你知道锁坏掉了吗?现在不值钱了。你应该更小心一点才对。你根本不知道谁去偷偷溜进来。没关系,不用谢我。 我没空。再见。“ 泰索何夫很快地就溜走了。“小偷!小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城里的一名警卫出现了,逼得泰斯必须要躲进一间内铺,避免被踩到。坎德人摇头感叹着世态炎凉,坎德人偷偷伸出头,想要看看嫌犯到底长什么样子。由于视线所及的地方没看到任何有趣的人,坎德人继续往前走,突然开始恼怒起佛林特到底是怎么样把他给甩掉的。 罗拉娜关上门,把门锁上,谢天谢地靠在门上,享受着房间里面难得的宁静。她把钥匙丢到桌上,疲倦地走到床边,甚至连点根蜡烛都懒得去点。银色的月光照进玻璃窗,让室内满是银色的光辉。 在底下,城堡的底层,她仍然可以听见刚刚离开的精彩宴会所发出的各种吵杂声。现在已经快要午夜了。她已经试了两个小时想要逃离宴会。最后还是靠着麦可爵士的说词: “请大家同情战斗之后的疲倦!”才让卡拉曼城的绅士和淑女们依依不舍地放她离开。 空气污浊的让她头痛,浓烈的香水味,酒精味。她明白,自己不应该喝那么多酒的。她很容易就头痛,不过反正她也不喜欢喝酒。 但是她的头痛还比心痛要轻微多了。她往床上一躺,迷迷糊糊地想着要把窗帘拉上,但是月光实在很美。罗拉娜不愿意躺在黑暗之中,有些东西会在黑暗中出没,追逐她。我应该把衣服脱掉,我会弄皱这件衣服。这还是借来的。 门上传出敲门声。 罗拉娜满身冷汗地清醒过来,浑身发抖。然后她才想起来现在在哪里。叹口气,她继续躺在床上,再度闭上眼睛。他们一定会知道我已经睡着了,并且离开门外。 第二阵敲门声,比第一阵还要来得急迫。 “罗拉娜。” “泰斯,明天早晨再跟我说。”罗拉娜试着不让声音显露出她心中的恼火。 “这很重要,罗拉娜。”泰斯喊,“佛林特在我旁边。”罗拉娜听见门外传来推挤的声音。 “快啦,你跟她说——” “我才不要!这是你弄出来的!” “但是他说这很重要,所以我——” “好吧,我来开门!!”罗拉娜叹着气说。她踉舱地离开床,从桌上摸索出钥匙,把门锁打开,门拉开。 “嗨,罗拉娜!”泰斯走进来,轻松地说。“那个派对实在太棒了! 我从来没有吃过烤孔雀。“ “怎么了,泰斯?”罗拉娜叹口气,把门关上。 看见她苍白,体力透支的神情,佛林特戳戳坎德人。泰斯给了矮人一个白眼,伸手进口袋里拿出一份用蓝色缎带绑起来的卷轴。“一个看起来像牧师的家伙叫我把这个交给你,罗拉娜。”泰斯说。 “就这样?‘”罗拉娜把卷轴从坎德人手上抢过来,不耐烦地说。 “大概是求婚信。我上个礼拜就收到了二十几封,更别提其他各种奇奇怪怪的书信了。” “不,不是。”泰斯突然之间变得严肃。“绝对不是那种东西,罗拉娜。这是从——” 他突然住嘴。 ‘你怎么知道这是谁送来的?“罗拉娜洞悉一切地看着欢德人。 “我呃我想——我不小心看了一眼——”泰斯被迫承认。然后泰斯突然变得比较轻松。 “不过那是因为我怕是不重要的事情打搅你。”佛林特冷哼一声。 “多谢。”罗拉娜说。打开卷轴,她走到窗边借着明亮的月光来阅读。“我们让你自己一个人看。”佛林特含混地说,一边把抗议的坎德人拖到门口。 “不!等等!”罗拉娜语不成声地说着。佛林特转过身,警觉地看着她。 “你还好吗?”他说,眼睁睁地看着她软瘫在一张椅子之中。“泰斯——把西悠瓦拉找来!” “不,不用。不需要找任何人。我不想。你知道上面说什么吗?” 她嘶哑地说。 “我试着要告诉他。”泰索何夫委屈地说,“但是他不肯听我说。” 颤抖着手,罗拉娜把卷轴交给佛林特。矮人打开它,大声地念出来。 “半精灵坦尼斯在敏加堡的一次战斗中受了伤。虽然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没事,但伤势很快就恶化到黑暗牧师也帮不上忙。我下令将他带到达加堡中,好让我可以照顾他。坦尼斯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他请求我准许他临死前和你在一起。好让他可以对你解释一切,让他的灵魂得到安息。” “我提供你一个交换条件。你手上有一名我的军官,在敏加堡附近俘虏的巴卡力斯。我愿意用坦尼斯来交换他。这次交换将在明天清晨、城外的一座树林中进行。带巴卡力斯过来。如果你不信任我们,你可以也把佛林特·火炉和泰索何夭·柏伏特带来。不准带其他人,这个口信的传递者将会在城门外等待。明天日出和他见面。等到他确定一切都没有问题,他便会护送你会见半精灵。如果出了问题,你将没办法看到活着的坦尼斯。” “我会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们都是女人,可以彼此了解。‘” “奇蒂拉。” 三人陷入让人不安的沉默中,然后——“哼!”佛林特哼了一声,将卷轴收了起来。 “你怎么能够这么冷静!”罗拉娜吃惊地从矮人手上夺走卷轴。 “还有你——”她的眼光愤怒的转向泰索柯夫,“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多久以前知道的?你知道他快要死了,你怎么还——”罗拉娜双手抱住头。 泰斯张大着嘴看着他。“罗拉娜。”他片刻之后说,“你该不会以为坦尼斯真的——” 罗拉娜的头突然抬起。她饱受打击的双眸先看着佛林特,然后再看向泰斯。“你们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对吧?” ‘当然不相信!“佛林特说。 “没错。”泰斯附和着。“这是个骗局!一个龙人交给我的!而且奇蒂拉现在是个龙骑将。坦尼斯和她在一起干嘛——”罗拉娜突然别过头。泰索何夫看着佛林特的脸,觉得她突然间苍老了许多。 “原来是这样,”矮人低声说,“我们看见你在法王之塔上和奇蒂拉谈话、你们不只是在讨论史东的死,对吧?” 罗拉娜点点头,无言地看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我从来没有告诉你们。”她用微弱得只能勉强听到的声音说。 “我没办法抱待希望,奇蒂拉说说她把坦尼斯留在一个叫做福罗参的地方。处理她离开之后发生的琐事。” “骗子!”泰斯斩钉截铁地说。 “不对。”罗拉娜摇摇头。“当她说到两个女人彼此了解的时候,她是对的。她没有说谎。她说的是实话,我可以知道。在那座塔上她也提到了那个梦。”罗拉娜抬起头。 “你还记得那个梦吗?” 佛林特不安地点点头。泰索柯夫搔搔脚。 “唯一的可能是、坦尼斯告诉了她我们所分享的那个梦。”罗拉娜继续说,咽下仿佛卡在喉间的那种感觉。“我在梦中看见她和他在一起,就像我看见史东的死一样。梦境成真了。” “等等。”佛林特像是快溺死的人抓住浮水般试图回到现实来。 “你说你在梦中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就在由东死后。但是你并没有死。也没有什么怪物把史东砍成肉酱。” “我也没有像梦中一样地死掉了。”泰斯好心地说,“我也开过很多锁,喔,不算是很多,这里几个,那里几个,不过都没有淬毒。而且,罗拉娜,坦尼斯不会——” 佛林特警告性地瞪了泰斯一眼。坎德人立刻闭上嘴。但是罗拉娜看见那目光,明白了。她抿紧双唇。 “不,他会。你们两个人都知道。他爱她。”罗拉娜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说,“我会去。我会带巴卡力斯去。” 佛林特重重地叹口气。他早猜到了。“罗拉娜——” “等等,佛林特。”她打岔,“如果坦尼斯收到一个口信说你们快要死了,他会怎么做?” “这不是重点。”佛林特嘟哝着。 “即使他必须踏进地狱,即使他必须通过一千只龙,他还是会去找你们——” “也许会,也许不会。”佛林特沙哑地说。‘加果他是个部队的指挥官就不会。如果他还有责任未了,还有人指望着他就不会。他知道我能谅解“ 罗拉娜的声音似乎是用大理石雕刻成的,她的表情冰冷、丝毫不为所动。“我从来没有要接下这些责任。我从来不想。我们可以弄成看起来像是巴卡力斯自己逃脱的——” “别这样做,罗拉娜!”泰斯恳求。“他就是在法王之塔把德瑞克和阿佛瑞德爵士的尸体带回来的人,就是那个被你废了一只手臂的军官。他痛恨你,罗拉娜!我——我俘虏他的时候看见了他瞪你的眼神!”佛林特的眉毛蹩在一起。“城主和你的哥哥还在底下。我们可以和他们讨论最好的处置方式——” “我不要讨论任何事。”罗拉娜傲气地抬起下巴,矮人极为熟悉的那个动作。“我是将军。这是我的决定。” “也许我们应该问问其他人的意见——” 罗拉娜忿忿地看着佛林特,“谁的忠告?”她反问,“吉尔赛那斯? 我要怎么说?奇莱拉和我想要交换爱人?不行,我们绝不告诉其他人。本来骑士也不能够把巴卡力斯怎么样。最多不过是依照骑士的律法将他处死。他们本来就欠我的。我要把巴卡力斯带去交换。“ “罗拉娜,”佛林特绝望地试着想出方法来穿透她冰冷的面具,“囚犯交换有一定的规矩。你说得对,你是将军,所以你也应该知道这有多重要!你在你父亲的宫廷里应该待得够久——”糟糕,说错话了矮人一张嘴就知道他说错了,硬生生把话咽回去。 “我已经不在我父亲的宫廷里了!”罗拉娜反驳。“管他的什么狗屁规矩!”她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佛林特,仿佛在打量一个她刚认识的人。矮人事实上提醒了她一件事,让她想起自己在奎灵那斯提的时候是多么的幼稚。“多谢你把这个消息带给我。我明天早上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如果你还关心坦尼斯,请回到自己的房间,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泰索何夫瞪了佛林特一眼。矮人红着脸试着要挽救刚刚造成的伤害。 “罗拉娜。”他沙哑地说。“不要把我的话当真。如果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会支持你。我不过是像个祖父担心你而已。即使你是个将军我还是不放心。你应该像口信上说的一样把我带去——” “也带着我去!”泰斯气愤地说。 佛林特瞪着他,但是罗拉娜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的表情软化下来。“多谢你,佛林特。你也是,泰斯,”她满睑倦容地说。“我很抱歉我对你们大吼。但是我真的认为我应该一个人去。” “不行!”佛林特顽固地说,“我和你一样关心坦尼斯。如果他真的快要死——”矮人哽咽着揉揉眼睛。然后他吞下喉中的那块大石。 “我也想要陪陪他。” “我也是。”泰斯小声地嘟哝着。 “很好。”罗拉娜凄然一笑。“我不能怪你们。我也知道他会想要看到你们的。” 她听起来那么有自信,那么确定自己会见到坦尼斯。矮人从他的眼中看出来。他最后试着要挽回。“罗拉娜,如果这是个陷阱,是个骗局——” 罗拉娜的表情再度冰冷起来。她的眼睛生气地眯起来,佛林特吞回了到口边的话。他看了泰斯一眼,坎德人也只能摇摇头。 老矮人叹了口气。 正文 第十一章 失败的处罚 “就是那里了,大人。”一只拥有黑色眼珠,双眼闪闪生光的红色巨龙说。“达加堡。等等你就可以在月光下看个清楚……等到云朵分开之后。” “我知道了。”一个深沉的声音说着。巨龙听见了那声音中难以抑制的怒气,迅速地开始下降,不停地盘旋,测试着山脉间变换的气流。紧张地看着被乱石和山脉包围的碉堡,搜寻着一个可以安全平稳降落的地方。绝对不可以震动到艾瑞阿卡斯阁下。 在达加山脉北方的尽头矗立着他们的目标:达加堡,正如同传说一般的阴沉。曾经,当这个世界还年轻的时候,达加堡曾经和山脉相映生辉,玫瑰色的城墙优雅得像是峭壁上伸出的玫瑰。但是现在,艾瑞阿卡斯严肃地想!玫瑰已死。龙骑将不是诗人,同样的也不喜欢幻想。但被火焰熏黑的碉堡像极了树丛中枯萎的玫瑰,这景象让他颇有感触。黑色的格子状雕刻从一座焦黑的塔伸到另外一座,不再像是玫瑰的花瓣,事实上,艾瑞阿卡斯想,看起来像是毒死这株玫瑰的虫所结的网。 巨大的红龙盘旋了最一次。环绕着碉堡的南方围墙在大灾变的时候掉到一千尺底下的悬崖底,露出一道通往碉堡大门的通道。红龙放心地叹了一口气,终于看到了底下有片铺着砖块的广场,上面只有少许的破损,看来颇为适合平稳的降落。即使是在克莱恩上无所畏惧的龙,也觉得应该尽量避免艾瑞阿卡斯阁下的不悦。 在底下的广场上,突然一阵骚动,看起来像是被胡蜂打翻的蚁丘。龙人尖叫着指着天空。值夜的队长急忙跑到防御工事上,往下看着广场。龙人们并没有错。的确有一群红龙降落在广场中,其中一只背上还带来了一位从盔甲看起来应该是长官的人物。队长不安地看着那位长官在龙完全停稳前就从龙鞍跳下来。龙忙乱地挥舞着翅膀以免击中他,尘沙吹得四周一片迷蒙,刚跳下来的骑士头也不回地往大门走去,黑色的靴子踩在广场的石板上,发出不祥的声音。 一想到这件事,队长吃了一惊,认出了那人的身分。他急忙转过身,差点撞上背后的龙人,边跑边咒骂那个龙人,开始在碉堡里找寻代理指挥官,加巴努斯。 艾瑞阿卡斯阁下戴着锁子甲的拳头轰然敲上大门,钉子由门上飞出。龙人们你推我挤地把门打开来,恭敬地退到两边让龙骑将通过,他的到来带来了一阵寒风,将蜡烛吹炼,火把也跟着摇晃起来。 艾瑞阿卡斯面具下的锐利双眼很快地打量了四周,他看见顶上是一个圆形的天顶,下面则延伸着圆形的走廊。两个巨大的弯曲阶梯往上直到二楼的一个阳台处会合。当艾瑞阿卡斯环顾四周,对身旁的龙人置之不理时,他看见加巴努斯从楼梯上的一个房间里匆忙跑出来,慌张地把裤子穿好,上衣套上。值夜班的队长站在加巴努斯身边不停地喘息,指着龙骑将。 这个代理指挥官刚刚到底是和谁在一起?艾瑞阿卡斯思考了片刻。很明显的这个家伙代理的不只是巴卡力斯指挥官的职务而已! “原来她在那边!”艾瑞阿卡斯阁下满意地想。他大步走过大厅,两阶并做一阶地冲上楼梯。龙人像是见到老鼠的猫,纷纷闪开让他通过。警卫队长突然消失了。加巴努斯刚把衣服穿好,艾瑞阿卡斯已经走到楼梯的一半。 “艾——艾瑞阿卡斯阁下。”他结巴地说着,边把上衣塞进裤子里,慌忙地走下楼梯。 “这——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无上光荣。” “不会意想不到吧,我想?”艾瑞阿卡斯流利地回答,他的声音在面具底下听起来像是钢铁撞击的声音。 “呃,也许不完全是——”加巴努斯心虚地微笑。 艾瑞阿卡斯继续往上爬,他的眼睛瞪着楼上的门廊。加巴努斯发现他的目的,横身阻挡在龙骑将身前。 “阁下。”他带着歉意说,“奇蒂拉正在着装。她——” 艾瑞阿卡斯一言不发,甚至没有慢下脚步,一拳挥了出去。那一拳正中加巴努斯的肋骨。传出一阵像是气球泄气、骨头折断的声音,年轻人的身体往后飞射,直撞上了十尺之外的墙上。软瘫的身体滑到地面上,但是艾瑞阿卡斯毫不在意。他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上爬,眼睛瞪着楼梯尽头的那扇门。 艾瑞阿卡斯恶龙军团的直属指挥官,直接对黑暗之后负责,是个智慧高超的军事天才。艾瑞阿卡斯几乎已经完全征服了安塞隆大陆。他已经开始称呼自己为“皇帝”。他的主子也对他非常满意,从黑暗之后手中得到的赏赐既多且慷慨。但是现在,他看见他的梦想象是一阵烟从手指中流失了。他所收到情报显示,他的部队在索兰尼亚平原上抱头鼠窜,从帕兰萨斯撤退,弃守敏加堡,放弃了进攻卡拉曼的计划。精灵们和南、北亚苟斯的人类结盟。高山矮人从索巴丁的地底要塞中涌出,和一群人类难民,竟然与他们数百年以来的宿敌丘陵矮人联手要将恶龙军团赶出阿班尼西亚。西瓦那斯提已经被解放了。冰河地区有一名龙骑将阵亡。如果传言正确,一群溪谷矮人竟然占领了帕克塔卡斯! 艾瑞阿卡斯在楼梯上边走边想这件事,让自己的怒火越烧越旺。很少人能够活着逃过他的不悦。从来没有人能够在他的怒气之下活命。 艾瑞阿卡斯是从父亲的手中继承了指挥权,他的父亲原本是个黑暗之后的高阶牧师。虽然年仅四十,但艾瑞阿卡斯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叱咤风云将近二十年。他的父亲相当不巧地死在儿子的手里。 艾瑞阿卡斯两岁时目睹了父亲残暴地杀害母亲,罪名只不过是要在儿子变得和父亲一样残暴之前,带着他逃出去。 虽然艾瑞阿卡斯表面上一直十分尊敬父亲,但他从来没有忘记母亲的死。他努力地学习和工作,让父亲感到无比的骄傲。许多人常常在想,不知道当他十九岁的儿子为了替母亲报仇(当然还有觊觎龙骑将的宝座)而将刀刺进他胸口时,这骄傲还存不存在。 这对黑暗之后来说当然不算是什么损失,稍后他发现年轻的艾瑞阿卡斯比他的父亲还要能干许多。这个年轻人本身并没有牧师的才能,但是他惊人的技巧不但让他穿上了黑袍,也获得了邪恶导师的大力推荐。即使他通过了**师之塔中的恐怖测验,魔法仍然不是他的最爱。他并不常练习法术,而且从不穿那件标志他拥有邪恶法力的黑袍。 艾瑞阿卡斯真正爱的是战争。是他在幕后策划了几乎让龙骑将占领全安塞隆大陆的战略。是他确保了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借着艾瑞阿卡斯的运筹帷帽,他们用无比的速度攻击了分散的人类、精灵和矮人,并在他们有机会团结起来之前将他们彻底击溃。夏天一到,艾瑞阿卡斯的计划就将让他登上安塞隆大陆的王座。克莱恩上其他大陆的龙骑将无不用羡慕和恐惧的眼光看着他。 因为一个大陆绝对不会让艾瑞阿卡斯就此满足。他的眼光已经开始西进,越过了西历安海。 但现在——难以想象的悲剧。 艾瑞阿卡斯走到苛蒂拉的寝室门口,发现它已经锁上了。他冷冷地念了一句咒语,厚重的木门就在他面前炸成碎片。艾瑞阿卡斯跨过门口飞溅的碎片和蓝色的火焰走进奇蒂拉的寝室,一只手放在剑柄上。 奇蒂拉躺在床上。一看见艾瑞阿卡斯,她立刻拿一件睡衣遮掩着苗条的身躯站了起来。即使在熊熊的怒火之下,艾瑞阿卡斯仍然不由自主地欣赏在众多指挥官中,他最信任的女人。虽然他的造访必定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她知道自己失败的代价就是死,她仍然冷静地面对他。眼中没有任何恐惧的火花,紧闭的双唇没有一句求饶的话。 这只是让文瑞阿卡斯更生气,提醒了她有多么让他失望。他一言不发地脱下头盔,对准角落的一个箱子掷去,把它打个粉碎。 一看见艾瑞阿卡斯的脸,奇蒂拉事实上乱了方寸,她下意识缩进被单里,双手紧张地拨弄着睡衣上的缎带。 看过艾瑞阿卡斯的脸的人,很少不会马上变得脸色苍白。那是张毫无人类感情的脸。即使是愤怒的时候,也只能从他下巴附近抽动的肌肉看出来。黑色的长发掩盖住他苍白的脸孔。脸上刚刮得干干净净的地方又冒出了胡渣。他的眼睛黑暗深途的像是一个被冰冻的湖。 艾瑞阿卡斯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他拉下四周的布慢,伸手进去拉住奇蒂拉的短发,将她拉下床,咚的一声把她摔在地板上。 奇蒂拉重重落地,口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号。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她几乎已经准备好像猫般迅速站起来。不过,艾瑞阿卡斯的声音将她冻结住了。 “给我跪着,奇蒂拉!”他故意慢慢地从剑鞘中抽出长剑。“跪在地上,低下头,就像是要被公开斩首的罪人一样。因为我就是你死刑的执行者,奇蒂拉。这就是我属下失败的代价!” 奇蒂拉继续跪着,但她还是把头抬起来。艾瑞阿卡斯看见她褐色眼中所燃烧着的仇恨,他很庆幸自己手中正握着剑。他再度不得不赞许她,即使面对死亡,她的眼中也没有恐惧,只有复仇的怒火。 他举起剑,但是致命的一击始终没有落下。 冰冷的手指握住了他握剑的手腕。 “我相信你应该听听龙骑将的解释。”一个空洞的声音说。 艾瑞阿卡斯是个强壮的人。他可以用长矛一掷刺穿一只马的身体。他用手一折就可以将人的脖子扭断。但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从这个慢慢收紧的冰冷手中挣脱。最后,艾瑞阿卡斯终于疼痛不堪地将剑放开,闪闪发光的长剑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奇蒂拉有些恍惚地站起来。比了个手势,她命令她的手下放开艾瑞阿卡斯。他立刻转过身,举起一只手,准备施展出可以让背后的这个怪物变成飞灰的法术。 接着他静止了下来。深吸一口气,艾瑞阿卡斯跟跄地后退,脑中完全忘了原先要施展的法术。 在他眼前站着的那个人形并不比他高,身上穿着大灾变之前的古老盔甲。那副盔甲是属于索兰尼亚骑士的。玫瑰骑士的符号雕刻在胸前,经过了岁月的刻蚀,如今只是依稀可见的黑影。那穿着盔甲的人形没有带头盔,手上没有武器。但艾瑞阿卡斯瞪着他,又往后退了一步。因为那个人形并不是一个活人。 那个人形的脸是透明的。艾瑞阿卡斯可以看见它身后的墙壁。 在它两眼的凹槽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它直直地瞪着前面,仿佛也可以看穿艾瑞阿卡斯。 “死灵骑士!”他敬畏地低语。 艾瑞阿卡斯揉揉疼痛的手腕,上面依稀留有不属于人界的冰寒魔气。艾瑞阿卡斯受到了比外表看起来还更大的惊吓,他弯下腰捡起剑,一边喃喃念着咒语,消除这阴气逼人的一握所留下的后遗症。他站起身,恶狠狠地瞪着奇蒂拉,后者正带着促狭的笑容看着他。 “这这个怪物是你的属下?”他沙哑地问。 奇蒂拉耸耸肩。“这样说吧,我们各取所需。” 艾瑞阿卡斯不得不用佩服的眼光看着她。他从眼角瞄了死灵骑士一眼,还剑入鞘。 “他常常这样临幸你的闺房吗?”他轻蔑地说。手腕现在痛得不得了。 “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奇蒂拉回答,她漫不经心地用睡衣将自己的身体包里起来,与其说是为了面子,不如说是为了春寒料峭的天气。她发着抖、用手梳理短而卷的秀发,耸耸肩说。“毕竟,这里还是他的城堡。” 阿瑞阿卡斯闭上嘴,脑中飞快地掠过各种古老的传说,经过片刻的出神之后,“索思爵士!”他转过身面对那身影说,“黑玫瑰骑士。” 骑士礼貌性地点点头。 “我竟然忘了达加堡的传说了。”艾瑞阿卡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奇蒂拉。“这位小姐,你比我想像的还要有种竟然胆敢住在这受诅咒的房子里,根据传说,索思爵士是一整团骷髅兵的统率者——” “在战场上十分有用。”奇蒂拉打着呵欠说。她走到壁炉边的一张小桌子旁,拿起一个水晶玻璃瓶。“只要让他们碰一下,”她微笑着看了艾瑞阿卡斯一眼。“嗯,我想你也知道,没有足够法力抵消它们影响力的可怜虫会有什么下场。要喝些酒吗?” “好,”艾瑞阿卡斯回答,同时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透明的脸。“那随侍在侧的怨灵们呢?” “她们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奇蒂拉又打了个寒颤,然后举起了酒杯。“也许你不久之后就会听到她们的声音了。索思爵士理所当然是不睡觉的。这些小姐们帮助他渡过难熬的漫漫长夜。”有那么一瞬间,奇蒂拉脸色苍白地将酒杯放在唇边不动。然后她原封不动地把杯子放下来,手微微地发抖。 “实在不能算是悦耳。”她简洁地说。她转头打量着四周,问,“你把加巴努斯怎么了?” 艾瑞阿卡斯玩弄着酒杯,满不在乎地说。“我把他留在……楼梯底下。” “死了吗?”奇蒂拉问,边倒给他另外一杯酒。 艾瑞阿卡斯皱起眉。“也许吧。他挡住我的路了。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他……很有趣。”奇蒂拉说。“他代理了巴卡力斯许多方面的任务。” “巴卡力斯,我想起来了。”艾瑞阿卡斯喝完另一杯酒。“你的指挥官被俘虏,你的军队竟然被打得溃不成军!”“他是个蠢货。” 奇蒂拉冷冷地说。“即使残废,他还试着要骑在龙背上。” “我听说了,他的手臂是怎么一回事?” “在法王之塔里那个精灵女人射了他一箭。那是他自己的疏失,他也付出了代价。我已经将他撤职,让他担任我的贴身护卫。但是他坚持要洗刷耻辱。” “你看起来似乎对他的被俘丝毫不在意。”艾瑞阿卡斯看着奇蒂拉说。那件睡衣只不过在脖子的地方用两条缎带支撑住,并没有怎么遮住她苗条的身体。 奇蒂拉笑了。“没有什么好损失的。加巴努斯是个相当不错的代替品。我希望你没有把他给杀了,明天要派别人去卡拉曼真是让人伤脑筋的一件事。”“你明天去卡拉曼做什么?准备向骑士和那个女人投降吗?”艾瑞阿卡斯讽刺地问,黄汤下肚,他的怒气又开始高涨。 “不对。”奇蒂拉在他对面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冷冷地打量着他。“我准备接受他们的投降。” “哈!”艾瑞阿卡斯冷哼一声。“他们不是疯子。他们也知道目前战争对他们有利,你我都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他的脸红成猪肝色。艾瑞阿卡斯拿起酒瓶,把剩下的酒全倒进杯子里。“奇蒂拉,你的死灵骑上救了你一命,至少今晚是这样。但它不可能永远待在你身边。” “我的计划比我希望中的还要顺利。”奇蒂拉流利地回答,丝毫没有受到艾瑞阿卡斯的怒气影响。“如果我能骗过你,大人,那我就很有自信能够骗过敌人。” “你什么时候骗过我。奇蒂拉?”艾瑞阿卡斯如冰山般冷静。 “你是说你的部队没有溃不成军?你是说你没有要撤出索兰尼克? 屠龙枪和善良巨龙的出现没有让你一败涂地?“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 “他们的确没有!”奇蒂拉褐色的双眼间着怒火。她弯身跨过桌子,握住了艾瑞阿卡斯正要将酒杯凑到唇间的手。“提到善良巨龙,大人,我的间谍告诉我,是因为一名精灵和一只银龙潜进圣克仙城,发现了龙蛋的下场。那是谁的错?是谁驻守在那边?防守神庙是你的责任——” 艾瑞阿卡斯愤怒地将手拉开,将酒杯用力掷出,站起来面对她。 “该死,你太过分了!”他咆哮。 “别装模作样了。”奇蒂拉说。她冷静地站起来,转身走向房门。“跟我到我的战棋室去,我会跟你解释我的计划。” 艾瑞阿卡斯低头看着北安塞隆大陆的地图。“这也许会成功,” 他不得不承认。 “当然会成功,”奇蒂拉优雅地伸懒腰。“我的部队在他们面前假装成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逃跑。太可惜了,那些骑士不够机灵,没有发现我们总是往南边跑。即使在我们讲话的时候,我的军队正在这些山脉南边的一座伪装的山谷中集结。一周之内,几千名的兵力就会向卡拉曼进军。失去黄金将军将会严重影响他们的士气。那座城搞不好会不战而降。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要收回原先我所有伪装失去的土地。把南方那个笨蛋投德的军队指挥权交给我,派出我要求的飞行要塞,索兰尼亚将会像是被第二次大灾变所袭击一样!” “但是那个精灵女子——” “不必担心。”奇蒂拉说。 艾瑞阿卡斯摇摇头。“奇蒂拉,这在你的计划中是比较薄弱的一环。半精灵呢?你怎么确定他不会出面阻挠?” “他不重要。她才是我们真正在乎的人,而且她也是个陷入热恋中的女子。她太相信我,太不相信坦尼斯了。不过,恋人本来就是这样。我们最爱的人,也是我们最不相信的人。还好巴卡力斯落入了他们的手中。” 文瑞阿卡斯听见她语调中的改变,精明地看着奇蒂拉,但她故意转过身,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他立刻明白,其实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有自信,他也知道她没有说实话。那个半精灵!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哪里才是问题的关键。艾瑞阿卡斯听说过很多有关他的描述,但是从来没有看过他。龙骑将正考虑着要不要继续追问下去,转念一想又放弃了。最好还是假装不知道,这样这个弱点才能让他拥有控制这个危险女人的机会。让她沉醉在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幻梦中。 他故意打了个呵欠,露出毫不关心的表情。“你要怎么处置那个精灵?”他按着她所预期的来问。艾瑞阿卡斯对于金发女人的偏好是众所皆知。 奇蒂拉挑起眉毛,戏弄似地看了她一眼。“太可惜了,大人,” 她嘲弄地说。“伟大的黑暗之后已经亲自要求将这女子送到她身边。 也许在黑暗之后利用完之后你可以再去接收。“ 艾瑞阿卡斯不禁打了个寒颤。“哗,她那个时候对我就没有用了。把她交给你的朋友 ——索思爵士。如果我记得没有错,他曾经很喜欢精灵。” “你没记错。”奇蒂拉喃喃地说。她眯起眼,举起手。“你听——”她低声说。 艾瑞阿卡斯沉默下来。一开始他什么都没有听见,然后慢慢地听见一阵奇异的声响哭喊声,仿佛有几百个女子在同时哀悼亲人的死去。当他侧耳倾听的时候,那声音越来越大,划破夜间的宁静。 龙骑将放下酒杯,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他看着奇蒂拉,注意到她脸色也突然变得苍白。她的大眼圆睁。奇蒂拉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舔舔干涩的嘴唇。 “真可怕,对吧?”她沙哑地问。 “我面对过**师之塔里面的恐怖景象。”艾瑞阿卡斯低声说,“但跟这个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这是怎么搞的?” “跟我来,”奇蒂拉站起来说。“如果你够种,我可以让你看看。” 两个人一起离开了战略室,奇蒂拉领着艾瑞阿卡斯在城堡中曲折的通道间前进,最后两人来到了奇蒂拉在拱形大厅之上的卧室中。 “走在阴影里,”奇蒂拉警告。 不寻常的警告,艾瑞阿卡斯心想,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俯瞰那房间的阳台上从阳台的边缘往下看。艾瑞阿卡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感所攫住。他满头大汗地飞快退回奇蒂拉的寝室中。 “你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她关上门走进来之后他问,“这每天晚上都发生吗?” “是的!”她颤抖地说。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有时我会以为我自己已经习惯了,然后我会大意地往下看。那歌也不难听……” “那根本就是阴气森森!”艾瑞阿卡斯喃喃地说,边将脸上的冷汗擦干净。“原来索思爵士每天晚上都会坐在他的宝座上,身边被骷髅战士包围,听着怨灵唱着摇篮曲!” “而且每天都是同样的歌。”奇蒂拉喃喃地说。她打了个寒颤,心不在焉地拿起空掉的酒瓶,然后又将它放回去。“虽然过去的记忆会不断地折磨它,它却没有办法逃脱。它必须不停地反复思量着,当初到底可以怎么做,才不会导致它今日被诅咒在大地上永远的漫游。那个黯精灵,那个导致它悲惨命运的女子,被迫要每夜不停地重复这个故事,两个人必须夜复一夜地听着。” “内容是什么?” “我现在几乎和它一样清楚歌曲的内容了。”奇蒂拉大笑.突然又发起科来。“如果你有时间,再去拿瓶酒,我可以告诉你它的故事。” “我有时间,”艾瑞阿卡斯靠着椅子坐了下来。“不过如果我要派出飞行要塞,我明天就得要离开。” 奇蒂拉露出曾掳获许多人的那种促狭而魅力十足的微笑。 “多谢你,大人!”她说。“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不会的。”艾瑞阿卡斯冷冷地说,一边敲响一个银铃。“我可以对你保证,奇蒂拉。如果你再让我失望,你会发现它的命运——”他指着楼下正好到达**的鬼哭神号,“和你比起来幸运多了。” 正文 第十二章 陷阱…… 巴卡力斯在监牢中睡得不很安稳。他虽然经过白天一整天的劳顿辛苦,晚上的梦中仍然充满了和奇蒂拉火热的记忆和被索兰尼亚骑士处决的恐怖景象,让他辗转难眠。或者他是被奇蒂拉之手处决。他一直不能确定,当他满身冷汗醒来的时候,到底刚才是哪一个梦境。当他不能成眠地躺在冰冷的囚牢中,他不停地诅咒着那个让他陷入这种状况的精灵女子。他一遍一遍地计划着复仇的计划:只要她能够落到他手里! 巴卡力斯正在半梦半醒之间思考着,突然听到钥匙孔中插进钥匙的声音,让他从床上弹了起来。几乎已经决要黎明了,到了处刑的时间!也许骑士要来处决他了! “是谁?”巴卡力斯沙哑地说。 “嘘!”一个声音说。“只要乖乖地照着我说的做,你就不会有危险。” 巴卡力斯惊讶地认出这个声音。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个声音每一夜都会在他的恶梦中出现,都会和他讲同样的一段话。那个精灵!阴影中还可以看见另外两个小小的身影,最有可能是矮人和那坎德人,他们通常出现在那个精灵身边。 牢门打开了。精灵大踏步走进来。她穿着很厚的斗篷,手中还拿着另外一件。 “快点,”她冷冷地命令。“穿上它。” “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前绝不穿,”巴卡力斯虽然内心窃喜,却仍怀疑地问道。 “我们用你来交换……另一个囚犯,”罗拉娜回答。 巴卡力斯皱眉,他一定不能看起来太着急。 “我不相信你,”他躺回床上。“这是个陷阱。” “我不管你怎么想!”罗拉娜大吼。“即使我要把你打昏你都得跟着来!!不管你是醒着还是昏迷,只要我可以让奇——让那个想要你的人看见就好!” 奇蒂拉!原来是这样。她在搞什么鬼?她在玩什么游戏?巴卡力斯迟疑了一下。他和奇蒂拉彼此都没有什么互信可言。她很擅长利用他完成自己的目标,很显然她现在就是在这样做。但也许他也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个机会。 只要我知道现在到底怎么一回事就好!看到了罗拉娜阴沉的表情之后,他很确定她会将她的威胁付诸行动。他得要等个好机会。 “看起来我别无选择,”他说。月光穿过铁窗,照进这恶臭的牢房中,照在巴卡力斯的脸上。他在监狱里面已经将近一个礼拜了,确实的时间他并不清楚,他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当他伸手拿起斗篷时,注意到了罗拉娜冰冷的绿色双眸正微眯起来,厌恶地看着他。巴卡力斯不由自主的,伸出还能够活动的那只手抓抓刚长出来的胡子。 “真抱歉,小姐大人,”他讽刺地说,“但是你这栋房子里面的仆人没有把刮胡刀带来。我也能够体谅你们精灵看到脸上的毛发有多厌恶!”巴卡力斯惊讶地发现,那段话有了出乎意料之外的效果。 罗拉娜的脸上血色全无,嘴唇白得像纸。她是在用超乎常人的控制力在压抑着自己。 “快点走!”地压抑着声音说。 矮人一听见那声音,立刻手放在战斧柄上走了进来。“你也听到将军说的话了,”佛林特咆哮道。“快点走。不知道你这个烂家伙怎么配和坦尼斯交换——” “佛林特!”罗拉娜紧张地说。 巴卡力斯突然明白了!奇蒂拉的计划开始在他的脑中成形。 “原来,坦尼斯是我要交换的人。”他仔细地看着罗拉娜的脸。 没有反应。好像他刚刚提到的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奇蒂拉提到过的,她的爱人。他再试了一次,验证自己的理论。“不过,我可不会认为他算是个囚犯,除非你说的是爱的囚犯。奇蒂拉一定已经厌倦了他。啊,可怜的家伙。我会想念他的,他和我有那么多相同之处——” 现在有反应了。他看见下巴肌肉的抽动,斗篷底下颤抖的双肩。罗拉娜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出牢门。他是对的。这跟那个留胡子的半精灵有关。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坦尼斯在福罗参离开了奇蒂拉,他又被抓到了吗?还是他回来找她了呢?巴卡力斯沉默地把斗篷穿上。现在对他来说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将可以利用这消息来替他复仇的计划铺路。巴卡力斯回想起罗拉娜在月光底下肌肉僵硬和紧张的脸,当矮人推他出去时,他在心中默默地感谢黑暗之后的庇佑。 虽然太阳还没出来,但泛红的东方无空已经无言的预告了黎明即将到来。卡拉曼城中仍然一片漆黑,这座城在狂欢之后沉沉地熟睡着。连守卫都在岗位上大打哈欠,有些则干脆头一倒,打起呼来。对那四个穿着厚重斗篷的人来说,要溜过这些守卫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们丝毫没有受到拦阻地来到城墙上的一个小门。 “这以前是通往城墙顶端的一个楼梯,越过城墙之后,从另外一边出现。”泰索何夫低声说,手不停地在袋子里找着开锁的工具。 “你怎么知道?!”佛林特紧张地东张西望。 “我小的时候曾经来过卡拉曼,”泰斯说。他抽出那段细铁线,小手灵巧的将它插进销孔。“我的父母带我来的。我们一向都是走这条路。” “你们为什么不走正门,那样对你们来说太简单了吗?”佛林特低声说。 “快点!”罗拉娜不耐烦地说。 “我们其实也想要用正门,”泰斯一边拨弄着那条铁线。“啊,好了。”他把铁线抽出来,小心地将它收进包包里,悄无声息地将老旧的门打开。“我刚刚说到哪了?喔,对。我们也很想要走正门,只不过坎德人不能进卡拉曼城。” “你的父母还是进来了!”佛林特轻蔑地说,他跟着泰斯穿过门,走上一连串的狭窄阶梯。矮人一边专心地注意巴卡力斯,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坎德人说话。他认为,巴卡力斯也太合作了一点。罗拉娜完全不跟其他人说话,她口中唯一冒出来的话就是催促大家快一点的命令。 “当然喽,”泰斯快乐地踏步前进。“他们一直认为这是过度小心的措施。我是说,为什么我们要和地精列入同一个等级?一定是有人不小心把我们给写进去了。但是我的父母觉得和人家争吵不礼貌,所以我们就只好从侧门进出了。对大家都方便。我们到了。打开那个门,那通常是不会锁的。喔喔,小心。那边有个守卫。等他走过去。”众人紧贴着墙,躲藏在阴影中,一直等到守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后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他们悄悄地越过围墙,走进另一扇门中,再度走下另外一道阶梯,终于走出了城墙之外。 四周没有任何人。佛林特打量四周,除了曙光之外没有看见任何人迹。他浑身发抖地将斗篷拉紧,一股不安的感觉开始将他包围。如果奇蒂拉说的是真话怎么办?如果坦尼斯真的和他在一起怎么办?如果他真的快要死了怎么办? 佛林特生气地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他几乎打从内心希望这是个陷阱!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阴郁的思绪,仿佛就在他的耳边,让他吓了一大跳。 “是你吗,巴卡力斯?” “是的,很高兴见到你,加汉。” 佛林特浑身发抖地转身过去,看见一个身影从墙边的阴影中冒出来。它穿着厚重的斗篷,全身都用衣服包里起来。他想起了泰斯有关龙人的描述。 “他们有携带其他的武器吗?”加汉看着佛林特的战斧说。 “没有。”罗拉娜果断地回答。 “搜他们身。”加汉命令巴卡力斯。 “我以我的荣誉向你保证,”罗拉娜愤怒地说。“我是奎灵那斯提的公主——” 巴卡力斯向前一步。“精灵们有自己的荣誉准则,”他不屑地说。“你用那支该死的箭射我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罗拉娜脸上突然一红,巴卡力斯用左手抬起了右手,然后让它无力地落下。“你毁了我,我的一生。” 罗拉娜毫不退让地看着他,“我说过我没有携带武器。”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搜我的身,”泰索何夫举起双手欢迎它并且意外地阻挡在巴卡力斯和罗拉娜之间。“你看!”他把一袋子的家伙通通都倒在巴卡力斯的脚上。 “该死!”巴卡力斯咒骂着掴了他一掌。 “佛林特!”罗拉娜咬紧牙关警告矮人。她可以清楚的看见矮人已经气得满脸血红。在她的警告之下,矮人强忍下怒气。 “我——我很抱歉,真的!”泰斯抽噎着把满地的东西捡起来。 “如果你再拖延,我们就不需要特别通知警卫了,”罗拉娜冷冷地说,决定不要在那个男人可恶的碰触之下屈服。“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守卫就可以清楚地看见我们。” “那个精灵说得对,巴卡力斯,”加汉蜥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把矮人的战斧拿走,我们就马上离开这里。” 巴卡力斯看看露出鱼肚白的天空,然后又看了龙人一眼,最后恶狠狠地瞪了罗拉娜一眼,从矮人身上将战斧给拿走。 “他一点都不算是威胁!像他那样的老人能做什么?”巴卡力斯喃喃自语。 “快点走,”加汉命令罗拉娜,不理巴卡力斯的抱怨。“去那丛树那边。行踪隐密一些,不要惊动守卫。我是个魔法师,我的法术可是不会饶人的。暗之女只有交代要把你平安带到,可没有提到你的两位朋友。” 他们跟着加汉走过城外那片开阔的平地,走到那丛树的地方,途中尽可能躲在阴暗的地方。巴卡力斯走在罗拉娜身边。她将头抬高,甚至不愿意承认身边有他这个人。到了森林中,加汉往前一指。 “这里是我们的交通工具,”他说。 “我们不准备要离开这里!”罗拉娜警觉地看着那个生物,愤怒地说。一开始佛林特认为它们是比较小只的龙,但是当它们靠近之后,矮人不禁屏住呼吸。 “翼龙!”他低呼。 翼龙和真正的龙只有远亲关系,它们比真正的龙要来得瘦小和轻盈,通常被龙骑将们用来作讯息的传递,正如同精灵们使用狮鹫兽一样。它们和真龙的智慧相差甚远,并且以狂暴和残酷的个性著称。林中的那些动物用红色的眼睛瞪着它们,蝎子般的尾巴不停地摆动着。尾巴上面沾满了剧毒,在几秒之内就可以将敌人给毫不留情地杀死。 “坦尼斯呢?”罗拉娜通问。 “他状况更严重了,”加双回答。“如果你想要见他,你得要来达加堡才行。” “不行,”罗拉娜往后退,却感觉到巴卡力斯靠上来,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 “不准叫救兵,”他声音轻柔地说,“不然你的朋友就会有人死掉。看来我们也准备要去达加堡好好地玩一玩。坦尼斯是个很好的朋友,我可不希望让他没办法和你见面。” 巴卡力斯转向龙人。“加汉,回去卡拉曼,通知我们当人们发现他们的将军失踪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加汉迟疑片刻,爬虫类的双眼担心地看着巴卡力斯。奇蒂拉警告过他这样的事情可能会发生。他可以猜到巴卡力斯脑中想的是什么:他自己报仇雪恨的机会。加汉当然可以阻止巴卡力斯,这没什么问题。但是在面对不幸的遭遇时,有可能会有人逃走,去找救兵。这里离城太近,要放心还太早。该死的巴卡力斯!加汉皱起眉,然后突然发现自己也无能为力,除非奇蒂拉针对这样的状况作过准备。加双耸耸肩,脑中想着巴卡力斯回到暗之女的身边之后会是什么下场,让心里好过一点。 “当然没问题,指挥官,”龙人流利地回答。他们可以看见他披着斗篷的身影从一棵树间到另外一棵树,往卡拉曼绝尘而去。巴卡力斯的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长满胡子的嘴唇边露出残酷的线条。 “来吧,将军。”巴卡力斯把罗拉娜往翼龙的方向推。罗拉娜并没有往前进,反而转过身来。 “告诉我一件事,”她嘴唇苍白。“这是真的吗?坦尼斯真的和奇蒂拉在一起吗?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他在达加堡……快要死了!” 看见她眼中的痛苦,并不只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半精灵,巴卡力斯露出微笑。他从来没有想象到复仇可以这么的快乐。“我怎么会知道?我一直都被锁在这间牢房里。但是我认为他实在不太可能受到什么伤害。奇蒂拉从来不肯让他靠近战场!他唯一作战的地方是卧室……” 罗拉娜低下头。巴卡力斯把一只手放在她手臂上,做同情状。 罗拉娜生气地把他手甩开,转身隐藏住自己的面孔。 “我不相信你!”佛林特大吼。“坦尼斯绝对不会让奇蒂拉这样——” “喔,你说得对,矮人,”巴卡力斯发现自己编的谎言竟然有这么容易让人相信。 “他一点都不清楚状况。暗之女为了准备要晋见黑暗之后,前几个礼拜才把他派去亲拉卡。” “你也知道,佛林特,”泰斯严肃地说。“坦尼斯真的很喜欢奇蒂拉。你记得那次在最后归宿旅店里面举办的派对吗?那是坦尼斯的成年礼。就精灵的标准来说,他那天刚好成年——天哪!真是个很棒的派对,你还记得吗?卡拉蒙那个时候为了抓住德丝拉,把一杯酒倒到自己头上。雷斯林喝了太多酒,不小心用魔法把欧提克的围裙给烧掉了,奇蒂拉和坦尼斯两个人躲在壁炉旁边,他们俩个——” 巴卡力斯愤怒地看着泰斯。他不喜欢有人提醒他奇蒂拉是真的很喜欢坦尼斯。 “叫那个坎德人给我安静一点,将军大人,”巴卡力斯皱眉说。 “不然我可能要被迫让那只翼龙吃了他。两个和三个俘虏对暗之女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原来这是个陷阱,”罗拉娜呆呆地看着四周,柔声说。“坦尼斯并没有受重伤…… 他甚至根本不在那边!我一直那么笨——” “我们不会和你去任何地方!”佛林特稳稳地站着。 巴卡力斯冷冷地看着他,“你看过翼龙将人刺死吗?” “没有,”泰斯饶富兴趣地说,“但是我看过蝎子这样做过。像是那样吗?不要误会,不是我想试试看,”坎德人看到巴卡力斯的脸色一沉,紧张地开始结巴。 “墙上的守卫也许会听见你的惨叫声,”巴卡力斯对罗拉娜说,后者用完全不能理解的眼光看着他。“但是那时已经太晚了。” “我一直是个笨蛋,”罗拉娜低声重复。 “只要你吩咐一声,罗拉娜,”佛林特顽固地说。“我们可以反击——” “不行,”她的声音微弱得像个婴儿。“不。我不能拿你们的生命冒险,尤其是你和泰斯的。这都是我的错。我会付出代价的。巴卡力斯,我随你处置了。让我的朋友离开— —” “够了!”巴卡力斯不耐烦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走的!”他爬到冀龙背上,对罗拉娜伸出手。“只有两只翼龙,看来我们得要挤一挤了。 她的脸上毫无表情,拉住巴卡力斯的手,爬上了冀龙的背。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搂着她,脸上露出邪恶的微笑。 罗拉娜的脸上立刻露出原先没有的血色,她生气地试着挣脱他的手。 “你这样比较安全,将军大人,”巴卡力斯在她的耳边沙哑地说。“我不希望你掉下去。” 罗拉娜紧咬着嘴唇,试着不要掉下眼泪。 “这些怪物一向都闻起来这么臭吗?”泰斯扶着佛林特爬上去,边恶心地打量着那只怪物。“我认为你应该说服他们洗澡——” “小心尾巴,”巴卡力斯冷冷地说。“没有我的命令,翼龙通常不会开杀戒;不过他们现在神经相当紧张,小家伙让他们不是很舒服。” “喔,”泰斯咽下一口口水。“我并不是要羞辱他们。事实上,我觉得只要习惯之后,也许可以忍受这种——” 巴卡力斯比了个手势,翼龙张开皮翅,直飞上高空,因为不习惯背上的重物而有点行动迟缓。佛林特紧紧地抓住泰斯,担心地看着和巴卡力斯飞在前面的罗拉娜。偶尔矮人可以看见巴卡力斯故意靠近罗拉娜,而她厌恶地避开。佛林特的神情非常凝重。 “那个巴卡力斯可真是坏透了!”矮人对泰斯喃喃地说。 “什么?”泰斯转过头来问。 “我说巴卡力斯真是坏透了!‘”矮人大吼。“我打赌他一定是自做主张,没有按照命令行事。那个叫加汉的家伙不是很高兴被人家支开。”“什么?”泰斯说。“我根本听不见,风这么大——” “喔,算了算了!”矮人突然觉得有些晕眩。他发现自己呼吸非常困难。他试着要让自己分心去想别的事情,阴沉地看着底下从阴影中冒出来的树林。 飞了一个小时之后,巴卡力斯比了个手势,翼龙开始缓慢地盘旋,在这片树木众多的山边寻找可以降落的平坦之地。巴卡力斯指着树林中隐约可见的一片空地,大声喊出命令。翼龙服从指示降落,巴卡力斯爬了下来。佛林特打量着四周,他的恐惧正在慢慢滋长。这里看不出来有任何要塞的痕迹。没有任何生物的痕迹。他们是身处在一片小空地中,四周都是高大的针叶树,他们的枝桠粗壮到几乎完全遮住了日光。四周的森林则是完全黑暗,林中还有许多不停移动的影子。在空地的另外一边,佛林特可以看见悬崖上有一个小小的洞穴。 “我们在哪里?”罗拉娜严厉地问。“这不可能是达加堡。我们为什么要停下来?” “精确的观察,将军大人,”巴卡力斯故作温柔地说。“达加堡在山上,距离这里大概还有一哩左右。他们还不知道我们会来。暗之女应该连早餐都还没有吃过。我们可不想要不礼貌的打搅她,不是吗?”他看了泰斯和佛林特一眼。“你们两个待在上面,”坎德人正准备要跳下来,一听见这句话立刻停止了动作。 巴卡力斯走到罗拉娜身边,他的手放在翼龙的脖子上。那怪物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仿佛是一只等着主人喂食的狗。 “你下来,罗拉娜小姐,”巴卡力斯用带着威胁的语调说。他走到罗拉娜的身边,挑剔地看着她。“我们还有时间……用个早餐……” 罗拉娜眼中精光一闪。她闪电般地握住腰间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剑柄。“不要靠近!”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威严,巴卡力斯不禁呆了一下。然后他微笑着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 “不对,小姐。如果是我就不会挣扎。记得那翼龙还有你待在那边的朋友吗?只要我说一句话,他们就会死得非常痛苦!” 罗拉娜抽搐了一下,看见翼龙的毒刺放在佛林特的脖子上。那怪兽迫切地期望能够有机会大开杀戒。 “不行!罗拉娜——”佛林特痛苦地说,但是她瞪了他一眼,提醒他她还是将军。她看来生气全无,让巴卡力斯将她扶了下来。 “你看,我也觉得你看来有些饥渴,”巴卡力斯微笑着说。 “让他们走!”罗拉娜命令。“你要的是我——” “你说得对。”巴卡力斯搂住她的腰。“但是他们在场可以确保你不会轻举妄动。” “别担心我们,罗拉娜!”佛林特大吼。 “闭嘴,矮人!”巴卡力斯暴怒地大喊。他把罗拉娜推向翼龙,转身看着矮人和坎德人。看见那男人眼中的疯狂气息之后,佛林特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了。 “我——我想你最好照着他说的做,佛林特,”泰斯咽了一口气“他会伤害罗拉娜— —” “伤害她?喔,我才舍不得呢,”巴卡力斯好笑着说。“到时她仍然不会影响到奇蒂拉本来准备要利用她的计划。不过,矮人你可别乱动!我一气起来可能就失去控制喽!” 巴卡力斯听见佛林特的低吼,警告他。他转身面对罗拉娜。“也就是说,奇蒂拉不会在乎我和这位小姐先享受享受。不,不要昏倒——” 那是精灵们自我防卫的一种方法。佛林特以前看过很多次,这次他全身僵硬地等着罗拉娜两眼一翻,双膝一软,他就准备马上行动。 巴卡力斯下意识地上前去扶住她。 “不,你不行!我要我的女人是清醒的喔!” 罗拉娜给了他肚子一拳,让他一时之间没办法呼吸。他痛苦地往前倒下。罗拉娜再度用膝盖给他的下巴来了狠狠地一记。当巴卡力斯面朝下倒地的时候,佛林特连忙拉着泰斯从翼龙背上跳下来。 “快跑,佛林特,快!”罗拉娜跳离翼龙和倒在地上呻吟的男人。“快逃进森林里!” 但巴卡力斯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伸出手来抓住罗拉娜的脚踝。她一个不稳跌了下去,不停地踢着他。佛林特捡起一枝粗大的树枝,扑向挣扎着站起来的巴卡力斯。巴卡力斯听见佛林特的吼叫声,半转过身,用手背击中矮人的脸。他同时拉住罗拉娜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他转过身,瞪着跪下来察看不省人事的矮人的泰斯。 “她和我要进去洞穴里……”巴卡力斯说,不停地喘着气。他用力地扯了罗拉娜的手臂一下,让她痛苦地大叫。“坎德人,只要你敢动一下,我就把她的手扯断。当我们进去洞穴之后,我可不想被打搅。我的腰带里有把匕首,我会用它对准她的咽喉。小笨蛋,你明白了吗?” “是——是的,”泰索何夫结巴地说。“我——我绝对不会打搅。 我——我会和——和佛林特留在这里。“ “别想逃进森林里。”巴卡力斯开始把罗拉娜拉向洞口。“龙人在那边驻守。” “不——不会的。”泰斯愣愣地说,边跪在佛林特身边,张大了眼。 巴卡力斯满意地看了瑟缩的坎德人一眼,然后将罗拉娜推向洞穴的入口。 罗拉娜满眼泪水,什么都看不清楚,踉跄地走向前。巴卡力斯似乎是为了提醒她无路可逃,又再度扭了她的双手一次。那疼痛几乎无法忍受。她根本没有办法挣脱这个男人有力的掌握。罗拉娜诅咒自己为何会陷入这样的陷阱中,同时试着克服恐惧,清楚的思考、这很困难,那个人的手臂十分强壮,他的味道,人类的味道让她害怕得想起某些时候的坦尼斯。 巴卡力斯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将她拉近,用满是胡渣的面孔摩擦她白嫩的面颊。 “你将会是我和那个半精灵分享过的第二个女人——”他沙哑地说,然后他的声音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呻吟。 有那么片刻,巴卡力斯的力气到几乎让罗拉娜无法忍受。然后他松开手,松开了罗拉娜的手臂。罗拉娜挣脱了他的束缚,转过身来面对他。 巴卡力斯按着腰部的手指间不停冒出鲜血,伤口上还插着泰索何夫的小刀。那个男人拔出自己的匕首,怒气冲天地转过身面对那大胆的坎德人。 罗拉娜体内的某些束缚断掉了,释放出一股她没办法想象的怒火。她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恐惧,再也不考虑自己的生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个人类。 她野蛮地尖叫一声,将他压倒在地上。他闷哼了一声,然后就不再挣扎。罗拉娜拼命地试着要夺取他的武器。然后发现他的身体已经不再移动。她慢慢地站起身,浑身不停地发抖。 有一阵子她眼前一片金星,什么也看不见。当她重新看清楚的时候,她看见泰索何夫已经将尸体翻转过来。巴卡力斯僵硬地躺在地上。他的眼睛瞪着天空,脸上留着临死前的恐惧和惊讶,手上还握着刺进自己心窝的匕首。 “发生了什么事?”罗拉娜低声问,全身因为愤怒和用力过度而不停地发抖。 “你把他撞倒之后,他自己撞上了自己的匕首,”泰斯冷静地说。“但是在那个之前 ——” “喔,我刺了他一刀,”泰斯说。他骄傲的将刀子从他的腰部拔出,自豪地看着。 “卡拉蒙还说这把刀连对付一只凶猛的兔子时都派不上用场,等我告诉他就知道了!” “你知道吗,罗拉娜,”他有点伤感地继续道,“大家都小看了我们坎德人。巴卡力斯应该先搜过我的包包才对。对了,刚刚你假装晕倒的演技真不错。你是——” “佛林特怎么了?”罗拉娜插嘴,完全不想要回忆过去恐怖的几分钟。她把自己的披风从肩膀上卸下来,盖在满是胡子的那张脸上,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我们得要赶快离开这里。” “他会没事的,”泰斯看着正在呻吟的矮人。“那些翼龙呢?你认为他们会攻击我们吗?” “我不知道。”罗拉娜瞄着那动物。冀龙不安地看着四周,不确定他们的主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听说他们不是非常聪明。他们通常不会自己行动。也许,如果我们动作慢一点,在他们弄明白之前我们就可以逃进森林里。 帮帮佛林特。“ “来吧,佛林特,”泰斯十万火急地拉着矮人。“我们得要逃——” 坎德人的话声被一声尖叫声给打断,这声尖叫中所蕴含的恐惧让泰斯的头发几乎倒竖起来。他抬起头,看见罗拉娜瞪着一个很明显是从洞穴里面冒出来的身影。一看见那个身影,泰索何夫被无比的恐惧所包围。他的心跳加快,手变得冰冷,没有办法呼吸。 “佛林特!”在他的喉咙完全哑掉之前,他拼命地挤出一句话。 矮人听见了坎德人的声音中带有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恐惧,挣扎着要站起来。“什么— —” 泰斯只能指着眼前的景象。 佛林特模糊的视线开始向着泰斯指着的方向聚焦。 “看在李奥克斯的份上,那是什么东西?” 那身影冷酷地走向罗拉娜,后者完全被他的法术所控制,只能呆呆地看着。它穿着古老的盔甲,也许以前曾经是个索兰尼亚骑上。但是盔甲满焦黑的痕迹,似乎被火烧灼过。头盔底下发出橘色的光芒,仿佛漂浮在空气中。那个身影伸出一只戴着盔甲的手臂。佛林特害怕地呛住了。那只手臂的尽头并不是手掌。骑士用来抓住罗拉娜的只是一团空气。但是她痛苦地尖叫,倒在那个模糊的影像之前。她头一软,倒了下去,对那冰冷的碰触毫无知觉。骑上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 泰斯往前一步,骑士用闪着橘色光芒的眼睛瞪着他,坎德人仿佛立刻被困在橘色的火焰中,他和矮人都没有办法移开视线。眼前的景象太过恐怖,佛林特害怕自己会失去理性。由于他对罗拉娜的爱和关怀才让他勉力保持住清醒。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一定得做些什么事情,他一定得救她。但是他没办法移动自己颤抖的身体。骑士闪烁的眼神扫过他们俩人。 “回到卡拉曼去,”一个空洞的声音说。“告诉他们我抓住了这个精灵,暗之女明天中午将会抵达,讨论投降的条件。” 骑士转过身,跨过巴卡力斯的尸体,盔甲闪烁着穿过了底下的尸体,仿佛它并不存在。最后骑士消失在森林的阴影中,手中抱着罗拉娜。 “我要去追它——”矮人喃喃地说,他的手不停地发抖,几乎没有办法把头盔捡起来。 “不不行,”泰索何夫结巴地说。他脸色苍白地看着骑上的背影。“不管那个东西是什么,我们都打不过它。佛林特,我——我很害怕!”坎德人难过地摇摇头。“我——我很抱歉,但是我没办法面对那个家伙那个怪物!我们得赶快回到卡拉曼。也许我们可以找到援军——” 泰斯开始冲向森林中。佛林特满腔怒火地呆站了片刻,看着远去的罗拉娜。然后他的脸色一沉。“他说的对,”他喃喃自语地说。 “我也没办法去追那个怪物。不管它是什么,它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佛林特转过身,瞄了躺在罗拉娜斗篷底下的巴卡力斯一眼。佛林特的心脏开始抽痛。佛林特不管这些,坚定地对自己说,“有关坦尼斯的事情他是在撒谎。奇蒂拉也是。他没有和她在一起,我就是知道!”矮人握紧拳头。“我不知道坦尼斯在哪里,但是有一天我得要面对他,我得要告诉他……我让他失望了。他相信我可以保护她,我失败了!”矮人闭上眼。然后他听见了泰斯的叫喊。他叹口气,盲目地跟在坎德人的后面,边揉搓着左边的手臂。“我怎么能够告诉他?”他低吼着。“要怎么办?” 正文 第十三章 平静的间奏 “好的,”坦尼斯看着冷静地坐在他眼前的男人。“我要答案。你是故意带我们进漩涡的!为什么?你知道有这个地方吗?我们在哪里?其他人呢?” 贝伦坐在坦尼斯对面的木椅子上。上面雕刻的鸟兽图样和精灵们喜欢的图样十分类似。事实上,这里让坦尼斯想起了罗拉克在西瓦那斯提那毁灭的精灵王国中的王座。这样的类似并没有让坦尼斯的心情平静下来,贝伦在半精灵愤怒的眼光下显得有些退缩。他相对于外表来说太过年轻的那双手紧张地插在破烂的裤子里,不停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该死!回答我!”坦尼斯暴躁地说。他扑向贝伦,紧抓住那个男人的衣服,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然后他紧握的手移向那男人的咽喉。 “坦尼斯!”金月立刻将手放在坦尼斯的手臂上安抚他。但是半精灵已经失去了理性。他的面孔满是恐惧和愤怒,她几乎不认得他了。她焦急地拉扯着抓住贝伦的手。 “河风,快点阻止他!” 高大的平原人握住坦尼斯的手腕,将他拉离贝伦,用强壮的手臂搂住他。 “不要这样,坦尼斯!” 坦尼斯挣扎了一阵子,然后软瘫下来,断断续续地吸了一口气。 “他是个哑巴,”河风严厉地说。“即使他想要告诉你,他也不行。 他没办法说话——“ “你错了,我能说话。” 三个人停下来,惊讶地看着贝伦。 “我可以说话。”他冷静地用通用语说。他心不在焉地摸着脖子,上面还留着坦尼斯双手所留下的痕迹。 “那么你为什么要假装成哑巴?”坦尼斯喘息着问。 贝伦揉揉脖子,眼睛看着坦尼斯。“人们不会乱问哑巴问题……” 坦尼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着思考这件事情。他看着河风和金月,看见河风摇摇头,皱起眉。金月微微地耸耸肩。坦尼斯最后拖来一张椅子,坐在贝伦的对面。他注意到椅背已经裂了开来,小心地坐下来。“贝伦,”坦尼斯慢慢地说,试着隐藏住心中的不耐烦, “你在和我们说话。这代表你会回答所有的问题吗?” 贝伦瞪着坦尼斯,缓缓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坦尼斯问。 贝伦舔舔嘴唇,看着四周。“我——你一定得帮助我离开这里——我——我不能待在这里——” 即使这里十分温暖,坦尼斯还是感到一阵寒意。“你有危险吗? 我们有危险吗?这里是哪里?“ “我不知道!”贝伦无助地看着周遭。“我不知道我们在哪里。我只知道我不能够待在这里。我一定得回去!” “为什么?龙骑将正在猎杀你。其中一个一个龙骑将——”坦尼斯干咳两声,继续沙哑地说。“他们其中一个人告诉我,你是黑暗之后完全胜利的关键。贝伦,为什么?你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不知道!”贝伦握拳大喊。“我只知道他们在追杀我……我已经逃窜了很多年!没有任何平静……没有休息!” “有多久了,贝伦?”坦尼斯柔声说。“他们已经追你多久了?” “很多年了!”贝伦压抑地说。“很多年了……我不知道有多久了。”他叹着气,满意地沉浸在平静当中。“我已经有三百二十二岁了。还是二十三?二十四?”他耸耸肩。 “这其中的大多数日子里,黑暗之后都紧追不舍。” “三百二十二岁!”金月惊讶地说。“但是——你是人类!这不可能!” “你说的对,我是人类,”贝伦的蓝色眼睛盯着金月。“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死过很多次了。”他的眼光转向坦尼斯。“你看过我死过一次!那是在帕克塔卡斯。当你第一次来到船上时,我就认出了你。” “那些石块掉下来的时候你的确死了!”坦尼斯惊讶地说。“但是我们在婚礼上看见你活生生地出现,史东和我——” “没错,我也看见了你。所以我才逃跑。我知道……会有更多的问题。”贝伦摇摇头。 “我怎么能够对你解释我是如何生存的?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知道的只是我死了一次,然后又活了过来。一次又一次。”他双手捂住脸。“我只想要终止这一切!” 坦尼斯完全迷惑了。他搔搔胡子,看着眼前的人。他确定他在说谎。喔,不是有关复活的事情。坦尼斯自己也目睹过。但是他知道黑暗之后几乎派出了所有可以从战场上撤出的兵力搜寻他。他一定知道为什么! “贝伦,那绿色的宝石,呃,是怎么嵌进你的皮肉里的?” “我不知道,”贝伦的声音让他们几乎听不清楚。他不由自主地抓住胸膛.似乎这让他感到疼痛。“这是我身体的一部份,就像是我的骨头和血肉。我——我想是它让我不停地复活。” “你可以把它拿出来吗?”金月在他身边的一张坐垫上坐了下来,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温柔地说。 贝伦剧烈地摇着头,灰色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我试过了!”他喃喃自语地说,“有很多次我试着要把它给挖出来!我差点连我自己的心脏都跟着一起挖出来!” 坦尼斯打了个寒颤,无助地叹口气。这一点帮助都没有!他仍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他希望贝伦可以告诉他们……坦尼斯再一次看着四周的奇异环境。他们身在一个年代不明显的古老房间中,像是挂毯般悬在墙壁上的青苔发出奇异的光芒,照亮着这间房间。家具和这间房间一样历史悠久,看来十分破烂,不过看得出来以前一定非常富丽堂皇。这里没有窗户,外面什么也听不见。他们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时间的概念开始变得混淆,这中间他们只有吃了一些奇怪的植物,睡了一觉。 坦尼斯和河风已经仔细地检查了这间建筑,找不到其他的出口和其他的生物。坦尼斯不禁怀疑,这里似乎被下了强力的魔法,让他们走不出去。因为每当他们沿着狭窄的走道往前走,总是会出乎意料地回到这间房间。 在船被吸进漩涡之后,他们只记得一些片段。坦尼斯记得听见了甲板破裂的声音。他记得看见桅杆落下,风帆被扯成碎片。他听见尖叫声。他看见卡拉蒙被一道大浪冲下了甲板。他记得看见提卡的红色卷发在海面上漂浮着,然后她也跟着消失了。还有龙……奇蒂拉……他手臂上的抓伤让他没办法忘记这件事。然后又一阵大浪!只记得自己屏住呼吸,直到肺部快要爆炸为止。他记得自己十分欢迎这死亡的到来,不过他仍不由自主地抓住一块木头。他记得在水面上不停漂浮,最后被吸了下去,知道这就是结束…… 然后他在这个奇怪的地方醒了过来,身上的衣服被海水浸湿,发现贝伦和河风、金月都与他在一起。 一开始贝伦似乎很害怕他们,躲在角落,拒绝让他们靠近。金月耐心地和他说话,并且把食物带给他。慢慢地,她体贴的态度赢得了他的信任。当然,坦尼斯注意到还包括了他急着离开这地方的意愿。 当他一开始询问贝伦的时候,坦尼斯早就知道了,他是故意把船开进漩涡中,因为他知道有这个地方,他是故意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 但是现在半精灵反而没办法确定。贝伦脸上害怕和迷惑的表情透露了他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他愿意和他们说话就表示了他其实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他想要离开这里。 为什么? “贝伦——”坦尼斯站起来,试着要在房间里踱步。他感觉到贝伦的眼光盯着他。 “如果你计划要躲开黑暗之后,这里似乎是个理想的地方——” “不对!”贝伦半站起身来大喊。 坦尼斯猛然转过身。“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坚决地想要逃离这里?!为什么你想要回到她能够找到你的地方?” 贝伦抽搐了一下,重新躺回椅子上。“我——我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我发誓!我— —我一定得回去……我得要去某个地方……我有个目标……在我找到之前,我不能休息。” “找到它!找到什么?”坦尼斯大喊。他感觉到金月的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发觉自己像是个疯狗般地咆哮,但这一切都太让人失望了!手中拥有了黑暗之后愿意用整个世界去换取的东西,却不知道原因! “我没办法告诉你!”贝伦低声说。 坦尼斯吸进一口气,闭上眼,试着要平静下来。他的头非常痛。 他感觉到自己似乎会变成几千个碎片。金月站了起来。把两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她低声呢啸着他听不懂的话来安慰他,他只能够听懂其中有米莎凯这个字。慢慢的,那种恐怖的感觉消失了,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掏空一般。 “好吧,贝伦。”坦尼斯叹口气。“好吧,我很抱歉。我们不会再逼问你这件事情了。告诉我有关你的事情吧。你是从哪里来的?” 贝伦迟疑了片刻,他眯上眼睛,开始变得有些紧张。坦尼斯注意到了他奇异的反应。 “我是从索拉斯来的,你呢?”他小心地重复一遍。 贝伦疲倦地看着他。“你——你一定没有听过那个地方。一个——一个小村庄在…… 在。”他清清喉咙。“奈拉卡。” “奈拉卡?”坦尼斯看看河风。 平原人摇摇头。“他说得对。我从来没有听过。” “我也是,”坦尼斯自言自语。“真可惜泰索何夫和他随身携带的地图没有在这里… …贝伦,为什么……” “坦尼斯!”金月大喊。 半精灵立刻站起来,手反射式地放在早已不见的剑柄上。他依稀记得在水中挣扎着的时候,它的重量不停地将它往下拉。他暗地咒骂自己竟然忘记派河风到门口去看守,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红衣巫师。 “你好。”那个男人用悦耳的通用语说。 红色的袍子让雷斯林的影像回到坦尼斯的脑海中,半精灵的视线开始模糊。有片刻他以为眼前的是雷斯林。然后他开始看清楚。 法师年纪大多了,面孔相当和善。 “我们在哪里?”坦尼斯沙哑地逼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Kreea !”那个男人厌恶地说。他转身走了开来。 “该死!”坦尼斯跳向前,试着要抓住那个人,把他拉回来。但是他感觉到一只手压住他的肩膀。 “等等,”河风告诉他。“冷静下来,坦尼斯。他是个魔法师。即使你带了剑也不可能和他作战。我们要跟踪他,看看他去哪里。如果他在这里施了个法术,也许他必须要将它解除才能够走出去。” 坦尼斯深吸一口气。“当然,你说的对。”他不停地喘息。“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我出了什么差错。我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像是被蒙在鼓上面的兽皮。我们可以跟踪他。金月,你和贝伦待在这里——” “不要!”贝伦大喊。从椅子上弹起来,他差点将坦尼斯撞倒。 “不要把我留在这里!不要!” “我们不会把你留在这里!”坦尼斯试着要挣脱贝伦用尽全身力气的搂抱。“喔,好吧。也许我们一起行动会比较好。” 他们飞快地跑向狭窄的走道,开始在阴森的长廊里前进。 “他走到那边去了!”河风指着前面。 在微弱的光线下,他只能看见红袍的一角从走廊上一闪而过。 他们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长廊连接到另外一个连着房间的走道。 “以前根本没有这个地方!”河风说。“这里每次都是坚硬的墙壁。” “坚硬的幻象。”坦尼斯喃喃地说。他们踏进走道,好奇地打量四周。这些房间就像他们之前的房间一样,历史悠久,充满古色古香的家俱。这些房间也是空实着,但每间都有那种奇里一的亮光。也许这曾经是间旅店,而且他们似乎是近百年来唯一的客人。 他们在残破的走道和有着巨大石柱的空间中不断地前进。他们没有时间打量四周的环境,尤其是在跟踪这个动作出乎意料迅速的红袍法师之时。有两次他们以为被他给甩掉了,但是随即又在空旷的大厅或是破烂的楼梯间发现了红色的身影。 在一个岔路口,他们无助地站了片刻,看着两个分岔的路口。 “分开来吧,”坦尼斯片刻之后说。“但是别走得太远。我们要回到这里会合。如果你有了他的任何踪迹,河风,立刻吹口哨。我也会这么做。” 平原人和金月点点头,贝伦常常踩到坦尼斯的脚,他们俩人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他什么都没有发现。长廊通往另外一个巨大的房间,同样也被那种奇异的光芒所照亮。他应该仔细的搜查还是回头?坦尼斯迟疑了片刻,决定很快地搜索一下这个地方。这房间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巨大的圆桌。在那张圆桌上,当坦尼斯更靠近察看的时候,是一张惊人的地图! 坦尼斯飞快地低下头察看那张地图,希望能够找到暗示这里位置的线索。那张地图是某个城市精细的缩影,外面罩着一层澄澈的水晶,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漏过,坦尼斯觉得里面的模型比外面的城市要更为真实。 “真可惜泰斯不在这里。”他脑海中浮现了坎德人兴奋的样子。 这些建筑物式样十分古老;精致的高塔直伸向水晶构成的天空,白色的圆顶之下是许多的光芒。石制的拱门底下是雄伟的林荫大道。街道的形状像是精致的蛛网,通往城市的正中心。 坦尼斯感觉到贝伦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袖子,示意他们该离开了。 即使他会说话,那人似乎已经习惯了,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喜欢沉默。 “好,一下下就好。”坦尼斯不情愿地说。他没有听见河风发出的任何讯号,而且这张地图很有可能可以带他们逃出去。 他弯下腰,更仔细地看着眼前的模型。城市正中央被许多美丽的亭阁所包围,还有许多雄伟的宫殿。玻璃制成的圆顶即使在寒冬中也让底下属于夏天的花朵盛开。城市正中央的一栋建筑物让坦尼斯感觉十分熟悉,虽然他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但是他还是可以认得出来这个地方。当他不停地绞尽脑汁要想起这个地方的时候,他背后的毛发不由自主地倒竖起来。 那似乎是座神殿。那是他所看过最美丽的建筑物,比精灵王国里的太阳之塔和星辰之塔还要更美丽。七座直达云霄的高塔仿佛是在赞颂诸神功绩。中间的高塔甚至更超越了那七座塔,仿佛它不是为了要敬神,而是为了要超越他们。精灵老师教导他的有关大灾变的模糊记忆开始回到脑海中,让他想起大灾变的故事,教皇的传说坦尼斯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呼吸几乎没有办法继续。贝伦警觉地看着他,脸色变得苍白。 “这是哪里?”他沙哑地拉着坦尼斯说。 半精灵摇摇头,他没办法开口。暗示他们所在地的这个线索让他害怕得没有办法开口,仿佛被血海上的海浪淹没。 贝伦迷惑地看着地图的正中央。他的眼睛突然睁大,然后他突然尖叫起来,坦尼斯以前从未听过这么可怖的叫声。贝伦突然扑向那个水晶圆顶,不停地敲打着,似乎想要把它给彻底破坏。 “被诅咒的都城!”贝伦哀号着。“被诅咒的都城!” 坦尼斯正准备要安抚他,同时听见了河风的口哨声。坦尼斯抓住贝伦,将他从水晶圆顶上拉开。“我知道,”他说。“来吧,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但是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出现在一座应该已经从克莱恩地表上消失的城市中?他们怎么会出现在一座应该躺在血海底下的城市中?他们怎么可能——当他把贝伦推出这地图室的时候,坦尼斯看着长廊的上方。碎裂的大理石上刻着一些字句。一些曾经描写过无法想象的富丽堂皇的字句。这些字句现在被青苔和裂痕所掩盖。但他还是能够看得懂。 “欢迎,喔,高贵的来访者,来到我们美丽的城市。 欢迎来到诸神宠爱的城市。 欢迎,高贵的客人,来到伊斯塔。” 正文 第十四章 “我杀死过他。” “我看过你对他做的事了!你试着要杀死他!”卡拉蒙对着帕萨理安大吼。身为座落于威莱斯奇异森林中最后一座**师之塔的首领,帕萨理安是目前克莱恩上最高阶的法师。 对这位二十岁的战士来说,他可以赤手空拳将眼前这个穿着雪白袍子的苍老家伙折成两半。过去的两天这个战士已经忍受了许多的折磨,但现在他的耐心用完了。 “我们不是杀手,”帕萨理安柔声说。“当他同意接受这项测验的时候,你的弟弟知道他将要面对什么状况。他知道死亡就是失败的惩罚。” “他不知道,他并不真的明白,”卡拉蒙揉揉眼,低声说。“即使他真的理解,他也不在乎。有些时候对麾法的热爱迷惑了他的思绪。” “热爱?不对。”帕萨理安哀伤地笑了,“我不认为这可以叫做热爱。” “好吧,随你便,”卡拉蒙喃喃地说。“他不明白你会怎么处置地!你们都太认真了 ——” “当然应该这样,”帕萨理安低声说。“战士,如果你不知道怎么用剑就急着要上战场,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卡拉蒙皱眉道。“不要转移话题——” “会发生什么事?”帕萨理安追问。 “我会被杀,”卡拉蒙强自压抑,因为他觉得眼前的老人已经变得有些幼稚。“现在 ——” “只你会死掉,”帕萨理安继续说,“你的同伴,倚靠你的那些人,也都有可能因为你的能力不足而丧生吧?” “是的,”卡拉蒙不耐烦地说,试着要继续追问下去。然后他暂停下来,沉默了片刻。 “你知道我的用意了,”帕萨理安温柔地说。“我们不要求所有会使用魔法的人接受这个测验。有许多具有魔法天赋的人可以一辈子只靠着学校里教的最基本的魔法来过活。这些就足够让他们的日常生活过得很不错了,这也是他们想要的。但有些时候,会出现像你弟弟那种人。对他来说,魔法不只是一个帮助他过活的工具。对他来说,魔法就是生命。他想要更多。他想要可能会变得危险的知识和能力。不只对法师来说危险,对他周遭的人来说也是这样。因此,我们要求所有想要进入真正的古向阶魔法领域的法师接受这项考验,投身于这个测验。借此我们剔除那些能力不足的……” “你们已经尽了全力要淘汰雷斯林!”卡拉蒙大吼。“他不是能力不足,但是他现在已经很虚弱,甚至受伤,也许快要死掉了!” “没错,他的确不是没有能力。相反的,你的弟弟做得非常好。 他已经击败了所有的敌人。他像是个真正的专家掌控一切。几乎太专业了。“帕萨理安露出思索的神情。”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已经对你的弟弟开始感兴趣了。“”我不知道, “卡拉蒙的声音中充满了决心。”我也不在乎。我只知道我要阻止这些事,就是现在。“ “你不行。我们不准许你这样做。他的生命并没有垂危——” “你没办法阻止我!”卡拉蒙冷冷地表示。“魔法!不过是让小孩子娱乐的骗术!真正的能力!呸!不值得为了这个冒生命的危险”你弟弟相信这值得,“帕萨理安柔和地说。” 要我让你看看他有多相信魔法?要我让你看看真正的力量?“ 卡拉蒙不理帕萨理安,往前走了一步,准备要终止弟弟的苦难。那是他踏出的最后一步;至少一段时间内是如此。他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双脚像是被冰块冻结住一样。恐惧攫住了卡拉蒙。这是他第一次中了魔法,完全被其他人控制住的那种无助的感觉比面对六个拿着斧头的地精还要让人害怕。 “你看。”帕萨理安开始颂唱奇异的咒语。“我要让你看看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卡拉蒙突然发现自己进入了**师之塔,他惊讶地不停眨眼。 地穿过了那些门,走过了那奇异的走道!眼前的景象真实到卡拉蒙害怕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害怕发现它已经消失不见了。但身体还在那边。他似乎是在同样的时间里住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夏正的力量。战士开始流汗,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卡拉蒙,塔里的卡拉蒙正在找寻弟弟。他不停地在空荡的房间和走道里四处游荡,呼唤着雷斯林。最后终于找到了他。年轻的法师躺在冰冷的石地上。嘴角流下鲜血。他身边是一个死了的黯精灵,这是雷斯林魔法的杰作。但代价非常的可怕。年轻的法师似乎快要死了。 卡拉蒙跑向前,用他强壮的臂膀将他孱弱的弟弟抱起来。战士不顾雷斯林恳求让他留下来的微弱抗议,他开始扶着挛生弟弟离开这座邪恶的塔。即使牺牲生命,他也要把雷斯林带离这座塔。 但是,正当他们来到通往塔外的门前时,一个幽灵出现在他面前。另外一个测验,卡拉蒙沉重地想。好吧,这个测验不需要雷斯林来接受了。他温柔地将弟弟放下来,战士转身面对这最后的挑战。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点道理都没有。呆呆看着地卡拉蒙不停地眨眼。他看见自己施展了一个法术!他丢下自己的剑,手中拿着一个奇异的东西,开始念着他完全不懂的咒语!闪电从他的手中向外射出,幽灵尖叫着消失了。 真正的卡拉蒙迷惑地看着帕萨理安,但法师只是摇摇头,一言不发地指着在卡拉蒙眼前不停晃动的影像,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卡拉蒙既害怕又迷惑,但仍转回头继续看。他看见雷斯林慢慢地站起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雷斯林背倚着墙说。 卡拉蒙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会做到弟弟花了十几年才学会的东西!但是战士听见自己说出敝心脚的解释来。卡拉蒙这时看见了弟弟脸上的痛苦和挣扎的表情。 “不对,雷斯林!”真正的卡拉蒙大喊。“这是个骗局!是这个老家伙的骗局!我不可能办到!我绝对不会偷走你的魔法!绝对不会!” 但卡拉蒙的幻相大摇大摆地走去“拯救”他的弟弟,让他不要自食恶果。 雷斯林举起手来,指着哥哥。但并不是要拥抱他。不对。那年轻的法师,全身伤痕累累,筋疲力尽,被妒火吞食,开始颂唱最后的一个咒文,最后一个耗尽他力量的法术。 雷斯林的手中喷出火焰,魔法的火焰扑向前,将他的哥哥包围。 卡拉蒙害怕地看着自己的影像被火焰吞食,惊讶得说不出话……他看着弟弟倒在冰冷的地上。) “不要!小雷——” 冰冷、温柔的手触摸着他的脸庞。他可以听见声音,却不能够理解他们说的话。如果他愿意,他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不想要明白。他的眼睛是闭上的。 他可以打开它们,但是他拒绝这样做。睁开眼睛,听见那些话,只会让他的恶梦成真。 “我得休息了。”卡拉蒙听见自己说,然后他就沉入了黑暗之海。 他正走向另一座塔,不同的塔。西瓦那斯提里面的星辰之塔。 雷斯林又再度地和他在一起,只不过这次他穿着黑色的袍子。这次该雷斯林帮助卡拉蒙了。高大的战士受了重伤。肩膀上差点砍断手的伤口不停冒出血来。 “我一定得休息了。”卡拉蒙再说了一次。 雷斯林温柔地将他放下,让他躺得舒服一些,他的背靠在塔外面冰冷的石墙上。然后雷斯林转身要离开。 “小雷!不要——”卡拉蒙大喊。“你不能把我留在这里!” 这位受伤、手无寸铁的战士往四周看去。他看见刚刚攻击过他们的不死生物又开始跃跃欲试。只有一样东西让他们没办法前进,就是他弟弟的魔法。 “小雷!别离开我!”他尖声大叫。 “又弱又孤单感觉起来怎么样啊?”雷斯林柔声问。 “小雷!好兄弟。” “我杀死过他一次,坦尼斯,我还可以再做一次!” “小雷!不要!小雷!” “卡拉蒙,我求求你。”出现另外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很温柔。 柔软的手碰触着他。“卡拉蒙,求求你!醒过来!快醒过来,卡拉蒙。醒过来看看我,我需要你。” 不要!卡拉蒙把那个声音推开。他把那双柔软的手推开。不要,我不想要回来。我不要。我很累了。我很伤心。我想要休息。 但是那双手,那个声音不愿意让他休息。它们抓住他,把他从深渊里往外拉。 现在他不停地往下掉,掉入可怕的红色黑暗当中。骷髅的手抓住他,没有眼珠的头骨在他四周环绕,嘴巴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沉入四周的鲜血之中。他挣扎着,拍打着,终于又再度浮出水面,试着要呼吸。雷斯林!不对,他已经走了。他的朋友,坦尼斯也走了。他看见他们被水冲走了。船也走了。裂成两半。水手们被撕裂,血液和海水混合在一起。 提卡!只有她在身边。他将她搂近,她挣扎着要呼吸。但是他却抓不住她。湍急的水流将她从他手中夺走,并且将他往下拉。这次他没有办法浮上水面了。他的肺像是快要着火了一样。死亡…… 休息……甜美,温暖…… 但那双手总是不愿意走开!又把他拉到该死的水面上。又让他再度有机会呼吸那空气。不要,让我走!然后另外一双手,从鲜红的海水中伸出,坚定的手,它将他拉下了黑暗的海水中。他不停地往下落……往下……黑暗。咒语让他感觉好一点,他开始呼吸…… 在水中呼吸……他闭上眼……水既温暖又舒服……他又再度像是一个小孩了。 但他不是个完整的小孩,他的双胞胎弟弟不见了。 不要!醒来太痛苦了。让他永远在那黑暗的梦幻中浮沉,也比这可怕的痛苦要好得多。 但是那双手紧拉着他,那声音不停地呼唤他。 “卡拉蒙,我需要你……” 提卡。 “我不是个牧师,但是我相信他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让他睡一会儿。” 提卡很快地把眼泪擦干,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一点。 “怎么……怎么搞的?”她强迫自己冷静地问,却仍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当船沉 ——沉了的时候他受伤了吗?他已经这样子好几天了。从你找到我们之后就一直这样。” “应该没有,我不这样认为。如果他受伤了,那些海精灵应该会治好他才对。这跟他自己有关。谁是他口中一直念着的‘小雷’?” “他的双胞胎弟弟,”提卡迟疑地说。 “发生了什么事?他死了吗?” “没——没有。我——我不是很确定发生了什么事。卡拉蒙很爱他的弟弟,而他…… 雷斯林背叛了他。” “我明白了。”那人神色凝重地点点头。“上面总是会发生这种事,你还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里?” “你救了他一命!”提卡说。“我还不知道你……你的大名。” “赛布拉,”那人微笑着回答。“我没有救了他的命。是因为你对他的爱才让他醒过来的。” 提卡低下头,红色的卷发遮住脸。“我希望是这样!”她低声说。“我太爱他了。如果可以救他一命,我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 在确定了卡拉蒙不会有事之后,提卡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个奇怪的男人身上。她判断这个男人大约中等年纪,胡子刮得很干净,眼神和他的微笑一样的真诚。他是个穿着红袍的人类。腰间系着一些袋子。“你是个魔法师,”提卡突然说。“像是雷斯林一样!” “啊,这解释了一切。”赛布拉微笑地说。“他在半昏迷状态中看见我,让这个年轻人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但是你在这里干什么?”提卡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第一次仔细地打量它们。 当那个男人带他们来的时候,她当然有注意过这个地方。但是她那时太担心了,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现在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颓圮的大厅中。空气十分温暖、潮湿。植物在这潮湿的空气中旺盛地生长着。 四周有一些家俱,但是它们都像是这座房间一样的破败不堪。 卡拉蒙躺在一张三只脚的床上,第四只脚用长满青苔的书籍取代。 小小的水流,像是发光的小蛇从墙壁上不停地往下流。事实上,每一样东西都沾满了湿气,上面映射着墙壁上的青苔发出的奇异光芒。到处都是青苔,各种各样不同的颜色的外型。深绿、金黄、珊瑚红的苔藓攀爬过每一座墙以及头上的圆顶。 “我在这里干嘛?”她喃喃地说。“这里又是哪里?” “这里是——好吧,我想你可以就叫这里作‘这里’。”赛布拉温柔地回答。 “海精灵们让你们逃过溺死的命运,我带着你们到这里来。” “海精灵?我从来没有听过什么海精灵。”提卡好奇地看着四周,仿佛可以看见壁橱里面躲着一个海精灵一样。“我也不记得有什么精灵救过我。我只记得有某种巨大、可爱的鱼……” “喔,在这里你看不到海精灵的。他们害怕,而且不相信Kreea QueKH ——他们语言中‘吸空气的人’。你看到的那些鱼就是海精灵,他们只让Kreea QueKH 看到这样的他们。你们叫他们做海豚。” 卡拉蒙在睡梦中抽搐,哀号了一下子。把手放在他的前额,提卡把汗湿的头发拨开,让他冷静下来。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们?”她问。 “你认识任何的精灵,陆地上的精灵吗?”赛布拉反问。 “是的。”提卡柔声说,脑中浮现罗拉娜的影子。 “那么你就知道,对于所有的精灵来说,生命都是神圣的。” “我明白。”提卡点点头。“就像陆地上的精灵一样,他们与这个世界隔离,而没有帮助它。” “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去帮助这个世界,”赛布拉立刻反驳。“不要批评你不了解的东西,年轻的小姐。” “我很抱歉。”提卡红着脸说。她改变了话题。“但是你,你是个人类。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既没有时间,也不愿意告诉你我的故事,因为很明显你也不会了解我。其他人都不会的。” 提卡屏住呼吸。“还有其他人吗?你看过我们船上的其他人,我的朋友吗?” 赛布拉耸耸肩。“底下永远都有其他人。这个废墟很大,许多里面还留有一部份的空气。我们把我们救的人带到最接近的废墟里。至于你的朋友们,我也不确定。如果他们也和你在同一艘船上,那么多半是已经去世了。海精灵已经将那些不幸身亡的人们借着适当的仪式,释放了他们的灵魂。”赛布拉站起来。“我很高兴你的爱人活了下来。四周有很多的食物。你看到的大多数植物都是可以吃的。如果你想要到处看看的话也没有问题,我已经施了法术,让你不会跑到海里面,不小心溺死。把这个地方整理一下。你会找到更多的家俱——” “等一等!”提卡大喊。“我们不能够待在这里,我们一定得回到海面上去。一定有出去的路吧?” “每个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赛布拉有些不耐烦地说。“而且,坦白说,我也同意,一定有别的出去的路。偶尔会有人找到这些路。也有些人像我一样,决定不需要回到地面上。我有几个待在这里已经很多年的老朋友。但是,你自己看看。你可以自己找找看。 只要待在我们替你安排好的区域里就没问题。“他转身走向门口。 “等等!不要走,”提卡跳起来,踢翻了那张不稳的椅子,追上那红袍的魔法师。 “你也许会看到我的朋友。你可以告诉他们——” “喔,我很怀疑,”赛布拉回答。“告诉你实话,小姐,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我已经和你说够了。我住在这边越久,我就越讨厌像你们这样 Kreea QueKH. 总是忙得不得了。从来不会满意地待在同一个地方。你和你的男人在这里一定会比在地面上要快乐得多。 但是很奇怪,你宁愿死也要回到地面。你在上面会面对什么?背叛!“他瞥了卡拉蒙一眼。 “上面正在进行一场战争!”提卡热切地说。“人们在受苦,难道你无动于衷吗?” “上面的人们总是在受苦,”赛布拉说。“我根本没办法改变这个情况,没错,我的确无动于衷。毕竟,你看看,关心让你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让他到了什么样的地步?”赛布拉愤怒地指了指卡拉蒙,转身离开,用力地把门上。 提卡不确定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考虑要不要冲出去紧抓着他,恳求他帮帮忙。很显然他是和上面世界的唯一联系。不管这底下到底是什么地方…… “提卡……” “卡拉蒙!”提卡把赛布拉丢到一边,跑到战士身边,后者正挣扎着要坐起来。 “我们到底在什么鬼地方?”他睁大眼睛看着四周。“发生了什么事?那艘船——” “我——我也不大确定,”提卡结巴地说。“你的身体可以坐起来了吗?也许躺回去会比较好一点……” “我很好,”卡拉蒙无礼地说。然后他随即发现提卡被他的粗鲁所惊吓,他伸出手去搂着她。“我很抱歉,提卡,原谅我。我…… 我……“他摇摇头。 “我明白。”提下把头放在他的胸口,柔声说。她告诉他有关赛布拉和海精灵的事情。卡拉蒙专心地听着,不停地眨眼,试着要吸收他听见的东西。他皱着眉看着门。 “我希望我那时是清醒的,”他自言自语。“那个叫赛布拉的家伙很有可能知道出去的路。我可以让他告诉我们。” “我可不确定,”提卡怀疑地说,“他是个魔法师,就像是——” 她立刻住了嘴,注意到卡拉蒙脸上的痛苦,她靠近他,伸手抚摸他的脸。 “你知道吗,卡拉蒙,”她柔声说,“某些方面来说他是对的。 我们可能在这里会很快乐。你发现到了吗,这是很久以来我们第一次独处。我是说真正的单独在一起!这里一切都那么的宁静平和。 青苔发出的光芒又那么的柔和,不像是阳光那么的刺眼。你听听那水流的声音,好像在对我们歌唱。这些破旧的家俱,还有那张好笑的床……“ 提卡闭上嘴。她感觉到卡拉蒙的手臂接得更紧。他的嘴唇抚过她的头发。她内心的爱意流遍全身,让她有了十分迫切的渴望。她很快地回应了他的拥抱,将他楼紧,感应着彼此的心跳。 “喔,卡拉蒙!”她喘息着说。“让我们结合吧!求求你!我——我知道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我们得要找到其他人,回到地面上。但是现在,让我们结合在一起!” “提卡!”卡拉蒙紧紧地搂住她,仿佛可以将两个人合而为一,变成一个单独的生物。 “提卡,我爱你!我——我告诉过你我还不能够全心全意的灌注在你身上。我现在还是不能,时候还没到。” “不对,你可以!”提卡反应激烈地说。她推开他,直视他的眼睛。“雷斯林已经走了,卡拉蒙!你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卡拉蒙轻轻地摇摇头。“雷斯林仍然是我的一部份。他永远都会是,就像我永远都会是他的一部份一样。你能够明白吗?” 不,她不行,但是她还是点点头,把头低了下来。卡拉蒙微笑着深吸一口气。然后把手放到她的下巴上,将她的头抬起来。她的眼睛好美,他想。深邃的绿色眼眸。它们现在闪烁着泪光。她的皮肤因为在户外长期的生活而长出了比以往更多的雀斑。那些雀斑让她感到不好意思。提卡愿意用七年的寿命来换取和罗拉娜一样的光滑肌肤。但卡拉蒙深爱着每一颗雀斑,他更爱她卷曲的、包围他手掌的秀发。 提卡看见了他眼中的爱意。她屏住呼吸,他将她拉近。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他低声说, “我把我能给你的所有都给你,提卡,如果你这样就满足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得到更多。” “我爱你!”她只说了这句话,紧搂住他的脖子。 他想要确定她真的明白了。“提卡——”他开口道。 “嘘,卡拉蒙……” 正文 第十五章 阿波莉塔 这场漫长的追逐穿越了这城市的许多街道,它那颓记的美丽让坦尼斯觉得十分可怕。最后他们来到了正中央的其中一个宫殿里。 跑过一个死寂的花园,进人一个大厅,转过一个角落之后,他们停了下来。那红袍的男人不见了。 “楼梯!”河风突然说。他的眼睛刚好适应了这奇怪的光芒,坦尼斯发现他们站在一个楼梯的顶端,这楼梯深到连尽头都看不见。快步走到楼梯间,他们刚好来得及看见红袍在底下一闪即逝。 “躲在墙边的阴影里。”河风提醒大家,带领着大伙走上这个足以让五十个人肩并肩行走的巨大楼梯。 墙上黯淡、剥落的壁画看来仍然栩栩如生,让坦尼斯不禁产生幻觉,觉得墙上的人物可能比他还要有活力。也许当着火的山脉打中教皇的宫殿时,(注一)他们之中有些正好站在这里……坦尼斯把这叮怕的想法摒除,继续往前走。 在走了大概二十阶之后,他们来到了~个宽阔的楼梯间,这里装饰着真人大小、纯金和纯银的雕像。从这里开始又是另外一段楼梯,通往另外一个楼梯间,这样一直继续下去,直到他们气喘吁吁为止,但是那红袍还是不断地出现在他们前方。 注一:伊斯塔教皇真正的殿堂已经不在这陆沉的城市中。黑暗之后把它收回到无底深渊中,试图以它为基地重新进入人间。这座神殿所在的位置现在被称为“伊斯塔之坑”,是通往无底深渊的大门,但大伙并没有发现这件事情。 突然坦尼斯注意到了空气中的变化。它变得越来越潮湿,海的咸味越来越强。侧耳倾听的结果是他可以听见水滴打在石头上的声音。他感觉到河风拉住他的袖子,把他抓回阴影之中。他们已经接近了阶梯的底端。那红袍人站在楼梯的底端,看着眼前的一个黑幽幽,通往前方一个大洞穴的水池。 红袍男人跪在水边。接着坦尼斯发现了另外一个人影;这个人是在水里!他可以看见火把底下闪耀着的长发似乎是绿色的。两只细瘦洁白的手臂放在石阶上!下半身则看不清楚。那个人的下颔放在自己的手臂上,看来完全地放松。穿着红袍的男人伸出一只手,温柔地触摸水中的那个人。那人抬起头。 “我等你很久了。”一个女人语带失望地说。 坦尼斯倒抽一口冷气。那个女人说的是精灵语!现在他可以看见她的脸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尖耳朵,细致的五官…… 海精灵! 当他试图要听清楚那人和海精灵的对话时,小时候听过的传说又开始浮上脑海,此时海精灵正对着那男人露出迷人的笑容。 “对不起,亲爱的,”红袍人用精灵语流利地说,并且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我去看看你关心的那两个年轻人怎么样了。他马上就会没事的。真险。你是对的,他本来完全失去了求生意志。他的弟弟,一个魔法师背叛了他。” “卡拉蒙!”坦尼斯自言自语。河风狐疑地看着他,他当然不能听懂精灵们的对话。坦尼斯摇摇头,不想错过两人的对话。 “Queaki,IcHKeecx,”那个女人轻蔑地说。坦尼斯感觉到迷惑,这句话不是精灵语! “没错!”那个男人皱起眉。“在我确定那两个人安全之后,我又去察看其他人。那个留胡子的半精灵,扑向我,好像要吃掉我一样! 其他我们救出来的人都还算没事。“ “我们已经安葬了那些死者,”那女人说,坦尼斯可以听见她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悲伤,精灵们惋惜逝去生命的悲伤。 “我想要问问看他们来伊斯塔血海干嘛。我从来没有看过有船长会笨到开进漩涡中。那女孩告诉我们上面正在打仗,也许他们别无选择。”精灵女人顽皮地把水泼到红袍男人的身上。“上面一向都有战争!你太好奇了,亲爱的。有些时候我会以为你要离开我,回到上面的世界,特别是在和那些KrceaQueKH谈话后。” 坦尼斯听见那女人的声音里带着真正的担忧,虽然她仍然不停地泼着水。 穿着红袍的男人弯下腰亲吻她那在火把底下闪耀着绿色光芒的潮湿秀发。“不会的,阿波莉塔。让他们自相残杀,兄弟彼此间背叛吧,让他们自己管好暴躁的半精灵和愚蠢的船长吧,只要我的魔法效力不退,我就会继续居住在这波涛下——” “说到暴躁的半精灵。”坦尼斯飞快地走下阶梯,用精灵语打岔。 虽然河风、金月和贝伦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他们还是跟了下去。 那人警觉地转过头,精灵迅速地沉入水中,让坦尼斯以为刚刚不过是自己的错觉。黑暗的水面上连气泡都没有,完全看不出精灵到了哪去。坦尼斯跑到阶梯的底端,正好来得及抓住准备要跟着跳进水中的红袍法师。 “等等!我没有要把你吃掉!”坦尼斯恳求道。“我很抱歉在那边那么失礼。我知道那看起来很糟糕,鬼鬼祟祟地跟踪你。但是我们别无选择!我知道如果你要施法我根本不可能阻止你。我知道你可以让我全身被火焰包围,让我被蜘蛛网掩盖或是其他的几百种可怕的状况。我以前常和魔法师混在一起。但是求求你听我们说,请帮助我们。我听到你提到我们的两个朋友:一个壮汉和一个漂亮的红发女孩。你说那个男人差点死掉,他的弟弟背叛了他。我们想要找到他们。你可以告诉我们他们在哪边吗?” 那人迟疑了片刻。 坦尼斯急忙继续试着要留住这个唯一可以帮助他们的人,匆忙中说的话额三倒四。“我看见那个女人,我听见她和你说话。我知道她是什么。一个海精灵,没错吧!你说得对。我是半精灵,但是我是在精灵国度中长大,我听过他们的传说。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传说,就像我也认为龙也是传说一样。”上面的确有场战争,你说的也没错,上面总是有战争。但是这场战争不会只在地面上打。如果黑暗之后征服了地面,你就会知道她会继续找到底下的海精灵。我不知道这底下有没有龙,但是——“ “海里面有龙,半精灵,”一个声音说,那个精灵女人重新出现在水面上,身上反射着银色和绿色的光辉,游到阶梯的地方,手支住下颔,用绿色的大眼睛打量着他们。“我们也听说他们突然重现了。 不过我们并不相信。我们还不知道龙已经醒了过来。这是谁的错?“ “这很重要吗?”坦尼斯疲倦地问。“他们已经摧毁了精灵古老的家园。西瓦那斯提现在变成恶梦中的森林。奎灵那斯提已经被从家园赶走。恶龙们毫无节制地烧杀肆虐。没有任何地方,没有任何人是安全的。黑暗之后只有一个目标:统治所有的生物。你们会安全吗?即使在海面之下?我假设这里是海底?” “你没有错,半精灵,”穿着红袍的男人叹气就。“你是在海面底下,在伊斯塔的废墟当中。海精灵们救了你们,把你们带到这里,就像他们处理所有遇到海难的人们一样。我知道你们的朋友在哪里,我可以带你们去。除此之外,我看不出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带我们离开这里,”河风平板地说,他第一次明白两人间的对话。赛布拉刚刚说的是通用语。“这个女人是谁,坦尼斯?她看起来有精灵的血统。” “她是海精灵。她的名字是……”坦尼斯停顿下来。 “阿波莉塔,”那精灵女人微笑着说。“原谅我没有办法正式的和你们打招呼,但是我们不像你们KreeaoueKH一样用衣服遮蔽自己。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没办法说服我丈夫踏上陆地的时候不要穿上那奇怪的袍子。他叫这个做尊严。所以我必须要失礼,不从水里面走出来和你们打招呼,免得让大家尴尬。“ 坦尼斯红着脸将精灵的话翻译给他的朋友听。金月睁大眼。贝伦似乎没有听见,他好像又迷失在自己的梦境中了,只勉强地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河风的表情则毫无变化,精灵的习俗再也没办法吓到他了。 “不论如何,这些海精灵救了我们,”坦尼斯继续说。“正如同所有的精灵一样,他们尊重生命,会帮助任何遇到船难的人。这个人,她的丈夫——” “赛布拉,”他伸出手。 “我是半精灵坦尼斯,这两位是奎苏族的河风和金月,还有贝伦,呃——”坦尼斯结巴了起来,不太确定要怎么继续下去。 阿波莉塔礼貌性地笑笑,但她的笑容很快地消失了。“赛布拉,” 她说,“找到半精灵提到的那两位朋友,把他们带回这边来。” “我们可以和你一起去,”坦尼斯好心地说。“如果你以为我会吞掉你,那么卡拉蒙更——” “不行,”阿波莉塔摇头说。水气在她的头发和泛青的皮肤上闪耀着。“让那两个野蛮人去,半精灵,你留在这里。我要和你谈谈,多知道一些这可能危及我们的战争。听见龙类已经苏醒过来让我感到很难过。如果这是真的,恐怕你是对的。我们这里不再安全了。” “我很快就会回来,亲爱的,”赛布拉说。 阿波莉塔把手伸向她丈夫。他拉着她的手,轻柔地将它凑到唇边。然后他就离开了。坦尼斯很快地将他们的对话翻译给河风和金月听,两人立刻同意一起去寻找提卡和卡拉蒙。 当他们跟随着赛布拉走上伊斯塔残破的街道后,他告诉他们伊斯塔陷落的故事,一路上指着不同的建筑物。 “你们看——”他解释道,“当诸神将着火的山脉丢向克莱思时,它正好去中了伊斯塔,在地面形成了巨大的凹洞。海水很快地涌进来,造成了日后被称为血海的地理景观。伊斯塔上的许多建筑物都被摧毁了,但是有些保留了下来。有些地方还保留着一些空气。海精灵们发现这是个让溺水者居住的完美地方,很多受害者渐渐地习惯了这个地方。” 法师口气中的骄傲让金月觉得很好玩,她很有礼貌的没有表示出来。那种口气是独占的骄傲,仿佛是他拥有这整个废墟,由他安排好在公众前面展示出来。 “但你是人类,你不是海精灵。你怎么会居住在这里?”金月问。 魔法师笑了,他的眼神回到很多年以前。“我那时年轻而且贪心!”他柔声说,“总是希望能够找到快速发达的方法。我的魔法让我到了海底,找寻伊斯塔失落的宝藏。我的确找到了宝藏,但不是金子也不是银子。” “有一天傍晚,我看见了阿波莉塔,在海中优游自在地漫游。我在她注意到我,没得及变换形体之前看到了她。我爱上了她……并且要追求她。她不能够住在海面上,而我在这里平和地居住了这么多年,我也明白我不可能在上面再有什么适应的机会了。但我还是很喜欢偶尔和你们讲讲话,所以我会常常在这些废墟里面漫游,看看海精灵们又救到了什么人。” 金月看着四周的环境,赛布拉则借这个空档喘口气。“传说中教皇的神庙在哪里?”她问。 法师的脸上划过一道阴影。原先的快乐现在被夹杂着愤怒的遗憾和伤悲所取代。 “我很遗憾,”金月很快地说。“我不是有意要勾起你的回忆……” “不会的,没关系,”赛布拉短暂、哀伤地一笑。“事实上,能够让我回忆那恐怖的时光也是好的。在我每天的漫游之中我试着要忘记,这里也曾经是个欢笑、哭泣、活生生的城市。孩子们在街道上嬉戏,在那着火的山脉落地时,他们依然在嬉戏着。” 他停顿了片刻,然后叹口气继续。 “你问我那神庙在何处。它已经不在了。在教皇站着的地方,在他对诸神无理地大吼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漆黑的洞穴。虽然现在里面都是海水,但仍然没有活物敢居住在那边。没有人知道那有多深,因为海精灵们不愿靠近那个地方。我曾经强忍着恐惧靠近看着那个洞穴,我发现那个地方似乎是没有底的,仿佛是黑暗邪恶的出口。” 赛布拉踏上一条黑暗的街道,回头专注地看着金月。“罪行已经被惩罚了,但是为什么要牵连那些无辜的人?为什么他们要跟着受苦?你戴着医疗女神米莎凯的护身符。你明白吗?神明有对你解释吗?” 金月迟疑了片刻,没有意料到有这个问题,专注地从内心搜寻着答案。河风站在她身边,像以往一样好好地隐藏着自己的思绪,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 “我自己也常常问这个问题,”金月迟疑地说。更靠近河风,她握住他的手臂,仿佛为了确定他还在身边。“在一个梦中,曾经有一次,我被惩罚了,因为自己缺乏信心而被惩罚,被惩罚失去自己所爱的人。”河风用强壮的手臂搂住她。“但是每当我为了自己的怀疑而感到羞愧的时候,我也会同时想起就是这样的怀疑才让我找到了古老的真神。” 她停顿了片刻。河风抚摸着她金色的秀发,她抬头露出微笑。 “我不知道,”她柔声对赛布拉说,“我不知道这个谜题的答案。我仍然在质疑。当我看到无辜的人受害、恶人猖狂时,我仍然满腔怒火。 但是我知道这怒火就是锻烧一切的泉源。借着这火焰,我将像是生铁的灵魂锻造成坚硬的精钢,也就是我的信仰,是这信仰让我软弱的**渡过了层层的难关。“ 赛布拉沉默地打量着金月,她站在废墟之间,头发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如同永远不会照耀到这里的阳光一样散发着热力和光芒。她的古典美被她所经历过的苦难更为提升。那些苦难并没有给这美丽带来瑕疵,反而让她更完美了。她的眼中原先就有智慧,现在更有了体内小生命所带来的无比愉悦。 法师的视线转向那个温柔地搂着金月地男人。他的脸上也有着黑暗、漫长的道路所留下的痕迹。虽然他的脸上都不会有任何的表情,他对那个女子的爱清楚地呈现在他的黑色眼眸和地搂抱那女子的温柔方式中。 也许我待在水底下这么久是个错误,赛布拉想,他突然觉得非常苍老、非常伤心。也许我能够帮得上忙。如果我能够像眼前这两位利用自己的怒气,也许可以帮忙他们找到答案。但是,我却让自己的愤怒咬嚼我的灵魂,欺骗自己躲在这边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我们不应该再拖延了,”河风突然说。“卡拉蒙很快地就会傻傻地来找我们,搞不好地现在正在疯狂地找寻我们。” “没错,”赛布拉清清喉咙。“我们应该走了,虽然我不认为那个年轻女孩和他可能离开。他还是非常虚弱——” “他受伤了吗?”金月关心地问。 “不是他的身体,‘安布拉走进破烂的街道前这样回答。”受伤的是他的灵魂。即使在那个女孩告诉我他挛生弟弟的故事前,我就可以看出来。“ 金月细致的眉头间出现了一道皱纹,她抿紧了嘴唇。 “请原谅我,平原来的小姐,”赛布拉微笑着说,“但是我看见了你眼中那可以锻造灵魂的怒火。” 金月红着脸说。“我告诉过你我还十分软弱。我应该毫无怀疑感受雷斯林和他对哥哥做出的事情。我应该相信这是一个我所不能理解的计划的一部份。但我就是不能。我只能祈祷诸神不要让他遇到我。” “我也是,”河风沙哑地说。“我也是”。他严肃地重复。 卡拉蒙躺着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提卡在他怀里沉睡着。他可以感觉到她心脏的跳动,可以感觉到她缓慢的呼吸。他轻柔地抚摸她落在肩膀上的红色卷发,提卡抽搐了一下,卡拉蒙连忙把手拿开,害怕会把她吵醒。她应该要休息了,天知道她硬撑着看顾他多久了。 她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的,他也清楚这一点。当他开口问的时候,她只是微笑着取笑他如雷的鼾声。 但是她的笑声中比平常多了些什么,她似乎没办法直视他的眼睛。 卡拉蒙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更靠近一些。当他确定她已经睡熟的时候,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几个礼拜之前,他才对提卡发过誓,在他可以全心全意回应她的爱之前,他不会接受她。他仍然可以听见自己说的话,“我将我的弟弟摆在第一优先,我是他的力量。” 现在雷斯林已经离开了,他已经找到自己的力量了。就像他告诉卡拉蒙的一样,“我不再需要你了。” 我应该要很高兴,卡拉蒙瞪着眼前的黑暗告诉自己。我爱提卡,也得到了她的爱回应。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自由的表达自己的情感了。我可以对她做出承诺。我以后可以将她摆在第一优先。她很爱我,愿意为我奉献。她值得被爱。 雷斯林从来不是这样。至少他们都这样相信。有多少次,当坦尼斯以为我听不见的时候,他和史东讨论着,为什么我可以忍受那讽刺、那无理的指使、野蛮的命令。我看见过他们怜悯我的眼光。我知道他们认为我反应很慢;至少和雷斯林比起来我的确是。我是那只笨笨的水牛,背着沉重的负担,毫无怨言地往前走。这就是他们对我的印象。 他们不明白。他们不需要我,即使提卡也不需要我,不像雷斯林那样需要我。他们从来没听过他小时候半夜醒来尖叫。从来都只有两个人,他和我。只有我在黑暗中倾听他,随时准备安慰他。他从来记不住那些梦,只知道他们很可怕。他瘦弱的身体不停地发抖,眼中充满了只有他才看得见的恐怖景象。他紧抓着我叹泣。我会说故事给他听,或者用手在墙上比出可笑的影子来,帮他把恐惧赶走。 “你看,小雷,”我会说,“小兔子……”我会伸出两只手指,像兔子耳朵般摆动。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会不再发抖。他不会露出笑容,即使在他小的时候都不会。但是他会放松下来。 “我要睡觉了,我好素,”他低声说,紧紧握住我的手,“但是你要醒着,卡拉蒙,看着我,不要让他们过来,不要让他们抓住我。” “我会醒着,我不会让任何东西靠近你的,小雷!”我会保证。然后他会露出勉强算是微笑的表情,然后筋疲力尽地闭上眼。我信守我的诺言,他睡觉的时候我会醒着看着他。真有趣,也许我真的让他们没办法靠近,因为只要我醒着,他就不会做恶梦。 即使当他年长了一些之后,他有些时候半夜仍然会哭喊着醒来,伸手要找我,我会在那边。但是他现在要怎么办?没有了我之后,当他在黑暗之中孤独、恐惧的时候要怎么办? 我没有了他要怎么办? 卡拉蒙闭上眼,轻轻地,怕吵醒提卡,他开始啜泣。 正文 第十六章 贝伦意料之外的帮助 “这就是我们的故事,”坦尼斯简单地说。 阿波莉塔非常专注地聆听,绿色的大眼睛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她没有插嘴。当他说完之后,她仍然沉默不语。她的手臂放在通往水中的阶梯上,她似乎陷入沉思之中。坦尼斯没有打搅她。海面下宁静、肃穆的感觉让他十分放松。一想到要回到那吵杂、粗鲁、阳光刺眼的水上世界就不禁让人感到害怕。要放弃一切留在这里,躲在水面下,永远与这个世界隔离有多简单啊! “他怎么了?”她最后终于开口,用头比着贝伦。 坦尼斯叹口气回到现实之中。 “我不知道,”地耸耸肩看着贝伦。那个男人看着洞穴中黑暗的地方,嘴唇不停地移动,仿佛是在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句子。 “根据黑暗之后的说法,他就是关键。找到他,她说,胜利就属于她。” “好吧,”阿波莉塔突然说,“你抓到他了。这让你获得胜利了吗?” 坦尼斯眨眨眼。这个问题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抓着胡子思考着。这是他以前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的确……我们已经找到他了,”他喃喃地说,“但是我们能把他怎么样?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任何一方带来胜利?” “他不知道吗?” “他说他不知道。” 阿波莉塔皱眉打量着贝伦。“我认为他在说谎,”片刻之后她说,“但他是个人类,我对人类脑袋奇怪的运作方式其实并不了解。不过,有个方法可以让你找出答案。去黑暗之后位于亲拉卡的神殿。” “奈拉卡!”坦尼斯惊讶地重复道。“但那是——”一声恐怖的尖叫声打断了他,让他吓得差点想要跳进水里。他的手摸向空荡荡的剑鞘,嘴里前南地咒骂着。他转过身,以为自己会面对一整群的恶龙。 只有贝伦一个人,睁大眼睛看着他。 “贝伦,怎么了?”坦尼斯恼怒地问。“你看到了什么东西吗?” “他什么都没看到,半精灵,”阿波莉塔饶富兴味地观察着贝伦。 “当我提到亲拉卡的时候他才有这样的反应——” “奈拉卡!”贝伦疯狂地摇头,“邪恶!可怕的邪恶!不要……不”那不就是你住的地方吗,“坦尼斯往前走了一步。 贝伦坚定地摇摇头。 “但是你告诉过我——” “我说错了!”贝伦喃喃自语。“我不是要说奈拉卡。我是要说——要说——塔加——塔加!我是要说这个……” “你说的是来拉卡。你知道黑暗之后在那里有一座雄伟的神殿,就在亲拉卡!”阿波莉塔严厉地说。 “她有吗?‘坝伦定定地看着她,蓝色的眼睛看来十分无辜。”黑暗之后,在奈拉卡有座神殿?不会吧,那里只有一座小村庄。我的村庄……“他突然压住胸膛,倒在地上,仿佛陷入了极大的痛苦。”我不舒服。不要吵我——“他像是个小孩般地自言自语,倒在靠近水边的大理石地上。他坐在那里,一手抓住胸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黑暗。 “贝伦!”坦尼斯气馁地说。 “觉得不舒服……”贝伦阴沉地说。 “你说他有多大年纪?”阿波莉塔问。 “超过三百多岁,至少他是这样声称的,”坦尼斯反感地说。“如果你认为他说的话只有一半值得相信,那就缩减到了一百五十岁,对于人类来说仍然是个太难以接受的数字。” “你知道吗,”阿波莉塔若有所思地说,“奈拉卡的黑暗之后神殿对我们来说一直都是个谜。我们到目前为止只知道,它在大灾变之后突然出现。现在我们又发现了这个男人,他的经历正好可以一直追溯到同样的地点和时间。” “真奇怪……”坦尼斯又瞪着贝伦说。 “没错,这也许只是单纯的巧合。但是,我的丈夫说,只要紧紧地跟着巧合,你就会发现他们和命运之间的关系。”阿波莉塔露出微笑。 “不管是不是巧合,我都不想要直接走到黑暗之后的神殿中,当面问她为什么要搜遍整个世界,只为了找寻一个胸口有颗绿宝石的人,”坦尼斯尖酸地说,重新在靠近水边的地面上坐了下来。 “我想也不太可能,”阿波莉塔承认。“但是从你说的话之中看来,她会变得这么强大实在让人很难相信。善良的巨龙这段时间里面都在干什么?” “善良的巨龙?”坦尼斯惊讶地反问。“什么善良的巨龙?” 现在轮到阿波莉塔惊讶了。“你不知道?就是那些善良的巨龙呀!银色、金色、青铜的巨龙,还有屠龙枪、银龙应该早就把他们保留的那些屠龙枪交给你们了……” “我从来没听过什么银龙,”坦尼斯回答,“除了在有关修玛的一些诗歌里。屠龙枪也是相同的状况。我们已经花了很多时间去搜索这样东西,几乎让我已经开始相信他们只存在童话里面。” “我不喜欢这样的状况。”阿波莉塔用手支着下颔,脸色十分苍白。“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善良的巨龙呢?他们为什么没有挺身而出?一开始我不相信海龙回来的传言,因为我知道善良的龙不会允许这样的状况发生。但如果像你所说,善良的巨龙消失了,那么,半精灵,我的同胞们的确就陷入了危机中。”她抬起头仔细倾听。“啊,很好,我的丈夫和你的朋友们走过来了。”她离开了水边,“我和他可以先回去,和我们的同胞谈谈到底该怎么办——” “等等!”坦尼斯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你得要告诉我们出去的路!我们不能够待在这里!” “但是我们不知道什么出去的路,”阿波莉塔的双手在水面划着圆圈,让自己漂浮起来。“赛布拉也不知道。我们从来不关心这件事。” “我们可能要在这座废墟里耗上一整个礼拜!”坦尼斯大喊。“也许要一辈子!你也不确定这里的人到底有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对吧?也许他们只能孤独地死去!” “我说过,”阿波莉塔冷冷地回答,“我们从来不关心这件事。” “好吧,现在给我开始关心!”坦尼斯大喊。他的声音在水面上引发奇怪的回声。贝伦抬起头,警觉地缩起身体。阿波莉塔眯起眼,眼中充满了怒火。坦尼斯深吸一口气,咬住嘴唇,突然感到有些羞愧。 “我很抱歉——”他开口,接着金月跑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臂膀上。“坦尼斯?怎么了?”她问。 “没有什么你帮得上忙的地方。”他叹着气看着她背后。“你找到提卡和卡拉蒙了吗?他们还好吧?” “是的,我找到他们了,”金月回答,她的眼光跟随着坦尼斯。两人一起盯着跟在赛布拉和河风身后走下来的一对情侣。提卡好奇地四处打量着。至于卡拉蒙,坦尼斯注意到,则是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坦尼斯看见那人的脸色,回头看着金月。 “你没有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他柔声问。 “提卡还好,”金月回答。“至于卡拉蒙——”她摇摇头。 坦尼斯回头看着卡拉蒙,勉强忍住重重叹气的冲动。他认不出来那个乐天、开朗的战士,眼前这个人看来严肃、满脸泪痕,眼神充满了阴郁之色。看见坦尼斯惊讶的眼神,提卡将卡拉蒙拉近,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被她碰了一下之后,战士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了过来。 他低头对她微笑。 但是他的微笑中有着以前没有的东西,温柔。遗憾等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坦尼斯又叹了一口气。更多的问题。如果那些古老的真神的确回来了,他们到底有什么意图。要看看他们在倒下之前能够承受多少的哀伤吗?他们觉得这很有趣吗?被困在海底…… 为什么不就此放弃?为什么不从此待在这里?为什么要系得半死寻找出去的路?留在这里,忘却一切。忘记那些龙……忘记雷斯林……忘记罗拉娜……忘记奇蒂拉…… “坦尼斯,”金月轻柔地摇摇他。 他们都已经聚集到他身边,等待他告诉他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清清喉咙,准备要说话。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他又干咳了几声。“你们不需要看着我!”他最后粗鲁地说。“我没有答案,很明显的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没有路出去广他们仍然看着他,眼中的信任仍然没有缩减一丝一毫。坦尼斯愤怒地看着他们。”木要期待我领导你们!我出卖过你们!你们还不明白吗?这是我的错,每件事情都是我的错!去找别人——“ 坦尼斯转过身隐藏流下的泪水,看着黑漆漆的水面,试着要恢复平静。在她开口之前,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阿波莉塔正看着他。 “也许我可以帮助你们,”海精灵慢慢地说。 “阿波莉塔,你说什么?”赛布拉快步走到水边,恐惧地说。“考虑”我已经考虑过了,“阿波莉塔回答。”半精灵说我们应该要考虑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他说的对。发生在我们西瓦那斯提同胞身上的事情也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他们自外于整个世界,让黑暗邪恶的生物有机会入侵他们的家园。我们的警告来得还算及时。我们仍然有机会和邪恶对抗。你的到来也许救了我们,半精灵,“她真诚地说。”我们欠你一次。“ “帮助我们回到海面上,”坦尼斯说。 阿波莉塔阴沉地点点头。“我可以做到。你们要去哪里?” 坦尼斯叹着气,摇摇头。“我想每个地方都差不多,”他疲倦地说。 “帕兰萨斯,”卡拉蒙突然说,他低沉的声音在水面之上回响着。 其他人不安地看着他。河风皱起了眉头。 “不行,”阿波莉塔再度游到水边,“我不能够带你们去帕兰萨斯。 我们国度的边界只有到卡拉曼。我们不敢越过那条线。特别如果你们说得是真的,那就更不可能,因为卡拉曼之外正好是海龙的巢穴。“ 坦尼斯揉搓着脸,转过身面对朋友们。“好吧,有什么建议吗?” 大家都沉默地看着他。接着金月走上前。 “半精灵,要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吗?”她温柔的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个有关男人和女人的故事,两个人都迷失了方向,感到非常害怕。他们带着沉重的负担,到了一间旅馆。那个女人唱了一首歌,蓝色的水晶杖制造了一个奇迹,暴民攻击他们。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有一个人扛下责任。有一个人,一个陌生人说,‘我们快从厨房走’。” 她露出微笑。“坦尼斯,你还记得吗?” “我还记得,‘他低声说,被她迷人的神情完全给握住。 “我们在等你呢,坦尼斯。”她简单地说。 泪水再度模糊了他的视线。坦尼斯不停地眨眼,然后看着四周。 河风严厉的脸孔放轻松了下来。他嘴角露出微笑,把手放在坦尼斯的手上。卡拉蒙迟疑了片刻,然后大步走向前,用他习惯的熊抱法抱住了坦尼斯。 “带我们去卡拉曼,”坦尼斯能够呼吸之后立刻告诉阿波莉塔。 “反正我们也要往那个方向。” 大伙在水边休息了一阵子,在踏上旅途前尽可能的休息,阿波莉塔告诉他们这场旅程将会十分漫长、艰苦。 “我们要怎么过去?坐船吗?”坦尼斯看着赛布拉扯掉红袍,跳进水中。 阿波莉塔看着丈夫,轻松地拍打着水面。“你们游泳过去,”她说。“你们没有想过我们是如何带你们下来的吗?我们的魔法和我丈夫的魔法,让你们能够轻松地在水里面呼吸。” “你们要把我们变成鱼吗?”卡拉蒙害怕地问。 “你要这样想也可以,”阿波莉塔回答。“涨潮的时候我们会过来找你们。” 提卡用力地握住卡拉蒙的手。他也紧紧地回握,坦尼斯注意到他们两个人彼此陶醉的模样,突然觉得肩上的负担减轻了。不管卡拉蒙心中有多少的折磨,他都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不会被黑暗冲走的倚靠。 “我们绝对不会忘记这个美丽的地方,”提卡轻声说。 阿波莉塔只是笑了笑。 正文 第十七章 黑潮 “爸爸!爸爸!” “怎么了,小罗加?”渔人早已习惯这年纪刚好足以发现这个世界上无数奇观的儿子所发出的惊奇的叫声,因此并没有抬起头。脑海中浮现的景象是儿子又发现了插在沙子里的鞋子或是在海滩上的海星,当儿子冲向他的时候,渔人继续不停地补着网。 “爸爸,”一头乱发的小孩抓住了爸爸的膝盖,一不小心把自己给缠进鱼网里,“一个漂亮姐姐,溺死了。” “呃?”渔人心不在焉地问。 “一个漂亮姐姐。溺死了。”小男孩严肃地说,用胖呼呼的手指着背后。 渔人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呆呆地看着儿子。这可是个大消息。 “一个漂亮的小姐?溺水了?” 小孩点点头,指着背后的沙滩。 渔人对着正午的太阳眯起了眼,看着漫长的海岸线。然后他回头看着儿子,眉头紧锁。 “这又是小罗加编的故事吗?”他严肃地问。“如果是的话,你吃晚餐的时候可能要被罚站哦。”孩子摇摇头,眼睛圆睁。 “不是,”他揉揉自己的屁股。“我保证。” 渔人再度皱起了眉头,看着海面。昨天晚上有阵暴风雨,但是他没有听到任何船只搁浅在礁石上的声音。也许是镇上的蠢蛋昨天晚上驾着小船出海,不小心搁浅了。更糟糕的,可能是谋杀。这可不是第一个被冲上岸,胸口插着小刀的尸体。 他呼唤来大儿子,后者正好在冲洗身体,渔人把手边的工作放下,站了起来。他正准备要把小儿子送回家,突然想起来他们还需要他来带路。 “带我们到那个漂亮小姐那边去,”渔人用沉重的声音说,意味深长地看了另外一个儿子一眼。小罗加急迫地拉着爸爸往海滩上跑,他的哥哥则步伐沉重地踉在后面,害怕会发现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们只走了一段短短的距离,渔人看到的景象让他立刻拔腿往前跑,大儿子飞快地跟在后面。 “船难,没错!”渔人气喘吁吁地说。“该死的土包子!老是爱乘那种烂船出海。” 按滩上躺着的不只一个美丽的小姐,而是两个,他们身边还有四个穿着华丽衣服的男人。破碎的木头散落一地,很明显的是小船的残骸。 “淹死了,”小男孩蹲下来拍拍其中的一个女人。 “不对,他们没有淹死!”渔人摸摸那女人的脉搏,低声说。其中一个男人已经开始抽动,那是一名比较老,看起来似乎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坐起来打量四周。他一看到那个渔人,立刻害怕地试图把昏迷的同伴摇醒。 “坦尼斯,坦尼斯!”那男人大喊着摇动其中一个留胡子的家伙,后者立刻坐了起来。 “别害怕,”渔人看见留胡子的人眼中警觉的神色。“我们会尽力帮助你们。大维,快跑回去找你妈来。叫她把毯子和我冬天留下来的那瓶白兰地带来。来,小姐,”他体贴地扶着其中一位女人坐起来。 “放轻松。你们会没事的。真奇怪——”渔人自言自语,边安慰怀中的小姐。“看起来差点淹死,可是你们为什么都没有喝到什么水呢……”这些遇难者包着毯子,被领回渔人在海滩附近的房子。他们在这里喝了不少的白兰地,再加上渔人老婆想得起来的所有治溺水的秘方。小罗加骄傲地看着他们,知道自己的这次“渔获”会变成村民整个礼拜谈论的话题。 “再次感谢你们的帮助,”坦尼斯感激地说。 “我的荣幸,”那人含糊地说。“下次小心点吧,以后如果要坐那种小船出海,拜托你们一看到风暴的征兆就立刻回航。” “呃,没问题,我们——我们下次绝对照办,”坦尼斯有些迷惑地说。“请你告诉我们这里是哪里……” “你们在城的北方,”渔人摇着手说。“大概有三到四里。大维可以驾马车送你们过去。” “您真是太热心了,”坦尼斯迟疑地看看其他人。每个人也看着他,卡拉蒙耸耸肩。“喔,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怪异,但是我们——我们被吹离了航线,我们是在哪座城的北边?!” “当然是在卡拉曼城喽,”渔人怀疑地看着他们。 “喔!”坦尼斯说。他露出微弱的笑容,转向卡拉蒙。“我跟你说过了,我们呃——其实没有离目的地太远嘛,” “我们没有吗?”卡拉蒙睁大眼睛回答。 “喔,我们没有,”提卡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连忙回答。“对,我想我又错了,跟平常一样。你也知道我的,坦尼斯,我从来记不住——” “演戏不要太夸张了!”河风压低声音说,卡拉蒙立刻停了下来。 渔人看了每个人一眼,“你们实在是群怪人,”他说。“你们不记得是怎么把船撞坏的。现在你们甚至还不知道你们在哪里。我想你们大概全都喝醉了,不过这跟我没有关系。如果你要听我的忠告,不管你们以后是清醒的还是酒醉,再也不要踏上船了。大维,把马车驾过来。” 渔人最后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把他的小儿子扛在肩膀上,回去继续工作。他的大儿子消失了,应该是去将马车开过来。 坦尼斯叹口气,回头看着朋友们。 “你们之中有人知道我们是怎么到这边来的吗?”他小声地问。 “或者是我们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一个接一个的,每个人都摇摇头。 “我只记得血海和那个漩涡,”金月说,“其余的部份好像都是场梦。” “我记得小雷……”卡拉蒙脸色难看他说。然后感觉到提卡握住了他的手,他低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我记得——” “嘘,”提卡红着脸,脸颊埋在他的臂弯中。卡拉蒙亲吻着她的卷发。“那不是个梦。”她喃喃地说。 “我也记得几件事情,”坦尼斯严肃地看着贝伦。“但都是片片段段的,没有任何一段可以清楚地拼凑起来。好吧,往回看没有什么意义,我们得要往前看。我们必须要去卡拉曼,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甚至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天!所以——” “帕兰萨斯,”卡拉蒙说,“我们去帕兰萨斯。” “我们再看看吧,”坦尼斯叹着气说。大维驾着一匹瘦马拉着的马车回来了。半精灵回头看看卡拉蒙。“你确定你想要找到你的弟弟吗?”他静静地问。 卡拉蒙没有回答。 众人在早晨抵达了卡拉曼。 “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大维驾着马车进入城门时,坦尼斯问。 “这是什么庆典一吗?” 街上挤满了人群,大多数的商店都关了起来。许多人成群地站在一起,小声地彼此谈论着。 “看起来不如说是个葬礼,”卡拉蒙说。“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人死了。” “或者是战争,”坦尼斯喃喃地说。女人不停地啜泣,男人脸上露出遗憾或是愤怒的表情,孩子们呆呆站着,害怕地看着双亲。 “不可能是战争,先生,”大维回答,“春分庆典已经过了两天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等等,我可以帮你问出来,“他把马拉住说。 “去吧,”坦尼斯说。“等等,为什么不可能是发生了战争?” “当然不是,我们已经赢了呀!”大维惊讶地看着坦尼斯。“天哪,你不记得黄金将军和善良巨龙,你一定醉得很厉害——” “喔,没错,”坦尼斯急忙说。 “我会在这边停下来,这里是鱼市场,”大维跳下马车,“他们会知道的。” “我们和你一起去。”坦尼斯用手势叫大家下车。 “有什么大消息?”大维对着一群站在发出浓厚鱼腥味的店铺前的男男女女大喊。有几个人立刻转过身来,每个人都抢着说话。坦尼斯跟在他身后,只能听见片段的对话。“黄金将军被俘虏了!城市要完蛋了……人们逃跑……邪恶的龙……”不管他们怎么努力,大伙都很难让这些人对陌生人吐实,特别是在看到他们穿着那么华丽的衣服之后。 大伙再次感谢大维顺道送他们到城里来,然后让他和他的朋友们聊天。在讨论了片刻之后,他们决定往市场走,试着要找出整件事情的原委来。人群越来越密集,到了后来,他们甚至必须将身边的人推开才能前进。人们四处乱跑,询问最新的谣言,然后失望地摇摇头。有些时候他们会看到一些背着行李的居民,匆忙地往城门走。 “我们应该要买一些武器。”卡拉蒙面色凝重地说。“听起来状况不太妙。你猜这个黄金将军到底是什么人!人们似乎很看重这个家伙,他的失踪好像让每个人都乱了分寸。” “也许是某个索兰尼亚骑士,”坦尼斯说。“你说得没错,我们的确应该要买武器。”他把手放在腰带上。“该死!我刚刚还有一整袋奇怪的古老金币,现在不见了!难道我们的麻烦还不够吗?” “等等!”卡拉蒙摸索着腰带。“怎么搞的!该死!我的钱包本来还在的!”战士急忙转过身,看见有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手中还拿着一个破烂的皮包。“嘿!就是你!那是我的东西!”卡拉蒙大吼,他把人群推开,扑向那个小贼。伸出手,抓住了那贼的背心,将他从街道上举了起来。 “把钱还给我——”高大的战士吃了一惊。“泰索何夫!” “卡拉蒙!”泰索何夫大喊。 卡拉蒙惊讶地把他放了下来。泰索柯夫吃惊地看着四周。“坦尼斯!”他看见半精灵从人群之中走出,立刻大喊。“喔,坦尼斯,”泰斯飞快地奔向他的老友,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卡拉曼的居民们在城墙上拥挤地看着城外。不过是几天之前,他们还做过相同的事,不过那时是为了要观看骑士和银龙、金龙走进城中,那时的心倩是兴奋的。现在他们一言不发,脸上满是绝望的神情。他们看着太阳慢慢地升起,到了天空的正中央。快要中午了,他们静静地等着。 坦尼斯站在佛林特身边,他的手放在矮人的肩膀上。老矮人看到朋友差点高兴得崩溃了。 这是个让人难过的重聚。佛林特和泰欺压低声音,断断续续地轮流告诉他们几个月之前,离开塔西斯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个人讲到没有办法继续的时候,另外一个人就接着下去。因此,大伙知道了屠龙枪的发现,龙珠的毁灭,以及史东的遇害。 坦尼斯低下头,这个消息让他十分伤心。有一瞬间,他没有办法想象这个世界少了这高贵的朋友会是什么样子。佛林特看见坦尼斯的忧伤,继续哽咽着诉说着史东最大的胜利,和他死后终于得到的平静。 “他现在是索兰尼亚的英雄了,”佛林特说。“他的事迹已经变成了传说,像是修玛一样。他的牺牲拯救了骑士团,至少传说是这么说的。这对他来讲已经足够了,坦尼斯。” 半精灵无言地点点头。然后试着露出微笑,“继续,”他说。“告诉我当罗拉娜到达帕兰萨斯之后做了什么。她还在那边吗?如果是的话,我们还想要去那里——” 佛林特和泰斯交换了个眼色,矮人低下头,坎德人转过头去,用手帕擦着小鼻子。 “怎么搞的?”坦尼斯发现自己的声音和以往不同。“告诉我。” 佛林特慢慢地把故事说完。“我很抱歉,坦尼斯,”矮人抽噎着说,“我让她失望了——” 老矮人开始伤心地吸泣,让坦尼斯也跟着心痛起来。他紧搂住老友,想要分摊他的痛苦。 ‘不是你的错,佛林特,“他的声音沙哑。”如果说是谁的错,那应该是我的错。她是为了我冒生命的危险。“ “责怪任何人,最后就会怪罪到神明头上,”河风轻拍坦尼斯的肩膀。“这是我族的俗语。” 坦尼斯没有感到好过一些。“什么时候那个暗之女要来?” “中午,”泰斯轻声说。 现在几乎已经是中午了,坦尼斯和卡拉曼的其他居民一起站在城墙上等待暗之女的到来。吉尔赛那斯故意离坦尼斯远远的,假装没有看到他。半精灵不愿意怪他。吉尔赛那斯知道罗拉娜会去冒险的原因,他知道奇蒂拉是用什么饵让他妹妹上钩。当他冷冷地问坦尼斯,是否真的和龙骑将奇蒂拉在一起的时候,坦尼斯没有办法否认。 “那么你就要为了发生在罗拉娜身上的事情负责,”吉尔赛那斯的声音中充满愤怒。“我每天晚上都会向神明祷告,不管她遇到了什么样悲惨的命运,你都会比她还要悲惨一百倍!” “如果这样就可以让她回来,我当然很乐意接受!”坦尼斯愤怒地大吼,但吉尔赛那斯只是冷漠地转过身。 人们现在开始交头接耳,指着天际。天上出现了一个黑暗的影子:一只蓝龙。 “那就是她的龙,”泰索何夫面色凝重地说。“我在法王之塔看过它。” 蓝龙懒洋洋地在城市上空盘旋,然后悠然自得地降落在弓箭的射程之内。当龙背上的骑士站起来时,整座城陷入了一片死寂。暗之女脱下头盔,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在清澈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清楚。 “现在你们已经知道,我俘虏了你们称作黄金将军的精灵女子!” 奇蒂拉大喊。“为了要让你们有个证据,我带来了这样东西。” 她高举起她的手。坦尼斯看到阳光下有一顶闪着光芒、精致的银色头盔。“虽然你们现在看不见,但在我的另外一只手中是一络金色的头发。当我离开之后,我会把这两样东西都留在这里,好让你们有东西可以来怀念这个黄金将军。” 城墙上聚集的群众发出了吵杂的声音。奇蒂拉停顿了片刻,冷冷地看着他们。坦尼斯看着她,指甲深深地陷入向中,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发现自己脑中竟然在无意识地想着从这里跳下去,一剑把她杀死的疯狂计划。 金月发现了他眼中疯狂、绝望的神色,想要靠近照顾他。她感觉到他的身体不停地发抖,然后在她碰触之下,他全身僵硬地试着恢复平静。她低头看着他握紧的双拳,惊讶地发现鲜血正汩汩地沿着手腕往下流。 “那个精灵,罗拉娜赛拉莎,已经被送到亲拉卡的黑暗之后神殿去了。直到下面的条件达成之前,她将都是黑暗之后的俘虏。首先,黑暗之后要求立刻交出一个叫做贝伦的人,永恒之人。第二,她要求善良的巨龙立刻回到圣克仙,任艾瑞阿卡斯处置。最后,精灵吉尔赛那斯必须要命令索兰尼亚骑士,奎灵那斯提、西瓦那斯提的精灵放下武器。而矮人佛林特•火炉则也必须要求他的同胞们照做。” “这太疯狂了!‘清水赛那斯大喊,低头看着之女。”我们不可能同意这些要求!我们不知道这个贝伦是什么人,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也不能替我们的同胞回答,更不能够代表善良巨龙。这些要求根本就不合理!“ “黑暗之后不会不讲道理,”奇蒂拉流利地回答。“黑暗之后知道你们需要时间。如果,时间到了之后,你们没有找到那个叫做贝伦,曾经出现在福罗参附近的人,或者你们也没有遣走善良巨龙,我会再度回来,这次,你们卡拉曼的城门前将不只有这个黄金将军的一束头发!” 奇蒂拉停顿片刻。 “你们会看到她的脑袋。” 说完之后,她把头盔丢到龙的脚下,蓝天在她的命令之下飞上天空。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每个人都沉默得动也不动。人们低头看着城墙前面的头盔。上面不停舞动着的红色缎带似乎是四周惟一的动作,惟一的色彩。然后有人恐惧地大喊,指着前方。 在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恐怖的景象。因为实在太过惊人,一开始没有人愿意相信那是真的,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疯掉了。但当那个东西越飘越近,他们必须承认这是真实的!这东西的恐怖依旧。 克莱思上的人们第一次看到了艾瑞阿卡司所向无敌的战争机器:飞行要塞。 黑袍法师和黑暗的牧师在圣克仙的神殿底下努力地工作,他们将一座城堡连根挖起,让它漂浮在天空中。现在,它漂浮在乌云之上,四射的闪电照亮着它黑暗的表面,四周围绕着数百只的蓝、红龙群,要塞漂浮在卡拉曼城之上,遮挡住了正午的太阳,让恐怖的阴影落在城市之上。 人们害怕地跑下城墙。对龙的恐惧让城里的居民宠罩在无比的绝望和恐慌中。但是要塞并没有攻击。等待三个礼拜,他们的主子这样吩咐。他们会给这些惊惶的人类三个礼拜。这段时间中他们会不停地监视,善良巨龙和骑上不会继续在战场上获胜。 坦尼斯转身看着其他的伙伴,他们都眼神空洞地看着漂浮的要塞。他们早已习惯了对龙的恐惧,没有像卡拉曼其他的居民一样惊惺地逃窜。因此城墙上面只剩下他们。 “三个礼拜,”坦尼斯清楚地说,他的朋友们转身面对他。 自从他们离开福罗参之后第一次,他的脸上不再有那种自责的哀伤。他的眼中只有宁静,正如同佛林特在史东死后从他眼中所看见的平静一样。 “三个礼拜,”坦尼斯用让佛林特毛骨惊然的冷静声音说,“我们有三个礼拜。这时间应该够了。我要去奈拉卡,我要去找黑暗之后。”他的眼光投向静静地站在身边的贝伦。“你也要跟我一起去。” 贝伦害怕地睁大眼睛。“不要!”他哀号着往后躲。卡拉蒙看见他准备要逃跑,立刻用粗壮的手臂抓住他。 “你要和我一起去奈拉卡,”坦尼斯柔声说,“不然我现在就要把你交给吉尔赛那斯。那个家伙很爱他的妹妹。如果他认为可以让她自由,他会毫不迟疑的将你交给黑暗之后。你和我都知道这一点用都没有。即使把你交出去也不会改变任何事。但是他不知道。他是个精灵,他相信她会信守承诺。” 贝伦疲倦地瞪着坦尼斯。“你不会把我交出去吗?” “我要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坦尼斯冷冷地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论如何,我都需要个向导,一个熟悉那地方的人……” 贝伦挣脱了卡拉蒙的双手,无奈地看着他们。“我愿意去,”他勉强地说。‘不要把我交给精灵……“ “没问题,”坦尼斯冷冷地说。“不要再哭哭啼啼的了。我天黑之前就要离开,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他突然转过身,并不惊讶有一双强有力的手拉住他。“卡拉蒙,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坦尼斯没有转回去。“答案是不可以。我和贝伦要单独过去。” “那么你也是准备要单独的死去,”卡拉蒙静静地说,坚持不肯放手。 “如果是这样,那也是我的选择!”坦尼斯挣脱不开大汉的手。 “我不要让你们其他人跟着我去。” “你这样会失败的,”卡拉蒙说。“这是你想要的吗?难道你只是想要找个方法可以带着罪恶感死去?如果是这样,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刀。但如果你真的想要救出罗拉娜,你将会需要我们的帮助。” “神明让我们重新聚在一起,”金月轻柔地说。“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刻让我们团聚。这是上天给我们的讯号,坦尼斯,不要故意视而不见。” 半精灵低下头。他哭不出来,眼泪已经流干了。泰索柯夫的小手抓住他。 “而且,”坎德人愉悦地说,“想想看,少了我同行你们惹上多少麻烦!” 正文 第十八章 一根蜡烛 在暗之女发出了最后通牒之后的那晚,卡拉曼城一片死寂。卡烙夫市长宣布进入备战状态,也就是说所有的酒吧通通关闭,城门上锁,没有人可以离开。惟一可以进入的是从附近的农村和渔村前来避难的居民。这些难民在日落的时候蜂拥进来,诉说着龙人在他们的家园烧杀的可怕故事。 虽然卡拉曼城中的某些贵族不赞成这么快进入严格的备战状态,坦尼斯和吉尔赛那斯难得团结在一起,说服了市长采取这样的手段。两个人都生动地描述了塔西斯城在烈焰中陷落的惨况。这让他们显得特别有说服力。卡烙夫市长很快地 了命令,接着只能无助地瞪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很明显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防守这座城市。漂浮在空中的要塞投下的阴影让市长完全六神无主,他的将领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听了他们提出来的许多异想天开的计策之后,坦尼斯站了起来。 “我有个建议,大人,”他尊敬地说。“这里有一名很有资格负责处理整座城市守备的人——” “你吗,半精灵?”吉尔赛那斯苦笑着说。“不对,”坦尼斯轻声说。 “吉尔赛那斯,是你。” “一名精灵?”卡格夫市长惊讶地说。 “他曾经去过塔西斯。他也有和龙人以及飞龙作战的丰富经验。 善良巨龙相信他,也愿意服从他的命令。“ “这倒是真的!”卡烙夫说。当他看着吉尔赛那斯的时候,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们知道精灵们对人类的看法,阁下,同样的我也必须承认,大多数的人类对精灵的看法也是相同的。但是如果你愿意在这个迫切的时候帮助我们,我们会很感激的。” 吉尔赛那斯看着坦尼斯,有一阵子搞不清楚他的用意。他从半精灵长满胡子的脸上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那张脸几乎就像一张死人的脸。卡烙夫市长又再度问了一次,这次加上了什么“回报”的内容,很显然的是以为他的迟疑是因为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责任。 “不需要,大人!”吉尔赛那斯从出神状态醒了过来。“我不想要任何的回报。如果我能够让这里的居民不会受到伤害,这就是足够的奖赏了。至于种族上的歧异嘛,”吉尔赛那斯再度看着坦尼斯,“也许我已经学到了这其实不会造成任何的差别。也许从来都没有差别。”“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卡烙夫市长急迫地说。“首先,我要和坦尼斯私下谈谈,”吉尔赛那斯看见半精灵准备要离开,立刻说。 “当然没问题,你的右手边有一个小房间可以让你们不受干扰的谈话。”市长比了个手势。 两个人走进那间狭小的房间之后,尴尬地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都不愿意直视对方。吉尔赛那斯首先打破了沉默。 “我以前一直瞧不起人类,”精灵缓缓地说,“现在我竟然准备要接受一个保护他们的任务。”他露出微笑。“这感觉真不错,”他轻声地加上一句,第一次直视坦尼斯的双眼。 坦尼斯的眼神遇上了吉尔赛那斯,他严肃的神色松弛了一下子,不过并没有回应精灵的笑容。然后他的视线移开,阴沉的表情再度出现。“你要去奈拉卡,对吧?”吉尔赛那斯停了很久之后说。坦尼斯点点头,不愿意开口。“你的朋友呢?他们要和你一起去吗?” “其中一些,”坦尼斯回答。“他们都想要去,但是——”他发现自己想起他们奋不顾身的样子,无法继续下去。他摇摇头。吉尔赛那斯看着雕工很精细的桌子,心不在焉地摸着上面的纹理。 “我得走了,”坦尼斯沉重地说,开始走向门口。“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计划半夜要离开,在索林那瑞落下之后——” “等等。”吉尔赛那斯把手放在半精灵的手臂上。“我——我想要告诉你……我很抱歉说得太过分了。不要,坦尼斯,别走。听我说完。这对我来说并不容易。”吉尔赛那斯停顿了一下子。“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坦尼斯。有关我自己的。那些教训让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当我听说罗拉娜发生的事情时……我忘了那些教训。我很生气,很害怕,想要找个人出气。你是最近的目标。罗拉娜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对你的爱。我还在学习这样东西,坦尼斯。至少我试着要去学。”他的声音中带着很沉重的压力。“大多时候我学到的只有痛苦。但这是我的问题。” 坦尼斯现在仔细地看着他。吉尔赛那斯的手仍然放在他的肩膀上。 “在我有时间思考之后,我现在明白了,”吉尔赛那斯继续说,“罗拉娜做的是正确的。她一定得去,不然她的爱就毫无意义了。她相信你,愿意在听见你的噩耗时立刻赶去,即使这表示她必须要去那个邪恶的地方——” 坦尼斯的头低了下来。吉尔赛那斯紧紧抓住他,两只手都放在他的肩膀上。 “泰洛斯•艾昂菲尔德有一次曾经说,在这辈子他从来没看过为爱所做的事情是邪恶的。我们得要相信这句话,坦尼斯。罗拉娜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爱。你现在所要做的,也是为了爱。神一定会祝福你们的。” “他们也祝福了史东吗?”坦尼斯粗鲁地反问。“他也有爱啊!” “难道他们没有吗?你怎么知道?” 坦尼斯的手握住吉尔赛那斯的手。他摇摇头。他想要相信,这听起来很棒,非常美好……正如同飞龙的传说。在小时候,他也曾经想要相信有飞龙…… 坦尼斯叹着气,转身离开精灵。当吉尔赛那斯再度开口的时候,他的手正好放在门把上。 “再会了……兄弟。” 众人在城墙边会合,就在泰索柯夫找到的,可以越过城墙,通往外面的密道门外。吉尔赛那斯当然可以准许他们从正门离开,但是这趟旅程越少人知道越好。 现在他们聚集在楼梯顶端的一个小房间中。索林那瑞正好沉入了远方的山脉之中。坦尼斯站得离其他人远远的,看着最后一丝银色的光辉照在头顶上飞行要塞恐怖的外表上。他可以看见那漂浮的城堡中射出的光芒。黑色的身影四处移动。是谁住在那可怕的东西里面?龙人?还是那些将这个可怕的怪物漂浮在乌云之上的黑袍巫师和牧师? 在他的身后,他可以听见其他入低声的交谈,除了贝伦之外。卡拉蒙紧跟不舍地看守着永恒之人,俩人站得离其他人有一段距离,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坦尼斯看着他们,然后叹了一口气。他又要面对另外一次的分离,这次让他感到额外的难过,他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能耐可以承受。他微微地转过身,看见索林那瑞的最后一线光芒照在金月美丽的金银混合的头发上。他看见她平静、安详的面孔;即使她正准备要开始一趟黑暗危险的旅程。他知道自己又有了力量。他叹口气,离开窗边,回到大伙身边。“时间到了吗?”泰索何夫迫切地问。 坦尼斯笑了,他伸出手摸着泰斯可笑的马尾巴。在一个不断改变的世界中,坎德人似乎不会改变。 “是的,”坦尼斯说,“时间到了。”他的眼神转向河风。“对我们其中某些人来说。” 当平原人看见了半精灵稳定,毫不动摇的眼光时,他脑中的想法反应在脸上,对坦尼斯来说像是飘过天空的乌云一样明显。这是河风第一次没有听懂他说的话,也许他根本没有在听。然后他才明白坦尼斯刚刚说了什么。现在他明白了,他涨红了脸,眼中扬起怒火。 坦尼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简单地把视线转向金月。 河风看着他的妻子,正站在银色的月光下等待,她的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她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这个甜美的微笑是最近才出现的。也许她正在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阳光下馆戏。 坦尼斯回头看看河风。他看见平原人内心的挣扎,坦尼斯知道他会愿意——不,他会坚持要跟随他们,即使这代表着他必须要留下金月一个人。坦尼斯走上前去,把手放在那高大男人的肩膀上,直视着平原人黑色的眼眸。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朋友,”坦尼斯说。“你已经在酷寒的冬天里陪伴我们够长的距离了。在这里,我们必须要分道扬镳。我们的道路通往一片空虚的沙漠。你的道路将会通往一丛翠绿美丽的森林。你们有责任要让你们的儿子或是女儿平安的降临在这个世上。” 他现在把手也放在金月的肩膀上,把她拉近,看见她正准备要抗议。 “孩子会在秋天出生,”坦尼斯低声说,“当枫树转红的时候。 别掉眼泪,亲爱的。“他搂住金月。”枫树还会再度的生长。你们可以再度带着年轻的战士或是美丽的小姐进入索拉斯,你们可以告诉他们一个故事,两个相爱的人将希望带到了恶龙肆虐的世界里。“ 他亲吻了她美丽的秀发。接着提卡轻轻地啜泣着,取代了他的位置,和金月道别。坦尼斯转身面对平原人,他卸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他所经历的悲伤。坦尼斯泪眼模糊中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吉尔赛那斯正准备防守这座城,他会需要你们的帮助。”坦尼斯清清喉咙。“我向上天祈祷,现在就可以终止你们漫长的苦难,不过看来恐怕还要再等一会儿。”“神永远和我们同在,我的朋友,我的好兄弟,”河风泣不成声,拥抱着坦尼斯。“愿他们也和你们同在。我们会在这里等待着你们回来。” 索林那瑞落到了山脉之后。夜空中惟一的光芒就是闪烁的星光和要塞中的光。一个接一个,大伙和平原人道别。然后,他们跟在泰索何夫身后,静静地超过城墙,走进另外一道门,走下另外一座楼梯。 泰斯推开了最底下的门,每个人手放在武器上,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平原。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彼此紧靠在一起,看着眼前宽阔的平原。即使在这片黑暗中,看来他们也很难逃过天上要塞的几千只眼睛。坦尼斯站在贝伦身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正害怕得发抖,他很庆幸自己派了卡拉蒙看守他。自从坦尼斯明白表示他们要去奈拉卡之后,半精灵就从他蓝色的眼中看见了疯狂的神采,就像是一只被困住的野兽。坦尼斯发现自己很同情那个男人,然后他被迫硬起心肠。 这赌注实在太大了。贝伦就是关键,答案就在他身上,也在奈拉卡那边。他们要怎么要找出答案,坦尼斯现在也不清楚,现在他脑中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在很远的地方,号角的声音划破了夜空。地平线上升起了一道橘色的火焰。龙人正在焚烧一座小镇。坦尼斯将斗篷裹紧。虽然春分庆典已经过了,但空气中还有着冬天的气息。“出发,”他低声说。 一个接一个,他看着他们跑过开阔的草原,跑向边线可以掩蔽的树丛中。在那里,身材比较小,速度较快的黄铜龙等着要载运他们到山脉之中。一切也许在今天晚上就会结束,坦尼斯紧张地想,看着泰斯像是只老鼠般飞快奔跑着。如果那些龙被发现了,如果要塞中的人看见了他们,一切都完了。贝伦将会落入黑暗之后的手中。 黑暗将覆盖整片大地。 提卡跟在泰斯后面,轻快有自信地跑着。佛林特喘着气跑在后面。矮人看起来比以前要苍老。坦尼斯曾经想过矮人的身体似乎不太好,但好强的矮人不可能同意要留在这里。现在卡拉蒙开始拼命地跑着,他的盔甲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贝伦,一路拉着他前进。 现在该我了,坦尼斯想,看见其他人都安全地躲在树丛里。就是这样了。不管是对善良还是邪恶来说,故事已经决要到了结尾。抬起头,他看见金月和河风从塔中的窗户看着他们。不管对善良还是邪恶来说都一样。 万一这个故事是以悲剧收场呢?坦尼斯第一次这样想。这个世界会变得怎样?留在这里的人会变得怎样?他缓缓地看着塔上那两位跟家人一样亲密的好友。当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时,他看见金月点亮了一根蜡烛。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那蜡烛照亮了他和河风的脸孔。他们举起手来道别,为了不让不友善的眼睛看见,他们很快地又把蜡烛熄灭了。坦尼斯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准备冲刺。 黑暗也许会征服一切,但它永远不可能会消灭希望。即使一根蜡烛,或是许多根蜡烛会闪烁或熄灭,但是新的蜡烛又会接着燃起。 因此希望永远生生不息,在黎明来临前照亮这片黑暗。 正文 第十九章 一位老人和一只金龙 他是只年老的金龙,同类之中最年长的一只。当他年轻的时候,他是个伟大的战士。标记着胜利的伤疤在他皱缩的皮肤上仍然清晰可见。他的名字曾经一度和他的丰功伟业一样光耀,但是他很久以前就把名字给忘记了。几个年轻,不懂事的金龙叫他做派赖特(愚人的金子)多半都是因为他常常忘记自己是活在现在,常常在恍惚中又回到过去的日子里。 他大多数的牙齿都已经不见了,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享受好好地嚼一块美味鹿肉或是把地精撕成两半的滋味了。现在他有些时候还是可以吃些兔肉,但大多数的时候是以燕麦维生。 当他的脑筋清醒的时候,他是个很有智慧,不过有些健忘的伙伴。虽然他不太愿意承认,但是他的视力不太好,耳朵更是聋得什么都听不见。他的脑筋仍然转得很快,他说的话仍然像是牙齿一样锋利:这是龙类习惯的说法。只不过他通常没有办法和周遭的人讨论同样一件事情。 但是当他开始回想过去的时候,其他的金龙们立刻躲回洞穴中。 因为只要他能够记起那些魔法,他仍然可以准确地施展它们,他口中吐出来的攻击威力仍然不小。不过这一天,派赖特既不是在现在也不是在过去。他正在伊斯特维德大平原上打吨,享受春天温暖的阳光。他身边是另外一个老年人,头枕着他的腰部,正做着相同的事情。 一个形状破破烂烂的尖帽子盖住老人的脸,替他遮挡住阳光。 帽子底下是长长的白胡子。灰不拉几的袍子底下伸出穿着靴子的双脚。 两个家伙都睡得很熟。金龙的腰部随着他嘶嘶作响的呼吸声不断地起伏着。老人的嘴巴张得开开的,他的鼾声有时候会把自己给吓醒。当这种状况发生的时候,他会突然坐得挺直,帽子这个时候会飞出去在地上打滚(它的形状还是依旧扭曲得不成样子),同时警觉地看着四周。在什么都没有发现之后,他会恼怒地喃喃自语,重新把帽子放好(在好不容易找到之后),不爽地戳戳龙的肋骨,然后继续打盹。 虽然说今天是个温暖、阳光普照的日子,但如果有人路过,他一定不明白这两个家伙为什么挑这个时候在这边睡觉。路过的人也许会猜测他们在等待什么人,因为老人偶尔会醒过来,把帽子移开,专注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路过的人也许会怀疑,不过现在很明显的并没有任何人路过。至少没有什么友善的路人,埃斯特维德大平原上满是龙人和地精的部队。如果这两个家伙知道他们在很危险的地方睡觉,他们看起来似乎不大在乎。 老人被自己特别剧烈的鼾声吓醒,正准备要斥责同伴为什么发出这么可怕的声音,正好一道阴影飞过他们头上。 “哈!”老人生气地站起来,瞪着天空。“龙骑士!一整队的龙骑士!我想也没什么用。”老人的眉毛交缠在一起。“我已经受够了。 现在他们竟然还敢遮住我的阳光。快醒来!“他用一根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拐杖戳着派赖特。 金龙呢喃着睁开一只眼,看着老人(眼中其实只看得见一团灰呼呼的颜色),又继续把眼睛闭上。 阴影继续飞过他们头上,那是四只龙和背上的骑上。 “我说,快醒过来,你这个大懒虫!!”老人大喊。金龙享受地打着鼾,翻过身来,爪子伸向天空,肚子朝着暖暖的太阳。 老人瞪了金龙一阵子,然后,突然灵感一来,他跑到那颗巨大的头旁边。“打仗啦!”他快乐地对着其中一只耳朵大喊。“打仗啦!我们被攻击了——” 这效果实在惊人。派赖特的眼睛立刻张开,他飞快地翻过身,爪子紧紧地抓住地面,害他差点摔了一跤。他愤怒地抬起头,伸出翅膀开始奋力地拍打着,烟尘几乎飞起有一哩高。 “战斗!”他大喊着。“战斗!我们接到通知了!把队伍整理好! 准备和敌人作战!“ 老人似乎被这突然的转变吓了一跳,同时也因为不小心吃了一大口灰尘而说不出话来。不过,看见金龙准备要升空,他还是挥舞着帽子往前路。 “等等,”他大喊,不断地咳嗽。“等等我,” “我为什么要等你?”派赖特大吼。金龙看着扬起的沙尘。“你是我的巫师吗?” “是的是的,”老人急忙说。“我——呃——是你的法师。把你的翅膀放下来一点点,好让我可以爬上去。多谢,你心地真好。现在我……哇!我还没有坐好!……小心!我的帽子!该死,我还没有叫你起飞!” “我们得要赶上那场战斗,”派赖特愤怒地大吼。“修玛正在单独作战!” “修玛!”老人不屑地说。“好吧,看来你不太可能赶上‘那场’战斗了。至少晚了几百年,不过这不是我刚刚说的战斗。我说的是东边的那四只龙。邪恶的怪兽!我们得要阻止他们——” “恶龙,啊,没错!我看到他们了!”派赖特大吼着追逐两只吃了一惊,也觉得有些受辱的老鹰。 “不对!不对!”老人大喊,踢着龙的腰部。“东边,你这个笨蛋! 再往东飞两度!“ ‘你真的是我的巫师吗?“派赖特低沉地说。”我的巫师从来不会这样对我说话。“ “我——呃——抱歉,老朋友,”老人很快地说,“只不过有点紧张,因为即将来临的冲突等等的状况。” “天哪,有四只龙!”派赖特惊讶地说,此时才模糊地看见他们的影子。“让我靠近,好让我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老人大喊。“我有个超棒的法术火球术。现在,”他喃喃自语,“只要我能够记起来它是怎么施展的。” 两名龙人军官和四只黄铜龙。其中一个留胡子的骑在最前面,头盔对他来说似乎是大了一点,正好遮住他的眼睛。另外一个军官骑在最后面。他是个很壮的家伙,几乎快要把他的盔甲给撑破。他没有戴头盔,搞不好没有那么大的尺寸,但他的眼神十分专注,特别是在望向骑在正中央龙背上的那些犯人时。 那是个很奇怪的组合:一位穿着不合身盔甲的女人,一名矮人,一个坎德人,还有一位一头灰色长发的中年男子。 会注意到老人和金龙的路人也会发现,这群人故意避开了会被龙骑将地面部队侦测到的路线。没错,当有一群龙人发现他们,大吼大叫希望吸引他们的注意时,这两名军官假装没有听见。一个目光真正锐利的路人更会发现,黄铜龙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龙骑将的军队里呢?! 不幸的是,那个老人和他年迈的金龙都不是这种目光锐利的旁观者。 他们保持在云层里面,悄悄地接近这群毫无防备的骑士。 “一听到我的命令就冲出去,”老人为即将到来的战斗感到十分兴奋,尖声指挥着。“我们要从后面攻击他们。” “修玛大人呢?”金龙在云雾中四下打量着。 “死了,”老人喃喃地说,开始专心在他的法术上。 “死了!”金龙惋惜地大吼。“那我们太迟了吗?”“喔,别管那么多了!”老人突如其来地说。“准备好了吗?” “死了,”金龙伤心地说。然后他的眼睛一亮。“但是我们要替他报仇!” “是的,没错,”老人说。“现在……看我的信号——不对!时间还没到!你这个——” 金龙俯冲而下,老人的话声被剧烈的风声绘掩盖了。金龙像是支天神射下的长矛,对准这四只体型较小的飞龙射去。 殿后的高大军官看到了一些动静,往后一看,吃了一惊。忍不住睁大双眼。 “坦尼斯!”他警觉地对前头的军官大喊。 半精灵转回头,听见卡拉蒙紧张的声音,他准备好要面对任何的麻烦,但是一开始他什么都没看见。然后卡拉蒙往前指了指。 坦尼斯往上看。 “天哪,这是——”他倒抽一口冷气。 从天上俯冲而下,直直的对着他们而来的是一只金龙。骑在他背上的是一位老者,白色的头发在他背后飞舞着(他的帽子又掉了),长长的白色胡须从肩膀上往后飘。巨龙的嘴大张,如果不是因为里面一颗牙齿都没有,看起来一定十分凶猛。 “我想我们遭到攻击了,”卡拉蒙敬畏地说。 坦尼斯也得到了相同的结论。“散开!”他大喊,口中不停咒骂着。在他们底下,一整群的龙人兴致盎然地看着这场空中的战斗。 他们最不想要的就是被这些家伙发现,现在这一切都被一个疯老人给毁了。 四只龙听见了坦尼斯的命令之后,立刻脱离了队形,但是还不够快。一颗巨大的火球正好在他们正中间炸了开来,让四只龙在天空中翻滚。 坦尼斯被那阵突如其来的光芒弄得目眩,他丢掉组绳,紧抓着黄铜龙的脖子,害怕一切都会失去控制。 然后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给他们好看!好棒的法术,火球术——” “费资本!”坦尼斯发出衰号。 他绝望地眨着眼,试着要控制住这只龙。看起来他比背上经验不足的骑士还要知道该怎么样应对,很快地黄铜龙就恢复了平衡。 现在坦尼斯终于有机会可以看清楚了,他立刻四下搜寻其他人的踪影。他们看起来没有受伤,但是却都散落在天空的各个角落。老人和他的龙正在追逐着卡拉蒙。老人刚好伸出手,准备再施展一个毁灭性的法术。卡拉蒙正在大吼大叫,他似乎也认出了那个迷糊的老法师。 佛林特和泰斯正飞快地从费资本身后赶上来,坎德人兴奋地挥舞着小手,佛林特紧抓着通绳避免掉下去,矮人看起来有点脸色发青。 但是费资本非常专注地跟在猎物后面。坦尼斯听儿老人念了几句咒语,把双手伸出。他的手指尖射出闪电。很幸运地他没有瞄准,闪电擦过卡拉蒙的脑袋,逼得他低下头来问躲,不过没有伤到他。 坦尼斯口中所骂出粗俗的话让自己也吓了一跳。他踢了胯下的龙一脚,指着眼前的老人。 ‘攻击!“他命令脚底下的龙。”不要伤害他,只要把他赶开就好。“ 出乎意料之外的,黄铜龙不愿意服从命令。龙摇摇头,开始不断地盘旋,坦尼斯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竟然准备要降落! “什么?你疯了吗?”坦尼斯对龙大吼大叫。“你会让我们直接闯进恶龙军团之中!” 那只花似乎聋了,现在坦尼斯也可以看见其他的龙正不停地盘旋,也准备降落下来。 坦尼斯徒劳无功地恳求跨下的龙。坐在提卡身后的贝伦紧紧抱着她,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永恒之人看着底下,龙人正蜂拥而上,群聚到他们准备要降落的地方。卡拉蒙正疯狂地闪躲着,试着要躲开在他身边四射的闪电。佛林特复苏过来,疯狂地怒吼,拉着组绳,想让跨下的龙听命,泰斯仍然兴奋地对费资本不停挥着手。老人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把黄铜龙像是羊群般地驱赶在一起。 他们在靠近凯基特山脉的丘陵上降落了下来。坦尼斯很快地看看脚底下的平原,可以看见龙人疯狂地涌上来。 我们也许可以唬过他们,坦尼斯急中生智地想,虽然他们的装扮只是为了要离开卡拉曼,而不是为了应付一群多疑的龙人。但是这仍然值得一试,只要贝伦记得闭上嘴躲在后面就还有希望。 但是在坦尼斯来得及开口之前,贝伦从龙背上跳下来,疯狂地跑向山里面。坦尼斯可以看见龙入指着他大喊。 别想什么躲在背后了。坦尼斯又开始咒骂。反正还有可能骗过他们……他们可以声称一个囚犯逃跑了。不对,他绝望地想,那些龙人一定会追上去,抓住贝伦。根据奇蒂拉说过的话,克莱思上的所有龙人都有关于贝伦的描述。 “该死!‘”坦尼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性思考,但是情况很快的就超出控制范围之外。“卡拉蒙,快去追贝伦。佛林特,你不行,泰索何夫,快回来!该死!提卡,去追泰斯。不对,再考虑一下之后,留在这里。佛林特,你也是一样——” ‘姐是泰索何夫跑去追那个疯——“ ‘办果我们运气好的话,地会裂开来,把他们两个人都吞掉,“坦尼斯往回春,恼怒地咒骂。被恐惧所驱使的贝伦用山羊的速度拨开树丛,在崎岖的地形上快速地奔跑着,而被沉重的盔甲和身上的武器所拖累的卡拉蒙每走两步就会往下滑一步。 坦尼斯回头看着平原上的景象,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龙人。阳光照耀在他们的盔甲和武器上。也许还有机会,如果黄铜龙愿意攻击——正当他准备命令黄铜龙攻击的时候,老人从他的金龙降落的地方跑过来。“快走,”老人对黄铜龙说。“快走!回到你们来的地方,” ‘不要!等等!一看着老人挥舞着双手,像是驱赶鸡群的农夫一样四处乱跑,坦尼斯急得几乎把胡子给抓掉了。接着半精灵惊讶地看见,黄铜龙竟然在老人灰色的袍子前顺从地跪下来。然后他们举起翅膀,优雅地飞上天空。 坦尼斯怒火中烧,完全忘记自己身上穿着伪装用的沉重盔甲,他跟着泰斯穿过及腰的草丛,跑到老人身边。费资本听到他们靠近的声音,转过身来面对他。 “我要用肥皂帮依洗嘴巴,”老法师大声说,瞪着坦尼斯。“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了,给我安静地放下武器,不然就准备尝尝我的法术”费资本!“泰索何夫双手抱住老人。老法师低头看着抱住他的坎德人,然后跟跄地后退。”你是泰索——,泰索——“他给巴地说。 “柏伏特,”泰斯说,往后退了一步,有礼貌的鞠躬。“泰索何夫•相伏特。” “修玛的鬼魂呀!”费资本惊讶地大喊。 “这位是半精灵坦尼斯。这位是佛林特•火炉。你还记得他吗?” 泰索河夫继续说,边对矮人挥挥手。 “喔,是的,我没有忘记,”费资本红着脸说。 “还有提卡……那边的是卡拉蒙……喔,好吧,你现在看不见他。 那位是贝伦。我们从卡拉曼把他带出来幄,费资本!他有颗绿宝石卡在——咂,哎啃,坦尼斯,这样很痛耶!“ 费资本清清喉咙,尴尬地看看四周。 “你们呃——不是和——呃恶龙军团一起的吗?” “不是,”坦尼斯面色凝重地说,“我们不是!至少我们刚刚还不是。”他比着背后,“不过看来随时都要改变了。” “你们真的跟恶龙军团一点都没有关系?”费资本满怀希望地继续追问。“你确定没有变节?被拷打?被洗胞了吗?”“该死,没有,” 坦尼斯扯下头盔。‘你还记得吗,我是半精灵坦尼斯——“ 费资本立刻想起来。“半精灵坦尼斯!真高兴再见到你,阁下。” 他拉起坦尼斯的手,诚恳地和他握手。 “该死!”坦尼斯无助地大喊,把手从老人手中抽开。 “但是你们骑着龙介”他们是善良的龙!“坦尼斯大喊,”他们已经回来了!“ “没有人告诉我!”老人无事地说。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坦尼斯不管刚刚打了个岔。“你把我们从天上轰了下来!把我们前往亲拉卡的推一方法给赶走了——” “喔,我知道我做了什么,”费资本喃喃地说。他回头一看。“喔,喔,那些家伙似乎快要赶上来了。我们一定不能被他们抓到。好吧,你们为什么要呆呆站着?”地瞪着坦尼斯。“你还真是个好领袖啊! 我想应该由我来带头……我的帽子呢?“ “大概在五里之外,”派赖特打了个大呵欠说。 “你还在这里?”费资本烟火地看着金龙。 “不然我应该在哪里?”金龙睡眼惺松地问。 “我告诉你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我不想要。”派赖特不屑地说。他鼻子里喷出了一些火苗,让他抽搐了一下。然后他打了个大喷嚏。金龙吸吸鼻子,焦躁地说,“一点都不尊重长辈,那些愚蠢的黄铜龙。他们一直说话!还不停地咯咯笑。让我很紧张,那种愚蠢的笑声……” “好吧,那你就得要自己一个人回去了!”费资本走到金龙面前,看着他模糊的双眼。“我们要到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去——” “我们要去?”坦尼斯大吼。“听着!老人,费资本,不管你的名字叫什么,你为什么不和你的——呕——朋友一起回去呢!你说的对。 这旅程将会十分漫长、危险。现在我们失去代步的龙,应该会变得更漫长——“”坦尼斯……“提卡警觉地看着逼近的龙人。 “快点跑进山里去,”坦尼斯深吸一口气,试着要控制自己的恐惧和怒气。“提卡,你和佛林特先走。泰斯——”他抓起坎德人。 “不行,坦尼斯!我们不能够把他留在这里!”泰斯哭喊着。 “泰斯!”坦尼斯的口气让坎德人知道半精灵已经受够了。很显然的老人也明白了同样的事情。 “我得要和这些人一起走,”他告诉金龙。“他们需要我,你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走回去。你得要变态——” “变形,”金龙不耐烦地说。“那个字是‘变形’!你每次都说错”不管怎么样啦,“老人大喊。”快点!我们要带着你一起走。“ “好吧,”金龙说。“我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我不认为——”坦尼斯开口,思考着他们到底可以怎么处理一只巨大的金龙,但一切都太迟了。当泰斯好奇地看着,坦尼斯头顶冒烟的在旁边等待的时候,金龙念了几句咒语。一阵闪光,金龙就突然消失了。 “什么?到哪里去了?”泰索何夫看着四周。费资本弯下腰,从草丛中捡起一样东西。 “快走!快点!”坦尼斯催促着老人和泰斯跟在提卡和佛林特后面跑进山中。 “你看,”费资本边跑边拿东西给泰斯。“把手伸出来。” 泰斯照做了。坎德人接着惊讶得倒抽一口冷气。他本来会停下脚步仔细的检查,但是赶上来的坦尼斯刚好抓住他的手,把他拖向前。 在泰斯的手掌中是一个小小的金龙,雕刻得非常精细。泰斯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看见翅膀上面的伤疤。眼睛的地方是两个闪闪发光的宝石,然后,正当泰斯目不转睛看着的时候,金色的眼脸闭了起来。 “喔,费资本,这这真的好漂亮!我真的可以收起来吗?”泰斯对后面气喘吁吁跑着的法师大喊。 “当然,孩子!”费资本说。“至少在这场旅程结束之前可以借给你。” “或者是这场旅程会把我们给结束掉,”坦尼斯喃喃地说,边快速的在岩石间攀爬着。龙人们越来越靠近。 正文 第二十章 金色拱桥 他们不停地往山里面爬,原先不断追逐他们的龙人现在看起来不过是群小不点。 众人早就找不到卡拉蒙和贝伦的踪影,更没有时间特别去找他们。因此,当他们发现卡拉蒙的时候的确感到十分惊讶。他正靠着一颗大石头好整以限地休息,昏迷不醒的贝伦平躺在他身边。 “发生了什么事?”坦尼斯气喘吁吁地说,爬了这么远的路,他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我最后终于追上了他,”卡拉蒙摇摇头。“他想要反抗。以那种年纪来说他十分强壮,坦尼斯。我得把他打昏。恐怕我太用力了。”他加上一句,后悔地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家伙。 “好极了!”坦尼斯累得连咒骂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来处理,”提卡开始摸索她的包包。 “龙人刚才通过最后一颗大石,”佛林特踉跄地走到众人视线中。矮人看起来已经快不行了。他靠着一颗大石倒了下来,用胡子擦干满脸的汗。 “提卡——”坦尼斯正准备要开口。 “找到了!”她骄傲地拿出一个小瓶子。她跪在贝伦身边,把瓶塞拔掉,在他的鼻子前面摇一摇。昏迷的家伙吸了一口气,立刻开始咳嗽。 提卡不停地掴他的脸。“站起来!”她用她酒吧女侍的声调说。 “除非你想要让龙人抓到你。” 贝伦的眼睛立刻张开,抱住自己的头,昏昏沉沉地站起来。卡拉蒙扶他站好。 “好极了,提卡!”泰斯兴奋地说。“让我试试——”在她来得及阻止他之前,泰斯一把将小瓶子抢过来,深深地吸了一口。 “哇啊啊啊!”坎德人脚步不稳地撞上费资本,后者正好才从佛林特的背后走上来。“嗯!提卡!实在……好恶心!”他几乎没办法说话。“这是什么?” “欧提克的秘方,”提卡微笑着说。“我们女侍们身上都带着一罐,在很多场合下都派得上用场,如果你懂我的意思。”她的笑容消失了。“可怜的欧提克,”她柔声说。“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还有那间旅馆——” “没时间给你回忆往事了,提卡。”坦尼斯不耐烦地说。“我们得要走了。站起来,老家伙!”他是对刚刚才舒服坐下来的费资本大喊。 “我有个法术,”当泰斯又拖又拉地把费资本弄起来的时候,他不禁抗议。“可以马上消除这些麻烦。呼!” “不可以!”坦尼斯说,“绝对不可以。运气好的话,你大概会把他们全部变成食人魔。”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费资本的脸上露出希望。 下午的太阳刚好开始西沉,他们之前一直不停走着的小路在这个时候突然分成两条。其中一条直接通往山顶,另外一条似乎是绕过山顶的路。也许山顶上有条小路,坦尼斯想;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可能可以死守那条小路。 但是在他们来得及开口之前,费资本第一时间冲向那条绕过山顶的小路。“这条路,”老法师倚着拐杖前进,边大声说。 “但是——”坦尼斯准备要抗议。 “来,来嘛。走这条路!”费资本坚持地说,并且转过身来瞪着每个人。“那条路是死路——两种意思上都是。我知道的。我以前来过这里。这条绕过山脉的路通往一个大峡谷。有条桥通过那个峡谷。我们可以走过去,然后在哪里和试着追上来的龙人作战。” 坦尼斯皱起眉头,不愿意相信这个疯狂的老法师。 “这是个好计划,坦尼斯,”卡拉蒙慢慢地说。‘俄们不可避免的一定要和他们作战。“他指着身后沿着小路往上爬的龙人。 坦尼斯看着四周。大伙都已经筋疲力尽了。提卡的脸色苍白。 眼光涣散。她靠着卡拉蒙,后者甚至为了减轻重量而在路上把带着的长矛给丢掉了。 泰索何夫对坦尼斯露出愉悦的笑容,但是他气喘吁吁的像是只小狗,一只脚还一跛一跛的。 贝伦看起来跟以往一样的害怕、担忧。坦尼斯最担心的是佛林特。矮人一直都没有说话。他毫无落后地跟在他们身后,但是他的嘴唇泛青,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每隔一阵子,当他以为没有人注意他的时候,坦尼斯发现他会揉搓胸口或是左手臂,仿佛那儿让他感觉到疼痛。 “好吧。”半精灵下定决心。“继续吧,老法师。虽然我也许会后悔。”他急忙跟上费资本的时候又加上一句。 在日落的时候,大伙停了下来。他们站在山侧的一个大约三尺见方的平台上。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狭长的峡谷。他们可以看见距离这边很远的地方,底下是一条像是发亮的水蛇境蜒前进的小河。 这一定有四百尺深,坦尼斯在心中估计着。他们之前一直跟随着的小路到这边停了下来,头上是陡峭的悬崖,另外一边除了空气之外什么也没有。要通过这座桥只有一个方法。 “那座桥,”佛林特说,这是他几个小时来第一次开口说话,“看起来比我还要老……状况还更糟糕。” “这座桥已经支撑了几百年!”费资本愤慨地说。“拜托,它连大灾变都撑了过去!” “我很相信这件事,”卡拉蒙衷心地说。 “至少它不会太长,”提卡试着要鼓舞大家,但是她自己也变得有些结巴。 跨过这个峡谷的桥结构十分独特。两棵巨大的枫树横跨这座狭窄的山谷,交叉的树枝构成了支撑上面木板的结构。很久以前,这一定算是工程上的奇迹。但是现在那些木板都已经腐朽、开始动摇。如果原先还有固定的绳子,那么一定很久以前就掉到底下的河谷里了。在他们的眼前,木头依旧在冷冽的的风中不断摇晃,发出让人牙龈发酸的声音来。 然后,在他们背后,传出了大声交谈和武器撞击岩石的声音。 “看来是回不去了,”坦尼斯喃喃自语。“我们大概得一个接一个地走过去。我们只能希望神站在我们这一边。而且,虽然我实在不愿意承认,担费资本说的对。只要我们一走过这座桥,我们就可以轻易地阻止这些龙人。他们会卡在桥上,变成非常醒目的目标。 我第一个走。跟在我后面,排成一行。卡拉蒙你走在最后压阵,贝伦你紧跟在我后面。“ 坦尼斯踏上吊桥,尽可能地快速移动。他可以感觉到木板开始摇晃。脚底下的河流在峡谷间顺畅流着;锐利的岩石从它满白沫的表面上升起。坦尼斯深吸一口气,很快地看向别的地方。 “不要往下看,”他对其他人说,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阵空虚。 有那么一瞬间他根本没有办法走动,然后,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一寸一寸地往前走。贝伦在他后面大步走着,对龙人的恐惧让他完全对其他的威胁视若无赌。 贝伦身后是泰索何夫,坎德人矫健的身手让他轻松前过,偶尔可以好奇地往下看。然后是吓坏了的佛林特,费资本挽扶着他。最后提卡和卡拉蒙踏上吊桥,不断紧张地往后看。 当木板开始破裂时,坦尼斯几乎已经走了一半,他脚下的木板咖哒一声裂了开来。他凭本能行动,在恐惧中及时抓住了腐朽的木板。但是那木板开始在他的手中碎裂,然后————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贝伦!”坦尼斯吃了一惊。“抓住!”他强迫自己不要做出任何晃动,知道自己只要一移动,只会让贝伦那边更难保持平衡。 “把他拉起来!”他听见卡拉蒙大吼,然后,“每个人都不要动! 整座桥快要垮掉了!“ 贝伦脸上满是紧张的神色,前额开始滴下汗珠,他开始用力拉。坦尼斯看见他手臂上的肌肉鼓起,血管几乎爆裂而出。贝伦以让人几乎无法忍受的缓慢速度,将坦尼斯慢慢地拉上破桥的边缘。 坦尼斯倒在桥边,害怕得全身发抖,抓住木板不放。 然后他听见提卡大喊。他抬起头,意识到也许他刚捡回来的这条命马上就要完蛋了。大约有三十个龙人出现在他们背后。坦尼斯低头看着眼前的那个大洞。其他部份的木板还完好无恙。他也许可以安全地跳过这个大洞,贝伦和卡拉蒙可能也没问题。但是泰斯,提卡、佛林特和老法师就有问题了。 “完美的目标,你刚刚说的,”卡拉蒙喃喃自语地拔出剑。 “快施法,老法师!”泰索何夫突然说。 “什么?”费资本眨眨眼。 “法术!”泰斯指着龙人。他们看见这群人被困在桥上,正急着赶上来把他们给除掉。 “泰斯,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坦尼斯说,吊桥在他的脚下发出奇怪的声音。卡拉蒙小心翼翼地移动,刚好挡住了面对他们的龙人。 坦尼斯把箭搭上弦,射了出去。一个龙人掩住胸口,尖叫着掉下悬崖。半精灵再度射出一箭,再次准确地击中目标。在队伍正中央的龙人迟疑了一下,困惑得不知该怎么办。附近没有任何掩护,没有办法躲开坦尼斯致命的箭矢。前排的龙人蜂拥冲向吊桥。 就在那一刻,费资本开始施展他的法术。 坦尼斯听见老法师念咒的声音,觉得一颗心开始往下沉。接着他提醒自己:反正状况不可能更糟了。站在他身边的贝伦则看来毫不在乎地面对龙人,这让坦尼斯感到不可思议,他最后想起来贝伦并不惧怕死亡;他会不断地复活。坦尼斯又再度射出一箭,另外一个龙人尖叫着倒下去。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瞄准上面,几乎忘了费资本的存在,直到他听见贝伦惊讶的大喊。坦尼斯抬起头,看见贝伦指着天空,跟随着贝伦的视线,半精灵差点把手上的弓箭也给丢了。 从云端上降下,在落日余晖中闪耀着的是一条金色的拱桥。老法师用手指引着它,让它从天上降下来,刚好把桥上的洞给补起来。 坦尼斯恢复了理智。打量着四周,他发现,至少这片刻连龙人们也呆住了,他们用发亮的眼睛看着那金色的拱桥。 “快点!”坦尼斯大叫。他拉住贝伦的手,拖着永恒之人跳上拱桥,它正好还距离桥面大概有一尺高左右。贝伦跌跌撞撞地跟上来。即使当他们踏上去之后,那座拱桥还是在继续地往下降,在费资本的指挥下速度减缓下来。 当泰索何夫拉着吓呆的矮人尖叫着跳上去的时候,拱桥距离桥面大概还有八寸高。龙人们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猎物快要逃跑了,愤怒地大吼,冲上木制的桥。坦尼斯站在金色拱桥的尽头,对为首的龙人不停地射箭。卡拉蒙殿后,不停地挥舞着剑,让他们没办法靠得太近。 “快过来!”坦尼斯命令刚跳上拱桥的提卡。“待在贝伦身边。 好好注意他。你也是,佛林特和她一起去。快点!“他暴躁地咆哮。 “我要和你在一起,坦尼斯,”泰索柯夫好心地说。 提卡回头看了卡拉蒙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服从命令,她抓住贝伦,粗鲁地把他往前推。她看见龙人不断逼近,不需要太多的催促。他们俩个一起冲过了那金色的拱桥,越过了剩下的吊桥。在他们的重量下,吊桥发出不样的声音。坦尼斯只能够祷告它撑得住,但是他却没有时间仔细观察。它至少目前还撑得住,因为他听见了佛林特沉重的脚步声。 “我们过来了!”提卡从峡谷的另外一端大喊。 “卡拉蒙!”坦尼斯大喊着射出另一箭,试着要在金色的拱桥上保持平衡。 “快往前走!”费资本对卡拉蒙恼怒地说。“我试着要集中注意力。我已经把拱桥放在正确的位置上了。我想只要往左移个几公分”泰索柯夫,快过来!“坦尼斯命令道。 “我不要离开费资本!”坎德人顽固地看着卡拉蒙踏上金色的拱桥。龙人们见到强壮的战士开始撤退,立刻蜂拥向前。坦尼斯尽可能不停地射箭;一名龙人倒在自己绿色的血泊当中,一名龙人从桥边跌了下去。但是半精灵已经疲倦了。更糟的是,他的箭快要用完了。龙人还在不断进逼,卡拉蒙跨过拱桥,停在坦尼斯的身边。 “快点,费资本!”泰索何夫摇着他的手,不停地恳求。 “好了!”费资本满意地说。“完美无缺。那些伟儒还说我不是工程师的料。” 正当他们在谈话的时候,上面载着坦尼斯、卡拉蒙和泰斯的金色拱桥坚牢地将断裂的桥连结在一起。 就在那一刻,木制桥的另外一半刚刚仍然完好的另一半,通往峡谷另外一边的那一半吱嘎一声破裂开来,掉到底下的河谷中。 “神哪!”卡拉蒙大吃一惊,刚好来得及将正准备要跨上木桥的坦尼斯拉回来。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坦尼斯沙哑地说,看着木板不停地往下落,他的灵魂仿佛也跟着一起落下去。他听儿吊桥的另外一边,提卡发出尖叫声,叫声和龙人的咒骂声混杂在一起。突然趴偕一声,龙人愤怒的叫声变成恐惧的哀号声。 “你看!坦尼斯!”泰索何夫兴奋地大喊。“你看!” 坦尼斯刚好来得及看见另外一半的吊桥落了下去,上面大部分的龙人也跟着一起翻滚下去。他感觉到金色的拱桥震动了一下。 “我们也会掉下去的!”卡拉蒙大吼。“没有东西支撑——” 卡拉蒙的话说到一半。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慢慢地看着两边。 “我不相信——”他喃喃地说。 “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坦尼斯突然断断续续地吸了一口气。 在峡谷中间,这个魔法的拱桥挂在半空中,两边的木桥都掉了下去,只剩下它在落日的余晖中闪烁着光彩。桥上站着四个人影,低头看着脚底下的一片混乱——还有对面不远的安全之地。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四周只有完全、绝对的死寂。然后费资本骄傲地对坦尼斯说。 “棒极了的法术,”法师自豪地说。“有绳子吗?” 天黑之后好一段时间大伙才终于离开了金色的吊桥。他们把绳子丢给提卡,等着她和佛林特把一端牢靠地绑在树上。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坦尼斯,卡拉蒙,泰斯,费资本荡过去,让贝伦把他们从悬崖边拉上来。当他们都跨过去之后,立刻疲倦地倒了下来。他们累得没有力气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而只是找了棵松树下把毯子铺起来,把守夜的人安排好。没有值夜的人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坦尼斯全身僵硬地醒了过来。他第一个看见的东西是那个金色的拱桥,仍然挂在半空中,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我想你大概没办法把那样东西处理掉吧?”他问正在和泰斯一起吃干粮的老法师。 “恐怕不行,”老人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金色的拱桥。 “他今天早上已经试过几个法术,”泰斯说,他对着一个覆盖着蛛网和另外一个被烧成灰烬的大树点点头。“我判断最好在他把我们全部变成蟋蟀之前阻止他。”‘“好主意,”坦尼斯忧郁地看着眼前的拱桥。“好吧,即使我们在峭壁上划上箭头恐怕也没有这么醒地”他摇摇头,在提卡和卡拉蒙身边坐了下来。 “我敢和你打赌,他们还是会追上来的,”卡拉蒙心不在焉地嚼着干粮。“有龙可以载着他们渡过这个地方。”他叹口气,把大部分的干粮塞回袋子里。 “卡拉蒙?”提卡问。“你吃的不够多……” “我不饿,”他喃喃自语地站起身。“我想应该要先去探探路。” 他背上背包和武器,开始沿着小路往下走。她的表情不是很专心,提卡开始忙乱地整理自己的东西,以躲避坦尼斯的目光。 “是因为雷斯林吗?”坦尼斯问。 提卡停顿下来。她的手放在膝盖上。 “他会一直都这个样子吗,坦尼斯?”她无助地问,担心地看着他的背影。“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坦尼斯静静地说,看着大汉消失在荒野中。 “但是,我从来没有过姐妹或是兄弟。” “我能够明白,”贝伦的声音中有一股热情,吸引了坦尼斯的注意。 “你是什么意思?” 但是,听到他的问题之后,永恒之人脸上那热切、渴望的神情消失了。 “什么都没有——”他喃喃地说,脸上毫无表情。 “等等!”坦尼斯很快地站起来。“你为什么可以明白卡拉蒙的举动?”他把手放在贝伦肩上。 “不要烦我!”贝伦恼怒地大喊,把坦尼斯往后推。 “嘿,贝伦,”泰索何夫抬起头微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刚刚正在翻我的地图,我找到一张有很有趣故事的地图——” 贝伦幽怨地瞪了坦尼斯一眼,走到泰索何夫盘腿坐着,地图散落一地的地方。永恒之人蹲下来看着地图,很快的就专注地听着泰斯的故事。 “最好不要烦地,坦尼斯,”佛林特建议。“如果你问我,他推一可以理解卡拉蒙的原因是因为他和雷斯林一样疯狂。” “我没有问你,反正都没差,”坦尼斯在矮人身边坐下来,吃着自己的干粮。“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运气好的话,泰斯可以找到这边的地图——” “哼!”佛林特不屑地说,“那对我们实在太有用啦!上次他的那张地图带我们到了一个干涸的港口去!” 坦尼斯隐藏住笑容。“也许这次会不一样,”他说。“至少比跟着费资本乱跑要好一点。” “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矮人不情愿地承认。佛林特斜眼看着费资本,靠近坦尼斯的耳边说。“你会不会很怀疑他到底怎么活过帕克塔卡斯的那次崩塌啊?”他压低声音问。 “我怀疑很多事情,”坦尼斯低声说。“像是你觉得身体怎么样?” 矮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很好!”他涨红着脸说。 “只不过,有些时候我注意到你会按摩你的左手,”坦尼斯继续说。 “风湿痛,”矮人皱起眉头。“你知道春天的时候我总是被这症状所困扰。躺在地上睡觉更是雪上加霜。我以为你刚刚说过我们马上要走了。”矮人匆忙开始打包。 “没错,”坦尼斯叹口气转过身。“泰斯,找到什么东西了吗?” “有的,我想有找到一些,”坎德人迫切地说。他把地图卷起来,将它们塞进地图盒中,然后把盒子塞进包包里,顺便偷瞄一下他的金龙还在不在。虽然看起来像是金属做的,但是那模型还是会不停地改变姿势。现在它正蟋缩在一个戒指上。坦尼斯的戒指,当他告诉罗拉娜他爱上了奇蒂拉的时还给罗拉娜的戒指。泰柬柯夫愣愣地看着戒指和那只龙。几乎忘记了坦尼斯还在一旁等待。 “喔,”他听见坦尼斯不耐烦的干咳。“地图,好的。没问题。 你知道吗,当我还是一个小孩的时候,我的父母和我一起在卡基斯山脉里面旅游,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在前往卡拉曼的路上。通常,你也知道,我们会走北方那条比较远的路。因为塔曼布沙克那里每年都有一个庆典,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都有在卖。但是有一年,我猜应该是他们和某个珠宝商因为误会而被关进监狱里之后的那一年,我们决定要穿过这座山脉。我的母亲一直想要看看神之乡,因此我们——“ “地图?”坦尼斯打岔道。 “是的,地图,”泰斯叹口气。“你看,我想这是我爸爸的地图。 这里是我们所在的地方,这是我和费资本能够想出来最接近的地方。这里就是神之乡。“ “那里是什么地方?” “一座古老的城市。它是个废墟,在大灾变的时候被废弃。” “也许里面有很多龙人,”坦尼斯替他说完。 “不对,那个神之乡绝不可能,”泰斯继续说,小手指指着地图上代表那座城的小点。“这整个地区也叫做神之乡。事实上,在有那座城之前那里就叫那个名字了,费资本是这样说的。” 坦尼斯斜眼看了看老法师,他点点头。 “很久以前,人们相信有神居住在那边,”他严肃地说。“那是个非常神圣的地方。” “而且也非常隐密,”泰斯说,“它位在这些山脉所包围的盆地中。你看到了吗?根据费资本的说法,从来没有人会到那边去。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那条小路。我的地图上不知道怎么搞的也有一条路,至少是通到山里面的路。” “从来没有人去那里吗?”坦尼斯问费资本。 老法师恼怒地眯起眼睛。“没有。” “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吗?”坦尼斯继续追问。 “我去过很多地方,半精灵!”法师不屑地说。“你有一年的时间吗?我可以告诉你这些地方!”他对坦尼斯伸出一根手指。“你不懂得感激我,年轻人!总是那么多疑,在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 “喔,我可不会提醒他这件事情!”泰斯看见坦尼斯的脸色一沉,急忙说。“快来吧,老家伙。” 两个人匆忙地沿着小路走下去,费资本生气地沿着小路大踏步地走下去,胡子气得乱抖。 “我们要去的地方真的有神住在那边吗?”泰斯询问他,希望他不要打搅坦尼斯。 “我怎么会知道?”费资本恼怒地说。“我看起来像个神吗?”“ “但是——” “有人告诉过你,你话太多了吗?” “几乎每个人都这样说,”泰斯雀跃地说。“我告诉过你我发现过一头长毛象吗?” 坦尼斯听见费资本发出无奈的声音。提卡很快地越过他,试着要赶上卡拉蒙。 “要来吗,佛林特?”坦尼斯对他喊。 “好的,”矮人回答,突然在一颗大石旁坐了下来。“给我一分钟。我把我的包包弄掉了。你继续往前走。” 坦尼斯边走边专心地看着泰斯的地图,没有注意到佛林特倒了下来。他没有听见矮人声音中的不同,也没有看见他脸上偶尔会出现的痛苦表情。 “好吧,快一点,”坦尼斯心不在焉地说。“我们可不想要把你留下来。” “好的,小子,”佛林特靠着大石坐下来,等着疼痛过去总是会过去的。佛林特看着老友在小径上走着,穿着盔甲看来有些笨拙。 我们可不想要把你留下来。 “好的,小子,”佛林特对自己说。矮人很快地用手揉揉眼睛,站起来跟上他的朋友们。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神之乡 在群山间毫无目标的漫游是很疲倦的,而且这几乎已经达到了半精灵耐性的极限。 惟一让他克制住不把费资本勒死的原因(尤其是在他们四个小时之内再度走进第二个峡谷之内后)是不可否认的,那个老人一直把他们往正确的方向带。不管他们看起来有多么漫无目的(坦尼斯发誓他经过了同一个石头至少三次)任何时候他只要留心太阳的方向,就会发现他们仍然不停地往东南方前进。 但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他越来越没有办法看见太阳。冬天的冷风开始慢慢地消退,空气中甚至还有绿色植物的味道。天空很快就被错灰色的乌云遮蔽,开始下雨,那两坚持不停地下着,水滴足以穿透最厚重的斗篷。 下午的时候,全部的人都毫无生气,一点精神都没有;即使是原先精力充沛,不断地和费资本争吵神之乡方向的泰柬柯夫也不例外。对坦尼斯来说最让人感到挫折的莫过于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事实上,大家发现,费资本把地图拿反了。)那场争执让泰索何夫把地图塞回包包里,拒绝把它再拿出来,费资本则威胁要把泰索何夫的马尾巴变成猪尾巴。 坦尼斯受够了这两个人,命令芬斯到队伍的最后面去,一边安慰着费资本,脑袋里不停模拟着把他们俩个关在洞穴里面的计划。 半精灵在卡拉曼感觉到的平静,经过这几天旅行都已经彻底消失无踪。他现在才明白,那个平静的来源是需要做决定,需要不停地忙碌,是因为他终于可以帮助罗拉娜的这件事所带来的。这些想法让他可以继续在黑色的水域中漂浮,正如同伊斯塔血海的海精灵帮助他一样。但他现在又开始觉得黑暗开始将他包围了。 坦尼斯的思绪一直集中在罗拉娜的身上。一遍又一遍,他脑海中浮现吉尔赛那斯的指控——她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吉尔赛那斯也许原谅了他,但是坦尼斯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原谅自己。被关在黑暗之后神殿里的罗拉娜会发生什么事情?她还活着吗?坦尼斯的心中感到一阵恐惧。她当然还活着!黑暗之后不会杀死她,只要她还想要贝伦来交换——坦尼斯的眼光转而投向走在他前面,靠近卡拉蒙身边的人。我愿意用一切换取罗拉娜活命,他低声地咒骂,双拳紧握。任何代价!即使要牺牲我自己或是——他停顿下来。他真的会交出贝伦吗?他真的会用他和黑暗之后交换,让整个世界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吗? 不会的,坦尼斯坚定地告诉自己。罗拉娜宁愿死也不会接受这样的条件。但是,走了几步之后,他又改变主意。让这个世界自生自灭吧,他阴沉地想。我们注定完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不可能获得胜利。罗拉娜的命,是推一重要的……惟—…… 坦尼斯不是淮一心情沉重的人。提卡走在卡拉蒙的身边,她的红色卷发是这阴沉天气中惟一的焦点。但是那光芒只存在于她的秀发上,而从她的眼中消失了。虽然卡拉蒙对她一直很好,但是自从海底下那个两情相悦的片刻之后,他就不曾再抱过她。这让她在漫漫长夜里感到十分愤怒,他利用了她,她这样想,只是为了减轻他自己的痛苦。她发誓当这一切都结束之后,她要离开他。卡拉曼城里有一个有钱的贵族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但那些是晚上才会出现的想法。在白天的时候,当她看见卡拉蒙的时候,当她看见他在她身边忧郁地低头走着时,她的心融化了。她温柔地碰触地。 他很快地抬起头,露出微笑。提卡禁不住要叹气。管他什么有钱的年轻贵族。 佛林特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很少说话,一句话也不抱怨。如果坦尼斯脑子里没有充满自己的困扰,他一定会注意到这是个不好的征兆。 至于贝伦,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走得越远,他看起来似乎就越来越疲倦,越来越紧张。看起来太过年轻的蓝眼睛四处打量着,像是被困在陷阶里的动物。 在山中的第二天,贝伦失踪了。 每个人那天早上的心情都比较好,即使费资本也宣称他们马上就可以抵达神之乡。但是阴沉的天气很快地随之而来,雨越下越大,费资本一个小时之内接连三次带着他们闯进树丛中。老法师兴奋地宣称“就是这里了!我们到了!”最后只发现了沼泽、峡谷,还有——一道峭壁。 这最后一次是条死路,让坦尼斯开始觉得灵魂从体内飘离。即使是泰索何夫也警觉地发现到半精灵满脸怒气的表情。坦尼斯绝望地试着要控制自己的脾气,这时他突然发现了不寻常的状况。 “贝伦呢?”一阵寒意浇炼了他的怒火。 卡拉蒙眨眨眼,似乎从很远的世界里回来。高大的战土急忙看着四周,然后红着脸,羞愧地面对坦尼斯。“我——我不知道,坦尼斯。我——我以为他站在我身边。” “他是我们去奈拉卡的推一向导,”半精灵牙关紧咬地说,“他也是罗拉娜还活着的惟一理由。如果他们抓住他——” 坦尼斯突然停顿下来,泪水让他无法继续。他无助地试着要思考,感觉到血一直往头上冲。 “别担心,小子,”佛林特拍拍他的手臂,含混不清地说。“我们去找到他的。” “我很抱歉,坦尼斯,”卡拉蒙咕哝着说。“我正在想小雷的事情。我——我知道我不应该——” “你***那该死的弟弟怎么有办法不在这边还搞出这种名堂来?!”坦尼斯大吼,然后恢复了理智。“很抱歉,卡拉蒙。”他不停地深呼吸。“不要怪你自己。我应该也注意他的。我们都应该要注意的。除非费资本可以带我们穿过岩石,不然我们也必须要走回头路……不行,老家伙,你想都别想……贝伦应该还没有走远,他的足迹应该很好辨识。他藏匿的技巧并不好。” 坦尼斯说的对。往回走了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发现了一条原先都没有注意到的小径。是佛林特在泥浆中发现了那个男人的足迹。 矮人兴奋地对其他人大喊,一头钻进树丛中,轻易地追踪那人的足迹。其他人蹒跚地跟在后面,这次矮人似乎突然间获得了活力。佛林特像是只知道猎物就在前方的猎犬,毫不迟疑地穿过树丛,砍断挡路的树枝,停也不停地往前跑。他很快就把其他人都甩开了。 “佛林特!”坦尼斯不只一次地大喊。“等等我们,” 但是众人离兴奋的矮人越来越远,最后连他的身影都看不见了。佛林特的足迹后来变得比贝伦的还要清晰。他们毫无困难的可以追踪矮人沉重的足迹,更别提那些折断的树枝和被连根掀起的藤蔓。 然后他们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到了另外一个悬崖边,不同的是这次有路可以过去:岩石中间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通道的洞。矮人可以毫无困难地挤过去,他们可以轻易发现他的足迹。但它实在太窄,让坦尼斯也不大情愿地看着这个入口。 “贝伦挤了过去,”卡拉蒙面色凝重地指着洞口的血迹。 “也许吧,”坦尼斯怀疑地说。“泰斯,去看看另外一边是什么东西——”,他命令道。在他能够确定另外一边有什么东西之前,他实在不太愿意就这样冒失地冲进去。 泰索何夫轻易地爬了过去,他们很快地就听见他尖锐的声音在另外一边大吼大叫,但是回音严重到让他们听不清楚地到底在说些什么。 突然费资本脸色一亮。“就是这个了,”老法师兴奋地说。“我们找到了!神之乡!进去的路——从这个小路进去!” “没有其他的路吗?”卡拉蒙问,阴沉地看着狭窄的入口。 费资本露出思索的神情。“我似乎记得——” 然后,“坦尼斯!快点!”清楚地从洞穴的另外一端传出来。 “别又是死巷。我们要走这条路,”坦尼斯喃喃自语,“不管怎么样都别无选择。” 大伙手脚并用地爬行,爬进了狭窄的入口。里面的路并没有变得更好走;他们还被迫要把自己缩成一团在泥巴里面匍匐前进。肩膀宽大的卡拉蒙最痛苦,有一段时间坦尼斯慎重地考虑要把他留在后面。泰索何夫在洞口的另外一边等他们,急迫得不停往洞穴里面看。“坦尼斯,我听到了什么东西,”他不停地说。“佛林特在大喊。 就在前面。等下你就可以看到这个地方了,坦尼斯!你不会相信的!“ 但坦尼斯没有时间观光,至少在每个人都安全地穿过通道前不行。花了他们全部人的力量,才终于把卡拉蒙给拉了出来。当他终于出现的时候,手臂和背上的皮肤都已经破皮流血了。 “就是这里了!”费资本说。“我们到了。” 半精灵转头打量着叫做神之乡的这个地方。 “如果我是神,我可能不会选择居住在这里,”泰索何夫压低声音说。 坦尼斯被迫要同意他的看法。 他们站在山脉中一个圆形的盆地里。坦尼斯一看到这个地方时,最让他感到惊讶和不可置信的是这里的疏离与空虚的感觉。在山脉里的每一条路上,大伙都看见生命的迹象:树干上新发的芽,刚长出的绿草,野花挣扎着在雪地上生长。这里什么都没有。这个盆地的底部非常平滑,完全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环绕着这盆地的山脉包围着他们。尖锐的山顶似乎不停地往下压,给旁观者一个感觉,似乎他们会被压扁在脚底下的岩石上。头顶上的天空是湛蓝。 清澈而且冰冷的,没有太阳也没有云朵,更没有任何的飞鸟。更奇怪的是,当他们进来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这里像是一个眨也不眨,愣愣地看着天空的眼睛。坦尼斯很快地打了个寒颤,把视线从天空抽回来,仔细地看着四周的环境。 在盆地的正中央是一圈巨大、没有特殊形状的石块。它是由不完美的石块所构成的完美圆圈。它们虽然彼此形状各异,但是却完美地契合在一起,让坦尼斯从这里没有办法看清楚石圈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一片荒芜中只有那一圈石块特别的显眼。 “这里让我感觉非常伤心,”提卡低声说。“我并不是害怕——这里看起来不邪恶,只有很多的遗憾!如果神明真的会来这边,那么他们一定是在这里为这个纷扰的世间哭泣。” 费资本转过身,睿智地看着提卡,仿佛正准备要开口,但是在他来得及说话之前,泰索何夫开口大喊。“这里,坦尼斯!” “我看见了!”半精灵立刻拔腿就跑。 在盆地的另外一边,他们可以勉强看到两个人影:一个比较高大,一个比较矮小;正在不停地挣扎着。 “那是贝伦!”泰斯尖声大叫。两个人影在地锐利的目光之下看得很清楚。“他对佛林特不知道在做什么!快点,坦尼斯!” 坦尼斯咒骂着自己的漫不经心,没有多派一些人看着贝伦,没有强迫他说出心中的秘密。他飞快地在崎岖的地面奔跑着,心中充满恐惧。他可以听见其他人叫着他的名字,但是他丝毫不注意。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现在他可以看得很清楚了。就在那个时候,他可以看见佛林特倒在地上。贝伦低头看着他。 “佛林特!”坦尼斯尖叫着大喊。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眼前金星乱冒。他的胸口疼痛,空气似乎稀薄得不够让他呼吸。他仍然越跑越快,现在他可以看见贝伦转过身来看着他。他似乎要说些什么,坦尼斯可以看见那人的嘴唇在蠕动。但是半精灵的血直往头上冲,让他听不见他说什么。佛林特躺在贝伦的脚边,矮人的双眼紧闭,头无力地垂在一边,脸色死灰。 “你做了什么?”坦尼斯对贝伦尖声怒吼。“你杀了他!”伤心、罪恶感、绝望和愤怒像是老法师的火球~样在他体内爆裂了,让他的头疼痛得仿佛要被劈裂开来。他什么都看不见,一阵红雾阻挡了他的视线。 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的剑已经握在手中。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剑柄。贝伦的面孔在他眼前的一片红雾中不断飘移;那人的眼中充满的不是恐惧,而是深深的遗憾。接着坦尼斯看见他的眼睛因为疼痛而圆睁,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将长剑刺进了贝伦毫无抵抗的身躯中,刀锋刺得那么深,坦尼斯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它割过了肌肉和骨骼,甚至刺穿了永恒之人背后所倚靠的石头。 温热的鲜血喷溅上坦尼斯的双手。恐怖的尖叫声从他的脑中发出,一个重物倒向他,差点把他给打倒。 贝伦的身体压在他身上,不过坦尼斯并没有注意。他狂暴地试着抽出武器,不停地刺着。他感觉到一双强壮的手抓住他。可是疯狂的半精灵奋力将它们挣脱。最后他终于拔出剑,看着贝伦倒在地上,鲜血从他闪耀着邪恶光芒的绿宝石之下的伤口激射而出。 他可以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吼声,女人啜泣的声音,还有一声尖锐的哭叫。坦尼斯满腔怒火地转过身,想要看看刚刚那些试图阻止他的人。他看见一个满脸哀伤的壮汉,一个两颊上满是泪痕的红发女孩。他完全不认识这两个人。接着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很老很老的人。他的表情十分平静,他的眼睛中满是遗憾。老人温柔地对坦尼斯笑笑,伸出手,抓住半精灵的肩膀。他的碰触像是发烧的人所需要的冰水一样。坦尼斯觉得理智又回到了体内。他眼前的一片血红消失了。他将沾满了血迹的剑从被鲜血染红的手中丢下,倒在费资本的脚边啜泣着。老人弯下身,轻柔地安抚他。 “坚强一点,坦尼斯,”他柔声说。“你必须要和一个还有很漫长旅程的老友道别了。” 坦尼斯突然记起来了。“佛林特!”他吃惊地说。 费资本哀伤地点点头,看着贝伦的尸体。“来吧,这里你已经无能为力了。” 坦尼斯逼自己吞下眼泪,跟枪地站起来。他把法师推开,摇摇晃晃地走到佛林特倒地的地方,看见他的头枕在泰索何夫的大腿上。 当矮人看见半精灵靠近的时候,他笑了。坦尼斯跪在最老的朋友旁边,紧紧地握住佛林特皱纹遍布的手。 “我差点让他逃掉了,”佛林特另外一只手拍着胸口。“贝伦差点要从另外一边的那个小洞溜走,我的心脏刚好在那个时候爆发了。他——他听见我的叫声,我猜是这样的,因为等我恢复意识之后他已经抱着我躺在地上了。” “那么他没有——他没有——伤害你……”坦克尼斯几乎无法成声。佛林特勉强哼了一声。“伤害我!坦尼斯,他连只老鼠都没办法伤害。他跟提卡一样温柔。”矮人对着也跪在他身边的女孩露出笑容。“你要照顾卡拉蒙那头大笨牛,听到了吗?”他对她说。 “你看他刚好走过来了。” “我会的,佛林特。”提卡啜泣着说。 “至少你没有机会再把我淹死了,”矮人咕咬着把视线转移到卡拉蒙的身上。“如果你看到了提卡,轻柔地将她带开。 “不可以,佛林特!你不可以抛下我自己一个人去冒险!”泰斯哭喊着。“你会惹上很多麻烦的,你知道你会的!” “这将会是我们相遇以来我第一次可以享受的宁静,”矮人含混不清地说。“我要把头盔给你——就是上面有狮惊兽鬃毛的那一项。”他目光严厉地瞪了坦尼斯一眼,然后转回头去看着不停吸泣的坎德人。他叹口气,拍拍泰斯的手。“乖,乖,小家伙,不要太伤心。我这辈子过得很快乐,身边都是值得信任的朋友。我看过许多邪恶的事物,但是我也看过更多美好的东西。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希望。我也不想要离开你们,”他迅速将模糊的视线转到坦尼斯身上,“特别是在你们需要我的时候。可是我已经把我所知的一切都教给你们了,小子。一切都会没问题的。我知道……没问题他的声音慢慢变微弱,闭上眼,他的呼吸声变得沉重。坦尼斯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泰索柯夫把脸埋在佛林特的肩膀上。接着费资本出现了,他站在佛林特的脚边。矮人张开眼。 “我现在知道你是谁了,”他柔声说,看到费资本的时候眼睛突然一亮。“你会和我一起来吧?至少在我旅程刚开的时候……不要让我单独一个人。我已经和朋友们一起走了这么久,要我自己一个人……这样离开……我觉得有点不大习惯。” “我会和你一起走的,”费资本毫不迟疑地承诺。“闭上你的眼睛,佛林特,好好地休息。这个世界的纷纷扰扰已经与你无关了。 你已经赢得了安眠的权力。“ “睡眠,”矮人微笑着说。“没错,这正是我需要的。你准备好了就叫醒我……该离开的时候叫醒我——”佛林特闭上了眼。他轻轻地吸进一口气,然后呼了出来! 坦尼斯把矮人的手凑到唇边。“老友,再会了,”半精灵低声地说,同时把矮人的手放在他已经停止跳动的胸口上。 “不要!佛林特!不可以,”泰索何夫狂乱地大喊,整个人趴在矮人的身体上。坦尼斯轻柔地将大哭的坎德人抱起来。泰斯不停地乱增、挣扎,但是坦尼斯仍然像是抱小孩一样将他抱得紧紧的,最后泰斯终于因为精疲力尽而屈服了。他抱着坦尼斯,伤心地哭泣。 坦尼斯摸摸泰斯的马尾巴,接着他抬起头,停顿下来。 “等等!老家伙,你在做什么?”他大喊。 坦尼斯把泰斯放在地上,很快地站起来。那年迈的法师将佛林特的尸体抱了起来,当坦尼斯震惊地看着时,他开始走向盆地中央的那圈石块。 “停下来!”坦尼斯命令。“我们应该要给他举行一个仪式,帮他建造一个墓穴。” 费资本转身面对坦尼斯。老人的表情十分严肃。他轻松地抱着沉重的矮人。 “我对他保证过,他不会一个人走,”费资本简短地说。 然后他转过身,继续往那圈石块前进。坦尼斯迟疑了片刻,跟着他跑过去。其他人仿佛被定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远去的法师背影。 对坦尼斯来说,要追上一个抱着那么重尸体的老人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费资本的速度惊人,仿佛他和佛林特都像是空气一样轻。坦尼斯突然开始觉得自己身体十分笨重,好像要追上空中的一缕轻烟一样困难。他仍然踉跄地踉在他后面,正好在老法师抱着矮人的尸体走进石圈之内时追上了他们。 坦尼斯想也不想地跟着挤了进去。他一开始以为眼前是一地平静的水,平静到没有任何东西干扰它无波的表面。然后他发现这不是水,这是一片圆形、光滑的黑色岩石!黑色的表面被打磨得十分光亮。它在坦尼斯的面前像是美丽的夜空一样伸展开来,而且,坦尼斯低头注视这片岩石时,他竟然看到了闪烁的星辰!清晰得让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头,以为夜晚已经降临了,虽然他也知道现在不过是下午。他头上的天空是湛蓝的,没有星星,没有太阳。坦尼斯受到无比的震撼,双膝一软跪倒在池边,再度往里面看去。他看见了星星,他看见了月亮,他看见了三个月亮,他的灵魂开始颤抖,因为原本只有黑袍的伟大巫师才能看见的黑月现在他也能看见:就像是一片黑暗中的一个黑色的圆圈。他甚至可以看见英勇战士和黑暗之后的星座消失之后所留下来的空洞。 坦尼斯想起了雷斯林说过的话,“两个都走了。她降临了克莱恩,坦尼斯,他则是要来阻止她坦尼斯抬起头,看见费资本抱着佛林特的尸体,踏上了这黑色的岩石。半精灵努力强迫自己跟上去,但眼前的这片黑色的岩石就像地狱一般让他没有胆子踏上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法师轻柔地走着,仿佛不愿意吵醒怀中沉睡的孩子,走到了闪耀着光芒的黑岩正中央。 “费资本!”坦尼斯大喊。 老法师既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过身。他只是继续走入那闪烁的群星中。坦尼斯感觉到泰索柯夫爬到他身边。坦尼斯伸出手紧握着他的手,正如同他握紧佛林特的手一样。 老法师走到了池子的正中央……然后就消失了。 坦尼斯吃了一惊。泰索何夫一跃而起,开始跑向那闪闪发光的岩石。但是坦尼斯抓住了他。 “不行,泰斯,”半精灵温柔地说。“这次你不能和他一起去冒险了。时候还没到。你得要先和我待在一起。我现在需要你。” 泰索何夫退了回来,难得的听话,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指着前面。 “你看,坦尼斯!”他的声音发着抖。“那个星座!它出现了!” 当坦尼斯看着那平滑的岩石表面时,他看见英勇战士的星座重新出现了。它们问了一闪,让整个池子里面充满了蓝白色的光芒。 坦尼斯立刻抬起头,但他头上的天空仍然是一片空虚。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永恒之人的故事 “坦尼斯!”卡拉蒙大喊。 “贝伦!”坦尼斯突然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立刻蹒跚地穿越崎岖不平的地形,飞快地跑向贝伦的尸体。提卡和卡拉蒙站在他身边,附近的岩石沾满了血。当他们看着的时候,贝伦开始抽搐,哀号;这不是因为现时的痛苦,仿佛是为了记忆中的痛苦。贝伦颤抖的手掩住胸口,慢慢地站起来。刚刚恐怖的伤口现在只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些清晰的血迹,这痕迹很快也消失了。 “他的名字叫做永恒之人,还记得吧?”坦尼斯对面色灰败的卡拉蒙说。“史东和我看见他死在帕克塔卡斯,被埋在几吨的岩石底下。他已经死了无数次,每次都会重新复活。他还声称他不知道为什么。”坦尼斯走到贝伦的面前瞪着他,后者用阴沉、小心的眼光看着他。 “其实你知道,对吧,贝伦?”坦尼斯说。半精灵的声音十分轻柔,举止非常平静。“你知道的,”他重复说,“你也准备要告诉我们。很多人的命运可能就掌握在你的手中。” 贝伦看着地面。“我很抱歉……你的朋友……”他喃喃地说。 “我——我试着要帮忙,但是我——” “我知道,”坦尼斯吞咽着说。“我也很抱歉……对于我的所做所篇。我——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 当坦尼斯这样说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在说谎。他其实有看到,不过他只看到愿意看到的东西。他的生命中过去有多少事情像是这样?他看到的东西有多少经过他自己心灵的扭曲?他不了解贝伦是因为他不想要了解他!贝伦对他来说就像是他最讨厌自己心中的黑暗秘密一样。他杀了贝伦,半精灵也知道;但事实上,他的剑是刺穿了自己。 仿佛那道伤口让里面郁积已久、腐化他灵魂的毒液流了出来。 现在那道伤口终于可以愈合了。佛林特的死像是万能的灵药,让他想起善良的事物,让他想起超越生死的努力。坦尼斯觉得自己终于挣脱了罪恶感的纠缠。不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已经尽了全力,试着要导正所有的事情。他曾经犯过错,但是现在他可以原谅自己,继续往前走。 也许贝伦从坦尼斯的眼中看到了这些。因为他很清楚地看到遗憾,看到了同情。接着,“我很疲倦了,坦尼斯,”贝伦看着坦尼斯哭红的双眼,突然说。“我实在太疲倦了。”他的视线转移到那黑色的镜面岩石上。“我——我很羡慕你的朋友。他现在可以安息了。 他已经找到了平静。难道我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吗?“贝伦握紧拳头,打了个冷颤,最后用双手掩住胜。”但是我好害怕!我看见了结局非常接近了。我好害怕!“ “我们都很害怕。”坦尼斯叹口气,揉揉发热的双眼。“你说的对——结局已经很接近了,似乎是黑暗在等待着我们。贝伦,答案在你的手上。” “我会——我会告诉你们我所知道的一切,”贝伦断断续续地说,仿佛这些话是从他的体内被一个字一个字拖出来。“但是你们一定要帮我!”他紧抓住坦尼斯的手。“你一定要保证帮助我!” “我不能够保证,”坦尼斯严肃地说,“在我知道一切之前还不行。” 贝伦坐下来,背靠着沾血的石块。其他人围坐在他旁边,把斗篷拉紧,因为越过山峰吹来的风越来越急,吹过这些奇怪的岩石,发出怪异的声音。他们心无旁骛地听着贝伦的故事,只有泰斯偶尔会忍不住吸吸鼻子,头靠着提卡偷偷地流泪。 一开始贝伦的声音很低沉,他不情愿地诉说着自己的故事。有些时候他们会看见他自我挣扎着,然后他会一鼓作气地把故事说出来,仿佛憋在体内会非常痛苦。但是慢慢的,他越说越快,这么多年来终于可以说出实话的解放感让他感觉到十分轻松。 “当——当我说我可以了解你,”他对卡拉蒙点点头,“失去弟弟的感觉时,我说的是实话。我我有过一个妹妹。我们我们不是双胞胎,但是我们可能跟双胞胎一样亲密。她只比我小一岁,我们住在亲拉卡外面的一片小田地里。它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邻居,我们的母亲在家里教我们写字和读书,反正够用就好。大多数的时候我们在田里工作,我妹妹是我推一的同伴,惟一的朋友。我对她来说也是一样。” “她工作得很勤劳——太勤劳了。在大灾变之后,我们只能这样辛勤的工作才能确保下一餐有东西吃。我们的双亲都又老又病。 第一个冬天我们差点就饿死了。不管你们听说过多少有关饥荒的故事,你们是不能够想象的。“他的声音变小,眼神涣散。”饥饿的野兽和俄疯了的人群在荒野中四处乱跑。我们由于与世隔绝,所以比许多人运气要好。但许多夜里,我们还是醒着,手中抓着棍棒,听着野狼在我们房子四周踱步等待着……我看着我的妹妹——可爱的小东西——在二十岁之前就变得十分苍老。她的头发和我现在一样灰白,她的脸上有着皱纹和斑点。坦是她从来不抱怨。“ “那个春天,事情并没有什么改变。至少我们有了希望,我妹妹这样说。我们可以把种子种下,看着它们生长。我们可以狩猎那些跟着春天一起回来的猎物。桌上有了食物。她喜欢狩猎。她的箭术相当不错,她也喜欢在野外乱跑。我们常常一起去,那天——” 贝伦停顿下来。他闭上眼,仿佛受寒似地开始发抖,之后咬紧牙关继续说下去。 “那一天,我们走得比平常要远。一道闪电引起的野火把树林烧出了一片空地,我们看到了一条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道路。那天实在没有猎到什么东西,我们沿着小路走,希望那是野兽的小径。过了一会儿之后,我发现那不是野兽走的路。那是条很古老很古老,人类走出的路;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走过了。我想要回头,但是我妹妹继续不断地往前走,好奇地想要看看前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贝伦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紧张。坦尼斯有一阵子担心他不会继续下去,但是贝伦依旧狂乱地说下去,仿佛被什么事情所驱赶。 “那条路通往一个奇怪的地方。我的妹妹说那里以前一定是个神殿,一个供奉邪神的神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四周有很多断裂、倒塌的柱子,中间夹杂着枯死的野草。她说的对。那里的确有股邪恶的气息,我们应该离开的。我们应该离开那个邪恶的地方……”贝伦不停地重复这句话,仿佛是在念经一样。接着他沉默下来。 没有人乱动或是开口,过了几分钟之后,他开始低声继续说下去,其他人被迫要靠近才能够听得清楚。他们慢慢地发现,他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身在何时,他已经倒退回那个时空了。 “但是废墟中有一个好美好美的东西;一个断裂的柱子底部上面嵌着许多的宝石!”贝伦的声音中带着敬畏。“我以前从来没看过那么美丽的东西!也没看过这么值钱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只要一颗宝石!只要一颗就可以让我们变成有钱人!我们可以住到城里去!我的妹妹可以有专属的裁缝师,她应得的。我——我跪下来,拿出刀子。有一颗宝石绿色的宝石在阳光下闪耀着!它比我看过的任何东西都还要美丽!我要它。我把刀子插进——”贝伦用手比了个动作,“宝石底下的石块中,我开始试着把它播出来。” “我的妹妹吓坏了。她对我大喊她命令我住手。” “‘这是个神圣的地方,’她恳求我,‘这些宝石是神的东西。这是亵渎,贝伦!’” 贝伦摇摇头,脸上露出记忆中的怒气。 “虽然我自己的心中也感觉到一阵寒意,但我还是不理她。我告诉她——‘如果这是什么神的东西,他们早已经放弃了这里,就像他们放弃了我们一样!’但是她根本不听我的。” 贝伦的眼睛突然睁开,双眼中充满了畏惧。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她抓住我!她的指甲刺进我的手臂!好痛!” “‘住手,贝伦,’她命令我——是我耶,我是她的哥哥!‘我不会让你冒犯神的东西!”’“她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我是为了她才这样做!是为了我们家!我才不让她阻挡我!她知道当我生气的时候会怎么样。我的脑中会有什么东西绷断,理智就会被掩盖。我没办法思考或是看东西。我对她大喊——‘不要烦我!’——但她还是抓住我的手,刀子飞舞着,割坏了那些宝石。” 贝伦的眼中突然露出疯狂的光芒。卡拉蒙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匕首,那人双手握拳,声音几乎陷入半疯狂状态。 “我——我推了她……我不是要那么用力……我根本没有要那么用力推她!她往后倒!我得要抓住她,可是来不及。我动作太慢了,太慢了。她的头!!撞上了杜子。尖锐的石块刺穿了这里——” 贝伦比比自己的前额——“她满脸都是血,血盖住了那些宝石。它们不再闪亮了。她的眼睛也黯淡下来。它们瞪着我,可是看不见我。然后……然后……”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 “那景象太恐怖了,我每次闭上眼都会看见那恐怖的景象!那像是大灾变,只不过那是场摧毁一切的过程!这次是创造,只不过创造出来的是邪恶、阴森森的东西!大地裂成两半!巨大的石柱开始在我的眼前出现。一个神殿从黑暗的地底跳了出来。那不是美丽的神殿它畸形而且恐怖。我看见黑暗从我眼前升起,有着五个头的黑暗,每一颗头都在我的眼前不断扭曲变形。那些头用和墓穴一样死气沉沉的声音跟我说话。” “‘很久以前我被这个世界封印,我只能从某个地方重新回到这个世界。这个满是宝石的柱子对我来说曾经是一扇锁上的门,让我无法自由。你释放了我,人类,所以我把你要的东西贯给你绿宝石是你的了!’” “接着是一阵恐怖、嘲讽的笑声。我感觉到胸只阵剧痛。我低下头,看见绿宝石嵌在我的胸口,就如同你们今天看到的一样。我被眼前的邪恶和自己鲁莽的行为给吓呆了,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黑影越来越清晰。那是只龙!我现在还可以看见一只五头龙,我从小时候在鬼故事里面就常听到的怪物!” “我知道只要这些龙回到这个世界上,我们就死定了。我最后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这就是牧师们跟我们提到过的黑暗之后。她很久以前被修玛击败,但从来没有放弃回到这个世界上。现在,因为我的愚蠢她可以重新踏进这个世界。其中一颗巨大的蛇头扑向我,我知道我就要死了,因为她绝对不可能容许任何人目睹她的出现。我看到她闪闪发光的利齿。我没有办法移动。反正我也不在乎。” “接着,我的妹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还活着,可是当我试着要摸摸她的时候,我什么也摸不到。我尖叫着她的名字,‘洁斯拉!”’“‘快跑,贝伦!’她大喊。‘快跑!她还不能够穿过我,至少现在还不行!快点路!’” “我呆呆地看了片刻,我的妹妹漂浮在黑暗之后和我之间。我害怕地看见那五颗头愤怒地后退,不停地咆哮。但是他们真的没有办法超过我妹妹。而且,就在我的眼前,黑暗之后的形体开始晃动、变形。她仍然在那边,一个邪恶的影子,但是就这样了。可是她的力量很强大,她再度冲向我的妹妹……” “接着我转身就跑。我不停地跑,绿色的宝石在我胸口烧出了一个洞。我不停地跑着,直到眼前变得一片漆黑为止。” 贝伦闭上嘴。他的脸上满是汗珠,仿佛他真的刚刚马不停蹄地跑了好几天。没有人开口。这可怕的故事将他们变成和四周的石头一样僵硬的生物。 最后贝伦断断续续地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睛重新聚焦,又看见了周遭的人。 “然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什么都不知道。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老了,就像你们现在看到的一样。一开始我告诉自己这是个恐怖的恶梦。接着我会感觉到绿宝石在我的胸口烧灼着,提醒我这是真的。我不知道我自己在哪里。也许我已经走遍了全克莱恩大陆。我一直很想要回到亲拉卡。可是我知道那里是我推一不能去的地方,我没有那种勇气。” “之后我又四处游荡了更多年,没有平静,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死了又复活。我到的每个地方都听说了邪恶蔓延的传闻,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接着恶龙和龙人们出现了。只有我知道这意味了什么,只有我知道黑暗之后的力量已经足够了,可以开始征服这个世界了。她推一需要的就是我。为什么?我也不确定。我只感觉到有什么人挣扎着要关上一扇门,另外一个人则努力地要打开它。我好累……” 贝伦的声音变得很低。“好疲倦,”他双手摘住胜。“我要结束这一切!” 众人静静地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试着搞清楚这像是恐怖床边故事的遭遇。“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够把这扇门关上?”坦尼斯问贝伦。 “我也不知道,”贝伦含混不清地说。“我只知道有股力量推我去奈拉卡,可是那又是全克莱恩上我推一不敢去的地方!这——因为这样我才逃跑。” “但是你最后还是要去的,”坦尼斯慢慢地,坚定地说。“你要和我们一起去那里。我们会和你一起。你不会孤单一个人。” 贝伦浑身发抖地摇摇头,发出哀号声。突然地闭上嘴,抬起头,涨红了脸。了好的!“他大喊。”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我要和你们一起去!你们保护我——“ “我们会尽力,”坦尼斯喃喃地说,看见卡拉蒙翻了个白眼,立刻把视线移开。“我们最好赶快找到出去的路。” “我找到了。”贝伦叹口气。“当我听到矮人惨叫的时候,我几乎已经要跑过去了。这边走。”他指着岩壁间的一个狭窄的缝隙。 卡拉蒙叹口气,自怨自艾地看着全身上下的刮伤。大伙一个接一个地挤进缝隙中。 坦尼斯是最后一个。他转过身,再一次看着这个荒凉的地方。 黑夜很快地降临,湛蓝的天空变成深紫色,很快地继续变黑。奇异的石图慢慢被暮色包围。他现在看不见费资本消失的那个黑色池子了。 光是想到佛林特已经离开了就有种怪怪的感觉。他的心中感到非常空虚。他一直期待着可以听到矮人吵吵唆唆地抱怨全身上下各种的疼痛,或是换而不舍地和炊德人争论的声音。 坦尼斯挣扎了一阵子,尽可能地回忆这位好友。然后,悄悄的,他让佛林特安息。他转过身,钻进岩壁间狭窄的石缝中,离开了神之乡,再也没回到过这个地方。 一回到小路上,他们沿着路走,来到了一个小洞穴。他们围在一起,在这么靠近亲拉卡的地方不敢生火,因为这里是恶龙军团势力最集中的地方。有一阵子,没有人开口,然后他们开始谈论佛林特,让他从他们的记忆中安息,就像坦尼斯做的一样。他们的记忆中只剩下好的事物,回忆佛林特丰富、多采多姿的一生。 当卡拉蒙回想那次悲剧性的露营旅行:他试着要用空手抓鱼,结果把船给弄翻了,把佛林特打到水里去……他们都开怀大笑。坦尼斯回忆起佛林特和泰斯命运的会面,那时泰斯“不小心”拿走了一个佛林特刚做好,要在市集上卖个好价钱的手环。提卡还记得他替她做的那些精巧的小玩具。她想起当她的父亲失踪时,矮人是怎么样好心地收留她,一直等到欧提克帮她找到住的地方为止。 他们回忆起许多许多的故事,直到深夜,他们的痛苦已经被抚平,只剩下失落的遗憾。 至少,对他们之中大多数的人来说是这样。 稍晚的时候,当泰索何夫守夜的时候,他坐在洞口看着天空。 小手中拿着怫林特的头盔,眼泪不停地从脸颊上滑落。 坎德人哀悼曲正如往日,春天再临。 明亮的世界再度运转在空气和鲜花,在绿草和废类中,都在太阳的怀抱中茁壮。 正如往日,你可以解释泥土为何变黑,这黑暗如何带来雨滴,让花朵和蕨类生长我已经忘了这些事情,金色的藤蔓是如何生长,春天是如此的生机旺盛,无数的生命在此时争着冒出头来。 现在冬天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中,秋天,夏天的阳光从今以后每个春天都将是通往黑夜的季节。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奈拉卡 到了最后,大家才发现,要进去奈拉卡实在非常简单。 简单得让人不敢相信。 “底下到底在搞什么鬼?”卡拉蒙喃喃地说。他和坦尼斯依旧穿着偷来的盔甲,从亲拉卡西边山脉里面的制高点往底下的平原看,发现了令人困惑的景象。 境蜒的黑色线条像是蛇一样的一路延伸到百里之内推一的建筑黑暗之后的神殿。看起来好像是山脉里面冒出了几百只的巨蛇,只不过这些线条不是蛇。这些是成千上万的恶龙军团。两个人看到四处都是阳光照在长矛或是盾牌上面所产生的反光。黑色、蓝色、红色的旗帜在高耸的旗杆上随风飘扬,上面绣的是龙骑将专属的徽记。天空中飞舞着各色各样的巨龙——红、蓝、绿、黑,几乎凑齐了彩虹上的色彩。两座巨大的飞行要塞飘浮在神殿的上空,投射下来的阴影让底下陷入永恒的夜晚中。 “你知道吗。”卡拉蒙慢慢地说,“幸好那个老家伙之前就把我们的座骑给赶走了。如果我们骑着黄铜龙来到这一大团混乱中,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没错。”坦尼斯心不在焉地说。他刚刚也在思考有关这个“老家伙”的事情,把几件事情拼凑在一起,回忆他自己看到和泰斯告诉他的东西。他越是想要弄清楚费资本的身份,答案就越是呼之欲出。他“打了个寒颤”,就像佛林特说的。 一想起佛林特,突然的心痛强迫他把有关矮人,还有那老家伙的事放到一边去。他现在已经有够多的事情要担心了,这次可没有什么老法师可以帮助他渡过难关。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坦尼斯静静地说,“反正这对我们有利,减少了我们的阻碍。还记得伊力斯坦说过的话吗?米莎凯白金碟上面记载着,邪恶往往会自相残杀。黑暗之后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正在聚集她的部队,也许是准备要给克莱思最后一击。不过这却让我们可以轻易地趁着这阵子混乱溜进去。没有人会注意两个押解犯人的守卫。” “这是你的判断?”卡拉蒙阴沉地加上一句。 “我祈祷会这样,”坦尼斯低声说。 奈拉卡城门守卫队的队长最近受到不少困扰。黑暗之后召集了作战会议,这些安塞隆大陆上的龙骑将从大战开始以来,第二次全员集合在这里。他们四天前开始陆续地蜂拥而来,从那个时候开始,队长的日子就过得生不如死。 龙骑将们应该要照着阶级来依序进入。因此艾瑞阿卡斯阁下第一个领着他的侍从、他的部队,贴身护卫,飞龙大队;然后是奇蒂拉,暗之女,第二个带着她的侍从、她的部队,贴身护卫,飞龙大队;然后是塔加的卢西安带着他的侍从等等,一直到投德,驻守最东边境的龙骑将为止。这整个顺序不只是为了满足地位较高的龙骑将虚荣心而已,它是为了要让大量的部队和补给,能够在原先不是设计来集合部队的建筑中进出。而且,由于龙骑将彼此之间的不信任,没有人愿意携带比其他人少的兵力进去。这系统设计的原意非常好,理论上也应该可以好好运作。不幸的是,从一开始艾瑞阿卡斯大人迟到了两天之后,整个设计就遇到了麻烦。 他是故意这样做,以便引起意料之中的麻烦吗?队长当然不确定,也不可能去查证,反正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当然,这就表示比艾瑞阿卡斯先到的龙骑将必须要暂时驻扎在神殿外的平原上,直到他带着部队进去为止。这只代表两个字:麻烦。龙人、地精、佣兵们急切地想要进入神殿前临时搭建的帐篷市集中享受一切的娱乐。 他们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当发现竟然无法进入近在飓尺的神殿时,他们的愤怒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许多人晚上偷偷地溜进城墙里,像是蜜蜂寻找蜂蜜一样扑向酒吧。斗殴发生在每一个角落;每个龙骑将的士兵都只对自己的指挥官忠心。神殿底下的地牢已经爆满。队长迫不得已只好下令手下,每天早上用推车把喝得烂醉如泥的士兵推出城墙外倒掉,让他们气急败坏的指挥官领回。 巨龙之间也开始有了争执,每一种龙都想要支配其他的龙。一只绿龙,湛青•血暴在争夺一只鹿的过程中失手杀了一只红龙。很不幸的,那只龙刚好是黑暗之后的宠物。现在这只巨大的绿龙被关在奈拉卡地底的一个洞穴中,他的怒吼和挥舞尾巴的动作,让地面上的人以为附近不停发生地震。 队长已经有两天晚上没有睡好了。当第三天早上,艾瑞阿卡斯大人抵达的消息传来时,他几乎高兴地跪下来。他很快地将手下召集起来,宣布入城的仪式正式开始。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直到投德手底下几百名醉醺醺的龙人士兵看见了艾瑞阿卡斯的部队开始进城之后,由于他们首领的无能和胆怯,这些土兵开始失去控制,推挤着也要进去。艾瑞阿卡斯十分愤怒遭到这样的干扰,命令属下的军官率领士兵还击。混乱开始了。 黑暗之后愤怒地派出配备着鞭子、铁链和钉头锤的亲卫队。黑袍法师和邪恶的牧师也跟着一起出动。在法术和鞭打中,秩序终于恢复了。艾瑞阿卡斯大人和他的部队终于不失尊严(却有些狼狈) 地进入了神殿前的广场。 现在应该是下午了;队长已经完全失去时间的概念(那些该死的飞行要塞把太阳都挡住了),一名守卫这时出现,希望他能够到前门去看看。 “怎么搞的?”队长不耐烦地用一只锐利的眼睛瞪着他(另外一只在和西瓦那斯提精灵作战的时候被弄瞎了)“又有人打架了吗? 把他们俩个都打昏,丢到监狱里去。我不舒服——“ “不——不是打斗,长官,”守卫结巴地说,年轻的地精守卫一直很敬畏地的人类指挥官。“正门的守卫派——派我来的。两——两个军官带着犯——犯人想要进城。” 队长几乎要破口大骂。以后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他几乎准备要叫地精回去放他们进来。这里早已经挤满了犯人和奴隶,多一两个不会有太大的差别。龙骑将奇蒂拉的部队正在外面集结,准备要进城了。他得准备好正式地欢迎他们。 “什么样的犯人?”他恼怒地问,试着要加快把手边的工作处理完,好去参加欢迎的仪式。“喝醉的龙人吗?把他们——”“我——我想你应该来看看,长——长官。”地精开始流汗了,满头大汗的地精可不是什么鸟语花香的味道。“有几——几个人类还有——还有一个坎德人。” 队长捏住鼻子。“我说——”他停顿下来。“坎德人?”他突然之间十分感兴趣。“该不会,里面正好有一个矮人吧?” “我没有看到,长官,”可怜的地精回答。“但是我也许没有注意到,长官。” “我立刻去,”队长说。他急忙将腰间的佩剑挂上,跟着地精来到了正门。 至少到目前为止,正门恢复了平静。艾瑞阿卡斯的部队都已经进城了。奇蒂拉的士兵则正在奋力整好队形,准备要走进来。典礼已经决要开始了,队长很快地看了那群站在城门口的人一眼。 两个高阶的恶龙军团军官看守着一群闷闷不乐的犯人。队长仔细地观察这些犯人,努力地回忆他两天前才收到的命令。他受命要特别注意,一名和坎德人一起旅行的矮人。也可能有一名精灵和一名有着长长银色头发的精灵女子:实际上是只银龙。他们是被俘精灵的同伴,黑暗之后预料到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会来救人。 这里的确有个坎德人,但是里面的女人一头红色的卷发,不是银色的,如果她是只龙,队长宁愿把他的盔甲给吃掉。那个苍老。 满脸胡子的家伙很明显的是个人类,不会是矮人或是精灵。最奇怪的是,他根本无法想象为什么两个军官要把这群没什么价值的犯人带进来。 “割断他们喉咙就好,不要烦我们,”队长疲倦地说,“我们监狱的空间已经不够了。把他们带走。” “这样多浪费啊!”其中一个手臂跟树干一样粗的军官说。他抓住那个红发女孩,把她拉到前面。“我听说奴隶市场里面,嘿嘿,对这样的货色会出很高的价钱,” “你说得没错,”队长喃喃自语,边用那只完好的眼睛打量着那女孩傲人的身材,她身上穿戴着的锁子甲更加激发了他的想象力。 “但是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家伙带进来了!”他指着坎德人,后者立刻大喊,很快地就被军官给阻止。“杀了他们——” 壮硕的军官似乎被这场争执给弄迷糊了,不停地眨眼。在他来得及回答之前,另外一个之前一言不发,躲在后面的军官走上前。 “那人类是个法师,”军官说。“我们猜测那个坎德人是个间谍。 我们在达加堡附近抓到他们的。“ “好吧,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队长暴躁地说,“还要浪费我的时间。随便啦,把他们丢进监狱里,”他听见号角声,急忙说。 典礼的时间要到了,巨大的铁门晃动着开始打开。“我把你的派令签好,拿过来。” “我们没有——”壮硕的军官说。 “你说的是什么文件?”留胡子的军官插嘴,在袋子里摸索着。 “身份证明——” “不是!”队长气呼呼地说。‘你们指挥官派遣你们运送犯人的证明文件。“ “我们没有拿到,长官,”留胡子的军官冷静地说。“这是新的命令吗?” “不,不是,”队长怀疑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可能没有这份文件还能通过封锁线?你们要怎么回去?你们会回去吗?还是想要用快赚到手的这笔钱去好好的乐一乐?” “才不是!”壮硕的军官愤怒地说,他的眼中闪着怒火。“也许我们的上级长官忘记了这件事,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他必须要考虑很多事情,这对他来说又有点吃力如果你懂我的意思。”他威胁性地看着队长。 大门打开了。号角声震耳欲聋。队长无助地叹口气。此刻他应该要站在正中间,欢迎奇蒂拉的到来。他对附近的黑暗之后亲卫队比了比。 “把他们带下去,”他说,边把制服整理好。“我会让他们看看我们是怎么处置逃兵的!” 当他快步离开的时候,他看见黑暗之后的亲卫队十分乐意执行这个命令,迅速而且有效率地抓住两名军官,并且把他们都缴了械。 当龙人抓住他的手臂,把他的剑卸下来的时候,卡拉蒙对坦尼斯使了个眼色。提卡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事情似乎失去控制了。贝伦几乎被假胡子遮住的脸上也露出惊慌的神情,看来他似乎准备要尖叫着逃跑。即使是泰索何夫也被这计划的突然改变给吓了一跳。 坦尼斯可以看见坎德人的眼睛骨溜溜地四下打转,想要找到逃跑的机会。 坦尼斯忙乱地思考着。当他策划进人奈拉卡的计划时,他以为他自己已经考虑到了每一个可能性。但是他却从来没想过会可能会被当作逃兵捉起来!如果守卫把他们都抓进地牢里,一切都完了。 只要他们把他的头盔脱下来,就会立刻认出他是半精灵。然后他们会更仔细地检查其他人……他们会发现贝伦…… 自己才是危险的源头。没有了他,卡拉蒙和其他人还有可能混过去。没有他…… 附近传来一阵巨大的号角声,还有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一只巨大的蓝龙载着龙骑将走进神殿的大门。坦尼斯一看见那名龙骑将,心中五味杂陈,突然有了个新的灵感。群众疯狂地涌向前,喊着奇蒂拉的名字,此时,守卫们把头转过去!担心龙骑将会不会遇到危险。坦尼斯把握机会,尽可能地靠近泰索何夫。 “泰斯!”他很快地说,希望泰斯能够听懂他说的精灵语。“告诉卡拉蒙继续伪装。不管我做了什么,他一定得相信我!一切都靠他对我的信任了。不论我做什么。你明白了吗?” 泰斯惊讶地看着坦尼斯,迟疑地点点头。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听人说精灵语了。 坦尼斯只能够希望他听得懂。卡拉蒙根本不懂精灵语,即使他的声音会被群众吵杂声给掩盖过去,坦尼斯还是不敢冒险使用通用语。虽然这样,一个守卫仍然用力地扭住他的手,命令他闭上嘴。 吵杂声停了下来,群众被驱赶回原来的位置。守卫们看见状况已经在控制之下,开始带着犯人离开。 坦尼斯突然一个不稳,绊了一跤,把抓着他的守卫给一起带着跌倒了。 “快起来,混蛋!”另外一个守卫用鞭子握把对坦尼斯的脸狠狠地来上一记。半精灵扑向守卫,抓住鞭子和他的手。坦尼斯用尽全力往外扯,让那个守卫狼狈地倒在地上。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摆脱了所有的束缚。 坦尼斯讲命跑向前,意识到身后苦苦追赶的守卫,还有卡拉蒙惊讶的表情,他旋即扑向骑在蓝龙背上的那个人。 “奇带拉!”他大喊,守卫这个时候正好抓住他。“奇蒂拉,”他哑着嗓子不要命地大喊。他和守卫奋力搏斗,空出一只手来把头盔脱掉。 穿着深蓝色盔甲的龙骑将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立刻转过身来。他可以看见她面具底下的褐色双眼跟着睁大。他也可以看见她跨下那只雄龙转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奇蒂拉!”坦尼斯大喊。他因为绝望而产生无比的怪力,将追捕者甩开,再度扑向前。但是人群中的龙人冲出来,奋力将他压在地上。坦尼斯仍然不停挣扎着想要看见龙骑将的脸。 “停下来,蓝天,”奇蒂拉带着手套的手命令似的放在龙脖子上。蓝天顺从地停了下来,他的爪子在铺满鹅卵石的地上轻轻地滑动。但当他的眼睛瞪着坦尼斯的时候,里面燃烧着熊熊的妒意和忿根。 坦尼斯不停地吸气。他的心脏剧烈地的跳动着。他的头仿佛裂了开来,血水不停地流进一只眼睛,但是他不在乎。他一直等待着朋友们大吼着追上来帮忙的声音,这代表泰斯没有听懂。他等待着奇蒂拉注意到背后同母异父的弟弟卡拉蒙,并且认出他来。他不敢回头观看朋友的下场。他只能希望卡拉蒙能够聪明一点,对他还有足够的信心,不要靠近他。 现在队长走了过来,他剩下的一只眼睛闪烁着怒火。队长抬起一只脚,准备要把这个惹麻烦的家伙给踢昏。 “住手,”有人说。 队长突然停了下来,因为用力过度差点摔倒。 “放他走。”同样的一个声音。 守卫不情愿地在暗之女不容质疑的手势之下放了坦尼斯。 “什么事这么重要,让你打搅我进城的仪式?”她冷冷地问,从头盔后面传出来的声音变得比较深沉。 坦尼斯踉跄地站起来,因为压力突然消失而感觉浑身发软,刚刚和守卫们搏斗的后遗症让他昏昏沉沉。他步履不稳地走到奇蒂拉身边。当他越走越近的时候,他看见奇蒂拉的棕眼中带着一丝愉悦。她很享受这一刻;和旧玩具玩的新游戏。坦尼斯清清喉咙,大声地说。 “这些蠢蛋将我用逃兵的罪名给抓了起来,”他说,“只不过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巴卡力斯忘记把文件交给我。” “竟然有人敢让你受委屈?我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我的好坦塞勒斯,”奇蒂拉回答。坦尼斯可以听出来她话声中的笑意。‘“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她加上一句,回头瞪着队长,后者一看到她转过来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哦——我只不过是服从——服从命令而已,大人,“他给巴地说,像个地精般全身发抖。 “快滚,不然我会拿你来喂我的龙,”奇蒂拉断然地摇摇手。然后,用同样优雅的姿势对坦尼斯伸出手。“为了弥补你所受到的惊吓,我可以顺路载你一程吗,指挥官?” “多谢,大人。”坦尼斯说。 坦尼斯瞪了队长一眼,握住奇蒂拉的手,一下子就爬上蓝龙的背。奇蒂拉命令蓝天前进的时候,坦尼斯很快地扫视了人群一眼。 有那么片刻,他没有看到他的目标,接着他满意的叹口气,终于看到卡拉蒙和其他人被守卫带开。大汉看着他们经过,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但是他还是继续往前走。也许泰斯已经把消息告诉了他,让卡拉蒙继续伪装下去,再不然就是卡拉蒙还是很相信他。坦尼斯自己也不确定。他的朋友们现在安全了,至少比跟他在一起安全得多。 坦尼斯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看见他们。他摇摇头,不能让这件事困扰他。他转过头去,发现奇蒂拉的棕眼中混合着狡诈和毫不掩饰的敬佩。 泰索柯夫踮着脚想要看清楚坦尼斯的下场。他听见了叫喊声,然后有片刻的沉寂。后来他看见坦尼斯爬到龙背上,和奇蒂拉坐在一起。整个仪式又继续进行。坎德人以为坦尼斯望向这边,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守卫们继续推着剩下来的犯人穿过人群,泰斯很快就看不见朋友的踪迹了。 其中一个守卫用短剑刺了卡拉蒙的肋骨一下。 “看来你的朋友搭上龙骑将的便车,让你自己一个人在监狱里发臭,”龙人咯咯笑着说。 “他才不会忘记我,”卡拉蒙吨哺地说。 龙人笑着推推同伴,后者正在拉着坎德人的领子往前走。“当然,他会回来找你的如果他能够找到路离开她的床!” 卡拉蒙涨红了脸,眉头紧锁。泰索柯夫担心地看了高大的战士一眼。坎德人还没有找到机会把坦尼斯的口信转告给卡拉蒙知道,他很害怕战士会把一切都毁了,虽然泰斯自己也不太确定还有什么好毁掉的。不过…… 卡拉蒙只是用受到羞辱的声音说,“我回落之前就可以出去了,”他用深沉的声音说。‘“我们是同甘共苦的好哥们。他不会让我失望的_” 泰斯听见卡拉蒙话中的意思,急迫地扭动身体,想要找到机会告诉卡拉蒙。就在这一刻,提卡愤怒地尖叫。泰斯转过头,看见龙人把她袖子扯了下来;她脖子上已经有了龙人爪子所造成的血痕。 卡拉蒙出声警告,一切都太迟了。提卡毫不迟疑地用手背打中这只爬虫类的脑袋,就像酒吧女侍习惯的动作。 龙人愤怒地把提卡推倒在街上,举起了鞭子。泰斯听见卡拉蒙吸了一口气,坎德人闭上眼,准备接受故事的结局。 “嘿!别弄伤她了!”卡拉蒙大喊。“除非你愿意负责。奇蒂拉大人叫我们要卖到六个银币的价钱,如果她身上有伤痕就卖不到这个价钱了!” 龙人迟疑了片刻。的确,卡拉蒙还是个犯人。但每个龙人都看见了暗之女是怎么样亲自欢迎他的朋友。他们敢冒险触怒另一个可能也很受她宠爱的人吗?他决定还是不要冒险。他们粗鲁地把提卡拉起来!把她往前推。 泰索何夫松了一口气,偷偷地回头看了贝伦一眼,觉得他安静得有些不寻常。他的感觉没错。永恒之人似乎完全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他嘴张得大大的,看起来像个白痴。至少他应该不会造成什么麻烦。看起来卡拉蒙会继续称职的扮演他的角色,提卡一时间也不会出什么差错。至少在这一段时间之内,没有人需要他。泰斯开始兴致盎然地打量着神殿的四周,至少在脖子被龙人拉住的可转动范围内。 随然没有别的娱乐,他还是觉得有点浪费时间。奈拉卡和它以前的形式完全一样一个小小的,为了养活居住在神殿里的人所建造的村庄,只不过现在里面盖满了大量的帐篷,看起来像是许多章类在雨后突然冒了出来。 在神殿广场的远端,神殿像是兀鹰般的俯视这整座城。它变形、扭曲的结构似乎让远处的山脉也跟着臣服。任何人只要一进到奈拉卡来,他们的眼光一定立刻移到神殿上。之后,不论他在办什么事情,脑袋里想什么,那座神殿都会一直出现在他眼前,即使在晚上,即使在梦里。 泰斯再看了一眼,很快地把视线转到别的地方,觉得自己全身冰冷。其他的景象看来更加糟糕。这座帐篷搭建的临时城市挤满了士兵、龙人、人类佣兵,地精和大地精在临时赶工出来的酒吧里进进出出,在恶臭的街道上四处游荡。各种族的奴隶都被带进这座城,一方面服侍主人,一方面提供他们各式各样的娱乐。溪谷矮人在脚下四处流窜,利用各种各样的秽物过活。这景象仿佛是地狱的再版,到处都奥得让人无法忍受。现在只不过是下午,但是广场上黑暗、冰冷得如同夜晚一般。泰斯抬起头,看见两座巨大的飞行要塞,用它们独有的姿态漂浮于神殿之上,龙群则在四周不停地飞舞着。 当他们一开始走上这条街时,泰斯还希望有机会可以逃走。说起混入人群,他是个专家。他也注意到卡拉蒙的眼神四处乱飘;他想的也是同样的事情。走不了几步路之后,泰斯发现空中要塞不停地监视底下的情况,明了到这是毫无希望的。很明显的卡拉蒙也得到了相同的结论,因为炊德人注意到战士的肩膀垂了下来。 吓坏了的泰斯突然想到罗拉娜也被关在这里。坎德人乐天的个性最后终于被四周无比的黑暗和邪恶给压垮了。他压根就没想过世界上会有这样的黑暗和邪恶存在。 守卫一边推开那些酒醉、互相争斗的士兵,一边不停地催促他们向前。不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没机会把坦尼斯的口信告诉卡拉蒙。然后他们被迫在黑暗之后亲卫队前停了下来,他们肩并着肩在街上走着。来不及把路让给他们的人会被毫不留情地抓起来丢到一边去,甚至被一拳打倒,没有丝毫迟疑地践踏过去。押送他们的守卫急忙将他们推到一堵墙边,命令他们靠墙站好,等待部队走过。 泰索何夫发现自己被挤在一名龙人和卡拉蒙的中间。守卫放开了他的手,很显然地认为即使是坎德人也不会笨到冲进这样的队伍中。虽然泰斯可以意识到那双眼睛还是盯着他,但他还是可以挤到卡拉蒙身边和他说话。他希望没有人会听到他说的话,他也不认为有人能够听到,因为现在四周都是如雷的踏步声。 “卡拉蒙!”泰斯低声说。“我有话要转告你。你听得见吗?” 卡拉蒙没有回头,直直地看着前方,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但是泰斯看见他眨了眨眼。 “坦尼斯说要相信他!”泰斯很快地说。“不论如何。还有——还有你要继续装下去——我想他是这个意思。” 泰斯看见卡拉蒙皱起眉头。 ‘她用精灵语说的,“泰斯有点生气地说。”而且很难听清楚。“ 卡拉蒙的表情没有改变,最多只是变得更阴沉。 泰斯吞了口口水。他挪了挪身体,紧靠在战士旁边的墙壁上。 “那个……那个龙骑将,”坎德人迟疑地说。“那!是奇蒂拉,对吧?” 卡拉蒙没有回答。但是泰斯可以清楚的看见他下巴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卡拉蒙的脖子上有根筋在跳动。 泰斯叹口气。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他扯开嗓门大喊二你真的相信他吧,卡拉蒙?因为——“ 毫无预警的,看守泰斯的龙人回手给了他一巴掌,打得地撞上墙壁。泰索柯夫眼前金星乱冒,跌坐在地上。一个黑色的身影弯下身。他的视线一团混乱,泰斯什么都看不清楚,准备忍耐另外一拳。然后他感觉到一双温柔、强壮的手把他举了起来。 “我告诉过你们我不想要弄伤他们,”卡拉蒙皱眉说。 “呸!死坎德人,”龙人吐了口痰。 队伍现在几乎已经完全通过了。卡拉蒙把泰斯放回地上,坎德人试着要站起来,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人行道不停地在他眼前摇来摇去。 “我我很抱歉……”听见自己喃喃地说。“我的脚有点奇怪……”他最后感觉到自己被卡拉蒙扛了起来。 “他知道一些重要的消息,”卡拉蒙低沉地说。“我希望你没有弄伤他的头,让他把这些消息给忘记了。暗之女会不高兴的。” “什么脑袋?”龙人咆哮着回答,但是泰斯从他在卡拉蒙肩膀上颠倒的姿势来看,发现龙人有点不知所措。 他们又继续开始往前走。泰斯的头痛得很厉害,他的脸颊肿了起来。他用手摸着脸颊,发现龙人爪子抓伤的地方留下黍黍的血液。他的耳朵里面好像飞进了很多蜜蜂,不停地嗡嗡作响。整个世界似乎在他的周遭开始旋转,让他有点反胃,在卡拉蒙穿着盔甲的背上弹来弹去让情况更糟糕。 “还有多远?”他可以感觉到卡拉蒙的声音在他的胸口嗡嗡作响。“这个小混蛋实在很重。” 龙人伸出一只手指回答。 泰斯非常努力地,试着要让自己忘记头昏和疼痛,转过头去看。他只来得及瞄了一眼,这样就够了。随着他们的靠近,那栋建筑越来越大,到最后它不只占满了他们的视线,同时也占满了他们的心灵。 泰斯瘫了下去。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迷迷糊糊地想着为什么四周起了大雾。他最后记得的……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坦尼斯的条件加汉的调查 “要酒吗?” “不要。” 奇莱拉耸耸肩。她把瓶子从放着雪冰镇的碗里面拿出来,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她心无旁骛地看着血红色的液体从水晶瓶中流进杯子,然后把瓶子放回廊里。她在坦尼斯对面坐了下来,冷冷地打量着他。 她已经把头盔拿了下来,但是她仍然穿着那件深蓝色、镶金边的龙鳞甲,像是她自己的鳞片一样合身。房间中的许多蜡烛照在这件精心打磨过的盔甲之上,反射出炙烈的火光,奇蒂拉仿佛被火焰包围。她的黑色卷发完全被汗沾湿,卷曲着贴在她睑的周围。她褐色的双眼仿佛看火一般,长长的睫毛不停地眨动。“你为什么要来这边,坦尼斯。”她柔声问,一只手轻柔地抚摸手中的玻璃杯。 “你也知道为什么。”他简单扼要地回答。 “当然是为了罗拉娜。”奇蒂拉说。 坦尼斯耸耸肩,小心地保持自己神色不变。眼前的这个女人却让他感到十分害怕——她有时比他还要更了解他自己——害怕她能够猜到他现在想些什么。 “只有你一个人吗?”奇蒂拉啜饮着酒。 “是的,”坦尼斯毫不退缩地看着她。 奇蒂拉挑起一边的眉毛,表示不愿意相信。 “佛林特死了,”他哽咽地加上一句。即使在面对这么多的恐惧时,他还是没办法轻松地提到他的朋友。“泰索何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不到他。我……反正我也不想把他带来。” “我可以理解,”奇蒂拉不悦地说,“原来佛林特死了。” “就像史东一样,”坦尼斯忍不住紧咬着牙关加上一句。 奇蒂拉锐利地瞪了他一眼。‘“这就是战争,亲爱的,”她说。 “我们两人都是军人,他和我都是。他能够明白。他的魂魄不会责备我的。” 坦尼斯愤怒地把到口的话吞回去。她说的的确没错,史东会明白的。 奇蒂拉静静地看了坦尼斯的脸孔片刻,匡螂一声把杯子放了下来。 “我的弟弟们呢?”她问,“在哪里——” “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押到地牢里去拷问我?”坦尼斯咆哮道。 他离开了椅子,开始在房间中四处走动。 奇蒂拉笑了,一个理解,若有所思的微笑c“没错,”她说,“我可以在那里拷问你。你会说实话,亲爱的坦尼斯。你会告诉我所有想知道的事情,你还会求我让你说更多。我们不只有专精于拷问技术的人才,这些人还都十分热爱他们的工作。”奇蒂技优雅地站起来,走到坦尼斯面前。她一手拿着酒杯,另外一只手从他的胸口一路移到他的肩膀上。“但这不是拷问。说吧,你就把它当作一个姐姐在关心家人。我的弟弟呢?” “我不知道,”坦尼斯说。他坚定地抓住她的手,把它们从他身上移开。 “他们两个人都消失在伊斯塔血海里了……” “和绿宝石之人一起吗?” “和绿宝石之八一起。” “你怎么会活下来?” “海精灵救了我。” “那么他们一定也救了其他人哩?” “也许有,也许没有。毕竟我是个精灵,其他的是人类。” 奇蒂拉看了坦尼斯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仍然握着她的手腕。在她锐利的眼光下,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 “你弄痛我了……”奇蒂拉柔声说。“你为什么要来,坦尼斯? 要单枪匹马救出罗拉娜?即使是你也从来没有这么愚蠢过——“ “不是,”坦尼斯说!将奇蒂拉的手臂握得更紧。“我是来作交换的。用我来换她自由。” 奇蒂拉睁大了眼。接着,突如其来的,她扬起头大笑。她迅如闪电,轻松地挣脱了坦尼斯的手,转过身走到桌子边去重新装满酒。她回头对他露出微笑。 “怎么搞的,坦尼斯,”她再度大笑,“你以为你对我来说算什么?我为什么要和你做这个交易?”坦尼斯觉得脸上一阵躁热。奇蒂拉边笑边说。 “坦尼斯,我已经俘虏了他们的黄金将军。我已经取走了他们的幸运符了,他们美丽的精灵女战士。就事论事,她也不是个太糟糕的将军。她把屠龙枪交给他们,并且教导他们如何战斗。她的哥哥把善良的巨龙带回大地,不过每个人都把这当作是她的功劳。当骑士们彼此争斗的时候,她让他们团结在一起。你竟然要我用她来交换”——奇蒂拉不屑地比着手势——“一个和坎德人、野蛮人。 矮人在荒野里四处游荡的半精灵?!“ 奇蒂拉又开始大笑,她笑得如此剧烈,以致于她必须强迫自己坐下来,用手背把眼泪擦干。‘俄真的,坦尼斯,你也实在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认为我会为了什么接受你?爱情吗?“ 奇蒂拉的声音中有此微妙的变化,她的笑容看来有些不自然。 她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突然皱起眉头。 坦尼斯没有回答。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她面前任她取笑,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可怕。奇蒂拉瞪着他,低下头。 “假设我说好呢?”她冷冷地说,得愣地看着手中的杯子。“你能够给我什么补偿我失去的东西?” 坦尼斯吸一口气。“你军团的指挥官已经死了,”他努力保持自己声音的平静。“我知道这件事。泰斯告诉我他杀了他。我愿意接替他的位置。” “你愿意在恶龙军团底下服役?”奇蒂拉真的吃了一惊。 “我愿意。”坦尼斯咬紧牙关。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反正我们都已经输了。我已经看过了你的飞行要塞。即使善良的龙留下来,我们也不可能获胜。他们也不会留下来人们会赶他们走。反正人们也从来不真的信任他们。我只关心一件事情让罗拉娜毫发无伤地重获自由。” “我相信你真的会这样做,”奇带拉不可实信地说。她打量他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得要考虑考虑。” 接着,仿佛在和自己争论,摇摇头。把杯子凑到唇边,把酒喝光,放下杯子站起来。 “我要考虑考虑,”她又说。“现在我得要先离开,坦尼斯。龙骑将们今天晚上有一个会议。他们从安赛隆大陆的各地赶过来参加。当然,你说的没错。你们已经输了这场战争。今晚我们将讨论如何握紧铁拳。你要和我一起去。我会让你见见黑暗之后。” “罗拉娜呢?”坦尼斯不愿意放弃。 “我说过我愿意考虑!”奇蒂拉的眉毛之间出现了一道皱纹。她的声音十分尖利。“仪典用的盔甲会送到你手上,一个小时之内穿戴妥当,准备和我一起参加会议。”她准备要走,随即又回过头来再度看着坦尼斯。“我的决定也许会和你今晚的表现有关系,”她柔声说。“别忘记,半精灵,从这一刻起,你服侍的是我!” 褐色的双眸将坦尼斯紧抓不放。这女人的意志开始慢慢地收紧她的罗网,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光滑的地板上被人强迫推着前进。恶龙军团的强大力量在她身后,虎视眈眈的黑暗之后漂浮在她四周,让她全身沐浴在前所未有的力量之中。 坦尼斯突然间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她是优越的,人类中的人类。因为只有人类对权力的渴望会让他们的爱情腐化变质。人类的生命有如昙花一现,他们必须要全心全意地去过活,才能够像是金月手中的蜡烛烧出灿烂,才能够像是史东眼中破碎的太阳留下痕迹。相对的,这生命之火也可以毁灭一切,将路经的一切夷为平地。他用这样的火焰温暖他体内冰冷的精灵血统,在心中小心地守护这火焰。现在他看见了自己可能的下场——正如同他在塔西斯城里看到的,被活活烧死的焦黑尸体一样血肉变成一团焦炭——停止的心脏变得焦黑。 这是他的原罪,这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他必须要把自己的灵魂放在这女人的祭坛上,正如同其他人把银币放在枕头上一样。这是他欠罗拉娜的。她已经为了他受了够多的苦。他的死没办法让她自由,但他的生命则可以。 坦尼斯慢慢地将手放在心脏的部位,低头鞠躬。 “遵命,大人,”他说。 奇蒂拉走进了她私人的密室,心中一团乱。她感觉的到血液在血管中跳动。刺激、**、胜利所带来的喜悦让她不饮自醉。但是她心中还有个地方在不停怀疑着,因为它让这一切得意洋洋都变得毫无意义,所以更加恼人。她愤怒地试着不要去想这件事情,但是当她打开这扇门的时候,它又突然占据了脑海。仆人们没有期待她会这么早回来。火把还没有点亮;炉火已经置好了,但是还没有点着。她恼怒地准备伸手去拉响铃档,让仆人们匆忙地走进来,处理好一切该做的事务,突然一只冰冷,没有血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的寒意让她的血液几乎结冻,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奇蒂拉痛得深吸一口气想要摆脱这只手。但这只手牢牢地抓着她。 “你没有忘记我们的交易吧?” “没有,当然没有!”奇蒂拉说。她试着不要让声音发抖,显露出恐惧来,严厉地命令,“放开我!”那只手慢慢地松了开来。奇蒂拉飞快地把手抽开,不停按摩那部位——即使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那部份的肌肉也变得灰白。 “精灵女人会是你的——当然,要等黑暗之后把她料理完之后。” “当然,她活着对我也没有用。活着的女人对我没有什么意义不像那个活着的男人对你用处可大了……”骑士的声音让人不悦地停留在最后的字句上。 奇蒂拉恼怒地瞪了那透明的面孔一眼,闪烁的眼睛漂浮和身体分开在骑士黑色的盔甲上。 “不要那么愚蠢,索思爵士,”她急忙拉动叫门铃。她突然觉得需要一些光亮。“我可以分辨公私——有些时候你还做不到,如果你的传说正确的话。” “那么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半精灵?”索思爵土问,它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平常一样好像是从很深的地底传出来的。 “他将会变成我的东西,完全、彻底的,”奇蒂拉不停地按摩她冻伤的手腕。 仆人们迟疑地走进来,不敢正眼看暗之女,害怕又触动她著名的怒气。不过奇带拉脑中思索着别的事情,并没有分神去管他们。 索思爵士如同往常点起蜡烛的时候一样,躲进阴影中。 “惟一可以完全占有半精灵的方法是让他亲眼看着我摧毁罗拉娜,”奇蒂拉继续道。 “这恐怕不是赢得他的爱最好的方法,”索思爵士不屑地说。 “我不想要他的爱。”奇蒂拉拔下手套,解开盔甲,发出短暂的笑声。“我想要他!只要她还活着,他的灵魂就会一直和她在一起,一直想着自己所作的伟大牺牲。不行,惟一让他臣服于我的方法是让他在我的靴子底下苟延残喘,直到他不成人形为止,这样他才会对我有点用。” “不会太久的,”索思爵士经验老道地说。“死亡将会让他重获自由。” 奇蒂拉耸耸肩。仆人们已经完成了工作,很快地消失了。暗之女站在烛光下,静静地思考着,她的盔甲还只肥到一半,头盔在她手上前后晃动着。 “他对我说谎,”她片刻之后轻声说。她把头盔丢到一张桌上,打破了一个盖满灰尘的精致花瓶。奇蒂拉开始前后踱步。“他对我说谎。我的弟弟们没有死在血海里——至少其中一个活了下来,我可以感觉得出来。永恒之人也是,”奇蒂拉断然地打开门。“加汉!” 她大喊。 一名龙人急忙走进房中。 “有什么新消息吗?他们找到了队长吗?” “没有,大人,”龙人回答。他就是那个在福罗参一路跟踪坦尼斯到旅馆的龙人,也就是那个帮忙抓住罗拉娜的家伙。“他下哨了,大人,”他加上这句话,仿佛就足以解释一切。 奇蒂拉明白了。“搜索每一个妓院和帐篷搭成的酒吧,直到我到他为止。然后把他带过来,如果有必要,不惜把他关在牢里。我从龙骑将会议回来之后会审问他。不,等等……”奇蒂拉停顿片刻,又加上一句。“你来审问他,弄清楚半精灵一是不是像他说的一只有一个人,还是有其他人和他在一起。如果是的话——” 龙人低下头。“我会马上通知你的,大人。” 奇蒂拉一挥手命他退下,龙人再度鞠躬,在身后把门关了起来。奇蒂拉若有所思地站了片刻之后,她气恼地拨弄着头发,重新开始卸下盔甲。 “你今晚也和我一起去,”她对索思爵士说。她看也不看地就假设死灵骑上仍然待在原先的位置上。“小心点。艾瑞阿卡司阁下不会对我要做的事情感到很高兴的。” 奇蒂拉把最后一件盔甲脱掉,同时也把底下的皮裤和蓝色的丝织长统株脱掉。终于从这些束缚中解脱后,她优雅地伸了个懒腰,回头看看索思爵士对她所说话的反应。他不在身后。她惊讶地看着房间的四个角落。 死灵骑士低头看着躺在花瓶碎片中的头盔。索思爵士毫无血肉的白骨一挥,让花瓶的碎片全部飞起来,漂浮在他面前。死灵骑士用魔法将它们固定在原处,转过头,用闪着橘色火焰的双眼打量着**裸站在他面前的奇蒂拉。那火光让她柔嫩的肌肤变成金黄色,黑色的卷发看来带着暖意。 “奇蒂拉,你仍然是个女人。你还会爱……” 骑上没有开口也没有移动,原先漂浮的碎片砸在地上。他透明的靴子践踏过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就会受伤,”他越来越靠近奇蒂拉。“不要自欺欺人了,暗之女。你也许可以躁睛他,那个半精灵永远都会是你的主人,即使在死后。” 索思爵士融进房间中的阴影。奇蒂拉呆立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也许想要从火焰中看到她的未来。 加汉匆忙地在黑暗之后的宫殿中走着,他的爪子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发出摩擦的声音。龙人的思绪动得和他的脚步一样快。他突然想到可以在哪里找到队长。看见奇蒂拉麾下的两个龙人站在走廊的尽头,加汉用手势示意他们跟上来。他们立刻服从。虽然加汉在恶龙军团里面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阶级——公开的场合里他是暗之女的军事顾问私底下的场合里,他是她的专属杀手。加汉在奇蒂拉的麾下工作很久了。当蓝色水晶的杖的消息传到黑暗之后和她的爪牙耳里时,没有多少龙骑将知道区区一桶水晶杖消失有多重要。全心全意地投注在屠杀整个北方所有抵抗势力的他们,没有闲暇去思考像是水晶杖的这种小东西到底有多重要。艾瑞阿卡斯曾公开的,在作战会议上大笑着说,这个世界恐怕需要很多的医疗水晶杖才能够治好。 只有两位龙骑将看出来水晶杖失踪的严重性:一位统治水晶权被发现的那个区域,一位是在那个区域出生、长文。一位是黑暗牧师,一位则是剑术高人一等的剑客。两个人都明白这个能够证明真神存在的水晶权对他们的的计划会有多大的伤害。 也许是因为管辖的地区不同,他们做出了不同的反应。猛敏那派出了成群的龙人、地精和大地精,每个人都知道蓝色水晶杖的长相和一切的细节。苛蒂拉则派出了加汉。 是加汉一路追踪河风和蓝色水晶杖到了奎苏族的村落,是加汉发动了对那村庄的攻击,为了寻找水晶杖而有系统地屠杀了大多数的村民。 在听到水晶杖出现在索拉斯的消息之后,他匆忙地离开了。龙人很快地到达那座小镇,却发现自己已经晚了几个礼拜。但是在那里,他发现带着水晶杖的人现在已经有了一群从索拉斯出发的冒险者同伴。当然,这个消息是从他技巧的“询问”过许多村民之后才得到的消息。 加汉这个时候面对了两个选择。他可以试着继续追踪下去,他们留下的痕迹经过了这么久大概也没什么搞头了,或者他可以带着这些冒险者的描述回到奇蒂拉身边,看看她认不认识这些人。如果认识的话,她也许可以提供他更多的资讯,让他可以预料到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他决定回到奇蒂拉的身边,她正在北方作战。猛敏那成千的龙人部队应该比加汉还要更有可能找到水晶杖。他把有关那些冒险者的完整描述交给奇蒂拉,后者惊讶地发现那些人是她的同母异父的弟弟,老战友,还有她的前任情人。奇蒂拉立刻发现了这其中有强大的力量在运作,因为她知道这一队看来毫不搭配的队伍能够变成善良或是邪恶力量的强大武器。她立刻把这个不幸的发现禀告黑暗之后,后者从很久以前就对消失的星座感到困扰。黑暗之后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知道自己是正确的,帕拉丁回到克莱恩和她作战了。但是当她发现这个危机的时候,伤害已经造成了。 奇蒂拉派加汉回到他们所走的路上。这个聪明的龙人一步步从帕克塔卡斯一路追踪这群人到了矮人的地底王国。是他跟踪他们到了塔西斯,如果不是因为突然杀出的阿尔瀚娜•星光和她的狮骛兽,暗之女早就抓到了这些人。 加汉耐心地继续追踪下去。他知道这群人分成两边,他收到了西瓦那斯提那边传来的报告,他们之中的一部份人把巨大的绿龙湛青•血爆从那边赶走。然后是冰河城堡传来的噩耗,罗拉娜杀死了邪恶的精灵魔法师,费尔——萨斯。他知道他们发现了两颗龙珠——其中一颗摧毁了,另外一颗则落在雷斯林的手上。 是加汉在福罗参跟踪了坦尼斯,让暗之女可以追踪他们到派里丘号上。但是在那里,像以前一样,加汉下的一着棋又被对手的棋子给挡住了。龙人没有绝望。加汉知道他的对手是谁,他知道是什么力量在和他作对。这场比赛的筹码非常高高到没有人能够想象。 当他离开黑暗之后的神殿时,脑中不停地思考着。所有的龙骑将这个时候都聚集在里面开会,加汉则独自一人到了亲拉卡的街道上。现在还有一些光亮,白天正要结束。当太阳从天空西沉的时候,它的光线终于脱离了飞行要塞的阻挡,从山顶上炽热地照耀着这个城市,让依旧积雪覆盖的山峰反射出血红的色彩。 加汉的眼睛并没有沉迷在日落的美景上。他反而更仔细地搜寻着整条街,因为所有的龙人都奉命待在岗位上随时接受龙骑将的命令,所以整条街空荡荡的。由于他们彼此间以及和黑暗之后间的不信任,所有的部队都已经进入了最高的警戒状态。她的宫殿里以前就发生过谋杀——这次则更有可能还会发生。 不论如何,这并没有对加汉造成困扰。事实上,这反而让他的工作更简单了。他很快地带领着龙人穿越这恶臭、满地垃圾的街道。他其实可以不需要亲自进行这个任务,但是加汉对他的对手非常了解,他有很强烈的危机感。各种各样的巧合已经开始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他现在正站在台风眼中,但他知道很快地这也会把他卷进去。加汉想要利用这阵风,而不是被玩弄着撞上宕石。 “就是这里了,”他站在一个帐篷搭成的酒吧外面说。一个挂在柱子上的招牌写着普通话龙之眼,底下则是一段别脚的字体:“龙人和地精禁止进入”,从帐篷的市门往内看,加汉看见了他的目标。 他对两个护卫比了个手势,掀起了布门,大咧咧地往里走去。 酒吧里的人类醉眼朦胧地看见了三个龙人走进来,立刻开始狂乱地大叫。当加汉移去他头上的兜帽时,这阵骚动几乎立刻就停息下来。每个人都认得出奇蒂拉的左右手。一阵比酒吧里面的烟味和酒味还要沉重的死寂盖过了所有的人。人类缩着脖子,畏惧地看了龙人几眼,继续回头开始喝酒,希望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来。 加汉锐利的眼睛扫过了众人。 “那里,”他对一个龙人指着躲在吧台附近的人类。他的护卫立刻就付诸行动,抓住那个独眼的人类士兵,后者醉眼惺松,畏惧地看着他们。 “把他带出去,到后面去,”加汉命令道。 龙人们完全不管喝醉的队长的抗议和恳求,当然也不理群众中传来的咒骂声和白眼,他们拖着俘虏到了帐篷的后面。加汉好整以暇地跟上去。 这些技术高超的龙人们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就让他们的对象清醒到可以说话——那人的凄厉惨叫让酒吧里面的许多人突然喝不下眼前的酒不过最后他还是可以回答加汉的问题。 “你还记得你今天下午逮捕了一名军官,指控他是逃兵吗?” 队长记得今天盘问了许多的军官……他是个忙人……每个人看起来都差不多。加汉对龙人比了个手势,他们立刻有效率地做出该做的事情。 队长痛苦地大叫。是的,有的!他记起来了!但是不只有一个军官。实际上有两个。 “两个?”加汉的眼睛闪闪生光。“描述另外一个军官。” “一个高大的家伙,非常壮。制服底下都是肌肉。还有一些犯人……” “犯人!”加汉的舌头兴奋得不停伸缩。“描述他们!” 队长非常乐意可以效劳。“一个人类女人,红色的卷发,胸部有——” “说快点,”加汉咆哮道。他的爪子开始颤抖。他用眼神示意两个龙人再抓紧一点。 队长啜泣着很快的描述了另外两个人,他的话似乎是自己跑出来的。 “一个坎德人,”加汉重复道,感到越来越兴奋。“继续,一个老人,白色的胡子——”他暂停了片刻!感到有些迷惑。那个老法师?他们怎么可能让那个笨家伙参加这么重要,九死一生的任务。 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是他们路上遇到的其他人吗? “再把那个老人的外表描述的清楚一点,”加汉命令道。 队长非常努力地在他泡满了酒精,因为疼痛而麻木的脑袋里搜索着,那个老人……白色的胡子…… “有驼背吗?” 没有……很高,肩膀很宽……蓝色的眼睛。眼睛很奇怪队长快要痛得昏过去了。加汉抓住那人的脖子,用力握住。 “那双眼睛怎么样?” 队长害怕地看着眼前即将把他活活掐死的龙人。他勉强挤出了几个字。 “年轻……太年轻了!”加汉兴奋地说。现在他知道了!“他们在哪里?” 队长挣扎着说出一个字,加汉马上轰然一声把他丢到地上。 旋风已经开始搅动了。加汉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乘风飞起。当他和同伴离开帐篷的时候,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断地跳动着。 三个人飞快地跑向宫殿底下的地牢。 永恒之人!!永恒之人……永恒之人!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黑暗之后的神殿 “泰斯!” “好痛……别吵我……” “我知道,泰斯。我很抱歉,可是你一定得醒过来。拜托,泰斯!” 那声音里面的急迫和恐惧穿透了坎德人被疼痛所麻木的心灵。 有一部份的他在跳上跳下地叫他醒过来,但是另外一部份则叫他继续昏睡,虽然这样并不舒服但总比醒过来面对无比的疼痛要好得多“泰斯…泰斯……”这只手轻拍着他的脸颊。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恐惧,却故意强自缤定。坎德人突然明白他别无选择。他一定得醒过来。而且,他脑中那不停跳上跳下的那部份还在提醒他,你也许会错过什么有趣的事情! “感谢神!”提卡看见泰斯睁大眼看着她的时候说。“你觉得怎么样?” “糟透了,”泰斯口齿不清地说,他试着要坐起来。果然跟他预料的一样,疼痛突然从他身体的某处冒出来,在他身上跳跃。他哀号着抱住头。 “我知道……我很抱歉,”提卡再度用温柔的手抚摸他的头发。 “我知道你是好意,提卡,”芬斯哀怨地说,“但是你可以停下来吗?感觉起来好像有个矮人拿裙子敲我的头。” 提卡很快地抽回手。坎德人努力地用一只眼睛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另外一只眼睛几乎完全肿了起来。“我们在哪里?” “在神殿底下的地牢里,”提卡柔声说。泰斯坐在她身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因为害怕和冰冷而发抖。他看了四周,明白了提卡害怕的原因。眼前的景象让他也觉得害怕。他怀念起很久以前,那个不知恐惧为何物的那段日子。他现在应该觉得非常的兴奋。毕竟他现在是在一个完全没到过的地方,也许四周有很多值得一探的地方可以让他看一看。 但是泰斯知道,这里有的只是死亡;死亡和痛苦。他已经看过了太多的死亡,看过太多的痛苦。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佛林特,浮现了史东,浮现了罗拉娜。泰斯的内心有了一些改变。他再也没办法像其他的坎德人一样了。他借着伤悲,了解了恐惧,不是为了自己而恐惧,而是为了其他人。他暗自决定今后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意再看到亲爱的人死去。 你已经选择了黑暗的道路,但是你有勇气走上去,费资本这样说。 他有吗?泰斯不确定。他叹口气,用双手遮住脸。 “不要,泰斯!”提卡摇晃着他。“不要这样子!我们需要你厂泰斯痛苦地抬起头。”我还好,“他愣愣地说。”卡拉蒙和贝伦呢?“ “在那边,”提卡比着另外一边的牢房。“在他们能够找到人决定怎么处置我们之前,守卫决定先把我们都关在一起。卡拉蒙的演技实在太棒了,”她骄傲地加上一句,用钦佩的眼光看着那个壮汉,后者正缩在一个角落,离他的“犯人”越远越好。然后提卡露出恐惧的神色,她把泰斯拉近,“但是我很担心贝伦!我想他好像发疯了!” 泰索何夫马上开始打量贝伦。那个男人坐在恶臭的地板上,他的眼神涣散,低着头仿佛在倾听什么。提卡用山羊毛帮他做的假胡子现在看起来有些松垮。不需要花多少力气就可以让它掉下来,泰斯警觉地注意起四周,立刻往门外看。 这个地牢是在岩石中挖出来的许多地道所构成的。从中间的一个守卫室分支出无数的走道。那间守卫室是一个小小的,圆形的房间,神殿之上有一道阶梯直接通往这个地方。在守卫室里面,一个身躯臃肿的大地精坐在一张被火把照亮的破烂桌前,吃着一块面包,用瓶子里装着的不知道什么液体把它冲下肚去。他头上的一根钉子上挂着一串钥匙,这表示他是这里的狱卒。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大伙,也许在这黯淡的火光下根本看不见他们,泰斯这样想,因为整个牢房距离他大概有一百步左右,附近的照明又十分糟糕。 泰斯轻手轻脚地跑到牢门边,打量着相反方向的走道。他弄湿一只手指,把它伸出去。那个方向是北方,他推测。更远、更大的一个牢房里面关着许多醉酒的龙人和地精。在那条走道尽头有两扇巨大的铁门,微微地开了个小缝。泰斯侧耳倾听,觉得自己仿佛可以听见门后的声音:交谈声,哀号的声音。那是地牢的另外一个区域,泰斯根据过去的经验推测。也许那边的狱卒故意把铁门留下一个小缝,好让他可以注意这里的所有动静。 ‘你说得对,提卡,“泰斯低声说。”我们是被关在某种拘留室里面,也许在等待上面的命令。“提卡点点头。卡拉蒙的演技即使没有完全让守卫昏头转向,至少也让他们在做出什么粗鲁的事情之前必须三思。 “我要去和贝伦说话,”泰斯说。 “不要,泰斯,”提卡不安地看着那个人,“我不认为——” 但是泰斯不听她的话。他向后看了狱卒一眼,泰斯完全不理提卡的警告,悄悄地爬向那人,想要帮他把假胡子戴回原位。他正好爬到他身边,准备伸出小手把他的胡子扶正,这个时候永恒之人突然大吼着跳起来,扑向坎德人。 泰斯吃了一惊,尖叫着往后退。但是贝伦根本没有看见他。他不知所云地大吼着,越过了泰索何夫,用无比的怪力撞上那扇铁门。 卡拉蒙现在站了起来,门外的大地精也是。 卡拉蒙试着要假装因为睡眠被打搅而十分恼怒,严厉地瞪了地板上的泰索何夫一眼。 “你对他做了些什么?”大汉从嘴角对他低声说。 “什么——什么都没有,卡拉蒙,我说的是实话!”泰斯吃了一惊。“他——他疯掉了!” 贝伦似乎看起来的确发疯了。他似乎毫不在乎疼痛,不停地往铁闸上撞,试着要把它们撞开来。当这样没有用的时候,他双手拉住铁条,试着要把它们扳开。 “我来了,洁斯拉!”他尖声大吼。“不要走!原谅——” 狱卒睁大了猪眼,警觉地跑上楼梯,开始对上面大喊。 “他在叫守卫过来!”卡拉蒙间哼一声。“我们得要让贝伦冷静下来。提卡——” 那女孩已经跑到了贝伦身边。她抓住他的肩膀,恳求他停下来。一开始那名疯狂的男人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她,只是粗鲁地把她甩开。但是提卡换而不舍地努力,不停地安抚他,最后似乎他终于听得进去了。他已经不再拉扯铁条,只是双手握着铁条发呆。他的胡子掉了下来,满脸是汗,刚刚用头撞铁条的动作在前额留下了一道不停渗血的伤口。 提卡仍然在不停地安抚贝伦,几乎已经把脑袋里所有有意义的字句都讲了出来。贝伦似乎没有在听,但至少地平静了下来。他不停地喘息着,用空洞的双眼看着四周的牢房。泰斯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动着。 “这是怎么搞的?”卡拉蒙对龙人大喊。“你把我和这个神经病关在一起!他试着要杀我!我命令你们马上把我放走!” 泰斯注意看着卡拉蒙,发现战士用右手很快地比了比守卫。泰斯看懂了他的手势,全身紧绷准备要行动了。他也看见提卡做好了准备。一个大地精,两个守卫……他们通过更糟糕的状况。 龙人看了看狱卒,后者迟疑了一下。泰斯可以猜得出那个家伙的笨脑袋里面在想此仟么。如果这个高大的军官是暗之女的好朋友,那么她一定不会对一个让她的好友在监狱里面被杀死的狱卒太亲切。 “我把钥匙拿过来,”狱卒笨拙地走回守卫室。 龙人开始用他们的语言交谈,似乎在交换着对那个大地精不大高明的评论。卡拉蒙看了提卡和泰斯~眼,比了个把两个头撞在一起的手势。泰斯在包包里翻了翻,紧握住他的小刀。(他们当然搜过他的包包,但是,为了要帮上忙,泰斯不断地把包包换来换去,直到那些困惑的守卫在第四次搜到同样的包包之后放弃了。卡拉蒙坚持炊德人的包包要留下来,因为里面有暗之女要亲眼看到的物品。除非,守卫们愿意负责——)提卡不停地轻拍贝伦,她不停呢哺,让那双狂热的蓝色双眸中重新出现了宁静之气。 狱卒刚刚从墙上把钥匙拿下来,正准备从走道走回来,突然一个声音从楼梯上阻止了他。 “你想要怎么样?”狱卒大吼,生气地看到那个披着斗篷的身影突然毫无预警地出现。 “我是加汉,”那声音说。 龙人一看见那新来的家伙,立刻闭上嘴,尊敬地立正站好,而那个大地精则变得脸色死灰,胖手中所握的钥匙止不住地发抖。另外两个守卫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披着斗篷的家伙比了个手势,他们立刻站到他身边。 那家伙越过了不停发抖的大地精,越来越靠近牢门。现在泰斯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了。那不过是另外一个穿着披风的龙人,头上盖着一块布。坎德人满腹挫折地咬住下唇。好吧,现在还是不算太糟糕,至少卡拉蒙还应付得过去。 那个戴着兜帽的龙人丝毫不理像只小狗一样跟在后面的狱卒,径自从墙上拿下一支火把,定定地站在牢门口。 “把我放出去!”卡拉蒙大喊,边用手肘把贝伦推开。但那个龙人略过卡拉蒙,伸手进牢房里,用爪子掀开贝伦的衣服前襟。泰斯不知所措地看了卡拉蒙一眼。战士的脸色灰败。他绝望地试着抓住那龙人,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龙人的爪子挥舞了一下,把贝伦的衣服撕成碎片。火把照耀着胸前的绿宝石,让整间牢房里都是绿色的光辉。 “就是他,”加汉静静地说。“把牢门打开。” 狱卒用不停发抖的手将钥匙插进门内,其中一个龙人将钥匙从他的手中夺走,自己将门打了开来,所有的人一涌而入。另外一个龙人用剑柄狠狠地打了卡拉蒙脑袋一下,让他倒了下来,另外一个则抓住提卡。 加汉走进牢中。 “杀了他,”龙人指着卡拉蒙,“还有那个坎德人和女孩。”加汉把爪子放在贝伦的肩膀上。“我会把这个人送到黑暗之后面前。”龙人用胜利的眼光看着四周的人。 “今晚,胜利将属于我们。”他柔声说。 坦尼斯穿戴着盔甲,不停地流汗。他和奇蒂拉一起站在通往大殿的一间巨大的房间中。半精灵的四周是奇蒂拉自己的部队,还包括了死灵骑士索思爵士率领的骷髅兵团。这些士兵都站在奇蒂拉身后的阴影中。虽然整间房间其实挤得满满的,奇蒂拉的龙人部队已经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但是那些不死生物四周还是留有很大的空隙。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们,没有人愿意和他们说话,他们也不和任何人说话。虽然许多人挤在这里,让空气十分闷热,但如果有人敢靠得太近,那股寒气还是会让他们的心跳停止。 坦尼斯感觉到索思爵士闪烁的眼光看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奇蒂拉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那促狭的笑容以前是那么的吸引人。她站在他旁边,两人的身体紧靠在一起。 “你会习惯他们的,”她冷冷地说。然后她的眼神就转回到大殿里面正在进行的仪式。她眉毛间的黑暗线条又再度出现了,她用手不耐烦地拍打着剑柄。“艾瑞阿卡斯,动作快一点,”她喃喃地说。 黑暗之后塔克西丝的大殿,给人的第一个印象是让进入的人明了自己的渺小。这就是那让黑暗的力量不停运行的心脏,因此它的外型看来十分恰当。他们现在待着的巨大房间通往一个雄伟的圆形房间,地板上铺的是闪闪发光的黑色花岗岩。地板不停地往上升,构成了墙壁,然后变成了扭曲的弧形,像是被冻结的黑色浪潮。看起来,那些墙壁似乎任何时候都有可能会倒下来,将所有大殿里面的人和怪兽都压成肉酱。只有黑暗之后的力量让它们保持在原地。 这些黑色的浪潮继续往上升,在一片巨大的圆顶边缘会合,被一片由龙所吐出,不停变换的淡烟所掩盖了。 现在大殿的地面还空无一物,很快的龙骑将们麾下的士兵就会蜂拥而人,在他们主子的王座底下集结。四个宝座距离地面发亮的花岗岩大概有十尺高。凹陷的墙壁上有几扇门,门外则是通往这两个平台的黑色的走道,像是邪恶的长舌。在这每边各两个的巨大平台上,坐的是龙骑将,也只能是龙骑将。没有别人有这样的荣耀,即使是贴身护卫也不能够走上这神圣平台的最高阶。贴身护卫和高阶的军官站在从地面伸向这些平台的黑色阶梯上,看起来像是站在史前怪兽肋骨上的小蚂蚁。 大殿的正中央是一个比较大一点的平台,从地板上像是一只凶猛的毒蛇一样升起来。这也正是这平台模仿的对象。一个比较细长的石桥从这个蛇的“头部”通往大殿另外一边的门。那颗头正面对着艾瑞阿卡斯……还有他头上被黑暗之气所包围的一个壁龛。 “皇帝”,艾瑞阿卡斯这样自称,他坐在一个比四周的平台还要高一点的王座上,大概比周围的平台要高上十尺左右。 坦尼斯发现自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艾瑞阿卡斯王座上的那个壁龛。它比其他的壁龛都来得大,而且在它之内仿佛有活生生地黑暗在蠕动着。它呼吸、脉动着,让坦尼斯感觉无法忍受,必须立刻把视线移开。虽然现在还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知道很快的是谁要坐在那阴影里。 坦尼斯浑身打颤地转回头去打量大殿里的那些黑暗力量。事实上没有太多可以看的东西。在整个圆顶之下,环绕的是比龙骑将头上那个壁龛要小一点的空间,里面是给龙休息的地方。他们的身影被自己所吐出的烟气给掩盖,几乎看不清楚。这些龙面对着龙骑将,敬畏地看着他们的“主人”至少龙骑将是这样想的。事实上,这群龙里面只有一只真正的关心他主人。那就是奇蒂拉的龙,蓝天。即使是现在,蓝天坐在位置上,也正用程度和主人不相上下,但更明显的根意看着艾瑞阿卡斯。 锣声响了。队形整齐的士兵涌进大殿,每个人都穿着艾瑞阿卡斯部队的红色盔甲。几百双靴子和爪子践踏着地面,人类和龙人所组成的礼兵队骄傲地走到艾瑞阿卡斯的王座底下列队。没有军官走上阶梯,没有贴身护卫站在主子面前。 然后那人从王座之后的门走了出来。他单独地走着,技着紫色、高贵的袍子,暗色的盔甲在火把底下闪闪生光。在他的头上是一项皇冠,点缀着血一般鲜红的宝石。 “权力之冠,”奇蒂拉喃喃地说,坦尼斯现在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情感:急迫的渴望,这种强烈的渴望他以前没有在人类眼中看到过。 “戴上此冠者将君临天下。”她背后的一个声音说。“书上是这么记载着。” 那是索思爵士。坦尼斯全身肌肉僵硬,试着让自己不要发抖,这个家伙的出现让他感觉有只冰冷的骷髅手放在他脖子上。 艾瑞阿卡斯的部队对他大声的欢呼,长矛不停撞击着地板,剑盾巨击。奇蒂拉不耐烦地大吼。最后,艾瑞阿卡斯终于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转过身,虔诚地跪在头顶上那个布满阴影的壁龛前。然后,龙骑将的首领以戴着手套的手一挥,对奇蒂拉比了个手势,动作中充满了优越之情。 坦尼斯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强烈的根意,让他几乎认不出她来。 “是的,大人,”奇蒂拉低声说,她的眼睛闪动着通人的光芒。“‘戴上此冠者将君临天下。’书上是这么记载……用鲜血记载的!”她半转过头,对索思爵士说。“把精灵女人带过来。” 索思爵士鞠躬为礼,像是阵灰色的雾气飘过了这个巨大的房间,闪烁不定的骷髅士兵们跟在他后面。龙人们惊煌地彼此践踏,试着不要挡住他的路。坦尼斯抓住奇蒂拉的手臂。 “你保证过的!”他压抑地说。 奇蒂拉冷冷地看着他,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半精灵有力的手。但是她褐色的双眼仍然直视着他,从他身体里把每一分生命力都吸得干干净净,直到他像是具干枯的空壳为止。 “听我说,半精灵,”奇蒂拉的声音冷淡且尖锐。“我要的只有一样东西,艾瑞阿卡斯戴着的权力之冠。这才是我俘虏罗拉娜的原因,这才是她对我的价值。我将会照承诺将这个精灵交到黑暗之后座前。黑暗之后将会奖赏我,当然,就是那顶权力之冠。她会下令将那个精灵送到神殿底下的处刑室里。我不在乎那之后她会遇到什么事情,所以我把她交给你。我比个手势,你就往前走。我会让你晋见黑暗之后。请求她给你一个赏赐,让你护送那个精灵去接受死刑。如果她瞧得起你,她会让你这样做。你那时就可以把精灵带到城门口,或是任何的地方,从那里开始你就可以放她自由。但是我要你保证,半精灵坦尼斯,你会回到我身边。” “我保证,”坦尼斯的眼睛毫不动摇地看着奇蒂拉。 奇蒂拉笑了。她的表情放松下来,突然间又变得那么美丽,让坦尼斯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看到那张残酷的脸。她把手放到坦尼斯的脸上,轻柔地抚摸他的胡子。 “我有了你的保证。这也许对其他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会信守承诺!最后一个警告,坦尼斯,”她低声地说,“你一定要让黑暗之后相信你是她忠心的仆人。她的力量难以想象,坦尼斯!记得,她是个女神,她可以看穿你的灵魂,看穿你的心。你一定要让她毫不怀疑你的忠诚。只要一个动作,一句话露出了马脚,她就会把你给毁了。我也无能为力。如果你死了,你的罗拉娜赛拉莎也将遭遇到相同的命运!” “我明白,”坦尼斯感觉到身体在冰冷的盔甲下不由自主地发抖。 震耳欲聋的号角声。 “来了,这是我们的信号,”奇蒂拉说。戴上手套和头盔。“坦尼斯,往前走,领着我的部队。我会最后进去。” 奇蒂拉穿着闪耀的深蓝色龙鳞甲,高傲地站在一旁,坦尼斯则领着部队走过华丽的拱门,走到大殿里。 一看到蓝色的旗帜,群众立刻开始鼓噪。蓝天和其他的龙一起观礼,这时也不禁骄傲地低下头。坦尼斯察觉到几千只眼睛都看着他,于是坚定地将所有事情都排除在脑海之外,只留下必须要完成的事情。他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目的地:艾瑞阿卡斯身边的平台,那装饰着蓝色旗帜的王座。他可以听见身后奇蒂拉的礼兵队骄傲地往前进。坦尼斯走到平台前,如同事先讲好的一样,在楼梯底下停了下来。群众静了下来,当最后一个龙人走进大殿时,低声交谈的吵杂声盖过了一切。众人掂起脚来,迫切地想要看见奇蒂拉的风采。 奇蒂拉在房间里等着,吊足群众的胃口。她从眼角看见了一样东西。她转过头,看见索思爵士进入了房间,他的手下背着白布包里着的一具躯体。活生生的眼睛和那个死灵骑士空洞的眼神都流露出了完全同意和明白的态度。 索思爵士低下头。 奇蒂拉笑了,接着,她转回头走进大殿接受无数热烈的掌声。 卡拉蒙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绝望地试着要保持清醒。疼痛已经开始逐渐消退。把他打倒在地上的那一击并没有真正的击中目标,那一击打飞了他的头盔,震晕了他,但是并没有真的让他昏过去。 他实在很想要就这样昏过去,因为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为什么坦尼斯不在这边?他无助地想,不禁诅咒起自己迟钝的脑袋。 半精灵一定会想出计划,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我根本没办法接下这么重的责任!卡拉蒙不停地咒骂,然后,“不要自怨自文了,你这头牛,他们都指望你了,”他的脑中有一个声音说。卡拉蒙眨眨眼,努力地克制住自己微笑的冲动。那个声音实在太像佛林特了,他几乎可以发誓那老矮人就站在他身边!他说的对,其他人都指望他了。他一定得尽全力,这也是他惟一能做的。 卡拉蒙微微睁开眼睛,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一名龙人就站在他面前,背对这个应该已经昏过去的战士。卡拉蒙没法不转头就看见贝伦或是那个叫加汉的龙人,而他不敢随便乱动,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可以解决掉这个守卫,他知道。也许在被另外两个解决掉之前,还可以解决掉第二个。他恐怕是没办法活着逃出去了,但是这样可以让泰斯和提卡跟贝伦活着逃出去。卡拉蒙紧绷起肌肉,正准备要扑向眼前的这个守卫,突然一声痛苦的惨叫打碎了地牢的宁静。贝伦的尖叫声中带着可怕的愤怒,让卡拉蒙禁不住抬起头,完全忘记自己应该还是昏迷的人。 接着他僵住了,惊讶地看着贝伦冲向前,抓住加汉,把他从地面上举了起来。永恒之八手中抓着那不断挣扎的龙人,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往墙上撞去。龙人的脑袋裂成两半,就像善龙的蛋在祭坛上裂开来一样。贝伦疯狂地咆哮着,一次又一次地抓住龙人往墙上撞,一直到最后加汉变成一滩绿色、不成形的血肉为止。 一瞬间没人反应过来。泰斯和提卡紧抱在一起,被眼前恐怖的景象给吓着了。卡拉蒙努力用剧痛的脑袋把事情拼凑在一起,这个时候连他眼前的龙入也只能够呆呆地看着首领的惨状,不知该怎么办。 然后,贝伦把加汉的尸体丢到地上。他转过身,看着大伙,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卡拉蒙颤抖着发现,他已经完全疯狂了。贝伦眼睛睁得大大的,其中充满了疯狂的神采,唾液不停地从嘴边滴下。他的手臂上沾满了绿色的黍液。最后,贝伦终于意识到抓住他的人已经死了,似乎恢复了理智。他打量着四周,看到躺在地上的卡拉蒙半抬起头来瞪着他。 “她在呼唤我!”贝伦沙哑地说。 他转过身,沿着走廊向北边跑,把试着要阻止他的龙人推到一边去。贝伦根本完全不顾眼前有什么东西,轰然一声撞上虚掩着的铁门,几乎让它倒了下来。他经过之后,那扇门还因为刚刚的撞击而不停地前后晃动。他们可以听见贝伦狂野的吼声一路传遍了整条走廊。 这个时候,两个龙人清醒过来。其中一个人跑向楼梯,扯开嗓门大喊。他用的是龙人语,但是卡拉蒙用猪的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犯人脱逃了!叫警卫来!” 他的呼声唤来了楼梯上面杂乱的脚步声。大地精看了龙人的尸体一眼,立刻没命似地逃回他的守卫室,惊慌地跟着龙人一起乱喊。另外一个守卫,很快地站稳脚步,跳进牢房里面。不过现在卡拉蒙已经站了起来。只有行动了。他可以处理这状况。壮硕的战士伸手捏住龙人的脖子,大手一拉,那个家伙就软瘫在地上。卡拉蒙很快地把剑从迅速石化的龙人手中夺下。 “卡拉蒙!小心背后!”泰索何夫看见另外一个守卫高举着剑冲进牢房里。卡拉蒙转过身,正好看见提卡给了他胸口一脚,让他倒了下去。泰索柯夫用他的小刀刺进第二个守卫的胸口,因为兴奋而忘了把小刀抽出来。坎德人注意到另外一具石化的尸体,立刻飞快地扑向他的小刀。太迟了。 “别管它!”卡拉蒙命令道,泰斯不情愿地站起来。 他们现在已经可以听见头顶上传来的咆哮声,爪子和靴子踏在楼梯上的声音。大地精已经爬上了楼梯,现在正对着他们乱比着。 他的叫声盖过了冲过来的士兵的脚步声。 卡拉蒙不知如何是好的看着楼梯,然后看了看贝伦身后的走廊。 “没错!卡拉蒙,跟着贝伦走,”提卡十万火急地说。“和他一起走!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在呼唤我!’他这样说。那是他妹妹的声音!他可以听见她的声音了。那是他突然疯狂的原因。” “没错……”卡拉蒙愣楞地看着走廊。他可以听见龙人从楼梯上不断地往下跑,盔甲和长剑撞击着石墙。他们只有几秒钟的时间。“跟我来——” 提卡抓住卡拉蒙的手臂。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肌肉中,她强迫他转过头来看她,红色的秀发在火把下看起来来像是一团火焰。 “不行!”她坚定地说。“他们一定会抓住他,一切就这样结束了肝‘我有个计划。我们分开走。芬斯和我把他们引开。我们会替你争取时间。没问题的,卡拉蒙,”她看见他摇摇头,坚持地说。 “还有一条通往东边的走廊。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他们会往那个方向追我们。你快走,不要让他们看见你!” 卡拉蒙迟疑了片刻,脸孔痛苦地抽搐着。 “这就是结局了,卡拉蒙!”提卡说。“不管对善良还是邪恶都一样。你一定得跟着他!你得帮助他找到她!快点,卡拉蒙!你是惟一可以保护他的人。他需要你!” 提卡竟然真的把他给推开了。卡拉蒙走了一步,又回头看着她。 “提卡……”他开口说,试着要说服地不要采用这个疯狂的计划。但是在他来得及说完之前,提卡飞快地亲了他一下,抓起龙人手中的剑,飞也似地冲出牢门。 “我会照顾她的,卡拉蒙!”泰斯保证道,他跟着提卡奔跑,包包不停地甩来甩去。卡拉蒙看着她的背影。大地精狱卒看见提卡拿着剑冲向他,害怕得尖叫起来。狱卒试着要抓住她,但提卡奋力一挥,竟然把大地精的喉咙给劈开来,让他喉间发出奇怪的咯咯声,激射出腥臭的血液。 提卡丝毫不理倒在地上的尸体,沿着走廊往东不停地奔跑。泰柬何夫本来一直跟在提卡的身后,突然在楼梯口停了下来。龙人现在已经可以看见他们,卡拉蒙可以听见坎德人对那些守卫尖声的辱骂。 “吃狗肉的家伙!血跟果冻一样,爱地精的家伙!” 然后泰斯一溜烟地跑了,跟在已经从卡拉蒙视线中消失的提卡背后。龙人被炊德人的辱骂和犯人逃跑的景象所激怒,根本没有花时间仔细搜查。他们想也不想的就追着动作迅速的坎德人,手中弯曲的剑发出奇异的反光,长舌因为渴望大开杀戒而不停地伸进伸出。 卡拉蒙几分钟之后就发现他自己是孤单一个人。他浪费了宝贵的一瞬间,看着四周黑暗的牢房。什么都看不见。他惟一可以听见的只有泰斯大喊“吃狗肉的家伙”的声音。然后一切都平静下来。 “我只有一个人了……”卡拉蒙想。“我失去了他们……失去了每个人。我一定得追上去。”他准备往楼梯的方向走,随即又停顿下来。“不对,还有贝伦。他也是孤单一个人。提卡说的对。他现在需要我。他需要我。” 卡拉蒙最后终于考虑清楚,转过身笨拙地沿着走廊往北方跑,追着永恒之人。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黑暗之后 “龙骑将投德。” 艾瑞阿卡斯懒懒地看着整个流程,他并不是厌烦了这些仪式化的东西。正好相反。召集这次作战会议并不是他的主意。事实上,他反对这次的会议。但是他必须要掌握分寸,不可以太激烈地反对这项提议。这样也许会让他看起来胆怯;黑暗之后不会容忍胆怯的家伙。不,这次作战会议绝对不会无聊的…… 一想到他的黑暗之后,他微微转过头,看着头上的壁龛。那是整座大殿里面最雄伟的壁龛,里面的宝座现在还空无一物,通往这王座的门被那活生生的黑暗给遮挡住了。没有阶梯通往这个王座。那扇门是惟一进出的方法。至于那扇门通往哪里?这样说吧,人类最好不要常想这件事。没有任何凡人曾越过那扇铁门。 黑暗之后还没有抵达。这并不让他感到惊讶。这些开始的仪式对她来说无关紧要。艾瑞阿卡斯靠着王座半躺着。他的视线从黑暗之后的王座转到暗之女的平台上。当然奇蒂拉已经在那里了。这是她胜利的时刻,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艾瑞阿卡斯低声咒骂。 “让她放手来吧;”他啼啼地说,心不在焉地听着司仪重复了一次投德的名字。“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艾瑞阿卡斯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不大对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刚刚在专心地思考,并没有注意到周遭的状况。出了什么问题?寂静……要命的寂静……怎么搞的?他努力地回想刚刚听到了什么东西。最后他想了起来,目光锐利地看着左手边的第二个王座。大殿里面的部队,大多数是龙人,在他脚底下不安地蠕动着,所有的眼光都看着那个空荡荡的王座。虽然投德的部队有出席,他的旗帜和其他龙骑将都一起出现在大厅里,但是王座却是空荡荡的。 坦尼斯从他站在奇蒂拉王座前的阶梯上,跟艾瑞阿卡斯看着同样的地方。半精灵听见那个名字时脑海中浮现那大地精的影像,他曾经看过他站在索拉斯路上的满天尘土中。这影像让他回想起这次旅程的一开始,那个温暖的秋日。让他回想起佛林特和史东……坦尼斯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发生的事情上面。过去已经结束了,不会重来了,而且,他衷心地期望这一切很快就会被忘却。 “投德呢?”艾瑞阿卡斯愤怒地说。大殿里面的部队开始交头接耳。以前从来没有任何的龙骑将胆敢违抗命令,不参与作战会议。 一个人类军官走上通往空旷王座的阶梯。他站在最高阶(规定不准他再往上走)嗫嚅了片刻,害怕地面对底下那些黑色的眼睛。 而且更糟的,还有艾瑞阿卡斯头上的那团黑影。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报告。 “我很遗憾的通知大人您,和黑暗之后陛下。”他紧张地看了王座一眼,幸好那座位还是空着的,“龙骑将——呃——前龙骑将,投德很不幸而且不巧地阵亡了。” 坦尼斯站在最靠近奇蒂拉王座的地方,听见头盔底下传来不屑的声音。龙人群中也开始传出吃吃的窃笑声,军官们则交换着“早就料到”的眼神。 不过,艾瑞阿卡斯可不觉得这很好笑。“谁敢杀害一位龙骑将?”他愤怒地追问,一听见他的声音,还有其中蕴含的怒气,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是——是在坎德摩尔,大人,”军官回答,他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中回响。军官停顿片刻。即使从这个距离,坦尼斯仍然可以看见那人的手紧张得不停放松又握紧,握紧又放松。很显然的他还有不好的消息,不太愿意继续说下去。 艾瑞阿卡斯瞪着那军官。他清清喉咙,提高音量继续说下去。 “我很遗憾地回报,大人,坎德摩尔已经失——”那个人的声音有片刻完全哑掉了。他勇敢地通自己继续说下去。“——失守了。” “失守了!”艾瑞阿卡斯用仿佛间雷的声音重复道。 这声音的确让那军官像被雷电击中一样。他结结巴巴地不知所云了一阵子,然后显然决心要赶快结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投德被一个名叫克朗因•夕思投那特的坎德人给杀害了,他的部队被群众中开始传来焦躁、怒骂的声音,许多士兵愤怒地咒骂着,发誓要踏平坎德摩尔。他们要把这个该死的种族从克莱思上完全杀光——艾瑞阿卡斯恼怒把手一挥,让整个大殿安静下来。 然后那寂静被打破了。 奇蒂拉在大笑。 那是毫不掩饰、轻蔑、讽刺的笑声。它在铁制的面其之后不断地回响。 艾瑞阿卡斯的面孔气得扭曲变形,站了起来。他往前踏了一步。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的龙人们纷纷将长剑出鞘,以长矛撞击地面。一看见这个状况,奇蒂拉的部队立刻收紧阵形紧密地将他们主子的王座包围起来,那正好是在艾瑞阿卡斯的右边。坦尼斯下意识地把手放到剑柄上,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意间往奇蒂拉移动了一步,虽然这代表了踏上不允许他踩上去的地方。 奇蒂拉没有反应。她仍然坐着,冷冷地用讽刺的眼光看着艾瑞阿卡斯,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来,却可以明显感觉出来。 突然大殿里所有的部队都静了下来,仿佛是被某种力量扼住咽喉,没有办法呼吸。站着的人觉得一阵呼吸困难,肺部疼痛,视线开始模糊,心跳静止下来。接着整座大殿里的空气仿佛被完全抽光,由黑暗取而代之。 这是种有形体的黑暗吗?还是这只不过是他们脑中的幻觉?没有人知道。他看见大殿中成千的火把不停地闪耀着,他看见几千支蜡烛像是星辰般地在夜空中闪烁。但即使是夜空也没有像现在他所看到的景象一样黑暗。 他的头感到一阵景眩。他无助地试着要呼吸,感觉起来却像是又身处在伊斯塔的海底。他的膝盖开始晃动,几乎虚弱得站不起来,他依稀知道,有许多其他人在大殿的各处倒了下来。他痛苦地勉强抬起头,可以清楚地看见奇蒂拉的头一软,仿佛被某种力量压在那王座之上。接着黑暗揭起了。冰凉、甜美的空气涌进他的肺部。他的心脏又再度开始跳动。血液冲上他的脑部,差点让他昏过去。有一阵子他什么也不能做,只是跌坐在阶梯上,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乱冒的金星。然后,他的视线清晰了,他看见那些龙人丝毫不受影响。他们直挺挺地站着,每个人都瞪着相同的地方。 坦尼斯看着那在整个仪式中一直空荡荡的雄伟平台。应该说是到刚才为止还是空荡荡的。他的血液在血管中冻结,他的呼吸几乎停了下来。塔克西丝,黑暗之后已经进人了这座大殿。她在克莱思上还有其他各种的名字。精灵们叫她龙皇后,平原上的野蛮人叫她**者耐拉特;塔麦克丝,虚假的金属,京巴丁的矮人们这样称呼她;迈——台,多面者,亚苟斯的讨海人们这样叫她;万色返空之后,索兰尼亚的骑士这样称呼她。 很久以前她被修玛击败,封印起来。 塔克西丝,黑暗之后,回到这个世界上了。 但还不完整。即使坦尼斯敬畏地看着头上的壁龛,即使她带来的疼痛穿透了他的大脑,让他痛得无法思考,脑中只有纯粹的恐惧和害怕他也发现,黑暗之后并没有以真身出现。仿佛是她只能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在那个地方制造了黑影的幻象。她,只能够,用她的力量让其他人看见她在那里。 有什么东西阻止了她,让她没有办法进入这个世界。一扇门贝伦的话回到了坦尼斯的脑海中。贝伦在哪里?卡拉蒙和其他人在哪里?坦尼斯发现自己竟然差点忘记他们的存在。他们被他脑中不停纠缠的罗拉娜和奇蒂拉的影像给赶走了。他的视线开始旋转。他感觉到自己手中握有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只要他能够有机会静下心来好好地思考一阵子。 但是这不可能。那个阴影不断地加深,直到它在这个花岗岩构成的大殿中形成了一个空无一物的空间。坦尼斯没办法移开视线,愣愣地看着那块空洞,觉得自己仿佛正在慢慢的被吸进去。就在那一刻,他听见自己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 我把你们聚集起来不是为了要看你们可笑的互相争斗,更不是为了要看你们可悲的野心玻坏了我即将到手的胜利。不要忘记这里的统治者是谁,艾瑞阿卡斯。 艾瑞阿卡斯单膝着地,大殿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照做。坦尼斯发现自己也跟着不由自主地跪下来。他没有办法克制。虽然她全身上下充满了邪恶、恐怖的气息,她毕竟是一位女神,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之一。从时间的开始她就统治着……直到最后一刻。 那个声音继续说,烧灼着他的脑海,还有在场所有人的。 奇蒂拉,你过去的表现让我们很满意。现在你的礼物让我们更高兴。把那个精灵女人带上来,好让我们看看她,决定她的命运。 坦尼斯看着艾瑞阿卡斯,发现他虽然回到王座上,临走之前还是恶毒地瞪了奇蒂拉一眼。 “遵命,陛下。”奇蒂拉低下头,“跟我来,”当她走过坦尼斯身边,走下楼梯的时候,她说。 她的龙人部队立刻让出一条路来,让她可以走到大殿正中央。 奇蒂拉走向那个像是肋骨般的楼梯,坦尼斯跟在她后面。队伍在他们面前分开来,在他们走过去之后几乎立刻阁上。 奇蒂拉走到大殿的正中央,爬上那仿蛇头的巨大平台背后的阶梯,直到她站到大理石平台的正中央。坦尼斯的动作更缓慢,因为那狭窄的阶梯十分难走,更因为他发现那黑暗的阴影似乎可以看穿他的灵魂。 在那畸形的平台正中央站定之后,奇蒂拉转过身,对着那扇连接这个平台的门比了个手势。“个人影出现在门口——一个穿着索兰尼亚骑士盔甲的黑暗身影。索思爵士走进了大殿,跟随着他的动作,窄桥两边的士兵不由自主地往两边退,仿佛有一只坟墓里伸出来的手把他们拨了开来。在索思爵士枯干的手中抱着一具包着白布的躯体,似乎是以人们包裹尸体的方式捆绑着。整个大殿中死寂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在他们的幻觉中仿佛可以听见骑士的靴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索思爵士抱着那个躯体,慢慢地往前走,穿过那座桥,走到蛇头旁。奇蒂拉比了个手势,他把那团白布放在龙骑将的脚边。然后他就突然消失了,让每个人都恐惧地眨着眼,不知道刚才看到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因为过度恐怖所产生的幻觉。 坦尼斯可以看见奇蒂拉头盔底下露出的笑容,满意于她仆人所制造的效果。奇蒂拉抽出剑,把绑在那身体四周像是茧一样的白布割开来。她用力扯了一下,把它们给松了开来,然后退后一步观赏她的俘虏的挣扎。坦尼斯看见一团晶蜜色的头发,和银色的盔甲。 罗拉娜不停地咳着,差点因为四周的束缚而喘不过气来,她努力地试着挣脱这些缠人的白布条。士兵们看着犯人虚弱的挣扎,不禁窃笑而且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好玩的事情。坦尼斯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想要扶罗拉娜起来。然后他发现奇蒂拉的褐色双眼正瞪着他,监视着他,提醒他——“如果你死了她也跟着一起死!” 他的身体开始感觉到一阵寒意,坦尼斯被迫停了下来,退回原来的位置。罗拉娜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恍惚地看着四周,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在明亮的火把光芒底下不停地眨眼。她的视线最后落在微笑着看着她的奇蒂拉身上。 一看到她的敌人,那个出卖她的女人,罗拉娜立刻站直身。有一瞬间,她的怒火让她忘却了恐惧。她怒火中烧地瞪着她,视线扫过整个大殿,幸运的是,她并没有回头看。她没有看到那个站在她背后,穿着恶龙军团盔甲,定定地看着她,满脸胡子的半精灵。不过她看到了黑暗之后的部队,她看见坐在王座上的龙骑将,她看见栖息在圆顶上的龙群。最后,她看见了黑暗之后捉摸不定的影子。 现在她知道她在哪里了,坦尼斯难过地想,看见罗拉娜的脸上血色全无。现在她知道她人在哪里,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她。 他们在黑暗之后神殿之下的地牢到底告诉了她什么样的故事? 他们也许告诉了她黑暗之后处刑室里面的各种配备,她甚至可能听见其他人的惨叫,坦尼斯推测。看见她那么的无助和恐惧,他感觉到心中一阵抽痛。她整天整夜听着那些惨叫声,现在,几个小时,也许几分钟之后,她就将加入他们的行列。 罗拉娜脸色死白,她转头看着奇蒂拉,仿佛她是这个不停旋转的宇宙中推一固定的点。坦尼斯看见罗拉娜咬紧牙关,试着要控制情绪。她绝对不会让眼前的这个女人看见她的恐惧,她绝对不会让这里的任何人看见她的恐惧。 奇蒂拉指了指。 罗拉娜往那个方向看去。 “坦尼斯……” 她转过身,看见了那个半精灵,当罗拉娜的视线和他相遇时,坦尼斯看见了希望。他感觉到她对他的爱包围着他,像是寒冬过后春天的气息一样迷人。因为坦尼斯最后终于意识到,他对她的爱是地体内两种不同血统间的惟一束缚。他用他精灵血统中永不改变的爱去爱她,也用他人类血统中热情、猛烈的爱去爱她。但是这来得太迟了,他将要为这迟来的理解付出代价,献上他的身体与灵魂。 只有一眼,他只能看罗拉娜一眼。这一眼一定要将他心中的千言万语都传递给她,因为他可以看见奇蒂拉的褐色双眸仍然毫不放松地监视着他。另外一双在阴影里的眼睛也是一样。坦尼斯意识到这些监视他的眼睛,强迫自己不要显露出内心的想法来。他用尽全力控制自己,绷紧脸上的肌肉,眼睛看着远方,强迫自己不要露出任何的表情。罗拉娜是个陌生人。他冷冷地转过身,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可以看见罗拉娜水汪汪大眼中的希望之火熄灭了。仿佛太阳被乌云所遮蔽,罗拉娜温暖的爱意突然间变成完全的绝望,让坦尼斯感觉到刺骨的严寒。 坦尼斯紧紧地抓住剑柄,让自己不要发抖,转过身面对黑暗之后——塔克西丝。 “黑暗陛下,”奇蒂拉抓住罗拉娜的手臂把她拉向前,‘“我献给你这个礼物——这个会带给我们胜利的礼物!”她被如雷的欢呼声暂时打断了一下子。奇蒂拉格起头,暗示所有人安静下来,然后她继续说下去。 “我献给你这个精灵女人,罗拉娜赛拉莎•奎灵那斯提精灵的公主,该死的索兰尼亚骑士的领袖。是她把屠龙枪带回这个世界,是她在法王之塔中使用了龙珠。是她授意哥哥和一只银龙潜入了圣克仙城。由于艾瑞阿卡斯的无能,他们顺利潜入神殿,发现了我们的秘密。”艾瑞阿卡斯往前走了一步,但奇蒂拉完全不理他的反应c“我将她献给你,王上,请您将她用您认为最适当的刑罚处置吧。” 奇蒂拉把罗拉娜推到她面前。精灵女子踉跄地倒在黑暗之后座前,她的金发散落开来,变成一道闪亮的波浪,在坦尼斯狂乱的脑海中是这黑暗大殿里唯一的光亮。 奇蒂拉,你做得很好。黑暗之后无声地说,我将会奖励你。我们要押解那个精灵去我的处刑室,然后我会赐给你我的奖赏。 “感激不尽,王上。”奇蒂拉鞠躬道。“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我还希望您能够能够思准我两件事情。”她伸出手,强有力地抓住坦尼斯。“首先,我将这位想要在您伟大的麾下服侍您的人带过来。”奇蒂拉把一只手放在坦尼斯的肩膀上,示意他应该跪下来。 坦尼斯没有办法把罗拉娜最后的影像从脑中抹去,迟疑了一下。他仍然可以拒绝这黑暗的诱惑。他可以走到罗拉娜身边,两人一起面对一切的结局。 然后他醒悟了。 我怎么变得这么自私,他痛心地问自己,我竟然会考虑让罗拉娜牺牲,只为了我自己犯的错?不行,我自己要为了这些事付出代价。如果我这一辈子什么好事都没有做,至少我救了她。我会牢牢记住这件事,在黑暗吞食我的时候,这将会是我手中最后的一根蜡烛! 奇蒂拉的手变得越来越紧,即使透过盔甲也让他觉得非常疼痛。头盔底下的眼睛开始燃烧着怒火。他慢慢地低下头,坦尼斯在黑暗之后面前跪下来。 “您忠心的仆人,半精灵坦尼斯,”奇蒂拉恢复了镇静,不过坦尼斯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她松了一口气。“在前任指挥官巴卡力斯不幸牺牲之后,我将他任命为我部队的指挥官。” 叫你的新仆人走上前。 坦尼斯的脑中响起一个声音。 坦尼斯感觉到奇蒂拉仍然没有放开他肩膀上的手。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她将他拉近,在他耳边说。“记得,你现在是黑暗之后的仆人了,坦尼斯。她一定要完全信任你,否则我也没有办法救你,你也没有办法救出你的那个精灵女人。” “我没有忘记,”坦尼斯面无表情地说。半精灵甩开奇蒂拉的手,走到平台的边缘,黑暗之后王座的正下方。 抬起头,看着我,那个声音说。坦尼斯吸一口气,从体内挤出所有的勇气,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勇敢。如果我失败了,罗拉娜就会死。为了爱的缘故,我必须要放弃爱。坦尼斯往上看。 他的视线就此固定住,被黑影牢牢地抓住,没有办法移开。他根本不需要装出戒镇畏惧的样子,因为每个凡人看着黑暗之后时都会有同样的感觉。即使他觉得自己就要向她臣服,他也发现在他的脑中深处,他仍然是自由的。她的力量还不完整。她仍然没有办法强迫他违反自己的意志。虽然塔克西丝挣扎着不要显露这个弱点,坦尼斯仍然可以清楚地知道她为了要进入这个世界花费了多少力气。 她的黑影在他眼前晃动,显露出她所有的伪装,证明她还没有办法控制这些力量。一开始她像是索兰尼亚传说中的五头龙。然后那影像又改变了,她变成一个女祭司,拥有男人愿意用生命换取的美貌。然后那形体又再度的改变了。现在她变成了黑暗战士,一个高大强壮的邪恶骑上,手中握着的是无数的死亡。 即使在这些形体不停变化的同时,那双黑暗的眼睛仍然是不变的,冷冷地看着坦尼斯,五头龙的眼睛,女祭司的眼睛,黑暗战士的眼睛。坦尼斯发觉自己在这强大的压力下发抖。他没有办法忍受,他没有这种力量。他不由自主地再度跪倒,匍匐在黑暗之后之前,唾弃自己的无能。他的背后这时传来了断断续续,痛苦的啜泣声。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末日号角声 卡拉蒙在走廊上往北不停地找寻贝伦的踪迹,丝毫不理四周串门内伸出的手。到处都没有贝伦的踪迹,甚至连他经过的痕迹都没有。他试着要问其他的犯人有没有见到他,但大多数的犯人都因为严刑拷打而被整得不成人形,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搞到最后他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最后只好放弃这个念头。他继续往前走,走向越来越深的地底,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找到那个疯狂的家伙。他推一的线索是这里没有其他的叉路。贝伦一定是走这一条路!如果是这样,他现在人呢? 卡拉蒙看着每一间牢房,注意着每个转角,差点没发现那个向他直扑而来的大地精守卫。卡拉蒙十分恼怒这家伙竟敢打搅他,一剑砍下了他的脑袋,在脑袋落地前就跨过了他的尸体。 他接着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下一座楼梯,差点踩在另一具大地精的尸体身上。他的脖子是被人徒手扭断的。很显然的,贝伦来过这边,而且是在不久以前。因为那尸体还是温热的。 卡拉蒙一确定他走对了路,立刻开始狂奔。四周监狱内的人犯对他来说都变成飞快往后掠过的影子,他们哭喊自由的声音也只剩下一片模糊。 放他们走,我就有了一队士兵,卡拉蒙突然想到。他正考虑在此停步,打开这些牢门的点子,前面某处突然传来了凄厉的叫喊声。 一认出那是贝伦的声音,卡拉蒙立刻继续往前冲。牢房已经到了尽头,走廊缩减成狭窄的隧道。墙上虽然插着火把,数量却很少,彼此相距也很远。卡拉蒙沿着隧道继续冲,嘶吼声现在越来越清晰。战士试着要加快脚步,但是这里的地板又黍又滑,越往下走空气就越潮湿。他害怕会不小心摔倒,被迫把脚步放慢下来。叫喊声又更接近了,就在他前面。隧道越来越亮,一定是快要到尽头了。 接着他看到了贝伦。两个龙人用长剑劈砍他,贝伦赤手空拳地应付他们,胸口的绿宝石发出奇异的光芒,把整个房间都笼罩在绿色的光芒中。 贝伦靠着他疯狂的力气才能够支撑这么久。鲜血从他脸上和腰部的伤口不受控制地往外飞溅。卡拉蒙跌跌撞撞地在泥地上往前冲,贝伦同时徒手抓住了其中一个龙人的剑锋。冰冷的钢铁切进他的手掌中,他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痛。鲜血流到他的手臂上,他反转刀口用力一推,把龙人推了开来。然后他踉跄地后退,喘息着。 另外一个龙人靠近准备宰了他。 守卫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猎物身上,根本没有看见卡拉蒙,从隧道里面冲出来。卡拉蒙刚好来得及想起不要用剑刺这些怪兽,不然有可能要冒着剑卡住的危险。他一只手抓住一名守卫,利落地把他脖子扭断。他把尸体丢下,对着冲过来的龙人脖子迅速地来了一记手刀。守卫尖叫着倒下去。 “贝伦,你还好吗?”卡拉蒙转过身,正准备要帮助贝伦,突然觉得腰间一阵**辣的疼痛。 地疼痛地往后退,转过身看见一名龙人。很显然他一直躲在阴影里面,也许听见了卡拉蒙的脚步声。那一剑本来应该把他刺死的,但是因为他匆忙之中没有瞄准,再加上卡拉蒙穿着的厚重盔甲,所以只有划出一道颇深的伤口。卡拉蒙摸索着自己的剑,不停地往后退,想要争取时间。龙人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他高举起剑,冲向卡拉蒙。 所有的东西一阵晃动,一道绿色的闪光,龙人死在卡拉蒙的脚下。 “贝伦!”卡拉蒙吃了一惊,用手压住腰间的伤口。“多谢,你——” 永恒之人仿佛完全不认识他。接着,他慢慢地点点头,走了开来。 “等等!”卡拉蒙大喊。大汉忍住腰间传来的剧痛,跳过脚边的龙人尸体,追到贝伦身后。他抓住贝伦的手,逼他停了下来。“等等,该死!”他不停重复,不愿放手。 这突然的动作让他很快就尝到苦果。整个房间在他眼前不停地摇晃,逼得卡拉蒙只好站着不动,和伤口的痛楚搏斗。当他又可以睁开眼的时候,他打量着四周,想要弄清楚现在的位置。 “我们在哪里?”他不期待会有任何的答案,只是想让贝伦听听他的声音。“在神殿底下很深很深的地方,”贝伦用空洞的声音回答。“我很接近了。非常接近了。” “对啊,”卡拉蒙不明不白地跟着说。他紧拉着贝伦,看着四周。他跑下来的楼梯连接这小小的圆形房间。他意识到这是一间守卫室,这里有一张旧桌子,四周散着几把椅子,墙上还有一支火把。这很合理。这里的龙人一定是守卫。贝伦意外地撞上他们。但是他们在看守什么东西呢? 卡拉蒙很快地打量着这间小小的房间,什么都没有发现。这间房间也许有二十尺宽,是从岩石中挖出来的。一道楼梯通往这里,另外一边则是一个拱门。当卡拉蒙抓住他的时候,贝伦贝伦正准备要往这个方向走。卡拉蒙看着这个拱门,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门后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卡拉蒙觉得自己仿佛在看着诸神创造天地之前的一片浑饨。他惟一可以听见的就是水流拍击的声音。地下水道,他想,难怪这里会这么潮湿。他跨出一步,看着头上的拱门。 拱门不像这间房间是从岩石中挖洞建造出来的。它是宕石建造的,上面原先一定有非常精致的雕工,只不过现在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它们很久以前就因为这里的潮湿和岁月的累积而剥落了。 当他看着那拱门,希望能够找到什么线索时,贝伦突然狂热地抓住他,差点把卡拉蒙撞倒。 “我认识你!”那人大喊。 “当然,”卡拉蒙哼了一声。“你到底来这个地方干嘛?” “洁斯拉呼唤我。”贝伦说,他的眼中又再度露出野性的光芒。 他转过身,瞪着拱门后的一片黑暗。“就在那里,我得要去……守卫……要阻止我。你跟我来。” 卡拉蒙突然明白,那些守卫一定是在看守这座拱门!为什么? 门后有什么?他们认出了贝伦或者只是奉命不让任何人进来?他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随即又明白,这些问题的答案都不重要。连问题本身也不重要。 “你要进去,”他对贝伦说。这不是个问题,只是个陈述。贝伦点点头,急迫地往里面走了一步。如果不是卡拉蒙拉了他一下,他一定会毫不迟疑地走进那一片黑暗中。 ‘“等等,我们需要光,”大汉叹口气说。“在这里等着,”拍拍贝伦的手,他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一边小心地后退,直到能够摸到墙上的火把为止。把它从架子上拿下来,他回到贝伦身边。 ‘俄和你一起去,“他气喘吁吁地说,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在这样的伤口和疼痛之下撑多久,”拿着,等我一下。“他将火把交给贝伦,接着从贝伦已经不成形状的衣服上撕了一片下来,紧紧地扎在伤口上。他最后将火把拿回来,继续走向拱门c走过那扇门,卡拉蒙觉得有东西飘到他脸上。”蜘蛛网!“他喃喃地说,恶心地拍打着。他恐惧地看着四周,害怕会出现很多蜘蛛。可是什么都没有。他耸耸肩,想也不想地继续往里面走,一手拖着贝伦。 宁静的气氛被号角声划破。 “这是陷饼!”卡拉蒙面色凝重地说。 “提卡!”泰斯骄傲地在地牢走道里大喊。“你的计划奏效了。” 坎德人冒险回头看了看。“没错,”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想他们全部都跟在我们后面,” “好极了,”提卡喃喃地说。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其实不太希望这个计划这么成功。她以前所作的其他计划都没有成功过。难道这会是第一个吗?她也偷偷地瞄了背后一眼。至少有六个还是七个龙人在后面紧追不舍,手上还都拿着剑。 虽然长爪子的龙人没有办法像是女孩和坎德人一样跑得那么快,但是他们的耐力惊人。提卡一开始还领先他们许多,看来恐怕持续不了多久。她已经开始不停地喘气,腰痛得让她想要躺下来休息。 我每撑~秒钟,就给了卡拉蒙更多时间,她告诉自己。我只要把龙人引到那么远的地方就好。 ‘俄问你幄,提卡,“泰斯伸出舌头,表情一如往常的愉悦,只不过显得有些苍白,”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提卡摇摇头,她没有力气回答。她感觉到自己逐渐地慢下来,腿变得像铅一样沉重。回头又看了一眼,发现龙人正在慢慢地赶上来。她很快地看着四周,希望能够找到另外一条通道,甚至是门,洞穴,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他们躲进去。可是什么都没有。眼前的走廊空荡荡的。这是条狭窄、漫长、逐渐往上升,看起来似乎没有尽头的走廊。 接着她突然感到十分振奋。她慢慢地调整呼吸,看着泰斯,后者在火把的烟雾中有些模糊。 “这条走廊……在往上升……”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泰斯不明白地眨眨眼,然后他突然理解了。 “它往上就要出去了!”他兴奋地大喊。“你做到了,提卡!” “也许吧……”提卡只能挤出这句话。 “来吧!”泰斯兴奋地大叫,体内充满了新的力量。拉住提卡的手,他把她拉向前。“我知道你是对的,提卡!我闻到——”他嗅嗅,“新鲜的空气了!我们会逃出去……找到坦尼斯……再回来……救出卡拉蒙——” 只有坎德人能够一面被龙人追着跑,一面还可以说话,提卡疲倦地想。她现在惟一的动力就是恐惧,她知道。很快的这股力量也要离她而去。然后她会倒在走廊上,又累又难过,没有力气去管龙人——接着。“新鲜的空气!”她低声说。 她刚刚以为泰斯是在说谎,好让她继续撑下去。但是现在她可以感觉到一阵微风吹在脸颊上。希望再度让如铅沉重的腿变轻了。 她回过头,觉得龙人的速度也变慢了,也许他们知道永远抓不住我们了!!高昂的情绪将她包围。 “快点,泰斯!”她大喊。两个人一起借着新涌出的力量不停地往前面跑,新鲜空气的味道越来越强烈。 绕过了一个转角,他们都突然停下来,泰索柯夫踩到一颗小石头!煞不住车,撞上墙壁。 “原来他们是因为这样才慢下来,”提卡柔声说。 走廊到了尽头。两扇木门把出口封了起来。门上有着小小的窗户,上面有铁条,让夜晚的空气可以吹进地牢中。她和泰斯都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自由就在眼前,他们却摸不到。 “别放弃!”泰斯停顿了片刻说。他很快地恢复镇定!跑上前推推门——锁住了。 “可恶,”泰斯老练地打量着两扇门。卡拉蒙也许可以撞开它,或者可以用剑把锁劈开。但是他和提卡都办不到。 泰斯弯下腰检查那个锁,提卡靠着一面墙壁,疲倦地闭上限。 血液在她的脑中跳动着,双脚疼痛得快要打结。她尝到嘴里面有眼泪的成苦味道,发现自己因为筋疲力尽、绝望而忍不住掉下眼泪。 “不要哭,提卡!”泰斯很快地拍拍她。“这是个很简单的锁,我马上就可以让我们逃出去。别哭,提卡。我只需要花一点点时间,不过你得要准备好面对那些龙人。只要让他们不要来饭我就好”好的,“提卡咽下眼泪。她急忙用手背擦擦鼻子,转过身握着剑,面对走廊,好让泰斯可以专心地处理那付锁。 那是个简单,非常简单的锁,他满意地看着,上面还有一个简单得不得了的机关,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要多费这个手脚。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简单的锁……简单的机关…… 这些字在他的脑海中回响着。好熟悉!他以前曾经想过。泰斯惊讶地抬头看这扇门,觉得自己曾经来过这个地方!但是不对,这不可能。 泰斯恼怒地摇摇头,在包包里面翻找着工具。然后他停了下来。冰冷的恐惧握住了坎德人,不停地摇动着他,让他几乎不能动弹。 那个梦! 这是他在西瓦那斯提的梦里所看到的那扇门。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锁和一个简单的机关!提卡在他背后作战……死亡…… “他们来了,泰斯介提卡握住剑的手不停流汗。她很快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赶快动手?“ 泰斯没办法回答。他可以听见龙人的脚步声,以及知道猎物已经无路可逃之后所发出的粗鲁笑声。他们绕过那个转角,泰斯听见他们看到提卡拿剑的方式后笑声越来越大。 “我我想我没办法,提卡,”泰斯畏畏缩缩地说,害怕地看着那锁。 “芬斯,”提卡很快,很严肃,眼睛盯着敌人,头也不回地跟他说话,“我们不能够被俘虏!他们知道贝伦的事情!他们会让我们说出一切有关贝伦的事,泰斯!你也知道他们会怎么样让我们说实话——” “你说得对!”泰斯哀怨地说。“我试试看。” 你有勇气走上……费资本是这样跟他说的。泰斯深吸一口气,认袋子里面拿出另外一条细长的铁线。反正,他告诉不断发抖的自己说,还有什么对坎德人来说会是比死亡还要精彩的冒险?佛林特还在那里独自一个人乱跑呢!也许若心上了各种各样的麻烦……泰斯的手现在相当稳定,他小心翼翼地把铁线插进锁孔,开始精细的工作。 他身后突然传来粗鲁的吼声,他听见提卡怒骂,还有金铁交鸣的声音。 泰斯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提卡从来没有学到使剑的技巧,但她可是职业的酒吧斗殴专家。她手上的刀锋不停乱舞,她用脚踢,用手挖,用头撞,用牙齿咬。她狂暴的攻击让所有的龙人都往后退。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流血的割伤;其中一个在地上流了一大滩血,一只手臂软垂下来。 但是她不可能阻挡他们太久。泰斯转回头去继续工作,只不过现在他的手又开始发抖,笨拙的手抓不稳精细的工其。他只需要把锁打开,不要触动机关就可以了。他可以看见那个机关了一个由弹簧控制的小小毒针。 不要慌乱!他命令自己。这像坎德人的作风吗?他重新把铁线插了进去,这次手又再度稳定下来。突然,正当他可以把锁打开的时候,他被人撞了一下。 “嘿!”他恼怒地转过身对提卡说。“小心点”他突然闭上嘴。 那个梦!他说的话一模一样。在他的梦中,这个时候他会看见提卡躺在他脚边,鲜血渗透她红色的卷发。 “不要!”泰斯愤怒地大喊。铁线滑了一下,他的手碰到了锁。 锁咖嗟一声打开来。紧跟着那声音的是一个微弱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一个类似“喀达”的声音。机关被触动了。 泰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看着手指上小小的一滴血,然后再看看锁里面弹出的小小金针。龙人现在抓住他了。泰斯不理他们。反正都不重要了。他的手感觉到阵阵的刺痛。这疼痛很快地就会爬上他的手臂,扩散到全身。 当毒液运行到我的心脏时,我就不会有感觉了,他迷迷糊糊地告诉自己。那时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然后他听见了号角声,喧闹、铜制的号角发出的声音。他以前听过这声音。在哪里?对了。在塔西斯,就在恶龙攻击前。然后抓住他的龙人消失了,忙乱地沿着走廊往回跑。 “一定是某种警报声,”泰斯想,注意到他的腿已经支撑不住了。他滑到地板上,跌坐在提卡身边。他伸出一只颤抖的手,轻柔地抚摸她沾满鲜血的红色卷发。她的脸色苍白,眼睛紧紧地闭起。 “我很抱歉,提卡,”芬斯觉得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使住了。疼痛蔓延得很快,他的手格和脚都已经麻木了。他没有办法动了。 “我很抱歉,卡拉蒙。我试过了,我真的试过了——”泰斯静静地吸泣着,靠着墙等待黑暗来将他带走。 在听到罗拉娜心碎的哭泣声时,有一瞬间坦尼斯没有办法动弹,反正他也没有动的意愿。如果有任何神听得见,他祈求慈悲的神在这个时候,当地跪在黑暗之后面前的时候,把他当场用闪电打死。但是神没有这么仁慈。黑暗之后的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阴影离开了他。扣一尼斯挣扎着想站起来,脸上满是羞傀之色。他没有办法直视罗拉娜,他也不敢面对奇蒂拉,因为他知道会在那双褐色眼眸里看见嘲弄的乐趣。 但是奇蒂拉脑海中有更重要的事情。这是她胜利的一刻。她的计划已经完备了。正当坦尼斯要自愿护送罗拉娜的时候,她伸出手抱住他,冷冷地把他推到一边去,挺身站在他面前。 “最后,我希望奖赏我帮助俘虏罗拉娜赛拉莎的手下,索思爵士。他希望您能够把她的灵魂赐给他,好让他能够报复那个很久以前诅咒他的精灵女人。如果他被诅咒要永远居住在黑暗之中,那么他希望这个精灵女人也能够在死后跟他享受同样的命运。” “不,”罗拉娜抬起头,恐惧穿透了她麻木的脑海。“不!”她不停地说。 她往后退一步,试着要找到逃出去的方法,但已经无路可逃了。地面挤满了龙人,都用渴望的眼光看着她。她绝望地再度望向坦尼斯。他的脸色阴沉,充满了仇恨;他不是在看着她,而是用灼灼的目光瞪着那个人类女人。罗拉娜已经开始后悔刚刚的失态,她下定决心,今后宁愿死也不要在这两个人面前露出恐惧的神情,再也不要。她骄傲地抬起头,再度恢复了镇定。 坦尼斯根本没有看见罗拉娜。奇蒂拉的话像是一记重锤打在他头上,让他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不能够思考。他气冲冲地向前一步,走到奇蒂拉身边。“你出卖了我!”他说。“计划不是这样的!” “嘘!”奇蒂拉低声说。“不然你会破坏一切!” “什么——” “闭嘴!”奇蒂拉凶狠地说。 奇蒂拉,你的礼物让我很满意。 那声音穿透了坦尼斯的怒火。 我同意你的要求。精灵女人的灵魂可以交给索思爵士,半精灵可以加入我们的军团。为了完成这个仪式,他将要在艾瑞阿卡斯面前放下自己的剑。 “去啊!”奇蒂拉看着坦尼斯,冷冷地说。大殿里每个人的眼睛都看着半精灵。 他的思绪开始混乱。“什么?”他喃喃地说。‘“你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我该怎么做?” “走上平台,把你的剑放在艾瑞阿卡斯的脚边,”奇蒂拉很快地回答,护送他到平台边。“他会把剑捡起来,还给你,然后你就正式成为恶龙军团里面的军官。这是仪式,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但是这帮我争取更多的时间。” “要干什么?你有什么计划?”坦尼斯沙哑地问,一脚已经踏上了往下的阶梯。他抓住她的手。“你应该先告诉我的——” “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坦尼斯,”奇蒂拉露出迷人的微笑给旁观的人看。有些人发出了不自然的笑声,一些取笑这对恋人的粗鲁笑话。但是坦尼斯看见奇蒂拉的眼中一点笑意也没有。“不要忘记谁现在站在我身边,”奇蒂拉低声说。“不要冲动。”她回过身,站在罗拉娜旁边。 坦尼斯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发抖,脑袋异常混乱,跌跌撞撞地走下平台。士兵发出的声音像是海一般地把他掩没。矛尖闪动着光芒,火把的光线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踏上地板,开始走向艾瑞阿卡斯的平台,脑中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事。他反射性地走到阶梯底下。 艾瑞阿卡斯礼兵队中龙人的面孔像是恶梦一样漂浮在他四周。 他只看见他们的头,一排一排自森森的利齿,还有不停抽动的舌头。他们让路给他,楼梯突然出现在池面前,仿佛是从地板上长出来的。 他抬起头,无力地往上看。平台的顶端站着文瑞阿卡斯大人,一个高大、尊贵,握有无比权力的男人。房间里面所有的光线似乎都被他头上的皇冠吸引。它耀眼的光芒晕眩了他的双眼,坦尼斯眨眨眼,意识模糊地将手放在剑上,开始慢慢地爬上楼梯。 奇蒂拉出卖了地吗?她会信守诺言吗?坦尼斯很怀疑。他不停地咒骂自己的愚蠢。他又再次屈服在她的魔力之下;他又再度扮演了笨蛋的角色,相信了她。现在她手中握有了所有的筹码。他没有别的选择……抑或还有? 坦尼斯脑中突然浮现了一个点子,他刚好一只脚踏上阶梯,停顿了下来。 白痴!继续走,他命令自己,感觉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强迫自己外表装出冷静的模样,坦尼斯一阶一阶地慢慢往上爬。当他越来越靠近艾瑞阿卡斯的时候,计划在他的脑中逐渐成形。 戴上此冠者将君临天下!这句话在坦尼斯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 杀了艾瑞阿卡斯,夺走皇冠!这不会太困难!坦尼斯的视线不停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艾瑞阿卡斯的身边当然没有任何的侍卫。除了龙骑将之外没有人能够踏上平台。但是他连阶梯上都没有士兵,这跟其他龙骑将不一样。很显然的,这人对自己的能力太有自信,太过骄傲,因而变得太大意。 坦尼斯的思绪不停转动着。奇蒂拉一定会愿意用灵魂交换那顶皇冠。只要皇冠在我的手中,她就必须要听我的命令,我可以救出罗拉娜……我们可以一起逃!只要我们安全地逃出这里,我可以对罗拉娜解释,这一切我都可以解释!我会拔出剑,但不是放在艾瑞阿卡斯的脚边,我会刺穿他!只要皇冠在我的手中,没有人会敢碰我一根寒毛。 坦尼斯发现自己正兴奋地发抖。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敢抬头看艾瑞阿卡斯,害怕那个男人会从他的眼中看出地垂死挣扎的计划。 他把视线保持在阶梯上,因此,当他看见阶梯还剩下五阶就会到平台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到艾瑞阿卡斯的面前了。坦尼斯的手在剑柄上抽搐。感觉到自己已经恢复了镇静,他抬头看着那个人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因为那张脸上的邪恶而失去控制。那是张因为野心而变得冷漠的睑,那是张可以毫不在乎屠杀几千名无辜牺牲者的睑。 艾瑞阿卡斯厌烦地看着坦尼斯,脸上露出愉快的微笑。然后他突然对半精灵完全失去了兴趣,脑中开始担心其他事。坦尼斯看见那人的视线转向奇蒂拉,一边思考着。艾瑞阿卡斯看起来像是在棋盘前陷入沉思的棋手,试着要想出下一步棋,或者预知对手的下一步棋。 坦尼斯感到愤怒与反感,开始从剑鞘里抽出剑。即使他没有办法成功的救出罗拉娜,即使他们两个人都死在这里,他至少还是可以杀掉恶龙军团的指挥官,对这个世界有一点补偿。 但当艾瑞阿卡斯一听到坦尼斯抽出剑的声音时,他立刻转过头盯着半精灵。冷冰冰的视线几乎刺穿了坦尼斯的灵魂。他感觉到那人强大的力量外向他,像是火炉里面喷出的热浪。然后坦尼斯突然意识到一件该死的事实,几乎让他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他身边的能量……艾瑞阿卡斯是个魔法师! 瞎了眼的笨蛋,坦尼斯诅咒自己。现在,当他越走越近的时候,他看见了龙骑将身边一堵隐形的墙。当然,他根本就不需要侍卫,在这些人当中,一定没有艾瑞阿卡斯能够信任的人。他会用自己的魔法来保护自己,现在他已经提高了警觉。坦尼斯可以从他冰冷、毫无感情的眼中看到这一点。 半精灵的肩膀垂了下来,他已经被彻底击败了。 突然,“坦尼斯,攻击!不要害怕他的魔法!我会帮助你!”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清晰得让人难以相信,坦尼斯几乎可以感觉到耳朵一阵躁热。他背后的毛发都竖立起来,一阵寒意涌上他的身体。 地颤抖着看着四周。除了艾瑞阿卡斯之外根本没有人站在他身边!而他就在三个阶梯远的地方,皱着眉头,很显然希望赶快结束这无聊的仪式。艾瑞阿卡斯看见坦尼斯的迟疑,不耐烦地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把刻放在他脚边。 “攻击,坦尼斯!”那声音又再度在他脑中说。“快点!” 他的前额开始流汗,双手开始发抖。坦尼斯慢慢地抽出剑。他现在和艾瑞阿卡斯只差一阶了。他周遭的隐形墙像是水面上的彩虹一样不断变换着颜色。 我没有选择了,坦尼斯对自己说。如果这是个陷阶,那就这样吧。我愿意这样死去。 坦尼斯弯曲一只膝盖,把长剑的剑柄朝向前做出放下的姿势。 突然,他飞快地反转剑身,冲上前,对准艾瑞阿卡斯的心脏刺下去。 坦尼斯预期自己会死掉。挥剑的时候咬紧牙关,他预期自己会像是被闪电打中的树木一样被魔法墙给烧得焦黑。 闪电真的打了下来,但不是对着他!他惊讶地看见那面闪着各种颜色的彩虹墙爆了开来,他的剑刺穿了它。他感觉到剑身触及了人类的血肉。一声震耳的哀号和愤怒的吼声几乎将他震聋。 当剑锋刺进胸口时,艾瑞阿卡斯挣扎着站起来。一般人可能会当场死亡,但是艾瑞阿卡斯的力量和怒火让死神也无法靠近。他的表情因为仇恨而扭曲,捆了坦尼斯一掌,让他倒在平台上。 坦尼斯头上感到一阵剧痛。他模糊的视线中可以看见他的剑掉在脚边,上面沾满了鲜血。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要失去意识,这就代表了死亡,他和罗拉娜都会死。他神志不清地摇摇头c他要撑下去!他一定得拿到皇冠!坦尼斯抬起头,看见艾瑞阿卡斯低头看着他,双手高举,准备施展出最后毁灭半精灵的法术。 坦尼斯什么都不能做。他没有办法抵抗魔法,他也知道那个隐形的帮手不会再出手了。它已经达到了它的目标。 即使像是艾瑞阿卡斯那么伟大的人,也有无法抵抗的敌人。他不断地咳嗽,神智开始涣散,咒语从他的意识里流失。低下头,他看见自己的鲜血染红了紫色的袍子,随着一分一秒过去,血迹越来越大,生命力正从他心脏中不断地流出。死神就要来将他带走了。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抵抗。艾瑞阿卡斯无助地挣扎,恳求黑暗之后最后能帮助他。 她只会舍弃弱者。正如同她眼睁睁地看着文瑞阿卡斯杀死自己的父亲,她也看着艾瑞阿卡斯倒下,嘴里呼喊着她的名讳。 艾瑞阿卡斯倒下之后,大殿里陷入~片死寂。权力之冠从他的头上掉下来,当的一声砸进一团血泊中,和黑色的头发缠在一起。 谁能拿到它? 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奇蒂拉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叫着某个人。 坦尼斯听不懂,反正地也不在乎。他伸出手去抓住权力之冠。 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索思爵士! 坦尼斯努力压制住脑中无边的恐惧和恐慌,他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一样东西上。皇冠距离他的手指只有尺寸。他拼命伸手去抓。很幸运的,当另外一只枯骨伸出手的时候,他正好抓住了皇冠。 这是他的!索思爵士的目光炙热。那双没血没肉的手伸出来要夺回这样宝物。坦尼斯可以听见奇蒂拉喊着颠三倒四的命令。 当他把那沾血的皇冠高举到头上,无惧地看着索思爵士时,大殿中的一片死寂被喧闹的号角声所打破了。 索思爵士的手停在半空,奇蒂拉静了下来。 士兵们开始交头接耳。有那么片刻,坦尼斯迷乱的脑中以为那声音是在为他喝采。但是接着,当他转过头看着大殿时,他发现每张脸上都露出警觉的神色。每个人,即使是奇蒂拉都看着黑暗之后。 原先黑暗之后的目光是在坦尼斯身上,但是现在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她的阴影开始扩张,变得越来越浓密,像是黑云般掩盖整座大殿。穿戴着她黑色徽记的龙人服从无声的命令,从原先的岗位往外跑。原先站在黑暗之后身边的黑袍人现在消失了。 号角声依然响着。坦尼斯抓住皇冠,呆呆地看着它。过去两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都是代表了破坏和杀戮。这次这声音又代表了什么呢?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戴上此冠者将君临天下" 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几乎让卡拉蒙在潮湿的地面滑了一跤。贝伦反射性地扶住了他。两个人都警觉地看着四周,听着号角声毫不止息,不断回响在这个房间中。在他们头上的楼梯上,他们可以听见回应号角声的脚步声。 “那个拱门!上面有机关!”卡拉蒙不停地说。“好吧,完蛋了。 神殿里面的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来了,不管他在什么地方!我向上天祈祷,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洁斯拉呼唤我——”贝伦反复地说。因为号角声而换来的片刻清醒消失了,他继续往前走,拉着卡拉蒙一起迈步。卡拉蒙高举着火把,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知道呆呆地跟在后面。他们站在一块很显然是由流水所冲刷出的空间里。那扇拱门通往一道阶梯,卡拉蒙注意到,那阶梯直接通往一条黑色,湍急的小溪。他将火把照往所有的方向,希望能够找到一条路渡过那条小溪。什么都没有,至少在他火把照的到的地方没有。 “等等——”他大喊,但是贝伦已经一马当先地冲进水中。卡拉蒙不敢呼吸,以为会看到那人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不过那黑暗的小溪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深,只有到贝伦的小腿肚而已。 “快来!”他对卡拉蒙说。 卡拉蒙又再度碰碰伤口。流血的速度似乎已经慢了下来,绷带已经湿了,还没有完全湿透。不过疼痛仍然很剧烈。他的头很痛,因为大量的失血和运动而感觉到有些晕眩。他想到了提卡和泰斯,甚至还花时间想想坦尼斯。不行,他得要把这些念头都赶走。结局已经快要到了,不管是对邪恶还是善良都一样,提卡这样说过。卡拉蒙也开始相信这件事。卡拉蒙踏进水中,强烈的水流把他冲向前,他有种感觉,这水流就像是时间,不停地把他冲向什么地方呢?他的末日吗?世界的末日吗?还是新的希望? 贝伦急迫地越过他,卡拉蒙又把他拉了回来。 “我们不要分开,”大汉低沉的声音在洞穴中回响着。“也许还有比那个更可怕的机关。” 贝伦迟疑了一阵子,让卡拉蒙赶上他。然后他们慢慢地往前走,手牵着手,穿越那湍急的水流。每踏出一步都必须小心地试探脚下的地面,因为落脚处又湿又滑,还有许多松动的石头。 卡拉蒙慢慢地涉水向前,呼吸变得比较平顺。突然间有样东西剧烈地撞击上他的靴于,差点把他给撞倒。他踉跄地扶住贝伦。 “那是什么?”他怒目而视,举起火把照耀着水面。 似乎被火光所吸引,一颗头从水面抬起来。卡拉蒙害怕得倒抽一口气,连贝伦都往后退了几步。 ‘龙!“卡拉蒙低声说。”幼龙,“那只小龙张开嘴尖叫。火把照耀在两排锐利的牙齿上。然后它又再度消失在水面下。他的脚又挨了一记,然后是另外一只脚;他看见水面因为不停挥动的尾巴而激烈地翻滚着。 他的皮靴暂时让它没办法伤害到他,但是,卡拉蒙想,只要我掉到水里,这家伙一定会把我连皮带肉吃得干干净净!他面对过很多次死亡,都没有这次恐怖。他惊慌了片刻。我要回去,他慌乱地想。贝伦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毕竟他不会死。 战士随即控制住了自己。不行,他叹口气。他们知道我们到了这里。他们会派出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来阻止我。我一定要拖延他们,让贝伦有时间能够完成他该做的事情。 那最后的念头似乎一点意义也没有,卡拉蒙想。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仿佛是为了嘲笑他的想法,身后传来了全副武装士兵赶路的声音。 这太疯狂了,他疲倦地想。我不明白!我也许会死在这里,为了什么!也许我只是和一个疯子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也许我自己疯了! 现在贝伦已经意识到守卫追上来了。这让他更害怕,他下意识地冲上前。卡拉蒙叹口气,试着忽略脚下不断的攻击,跨过这黑暗的水面,紧跟在贝伦身后。 永恒之人一直看着眼前的黑暗,偶尔会发出嚎叫的声音,或是对前面比着手势。这道水流带他们来到了一个转角的地方,水变得更深。卡拉蒙不知道如果水升高到靴子以上他该怎么办。那些幼龙仍然紧追不舍,人类的血肉和热气让他们开始疯狂。士兵的脚步声开始越来越清晰。 然后某种比黑夜还要黑的东西飞向卡拉蒙,正中他的脸。他一时间失去了平衡,努力地试着不要掉进水里。他手上的火把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嘶的一声熄灭。贝伦摸索着再度抓到了他。两个人互相扶持了一阵子,困惑且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团漆黑。 即使他被变成瞎子,卡拉蒙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更没有方向感。 虽然他没有移动,他依然没办法知道他面对的是什么方向,连周遭的景物都完全记不得。他有种感觉,如果他再往前踏一步,他就会掉进一片虚无,永远不停地往下掉…… “就是这里了,”贝伦啜泣着说。“我看见了那断裂的柱子,还有上面闪亮的宝石!她就在那里!她在等着我,她已经等了这么久,洁斯拉!”他尖声大喊着跑向前。 卡拉蒙看着眼前的漆黑,小心地把贝伦拉回来。虽然他可以感觉到那人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他什么都看不到……还是? 看到了!他感到松了一口气。他可以看见一段距离之外是许多闪烁的宝石,在这一片虚无中闪耀着,宝石发出的光芒连这片沉重的黑暗都无法掩盖。 这距离他们并不远,最多一百尺。卡拉蒙放松了抓住贝伦的手。他想,也许,至少对我来说这是条出去的路。让贝伦和他的鬼妹妹重聚。我想要的只是“条出去的路,一条可以去提卡和泰斯身边的路。 他的信心回来了,卡拉蒙大步跨向前。只要几分钟之后一切都结束了……对善良……或是对…… “施拉克!”一个声音说。 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卡拉蒙的心脏停止跳动了片刻。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那光芒。他看见两个金色、闪烁着光芒的沙漏状眼眸看着他。 他像是垂死的人一样呼出了胸中所有的气。 号角声停了,大殿里面再度恢复了平静。再一次的,大殿里面的每一双眼睛,包括黑暗之后的眼睛都转回到平台上面。坦尼斯抓着是冠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这号角声是什么意思,代表是谁的末日。他只知道不管有多痛苦,他都必须玩完这场游戏。 罗拉娜……是他心中推一挂念的人。不管贝伦和卡拉蒙在什么地方,他都已经帮不上忙了。坦尼斯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看着痛下站在平台上的金发女人。几乎是意外的,他的视线转向奇蒂拉,后者站在罗拉娜身边,表情被头盔遮住。她比了个手势。 坦尼斯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像是一阵冷风吹向他。他转过身,看见索思爵士走向他,橘色的眼里充满着怒气。 坦尼斯往后退了一步,知道他无法和这个超脱生死的怪物作战。“住手!”他把皇冠高举起来,对准地面。“阻止他,奇蒂拉,不然我拼死也会把这样东西丢到地上。” 索思爵士无声地笑着,毫不退缩地进逼,只要一碰就可以杀人的手伸了出来。 “拼什么死?”死灵骑士幽幽地说。“我的魔法会把你变成灰尘,皇冠会掉在我的脚边。” “索思爵士,”大殿中央的平台上传来了一个声音,“住手。让夺得这皇冠的人把它献给我!” 索思迟疑了一下,他的手仍然对准了坦尼斯,橘色的眼睛怀疑地看着奇带拉。 奇蒂拉脱下头盔,只看着坦尼斯。他可以看见她的褐色双眸中闪烁着光芒,双须因为兴奋而泛红。 “坦尼斯,你会把皇冠带给我,对不对?”奇蒂拉大喊。 坦尼斯强自镇定地说。‘堤的,“他舔着干涩的嘴唇。’哦会把皇冠带给你。” “卫兵!”奇蒂拉指挥他们走上前。“护送他。任何人胆敢碰他,我授权杀无赦。索思爵士,确保他安全地走到我身边。” 坦尼斯看着慢慢把手放下来的索思爵士。“他仍然是你的主人,小姐,”坦尼斯认为自己听见死灵骑上轻蔑地哼了一声。 索思爵士走到他后面,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寒气差点把坦尼斯冻僵。两人一起走下阶梯,十分怪异的组合: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透明骑士,拿着沾血皇冠的半精灵。 艾瑞阿卡斯站在阶梯边,手拿武器的部下不情愿地让开。当坦尼斯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看到了许多双怨毒的眼神,他看见有些人握紧了匕首,眼中有着没有说出口的意图。 奇蒂拉自己的士兵围上来,不过大半还是靠着索思爵士那股死亡的气味让他安全地走过拥挤的人群,坦尼斯开始冒汗。戴上此冠者,将君临天下——但是某天深夜杀手的匕首可能就结束这一切! 坦尼斯和索思爵士继续往前走,很快就来到雕成蛇头的平台底下。奇蒂拉站在最上面,因胜利而显得无比美丽。坦尼斯独自一个人爬上这么多石阶,让索思爵士站在阶梯底下,橘色火焰在眼眶里燃烧着。当坦尼斯走到平台的顶端,走到蛇头的部位时,他可以看见罗拉娜站在奇蒂拉身边。罗拉娜的脸色苍白,强自镇定。她瞄了他一眼,一看见那沾血的皇冠,立刻别过头去。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这不重要。他可以解释——奇蒂拉跑向他,抓住他。欢呼声响彻整个大殿。 “坦尼斯!”她喘息着说。“你和我果然注定要一起统治这个世界!你太好了,太棒了!我愿意给你一切……任何东西——” “罗拉娜怎么样广坦尼斯低声问。他微微眯起眼,那双可以让人看出来他血统的眼睛,直视着奇蒂拉。 奇蒂拉回头看了那精灵一眼,她的脸色苍白,眼神僵硬,仿佛是一具尸体。 “如果你要她的话。”奇蒂拉耸耸肩,她只对他说。“你也会得到我,坦尼斯2我们白天可以一起率领军队,统治世界。晚上,坦尼斯!将会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你和我。”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放在他长满胡子的脸上。“亲爱的,把是冠戴在我头上。” 坦尼斯看着那双褐色的眼睛,他看见里面充满了温暖、热情和兴奋。他可以感觉到奇蒂拉的身体贴向他,带着~些渴望。在他们四周,士兵们疯狂地大喊,噪音像是波浪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坦尼斯慢慢地将皇冠举起,不是戴向奇蒂拉头上而是自己的头上。 “不对,奇蒂拉,”他大吼着让所有人都可以听见。“我们其中一个人会统治白天和黑夜——那就是我。” 大殿里面开始有了轰笑声,夹杂着愤怒的低语声。奇蒂拉惊讶地睁大眼,随即又眯了起来。 “不要轻举妄动,”坦尼斯抓住她准备掏出腰间小刀的手。他紧紧地抓住她,低头看着她。“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和罗拉娜一起走。你和你的部队要护送我出去。当我们安全离开这里时,我会把皇冠给你。出卖我,你就永远没机会戴上它。 明白了吗?“ 奇蒂拉露出轻蔑的笑容。“原来你还是最在平她?”她低声说。 “是的,”坦尼斯回答。他抓紧她的手,从她的眼里看到了痛苦。“我以两个最敬爱人的灵魂发誓——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佛林特•火炉。你相信我了吗?” “我相信你,”奇蒂拉愤怒中夹杂着痛苦。她的眼中再度亮起那不情愿的敬佩。“你原本可以拥有那么多……” 坦尼斯一言不发地放开她。他转过身,走到背对着他的罗拉娜身边。坦尼斯抓住她的手。“跟我来.”他冷冷地说。士兵的喧闹声开始提高,他可以感觉到头上的黑暗之后正冷冷地看着底下的权力转移,看看最后到底哪个强者会出线。 罗拉娜没有任何反应。她慢慢转过头,晶蜜色的头发纠结成一团。绿色的大眼中一点生气也没有。他在里面什么也没有看见,没有恐惧,没有愤怒。 一切都会没事的,他默默地想,心中一阵抽痛。我会解释——眼前突然闪过一阵银光,金色的头发一晃,有什么东西打中了坦尼斯的腹部。他踉跄地走向前,步履不稳地试着要抓住罗拉娜。 但是他抓不住她。 罗拉娜把他推到一边,扑向奇蒂拉,手抓向奇蒂拉戴在腰间的那辆剑。她的行动完全出乎那人意料之外。奇蒂拉短暂地挣扎了一下,但是罗拉娜的手已经放到了剑柄上。她动作迅速地将剑从鞘里面抽了出来,用剑柄把奇蒂拉狠狠地打了一下,把她打倒在平台上。罗拉娜转过身跑向平台的边缘。 “罗拉娜,停下来!”坦尼斯跳向前去抓住她,突然感觉到剑尖已经对着他的喉咙。 “不要动,坦赛勒斯,”罗拉娜命令道。她绿色的眼眸中满是激动的神情,毫不迟疑地举起剑。“不然你就会死。如果有必要,我会杀了你。” 坦尼斯往前一步。锐利的刀锋刺穿他的皮肤。他无助地停下来,罗拉娜露出伤心的笑容。 “你看到了吗,坦尼斯!我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被宠坏的小孩了。我不再是我父亲的女儿,只知道父亲宫殿内的事情。我甚至不再是黄金将军了。我是罗拉娜。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也能够决定自己的死活。” “罗拉娜,听我说!”坦尼斯恳求道,走上前去把割伤他肌肤的刀刃推开。他看见罗拉娜的嘴唇微微闭起,绿色的眼睛闪动了一下。然后,她叹着气,慢慢地放下剑。坦尼斯露出微笑。罗拉娜耸耸肩,将他从平台上推了下来。 半精灵疯狂地挥舞着双手,快速坠向地面。当他落下的时候,他看见罗拉娜手中握着剑,跟着他跳了下来,轻松地在他身边着地。 他重重地撞上地面,几乎没有办法呼吸。皇冠从他的手中掉落,在地面上滚动着。他可以听儿头上奇蒂拉愤怒的大吼。 “罗拉娜!”他憋住气大喊,狂乱地找寻她的踪迹。他看见银光一闪…… “皇冠!把皇冠拿给我!”奇带拉的声音在他耳中回绕。 但她不是惟一大喊的人。大殿里面的所有龙骑将都站了起来,命令自己的部队往前冲。所有的龙都从栖息的地方飞了起来c黑暗之后五个头的身体俯瞰着这一场竞赛,看看最后到底谁是最强的获选者——适者生存! 龙人的爪子,地精的靴子,人类镶着钢铁的靴子踏过坦尼斯。 他努力地试着站起来,躲过被活活踩死的命运,他试着要追随拥道银光。他看见它一次,然后又消失了,消失在这场混战中。一张扭曲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暗色的眼眸闪烁着怒火。矛柄给他腰部重重一击。 坦尼斯哀号着倒了下去,大殿这时陷入无比的混乱中。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洁斯拉呼唤我——" 雷斯林!这只是个念头,没有说出口。卡拉蒙试着要出声,却发不出声音来。 “是的,好兄弟,”雷斯林如往常一样回应他哥哥的思想。“是我我是最后的守卫,如果号角声响起,黑暗之后命令我必须要到这里,阻止任何想要接近目标的人。”雷斯林露出险恶的微笑。“我早就应该知道只有你会笨到触发我的魔法陷讲……” “小雷!”卡拉蒙一开口就呛住了。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没办法说话。卡拉蒙因为大量失血和恐惧而感到虚脱,他在冰冷的水里发抖,觉得眼前的一切非常难以接受。让黑色的水掩过他的头,让幼龙的牙齿将他撕裂都会轻松得多。那绝对比不上现在痛苦。然后他感觉到贝伦在他身边扭动着。 那人迷糊地看着雷斯林,不明白这一切。他拉拉卡拉蒙的手。 “洁斯拉在叫我,我们得走了。” 卡拉蒙啜泣着把手臂从那人的手中抽开。贝伦生气地看着他,然后转身准备自己往前走。 “不对,朋友。没有人可以离开这里。” 雷斯林伸出细长的手指,贝伦突然间停了下来。永恒之人看着那对金色的眼眸,看着站在岩石边缘的法师。他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声音,不停地扭搅双手,渴望地看着那镶满了宝石的柱子。但是他没有办法移动。一个强大的力量档住了他,一道无法撼动的障壁成了他和妹妹之间的沟壑。 卡拉蒙忍住突然冒出的眼泪。他感觉到弟弟身上的力量,试着不要放弃希望。他什么都不能做……除非试着杀死雷斯林!他害怕得发抖。不行,他宁愿自己死! 卡拉蒙突然抬起头。就这样吧。如果我要死,我也要轰轰烈烈的死这不就是我一直的期望吗? 即使这代表着死在自己弟弟的手中。 卡拉蒙的视线慢慢地和双胞胎弟弟交触。 “你现在穿着黑饱了吗?”他颤抖着双唇说。“在这样的光线下……我看不清楚……” “是的,老哥,”雷斯林举起了玛济斯法杖,让光芒照在他的身上。柔软的天鹅绒所制成的抱子挂在他的肩膀上,在光线下反射着光芒,看起来比周遭的永恒黑夜还要黑暗。 卡拉蒙浑身发抖地想到他该怎么做,他继续问,“你的声音,更有力量,不同了。很像你……但又不大一样……”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卡拉蒙,”雷斯林回答。“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会告诉你的。但是哥哥,你现在处在一个非常糟糕的状况下。龙人守卫们已经赶过来了。他们的命令是要抓住永恒之人,将他带到黑暗之后面前。那时他就完了。他不是永生不死的,我可以向你保证。她有能够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化成飞灰的法术。然后她会杀了他的妹妹,最后黑暗之后终于可以真正的进入克莱恩。她会统治整个世界,包括天堂和地狱。没有东西可以阻止她。” “我不明白——” “当然,你当然不懂,亲爱的哥哥,”雷斯林话声中带着旧有的恼怒和不屑。“你身旁站着的是永恒之八,全克莱恩上惟一可以赶走黑暗之后,结束整场战争的人,而你不明白。” 雷斯林走近他站着的石块边缘,靠着拐杖弯下身。他示意哥哥走近些。卡拉蒙浑身发抖,没有办法动弹,害怕雷斯林会对他施展法术。但是他弟弟只是专注地看着他。 “永恒之人只要再走几步路,哥哥,他就可以和他自愿在这么多年中承受无比痛苦和折磨的妹妹团聚了,他将可以终止她的这些磨难。” “然后呢?”卡拉蒙给巴地说,他弟弟的眼光用比任何法术更强的力量握住他。 金色的双眼眯了起来,雷斯林的声音变得柔和。他不再需要沙哑地说话,但是这已经变成他喜欢的说话方式。 “阻碍门关上的东西将会被移开,亲爱的哥哥,大门将会紧紧地关上。黑暗之后将只能在地狱中独自愤怒地嚎叫。”雷斯林细瘦的手比了个手势。“这……这座重建的伊斯塔神殿,被邪恶所控制……将会崩溃。” 卡拉蒙吃了一惊,接着他皱起眉。 “不对,我没有说谎。”雷斯林回应他哥哥脑中的问题。“如果有必要的时候我会的。但你会发现,亲爱的哥哥,我们已经太靠近,我没有必要对你说谎。而且,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必要撒谎——让你知道事实对我比较有利。” 卡拉蒙反应不过来。他一点都不能理解。但是他没有时间发呆。他可以听见在他身后,龙人们的脚步声开始在楼梯上响起。他的表情变得冷静,露出了坚定的决心。 “那么你一定知道我要怎么做了,小雷,”他说。“你也许力量很强,但是你依然要集中注意力才能使用你的法术。如果你花时间对付我,贝伦就有时间可以逃开。你没办法杀了他,”卡拉蒙只希望贝伦这个时候能听懂他的暗示,在时机来临的时候行动。“我猜只有黑暗之后可以办到。这样一来——” “是的,亲爱的哥哥,”雷斯林柔声说。“没错,我可以杀了你……” 他站直身体,举起手,在卡拉蒙来得及大吼或是抓住他的手之前——一颗巨大的火球像是太阳般点亮了这黑暗的空间。在卡拉蒙的头上爆了开来,震波把他压进黑暗的水中。 卡拉蒙被那阵闪光所烫伤,眼前金星乱冒。他被冲击力撞得昏昏沉沉的,发现自己倒在水中快要失去意识。然后,锋利的牙齿咬住他的手臂,撕去一块皮肉。这刺骨的疼痛让他醒了过来。卡拉蒙疯狂地大喊,试着要从致命的水流中站起来。 他浑身发抖地站起来。已经尝到了血腥味的幼龙疯狂地攻击他,不停地撞着他的靴子,卡拉蒙握住手臂,惋惜的发现贝伦竟然连动都没动。 “洁斯拉!我在这里!我要让你自由了!”贝伦大喊着,但是他站在原地,被法术给固定住。他狂暴地敲打着眼前阻挡他的隐形墙,几乎快要陷入完全的疯狂。 雷斯林冷静地看着哥哥站在他面前,鲜血泊泊地从裸露的手臂上不停流下。 “我的力量很强,卡拉蒙,”雷斯林冷冷地看着双胞胎哥哥痛苦的眼神。“借着坦尼斯无意中的帮忙,我已经解决掉了克莱恩主惟一有可能超越我的人。现在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魔法师了。我将会越来越强大……在黑暗之后被赶走之后卢卡拉蒙愣愣地看着弟弟,听不懂他说的话。他可以听见背后有龙人涉水而过,胜利的呼声。他整个人傻住了,呆呆地看着弟弟。 当雷斯林对着贝伦比了个手势之后,卡拉蒙才依稀了解了他的意思。 那个手势一比,贝伦就恢复了自由。永恒之人很快地回头看了卡拉蒙和拿着刀剑进逼的龙人一眼。最后他看着穿着黑袍,站在岩石上的雷斯林,发出了一声在隧道里不停回响的呼喊声,贝伦跳向那点缀着珠宝的柱子。 “洁斯拉,我来了!” “记住,哥哥!”雷斯林的声音在卡拉蒙的脑中回响,“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 卡拉蒙回头看见龙人怒吼,眼睁睁地看着猎物从他们的眼前逃脱。幼龙不停地咬着他的靴子,手臂上的伤口非常疼痛,但卡拉蒙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再度转过身,仿佛做梦似地看着贝伦跑向那个镇满宝石的柱子。事实上,看起来比梦还要不真实。 也许是他的幻觉,但是当永恒之人跑近柱子时,他胸口绿色的宝石发出了比雷斯林的火球还要眩目的光芒。在那道光芒中,苍白,模糊不清的女人形体出现在柱子中。她穿着简单的皮裤,看来十分柔弱、美丽,就如同贝伦那双看起来太过年轻的眼睛。 然后,当他跑到柱子旁时,贝伦在水边停了下来。一瞬间一切都停止了。龙人们站着不动,手中握着致命的武器。他们依稀知道,不知道为何,他们的命运正在转折点,一切都要看这个人的了。 卡拉蒙再也感觉不到冰冷的空气,或是冰冷的水,或是伤口的痛楚。他再也感觉不到恐惧、绝望或是希望。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喉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贝伦面对他的妹妹,他亲手杀死的妹妹,她牺牲了自己让他和这个世界保有了希望。借着雷斯林法杖的光亮,卡拉蒙看见那人苍白、哀痛欲绝的面孔因为痛苦而扭曲。 “洁斯拉,”他低声说,张开双手,“你能原谅我吗?” 除了水流声之外,四下万籁俱寂,水滴不断地从岩石上低落,仿佛从亘古以来从来没有改变过。 “哥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原谅的。”洁斯拉的影像张开双手欢迎,她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平静和爱。 贝伦发出了毫无意义的吼声,愉快地扑向妹妹的双手。 卡拉蒙眨眨眼,吃了一惊。那影像消失了。他惊愕地看见永恒之人猛力扑向那柱子,以致于他的肌肉被柱子锐利的边缘给割裂。 他最后发出的声音是惨叫声,其中带着无比胜利的骄傲。 贝伦的身体不停地抽搐。暗红色的血盖过宝石,让它们不再闪亮。 “贝伦,你失败了。什么都没有了!谎言——”卡拉蒙沙哑地吼着,扑向那个濒死的人,他知道贝伦根本不可能会死。这太疯狂了!他要——卡拉蒙停顿下来。 他四周的岩石开始震动。地板在他的脚底下摇晃。黑色的水流停止原先的流动,突然变得迟缓。他可以听见背后的龙人警觉地开始大喊。 卡拉蒙看着贝伦,他倒在柱子上。身体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吐出最后一口气。然后他就不动了。有一瞬间,柱子里面出现两个晃动的影像。然后就消失了。 永恒之人死了。 坦尼斯抬起头,正好看见一个大地精高举起长矛,准备刺进他的身体。他很快地翻过身,抓住大地精的靴子,把他拉倒在地。这次,另外一个穿着不同制服的地精则用钉头锤把他的脑袋给打烂了。 坦尼斯急忙站起来。他得要离开这里!他得要找到罗拉娜。一只龙人冲向他,他不耐烦地把剑利进他的身体,刚好在尸体变成石头之前!想起要把剑抽出。然后他听见一个声音喊着他的名字,他转头看见索思爵士站在奇蒂拉身边,他的骷髅士兵包围在四周。奇蒂拉恨根地看着坦尼斯,她指着他。索思爵士比了个手势,派出他的骷髅士兵从平台上冲下来,像是一阵死亡的浪潮,摧毁经过的一切事物。 坦尼斯转身正要逃,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人群中。他疯狂地推挤着,可以感觉到那冰冷的杀气越来越近。慌乱几乎让他失去了理智。 然后,传来一阵脆裂的声音。地板在他的脚下开始摇动。他四周的人都停止了格斗,努力地试着站稳。坦尼斯迷惑地看着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块巨大、覆盖着瓷砖的石块从顶上掉了下来,正好砸往一群龙人身上,它们惊慌地四下逃窜。然后另外一块,另一块。火把从墙壁上落下,蜡烛掉到地面,被自己的腊给弄炼。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坦尼斯看到连骷髅战士都停了下来,着火的眼睛害怕地看着它们的首领。他脚下的地板突然陷落下去。坦尼斯紧抓住一根柱子,好奇地看着四周。然后黑暗像是有形的重量一样压向他。 他背叛了我! 黑暗之后的怒气在坦尼斯的脑中舞动着,那气愤和恐惧的情绪几乎把他的脑袋给劈开来。他痛苦地捧住脑袋大叫。当塔克西丝发现她的危险,努力要阻止门关上;此时黑暗更为浓密了。她巨大的黑暗形体弄熄了每一个火焰。黑夜的翅膀降临了这座大殿。 坦尼斯四周的龙人在这片黑暗中踉跄地走动着。他们长官的声音从四周响起,试着要压制这混乱,试着要阻止士兵们感觉到黑暗之后正在逐渐消失时所感觉到的恐慌。坦尼斯听儿奇蒂拉愤怒的大喊,然后突然中断了。 一阵恐怖、剧烈的崩塌声传来,坦尼斯的第一个想法是这整栋建筑物似乎要倒塌下来了。 “罗拉娜!”坦尼斯尖声大吼。努力地试着站直,他步履不稳地往前走,却被惊慌的龙人士兵给撞倒到地板上c武器互相撞击。他可以听见奇蒂拉的声音又再度出现,命令着她的手下。 坦尼斯无助地试着要重新站起来。他的手臂非常疼痛。他愤怒地躲开黑暗中砍向他的剑,用尽全身的力气踢向攻击他的人。 然后,一声巨大的声响让所有战斗都停了下来。让人屏息的一瞬间,每个人都抬头看着头上浓密的黑暗。每个人都因为敬畏而闭上了嘴。塔克西丝,黑暗之后,用她活生生的形体出现在这个空间里。她巨大的身体变换着许多颜色。那么多,让人目眩,让人困惑。人类的感觉没有办法接受这么强的刺激,辨认这么多种的颜色,欣赏她无比的尊贵万色返空的塔克西丝看起来是这样。五颗头都张大了嘴巴,复眼中露出燃烧的火焰,仿佛每一张嘴都打算吞食这个世界。 一切都完了,坦尼斯想。这是她胜利的一刻。我们失败了。 五颗头胜利地高举……圆顶被撞开了。 伊斯塔的神殿开始萎缩变形,重新组合,改变形体,回到黑暗操纵它之前的样子。 在大殿里面,黑暗晃动了一下,然后被索林那端,矮人们称作黑夜之烛的银色月光给粉碎了。 正文 第三十章 还债 “现在,哥哥,再会了。” 雷斯林从口袋里抽出一颗小圆珠。龙珠。 卡拉蒙感觉到他的力量被抽走。把手放到腰间的绷带上,他发现它沾满了或答答的鲜血,湿透了。他感到晕眩,弟弟手杖上的光芒在他眼前晃动着。从很远的地方,仿佛是在梦中,他听见龙人摆脱了恐惧的束缚,开始跑向他。地面在他的脚下晃动,也许是他的腿在抖。 “杀了我,雷斯林。”卡拉蒙用失去感觉的眼睛看着弟弟。 雷斯林停顿片刻,眯起金色的眼眸。 “不要让我死在他们的手中,”卡拉蒙冷静地说,要求这最后的恩惠。“现在就痛快地了给我。你至少欠我这一样——” 金色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 “欠你!”雷斯林吸了一口气。“欠你!”他压抑着声音说,脸色在法杖的光芒下显得苍白。他愤怒地对龙人们伸出手。闪电从他的手中激射而出,正中他们的胸口。他们发出痛苦的尖叫声,无助地跌进水里,很快地变成一团混浊的绿色肉块,幼龙们则兴奋地大啖他们的表亲。 卡拉蒙呆呆地看着,虚弱得没有力气去思考。他可以听见更多的咒语,更多的尖叫声。他跌向前,虚弱的双腿再也不能支撑,黑色的流水迎向他…… 他突然发现自己躺在坚硬的地面。他眨眨眼往上看,自己坐在弟弟身边的岩石上。雷斯林跪在他旁边,手中握着法杖。 “小雷!”卡拉蒙喘息着说,眼中涌出泪水。他伸出手去碰触弟弟的手臂,可以感觉到黑色天鹅绒光滑的触感。 雷斯林冷冷移开他的手。“卡拉蒙,记住这一点,”他说,声音和四周的流水一样冰冷。“我只会救你这一次,然后我们的纠葛就结束了。我不再欠你什么。” 卡拉蒙吞咽着。“小弟,”他柔声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雷斯林不理他。“你能站起来吗广他沙哑地说。 “我——我想可以,”卡拉蒙迟疑地说。“能不能你能不能用那个那个东西带我们离开这里?”他指着龙珠。 “我可以,但是恐怕你不会太喜欢那种感觉,哥哥。而且,难道你忘了那些跟你一起来的人吗?” “提卡!泰斯,”卡拉蒙大惊失色。抓住湿滑的岩石,他努力地站起来。“还有坦尼斯!还有——” “坦尼斯得靠自己了。我已经把欠他的都还清了,”雷斯林说,“但是也许我还可以还清我欠其他人的债。” 走廊的尽头传来了叫喊声,一群部队冲进水中,执行黑暗之后最后的命令。卡拉蒙疲倦地把手放在剑柄上,但是弟弟冰冷的手阻止了他。 “不用了,卡拉蒙,”雷斯林露出鬼牲般的微笑。“我不需要你了。我以后都不再需要你了……永远不需要。你看!” 一瞬间,这黑暗的地底洞穴被雷斯林惊人的法力给照亮了。卡拉蒙只能握着剑,站在弟弟身边呆呆地看着敌人一个接一个倒在雷斯林的法术之前。闪电从他的指尖射出,火焰从他的掌心喷出,幽灵被召唤出来。它们看来无比可怕,单是恐惧就可以解决面对它的敌人。 地精们惨叫着倒下,成群结队的骑士幻影用长枪刺穿他们,雷斯林用咒语召唤出他们,接着又让他们消失。幼龙害怕地跑回他们黑暗、秘密的巢穴中。龙人在火焰中变成焦炭。服从主人的命令,从楼梯上蜂拥而下的黑暗牧师被明灭不定的透明长矛刺穿,最后的祈祷变成凄厉的呼喊。 最后来的是黑抱法师,最资深的巫师要来摧毁这个初生之犊。 但是他们不情愿地发现,虽然他们十分年长,但雷斯林从某种方面来说比他们要更为苍老。他的能力无法估计,他们立刻就知道这人是无法打倒的。空气中充满了法术的吟唱声,一个接一个的,他们如同来时一般迅速地消失。当他们乘着法术的翅膀离开时,许多人尊敬地对雷斯林行礼。 最后只剩下一片寂静,推一的声音是潺潺的流水声。玛济斯法杖的水晶散发出光芒来。每几秒钟神殿就会有一次剧烈的震动,让卡拉蒙提心吊胆地往上看。这场战斗很明显的只有持续了几分钟,在卡拉蒙昏眩的脑海里,他和弟弟却像是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待了一辈子。 当最后一个法师融化在黑影中之后,雷斯林转过头面对哥哥。 “你看吧,卡拉蒙!”他冷冷地说。 壮硕的战士无言地点点头,眼睛圆睁。 地面不断地摇动,地下水喷溅到旁边的岩石上。在洞穴的尽头,那嵌着宝石的柱子摇动之后裂开来。碎石和飞尘从顶上的岩壁掉在卡拉蒙往上看的脸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发生了什么事?”他警觉地问。 “这是结束的意思,”雷斯林简单地说。他把袍子整理好,不耐烦地看着哥哥。“我们得离开这个地方了。你有力气走吗?” “应该还可以吧,给我几分钟,”卡拉蒙问哼了一下。从岩石边站起来,他往前走了一步,一个不稳,差点跌倒。 “我恐怕比我想的还要虚弱,”他喃喃地说,边痛苦地捂住伤口。“让我……喘口气。”他站直身子,嘴唇苍白,冷汗从前额上滴下来,卡拉蒙再度往前走了一步。 雷斯林沉重地笑了,他看着哥哥踉跄地在他面前走着。法师扶住他的手。 “靠着我,哥哥,”他柔声说。 大殿圆顶的裂口越来越大。巨大的石块从那里掉进大殿中,将不幸的人砸成肉酱。大殿里面的一团混乱立刻变成了疯狂的恐慌。 指挥官们不停地下令,用鞭子和长剑强调他们的权威。但龙人们完全不吃这一套。他们彼此互相推挤着,想要逃出即将崩塌的神殿,毫不留情地杀掉挡路的家伙,连原先的同志也不能幸免。有些比较精明的龙骑将能够保持住贴身护卫的秩序,安全地逃脱。但也有许多被自己的部队残杀,或是被大石压死,被乱军践踏而死。 坦尼斯在这团混乱中不停地左冲右突,突然发现诸神对他的祈祷做出了回应——一头金色的秀发在索林那瑞的光芒下像是炮火摇曳着。 “罗拉娜!”他大喊,不过也明白这声音会被这一团混乱很快地掩没。他急忙地往那个方向冲去,一块碎石划破了他的脸颊。坦尼斯可以感觉到温热的鲜血沿着下巴往下滴,但是这鲜血、疼痛和四周不停涌上来的龙人似乎都只是一场梦,他不停地和乱窜的龙人搏斗,让他很快就忘记这件事。一次又一次的,他好不容易地接近了她,却又被另外一群狂乱的龙人撞开。 她站在其中一扇拱门下和龙人作战,用她在战场上这几个月来培养出的熟练剑术以及奇蒂拉的剑不停地挥砍着。他几乎就要抓到她了。她正好刚击败眼前的敌人,四周没有其他的人。 “罗拉娜,等等!”他在这一团混乱中大喊。 她听到了他。在月光照耀的房间下望着他,她的眼神冷静,目光毫不退却。 “再会了,坦尼斯,”罗拉挪用精灵语对他说。“我欠你一命,但是我不需要把灵魂也出卖给你。”一说完这句话,她转过身离开了他,跨进那扇拱门之后的黑暗中。 神殿的顶上的大石有一块掉在坦尼斯附近,溅得他满身碎块。 片刻之间,他疲倦地站着,看着她的背影。随即鲜血滴进一只眼中。他心不在焉地擦去它。突然,他开始大笑。他不停地笑着,直到鲜血和眼泪混在一起为止。然后他重新恢复了镇定,握紧沾满鲜血的剑,跟在她后面走进黑暗中。 “这是他们走的方向,小雷——雷斯林。”卡拉蒙生疏地叫着弟弟的名字。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对弟弟的呢称似乎不再适合这个黑袍、沉默的法师了。 他们站在狱卒的桌子旁边,靠近大地精的尸体。在他们四周,墙壁疯狂地摇晃、移动着,许多灰尘从墙壁上掉下来,它本身还不停地变形。眼前的景象让卡拉蒙隐约感到有些恐怖,仿佛是一个他已经忘掉的恶梦。他只能够目不转睛地看着弟弟,感激地抓着他的手臂。这,至少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在这可怕的恶梦中惟一的真实。 “你知道这通往哪里吗?”卡拉蒙看着东边的走廊。 “是的,”雷斯林不带一丝感情地回答。 卡拉蒙感觉自己被恐惧攫住。“你知道……他们会发生什么事”他们非常愚蠢,“雷斯林木屑地说。”那场梦警告了他们——“ 他看看哥哥,“同时也警告了其他人。不过,我也许还来得及,但是我们动作得快一点。你听,”卡拉蒙抬头看着楼梯,他可以听见许多龙人跑去阻止囚犯因地牢崩塌而脱逃的脚步声。卡拉蒙把手放到武器上。 “住手,”雷斯林突然说。“仔细想一想!你还穿着盔甲。他们对我们不会感兴趣的。黑暗之后已经走了。他们没有需要服从的主人了。现在这些怪物只是在为了自己搜寻战利品而已。走在我身边,步伐速度保持稳定,看起来有事待办的样子。” 卡拉蒙深呼吸之后照着做了。他现在已经恢复了部份体力,可以不需要靠着雷斯林的搀扶。两人丝毫不理那些龙人。他们看了这俩人一眼之后就急忙跑过他们身边,继续往目标走去。此地的墙壁仍然在不停变换形状,天花板在摇动,地板则是上下跳动着。他们可以听见背后有犯人嘶吼着要逃出去。 “至少没人会看守这扇门,”雷斯林指向前。 “你是什么意思?”卡拉蒙警觉地看着弟弟。 “上面有机关,”雷斯林低声说。“还记得那场梦吗?” 卡拉蒙脸色变得死白,三步并做两步的往那扇门的方向冲去。 雷斯林则是摇摇头,好整以咽地跟在后面。一走过转角,他就看见哥哥趴在地上的两具尸体旁边。 “提卡!”卡拉蒙哀号着。他把苍白睑上所覆盖的红色卷发拨开,伸手去探她的脉搏,他谢天谢地闭上眼睛,然后他伸手去碰坎德人。“还有泰斯……不可以!” 坎德人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慢慢地张开眼,仿佛连这个动作都很吃力。 “卡拉蒙……”泰斯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 “泰斯!”卡拉蒙轻轻地将小小的身体拥入他的怀中。将他抱紧,他轻轻地摇着他。“嘘,泰斯,不要说话。” 欢德人的身体开始微微地抽搐。卡拉蒙心碎地看着四周,发现泰索何夫的小包包躺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样撒了一地。卡拉蒙的眼中涌出眼泪。 “我试着要救她……”泰斯低声说,因为疼痛而中断,“但是我没有办法……” “你已经救了她,泰斯!”卡拉蒙硬咽地说。“她没有死。只是受伤了而已。她会没事的。”“真的吗?”泰斯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恐怕恐怕我不是很舒服,卡拉蒙。但是……但是没关系,真的。我…我要去和佛林特见面了。他在等我。他不应该一个人的。我不知道……也许他会丢下我一个人先走……” “他怎么搞的!”雷斯林慢慢蹲在坎德人身边,卡拉蒙问他。坎德人的声音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不知所云的呓语了。 “中毒。”雷斯林的眼睛看着在火光底下反射出致命光芒的金针。雷斯林伸出手,缓缓地推了门一下。锁咖嗟一声弹了开来,门开了一个小缝。 他们可以听见士兵和奴隶们尖叫着逃离亲拉卡神殿的声音。天空中满是怒吼的飞龙。龙骑将们自相残杀着,想决定谁才是新秩序的主人。雷斯林倾听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的思绪被一只抓住他手臂的手给打断了。 “你可以救他吗?”卡拉蒙问。 雷斯林看着濒死的坎德人。“他只剩下一口气了,”法师冷冷地说。“这会消耗我不少的力量,而且我们还没有逃出去,哥哥。” “但是你可以救他?”卡拉蒙追问。“你有足够的力量?” “当然,”雷斯林耸耸肩。 提卡扭动了一下,捧着拍痛的头。“卡拉蒙!”她高兴地呼喊,接着她的视线落在泰斯身上。“幄,不要……”提卡低声说。忘记了自己的疼痛,她把沾血的手放在坎德人的前额上。坎德人立刻张开眼,但是不认得眼前的人。他痛苦地哀号。 在他的哀号声中,他们可以听见爪子在走廊上不停奔跑的声音。 雷斯林看着哥哥,他看见那双抱住泰斯的大手竟然可以如此温柔。他也曾经这样抱着我,雷斯林想。他的视线转向坎德人。他们年轻时的记忆生动地出现在他眼前,无忧无虑地和佛林特……他死了。史东,死了。温暖的阳光,索拉斯里面翠绿的白杨树林……在最后归宿旅店的无数个夜晚……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白杨树被烧成灰烬。 “这是我欠你们的最后一份情,”雷斯林说。“从此互不相欠。” 他不理卡拉蒙脸上露出的感激表情,指示他们该怎么做。“把他放下来。你去应付龙人。这个法术会耗去我全部的注意力。不要让他们打搅我。” 卡拉蒙轻柔地将泰斯放在雷斯林面前。坎德人的眼睛看着天空,身体僵硬地抽搐着。他的呼吸变成喉咙里的咯咯声。 “要记得,哥哥,”雷斯林伸手进饱子里的内袋时说,“你还穿着恶龙军团的盔甲,可能的话不要大张旗鼓。” “好的,”卡拉蒙看了泰斯最后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提卡,”他说,“躺在这里,假装你还在昏迷——” 提卡点点头,躺了回去,听话地闭上眼。雷斯林听见卡拉蒙叮叮当当地走过转角,他听见哥哥低沉的声音,然后法师就完全忘了他哥哥,忘了靠近的龙人,专心在他的法术上,忘了周遭的其他一切东西。 雷斯林从内袋里拿出一颗洁白圆润的珍珠,另外一只手则拿着一片灰绿色的叶子。雷斯林把坎德人紧闭的下巴撬开,将叶子放在他肿胀的舌下。法师看了珍珠一阵子,把法术的复杂咒语唤回脑中,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直到他确定完全正确为止。如果他犯了错,就不只坎德人会死,他也会跟着一起丢掉小命。 雷斯林把珍珠放在自己的胸口,闭上眼,开始前南地念颂咒语,把每个句子都念上六遍,每次都把语调做出不同的变化。他感觉到一阵狂喜的刺激,强力的魔法流经他的身体,消耗他一部份的生命力,将它禁锢在珍珠之中。 法术的第一部份结束了,雷斯林把珍珠放在坎德人的心口。他再度闭上眼睛,重新念颂这个复杂的咒语,这次完全倒过来。他慢慢地将珍珠操碎,把细白的粉末撒在坎德入僵硬的身躯上。雷斯林的法术完成了。他疲倦地睁开眼,骄傲地看见坎德人脸上的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平静。 泰斯睁开眼。 “雷斯林,我呸呸呸!”泰斯把叶子吐出来。“恶心!那是什么恶心的东西?怎么会跑到我嘴里?”泰斯昏昏沉沉地坐起来,然后看见他的包包。“嘿!是谁在乱弄我的东西?”他谴责地看着法师,立刻张大了限。“雷斯林!你穿着黑袍!棒极了!我可以摸一摸吗? 喔,好吧,你不需要那样瞪我嘛。只不过它们看起来好软幄。喂,这代表你现在真的变邪恶了吗?你可以表演一些邪恶的动作让我看看吗?我知道了!我看过一个巫师召唤来一只恶魔。你可以做到吗?一只小恶魔就好?!等下你可以把它送回去。不行?“泰斯失望地叹气。”好吧——嘿!卡拉蒙,那些龙人在和你干嘛?提卡怎么搞的?喔,卡拉蒙,我——“ “闭嘴!”卡拉蒙大吼。他皱着眉指着泰斯和提卡。“法师和我要本来把这些犯人带去见我们的龙骑将,他们竟然意图反抗。他们是很值钱的奴隶,尤其是那个女孩。那个坎德人是个聪明的贼。我们可不想要失去他们。他们可以在圣克仙城卖个好价钱的。黑暗之后走了之后,每个人都只能为自己了嘛,对吧?” 卡拉蒙用手肘撞撞龙人。那生物同意地嚎叫着,黑色的爬虫类眼睛贪婪地看着提卡。 “小偷!”泰斯感觉到自尊严重受损!他尖利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我是——”他吞下了到口的话,应该昏迷的提卡朝他肋骨摸了一拳。 “我自己来抓那个女孩,”卡拉蒙看着那个流口水的龙人。“你看着那个坎德人,还有你,去扶那个法师。他施了太多法术,现在有点虚弱。” 其中一个龙人在雷斯林面前鞠躬,尊敬地把他扶起来。“你们两个人……” 卡拉蒙正在指挥他其余的士兵,“走在我们前面,确定在出城之前不会遇到其他的麻烦。也许你们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圣克仙。” 卡拉蒙抱起提卡继续说。她摇摇头,假装刚恢复意识。 龙人纷纷同意地点头,其中一个抓住泰斯的领口,粗鲁地把他推向那扇门。 “可是我的东西!”泰斯不停扭动哭叫着。 “往前走!”卡拉蒙大吼。 “喔,好吧,”坎德人叹口气,哀怨地看着散落在血泊中的宝物。“这也许不会是我冒险的最后一阶段。毕竟,空袋子还可以装更多,我老妈常这样说。” 泰斯蹒跚地跟在两个龙人背后,泰斯看着满是星辰的天空。 “对不起罗,佛林特,”他柔声说。“多等我一下吧。”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奇蒂拉 坦尼斯走进拱门之后的房间时,四周的改变快得几乎让他难以理解。前一刻他还努力地试着在惊慌的群众之间站稳,下一秒钟他就到了另外一个阴暗、冰凉的房间,就和当初奇蒂拉的部队所待的房间一样。 坦尼斯很快地打量着四周,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虽然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催促他赶快跑出去,继续原先的搜寻,但坦尼斯强迫自己停下来,吸口气,将不断渗入眼中的鲜血拭净。他试着想起之前是否曾经过神殿的人口。通往大殿的这些房间,应该有着极长的走道直通正门。许多年前,这座神殿在伊斯塔建造的时候,想必是按着某种规则所建造的。但是神殿刚刚才经历的变形,让它们成了毫无意义的迷宫。走廊在本该继续的地方突然中断,本该中断的走廊突然无限延长。 脚下的地面不停地震动,头上则飘下阵阵的灰尘。墙壁上掉下来一幅画,砸碎在地面上。坦尼斯不知道罗拉娜会在哪里。他看到她走进来,其他就一无所知了。 她曾经被关在这座神殿里,不过那是在地底下。他不知道当它们送她进来时,她有没有把周围的路线记起来,只有这样才有机会逃出去。坦尼斯随后发现自己其实也不大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他找到一支仍点燃着的火把,用以照耀着整个房间。一扇挂着壁毯的门开了条小缝,前后摇晃在一个坏掉的门柜上。他看到那扇门通往一条阴暗的走道。 坦尼斯深吸一口气——现在,他终于知道要怎么找到她了! 一阵气流冲进这房间中、吹上了他的左脸颊。那是新鲜的空气,夹杂着春天万象更新的气息,夹杂着夜晚宁静的气氛。罗拉娜定然也曾感受过这阵风,她一定会想起这条通往神殿之外的路。坦尼斯不顾头的疼痛、飞快地沿着走廊往前跑,强迫自己疲倦的肌肉不停地动。 一群龙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从另外一个房间来的。坦尼斯想起自己还穿着军官的制服,他于是将他们拦下。 “那个精灵女人!”他大喊,“她一定逃跑了。你们有没有看见她?” 从他们的反应看来,显然的,这群龙人压根就没有看见。坦尼斯所碰见的第二群龙人也没看见。只有两个落了单、正忙着搜刮财物的龙人看见过,他们依稀指了个方向,指着坦尼斯现在面对的方向。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此时,大殿内的战斗已然结束。运气好的龙骑将逃了出去,正和城外的部队会合。有些彼此交战,有些撤退,等着要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当家。 有两个问题仍然困扰着大多数的人。第一个这些龙会像第二次巨龙战争之后一样跟着黑暗之后消失,还是会留在这个世界上? 第二个——如果这些龙留下来,谁会是他们的主人? 坦尼斯拼命克制自己不要一直思考这两个问题,有时他会不小心转错弯,对着一条死巷咒骂自己;然后他得退回原地,退回到原先可以感觉到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的地方。 最后,他疲倦到无法思考。疼痛和疲倦开始主导他的行为。他的腿逐渐变得沉重,每一步都是挣扎。他的头抽痛着,眼睛旁的伤口再度流起血。地板在脚下开始不停地摇晃。雕像在他面前坍塌,天花板坠下石块,弄得到处灰飞尘扬。 他开始丧失信心了。虽然他确实沿着她惟一可能的路径不停前进,但之后经过的龙人没有一个看见过她。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莫非——不,他不愿再想。他继续往前走,同时感觉到新鲜空气夹杂着浓烟迎面而来。 火把引燃了大火。神殿开始陷入火海之中。 然后,正当他沿着一条狭窄的走道前进、跨越过一堆瓦砾时,坦尼斯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声响。他停了下来,屏息聆听。没错,又有了就在前头。他试着看穿眼前的灰尘和迷雾,手中握着剥。他所遇见的最后一群龙人已经酷配大醉,正渴望大开杀戒。一个落单的人类军官看来是个很好的目标,直到其中一个人想起曾看过他和暗之女待在一起,这样的幸运不会有下一次了。 眼前的走廊是一片废墟,一部份的天花板场了下来。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他手中的火把是推一的光源。坦尼斯被迫在“照明”和“被发现”之间择一而行。最后,他决定冒险一试,让火把继续燃烧。如果他在黑暗中摸索,是绝对不可能找到罗拉娜的。 他得要相信自己的装扮。 “谁在那边?”他沙哑地大喊着,用火把照着眼前的瓦砾堆。 他看见一道盔甲的反光,看见一个人影在奔跑,但她是在逃离他、而不是跑向他。对龙人来说很奇怪……他脑袋似乎不太管用了。他现在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个身影,细长、瘦削,跑的速度太快了…… “罗拉娜!”他大喊,然后用精灵语。“爱人!” 坦尼斯咒骂着阻挡他去路的柱子和大理石砖,他不停地跌倒又爬起来,强迫自己疲倦的身体支撑着、直到找到罗拉娜为止。他抓住她的手,强迫她停下身来,他残存的力气只够让他抓住她的手,靠在墙上喘气。 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了剧烈的疼痛。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差点就晕了过去。但是他紧抓着她,死也不放手,目光也同样不肯抽离。 他现在知道为何龙人们没有看见她了。她已经脱掉了银色的盔甲,穿上她从尸体上夺来的龙人盔甲。有一段时间,她只是瞪着坦尼斯。一开始她没有认出他,差点就要一剑刺死他。推一阻止她下手的是那句精灵语——爱人。那句话以及他苍白的脸上所流露出的委屈及痛苦。 “罗拉娜!”坦尼斯说话的声音有如雷斯林一样的沙哑,“不要离开我。等等……听我说。求求你!” 罗拉娜手一挥,挣脱了坦尼斯的束缚。但是她并没有离开他。 她正打算要开口,但另一波地震让她停顿下来。当灰尘和碎片掉在他们头上时,坦尼斯拉近罗拉娜,用身体保护她,两个人在黑暗中害怕地彼此拥抱,然后,震动结束了。坦尼斯手中的火把熄灭了,他们实身于一片黑暗中。 “我们得离开这里。”他的声音颤抖。 “你受伤了吗?”罗拉娜冷冷地说,再次试着挣离他的拥抱。 “如果是,我可以帮你。如果不是,我建议我们省掉道别的繁文节。不管怎样——” “罗拉娜——”坦尼斯柔声说,不断地喘着气,“我不奢望你能够体谅……因为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不期待你能够谅解……我自己也没办法原谅我自己。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我始终很爱你。 但是现在我连自己都无法忍受,不能爱自己的人要怎么去爱别人?!我只能说,罗拉娜,我——“ “嘘”罗拉娜低声说,用手掩住坦尼斯的嘴唇,“我听见有声音。”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彼此相拥,站在黑暗中倾听着。一开始,他们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们什么也看不到,即使两人已如此靠近,仍旧看不清对方的脸。然后火把一亮,他们为之目眩,一个声音开口了。 “告诉罗拉娜什么,坦尼斯?”奇蒂拉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继续啊。” 一柄出鞘的剑握在她的手中。红色和绿色的未干血迹,在刀锋上闪闪生光。她脸上沾满了灰色石屑,嘴唇上的一道割伤治着下颔开始滴血。她眼中带着疲惫,但笑容勉力依旧。她将沾血的剑回鞘,把手在破烂的斗篷上擦了擦,心不在焉地拨弄了一下头发。 坦尼斯疲倦地闭上眼睛。他的脸似乎开始慢慢地苍老;这一刻,他看起来十分像人类。痛苦、疲惫、罪恶感、哀伤从不曾在精灵青春永驻的脸孔上留下痕迹。他可以感觉到罗拉娜肌肉开始僵硬,手移到武器上。 “放她走,奇蒂拉。”坦尼斯静静地说,紧紧地抓住罗拉娜。 “信守你的诺言,我就任你处置。让我把她带出城门,我就会再回来——” “我真的相信你会,”奇蒂拉用赞佩的眼神看着他。“半精灵,难道你从来没想过,我可以一边吻你,一边拔出刻来杀了你,甚至连换气都不需要吗?喔,我看是没有。事实上,我现在也可以杀了你,因为我知道这会是对精灵女人最沉重的打击。”她拿着熊熊燃烧着的火把照着罗拉娜。“看——她的表情!”奇蒂拉轻蔑地说。 “多么软弱可笑的爱情啊!” 奇蒂拉的手再度放到头发上。她耸耸肩,看看四周。“但是我没有时间了。一切都在流逝中。重要的是黑暗之后已经失败了。必须要有其他人取代她的位置。坦尼斯,你觉得怎么样?我已经开始建立起在其他龙骑将心中的权威了。”奇蒂拉拍拍腰间的剑。“我的国度将会是个巨大的帝国。我们可以一起——” 她突然停顿下来,视线转到她刚才来的方向。虽然坦尼斯看不见也听不见是什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但他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开始在走廊里扩散。罗拉娜突然抓住他,恐惧感掩没了她的理智,即使那双橘色的眼睛尚未出现,坦尼斯也已经知道出现的会是什么。 “索思爵士。”奇蒂拉喃喃地说。“快点做决定,坦尼斯。” “我早就已经决定了,奇蒂拉。”坦尼斯冷静地说。他往前一步,尽可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罗拉娜。“索思爵士得杀了我才能够碰她。虽然我很清楚我的死不能够阻止他还有你,夺去她的生命,但我仍会用最后一口气对帕拉丁祈祷,希望能够保护她的灵魂、诸神欠我一个恩惠。我知道,我最后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坦尼斯可以感觉到罗拉娜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开始静静地嚷泣,他的心平静下来,因为哭声里只有对他的爱和同情。 奇蒂拉迟疑了一下。他们已经可以清楚的看见索思爵士往这个方向飘过来,橘色的眼珠像是火把一样的明显。然后,她用沾血的手抓住坦尼斯。“快跑!”她沙哑地说。“快点跑,沿着走廊。尽头是一扇门。你也感觉得出来。它通往底下的地牢。从那边你们可以逃出去。” 坦尼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快跑!”奇蒂拉大喊着推了他一把。 坦尼斯看了索思爵士一眼。 “这是陷阱!”罗拉娜低声说。 “不!”坦尼斯回头看着奇蒂拉。“这次不是。再会了,奇蒂拉。” 奇蒂拉的指甲陷入他的肉里。 “再会了,半精灵。”她用着充满感情的声音说。“记得,我是因为爱你才这么做的。快走!”奇蒂拉把手中的火把一扔,身影完全地消失,仿佛被黑暗所吞食。 坦尼斯眨眨眼,在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他盲目地伸出手,试着抓住奇蒂拉。但他缩了回去,转过身,他找到了罗拉娜的手。两人一起跨过瓦砾,沿着墙壁摸索着出去的路。从死灵骑士身上流泻而出的冰冷杀气让他们的血液也为之结冻。坦尼斯往回看,可以看见索思爵士越来越靠近,眼神毫不放松地看着他们。坦尼斯疯狂地摸索着石墙,他的手不停地搜寻那扇门。接着他感觉到石块变成了木头。他摸索到了铁手柄,转动了它。大门一推就开了。拉着罗拉娜,两个人闯进那扇门,楼梯上明亮的火把让两个人眼前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 坦尼斯听见奇蒂拉在他们背后出声叫住索思爵士。不知道那个索思爵士在失去了猎物之后会怎么处责她。那场梦生动地出现在他脑海中。他又再度看见了奇蒂拉倒下……罗拉娜倒下……他无助地站着,没有办法救任何一个人。那影像消失了。 罗拉娜在楼梯上等着他,火把照耀着她金色的秀发。他急忙把门关上,飞快地奔向她。 “是那个精灵女人。”索思爵士说,他橘色的双眼轻易地就追踪到那两名像是老鼠般在他眼前逃窜的人。“还有那个半精灵。” “我知道。”苛蒂拉懒懒地说着。她拔出剑,开始用斗篷的底部擦拭那柄剑。 “要我上去追他们吗?”索思问。 “不用了。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奇蒂拉回答。 她抬头露出角黠的微笑。“反正精灵女人就算死了,也不会变成你的,有神在保护她。” 索思爵士的目光转向奇蒂拉,后者苍白的嘴唇露出嘲弄的曲线。“半精灵仍然是你的主人。” “不,我不认为。”奇蒂拉回答。她转过身看着坦尼斯关上门。 “从今而后,当他夜里躺在她身边时,他会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的想着我。他会记得我最后所说的话,他会被我的话感动。我给了他们幸福,她从此必须忍受我的影像常驻在他的心头。我已经在他们彼此之间的爱苗中下了毒。我对他们的复仇已经结束了。现在,你把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是的!暗之女。”索思爵士回答,借着一句咒语,一样东西在他的手中实体化,他的骷髅手伸出来,庄严地将它放在她脚边。 奇蒂拉屏住呼吸,眼中的光芒几乎跟索思爵士一样的闪亮。 “好极了!立刻回到达加堡。集合部队。我们要夺下艾瑞阿卡斯派往卡拉曼的飞行要塞。接着我们得撤退,重新整编。” 索思爵士指着眼前的东西。“现在它已经完全属于你的了。胆敢反抗你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在我抓到他们之前仓皇地跑了。” “他们的末日已经到了。”奇蒂拉收起剑。“你做得很好,索思爵士,你会得到你的奖赏的。我想,这个世界上一直都会有精灵女人的。” “你下令该死的就必须死。你认为该活的——”索思爵士看着那扇门,“就应该活、记住在那么多服侍你的人当中,暗之女,只有我可以提供你永远不死的忠诚,这也是我很荣幸提供的。我的战士将会依你的指示回到达加堡,我们会在那里等待你的命令。” 他对地鞠躬,无内的手抓住她。“再会,奇蒂拉,”他停顿了片刻。“带给被诅咒的形体快乐,亲爱的,感觉如何?你让我可怕的死亡恶梦变得有趣。如果我生前便认识你就好了!”透明的影像笑了。“但,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也许我可以等到有人与我一起分享王座——” 冰冷的手骨抚摸着奇蒂拉的肌肤、她禁不住全身发抖,眼前看到的是无数个永不止息的黑夜等待着她。那个影像无比生动,即使在索思爵士消失之后,奇蒂拉还有好一阵子回不过神来。 此刻她一个人独处于黑暗中,有一瞬间,她感觉到恐惧。神殿在她四周摇晃着。奇蒂拉靠着墙,一个人感觉到孤单害怕。那么的孤单!然后她的脚碰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她弯下腰,谢天谢地的用手紧紧握住它。她将手中的东西高高举起这才是真实,货真价实,她松了一口气。 没有火把的光照耀在它金色的表面和夺目的红宝石上,奇蒂拉不需要火光就能够欣赏这样东西。 她独自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手不停地抚摸那沾满鲜血的皇冠,呆立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坦尼斯和罗拉娜沿着螺旋的楼梯跑向地牢、坦尼斯在狱卒的桌边停了下来,看着大地精的尸体。 罗拉娜看见他迟疑地看着北方,对他大喊。“快点来,”她指着东边、她打了个寒颤。“你不会想要去北边那个部份的,那是他们……关我——”听见那个方向传出的囚犯嘶吼声,她脸色苍白地迅速回过头。 一个龙人匆忙地跑过去。也许是个逃兵,坦尼斯看见他看到军官的盔甲有些退缩。 “我要找卡拉蒙。”坦尼斯啼啼地说。“他们一定被带到这里来了。” “卡拉蒙?”罗拉娜惊讶地问。“什么——” “他和我一起来的。”坦尼斯说。“还有提卡和泰斯,佛林特——”他停顿片刻,摇摇头。“好吧,如果他们在这里待过。他们现在想必也走了。我们走吧。” 罗拉娜涨红了脸。她回头看着楼梯,然后又看看坦尼斯。 “坦尼斯——”她结结巴巴地说,他用手掩住她的嘴。 “我们还有的是时间。现在我们得找路出去!”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另外一次剧烈的震动摇晃了整座神殿。这次比以往都要来的激烈,让罗拉娜撞上了墙壁。坦尼斯本来就已经因为疲倦而苍白的脸孔,在他试着要站稳的时候变得更苍白。 北边的走廊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声响。突然从那个方向喷出了一阵浓密的烟尘,原先的吵杂声都停了下来。坦尼斯和罗拉娜开始没命似地往东奔跑,不停地越过破裂的柱子和尸体。 神殿又开始了另一阵的晃动。他们再也站立不稳。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呆呆地,害怕地看着走廊开始移动变形,像只蛇一般地蠕动。 他们一起钻进一个大梁下,彼此拥抱着看着地板和墙壁上下晃动着。他们可以听见头上传来奇异的声响,不是大石掉落的声音,却比较像大石滚动的声音。然后一切都静了下来。 他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再度开始奔跑,恐惧让他们发挥了超乎乎常的力量。每几分钟就有一次剧烈的震动。坦尼斯每次都害怕天花板会垮下来,每次抬头的时候却又发现它与之前没什么两样。 两人害怕地听着头顶上发出的奇异声响,吓得不知所措,也许让它就这样崩塌下来会是个更好的结局。 “坦尼斯!”罗拉娜突然大喊。“空气!新鲜的空气!” 两人疲倦地鼓起最后的一丝气力,穿过曲折的走廊,到了一扇前后晃动的门前面。地上有一滩红色的血迹,还有——“泰斯的包包!”坦尼斯前南地说。他跪下来,搜索着坎德人散落一地的宝贝。然后他心一沉,难过地摇摇头。 罗拉娜跪在他旁边,双手握住他。 “至少他来过这里,坦尼斯。他到了这么远的地方。也许他逃了出去。”“他绝对不会丢下这些宝贝的。”坦尼斯说。坐在摇动的地面上,半精灵看着外面的宏拉卡。“你看。”他沙哑地对罗拉娜说。“这就是结局,也许坎德人也面对同样的状况。你看!”他愤怒地指着,看到她脸上有着一贯的冷静,拒绝承认已经被击败了。 罗拉娜往外看。 拂过她脸上的冷风现在感觉起来带着讽刺的意味,因为微风带来的是浓烟和血腥味,以及濒死生命的哭喊。天空被橘色的火焰照亮,成群的龙在天空中搏斗,龙骑将们有些是为了逃跑,有些则为了权力在互相争斗。夜空被吐出的火焰和闪电所照亮。龙人在街上四处乱窜,疯狂地砍杀他们遇到的所有生物,毫不留情地彼此互相残杀。 “邪恶自相残杀。”罗拉娜低声说,把头靠在坦尼斯的肩膀上,看着眼前恐怖的景象。 “那是什么意思?”他疲倦地问。 “伊力斯坦以前常说的。”她回答。神殿再次摇动。 “伊力斯坦!”坦尼斯凄凉地笑着。“他的神现在在哪里?从他们星辰间的城堡往下看,欣赏这刺激的景象。黑暗之后已经走了,神殿即将被毁。我们在这里被困住了。我们也不可能在外面那地方活超过三分钟——” 然后他的呼吸卡在喉间。他轻柔地将罗拉娜推开,弯过身仔细的在泰索何夫的宝贝中翻找着。他匆忙的把一块破碎的蓝色水晶扫开,还有一片白杨树的木头,一块翡翠,一片白色的鸡毛,一朵枯萎的黑色玫瑰,一颗龙牙,一块似乎是矮人的手工雕刻出的坎德人雕像。在这些东西之间有一个小小的金饰,上面有着外面地狱般景色所造成的反光。 坦尼斯把它捡起来,泪水开始滴下。他用手紧紧地抓住它,感觉到它锋利的边缘压着手掌。 “那是什么?”罗拉娜不明白地问,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原谅我!帕拉丁。”坦尼斯低声说。他把罗拉娜拉近,在她面前打开了手掌。 在他的手中是一个小小的,精致的戒指,黄金订造,上面有着精细的长春藤雕刻。绕着那个戒指,仍然魔法之下沉眠的是,一只金龙。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善良与邪恶的结局 “好吧!我们到了城门外了。”卡拉蒙对双胞胎弟弟低声说,眼睛看着那些期待的龙人。“你和提卡和芬斯待在一起。我要回去找坦尼斯。我会带着这群龙人——” “不必了,哥哥。”雷斯林柔声说,金色的双眸在努林塔瑞红色的月光下闪闪发光。“你没办法帮助坦尼斯,他的命运在自己的手中。”法师看着被烈焰照亮,飞龙充斥的天空。“你仍然还有危险,那些倚靠你的人也是。” 提卡疲惫地站在卡拉蒙身边,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泰索何夫的表情虽然和以往一样的快乐,但是他的脸色苍白,眼中有着未曾在坎德人眼中出现过的遗憾和智慧。卡拉蒙看着他们,脸色变得凝重。 ‘好吧!“他说,”从这里之后我们应该怎么办广雷斯林举起手,指着天空。黑色的饱子隐隐生光,他的手被夜空衬托得仿佛只有一根骨头。 “在那边有片光亮——” 他们全都转过头去,连龙人也不例外。在这片荒凉的平原之后,卡拉蒙可以看见一座山的影子。上面有一点闪亮的白光,稳定地闪动着,像是一颗落地的星子。 “有人在那边等你,”雷斯林说。 “谁?坦尼斯吗?”卡拉蒙急迫地说。 雷斯林看了泰索何夫一眼_坎德人还没有从那点光上移开视线,愣愣地看着。 “费资本……”他低声说。 “没错。”雷斯林回答,“现在我得走了。” “什么?”卡拉蒙结巴地说.“但是跟我们一起来……你……一定得一起来!见见费资本——-” “我和他之间的会面不会很愉快的、”雷斯林摇摇头,黑色的兜帽跟着他的动作移动着。 “他们怎么办?”卡拉蒙指着龙人。 雷斯林叹口气,举起手,念出几句奇异的咒语。龙人们往后退,爬虫类的脸上露出畏惧的表情_卡拉蒙大喊,雷斯林的手上这时刚好射出无数道闪电。那些龙人痛苦的哀号,爆出~团火焰,焦黑的倒在地上、他们很快地变成石像。 “你不需要这样做的,雷斯林,”提卡的声音颤抖着。“他们会自己离开的、” “战争已经结束了,”卡拉蒙沉重地加上一句话。 “是吗?”雷斯林嘲讽地问,从饱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黑袋子_“就是这种多愁善感,妇人之仁,我亲爱的哥哥,才会让战争继续下去、这些—一”他指着眼前正像一般的尸体。“不属于克莱恩。 他们是用最黑暗的邪术所制造出来的。我知道。我目睹了他们的诞生他们才不会‘自己离开’。“他的声音变得尖细,模仿提卡的声音。 卡拉蒙红着脸,试着要说话,但是雷斯林冷冷地放意忽略地,看见弟弟专心地施展魔法,大汉最后终于闭上嘴。 雷斯林再一次的把龙珠握在手中。他闭上眼,开始柔声的念颂。水晶中的颜色开始不断地旋转,然后开始发出一道夺目的光芒。 雷斯林睁开眼,看着夜空等待着。他没有等很久。很快的,月亮和星辰就被一个巨大的黑影掩盖了。提卡警觉地往后退。卡拉蒙抱住她安抚,虽然他自己也在发抖,武器下意识的已经到了手中。 “一只龙!”泰索何夫惊讶地说。“可是他好大。我从来没看过那么大……还是我看过?”他眨眨眼。“不知道怎么搞的,看起来很眼熟。” “你的确看过。”雷斯林冷冷地说,边把黯淡下来的龙珠放进黑色的袋子里,“在那场梦中。这是湛青•血暴,那只虐待精灵王罗拉克的龙。”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卡拉蒙惊讶地说。 “他是回应我的召唤。”雷斯林回答。“他是来带我回家的。” 飞龙盘旋着落下,巨大的翅膀隐藏着黑暗的气息。即使是泰索何夫(稍后他否认了这件事)也发现自己抓着卡拉蒙,浑身发抖地看着巨大的绿龙降落。 湛青看着眼前这儿可悲的人类缩成~团。他红色的眼睛亮起,舌头不断地吞吐着,用仇视的眼光看着他们。然后,在更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下,湛青的视线被强迫着移转开来,畏惧、愤怒地看着黑袍的法师。 雷斯林比了个手势,巨大的龙头往下趴到地面。 雷斯林疲倦地价靠着玛济斯法杖,走向湛青•血暴,爬上他细长的脖子。 卡拉蒙看着那只龙,努力地和恐惧搏斗着,提卡和泰斯都抓着他,害怕得全身发抖。然后,地沙哑地大喊一声,推开这两个人,跑向那只巨龙。 “等等!雷斯林!”卡拉蒙断断续续地大喊。“我跟你一起走!” 湛育警觉地转过头,眼睛轻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类。 “你要吗?”雷斯林柔声说,边安抚着跨下的龙。“你愿意和我一起踏上黑暗的道路吗?” 卡拉蒙迟疑了一阵子,他的嘴唇变得干燥,恐惧在他的喉中跳跃。他没办法说话,只能点了两次头,痛苦地听见提卡在他身后啜泣。 雷斯林打量着他,他的眼睛在夜空中看起来像是两池金色的水潭。“我相信你真的会,”法师惊讶地自言自语。雷斯林坐在龙背上思考了片刻,然后坚决地摇摇头。 “不,我的哥哥,我去的地方,你不能够跟随。即使像是你这么强壮的人,也只会面对死亡。我们最后终于变成了两个完整的个体,卡拉蒙,我们的道路也从此分成两条。你必须得要独自走自己的路,卡拉蒙,”雷斯林被玛济斯法杖照亮的脸上突然泛起了诡异的微笑,“或是跟那些选择愿意和你一起走的人共同迈步。再会,哥哥。” 湛青•血暴在主人的一个手势之下,张开翅膀,飞进夜空中。 法杖发出的光芒在翅膀散发出来的黑暗之中像是一个小星星。然后,它也熄灭了,黑暗吞没了一切。 “你们一直在等的人来了,”老人温柔地说。坦尼斯抬起头。 在老人升起的火光中,出现了三个人影:一个高大壮硕的战士,穿着恶龙军团的盔甲,和一个满头卷曲红发的年轻女子手牵着手走着。她的脸色因为疲倦而苍白,上面还有着血迹,当她看着旁边的男子时,眼中有着深深的遗憾与伤悲。最后,在他们背后拖着疲倦步伐的是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穿着破烂衣裳和破烂蓝色绑腿的坎德人。 “卡拉蒙!”坦尼斯站起来。 大汉抬起头,脸色~亮。张开双臂,他便咽地抱住半精灵。提卡站在旁边,看着两人团聚,眼中闪着泪光。然后她看见了火光边还有别的动静。 “罗拉娜?”她迟疑地问。 精灵女子跳进火光中,她金色的秀发像是太阳一般的耀眼。虽然穿着破烂、沾血的盔甲,她还是有提卡很久以前在奎灵那斯提遇见她时的那种高贵气质。 提卡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脏乱的头发,感觉到上面都是凝固的血。她白色泡泡袖的美丽衣裳破破烂烂的,勉强挂在她身上;她不合身的盔甲是惟一让它没有掉下来的原因。丑陋的疤痕留在她修长圆润的双腿上,露出来的部份也实在太多了些。 罗拉娜笑了,提卡也笑了。这都不重要。罗拉娜奔向她,紧紧地抱住她。 只有一个人,泰索柯夫呆呆地站在火光进,看着站在旁边的老人。在他身后,一只巨大的金龙趴着睡觉,身躯跟着鼾声起伏。老人示意泰斯走近些。 泰斯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仿佛是从脚底冒出来的。他低下头,拖着脚不情愿地走到老人身边。 “我叫什么名字?”老人伸出手去抚摸着坎德人的马尾巴。 “你不叫费资本。”泰斯伤心地说,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老人摸着马尾巴,笑了。然后他试着把泰斯拉近,但坎德入僵硬地拒绝了。“直到刚刚之前我一直都不是。”老人柔声说。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泰斯躲避着他的目光问。 “我有很多名字。”老人回答。“精灵们叫我爱力;矮人们叫我达克,人类叫我天刃。但是我最喜欢的名字是索兰尼亚骑士的说法——龙神帕拉丁。” “我就知道!”泰斯哀号着扑向地面。“一个神!我失去了所有的朋友!所有的朋友2”他开始伤心地哭泣。 老人怜爱地看着他一阵子,甚至用老态龙钟的手揉揉湿润的眼睛。然后他蹲在坎德人身边,轻拍着他。“你看,孩子。”他说,把手指放在泰斯的下巴上,导引他看向天空,“你看见我们头上的那颗红色的星星吗?你知道那是属于哪位神的吗?” “李奥克斯——”泰斯便咽地小声说。 “那颗星红得有如他熔炉里的火。”老人看着它说,“它红得像是当他在铁钻上敲打这世界时所喷出的火星。在李奥克斯的火炉边是一棵树,无比美丽的一棵树,没有几人见过那么美的东西。在那棵树下有一个不停嘟味着的老矮人,在辛勤的工作许久之后终于可以休息了。他的手边有一杯冰凉的麦酒,火炉的火供得他周身舒畅。他整天都待在树下,雕刻着他喜爱的木头。每天都会有路过的人在他身边这棵美丽的树下坐下来。” “矮人厌恶地看着他们,眼光严厉得让他们立刻站起来。” “‘这个地方有人要坐,’矮人会嘟哝着说。‘还有一个豆腐脑袋的蠢坎德人在外面四处乱跑,替自己和那些倒霉的和他在一起的人惹上各种各样可怕的麻烦。记住我说的话。有一天他会到这边来,他会欣赏我的这棵树,他会说:”佛林特,我累了。我想我要在你身边休息一下。’然后他会坐下来说:“佛林特,你听过我最近的冒险故事了吗?好吧,有个黑袍巫师和他哥哥还有我,我们一起在时光里面旅行,遇到了超级精彩的事情——‘然后我就必须忍受那些胡说八道的故事——’他继续嘟哝着。那些本来要在树下坐下来的人会隐藏住微笑,悄悄地离开。” “那么……他不孤单喽?”泰斯揉着眼睛问。 “是的,孩子。他很有耐心。他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完成。 他会等的。而且他也已经听过了你所有的故事。你得要有一些新故事才行。“ “他可还没有听过这一个!”泰斯立刻兴奋起来。“喔,费资本,这棒极了,我差点死掉——又一次。当我张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穿着黑袍的雷斯林!”泰斯兴奋得全身发抖。“他看起来好嗯邪恶! 但是他救了我一命!还有幄!“他吓坏地停顿下来,摇摇头。”对不起。我忘了。我想我不应该再叫你费资本了。“ 老人站起身,温柔地拍拍他。“叫我费资本。从现在开始,在坎德人之中,就让它变成我的名字。”老人的声音变得十分有智慧。 “说实话,我已经开始喜欢它了呢。” 老人走向坦尼斯和卡拉蒙,在他们的身边站了一会儿,偷听他们的对话。 “他走了,坦尼斯。”卡拉蒙伤心地说。“我不知道他去哪里。 我也不明白。他仍然不强壮,但是他不再虚弱了。那种咳嗽已经消失了,他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却又不太一样。他是——“ “费斯坦但提勒斯。”老人说。 坦尼斯和卡拉蒙立刻转过头。一看见那老人,两人立刻虔敬地低下头。 “喔!少来这套!”费资本说。“你们就是喜欢鞠躬,两个伪君子。我听过你们在背后怎么样批评我——”坦尼斯和卡拉蒙两个人脸都开始发烫。“别管了!”费资本笑着说,“你们只不过是相信我让你们相信的东西。现在,继续有关你弟弟的问题。你说的对。他是自己却又不完全是。正如同预言所说的,他已经变成掌握过去和现在的强者。” “我不明白——”卡拉蒙摇摇头。“这是龙珠对他造成的改变吗?如果是,也许这可以逆转或是——” “不是别的东西造成他这样!”费资本严厉地看着卡拉蒙。“你弟弟自己选择这样的命运。” “我不相信!怎么可能?谁是费斯坦什么鬼的?我要答案——” “你要的答案不是我应该给你的。”费资本说。他的声音依然柔和,但是里面隐藏的力量让卡拉蒙感到压力。‘叫。心你要的答案,年轻人。“费资本轻柔地说。”更要小心你的问题!“卡拉蒙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看着绿龙已经消失很久的天空。 “他现在会变成什么样?”他最后终于问。 ‘哦不知道。“费资本回答。”他的命运是自己选择的,正如同你一样。但是我知道这件事,卡拉蒙。你得要放他离开。“老人的视线转向走到他们身边的提卡。”当雷斯林说你们两个人的道路已经不同的时候,他是对的。平静地去开始你的新生活吧。“ 提卡对卡拉蒙露出微笑,靠得更紧。他抱着她,亲吻着她红色的卷发。即使在回应她笑容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看着天空,亲拉卡的天空中龙群仍然在为这崩溃的帝国而争斗。 “原来这就是结局。”坦尼斯说,“好人获胜了。” “好人?获胜?”费资本精明地回头瞪着半精灵。“没这么简单,半精灵。世界已经恢复了平衡。邪恶的龙仍然飞舞着。他们会留在这里,和善良的龙一样。再一次的,天平又开始自由地摆动了。” “这么多的苦难,就为了这样?”罗拉娜站到坦尼斯旁边。“为什么不能让善良获胜,永远地赶走黑暗与邪恶呢?” “年轻的小姐,难道你还没学到吗?”费资本皱着眉,对她伸出一根摇动的指头。“善良习经大获全胜过。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正好就在大灾变之前!“ “是的,”他继续说,看见他们的惊讶。“伊斯塔的教皇是个好人。这让你感到惊讶吗?应该不会,因为你们两个都看到了那样的女神能够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你也看过了精灵的下场,代表古老善良力量的种族!它让无知、墨守成规滋长,相信因为自己是对的,所有不同意的人都是错的。” “我们这些神看见了自满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危机。我们看见许多的善良美意都被这样的想法摧毁,只因他们不了解。我们也看见了黑暗之后,她静静地等待;因为这当然不会持续到永远。超重的天平一定会翻倒,她就可以回到这个世界上。黑暗将可以飞快地降临这世界。” “因此——大灾变降临。我们为无辜者掉泪。我们为罪人掉泪。 但是这个世界得要作好准备,因为即将到来的黑暗也许永远不会结束。“费资本看见泰索何夫打哈欠。”说教到此结束。我得要走了。 有事要做,这个夜晚还很忙碌。“他突然转过身,走向打鼾的金龙。 “等等!”坦尼斯突然大喊,“费资本呃帕拉丁,你曾经去过索拉斯的最后归宿旅店吗?” “旅店?在索拉斯?”老人摸着胡子说。“一家旅店……有好多家。但是我似乎记得辣马铃薯……对了!”老人看着坦尼斯,眼中露出光芒。“我曾经在那边眼小孩子说过故事。相当刺激的地方,那家旅店。我记得有一天晚上一个美丽的女人走进来。她是个有着金发的野蛮人。唱了一首有关蓝色水晶杖的歌,引发了一场暴动。” “果然就是你对那些守卫大叫”坦尼斯惊呼道。“你让我们淌进这混水的!” “小子,我只是置好舞台。”费资本机智地说。“我没有把剧本给你们。对话都是你们自己决定的。”他看着坦尼斯,又看着罗拉娜,摇了摇头。“应该说我在这个地方和那个地方修改了一下,但是——别管了。”他又转过身,开始对那只龙大喊。“醒过来。你这只满身跳蚤的臭野兽!” “满身跳蚤!派赖特的眼睛立刻张开。”什么,你这个该死骗人的法师!就算冬天你也没办法把水变成冰!“ “喔?我不行吗?”费资本气冲冲地大喊,用手杖戳着金龙。 “好吧,让我秀给你看。”他拿出一本破烂的法术书,开始一页一页地翻动着。“火球术……火球术……我知道这里有写。” 你准备好了吗?老龙冷冰冰地问,不等到回答他就张开破烂的翅膀。他不停地摇动着它们,试着让血液循环,准备要起飞了。 “等等!我的帽子!”费资本惊慌地大喊。 太迟了。龙的翅膀开始拍击,摇摇晃晃地飞到空中。在悬崖旁漂浮了一阵子之后,赖特抓住了上升气流,飞上夜空。 停下来!你这个——“”费资本!“泰斯大喊。 “我的帽子!”法师大喊着。 费资本!“泰斯又再度大叫。”它在——“ 但是两个家伙已经飞远了。很快地他们就变成了金色的小点,龙的鳞甲在索林那端的月光下闪闪发亮。 在你的头上,“坎德人小声地自言自语。 大伙静静地看着,转过身。 “帮我一个忙,卡拉蒙,好吗?”坦尼斯问。他把盔甲一片一片地脱下来,把它丢下悬崖。“你的呢?” 我想我要再穿一阵子。我们眼前还有一大段路呢,恐怕会十分困难而危险。“卡拉蒙比着陷入烈焰的城市。”雷斯林说的对。龙人不会因为黑暗之后离开就变得不邪恶。“”你要去哪里?“坦尼斯深吸一口气说。夜晚的微风轻柔而且温暖,带来春天万物生长的气息。他终于脱离讨厌的盔甲,疲倦得在一丛可以俯瞰神殿的树下坐了下来。罗拉娜在接近他的地方坐下来,但是没有靠着他。他双手抱膝,将它们支颐,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平原。 “提卡和我已经讨论过了。”卡拉蒙两人在坦尼斯身边坐下来。 他和提卡彼此对看,都不愿意开口。片刻之后,卡拉蒙清清喉咙,“我们要回去索拉斯,坦尼斯。我我想这代表我们必须要分开——” 他没办法说下去。“我们知道你会回到卡拉曼。”提卡看了罗拉娜一眼。“我们讨论过要和你一起去。毕竟,那里还有一个飞行要塞,而且还有那些群龙无首的龙人。我们也很想要看看河风、金月和吉尔赛那斯。但是——” “我想要回家,坦尼斯。”卡拉蒙沉重地说。“我知道要回去并不容易,看见索拉斯被火焰彻底的摧毁——”他加上这一句,预见坦尼斯会说的话。“但是我想过阿尔瀚娜和精灵们,当他们回到西瓦那斯提的时候会怎么想。我很高兴我的家乡没有变成那样——一个活生生的恶梦。坦尼斯,他们在索拉斯会需要我的,坦尼斯,需要我帮忙重建。他们需要我的力量。我——我已经习惯于:有人需要我……” 提卡把脸贴在他的手臂上,他温柔地拨弄着他的头发。坦尼斯谅解地点点头。他很愿意再去看看京拉斯,但是那不是家乡。不再是了。没有了安东和佛林特……还有其他人,不再一样了。 ‘“你呢,泰斯?”坦尼斯笑着看着拖着一袋刚装满的水囊走过来的坎德人。“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卡拉曼城吗?” 泰斯脸红了起来。“不,坦尼斯,”他不自在地说。“”你看,因为我已经这么接近了——我想我应该回家一趟_我们杀了龙骑将,坦尼斯——“泰斯骄傲地抬起下巴,”全靠我们自己。人们现在会比较尊敬我们。我们的首领,克朗因很有可能会变成克莱恩传说中的英雄。“ 坦尼斯抓抓胡子.试着要隐藏他的笑容,不太愿意告诉泰斯他们杀掉的是那个臃肿、懦弱的修马斯特•校德。 “我确定有一个坎德人会变成英雄。”罗拉娜认真地说。“会是那位打破龙珠,那位在法王之塔中奋战,那位俘虏巴卡力斯,那位冒了牺牲一切危险去从黑暗之后手中拯救一个朋友的欢德人。” “那是谁?”泰斯急切地问,接着——“喔!!”泰斯突然明白了罗拉娜的意思,他羞得从头红到脚、扑通一声坐下来。 卡拉蒙和提卡都靠着树坐下来,至少这一刻,两人的脸都充满了平静、祥和的神情。坦尼斯看着他们,感到羡慕,不知道这样的神情会不会出现在地的脸上。他转头看着现在已经坐直的罗拉娜,后者眼睛看着被火焰照亮的夜空,思绪飘往非常远的夜空。 “罗拉娜,”坦尼斯不确定地说,看见那美丽的脸庞转向他,他开始有点结巴,“罗拉娜,你以前把这个给过我一次,”他手掌中放着金戒指,“那是我们两个都对真爱和奉献完全不懂的时候。罗拉娜,现在这个对我意义重大。在梦中,这个戒指让我脱离了恶梦,正如同你的爱把我从黑暗的深渊中拯救一样。”他停顿了片刻,感觉到一阵懊悔。“我要把它留下来,罗拉娜,如果你仍然愿意留给我的话。我也愿意给你另外一只戒指,和它成对,戴在你的手上。” 罗拉娜看着戒指很长的一段时间,沉默不语。然后她把它从坦尼斯的手掌中把戒指拿起来,用力一掷,丢下了悬崖。坦尼斯吃了一惊,半站起来。那戒指在努林塔瑞的红光中闪耀着,翻滚着,消失在黑暗中。 “我想这就是我要的答案,”坦尼斯说,“我不怪你。” 罗拉娜转过身面对他,神色非常的冷静。“当我给你那个戒指的时候,坦尼斯,那是年少轻狂的初恋。我现在知道,你把它还给我是正确的。我得要长大,学习真爱到底是什么。我曾经跨过火焰和黑暗,坦尼斯。我杀过恶龙。我曾经在我挚爱人的尸体前哭泣。” 她叹口气。“我曾经是个领袖,我有我的责任。佛林特告诉过我,但是我把它给抛到一旁。我掉进奇蒂拉的陷讲。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的爱实在太肤浅了。河风和金月坚定的爱情把希望带给这个世界。我们幼稚的爱则差点毁了它。” “罗拉娜——”坦尼斯开口,感到一阵心痛。 她的手握住他。 “嘘,让我再说几句话——”她低声说。“我爱你,坦尼斯。现在我爱你是因为我了解你。我爱你体内的光明和黑暗。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把那个戒指丢掉。也许有一天我们的爱情会成熟到足以让人倚靠。但是那将不会是一个长春藤的戒指,坦尼斯。” “不会是的。”他微笑着说。他伸出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开始将她慢慢地拉近。她摇摇头,开始抗拒。“那将会是一个一半由钢一半由金作成的戒指。”坦尼斯更坚定地抱着她。 罗拉娜看着他的眼睛,接着屈服在他的怀里,坐在他的身边,头靠着他的肩膀。 “也许我应该刮刮胡子,”坦尼斯搔搔胡子。 “不要!”罗拉娜披上坦尼斯的斗篷。“我已经有点习惯了。” 整夜大伙都在树下观望着,等待黎明。他们又疲倦又难过,没有办法睡觉,他们知道危险还没有结束。从这个角度,他们可以看见许多的龙人从神殿里面往外跑。龙人没有了领袖,很快的必须为了生存而开始抢劫、杀人。而且龙骑将还没有死光。虽然他们都不愿意提到她的名字,但是他们都知道有位龙骑将一定逃出了神殿里的这一团混乱。也许还有更可怕的邪恶等待着他们,邪恶到这些同伴都不愿意去想。 现在是平静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轻易地结束。因为黎明就代表了道别。 没有人开口,连泰索柯夫也一样。他们之间不需要交谈。他们要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或是还没有说出口。他们不愿意打破现在的宁静,不愿意匆忙结束现在的状况。他们祈求时间能够停下来让他们休息。也许,她的确有。 在黎明之前,当东方才微微地泛起鱼肚白时,黑暗之后,塔克西丝的神殿爆炸了。地面随着摇晃起来。闪光让人目眩,像是新太阳的诞生。 他们的眼睛被那闪光弄的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他们依稀可以看见神殿的碎片被一道强烈的龙卷风卷起来,往天空飞去。那些碎片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接近天空,直到他们在群星之间开始闪耀。 然后星辰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神殿的碎片在天空适当的地方安定下来,填满了雷斯林去年秋天,从水晶湖里抬头看见的两个空洞。 再一次的,两个星座在天空中闪耀。 再一次的,英勇战土帕拉丁——白金龙——回到了夜空中它原先的位置,而它的对面,出现了黑暗之后,塔克西丝,五头,色彩缤纷的龙。从此,他们又继续了原先永恒的旅程,一个永远监视着另一个,永恒地绕着吉力安,中立之神,平衡的天秤——旋转着。 正文 终章一 回家 当他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没有人欢迎他。他在一个沉静的黑夜回到这里;天空中推一的月亮只有他看得见。他已经遣走了绿龙,等待他的命令。他没有经过大门,没有守卫看到他的来临。 他不需要穿过大门。凡人的疆界对他已经没有意义了。神不知鬼不觉的,他走在寂静、沉睡的街道上。 不过,还是有一个人感应到了他的出现。在大图书馆中,阿斯特纽斯像任何时候一样专心于工作。他暂停书写,抬起头。他的笔在纸上停了一会儿,然后,耸耸肩,他继续撰写他的史记。 那太快速地在街头走着,倚靠着一个顶端装饰着一只金色的龙爪,镶着一颗水晶球的法杖。那颗水晶的黯淡无光,他不需要光照亮所走的路。他已经在脑中不停地走了几个世纪。黑抱在他的身上随着微风轻轻地摇动,他金色的眼睛在黑色的兜帽下闪烁着,似乎是整个沉睡的城市中惟一的光亮。 当他到达整座城的正中央时,他并没有停下来。他甚至没有打量那些像是骷髅般空荡荡眼眶一样的废弃建筑物。当他走过那高大橡树的冰冷阴影时,他并没有减慢速度,虽然这也荫影就可以吓退坎德人。试着要阻止他的骷髅守卫在他面前变成灰烬,他毫不关心地继续往前。 高塔终于出现在眼前,黑色的高塔像是黑暗夜空中切割出来的一扇窗。在这里,终于,黑袍法师停了下来;他的眼睛把所有事物尽收眼底。他站在门前,看着这座塔,冷冷地看着那些崩坏的尖塔,看着那些在星光下闪耀着的大理石。他慢慢地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神情。 金色的双眼转向塔的大门,转向大门上飘动着的残骸。 没有凡人可以站在这门前而不被它的诅咒给吓疯。没有凡人可以走过那守卫的橡树。 但是雷斯林站在这里。他冷静的,毫无畏惧地站着。举起瘦弱的手,他抓住飞舞、上面沾满变色血液的黑袍,将它从门上扯了下来。 一阵刺耳、尖锐的叫声从地狱的深渊冒了出来。那声音尖锐震耳的让帕兰萨斯城的居民从最熟的梦中醒来,在床上恐惧的等待世界末日。城门的守卫僵硬得不能动弹。他们闭上眼,躲在阴影中,等待死神降临。孩子们害怕地哭嚎,狗儿躲在床下,猫的眼睛闪闪发光。 那尖叫声再度响起,一双苍白的手从塔中伸出。一张鬼怪的脸,被愤怒所扭曲的脸,漂浮在空中。 雷斯林没有反应。 那双手越来越近,表情则保证会让他在地狱中永恒的受苦,他将会因为胆敢侵犯这座塔的诅咒而被拖进地狱的深渊。那双骷髅手碰触到了雷斯林的心脏。然后,颤抖着,它停了下来。 “记住!”雷斯林抬头看着那座塔,冷静地提高声音,好让里面的人听见。“我就是掌握过去和现在的强者!预言中预告了我的到来。面对我,这扇门将打开。” 那双骷髅手往后退,比了个欢迎的手势,它消失在黑暗中。大门静静地打开了。 雷斯林看也不看那双恭敬垂下的手,走过了大门。当他进门的时候,所有黑晗,无形的,居住在塔里的生物都恭敬地低下头。 然后雷斯林停下来看着四周。 “我到家了。”他说。 平静再度降临帕兰萨斯,睡眠赶走了恐惧。 一场梦,人们喃喃自语。在床上翻过身,他们又继续陷入沉睡,黑暗在黎明之前让他们陷入甜甜的睡眠中。 正文 第三卷 春晓之巨龙 终章二 雷斯林的道别 卡拉蒙,诸神欺骗了这个世界 用弃而不顾,用赏赐,我们每个人 都必须跟着他们的喜怒无常而生活。 我们血液中的智慧,他们在我的心中, 察觉到了这么多的不同:那光芒 当提卡看着别的地方时,在她的眼中, 那颤抖,当罗拉娜和坦尼斯说话时, 金月柔顺的金发一瓢,当河风接近的时候。 他们看着我,即使你的心中也是。我察觉到这不同。我坐在这里, 身体像是鸟儿一样的软弱。 为了回应 诸神教导我们同情。有时他们成功, 因为我会感觉到那些不公的责备, 那些无力反抗他们兄弟的人 为了活命,或是为了爱,为了这些感觉 那疼痛渐渐缩减,变成了光芒, 我和你一样的同情,因此 我是子孙中出现的最弱者。 你,我的哥哥,在你不假思索的自然气质中, 在那个长剑飞舞的特殊世界中, 野心的弧形和眼睛, 给了那双、完美无缺的手臂毫无缺点的引导。 你不能跟上我,你不能观察 灵魂中破裂的地形, 巧手中所隐藏的空虚。 但是你仍然爱我,简单直接 让我们混在一起的血统获得了平衡。 像是滚烫的剑在雪地翻滚: 我们对双方的需要让你迷惑, 血管中复杂的纠缠。 在战斗中活跃,当你站着, 用身体护卫你的弟弟,是那个时候,你的义行让我心中虚弱之处更 为滋长。 当我离开之后, 你要去哪里补足你血液中缺少的另一半? 在你心中那空虚的地盘中? 我听过 黑暗之后柔声的安眠曲,她的小夜曲 在夜晚呼唤着我去战斗; 这音乐带着我到了那宁静的王座上 在她无意义的王国之中。 龙骑将 想要将黑暗带入光明中, 在晨光中腐化,哪些月亮—— 所有的单纯都被摧毁, 但是在邪恶的黑暗中有着真理, 最后,高雅的舞蹈。 但不是给你的: 你不能够和我一起进入黑夜, 在甜美的迷宫中。因为你站在 阳光的摇篮中,在大地上, 不知道任何的事情, 在无法言语的道路上, 将会迷失。 我无法解释,这些话将会让你混淆。 坦尼斯是你的朋友, 我孤单的好哥哥,他会向你解释 那些地在阴影中看见的, 因为他认识奇蒂拉, 看过黑暗的月亮照在她黑色的秀发上, 但是他不能够威胁到,在夜晚 迎着我的面吹来一阵湿润的风。 -------------------------------------------------------------- 久久电子书 http://www.txt80.com - TXT电子书免费分享平台 Web2.0小说网站,和好友一起上传、下载、分享TXT全本小说。 所有小说仅供试阅,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阅读全本请购买实体书。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网(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找好书,看好书,与大家分享好书,请加QQ群 八零电子书www.txt80.com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