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香门第整理 八零电子书下载网www.txt80.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乔木染相思》 作者:兰芝 第1章   301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内:   “童阿狸,你先别进病房,跟我过来一下。”刚要转身推门进病房的童阿狸闻言愣了愣,抬起眼,她澄清的目光淡淡扫向招手喊她的男人,看清楚了身后喊自己的人是萧逸晨后,童阿狸才将转身的脚步顿住,侧过脸,眼底隐隐带着焦虑地瞟了眼被医生护士团团围住,正被推入病房的昏迷的男人。   再抬眸,童阿狸已经收起了情绪,淡瞅向被武警拦住堵在走廊另一头的记者,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这时的童阿狸披着一头漫卷的乌黑长发,她面色艳丽,下颌尖尖,一双丰腴性感的唇红得似樱桃,杏眼,眼角微翘,眼边一滴鲜红泪痣醒目而又惹人怜。   在这样极其压抑的场合下,童阿狸却还穿着一条极其艳丽的大红连衣裙,脚着一双十厘米高的金色高跟鞋。这样简单的衣着,因为她艳而又凹凸有致的身材,就已经曼妙而又勾人了,也更衬得她艳若桃李,面上樱红滋润。   阿狸,阿狸,她没有辜负自己的名字。她童阿狸的长相身段,确实就像极了中国人最常说的狐狸精。她漂亮,但却漂亮得妖邪。乍一看,她就完全不像是好人家的女孩。乍一看,她就是一副勾人的妖精相。也因此,从她公开和乔以梁在一起开始,除了她的两位好友,再没有谁祝福过他们。   童阿狸才走到萧逸晨面前,就被萧逸晨毫不怜惜地拽住了手腕,她被生硬地拖进了医院走廊的拐角里。   一走进可以挡住外人视线的拐角,萧逸晨已甩开了童阿狸的手,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那眼底的弃之如蔽仿佛是见到了臭水沟里的臭虫。   童阿狸揉着自己被萧逸晨掐疼了的手腕,分明有几丝疲惫的眼因他嫌恶的表情而努力清明了起来。下一刻,她鲜嫩艳红的唇下意识地扬起了一抹讽笑,不等萧逸晨开口,就已经开门见山咄咄逼人道:“怎么?萧逸晨,你也要骂我扫把星?狐狸精吗?告诉你,这话我听多了,早没了新鲜!”   说着,童阿狸微微扬起了下巴,眼角泪痣鲜红,又对着面前天生娃娃脸的萧逸晨嗤道:“你想说什么?哼,我天生就是个带晦气的扫把星,你看,乔以梁才娶了我两个月就出事了!可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他要娶我的时候你拦不住,现在他娶了我,他再倒霉也是与你无关!”   “我操!童阿狸!你别见梁就掀瓦!老三见鬼了才娶你!老子都懒得骂你了!”闻言,萧逸晨已气得蹙起了眉,他忍着气爬了爬头发,才硬压下心底的怒气,冷着一张娃娃脸眼底不耐地道:“你给我听好了,童阿狸!你以为老子愿意理你?我告诉你!要不是老三身边只有你一个能签的上字的法定监护人,老子死也不想和你打交道!”   “彼此彼此。”童阿狸冷哼,仿佛百毒不侵般,艳帜地挑了挑眉。   萧逸晨被她这不鸟的表情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但是他想着自小一直照顾他的好兄长,还是忍着火气压低声音道:“狐狸精,你给老子听仔细了,三哥这回是真伤得不轻了!子弹打进颈动脉,要不是抢救及时,他早没命了!”   “事情是怎么样我清楚得很,你有心思埋汰我,不如想清楚怎么给他好好治!”童阿狸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萧逸晨的话,萧逸尘语气里的气急败坏,含抢带棍她似乎都不放在眼底,回话的时候,语气里也天然带着股傲然冷漠。   而她因为长得艳,越是无表情就越显得鲜花欲滴,娇媚动人。只是在这样的场合里,这样慵艳的美也实在是有些太过扎眼,不光萧逸晨,刚才所有在手术室前看见童阿狸的人,都对她的艳丽光彩颇有微词。   果然,萧逸晨见童阿一脸不在乎的表情心中满是窝火,越想他的脸色也越冷,干脆不给情面道:“童阿狸,你是没有心吧你?也对!你就是铁石心肠的狐狸精!扫把星!当年童婆婆的死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不就是你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的吗?她摔死的时候脑浆直流你也没掉一滴眼泪不是?童家在部队的儿子孙子都连夜赶去医院,你却最后一天才去灵堂不是?还有童晴缘,你的手段多厉害啊!能把一个好好的人逼成那样!这些年,要不是三哥兆着你,你以为你能这么嚣张?我告诉你,三哥要是没了,你也别想活了。”说着,萧逸晨眼底恨恨地对着童阿狸比了个中指,转身就走了。   新婚丈夫只差一点就要命丧黄泉,却没有人看见童阿狸哭。是的,别人怎么看得到她哭呢?她的眼泪,只会流给心爱的人看。而她心爱的人,从来都不舍得让她哭。   病房里,只有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童阿狸才会放软表情,她坐在病床边,轻抚着乔以梁的黑软的发,动作很轻,眼底也是异常的温柔。这样的温柔,若是旁人见到了一定会觉得心惊。因为只有在她看着他的时候,平日里傲然妖艳的眼底才会纯粹干净到透明,才会依恋到满是柔软。   这时,童阿狸的话音也很软很柔,没了往日里的妖艳傲气,她更像是个纯真剔透的小女孩,如水般清澈绵柔。她低呐道:“三哥,你不许我哭,你看我真的没有哭,我只哭给你一个人看。”   说着,童阿狸微微俯身,眼眶已经红了。她试着抵了抵昏睡中乔以梁的额头,依恋半晌,才又抬起脸叹道:“三哥,你在手术室里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要是死了,我就跟着你一起死。你说我穿红衣裳最好看,我就想,我死了以后,变成厉鬼也要和你在一起。”   说着,童阿狸吸了吸鼻子,她的声音很小,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忍着眼泪半晌才叹道:“三哥,你怎么就这么傻,这么傻……” 第2章   七年前:   下午五点一过,J区大院的孩子们下了课便都陆陆续续回了院子里,这些个小祖宗们一回来,原本宁静的大院很快就又变得闹腾了起来,负责警备的武警们却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他们一个个站在自己的岗位上,目光炯炯,身如松柏般巍然不动。   入了岗哨,一入目,就能看见森森严严停满了道路两旁停车位的红字头J车。而再往里走,更可以看见一处人造湖水,这湖叫“一鉴湖”,取清可见底,光华可鉴之意。   一鉴湖里的水是死水,但湖的四面却都有一座石雕蚣蝮喷水台用于平时换水。每年5月,一鉴湖里的水还会全部被抽干,湖底的淤泥也会被重新冲刷干净,再用生石灰把湖底全部涂抹一遍,最后才换上自来水。   一鉴湖里还养了许多金鱼,据院里某位爷目测,湖里还时常会出现金鱼界里最顶级名贵的“金钱水泡”。当然,除了鱼,一鉴湖里还种了30多缸睡莲、荷花。烈日下,春风里的一鉴湖,更是湖边杨柳依依,湖底清澈见底,甚至,连湖里的鹅卵石都能看得清。   一鉴湖边有一座石拱桥,但凡是进了J区大院的,就必须经过一鉴湖过那个石拱桥,然后,再绕着湖边走半圈,经过一个篮球场,接着,才能看得见内院的家属住宅区。而只要过了篮球场后两百米的距离,走在那郁郁葱葱的老树下,抬眼,就能看见一栋栋错落有致的单栋欧式小楼。说白了,前头的都是障眼法,这里,才能算是真正的J区内院。   而那石拱桥还很窄,只容得下两个人并肩一同走。这桥当时立在那,其实也就有点屏障的意思。因为,车开不进来,。什么人要进来,先得停了车再徒步。这时候,不论来的是谁,保卫科在门前一登记一通知,院里的人精就都晓得了,该应对的也就应对了。   而这里住着的,更没有一个会是简单的人物,他们是官,还是掌握了J权的官,甭管他们是官一代,官二代,还是官三代。住在这里头的人,生来就都是含着金钥匙的大爷,是根正苗红的红色贵族,G干子弟,龙子龙孙。   时光荏苒,一眨眼,院子里的小萝卜头们一个个都拔苗成了青春年少,这么多年下来,大院里头的势力也差不多都被划分出来了。女孩和男孩不一样,女孩喜欢抱小团,男孩喜欢抱大团。院子里的男孩都是北系,而院里的女孩们就各自有各自的小派别了。   这时,只见J区大院的“三朵花”正结伴从石拱桥上走了过来。领头走在最前头,肤色麦黄,短发爽利的姑娘是方家的二女儿方舞,她走着走着,突然卡在石拱桥的中央顿住了步子。手轻扯了扯斜挎在肩上的书包带,凤眼微眯,抬手就指向正在湖边走着一个女孩,转身,用手肘碰了碰身侧的童晴缘问:“晴缘,那女孩谁啊?看背影挺好看的。”   闻言,正低头听着MP3的童晴缘优雅地拔下耳机,她秀美文静的脸稍稍抬起,娴静地目光望向前头,一顿,笑僵在嘴边,对上方舞询问的目光,她抿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就垂下了脸去。   见童晴缘这样,她身侧原本正拿着手机发短信的潘时语也抬起了娃娃脸往前头看过去。这一瞧,潘时语心底就是一咯噔,心底暗叫一声不好,忙对着方舞猛眨眼,又悄悄用手腕撞了一下方舞,还抽着眉毛对着方舞一个劲地挤鼻子弄眼,那模样,可爱归可爱,却真的像个抽了风的芭比娃娃。   方舞见潘时语那抽了风的死样轻哼,白牙一咧,疑惑更重,笑着就去推她:“作死,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好丑。”   方舞手肘才一动,潘时语的眼皮就是一跳,她急忙往后缩了一步,撅着嘴就道:“你悠着点啊!下手没轻没重的!”说着,她圆溜溜的眼还防备地瞪着方舞,就是不想让她碰自己。   要说这方舞吧!可以算是大院里的女霸王,她自小就会偷自家老爹的手枪、步枪满院子抓猫打狗,就是大院里从小练武的男生,也不是谁都打得过她的。   “不碰就不碰,瞧你拽个二五八万的。小潘潘,你以为你真是布娃娃?”方舞无所谓地轻嗤,嘴里说着不愿碰,却又凑上去逗趣似地点潘时语的鼻子,觉得她可爱,还捏了捏她的脸,不过动作倒是很轻,真没下重手。   潘时雨语被她捏得哇哇叫,方舞却不管她,嘿嘿笑着,转脸又望向湖边那正低着头慢腾腾走路的女娃子,扭头,再望向始终垂着脸不说话的童晴缘。她黑而明亮的眼珠咕噜噜一转,更是好奇,难不成,她几天不在家院子里就变天了?童晴缘出了名的好脾气,也会见着了人把不开心表现得这么明显么?难不成?   方舞从来都是个利落人,一啰嗦她就燥燥地,蹙眉,这次也没了什么耐性,她又问:“别磨磨唧唧的行么?快说!她到底是谁?”说着还嘀咕,“怎么惹上你们俩祖宗了?”   真是个没长眼的!哪壶不提专门提哪壶!潘时语无力地挥开方舞捏着自己鼻梁的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咱们院里能随便冒出个人来么?官这么好升呢?你长这么大,可见咱们院里才进来了几户新人呢?”   还真是!方舞一挑眉,笑笑。她长这么大,院子里总共就进过三户人家。其中,还有一户姓姚的,才住进来没多久就得罪了“阎王”,接着便全家败落,卷铺盖,掉乌纱帽地滚了。   “所以我才问啊!上个月我不是才和我哥下B队锻炼去了吗?院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说我哪能知道啊?”方舞率性地白了一眼潘时语,干脆又转过脸朝童晴缘点点下巴,语气也大气:“晴缘,你最好,你说!”   见她又问童晴缘,潘时语气得直跳了起来,娃娃脸一虎一虎的,气得跺了跺脚,索性指了指童晴缘衣袖上别着的那块吊丧的黑布,咬牙道:“还能是谁?你看她穿校服都那么骚!当然是狐狸精啊!我说阿舞你啊!平时还挺聪明的!这时候脑袋怎么就这么不得转啊!你觉得她还能是谁啊?狐狸精啊!狐狸精!她就是那个童阿狸呗!真是气死人了!你都不知道!童婆婆竟然亲自把她接回来了,进童家大门的时候,童婆婆还拉着她的手,当众认了她这个孙女!又说她也可怜,请大家多多照顾她!”说着说着,潘时语眼眶都红了,她偷偷瞅了一眼始终面无表情垂着脸的童晴缘,眼底全是担心。   “她就是童阿狸?”方舞会过意来,嘴角轻讽一扯,倒没有潘时语的义愤填膺,先是瞪向潘时语,斥责她:“你的教养到哪里去了?别只顾着装可爱,说话不留个门把,把自个的格调都掉了。”   转过眼,方舞才再次淡淡望向童晴缘,语重心长,大气道:“晴缘,你计较什么?你要明白,野鸡进了凤凰沟还只会是只野鸡,野鸡就是野鸡,永远都变不成凤凰。你是你,她是她,志不同道不合的人,即使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还会是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日子。你不管不理会她不就成了么?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当然,关于这个野鸡理论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除非这野鸡是再世丑小鸭,原本就是只错了位的凤凰。   她的话太大气,童晴缘却期期艾艾地抬起脸,她眼底水雾弥漫,咬着唇,迟疑地望向那湖边的背影,软软道:“我自然不是担心这些。她就算是私生女,也毕竟是我爸爸的女儿。我妈生前对她们母女也不薄,我是我妈的女儿,自然也不能亏待了她。”说着,她一顿,委屈地红了眼眶:“我伤心的,是因为她说,她永远不会认我这个姐姐。” 第3章   童阿狸几乎是被方舞拉住后衣领拎起来的。那时,方舞拽着童阿狸的后领,她那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光,霸气凌然,拎着娇俏高挑的童阿狸像拎起了一只无辜的小鸡崽子。   这时的方舞比童阿狸高很多,她本身又比童阿狸大几岁,当童阿狸镇定下来,眯着眼睛转过头去看方舞的时候,因为身高的差距,再加上距离太近,童阿狸非得微微抬起脸,才能看得清方舞的眼睛。   但从始至终,明明是受了惊吓,童阿狸的表情却还是疏淡的,平静的,她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只任方舞莫名其妙地拎着她的后领,就那么挂着。   她的清透的目光疏淡地扫过方舞的脸,定定地盯住她的眼睛。缓缓,童阿狸的视线才又划下去,扫过方舞拽着她衣领的手,扫过她身后鼓着脸正在对着她比中指的潘时语,扫过石拱桥上错愕地愣住了的童晴缘   见着她们,童阿狸妖帜的眸微眯,突然,就那么柔媚中带着几分锋锐地勾起了嫣红的唇。妖魅,冰冷,绝艳,这完全是不该出现在一个高中生脸上的表情。她太年轻,太娇嫩,但偏偏,童阿狸的神态如火纯清,她这副样子,不但不会不伦不类,反而很迷人很勾人,清纯中带着放dang。不得不说,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没等童阿狸开口,方舞已经松开了拎着她后领的手,她利落地拍了拍手掌,定定地望着童阿狸那尤甚春花秋月的脸,语气很正经,话却有几分轻蔑,她道:“童阿狸?童家的那个私生女?”   “有事?”轻抬眉梢,这就算是认了。童阿狸也不气,她的语速很慢,但字正腔圆。声音也特别的好听,是那种江南水乡般细细的糯。   这时,正午的阳光不偏不倚地洒在童阿狸白皙的脸上,更映衬得她眼角鲜红的泪痣格外得醒目,隐媚勾人,就好似海中生明月,离人心上愁。   这一刻,除了“狐狸精”这个词,方舞是真的再也想不起来该用什么词形容这个女孩了。她其实是没什么怨愤的。毕竟在大院里,私生女私生子之类的事情太多了,只要不伤根本。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面上保持沉默,暗地里划清界限。   但既然私生女都被带回家了,童晴缘今天的态度还是这般,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总该做点个事,给她们泄个愤,也把事情往明面上扯开了得了。   在方舞的世界观里,要打要杀,明着来。要么相安无事,要么杀伐果决。别来个背地里肮脏如鬼,她不喜欢。   “这么傲?”见童阿狸压根没反应,方舞刚气地挑了挑眉,她打趣地拍拍手。抬手,中指便直指向童阿狸的眉心,语气凶厉却也冷淡,更多的却是漫不经心,她道:“你认不认晴缘做姐姐是你的事情,你有自知之明,晓得野鸡不攀凤凰窝也是件好事。只不过……”   这时,方舞的话音一顿,手往前一伸,实在是她的速度太快,也不见方舞到底做了什么,就见童阿狸单手挂在肩上的书包被她轻易地抢了过去。   接着,方舞笑得冷恶,手腕才悠悠一扬,转眼,就听“嘭”的一声响,童阿狸的书包被扔进了清澈可鉴的一鉴湖里。   见到了这个地步,面前小姑娘的脸上也没有半分的惊骇,或者半分的示弱。甚至,童阿狸连阻止都没有阻止她一下!方舞兴味地挑了挑眉头,心底暗叹一声可惜,她其实还蛮不讨厌这种类型的姑娘的,但,戏总要做足撒,都已经开演了……   但方舞心底是这么想着,对上童阿狸那双波澜不惊的美艳双眸,她着实也是愣了一下。急忙收敛了心神,方舞才继续道:“你有自知之明不喊晴缘姐姐是一回事,但在童家,如果你有胆子不尊重她,或者看她性子好就欺负她。我,方家的方舞,就会让你的人生像这个书包一样,落入水底,不见天日。”   “落入水底?不见天日?”童阿狸轻笑,缓缓重复了一遍。她甚至没有看方舞,只是转过脸,目光望向一鉴湖湖面那一*荡起的涟漪,望着她的书包缓缓地沉进水底。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就发现这片湖水很清,很干净。她只站在岸边,就能看见水底的鹅软石,看见水底翩翩自在的游鱼。而这时,水底又多了她的书包。   “你怎么晓得,落进了水底,就会不见天日了?”似乎觉得有意思,童阿狸轻笑。她转过脸问方舞,神色里没有一丝害怕,也没有半分愤怒,她甚至没有再去看被方舞扔进湖里的书包。她只是依旧浅浅淡淡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英气逼人的高挑女孩,仿佛觉得好奇,仿佛这个问题比她突然被拦住,突然被威吓恐吓还值得探究。   童阿狸一直觉得,从她正式走进大院,走进童家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像是一片浮萍,没有人在乎她,没有人管她,更没有人爱她。大家都讨厌她,变着法的漠视她。不过都没有关系,她从来都不觉得孤单有什么不好,也不觉得谁会比较可怕。除了死亡,她不觉得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怖的,也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是太需要在乎的。   见她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这样清谈的语气,透静的眼神,一向强横的方舞反倒是目光一凝,这回,她真不想玩了,她甚至在想,童晴缘到底怕什么?小姑娘心思就是太重了点,这童阿狸一副老子不和你玩的架势,惊恐个什么劲?   方舞真没有再吭声,她只是再次细细地打量起了童阿狸,一时间,她的心底,倒又突然涌出了一股莫名的可惜。   潘时语见方舞突然不接话了,神色又变得那么奇怪。她觉得不对,心想,得一鼓作气啊!想着就连忙冲了出来,一跑近,伸手便往死里乱戳童阿狸的肩膀,咋呼凶道:“我告诉你!死扫把星!你要是敢欺负我们家晴缘,我们潘家也和你没完!你要有自知之明知道不!你妈妈是害人精!你是个扫把星!狐狸精!小三的女儿!野种!哼!”   潘时语骂得挺起劲,却不想这时,不光方舞蹙起了眉头,始终表情淡淡的童阿狸眼一眯,目光也锐利冰冷了起来。她瞪向她,眸光凉得直让人发怵。但她还在笑,眸子仿佛是死的,静得可怕。嘴角浅浅勾起的笑却直逼春满月华,万天霞光。   几乎不等人反应,连离她们最近的方舞都没捞住,就见童阿狸手一伸,一把就拽住潘时语跳进了一鉴湖里。   这一下,两个小姑娘都落了水,俩人全身湿透,浮浮沉沉间,童阿狸还在笑,她的手突然压住潘时语的发顶,接着就一个劲地把她往水里摁。她还在笑,眯眼垂眸,语气轻佻又邪魅地,好似对着潘时雨轻叹,也好似是要说给方舞听,她喃喃道:“你知道么?我这住进来以后才晓得,一鉴湖的水太清,这么多年都没死过人呢……”   说着,童阿狸又一叹,完全无视潘时语的奋力挣、扎、哭泣和咳嗽,她的手一下下摁着潘时语的头往水里灌,动作也实在太狠,是半点也不留情,好像是真的想要杀人一样。她的笑还太美,目光又太淡静,在带着粉尘的阳光下,童阿狸的脸颊白皙得几乎透明,几近妖异。而她又太过能忍,就连自己呛着了水也不咳,只面无表情地生生了咽下去。   这样的毒,这样的狠,方舞自然是太熟悉了,这是在真正的将门虎子身上才有的霸气,却,实在不该出现在一个颠沛流离的私生女身上。   这时,方舞根本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她立马就跟着跳进了湖里,矫捷地往那头游,一手去捞潘时语,一手推开童阿狸,脾气也有点不好,直骂:“他、妈的你疯了!”   “我死都不怕,还怕疯?”童阿狸眼神清明地瞪向怒极的方舞,俩人扣着手腕彼此僵持着,一个猛地在拉潘时语从水里露出头来,一个猛地摁住潘时语的头往水里灌。   “快放手!我告诉你,潘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她要是有事你的命都不够偿!童婆婆一定会把你赶出童家任你自生自灭!”这会儿,方舞真急了,在她们拉扯这节骨眼,潘时语的哭声是越来越小,甚至,她连挣、扎的动作都变小了。   “我不稀罕。”童阿狸轻扯唇,半点都不急,说的也全是大实话。现在童家所给她的一切,她都不稀罕。   她们觉得她进到童家应该感恩戴德。但其实,她童阿狸不稀罕。她们觉得她应该好好地拍童家人的马屁。但其实,她童阿狸不稀罕。童阿狸根本就不稀罕,金山银山,她只要不稀罕就都是狗屁。   说着,童阿狸却已经松开了摁在潘时语后脑勺上的手。她现在没准备杀人,她也玩不起人命,她只是要做给某些人看看,让她们知道,童阿狸不怕死,真急了,她是会不惧怕,并且真拼了命搞出人命的。   对童阿狸而言,如今相安无事,各走各的路最好。当然更好的是,童婆婆能觉得她是个坑货,一怒之下把她扔出去自生自灭。说真的,童小狐狸对重获自由这件事情求之不得好不好?   湖心中,童阿狸脱开潘时语后,一个转身就灵动地钻进了水了,她修长笔直的细腿摆动着水花,成群的鱼儿也因此被她惊动,惊得四散。她因拉扯而松散长发漫卷如海,跟如水藻般光泽细腻。在水底,她的身体柔软娇美,再出水面,淡淡的波光映照着她的白皙如玉的肌肤,长发又柔顺服帖地贴在她的细致艳美的脸颊边,好美!   上岸,转身,离开。她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仿佛浑身SI漉漉的不是自己,仿佛之前,只是一场单纯有趣的游戏。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迈开步子走远,走远,一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静默的不光是扶着潘时语上岸的方舞,不光是已呆站在岸边吓哭了的童晴缘,还有篮球场那头。   院子里姑娘们的斗争,少爷们是不参与的。他们这些人,从小生活在权利的中心,见着女孩子的冤冤斗斗,就像见着了小孩子过家家,压根不放在眼里,还觉得鸡毛蒜皮。 第4章   在场的,其实还有方舞的大哥方墨,还有潘时语的表哥江映秀,但他们俩,静观其变,谁也没有动。   方舞才冲过去揪住童阿狸,像拎小鸡一样的拎起她的时候,正在球场边观战的江映秀已注意到她们了。他揶揄地挑了挑眉,一双丹凤眼微眯起。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湖边,嬉笑着,半晌才悠哉起身,随手抓起身边不知谁的手机,往正在打球的场子里一砸,对上正准备投篮的方墨喊:“我说阿墨,你家方舞什么时候能像个姑娘?”   方墨原本没理突然喊话的江映秀,江映秀是出了名的“奸”。他们院子里有两只笑面虎,江家映秀就是只小的。从小到大,异常正经端方的方墨老被江映秀坑,所以他烦江映秀烦得要死,只以为这坑货又是要诈他输球了。却不想,球场上负责防守他的李家老四还真站直了身子,转头望向湖那边啧啧感叹,道:“阿墨,你妹力气还这么大呢!拎小鸡呢嘛这是!”   方墨这才信,回头一看,作死!他们家方舞哦!从小就像个汉子!现在更像个汉子!竟然直揪着人一小姑娘衣领不放!还用臂力吊起!方墨闭眼,有些无奈地扔了球,摊手就望向四周问:“那女孩谁家的呢?怎么就惹上这祖宗了?”离开大院一个月,这一回来怎么就演起武打了?方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半晌,场上没有一个人回答。大伙各干各的,见那被欺负的姑娘不是自家的,就都撇过脸去不管了。当然就算是自家的,他们当下也不会管,回头再管……   接着,只听“嘭”的一声,方舞把人书包直接扔湖里了。方舞一动,童阿狸也转过了脸来。   院子里晓得状况,见过童阿狸的,大多瞅了一眼表现得事不关己的童一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再没吭声了。毕竟,那个小妮子是童家的私生女,进家门之前又是冤冤孽孽,童一波袖子上这会还带着守孝的黑布条呢!情况这么复杂,谁会愿意多嘴?   而没见过童阿狸的,倒都被她那小模样给吸了过去,他们直瞅着童阿狸那又黑又亮的漫卷长发,她那在阳光下白皙粉嫩的皮肤,艳魅的杏眼,和右眼眼角下血红勾魅的泪痣。   接着,已经有谁疑惑出声问:“怎么又是她?”   “什么叫怎么又是她?难不成是个祸儿精?”江映秀玩味地笑笑,扔了手里的易拉罐凑过去问。   “我见过这妞啊,前天萧家小妹带人扔这小妮子石子,这小妮子面无表情,捡了两块砖就砸回去了。昨天我又瞧见她被人堵在院门口,她亮了把小刀转身就走了。总之这也不是个弱势的,你瞧着吧!以我这两天的围观经验,最后那些要整她的全都是哭着跑的。今天又是怎么搞得?方舞刚回来就和她杠上了?这可是眼见着全院属性母的都不待见了!”这位,也是常年不回本家,三天前才回来货。   “长得太漂亮,遭嫉妒了呗!”江映秀勾着唇笑得倜傥玩味,他眉梢轻抬,语气轻佻。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乱打岔。   “确实漂亮。”   “不光漂亮,还带着股妖劲。”男人嘛,最会看女人,见童阿狸气得一向作威作福的方舞直跳脚,也是难得见方舞吃瘪,这些个从小一起滚大的都觉得有趣。又见童阿狸利落优雅的背着湿透的书包上岸,清清淡淡体态婀娜,知情的江映秀tian/tian唇,不禁玩味地望向一直冷着脸的童一波。   感受到他玩味的眼神,童一波只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银质镜框,淡淡地别过了脸。   热热闹闹,玩味的,议论的,骂骂咧咧的,甚至有人拿出手机拍照的。篮球场上,却有一个年轻男人,白衬衣,J裤,他随意地坐在球场边,姿态随意,气场矜贵淡漠,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融入,也不脱离。太高远,像山水点墨。太近,却又沈稳内敛,气度芳华。   从刚开始球场上的赛事,到一鉴湖边女孩们的打闹,再到男人们的议论,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进来。他幽暗深邃的眸子始终微垂,目光淡淡地划过童阿狸SI漉漉的背影,一顿,才漫不经心地合上手中的电脑,迈开长腿,离开了球场。 第5章   童阿狸的母亲方悦是童家二公子童志刚在外面养的情人,童志刚一直不肯从J。他的语言天赋特别好,所以,后来就直接进了外交部,又联姻有了看似和睦的家庭,在外人看来,这一切都可以说是官运亨通,前途无量。   但偏偏,童志刚在最风光无限的时候遇上了童阿狸的母亲方悦。今天看童阿狸的长相,你就能知道方悦是个大美人。当年,方悦的美直令童志刚神魂颠倒,这一倾倒,两人就王八对绿豆,好上了。   一般男人在外头养女人,多半会瞒着家里的那位正室。但偏偏,童志刚不干,他从文,骨子里的浪漫细胞本来就太多,遇见方悦后,他简直就像没了七魂六窍一样,大院也不回了,家也不回了,孩子也不要了。甚至,他还整日里大喊自己终于找到了真爱,和自己的老婆根本就是个错误,吵着闹着要和自己的老婆离婚。   童家是跟着主席一起打江山下来的,所以,童家位高权重,在儿女的作风问题上,更是不允许离婚这种事情发生。于是,童志刚他爷爷奶奶不同意,他妈,也就是童婆婆死活也不同意,一家子都不同意的情况下,就开始齐心协力地去逼童志刚,排挤方悦。   这样一来,童家合力把童志刚一关,把他和方悦的联系一断就是几个月,童志刚本就是个书呆子,还没吃过苦,这么被关着关着似乎还真是被逼乖顺了。也就是这么一关,童家的正室,也就是童志刚他老婆刘薇又体贴安慰,两小口在床单上滚着滚着,刘薇就迎来了第二胎,童晴缘。   这一有了孩子,家里的长辈们一看,就觉得这下好了,没事了!对童志刚的“看管”也就没有那么严格了。   却没想到,这“管制”一松,转眼,童志刚就不见了。他洋洋洒洒地留下了一封信,留下了顶着大肚子的老婆刘薇,追寻自己心心念念的真爱方悦去了。但可惜,方悦和童志刚在一起还没满上半年,当方悦也怀了孕,顶着四个月的大肚子怀着童阿狸的时候,童志刚却出车祸死了。   于是,童志刚变成了一坛子灰回到了大院,方悦顶着个大肚子站在大院门口,看着院子里的童家人哭得死去活来,看着自己又再次成了孤家寡人。   之后,她有了童阿狸。刘薇有了童晴缘。都是女孩,都是童志刚的孩子,但,一个是童家认定的亲亲孙女,一个是野种。   刘薇长得素净,方悦长得娇媚,要说她俩,最形象的比喻就是花期不同,一个是白梅,一个是牡丹。因为品种不同,感觉不同,喜欢不喜欢,就全凭个人的喜好了。童晴缘和童阿狸也是如此,眉目间相似点极少,都随了母亲。   在童阿狸的记忆里,自己始终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她没有爸爸,只有妈妈。她也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个人人喊打的小三。她很不屑,也生气过。但最后,她又舍不得给自己的母亲脸色看,于是,她就暗暗告诉了自己,童阿狸,虽然你长了副小三脸,但是,死也不能给人当小三。   似乎是从童阿狸六岁开始,按理说,应该和方悦水深火热抵死相往来的正室刘薇却找上了门来,这之后,刘薇年年都会来找方悦,还常常拎着水果食物来方家做客,仿若自己和方悦成了好朋友,好闺蜜。可其实童阿狸一直都觉得,她妈妈很怕刘薇,就像怕舅舅方子琼一样。   方悦与刘薇这样诡异的“闺蜜”关系,一直持续了十年。终于在上个月,这段说不清理不清的诡异“友情”也诡异地得到了一个了断。   那天,才考着驾照没多久的方悦开车载着童阿狸回家,路上她们遇见了刘薇,刘薇见着方悦似乎特别高兴,还说:“真巧,我正准备去找你呢!”说着,刘薇就自作主张地开车门上了车,又说有事要和方悦谈。   当时,刘薇话还没开头,就后知后觉地瞧见了半躺在后车座上休息的童阿狸。于是,她语气一顿,多瞧了几眼童阿狸,这才压低了声音,贴上方悦的耳朵开始小声嘀咕。童阿狸隐隐约约记得,听了刘薇的话,方悦当时为难的沉吟了很久,最后只模凌两可地说了一句:“先不说这个,回头从长再议吧。”   后来车子开进了地下车库,也就开始了谁都想不到的噩梦。   新手司机方悦一把方向盘打太过了,车子倒不进车库里去。刘薇见了,就好心地跳下车去指挥方悦倒车。但结果,方悦没踩好刹车,车倒得太多把刘薇给挂进车里了。   那一瞬,刘薇其实应该还没死,但方悦似乎吓傻了,她从车窗边探出头往后看,脚下一乱,心里一急,当场刹车踩成了油门。结果,刘薇瞬间就被车轮斩死了。而方悦她自己,也因为过快的车速脸被卡在不宽的车库边缘,半张脸被挂没了,也是当场咽了气。 第6章   补了一上午课的童阿狸一直迷迷糊糊地躺在后座休息,她感觉身下的车底一突,接着一声惨叫。然后,当她坐直身子清醒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惨绝人寰的景象,一尸两命,死法凄凉。   接着,童阿狸被拉去了医院,被请去了警察局,被带去了殡仪馆,最后,她又被童婆婆像个遗孤一样领回了童家。   她的母亲,一辈子都在后悔自己口口声声喊着所谓的爱情去当了别人的小三。她的母亲,一辈子都对她满心愧疚疼宠,愧疚她当年的选择使得她从小没有感受过完整家庭的温暖。她的母亲,一直一直都在对刘薇示好,就是希望她以后可以有机会回到童家,认祖归宗。   方悦一直以来都希望,有朝一日,童阿狸可以回去童家去认祖归宗,可以真真正正地姓童。谁都没有想到,她这个惦记了半辈子的愿望,会是在如此的悲剧下达成的。   所以,逆境也罢,顺境也好,童阿狸一直都很坦然。她其实对命运看得很开,她总觉得人生一世不论长短,反正大家都是要死的。所以,她不急也不愤怒,她很懒。又或者说,她只有把一切都看轻了,把自己放在一个麻木的状态下了,她才可能快乐。要不然,她身上的担子就实在是太重了……   童家没有人给童阿狸开门,大门紧闭,童阿狸也没有钥匙。童阿狸更没有傻傻地继续敲下去,轻笑一声,她转身就走开了。   这时候,童婆婆可能是不在家的。童家人口单薄,大伯一家早就搬出去住了,钟点工也是定期才来。这时候,家里可能就只有一路看着童一波和童晴缘长大的,童家一直以来的老保姆,张阿姨。   童阿狸晓得张阿姨应该是在家的,但张阿姨不会给她开门啊!不是有句话叫“奴大欺主”嘛不是?更何况,是她这样半路混进来的“伪主子”。   在童家的这些个日子,各种各样明里暗里的排挤也是不少的,但童阿狸还算习惯,也不大在意。她只是十分庆幸,庆幸还好童家不是她的退路,她最好的退路其实还是方悦。她的母亲虽然走得突然,却给她留下了这世界上最好的退路,那就是,钱。想着钱童阿狸就有些安心,她财迷一笑,神态里全是漫不经心。   懒得在童家门前晃悠,童阿狸觉得累,就把自己藏了起来。只见,她那*的书包被随意扔在了地上,小妮子抱着腿,低垂着眼,靠着别人家的墙面,蹲在斑驳树影上头,直等着细碎的阳光把她晒暖,把她的书包晒干。   居高临下的,乔以梁望着她,望着童阿狸低垂着眼缩坐在墙角上,她纤长的睫毛上有淡淡的水珠,脸那么白,唇也是白的,头发湿哒哒地披在细俏的肩头上滴着水珠。她还似乎很累,垂着脸好像要睡着,但小手却始终揪在一起,看似漫不经心,又不停地拧,不停地拧,像小孩子闹别扭,嘴也是撅着的,几分脆弱坚强……   这几天里,大院里谁不在谈论这小妮子,说她什么的都有,黑寡妇,狐狸精,祸害。可乔以梁每次见她都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心疼。   他不禁想起那一天,他在警局门前停着车等萧丘,就见童阿狸木木呆呆浑身是血地被领进警局。警察问她什么,她都抿着嘴不答话,活像个被抽了魂的木头人一样,呆静,甚至是绝望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很吵,有收不着房租闹着抓人的老太太,有惯偷七扯九扯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就只有她,好像浑然在另一个世界里,掉了魂。   警员问了她无数遍,她都浑然未觉,终于,当她眼珠一动有了反应,漆黑的大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焦点,只有晶莹的泪珠一滴滴砸下来,无声无息地砸在她沾满了鲜血的手背上。她在哭,面如死灰的小脸脆弱得就像一捏就会碎的薄纸,只有泪水不停地流淌,就像没有止境的河,让人晓得她还是活着的。   哭着哭着,过了许久她才动了动,小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手心,接着,所有人都看见了她浑身微烈的颤抖,听见了她的呜咽,听见她在哭,在喊:“妈……妈妈……”   那一刻,整个警局都安静了。乔以梁只觉得,他冷寂的心也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鼻尖,还有一点酸。   他当然是认得她的,要不然也不会跟着进警局。他比谁都晓得她的事情,他知道,她就是被童家放养在外头的私生女,阿狸。 第7章   “童阿狸。”乔以梁居高临下地淡望向缩在角落里的童阿狸,那表情即冷又寂静,没有多少情绪,却深远高阔得如皑皑雪山,可望不可即。   闻声,童阿狸抬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他,一愣,微微歪了歪头,对上他秀逸深邃的眼,童阿狸揉揉眼睛,竟然是笑了,她的语气里有几分激动:“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出事那天,童阿狸从医院出来被刑警带去警察局做笔供了。但那时她什么都答不上来,她不想哭的,她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可是眼泪根本不听使唤,她除了流泪,还是流泪。   毕竟是命案,按规矩不管是蓄意谋杀,还是无心之失,唯一的当事人都必须要提供现场的情况和证词,并且,在有人作保的情况下,童阿狸才能够离开警局。但当时童阿狸根本就找不到嗜赌成性的舅舅方子琼,童家也和她没有分毫的联系,她又抿着嘴什么都不开口说。   倒是警察非常的为难,看着童阿狸谁都觉得这小妮子可怜,更知道她妈妈方悦尸骨未寒。到底是单亲家庭,小姑娘不去,就连个收尸处理后事的人都没有了。但又没谁真敢坏了规矩就这么放她走。警员就在劝童阿狸:“小姑娘,你就随便说一点你知道的情况,好不好?”   但童阿狸说不出来,她启唇,也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拿起笔,手又不可抑制地在抖。小姑娘很颓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孬,干脆垂下了脸。   也就是在那时候,乔以梁眉头微轩,他迈步走了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Jun官证、身份证,堪堪都摆在桌上,他说:“这女孩我认识,你们有任何问题直接来找我。”说着,眸光一动,又问:“她母亲被送去了哪家医院?你现在就放她回去。”   后来,童阿狸离开警局,她在前头走,他就在后头跟着。她泪眼朦胧地回头看他,他就淡淡地与她对视。从头到尾,他只和她说了一句话,就再也不理会她了。冷冷的口气,他说:“我认识你的父亲童志刚。”   之后,一切就好像是理所当然,他一直站在她身边,医院里的人甚至以为他是她的哥哥,都对他说:“请节哀。”他就点点头,淡漠稳静,什么也不答。   一定要等法医的鉴定结果出来以后,方悦的尸体才能够被送去火葬场,才能将骨灰择日下葬。那天晚上,童阿狸哪也没去,她就坐在停尸房前的塑料座椅上发呆。那真的是个很恐怖的地方,漆黑昏暗,风声凄凄,走廊里昏黄的灯幽幽地晃,四下又都是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味道,走廊深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楼梯间里偶尔会传来的脚步声。   而乔以梁,就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他们彼此之间只隔着一个空位。漆黑的医院过道里,他根本不理她,只挺直了脊梁阖眼坐在她身侧,像是一尊精致的雕像。   那可能是童阿狸这一生中最脆弱的时刻,但因为有个人陪着她,她突然就觉得安稳。   从始至终,他也不曾怎么看她,他深邃漆黑的眼睛是静默的,像一潭没有波澜的井。他也没有安慰她,没有和她说话,就那么坐着,一直到凌晨童阿狸再也熬不住地靠着墙睡着,他还在那里,昏黄的灯光衬得他清贵非凡,像是,守护神……   后来,当童阿狸再此睁开眼时,走廊里的灯已经灭了,他也已经不在她身边了。而他的出现,就像是,一场踏实的梦。   感受到童阿狸语气里的雀跃,乔以梁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笑,恰到好处却不达眼底。薄唇轻启,他问,重复女孩们争执中那最不起眼的问题,“落入水底会不见天日么?”   说着,他倾下、身就随意坐在了童阿狸身旁,眼眸幽深,扭头,静静地盯着她。   童阿狸也直瞅着他,杏眼微眯,突然就笑了,她的笑很美,很艳,如洛阳花开牡丹倾城。虽然现在年纪还小,虽然还青涩,但她的美丽却毫不逊色,全是含苞待放的艳魄。   “一滴水也可以折射出太阳的光辉,水底自然是可以见着天日的。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想不想见阳光。”童小狐狸话说得很慢,咬文嚼字,声音清晰也悦耳。   说着,她还仰起脸,美丽的杏眼直直对上炫目的日光。她不看乔以梁,却在问他:“你刚刚再哪儿看见我的?”   “篮球场。”听见童阿狸这么问,乔以梁转眸望向她的侧脸,惯常淡薄冰凉的眸子对上她眼角的泪痣,微微一凝。   “你还真是她们嘴里的乔冰山,怪不得你说你认识童志刚。”她说,语气里有些俏皮。   “嗯。”   见他不可置否,童阿狸嘟嘟唇,也随意地点了点头,还在笑,杏眼微眯像一弯明月,她说:“你叫乔以梁?”这口气是肯定的,因为她在警察局就看清他证件上的名字了。说着,童阿狸像在玩似的,又朝乔以梁伸出了手,神态动作都似是邀请。   乔以梁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他的目光落在她细长漂亮的手指上,不伸手,只是问:“什么?”   童阿狸微微一笑,她的声音很轻,很淡,但也郑重,她说:“我听他们称呼你乔冰山,可我就觉得,你和别人说的不一样。”   “哦?”乔以梁的声音醇厚,磁暖得足以融化冰雪。还是淡薄的口气,“怎么不一样了?”   “不晓得。”童阿狸笑眯了眼,语气实诚,又几分试探,“或许,处处就能晓得了。”   这话像个小勾子,乔以梁深邃的目光也在她脸上定了定,起身,已是越过童阿狸,从从容容走开了。   良久,只听童阿狸低低一声叹息,苦着眉眼小声凝喃,“乔以梁,乔冰山?很厉害嘛!卖萌都勾搭不上哎……亏我还以为他对我有意思……” 第8章   回到家,童婆婆早已经上楼去睡了。童家的保姆张阿姨一见童一波搂着红着眼眶的童晴缘进门,也早就急急护崽子似的围过去了。她的眼里自然是看也看不见童阿狸的,直到晓得了惹哭童晴缘的人就是童阿狸,张阿姨才终于将视线对上了童阿狸,瞪着她,眼底嫌恶,模样凶狠,全像只护崽子的老母鸡。   晚饭的时候,童阿狸下楼装水喝,正见着张阿姨笑嘻嘻地从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饭菜,又摆好了两双碗筷喊童一波和童晴缘吃饭。那时,童阿狸才终于垂下眼,冷艳高傲的表情一僵,甚至羡慕地偷偷多瞅了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一眼,才穿过饭厅,放轻步子上了楼。   童阿狸的书包掉进了湖里,里头的书湿透了自然用不成。所以,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她是两手空空的。   回童家以后,童婆婆让她转学来了三中,三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这里头的学生不过只有三类人,成绩好的,家世好的,钱多的。童阿狸嘛,不知道自己算哪一类,想着她笑了笑,她的笑点真的很低。   第一节课,童阿狸侥幸避过,她不习惯说话,第一天有同学过来和她搭讪,她不怎么搭理。第二天,有同学再来搭讪,她还是不怎么搭理。所以当第三天,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童一波冷着脸来她班里转了一圈以后,就再也没有同学来和她说话了。   当天第二节课的时候,没带书打光棍来上课的童阿狸终于还是被班主任揪住了,或者说是有同学告了她的状,然后,童阿狸遭了罚,被拎去班门口光荣地站墙了。   也就是这时候,童阿狸又瞧见了乔以梁。这一次,他在街的那头,一身合体的JUN装靠在一辆JUN用吉普前,吉普副驾驶的门还是半开着的,但里头没有人。   远远望去,依衬着那一身笔挺的Jun装,童阿狸仍可以看见乔以梁那笔直的腰线,结实的大腿,匀称的小腿。那是只属于男人的刚烈性感,禁欲的,干净的,却又勾人的,精致而厚重的爷们味儿。   突然间,童阿狸就想起了那些瞬间。她失魂落魄地走着,他就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她呆在停尸房外守着,他就坐在她身边。她躲在树丛后头晒太阳,他就近在她不远处。他的身上总有着淡淡的松香味,很清爽,很好闻,她很喜欢。想着,童阿狸怔了怔,心底隐隐生出一种不为人知的欲、望,她慌忙吸了吸鼻子,赶紧垂下了眼。   也就是这么一瞬的垂首,她没有看见,靠在吉普旁的乔以梁突然扬起脸来,目光正正好地落在她那头的方向,俊目微眯。   童阿狸的班主任也知道她是有关系才转进来的,J区大院里的孩子,一般人谁得罪得起?更何况她还姓童!童家如今可是主席面前的红人!   所以,她对童阿狸在表面上罚是罚了,但也没有太过。到了下课的时候,班主任点点头就让童阿狸回家去了,她还友好地朝童阿狸笑笑说:“阿狸,你这么乖巧可爱,老师要罚你其实也是怪心疼的。下次一定要记住带书本来上课知道么?”   童阿狸点点头,她不说话,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着,她乖巧可爱?见鬼了吧……   她又在想,她那些书怕是干了以后也不好用了。或许,她可以回童家吃过饭以后再出去买书?童婆婆每个星期都会给童阿狸一百块钱零用钱。这和童一波他们的待遇相不相同童阿狸不知道。当然,她也不想知道,更不在乎知道。   童阿狸从没想过从童家捞点什么,更何况,她自己有钱,是真的“有钱”。从始至终,童阿狸都死死地把着方悦留下来的钱,即使认祖归宗了,那些钱还是在她手里把着,一分没少。 第9章   三中离J区大院很近,就是用走的,也不过五分钟的路程。所以,但凡是大院里的孩子,不论成绩好或是不好,基本上都就近入了三中读高中。所以三中还有一个别名,“高级干、部子、弟学校”。   一到下课时间,少爷小姐们熙熙攘攘成群结队地往大院的方向走,有的骑着昂贵的山地车,还有的,甚至叫家里的司机到校门口来接。   童阿狸她们班,就数童阿狸“两袖清风”,也就数她走得最慢。对于回童家,童阿狸并不积极。   虽然,方悦一心想让她回童家,想让她认祖归宗,名正言顺。但其实,童阿狸对认祖归宗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更没有丝毫的期盼。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好。所以,当一场悲谬的死亡成全了方悦的愿望,童阿狸却并不快乐。她对童家没有向往,在几天以前,那也是和她不相干的地方,她比较喜欢自己的家,哪怕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哪怕她的出生不那么光彩。   方悦的经济条件并不差,方悦的父母薄有田产,只有一儿一女,大女儿方悦,小儿子方子琼。后来,两位老人在去世前立下遗嘱,把名下的地皮分别分给了方悦和方子琼。再后来,方悦在自己这块地皮上盖了一个加油站。虽然中间的疏通,加油站的营业手续都是童志刚找关系办下来的。但这年头,车越来越多,汽油越来越贵,方家有地有油,是真的有钱。说白了,童阿狸没了童家最多不是个官二代,但她却是个富二代。   以前,方悦因为童阿狸不能名正言顺姓童而唉声叹气的时候,童阿狸就会说:“妈,你别自责了,你有钱不是么?这都什么年代了 ,现在咱们和童家没牵没扯也过得挺好的。再说了,最起码你女儿我这辈子什么都不干也不会缺钱,也不会饿死不是么?”   童阿狸这句话说得清清淡淡,但较真疼女儿的方悦却上了心。前头咱们也说过,方悦还有一个弟弟叫方子琼,当年方家二老遗产分得还算公平,方悦得了一块地,方子琼得了一块地,方子琼的地虽然比方悦的大了那么一点点,但对于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来说,能如此“公平”已属难得。   但可惜,烂泥巴是永远扶不上墙的!方子琼生性好赌,就在方悦盖了加油站日进斗金的时候,方子琼却因为欠了太多的赌债,把自己那块地给卖了!后来,他是越赌越穷,越赌越死相,真的是散尽家财,好好的大少爷被逼到了家徒四壁的地步。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方子琼就开始骚扰起了方悦她们孤儿寡母,他不时就会来方悦这里讨钱,方悦不给他,他动辄就又打又骂又砸东西,有时候他还会耍无赖,就坐在加油站门口哭,耍酒疯!   也因此,童阿狸没心没肺的一句话直让方悦心口一刺,她当时就动了心思,想起自己孤苦无依,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方悦真是又心痛又担心童阿狸。索性,方悦那个软性子终于下了一回狠心,就在大前年,她顺利地把自己名下的所有土地、房产以赠予的形式过继到了童阿狸名下,就连家里的存折,也都全部换成了童阿狸的名字。说白了,她就是要防自己那个无底洞一样的弟弟。   说实话,方悦真的是个性情中人,她当小三是因为如此,对童阿狸也是因为如此。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童阿狸一个完整的家,觉得自己害了这孩子。所以,她掏心掏肺地希望自己有本事当娘又当爹。家里的一切她都和童阿狸商量,虽然童阿狸不爱说话,对她也表现的不大亲热。但她深爱着自己的女儿,愿意把一切都给她。   到底,怎样的母亲,都是母亲…… 第10章   在饭桌上规规矩矩吃完饭,童阿狸起身,突然,童晴缘也跟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她直勾勾地望着童阿狸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轻声试探性地喊她:“阿狸。”   又要演什么?童阿狸陡然顿住步子,淡静地朝童晴缘望过去。对上童晴缘温润的眸子,她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童晴缘的笑永远是恰到好处的雅贵柔弱,一抬手一举足也是规规矩矩,大家闺秀。像极了刘薇,也越发让童阿狸觉得虚伪……   见童阿狸停下来扭头看她,童晴缘微微一笑,她说,语气里全是身为姐姐的关怀:“阿狸,我已经替你向潘家道过歉了。院子里不像外头那么简单,你以后真的别这么任性了。”   “任性?”童阿狸虚无地笑了笑,目光精明一挑,瞥向二楼楼梯拐角间隐约透出的一双人影,会意地垂下眸。呵,原来是做戏给人看啊……   果然,童晴缘语带遗憾地点明了主题,“谆谆教导”道:“你再不喜欢时语,也不应该推她进一鉴湖,还吓唬她你要弄死她!阿狸,这种玩笑不能胡开的。而且,你一个小姑娘,这样心狠手辣的名声传出去可又怎么得了?”那语气要多心痛就有多心痛,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她们是感情多好的亲姐妹呢!   童晴缘这个人,童阿狸是真不喜欢。旁人都说,她童晴缘柔弱,漂亮,纯洁,善良,又聪明,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童家人的心尖尖。童阿狸却常想再加上一句,太会装。   绵里藏针,不光童晴缘会,童阿狸也会。童阿狸原本懒得搭理她的,但想到楼梯间处那两道阴影,童阿狸手指轻敲桌面,终是启了唇,轻笑回问道:“我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搞死她?”   听到童阿狸这样反问,童晴缘一愣,她长睫微敛,眼底闪过漂亮的光。她以为,童阿狸是会和往常一样无视她转身就走的,或者她还可能冷恶地瞪她一眼表现出完全的没教养。   但她没有想到,回童家以后一向傲慢不理人的童阿狸会这么反问她,挪挪唇,童晴缘顿了顿才微微一笑,避重就轻道:“阿狸,你不要觉得烦,姐姐和你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童阿狸勾唇,神态冷魅,咄咄逼人:“你如果为了我好,又何必怂恿方舞当众针对我?你如果为了我好,当时又干什么去了?方舞拽住我找我麻烦的时候不阻拦,方舞扔我书包威胁我的时候不阻拦,潘时语咒骂我咒骂我母亲时不阻拦。现在,却跑来告诉我,你替我道了歉了,你是个好姐姐,这叫关心我?你就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这事后诸葛亮倒是做的轻巧啊!?”   听童阿狸这样丝毫不留情地当面撕她面子,童晴缘藏在在桌子底下的拳头狠狠攥紧又缓缓松开,她垂眸,似乎有些难过,对上童阿狸的眼睛,眼底已有了泪光,低声道:“阿狸,对不起,当时……当时我是吓傻了,才没来得及……”   她这番话说得诚挚又感人,童阿狸抿唇,眸光却是深沉冷艳,轻笑,她说:“你和我何必装什么好姐妹?在外头装,回了家也装,你不累?你不累,我累。井水不犯河水会死么?”语落,她转身就走,绕出饭厅没有上楼,只径直出了童家。   而童晴缘站在桌前,平生头一次捉不住场面,她晶莹白皙的脸蛋隐隐泛红,微垂的眼底看似可怜,眸光却几乎可以淬出剧毒。   这时,一直坐在一侧半声不吭的童一波才终于抬起眼,他揉了揉眉心,干脆道:“晴缘,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也听清楚她说的话了,以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可是,她毕竟已经进家门了。我们应该对她好,让她感受到家庭的温暖。”童晴缘错愕地抬起脸,她的语气很柔软,神态也是着急,真像是一个关爱妹妹的好姐姐。   “她不是两岁的小孩子,你也不是。对一个将近成年的人谈什么感情触动,就像是想去改变一个成熟葫芦的生长方向一样无用。我们要做的,就是相安无事。”说着,他拿起一边的手机收进口袋,重新架上眼镜,一笑,眼神有些温柔,拍拍童晴缘的肩,下巴朝楼上轻扬了扬,嘱咐道:“乖,我有事出门了,你去陪陪奶奶和大伯。” 第11章   在童家,童婆婆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童威,小儿子童志刚。童阿狸的爸爸童志刚自然是不在了的。童爷爷也在几年前过世了。据说,童爷爷下葬在了八宝山里的风水宝地。也据说,童爷爷葬礼那天,国家几个重要的领导人都在灵堂上瞻仰了童爷爷一圈。   如今,童家的顶梁柱就剩下了童婆婆的大儿子童威。童威,官任上将J衔,H省J区总S令员。他至今单身,却有两个私生子童豪和童嘉。童豪和童嘉如今都在B队任职,童豪任职Z治部副主任,起码大/校,两杠四星。童嘉前几年才从J校毕业,但也是个少/尉军、衔了,也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童阿狸回童家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见过大伯童威和那两个堂哥。而童威难得回家一趟,童晴缘就演起了姐妹情深的戏码。说实话,童阿狸觉得烦。但她也不愿意白白让童晴缘当了好人,于是她难得耐下性子反嘴搭理了她。情况就是那个情况,童家人偏心也是自然的,但最起码,童阿狸又不是没脑子,她哪里听不出童晴缘话里的其他意思?她可不想白白成全了白莲花。   在童家,童婆婆是个养尊处优的优雅女人。童阿狸记得,童婆婆去接她的时候,身着一袭月白色旗袍,那旗袍上还绣着一片淡静的茉莉花,细碎的白,枝枝蔓蔓绕着裙摆绽放。岁月自然是无情地在童婆婆身上留下了它应有的痕迹,童婆婆盘起的发,也如同旗袍一样呈着白,像是发上落了霜。但童婆婆的表情,她的神态,却因为苍老而越发显得慈祥温和。那与身俱来的贵气,常年居高位的大家风范,在她的一举手一抬足中都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在这位老人身上,岁月流动后化为了优雅。   那天,童婆婆就那样突兀地,又好似理所当然地走进了方悦的灵堂,她淡淡地扫了黑白相片里已经魂归西去的方悦一眼,目光又缓缓划向了她。   接着,童婆婆拉起了她的手,她那满是皱纹,泛着淡淡老年斑的手背覆着她冰凉的小手,似乎认真打量了她一会,才拍了拍她的小手说:“孩子,跟我回家吧。”   这之后,办好了方悦的丧事以后,童婆婆就正式把童阿狸带回了童家住。   童婆婆的房间在别墅的二楼,她念旧,屋里全是清一色的老式家具,有黄花梨的雕花梳妆台,有老紫檀的博古架,有宋的青花瓷大瓶,还有一屋子的老字画成箱又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里。   当然,童婆婆的房间里还有一座灰褐色的老式钢琴上,钢琴上始终摆着一个七彩琉璃花瓶,张阿姨每天都会为它换上新鲜的百合。灰褐色老钢琴的样式很古朴,钢琴脚上还雕着花。童阿狸不会弹琴,但她喜欢音乐,所以,当童阿狸第一次被张阿姨喊进童婆婆房间的时候,她的眼神浅浅扫过一屋子的字画古董,目光却在钢琴上定了许久。   那时,房间外,阳台里传来了童婆婆老沉厚稳的声音,老人遥遥地看着她问:“你会弹琴么?”   童阿狸摇了摇头,没吭声。   那头,就听童婆婆叹了一声,又道:“晴缘会弹,你可以向她学一学。” 第12章   童婆婆房间的大阳台上种着很多花草。在那浅浅的草木香气间,阳台右上角处放着一把摇椅,摇椅边又有一张摆放着紫砂茶具的小木几,小木几后摆置着一个黄花梨书架,上头摆满了外文书。   那时,童阿狸缓缓走向阳台,看着披着灰色麻布披肩,已经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童婆婆,她看着老人,没有喊她,只静静地退去了一边,望着阳台外面的风景出神。   似乎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童婆婆才终于再次睁开眼睛看向童阿狸。那时候,童婆婆的眼神锐利而又精明,不同于灵堂初见时的慈悲深稳,而是换做了一种姜还是老的辣的睿智明快。她的目光依旧是缓缓地扫在童阿狸身上,很久,老人才轻叹一声,道:“阿狸,你不像志刚啊……”那声音很浅淡,像纯白的羽毛一般在虚空中打了个转,才缓缓落在了地上。   闻言,童阿狸只直直地望着老人,她的表情很平淡,她唤她:“童婆婆。”   因为大院里的孩子都喊她童婆婆,所以童阿狸也这么喊她,童阿狸从来不觉得自己进了童家就是个例外,就可以和童一波和童晴缘一样喊她“奶奶”。   然后,小妮子笑了笑,不可置否,几近淡然地说道:“您可以给我做亲子鉴定的,或者,我也可以回去自己一个人住。”她的语气很慢,艳帜的眼底清澈而又纯净,没有一丝胆怯,更没有一丝在乎。   见她这般的态度,童婆婆却是笑了,她的笑很雅致,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她问童阿狸,语气也变得温和:“你像你妈妈么?”   这一次,童阿狸望着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看也不像。”老人抬了抬眼皮,又看向童阿狸,了然道:“我知道,你妈妈一心希望你回来,你却不太乐意。但不论如何你总归是志刚的孩子。从此以后,不管你乐不乐意,你都要记得,你是童家的孩子,我是你的奶奶。”   是的,童阿狸不愿回童家,红色世家也好,J中贵胄也罢,她一个小姑娘,又不愁吃不愁穿,犯得着么?但因为童婆婆的这份直白,她倒是愣了愣,探究地瞥了眼面前的老人,半晌才应道: “奶奶。”这一声,她的表情很乖巧,语气却仍是没心没肺。   见了童阿狸这样的态度,童婆婆又笑了,她似乎呼了一口气,可接着。老人的眼神又沉了沉,招手让童阿狸靠近摇椅,又拉住童阿狸的手,示意她蹲下身去。   童阿狸只好乖巧蹲去摇椅边,这时当她抬起脸再次仰望向童婆婆时,对上老人那老成而深邃的眼睛,对上岁月无情爬满在她脸上的皱纹,莫名的,童阿狸突然就不讨厌这个老人了,她甚至突然就希望,希望自己老了以后,也能有这样智慧而深远的眼神。   童婆婆拍了拍童阿狸的手背,她似乎习惯这样和小辈讲话。老人不轻不重地说道:“回了童家,你就是童家的孩子了。但,要姓童,也是有责任的。今后,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先想想你自己的名字。你要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说着,老人一顿,目光精明而又沉稳,似是在劝导她,“阿狸,你爸爸妈妈以前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你是个孩子,你没有做不好的事情,按理说,这些纠葛都应该与你无关。但小晴和一波也是孩子,这些不好的事情却实实在在伤害到了她们,也伤害到了这个家。所以以后,你们孩子之间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奶奶不想管,也不愿意管。因为,奶奶虽然也心疼你,却更应该顾及名正言顺的孙子孙女。所以,你要懂事,要有分寸,要好好做童家的孩子。” 第13章   其实,童阿狸是真的不想待在童家的,但是,她又有些不得不待在童家。以前,她柔弱的妈妈方悦是她的保护伞。但如今,方悦不在了,她亲戚不多,只有一个舅舅,但也就是她这个唯一的舅舅方子琼,才是她最想躲开的毒瘤寄生虫。   方悦走后,童阿狸那个舅舅方子琼仍然是个不省心的主。吃喝嫖赌没有一样是他不会的。而最近,他竟然又迷上了吸、毒!是的!吸、毒!   以前,方悦在世的时候,方子琼软磨硬泡总能从方悦这里讹诈出钱来还赌债。现在,他想方悦这个大人不在了,自己的外甥女童阿狸不是更好对付了么?从她那里拿钱不是更没有问题了么?于是,方子琼变本加厉的玩,又赌,又瞟,又吸、毒。   但结果,等方子琼转身再去要钱的时候,才发现,他找不着童阿狸了。那时候,童阿狸已经被童家接走了,而他三番两次去童阿狸原来上课的学校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外甥女了。过了半个多月,方子琼才被校方告知,童阿狸已经转学了。至于转去了哪里,方子琼却完全问不到。   这一下,方子琼那个急啊!他能不急么?成天黑社会拿着刀子在他在后头追债他能不急么?毒瘾犯了浑身和虫子钻一样他能不急么?他一急就想起了方悦留下的加油站,对他来说,亲人死光了都没关系,只要加油站在,钱在就行了。   而童阿狸呢,她管不了加油站。第一,她要上学。第二,她不懂加油站的经营流程。第三,她不想自己的不动产成为方子琼随时可以要挟她,找到她的筹码。所以,她早先就把家里的老房子全卖了,又转手买了别处的房子。   至于加油站,说实话还是满赚钱的,童阿狸和方悦这对母女大多的记忆也都和这个加油站有关。童阿狸也舍不得,所以,她拖了这么久都没有去解决方悦留给她的这块最大的奶酪,也是最烫手的山芋。   但童阿狸也明白,自己的数学不好。数学不好,就直接导致了她看不懂国际油价的走势图,看不懂也理不顺那一堆堆进货出货的数据单。放平常这也没什么,不懂就不懂呗。但作为一个老板,这就是个很大的问题了。   童阿狸自然也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她知道,如果,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一直坚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加油站开下去,连账都看不懂地就这样开下去的话,迟早,她是会被人卖掉还帮别人数钱的。所以回童家之后,童阿狸就打定了主意要把加油站给转让出去,先转了现再说,她再想想去做点别的什么。   只是,还没等童阿狸行动呢!方子琼就行动了。   这段日子,方子琼成天的往加油站跑,加油站的经理姓李,是个一米六九的方脸男人,从方悦开加油站开始,这个李经理就一直在这里干了。童阿狸被接回了童家以后,加油站的事情也就全托给了这位李经理代管。   方子琼一去加油站,但凡老员工都认识他这个“泼皮无赖”,都知道,啊呀!大事不好了!这是小老板的舅舅来讨钱了!   李经理听了前头报信说方子琼来了,当然是立刻躲进厕所里给童阿狸打电话。遇见这狗血的事儿,童阿狸的回答比方悦干脆多了,硬邦邦两句话:“不给,一个子都不给。”   小老板都这么说了,李经理自然就更坚定了。童阿狸都说不拿钱给方子琼了,要是钱被方子琼拿走了谁赔?这大爷但凡一开口,最少都是几十万、几百万的要,谁赔得起?   于是,方子琼耐着性子在加油站里里外外耗了几天都耗不出一分钱就直接火了!接着方子琼就开始抢,有人来加油的话,客人一付完款他就转身在员工那里把钱拿走。   可是,经常来加油的车主一般都是办了加油卡的,所以累死累活抢个一天下来,方子琼抢去的钱还不够他自己塞牙缝的。李经理却为此哭丧着脸给童阿狸打电话,这样下去还怎么做生意啊?   可童阿狸在电话那头还是淡淡的反应,语气依旧是六亲不认地硬邦邦:“让他抢,实在影响加油站营业你们就带薪休假。他抢的钱也全当是给我妈积德了。其他的,一分也不许给。”   童阿狸这丫头,胜在硬气,也输在硬气。她轻忽了方子琼的狠,她也不知道方子琼现在有了毒、瘾。 第14章   所谓狗急跳墙,终于逼急了的方子琼受不了毒瘾发作的痛苦,第三天,他找了一伙志同道合的流氓,拿着木棍打火机围住了加油站。   方子琼气呼呼地叉着腰对着李经理下了最后的通牒,“我现在懒得和你们废话,就给你两条路,第一条,你现在就去账上取五百万给我,只能多不能少!第二条,你把童阿狸那死丫头给我揪过来!妈的没人性的东西!见她小时候不吭声,毛还没长硬呢!却连她妈那个贱婆娘都不如!我告诉你!第一第二你自己选一条,要不然,老子活不成了,就炸了加油站和你们一起陪葬!”   加油站的员工都傻了眼,这可是加油站啊!要真让方子琼穷凶极恶地放把火那还不得全部死翘翘啊!于是,李经理哆哆嗦嗦地躲进了办公室,又给童阿狸打电话,拨号的时候他脸皮都忍不住地抖,心底还在骂,方子琼那个疯子!   童阿狸转来三中很久了还是没有朋友,原因很简单,她不爱说话。她平时总不吭声,也不爱笑,而且她还长得漂亮。这样一来,她就极其容易得罪人了。然后,她就挂单了。在学校挂单,在大院里挂单,在童家挂单。   到了高中,体育课就显得有些敷衍了事了。体育老师集合后算了下人数,就放了高一三班的学生们去自由活动。紧接着,打球的打球,聊天的聊天。童阿狸看看四周,在操场上绕了个圈,去了教学楼后头的草坪上发呆。   这时候,她的身后是静悄悄的化学试验室,面前是一小片松树林。童阿狸闻着草木香气休息了一会,才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了笔和纸,她拿着手机当计算机,糊里糊涂地计算着如果把加油站租出去月租费转让费该怎么收。   算计着算计着,童阿狸就被数字给整晕了,晕得她抓耳饶腮,晕得她直在白纸上画OOXX,最后一撇嘴干脆把笔扔在了一边,小嘴撅得可以吊油瓶,“喵了个咪了!烦死个人!”   这头,被划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才被捏成团,童阿狸的手机就响了。   李经理现在才终于晓得了什么叫火烧眉毛!什么叫丧心病狂!方子琼算是被钱给逼疯了,他找来的流氓一个个都拿着铁棍、木棍、打火机,真是把加油站给堵了个水泄不通!刚刚,他们还把一个想跑出去的男员工给揍了个半死!   李经理满头的汗啊,一激动就打错了电话号码,这拨了两回才拨对童阿狸的号码。他一听电话被接通,活了四十多岁了,却头一次被逼得有了想尿裤子的感觉。他急啊,他喊啊:“阿狸,阿狸你在哪啊!?你舅舅他疯了!他今天竟然带着一伙流氓拿着木棍打火机来要钱啊!他说他有两个要求,一是你过来,二是我取五百万给他,钱只能多不能少。要是!要是办不到!他就一把火烧了加油站,烧死我们!阿狸,要不你来一趟吧,这钱就算要取也得你带着印鉴和身份证来,银行才给提啊!”   方子琼他妈、的就是个疯子!童阿狸默默听着,她只觉得自己脑门上有根青筋在跳,心底也瞬间涌上了一把无名火。方悦死的时候,她有多无助?!那个时候,她甚至都忘记了方子琼是个会为了要钱打她骂她的丧门星!可她给方子琼打电话的时候,电话一通就听见他在那头骂:“吵什么吵!奔丧啊!老子要赢盘大的!”   那时候,童阿狸也没挂电话,她太无助了,她忍着气低声下气地说:“舅舅,你来一下,来一下好不好?我妈妈不行了。”   可方子琼说了什么呢?他说:“没事,她死了的话,留下的钱咱两平分。”   听了这样的话,童阿狸就再不会想靠着方子琼能做点什么事了。她这个舅舅就是个瘟神,是她一时心慌,异想天开,以为起码血肉相连,起码那种时候,这个男人能够靠得上一点谱。   可结果真可笑,过了这么久,他才想起来她这个外甥女,当然,他要的只是钱。   压着怒气,童阿狸冷哼了一声,眯起眼就道:“李叔叔,你现在找我有什么用?钱我是一分钱都不会给的。要么你报警!要么我替你们报警报警!你放心,他怕死,根本不敢真的烧。加油站烧没了,他以后要去哪儿讨钱还债?”   童阿狸的话说得轻飘飘,李经理可是肝胆俱裂!他一大把年纪还真是要哭了,抖着嗓子苦口婆心道:“小老板啊!阿狸啊!你舅舅这是被钱逼疯了啊!要是警察来了,他真被逼急了一把火放下来,那是绝对会死人的哟!阿狸!我知道加油站有保险,真没了真出事了,保险公司会全部赔钱给你。可是,这里替你做事的二十六名员工都是有家人有孩子的啊!你年纪小又无牵无挂敢冒险!我们却不敢啊!我知道你妈妈突然去了你也可怜,可你既然知道这种失去亲人的痛,又怎么忍心,把这些看着你长大的叔叔阿姨丢进这种境地里不管不顾啊!” 李经理是真动情,也是真害怕,说着说着,饶是一把年纪也真是哭了。 第15章   你年纪小又无牵无挂敢冒险!一听见这句话,童阿狸的表情已经僵住了,她是多么不得人心啊!可再听见李经理哭,她心底的怒火又好像被浇熄了。   她知道,李经理是被自己的舅舅吓怕了。她又何尝没见过方子琼发疯,她还记得自己六岁那年,因为方悦不肯给方子琼钱还赌债,方子琼甚至拿着菜刀木棍上了门。方悦把房门反锁了关着门不出去。方子琼就真的用刀子把门给劈开了。最后他抢走了家里的现金还不甘心,又拳打脚踢用椅子砸伤了方悦的腿。   可后来,也就是方子琼要到了钱之后,过了几天,他又哭哭啼啼地来家门前下跪道歉,一口一声“姐”叫得好不亲热。   所以,童阿狸从小就不喜欢方子琼,就觉得方子琼是个疯子。但是她又清楚地知道,方子琼狠,是因为他只爱自己。方子琼不够狠,也是因为他只爱自己。童阿狸晓得,方子琼的致命弱点就是他把自己看得看重了,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所以,方子琼怕死。   正因为方子琼舍不得死,怕死,童阿狸就敢赌他不会真的放火烧了加油站。这就是童阿狸,她心性凉薄,却又笃定。   但,电话那头陆续传来的李经理带着颤抖的求救声,还有那一声声金属敲击窗棂的声音,和偶尔方子琼吼出的爆喝,都让童阿狸觉得心痛悲凉。她哪有那么绝情,但没有人信她,罢了。   想着,童阿狸终于出声,她从草地上站起来就往校门的方向走,说:“李叔叔,我这就过去,你让他别吼了。”   说是马上过去的,但毕竟童阿狸还是个学生,三中又一向管制严格。童阿狸人都走到了大门口了,可好说歹说,装病卖萌,门卫大叔就是不放她出去。   这可急坏了童阿狸,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辆J用吉普缓缓停在了路边,童阿狸定睛一看,眼底一辆,几近欢呼般地抓着门栏就往那头喊:“乔以梁!乔以梁!”   乔以梁来三中是接萧逸晨的,可这车还没停稳,就听见了几声热切的呼唤声。对此,乔冰山有些接受无能,他认识的人里头,哪个会这样喊他?所以这一扭头,他就见童阿狸透亮的眼睛望着他,她不停地朝他招手,声音糯糯的,还很甜。   有几分讶然,轻抬眉梢,乔以梁下车缓步靠了过去。隔着门栏,他挑挑眉,淡望向校门里头被拴着的童阿狸,不动声色。   童阿狸却急了,捂着肚子又开始装,指着乔以梁,扁着嘴对门卫大叔说:“你看,我真的肠胃不舒服,我家里人都来接我了!你还不快开门放我出去?”   “家里人?”望着她,乔以梁的眼睛黑漆漆的,安静又清淡。   童阿狸却完全不管,她是下了决心装到底。小妮子铁门这头伸出手就一把拉住了乔以梁的手臂,还晃着他的手臂撒娇,“三哥,我肚子快疼死了。”   这一下,乔以梁真是忍俊不禁,他漫不经心地想要甩开童阿狸。但,当他的视线不经意滑过她紧紧扣着手机的另一只手,男人眸光一凝,终于,他薄薄的唇轻牵,竟然一改态度,扭头对门卫道:“麻烦你把校门打开,我接她出去。”   男人J服笔挺,气质矜贵,听这小姑娘喊,又好像姓乔。三中,权贵子女最集中的重点中学。就是在这里当个小门卫,也是知道一点弯弯道道的。   乔家,B队里的乔家,可是如今的JUN队第一家庭,家中顶梁柱乔正兴,陆J总参谋长,G防B长。乔正兴三个儿子都是人中龙凤前途无量,这位,也不晓得排行老几?但不管是谁,穿着军装又姓乔,没什么好想的,马屁必须狠狠地拍,二话不说,得好生伺候着。   乔以梁如碎玉般的声音一落,三中大门就开了。童阿狸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小妮子感激地瞅了乔以梁一眼,就连忙拉着他的手臂转身往外走了,走着,她还毫不客气地走向了乔以梁开来的J用吉普,打开车门就毫不客气地坐进了副驾驶座。 第16章   童阿狸才入座,她的手机就又响了。   小妮子转眸,目光依旧透亮,也来不及朝乔以梁解释,已经连忙接起了一直震动的手机,劈头就道:“李叔叔,你别急,叫方子琼也别急。你告诉他,我这才从学校出来。这事儿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他要是想要钱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我这就去银行取钱。但是,去银行取钱也是要排队等号的,要是我钱还没取着,他就把加油站给一把火烧了,那他就去问阎王要钱吧!”   那一瞬,童阿狸的眸光是清冷绝情的,她的表情很冷,甚至充斥着玉石俱焚的绝望。   身侧,乔以梁淡静望着童阿狸,望着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肩上,她的长发束成了一个揪,皮肤白皙柔嫩像即将盛开的花骨朵。可她那死静的表情,坚定的眼神,甚至,那玉石俱焚的绝望都像肃杀绝望的寒风,没有一丝生机。   前一刻,她还像同年龄段的孩子一样,撒娇,卖萌,耍小聪明。而这一刻,她的语气是冷静狠绝的,甚至,疯狂。   童阿狸挂了电话以后半晌没吭声,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良久,才缓缓转过脸来,声音很轻,眸光木然,一字字咬字清晰地问他,语气更是无比的郑重。她说:“乔以梁,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帮我把我的舅舅方子琼弄进牢里去。”   好一个请求,求他把她舅舅搞进牢里去。这小妮子想要别人怎么看她?恶毒还是阴险?   “为什么?”乔以梁兴味一笑,随意地脚踝交叠,背靠在座椅上,目光滑向她,神态稳健儒雅但又冷寂。   “我舅舅就像是颗定时炸弹,他嗜赌好斗不务正业,我就是有金山银山也填不起他这个窟窿。更何况,我没有金山银山。”说着,童阿狸一顿,目光投向窗外,实话实说道:“像我这样尴尬的存在,在童家是没有地位的。真有了什么事情,童家不但不会帮我,还可能会把我推进火坑里去。我在童家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也很清楚,童家没有女儿,需要女儿联姻嘛!”   说着她一顿,几分嗤笑,“我妈妈总觉得进了童家才算入了真正的上流社会,就算我回去联姻了也算是个上等人了。可我根本就不这么觉得。对于我来说,童家不是我的后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产才是我的后路。有了那些钱,我才可能有自由。”说到这里,童阿狸转眸看向乔以梁,她浅浅勾唇,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漂亮精致的眼睛像是一弯月牙儿,透亮的眼底毫不掩藏心底的算计。   她说:“我本来想,就这样把妈妈留下来的不动产都偷偷卖掉,从此躲开我舅舅的。可是就在刚刚我才明白过来,他方子琼今天可以为了钱拿着火把围住加油站威胁我,明天就可能为了钱拿着炸药和我同归于尽。更以后,他或许又会成为别人威胁我的武器。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把他送进监狱里关着。最起码,他被关一天,我就安稳一天。”   语落,童阿狸又望向乔以梁。乔以梁却轻笑着轻摇了摇手指,一眼不放地看着她,目光精利,言简意赅:“我是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不知道。”童阿狸随性地摊了摊手,说着又问乔以梁:“你有喜欢的人么?”也不等他回答,她又道,果断也干脆,“如果没有,可以试试喜欢我么?”   话说到这里,童阿狸也不再盯着乔以梁了 ,她眯了眯眼,手肘靠在车窗边懒懒撑着下巴,又道:“不管童家为什么接我回来,最终他们总是会把送我去联姻的。那我将来要嫁给谁?是大院里的谁?还是外头的谁?而即使我不愿意,我又逃得过么?”她笑笑,青春,肆意,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向乔以梁:“ 可如果我喜欢你就不一样了。对外,你是乔家的乔以梁,乔三少,乔冰山,我喜欢你黏上了你,童家不但不会阻止,指不定还会偷笑。而对内,我心底清晰地明白自己对你的感受。那一天,就在我最无助的那一天,当你向我走来,哪怕你根本懒得和我说话。我当时却在想,我要你。”   听着这些,乔以梁笑了,他的笑特别淡,多么漂亮的男人啊,只眉眼一眯,就像是千山万水,春风拂面。   “有趣。”似乎愉悦,他朝她招了招手。   童阿狸一愣,小脸却靠了过去。她只感觉到他的大手覆在她的发顶,接着,她发上的粉色皮筋被他解下,漫卷柔软的长发披落在了肩上。他的手指勾着她的发尾,左手却在手机上轻滑,不一会,电话接通,童阿狸只听乔以梁轻“嗯”了一声,之后便淡淡道:“二环广兴路153号*石油加油站,群体性持刀抢、劫,勒、索,罪犯携带易燃物品,你去解决一下。”   挂断电话后,他又望过来,深眸锁住她,微微一晒,语气好像交易,好像游戏:“你要我,那我要做什么?”   “你对我好一点,我就把带刺的衣裳脱掉。你再对我好一点,我就把心给你。”童阿狸说得很认真,认真到乔以梁想起了《小王子》里的那只狐狸,想到那只骄傲的狐狸对着小王子说:“请你驯养我……” 第17章   有趣不是么?乔以梁长这么大以来,头一回遇见这样的姑娘。童阿狸不晓得,乔以梁之所以继续听她把话讲下去,正是因为他晓得,这小狐狸是在说真话。他其实比她以为的还要了解她。   他们父辈那个年代,思想上还是比较封闭的。那时候,离婚这个词几乎就不存在,更不要讲婚外情,还是那种明目张胆为了外头的女人嚷嚷着要离婚的婚外情了。所以当年,童志刚算是一朵奇葩,童志刚私生活上那些事,也是在院子里闹得沸沸扬扬。   乔以梁的奶奶柳莞和童婆婆的交情特别好,童家那些个不顺心的事,柳莞大半都知道。后来童志刚离家出走又车祸生亡,童婆婆没少哭,心善的柳苑也没少劝。那时候,乔以梁六岁,已经开始记事了。   他始终记得方悦抱着个襁褓跪在大院外的模样,也记得后来童家一怒之下要断了方悦的后路。结果,一个连的兵正事不干,就专门跑去方悦的加油站前堵着。那个年代的汽车本来就少,见了B队的兵驻守似的堵在加油站门口不让进,外头又风言风语说这家得罪了人,货车司机根本都不敢把车往里开。   童家也狠,不光不让方悦做生意,还冻结了方悦的银行账户,方子琼本来又是个靠不上的。于是,只靠着家里仅剩下的现金,只靠着卖金首饰过日子,方悦就这么硬撑了一年多。可,到了童阿狸小毛毛学走路跌跌撞撞两岁左右的时候,方悦才发现不对,才再也顶不住撑不下去了,因为,方悦惊恐地发现她的阿狸不会说话……   于是,又一次的,方悦抱着童阿狸跪在大院门前哭,她哭求:“我错了,我是个贱人,我千刀万剐下去陪志刚都可以!但孩子是无辜的!你们这么逼我罚我是我活该,你们要叫我死我现在就可以去!但是,我的孩子,我的阿狸,我的阿狸要钱看病,我的阿狸可怜!求求你们大慈大悲放过我的阿狸!”   柳苑从来都信菩萨,一辈子吃斋念佛没少做善事。那时候,大院里没谁敢多童家这事儿,偏生善心的柳苑就牵着乔以梁走出门去劝方悦:“大冬天的你跪在这儿有什么意思?你看孩子的脸都冻红了。”说着,还就让自家司机护送那母女俩回去了。   后来,柳苑见童家老头子食古不化,就也懒得再劝。她自己却总以锻炼身体,接孩子放学为借口,一经过方悦家的加油站就去给那娘俩送吃的,喝的,用的。   那时候,柳苑也会骂方悦:“都是你造的孽!”却会搂着那时候一小团团的童阿狸,疼惜地摸着她雪白的小脸,望着她黑葡萄一样晶亮的眼睛说:“可惜了我们小阿狸,可怜了这孩子了。阿梁你看,多可惜,小妹妹这么漂亮却不会说话……”   当然,这些童阿狸都不记得了,那时候的她不过就是个小小一坨软趴趴的懒毛毛,哪里记得事?   二十分钟后,李经理又给童阿狸来了通电话,他抹了把额上还没来得及擦的冷汗,大有劫后余生的意思:“阿狸,防暴警察把你舅舅和那些流氓一起带走了。受伤的同事也送去医院了,你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医药费我全给报销,至于我舅舅,监狱挺适合他的。” 说到方子琼,童阿狸的语速很慢,血脉亲情也因为她这语调而越发显得单薄生疏了起来。   但当她对上乔以梁就又换成了另一副样子,只见小妮子笑眯眯地给自个系好安全带,还抛了个媚眼问他:“你是要开始喜欢我了是么?”   乔以梁听见这个问题唇似乎弯了一下,语气淡淡的,但并不敷衍,训她,“小姑娘心思别这么重。”   童阿狸挑挑眉也不生气,她歪了歪脑袋又笑,突然伸出指头敲了敲窗沿,嘟起红滟滟的小嘴十足霸道道:“不管了,反正我是赖上你了。现在我饿了,你带我去吃饭吧!” 这语气还真是理所当然到了极点!   这是?还真赖上了?乔以梁当时就想,要是她奶奶柳苑在天有灵,看见这小妮子长成了这般模样,不但会开口说话了,而且话还说得这么溜,脸皮又这么厚,不知会作何感想?可会虔诚地感谢菩萨保佑? 第18章   几分失笑,乔以梁淡淡地撇了撇嘴角,目光清清冷冷的,却是好心情地耐着性子问她:“你想吃什么?”   他不咸不淡一问,童阿狸的眼睛就亮了,笑着笑着,小妮子眉眼都弯了,也是难得的又有些孩子气,更是难得的娇气憨甜,她勾着指头啵唧啵唧地就开始嘀咕,好像很希望面前的男人记住似的嘱咐: “我想吃清蒸鲥鱼,不过鱼里不要放虾米,也不要放香菜,生姜起锅后要马上挑掉。嗯!还要是那种乳白色的鱼汤,面上要飘着碧绿的香葱。”   听她说完男人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默不作声地启动了汽车。开了好一段路,他才把车靠在路边停下。   这一路上,童阿狸也不喊饿,乔以梁更是不理她,于是她就直瞅瞅地盯着乔以梁仔细打量,那模样几乖几温顺哦,估计大院里的人见了一个个都要被吓死。   童阿狸看乔以梁真是越看越顺眼,他的五官立体,轮廓清晰,眼睛深邃锐利,唇色薄而淡,开车时,他目不斜视而又专注,嘴角虽然自然而然地抿起冷漠的线条,但眼眸深处确是许许温和。童阿狸实在纳了闷,为什么都喊他乔冰山呢?这明明就是一个英俊、淡漠,却内藏温润的精英男人。   因为天气热,开空调又闷,车在半路上又开了点窗,当时童阿狸只顾着死瞅着乔以梁,头发乱了也懒得管。乔以梁见她的长发缠在耳朵边上,又落了一根在正中间,像乌黑的发就像条乌黑的分、界线,实在好笑,又显得童阿狸的脸白皙嫩小,她眼角的鲜红泪痣,也夺目媚人得很。   乔以梁笑笑,不禁想起她小时候像个小团子一样趴在摇篮里的嫩样子,心底一暖,眼底的淡漠也缓缓散去,伸出手替她将那一小根头发拨开。这才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边说:“下车吧。全BJ城也只有这里的清蒸鲥鱼做得最好。”   却,童阿狸轻轻嗯了一声,望着外头乌压压的小巷子撇撇嘴没动,模样又懒又娇地对上乔以梁。不解安全带更不下车,只揉揉眼趴在车窗边看了看车外那旧旧拉拉、人满为患的窄巷,眼一眯,又妖又软地耍赖道:“还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外头实在太热了。要不然你去买回来咱们在车里吃?”这是赖皮,也是试探。她好似在和乔以梁打商量,但其实,根本就是在发号施令。   曾经,童阿狸和母亲方悦讨论过什么是爱?当时,童阿狸很悲观地说:“我太自私,太爱我自己,实在不会爱人。”那时的方悦难得霸气,她竟是教童阿狸道:“你不会爱人,那你会使唤人么?会就行了。”于是今天,童阿狸将理论知识充分贯彻了下来。   见她这破德行,乔以梁却只是淡扫了她一眼,男人不但不气反是笑了,淡稳应道:“好。”还真的没拔车钥匙就下了车,全像半点没脾气。   多少年以后,当乔以梁和童阿狸谈起这一段。阿狸问以梁,“当时你怎么想我的啊?”   他说:“你那时就像民国时的大小姐,在驯夫。”   “那你还去?”小妮子嘟着红艳艳的唇,可惑人。   乔以梁搂着她轻笑,却是无比认真地说:“我奶奶是大资本家的女儿,她告诉我,女人就该活得永远爱自己。现在的时代变了,都说女子半边天。于是有些个女人啊,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没住过大宅子,没被溺爱过,骨子里就认为女人必须是个老妈子,必须是个女汉子。她们不懂女人真真的模样是该活成一朵花儿。”说着,他又揉了揉童阿狸的发,发自内心的欣慰宠溺,“我当时就觉得挺好的,你懂得活成一朵花儿。”   有句话是,“春鳊,秋鲤,夏三黎”。 三黎即鲥鱼.鲥鱼肉细嫩,脂肪厚,脂肪中有一层不饱和脂肪酸,在蒸熟的时候会有一种独特的香味。而这种不饱和脂肪酸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鲥鱼味还鲜美,营养也丰富,每百克肉含蛋白质16.9克,不饱和脂肪17克,是我国名贵鱼类之首,也是长江三鲜之首。   如果说,童一波,乔以梁他们是根正红苗的红三代,是红色贵族,龙子龙孙。她童阿狸这个小三生的“野种”也不太好意思往贵族这个名头上靠。但她却真的是娇贵大的。在童阿狸小到不知事的时候,方悦是被童家打压过,是受过穷。但是后来,童阿狸三岁的时候,童家老头子过世后,童家也就再没有压制过方悦了。那以后,方悦渐渐有了钱,她还有地,虽然只能算个中产吧,但方悦对童阿狸却从来没有不舍得过,而且只挑好的给。   童阿狸为什么偏偏挑鲥鱼?就是因为鲥鱼是最为娇嫩的。据说,捕鱼的人一旦触及鱼的鳞片,鲥鱼就立即不动了。所以,苏东坡称它为“惜鳞鱼”。况且,鲥鱼不能离开水面,出水即亡。因此,以前鲥鱼在运往京师的时候,是一定要快速行进,以保持其新鲜的。   著名的评话家王少堂在他的 <宋江> 一书中,对鲥鱼的特性就有段描述,他说:“鲥鱼生得最娇。它最爱身上的鳞呀,它一声离了水,见风见光,随时就死了。”所以,活鲥鱼很不容易吃到。它是鱼中的贵族,它自身就有一种独特的个性,那就是雍容华贵,典雅清高。   说白了,现做的活鲥鱼就是稀有!就是难做!就是难得! 第19章   鲥鱼那么难得,童阿狸却有那么多的要求,为什么呢?因为,她就是有些想故意为难乔以梁。刚刚,乔以梁要是不搭理她也就罢了,但他既然搭理她了。那她就更想知道,他到底能对她有多少耐心?她说的都是真的,他如果对她好,她就会把心给他,什么都给他。   她啊!其实是个小结巴,还有些自闭,她很晚才学会说话,而且还说不好。所以她一直很孤独,她不喜欢有人接近自己,她喜欢一个人,一个人就不会有人晓得她的秘密,晓得她的自卑和害怕。她平时伪装得那么好,她说话也慢,就算断句的时候闹结巴了,她也会有技巧性地使话重复起来显得不那么突兀,使得旁人听不出她的结巴。所以她这个人啊,就连说话都要思量耍心思。所以她累,她现在突然被抛下只剩一个人,就更想有个依靠。   她打心底对乔以梁有莫名的依恋,打心底里的希望他能对她好。因为她想对他好,她想要他,势在必得的那种。   当然,后来童阿狸也和乔以梁说过她这时候的心态,小妮子简直掏心掏肺地在剖析自己,“我那时候虽然明确地说我想要你,但其实,我是抱着必定会分手的心态在认认真真地和你谈一次恋爱的。就哲学上来讲,分才是永恒的。在一起就要居安思危,要相互珍惜,因为分手是必然的,每天想的是如何不分手,多累?所以我就想,就是我真真烈烈地想爱你就去爱了,我做所有我能够做的,至于你不爱我,敷衍我,我都不后悔。不论如何,我都可以干干净净地走掉,因为我从了我的心,把所有想做的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那时候,乔以梁冷着脸就哼气,他说:“分手?我没有想过,你想也不要想。”   时间才过去五分钟,乔以梁就回来了。见状,童阿狸眼一耷拉,望着乔以梁手里的袋子难免就有了些失望。但她还是撑着笑,趴在窗边问:“是没有么?还是有现成的?”鲥鱼要好吃,就得现杀现做,更何况,她的要求还那么多,不现做根本是达不到的。难不成,这点小事他就敷衍她了?   所以,当童阿狸见乔以梁转眼就拎了饭盒回来,童阿狸憋闷得慌,又有些说不得的失望。就好像你对你期盼中的谁说了好多好多话,但他却只是像听耳旁风一样,什么都没有听进去。或许,是她太心急了哎……   乔以梁只一眼就看出了童阿狸眼底的落寞,可他面上却滴水不漏,将手里的盒子递向童阿狸,才缓缓道:“你先垫点胃,那菜要等,没这么快。”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又指指车里道:“那头有水,你自己拿。”语落,男人脸上带着一迳的淡然,转身,又走进窄巷,盯菜去了。   可童阿狸却半点也不淡定了,她表情镇定地端着两个食盒,心底却是跌宕起伏。她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口扑通扑通在跳,克制着,童阿狸还是不禁勾起了唇,顷刻间,她娇媚的眼也不自觉地弯成了两弯月牙。   O(∩_∩)O她心底还在夸自个,小阿狸,你的眼光真好哦!千年冰山其实是个好男人!   乔以梁再回来时,双手端着一个陶瓷罐子。他施施然打开车门弯身钻进车里,坐稳了,才将陶瓷罐转递给童阿狸。但童阿狸笑眯眯地看着他却没有深受接,先是凑过去吧唧一声就亲了一下乔以梁的脸,接着,就理所当然地从乔以梁手里抽出汤勺,就着他的手舀起了一勺雪白的鱼汤喝了下去。   刚出炉的鲥鱼汤鲜得很,乳白色的鱼汤上飘浮着一层淡黄色的鱼油,鱼身上又撒着殷红色的火腿丁,碧绿的香葱。童阿狸才品了一口就满足得不得了,又拿起汤勺仔细在鱼汤里搅了两勺,这一看,再次确定了里头真没有生姜,没有虾米,也没有香菜。童阿狸更是满意地tian了tian唇,又举着汤勺眨巴着眼睛问乔以梁,多亲昵,“怎么只有一只勺?你怎么吃啊?”   “你吃吧。”见她想到自己,乔以梁淡淡地应了声,唇角也似乎微弯了下。   童阿狸却嘟嘟嘴,微歪着脑袋添了一勺子汤举起来,自然熟道:“那我喂你吃一点吧。”   “我不爱吃鱼。”乔以梁摇头。   双手依旧举着端着陶瓷罐没动,童阿狸不接,他就举着,眼底也没见不耐烦。只是面对那勺汤,他抿着唇始终没张口。   “可是我爱吃。”童阿狸咕哝一声,看乔以梁的眼神有那么点不赞同,有那么点小样你不识货的感觉,但她僵持了一下见他真不吃就乖乖把汤勺缩回去了。想想,又将方才乔以梁送来的两个食盒推去他面前,点点下巴让他也吃。嫣红的小嘴巴叼着勺子,终于有点良心地将乔以梁手里的陶瓷罐接了过去。   见状,乔以梁也没什么表情,拿起筷子夹了口盒子里的菜。又淡瞥向童阿狸,眼神在她眼角的泪痣上滑了滑,薄唇轻掀,道:“原来,狐狸爱吃鱼。”   食物,是人与人之间增进友谊的最好桥梁。不信你试试,将你包包里的食物分给陌生的同事,一回生二回熟,或许第三天你们就能架着腿互相吐槽了。食物,也莫名拉近了他们俩的距离。   这会儿,就见童阿狸埋头挑着鱼肉,还忍不住夸:“这鲥鱼做得真好,算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了。但是,你不爱吃鱼又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啊?”   “萧家老爷子爱吃鲥鱼,就从苏州请了这厨子过来,倒也没关在大院里拘着,只任他在外头开自己的店,萧老爷子想吃鱼的时候再上门就成了。”因对吃鱼没什么兴趣,乔以梁精致清朗的眉目淡淡,语气也是意兴阑珊。   “你是说萧逸晨家?那个大炮筒?”提及萧逸晨,童阿狸撇撇嘴,语气里很是不屑。其实,自她回童家以来,骂她最狠的不是童一波,不是童晴缘,也不是那天那个潘时语,而是萧逸晨。回想起他一个大男人叉着腰站在湖边像个泼妇似的追着她骂“你妈妈是狐狸精!你也是个狐狸精!”那情景,童阿狸真是觉得莫名其妙!哭笑不得!   大炮筒?   头一回听有人给萧逸晨取外号,还是当着自己的面,乔以梁不禁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才避开这话题道:“这厨子做鲥鱼倒是真有一套。他在做鱼前,首先会将鲥鱼的鳞刮下来,漂洗干净,装进一个纱袋中扎紧。再在蒸笼的盖顶上钉一钩钉,将装有鱼鳞的纱袋挂在钩上,并将纱袋对准下面的鱼碗,然后用文火将鱼蒸熟。在蒸制的过程中,鱼鳞中的油汁全都会滴进了鱼碗中,保持住鲥鱼的鲜味,而你吃的时候,也不用一个个去挑小鱼鳞了。”   乔以梁讲得是如数家珍,对他们来讲,食物不光是用来吃,还是用来品的。   童阿狸吃得也是津津有味,这么一来二去,汤罐见了底,童阿狸摸摸小肚子,笑了。而乔以梁很自觉地接过陶瓷罐后,又亲自把陶瓷罐送回了店里去。   之后,乔以梁发动汽车,望了眼幸福地靠在椅背上打盹的童阿狸,瞟了眼腕上的表说:“我送你回去?”   童阿狸闻言眼也没睁,点点脑袋,只用鼻音轻轻的应了一声。   他们俩真正打上照面,就是在这样诡异的和谐下开始的。也没有什么粘腻的话,甚至彼此都不算亲近。说不清是在恋爱还是在交易,但是两人就默默地达成了共识。无形之中,一个愿意惯,一个愿意懒,好像命里来就该是这样的。   这时候,对别人来说冷冷艳艳的童阿狸只是个娇软娇软的磨人精,而对于别人来说高高在上的乔冰山也生出了几分温情。 第20章   什么叫狗急跳墙,看方子琼就可以知道了。方子琼也算是个老油条了,这不,在被抓去警察局的路上他竟然也能想着法子开溜!   这下,童阿狸才真觉得事情棘手了,也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了。得到消息后,她第一时间联系了乔以梁,但可惜,乔以梁的手机根本没人接,次次都是直接被转接进了秘书台。   为了安全,也确实加油站的员工都被上次那阵仗吓傻了,自那天以后,经营了十几年的加油站正式停止了营业。童阿狸当机立断把所有员工都遣散了,又让李经理给每位员工提前发放了工资,每个人还加发了三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金。   李经理在加油站前前后后工作了十二年来年,几乎可以说是看着童阿狸长大的。也因此,方子琼最眼熟的就是他。而他每次来加油站要钱,第一个找的也就是李经理。   所以童阿狸特别叮嘱了李经理,请他去外头避一避。李经理当时皱着眉头,突然间没了饭碗也是沮丧,但看见方悦留下来的这摊子事,想起方子琼的穷凶极恶,他叹着气摆摆手。第二天,二话不说就带着自己全家去了乡下。他这样的反应让童阿狸有些坦然,又有些无奈。也是啊,赚什么钱都不至于把命搭进去不是么?   童阿狸其实想过把这件事情告诉童婆婆,请她替自己想想办法,摆平她这个倒霉舅舅方子琼。但后来她就把这个念头给打消了。原因很简单,每当童阿狸去找童婆婆的时候,通常只会遇上三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童婆婆半开着门坐在椅子上教童晴缘弹钢琴。这个时候,她根本无法进房间。第二种情况,是童婆婆在书房监督童一波练书法。这个时候,也根本没她的份。而第三种情况就是,她会被童婆婆喊进房间里,跟着童婆婆一起跪在佛龛前敲木鱼念佛经。这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开口……   童阿狸虽然姓童,却真的和童家人不亲近,她就是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走哪里都不是个“好人”。   平时,童阿狸放学以后都是慢吞吞落在最后走的。可方子琼这件事情发生以后,她就一改常态了,每每都会赶在人多的时候往大院里赶。总之,她回童家变得积极了。对于这细微的变化,童一波只挑了挑眉,没做什么反应。童晴缘却总是揣度疑惑地盯着童阿狸,童阿狸冷冷回望她时,她就会淡雅一笑,眼神迅速转为亲昵。   那天放学,童阿狸照常埋着脸疾步往大院里走,短短一条路她走得极快,可眼见就快要迈进大院了,童阿狸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扯住了头发。   其实,童阿狸当场就反抗了,她用脚往后瞪,伸手胡乱地拍,抬眼她还看见了前头的童晴缘、方舞、潘时语。到底是命重要,童阿狸头一次没有芥蒂地大喊起了童晴缘的名字。可童阿狸才喊了几声,就被方子琼死死捂住了嘴,然后,被他强勒着脖子拽进巷子里去了。   终于把童阿狸单独拖进了角落,方子琼三拳两脚就招呼起了童阿狸,还骂道:“小兔崽子!死丫头骗子!没想到啊!你他、妈的比我还狠!我对你娘俩还不好吗?啊?妈的!老子娘死了都没从赌场出来,听说你妈死了,老子丢了赌本就赶回来了!你倒好!跑回童家认祖归宗了是吧?老子去要钱你还不给!老子要烧加油站你还找特警!妈了个巴子的!童阿狸!我揍死你信不信!只要你死了钱都是老子的了!靠!” 第21章   童阿狸抱着头,任方子琼像疯子一样毫不留情地踢打自己。   这时候,她突然就有些精神恍惚,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想起方子琼每次输了钱都会上门对她和方悦又打又骂,想起每次方悦都会把她挡护在身后,想起她们搬了无数次家都还是没法躲开他……   她还在想,到底是谁告诉方子琼自己在三中的?她从一开始就在防着方子琼了,她原来的同学老师都不知道她转去了哪里,加油站的员工更不可能知道。童阿狸虽然知道方子琼从警察手里逃了,这一天迟早是会来的,但是童阿狸还是想不明白,暴露她行踪的是谁,竟然可以让方子琼这么快地找到她,并且准确的掌握她上下课的时间和路线。   接着,童阿狸就开始哭,她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整个身子都在剧烈地颤抖,她细弱的身子也被打缩进墙角蜷成了一团。   她哭叫道:“舅舅,舅舅你,你干么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你怎么现在才来找阿狸!你骗人,你根本没有从赌场回来过!我一直都在家里等你!妈妈过了头七你还是没有回来!童婆婆硬拉着我回童家的时候你也不在!童家人都欺负我!不喜欢我!我!我想回去,可他们把家里的房子都卖掉了!我根本回不去!舅舅!你好不容易来了为什么还打我?舅舅,你不是来接我回家的么?”   方子琼已经打红了眼了,他真恨!这几天,每当毒瘾发作的时候他都像是在黄泉边上走了一遭,加油站又人去楼空,连个耗子也找不着!原本他是不想停手的。可听童阿狸这么一说,又听见她说房子被童家人卖掉了她无家可归,方子琼就勉强收住了手。   这时,他哼着重气,扭曲着脸揉了揉自己也有些发疼的手腕,瞪着还在打抖的童阿狸,凶狠道:“你说什么房子被卖掉了?”   “妈妈过世了你也不在,童家的媳妇刘薇都被我妈撞死了,童家人还能放过我么?他们接我回来,转眼就把妈妈名下的财产都冻结了,加油站也被他们收走了。我偷偷留了一张银行卡下来。可,可里面根本没有钱!都怪你,舅舅,都怪你,你赌博,妈妈也学你!她学你,结果也欠了一屁股的债。如果不是为了帮妈妈还债,童家怎么能打着以物抵债的幌子把妈妈留给我的财产都收走,我什么都没有了!舅舅!你不替我出气还打我!”童阿狸这时已经抬起了脸,她是真的在哭,一双媚眼通红,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青紫的嘴边,叫人瞧着委屈又可怜。   童阿狸一提到刘薇,方子琼便怔了怔,他眼眼神躲闪地滑向一边,掳起袖子吐了口痰,这才眼底猩红地瞪着童阿狸问:“我去加油站要钱是不是你找去的特警?”   闻言,童阿狸缩了缩,仰着脸目光疑惑地对上方子琼阴蛰的眼神,战栗着,抽着鼻子问:“什么特警?”   见着童阿狸这幅弱善的模样,方子琼犹疑地tian了tian唇。他拧眉,心里也在嘀咕,自己这个外甥女从小有病不爱说话,胆子又小,她也确实没本事短时间内叫到什么特警。不过,童家倒真是有这个能力的,以前童家不是也断过方琼的后路么?   想着,方子琼又再次看向童阿狸那害怕得哆哆嗦嗦的惊惧模样,索性抹了把鼻子,嘴一撇,笑得有几分阿谀,心里已经打起了抢来这外甥女的抚养权,然后找童家要回财产的主意。   这么想着,方子琼就笑得越发殷勤,他还蹲下、身咧着嘴对童阿狸道:“舅舅还不是急着找你嘛!要不是你那个姐姐,我现在还找不到你呢!那还怎么救你出去?起来起来,和舅舅一起好好合计合计,我怎么才能让你离开童家那个鬼地方?”   要不是你那个姐姐??童阿狸一愣,眸光陡然转凉。原来,是童晴缘把她给卖了!   但转眼,童阿狸又怯弱地垂下了眸去,她那如羽的睫毛细微颤动,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心底却真真松了一口气,看这样子,方子琼暂时不会打她了,她死不了了。   刚刚,方子琼是真的在往死里打她,如果她不急中生智喊那些话骗他,也许,这还就真的是她的死期了。   这么想着,童阿狸的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浮上了一丝悲哀。这条巷子离大院门口不远吧?她被这样堂而皇之地掳走,被掳进离门口只有几步之遥的巷子里,不可能没有人看见吧?她还喊了一声,那一声那么声嘶力竭又怎么可能没有人听到?   但,没有人在乎她,她甚至听得见巷口的脚步声,笑声,谈话声,车轮声。可几步之遥间,外头,是天堂;这里,却是地狱。   真可悲啊!偌大一个世界,没有人在乎她,就算她死了,或许短时间内也没有人会发现她。   想着,童阿狸闭上了眼,她纤长的睫毛微微地颤了颤,一种近乎无助的软弱失孤感顷刻间就如狂潮一般席卷了她的全身,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接着,童阿狸突然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怦响。随之,原本弯身要拉童阿狸起身的方子琼闷哼一声,还未挣扎就倒在了地上。又有一双有力的手臂将童阿狸半抱着扶了起来,将她一拉就护在了身后。   那时,童阿狸还没来不及抬起脸来。可只凭这冷硬的气息,她就已经知道,是乔以梁来了。 第22章   只见乔以梁逆着光站在童阿狸的侧前方,一袭J装笔挺端方,沉稳英挺的身躯半挡在童阿狸身前,侧脸微垂,极其轻蔑地眸光正淡扫过已经晕过去的方子琼。   童阿狸眯着眼望住乔以梁,却终是因为逆光而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觉得此刻的乔以梁异常的高大,高大得让她自心底都生出了一丝安全感。   这是第三次了!童阿狸在心底默默地念着,这是他第三次帮她了。曾经有谁说过,如果一个人救过你三次,你的命就是他的了。   第三次,在失去母亲以后,他已经第三次出现在了脆弱的她面前,就像一颗大树一样为她遮风避雨。这算救过她三次了么?   不管!反正她已经想好了,不管用什么手段,以后她就是他的了,因为她想成为他的。当然,首先他也要是她的,她会让他成为她的。   紧接着,乔以梁回过身来,俊容严厉得仿佛刀削斧凿般全是肃穆,他沉黑的眼盯着她,仿佛在无声问她:“你还好么?”   四目相对间,童阿狸突然觉得鼻酸,她强忍着泪摇了摇头,抬手用手背抹去了嘴角边的血。   然后,童阿狸从乔以梁的身后走上了前去。她抬脚就踢在了已经昏死过去的方子琼身上,一下还不够泄气,直踢了好几脚,觉得累了她才收手。直吸了口气,小妮子才缓缓蹲下、身去捡起那掉了一地的书塞回自己的书包里,又慢腾腾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终于缓过劲了,童阿狸这才再次抬起脸,一抬头,她就见乔以梁高大的身影像一棵笔直的树,挡住了大半光线,也替她遮挡住了外人的视线。见他这样心细,童阿狸眼瞳一敛终于红了眼,硬忍了半晌泪,才用口型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乔以梁的目光是非常沉肃的,他赶来的时候,童阿狸已经挨打了。她很聪明,没有硬斗。甚至知道跑不过就干脆不要跑,先示弱和方子琼周旋。   但当他真正走近童阿狸时,望着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崩溃表情,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看着她慢慢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静下来,看着她眼底的愤怒怨恨缓缓沉淀下去,最终清澈如潭水的时候。乔以梁的目光微动,心底终于有了一丝微扯,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冬天。   那个冬天里,一个瘦弱的女人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跪在大院门前痛哭,她说:“我家阿狸可怜!”   乔以梁几不可见地轻叹了一声,转眸,他朝身后扬了扬手,淡淡的声音清冽又低沉,从容淡稳道:“带走。”   他一声令下,一直守在外头的特种兵和两名警察就走了进来,他们完全无视方子琼脸上那些被童阿狸踢打出的伤口,给他拷上手铐后,就一把拖起他将他扔进警车里带走了。   童阿狸一走出窄巷就不禁地笑了。巷口外真是精彩,围观她挨揍的还都是些熟人,童晴缘,方舞,潘时语,江映秀,方墨,童一波,萧逸晨,她认识的,一个都没有少!   见到这阵仗,童阿狸冰冷的眸光循着他们一个个扫过去,她还在笑,仍在流血的嘴角微扬,使得那笑都生生衍出了几分妖邪来。   她嚼着笑一步步走近他们,少女的眸光很淡,高傲而又独立。当经过童晴缘身旁时,童阿狸突的顿住了步伐,她立在她身边顺着回首往窄巷那头看,只觉得童晴缘果然会挑位置,这还真是个看她挨揍的好视角!   转过脸再对上童晴缘,童阿狸的眼中一片冰棱,她揶揄的目光滑过童晴缘的脸,轻嘲道:“你真是狠啊!”   这时,她的语气轻缓悠扬,却阴毒得像一条吐着芯子的蛇。而童晴缘本来就做了亏心事,她心底哪里不恨,该死的方子琼!果然是烂泥巴扶不上墙的!才开口就把她给供出来了!果然是个没用的东西!   童晴缘只觉得童阿狸那话虽然没说什么却像是扇了她的脸,她脸色微白,晓得大家都听见了方子琼方才说的话,心一狠,就暗暗地掐了自己一把,眼里含着一泡泪,瑟缩了半晌才道:“阿狸,我不知道你舅舅是这样的……他说她很想你,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问我你在哪里?我觉得既然是亲戚又真的关心你我才告诉他你的事情的,我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亲戚!” 第23章   “不知道?”童阿狸眼瞳一敛,斜瞥着童晴缘幽幽一笑,低头就往地上呸了一口血。也不知她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有个准头。她一口血吐下去,一半落在了地上,一半就落在了童晴缘雪白的鞋面上。   他们这伙人,除了后来赶来的乔以梁,都是从童阿狸被拽进小巷开始就一直站在这里冷眼旁观的。方子琼后来说了什么,大家自然也都是听得一清二楚的。想着有些理亏,这时就连一向霸道护短的方舞都没有做声,她也只是叹了口气,左右无奈轻拉了童晴缘一把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身后去。   明明是在室外,这一瞬周围却都是死静了。大家只看着童阿狸懒得再和童晴缘多话,一转身又走向了童一波,与童一波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童小狐狸顿住了步伐,她的声音很轻,质地清凉,说话的速度慢,却又柔韧得有质感。   说也奇怪,除了乔以梁,大院里的这伙子人还是头一次听童阿狸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她说:“童一波,不管你有多么的厌恶我,我也仍是你妹妹,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童一波和童晴缘听了这话根本没吭声,潘时语却是心直口快,小胸膛一挺还以为自个是义薄云天,张嘴就反驳道:“什么亲妹妹!不要脸!你个野种还蹬鼻子上脸攀起亲戚来了!”   在场的男士集体翻了个白眼,都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方舞也觉得气短,手一伸,又把潘时语拉到了自己身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那又怎样?”童阿狸满不在乎地轻嗤,伴随着耀目的落日余晖,她纤细的身躯都陷在昏黄的晚阳下,冷冽而又微寒。   这场意外中,最觉难堪的其实是童一波。方才童阿狸哭喊着的那些话他完全不知道真假,又如童阿狸所说,他看着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被打却不出手也是真的不对。毕竟是童家的儿子,童一波皱皱眉,审时度势地望向童阿狸,只避重就轻道:“阿狸,童家不在乎你的那些小钱,也不会有人打你钱的主意,你放心。”   童阿狸揉揉肩,觉得这童一波真是诈,眼底轻嘲,再懒得废话,扭头踢踢踏踏便走了。   主角都走了,自然是各归各家,各找各妈。可这些人才一动,却见童阿狸猛地回过身来,突然朝他们眨了眨眼,轻声一笑,目光直对上童一波和童晴缘,冷讽道:“你们总觉得高我一等对么?我却从来不这么觉得。因为上天如此公平,你们和我一样,从小就没有父亲。”说着这样绝望冰冷的话,她仍在笑,那笑艳过秋华,却又因她嘴角上流着血的伤口显得越发邪美。   因为她这恶毒而又现实的话,留在原地的人都是一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江映秀,他挑挑眉,盯着童阿狸的背影率先走过去拍了拍童一波的肩,看也没看正双目微红,期期艾艾偷瞅着他的童晴缘,转身也跟着走了。   萧逸晨却因为童阿狸那妖气逆天的话莫名地打了个哆嗦,他双手搓着手臂道:“我靠,太渗人了。”说着,转身就去拉一直不动声色立在巷口的乔以梁。   方墨则冷着一张脸拨了拨头发,上前去拽着方舞先走。潘时语左右看了看了,最终松开了拉着童晴缘的手,小跑着跟着方家兄妹走了。   童一波最后才动,他斜了眼面色淡静,不动如山立在巷口的乔以梁。抿着嘴没有说话,拉着脱了一只鞋打着赤脚的童晴缘就往里走,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瞪了眼童晴缘,把背上的书包拿下来递给她才蹲下了身去,用下巴点点自己的背,不高兴地道:“上来。”   见状,童晴缘又红了眼,她耷拉着脸爬上童一波的后背,搂着他的脖子,抽着鼻子喊了声:“哥。”那脆弱的模样也真是漂亮,如枝头轻颤的白梅,柔弱又可怜。   萧逸晨见着这一幕不禁轻哼:“狐狸精的女儿就是狐狸精,你看狐狸才进门童家就乱成这样,以后可是有好戏瞧了。小晴缘也真是太他、妈的惨了!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分宠的!”   闻言,乔以梁侧目望向正激动着的萧逸晨,冷冽的眼中全没有半分笑意,轻嗤道:“谁可怜?” 第24章   “当然是童晴缘这个真公主可怜了!”萧逸晨撇撇嘴,笑得痞气也恶毒,完全没看懂乔以梁的颜色,他还嬉皮笑脸地道:“说到底还是童一波他娘没用。我家老头子外头的女人如果想下蛋,从来就只有一个结果,一尸两命。”说着,萧逸晨的手还在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   “那是阿姨命好,一胎就给你生了四个姐姐。”乔以梁轻笑,淡瞥着萧逸晨,幽幽道:“童家和你家不同,童家从不担心多个女儿,我们这样的家庭,要的是打天下的儿子,缺的却是稳江山的女儿。”   “你是说联姻?”萧逸晨拧起眉,很是不屑地叱道:“三哥,你可别忘了!她血统不正又没有母家撑腰,一个孤女无权无势,你看一波那样子,童家人也不一定会有多罩着她。更何况,那样的长相明显就是个多生是非的,平时招来玩玩还差不多,要是娶回家当老婆还是算了吧!”   对于萧逸晨的话,乔以梁不置可否,他突然低下头,碎发遮住了眼睛,也使得旁人看不到他眼底的任何情绪。只听他淡淡道:“你既然也知道童阿狸是孤女,那童晴缘到底有什么可怜的?”   萧逸晨一愣,挑起眉,不可置信地瞪向乔以梁:“三哥,你这样说,难不成是心底偏着那个童阿狸?”   “我为何要偏袒她?”乔以梁微微蹙起眉心,声音清冽又低沉,淡稳道:“我只是要警告你,童家三兄妹怎么闹是他们童家自己的事情。但逸晨你别忘了,童家既然认了童阿狸回去,那她就是童家的女儿,受童家的庇护。她有什么事,你没看见也就算了。但如果再像今天一样瞧见了碰上了却又不管,那就都是你的过错!哪怕你真的不甘愿帮,也起码要做做样子,别跟着某些人一起犯傻,招人话柄。”   萧逸晨这个人皮,胆子忒大又狂,但他从小就服乔以梁,被乔以梁这么训萧逸晨也没生气,还哈巴狗似地笑了笑,漂亮的娃娃脸都笑出了褶子。   笑了笑,他又摸摸鼻子有些不满道:“那三哥你也太热忱了些!童家的女儿又怎么了?也犯得着你一下飞机就为了她巴巴跑过来?还专程叫来特警么?”   这回,乔以梁耸了耸肩,望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一鉴湖,并没有答话。   第二天,童阿狸照常去了学校。她一到教室就发现抽屉里放着一盒子药,药盒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头写了一个电话号码,另有一行钢笔小楷:“有事随时可与他联系——乔以梁”   这天,她回家的时候又正好撞见大院门口来了辆军用大卡,武警从车上下来了一批,换上车又走了一批。换下来的意气风发,换上去的垂头丧气。   后来童阿狸才知道,那号码是乔以梁一秘的私人电话。而她看见的那次人员调动,正是乔以梁迁怒武警不够尽责,送他们回B队受处分去了。 第25章   童阿狸被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大院门口过路的人挺多,院子里的人正好撞见的也很多。这事儿无形中也算是闹大了,自然也就传进了童婆婆的耳朵里。   但在事情过去一个星期之后,童婆婆才让张阿姨领着童阿狸进了她的房间。那时,老人靠坐在摇椅上,老沉的视线对上童阿狸依旧微肿的脸,眸光一凝,亲和一笑,招招手就让童阿狸靠过去,又拉着她在自己身边蹲下。   直静了一会,童婆婆才极深地瞅了眼童阿狸,她垂下眼去把一直戴在手腕上的翡翠玉镯脱下来便递给了童阿狸,一字一句道:“阿狸,那天的事情奶奶都知道了,是一波和晴缘做得不好,让你受苦了。”说着,也不等童阿狸应声,童婆婆又抚了抚童阿狸的手背,沉稳道:“阿狸,你那个舅舅不是什么善茬,如果甘甘把他放在外头,奶奶不放心。奶奶想过了,以他这些年做过的那些事,在牢里住个十年八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阿狸,以后你可以安心了。”   这是给一个巴掌送一个甜枣,不想让她和童晴缘闹么?童阿狸不动声色地颔首,也没有道谢,只是当着童婆婆的面把翡翠镯子戴在了手腕上,那镯子质地极好,清透如凝脂。童婆婆的手腕细瘦,童阿狸也瘦得很。翡翠镯子戴在童阿狸手腕上,倒是出乎意料的合适又好看。   童婆婆见她接受了玉镯会意一笑,盯着童阿狸的手腕不知怎么的出了会神,许是想起了什么,老人的眼底在一瞬间也生出了几分和蔼来,她意味深长道:“还是年轻好啊,想当年,奶奶的皮肤也和你一样的白。”   说着,老人又顿了顿,幽深老沉的目光仿佛就要望进童阿狸的眼底,她叹了口气,缓缓道:“阿狸,奶奶老了,经不起折腾了。想当年,奶奶什么样的风雨没有经历过?可如今,奶奶却怕风怕雨,只愿家宅平安。”   语落,童婆婆缓缓闭上了眼,她双手搭在腹上靠着摇椅躺好,才悠悠摆摆手道:“好了,阿狸,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快回房休息去吧。”   童阿狸这段时间看了许多关于金融方面的书,但说实话,她没有看太懂。可她现在也算是想明白了,比起把加油站租出去,童阿狸倒更想把这个“大麻烦”给卖了。在她看来,方子琼就算坐了牢,以后也总是会从牢里出来的。到那时候,新仇加旧恨,方子琼或许穷凶极恶得连杀了她的心都是会有的。而如果加油站还杵在那,那就真的是个超级炸药包,会出什么乱子童阿狸还真的把不准。毕竟只一把火下去,就能把什么都毁了!   这天,童阿狸还在想着加油站的事情,童小狐狸心思凝重,一路上都埋着头。这走着走着,身前就突然滚来了个篮球挡住了她的去路。童阿狸向来都把自个的好奇心藏得极深,见了球,她头也没抬,默不作声地绕过球就想继续往前走。   可江映秀哪里会愿意她就这样走掉,他笑着拦住了童阿狸,凤眼微眯,态度熟稔,朝童阿狸散漫地点了点下巴就问:“小阿狸,你这是往哪儿去啊?”   阿狸蹙眉,退开半步,斜眼冷冷地盯向江映秀。她可是记得的,前几天她挨打的时候,他可是幸灾乐祸的围观者之一。因此小姑娘格外没好气,半晌只哼了一声,抬步又要往前走。   江映秀却一点也不想童阿狸走,他抬手就去拉童阿狸,道:“哎,你急得走什么啊?”   他这肢体动作恼得童阿狸恨恨地瞪眼,一甩手,直哼道:“你的手那么脏你不晓得?”   “脏?”江映秀笑得豔丽,低头望向自己的手掌瘪了瘪嘴,把手心往自个的衬衣上一揩,痞气又漂亮地斜斜瞅她一眼,便笑眯眯地摊着手在童阿狸眼面前晃了晃,又道:“现在不就干净了么?”说着,他也不等童阿狸反应,上前一步就一把握住了童阿狸的手,一捏一放,漂亮的凤眼一眯,只说:“交个朋友嘛!小阿狸!我真觉得你蛮有意思的。”   语落,江映秀也没继续纠缠,捡起球就又回到球场去了。可后头篮球场上那些个人却因他这行为一阵起哄。童阿狸更是无语地望着自己的手心,又瞪向他强塞给她的名片,抿了抿唇,把它随手一扔就悻悻地快步走了。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童晴缘一直都站在不远处的拐角处直瞅着江映秀跑向童阿狸,又看着江映秀笑眯眯地从童阿狸身边走开。她咬着唇半晌没动,眼底冷光闪过,眼眶却是缓缓地红了。   童家在几天之内就掌握了方子琼的许多犯罪事实。所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方子琼这个人又属于典型的一缺钱就疯。他似乎认为自己生来就是该享乐的,哪一天不能赌不能嫖了,他就会浑身不舒坦,就会变得暴躁恶毒,剑走偏锋。所以,一旦从方悦那拿不到钱了,方子琼就会做一些极端的事情,用一些极端的法子去解决钱的问题,比如说偷,比如说抢,比如说持刀抢劫。   两年前,在六月十八日晚上十一点,方子琼就曾在阳明路13号的一条窄巷里持刀抢劫一位孕妇,因为孕妇的挣、扎和呼救,他拿刀捅伤了那名孕妇,从而直接导致了该孕妇流产。而童家在查到这些以后,很快就联系上了这名孕妇,并且要求她上诉。   数罪并罚,方子琼在法庭上几近崩溃了。方子琼的过去可谓是劣迹斑斑,算来算去,最后他竟然被判了十二年,比童婆婆说的十年还要多上个两年。童阿狸是开心的,但她也是伤心的,她想,方悦在天有灵可不得怨死她么?   就这么过了一段日子,一次,佛龛前,童阿狸突然放下了手里的念珠,她转过脸问正在一旁练毛笔字的童婆婆:“奶奶,可以让我去监狱见见舅舅么?”那时,她的声音很清越,跪在蒲团上堪堪回首,阳光落在她的发丝和晶莹细致的脸上,恍然生出了一股圣洁感,妖异的圣洁感。   那一瞬,纵使是老辣如童婆婆也望着她微微出了会神。 第26章   童家的车是黑色的雷克萨斯LS600hL。在这之前童阿狸只坐过一次,就是童婆婆接她回童家的那一次。这天,童阿狸又坐上了这辆车,只不过陪她去的人是童一波,他们去的地方是城东监狱.   去城东监狱的路上兄妹两人一直无话,倒是童家的司机老刘客套的搭了几句话。只可惜效果不佳,童一波纯属应付,童阿狸照例不开口。老刘那个憋屈啊!╭(╯^╰)╮,后来,他干脆也闭上嘴认真开车了。   他们到城东监狱之前,狱警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他们了。接待童氏兄妹的狱警姓刘,见两兄妹准时到了,老刘客客气气地领着童一波和童阿狸进了大门,又七拐八拐走了好些路,进了一间坐落在角落里的探视房。房间里环境倒还不错,干净,清爽,宽敞,大桌子上还已经准备好了两瓶矿泉水和几盘糖果饼干。   房门一开,童一波站在门口轻扶了下金丝镜框,回头朝刘狱警淡淡一笑,才跟着童阿狸迈进了门槛。   进门后,趁着狱警带方子琼过来的空挡,童阿狸迅速地扯乱了自己的头发,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片早就用餐巾纸包好的洋葱往眼睛上抹。她的动作很迅速,一连串的扯头发,抹洋葱,滴眼药水。   刘狱警站在一边简直看傻了眼(⊙_⊙),今天上午他接到上头的任务,说是要认真仔细地接待两位J区来的“贵人”。说实话,他整个人都很紧张,但刚刚见了所谓的“贵人”其实就是两个年纪不大的青少年,他也就没怎么紧张的了,更是轻松下来了。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还端正清冷的小姑娘,只花一小会功夫,就可以把自己搞成个泪眼朦胧的林妹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想,他现在一定会端起叔叔架子,和蔼可亲多管闲事地凑上前去问:“小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啊?为什么哭啊?来!快告诉警察叔叔!”好吧,狱警也是司法系统的……   很快,在两名狱警的带领下,带着手铐的方子琼被押进了探视房。他们把方子琼送进屋就都退出去了,只余下童一波默不作声地站在门侧静静地守着童阿狸。   监狱这种地方多得是穷凶极恶的人,多得是黑吃黑的事。但方子琼以前除了会欺负方悦这对孤儿寡母,对着老弱病残逞能,倒真没硬碰硬过。于是,这才进牢房里一个多星期,方子琼就已经是憔悴不堪了。   这会的方子琼,眼底的戾气几乎快被欺负光了,他隐晦不明的眸光中只剩下了一种浓烈的,几近崩溃的恐惧。   童阿狸暗自打量着方子琼,清淡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滑过他手臂上不太明显的抓痕,垂眸,她吸吸鼻子,眼底一红,万般心思在心头,却只是欲语泪先流,只愣愣地喊了声舅舅。   见童阿狸泪流满面地望着他自己,那神情几分不知所措,全是心焦遗憾,也全是舍不得。方子琼眼底一黯,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垂下脸,被手铐锁住的双手突然抵在了胸前,也是真难过。   角落里,童一波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切,观望着这一出童阿狸自导自演的好戏,眸光一黯,不禁拧起了眉头。 第27章   他打小就知道,除了晴缘,自己在外头还有一个妹妹。奶奶也说过,她叫阿狸。   很小的时候,童一波对童阿狸是极度厌恶的,也因此,他病态的讨厌狐狸这种生物。但是当他慢慢长大了,当他看多了院子里长辈间男男女女的那些龌蹉事,看得透了,他对童阿狸的厌恶反倒是淡了些,反倒不如晴缘对她的厌恶排斥浓烈。渐渐的,童一波对这个外头的妹妹童阿狸变得不喜欢也不讨厌,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在对她的情感上永远平平淡淡下去,像对一个永远不会接触到的陌生人一样。只是他没有想到,一场变故会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视这个血缘上的妹妹。   方子琼怎么也没有想到童阿狸会来见他,会来找他。当他看到童阿狸哭成那个样子,心底也是很有些情感的冲击的。他甚至在恍惚间,就突然感受到了十几年来自己从来没有正视过的亲情。   哭着哭着,童阿狸终于泪眼朦胧地望着方子琼开了口,她说:“舅舅,你怎么这么瘦了?阿狸没有用,阿狸想帮你,可是阿狸没有用。你做得那些事,阿狸根本就没有办法……”说着,童阿狸又胡乱抹了抹脸,这时候,她的眼眶异样的红,甚至有些肿,她说:“舅舅,对不起我现在才来看你,童婆婆说这种地方小孩子来了不学好,我求了好久才好不容易能来的。”   童阿狸的话说得坑坑巴巴,讲着讲着还哭得打起了嗝,她的情绪同样也感染到了方子琼。方子琼这时候是有些脑热的,向来冷血的他到底也红了眼眶。这两个向来不亲厚的人,这时候反倒是亲情四溢了起来。   最后,童阿狸从包里拿出了一袋子钱塞给方子琼。   她拿给方子琼的钱很散,有一百的,也有十块五块的。她还带了烟,带了小瓶的二锅头。童阿狸一股脑地从自己的包里掏东西给方子琼,钱递给他的时候手还一缩,有些怯弱,“舅舅,我零花钱不多,这些都是我平时省下来的,你先用,不要让自己吃苦。”说着,这才伸直了手将钱真真递过去,秀白精致的脸上更是潸然泪下。   方子琼从来就是个大少爷,自小就看不上小钱。可这一刻,他手里拽着那些零碎的钱却有些打抖。他震颤地接过钱,压着嗓门,道:“苦了你了。”说着又抹了把脸,咬了咬唇,哀戚道:“阿狸,你回了童家,童家人总要理会你几次的。你既然来了,就帮帮舅舅,帮舅舅换个房,我现在关的那里,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如果你妈妈在,你妈妈在也会不忍心的……”   时间一到,方子琼就被狱警带走了。童阿狸依旧哭,直到再看不到方子琼的身影后,她才坐直了身子闭上眼,转瞬,她的眼底就再没有了泪意。   半晌,童阿狸都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她慢条斯理地擦干眼泪,慢条斯理地扎好乱蓬蓬的辫子,缓缓喝了口水后,她才起身,转眸望向童一波,眼底神采艳冷,淡笑道:“可以走了。”   童一波也笑,笑意不及眼底地打量着童阿狸,薄唇微掀,声音轻也蔑视,说出口的话只有他们兄妹俩能听得见。   他说:“虚伪。”   “虚伪?这还是向你妹妹学的呢!”轻抿唇,童阿狸淡淡地应着,她的眼眶还泛着红,可眼底的楚楚可怜已经不见,只余下了锋利的娇艳和冷,她道:“童一波,五十步别笑百步。你以为你又有多真实?童家的儿子又能有多真实?”   听了她这话,童一波眉心微微蹙起,拉开门往外走了几步,才回首轻叹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你比晴缘还小三个月,却已经懂得看人下菜碟了。”   童阿狸一怔,失笑,跟着童一波不疾不徐地踱步而出,望着身前男人高瘦的背影,她轻扯了扯唇,声音很淡薄,语调也很慢,像是试探,也像是故意气他,她说:“你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童晴缘我都觉得讽刺么?因为即使她有一个始终保护她觉得她好的哥哥,有童家上下的宠爱陪伴,她却并没有好的教养,也没有一副好脾性。表面装的如何好,里子烂了就是烂了。你有时间多管我的闲事,不如管管你那个阴毒的好妹妹。”   果然,闻言,童一波挺拔的背脊猛然崩紧,他脚步停顿,良久,才转过身冷瞪向童阿狸,忍着怒气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童阿狸!你有多少手段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样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我只要童家安宁!如果违犯了这个原则,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你怎么不放过我?杀了我?还是像对付我舅舅一样把我关进去?不好意思,我胆子小,还真没有什么过错把柄!”童阿狸挑了挑眉,语调生冷,艳魅的眼底流光斗转,对上童一波努力压制怒意的俊脸,她轻启红唇,又道:“我装也好,假也好,都只不过是在给自己避祸,而从不是去害人。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真的以为童晴缘不是故意给方子琼通风报信要让我难堪的。我可以答应你不计较这件事,也可以答应你不去主动招惹童晴缘。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今天我所说所做的一切,我以后怎么欺骗糊弄方子琼,你都必须守口如瓶。”   当时,童一波没有应声,他深深地望着童阿狸,好像头一次见到她一样。直到汽车开进院门,童一波才从副驾驶那头转过脸来,一瞬不瞬地盯着童阿狸,不轻不重地轻“嗯”了一声。   闻声,童阿狸轻笑着眨眼,挑眉,轻拍掌道:“成交。” 第28章   ZTZ99,是我J最新型主战坦克,具备优异的防弹外型,其炮塔和车体均采用复合装甲,抗弹能力成倍提高,是我J装甲师和机步师的主要突击力量,被称为中国的陆战王牌。   这年十一,99式主战坦克将出现在国庆周年阅兵式上,作为装甲方阵第一方队,体现其在解放J中的重要地位。   但,离十一J演还有几个月,童阿狸就先见着了ZTZ99,并且,还深入了坦克内部。   这天,童阿狸接了电话出来,就见乔以梁施施然立在湖边,似乎嫌闷,他解开了J装的第一粒扣子,深邃的眼望着湖水,身姿挺拔得像棵白杨树。   童阿狸走过去,他听见声响不回头也不和她说话,气质峻冷地抬步就往前走。   童阿狸当然愣在了那儿了,但想想,还是低着头跟了上去。没办法,他俩在一起的时候都成默契了,一个不吭声,一个跟着、粘着、话又多。童阿狸有时候都觉得呜呼哀哉,她从不晓得自己的话会那么的多!   仍是清蒸鲥鱼,车内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相对无言,他捧着陶瓷罐,她一勺勺细嚼慢咽。这回童阿狸也不多话,她就埋头吃,仿佛吃了这顿没下顿。   结果愣是罐里的鲥鱼都捞干净了,乔以梁才发话,淡静的声音,像清风拂过耳畔:“吃好了?”   “嗯,吃好了。”阿狸点头,红唇微撅,忍不住小声咛喃,“我打你电话你怎么都不接?”   轻抬眼皮,乔以梁看了眼她,细致地将瓷罐收向一边,没说话,抬手,倒是细心地给她倒了杯温水。   童阿狸接过水杯,望着他,又问,这次有了点脾气,拗道:“你都没话和我说是么?”   “说什么?”乔以梁不答反问,接回童阿狸手里的空杯,不紧不慢地松开她脑后高高扎起的马尾。随之,童阿狸漫卷的长发披散下来,他的五指插、进她的发里,另一只手捂着童阿狸的脸蛋儿看向她艳丽的红唇,拉近,他深刻俊朗的五官清晰就在眼前,童阿狸呼吸一窒,就听他道:“下次要去城东监狱直接找我。”   什么嘛!永远都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被他这样捧着脸,童阿狸也不知是气还是羞,红扑扑的脸蛋儿艳丽得能滴出水来,赌气道:“找你做什么?几次要找你,结果来的都是你的一秘。”说着,她又用指尖点了点乔以梁的胸膛,语气里几分小姑娘特有的娇蛮任性,道:“我说你哦!就不能多说几句话么?乔冰山,乔冰山,是谁给你取了这么个靠谱的名字?看样子想和你凑一对,我还真得改名叫童塔尼克号!”这也算童阿狸的歪理之一,她认为泰塔尼克号和冰山是命定的一对,不撞不成缘。   乔以梁闻言轻笑,挑眼看她,收回手交叠放在腿上,悠然摇头,先说:“你声音好听,你多说些。”又道:“冰山是我二哥胡乱替我取的外号。”说着,他眸光一凝,竟又突然嘱咐她:“你要离童晴缘远些,知道么?”   童阿狸倒没想到乔以梁会主动提起童晴缘,一听,童阿狸眨眨眼,笑得啃指甲:“倒没想到你对童晴缘这么大意见,嘿,你觉得我和她哪个好啊?”   “都不好。”乔以梁微笑着看着她,抬手捏了捏童小狐狸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说着,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眉眼微垂,乔以梁收回手,单手滑动手机,轻“喂”了一声。   车里空间不大,童阿狸听见那头道:“乔三,你今个过来吧?我愿赌服输,貂蝉给你带来了。”   “好。”乔以梁轻应,收了线,手扶上方向盘,扭头便对童阿狸说:“我先送你回去。”   回去!怎么可能回去!先不说见乔以梁一面不容易,就说那个貂蝉是什么意思?男的还是女的?童阿狸漂亮的眼底波光流转,盯着乔以梁极尽自然地朝他笑,两手还攀上了他的手腕,无比热情道:“我也去!”   “去哪?”颇有几分意外,乔以梁屈指敲了敲方向盘。   “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可是我的!”童阿狸微仰起脸,姿态美,有点心不在焉的鬼精灵。到底是心底太迫切,反而把小心思连带着暴露出来了。   一语落地,乔以梁漫不经心地扭动车钥匙,扭过头来与童阿狸对视。   望着他淡静的眸光,童阿狸一怵,小心翼翼松开攀着乔以梁手臂的手,忙乖乖改口:“我是你的。”说着,她爬起来跪坐在副驾驶上,故意一倾身,手就搂在乔以梁的脖子上耍无赖,这也就是无所不用奇极,为了勾搭乔以梁,童阿狸觉得卖萌撒娇的大门已经朝她大大的打开了。   这会儿,之间童阿狸掏心掏肺地小小声嘀咕道:“你今天同意带我去我也要去!不同意带我去我也要去!三天两头见不到你,谁知道貂蝉是个什么玩意儿?再说了!我把院子里的男人都调查光了,不论见过的没见过的,口碑好的口碑差的,只有你对我的胃口,而且没订婚也没绯闻。你可是我看上的人!”说着,又有几分霸道:“我看上的人,就必须是我的人!”   就是这份直白才真的不让人讨厌。目的明确,算计鲜明,情感也算真挚。大院里的爱情,从不要想谈什么真情,能有这样的剔透清晰功利明确的感情基础就已经算是天赐良缘了。   乔以梁眼底几分无可奈何,但到底在笑,算是哄腻地碰了碰童阿狸的脸颊,接着,他轻拍了下她的腿,语气沉静,也不介意自己被当做菜摊子上的花椰菜一样被人选了一道,只是淡淡道:“坐好,我带你一起去。” 第29章   是夜,经过重重关卡,载着童阿狸的小车缓缓驶入了Z、jun区。小车一路直行,终于在一个设了严卡的仓库门前停了下来。小妮子有些晕车,还没到目的地欢快劲就有些歇菜了,这会只没精神地耷拉着脑袋,又恢复冷艳的模样话也懒得说半句。   乔以梁解开安全带后侧过身去,用指腹轻推了推童阿狸的脸,他道:“到了,我们下车。”说着,见童阿狸怏怏没动,他又弯身替童阿狸解下了安全带,绕过去把她从车里抱了起来就往里头走。   小狐狸没精神地哼哼,小手揽着他的脖子全是依赖蛮缠,抬眼一望也是震撼,庄严威武!这时她的面前,整整齐齐全是重型大炮!她是不认识,这时她要是晓得自个现下见到的全是我国的顶级J事机密,真不知道又会如何惊叹。   就这样小妮子已经左顾右盼不晓得几惊讶了!更可以说是震撼!当然,更震撼的还在后头,坦克里又是另一个世界。   童阿狸怏怏跟着乔以梁爬进一架坦克里去,就见炮长的位置上坐着个男人,长得蛮好看,是那种生机勃勃的漂亮。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一听见声响,将身前的红色绒盒往前头一推就道:“嗯,你的貂蝉。”   我还你的“益达”嘞!-_-|||   搞半天“貂蝉”根本不是个人啊!童阿狸有点纠结,小姑娘大大的杏眼眨巴眨巴,有种白操了心受罪的感觉。   乔以梁淡笑,视线滑过来,童阿狸耳朵根发红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拉起她的小手微猫着身子走过去。取过绒盒拿在手里,只挑了挑眉头道:“多谢。”   江海波这时也听出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他抬眼,眼眸望向乔以梁和他牵着在身后的小美人。   江海波挑眉,笑得有点儿闲,“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见乔以梁神色淡淡,他又再定睛细看,一愣,已是失笑,这会儿语气更有点儿痞,“呦,原来是童家的小阿狸。”   美女如花,在荒蛮的历史更迭中,美人是人类一帧最为绚丽的风景。我国古有四大美人,西施、昭君、玉环、貂蝉。   传说,三国时汉献帝的大臣司徒王允的歌妓貂婵在后花园拜月时,忽然轻风吹来,一块浮云将那皎洁的明月遮住,这时正好王允经过,他瞧见这景象大喜不已,之后便四处宣扬他的女儿长得如何漂亮。逢人就道:“我的女儿和月亮比美,月亮比不过,便赶紧躲去云彩后头了。”也因此,貂婵就被人们称为了“闭月”。   绒盒内放着一块血玉吊坠,坠面正是刻着那副传颂千年的盛世美景“貂蝉闭月”。   乔以梁并没有理会江海波的打趣,他才打开盒盖淡扫了里头的玉坠一眼。明明没怎么仔细瞧,却是笃定道:“是真品。”接着,他就把玉坠取出,转眸,矜贵淡稳的神态对上童阿狸,竟是笑笑将玉坠交到她手里道:“你既然来了,也不能空手而归。”   童阿狸愣愣的,手里莫名托着一块玉瞬间有点张口结舌。   方悦喜欢翡翠,所以童阿狸也隐隐听说过血玉。   血玉,是指在西藏雪域高原出产的一种红色的玉石,这种玉十分难得,因其色彩殷红而得名,可以叫高原血玉,可以叫贡觉玛之歌。传说中的贡觉玛是当惹雍湖的女神,她住在当惹雍湖心底下四四方方的绿宝石宫殿里头,宫殿的四面墙有不同的颜色其中,红色代表歌唱。贡觉玛之歌,其实就是当惹雍女神歌唱的意思.   而这种石头的记载极少,在史料中只在吐蕃时代,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时的礼单中有过它的纪录与介绍。   乔以梁见童阿狸杵着不动,没有惊喜也没有过多的反应。他漆黑的眸子暖了几分,轻抚了抚童阿狸柔软的头发,道:“愣着做什么?我替你戴上?”   童阿狸咬嘴巴,没坑声。   见状,乔以梁眼一深也没做声,反倒是江海波玩味地敲了敲座椅,姿态极美,气质也诱人,语气更是华贵奸邪,他突然出声道:“他要拿玉害你,你还敢不敢收?”   这话真邪门,童阿狸蹙眉望过去,就觉得这人真是奇了怪了,她冷横他一眼,眼角的泪痣分明柔媚,倒让江海波的眼底深了几分。   抬起下巴朝童阿狸手心里的玉坠扬了扬,江海波微微笑道:“真的,你们才处多久?他给你什么你都敢要?他要害你怎么办?血玉可不光只有当年松赞干布送给文成公主的聘礼贡觉玛之歌,还有骷髅玉,狗血玉。” 第30章   “骷髅玉?狗血玉?”什么玩意!   童阿狸拧眉,又扭头去看乔以梁。乔以梁垂眸望向她,眸色缱绻,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她的发,全是静观其变的端稳姿态。   “骷髅玉是指内里透了血的玉石。不管是翡翠,和阗,还是黄玉等诸类,只要是真的透进了血的都可以称作是血玉。古代的富家子弟落葬时,玉器常常作为衔玉被强行塞入死者口中。如果那时人还没死透,玉被塞入死者嘴里后被一口气咽下的话。玉就会随气落入咽喉,进入密布的血管里面。随后久置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就会形成华丽的血玉,这也是所有尸体玉塞中最宝贵的一种。但凡是那样的骷髅玉,按品质定价,少则几千,多则百千万。”   江海波一字一句缓缓说着,盯着童阿狸和乔以梁的神色一顿,骨节分明的长指敲了敲膝盖才道:“但因为大家都晓得骷髅玉的价值,自然就会有人为了谋利去造假。这造假的方式就很多了,比如,将玉塞入狗嘴之中,再封其嘴,狗被活活噫死之后尸骨埋入地下。几十年后再掘,就可以得到血玉。当然,虽然说不管是人血还是狗血都比较通灵,可狗血玉的怨气最重,对佩戴者不但没好处,反会轻易害人性命。”   “所以呢?”童阿狸抬抬下巴,有点不高兴。   “他这是在拿狗血玉害你,你还要?”江海波说着话时笑得漂亮,又有点坏。   他说这话时,乔以梁朝童阿狸望一眼,脸色平淡从容,不过轻轻摸了摸指骨。   “他为什么要害我?”童阿狸根本不理他,小妮子认真起来有股子倔气,口气也硬。“你晓得周瑜打黄盖不?就算他要害我,我还就乐意了怎么着?我现在喜欢他,他坑我害我我也喜欢。再说了,玉可是从你手里转过来的,这玉要是不好,就是你这个人也有问题!”   这话说的,挺实诚,挺坚持,也不盲目,一耙子也打得挺准。江海波笑,目光对上乔以梁,又是那句:“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乔以梁轻抬眉梢,拂着童阿狸鬓角的碎发,目光睇过去,“她心狠又软,你别逗她。”   江海波玩味轻笑一声,就见乔以梁把人家小姑娘揽在怀里,弯弯唇角,真替童阿狸把那块“貂蝉”戴上了。   这一下,饶是方才还兴味津津的江海波也算意识到乔以梁是在动真格的了!他挑挑眉,这次看童阿狸的目光都深了几分。   乔以梁的爱好挺多,其中一项就是收集古玩。乔以梁要弄的东西,也自然都是上好的。这“貂蝉”更是有大来头的。   坊间传言,宋美龄之所以活了3个世纪,就是因为这块“貂蝉”。据说,“貂蝉”是当年陈圆圆戴过的,只是后来流落民间才被当时云南的首领得到了。结果当年政府要攻打云南,云南的首领派人走夫人路线,就把这个宝物进贡给了宋美龄。于是,这块玉坠后来就一直戴在了宋美龄身上,直到宋美龄死亡。   玉是有灵性的,好玉戴的时间越长久,就会越有光泽,对人体也会有保护的作用。这块“貂蝉”无论是玉质还是历史都是极优良的。可以说,乔以梁是老早就在找它了,几经辗转,现在终于弄到手了。结果一弄到手了,才只看一眼就给童家的小狐狸戴上了。这是什么?他把童家的小阿狸当自己的所有物了?啧啧,江海波淡笑不语,突然觉得有些意思。   而她看童阿狸那笑模样,就晓得这是个较真的货。母亲当了小三,女儿还会愿意当小三么?那乔以梁是要娶?要娶怎么娶?位高权重风头正盛的乔家,可能让自家的三少娶童家的私生女么?难!所以这还真是出难得的好戏,有趣了! 第31章   随着夏季的来临,太阳一天比一天烈,原本幽静的大院却愈发安静了起来。往日喧闹的篮球场也常常变得空无一人,童家的保姆更是连走路的步子都轻了。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大院迎来了高考季。童家的童一波,萧家的萧逸晨,江家的江映秀,这几个大院里最生猛的小祖宗们都将要高考了。   当然,大院里的孩子面临高考也没多少更多的选择,他们考来考去不过就那么几所大学能选,比如,全jun五所综合大学中的G防科学技术大学,中国人民解放J海J工程大学,中国人民解放J空J工程大学,中国人民解放J信息工程大学,中国人民解放J理工大学。这里面总有一处会是他们将来的去处,因为这就是他们生来的使命和责任。   这以后,童阿狸甚至再难在一楼的饭厅里见到童一波和童晴缘,童家陷入了一种死寂,当然,除了大院葱葱树间的知了声。   童阿狸的房间在童家别墅二楼拐角左面第三间,她的房里有一个圆弧形的飘窗。常常在日落西山时,阿狸就喜欢抱着个枕头窝在飘窗上头看外头的晚霞,看那炫目的鲜红,天青,淡灰。哪怕这样的美景昭示着日暮西山,老天也能随意就将它们融合在一起,一看就像极了只有顶级画师才能画出的绚丽油画。   童阿狸在童家的时候,往飘窗上一座,往往要等天黑透了,她才会从飘窗上下来。而这时,她就能看见对面小楼正对着她的那扇窗,那扇窗常年都是紧闭着的,银灰色的窗帘遮挡住了屋内的一切。直到有一天,她突然瞧见那头的窗子里透出了昏黄的光,一个莫名熟悉的挺拔身影在窗边一晃而过。她再去问才后知后觉的晓得,童家别墅的右边就是乔家,那是乔家的房子,她正好能看见的是乔以梁的房间。   真是有缘,不是么?   关于大院内的一切,童阿狸有一半是从朱小北那里知道的。朱小北和童阿狸一样都是大院里的异类。说白了,他们都是小三生的孩子。   只不过真要对比起来的话,朱小北比童阿狸还要惨。童阿狸的妈妈方悦最少给她留了地,留了钱,这年头有钱就有了底气,就不至于流浪街头。可朱小北不是,朱小北是朱家的私生子,他妈妈是北漂的藏族歌手,朱小北的妈妈在驻唱的时候被他爹看上了,他爹顿时就惊为天人,于是,霸王硬上弓柔情蜜意之后就有了朱小北。   可等有了朱小北之后吧,朱小北他爹又被别的女人惊为天人了一把。于是,又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老把戏,朱小北他爹过河拆桥,只认孩子不认妈,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玩玩可以,打死不离婚不娶人。左折腾右折腾,最后,朱小北的妈妈产后抑郁症爆发跳楼死了,襁褓里的朱小北也从此被朱家接了回去。   童阿狸总是会向朱小北问乔以梁的事情,朱小北也是知无不言,但说着说着他也会就特警醒地提醒她,“阿狸,他你就别想了。乔家现在太金贵了,而且,乔以梁这人谁也看不透,只要是他不想理会的,挑断脊梁骨也不会吭一声气的,他真的就是座冰山,要不然他家里人也不会给他搞这个外号。他是帮过你一次,那是谦和,大将风度,但你不要当真了。他们这种人,高兴了就对你好一下,翻脸的时候可又不认识你是谁了。你要是真动了心,到头来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朱小北是真担心童阿狸这个新来的。童阿狸这个朋友、这个同类,朱小北是特别珍惜的。他自小就被欺负惯了,院子里的肮脏事他见过太多次,见得太多把他的胆子都吓没了。他真不希望童阿狸惹祸上身,碰到那些个不好的事情。   朱小北长得还蛮高,但他身子太瘦了,这就凸显得他的脑袋特别大。这样的比例不协调,也总让旁人见他的时候觉得怪怪的,不丑,但一点也不好看。   朱小北的妈妈却真真是个大美人。童阿狸也算是见识过美人的,可她看见朱小北他妈照片的时候还是愣了神,半晌才感叹着慢悠悠地说:“这才是真美人啊!这骨子里都透着着佛性呢!”不过她又叹,几分玩笑的口气:“你不是基因突变吧?”   朱小北也憨,摸摸脑袋,答:“嘿!没准还真是!”   于是,他俩异类对视一笑,尽在不言中。童阿狸笑着推了推她的手肘,半晌才盯着他又道:“你得吃胖点,比例协调了才好看。”   朱小北他爹如今在B/J区任副司令员。在朱家,他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这五人都比他年纪大,如今也都在各自的岗位上混得算是人五人六的了。可即使如此,朱家的人平时也没看在朱小北年纪小的份上对他多好过。   你想,朱小北刚落地就进了朱家,可朱家不待见他,外人就更不可能会待见他了,他更是不被北系这些狼崽子们接纳的。或许是被欺负惯了,朱小北的胆子异常小,有事就缩,甘愿当受气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他的脾性。为这,童阿狸后来没少被拖后腿,也没少抱怨过。   李商隐有诗云:“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 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可见蝉叫起来那是一个烦人!   或许是这年雨落得多,天也热得快。这院子的里蝉鸣起来,可是成群结队的。不知不觉间,大院里的蝉鸣声已经鼓噪到惹人心慌的程度了。   这时候谁只要在那树下站那么一小会儿,准会被蝉鸣声轰得烦躁不安甚至耳鸣。于是也不知道这声响是闹得院里哪位爷受不了了。有一天大院里就来了那么几个人,他们拿着噪音检测器围着住户这一片大刀阔斧地测了个遍,检测结果出来也是吓人一大跳。   据说,大院里蝉鸣最高可达93分贝。于是乎,七上八下的工作人员迅速开始了灭蝉行动。   童阿狸和朱小北都是高二生,他们不高考,也没人管。见这些人爬树的爬树,喷药的喷药就坐在台阶上瞧着玩。   童阿狸望着望着突然就觉得有些遗憾,她砸吧砸吧嘴,悠悠地说:“浪费了,这玩意炸起来很美味的……”   闻言,朱小北很鄙视地扭头望向童阿狸,见她那冷淡而艳丽的神色垂头摸了摸鼻子,不敢呛她,哽半天才忍不住感慨道:“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个月阳光下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我们不应当讨厌它那喧嚣的歌声,因为它掘土四年,现在才能够穿起漂亮的衣服,长起可与飞鸟匹敌的翅膀,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说着,他又仰起脸,目光投向蔚蓝的天空,几分感伤道:“蝉的成虫生命周期很短,当蝉完成交配以后雄蝉就死了。”   “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的《蝉》?”童阿狸轻扬起嘴角,在朱小北仿佛找到知己的兴奋眼神中,淡淡地瞥他一眼,挑眉问道:“你感慨什么?感慨他们为什么不留那些小命多活几天?也是,如果早知道蝉鸣的声音会这么烦,就该在蝉还没出世的时候翻一翻树根底下的土,让那些蝉的幼虫成活不了。从开始就把事情处理了,不就能耳根清静了么?现在后知后觉,可不是活该被吵死么?”   童阿狸是话中有话,院子里这些个大爷这么瞧不起他们这些私生子私生女,可早干么去了?能扼杀进土壤里的时候干么去了?制造麻烦的人不承担起责任,却说是麻烦的错。可不是讽刺?   果然,会意过来,朱小北的表情全是无奈,他的眼睛是很漂亮的,但因为他太瘦了,那么大而漂亮的眼睛,就反而显得突兀了。   童阿狸这不凉不淡的话让朱小北有些沮丧,他似乎认真想了想,扭过头,手指头勾着,有些紧张问:“阿狸,你不觉得我们就像这些蝉么?我们的出生不够光彩,一辈子都会因此生活在黑暗里。”   什么鬼理论?!童阿狸飞快地看了朱小北一眼,几乎是用鼻子哼气,“那是你,不是我。”   “为什么?”朱小北一愣,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   “你这样想,你自然就是了。可我从来不会这样想自己,所以我就不是了。”童阿狸起身,优雅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耸耸肩,扭头朝朱小北招招手就走了。   她有点气,什么狗屁理论!   说来,朱小北真是个怪人,或者说,他是个怪才。也许是因为从小被压抑又没有朋友。朱小北特别爱画画,他随随便便就可以画出那种漂亮到要死的画。但他画画的时候总喜欢躲着人,你根本不知道他画瘾上来了会藏进大院里的哪个角落里。   真到了画画的时候,他或许会捧着画本坐在满是爬山虎的墙角,或许会窝在谁家的花圃边上,或者会趴在一鉴湖边看水里的鱼。而且他脾气还会因此变得蛮大,谁吵他他就和谁翻脸。但下一刻,马上清醒过来的朱小北又立马会变回“弱势群体”。   童阿狸自认自己是缺乏同情心,并且生性凉薄的。但她还就是喜欢这个傻傻的朱小北。这个朱小北,会因为路过童阿狸的班级,看见她上课趴在桌上睡觉就主动给她送密密麻麻的课堂笔记。会在童阿狸在短信里说一句:“烦着呢。”就认真地问:“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陪你。”会在大院里的少爷小姐们发现他俩混在一起,藐视着他们跃跃欲试的时候,哆哆嗦嗦却努力挺起脊梁站在她前头试图护着她。   所以,当正扑在湖边看鱼的朱小北被潘时语恶作剧似的一脚踹进一鉴湖的时候,童阿狸毫不犹豫地也伸出了脚,她这一踹动作不小,方舞反应也快,一把拉开本该被踢下水的潘时语,方舞自己却掉下去了。   这一踹,也把童晴缘和潘时语吓傻了,方舞一时没缓过劲来,刚开始也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潘时语就跺着脚哭,看见童阿狸想骂又不敢骂,她又不是没尝过童阿狸发狠的滋味。童晴缘还算长了脑子,这时立马就反应过来喊:“救命!救命!”   而这个时候,从小就被踹得学会游泳的朱小北已经自己游上了岸来。   童阿狸见了笑,站在岸边朝他伸出手拉他,还有意思地拍拍他的脸说:“怎么样,凉快么?”   朱小北却苦着一张脸,一双大眼都皱出了褶子,他使劲爬了上来,拉着童阿狸就哭丧着脸说:“哎呦!你踹方舞干么?你赶快走!你赶快走!等方墨来了就完了!”   “完了什么完了?她满头大汗热成那样,我好心让她游泳解暑,不让她说谢谢已经不错了。”童阿狸轻笑,也是精得很,她可是见过方舞游泳的,注意到方舞在水里已经缓过劲来了,童阿狸才拉着朱小北走。   可朱小北却被吓得半死,又瞧见有武警跳下去救方舞。他一闭眼,二话不说就拽着童阿狸没命的跑。童阿狸本来想喊停,想提醒朱小北他们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但看朱小北逃亡戏演得这么认真,她又有点想笑,话是吞进了肚子里,眼底却全是难得温柔的笑意。 第32章   朱小北像发了狂一样拖着童阿狸狂奔,跑着跑着就跑昏了头。再一抬眼,他看见前头栏杆上那一片红得扎眼的月季花才惊觉到了不该到的地方,转身,忙又拉童阿狸往回走。   可童阿狸真是累了,这次反手拽着朱小北就是不走,不停的用手扇风,“别跑了,这不没人追来么?”   “不是!”朱小北真是急,一个头比两个大,“这边不能来的。”   “有什么不能来的?有老虎了不成?”童阿狸无所谓地扯扯唇,见到前头的月季花,才要伸手去摘就被朱小北一把拉进了树丛里。这还没完,他还捂住了她的嘴,脸色惨白的看看她又探头瞅瞅外头。   童阿狸蹙起眉头推开朱小北的手,被搞得也有点紧张,定睛借着树丛的缝隙往那头一看!好嘞!就见萧逸晨和乔以梁俩人人手一个乌黑的塑料袋,推门就走进了月季花后头的那间房子里。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童阿狸很清楚地看见,他们手中的塑料袋里依稀露着乌亮的枪头,那模样还都是冲锋枪。   童阿狸挑挑眉,问:“他们在干么?”   朱小北不吭声,肩膀都在抖,半晌才嘀咕,“他们在玩枪。”   “那你怕个什么劲?”见朱小北这胆小的模样,小妮子歪着脑袋想笑,又死憋着,眸子晶晶亮得可以洗出水来。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时候特像从天上厮混下来的妖精,要真被他们瞧见又能怎么着了?她大不了站出去,噗一下撞进乔以梁怀里卖乖不就好了么?他还能把她毙了?有点扯。   “那间房子里全是他们搞的枪支弹药,不能过去的。”朱小北心有余悸,小小声又提点童阿狸,“你千万不能再去了。”   童阿狸眨眨眼,点头,神色却是漫不经心。   按理说,童阿狸踹了方舞下水,大院里多少该是会有些动静的。可童阿狸等了几天也没人来找她麻烦,潘时语每次见她都是恨恨的,但也就是如此而已。倒是童晴缘,好姐姐的架子端得稳稳的,她说:“阿狸,这次你真的是不应该。奶奶把戴了半辈子的玉镯都给你了,她这么疼爱你,你却总惹事。”   相比之下,童一波倒是没有那么眼窄,他压根没把目光投向童阿狸手上的那个玉镯。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童阿狸戴在脖子上的“貂蝉”上。   毕竟大家同住一栋房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童阿狸不喜欢显摆,玉坠都藏在衣服里头戴着。可毕竟是夏天,偶尔不注意之下玉坠总还是会落出来的。   童晴缘一心盯着童阿狸手腕上的玉镯,觉得奶奶对她太好了,有些吃味。童一波一个大男人,他根本不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更何况童阿狸已经被接回童家了,他心底抵触冷处理是一回事,童家没处理好她舅舅的事情,害她受伤受欺又是另一回事。他根本不觉得奶奶的处理方式有什么不妥,他更觉得奶奶这么做其实隐隐仍是偏向晴缘的。   他最近比较关心的还是童阿狸脖子上戴的那块血玉。   三年前乔以梁就在找“貂蝉”了。按理说,乔三少放话要的东西,不论是看他的面子还是看乔家的面子,都自动会有人送上来。可偏偏这玉就找了三年多,至今还没见着。为了“貂蝉”,这中间还出过岔子,倒不是说下头敢找来赝品骗乔以梁。   而是南系张硅的小女儿张蔷想借这个机会和乔以梁套近乎。第一次,乔以梁为了看玉就亲自去了。想也知道他是白跑一趟,只见着了张蔷,没见着“貂蝉”。   第二次,乔以梁不去,派了自己的二秘吴越去。但,张蔷见不着三少就不拿出玉来。吴越白跑一趟窝了一肚子火,灰头苦脸地回去以后,乔以梁倒没骂他,也没生气。   第三次,张蔷约乔以梁吃饭,说是带了玉出来。乔以梁去了,玉见着了,却摆明了不是他要的那块“貂蝉”。饭桌上乔以梁喝了点酒,但那酒里其实早被张蔷下了药。可结果乔以梁老神在在饭局后照样参加了党会,张蔷却自己把自己给药了。乔冰山她没睡上,反被几个流氓轮了。   这以后,也就再没有哪个女的敢拿乔冰山的喜好去打他的主意,因为,冰山完全不会怜香惜玉。 第33章   一天,童一波说:“阿狸,把你脖子上那块玉给我看看。”   童阿狸眨眨眼,也没取下来,只走过去手拉着坠面给他瞧。少女的身体纤细柔和,颈脖上的肌肤细瓷般白净,浑圆的前胸微挺,下巴轻抬,不在乎的语气,“你也喜欢玉?”   童一波耳根一红,别过眼去,肯定道:“你把这玉卖给我。”   “啊?”童阿狸讶然,退后一步歪了歪脑袋,轻摇手,“不卖。”   “这块玉乔以梁找了三年,他要的东西你也戴不久,不如卖给我,让童家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童一波没有二话,全是实事求是。如今,乔家在J方说一不二,谁不卖他们个人情?童一波是童家最小的男丁,但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   “乔家的胳膊比童家的大腿还粗是么?那既然可以卖人情,为什么我不自己去卖?还白白便宜了你?”童阿狸咯咯笑,转身就要走。   童一波揉揉眉心,早知道她难搞了,又怕她真去胡闹,只怪自己太心急,忙追在后头提醒:“你别去招惹乔以梁,他不简单。”   “你简单?”童阿狸回过身淡瞥他,“我为什么不能招惹他了?你们想要我招惹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论现在还是以后,我童阿狸都不会是任人宰割的。再说了,我妈拉扯了我十七年,童家才把我捡回来多久?这就想渔翁得利了么?”   “你说的是什么话?能不能别这么刻薄?”童一波抿嘴,微怒。但明白她说的都是事实,又是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难得耐着性子道:“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童阿狸,你只要乖乖的童家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北系这些人,对咱家家这些破事全都知根知底,他们是不会娶你的,也绝对不会诚心接纳你,所以就更不要说如今风头正盛的乔家了。乔家也罢,江家也好,你想都不要想。人要认命才能活得好,你今后的出路也只有两条,要么嫁到南系去,要么和商界联姻。但这两条,都不算是亏待你!”   亏待?那算是好好对待么?童阿狸也懒得和他辩了,将脖子上的吊坠摘下来就扔给童一波,心底也是冷笑,什么招惹不招惹的,她早就缠上乔以梁了好么!你们要怎么拍乔家马屁?拿着他的东西去拍吧!   这以后,反倒是童婆婆把童阿狸叫进屋里的时候多了,两人相处的日子一长,花样也多了。比如说,礼佛有时会变成听戏。   是的,听戏。偶尔童婆婆还会唱上一段,那姿态超出了岁月,铮铮都是风华。像童阿狸这种淡漠不爱开口的人,有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跟着学唱几句。   也就是这时候,爷孙俩会谈上几句。有一次,童婆婆状似不经意地问童阿狸,她的目光很慈爱,说:“阿狸,你小时候的口吃现在似乎是全好了?”   口吃啊!是的,她有这病的。   童阿狸一怔,淡漠的眼里缓缓升起些许情绪,她眨了眨眼,这次瞧向童婆婆的眼神特别认真,慢吞吞地说:“差不多好了。”那声音糯糯软软的,特别好听。   “怎么治好的?”童婆婆勾起唇角优雅地笑,取下留声机上的黑胶问她。   “正常的小学不肯要我,我妈又舍不得把我送去残障学校。所以,她就花钱给我挂了学籍,自己一个人在家教我,她还给我找来了一个朋友,一只小猫。”   童阿狸说到这里,眼底恍然有些朦胧,“那是只小瘸猫,爬起来一拐一拐的,它一生下来母猫就不要它了,把它扔在了窝外头理也不理。我妈把它买来的时候它都蔫蔫的,好像快要死了一样。可是后来它就好了,好得活蹦乱跳的,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个小瘸子。妈妈说我生下来就太晚学会说话,会说话了吧又有口吃。所以我没有朋友,那只小猫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妈妈还告诉,只要忘记普世的价值,瘸了腿的小猫也可以过得很快乐。所以,为什么她的小阿狸不可以呢?小阿狸就算口吃永远也好不了,也可以快乐。”   “所以你的病就慢慢好了?”   童阿狸点头,眸光沉静,“因为妈妈很爱我。” 第34章   乔以梁和童阿狸感情真真变好是因为会死人的SARS。起先童阿狸有一点干咳发热,她只想是最近空调开得太厉害了所以夜里受了凉也没在意。谁晓得她被送去医院了以后,直接就被带去了隔离病房。   那天白天,童阿狸亲眼看见隔壁房的病友被盖上白布推去了停尸房,她夜里就烧得有点迷迷糊糊,人也确实难过,反正就是忍不住想哭,想想觉得自己也冤枉,什么都没感受到可能就要这么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就那么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一会,童阿狸再睁开眼就看见乔以梁穿着隔离服站在病床边给她抹眼泪,男人深邃的眼望着她,对上童阿狸可怜兮兮的目光拧了拧眉,终于坐下来把她搂进怀里,从口袋里掏出“貂蝉”给她戴上,生硬道:“哭什么?你不会死。”   童阿狸根本忍不住泪,她说:“我觉得我就要死了,医生已经要放弃治疗我了。”   “你不会死,没有一个男人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前头。只要我不放弃你,就没有人有资格放弃你,包括你自己。”   说着又蹙眉,其实就是为了转移话题,装模做样地望着“貂蝉”凶她:“给你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给别人?”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又柔声劝:“好了,我帮你出气。”   高二期末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医院里呆了两个月的童阿狸落了那么久的课,一回来碰上考试竟然还得了全年级第一。而向来成绩优异,学习态度无比端正的童晴缘却被她给比下去了!   童阿狸倒是无所谓,她把这些“身外之名”看得特别轻。说白一点,她现在在经历生死大劫后,就觉得钱特别重要,有钱就有肉吃,就有衣服穿,就有车坐,就有房子住,有钱才能把病治好。她还觉得爱特别重要,两个月的时间乔以梁请了公休假天天和她这个病人一样关在隔离病房里,所有人都放弃她了但是他没有。他亲力亲为地照顾她,她受罪,她哭,他就拧着眉头,握着她的手不知道多紧。他一次次在鬼门关把她喊回来,一次次搂着她说:“阿狸,乖,这都是梦,噩梦过去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当时童阿狸就说了:“我觉得我真的爱上你了,如果这不是传染病,我真想现在就和你上、床,融进你的身体里去。”   那时,乔以梁惯然冷淡的表情也头一回有了松动,他耳根红了。   童阿狸不在意成绩的好坏,可是旁人却不这么想啊!童晴缘从来都是优资生哦!她可是从小到大拿第一过来的,偏偏这回她就在童阿狸这个小三生的野种面前跌了份。你说童晴缘心底能不气么?看见校榜上的成绩单那一刻,童晴缘脸都白了,眼眶一红,忍了半天才把眼泪憋回去。   但好巧不巧这事儿就传进大院里,江映秀那天从国防大回来正好碰见放学回家的童阿狸,他眉一挑,凑上前去就勾着童阿狸的肩笑道:“哎呦,没看出来啊,阿狸你还是个才女啊!”   童阿狸和他根本不熟,冷着脸睨他,肩膀一低,理都不理转身就走了。   见状,江映秀反而觉得有意思,更是不依不饶地跟在童阿狸后头逗她。可童阿狸就是懒得理他,越走越快,转眼就钻巷子里不见了。   这一幕根本没什么童晴缘却真哭了,谁叫她从小就喜欢江映秀呢!   从小到大,童晴缘就默默地喜欢江映秀,默默地关注着他。她什么时候见过江映秀对哪个女的那么热络了?   她一哭,潘时语赶紧就上去圈住她劝,“晴缘你别哭啊,江家看不上她的,映秀哥就是玩玩。”   方舞这天也回了大院,她自然也瞧见了这些,但她倒不觉得这两人有什么。耸耸肩,扫一眼童晴缘,却实在忍不住提起了上回那事,也是劝,“上回她舅舅那件事,不管你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你就不该参合进去!你说吧,从古至今讲段子从来都不缺‘由怜生爱’,她上次被打得那么可怜,哪个男的看了不心痛?连我见了都知道是你不占理!不是我说你,没那事江映秀又哪里会注意到她?你就祈祷着童阿狸千万别看上江映秀吧,要不然,我打包票你抢不过她。”   听方舞这么一说,童晴缘果然嘴一扁,只差哇哇大哭了。 第35章   经过了一场大病,童阿狸和乔以梁的关系变得有点复杂,谈不上是互相利用,但也谈不上完全信赖,像是某种力量在拉扯较量,有时乔以梁待她就像待女儿,有时又像是待对手,还有的时候像待爱人。   闲静下来了,童阿狸就开始琢磨卖加油站的事。她估摸着算了下现在的市场价,甚至还把法律文书都扫了一遍。这么鼓捣了一通,趁着有一天乔以梁的窗户亮了,她倚在窗边瞧了半天,认准那边屋里头的人真的是乔以梁了。童阿狸关了自己房间的灯,就拿起手电筒对着乔以梁的窗户开开关关,开开关关,那灯一闪一闪,果然不一会,乔以梁就拉开窗户望过来了。   这一天,乔以梁开车载着童阿狸去了趟加油站。傍晚,车靠边停在马路旁。   车里没开音乐,挺静。乔以梁淡暖的目光悠悠看向正歇业的加油站,瞅着四周的车水马龙,他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方向盘,半晌才转过脸问童阿狸:“真准备卖了?舍得?”那可是她长大的地方。   “不卖怎么办?这地方如果一直留着,等方子悦从牢里出来就成定时炸弹了。”童阿狸忍不住叹气,看着加油站也是无奈可惜,她哪里又舍得?说着她又嘀咕,这时候的语气就是个财迷:“这年头地皮越来越值钱,钱反而不值钱了。前几年城市改造,我这已经算二环了,卖得再高到头来还是亏。”   乔以梁自然明白童阿狸的意思,他墨黑的眼眸在夜里格外的深邃,转过脸看向童阿狸,只等着她继续说。   就听童阿狸斟酌道:“所以我想或许我可以把加油站拆掉建一个更能赚钱的东西……”说着,童阿狸撅撅嘴有些燥,主要是她自己还没整理出头绪,这模样真像只软狐狸,又懒又不耐烦。   乔以梁见了就笑,微凉的嘴角淡淡勾起,侧过脸靠近她,温热的气息都喷在了童阿狸小巧的鼻尖上。神态亲昵,目光却透着精明,“想不通让我帮你?”   童阿狸懵了,挪挪唇,整个人都有点放空,指头勾着扭麻花,微仰起下巴,憨憨地问:“你有好想法?”   乔以梁一晒,望着她雾蒙蒙清艳的眸子,清淡的眼望向前方,没有回答,只是说:“别急,等我好好想想。”说着又拍拍她的脸,道:“走吧,去逛逛。”   旁人逛街是去哪儿?一般来说都会往繁华的地方挤吧?这两个人呢?车一路开越开越偏,黑灯瞎火的,却是一直到了城外。车再往前开,一停,黑不隆冬的门牌前两个寒颤得吓人的纸灯笼,昏黄的光还映着四个惨淡的大字,领芯公墓。   领芯公墓,正是方悦的安眠之所。   童阿狸见乔以梁把车开来这里倒也是不惊不乍,她淡然下车,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踩着烂泥巴就先行往里走,乔以梁跟在她后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顶更邪门的红灯笼。童阿狸回头望着挑挑眉,半张脸也映得红通通的,真是妖美妖美。乔以梁耸耸肩,不用她开口问已经自然而然地答:“过年剩的。”   方悦下葬以后,童阿狸就再没来过这里了。说实话她不喜欢这里,她潜意识里逃避这里。她也确实不愿意承认,她妈妈前一刻还生龙活虎地对着她温声细气嘘寒问暖。下一刻却会再无声息地永远惨兮兮地埋在冰冷的石盒子、烂泥巴里。   “我妈妈和我说,那年,她和我爸一起看《蓝色大厦》,那里头有句话,‘如果我用他的原子笔,一直写他的名字,把水写干了,他就会爱上我。’后来,我妈妈爱上了我爸,她知道他是有妇之夫却还是说,‘把你的原子笔借给我,我要一直写你的名字,直到那水写干,直到你爱上我。’”说到这儿,童阿狸浅浅一笑,弯下、身,手抚上墓碑上方悦的照片,“但其实那时候,爸爸早就爱上妈妈了。这场不道德的爱情,成全了他们内心的叛逆,成全了他们的罗曼蒂克,然后,有了我。”   说着,她在墓前跪了下去,突然抬起脸望向乔以梁,恍惚问他:“你觉得,以爱的名义插足他人的婚姻是对是错?”   “这世上从来都不是非黑既白的。”乔以梁蹲下、身,昏黄的烛光下眉如远山。他只静静地望着童阿狸,手抚上她的发顶,轻声道:“不要想,这不是你的错。”   童阿狸却突然有些蛮缠,她眼底明明蒙了一层雾,却微勾起红唇俏生生问他:“乔以梁,你会和我结婚么?”   乔以梁望着他,这次却是将手里的灯笼一灭一扔。手背缓缓覆上童阿狸的眼睛,弯身一把抱起了她,压制又纵容道:“乖,别闹。”   童阿狸却不怕,她扳开乔以梁覆在她眼睛上的手,咯咯的笑,笑声和银铃似的。   那天夜里,乔以梁就这么抱着童阿狸,一深一浅地在黑漆漆的坟堆里漫步。   童阿狸起先很安静,后来,她突然搂住了乔以梁的脖子,脑袋凑上去贴着他的耳朵,声调又软又娇,低喃道:“当时在事故现场我亲眼看见满地血没有哭。后来我妈妈下葬我也没有哭。在灵堂上我实在没有辙,毕竟流言猛于虎啊!就只好挤了洋葱汁滴在手帕上,别说,抹一抹转眼眼泪就和河似的,不请自来了。”这话明明邪门的很,也有些凉薄冷情,但乔以梁却发自心底的一紧,有些心疼。   他低下头,冰凉的唇贴上她温热的额头,吻了吻她的额。隐约,他还听见怀里的小姑娘低声道:“三哥,我想有个家。” 第36章   童阿狸平日里是个大红灯笼高高挂的主,可她不去惹事并不代表没人找她。   这天,在一鉴湖边,约好和童阿狸一同去美术馆看画展的朱小北没来,来的却是辆橘黄色的保时捷卡宴Turbo,那车一个甩尾停在童阿狸面前,喇叭按了那么两声车窗才缓缓打下来。   童阿狸抬眸一看,就见江映秀半个脑袋已经从车里探了出来,他望着她,漂亮的丹凤眼微眯,敲敲窗面似笑非笑道:“呦!阿狸,你一个人在湖边瞎杵着干么呢?来,上哥哥的车,哥带你去马场玩玩。”他们根本不熟,江映秀也不是个自来熟的,但他每次见到童阿狸就喜欢故作亲近。   童阿狸哪里想理他,每次只要她一靠近江映秀,甭管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童晴缘那个死样子她又不是没有注意到过。收回视线,阿狸摇摇头就想往回走。可才转身,她就见那头副驾驶座上萧逸晨板着张脸正在用斜眼瞟她,一张娃娃脸和结了冰似的,眼神也是硬邦邦的摆明了不高兴。   这么一来,童阿狸反而不想避开江映秀了。小妮子眉眼一弯笑得柔艳柔艳的。走上前二话不说地拉开后座车门就坐进了扯里。坐上了车也只有一句话:“走吧。”那语气自然得很,活像前头那两位爷是她家的司机。   见状江映秀倒没吭声,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还真发动了车子。而萧逸晨却是冒火,鼻孔哼哼喷着气,一路都和被人拽住了尾巴的牛似的。   到了马场停车场,童阿狸先打开门下车避去了一边,从包里掏手机给朱小北打电话。等童阿狸挂了电话转身再回头,就见童晴缘穿着条白色连衣裙,秀美文静得和仙女似的手挽着穿着碎花裙的潘时语走了过来。童晴缘一开口,便斯斯文文地喊:“映秀哥。”顿了顿,又乖巧地喊萧逸晨:“逸晨哥。”   潘时语比童晴缘要淘气些,她更像个孩子,看着那俩人嘿嘿笑,从包里掏出两根草莓味的棒棒糖,举在别人眼面前就问:“吃么?”江映秀见着抬抬眼皮没接,轻敲了敲她的脑门。萧逸晨接过就往口里塞,还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哼道:“不错,挺甜。”   毕竟是一起过来的,童阿狸这时也走了过去,她淡淡道:“进去吧。”这头话音一落,江映秀挑挑眉眼底都是玩味,凑上前朝她笑,转身,就先行往大厅里去了。   潘时语却沉不住气地一跺脚,嘟嘟囔囔回头朝萧逸晨抱怨:“这狐狸精怎么来了?占了童家还不够?连马场也来了?”   原来这些个龙子龙孙平日里都有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来马场骑马。   萧逸晨翻着白眼也跟着江映秀往大堂里走,不屑道:“关老子屁事,是江映秀招来的。”   他这一说,一直跟在后头闷不吭声的童晴缘眉目微垂,潘时雨“啊”了一声,连忙抓着童晴缘的手背拍了两下,闷着嗓子没心没肺地嘀咕了一声:“映秀哥这也太不应该了啊……”   在我们中国古代,儒家讲六艺。六艺分别是指礼、乐、射、御、书、数。   所谓御,“御”的范围就是驾驶。驾驭之术在某些范畴上不仅仅是一种斗勇,更是一种斗智,甚至其中还包含着对运筹学、驾驭学、领导学方面的综合最优化。   欧洲中世纪后期,所有骑士自学徒起便学习的六种技艺也与我们大中华的六艺异曲同工。欧洲的六艺就是指剑术、骑术、游泳、矛术、棋艺、吟诗。其中,剑术、矛术、骑术是用来锻炼战斗力的。这也可见骑马在几百年以前就是一件培养贵族修养的事情。   但可惜童阿狸不会骑马,见着他们一个个从更衣室里换了骑马服出来,她依旧是来时的那身桃红色的蕾丝吊带裙。   江映秀踏着马靴过来,手里还嚣张地扬着马鞭,就见童阿狸这时将墨镜架在发顶上,搭着腿靠在马术大厅的按摩椅上悠闲得不得了。他扬着马鞭在她面前嚣张地一甩一扬,问她:“怎么不换身骑马装?一起骑马去啊!”   看着面前晃动的马鞭童阿狸半点表情也没有,淡稳地撇了撇嘴角,目光透着玻璃墙打量着马场,轻摇摇头,只说:“不会。”   见江映秀在单独和童阿狸说话,换了一身烈红骑马服的童晴缘忙笑着走了过来,也不看江映秀就直接拉住了童阿狸的手,极亲热道:“阿狸,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既然来了马场肯定要骑马的,来,跟我一起走,我的马是小母马,性子很乖的。” 第37章   童晴缘的马是一匹非常清秀的白色哈萨克马,头中等大,耳朵短,颈细长稍扬起,耆甲高,胸稍窄,后肢长呈现刀状。   如今的伊犁哈萨克州一带就是我们汉代西域的乌孙国。就在两千年多年前的西汉时代,汉武帝为了寻找良马派张骞三使西域,后来张骞得到的马可能就是这种哈萨克马的前身。你光只看到这匹马就会晓得童晴缘在童家是多么的受宠。   可童阿狸还是淡淡的,她浅浅一笑只淡看了童晴缘一眼,不置可否语气绵软道:“姐姐,这身红衣裳似乎不太适合你。”   童晴缘一愣也没想到童阿狸怎么突然扯这些,她再扭头,就见江映秀也似笑非笑地在点头,童晴缘心底一咯噔脸也有些白了。   跟在她后头出来的萧逸晨和潘时语也是怔了怔,他们两个可是一向针对童阿狸的,偏偏这回他们都是似有所悟,不约而同地暗自点头,真是一声都没吭。   童阿狸这话真是没心没肺一针见血。你想啊,童晴缘随她妈,虽然现在也就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但她长得就是一副纯良雅致的模样,这样白梅为骨的长相,怎么撑得起大红这样张狂的颜色?她穿红,说实话不丑,却也不漂亮,反而有点扬短避长,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意思。   见到后头萧逸晨憋着笑,江映秀更是笑得张扬,他朝童晴缘抬了抬下巴,随意到:“阿狸说的挺对,以后,你还是少穿这么艳的红比较好。”   这一语落地,童晴缘的心就仿佛生生被刺了一刀,她怔忪当场。挑起祸端的童阿狸却没功夫笑。她来是因为见着了萧逸晨,就想瞧瞧能不能顺带碰上乔以梁。现在见到乔以梁不在这里,她再扫一眼马场上的人来马往,便摆摆手兴致缺缺道:“你们玩吧,我去随便逛逛。”   其实今天来马场,江映秀和萧逸晨本来就不是来骑马的。不过江映秀难得碰上童阿狸,兴致来了觉得有趣就想骑骑马消遣其实也不错。他是真想知道和童阿狸接触接触,也想知道这个半路童家小姐和正牌童家小姐在马术上能不能比个高低。   但好了,人家不和你玩。一句“不会”那么坦坦荡荡,谁就是笑话她也是反而跌份,她倒显得底气实足了。   童阿狸悠然走了,江映秀轻轻一哼,将手里明黄色的珐琅马鞭往身后跟着的服务生那儿一扔,一旁,萧逸晨顶着一副‘我早知道就会这样’的表情冷笑着跟过去,没好气地揶揄道:“晓得了吧,不领情的。”   “傲才有趣。”江映秀也笑,眼底却有点冷。摆摆手跟着萧逸晨往一旁的综合服务区走,边走边问:“吴皓来了么?”   “在一零三号房。”服务生答得毕恭毕敬,他在这里工作两年多了自然认得他们。这些个爷平时玩得有多扯淡多邪门他是真的见识过的。说实话,见着了这些个人他每回心里都是毛毛的,说白了就是权势压人,总让人没来由的畏惧。   萧逸晨听江映秀问一零三号房,心领神会一笑,手插进裤子口袋里问:“房里在玩什么呢?”   “找了两个女的来,绑上了,正在下注。”   “那过去吧。”   童晴缘见童阿狸先走了本来挺开心的,可结果江映秀也走了,她急得扬着马鞭就追出来了。但才跟上就听见江映秀讲吴皓,一零三这样的字眼,随之,童晴缘脚步一顿,乌黑的眼珠骨碌碌一转,垂眸,暗处里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这一刻,素雅的白梅也染了尘土。   再回头,她退了几步转身,招招手,揪着个见过童阿狸的服务生,递上小费,细细嘱咐了几句。   清秋马场是京城最大的马场,多大?亚洲最大的马术博物馆就是这儿。这里背依燕山余脉,万里长城蜿蜒其间,林木繁茂,空气清新,视野辽阔,而且设施齐全。   童阿狸知道乔以梁也常来这。那次从墓地回去,他们把车开去江边窝在车里听江涛的声音。她无聊拨弄他的手机,就见屏保里是一匹黑色的阿哈尔捷金马,那马的额头上一块菱形白印,体态匀称,威武膘悍。据乔以梁说,这种马性情还暴烈。   当时,她就问他:“这马叫什么?”性子那么暴烈该叫什么?   结果,乔以梁特平静地答:“崽崽。”   (⊙o⊙)…(⊙o⊙)…(⊙o⊙)…   当时,冷艳冷艳的童阿狸笑得趴在了乔以梁肩上,这名字实在是太杀威风了哎……   作者有话要说:开V双更 第38章   童阿狸在大厅刚办完会员入会,才拿着会员金卡往回走,她心里正想着事也没太注意,眨眼功夫就见一女服务生端着壶猕猴桃汁直撞在了她身上,那玻璃壶一倒,童阿狸是眼疾手快扶住了玻璃壶的壶把。但再快也没用,她的连衣裙到底遭了秧,猕猴桃汁是绿色的,她的裙子是桃红色的,这稀稀拉拉一倒拉,够丑,肯定不能再穿着出去了。   在这工作的人都知道,能上这地段玩的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这一撞那服务生也着实给吓了一大跳。小姑娘战战兢兢哭着道歉,“不好意思,我这就替您把衣服拿去干洗。”   童阿狸也没发火,她性子是冷,但也不是爱欺负人胡搅蛮缠的。这样狼狈,小妮子艳美白皙的脸上表情依旧淡淡,只见她先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把葱白的小手揩干净了,才淡稳地撇撇嘴,道:“没事,你别急着哭,我看着烦。”   衣服不能穿了,童阿狸就开了间客房在里头换了件浴袍,只等那服务生将裙子送去干洗了再送回来。   结果,童阿狸才在阳台的吊椅上坐稳,就听门铃又响了。那服务生站在门口,还是一脸期期艾艾的样子,双眼通红道:“小姐真的不好意思,我要去b片区值班等会过不来,你可以二十分钟后自己去103号房取衣服么?”   “我自己?”童阿狸着实一愣,撇撇嘴,倒是点头了。   望着窗外的湖光山色发了会呆,童阿狸才换上高跟鞋,将浴袍打了个死结,提步出了客房大门。来到一零三门口,童阿狸的手才握上门把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房间里的声音可不大像是酒店工作区做干洗的,倒像是在打麻将。她忙收回手,退开一步才往门上看还有什么标牌,就听啪啦一声,一零三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于是,这样的童阿狸,这个清艳的,如牡丹花苞的,难得的眼底有些茫然的小美人,就这么只穿着件浴袍我见犹怜地赫然入了屋内各位大少爷的眼。   而童阿狸极目所见的是一盏垂挂在室中央的巨大水晶宫灯,和墙壁上那些明显上了年头的古画。那些画上画的依次是林黛玉、薛宝钗、贾元春、贾探春,再有的因为被一幅多扇折叠绢素屏风挡着了她看不着画上画的是什么,但猜也知道定是一套金陵十二钗。这时,屏风右侧的老式留声机正缓缓转动着齿轮,里头放着京剧贵妃醉酒。绵长古朴的音调里,屏风后头呜呜闹闹,有吵闹声,有轻笑声,甚至还有女人极其隐忍的轻哼声。   闻声,童阿狸媚眼一黯冷了眼,下意识就往回走却被那打开门的男人拉住了手,那人长得细皮嫩肉油头滑面,捏着童阿狸的手腕就道:“哪里的美女,来了就别走了,咱么一起玩啊!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童阿狸甩开他的手脸色越发冷漠,只道 :“sorry,是我看错房门号了。”却不想那男人根本不听她把话说完,一把拽住了她就把她往里拖,不待她反应就把大门给反锁了。   房间里,屏风前还有四个男人悠哉坐在那打牌九,童阿狸只瞟一眼就晓得光是这棋牌就奢侈。只见那一套棋牌的主牌和条牌全是用象牙雕的,色子也是用浑圆的黑珍珠切面雕金。   见她被硬拽进门,那四个人也是见怪不怪,他们手里的牌也没停,其中一个和童阿狸一样穿着浴袍的男人将手里的象牙牌随手往桌上一扔,舒服地往椅背上靠着才瞧过来道:“不错,是个绝色,彭子你今天运气不错。”   童阿狸只觉心头一股火气冒了上来,她板着脸从男人那抽回手,瞪了他一眼,没动也没囔囔着要出去。这一下大家都觉得有趣,那浴袍男掀唇才要说话,就见童阿狸冷笑一声,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冲上前拉开了前头挡住视线的那扇屏风。   屏风后头还有几桌人在打着牌九,但还有别的,比如坐在沙发上,两手肘随意撑着双膝隔岸观火的江映秀和萧逸晨。这一刻,童阿狸真想上前掐死他们两个,小妮子冷冷一笑,慵懒也美色,斜着眼讥讽道:“江映秀,你这个人为人真是好!只管来,不管走。”怪不得她被拽进来的时候听见了几声耳熟的轻笑,果然他们两个也在这! 第39章   “呵。”江映秀也是笑,他倒没有否认自己认识童阿狸。只见他面对指摘仍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纹丝不动,斜斜看着她,摸着下巴咂舌头,叫屈道:“什么叫管来不管走,他真有胆子欺负你我能不出去么?再说了,我带你来了一趟什么也没玩着不是不地道么?看你既然来了也算是赶巧,正准备看一会戏就带你进来呢!”   说着,江映秀的手一扬就指向了房间的右边角落,他其实也是故意想为难童阿狸,江映秀这时的笑容灿烂得像桃花,讲的话却恶毒荒唐得要命,只听他道:“来来来,让哥哥我带你好好见识一下,你看见那俩女的了没?可好玩了,她们的下体里现在都含着一条黄鳝,我们大家都在下注,赌谁能不吃不喝一直憋着不把黄鳝掉出来?”   果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童阿狸就见两个赤身躶体的姑娘被绳子绑着吊在了半空中,这时她们莹白的下、体上,前头,插着不停震动的zv器。后头,塞着还能见尾的黄鳝。俩人的面部这时候都已经有了几分扭曲,嘴里也会不时发出几声绵软的轻哼。   “这是自愿的?还是强迫的?”童阿狸秀美的眉头一轩,说实话,她有点吓着了,她毕竟是个女的,更没见过这样玩人的!这要是正经女孩被这么玩,还不得去死啊?   “当然是自愿的!她们都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小嫩模,可没人强迫!”江映秀翻了个白眼才继续道:“你千万别心疼,她们心底可高兴着呢!她们陪咱们玩可是半点不吃亏,今个谁稳住了没把下体里的黄鳝掉出来,在场每人都会赏她五万。这里不加上你总共就有二十个人,不过一天的功夫憋住了就是一百万加一套二环内的公寓房。你瞧,为了这点钱,这都比了八个小时了都还忍着没放弃呢!”   听了江映秀的话,童阿狸看那俩女的的眼神也冷下去了。她再垂眸,就见江映秀笑眯眯地望着她,少年意味深长地点点下巴问她:“赌么?你也来猜猜谁会赢?”   “赌?赌什么?”   “当然是赌钱。”一旁,萧逸晨终于插了句话。   “赌就赌。”童阿狸没所谓,扬扬下巴又问:“你们都赌了谁会赢?是左边这个?还是右边那个?”   顺着萧逸晨的目光,童阿狸看向一旁的黄花梨矮几,矮几的几面被青铜蹲虎镇压着一分为二,桌面左右两头都堆着赌资,看那上头的现金数,就晓得赌左边嫩模会赢的人比较多。   见这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江映秀认识,屋子里的男人倒都缓和了,他们眼底兴味归兴味,毕竟美女谁都爱,但作践人的坏心思却是全都收回去了。   没见过这场面不代表不会玩,童阿狸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赌注压在了赌资最少的右边,右边那嫩模真没几人压注。也确实,眼见这两人都裸着身子被绳子悬吊在半空中,也都前胸都被绳子勒得又挺又红,还都不时会哼哼唧唧一声。但同样是喊,叫出来的声音可不一样,左边那个哼得千娇百媚,右边那个哼得却是闷痛。   这就很明显了,一个游刃有余,一个强撑硬忍。这也就是区别,一个是老油条,一个是新手。   童阿狸这赌注一压下去,屋里都是笑声,笑她到底是个女的,虽然不惊不怯但是果然不会玩。   童阿狸也知道,这场合她可不能弱势,她要是弱势了,这些人就会以为她好欺负了。她和江映秀可没有熟到可以信赖的地步,这男人会不会领她出去还是个未知数呢!   但反过来想,就是她跟多,赌了左边会赢,最终赢了钱,她还是会输掉里子。可如果她跟少,就赌右边这个大家都觉得不会赢的会赢,到时候不论她玩了什么手段,只要她赢了,她就是出了名的难搞也会被人晓得是有几分硬气厉害的。   毕竟童阿狸是后进童家的孩子。说白了她名不正言不顺,抛古代也就一野种。她不自强,说不准哪天就会被这些个无法无天的给吞了去。所以对她这种处境尴尬的小孩,名声太好太柔顺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童晴缘那种白莲花路线她是想走也走不得的,再说了,她也确实不是那种性格。   于是,众人就见童阿狸也跟着笑,小妮子漂亮的杏眼眯了眯,弯身捡起了不知是谁扔在地上的马鞭,她上前几步,秀秀气气地拿着马鞭在手里扯了扯,红滟滟的小嘴微勾,冶艳地扬起了眉。 第40章   话说回来,乔以梁才是真真了解童阿狸的,就像他当着童阿狸的面说的那句:“她心狠又软,你别逗她。”   是的,真别逗她。小狐狸意识到了危险,那发起狠来就不是一般的毒了。   童阿狸是捡起鞭子来玩的么?才不是呢!她又不是傻子,眼见右边她押了注的那嫩模快撑不住了,她会真就这么认输跌份么?不可能!   小妮子扬鞭一甩,动作神态都轻松自如。但旁人就不自如了,这一下,室内推牌九的声音都没了。死静!   啪!啪!啪!就见她利利落落几鞭子下去,左边那嫩模忍着痛,闷哼。看她这么能忍,童阿狸啧啧两声,更不留情地又狠狠下手甩了两下鞭子凑数。这两鞭算是下了狠手了,那头几个大男人都惊得闭上了眼。自然,那嫩模终于也扛不住疼,一声惨叫,双目圆瞪,眼泪都下来了。   马鞭这么个抽法落在细皮嫩肉上能不疼么?简直就是要死哦!只一眨眼功夫,嫩模雪白的身上就落下了几道鲜红的鞭子印,有几处更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所以,再接着哗啦一声,就见她在剧痛难忍之下下体终于一松,里头黏糊糊的黄鳝也掉出来了。   见这惨状,童阿狸却依旧是笑,她扬起下巴,拍拍手,眼角边鲜红的泪痣都在灯光下泛着光,小妮子将马鞭随手往地上一扔就道:“不好意思,我赌赢了。”   语落,童阿狸转身就往外走,这回自然没人拦她,小妮子推门而出,潇潇洒洒从从容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这满是恶龙的毒窝里走出去了。   她这一走,房里足足静了半晌,接着就是口哨声,大笑声。那穿着浴袍的男人就是赌局的发起人吴皓,吴皓哭笑不得,才终于眼皮一跳,转头问江映秀:“这胆大包天的妮子是谁?”   “童家的女儿。”江映秀悻悻然地答,那表情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童一波家半路进门的那个?”有人出声问道,眼底还有些侥幸的试探。   这回,江映秀没吭声,萧逸晨却点了点头,冷笑道:“心狠手辣,不是她还能是谁?”这话说得怪里怪气,也有些不满,但是却没人去接话了。毕竟是童家啊!童家如今在B队里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再说了童家对这个私生女的态度如今也是暧昧不明,就是再有心思也是不好轻举妄动的。   果然,这些个狼崽子心底一寻思也是一静,黯黯对眼色的对眼色,可惜的可惜。   吴皓也静默了一会,望着那俩还半悬在空中的嫩模,想了想,目光对上江映秀,语气也是意味深长, “她比童晴缘有意思。”   这话,其实说得是很有深意的。因为一直以来江家都有和童家联姻的打算。以前,童家只有童晴缘一个女儿,大抵江映秀是一定要娶童晴缘的。可现在却不是了,现在童家多了个女儿,江家也有的选了。   听他这样讲江映秀也没啥反应,眼眸紧盯着被童阿狸扔在地上的那条沾了血的马鞭,嘴角一扬,没答话,眼底却全是意味深长。   童阿狸回到套房时,她的连衣裙已经被洗干净挂在衣架上了。她背着手站在衣架边,心底也算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上了套了。   一零三啧啧?怎么好巧不巧就有服务员用果汁泼了她了?怎么偏偏就是那么荒唐的一零三号房了?是谁在背后给她使坏呢?江映秀?不像。萧逸晨?这大炮筒啥情绪都上脸,也不像。潘时语?明眼就晓得她是个没心没肺被当枪使的。还是,童晴缘?如果是她,来而无往非礼也,她要怎么给她送谢礼呢?   童阿狸正架着手臂反复推敲着,她的手机铃声就响了,小妮子一听铃音就笑弯了眼。她才接通电话,就听那头乔以梁的声音清润又磁石,只有淡淡两个字:“开门。”   童阿狸艳眉一挑,想想低头拨了拨浴袍的腰带,把腰带绑成蝴蝶结才踏着拖鞋奔过去打开房门,果然,门一敞开,就见乔以梁巍然如松地立在房门外,他浅浅望她一眼,拉着她的手朝房里走,轻拨了拨童阿狸的发才问:“好玩么?”   这话没头没尾,童阿狸却撇撇嘴,凑上前脸都欺上了他坚实的胸口,嘀咕:“也就那样,有点晦气。”说着小妮子又眨眨眼,俏皮地朝他抛了个媚眼:“你也会去玩那种游戏么?怪恶心的。”   “见识过。”乔以梁点头,并没有否认,甚至没有思考过去回避。但也确实,他身在那样的家庭,碰上这样的事没有什么稀奇,也没有什么古怪。   “那你玩女人么?”童阿狸又问,问得直接又坦荡,勾着他的手臂拖他进房里,小妮子走到沙发边就往上头一倒,又用脚尖去勾他。   乔以梁定定地看着她,一笑,也是坦荡,轻摇头,“我嫌脏。”   “嗯哼。”童阿狸笑着点脑袋,又皱了皱鼻子,凑过去咬了他的下嘴唇一口,问:“你们就喜欢这么玩人啊?”   “不,我们不玩这些,他们玩的太低级。”乔以梁一手摸住童阿狸嫣红的脸颊,轻摇首。 第41章   “那还要怎么玩?”童阿狸这会儿是给他挑出好奇心了,整个人都趴在乔以梁身上,眼底几近射出贼光。   乔以梁见她这模样,眼底也是暖的,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笑着道:“比如吴昊的二哥,他只喜欢玩女明星,每回都会用面值一百的美金铺成一张两尺一的床,只要他相中的女明星陪他一夜,他就把整张床都送给她。”   “还有呢?”   见小妮子眉眼乱飞,乔以梁睇她一眼,不讲了。   童阿狸也是见好就收,但望着乔以梁深邃乌黑的眼睛,童阿狸忍不住嘟着嫣红的唇咬了下他的鼻子。问:“那你呢?”   “我养了只难缠的狐狸。”   “你养狐狸是为了玩哦!”童阿狸不高兴了。搂着乔以梁的腰,在他腰眼上用力掐了一把。   乔以梁痛归痛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子,道:“前段时间我的小狐狸病得差点死了,我就想,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养狐狸了。”   “为什么?”   “没有人可以替代我的小狐狸。”   乔以梁讲得疏淡并不煽情,童阿狸的耳根却是一红,她嘀咕:“所以我才不担心自己有个烂名声。”   她这样说,是多么的信赖。此刻小妮子的脸儿是魅,语气是真。乔以梁搂着她的腰任她在他身上乱蹭,宠爱地望着她难得害羞地缩进自己的怀里,他笑道:“随你闹。”又点点她的脸,细问:“那屋里谁闹你了?”   “一个叫鹏子的,简直神经病,拽着我的手就是不放,还有那江映秀和你最喜欢的弟弟萧逸晨,等我找着机会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们!”童阿狸有些咬牙切齿,想着眸光一转,就死死盯着乔以梁看。   瞅着瞅着小妮子就开始胡扯,“以梁,你知道不?那屋里的人哦,我看一遍就觉得腻了!长的好的没你有气质,有气质的没你长的好,比你高的没你官衔高,官衔高的没你长的高。”说着,童阿狸舒服地依着乔以梁,脸上瑰丽慵懒,微眯眼,越发鬼扯:“乔冰山,你知道什么叫人品爆发么!知道什么叫命么!去年冬奥会女子500米短道速滑你看了没?四个人比赛咱中国排最后,结果前三个哗哗哗全摔了,中国第一!!!这就是命!我喜欢你看上你缠上你这件事也一样,都是命。而且,你还让我缠,嗯,蛮好,都是命!”   那时候,童阿狸才十七岁,乔以梁看她的眼神偶尔像是看孩子,偶尔像是看情人,他待她也是如此,亦父亦友亦师亦夫。   不久之后不光鹏子和吴皓,连萧逸晨都莫名其妙吃了闷亏,当时萧逸晨多纳闷,直到乔以梁和童阿狸的关系公开了之后他才晓得自己是遭了什么祸。   至于童家,因为“貂蝉”那事,真是拍不着马屁还惹了一身骚。童家的姨奶奶都发话了,说:“老童家那口子是怎么回事?是小瞧了我们乔家还是性子狭了?”乔以梁的二哥更是在公事上直接甩了童威脸子,转而童一波也被挨了通狠训。童晴缘也倒霉,一天去书店买书,回家路上被人持刀抢劫,肚子上插着把刀血淋淋地进了医院,在医院一住就是半个多月,可没把童家人急死。童晴缘也是欲哭无泪,命是捡回来了,肚子上那道疤却也是一辈子都躲不掉了。   要说乔以梁和童阿狸的第一次,是在童阿狸十八岁那年。那时乔以梁刚刚升任总后总装主任Z委,Z将J衔,他少年得志,但心态气度都是稳健。   那时候乔以梁新官上任格外的忙,所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旁人也不晓得他们的关系好。   但是,乔以梁宠她吖!有的时候,童阿狸嗲哩嗲气地在电话这头嘟囔:“我想你了吖!你不在都没人带我去吃鲥鱼。”   乔以梁就真的大半夜从B队开车回去,真的大半夜把人家厨子敲醒站在门廊上等新鲜做好的鲥鱼,真的眼巴巴地送去她手边上,真的看着她一勺一勺吃得饱饱的,吃得嫣红的小嘴红啾啾的。见她满足了,如愿了,他才淡雅一笑,搂着她亲亲她的额头。然后?没有然后了,看着她安安全全回家进门,男人的硬朗高挺的身子就隐进黑暗里,转身就走了,回B队去了。   所以说童阿狸在乔以梁这娇气。她大小姐哦!全是被乔以梁惯的,他不在你是自己没腿?还是荷包里没钱哦?你不会自己去吃哦?嘿,人家童阿狸还就不,她但凡要吃鲥鱼还就娇气得非得乔以梁端着给她吃,那样吃,她才吃得出那个味,吃得出那妖媚倾城的受宠劲。   那时候,大院里根本没外人晓得乔以梁这位大爷曾经经常半夜三更回来过,更没人晓得,这乔冰山能暖成个什么劲。上天入地,乔以梁的温柔爱怜,怕也只有童阿狸这只懒猫似的小狐狸晓得。 第42章   童阿狸的马术是乔以梁教的。童阿狸想学骑马,乔以梁就送了她一匹马。   那时,童阿狸的骑马的小心思才动了没几天,乔以梁就替童阿狸买来了一头精挑细选的银白色小阿哈尔捷金马,那小家伙特漂亮,矫健高傲还贵气。但是,童阿狸不要,她说:“我要你的崽崽。”   小妮子这话说的总带着点那什么谐音,那什么要是一个闪神就能想歪的谐音。   乔以梁算是被她给逗惯了,他四平八稳,眼底清淡得很,只摇摇头说:“不行,崽崽不近生人。”说实话,他那马脾气真的不好,马场里的饲养员也是专人固定了的,旁人去碰,没准第二天就被踹进医院了。   “那你亲亲我抱抱我,我身上有你的味道就不是生人了!”这就是童阿狸!妖媚天生或许就是在说她这种姑娘,对外人冷若冰霜,对爱人柔情似水。她要真看上谁了,真要对谁服软了,那就是酥到骨子里还赖,模样又是一个娇一个稚嫩,真是从内往外都漫溢着娇嗲。   “不行。”偏生乔以梁疼她归疼她,总是不吃她那套,只是摇头,简洁明了对她说:“不想学你也可以不学。”   乔以梁在骑崽崽这件事情上不顺着童阿狸是真的怕把她给摔了,以前,方舞也瞧上过乔以梁的马。方舞向来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主,有一次那妮子就趁乔以梁不在打起了崽崽的主意。当时方舞还没上马呢,崽崽就鼻孔喷着气刨蹄子了。   可偏偏方舞又是个直犟的,毛得来了直接就往马上跳,这还没坐稳,额滴乖乖!崽崽一撂蹄子把方舞摔了个四脚朝天。这还没完,之后崽崽又再接再厉一蹄子踢过去,直揣得方舞胃出血。   从此以后,大家也算是明白了,这马养久了也随主人,什么人就养什么样的马,说到底就是一个德行,冷。从此以后,也就再没有谁敢去打崽崽的主意了。   但这些人里面完全不包括童阿狸。她算盘打得啪啪响。也不是惯常的那种死缠烂打,她只是偶尔,偶尔就会那么突然的蹦出一句:“乔以梁!我要骑你的马!”   有时候她还使坏,在公共场合,幽静幽静的西餐厅里,大厅里连刀叉的声音都听不见,就见那西装笔挺的冷眉冷眼的大帅哥对面坐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小姑娘还软声媚气地说:“我要骑你……”说到这里,小妮子又特意顿了一下,她优雅地喝了口柠檬水,香舌又tian/tian红唇,一双杏眼水汪汪地眨眨眼,才慢吞吞地说:“的马……”   于是,西餐厅里,碰碰啪啪刀叉声、咳嗽声四起。当事人乔以梁却只淡淡瞟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白兰地,接着,用手巾揩揩手。起身,拉起童阿狸就往车库里去。   小狐狸也是会怕的,谁叫乔以梁从来都是宠她的,又是那种情绪不外露的。这一下,只见男人眯了眯眼,骨节分明的手轻捏着她的脸,手劲还有点儿重,鼻息都喷在她的脸上。那时乔以梁虽然笑着语气却有点冷意:“这么调皮?嗯?”他的鼻音很是性感,童阿狸觉得骨头都酥了。   接着,乔以梁把车门一拉就半抱着童阿狸坐进了车里,他一坐稳,童阿狸顺势跌进了他怀里。小妮子只听他冷冷地哼:“要骑谁?骑我?嗯?怎么骑?嗯?你骑骑看!”   童阿狸觉得她那时候一定是脑袋撘错了线,她简直是怒吼:“骑就骑!我早就想骑了!”   于是他们就回了家,他们共同的家,乔以梁按照童阿狸的喜好所添置的高级公寓。虽然这开场无比荒谬,但不得不说童阿狸和乔以梁的第一次很美好。   谁都无法想象,冷淡如乔以梁会有那么慈暖爱惜的表情。他搂着她,眉头微蹙,深邃精致的眉眼眸光深沉,苍劲暗流。他无比爱惜地吻着她的眼皮,童阿狸直舒服得眯起了眼,她光裸着身子像只小猫一样倦在他的身下,手胡乱蹭着他的背,眉目横波。   这时候的童狐狸也压根就忘记了是自己先勾引的他,小妮子一点也不够主动,整个人太满足,只觉得彼此赤诚相拥也是如此的美好,就像前路遥遥无期,远处灯光却依稀闪亮。她一抬眸,几近喜极而泣,因为,她好像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气就多写点,没人气就二十万字大结局。默默耕耘有点累感不爱…… 第43章   望着这样的童阿狸,乔以梁也是眼底一暖,他几分无奈,低头在她额头上一吻,咬着她绵软的耳垂道:“你总是恃宠而骄。”那语气多无奈,声音却是磁暖和熙,心底也是真的甘愿。   接着,昏昏沉沉的童阿狸只听乔以梁道:“阿狸,我这辈子只会让你疼这一次。”接着,男人声音才落,他就与她融为了一体。   撕裂般的疼痛席卷而来,童阿狸直惊得瞪大了眼,她垂首在乔以梁肩上就是一咬,小妮子眼里蓄满了泪,甚至无助地在乔以梁的怀里扭动了起来。   童阿狸每一次不经意地轻扭,都能迅速点燃乔以梁身体深处的躁动,他那心底埋藏已久的火焰堆积却又隐忍。   乔以梁心底沉沉的又好似被蚂蚁爬过,却一遍遍安抚着童阿狸,亲着她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像哄孩子一样耐着性子给她唱歌。他的声音那么好听,好看的眉心微微蹙起,似是也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乔以梁淡淡地从童阿狸脸上移开了视线,他宽厚温实的掌心一遍遍地轻抚着童阿狸曲线玲珑的后背,发梢滴着汗珠,脸伏在小妮子温热的颈窝处,缓缓唱道:“云儿飘在海空,鱼儿藏在水中。早晨太阳里晒鱼网,迎面吹过来大海风。潮水升,浪花涌,鱼船儿飘飘各西东。轻撒网,紧拉绳,烟雾里辛苦等鱼踪。”   乔以梁是被奶奶柳苑带大的,他年幼时父母几乎整天都在B队里,那时候,小以梁想见爸爸妈妈就会闹着哭,柳苑喊不回儿子媳妇,就只有搂着小以梁唱歌哄他,这是柳苑唯一会唱的一首通俗歌——《渔光曲》,每次小以梁听着听着就不哭了,因为他会缩在奶奶的怀里睡着。   后来,柳苑心疼童家这个小阿狸,她也常常会去看方悦她们孤儿寡母。那时候小阿狸在摇篮里哭,柳苑也会哄着她给她唱《渔光曲》。每次一听见这歌啊,“小哑巴”童阿狸的眼睛就特别的亮,她会止住咿咿呀呀的哑哭,眼底水透水透地瞅着柳苑。那眼神纯软无垢,就如同此时此刻童阿狸万分信赖地望着乔以梁的眼神,实在太干净。   这时,他们紧密地相拥在一起,他们近得仿佛心脏都连在一起跳动,他蹙着眉头,她泪眼汪汪。他的声音不同于平日里的淡雅稳静,是情到浓时的沙哑和缠、绵。   随着彼此的一呼一吸,童阿狸细微的颤抖起来。乔以梁发自内心的体贴温柔也令童阿狸的心头仿佛化成了一滩水。她伸手轻轻摸着他的带着汗意的黑发,细长的手指都插、进了他乌黑的发间。   察觉童阿狸渐渐舒缓下来的神色,乔以梁光裸结实的胸膛又贴近了她,男人深吻着她的红唇牙齿在她嫣红的下唇上轻轻一咬,男人的唇舌探进她的口腔,童阿狸随着他的指引微微战栗着。乔以梁却再也不给她拒绝退缩的机会,大手扶住童阿狸的後颈,微微一使劲,既温柔又蛮横地吻着她,魅黑的眸心更是明亮得离谱,幽静的眼底犹若一泓深潭。   这时,童阿狸也终于敢睁开眼去看他,那一眼极深,笑着,眼泪又往下流,手勾着他线条有力的腰线,却是说:“以梁,我不疼。”   随之,一声轻笑伴随着叹息,在乔以梁宽厚的臂膀下,童阿狸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女人。   后来,童阿狸始终都记得,那天夜里,当她凌晨五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乔以梁还没有睡,他就靠在床头那么深情那么炙热地看着她。床头柜上的灯光晕黄,他单手搂着她,淡暖的光晕打在他俊朗的侧脸上,男人的鼻梁直挺,睫毛长长,头一次在她面前像个孩子,他只望着她迷蒙的睡眼竟然就笑得牙齿比月色还白了。   那时候,童阿狸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就突然想起了《小王子》里的一句话,“如果你爱上了某个星球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会觉得漫天的繁星都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如果我爱你,只是看着你,我就可以笑得像是拥有全世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脖子以下部位,okay? 第44章   当然到最后,崽崽还是被童阿狸给骑了!谁也抵不住自己的女人整天吹枕边风,乔以梁被磨得好像没了脾气,一天大半夜终于开车把童阿狸带去了马场。   崽崽是纯种的阿哈尔捷金马。在我国的历史文献中,阿哈尔捷金马自古就被称为“天马”。这种马性子烈,跑起来又是狂放。乔以梁抱着童阿狸上了马,当然,他也没真让她一个人骑,他长腿一跃也跟着上了马,从后头搂着童阿狸,还细心地教她把脚丫子放进脚蹬里。   刚开始童阿狸还蛮兴奋的,小妮子咯咯笑,又嚷:“人高了就是不一样!”   但崽崽一开始跑,童阿狸就傻了-_-!。后来一圈跑下来,小狐狸都吓呆了(⊙_⊙)。   只见她秀气的小脖子缩着,小脸死劲地往乔以梁怀里凑,葱白的小手也死死地抓着乔以梁的手臂。这一次,真是绵绵软软地哼气,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吓人了!(⊙o⊙)不带这么玩人的!这哪里是人骑马!这根本就是马骑人啊!!!(~﹃~)~   后来乔以梁就揉揉她的发顶,也不吭声地抱着她下马,下马也搂着她,才问她:“还骑么?”   童阿狸呆呆地又往他怀里缩,终于认输,闷闷地摇头,她又不蠢!这就叫不到黄河不死心,她再也不想骑崽崽了!   乔以梁是个有着独特品味的人。比如他不喜欢吃鱼,但他喜欢钓鱼。因为,钓鱼修生养性。   在童阿狸这只懒喵似的小狐狸缠上他之前,乔以梁喜欢一个人拿着根美国红狼去水坝边上垂钓,他常常一坐就是半天,手边再拿上一本百家经典,历史巨著,比如资治通鉴什么的。时间差不多了,乔以梁就会起身把鱼竿一收,又把桶子里钓来的鱼又倒回水库里去。然后和来时一样,次次都两袖清风地离开,完全不带走一片云彩。   童阿狸第一次陪他去钓鱼的时候简直就是叹为观止了!她说:“不知道你不爱吃鱼的人,真会以为你比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还气度非凡嘞!这么视鱼肉于无物,你对得起我么?”   童阿狸缠上他以后,乔以梁每次去水坝钓鱼都会带上两本书。童阿狸有时候有空了也会去水坝边陪他,那时她常常就会见乔以梁坐在沙滩椅上悠哉看书,手边的鱼竿弹一下他才动一下,那沉稳淡然直像个老人家。   那时候,童阿狸就会走过去坐在乔以梁身边的草地上,她会向他要一本书,乔以梁带什么书来,童阿狸就看什么书。这方面她真不挑,她小时候说不好话,因为看书不需要开口说话,所以除了她的小猫,书就是她幼时最好的朋友。   这天,乔以梁递了本《楚辞》给童阿狸,还别说,他们两人真都是那种特别静得下心去的人,常常两人就是这样各干各的不言不语,两厢依偎着就能舒舒服服度过一天。   却突然,盘着腿坐在乔以梁脚边的童阿狸红唇一嘟,那小眼神专注间突然多出了几分鄙夷,就听她嘟囔一声:“这小白脸儿!”   闻声,乔以梁翻书的手一顿,他眉梢轻抬,忍着笑垂眸望向她,轻问:“怎么了?”   童阿狸愤愤然合上书,扭过头望向乔以梁,嫣红的小嘴微撅,她说得急,还愤然撒!所以不得了!妮子小结巴又犯了,只听她道:“宋!宋玉那小白脸儿!真真不要脸!”   乔以梁见童阿狸这样子淡静一笑,鼓励地朝她点点头,全是一副她怎么唠叨都洗耳恭听的样子。他是半点不嫌弃童阿狸的,她的事情他都知道,他总记得,小时候他奶奶柳苑总是拉着他的手,望着水灵灵不会说话的小阿狸叹气,“哎,这愁人孩子,怎么就不会说话呢!”但幸好小哑巴变成了小结巴,小结巴说话也不结巴了,只除了心急没防备的时候。   长手一伸,乔以梁关爱地揉了揉她的发顶,道:“别急,慢慢说。”   于是下一刻,小结巴成了小话唠。   只听童阿狸喃喃道:“登徒子好冤枉你不觉得么?人家家有丑妻还矢志不渝,只守着自己的丑老婆生了五个小崽子!就宋玉那小白脸儿!一通诡辩搞得人家名声都臭了!楚王还信撒?怪不得会亡国哦!”童阿狸啵啵唧唧嘟囔,又靠过去抱着乔以梁的小腿,小妮子仰起脸望他,轻推了推,问:“乔以梁,你说嘞?”   话说,如果说史上最冤枉的女人是窦娥。那么,史上最冤枉的男人就非登徒子莫属了。当时,宋玉和登徒子有嫌忌,登徒子觉得宋玉这小白脸儿人品不行,就向楚王说宋玉的坏话,说宋玉长得俊俏又好色迟早是个祸患,请楚王别让宋玉轻易出入后宫。   于是宋玉那厮就反击了,他写了一篇《登徒子好色赋》。说他东边邻居的女儿长得国色天香,有倾城之魅,而且经常登墙勾引他,但他从来不为所动,所以他不好色。但是哦!登徒子就不行了,登徒子的妻子长得又丑又邋遢,但登徒子却能和她连生五个孩子,可见登徒子有多好色!是个女人都要!然后,眼睛糊了粑粑的楚王信了。登徒子就成了举世闻名的大色狼!   乔以梁听了童阿狸这样问也不答她这无厘头又孩子气的问题,他只是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轻拉起她的手,突然念:“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他这话是望着童阿狸的眼睛说的,他背诵的正是《登徒子好色赋》里评价美人的那一段。   所谓“自古有秀色,西施与东邻。”中国自古的美人,就是西施与东邻。   这气氛太是缠绵,他望着她的目光又是那样的温柔,声音更是那样的磁石。在这空当无人的水坝边,迎合着水波摇曳,悦耳如玉石相击。   而童阿狸呢?也确实是他的邻居,更是他的东邻。   乔以梁只需打开窗,一抬眼就能看见她窗前昏黄的光。而童阿狸走近窗口,也一眼就能看见他在屋里的身影。   她,是他的东邻之女。   不过,他才不会拒绝她,他只会护着她,等着她长大。阿狸没有说错,这就是命。来来去去,总是遇上了。   却,就在这样的悱恻浪漫里,乔以梁一笑,那笑宛如晴云霁月,日照春山。他唇角微勾,目光在童阿狸艳美青涩的小脸上游移,一顿,却是点点她的鼻头,一字一句,磁石有力道:“你,还需努力。” 第45章   什么叫你还需努力?这话是嫌她不够漂亮?!还是嫌她年纪小?!!   这一击很严重啊!童阿狸皱皱鼻子,干脆撇过脸不理乔以梁,她人还靠在乔以梁腿边,又翻开《楚辞》去看,另一只手却在不停地拔草!拔草!拔草!拔完草小妮子又坏脾气小性子地把泥巴啊、草啊、全扔在乔以梁的鞋面上,又把弄脏了的手指用劲往乔以梁裤腿上头蹭。   乔以梁抬抬眼皮,也任她扔,任她把他的衣服当抹布,根本是拦也不拦。见童阿狸玩腻了,他这才放下书,先拿起纸巾给她擦手,见怎么擦还是擦不太干净,男人才蹙蹙眉说:“等会回车里我再给你剪指甲。”那语气,和带孩子似的,和养猫似的。   后来进了车里,童阿狸就窝进他怀里软得像一汪水,她在他面前一点也不强势冷漠,小手轻抬在他眼前瞎晃:“嗯,说好的剪指甲呢?”   “急什么?”乔以梁拉住她的手,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叫小妮子别乱动,倾身拿了瓶水拧开先给她洗手,那姿态,像情人,也像父亲。   总之很温暖,童阿狸望着他的眼神也渐渐变得迷离,甚至使坏的轻喃:“小爸爸。”   这么禁忌! (⊙o⊙)!!!   但人家乔以梁根本没反应!o(╯□╰)o   男人微微笑,抱着她亲她的眉心,只是语调平和地轻哄,“别闹。”说着,他复又执起小妮子葱白的手指,真的认认真真地给她剪指甲,剪了还帮她修,最后又用指腹摸摸割不割手,才去再剪下一个。   只是不时他也会蹙蹙眉头,拍拍她的手背训她:“真脏。”方才童阿狸耍性子没轻没重,把小爪子直往土里抠,能不脏么?   这时候童阿狸就没脸没皮地嘿嘿笑,笑着笑着突然就皱皱鼻子,眼神有点飘,有点懒漫,慢声慢气地嘀咕:“宋玉那小白脸儿我蛮嫌他的。但还真别说,他的《高唐赋序》确实写得不错。”   说着,她小脸一扬,缓缓就念:“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传说,古代襄王游览高唐地区时十分疲倦,就在白天小睡了一会。在梦中,他看见了一位仙女,那仙女说:“我是高唐人,听说是您来了,我愿意自荐枕席。”后来,襄王就临幸了她。临别时,那仙女又说:“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这就是巫山*的由来。其实说白了,讲得就是男女欢合,古代一Y情。   可心冷如童阿狸读到这里却觉得可怜,她说:“女人多卑微,有时求不得就觉得一夕之欢也是好的。”她说的这些话超出了年纪,也不脸红。说着,她又往乔以梁怀里缩,似真似假地嘀咕,有试探,也有决心,“我不是这种傻子,却也晓得世事变迁。你要对我好,就得完完整整地对我好。不是完整的你我就不要了,断手断脚我也不要了。所以乔以梁,要是哪天你嫌我烦了变心了你得立马告诉我,我绝对可以不赖着你转身就走。”   这话太狠太绝情,乔以梁却是笑,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手上替她磨指甲的动作也仍是温柔仔细,淡淡只答了一个字,“好。”   其实,他心里是在讲,“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第46章   大院里高考的那些孩子都如愿进了J校。童一波顺利进入G防大,入学后他就搬去了学校住了。这样一来,童家在家的小辈就只剩下了童晴缘和童阿狸。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童晴缘是明着和童阿狸杠上了。   或许是因为童婆婆从手腕上亲手摘下来,送给童阿狸的翡翠玉镯时时扎痛了童晴缘的眼。   或许是因为童一波每次回家带回来礼物都是两份。虽然偶尔也有些厚此薄彼。比如童晴缘的总是更好看些,更多一些。   又或许是因为她们的二堂哥童嘉。童嘉这人长得高高瘦瘦的,倒有点白面书生的味道。他还时常笑眯眯的,嘴也甜。听说她大伯童威的两个儿子里,童婆婆更喜欢这个童嘉一些。   也确实是如此,很多的时候,童婆婆因为腿脚不好都是不太下楼来饭厅吃饭的。但只要童嘉打电话说要回大宅。童婆婆不但会下楼来吃饭,还会亲自进厨房指挥一下这个,指挥一下那个,做一桌子童嘉爱吃的菜等他回来。   那时候童晴缘就会在饭桌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嘟着小嘴埋怨:“奶奶偏心!喜欢哥哥不喜欢我!”但那时候童阿狸只会埋着脸不吭声,谁也不理,谁也不看,只默默地吃自己碗里的饭。   童阿狸第一次见到童嘉的时候,他正从二楼童婆婆的房间里下来,少年一手扶着楼梯,一手插在兜里。突然听见了楼下的开门声,童嘉小跑了几步就下来了,他也没看清人就喊:“哎呦,我家小晴缘回来了呀?”   闻声,童阿狸愣了那么两秒,她也没有应,默默地换了鞋就走进屋了。接着,该干么她就干么,拎着书包头也不抬就往楼上走,表情也依旧是冷艳冷艳的,一举一动间完全如入无人之境。   却,童嘉看清是她,眼一眯,愣了愣,转身就追着又上了楼。童嘉伸手一拦就挡住了童阿狸的去路,另一只手还拉住了她的手臂,只不过那动作还蛮温柔的。   接着,他拉着童阿狸一直走到楼梯拐角的走道处才停下来,那时童嘉嘴边嚼着笑,也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嘴里还说:“你是小阿狸吧?来,让哥哥瞧瞧。”   偌大的一个童家,谁和童阿狸这样说过话呢?谁这样亲切地对待过她呢?谁又真的好好看过她呢?   童阿狸愣住了,但那呆滞的表情只是一瞬。可接着,她却真的乖乖站在二楼转角的楼梯间里,任童嘉拉着她的手臂,任他笑眯眯地从头到脚地打量她,听他突然夸她,“小阿狸真漂亮。”   这口吻实在太亲切,语气也好像全是发自真心的。说完,他还拍了拍童阿狸的肩,指着自己挑挑眉道:“记住了啊,小阿狸。我是你二堂哥,童嘉。”   而这一幕恰恰就被刚到家的童晴缘堵了个正着,她蹭蹭蹭就跑了过去,无视童阿狸拉着童嘉的手摇啊摇,还仰起脸儿撒娇,笑嘻嘻地问他:“哥!你怎么回来了?”   一旁的童阿狸也笑,她淡瞥一眼童晴缘知趣地退开,转身上楼的模样和个没事的人似的。马场陷害她那笔帐,童阿狸至今还还没和童晴缘算,不是她白莲花,是她心思不在这。   马场耍鞭子那事过去以后,江映秀好久都没找过童阿狸了。   一是他刚入学,事多。二是他真有点慎得慌。他们这种人虽然平时玩女人和玩什么似的,真逗起人来也不把人当人。但哪有女人下手那么狠的?女人嘛,平时有点勾心斗角的小聪明那就算了,如童晴缘设套子让童阿狸进一零三一样,小事,没大碍的。   但明面上这样毒,那就是真的狠了!你说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暗处毒起来能怎样?所以嘛,这种女人才最麻烦!可耍阴,可斗狠,还不怕坏名声。再说了,她那时才只是十七岁呢!   啧啧!那嫩模后来被司机送去医院了撒!刚到医院的时候嫩模的衣服都粘肉上了,一身红衣服都透着黑,全是血在流啊!进了病房吧!医生见了伤口也直皱眉,还以为谁玩S、M玩过了火了呢!直说那些伤要是没调理好,这女的今后就只能带着一身疤了。自然,那也就是意味着那女人以后是做不了模特也卖不了肉了……   所以说,童阿狸毒啊!甩鞭子的时候是真的利利落落没留半分情!对个陌生人都这样,啧啧……   其实,这也是童阿狸想要的结果撒!当天在场的那些个男人,中间就没有觉得她又嫩又有味道打她注意的么?有!当然有!但她那几鞭子下去,谁还想?就算想,也得考虑考虑啊!这妮子明显就是无法无天惹急了捅破天的角色,想要玩玩就了事?难! 第47章   但如果只片面的说童阿狸心狠手辣的话,其实,他们也真的是想错了。   童阿狸的冷漠也好,恶毒也好,都是多年来的生活造就的。她真没那么多事,真不是时时刻刻都和刺猬似的扎人。因为说白了她懒。   懒到什么程度呢?前头也说了,为了给童阿狸一个无人知道可以喘气的地方,乔以梁就在J区大院附近按照童阿狸的喜好她置了一个窝。童阿狸有时候不愿意那么早回家碰见童晴缘,就会钻进她和乔以梁的公寓里去缓缓。   童阿狸其实也是买得起房子的,但是乔以梁给她买,她就很坦然地受,她还觉得他想得周道,懂得体谅人。女人求什么样的男人呢?不过就是求个知冷暖的。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那我还要你干什么?找个男人不体谅爱护自己,那难不成自小被宠爱长大就是为了长大给男人当老妈子的么?新时代的女性可没那么蠢。   回去他们两人自己的公寓里是分外自在的。往往一进门,童阿狸就会把自己扔进客厅里的懒人沙发里,她会左滚滚右滚滚,躺累了再爬起来。先从一边拿两个抱枕过来,一个抱着,一个靠着。接着,她又会懒洋洋地抱起平板电脑玩,正事完全不干。   她懒吧!就比如玩那个宝石对对碰的三消游戏,玩到有一关过不去了,童阿狸试试怎么都不行了,那她就不闯关了。之后呢,没事的时候她就会再把这游戏翻出来,还特悠哉真不急着通关,她只会重复着玩前头那些已经通过关的。   好几次乔以梁也回来,就看见他家小狐狸对着一个关卡反复地玩,不知道多起劲,也一点不上劲。   大院里没有人不说童家这个阿狸心高气傲的,连童婆婆也曾对童阿狸意味深长地说:“女孩子想太多了不好。”却只有乔以梁晓得,她就是个忒没志气的货。   但说她“气傲”这一点,倒又是有点恰如其分的。   说句不好听的,童阿狸她爹娘都倒霉在汽车上了。童志刚去世的时候还没童阿狸什么事,她一个还在妈妈肚子里小毛毛能知道什么呢?但方悦死得太蹊跷也太惨了。童阿狸又在事故现场清清楚楚地亲历了这一切。后来处理后事也全是她一个小女孩全权担下来的。所以话说回来,童阿狸即使后来表现得再镇定,这种阴影都已经是深深刻印进她骨子里去了的。   但,那场事故对童阿狸的身心发育到底有没有影响?她又受到了多大的影响?对她又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在童家是并没有人去过多的注意和关心的。毕竟他们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毕竟,童一波和童晴缘也可怜,她们的妈妈已经贤惠到去照顾看望亡夫的小三的地步了,却无缘无故也惨遭了那样的横祸。   但还好乔以梁是真的关心童阿狸的,这些他也都注意到了。每一次坐小车,童阿狸只要上车第一件事一定是系安全带。后来,也就是他们熟了以后,乔以梁一打开车门,长腿还没迈进车里,童阿狸就会在旁边嘀嘀咕咕手还指过去比划,只几个字:“系安全带!”   有天乔以梁顺便去小窝休息,看见童阿狸的平板电脑被扔在地毯上,他想了想就迈过去把地上的平板电脑了捡起来。开机前他还给吴越打了个电话,说:“你们前几天讨论的那个赛车游戏叫什么?”   电话那头,乔以梁的二秘吴越差点震掉了下巴,根本就是吼着答:“三!三!三少!您是要玩游戏?!!”   “嗯。”乔以梁面无表情地应,又蹙了蹙眉头,估计是真心不爱游戏。却还是耐着性子重复问:“GTRag2是么?确定好玩么?好的,谢谢。”   结果某天童阿狸又回小窝发懒,就发现她的平板电脑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多了这么个坑爹玩意!她打开程序一看,哇咧!赛车!撇撇嘴小妮子实在没兴趣!她现在看见车烦都烦死了,有时候甚至巴不得满地跑的其实都是马车。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去玩这劳什子的东西?   但她没兴趣,乔以梁却有“兴趣”,很有“兴趣”!   说实话,童阿狸其实被方悦养得很好,方悦有钱撒!又真心因为心底的亏欠而越发宠她。而人都是一样的,生活条件好了就难免会刁。那倒真不是有意刻薄谁,只是到了一定的生活水准,一降档次那肯定就是哪哪都不爽了。所以,西方不是有个童话叫豌豆公主么?真金贵,就是隔了二十张床垫子还晓得底下有一粒豌豆。   童阿狸倒也没有金贵成那样,但她早给乔以梁交底了,比如饮食上,她不吃香菜,不吃虾米,不吃生姜。这其中特别是香菜,菜汤里有一点儿香菜味童阿狸都受不了。乔以梁就,嗯,城府极深。 第48章   有时候他俩懒得出门就会在小窝里把饭菜解决了,童阿狸不会做饭,有时匆忙也来不及买菜,乔以梁就会拨电话点外卖。就这天,酒店照常把菜送来了。再一看,我的乖乖!每个菜都是一式两份,一份是绝对符合我们童小妮子标准的,一份是她敬而远之又毫不吝啬地被加了料的。这也是乔以梁的煞费苦心,曲线“救国”啊!他根本不和童阿狸提车祸的事,也不逼她,但却真真逼到了她。   童阿狸不肯吃“有料”的菜撒,那就只能和乔以梁比赛车了。要不然,乔以梁就会摸摸她的发顶,J纪扣也没有扣,也让她盯着他色眯眯地看,就那么语气淡淡地说:“挑食不好。”这,就叫温柔的一刀……   刚开始童阿狸还会和乔以梁墨迹,没脸没皮地靠在他腿边打滚,小指头拉着他的衣摆,有时还扣扣他的肩章,说,语气娇娇软软的,“要么咱们玩别的啊!为什么要玩赛车啊?那也太暴力了!”这不,隐隐的,她就不设防地把自己心底的恐惧给说出来了。   暴力?!哪个正常人会觉得赛车暴力?!   乔以梁的回答也一贯简洁淡定,五个字:“别的我不会。”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色诱也不成。他摊摊手,说他就是对所有游戏一窍不通,也就赛车还可以玩玩了。这其实是实话,要不是为了童阿狸,乔以梁其实是连这种赛车游戏也懒得玩的……   想他十几岁开始,就已经跟着几个哥哥去飚山路炫漂移了,这电脑里的游戏赛车,对他真的是小儿科……   于是,拗不过的童阿狸认了,反正又不是真的上路开车,怕什么?后来,常常在他们的小窝里,饭前就见这两人会盘着腿一起坐在沙发上,人手握着一台平板电脑,像握着方向盘似地左弯右弯。一个如老生坐定神态淡淡,一个像个孩子,也真是个孩子,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这时候,童阿狸的“气傲”就出来了。她不怕输,但她烦被别人恶意碰撞。这其实也就是她的处事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死”无疑。   游戏里,多人赛里有人撞了她的车,一次还好,要是再来个两次三次。那童阿狸就毛了!电脑这头小妮子会眉一挑,眼一冷,绝对都是同一个反应:“撞!再撞!死磕是吧!看我不撞死你!”   接着,她就真的会加足马力猛追那个撞她的人。你看她多暴力?好了,暴力的还在后头呢!这时候童阿狸也不比赛了,名次算什么啊?她不在乎!她就脏,就龌蹉,就一路挤那人的车,一路撞那人的车,最后让那人和她一起垫底。就这样她还觉得舒爽快活,也从来不管自个的车会被蹭成什么模样!   常常这时候,稳稳当当得了第一的乔以梁就会默默地撇过脸看她,那笑里全是无奈和宠溺。   这横性子,没办法!也是他惯的啊……   童阿狸还是弃了她的加油站。乔以梁希望她直接和政府置换土地,但童阿狸不愿意守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再换成钱的地。小妮子一意孤行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处理方法,那就是和惠明公司合作,拆去加油站后在原址再建一座大型购物商场,让自己成为真正的大包租婆。   乔以梁虽然对她的这个做法不置可否,但和惠明公司谈合同的时候乔以梁还是陪着去了。不过他不说话,只坐在童阿狸身侧像一座山,一直淡稳地陪在她身边。   惠明公司的意思是,等文件批下来之后,童阿狸出地皮,开发商出钱。购物商场建成后产权五五分。   这看上去还是挺合理的,毕竟童阿狸一分钱没出。但童阿狸精着呢!她哪里好骗?在对外上,在大事上,她从来都是个不吃亏的。就算她真吃了亏,对手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她是个不要命死磕的主。   建大型商场这种事情。不光要地皮,除了各个部门的手续,还需要钱。初步预计,要建成这个购物商场,大概要两个亿。开发商那头拍拍胸膛说,你出地皮,我出钱。看上去一切都是头头是道,好像童阿狸得了天大的好处。   谈判桌上,起先童阿狸也百分百的配合,就一直眼底无辜地听着,对方说到了重点的地方,她还眨巴眨巴大眼睛,细声细气地问:“这是什么意思?”那语气神态里全都是不解,都是懵懂,都是示弱,都是我是只小白兔你快来吃我啊!(∩_∩)   那俩惠明公司的开发代表一看这状况,当然更是抖擞精神,更是觉得这笔大生意绝对是轻轻松松就能搞得定的了。为什么?这姑娘懵懵懂懂好讲话啊!你看,这么嫩! 第49章   却,童阿狸真的不懂么?她也就数学不好,提及数字的东西,她都会悄悄去看乔以梁,乔以梁也不用点头,他一个眼神她心底就有谱了,这多了少了她也当下就能明白,也是心安有计较的。   果然,到最后,一直装得懵懵懂懂的童阿狸反击了,她很是坦然,很是淡定,将那合同推开起身,静静地看向对方,沉稳道:“地皮本来就是我的,我的加油站如果拆除了这本钱算多少钱?我的地皮如果拿出去拍卖又该是多少钱?五五分?那我不是亏了么?既然诚心要谈,那么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事成之后产权六四分,我六,贵公司四。如果贵公司同意那就这么办了。如果不成,我也不急。”   小妮子算盘打得精却也留了余地。这样的算法,这样的分法,商场建成以后她有赚,资产变相增值。开放商一卖一租也不会亏,也算是捡钱。   于是高三这年,童阿狸十八岁刚出头,她推倒了自家的加油场,在某种程度上,和过去做了彻底的告别。这以后,在那块风水宝地上建起了当时市内最大最先进的购物广场。而在惠明公司的挂名下,几乎很少有人知道这商场真正的大股东,最大的产权人,其实只是个十八岁有余的小女孩。   而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始至终乔以梁都陪在她身边,看着她斤斤计较,看着她打量盘算,在她出错的时候扶她一把,在她顺顺当当的时候陪着她。他就是这样的人,不出声却稳如泰山。   项目批下来那天,童阿狸不知道有多高兴,大半夜的打电话给乔以梁,电话通了她也不说话,就咯咯咯咯地对着电话那头直笑,那笑声无比欢快,根本就是孩子气的撒娇。   乔以梁也任她笑,放下手头的事,举着电话在耳边听着她笑。听见她嗓子都要笑哑了,男人才柔声道:“好了,阿狸,我都已经知道了,恭喜你,快去睡觉吧,今晚做个好梦。”   可童阿狸睡不着啊!她在床上反反复复地打滚,真的是打滚,左扭扭右扭扭。到底也就是个孩子,她这也算是一夜暴富了。能不兴奋么?   说句俗气的,她真没见过那么多钱啊!想着大半个商场建好了以后都是她的,她坐着收房租捡钱她都要笑死了!这就更不要提其他的别项收入了……   说实话,方悦给童阿狸留下的钱留下的产业,是真的可以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的。但是,经不起意外啊!要不然,当年方子琼有赌债方悦为什么躲?为什么搞得自己风餐露宿和落水狗似的?因为还不起啊!这一次几百万两次几千万的要,方悦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消费,她吃不消!她的孩子还是个“有病”的。要是口吃好不了,童阿狸在外头找工作都难,小阿狸还长得那么好!方悦这个做娘的能没有计较么?那是她一辈子攒的钱啊!是她辛辛苦苦攒的钱啊!她就是要全留着让自己的女儿,就是要让她欠了一辈子的女儿衣食无忧。   以方悦的手段智慧她能做到的也只是这些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怎样帮童阿狸去杜绝方家真正的灾星方子琼,因为她自己也怕他。但还好童家处理了他,方子琼进去虽然也只有十年,但只要有十年就够了。十年,童阿狸就足以把自己藏起来了。   而童阿狸这次是避祸也是投资,她小小年纪大刀阔斧的、深有远见的进行了一场投资。她家这块地地段好,在市中心,附近人口流动又大,周边还有几处高级住宅,却正好就没有大型的购物中心。这样一来,这块地的前景就可谓是十分的光明了。而只要等这商场建成了,她的底气就又更硬了,她有钱了吖!这生钱机器可比加油站转得更快!   这时候,底气十足的童阿狸甚至可以毫不羞涩地对乔以梁说:“乔以梁,如果你以后不想在B队干了,我就养你啊!我是你的后路了!”   她也确实这么说了,而那时乔以梁只是平静地望着她,摸了摸她的发顶。突然问她:“阿狸,你想从军么?”   童阿狸愣了愣,倒是认真的回答他:“去没有想过要去当兵!但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本来对未来就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可对从军这件事情我不排斥,嗯……还有点期待!”   这时候,聪慧如童阿狸也没有明白过来,乔以梁这样问她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谋远虑。   那时,童阿狸没有注意到乔以梁凝重深邃的目光,当时的童阿狸终究太小,她没有看明白局势,也从来没有去细想过。她只记得他调笑着道:“就你还想当兵?童婆婆不定会拦着你!”   多少年以后,当那时候一切的不公都朝童阿狸无情地砸过来,当她哭成泪人跪在手术室前只怕唤不回他的时候,当她被赶出童家所有的财产被政、府没、收的时候。她才晓得,她才明白过来,他对她的爱是有多重是有多深沉。他默默为她建起了一座坚实的堡垒,而他自己却带着她满身的刺,生死未卜…… 第50章   一年又一年,转眼童阿狸到童家已经两年了。   这一年,她和所有同龄的孩子一样步入了高考的考场。童阿狸的成绩一向好,虽然数学是她的弱项,但她的抄功了得,瞎蒙的功夫也是足以让人叹为观止的,反正考试过后童小狐狸是全无压力的。   大院里的传统是孩子大了就该上B队去锻炼。这年高考过后,童阿狸和童晴缘也跟着去了。说是锻炼,也是真吃苦。一同下B队的人也不少,有童一波,方墨,方舞,江映秀。萧逸晨已经不需要下B队去锻炼了,因为他读的是医学院。而潘时雨临行前发了阑尾炎,因为住院也去不成了。   这么一来,六个人,三男三女,就这么浩浩荡荡被司机送去了火车站。为了响应D中央的号召,节俭节俭再节俭,他们连飞机都没得坐,不管情不情愿全都被塞进了火车站。   方舞这些年下来英气了不少,头发剪得更短了,眉眼却是越发的精致,制服英挺,瞧上去爽朗帅气也漂亮。其实,方舞和童阿狸之间倒真没有什么别扭。一年没见,大家都大了,童阿狸也确实没在童家挑过什么事。方舞挑挑眉,见着童阿狸虽然还是疏远,但也朝她笑了笑。   当然,从小玩到大的关系在那,她见了童晴缘笑得更热络,走过去拉着童晴缘的手就逗她,“晴缘,这下要吃苦咯!”   而童一波也变了,一年来在G防大里的历练,他变得越发的沉稳了。这次,他一路上都有意无意地照顾到了童阿狸。比方说进站的时候,他人虽然走在童阿狸前头,但也会时不时地放慢脚步等她。   当初童阿狸刚进童家的时候,童一波对她的疏离冷漠是表现得毫不避讳的。但现在他对童阿狸却是和和气气,也会去照顾。   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来说,这么看真会觉得他待童阿狸是不比待童晴缘差的。连路上江映秀凑过去逗童阿狸,童一波都会出手去拦,还不温不火地只一句好似疼护,“你别惹她。”   但童阿狸心底知道不同就是不同。不在语气,不在态度,不在动作,一个人疼不疼你在眼睛里。童一波看她的时候眼底没有那种最深的温柔。他对她好是做给别人看的。   而乔以梁看童阿狸就不一样,他是冷漠的,他是高傲疏离的。但他看她时眼底却是纵容的宠爱。因为童阿狸见过那种眼神,所以她了解的越发分明。   江映秀倒是没变多少,她依旧是出口成章,口诺悬河,一举一动都是张扬但又风趣幽默。但是,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身形倒是更加挺拔了,气质也更出众了。   也许是太久没见了,童晴缘一见江映秀就躲去方舞身后羞红了脸。方舞更是大笑,打趣地推了她一把,还喊:“映秀,看这里!看这里!”   于是,童晴缘更是害羞地垂下了脸,她偷瞄江映秀一眼又缩回了方舞后头。那模样实在是娇弱可爱,欲言又止,调得一手好情。   这一切童阿狸都看在眼里,只是她撇撇红唇很是漫不经心。这时她心里盘算的完全是另一回事,乔以梁好像也在Z/J区调研啊!不晓得她能不能碰见他吖!?   这样的三个男孩,这样的三个女孩。不论气度长相,随便挑出来一个走在人群里都会是焦点。就更别说这回是六个人凑在一块了。   这阵容其实真是很壮观的了,围观的人也确实很多。但还好他们也不怕人看,该干嘛的还干嘛,没反应。   话说童家的孩子是B队出身就都一个个地被送去了B队.为什么?因为童家的捷径在B队。这是他们的根基,他们的出身。你让他们去做别的就并不一定能如此如鱼得水了。因为,那些都不是他们的捷径。   而再反过来说,如果不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不保住这个捷径,不稳住这个根基。总有一天人走茶凉,童家也就不再是那个童家了。以此类推,大院里大多的家庭都是如此而已。   当然,童阿狸并不在乎这些,她可不会献出一切去巩固童家。因为她一门心思想怎么赚钱去了。她的捷径是方悦留下的那块地,留下的那些钱。她要做的就是以她的方式,用她的脑子,给自己留更多的筹码,赚更多的钱。她要做自己的捷径,自己的豪门。 第51章   一路上大家都是相安无事。在外人面前童家三兄妹也是越发和睦。   后来,江映秀实在觉得无聊,就买了两幅扑克牌凑一块拉了大家玩争上游。火车上的游戏只为怡情消磨时光,倒没搞那种大赌注,不过是输的那个人得往自己脸上贴白条,还必须用口水抹。   方墨来的时候还没睡醒,人迷迷糊糊的,牌技就相当的失水准了。第一局他就摸地一把烂牌稳奠了下游。方舞见哥哥吃瘪还高兴得鼓掌,更是亲力亲为地拿起了一张A4纸就裁,裁出来好大一长条直比僵尸额头上那降魔符咒。   方墨完全干瞪眼,大男人又不能耍赖撒!见方舞裁那么大一条纸,方墨那个恨啊,手还指着方舞点了那么好几下,到底是条汉子没墨迹,还真干干脆脆把自己贴成了个活僵尸。不过贴完以后他也不忘恶狠狠地对着方舞补一句,“小样,你等着。”   他一说,方舞就哽住了,咳了半天才顺过气来:“你个大男人愿赌还不服输啊!啧啧!”   这气氛虽然恶趣味,但其实是很有爱的。童阿狸也笑了,小妮子漂亮的杏眼眯成了月牙,眼角的泪痣更是迷人。   笑着笑着,江映秀的目光不自觉地就投向了童阿狸,他一眯眼,不禁用手肘推了推童一波,小声道:“你妹子越发好看了。”这话说得小声,大家却都听得见。   童一波闻言扶了扶镜框,笑笑,却是扭过脸望向了童晴缘。   而童晴缘对上他的目光先是一愣,接着眉眼微动羞涩低笑,美得如微风中颤动着的白梅。在场的只有方舞瞧见了这一幕,她愣了愣,垂眸暗自摇了摇头。   到了B队以后,上头对他们是真的没有一点宽待,大家也都是真吃苦。他们最先接受的四项训练是:队列、擒敌、战术、体能。   队列:包括单兵队列、班队列、三班四哨   擒敌:包括姿势与步伐、拳法、腿法、防击打技术、还有擒敌拳   战术:主要训练的是单兵战术,其中包括:卧倒:持枪卧倒、端枪卧到;运动姿势:低姿匍伏、高姿匍伏、侧身匍伏,、高姿侧身匍伏、滚进(停止间滚进和行进间滚进) 。   体能:包括五公里越野、100米冲刺、蛙跳、俯卧撑、单腿伸登、组合体能练习等。   就不说别的了,就说最简单的站J姿,大太阳底下,一站几个小时就那么过去了,雷打都打不动。李排长还会左纠纠错右纠纠错,严正地说:“好好站!这可不是你们家里!不养小姐大爷!J人!J人的气势!就是泰山崩于前而不瞬的庄严沉稳!”   这时候,童阿狸的小幽默就被憋出来了。她慢慢悠悠地,自言自语一样地低声回嘴:“泰山崩了之前,容我眨眨眼成么?”   于是全体都没憋住,全笑了!这是冷幽默了啊!这话又是平时冷冰冰不爱说话的童阿狸说的撒!那就真是诡异的好笑了!   但这一笑,李排长不笑了,这一罚又是两个小时J姿。   这时候童阿狸也只是撇撇嘴,她也依旧站,对上四面射来的埋怨目光,小妮子目不斜视,不冷不热地又嘟囔:“有,有什么好笑的?我哪说错了?”   你看吧!她就这没心没肺的德行,真是让人牙痒又恨不起来!李排长也是没想到,这几个小祖宗里最难搞的竟然不是看上去最娇弱的童晴缘,也不是顽劣嚣张的笑面虎江映秀,而是面前这个时常闷不吭声的童阿狸。   但你说她皮她又实在很听话,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抱怨也没有,让她在太阳底下晒她就晒,让她在泥巴地里打滚她就打滚。但她烦了就会凉凉甩几句话出来,谁也不埋怨,但绝对影响纪律!忒冷啊!又真有点好笑撒!   在B队里,十二点开饭以后就是午休。之后一直到一点十五分再开始训练。   男孩嘛,就有无穷的体力。早上才被操练得和狗似的,吃过午饭后就又是生龙活虎了。这时间怎么过呢?他们就常常会拎着球上球场去打球。这时候方舞也会跟着一起玩。所以一般而言看台上常常就只剩下了童晴缘、童阿狸这两个女孩和一群新兵蛋子。   童家这两姐妹,真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都是漂亮得含苞待放。但,童晴缘美的宜人大方,童阿狸美的绝艳孤冷。相比之下童晴缘的气场就更平易近人些,看着也温柔。不像童阿狸对外一致淡冷,话也不多。   所以B队里的人就都更喜欢和童晴缘聊,不晓有得多喜欢她。反观童阿狸却总是一个人坐得远远的,满脸都写着别理我别烦我我不想说话。她完全是自得其乐不理世事型的,眼睛是看着球场那边的,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第52章   其实童阿狸也是个有玩心的。驻地山高林密,有的地方根本无路可走。B队的生活又实在太枯燥,进来的时候都要先检查,啥科技设备也不许留,手机没收,平板电脑没收。要对外打个电话还要向上头汇报。   看了几天他们打球,说实话童阿狸也有点手痒。这天趁球场上中场休息的时候,小妮子拍拍裤腿突然就站起了身,随手把及腰的长发用皮筋扎成一个揪揪,往篮球场内一跳就是痛痛快快地一句表态:“加我一个。”   俱是一愣,但也招招手让她过去。赶在童一波前头,江映秀挑着眉,唇角肆意地一勾,率先朝她伸出了手,他道:“阿狸,咱一起?”童阿狸点点头没拒绝,但也没碰他伸出来的手。只走到他身后去补位,把一个男的换下去了。   还别说,童阿狸是真能打球,她的球技可是乔以梁教的。刚开始小妮子怎么也扣不进球,乔以梁就抱着她的腰举着她让她投篮。后来小妮子玩上了瘾,嫌自己不够高就叫乔以梁蹲下,那凉薄性子的大男人还就真的蹲下了,小心翼翼地扶着童阿狸让她骑在自己头顶上作威作福。   俩人打篮球的时候就像*,乔以梁偶尔还真像是把童阿狸当宠物养。   有时候他在书房里忙,童阿狸一个人待着闷了就会串进去,坐在他脚边扯着他的裤腿嘟嘴巴,那时候他大大的手掌就会摸摸她的头,哄她;“乖啊,再等一会,最喜欢你了。”童阿狸犯错的时候也会沮丧,因为冷淡的性子被人坑也会难过,那时候她蜷在他身边,就见他生气又无奈,明明也是气怒的语气说她:"怎么就这么蠢?"可他虽然这么说,却又会弯下身抱着她,像哄孩子一样拍拍她的背。童阿狸肚子饿的时候,只要乔以梁在身边,他就会像魔术般地变出好吃的,又一本正经地要她先坐好。嘴上虽然说着:“别挑食。”却又会主动把她不吃的菜和佐料都挑掉。   童阿狸每次看见乔以梁,甚至只是单纯地听见他的名字都会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狐狸。   球场上,童阿狸抢球的时候真的比狐狸还鬼,就是投篮的时候因为身高有点局限,不容易中。   但即使不中,她投篮的动作也是很漂亮的,甚至可以说是优美的。童阿狸是典型的美人,她更甚于方悦,真真是艳丽如牡丹的那类绝色。   肤白,长腿,细腰,肥臀。随着她的弹跳动作,只见小妮子脚尖一点,随之身体一跃而起,晶莹的阳光下,她挺翘的胸部上下幅动,她的发丝随风轻拂在眼角血红的泪痣上,又轻盈飘落。只是这一个细小的瞬间,就已经足够性感迷人了。   众人只见随着局面的变化,她明媚鲜丽的脸上或是浅笑,或是懊丧,只是嘴角微微一扬也是妖美至极。但这种美又不仅仅是那种纯粹的妖艳。因为在运动,她的美柔中带刚,活力中又是娇软,真的是极致诱人的。   所以后来在他们午休打篮球的时候,围观者众多,真的是众多……能不多么?当兵就是做和尚,能见着个母的就是大吉大利了。更不要说来了三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又还有两个还在场上“表演”。   这天,照样是午饭后。篮球场不远处的办公大楼处,几名武警从办公室里小心翼翼走出来,合上门,出门后还是轻手轻脚。走远了,才听他们压低了声音躲在角落里嘀咕:“三少这次什么意思?咱“红J”真不出用C团?”   “谁知道?三少想什么哪次咱猜得准?别想了。后天凌晨三点团级以上干部开会,咱们赶快发通知下去。”   这时的球场上童阿狸根本不知道乔以梁已经来j军了,她正撸着袖子在球场上玩得起劲,不时进球了小妮子还咯咯笑得和银铃似的。   不一会,就见那边楼上乔以梁推门而出,他这时手里还燃着根烟,但他没再吸,只任烟在指尖慢慢地燃。听见操场上零星传来的熟悉的笑声,男人似有似无地弯了弯唇角,他踱步走向二楼走廊,目光望向正在球场上活跃欢快着的童阿狸,笑得不动声色。 第53章   这时走廊另一头,童嘉也抱着一叠文件推门而出,他见乔以梁立在走廊边不动,挑挑眉,也走过去往篮球场那头瞧,只这一眼他就笑了,意味深长道:“真巧,小崽子们都被扔这来了?”   乔以梁转过脸不动声色,看向童家怀里的文件,黑漆漆的眼底安静又清淡,下巴轻点了点,只问:“资料你都对过了?”   “我办事,你放心好么?”童嘉拍着胸脯神采飞扬,笑着,眼又一眯,突然瞪向篮球场道:“那短头发的小妞是方家丫头对吧?”   “嗯。”乔以梁淡瞟过去,确认点头。   “那头上顶个揪揪的J娃娃是我家小阿狸?”   “嗯。”这回,乔以梁轻抬眉梢,心里有数连看也没看外头。   “啧!这愁人孩子!你看着不心急呢?!瞧那群小兔崽子脖子伸的!啧!啧!啧!啧!”说着,童嘉把手里的文件往乔以梁怀里一塞,转身就往楼下跑了。   还没到篮球场边上呢,童嘉就扯开了嗓子特亲热地喊:“小阿狸!快!快!快!快过来别玩了,女孩子打什么球,瞧你晒的!”   说实话,童嘉朝这头喊的时候,童阿狸玩得正高兴,她憨憨地有点没反应过来。反倒是方舞愣住了,她僵硬地扭过脸去连防守都忘了。   北系两大笑面虎,一是童嘉,二是江映秀。一只大老虎,一只小老虎。如今小的还在成精的路上,大的已是百炼成怪了。听见童嘉的声音,看见童嘉笑,知根知底如方舞已经慎得慌了。   到底比他们大几岁,童嘉一来,哥几个全停了。纷纷下了场,一个个都乖兮兮地和童嘉打招呼。   童阿狸的反应是最迟钝的,她手里抱着球心底还在可惜,这情绪直接表现在了脸上,只见小妮子撇撇嘴心道这球是白抢了,但也晓得赢球这事是没戏了,就把球往地上一扔,不舒服地扭着脖子转身也朝童嘉那边走,想想她又抬手把发顶的揪给拆了,手扯着皮筋重新扎头发。   却那头,童嘉敷衍地朝其他人笑笑,眼却盯着正在绑头发的童阿狸,又喊:“阿狸!”这一声有点严肃了。毕竟童阿狸太不给面子了嘛!你看他热切的!这妮子却……嗯哼了!   听了这声,童阿狸一笑,给面子地小跑了过去,手还扯着头发在盘。待她走近,抬起小脸望着童嘉,眸光依旧平静冷艳,却乖乖地喊了他一声:“哥。”   因为这一声,童嘉顺气地笑了。方舞却挑了挑眉,望向拎着袋矿泉水正向这边走过来的童晴缘。她心想,这童家还真是啊,童嘉不是最疼晴缘的么?怎么现在竟然这么护着童阿狸了?   而一旁童一波也是一怔,毕竟童阿狸从来没有接纳过他这个哥哥,更是没有这样心甘情愿地喊过他一声哥。却原来她喊哥哥是这个样子的!是这样乖巧又真心的!   也只有江映秀在一旁似笑非笑,他小声道:“姜还是老的辣呦!”这话哪里不算是在打童一波的脸呢?但话说回来,在收服人心这件事情上童一波实在是欠火候,他要是早对童阿狸好一点童家的兄妹关系也不会如此生疏,以后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却这时候,不远处楼底下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轻唤,那中年男人道:“哎!小乔,什么时候来的?我可终于碰着你了啊!”   一声“小乔”,众人面色各异,但也没有一个敢笑的。只有童阿狸笑了,这一声传来她下意识地抬起脸。就见那站在走廊边身着J装贵气淡漠的男人,这不就是她的乔以梁么?呵!小乔?不错,还是个美人儿呢!   他们真是蛮久没见了呢,再见着他,童小狐狸好高兴!小妮子心是飘的,就有点压制不住心底情绪。这时,只见她一双杏眼眯成了月牙,手还指着二楼走廊边的乔以梁,也学着叫:“小乔!”喊了一声她还觉得不够,又煞有介事地念:“啧啧啧!铜雀春深锁二乔!大乔在哪啊?”   没分寸,把乔大少也念进去了……   果然,乔以梁黑了脸,男人望过来目光定定的。   而周围的这些个人一个个兴灾惹祸,江映秀憋着笑撇过脸,方墨轻咳了声垂下脑袋,童一波猛地垂下眼,连方舞都“怜悯”地望向了童阿狸。毕竟,这从来惹乔以梁者近乎“死”……   也果然,乔以梁与喊他的那人说了几句,就大步下楼踱过来了。男人冷眼看向童阿狸视线一顿,那气息高远禁欲,也是严厉,只听他道:“你,一点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顿时一片哗然,几个蔫着脑袋的新兵蛋子也小声凑热闹:“完了,一万字检讨没跑……”乔以梁治下之严厉谁不知道?他们都怕死了这个冷面头头!   可童阿狸却是半点都不怕的,她都要笑死了好不啦?她可想死他了!但小妮子也是配合,闻声装腔作势地耷拉下眼,乖乖巧巧地垂着脸点头。这时,没有人注意到,童阿狸如墨的眸子是那么的亮,柔得甚至能掐出水来。 第54章   一点半,童阿狸十分准时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而这时,乔以梁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男人手肘搁在沙发边缘,腿上搭着几份内部文件。听见声响,他抬头浅浅望向推门进来的童阿狸,神态稳健儒雅但又冷寂,一笑不及眼底,淡淡道:“关门。”那语气,还真有点惯常的冷漠。   臭德行!童阿狸心底轻哼一声,小嘴微嘟着慢腾腾把门合上。转身她就走过去蹭到他面前,自顾自地爬上乔以梁的腿,搂着他的脖子,小屁股扭动了一下才哼道:“这么凶?”   乔以梁将文件随手丢在一边茶几上,抬眼看她,目光有点冷,也不吭声。   见他不吭声冷着脸童阿狸也笑,小妮子笑起来艳美艳美的,躬起身子,小手还调皮地抠乔以梁肩章上的星星。见他没反应她又凑过去咬他的鼻子,就是个妖精样,还俏生生地问他:“怎么?小乔,你叫我来还真是罚我写检讨啊?”   就这样乔以梁也任她折腾,就任童阿狸和考拉挂树一样盘在他身上。男人只喝了口水,之后又扭头望向一边J演的微缩地图,视妖精如无物。   见他不搭理她,童阿狸好纠结,她耸耸鼻子,小屁股磨了几下就开始咬指甲。这时候小狐狸也有点不高兴了,她又气呼呼地从他怀里爬下去,耍赖似地孩子气蹲在地上,小脸蹭着乔以梁的膝盖手搂着他的裤管就开始埋怨,其实也是瞎扯,“怎么?小气包!喊你声小乔你就不高兴了啊?”   说着,童阿狸还就又去扯乔以梁的衣摆,小妮子压低了嗓子嘟囔,其实就是在胡诌:“小气鬼!我可想你了!我们有两个月没见了对不对?我要是不来,你什么时候回去看我啊?要不是因为你好像在这里,我才不来呢!我又不想进B队!哦!对了!你都不知道哦!原来童晴缘也是个阳奉阴违的啊!她竟然偷偷藏着ZY广播学院的报名简章哩!呵呵!你说要是奶奶知道她不认命会怎么想啊?!呵呵!” 因为怕结巴,童阿狸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她不怕自己在乔以梁面前结巴啊。   听着她嘀咕着嘀咕着又跑了题,乔以梁直叹了口气,男人微低头揉了揉眉心,终于开口她:“你找吴越开什么处方了?”吴越,是乔以梁的二秘。乔以梁在B队走不开的时候,都由他为童阿狸跑腿。   “没啥啊。”小妮子鬼,一双眼睛晶晶亮,小手赶紧巴上去搂着他的腰,拉着乔以梁的手就往自己脸上蹭,亲了他一口,才嘟囔:“结果勒?这,这么久了我才见着你,你也不会来找我哦?哼!你还不高兴了!我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她这语气明明就是在撒娇撒!但这时候话又是有点抱怨的。可她的声音却是软绵软绵的,态度也软绵软绵的,又腻又娇气几惹人爱哦!   乔以梁居高临下看着她,心里的滋味真是说不清。男人弯下身,捞着童阿狸的手臂把她抱进怀里。不等她说话,手就掏进她的裤子口袋,左一捞,右一捞,果然,一小包医用分装塑料袋被他轻松找了出来。   小塑料袋里有两粒白色药丸,学名盐酸宾碱,属于强效催、情、剂,是绝对的禁药。   “你开这种药做什么?”咬牙,乔以梁斜睨着她,清俊的脸上波澜不起,清冷得周遭的空气都好似是停滞了。   也确实啊!一小姑娘随身带着春药做什么?她还真是妖精变的要吃人了不成?   小妮子就晓得会被抓包,她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吴越那人不靠谱,答应了不和乔以梁讲结果还是告密了!她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抢那两粒盐酸宾碱,小爪子还撩乔以梁,抢回来了以后又当着他的面揣进口袋里捂得不知道多严实,得意地拍拍口袋才扬着下巴道:“防身!”   听她这么讲乔以梁真黑了脸,沉了口气凶她:“胡闹!”   “胡闹什么胡闹!”童阿狸眼神嫣嫣地望着她,屁股还在他腿上扭,娇气撅嘴,“我哪晓得有么有人会在背地里害我,我留点东西防身不行么?春、药怎么了?春、药用来整女人才是最好的药!” 第55章   这什么跟什么!?乔以梁真是气狠了,男人又恨又恼地拍了下小妮子挺翘的屁股,道:“你再闹!我在这就办了你!看你还这么皮!”   听他这么说,童阿狸也有点怕,神态乖乖的,小妮子又开始胡扯,还得寸进尺,“性治疗医师露丝魏斯太摩曾说过,‘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春药。’真正的春药,是要尊重你的性伴侣,并理解他的/她的需要。性不一定要以Y道X交和男性S精为中心。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可以愉悦你的性伙伴。并且,最意味深长的性关系都从尊重开始。尝试尊重你的爱人。这可能是一种真正的春药。”   说着,小妮子tian/tian唇,根本就是卖乖,“你就别管了,我不会乱用的。”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乔以梁更是拧眉,扶着她腰的手一顿,“不管?不管你你就要飞上天了。”   “嗯。”小妮子嬉笑着点点头,晓得乔以梁虽然这么说但也就是放过她了。小妮子又靠近他怀里,拉过他的手就探进自己衣服里头,要他替她挠背,还在抱怨,“你给我多挠挠,这里虫子真多,痒死了!”   “没带药膏?”乔以梁挑了挑眉。   “忘了。”童阿狸舒服地搂着他的脖子,小脸都靠在了他肩上。   见小狐狸的神态越发绵软,乔以梁静静地侧过脸,他轻抚着她的脸,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子,不动声色地问:“童晴缘对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童阿狸挑挑眉,说是这么说,但抱怨却是少不了的。   童家这两“姐妹”的交锋,还真的是童晴缘先挑起来的。   其实,童阿狸是个对自己特迷糊的人。比方说,方悦给她留下了不少钱,但童阿狸天生对数字迟钝,迟钝到她常常忘记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她记数一向只记概数,比如说三百二十九万她就会记三百万这个大数,再往后的忽略不计。其它的生活中的小事情就更不用说了,比如第二天出门才反应过来手机忘记充电了。或者大冬天出门不是漏了围巾就是漏了护手霜。   为此,乔以梁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个充电宝随时塞进包里,但结果小妮子带了充电宝又忘记带手机,总之,只要过得舒坦,她对自己非常的迷糊,她的生活态度是平静的,简直就是随波逐流,得过且过。   因此刚开始的时候,童阿狸并没有觉得有谁在暗地里整自己。就比如她明明调好的闹钟却突然不响了。比如她给童嘉买了条巴宝莉的围巾,结果拿出来要送的时候却发现围巾中间破了一块。又比如她脱在门口的鞋子转眼就不见了。再比如她回屋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凳子啪啦一下裂了,结果,她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就是那一摔,把童阿狸给摔醒了。她没这么倒霉吧?也没迷糊到处处犯糊涂的地步吧?   那天晚上,童阿狸吃饭的时候就直盯着童晴缘看,盯得童晴缘都有些毛,当时童晴缘草草吃了几口菜,饭也没添,放下筷子起身就要走了。   可童阿狸哪里能让她走?小妮子一伸手拦住了童晴缘的去路。笑笑,艳美的眉眼轻挑,“姐姐,你不觉得咱们家的椅子不大好使么?这坐着坐着,还就突然不安稳了呢!”   童阿狸这是话里有话,童晴缘哪里不晓得。但她也笑,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女孩秀美的脸偏过去,四下无人,她望向童阿狸的目光也是毫无遮掩地憎恶,她道:“阿狸你想多了吧?我倒觉得家里椅子是挺好的,只不过是你的运气不太好罢了。”说着,她又一顿,回身坐下才继续道:“当年袁世凯称帝八十三天就结束了帝王梦。按古理是名不顺言不正才会坐不稳椅子。我看你的椅子好好的会裂开会塌,是不是也是因为,阿狸你坐在了不该坐的位置上啊?”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正对上童晴缘的眼睛,阿狸抱著胳膊看她,不禁轻喃,“我原来还觉得装逼装多了就会成傻B。原来你也有不装的时候啊。”说着,她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童晴缘,杏眼微眯,嗤道:“童晴缘,你这是得意忘形不打自招了吧?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房里的椅子裂了啊?呵!”   童阿狸原以为这也算是撕破了脸了,以后她可以少看见童晴缘演戏了,但可惜,过了那天晚上,温柔端庄的童晴缘依旧温柔端庄,戏还在继续唱,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散场。 第56章   童阿狸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在最早的时候,就是最简单的一句‘您好’,她也是需要反复练习的。方悦毕竟是独自一个人带孩子,在无法分神照顾童阿狸的情况下,方悦就会让童阿狸自己对着录音笔练习说话。这样一来,随身带着录音笔也好,一个人的时候念书用录音笔录下也好,就都成了童阿狸一直以来的习惯。   这段对话童阿狸都不需要场景再现,录音笔轻轻一按,乔以梁就什么都听着了。   小妮子埋怨,话还粗,“你看她多阴!死装逼!”又说,这才讲为什么要找吴越开这个两粒盐酸宾碱,“我原来哪里知道这种鬼药?春药不就是伟*哥么?搞这么多名堂!可是勒,我那天从学校出来,正巧看见童晴缘一个人鬼鬼祟祟往巷子里钻就多留了个心眼跟着。结果你猜怎么着?正逮着了她拿处方在买盐酸宾碱。”   说着,童阿狸摊摊手,模样不晓得几无辜,一副‘你不能怪我啊!我几可怜哦!’的娇气模样,只听她煞有介事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撒!我怎么知道她买这种东西是要祸害谁?反正,她有的,我也有。留一手防身总是好的。”说着小妮子又拍了拍荷包,大眼睛警惕地瞪向乔以梁,警告道:“你不许拿走!拿走了我没有安全感!”   (╯﹏╰)哪家的姑娘会因为没有催情药防身而觉得没有安全感……她还晓得那是个“鬼药”!   但到底乔以梁没再碰她的那两粒鬼药,男人垂下了脸,正视着童阿狸,温静平和地沉沉笑:“你好好学,我给你把麻醉枪,那个更管用。”这真是姜还是老的辣。童阿狸不吭声,想点头又不点头。见他就那么睨着她,在她背上给她挠痒的手都不动了,妮子犹豫了下,在他面前终究是个孩子,实诚地点了点头说:“两个都要可不可以?”   听他这样讲,乔以梁全在预料之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温稳,他轻抚着她的背,只觉得这小狐狸就是他命里的劫,总让他心紧。“好。”他答,音很稳,答应得无比干脆。   “啊?”就这样?!这么容易!?{{{(>_<)}}}   说着乔以梁也不愿再提这件事,又问她:“毕业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对于乔以梁来讲,他自然是希望童阿狸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心甘情愿并且快乐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也明白,人可以白手起家,却不能手无寸铁。要么谋权,要么谋钱,我总该谋一样。”童阿狸这话很清楚,心也清楚。却也不住嘀咕:“万一奶奶让我当兵呢?”   乔以梁轻笑,揉揉她的发顶,替她把衣服整理好才道:“大概不会的。”   童阿狸从乔以梁那出来以后,这一个个人都特担忧她。童一波心思也深,就问她:“你的玉坠他亲手还你的?”   童阿狸点点头,心底翻了个白眼,“难不成我还跪着求他收下?”   方舞也问:“乔以梁凶你了吧!”   也算是凶了吧!童阿狸好不惭愧地点了点头,纳闷道:“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他有那么恐怖么?”   怎么回事?由内而外的怕他呗!恐怖?真的很恐怖好不好!   乔以梁是有真本事的,也是出了名的冷血难伺候。不说乔家如日中天的权势,不说他在G防大学的优异成绩,也不说他一路升官的光辉事迹。   就说他先后两次前往“猎人学校”载誉而归,就不得不让人承认,这个如今J中最年轻的中将是如何的韬略强势。   地处南美洲委内瑞拉苏克雷州的“猎人学校”,是世界闻名的特种兵训练中心,其校训就是“这里造就的是最具战斗力、最凶猛、最有头脑的战士”。电影《冲出亚马逊》的剧情就取材于此。   在“猎人学校”学员没有国家、职务和名字,只有胸牌号码。谁能死里逃生,能获得好成绩,谁就可以升起自己国家的国旗。   “猎人学校”的特种兵训练才是真正的残酷,在那里,每天从早上6点钟开始,队员们必须全副武装进行20公里越野以及负重40公斤以上的力量训练。在训练期间,队员们没有睡眠保证,就算睡着了,晚上也会突然有催泪瓦斯扔进宿舍。他们吃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食物里有时会被掺沙子、下泻药、半生不熟,有时候还被要求吃生肉。   曾经,乔以梁在一次ZY政治学院的J事讲座上举过两个例子。是说,猎人学校有一个科目叫\\\\\\\"一分钟就餐\\\\\\\",每名队员发一个很硬的大馍,还有一小碗水,队员们被要求一分钟内吃下这些东西。如果没有在规定时间里吃完,就会被罚走鸭子步(两脚分开,脚尖向外呈180度直线),一边走鸭子步一边把剩下的食物吃完,而且不能掉一滴水、掉一点馍碎片。不仅如此,队员们的就餐地点还被特意选择在诸如散发着恶臭的粪坑、垃圾堆、排污沟边。   而学员最基本的训练叫“十九分”。所谓的“十九分”就是,所有的队员们全副武装,首先跑2400米,然后进入车库,将车开到公路上调头,调头过程中不能压到马路旁边的白线,将车倒回车库后。接着跑到模拟机场排爆,随后通过300米障碍、攀上4层楼。登顶后,背上一个50公斤重的沙袋从楼梯下楼。接下来快速进入射击场,进行步枪和手枪射击。从射击场出来后,队员们需要完成一次定向爆破,再突入一个模拟机舱内进行识别射击,要求在很短时间内分辨出绑匪和被劫持者。最后,队员们还要完成一个综合障碍跑,再冲刺50米。以上的训练科目,必须在19分钟之内完成。   这么难以忍受的训练,自然会让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也唯有真正意志坚定的勇士才能够留下来,更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站在最顶端,在猎人学校升起祖国的国旗。   而从20**年至今,乔以梁就曾在经过层层选拔先后两次奔赴“猎人学校”经受魔鬼式的训练,并且次次都凭着坚定的意志顺利完成任务,光荣地成为全优学员载誉而归,让鲜艳的五星红旗飘扬在猎人学校地操场上。   而且,据说乔以梁以前给新兵蛋子做示范的时候,原定5秒钟内完成从掏枪到击中5个25米外的胸环靶的动作,他只用了2秒!   方舞难得坐下和童阿狸好好说话,她真是带着无比崇拜的心情来讲述乔冰山的这些光辉事迹的。   但,童阿狸这时想的却是,(╰_╯)#这定性!原来我家乔冰山这么霸气!真是深藏功与名啊!   作者有话要说:拜托诸位留言的时候不要把那些敏感词和敏感内容说出来,最近风口浪尖被锁文封文了,对大家都不好。   我们尽量给自己减少麻烦好么,拜托。 第57章   在B队受训两个月也不是拍拍屁股就能走的,离开B队之前,他们还需要做最后的结业考核。   考核的内容包括潜伏、侦察、射击、行J,倒并不会真的有特种B队考核那么严格,他们的考核内容并不包括没有任何补给的高强度野外生存,更不会有什么数倍于己的假设敌层层设阻,步步追杀。   六人将由抽签分为三组,每组从指导员手中领走相对应的任务地图,从第二天早上六点开始,他们需要徒步到达指定任务点,在不被假设敌发现的情况下,找到三面任务旗,准时到达登机点的组员则为合格。   抽签时倒有一个小插曲,最早童阿狸与童晴缘抽到了一组,方舞与江映秀一组,童一波与方墨一组。但结果趁指导员转身那功夫,方舞猛地一拉童晴缘朝她挤挤眼,将手里的组牌和童晴缘偷偷换了。结果就变成了江映秀与童晴缘一组,童阿狸与方舞一组。   午饭时,在食堂也有不少兵哥哥过来凑热闹,其实也是提点他们,问:“任务点在哪呢?”   方舞爽气,答:“我还没看,任务条在童阿狸那。”闻言,童阿狸抬眼喝了口汤,话说得慢悠悠:“我也没来得及看。”   又听那些兵哥哥在嘀咕:“别是后山,后山有狼。”   第二天,大家都是准点出发,在指导员的监督下每人都只许带一样东西防身。童阿狸选了匕首,方舞选了麻绳。   这天天气还不太好,阴沉沉的好像随时要下雨。童阿狸瞅一眼方舞的麻绳,笑,揶揄道:“说实话你该选把伞。”   方舞皮笑肉不笑,看着童阿狸插在靴子里的匕首,斜眼,也道:“我觉得你该选件雨衣。”   出了大门,两人才把任务信封拿出来,打开来一看都是失笑。她们的任务点在“后山”,后山可是够走的了!得亏前几天二连巡线,一人带着一把砍刀开路,把通后山那一路的杂草和树枝都给劈砍了。要不然,童阿狸和方舞要进去都够呛。   毕竟抽签是自己抽的,两人也没怨言,不过嘀咕一句:“指导员的字原来这么丑!”这会才真算成了战友了,两人一步一步攀爬着、走着,谁也不落下谁,不说话但也是互相扶持、荣辱与共的姿态。   真到了后山森林前头,童阿狸的手背已经被蚊虫盯了几个包,小妮子痒的难受,转头看看满头大汗一步不停的方舞。她胆子向来大,左右看看也没啥所谓的假想敌,弯下、身就从鞋帮子里掏掏掏,抠出一小袋子药,其实也就两片,不过是正儿八经的房蚊虫叮咬清热解毒的药丸。   她自己先干吞了一片,这才扭头轻踢了踢也跟着她停下来的方舞道:“吃一片吧!这药片驱蚊解毒还挺管用。”   方舞摆摆手没接,蹙眉,也是嫌她娇气,没好气道:“走了,你这样子以后还怎么当兵?”   “我也没想过当兵啊。”童阿狸特无所谓地耸耸肩,却也没有拖方舞的后腿,她起身跟在方舞后头往树林里走,瞟一眼四周,揉了揉眉心才道:“忒简朴,给的任务卡里没地图,路上也一块路标都没有,怎么找?”   “真打仗了敌人会告诉你他在哪么?自己找呗!”方舞轻笑,瞥一眼漫不经心的童阿狸,这会也算是同命相连,她提醒道:“你别多想了,想太多只会害了你。你现在已经回了童家就要走童家人的老路。反正不可避免,倒不如欣然承受。”方舞早年也不想从J,但现在说实话她还蛮享受。   “怎么和被强、奸了似的,拔走了萝卜坑还在。”挑眉,童阿狸的话忒粗,只好在话粗理不粗。   X﹏X……但方舞从不晓得童阿狸是如此的脱线啊!这和过往形象完全不符!   方舞抿抿嘴,半天才醒过神来,她摸着鼻子,扭头看童阿狸那小脸蛋上冷艳清越的表情,回过神来失笑,半天才语重心长地说:“其实从J挺好的,原本我也不想。但,你看见营区门口那句话没有?‘明天走上战场,你准备好了吗?”其实人一辈子也就那回事,但什么工作都不会比从J更有使命感。” 第58章   真是觉得不对劲,哪有这样没有一个假想敌,没有任何标识信号的考核?两人越往林子深处走越不对,越到后头,也越是举步维艰。   这次是方舞先停下来,她沉着脸对上童阿狸说:“不对劲。”   “是不对劲。”童阿狸淡淡地应,面色平静也很坦然,她实话实说道:“这次的考核对我来说无所谓。但我知道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因为考核成绩会一并记进你的档案里。所以咱们接下来是进还是退就应该是你说的算,只要你决定了,我就跟着。”   这话,这姿态是实诚,大气,也仗义。   其实,方舞和童晴缘换组号完全是为了成全童晴缘爱慕江映秀的小心思。她绝对不是因为想要和童阿狸多接触才换来和她一组的。但有所谓关键时候见真章。这一刻的童阿狸真是讨她喜欢。可还没等方舞说话,突然,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了一阵梭梭声,方舞立刻朝童阿狸使眼神,轻声道:“埋伏。”   却趁她喊话的这个空档,童阿狸才转过脸来,小妮子双目圆瞪,连说话也来不及,她猛地一把就推开了身前的方舞,下一刻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扑身就刺了过去。待童阿狸拔回匕首已经满手是血,她拉起方舞转身就跑。心底一阵嘀咕:“倒霉!后山果然有狼!”   狼,属食肉目犬科犬属。外形和狼狗相似,但吻略尖长,口稍宽阔,耳竖立不曲。尾挺直状下垂;毛色棕灰,分布于欧亚大陆和北美洲。栖息范围广,适应性强。中国除台湾、海南以外,各省区均产。   狼既耐热又不畏严寒,嗅觉敏锐,听觉良好。性残忍而机警,极善奔跑,常采用穷追方式获得猎物。杂食性,主要以鹿类、羚羊、兔等为食。食量大,一次能吞吃肉十几公斤。   童阿狸和方舞真是运气不好,倒霉!   童阿狸的反应是快,几乎是当机立断的一刀就把一匹成年公狼给砍残了。可狼从来都是雌雄同居,成群捕猎的。她们跑得再快也没用,一群狼已经稳稳地从后头追过来了。   真是欲!哭!无!泪!这时候,童阿狸的脑袋里简直就是一片空白。方舞却反而是镇定了,这次换成她拉着童阿狸跑。她还用了点劲推她,一边朝狼群吼,什么狗叫猫叫老虎叫全学了一遍虚张声势。又发力,弯下、身从童阿狸腰上把她抱起来,几乎是用喊的:“快爬!就这颗树!狼不会爬树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天气好像也在故意作弄她们。方舞和童阿狸爬上树没多久,天空一道道电闪雷鸣,接着就是大雨滂沱而下。那时,童阿狸和方舞狼狈不堪地抱着树干扒在树上,树下头一群狼仰着脖子磨牙,嘶吼。她们身上的迷彩服全部都湿透了,汗水夹着雨水顺着下巴止不住地往下流。雨太大,溅在童阿狸手背上的狼血也都被冲没了。   天色渐渐暗了,雨却依旧在下,甚至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狼群也依旧在树下徘徊,只守着童阿狸和方舞摔下去变成它们的晚餐。   “你救了我一命。”方舞摸了把脸上的雨水,一手抱着树干,一手把麻绳拿出来把自己的一只手绑在树干上,又将麻绳的另一头递给童阿狸,说:“绑着,等会别支撑不住给掉下去了。”   “你就这样谢救命恩人的?” 童阿狸轻笑,接过麻绳也将自己的手绑在树干上,同挂在一颗树上,下头就如同万丈悬崖,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你其实应该选把枪!”   但其实,选枪也没有,选枪也没用,她俩枪法都不行。而且对于他们这种技术不稳定,连新兵蛋子都称不上的新兵蛋子,根本就不能带枪!真伤了人怎么办?!   熬吧,她们也只有熬了,熬着等有人来找她们,熬着等狼守累了觉得没戏了再去找别的猎物。   实在是累,童阿狸的肚子还隐隐有些疼,她感觉下腹有一股熟悉地坠感隐隐袭来。小妮子单手抱着肚子,一手死死地抱着树干,明明难受却表现如常,还在和方舞开玩笑,她说:“也许我睡一下,下头的狼就全都变成肉烤熟了。”   “睡!是得睡!咱们得轮流睡一会,都死撑着反而会坏事。你先睡吧,一会我困了再叫你。”方舞也是个稳重的,她这时一瞬不瞬地盯着树下狼群的动静,一手还虚扶住了童阿狸。 第59章   童阿狸其实没眯多久,她又不是考拉,抱着树小妮子根本睡不踏实。雨还一直在下,豆大的雨珠简直像时刻在打她的脸。可她没睡多久方舞就摇她了,语气还很焦急,在喊:“阿狸,妈的!这些畜生在扒树!!”   “你别吓我,我以为你在喊我妈。”童阿狸眯起眼,语气也有点懒,她垂眸朝树下看去,语气也还算冷静,只听她道:“估计是我那刀子触怒了狼群。”   “照这群畜生这么扒下去,这颗树花两个小时准会被啃倒。”方舞的话也算沉稳,又恨得咬牙切齿,她望向童阿狸总觉得这丫头现在似乎很冷,就问她:“你还有力气么?我们不能再这么绑着了。要不然等会树一倒,咱跑都没地跑。”   “嗯。”童阿狸颔首,没多说话,整个人匍在树干上,也跟着方舞把绑着手的麻绳拆开了。   接着,她就听方舞又在琢磨,“我听说如果在野外遇见狼,可以一边看着狼一边慢慢弯下腰,作捡石头状,狼如果发现你会攻击它,可能掉头就会跑了。”   “马后炮,我刚刚已经攻击它了,现在人家是群起性寻仇。”童阿狸粗略地往下扫了一眼,玩味一笑,“信不信你还没弯下腰半条命就没了?”   “那怎么办?坐以待毙的都是孬种。”方舞敛着眉,突然抬脸道:“如果刚才你没有救我,任那匹狼扑倒我的话。趁着我被分食的空挡,你一定能跑掉的。”   “所以呢?”童阿狸抬眸轻笑,还是淡稳。   对上她淡静的目光,方舞静静地看着她。月光下,女孩的脸异常的白,很静,妖美而又清丽,眼底更是清透得像一汪湖水。   直视着童阿狸的眼睛,方舞是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她低笑,道:“所以如果等一会树都要倒了却没有人来救我们的话,在树干倒下去的那一刻,你和我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往外跳。不过,鸡蛋不能都装在一个篮子里,这一次我俩要分头跑,至于最后谁更吸引狼的注意,谁被咬死了,谁活下来了,就都是命。”   听方舞这样讲,童阿狸依旧静稳,闻言,她清透的眼底甚至没有波澜。方舞见她这样也是一笑,有些阔达,更不得不挑眉,道:“你怎么就不怕?万一我为了活命把推你下去呢?”   “你又不是童晴缘,只有她才会哭着先把我推下去,再说她不是故意的。”童阿狸的语气很轻蔑,话也很实际,她道:“我不讨厌你,也不讨厌潘时语。潘时语是那种典型没主见的姑娘,风往哪边吹,她就会往哪头倒,完全是随随便便就会被人当枪使的主。而你,你爽朗,不至于下阴招,更何况我刚刚还救了你一命,就算要翻脸,也没必要这么快吧?”童阿狸最后这句话也算是点明主题,隐含的意思就是,我才救了你,你不至于立马就害我。   方舞自然听出来了童阿狸的意思,她笑,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抬头想看看星星,但可惜雨太大,只有天空没有星空。方舞心情到底有些低落,她突然问:“你有什么遗憾么?”   闻言,童阿狸一愣,手不经意地捂着肚子,心底也是咯噔一下。该死,她的大姨妈真的来了。那么这是不是就代表,如果等会真的没人来得及救她们的话,狼闻见血腥味一定会冲着她跑过来的。   但她也不能说什么。方舞提出的方案其实是很公平的。一分为二确实可以增大求生的可能性。而且这也不算阴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人家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大姨妈恰好到访了!   “要说遗憾的话……”讲到这些童阿狸也有些惆怅,话到嘴边,小妮子突然抿着唇道:“要说真心话可以,但是你必须以你后半辈子的幸福发誓,如果咱俩都活着出去了,我要你传的话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发了誓,我才敢告诉你,你也才敢相信我。”   “好。”见她这么认真,方舞点头,不禁道:“咱们赶紧说吧,或许这就是遗言了。” 第60章   一瞬的静默之后,终究是童阿狸先开口,她不耐烦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却比哭还难看,小妮子鼻头又有点酸。抬脸对上方舞,她的眼眶都红了,一字一句,仿佛噬心,“如果我没跑出去,你替我传个话吧。告诉乔以梁,我是真的爱他。”   “乔以梁?!你喜欢他?还爱他?”方舞真是愕然,她怎么也无法把童阿狸和乔以梁想到一块去,但再见童阿狸认真的神态,她也缓缓平静了下去。再望向童阿狸,方舞的眼底浮现了一抹同情,她问:“还有呢?”   童阿狸摇头,只答:“没有了。”又问方舞,“你呢,你要我带话给谁?”   “请你先告诉我哥哥,我虽然总和他吵,但真的好爱他。请你告诉我父母,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要做他们的女儿。”说到这里,方舞的眼眶也湿润了,真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她咬着嘴唇,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又说:“还有,麻烦你替我找到江海波,转告他,我爱他,从见到他那一刻我就爱上了他。也许已经晚了,但我爱他,无怨无悔,不求回报。”   这真的算是遗言吧,两个女孩,清冷的也好,爽朗的也好,说着说着都在哭。   童阿狸见方舞哭也忍不住,小狐狸耸耸鼻子,这时候憨态有些外露,呆呆地说话也有些不稳:“为什么不求回报?”   方舞为难地摇头,不说话。   “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和他谈过没?”   方舞还是苦笑,摇头。   “那你一直单恋他他知不知道?”童阿狸这时是有点穷追不舍,主要是童小狐狸知道自己大姨妈来了,还蛮凶猛。这一身血腥味待会一落地铁定跑不掉。这会儿小妮子已经想着要在生前积德行善,然后指望老天爷开眼保佑她死了都能阴魂不散缠着乔以梁一辈子。   “我是单恋他。至于他知不知道?也许知道吧……”终于是打开了话匣子,但方舞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叹了口气,道:“我和他的事情很复杂。他不喜欢我,也不会喜欢我。现在的我对他来说只是世家好友的女儿,如此而已。”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他说了?” 童阿狸瞪圆了眼目光滴溜溜转,望着方舞,真心觉得她高又瘦,五官也精致,这种精致率性的漂亮是相当好看的,一般女孩真没有。童阿狸瞧着就想,这气质怎么着都是独家利器啊!   “这种事情需要明说么?”方舞轻笑,摸摸眼睛目光睇向童阿狸,有几分后知后觉的了然,“怪不得乔以梁凶你也不见你多难过呢!”见着了心上人,当然怎样都是好的……   “你别扯我的事。”童阿狸不接这茬,她看上去老神在在的,其实早就有点晕了,她始终暗暗掐着人中集中精神,老神在在道:“李银河说过,如果你很想结婚,那就不一定非要等到爱情不可,跟一个仅仅是*的朋友或者仅仅是精神上的朋友结婚也无不可;如果你并不是很想结婚,而且一定要等待爱情,那你内心要足够强大,要做好终身独身的准备,因为爱情发生的几率并不高。”   方舞并不懂童阿狸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却见她眨眨眼,浅浅一笑又道:“既然咱们运气好,早早就找着了爱情,那简单啊!不要放过它!男人嘛,不就是那回事么?他没反应,你就让他有反应,睡了他,什么都有了。”   这简直邪了门了。方舞一愣,都不知道说什么。但隐隐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不禁嘀咕: “那他还不恨死我?”   “恨就恨呗,人也是畜生,越是强势的男人对性的要求越强。他从来压别人,头一回被压恨恨你也是正常的啊!而你的目的只是睡他,爱他。你想啊,你先像一个母亲一样包容他,后又像个恋人一样眷恋他,最后还像个女儿一样仰望着他,这样不求回报,他有什么理由恨你?他还怎么恨你恨得长久?而只要身体上有了牵扯,不论爱与不爱,起码这辈子你都没了遗憾,而他,死也忘不掉你。”说着,童阿狸一挑眉,妖美妖美的,“难不成,你还就甘愿这么默默地等下去?最后在他的婚礼上祝福他和别的女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中国现状可是不哭的孩子没奶喝。别犯傻了,想要?想要就自己上啊,睡了他!”   多么有煽动性的语言啊……方舞砸砸嘴,挑眉,“你把乔以梁给睡了?”   她这一问,意气风发的小狐狸一愣,耳根一红,没吭声。   方舞毕竟有点先入为主,见她这样子就以为童阿狸没戏,也没再多问什么。却见童阿狸慢腾腾从口袋里掏出了个装了药片的塑料袋,说:“看见没?这是盐酸宾碱,特效催情药,一粒下去,放谁谁倒。”   方舞愕然,这,也绝对不是一篇兜售禁药的小说…… 第61章   树要倒其实也就是一瞬的事,树底下的狼群咆哮声越发撕裂,却,突闻几声枪响,那子弹以人眼不可及的速度直直扫射向狼群。这就是传说中只用两秒击中5个25米外胸环靶的速度,而且弹无虚发,甚至更快。   夜太黑,大雨磅礴,雷声轰鸣,可远处刚有点声响童阿狸就听见了,她迅速抬眼,都没能够看清乔以梁的脸,童阿狸已经下意识地握住了一边方舞的手,惊喜,甚至松了口气地轻喃:“他来了。”   “谁?”方舞一怔,随之轻笑,虽然还挂在树上,但已经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了,她了然又揶揄道:“乔以梁来了?你耳朵真尖。”   劫后余生的感觉对童阿狸来说是更强烈,也是更复杂的。她眼看着乔以梁一步步朝她走近,男人的脊梁挺直,步伐坚定,并且弹无虚发。他离她越近,童阿狸就越想哭,也是真的没忍住眼泪簌簌就往下掉,几可怜,又娇又弱像个嫩趴趴的小毛毛。   方舞真是大开眼界,干脆推推她,:“这么喜欢?你待会腿软扑他身上,抱着他不放好了。”   扑,怎么不扑!放?根本不想放!   管她真腿软假腿软,乔以梁才走近树下,童阿狸腿一软就往底下摔过去了。乔以梁手里的枪也没来得及收,真是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童阿狸,突如其来从上头掉下来个小妮子,这男人还就是稳,硬生生一步也没移。   到底是自己家的狐狸,乔以梁其实还在气,一是搞不清楚这俩小姑娘不好好参加考核,往后山来干什么?二是他正在树下确认狼的尸体,她就没轻没重地跳下来了。万一有狼诈死,或者他没及时接住她怎么办?   乔以梁搂着童阿狸,就这么抱着,刀削似的脸冷硬得像块石头,抿唇,但动作却温柔,还微微躬身在替怀里的娇娇挡雨。   后头也有几个兵连忙上前,在树下接扶着方舞下来。方舞一落地直接就枪那兵手里的枪,砰砰砰急速几声,又往死狼身上狠狠加了几个枪眼泄愤。   童阿狸倒没那功夫,她真不舒服,但也不是好惹的,声音弱,气却足,语气里全是睚眦必报,小妮子道:“这些狼扔了可惜,烤了吃吧!”   闻言,乔以梁垂眸也没多说什么,他只抬手做了个手势,算是默认。后头的兵见了立马上前运狼,呦吼!带回去烤了吃!   方舞见状也是挑挑眉,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这时方舞也有些腿软,但她没让人扶,虽然脚步是虚的,步伐却还算坚定。可一走出树林,看清不远处的那个男人,方舞只觉心底一咯噔,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远处,一架直升机停在出口的山道上,这时直升机一边机门正大开着,里头坐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男人一身黑衣,墨黑的发,白皙的脸,精致甚至算得上清艳的眉眼,他正是方舞喜欢得要死的男人,江海波。   这时,江海波健长的腿交叠,听见从树林那头传来的声响,男人精致绝艳的脸望了过来。他挑挑眉,先是望向仔细搂着童阿狸的朝这头走来的乔以梁。再偏过脸,才对上后头紧跟着缓缓走来的方舞。随之,当他对上方舞怔忪的目光,只是礼貌而又生疏地轻点了点头。 第62章   江海波,可以说是方舞生命里的结,是她坚强人生的唯一脆弱。   原本他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但现在,却形同陌路。   院子里的婚姻多少都带着些交易的色彩。好一些的,利益交换过后渐渐能孵出几分真心。坏一点的,就是外表光鲜,里头烂透,各玩各的,形同陌路。方舞与江海波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坏。他们自小有婚约,然后,解除了。   倒不是那种烂俗的故事,女方一心想嫁给男方,死心眼认定了自己是他的人。结果,男方有了“心肝”抛下了她。江海波对方舞是没什么意思的,但解除婚约这事,偏偏就是方舞她自己闹出来的。   二十多年前,大院里有两户江家,江家兄弟俩都位极人臣,前途大好。江映秀喊江海波那声‘哥“也不是虚的,他俩真是沾亲带故的,江海波是他的堂哥。   当年,南区和北区杠得狠,北派嫌弃南派土匪作风,说他们是土狗狍子。南派也瞧不上北派,直指他们J阀做派,全是些浑二流子。   就这种情况下,南派景家最得宠的小女儿景蓝却偏偏爱上了北派铁腕江询。这两人芝麻对绿豆,邪了门还就是顶住压力好上了。当时,江家和景家都不同意他俩在一起,南派和北派也是不乐意的,都在想着法子阻扰。但这些都没用。景蓝那姑娘看上去斯斯文文好欺负,却其实骨子里是个死倔的。他们俩人也不管风气不风气,几个月后,两人终于珠胎暗结,景蓝怀着江海波回了武汉。   景家当时就闹翻了天,硬架着景蓝要去把孩子给打了。但景蓝哪里会肯,江询更不会让,当时,几个连的特种B队坐上飞机转眼就到了武汉,愣是围了整个妇保把人从手术架上抢了出来。那时景蓝抱着肚子从手术室里出来,见了江询就哭,接着,她哭哭啼啼地咬破了江询的指头,在人护士车里扯了块大纱布就写:“我景蓝从此和景家解除父女关系,你们谁也别管我!\"   这一走,南派的景蓝就成了北派的媳妇,景家在明面上也再没有过问过景蓝的事,就好像从此真没了这个女儿。   可到底是血肉亲情,又哪里会真的不管呢?后来局势发生了变化,虽然地头蛇还是地头蛇,武汉那块zy也还是叫不大动,但到底是看上去和睦了。这些年下来,有了景蓝和江询这一对带头,两派也确实尝到了些联姻的甜头。   可好景不长,江海波七岁那年,江询因为严重违纪被双规,景家当时就闹着要接景蓝回去,可景蓝不肯。后来,江询在狱中重病保外就医,两夫妻在回家的路上却遇上了9.23高速连环相撞事故,纷纷命丧在了当场。   江询败落了,之后江询夫妇又车祸生亡,就只留下了八岁不到的江海波。那之后,江海波就回了景家,从根正苗红的北派成了占霸一方的南派。所以在B队里,江海波的身份是很特殊的。   说白了,他的出身和生长环境,就决定了他在南北派之间比任何人都游刃有余。但也因为如此,再加上他父亲曾经被双规,又是个父母双亡的,所以他就没有坚定的后盾,路就又比任何人都艰难一些。   方舞刚出生那会儿,景蓝特别想要个女儿,时常送江海波上学去了,景蓝就会跑方家去串门逗还是小毛毛的方舞玩。有次景蓝就开玩笑说:“女孩真好啊!不像我们家海波那么皮,软软的多可爱!要么,把你家小舞给我当干女儿吧?”   汪梦,也就是方舞的妈当时愣了愣,又笑,直说:“海波哪里皮?那孩子小嘴儿特别甜,可比我家墨儿强多了。”说着汪梦也会用开玩笑的口气讲:“让你认了小舞当干女儿也生分,不如给你当媳妇儿怎么样?”   于是,方舞和江海波的娃娃亲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给定下来了。当时江询被双规,方家也没动静,其实没动静就是厚道,不落底架石也不撇清,儿女亲家还是儿女亲家,就没提过解除小儿女婚约的事。   只是江海波八岁就离开了大院,那时候方舞也小,就是个连走路都打晃晃的奶娃娃。也因此在方舞的幼年和青少年时期,江海波就是个异常熟悉而又遥远的名字,因为太遥远,她就越发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陌生人拴在一起? 第63章   再到后来,方舞更是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绝对不能莫名其妙地因为父母的约定就和一个阿猫阿狗结婚。于是,她第一个跳起来反抗,义正言辞地要求解除这个婚约。方家这时候也没拦,毕竟那时候江海波是真的没什么出众的表现,方家人心里也明白江海波是个无依无靠的。方舞却漂亮又有气质,方家人自然会想,如果方舞和江家没有婚约,或许这孩子以后能找到个更好的男人托付终身。   于是这意思一说到景家,景老爷子直发了通火,他是官海沉浮饱经风霜的,但也是个老思想。这些年来,景老爷子看着方家的一举一动,他几乎已经认定了这婚事是不会出问题的了。毕竟,自家海波有出息,方家也是个有眼力见的,那时候没动静也就是忠厚,不改了。他还想呢,这以后要是小俩口好了,或许方家也能顶点儿事,在后头给他这可怜的外孙撑点底气。   那时候江海波还在基层,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兵蛋子。老爷子火冒三丈却还是得传话过去问这外孙。当时江海波愣了愣,但也只是愣了愣。之后,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块和田玉,语气干脆又薄情:“我同意。这是当初定亲时和方家交换的信物。麻烦林叔叔您亲自去一趟,替我把它还给方阿姨。也顺便把我妈最喜欢的那块翡翠玉佛换回来。”   后来,信物换回来了,江海波和方舞的婚约也毫无阻碍地解除了。这事原本也就这么了了。对方舞,江海波是个陌生人。对江海波,方舞也是个不熟的。他对她的印象就是个被她妈抱在怀里,嘴里媳妇来媳妇去,喜欢的要死却只会哇哇流口水的奶娃娃。   哪里晓得,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所有的话,都不能说得太死。   方舞初三那年闹着和江海波解除婚约,到底不成熟,小姑娘的话也说得难听,她火急火燎,总觉得自己被逼迫成了封建时代的小童养媳,道:“我哪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阿猫阿狗?没爹娘的孩子谁知道会长成什么样?我一辈子干么要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再见面,只在一年后。20**年*月**日,北京发生特大暴雨。全市平均降雨量170毫米,城区平均降雨量460毫米,接近五百年一遇。那次降雨过程导致北京受灾面积16000平方公里,成灾面积14000平方公里,全市受灾人口190万人,其中房山区80万人。全市道路、桥梁、水利工程多处受损,全市民房多处倒塌,几百辆汽车损失严重,据初步统计全市经济损失近百亿元。   当时,正是江海波负责指挥子弟兵协助防汛抗旱指挥部救援。   那天北京成了海,大雨磅礴,地下污水主管道漏水,大面积路面突然塌陷,破损管道中的污水直接灌入了当时正在施工的十号线内,几十米的水柱顷刻间就把轿车淹没顶了。   就是那时候,方墨和方舞两兄妹也被困在了东三环京广桥下。好在当时方家兄妹都是开着车窗的,两人才硬生生在最危急的关头从车窗里爬了出去。但,方舞一爬出车,第一是精疲力尽,第二是被不知从哪飘来的木头给拍晕了。而救起方舞的人,被方舞下意识抓住不放,并且在她昏迷间模糊看清的那个人,却正是江海波。   生死关头,最无助的时候,只一眼,方舞就记住了他的样子。   后来,江海波出席J区的报告会,方舞在人群中立刻就认出了他来。那时候,方舞还不知道他就是江海波,她冲上前拦住了他,那么朝气蓬勃,那么青春飞扬,她笑着说:“你好,我叫方舞,我喜欢你。”   当时,江海波一愣,转而眉目轻扬,望向她,嘴角突然扬起一抹讽笑,接着,这男人退开一步不发一言地就越过她走了。   再后来,江海波就成了方舞人生中最大的可望不可即。她从来不知道,命运会对她那样的好,曾经那样好的他会和她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她也后悔过无数次,后悔过无数次自己的年少无知,她甚至怪过父母,她怪,“我不懂事错过了好人。你们为什么不阻止我?”但其实,说着这样的话方舞也是心虚的,她只是找不到心底的出口而已。   她知道是自己错了,知道很多事情只是一念之差,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更何况当初,如果没有那一刻的悸动,也许她哪怕见过江海波的脸也只会觉得他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   有的时候,错过,也是命。 第64章   方舞其实就要认命了。她不是没有过死皮赖脸地粘着他,也不是没有过顶着他未婚妻的名义去四处赶情敌,可每一次她都把自己弄得像个笑话。这两年,她就已经不粘他了,甚至总是回避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场合里。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方舞对江海波的心淡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是越来越爱他了。就正因为深爱,所以她才远离。她明明白白地知道,江海波不喜欢她,也永远是不可能喜欢她的。   他怎么会喜欢她呢?在他最无依无靠,最需要倚仗的时候,她孩子气地要求解除婚约,这无疑就是过河拆桥。这世上,有谁会喜欢在自己落难的时候还踹上自己一脚的人呢?   可现在,她突然就不认命了。人生真的好短,短到你都不懂怎么熟悉会变成陌路,父母挺直的脊梁会变得微弯,曾经用尽一切去争取,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东西会变得无所谓。   再次频临死亡的那一刻,她突然就醒了,突然就想起了那时她就要放弃挣、扎时,他在水中朝她伸出的手,她那一眼的命定终生。   她也突然就有些佩服童阿狸,更是有些懂她了。童阿狸是不合群的,是孤僻的,但她却偏偏是最自由的。她走在自己的道上从不去看别人的眼色,她屈服于命运却又永远不向命运低下头,她去用她自己的方式争取一切,霸道自私甚至显得凉薄。可最后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刻,她才是那个,最保有自己本初自由的人。   这一次,方舞再没有同这两年间一样避开江海波的目光,也没有如两年前一样殷切地望着他。也是浅笑,淡淡地回望他,然后点了点头。   之后,她又转过脸来看向童阿狸,方舞堪堪一笑,突然朝她伸出了手,眨眨眼说:“愿赌服输,给我吧。”   闻言,童阿狸从乔以梁怀里慢悠悠地探出脑袋来,小妮子也是眨眨眼,“愿赌服输?”她什么时候和方舞打赌了?   当事人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旁人却已经认定了这两个小姑娘是打了什么赌。   但其实俩妮子是在打哑谜,方舞看出童阿狸没懂,又要转着弯提醒她。却见童阿狸突然哦了一声,接着,小狐狸慢慢吞吞从J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揉成了团的一百块,笑,眼底艳得好似波光潋滟,这次,语气却是无比的认真和难得的关怀,两手交递间,她捏了捏方舞的手,道:“愿赌服输,既然赌了就别后悔了。”如果你把他睡了,把自己整条命都给他了,他还不在乎,那就撤了吧……   方舞从来都不是那种漂亮得无法无天的姑娘,但她的性格却是出了名的无法无天。方家宠她,她小时候性子和男孩儿似的,要不然也不会一下就义气用事,说白了,就是连对方的脸都不看就把婚事给砸了。   可谁知道命运和开玩笑似的,她原本觉得自己看谁都看不上眼,保不准以后就得喜欢女人了。结果,春天却一下就来了,这一来真让她没了三魂六魄,心里惦记江海波惦记到要死。   如今下了决心,方舞算是死磕上了。她突然就想到了罗曼-罗兰曾说过的一句话,“这世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仍然热爱生活。”而她就是那个撞上南墙不回头的傻子,她知道,她在谈一场一个人的恋爱,注定会分手的恋爱。   只是这回,方舞的战略也再不是曾经的那种热脸贴冷屁股了,更不是一颗真心红闪闪,丢人丢得满城皆知了。她如今来“阴”的了,没想到吧?从来没和睦过的方舞和童阿狸却突然统一了战线。她们哪里打了什么赌?方舞问童阿狸要那两片盐酸宾碱,童阿狸就在口袋里掏啊掏,把药丸子包进钱里给她了。   江海波现在任职总参作战部,马上就要J演了,他作为蓝军司令自然要下来调研检查工作。江海波连夜到J区就见灯火通明,乔以梁那张脸冰得和什么似的。一问,原来是童阿狸好好的考核不参加,人也不见了。怪不得乔以梁那样冷着张脸,几担心,几宝贝那小妮子,却还又怒又忍越发沉静。江海波原本可以先离开的,但他见着这样的乔以梁觉得有趣,就留下来看戏了。   这一留,他自己都没想到,别人的戏没看着。方舞却吃了雄心豹子胆,翻了天了! 第65章   当天夜里,方舞和童阿狸都被领去了医院,童阿狸主要是身体虚又淋雨受惊,这会松懈下来就真没抗住,病倒了。方舞晓得她来大姨妈了也是吓一跳,之后心底弯弯道道绕了好几回,总之,她这以后对童阿狸的态度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   方舞的身体倒没什么事,只是淋了点雨,打了个吊针,休息了一会以后就跟着回B队了。   夜里,她回宿舍后,压根没搭理过来表示关心的童晴缘,整理了一下自己就出了营房,到前头宿舍楼去敲江海波的门去了。   江海波推开门时显得有些随意,J装衬衣的前襟没扣,袖口也是松的。见了是方舞来,江海波多少有些诧异,男人意外地挑了挑眉,随之捻灭了手里的烟,靠在门边一边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她问:“有事?“   方舞是洗过了澡才来的,这时候她可精神了,姑娘J装衬衣加墨绿J裤,长裤上一条简单的皮带将那小腰一掐,看上去真是水灵别致又干练。只见她淡笑着抬手扬了扬手里的陶罐,话也客套:“谢谢你顺道送我回来。诺,这是存了三十年的老酒汗,我带过来想和你一起尝尝。”   “哦?”江海波眯着眼接过陶罐,随手打开封纸后也是笑,语气虽然疏离,却是让开了身子推开门放了方舞进去,只道:“这倒是正巧,你进来吧。”   老酒汗,是瑞安的特产名酒,它以蒸提优质黄酒精华而驰名中外,晚清时更是曾被列为贡品。老酒汗的酒精度为64度,含酯量约0.3%,出酒量仅1%,即100公斤优质黄酒只能蒸提酒汗1公斤左右。它的品质清冽醇芳,饮后香留齿颊,并具有通筋活血、清心祛暑的良效。而瑞安酒厂生产的老酒汗,在1989年就曾在全国食品博览会上获得银奖,它那原生态的酿造技艺,足以为研究古代酿酒史提供*资料。   而三十年的老酒汗就算得上是难得的上品了。怎么不是正巧呢?忙了一天,江海波也着实有点累了,他需要好好休息,也需要填填胃。这时候方舞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里,就见江海波桌上正摆了几盘凉菜,有水煮花生米,皮冻,五香豆腐干,三带,一边还有一瓶二锅头没来得急打开,酒杯却已经摆在桌面上了。原来,江海波正打算喝酒呢!   见状,方舞笑得格外秀气,她挑挑眉道:“还真是赶巧了。”   江海波耸耸肩,取了套酒杯碗筷走过来递给她,示意她坐,自己也拉开椅子坐下了。男人的J衬衣这时早就解开了风纪扣,袖子还撸在手腕上,他低垂着眼端着陶罐分别倒了两杯酒,将一杯酒推去方舞面前,笑笑也不说话,只将手尖的烟拧灭了扔在一边空碟子上,就径自喝了口酒。   方舞却没喝,因为只有她晓得这酒不干净,她来之前已经下了药了。   方舞见他喝了一口酒垂眸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姑娘直接用手捻了几粒花生米吃,见江海波又往自己杯里倒酒,她目光凝在他脸上有几分出神,突然就说:“我出生那年,景阿姨特意替我酿了几坛酒,用泥封坛口,埋在了我家门口那颗杨树下。”方舞口中的景阿姨正是江海波的已去世的母亲。埋酒是江南富贵人家惯常的做法,谁家生了女儿,就会在门前老树下埋几坛子好酒,待到女儿长大成人出嫁了,这酒再挖出来,就是吉利,就唤作“女儿红”。这也可见当年,景蓝是多喜欢小方舞了。   闻言,江海波执杯的动作也是一顿,男人唇角冷淡地弯了下,淡瞅着方舞,阴着脸没做声。   江海波是真的漂亮,男人长成这样简直就可以去魅惑纵生,而他的美夺目中又带着刚韧的侵略性。只一眼,清清淡淡,方舞却被他瞧着害怕,又实在着迷。   她平日里哪里敢在江海波面前提这些事,实在是现在见他接连喝了好几杯下了料的老白干,方舞心里早有了计较,这会再见江海波不住地晃了晃脑袋,她胆子就也大了,更是明目张胆地用手指敲着桌面,笑,贼坏贼坏地把小心思都念出了声:“江海波,我看你今天还怎么在我面前威风!” 第66章   听她这样讲,江海波就晓得要坏事。他手上一用力,就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劲,心口轰隆隆跳得特别快,整个人是渐渐想动却动不得了,明显得四肢迟钝,头脑清醒,还,浑身热烫。      “你?”他几乎咬牙切齿才哼出这一个字。      就见方舞点头,一双眼睛还清透极了,姑娘笑着道:“嗯,我在老白干里做了手脚。”说着她起身,推开木桌就站在江海波面前,她居高临下望着男人因异样而渐渐涨红的脸,艳如桃花的薄唇,完美无缺的五官,几近神往而又偏执地嗤道:“我觉得命运就是个扯淡的玩意儿,你说我怎么就把你给弄丢了呢?”      这对江海波来说才真是“濒临死亡”的时刻。方舞这回下了狠心,因此完全没手软,她把童阿狸好不容易搞来的那几粒药丸子全碾碎了混酒里了。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给这么整,真是,燥死,急死,气死!      身体如何受折磨,江海波依旧稳,本来也是个大妖大祸。这时候他也是洒脱又不羁,还在保存体力审时度势。他还在劝她,只是语气又低又沉,还带轻微地喘息,笑道,“方舞,你别胡闹,这样没意思。”      “我没胡闹啊!”方舞摇头,模样真是纯,怕被他的声音迷了心,她干脆不理他。眨眨眼,撇过头去看那头的酒,也是要壮胆,方舞拿起一边的二锅头打开了就仰起脖子直接灌到底。喝完之后她还又无辜地摊摊手,几坏咯,就见她挑挑眉,眸光桀骜又烈艳,只无所谓地道:“也是,我最会胡闹了!不过,挺有意思的啊!你不觉得么江海波,你想想,你这辈子什么时候栽过跟头呢?呵呵!”      说着,方舞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边的酒,她小脸微垂,耳根明明还是红的,却一点也不矜持,一步步朝他走去,江海波看着她,就莫名觉得这孩子身上藏着一股女王范!      别看方舞平时的做派太爽气像个假男孩儿,但其实方舞的身材很好。她比一般女孩儿高,所以腿更见修长,她又常年不穿裙子,那一双腿真是洁净细腻,又白又直。      她还朝江海波笑,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喝了酒,姑娘的小脸是红彤彤的,多了几分娇,几分嫩。      接着,就见她稳健的靠近他,离得江海波那么近。      江海波的目光倒没有避开方舞,他冷笑着,见她越发得寸进尺蹙着眉头终于有些烦了,这时候头皮也是麻的,冷瞪着她,语气已是训斥了,他道:“方舞,差不多得了,这些你都玩不起。”      “谁说我玩不起了?”这话也算是触霉头了,方舞抬眼,气鼓鼓地瞪向江海波,她真是有点醉了,这时眼底迷迷蒙蒙的,说出话来也是一团艳气。方舞上前一步就跨坐在了江海波的腿上。      这种隐秘的性感真撩人,江海波只觉得自己额角青筋在跳,这次又是狠话:“别这么下作,叫人看不起。”      “我不下作你就看得起了么?你什么时候正眼瞧过我了?我悔婚也不是故意的!我当初那么小,根本不是嫌弃你没钱没势!”方舞一肚子委屈怨气没地儿出,这时候见了正主反正是豁出去了。话说得有板有眼眼眶也红了,明摆着就是作死。      这时候她也没有什么章法,发脾气地先搂着江海波死掐他的腰,江海波的身材是真的好,从底层摸爬滚打一路上来,他是吃了不少苦的。也因此,他的身材更是一等一的好,梯田一样的腹肌,结实饱满的手臂,完美坚实的臀肉,极品男人的身材,妖美的脸,生生就是个惹人犯罪的大妖大祸。      方舞这般强势,江海波全身上下都敏感得冒起了鸡皮疙瘩,男人硬是抬起手捉住了她的下巴就是一捏,还在哼气,这次却是真沉下了脸,他直抬眼瞪她,眼神凌厉又凶狠,是挑衅,也是威慑,道:“你这是作死是吧?”      他越凶,方舞就越是没个分寸。她也就那么瞪着他,姑娘像是不信邪,也根本不给自己逃避的机会。接着,方舞就凑过去,两人上身越靠越近,她拉着江海波的胳膊就去亲他的嘴,嘴唇都在哆嗦却还在用蛮力,这下完全是在用牙齿刮他。她的手还伸进他的头发里,又亲又咬,脸红得滴血,还恨恨地在撂狠话:“你又不吃亏,横什么横,我今天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要算账,等明天的太阳升起来了再说吧。”      说是这么说,到底没经验,晴天霹雳。总之,佛都要上天,方舞把江海波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整版的你们要么要么? 第67章   另一头,相比方舞吃饱喝足放倒了男神,童阿狸就有点惨了。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也是啦,但凡发育成熟后,咱们女性同胞就需要月月经历血的洗礼,每月都血流成那什么什么。   古有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女人有血流成河和血流成渠。有时候,姨妈她老人家会像溃了坝似的哗啦一下来如风,去如雷。但也有的时候,姨妈她老人家会在渠里慢慢地淌,慢慢地淌,那是一个润物细无声啊,磨磨唧唧半个月才滚回老家去……   童阿狸嘛,从胎里带出来就身体不好!很不巧的她属于后者。爬在树上被那么淋,童阿狸后来被自个男人抱在怀里,心里没了警戒心,没多会就累极痛极睡过去了。这一睡过去,再醒过来却是在病床上了。   后来,童阿狸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童嘉坐在自己病床边打瞌睡。她手腕上那时还正插着点滴,小妮子醒过来懵了一会,眨了眨眼左右顾盼见再没有别人在,又见童嘉那阵仗是真的在给她守夜。童阿狸心情很复杂,莫名地她鼻头就有点酸。   接着,她忍忍泪又闭上了眼睛,全当自个没醒,半晌都没吭半声。   但到底憋不住,她饿!   过了一会,童阿狸实在没辙,动了动,干脆装作不经意地“嗯”了一声。只这一声,童嘉立马就醒了。   窗外还在下着雨,单人病房里关了窗,一边的电饭煲还亮着红灯在温着粥。见童阿狸望着他目光里还有点懵,童嘉笑了笑,觉得这时候的阿狸特招人疼,男人一笑,手也探上她的额头,有些欣慰:“真好,烧退了。”   因他这个异常亲密的动作,童阿狸僵了僵,目光停顿了那么一会儿,就好像是傻了。   望着小妮子浓密纤长的的睫毛如同翩然起舞的蝴蝶般轻盈地上下煽动,小脸又因高烧酡红得如同盛开的牡丹,神态也是温和病弱还憨傻,童嘉笑了笑,好心情地开起了玩笑:“小阿狸,原来你生病的时候最乖啊!”   闻言,童阿狸撅了撅嘴,竟然没呛声,还有些小女儿态地望着童嘉眨眨眼,她揉揉肚子,小小声地说:“哥,我饿了。”   这应该是这么久以来,童阿狸喊童嘉“哥哥”最心甘情愿的一次了。   这种改变让童嘉也是一愣。但到底是人精,他很快就站起身,男人垂下眼从抽屉里拿出了崭新的碗筷,走过去揭开电饭煲的盖子,压低了声音回头对上童阿狸,才唇角微弯道:“就知道你会饿,这不是温着粥么?我这就给你盛。”   粥盛好了以后,童阿狸靠在床头上眼看着童嘉给她张罗,看他先是把桌面搭过来,再是给她放好碗筷,最后还拿了湿纸巾仔仔细细地像照顾小毛毛似地给她擦手。   这时候,瓷碗表面温温的,里头又散着热气,窗外的雨声滴滴哒哒响,病房里却是异常的静。童嘉晓得童阿狸没再发烧心里也算踏实了,这会一落座,见她乖乖在喝粥,胃口也挺好,心里更是实诚。   起先他一双眼还死命地睁着睁着,可后头到底扛不住,不一会,男人的眼皮就猛往下一耷拉,睡觉了……   这也不能怪童嘉不会照顾妹子,为了后头的J演,他前阵子和乔以梁一起没日没夜地整理J事档案。上头还等着他们做汇报,给的时间又非常的紧。   所以就这一个星期以来,他们俩从头到尾就没睡过好觉。这几天下来,童嘉总共加起来也就睡了四个小时。当然了,乔以梁比他还惨,原本他能休息的时间就比他还少。现在因为他要照顾这个妹妹,乔以梁还得一个顶俩继续地熬着……   这不,硬撑了一会,童嘉就熬不住迷迷糊糊坐着又睡过去了。   见童嘉真睡着了,脑袋还一摆一摆的,童阿狸也没叫醒他。小妮子望了他一会儿,只轻轻搭了张毯子盖在他肩上。   渐渐病房里除了雨打窗棂的声音,就只剩下童嘉细碎的呼噜声了。   童阿狸低头慢吞吞喝着粥,过了一会才抬起眼来瞧正睡得稀里糊涂的童嘉。待她再低头喝粥时,童阿狸一时没注意就被热粥烫到了舌头,接着,小妮子无奈地笑了笑,忙张着小嘴小小声的嘶气。   作者有话要说:66等管理员解锁以后你们再看咯,我没办法,他不解锁我放不出来 第68章   烧退以后,童阿狸就没回去B队了。这一次闹小妮子进了医院,就把童婆婆也给惊动了。她老人家特意给童阿狸打了通电话,一边嘱咐童嘉要好好照顾妹妹,一边又问童阿狸身子有没有好一点。还责怪自己道:“阿狸,是奶奶太心急,忘了你打小身子就不好。算了,这一次你先在那边好好养,身体好了再回来。”   童阿狸当然答好,也只道没什么事,她自己也真的没把这事当成事。小时候她口吃,又三天两头发烧闹些子小病。那时候,方悦就常常大半夜背着她上儿童医院。   她的童年几乎有一半时间是在儿童医院里头度过的。小龙女在古墓里过着过着,估摸着见着墓就和见着亲人似的了。童阿狸倒不至于把医院当亲人,她喜欢钱啊,医院可是个正经坑钱玩意。但至少,她见小病小灾是半点不动容,也半点不当回事的。   方悦其实是那种特没什么胆子的女人,所以童阿狸一直理解不了,她那胆小如鼠的娘,怎么会有胆子和人家抢老公,有胆子去背着一辈子骂名当人家的小三?   在她的记忆里,小时候小屁股被针扎的疼痛,都比不上方悦一路抱着她去医院时的颤抖。人家的娃娃被抱上去打针的时候,还没瞧见针头,没扒裤子,见着了医生的白大褂那就是嚎啊!可小阿狸不会,她还嘻嘻笑。却是方悦,每次都搂着她都哭得打抖,一声声求医生:“您轻点,轻点。”活活哭得像是她的胸口被人扎了针一样。   那时候,交通远没有现在发达,马路比现在窄了不知多少,大白天偶尔能看见几辆货车就是大吉大利了,晚上六七点的时候,路上更是基本就见不着车的。那时候,娇娇弱弱的方悦每次都哭哭啼啼,却又坚定无比地抱着烧得脸通红的小阿狸往医院跑。那时候,加油站还不太赚钱,阿狸住院每次都住在多人病房里。   也就是那时候,在童阿狸病弱的童年里,方悦每次都会准备着一个小电饭煲,熬着粥,放在病床床头等着童阿狸醒。她醒了以后,方悦就会搂着她嘘寒问暖,搂着她给她喂粥喝,她会一边喂阿狸一边顺着阿狸的背,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的小阿狸,你要健健康康,你要长命百岁……”   原来,方舞和童阿狸要进行考核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后山”,但她们俩怎么就跑到后山去了呢?哪里是真的没事儿找抽?   其实都晓得这事儿不对劲,但当时命悬一线也没时间计较了。可现在人躺在病床上脑子可闲了,但,真用得着费脑子么?是谁干的,根本用不着细想就能晓得!   “那天下午我躲在小树林子里给你打电话,眼见着童晴缘进了屋。”童阿狸心底和明镜似的,瞅着乔以梁淡淡一笑,她根本不气,眸光还有点邪。   “我晓得。”乔以梁慢慢把切好的苹果递给童阿狸,神色也是滴水不漏,带着微笑,问她:“她藏着ZY广播学院的简章?想去?”   童阿狸眼睛望着乔以梁也是心思一动,小妮子挑着眉,点头道:“是啊,她想死了当主播吧。”说着小妮子又转开了话题,问他:“你几天没休息了?眼眶都是黑的。”   “我没事。”乔以梁见小妮子这么关心自己笑着亲了下她的脸庞,又道,“明天j区操场上不会有人。”   “啊?”童阿狸先是一愣,接着了然了起来,小狐狸要笑不笑地横了他一眼,嘀咕,又像拍马屁:“三哥,你胳膊肘往内拐,打坏主意的模样真帅!” 第69章   最近的天气就是怪,时而天晴,时而落雨落得像倒了天。这天,夜色清稀,操场上都没有人,只剩磅礴骇人的雷雨声。   却,你仔细听,还有女孩儿的哭喊声参杂在里头。   方舞更不是个傻的,办完了自己的事再想起童晴缘她也是老大的火气。按现在这态势,童家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可,怎么就能这么算了?方家在大局上讲情面是一回事,方舞自个再怎么私自处理又是另一回事。   方舞是谁?打小就威风得像条汉子。有人为了私心拿她的命开玩笑,她又是好惹的么?不可能,她的方式绝对简单粗暴,直接动手。   没什么好说的,也不听什么解释,只听童阿狸提了一句这天操场上不会有训练,方舞就定了心思了。   她当初拎童阿狸就像拎只小鸡,如今绑童晴缘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二话不说冷着脸架起童晴缘就往操场上走,接着绳子一绑,一栓,一吊就把童晴缘挂在树上了。   彼时,狂风暴雨,雷声轰鸣。童阿狸吓得打哆嗦又不敢动,一动绳子就勒着她的肩膀,吊着她左晃右晃生不如死。童晴缘这下是又惊愕又恐惧,她委屈得直哭:“方舞,你这是在干什么?”   方舞在衣裳外头套了件雨衣,雨衣的帽子拉得高高的。这时,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滴,方舞也根本懒得多说话,她撇撇嘴冷笑,盯着童晴缘眼神也是冷的。   童晴缘和方舞打小就是一伙的,方舞哪里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而方舞这样不屑又恨极的眼神,说实话,童晴缘很害怕。毕竟她们院子里这些女的中,说起无法无天到明目张胆的,也真的只有方舞了。   童晴缘其实心里也后悔,这会她又害怕,牙齿都要咬断了,却又放不低姿态来,她左右只好硬撑着脸面强辩,道:“阿舞,你为什么这样?我不懂,是不是童阿狸和你说了什么?你要信我!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真是让方舞火冒三丈了,方舞冷着脸喝她:“童晴缘,你当老娘是傻子么?”说着方舞双手环在胸前,根本懒得和童晴缘弯弯绕绕。冷笑着,霸道又烦躁道:“不是你么?我又说了是你么?整个B队都不知道我和童阿狸的条子被人换了,你怎么就这么自告奋勇?就算不是吧,咱们可是最好的姐妹,我替你出过多少次头啊童晴缘?你怎么就舍得来害我?乖,别莫名其妙地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说着说着,方舞的脸色就沉下去了,她扭头看向天,很惬意道:“怎么办?既然你没害我,那就是我突然看你不顺眼了,想整你了呗。你觉得天打雷劈的感觉怎么样?我却只恨没一道雷下来劈死你这个没心没肺的。”   方舞这话说得轻巧,童晴缘却是真的胆战心惊,这雨,这雷,在往后的老长一段日子里都成了她的噩梦。   方舞说完这席话也懒得再搭理童晴缘,就把她那么晾在树上,转身就走了。   她没走多远,就又见着了自个的“冤家爱人”。   这时江海波立在门檐下,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捏着手机,见她走过来,男人也没尴尬也没避讳,到底是个人精,他的分寸拿捏的正正好,不远不近,还是那个态度,大大方方地面对方舞,笑却不及眼底,只道:“你又在胡闹?”   “这可不是胡闹。”方舞也笑,她的态度很干脆利落,半点没有因为我和你睡了,你就要怎么着我了的死缠烂打。她不黏糊他也不娇懒,只淡淡挑了挑眉,很坦荡道:“我这个人啊,就不是个好的。对自己不客气,对别人也不客气,睚眦必报得很。其实,你要是恨我,找个日子睡回来也行,我会奉陪的。”   真是!江海波真不知道方舞怎么就成了个脱了缰的野马了!?这姑娘太难掌控。但这事儿说回来,又哪里能算是他一个大男人吃亏呢?他怎么可能恨得起她来?   为什么?首先方舞是个女的,还是个处儿。人家费尽心思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你了,甭管是用了啥手段。但,到底江海波的身体上是愉悦到了。再,人家小姑娘直白憨猛,有什么说什么,太霸道也太实诚。回头再想想,真没处儿气她,毕竟事情都摊在明面上了,我喜欢你,后悔死了放弃你,现在我豁出去了就是要得到你,就是用这么龌蹉的手段睡了你。你现在心里不平是吧?那你就找我还回去啊,我奉陪!这般,你总不能去怪她让你爽到了吧?!这般,真的是不怎么惹人讨厌。   就这么纠结死,乱七八糟的一团,江海波人生中头一次进退两难,也实在无法速战速决。   方舞的语气其实还有点儿冲,主要是童晴缘搞得她心好烦,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搞死啊搞!这么不讲情面!连她都坑!   江海波也没在意她这烦躁不耐的态度,大气沉稳,全不把方舞的挑衅当回事儿,也留意着她的表情,注意到她额前的雨水,男人微笑,淡稳地避重就轻道:“方舞,你到底是个姑娘,别再横冲直撞的了。” 第70章   其他人考核过后都陆陆续续各回各家了,童阿狸得了童婆婆的“特赦”,当然,也可以说是“封口费”。其实说白了,她老人家就是要把童家这冤冤斗斗的两姐妹暂时分开。   童阿狸也装傻,童婆婆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小妮子半点不恼,活像个乖乖女没有脾气。但她也总不能直接就从医院走吧!毕竟她这样离开B队全是意外,实在太匆忙,她的行李也都还在J营里呢!   这天,童阿狸取回了行李又向领导告了个别,本想找着机会还童晴缘几个大耳瓜子,就见就方舞比她还迅猛,拎着童晴缘就往操场那边走。那情景看着,说实话蛮爽,就相当于敌对势力自行倒台,天边飘过来个红太阳。   童小狐狸在一旁看着戏,打心眼里还真有点喜欢方舞。够野蛮,够直接,也够暴力,她看着心情可真是好。   当然也不能光看戏,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方舞和江海波唠了几句就懒懒散散地回宿舍去了,她自然不晓得,这后头江海波眼一冷,也不知是怎么鬼使神差了,拨通电话就通知了下头,“特大雷雨预警,四个小时之内,谁也不许出宿舍楼。”   那头指导员连连称是,心底还在嘀咕,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咋两个大领导都如此关注民生!?   所以,童晴缘在树上就那么孤苦伶仃,心惊胆战地吊足了整整四个小时。童阿狸呢?她可没那个闲心一直看,小狐狸走过去,笑得艳美艳美的,可一开口就是凉凉薄薄的一句讽刺,她道:“童晴缘,童家实在是太宠你了。”   这时,童晴缘就见她这个天生的对头童阿狸缓缓从雨幕中朝她走来,一袭红裙,一把黑伞,嘴角淡笑,就仿若是从忘川水上踏舞而来。   她只觉得自己这会被吊在树上奄奄一息,实在狼狈不堪被她比进了泥土里。童晴缘本能的一缩,手臂直发麻,眼也肿得快睁不开了。又生怕童阿狸这时候来参合一脚也是要整她,报复她。   但她真是多虑了。童阿狸最懂的就是明哲保身。她日后要报复回来是一回事,但也绝对不会心急到去参合别人的浑水。   童阿狸不过笑,清清淡淡的,话说得实事求是,却足够戳心,她道:“童晴缘,你懂得什么是蠢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叫最蠢,把自己阵营里的人推出去的才是真的蠢,蠢得无可救药!恭喜你,这些你还就偏偏都够格!”   童家两姐妹明争暗斗,方舞又无缘无故被拉扯进了战局,可其实这中间受累的人却反倒成了童嘉。   这边,童阿狸好不容易休养得差不多了,可以出院了。那边,童晴缘却被挂在树上吊得半死不活,也病怏怏地被送进了G干病房。童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短短几天时间内晴天霹雳,顾了这个又顾那个,他真是忙得不可开胶,比脚踏N跳船还内心煎熬。   这事方舞是做得明目张胆,童家却只能做睁眼瞎,大家也都当没看到,该咋地还咋地,只当童晴缘是淋了雨才病了,对外还说她是因为担心姐妹才伤心的住了院。毕竟嘛,怎么追究?根本追究不得。一追究,童晴缘的名声就不好了。   三天后,下午还要赶飞机的童嘉硬挤出时间先陪着童阿狸吃了午饭,再亲自送她去了火车站。   童阿狸一路惯性地冷着张脸,童嘉也嘻嘻笑笑不在意,下了车他帮童阿狸开了车门细心牵她下来,又一路从茶座走特殊通道直接领着小妮子进了软卧。   下车的时候童嘉还又探了探童阿狸的额头,十分兄长式地嘱咐她:“小祖宗你可别再病了,在车上要乖乖睡一觉知道么?哥哥我都快累得脱水了。”想想又念叨:“我已经和下面讲了,到了吃饭的时间乘务员会主动给你送吃的,你在自己的铺位等就可以了,车上乱,别到处乱跑。”   后来,童阿狸望着走下车后还站在看台上,不放心就那么瞅着她的童嘉,小妮子心底一暖,摘下墨镜靠近窗边朝他摆了摆手,心里无声地说了句,“哥,再见。”   毕竟,要说童家人中处事最最公道,或许还有点把童阿狸放在心头上的人,也就只有童嘉了。 第71章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大家很快就都知道了。童晴缘这次使坏真是坏得忒没水准,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但当所有童家人都保持缄默的时候,却只有童嘉公正地表了个态。   最开始,童嘉就要拽着童晴缘去医院给童阿狸道歉赔罪,可童晴缘赖死赖活就是不去。后头,当童晴缘横着进了医院,童嘉也没忘记这事,他硬是在童晴缘一醒就推着轮椅把她送去童阿狸面前。   冷着脸劈头就只有两个字:“道歉。”   当时童晴缘扁着嘴,听他那么凶,可怜兮兮地坐在轮椅上就哭,就是咬着唇不开口。   童阿狸也无所谓,堪堪瞅童晴缘一眼,眼底全是蔑视,又埋头把她当空气只专注看自己手里的书。   童嘉却较真不放过,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沙发上,笑面虎难得没有笑,他那时脸也是冷的,对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童晴缘就道:“你还没吃够苦头?还哭?你现在这样子就是该!要是我何止会把你挂树上,找群狼把你叼了的心都会有!”说着,童嘉也是恨铁不成钢,又训童晴缘,“我也懒得和你讲那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废话,毕竟你们也没多亲。但,同是童家人就不该做祸害家门的事。更何况还这样歹毒!别和我解释你只是想玩玩不是故意的,晴缘,你也不小了!虽然家里没发话我不好拿你怎么着,但哥哥和你说句实话,这件事情发生了我心里特别不舒服。你快道歉,今个你也必须道歉,你要是做错了事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我还真是瞧不起你了!”   后来,童晴缘自然委屈得要死道了歉。童阿狸心里也当然是不接受她的道歉的。但她接受童嘉,明眼人也看得出来,童嘉这一出,绝对不是为了做给她看才有的举动。   火车上,童阿狸的唇色仍还有些苍白,但她对着车窗外只是嘴角微微一勾也是荣光大盛,就如同雨后的牡丹花,半开不开,含苞待放,娇艳有之,清雅有之,纯粹美丽的动人心扉。这一刻的童阿狸不是妖精,她的笑不为诱惑人,只因她真的想笑。   列车厢里,小小的隔间里有四个床铺。已经过了好几个站,童阿狸所在的软卧间里却还没有再上来新的乘客。童阿狸其实蛮无聊,她半合着隔间门就那么坐着。中途乘务员已经来了几次,还非常热情关怀地问她需不需要热水。   童阿狸每次都摇摇头,却实在是闷得有些烦了。因为来B队是为了锻炼的,所以来的时候别说平板电脑、小说什么的了,就连手机童婆婆也没让他们带。   这时候,隔壁的隔间里正坐着一伙子年轻人,其中有男有女,他们正围在一起嘻嘻闹闹地打牌。再前头,不远处还有个小孩在哭,他爸爸正不怎么有技巧地在哄孩子。结果,男人带孩子,事半功不备,那孩子哭得更凶,直惹得不远处的乘客大妈也凑过去帮忙。   童阿狸很烦,童婆婆还没让她们带钱……她来的时候没心没肺,上车的时候也忘记了问童嘉借钱。现在小妮子摸摸口袋,只有当初理衣服的时候忘了兜口袋,幸存下来却已经被洗得皱皱巴巴的十块钱纸币。   小妮子蹙起眉头,这次乘务员再过来关照她,她终于要求道:“您好,麻烦您替我找本杂志。”   后来,童阿狸就半靠在下铺上,腿上盖着被子看了会杂志,看着看着她也累了,转眼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所以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她迷迷糊糊再睁开眼时,会“天上掉下个”乔以梁。   作者有话要说:长评哎!留评哎!地雷火箭炮哎!我说你们到底爱不爱我啊?缺爱耶!!!!!!!!!!!!!!!! 第72章   “你怎么来了?”见到乔以梁,童阿狸真是惊喜!小妮子只差没揉揉眼,心里还在想,这一路可算是不会无聊了。   乔以梁这时就坐在她对面的下铺上,修长的腿交叠,手里还拿着沓资料,勾勾画画间,男人的背跟苍劲的松柏似的挺得很直,斯文都不动一下。   看着资料吧,他偶尔还会了然轻笑,偶尔也会轻蹙眉头。那神情真专注,又是高贵清冷好迷人。这模样实在不怪乎大院里都叫他乔冰山。。   乔以梁来了,童阿狸是真高兴,小妮子一双杏眼笑得和弯月似的,人也没从铺上起来手却先去勾他。长指头娇娇地缠在乔以梁的裤缝上轻轻地点,有时候还扯一扯。因为身体才好,童阿狸这时的脸色还是有点儿白,这也衬托得她眼角的血痣格外的红,真真像是恋人心口的朱砂痣。   乔以梁一贯地任她盘,不过过了才一会,他就把手里的文件都给收了。男人走过去就把童阿狸抱进了怀里,又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递给童阿狸,搂着她也不提前头的事,就问:“闷不闷?”   这简直就是问到点子上了,闻言,童阿狸忙抬头,手调皮又荡漾地点了点乔以梁的鼻尖,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胡蹭,也是埋怨,也是撒娇:“烦都烦死了,奶奶愣是不让我坐飞机回去。说我低血糖坐了飞机铁定晕,这哪来的歪理啊?”   说着,她又拉着乔以梁的手往自己的荷包里掏,掏了半天掏出那张洗破了一角的十块钱,啧啧两声,嫌弃道:“来的时候还什么都不让带,我也没留个心眼,结果,真没带钱……”   乔以梁听了就笑,瞟着那皱巴巴的十块钱,低头鼻尖挨着她的鼻尖,问她:“这是你洗衣服忘记掏出来的吧?”   “可不是么!“童阿狸撇嘴,撅起红唇小咬了他一口,笑得和花儿一样。   乔以梁一来,童阿狸就不想这么快回童家了。她回童家去,他也不会在院子里。而且乔以梁有时候还要执行机密任务,来无影去无踪的又不能问。   而且现在,童晴缘还不在家撒!   经过这事儿后,童阿狸对童晴缘的心情其实挺特殊的。童晴缘不在吧,她闹得清净,省事。童晴缘在呢,这以后铁定少不了搞些个小聪明,她是烦,但是闲着也是闲着。童晴缘整她,她就逗回去,小妮子心真宽,就当自个是养了只小白鼠。和童晴缘小斗那么一下下,倒成了一种别样的打发时间的恶趣味。   夜里七点多的时候,小隔间里来了两个女孩子,两人的铺位正是乔以梁他们隔壁的上下铺。   这俩女孩都比童阿狸大,两个小姑娘穿得都很时尚,妆容也算精致。两人手拖着行李箱推门进来后,看见乔以梁纷纷都是一愣,接着就都点头朝他斯文地笑,又站在外头和乘务员换票。   那时候,童阿狸正窝在被子里睡觉。乔以梁就坐在她床边看文件。车厢里的空调开得比较大,偶尔他就会替童阿狸拉拉被子,又不放心地时常探探她的额头。见有外人来了,乔以梁也没回以微笑,男人惯常优雅而疏离地看了那俩女孩一眼,就把手里的文件都放回了档案袋里去了。   转身,他又从桌上拿过平板电脑,打开程序,看他家小狐狸刚才窝在他怀里胡乱画的那几幅画。   童阿狸的画还是比较有意思的。比如,她那第一幅画里画了一只红狐狸刁着根肉骨头,边上凄凄惨惨地写了三个字:“我不要!我又不是狗!”字后头那惊叹号还打得特别大,边上又画了几道雷。   第二幅画里,红狐狸眯着弯月似的眼睛踩着那根肉骨头,它的面前端着个电饭煲,和一只笑得弯了腰的大尾巴狼,大尾巴狼旁边又还有一座亮晶晶的大冰山,冰山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和宣誓似的两个字:“我的。”   看到这里,乔以梁挑了挑眉,目光又落在那只端着电饭煲的大尾巴狼上,面色沉静。   他这是就在想,刚才童阿狸在他怀里嘀嘀咕咕说的那些话,想起阿狸说:“童家也就童嘉好一点,会给我煮粥,我妈妈也会给我煮粥。”想到这,男人垂下眼,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床沿,心底有了几分计较。 第73章   过了一会,那俩女孩换过票后又探头看进了隔间里来,其中一个长发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她扬着羞涩的笑,试探着朝乔以梁道:“帅哥,能麻烦你帮我们放一下行李么?”   闻声,乔以梁转过脸去,面上虽然仍是一惯的淡然,但却站起了身。他推开隔间的门走了出去,低头望一眼女孩身前两个二十四寸的大箱子,又望了眼头顶上女孩子完全够不着的行李架,问她们:“行李箱放床底下可以么?”这是真细心也不怕麻烦,毕竟你说让他帮着抬箱子放在行李架上自然没问题。但后头这俩姑娘怎么把箱子搬下来才是个问题呢!毕竟大家都是过路人,谁先下谁先上还真说不定!   听他这样讲,两个女孩赶忙笑着点头,将行李箱推到了乔以梁手边。   行李箱被安置好了以后,两个女孩都松了一口气,她们坐在下铺纷纷将背包放在了腿上,两人都从里头翻出了些吃的。她们这会一边分食着外卖零碎,偶尔还会趁乔以梁不注意偷瞟他一眼。   据说,人在注视中意的异性时,会因过度兴奋瞳孔较平时散开,从而无法正常聚焦,眼前出现一片模糊的景象。这就是为什么明明一见钟情,却可能根本不记得对方具体长什么样。也就是为什么最喜欢的人,却往往无法在脑海中勾勒出准确的形象;所以,假设你看见个中意的人,说他会放光,很耀眼,都是实打实的真心话。   这时候,在这俩小姑娘心底,乔以梁就属于会发光,足以闪瞎眼的男神。毕竟,他那与身俱来厚重的爷们味衬着精致的眉眼,优雅的举止,放古代,真的就是个活脱脱的高贵世家子。   这时候,俩姑娘心底也会琢磨,还鼓噪,想了想,其中一个胆大的穿着粉色长裙的长发女孩就试探地问他:“帅哥,你这是去哪啊?”说着,她还瞄一眼乔以梁身后墨黑长发披散,此刻只瞧得见后脑勺的童阿狸。   这次乔以梁倒没抬脸,他也没再搭理她,只是淡漠地翻着手中平板电脑里的曲谱。   却这时候,童小狐狸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捂着眼睛哼了一声,嗓音娇娇软软的,小手随便一扒就拉着乔以梁的手往自己脸边靠。人还没起就嘟囔:“怎么有鸡腿味啊?嗅着我肚子也饿了……”   闻言,乔以梁放下平板电脑转眸望过去,就见小妮子眯着眼睛嘟着小嘴,真像一只小狐狸,又像只懒猫,她睡了一觉醒了搂着他的手还是没力气地蜷着的。乔以梁一笑,替她理了理头发,才亲昵解释道:“有乘客在吃鸡腿。”又问她:“终于晓得饿了?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   他这语气磁石中带着温柔,隔壁那俩女孩是听得又羡又牙痒,不免又都直直望向乔以梁出神。   对上这样的视线,乔以梁却不自觉,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也不催迷糊的童阿狸赶快回答他,只是一边耐心地等她,一边以手为梳,拿起童阿狸的皮筋为她简单地扎起了两个松松的马尾耷在肩头。   童阿狸享受着乔以梁粗手粗脚的服务,这时候也差不多清醒了,听着近在咫尺的嘀咕声,也晓得隔壁来的是两位娇客。小妮子垂着睫毛,摸了摸乔以梁给她梳好的辫子才软声答:“不为难你了,我要喝粥,你也喝一点。”   乔以梁一离开,童阿狸就拥着被子坐起来了,不过这时候她还蜷着腿,抱着膝盖埋着脸人正在缓神。   那俩女孩见乔以梁走了,对视一眼就又望向童阿狸,这回还是那穿粉色连衣裙的长发女孩先开口,她就像个自来熟,凑过来就问童阿狸:“小妹妹,你们这是去哪啊?”   小妹妹?这什么定位!?埋着脸的童阿狸闻声眯起眼,反应和她男人一个德行,冷着脸没应。   见她这反应,那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蹙起了眉头就有些不高兴了。倒是她旁边烫着烟花烫的黑衣女孩朝她使了个眼色,从外卖袋子里拿出一个鸡腿,凑上前和童阿狸搭话,也是明显的讨好加套话,只听她压低了声音道:“你想吃鸡腿是么?我这还有呢?你要不要?”   从小爹娘就告诉我们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好不好?!   童阿狸不理会她,她还就不气馁,更是再接再厉地又道:“你不要客气啊!刚刚多亏了你哥哥,要不然我们的行李箱真不晓得该怎么办呢!你想吃就拿去吧!真的,没关系的。”说着,她还自说自话地又问:“你哥哥长的真帅哦!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气质这么好!嗯……你们这趟是去哪呢?”   这下,童阿狸真是被烦得毛了。小妮子终于冷冷地转过脸去,她冷瞅着对面一个热切,一个高傲,大学生模样的两位女性同胞。撇撇嘴,冷笑着问:“你这鸡腿多少钱买的啊?”   那女孩一愣,以为她是心底想吃又不好意思,直接把童阿狸冷冰冰的表情理解成了尴尬。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一个鸡腿值不得几个钱。倒是你哥哥帮了我们大忙了,你要是真客气,就把你哥哥的电话号码留给我们好不好?”   真是哭笑不得!童阿狸扯扯唇,好气又好笑。她是太低估乔以梁的魅力了么?她一直以为乔以梁那脾气是不招人的啊!怎么她才见个周公是个路人甲就成她情敌了呢?   这下,小妮子也根本懒得招呼,她先把口袋里那唯一的十块钱往桌上一拍,接着就一把抓起桌面上那鸡腿扔在了地上。扔完还不算了事,她还寒着嗓子嘟嚷了句,“烦不烦!拜托你们卖骚之前能不能先拿面镜子照照自己的脸?” 第74章   这时的童阿狸才刚睡醒,红格衬衫领口上两颗扣子早就无意中解开了,衣袖皱巴巴卷在腕上,肤白,胸美。乔以梁给她扎的马尾辫又很低,她刚才还迷迷糊糊拉着他的手乱蹭,辫子就几乎是松散了的。   但就是这样的散漫随意,衬着童阿狸红彤彤似桃花瓣的小脸,妩媚的眉眼,勾人的朱砂痣,真是漂亮得又嫩又美仿佛能掐出水来。   隔壁那俩女孩也漂亮,但总是几分雕饰后的漂亮。童阿狸的漂亮却是天然去雕饰的,她又正值最美的年纪,虚岁十九,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是半懂不懂,懵懂又清醒的。而童阿狸又不同,她的心很苍老,她世故,她孤冷。但她又确实的纯,确实的嫩,真是纯真的荡漾。   乔以梁回来的时候软卧小隔间里是死静的,一只鸡腿像个死老鼠似地被扔在地上,原先童阿狸兜里那洗破了角的十块钱还被拍在桌上,也像条死鱼。   乔以梁眉一挑,他根本不需要思量就知道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男人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走过去先将热粥放在桌案上,又弯下、身将鸡腿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这才回过身去拉童阿狸,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粉嫩的小脸道:“好了,喝粥了。”   “你喂我。”童阿狸也不客气,瞪着乔以梁糯糯地应,又抬起脸来,手撑着下巴妩媚潋滟地使唤他。   后来,就变成了童阿狸和个小毛毛似的没骨头地半躺在乔以梁怀里,乔以梁喂她一口她吃一口,她还在拿着平板电脑玩游戏,那种保护自己的团子不被怪物吃掉的游戏,玩着玩着小妮子又嘀咕:“我哦,就是搞不定这种东西撒!你让我花钱去当人民币战士我又舍不得撒……”确实,她就是那种不能冲关就拉倒,没耐性的话就就此不玩了。有耐性的话就慢慢磨,始终在同一关卡默默奋斗也成。总之,就是不充值,不赔本,完全不吃亏的散漫脾性。   乔以梁见着也无奈,他瞟一眼电脑屏幕,空出一只手帮着她排兵布阵,又说她:“都像你这样游戏公司全得倒闭。”   童阿狸歪歪嘴,一脸不以为然,回嘴道:“都不像我这样,傻子也太多了!那我开游戏公司好了。”   两人逗着,宠着,全然当是无人之境。   而一旁呢?那俩女孩依旧偷瞄着,垂涟着,望着他们的眼神里女孩们有试探,有羡慕,更有嫉妒。毕竟这男人光看外型就是个极品的。现在再听见谈吐,又亲眼见他这个惯法,真羡慕,真希望被他搂在怀里的那个人是她们自己。   终于,那穿着粉红色连衣裙的长发女孩没忍住,她心思一转,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淡笑着凑上前,温温润润地口气就搭讪道:“帅哥,能麻烦你帮我开一下吗?”   啧啧啧,这是*子了啊……可还没等童阿狸发火呢,男人已经干净利落地拒绝道:“不能。”这态度根本就是不想有半点牵扯。   于是接下来,该喂粥的人继续喂粥,该玩游戏的人继续玩游戏。那一声拜托就像是落进了真空世界里,在静寂的软卧隔间里没有引起半点别的反响。   乔以梁是稳健儒雅的,但也是冷寂的。不然他不会叫乔冰山。他不理那两个女孩,绝对不是因为童阿狸在身边他就要做给她看。而是他确实就不想理会,也不会理会。作为人民解放J,及时向群众伸出援助之手是应该的。但有些别有居心的求助,他向来都是避而远之。   这一下,就见那长发女孩的手空垂着,渐渐眼眶都有些红了,却乔以梁和童阿狸根本没有瞧她,只摆出了彻底的无视。   这里就说句无稽的话吧,权当笑谈。这个世界,这个我们身处其中的社会,是绝对存在“阶级”的。   什么样的阶级说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阶级做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阶级站在什么位置上。古有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现今世道其实也依旧如此。虽然当今世界已经不存在血统了,中国,在经历过战争,经过过大时代的洗练后,也少有真正像旧时王谢堂前燕那样流传了几百年的贵族。可,东西有好坏,人也有贵贱。   这种贵贱又分为三种,一种是精神层面上的,一种是权利层面上的,最后一种更通俗易懂一点,是经济层面上的。她们与身俱来的这些“财富”,说白了,就是他们的出身,他们的捷径,他们通往未知世界的通行证,免死牌。   恰恰,童阿狸与乔以梁就属于三者合一的那一种。他们孤高,他们有钱,他们有背景,也有权。当然了,论权,童阿狸略为逊色,她这个亲虽是血亲是攀得有些纠结,有些上不得台面。但却不可否认,童阿狸与乔以梁他们俩,虽然起跑点不一样,但却是在同一个层次上的人,这个层次就是彼此相通的精神。   所以,不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在身份上,他们都自成一国。又确实他们都是性冷孤高的人,这一点上乔以梁比童阿狸好一些,他沉稳也婉转,哪怕疏离也会保持温文而又儒雅的礼仪态度。不会像童阿狸那样管你谁谁谁,艳眉一挑就蹦出三个字:“烦不烦” 第75章   这样的低气压下,那女孩哭了,她的朋友也终于接过她手里的矿泉水瓶,抿着嘴替她拧开了瓶盖。听到这一声细碎的声音,童阿狸艳眉一挑,笑得极冷。乔以梁望着她的表情只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头,笑她:“你就是个心眼小的。”   闻言,童阿狸就去咬他的手指,笑,全是无所谓的态度耸耸肩,“你大度就行,咱两正好互补。”   夜里,童阿狸小性子犯了一个劲地耍赖,她非要乔以梁搂着她睡。下铺那么挤,又确实是公众场合,乔以梁拍拍童阿狸的小脸,这会再没有顺着她,熄灯前,只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要她乖。   当时小妮子脑袋瓜点得忒实诚,漆黑如墨的眼睛却鬼精灵地打转。果然,熄灯后好一会,连乔以梁都误以为他家小狐狸睡踏实了。却,童阿狸突然扒开被子一咕噜就爬到上铺去了。起先她也不吭声,钻进乔以梁的被子里真和只猫似的搂着他的腰一蜷,不动了。接着见乔以梁没反应,他还装大人,修长的手指俏生生地点在乔以梁的薄唇上,沉着嗓子哼:“不许吵!好困!睡觉!”   到现在为止,乔以梁都碰都没碰过童阿狸,到底是谁在闹谁呢?乔以梁真的是个非常节制的人,明明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被童阿狸这样蹭来蹭去男人都定定没再公共场合发飙。   童阿狸高考前那一段,乔以梁常常搂着她休息就是不碰她,这就闹得小妮子胡思乱想了。有一次,童阿狸就直愣愣地问他:“以梁,你是不是有病了啊?”   一句话,当场把正在喝茶的乔以梁给呛了个半死,他耳朵都涨红了,乔以梁憋了半天才恢复过来,男人还是冷着嗓门,耳根却是红的,闷闷不过三个字:“我没病。”   这得多克制才能在经历了这样无良的问题后,还能如此镇定而简洁地回答啊!   却,童小狐狸憨憨一笑,微眯眼,又背着手站在门边俏生生和他讲:“以梁啊,那个其实,我都见过猪跑吃过猪肉了你真的不需要太节制哦!而且性真的一点都不隐晦嘛!性哦!那真是可以让双方都享受到的事情。说白了,其实床上运动女人吃亏这种说法也是不全面的。我觉得哦!要说吃亏也是吃在女人要承受的后果上。因为这个后果,比如堕胎什么的,女人才要自重。但是那个过程嘛,其实是蛮美好的。”说着,她又得意地砸吧砸吧小嘴,笑呵呵地说:“我们不是都有做安全措施的么?我也不怕承受后果啊,我有钱啊,肚子大了就生啊!呵呵,我养得起。”   这话说的,乔以梁真是!人都会被她气死哦!结果,那天乔以梁把童阿狸吃干抹净不留余地。童阿狸昏昏沉沉醒来以后,只差捂着嘴哭着给他下跪!!可惜小妮子就是不长记性,又不记得男人是不能挑的。   童阿狸没回家,第二天清晨六点,火车到站,童阿狸跟着乔以梁到了西安。乔以梁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战友叫胡帅,胡帅的婚礼之前特意给他发了封请帖,但乔以梁那时候在忙J演的前期准备,也就没说是参加还是不参加。但到底是关系硬,哪怕是百忙之中,乔以梁还是特意请假来喝喜酒了。   不过原本乔以梁是订了飞机票的,但是他知道小妮子要坐火车回家,一是不放心,二是想陪陪她。男人索性就也改成了坐火车,捞着他家小喵一同改道去了西安。晓得不用急着回家,童阿狸当然乐意啊!不过童阿狸下火车前头一件事是打开乔以梁的皮夹,小妮子掏出了几百块钱放自己的进荷包里。这才拍拍荷包,特踏实地说:“没钱难倒英雄汉啊!”一句话,不晓得几财迷!   这时,临铺的那俩女孩也窝在被子里偷瞅着他俩,两人眼咕噜着打转,一个嫉妒羡慕恨得牙痒痒,一个狐疑猜测想不通。   等乔以梁拉着童阿狸都下火车了,那短发女孩才小声说:“难不成,那女的是婊/子?”   “怎么说?”   “手上带着十几万的卡地亚钻表,口袋里却没有一分钱,不奇怪么?”   “天知道。”那长发女孩闭上眼,表情却还是不爽。   天了噜!这诡异的联想能力,果然是自己是什么看别人就像什么……当然,这些路人甲,压根没在童阿狸的记忆里留下痕迹。 第76章   古城西安,是举世闻名的四大古都之一,十三朝古都。《史记》中就它就被誉为“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从周文王建都开始,西安,可谓是生生不息。   下火车后,乔以梁就给他战友打电话了,电话接起,胡帅在电话那头是不可置信又是高兴,显然他也是出乎意料乔以梁能抽空过来,直嚷:“老三!够意思啊!还以为正值J演你就不来了呢!来了还这么不声不响!童嘉那兔崽子上个月就把我给推了!得!得!得!今天不醉不归,我这就去接你。”   听他那么热络,乔以梁也笑着说:“好。”男人细心地替童阿狸拉了拉衣领,才又对那头说:“不急,我一会给你地址。”   挂了电话,他又去牵童阿狸的手,问她:“饿了么?想吃什么?”   童阿狸咬着嘴巴望望他,又望望西安站前头高高的古城墙,小妮子皱皱鼻子,有点为难:“这有什么好吃的啊?”   “羊肉泡馍,葫芦头泡馍,锅盔,biangbiang面,鸡米海参,葫芦鸡,枸杞炖银耳,三皮丝,灌汤包子,凉皮。”乔以梁笑着如数家珍,童阿狸扳着指头跟着数,小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那模样可爱又迷人。   讲得差不多了,乔以梁又问她:“有想吃的么?”   当时,童阿狸皱皱小鼻子,想想也没怎么犹豫,她反抓着乔以梁温热的手掌就往前走:“羊肉泡馍吧,这家伙挺有名的。”   打车去了附近的樊记肉夹馍。肉夹馍一上来,童阿狸还挺热情,可才咬一口下去,她就把那肉夹馍搁在了一边,扭头她就只喝面前的那碗红豆粥,总之肉夹馍是不要了。   乔以梁就挑挑眉问她:“怎么了,不合胃口?”   童阿狸眼珠咕噜咕噜转,只说:“好吃啊!”说着她又解释,“可是,你等我想想怎么形容哈……”那样子好认真,挑着眉欲言又止的,望着肉夹馍是想吃又不敢吃。   后头乔以梁的战友胡帅来了,胡帅长得瘦高瘦高,皮肤因为常年训练又被晒得挺黑,来人戴着副无框眼镜,瞧上去还是挺斯文稳重的样子。   这时,就见他正穿着便装把车停在路边等他们。乔以梁带着童阿狸走过去的时候,胡帅一望见童阿狸眉头就挑得老高,他嘴角抽了又抽,见乔以梁走近了,笑得怪揶揄地指指童阿狸又指指乔以梁,一副“我懂”的模样。还似笑非笑地点着下巴,轻佻地说童阿狸:“嫩哦!”   听了这一声,跟在乔以梁后头的童阿狸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又是个“衣冠禽兽”……可再转眼,小妮子又对上胡帅,那笑是不晓得几和气,简直是难得的“平易近人”。   乔以梁却是对着胡帅摇摇头,拍拍他的肩为童阿狸拉开后座的车门,先让她上了车。这才转过脸对上胡帅,郑重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胡帅瞟一眼乖巧坐进车里的童阿狸,更是笑得意味非常。他倒不晓得,当年他们宿舍里最最禁欲,最生人勿近的这位乔冰山,竟然也有带着女伴出现的一天,还是这么嫩的小妮子!啧啧……   西安这两年因为在建地铁,路不是那么好走,胡帅一路上也把车开得慢,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坐在副驾驶上的乔以梁闲聊。不过,因为后座有童阿狸在,他还敲不定这小妮子的身份,就没谈公事。   看得出来,乔以梁对这小妮子也是真心关照爱护上了心的。就见他偶尔望着窗外,还会回身指指外头的建筑环境给那小妮子讲些个人文地理的故事,那语气还是轻声细语的,使得他平素冷沉的嗓音都变得越发地沉实温柔了。而且,那内容还是少有的熟稔幽默。   比如在南门,乔冰山先生就这么说了:““西安”古称“长安”“京兆”,那时候,但凡牛逼的大人物到了西安,都要走一趟入城式。进了城门就是四四方方的翁城,瓮城瓮城,是不是有些瓮中捉鳖的味道?”   胡帅是土生土长的西安人,他家的势力也全在这。听到这论调,他真是啼笑皆非又不可否认,但,那他们这正入城的成什么了?   小妮子却在后座目不转睛地听,觉得有趣就咯咯笑,笑声悦耳又清脆,却突然,她微眯眼,望着路边推着车卖羊肉泡馍的小贩,小小声说:“我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泡馍是好吃啊!可我不喜欢羊肉啊!羊,嗯,羊肉里有股子羊骚味,我吃不惯但又想吃,因为听说很好吃嘛。这感觉就像,就像老婆在外头偷了人,睡还想睡,睡也还得睡,就是心里别扭啊!别扭着睡……”   因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论调,胡帅被自己哽了一下直呛得咳嗽,还好这会儿他在等红灯,才不至于打偏方向盘。他哪里想得到,小姑娘声音脆脆的,口气娇娇软软的,说话也慢吞吞的像嚼着糖,可甜!但!额滴神啊!这话忒露骨忒邪门了!冰山口味重啊!   闻言,乔以梁也是一愣,男人笑得几分无奈,转身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直训她:“胡说八道。”   作者有话要说:给点反应吧亲,作者寂寞哭了 第77章   中午,胡帅领着乔以梁和童阿狸到了西安饭庄。饭庄门口还很多游客搬着椅子在排队,胡帅好歹是“地头蛇”,他的车一驶到饭庄门口,服务员一见车牌就迎了上来,接过了车钥匙毕恭毕敬地领着他们进了不对外开放的会所包间。   这顿午餐吃得也是宾主尽欢,味道正,菜全,也好吃。早晨乔以梁说的那些个菜,什么葫芦鸡啊,枸杞炖银耳啊,鸡米海参啊,温拌腰丝啊,都有!   菜一道道上,那胡帅也是个体面人,一顿饭下来,胡帅不光管吃,还管讲段子逗趣。他到底也是个学富五车的,又是个自小的公子哥儿,所以说,他什么没见过?怎么又不是眼观六路的?   这一路下来他也算是瞧出端倪来了,晓得这小妮子这会还真是乔以梁的心头肉,乔冰山对她的态度啊,这看上去是不温不火的,也没什么太明显的偏护行为,但那一笑一勾手间全是柔情宠溺,这是真上了心啊!但这头乔以梁口风又紧撒!只介绍妮子叫阿狸,别的一个字也没有多说。但,也就是因为别的事一个字都没有多说,胡帅才不敢像刚照面时候那样怠慢阿狸。   他现在特照顾童阿狸的感受,什么也都先看这妮子的脸色,可以说是直接把乔以梁撇一边去了。童阿狸也乖乖地受着,笑得和和气气娇娇软软的。所以后来当胡帅晓得此阿狸就是彼阿狸的时候,半天都嘀咕:“你们搞错了吧?那小妮子我见过了,又娇又软,和和气气的,乱扣什么屎盆子呢?”   这饭桌上啊,胡帅是口若悬河,博古通今,也是真有点意思。比如上来道温拌腰丝,他眉头一挑,就特正经道:“你们可别小瞧了这道菜咯!当年这饭庄已故名厨曹老先生,可是受唐代《玉食批》中‘酒醋白腰子’的启发才做出这菜的。 五十年代,这菜才一应市,那是不得了咯!倾倒古城食客你们晓得罢?啧啧啧,遥想当年……”   胡帅还在半真半假地吹,童阿狸大眼睛瞅着他就轻笑,也真夹了一筷子腰丝尝。乔以梁没动筷,举起酒杯和他碰,半笑着揭他,“五十年代你在哪呢?面世了么?”   胡帅爽朗大笑,也是随意,“少膈应我。”又点向童阿狸面前头的那道枸杞炖银耳,问:“妮子,晓得这什么来历不?”   童阿狸摇摇头,扭头巴望着乔以梁,眨巴眨巴眼睛。乔以梁淡淡一笑,觉得她这模样可爱,摸摸她的发顶关照:“尝点?”   小妮子懂事地点点头,她今天特别给乔以梁面子,真是在“外面的熟人”面前不晓得几乖巧。乔以梁也真给她添了两勺在小碗里,童阿狸就着尝了尝,笑眯了眼,“好吃。”伸手就又要去添。   乔以梁见她吃得满意就勾勾唇,接过她手里的勺子,又替她多添了点,还给她讲:“这菜的典故没什么意思,相传是房玄龄和杜海晦辅佐李世民夺取政权后,为了寓意大丈夫不仅要抄守清白更要有血气而做的。”   童阿狸听了当然撇撇嘴,也觉得没劲,斜睨着胡帅,一脸的“你好没意思!你笑点好低!”   胡帅却不服了,他一拍桌面笑嘻嘻地接场子,“可是房玄龄不是挺有意思的么?本事挺大,胆子挺小,妻管严不是?他妻子卢氏可是天下妒妇之魁首!啧!啧!想着都遭罪啊!”   也是!现如今,但凡女人对男人女性关系上有些小家子气,有点嫉妒,就会被说成是“吃醋”。要问这词哪来的?咱就该追问房大人的发妻卢氏了。   话说,有一日早朝已毕,房玄龄却在朝中徘徊不回家,唐太宗就很奇怪了,问他到底是怎生回事?房玄龄就苦巴巴地答啊:“请陛下下旨令吾妻莫再动怒了罢!”太宗一听吃了一惊啊!他如何也没想到自个的肱骨大臣房玄龄竟然是个怕老婆的!还怕成这种程度!   于是,为了替自个的大臣出一口气啊!唐太宗就赐给了房玄龄许多美姬。房玄龄当然是不敢要的了,太宗见状就要皇后出马去劝说卢氏,哪里晓得,皇后去了以后也是碰了一鼻子的灰,没辙!   这样一来太宗就大怒了,直接赐了卢氏鸩酒说:“你要活嘛,就不要妒嫉!若要妒嫉嘛,那你就饮此毒酒去死吧!”   结果,人卢氏不独爱,吾宁死啊!她二话不说将毒酒接过去,一口闷还真喝了!看到这种情形的唐太宗心里真是大为惊骇啊!格老子的!忒牛逼了这女人!末了这事也就草草了了,回头他还叹道:“此等女子我尚畏之,何况玄龄。”   当然了,太宗并不会真要卢氏死,他当时也只是拿了浓醋吓唬她。他只是没想到卢氏没被吓着,却吓着了自己和众人。于是古往今来,嫉妒就成了“吃醋”,房玄龄一代名相,妻管严之名也坐得妥妥的了。   可童阿狸到底是女性,她自然是在其位说其话,听了胡帅那嫌弃的语气,小妮子摇摇头放下筷子特认真地回:“你这样说就不对了。”   她这语气特沉静,冷艳冷艳的,其实也是平素的习惯使然。但胡帅不知道啊!他只觉得小妮子和乔以梁还真有点异样的相似。这样一来更来了兴致,问她:“怎么就不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你们再没反应我罢工了啊! 第78章   “妒是爱的一种表现,不爱即无妒。就比如我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和几个女人睡觉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童阿狸这话真是发自肺腑,也是通事理,更是冷心冷性。笑着的胡帅却眼底一深,他只觉得喉头一梗,眉头也漫不经心地挑了挑,问,“你的意思是以梁以前有过多少个女人你都不管?”   童阿狸想也没想,郑重无比地点点头:“不管。”在她看来,抓着自个男人的过去找事的女人纯属傻逼。   一听这话胡帅就笑惨了,先说:“得,阿狸你没冒出来之前,我一直以为这货迟早得搞基。”说着,他又拍着乔以梁的肩膀嗤他:“兄弟你亏大发了!这妮子看样子不好对付呦!前头你没事她不管,后面你想有事,这就真不止一坛子醋那么简单咯!”   闻言,乔以梁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只笑笑为童阿狸夹菜,又突然冒出一句:“挺好,清净。”   童阿狸听着一笑,眼珠滴流转,又有点较真,还在嘀咕:“其实你刚刚还有不对的地方,房玄龄那样的妻管严并不可悲。当年房玄龄没发迹的时候,曾经病得奄奄一息,当时他就对卢氏说:‘吾多不救,卿年少,不可守志,善事后人。’卢氏闻后泣曰:‘妇人无再见,岂宜如此!’他说他死了以后,要她趁着自己年轻改嫁。她却不肯,后来哭着进了房间,毫不犹豫地拿利器刺伤了自己的一只眼睛,以示自己绝对不会改嫁。你想,哪个女人不爱惜自己的容貌啊?卢氏这女人是爱惨了房玄龄才能决绝到这种地步。房玄龄也是高人,他站在权利的顶端呼风唤雨,战战兢兢,看惯了浮华,哪里又不晓得千金易得,真心难求的道理呢?而像他这种事业有成的强势男人,是绝对不可能真的是妻管严的,他所谓的怕老婆,不过是真心的疼宠爱惜罢了。你想啊,他若是不做个妻管严,后来他官居高位,一生显赫,卢氏却早年就瞎了一只眼睛,该有多少女人光凭着这一点就能排挤欺辱她?说到底,他宠她是在护她。所以,敢明目张胆宠女人的男人才是真有福,敢直白对男人表现嫉妒的女人才是真有幸。”   一番话头头是道,胡帅的脸却黑了,他酒杯一搁,这下笑得是有些牵强了。对上乔以梁,冷着嗓子问他:“你教的?”   乔以梁笑得坦然:“不是。”将一只手闲适地搭在童阿狸的椅背上,摸摸她的发顶,不温不火,满是赞赏道:“我家阿狸天生聪明。”   胡帅摸摸鼻子,见童阿狸这时迷迷糊糊地嘟起红滟滟的小嘴,望向乔以梁也是一脸的疑问。他撇撇嘴,打心底也晓得乔以梁说一不二,他要干么完全没必要绕弯弯。当然,乔以梁义气是义气,却也真的是个不爱管他人闲事的主。   这一想,胡帅也就没了戒心,他又喝了一口酒,眼底也有点几分苦涩,叹了口气才说:“哎,你不懂,我只把阮静当妹子疼。”   胡帅要娶的媳妇就是阮静,一个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姑娘,平时他也疼她,她也粘他。但胡帅在外头莺莺燕燕玩惯了,又是血气方刚风生水起的年纪,他根本不会想什么结婚。结婚,对他来说就是鬼事!他正玩在兴头上呢!   可结果,胡帅他外婆,胡家的一家之主,从去年开始就央着他结婚,要他给她抱重孙子。这逼逼没效果,后来老人家就又搞了个重头戏,一大把年纪躺在医院病床上要死要活地求胡帅,胡帅本来是死也不会同意结婚的。结果,鬼使神差,他外婆这次说的人又是他知根知底的乖乖妹子阮静,他当时又烦又燥,又真怕老人家闹着闹着真有点什么事,也实在是想早日脱离催婚魔掌。结果,就头一昏梗着头答应了。   答应了婚事以后胡帅还想得蛮好,他想和小丫头讲讲,商量商量以后他们各玩各的,假结婚什么的。结果人家阮静可是当真了,根本也是要来真的了,妮子是那个欣欣喜喜快快活活啊!还在自家门前打了三天爆竹。于是胡帅很纠结,骑虎难下,明天就要结婚了不是……   “想到要和自己的妹子S床,我就想死了好么?”胡帅苦着脸,这时斯文不见了,风趣幽默也不见了,是真苦真别扭。他内心深处很复杂,对阮静说实话他挺别样的,要是别的女人,他睡就睡了,结就结了,大家玩玩没事一拍两散也就成了。这年头离婚不是常事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阮静就不行了撒!他再人面兽心也不会去打自己妹子的主意啊!他往日里对她的心疼爱护又不是假的!   乔以梁垂眸,只说:“你下头似乎只有一个弟弟。”这是摆事实。   童阿狸大概也明白了状况,鬼精灵地眨眨眼:“那就别睡,你就把她搁在家里当摆设,让她守活寡。然后你再继续玩你自己的,该谁谁谁……”这是讲道理,歪理的那种……   一句话说出口,乔以梁无奈,胡帅一口酒哽在喉咙口差点没被呛死,他满是不可置信地直指童阿狸:“你刚刚还不卫道士么?”   “刚才柔情万丈,现在就事论事啊!”童阿狸慧黠一笑,又补了一句:“其实人自私点也挺好,你想开点啊!人生这么短,你自己快乐就成了,管别人死活干什么啊!让她守活寡,立竿见影!就算她现在喜欢你,忍着等着,只要你不动,她迟早死心。”这话绝的!这话气人吧!没心没肺吧!   但偏偏胡帅心里一梗,原本打定主意洞房花烛拉行李走人的心思也是彻底没了!说起阮静,小妮子真是善良人又好,也没什么花花肠子。也到底是他真心当妹妹疼的小姑娘,他这样抛下她不管,这样拉她下水又想办法甩人家真的是有点太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66章更了,请回看。 第79章   童阿狸没想到一回大院会看见哭成泪人的朱小北,在这偌大的院子里,朱小北没有朋友,他前前后后能说得上话,也真的会听他说话的,就只有在这个院子里比他还不受人待见,被说成傲慢无礼的狐狸精童阿狸。   出事以后,朱小北委屈难当,就日复一日窝在门口等童阿狸回来。童阿狸回去的时候,朱小北已经在太阳底下守了半个月了。那样子满憔悴,人也晒黑了,主要是眼神,死木死木中染着悲情绝望。   事情很简单也很复杂,主要其中童阿狸还插了一脚。当初朱小北的绘画才能童阿狸全看在眼里,她又是那种蛮有计较的女孩子。就和朱小北说:“你不想像院子里那些蝉一样,一生都因为出身生活在黑暗里。那就该自己给自己找条出路,而不是自哀自怜坐隐待避。”   别说,朱小北还真把她这句话当回事,回去还真的考虑了,也付诸行动了。隔了半个月,他又拎着自己的画稿去找童阿狸,问她:“你说我能成为名画家么?”   那时候童阿狸接过画看得蛮仔细,语气却有点敷衍,“也许你能成为下一个梵高,不过等你的画值钱了你人也死绝了。”意思就是,你现在别尽想些实现不了的东西,你等不起,很多梦想都是要在有钱有时间的前提下才能去追求的,温饱都麻烦的人还是踏踏实实干些正经事比较好。   其实如果换做是别的人,或许人家还会说,那好啊!你走画家这条路吧,只要功夫深,总会有出头之日的!但童阿狸不会,她世故也理智。   主要她也就是这种人,她始终认为死后的钱也好,名声也好,那真是连个屁都不如。屁还有点臭味,可死后财,死后名真是连个味道都没有。   朱小北那时一听就蔫吧了,当即又耷拉着脑袋回去想。这一想也没想出个什么头绪来,过几天他又来问童阿狸,“可我只会画画啊!”这一声相当无奈也无助。他毕竟也年纪小,又从小被压抑惯了。   当时童阿狸冶艳地勾起眼,一手压着胸口,脚步一悬,妮子漂亮地转了个圈。瞬时间,裙摆如蝶一样飞舞了起来,清灵动人,美得震撼人心。接着就见她勾勾唇,拇指点在迷茫着眼的朱小北眉间,拨开云雾道:“咯,这可是你送给我的裙子啊!很多人都说它好看。”   童阿狸当时穿的那条吊带裙确实是朱小北亲自设计,并且亲手做出来送给童阿狸的。交给童阿狸时,朱小北马虎也憨直地就用了个黑塑料袋子装着裙子递给了她。那时童晴缘在门边看着了这一袋状似盐菜的玩意极其无语,问他:“不会是我昨天说想吃韩国泡菜你就连夜腌了给我吧?好基友!”   哪晓得,童阿狸回家后从黑塑料袋里把衣服拿出来一看就傻了,真好看!好看得童阿狸洗也没洗就穿着裙子出去了。晚上她和乔以梁一起吃饭的时候,乔以梁还顿了顿说:“这裙子怪好看的。“   童阿狸就笑,转了个圈给他看,美人配美裙,完全是惊艳动人。童阿狸的语气有点骄傲也有些维护,毕竟她真把朱小北当朋友,当时她扬着下巴说:“你们都瞧不起小北,但你看,这就是他自个设计自个做的,很棒对不对?”   那时,乔以梁笑笑,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只说:“瞧不起的不是他,是他的性子。”是朱小北不知进取,从无目标,认命的,胆小怕事的性子。   “你的意思是?”朱小北仿佛被惊醒。   童阿狸笑笑,飘然而去:“我没什么意思。”   于是朱小北在高考失利后,为了成为服装设计师就去了由美国际打暑假工,给公司的设计师当助理。朱小北刚开始志气满满,可结果,等童阿狸回来就成这样了。   这个社会,永远比你想象得水深,永远比你想象中坏,也永远比你想象中好。   在由美国际工作以后,朱小北一直在给一个叫姚乐的女设计师打下手。入公司第一天,朱小北就告诉童阿狸,姚乐人特别好,也特别漂亮,特别有才华。简直是把姚乐捧得天上有地上无。   童阿狸是个冷性子,她当时就扯扯唇问他:“有我漂亮么?”   朱小北当下被问傻了眼,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童阿狸又笑,晓得他就是这性子,才又凉凉提醒:“话别说得太早,也别说得太满。人这种动物,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得清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应该算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所以没有经历过什么人世的险恶,也就越发追求纯净,越发较真。   别人说的话,我听,听了就入心。   别人说的承诺,我信,信了就较真。   因为这份较真,偶尔就会变得心直口快甚至胡搅蛮缠。别人不能理解我为何如此认真,我却因为信任期待而感觉受到伤害。   真正离开父母进入社会只有半年,在这漫长的半年我学会很多事情,或许,只能说理解很多事情。   比如说,我们是孤单的个体,比如说不要相信真心换真心,比如说做一个冷漠的人不会受到伤害,比如说世界上真的不会有永远的队友。   这些让我失望甚至哭泣的人生哲理,是一年前我打死也不会愿意相信的,但如今我不得不信任它,却又反抗着不成为一个面目模糊的人。   突然想起那句,满肚子的不合时宜。 第80章   结果,好着好着的姚乐关键时刻狠狠地摆了朱小北一道。其实,刚开始姚乐虽然对朱小北客客气气,但也只是让朱小北做些打杂的事情,小助理就是小助理,更何况还是个愣头青零时工呢?但结果有一次,朱小北给她整理办公桌上的设计稿的时候,实在是他天赋高,只一眼就发现了好几点问题。他人也憨实,又觉得姚乐人好,就状着胆子战战兢兢地去和姚乐说了。   姚乐听了他说的意见也没生气,还夸朱小北,又请他吃饭又夸他有才。后来,她还看了朱小北以前的画和设计图,干脆就说:“小北啊,你这么年轻,又这么有才华。嗯,只做这些边角活实在是可惜了!我们公司也是乐于培养人才的,我看你也是个可造之材就是缺少机会。要不这样吧,你拿这期公司新产品的方案过去看看,也试着设计设计?如果你设计得好,我力捧你啊!”   这话让刚涉入社会的朱小北何其激动?他兴奋死了,简直是唯姚乐马首是瞻。后来,他每次交设计图上去,姚乐都说收回去认真看。回头又说:“先压这,哪天有空我帮你改改。”结果有一天,朱小北其实也没干嘛,就是粗手粗脚把咖啡打翻在姚乐桌子上了。本来没多大点事,姚乐却突然翻了脸,根本就是没有预兆的那种变脸,你能想象比卡丘突然变成变形金刚么?简直就是基因变异好么?   当时,姚乐就板着脸凶朱小北:“你还会不会做事了?平时懒得要死坐在自己位置上动也不会动一下!现在好了,不过叫你泡杯咖啡而已,你还连杯子都拿不稳!那要你来还有什么用?算了!算了!你也别做了!去财务室领这几天的工资走人吧!”   朱小北多委屈啊?他平时坐在自己的格子间里不动,是因为姚乐默认了让他也跟着画设计稿啊!他把咖啡打她设计稿上,是因为她突然站起来撞着了他啊!结果,朱小北就真的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开掉了。但他真的没有想到这还不是结局,后头竟然又发生更让他委屈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天才这么一说的。天才不一定是做人面面俱到,或者是办事事事成功。天才是说这个人对某样事情有天生的灵感和天生的优越感。他也许现在只是个半吊子,他也许没有真正地拜师学艺过,但只凭他自己的摸索,他就可以轻轻松松超过许多人,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攀上这个领域的顶峰。这就像我们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曾出现过的,班里那个上数学课天天睡觉,但每次考试都能考满分的学霸男孩一样。   朱小北就是服装设计上的天才。他的作品,他这个毛头小子无师自通自己摸索出来画出来的设计图,被入行六年颇有声誉的姚乐盗用了。   “很委屈?”童阿狸沉着眼,居高临下地望着此刻蜷着身子,红着眼的朱小北。   “嗯。”朱小北点头,咬得唇上都有了齿印。   “觉得冤枉?”   “嗯。”他这一声嗓子都是沙哑的。   “你没去找她评理?”童阿狸蹲下去,平视着朱小北。   “我找了,开始她好嚣张地说,我就算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我!后来她又改了口,说当时她是好心帮我把设计稿交上去的。但是,我这种小啰啰的设计稿根本没有人会去看,她后来实在没有办法才换上了自己的名字上去。然后她又说现在搞成这个样子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也是骑虎难下,好心办了坏事。她还说给我一万块钱,让我就当这次是在练手,作为新手吃点亏也是应该的,她当初也是这么走过来的。”说着,朱小北的拳头都握了起来,他手背上青筋暴起,通红肿胀的眼望向童阿狸,“我请平时坐在我邻座的同事帮我作证,整个办公室里也只有他是看见我画稿了的。可我也和他说过这件事情以后,他却翻脸不理我了,还说,还说我画的都是垃圾,根本不是公司新一季要出的那些服装。”   “所以呢?”童阿狸眯着眼,眼底生冷。   “我一肚子的委屈!我觉得自己好没有用!好无能!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只会画画,我只有这一条出路对不对?可是为什么?就因为我默默无闻,就因为我没有名气,所以随便是个人就可以践踏我?所以随便是个人就可以给我脸色看?所以我费尽心血去守护的东西就是个垃圾?这个世界不公平!不公平!” 朱小北那最后一声几乎是嘶吼,他的拳头也深深地砸进了泥土里,他全身的颤抖都汹涌着内心深处的愤怒、不平、无奈,还有委屈。   这一刻,童阿狸突然想起李零先生的大著《丧家狗—我读<论语>》封面文字上那段话:“任何怀抱理想,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人,都是丧家狗。”   童阿狸却没有跟着愤怒,她拍拍手站起身,更没有理会朱小北一拳打进土里已经流血的手指,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朱小北,眼底的悲悯也好,愤怒也好都已不见。她说:“是你自己轻信他人,是你自己不懂得防备,说白了,是你自己不长脑子。这个世界上,捧高踩低是人生常态。你想不被欺负,不被蔑视,不被侮辱,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强大起来。”   说着,她又笑,朝朱小北伸出手,“起来吧,我不回来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蹲在门口瞎等么?就这么眼睁睁地任别人踩着你的尸体走过去么?所谓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别人伤害你你却只顾着受伤那才是真真的孬种。有人生来富贵,有人生来贫穷,但一个人是否能站立出一个人的姿态,却是因为他内在的气血。我由衷佩服那些敢于愤怒的人,哪怕是玉石俱焚!”说着,童阿狸的语气变得活泼,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别搞得我像你的家长一样,真是的!后天就是由美国际新一季服装发布会是吧?我帮你出气,毁了姚乐怎么样?走了,奋起吧!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当别人在休息的时候我在码字,当别人在和朋友游戏的时候我在码字,当别人谈恋爱结婚的时候我还在码字。   当我辛辛苦苦完成工作披星戴月赶到家里,迅速地做晚饭洗完衣服打理好自己还是在码字。熬夜码字,第二天又早起周而复始。   这个时候我就会怀疑,我在坚持什么?我得到了什么?   我辛苦写了一年删改五十遍可能就赚个几百块,都不够夏天一个月里偶尔开开空调。都不够请朋友吃一顿饭。   别人觉得你蛮有人气但当提名投票甚至有人骂我玛丽苏语早死却没有几个人为我说一句公道话。当我真正需要支援的时候群里两百多个人只出现几个。   有一次微博有人推亲爱的爱情无数人要Txt 看得我心灰意冷,直到看到不知是谁说,你们想看就去看正版啊作者写文很辛苦的。我顿时泪如雨下。我的辛苦成果不值几个钱,但是我希望我真心爱护的孩子也会被善待,我也希望在讲故事的时候被善待。我甚至希望写作可以成为我的事业,它可以维持我的生活,让我不用在奔波的缝隙努力地挣扎着只为多写几个字,让我可以安稳地多写一些好故事。   所以虽然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看见我的故事,希望更多人爱我的故事,我却又狭义地讨厌盗版。因为我迫切的希望它可以成为我的事业,能让我找到正大光明写故事的理由。我也讨厌别人催我好似理所应当,这不是我的职业,我也不欠谁的,我已经用尽心力去创作了,我想传播的是温暖和爱,我希望能得到的也是爱和关怀。我不可能时时刻刻不停地写,因为我的脑子会累,因为我没有时间,因为我工作了一天很累,因为,不工作我会饿死。   所以,当我看见“任何怀抱理想,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人,都是丧家狗。”的时候,我又哭了。朱小北的遭遇何尝不是另一个我呢?写文,让我得到了一些爱,虽然转身那个说爱我的人就可能忘了我,但我真切的被温暖过。这份时不时出现的温暖,总是柔软我的玻璃心。   但当我的文章,甚至我这个作者被陌生人唾骂无视甚至被恶意找茬的时候,当我为了达成读者的梦想却被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当我的努力得不到宽容和理解的时候,这份悲愤与心灰意冷,这份心力交瘁气血不继让我真真体味到了丧家狗的真谛。   那就是,怀抱梦想却求路无门。   我只想说,我爱它,是我的选择,但这不是任何被要挟的理由。你不要催,我这人说话算数,我存稿,是对自己负责也对你们负责,如果为了套钱,我可以一天不停地给你写文化垃圾啊,你要么?你要我也不想写。我想看到的,是进步和变化。   我觉得,我的能力是有限的,但我一直在努力,在当丧家狗的同时,最大限度地做好自己的本分,最大限度的地在每个时期把文写好。不辜负时光,不辜负自己,也不辜负看文的你。   最后,要谢谢在看到这段文字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的爱与支持,你们永远不知道,这小小的一次点击带给了我多少勇气,那小小的一段留言,给了我多少期待。   比如,继续咬牙做一只丧家犬。   而唯一的出路,是闭着眼努力的强大起来。但也许有一天,我会和很多人一样,和这一切说再见,过上正常的生活。 第81章   这天,由美国际新品发布会在香齐拉大酒店举行,最新一季服装的首席设计师姚乐才上台,宴会大厅的门就突然从外头被人推开了。接着,只见一群黑衣黑面身材高大的保镖先围住了会场,紧随其后又不伦不类地走进了一队送葬队伍,他们一个个披麻戴孝,前头的人扔着冥纸,后头的乐队呜咽地吹着唢呐。   由美国际的董事长许国龙当场就黑了脸,站起来大喝:“怎么回事?我们这里新品发布会!这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只是正巧,今个儿也是给姚乐设计师送葬的日子。”女孩的声音很灵动,娇懒带魅。她从送葬队伍后走进来,一身红裙,领口绣着秀白的莲花,杏目微勾,漂亮得像聊斋里的花妖。   她这话俏生生里却全是恶毒,但到底年纪小啊,会场的人精这回也没上前,看这态势,众人回神一想也晓得这小丫头不是个闲懒官二代,就是个富二代。要不然这阵仗根本就进不了酒店的门,要不然也搞不出这怪里怪气地阵仗。于是,在场的人有的会心一笑,有的静观其变,倒没有起先门打开那一刻的不淡定了。   但会场里的诸位才定下神来,却见童阿狸秀白的小手突然从斜背的小皮包里一掏,哗一声掏出了一把手枪来。顿时全场都乱套了!不淡定了!当时就有人想往外跑,可当他们纷纷回过头,才发现大门也好安全门也好,全被这小姑娘带来的私人保镖堵死了。所以,这会儿谁也不敢动了,却是惊吓过度,叫的叫,抱头的抱头,蹲下去躲进桌子里的也不少。   这时童阿狸艳红的小嘴一勾,却笑得不晓得几甜,她手里这一刻握着把格洛克G18,枪口直指向台上早傻了眼的姚乐,手指还漫不经心地扣在扳机上,神态里全是放松淡定。   这是真枪啊!这是要出人命的啊!当场有胆大地就要打电话求救,可他一开手机更是傻了眼,全会场无信号,信号早被屏蔽了。   接着,他们只闻一声枪响,嘭!全场尖叫,姚乐吓得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可震惊过后,根本没见血,姚乐身后的3D大屏幕上也连个洞都没有。只是童阿狸扳动扳机后,她手里的枪口喷出了几一缕彩条,还挺好看的,比过圣诞节时大家玩的彩炮好看多了,还刺激撒!   所有人都舒了口气,只以为是一场虚惊。但其实这枪是真枪!是童阿狸从乔以梁那拿来的,乔以梁为了哄童阿狸开心的时候,用真枪改装成的不伤人的手枪彩炮。   这会儿,大家惊魂初定,童阿狸笑得越发懒散,只听她娇娇软软一声:“不好意思,刚刚口误,应该是,今个儿也是给姚乐设计生涯送葬的日子。”她多悠哉!可几多人吓掉了半条魂哦!所以别人说她是妖精,真的也不算全冤枉了她……   见着枪是“假”的,好多人都呼出了一口气,又真的有点怂这鬼精的小丫头。毕竟她做事没章法啊!太邪门了!但到底不出人命就好,可接着,他们的心又吊起来了撒!   因为童阿狸话锋一转,又笑嘻嘻地直望向由美国际的董事长夫人李荃,还特别有礼貌地说:“冒昧前来不好意思,见阿姨面善,我先送您一个见面礼吧。”   说着她拍拍手,整个会场的灯应声而灭。随之大屏幕一亮,里头的画面那个不堪入目啊!啧!啧!啧!啧!   屏幕里头,典型的女上男下,姚乐光着身子骑在同样光裸的男人身上,她的胸那个荡啊,臀部那个一上一下啊,伊呀呀呀,吱吱咯咯,叫得是那个春意荡漾啊!她身下的男人搂着她的腰,也在哼哼,哼哼哼哼不时还拍怕她光裸的屁股。又拉着她靠近,让她俯下、身,男人就像个毛毛一样凑上去仰起脸吻着她的胸部又啃又亲,身下还在动作,Sao水横流,春声不止。   会场里顷刻就静下来了,活春宫谁不愿意看?胆子小好面子的女孩手捂着脸还分开了几个指头透过指头缝偷偷看。童阿狸一小丫头看得很是淡定,一点也不害臊,她也是啧啧!姚乐也确实漂亮,脱了衣服更漂亮,怪不得朱小北愣是说她漂亮。   这时候,随着两人体位的变换,身下男人的脸终于露了出来,这一露,全场轰动,一脸疑问的李荃整张脸也是冷下去了。这和姚乐S床的男人可不是别人啊!正是李荃的老公,由美国际的董事长,业界最有名的上门女婿许国龙。   当然,这真的不算好戏,好戏是后头奸夫Y妇的对话。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你们听我昨天发牢骚-_-#   发过牢骚又变回正能量的孩子   谢谢妹子们的支持和安慰,继续努力咯 第82章   这头身体爽了,许郭龙还埋在姚乐体内,他搂着她,一下一下舒爽地摸她的背。   姚乐抬抬脸,娇滴滴地开口:“国龙!你每次都说你最爱我!你说你会娶我给我最好的。可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和老太婆离婚?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啊?你说啊?!你是不是不爱我?是不是骗我?我已经跟了你七年了啊,真的已经不小了!我爸妈现在天天催我结婚,我也想要孩子!想要个家!”   这话几软哦,他们还光着身子搂在一起撒!又几骚哦!男人嘛!床上好说话撒!真话还是荤话就不晓得了。但是许国龙两指头一竖,对天发誓,语气里又有不满和嫌弃:“李荃就是个不会下蛋的鸡!女人不会生孩子有个屁用!那就根本不能算女人!我早想和她离了!不过乐乐你等等,等我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好安排好了再说。”说着,他又解释,“我最近还在暗中收购公司的股权,你也晓得我这个董事长是怎么当上来的撒!等我处理好了!我就揣走那个不会下蛋的死女人。我就娶你,我真的娶你好不好?乐乐我爱你,我年纪也不小了,你快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好不好?”   生不了孩子,是李荃这一辈子最大的痛。   她也不是天生不能生,只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她不穷,但她曾经为了男人穷过,这个男人就是刚刚还在屏幕里骂她是个不会下蛋的鸡,现在站在她身边一脸死白的许国龙。   李荃和许国龙是大学同学,许国龙家在甘肃农村,那时候,他们家一年四季以种土豆为生,春夏秋冬一家子的饭里除了土豆还是土豆。许国龙考上大学那年,他们整个家族的钱加起来,也穷得掏不出能让他走出山沟沟的路费。李荃家就不一样了,他们家从清朝开始就是开衣料铺子的,后来改革开放,她祖父顺应大潮流出去取经。回来后,更是大刀阔斧开起了跨国服装公司。后来越做越大,风生水起,就有了如今的业界龙头由美国际。   许国龙和李荃他们俩,一个是靠资助才得以入学的穷小子,一个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富小姐。本来天差地远八字打不上一撇,但是爱情是个奇妙的东西,也只有爱情可以跨越阶级。   李荃后来爱上了许国龙,两个人年少轻狂很快就坠入了爱河。她觉得许国龙有才,觉得他和其他的男孩子不一样,她觉得他干净有书生气不花哨。反正,年少的李荃觉得许国龙哪里都是好的,比她的亲梅竹马柳浅好多了。   但是,这是真正的门不当户不对。李荃的家人根本不同意她和许国龙在一起,更何况,李家到她这一辈也只有她一个独女了!结果,左硬右拦无果之下,李父火了,终于说了句狠话:“你要是硬要跟那个臭小子在一起!你就别回来了!什么叫门当户对!我好好的女儿生下来就是享福的!你做什么不好给别人做踏板?柳浅那么喜欢你!疼你!你做什么不要?我送你去读书!你读进去了多少?你晓不晓得什么叫贫贱夫妻百事哀?没钱没权没门路就是一无所有你知不知道?你想要庸庸碌碌一辈子是么?好!是我们太宠你!才让你不晓得天高地厚!不晓得现在你活的是多好的命!你一要跟他是吧?你要吃苦你就去吧!你要是一门心思想跟那个什么国虫在一起,你就去!但是,你记住了李荃!你去了你就不要后悔!你别以后哭着回来和我说你后悔!你去了你就不要回来!这辈子你都不要回来!”   大屏幕里的画面还在继续,无耻而又现实的对话也依旧在放,李荃苦笑,不禁就想起了父亲当年的这番话。笑着笑着她的眼眶也红了,她转身一巴掌打在了许国龙脸上,反手又一巴掌打了自己。许国龙想上前拉她,她退后,像躲瘟神一样避开他,她再抬起眼来,那眼神近乎是在看陌生人。可当她一开口,那声还没出,李荃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后悔啊!后悔啊!许国龙啊许国龙!爸爸说你是虫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信晚了啊!我不会生?我是生不出来么?我是不会下蛋的鸡么?我不会生孩子根本不算女人么?我到底是因为谁,才落到今天这幅田地?许国龙!你还有没有良心!?”   作者有话要说:哦,木有良心,木有!   木有良心的精神病真的好多+_+ 第83章   当年,李荃想也没想就跟着许国龙走了,因为这一走,她也吃了很多苦。年轻人再有本事还是年轻人。年纪轻轻想一出社会就飞黄腾达那是白日做梦。不信,你就问问你们市的房价,再算算你自己的工资。再想想不靠父母不靠祖上庇佑,你自己不吃不喝多少年你才能买得上房?   李荃跟着许国龙走,是真正的净生出户一无所有。她从小是被宠大的,大小姐哪里吃过苦?她连夏天洗脸都是用白醋加温水,每天早上起来喝进口牛奶,用烤箱吃三明治烤火腿。可是跟着许国龙出去以后,别说牛奶了,早上有口白开水喝就不错了。   他们住地下室,打地铺,洗澡端着盆子用公共浴室,上厕所要排队,排不上用痰盂。刚入社会工作不好找,工作受气,回家以后又是生活艰难,有一顿没一顿的。李荃跟着许国龙没少吃苦,但是她不吭声,一点抱怨也没有,更是从来没有想过回家去。   柳浅,她的青梅竹马找过她好多次都被李荃冷着脸赶走了。那时候许国龙还嫉妒,还为此和她发脾气,他说:“我穷我没用!你跟他走吧!他有钱!你们门当户对!”李荃听了也不气,还是温柔,大小姐脾气根本不对他发,还爱护他的自尊,笑嘻嘻地凑上去说:“可没有办法啊!我就是喜欢你,你赶我走我也不走,我愿意跟着你吃苦。”   李荃第一次怀孩子的时候,两个人什么都不懂,也根本不知道。结果,冬天李荃还侵在冷水里洗衣服的时候,下、身流血,她和许国龙的第一个孩子就莫名其妙的流掉了。李荃第二次怀孩子的时候,许国龙刚失业,他们俩从上到下扒光了也只能凑得出六十块钱,孕妇肚子大了就没办法干活,去医院还要钱,许国龙又心高气傲呆板书生气,有的工作他不做。有的工作他想做,人家也不一定要他。这样一来,这孩子就不能要,因为怀不起。但他们又没钱,去不起医院,后来,许国龙就给李荃买了打胎药自己回家吃。打胎药吃下去以后,李荃在床板上滚了一夜,第二天几乎瘫在厕所里,仿佛全身的血都流尽了。   第三次怀孕,也是李荃这一生最后一次做母亲的机会。那时候,李荃和许国龙的情况好了很多,李荃从小在公司里耳读目染,后来在一家布料厂车间工作。许国龙也不错,在一家私企做文秘。虽然还是租房,但是起码一日三餐正常了,偶尔还能吃点好的。那时候,两口子蜜里调油。李荃晓得自己怀孕了不知道有多高兴,许国强也高兴,搂着李荃打转,转过之后又害怕,问她:“没事吧?你没事吧?咱们的儿子没事吧?”   许国龙毕竟是农村长大的,所以他讲究传宗接代,也重男轻女。李荃怀孕的时候,他开口闭口都是儿子。好像就是知道李荃这胎会生儿子一样。但结果,李荃怀孕差不多三个月的时候,一日夜里闹肚子疼,许国龙背着她去妇科医院。一检查出大事了,那时候,李荃才真正懂得了李父的那句:“贫贱夫妻百事哀。”   这一次,李荃是宫外孕,而且上一次她堕胎堕得不干净,必须做手术。手术那天,似乎是李荃的末日,李荃怕啊,怕再流下去她就不能生了。所以她说,她坚持做手术她不打麻药。   其实,做手术打麻药还是会疼的,不打麻药那就真的是要命了,却也真的是要命了。这一次,李荃大出血。要不是李父赶来输血给她,给她用最好的进口药,估计李荃也醒不过来了。   之后,李荃回了李家,许国龙作为上门女婿也回去了。当时李荃不懂,为什么父母对许国龙的态度突然变了,变得那么好。后来她年纪一天比一天大,她总是怀不上孩子,她才晓得她是不能生了。上天给她做母亲的权利的时候,她辜负了。辜负之后,她得到了作为女人最大的惩罚。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提过去领养一个孩子,但是许国龙说不要,说他对不起她,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将来他们百年以后,就把遗产留给家族。他们两人恩恩爱爱就够了。   却原来,现实如此残酷…… 第84章   童嘉开完会去乔以梁那串门,就正好碰上了乔以梁在看从由美国际新品发布会那边传来的实时实况转播。   当然,这些童阿狸都不晓得。她怎么能想到乔以梁派人给她之前还在里头安了线,这时会场里里外外,在暗处都装着微型摄像头,这些个针头一样的小玩意把整个会场的角角落落都拍得清清楚楚,童阿狸每一刻的表情,姚乐每一刻的表情,还有出席这次发布会的每一个人也都赫然暴露在了镜头下。   另一处,乔以梁的私人团队,还在十分专业地阻止事件外扩。说白了,就是封住这些人的嘴。童阿狸是拍拍屁股潇潇洒洒恶霸状地走了,后头,却有一整个团队在给她擦屁股。就比如,所有在场的人在出场离开之前,通讯视频工具全部都被收缴了。   乔以梁见童嘉来了只微抬了抬眼皮,童嘉凑上前,起先只是单纯的好奇。但,再等他看清电脑屏幕里的画面,只觉得晴天霹雳一个头两个大。眨眼眉头就挑得老高,但也没吭声,只赶紧拉了把椅子自个坐好。   童阿狸这丫头,其实就是心狠,拔凉的性子。当然她不会去害谁,但一般来说,得罪了她的人你别给她机会,只要有那个机会,恨得狠了,哪怕玉石俱焚,她也不会放过你。更何况是小小一个姚乐,她童阿狸比她有权有钱为什么不发飙?自然是要打得姚乐永世不得翻身的了。   就像今天,她做什么都踩在道德的边缘点上,是作恶,但又不是真恶毒。她坏,坏得又有些顽皮。到底怎么说呢?就是这孩子坏吧!坏吧!真看到了她的坏了吧!其实反而还有些喜欢她了。因为,这丫头坏得干净。   她砸人家的场子,人家搞发布会她稀奇古怪地搞一队送葬队伍飘着纸钱吹着唢呐进去,这是寻人晦气,当然还忒吸引旁人的目光。她古灵精怪地掏出一把枪,吓得满场几乎尿裤子,却结果枪里放出的只是彩条炮仗。她小姑娘还不好意思,说我口误。这活活气死人之后她又来了礼貌,先打擦边球,公开了董事长的奸情,姚乐做三的事实。   这样一来,满场谁还敢替姚乐说一句好话?谁又愿意给姚乐说一句好话?要知道,说白了由美国际是李家人的,百年来,根深蒂固就是李家的。公司里头的老工人,世代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的董事,还有李家的亲朋。这些人,只要有一点血肉感情的,有一点心眼远见的,哪一个又不是站在李荃这一边呢?   就算我们世故一点不谈情谊,就谈现实利益。他们依附李荃这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以后能得到的利益,绝对比许国龙这个随时离了婚就能下一窝崽的臭男人强。   于是,当童阿狸再趁热打铁,证据确凿的,甚至拿出精心准备的PPT,将朱小北当初设计这些服装的设计理念,那些没有交给姚乐的草稿展示在所有人面前时。许国龙不敢站出来为姚乐辩白,镇定过来的李荃乐观其成。那个原先还站在姚乐那边的小职员,看清局势后也老老实实地说了实话。   这一下,姚乐的设计前途毁了!不光是设计前途,她是个三,在场所有的女性都排斥她,所有的老板娘都鄙视她,所有的男人也不会再想玩她。毕竟,女人再漂亮,被玩烂了,名声狼藉了,还性情阴毒,明明是个三又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还妄图蹬鼻子上脸。本来就是玩玩的事,谁还敢要?   好戏收场,心思各异。   另一头,乔以梁的办公室里,童嘉翘着二郎腿,眯着眼,斜睨着乔以梁,语气是很不赞同的,“你就这么惯她?你以为这就是帮她,疼她么?”   “除了已经化作土的方悦,有人疼她么?”乔以梁敛眉,声音清冽又低沉。   “小小年纪就这样,你今天替她压下了。那明天呢?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呢?你把她宠得既猖狂又狠毒,做事不留余地,以后出了大事谁兜?你觉得童家真会管?”   乔以梁皮笑肉不笑地抬起眼看向他,俊朗深刻的五官冷寒非常,眼底一片清明,轻笑,悠悠道:“她不厉害可怎么办?”   是啊,童阿狸这小妮子不厉害可怎么办呢?说白了,她其实是真的无依无靠,童家上下没个体己的人,真正有了什么事会为她甘倒涂地的完全没有!她又有钱,还长得漂亮,年纪也小。这些哪一点不是足以引狼入室的?她不强势,她不厉害,甚至她不狠毒,不行!   童嘉眼底一黯,起身,没再吭声,转身就要走。   却,乔以梁又道,意味深长:“童家欠她的比你想象的要多。”   童嘉脚步一顿,没回头,背对着他,“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   乔以梁眉角似乎一扬,显然对他的话是存疑的,食指轻轻敲着桌面,语重心长,又道:“阿嘉,她其实很喜欢你。阿狸是个好孩子,你别伤了她的心。”   这话太深重,太深沉,也太真挚。童嘉回首,迟疑了半晌,才终于爽朗笑出了声,道:“老三,你说什么呢?我才是她哥哥好么?” 第85章   新品发布会虽然在一场荒诞中结束了,但是,由美国际这一次的新品却早已经交付了工厂,现在货全都压在仓库里,前期拍摄完成的广告也已经投入市场了。所以说,按原计划,原本发布会过后这些新品都是该上柜的。   可如今这么一来,因为设计版权的纠纷,事情就有些麻烦了。首先,由美国际如果不用这些设计的话,由于前期投入过大,他们的损失就会很大。而其次,虽然朱小北拿出了他所谓的证据,但在国内,关于这种版权纠纷的案子其实是很难打的,只要抄袭者死硬不认,判决就会很难下来。所以,版权官司,不但耗时久,往往结论也不一定公道。   所以,朱小北又一次被请去了公司,不过这一次他是坐上宾。为了避免大损失,由美国际要求购买朱小北这个存在争议的版权。首先,他们会承认姚乐的抄袭行为进行通报批评,并且对外发布声明。朱小北要不要告姚乐他们不管,但,这件不光彩的事情不要牵扯进由美国际。其次,因为版权存在争议,朱小北也没有业内的工作经验和获奖记录,种种原因之下,这个给出的购买价还是比较低的。   但朱小北还是同意了,官司一直打下去对他其实也是没好处的,太磨人。而他只要同意了,经过由美国际一捧,也可以算是时来运转一炮一小红了!   不过,他去签合同那天实在很搞笑。   朱小北去签合同那一天,童阿狸要去书店买书。于是,两人就顺道一同出门了。走到由美国际大门口,性格使然,朱小北就有点紧张,问童阿狸:“阿狸,你能陪我一块进去么?”   童阿狸堪堪两个字:“不能。”想着又补了一句:“你以后洞房睡你老婆要我一起进去么?”   朱小北给她一句话整红了脸,都有点结巴了:“我紧张。”   好无奈,童阿狸真是恨铁不成钢,半晌,确实也不得真的就这么走了,只好不耐烦地说:“你自己进去,我在外头等你。”   阿狸不愿陪着朱小北进去,朱小北也是郁闷。但是,毕竟她愿意在门口等着他,就也算是给他打气了。朱小北这时抖擞精神,倒是没有少年初得志的意气风发,毕竟他自小被欺负惯了,胆子是一向的小。犹犹豫豫步履为艰,总算还是迈进去了。他当时也不晓得,也年少还没能警觉,这一步迈进去,他的人生已经开始了改变,从而展开了华丽的,绚烂的,又或许有些许遗憾的新篇章。   童阿狸百无聊赖地在外头等朱小北,就正巧碰着了已经被公司开除了,回公司捡烂摊子走人的姚乐。姚乐一见着童阿狸这张俏生生的小脸就是一顿,登时如芒在背。   不光刺目,简直是恨!恨得巴不得童阿狸去死!这几天来姚乐怎么也想不通,她不过就是盗用了朱小北的设计稿而已!这狠丫头就算气不过揭发了她抄袭也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把她的私事也兜出来?毁得她半点前途也不剩?   见童阿狸此刻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姚乐气急攻心,也不晓得她是怎么想的,她把手里抱着的纸箱子一扔就冲上前去要揪童阿狸。但,童阿狸比她反应更快。姚乐的手才揪住童阿狸的手臂,童阿狸反手一巴掌就啪一声打在了姚乐脸上,接着不等姚乐反应。童阿狸俏红着小脸,气呼呼地就骂开了:“变、态啊你!吃老娘豆腐!我靠,喵了个咪的!你男女通吃啊你!看我不打死你!你这个死变、态!”   接着,高跟鞋、拳头、在B队里学的擒拿术童阿狸全都用上了。姚乐几乎属于被暴打的那个。因为,她根本没机会还手,这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豁出去了彼此揪着头发扭作一团,因为,童阿狸一直扭着她的头发在凑她。   这……哎!毕竟前段时间童阿狸在B队吃的苦也不是白吃的啊!而且,乔以梁还经常教她怎么自卫反击撒……   这会儿,又是在闹市区,又是在由美国际大门口。车水马龙,围观者众多。由美国际的人晓得姚乐那些肮脏的事,曾经眼红她的,如今鄙视她的全都在看笑话,连原本门外的保安都躲进了大楼里,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开玩笑,这姚乐不光是设计界的污点,还得罪了他们真正的大老板李荃,但凡长了点脑子的,不想丢饭碗的人都不会管好么?   童阿狸还不时骂骂咧咧撒,小妮子不晓得几泼辣,“变态!摸老娘屁股!摸老娘胸!我打死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这么欺负人!”俏生生的女孩儿,扎着两个松散的麻花辫,短袖t恤,紧身牛仔裤,模样肆意慵懒又漂亮。打人的动作却是快狠准,专找姚乐身上打不死却能打“残”的软肉下手。   路人原本在远处观望着觉得奇怪,就见一美妮子死劲冲着一OL打。那OL的头发都被打散了,开始还在嚎,后来就变成哭着躲,躲来躲去还躲不掉,小丫头身手可矫健了。   可后来好事的再走近围观,一听清楚小姑娘嘴里的嚷嚷也就没人再上前了。死变态呀!谁管?! 第86章   差不多的时候,朱小北容光焕发地签好合同出来了,一走出由美国际大门,朱小北看见这场景直接傻了眼。童阿狸见他来了也就立马收了手,她弯身将被打趴下的姚乐一拎,往朱小北怀里一塞,拍拍手,呼了口气,淡定沉稳道:“扶好,送医院。”   话一说完,她就拦了辆的士,一上车,坐副驾驶上的小妮子看也不看后座的俩冤家,她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后,就笑呵呵地对着电话那头说:“以梁,我闯祸了哦!快来帮我收烂摊子!”   这小妖精!   其实童阿狸打人打得还是很有分寸的,姚乐腰上大腿上看着是青一块紫一块,但其实呢啥大碍没有。只不过姚乐也确实算是被伤着了,身伤心也伤啊…………   童阿狸送姚乐上医院,付了医药费又甩了三千块在姚乐病床前,见乔以梁的人到了,拍拍屁股拉着朱小北就走了。   朱小北一愣头青,傻不愣登跟在后头,惶恐又感动:“阿狸,谢谢你!可是,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打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她报警怎么办?不行!那你回家一定会被骂的,我,我对不起你!”   童阿狸无力翻了个白眼,就笑,笑得那是鬼精灵,拍拍他的后脑勺:“呆子,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是她长了肥胆又敢来招我,我也正好有邪火没处发,碰着了她挑事,干脆练练手撒撒气罢了。”   这后脚就赶来替童狐狸收烂摊子的人,是乔以梁的文书朴秘书。   他进病房,先是客气儒雅一声:“姚小姐,您好。”接着掏出律师证,简洁明了地自我介绍,“我是童小姐的律师。”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就走过去打开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轻笑。   这时,新闻里正在追踪报道关于党的X中全会,当画面切向庄严肃穆的会议现场,朴律师才再度开口,长指一点,又对上姚乐笑道:“这位,是童小姐的大伯,这位是童小姐的大哥。这位是朱先生的父亲和叔父。”他指的每一个人,都座在前排,都是位高权重。   姚乐愕然,哪里晓得那两人年纪轻轻的,却这样大的来头?又是愤怒,就因为她是贫苦老百姓的女儿,她就白白挨打了么?她被害得这么惨,就只能有苦往肚里咽么?   “怎么?就因为是大官的子女就了不起了么?你是要用官威来压我么?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姚小姐您如果行得正、坐得端,又怎么会有今天?朱家若是揪着您不放,您也不会只是在这里。而您此刻坐在这里,也全是您自个招惹来的。说到底,是您欺负我们家孩子年纪小,挑拨她,污了她的手。”朴律师望着她,仍是浅笑。   愕然,愤怒,接着就只剩颓然和惨败,姚乐仿佛是被一道雷劈醒,只剩下了惶恐后的惊惧,几近求饶道:“我懂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什么也不会做,明天我就离开这里,求你们不要再为难我了。”她拿什么争?要钱没钱,要权没权,马上,她的靠山也要倒了!   闻言,朴秘书仍是斯文淡笑:“这是自然,您父母在炼铁厂的工作不会因此出任何状况,您弟弟姚熏在第二附属中学的学业也会平安顺利。”说完,他点点头,转身便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姚乐却是欲哭无泪,看吧,人家轻轻松松把她的家底都翻出来了。人呐!果然不能做亏心事!更不能欺软怕硬。欺负人欺负惯了,总会眼高手低不长眼踩着雷的。这一踩着雷啊,也就惨了!   这时候,童阿狸在外头“疯玩”,童家也是翻了天。   不过,事件的主人公可不是童阿狸,而是童家一向的掌上明珠,乖巧懂事的童晴缘。   按理说,童家的孩子,未来的出路都是早早定好了的。就像填志愿那会,童婆婆叫童阿狸上去,根本二话没说,连问也没问,就替童阿狸把志愿书给填好了,第一志愿,G防大。其他的一律空白,保底也不需要,根本无需填。   童婆婆说了:“阿狸,我问过你们班主任了,你的成绩进这里十拿九稳。”又说:“你这孩子争气,奶奶面上也有光。一波也在那,你们兄妹俩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童阿狸当时愣了愣,说:“我可以不去么?”样子怯怯的,好似还在后怕那日后山的遭遇。   童婆婆却摇头,坚定:“阿狸,童家的孩子要么去G防大,要么即刻入B队,没有别的出入。”   作者有话要说:阿狸当然不会管渣男,因为不关她和朱小北的事儿。姚乐倒霉,欺负了小北,自然阿狸会报复回来。 第87章   经过大闹由美国际那件事情以后,朱小北小小的红了一阵,前后有好几家服装设计公司想要签他。但自从在由美国际受了“虐”以后,朱小北对进人公司当设计师一事倒是兴趣缺缺。   后来过了两个月,也就是童阿狸大一那年,他揣着存折去找了童阿狸。朱小北在他十八年的人生中头一次利落果断了一回。他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画的设计稿全部带给了童阿狸,有点毛遂自荐的意思,又有点求童阿狸入伙的意思。   他说:“阿狸,我没有权也没有钱,但还好,我还剩下一点点才华!我们一起开个店吧!卖我们自己设计的服装!做出我们自己的品牌!”这时候,朱小北因为成绩差,已经辍学在家了。朱家对他本来就没什么期望,也就听之任之了。   闻言,童阿狸只淡淡挑了挑眉,理智问他:“你有多少投本?”   朱小北嘴一咧,笑嘻嘻地把自己的存折递过去:“这是我这些年攒的钱,还有由美国际补给我的版权费。”   “八九万?”童阿狸浅浅扫一眼,皮笑肉不笑,伶俐又凉薄。小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磨蹭了几下,眼皮微抬,将存折扔回朱小北身上,实话实说道:“你这点钱,在市中心租个好点的店面都够呛了。就更别说店面装修,注册商标,联系厂家制作成衣了。”   她的话一阵见血,刺得朱小北有点瑟缩。他本来胆子就有点小,又真不晓得童阿狸的底。他只以为童阿狸是和他一样的穷苦私生儿。所以一听钱不够心底就寒颤了,底气也泄了一半。   谁说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后头还有一句呢,一分钱逼死英雄汉。   朱小北蛮伤心,灰溜溜地弯身收起桌上的设计稿,有点灰败,叹着气说:“朱家现在不管我了,只说养我到十八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是,他们这样说,我也还是不敢离家出走。我能去哪啊?可如果我靠自己赚了钱了!做出一番样子了!我就能独立了!就可以不听朱家的安排了!但如果我还是去别人公司打工,到头来,也不知道该多少年才能翻身。”   说完,他就垂头丧气站起身要离开了。这时候,童阿狸真是叹气,想他那死脑筋的木鱼性子啥时候能开窍呢!但再一想,她又觉得朱小北还是有点进步的,微微一笑,眯了眯眼,忙喊他:“急着走什么呢你!”又问:“这回你可是真想独立了?”   朱小北一滞,忙点头,回身,望着童阿狸巴巴道:“我不想过蝉的生活,我不想一辈子做黑暗中的苦工,一辈子无法在阳光下享乐。我也想强大起来!我想强大起来,强大到我用生命去热爱的东西也有了忠实的跟随;强大到我用生命去热爱的东西不会再被随意的践踏;强大到会有人和我一样爱护我的设计,守护我的梦。我想在这个世界上也有那么一席之地,在那里,我不是朱家的私生子朱小北;我也不是一无是、处胆小怕事的朱小北;我更不是可以被随意践踏的朱小北。在那里,我想做我自己人生的主人,我想编制起一个小小的国度,我想我也可以勇敢起来,保护我的爱的一切。我的梦,我的设计,我的朋友。”   一番话,朱小北热内盈眶。   童阿狸眼底也是动容,她失神地吸了吸鼻子。半晌才说:“有决心那就干呗。”   朱小北愕然:“不是钱不够么?”   “你以为只有你才有私房钱么?”童阿狸朝朱小北白了一眼,起身抢过他手里的设计稿,一页页认真地翻看,点点下巴让他坐回椅子上去,这才漫不经心地道:“我妈妈给我留的钱做点小生意还是够的。”   一句话,拍板定乾坤。   日后红遍全球的自主服装品牌“虞美人”就是这样来的,童阿狸出资,朱小北担任总设计师。一个高中毕业生辍学生,一个大一新生,一步步在服装界撑起了一座小城堡。   多少年以后,当朱小北回忆起,当他在梦想刚起步时,摔得那么重却没有被现实所打倒,真的是要谢谢童阿狸!如果不是童阿狸帮他出气,如果不是童阿狸点醒他,如果不是童阿狸给他那张明信片。或许,那时年幼的他真的会被现实所打倒。然后又缩回去,做朱家那个言听计从胆小怕事的私生子。一辈子,就那么顺着长辈的指示过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北是个好孩子咯,阿狸也是个好姐妹。   她壳是硬的,心是软的。   大家看仔细,文章没多长,作者码字难,每章字数少所以显得长。   9月份就完结了,已经发完三分之二了,很快就要和阿狸说再见咯亲。 第88章   童阿狸其实是个内心柔软的姑娘。有句话说,感情越是深沉就越是静水无声,童阿狸和乔以梁都是这种类型,这种类型的孩子比较吃亏,因为不会甜言蜜语事事都放在心底。但你放在心底了,别人又不晓得,就会以为你这是无情。   所以,往往你回头去看,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也好,就是周边的人事纷争也好。说得多的不一定做的多,不说的却又不一定不做。总有那么几个只懂憨着脑袋做事,不懂动嘴皮子的傻子。多可爱的傻子啊!却往往又不被珍惜。   童阿狸面对朱小北时,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鼓励,他跌份跌得那么惨了,那小妮子还亏他亏得厉害。但其实,她也是关怀他的,也是真把他当朋友的,也是晓得初生牛犊刚入社会,这打击对他来说是不小的。毕竟朱小北比她更惨,他无势可仗,备受欺凌,还没钱。   于是,小妮子找机会写了张明信片塞进了朱小北的书里,那张明信片的正面是一片海,非常单调的一片蓝,但蔚蓝又闪着波涛,上头还有阳光普照。   背面是童阿狸写的一段话,她的笔迹和她的人一样苍劲有力,又有狡黠。   她写:“当你被人踩在脚底,当世界都不与你为伍,当所有的不幸都好像涌向了你。朋友,不要哭泣。你要知道,多少年以后,有太多人就此埋葬在了厄运的乱葬岗下,而你还活着,并且站起。”   短短一段话,足以让朱小北热泪盈眶。那天,他躲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干,就盯着明信片发呆。之后,他便取出了自己的存折,拿出了自己所有的设计稿去找童阿狸。   后来,在他们创业最艰难的时候,机缘巧合下,朱小北又曾在网络上看到过这样一段话,那个不知名的人在说:“我们每天都要遇到很多事,都要见到很多人,无理的,有意义的,交叉在一起才叫生命。而那些你暂时不能战胜的,不能克服的,不能容忍的,不能宽容的,就告诉自己,凡是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会让你更强。”   生意并不是那么好做的。朱小北的设计好,是真的好。新店开在市中的财富广场内,刚开始生意也蛮好。但后来生意就不好了,销量跌得狠,收支勉强才能持平。后头才晓得就是因为他们的品牌太火,造假的也就跟着来了。   什么叫A货?长得像,还便宜!比如你买个名牌包。但凡正品包里头都有品牌的防伪线,买的时候也有身份卡,防尘袋。但你买个连走线都十足像的A货背出去吧,没人会真的翻开你的包去找那个躲在角落里的防伪线,也没有谁会时刻把身份卡、防尘袋放在眼面前。所以,这包包是真的还是假的,就只有包主人自己知道了。   朱小北他们遇到的事情更离奇,他们遇上的假货,还和他们的衣服惊人的一模一样,好多假货连用的布料和里头的走线都和真货是一模一样的。   这就纠结死了,同样的东西有便宜不贪那是傻子啊!   朱小北毕竟是个刚创业的,设计方面他已把住了门道,经营方面却还是个愣头青。童阿狸又刚大一,学校里事儿特多,偶尔旷课才能硬挤出时间去店里看看,可她搞半天也还是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童阿狸急得咬耳朵,朱小北气得跺脚,“虞美人”才开业不久就陷入危机的时候,恰逢乔以梁休假。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乔冰山是那种特别稳的性子,晓得了状况,大概也明白过来了是怎么一回事了,却也没急着吭声。反而趁着个周末,他带着童阿狸去了一个几近传说的地方——中国人民银行货币制造工厂。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银行法》的规定,中国人民银行在中国国务院的领导下,依法独立执行货币政策,履行职责,开展业务,不受地方政府、各级政府部门、社会团体和个人的干涉。   那是个什么地方?真正的金窟啊!咱们国家发行货币的地方!那地方可真不是谁都能进的,全属于国家高级机密。普通人怕是家就住在货币工厂隔壁,一生都不能晓得他家旁边就是个印钞票的地。   童阿狸一脚迈进去都咂舌了!她是心里直犯怵,又还莫名的激动!真是金山银山啊!那么多白花花的票子啊!票子啊!票子啊!……   小妮子两眼冒光,走着走着脚步都虚浮了!乔以梁笑着拍她脑袋,也止不住捏着她的手心笑话她:“小财迷。”   作者有话要说:靠山啊快来!卖身不卖艺啦 第89章   货币这玩意可不是容易做的,就说纸币的印制流程吧,基本上是按照以下的工序展开的:设计纸币图→制作雕版→制作印版→胶版印刷→凹凸版印刷→印号码→检查大张→裁成单张→检查单张→统计数量→包装放箱→进仓库。   先不说这些工序要通过多少双手,多少个车间,就是其中印刷工序这一项,纸币通过专用的印钞机印刷出来,纸币和油墨两样材料就都是由国家许可的相关部门保密特制的。总之,钱之产生,严谨之严谨,难之难。   仔仔细细在货币工厂参观了一圈,出来以后小妮子就眨巴着大眼睛,笑眯眯望着乔以梁,感慨,“这地方工作也挺惨啊,天天看着摸着却不是自己的,挺惨!”   乔以梁将车钥匙插好却没发动车子,抱着童阿狸的脸,还挨着蹭了蹭她的小鼻子,笑,“瞎琢磨些什么!”又问她:“看明白没有?”   “你就是觉得我们保密工作没做好撒!”童阿狸几聪明,手搂着他的脖子撑起脸,特认真地说:“不可能啊!刚开始我就查了些资料,发现外国很多大牌为了杜绝假货、降低成本,往往会将原料的进口和生产分开。就比如丝是印尼生产的,纺织却是在台湾,印染又在意大利,最后缝制却在国内。这样就不存在多织布料从后门运出去走原单了。所以,我完全是现学现卖分配制作的。”   童阿狸说得面面俱到,是真有些商人的小精明。乔以梁却不可置否,把手放到童阿狸的肩膀上,略一使劲,就把她整个人搂了过去,抵着她的额头,轻问:“制造是你去跑的?”   “没有,你是过来人,哪里不晓得新生开学有多忙多苦么?要不是暑假去B队练了练,我还真吃不消。”说着,童阿狸撒娇地赖乔以梁给她捏了捏肩,才道:“我把概念和小北沟通了,之后都是他和招来的经理去跑的,不过,最后定厂商都是我和他一起拍板的。”童阿狸扭过脸,小猫咪一样地咬他的手,又问:“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难道真的是厂商?原本我还想,实在不行,我们就只能先把架上的货物特价处理掉,然后再上新货的。但如果是制造商那边出了问题就惨了!”   “还真说不定,也许就是在细节上出了问题。” 乔以梁把手从她嘴边拿开,扶着她做好:“这边生产商见过你么?是你去打的交道还是朱小北?”   “是小北去的。我毕竟不懂这些,也没有时间。”童阿狸撅撅嘴,才做生意千防万防还是被摆了一道总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心平气和,问乔以梁:“咱们有什么办法能确定是哪一环节出了错?”   乔以梁拍拍她的脸:“放轻松。”说着,又轻轻地笑,在驾驶位上坐好,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帅气地挂档、换挡,一踩油门,稳稳地驶动汽车,沉稳道:“擒贼先擒王,处理问题要从源头抓起。咱们先去工厂看看。只要是发生了的事情,不论好坏,其实都是好事。”   到了工厂,乔以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名片和工作证。工厂接待接过一瞧眼都亮了,大贸易公司总经理啊!确实看乔以梁的模样气质也是高远,甚至都觉得总经理的职位是委屈他了。这头,那接待进去一给领导打报告,不一会,工厂的涂厂长就亲自出马了。   乔以梁只简单地说:“我这里有笔大买卖,所以要制造的不是普通的东西,因为大牌,所以一定要品质好,不外泄。”   涂厂长听了这话眼珠就是一转,忙介绍乔以梁去参观厂房,一边介绍,一边拍拍胸脯道:“您放心,我们的工厂绝对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的,肯定是保密到底,品质第一。”接着又是信誓旦旦,“就说平时,凡是我们接了的订单,不单会关上厂门做,而且,就算地上掉下去的碎布屑,我们都会集中销毁,不留痕迹的!”   “那你们工厂工人的手工怎么样?如果订单量大,你们可以保质保量按期完工么?”乔以梁不动声色,问的问题也很抓专业。   涂厂长自然不敢敷衍,对着乔以梁就举起了一个大拇指:“这个您绝对可以放心,您四处去问问,我们厂的信誉是绝对的好的!经常有老顾客有急件要做,我们也是定期交件不拖延的。”   “那布料的存仓环境怎么样?会不会受潮?”乔以梁带着童阿狸往里头走两步,看见一旁房间里成箱堆起来的布料,点点头又问。   童阿狸跟着上前,只往箱子里一瞅就晓得这里好几箱都是他们“虞美人”的布料,对着外头那几个硬壳纸箱,她打断了涂经理的话,朝乔以梁招招手,突然道:“三哥,你来看看,这布料好像真不错,咱们要是能搞到这个布料也是可以的。”   这一问,状况就出来了,因为涂厂长眉一挑,很热心地说:“你们要是想联系这家布料商我也可以帮忙,你看,这批布料就是我们后期再定的。”   一听,童阿狸那个气啊!小嘴翘得可以吊油瓶了。小妮子上了车以后,小脸简直就是哭相,她扑进乔以梁怀里可怜兮兮地拧巴:“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啊!啊!啊!啊!” 第90章   仔细想来,这家工厂是有问题的,第一,不够保密,涂厂长领着乔以梁和童阿狸进厂房的时候,里头的工人还都在紧锣密鼓地工作,流水线上的成衣一匹匹往外送。说白了,那些还没上市的成衣乔以梁和童阿狸这几眼下来,就全都瞧得清清透透的了。如果他们这时候要抢别人家的生意,找个记性好的设计师装作谈生意来一趟,回去就按模子打好图样,临时赶工做新款也是能抢在货主前头出产出来的。   第二,这家工厂收急件,并且还可以按时交付货物。可是,它的厂房也就那么大,工人也就那么多啊!所以,它很可能就有代工厂。当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将布料和样衣送去代理工厂做。这样,它的钱照赚,货也照交,业务也都能兜住。可是,代工厂毕竟是代工厂,不光质量,布料和服装样式的流出就更不能控制了。   第三,就是童阿狸自哀自怨痛苦的根源了。毕竟是新创业。童阿狸和朱小北再精明也是新手,他们知道分开了工序去制作,以此来杜绝布料商和制作商的联系,但他们没想到事先要先租个仓库去中转撒!结果,货物直接从A厂发去B场,状似没有联系。但是只要厂家有心就能通过货运商找到对方。更不要说所有有心的卖家,都会在自己的货品上留下logo这件事了。于是,童阿狸那么清楚那么清楚地看清楚了纸箱上的厂址和联系电话。人家厂长还明说了,可以帮忙联系!   后头,童阿狸哭丧着脸窝在乔以梁怀里喊来了朱小北,小妮子有点沮丧,可怜兮兮地缩在乔以梁怀里,反而显得异常的柔和。   这倒是朱小北头一次瞧见乔以梁和童阿狸在一处,也是第一次晓得,乔冰山对童阿狸是这么这么的上心,他们的关系竟然是这么的好!童阿狸和他说着说着就是那个悔啊!那个郁闷啊!小指头在手心里抠啊抠,乔以梁就去轻轻地替她扳开。两人十指交缠紧紧握在一起,他还拂着她的发轻哄:“气鼓鼓用爪子挠自个,越挠越傻,别挠了!”谁能想到,这么鬼精的童阿狸,乔以梁却会觉得她傻。对上她,他极寒如霜雪的语气和眼神里也会有珍宠和纵容。   劝着劝着,乔以梁又回过脸来看朱小北,男人眼底全是贵气,平时你觉得他性情淡冷,可正眼真对上你了吧,可不就是个温良敬人矜贵模样?   对这事,乔以梁耐着性子细细地给朱小北指点梳理,还提醒:“如果你的衣料是独一无二的,特别定制的,就最好能准备一个仓库,所有的布料自己“清理”一遍再转手给工厂。并且,你在出新品之前,最好能精确地算出你所需要的布料和损耗率,然后,再严格地要求对方交货的数量。只有这样缜密弊端才能降低到最小。”   之后,他还温雅地对他嘱咐说:“我家阿狸多托你照顾了。”   先是谆谆教导,又是嘱托,一席话直让朱小北受宠若惊。   先说朱小北吧,他在大院里从来就是个被排挤的孩子,在学校里又是个成绩平平不起眼的学生。而乔以梁不一样,大院里那么多玩世不恭的天之骄子哪个没有脾气?哪个正眼瞧过人?但乔以梁不会斜眼看人,他正眼瞧人却和谁都不亲近。他和谁都不亲近,但大院里大半都服他,都怕他。   乔以梁此人,其实也邪门!朱小北记得,大院里土生土长的也都记得,乔以梁乔冰山的外号可不是白来的,是真的够狠,够独钓寒江雪的。   遥想当年,院子里突然新搬来了一家新人,那户姓姚,家中独子叫作姚逊。这个姚逊就是个霸王头子,爹在J区是一把手,可能是土霸王当惯了,到了京城也还有些昏头昏脑,一进大院就想充老大,拉队伍。   后来,姚逊就开始张罗着拉党结派,为了立威风,他只要捞着了不顺眼的就揍。于是,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有一天,姚逊就用砖头把刚参见朋友婚礼回家,被灌得醉醺醺的乔以梁给拍晕了。   这之后,姚逊更威风,因为偌大的乔家没有半分动静,乔以梁也冰冰冷冷清清淡淡没反应,照样头顶包着个绷带对谁都没表情,对谁都笑笑,对说都要么不说话,一说话也谦和有礼。见了姚逊,也照样是原本怎么样,被拍了后脑勺后还怎么样。 第91章   乔以梁这个态度真把姚逊给搞晕了,后来,姚逊还没大没小地拍拍乔以梁的肩头说:“大哥不错!有气量!咱们晚上喝一杯?”   那时乔以梁只是淡笑着点点头说:“好。”   结果,就在当天夜里,同一张饭桌上总共六个人当场死了三个,姚逊被推进医院抢救了两天才被救回来。只不过,姚逊人虽然是被救回来了,可他的胃也算是彻底地坏了。从那以后,姚逊这一辈子就只能吃流食过活,烟沾不得,酒也沾不得。从医院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瘦成了纸片人。   都搞死人了,还搞残废一个,人家自然会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以梁却依旧淡淡,他还在沏茶喝,脑门上绷带仍在,只说:“似乎是姚逊带来的家酿酒有问题,我头上有伤就没喝。他们喝了那酒以后,就全进医院了。”他的回答太幽静淡稳,但那一刻才最像活阎罗。   后来法医再查,就发现确实是酒里有问题,被下了毒了。那毒就是大院家家门前都有的顶级老鼠药舒丹红一号!连大象吃了都会一粒致命的剧毒毒药!   那段时间,大院里耗子实在是闹得凶了些,把好几家门都啃了!后来各户都反应,保卫科这才没办法,不知从哪听了消息,就死马当活马医,从外国进口买了些个杀老鼠的剧毒撒在各家门边。   那以后,家里养了狗的出门遛狗都时刻盯着,完全不敢靠近那些红得和玫瑰似的米粒。结果,凭那几粒莫名其妙掉进酒缸里的米粒就搞死了三个大活人,还弄残了姚逊。   其实,那一桌子除了乔以梁还有五个人,有个年纪算小,也是个时常被欺负的货,他后来私底下就曾说过,那天晚上他原本是想喝酒的,是乔以梁说自己手机落在车里忘记拿上来了,叫他下去替他拿手机他才躲过了这一劫。还有一个活下来的就是如今活蹦乱跳的江映秀,不过江映秀那时也因此大病了一个星期,因为心理上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之后,乔江童三家在J中各方面打压姚家,姚父没多久就下野了,又回了老家。   所以,即使见过童阿狸的鬼精手段,乔以梁来了,朱小北还是发自内心的有些惊怕,童阿狸再狠也毒不过乔以梁,最简单一条,童阿狸不敢拿人命当蝼蚁,乔以梁却敢,他轻轻一动手,兵戈无声就能顺手搞死几个。高兴了,他会拿规矩法度整死你。不高兴了,他伸个手指头就能送人上西天。乔家权势滔天是真的不假,乔以梁叫乔冰山,也真的不光因为他冷心冷性,还因为胆敢撞上他的,冒犯他的,非死即伤。   反正,乔以梁于朱小北就好比一个是天那头的骄子,一个却是地这头的贫户。却结果,他们也能心平气和的,甚至友好的在一处交谈。他还托他照顾童阿狸撒!这时,朱小北心底隐隐有些“奴性”的荣耀感,也说不上具体是什么,就是觉得脸上有光,还有自豪。   当然这一下朱小北也更有了斗志。他觉得,“虞美人”一定能好!能很好!   另一头,童晴缘闹腾来闹腾去终究闹腾不过乔家的掌门人乔婆婆,姜还是老的辣,你先服个软,装作听话了,转身再换张志愿表交上去就能瞒天过海了么?不能!教育局那边,校方那边早都已经打好招呼了,就是没有志愿表也没有关系,分数过了直接入取就可以了。   果然,童阿狸和童晴缘的入取通知书同时到达,两人被一同送去了G防大。这一下,童阿狸也算落得清静,虽然在一个校区,但两人完全不在同一个系,童阿狸读信息系统与管理学院,童晴缘读电子科学与工程学院。再加上童情缘内心比较纠结,身在G防大,心在广播学院。如此一来,状况百出,也顾不上理会童阿狸。 第92章   这时间过得真是快,一晃,三年就过去了。   但生来的冤家怎么可能不斗?眼看着两姐妹相安无事,但其实却是积怨已深。   事件的起因是G防大三年一度新生校花评选,童家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都入了选。结果,童晴缘以微弱的三票优势赢了童阿狸,成了G防大新任校花。按理说,该觉得冤枉的是童阿狸,因为很多人没选她不是因为她不漂亮,反而是因为她太漂亮,美的太过锋利了,一看就是个幺蛾子。于是,相比之下童晴缘淡静的性格温润的美就显得格外亲民。   但出人意料,不爽的人却成了童晴缘,为什么?因为江映秀和方舞把票都投给了童阿狸了。她心底多窝火,从小到大喜欢的人不选她,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从此掰了。   于是,剧情就日益向宫廷戏发展了。虽然,童阿狸忙得焦头烂额根本不想跟童晴缘玩,但结果,人家缠着她不放。那就没办法了,童阿狸可不是个甘愿受欺负的主,也就只好奉陪了。   不过这时候,童晴缘就已经没有帮手了。   人其实还挺有趣的!有的人吧,你一打眼不喜欢他,看不惯他,但接触过后,反而还真可能会和他成为朋友。为什么呢?因为起先你看见他处处坏,后来一接触下来,却可能会发现了他半点好就觉得这人其实还不错,这就叫作做加法。   对于童阿狸,大院里的人最初都是带着负面的眼光去看她的。所以和她一相处,她傲也好,冷也好,不爱说话也好,都是早已经就有了的映象。于是,她再怎么不搭理人也没谁觉得有什么不对。   所以,大家在B队里一接触下来,这五年来远远近近的打交道下来,就觉得,这小妮子其实也还蛮好的。平时冷归冷,但是不争东西不抢风头。你真叫她搭把手帮个忙吧,她抬头淡淡看你一眼,也真会起身就过来帮你。帮完了她还是先前那副模样,不要求感谢,也不和你客气,又冷冷的一个人坐边上去。但这时候,大家看她的目光就没那么“有色”了。至少大家都有点觉得,她人就这样啊!但其实,也好像没有想象流言中那么坏。   这样一来,再加上方舞和她的“革命情谊”,两人虽然也没成莫逆之交,但却也算是见了面会打招呼会点头的熟人了。江映秀和萧逸晨、方墨他们偶尔见着童也会捎上她顺个路坐个便车,或者凑一起开几句玩笑。再加上,童家的后起新秀,前途远大的童嘉对童阿狸也是表现得特疼爱、特喜爱。于是,见风使舵,大院里这些个人,渐渐见童阿狸这么久都安安稳稳住在童家,一晃五年过去了也没有半分会被赶出家门的意思,又顺利在G防大安安分分地读书,对童阿狸倒是反而客气了点,也不再流言蜚语传她的不好了。   作为G防大的“第二美女”,童阿狸一直保持着她冷漠淡然不惹事不管事的处事作风。但,天有不测风云。按理说她天天忙得焦头烂额,不是忙事业,就是躲清闲,平日里宿舍四个人,最来无影去无踪的就是她。   结果,那天她才回宿舍,就见宿舍里其它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童阿狸也没在意,在橱子里拿了几本书就准备走。这时就听见她室友蔚嬛说:“童阿狸,你先别走。”   “有什么事么?”童阿狸淡淡回眸,回身,坐在下铺望着她们。   蔚嬛看了眼身边的徐璐和琼沫,说:“前天,你也看见了吧,琼沫拿了三万块钱现金放进抽屉里了。”   童阿狸挑挑眉,想了想,点头,算是认可。   “一个小时以前,琼沫打开抽屉准备拿钱,就发现抽屉里的三万块现金都不见了。你也知道,咱们寝室也没进过外人,总归就是咱们四个。昨天晚上那钱还好好在抽屉里呢。所以,我们就想问问你,你昨天晚上不也回来过一趟么?你有看见她的钱了么?”这口气还算客气,意思可真是不客气。   童阿狸原本还急着出去,今天,乔以梁和江映秀来了G防大,不过不是为了私事而是为公。他们这次来,是为了培养我J的高级人才,专门为高年级优秀生们以上回J演为主题,搞了一个讲座。   她平时上课太疏淡,就没去抢参加这种实战型讲座的资格,可她昨晚早和乔以梁约好,她会先去他车里等他。现在好了,她不急了,二郎腿翘着,见招拆招,漫不经心问:“所以呢?”   “所以,你能说说你昨晚拿了什么东西?去哪了么?”蔚嬛似乎斟酌了一下,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童阿狸真觉得这样的对话幼稚又好笑,尖翘光滑的下巴微扬,根本懒得绕圈圈,一针见血问:“你们三个,现在是在一起逼问我么?”她说着一顿,索性慢悠悠地站起了身:“还是说,你们已经认定是我拿了那三万块钱了?”   “不是……”见她这态度,蔚嬛一缩,忙摇头。   丢了钱的琼沫却上前一步,她很是看不惯童阿狸的态度,恼怒地斜她,直指向童阿狸:“我昨天睡觉之前,钱还在抽屉里好好的。也只有你半夜回来过又走了,今天早上我也是最早起来的,她们根本再没有机会偷了。你说偷钱的人不是你是谁?”   “你看见我偷了么?说这种话要有证据!”童阿狸望着气急败坏的琼沫,气极反笑。   “我是没看见,但是蔚嬛她们听见你翻抽屉的声音了!”琼沫有些气急败坏,盯着童阿狸,眼一眯,又说:“你这卡地亚的表什么时候买的?呦!昨儿夜里偷了钱,白天就买了只表啊!”   这真是,无语!那句话怎么说的?我去年买了个表哦! 第93章   是,童阿狸从入学以来就一直很“安静”,不但不炫富,还把自个腕上的好手表给摘下来了,就是为了不那么招人眼球。也是,她昨天晚上才换了这块新表重新戴在手腕上,因为她大四就可以完全不住校和这些人说拜拜了,所以她放松了警惕防备。   童阿狸原本手腕上戴着一只卡地亚Cartier Baignoire系列女士手动机械表WB520018,该表为8K镀铑白金表壳,密镶圆钻,银色太阳纹雕纹装饰表盘,局部镶钻,18K镀铑白金手链,密镶圆钻,搭载430MC手动上链机械机芯,钻石共重6.84克拉,价格一百二十万。   这是她十八岁生日乔以梁给她买的,原本童阿狸一直戴着,后来入学了,她也就把表摘下了。因为,不想太张扬、太打眼,最后引人犯罪。   这几年来她就是这么安分地戴着的,以至于全校上下都认为她是个无依无靠,只能靠着童家接济过活的可怜私生女。而乔以梁送给她那款卡地亚WB520018之前,原本,童阿狸腕上戴的那只手表同样也是卡地亚的,在香港买回来要三十来万。因为也不便宜,童阿狸后来就索性光着手腕去学校了。   但,就昨儿个夜里,乔以梁回城专程带童阿狸出去吃饭,她才上车没多久,乔以梁就说她:“太招摇了不是好事,太不招摇了也不是好事。”   童阿狸也觉得有理,点点头,抱着乔以梁的手臂嘟嘴,嘀咕:“没意思,你说人一辈子到底是为谁活?一辈子就这么长啊,当然是应该为自个活了。可活着就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眼光,可不是累么?”   乔以梁看她一眼,没在做声,摸摸她的发顶,只道:“怎么着都是一辈子。”   只是吃过饭后,乔以梁就带着童阿狸去了卡地亚专柜,也算顺着童阿狸的意思,不太招摇,说实话是很低调,只给她买了个卡地亚蓝气球。也就是卡地亚女表中最基础的入门级别钢款钢带,无镶钻,价格三万。   童阿狸也觉得蓝气球还好,不张扬,适中,所以就这么戴着了。可谁晓得,会出这么搞笑的事儿!?活像就是做好套逮她似的。   因拉着海藻色的窗帘,房间了阳光阴暗,童阿狸的表情很冷漠,清黑艳淡的眼盯着面前人,平静也冰凉,她突然问:“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三人都似愕然,蔚嬛更是不解,见气氛闹得这么僵,忙站出来当和事佬,打圆场,“童阿狸,既然不是你,你就把这手表的来由说清楚一下啊!你说这事儿也碰太巧了!你说清楚了心里痛快,我们也不会错怪你啊!”   轻笑,童阿狸望着她们,似打量,似琢磨,眼底灵动清冷,好似湖水湛湛浮动波光,轻牵嘴角,她嗤道:“搞笑了!我戴块新表还要和你们解释了?”说着也是不耐,抓起挎包,转身就准备走。   这时,四个人中一直没吭声的陆婕却突然握着拳走出来拉住了童阿狸,她说,很是坚持,“你不能走!谁不知道你是童家领回去的小孤女!这些年就没见你手腕上带什么值钱的东西。怎么偏偏寝室里丢了三万块,你就正好买了只三万左右的手表,童阿狸!就你的嫌疑最大。”   陆婕此人是寝室四人中家庭条件最差的,这些大家都明白,不光因为衣着打扮,还因为,她的大名就写在系里的大黑板上,陆婕,每个月领贫困生补助金的优秀特招生。   大家怀疑童阿狸之前,矛头都是指向陆婕的,陆婕百口莫辩,心底委屈得像惯了铅水。她想,难道,就因为她穷,房间里少了钱掉了东西就一定是她拿的么?凭什么这么狗眼看人!然后,她就想起了不常回宿舍的童阿狸。   她回忆,昨夜童阿狸回来过,翻了翻抽屉拿了东西就走了。但她也老实说了,因为是半夜,也没有开灯,她只听见了声音。她说出这些以后,蔚嬛也承认了这件事,于是,三人达成共识,她也暂时松了一口气。所以这一刻,陆婕是格外较真的,她真的不想背黑锅!她们三个人中间,每个人都有嫌疑不是么?那事情还没有解决,就谁都不能走!   陆婕突然站出来拉住她,童阿狸真是始料未及,但只一眼,小妮子心底也是分明,倒没说什么,只是甩来她的手,一退,又坐回下铺去了,语气淡淡的,好像事不关己,“你们都认定是我了是吧?那就别废话啊!报警吧!”   接着,她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手机就打110,声音清清脆脆:“您好,这里是G防大学******校区**宿舍***栋***室,我们这儿丢了三万块钱,是内贼干的,嫌疑人就四个,麻烦你们过来查一下。”   大家都是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蔚嬛,她惊呼:“童阿狸你疯了!你何必把事情搞这么大?”   “你怕什么?是你偷的?”童阿狸冷笑,一句话堵得蔚嬛哽着再不敢吭声。   只见她晃着脚丫,莹白色的高根鞋轻晃,好似划出荷花水塘似的波纹。笑得冷漠非常,却也艳过秋华,“为什么不?难道你们还想包庇那个偷钱的人?还是说你们认定我是贼,但是和我感情很好,舍不得伤害我小小的自尊,想要包庇我?”童阿狸眯着眼,冷睨着她们,笑道:“不需要,我不需要包庇。别说三万了,三百万、三千万都不值得我去弯腰。倒是你们中间那个做了亏心事还能够继续谈笑风生,故作无事,腆着脸栽我的人,咱们走着瞧。” 第94章   童小妮子毛起来从来都是撕破脸,管他谁谁谁的。后头,警察自然是来了的,警察一来,自然也就惊动了教管,这一闹,四人就被领去了教务处。毕竟,G防大这地方前途光明,小偷小摸如此毁前途的事情真是少有,校领导也不得不格外重视。   一进校长室,三人陈述一番,矛头就又直指向了童阿狸。两名警察站在一侧,彭校长亲自发问。他其实蛮为难,倒不是别的,而是但凡学校里的学生,那些个背景厚的他哪个不是知根知底的?同学之间不晓得,老师们不晓得,他却是当然晓得童阿狸虽然是童家孩子半路领回家的孩子,却实在不是个不受宠的。   再说了,聪明一点的人也能明白,虽然说童阿狸只是个半路被接回家的私生女,可接回去了就算是认了身份了,而且童家都把她送家族正道上来了,就更说明不轻视了。彭举到底疑惑,只想,这孩子该不是在外头的时候没养好性子吧?他的语气也算柔和,倒没刻意立威,只问:“阿狸,那你就解释一下这个手表的来历。”   多烦!早知道就一路嚣张下去得了!童阿狸抿嘴,半天没吭声,真叹了口气,但也没再翘,毕竟尊师重道很重要。   接着,她把肩上挂着的那挎包拉到面前来,撇着嘴打开。她那挎包真看不出什么名堂,不像那些杂志上天天转来转去的大牌款式,也左右没个标志。也是,懂行的人才能明白,这就叫高定。   Haute Couture 是高级定制的法语原名,Couture 指缝制、刺绣等手工艺,Haute则代表顶级。高级定制,就是与众不同的,独一无二的奢侈享受。不懂行的人,永远看不懂。懂行的人,自然会懂。   童阿狸包里有些乱,掏半天扯出来一麻布袋,大家也没明白怎么回事,再眨眼就见小妮子抽开麻布袋拿出一块表,秀白的长指拎着,晃了晃,真是亮瞎了狗眼,卡地亚Cartier Baignoire系列手动机械表WB520018!   她挑挑眉,这会只剩冷笑,态度也是傲慢的,话锋直指琼沫,“你确定你掉的是三万不是一百二十三万?”抬抬指尖,卡地亚WB520018因阳光的反射在墙上划出一道光,童阿狸的表情也是傲然冷俏,又问:“你觉得,我还要不要解释这块表是怎么抢银行抢来的呢!?”   都傻了眼,这时又见楼道那侧走过来几个人,乔以梁领在最前头,他一步步走过,俊朗的容颜清隽冷肃。   却突然,他脚步一顿,静静回头,视线漫不经心划过童阿狸又望向彭举,转而,冷漠深邃的眸子动了动,退回身,手指轻敲了敲门,点点头,已是缓步走近,称呼彭举道:“老师。”   彭举见到乔以梁似乎很惊喜,忙走了过去迎接他,虚扶着他的手臂,很是客套:“以梁,辛苦你特意来学校。”   “为母校效劳,应该的。”乔以梁浅笑,嘴边的话却收住,眉梢轻抬,似不经意扫过一旁那两警察,目露疑惑。   彭举真觉得这时时机不好,但也避不开解释当下的状况,心底还在斟酌措辞,毕竟他昔日的学生今天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往后他的官路处处都需仰仗这小辈,自然也就不能让他觉得自个办事能力、治下能力太差……。   却,乔以梁神色一动,高深冷寂间眸色缱绻,轻笑,弯身捡起了童阿狸不经意落在脚边的麻布袋子拉好,语气亲昵,目光对上童阿狸朝她弯了弯嘴角,问她:“阿狸,怎么了?”   G防大,稍有点眼力见的谁不晓得乔以梁?那是顶顶的骄傲,南北两派新生人才中最拔尖的,南有稳扎稳打江海波,北有少年成名乔以梁,这两个J界新贵,哪个不是一顶一的宠儿呢?江海波人见笑,客气圆滑:乔以梁冷眼寒,不动声色,情不外露。   你见他对谁这样真心爱护过?这会儿倒好,却见冰山神态温静,语气亲厚,童阿狸用眼角斜他,鼻孔哼气。乔以梁也没半点不耐烦,依旧淡稳,爱护地摸摸她的发顶,微眯眼,心领神会。   扭过脸来,这才客气却也认真问彭举,轻指了指童阿狸的手表,道:“老师,这是怎么了?”   这态度,这关系,彭举心底冒汗,回忆下来也自知自个没对童阿狸说什么不好的,自然就都如实一五一十的解释了。   乔以梁听着,至始至终波澜不惊,仍是浅笑,先说:“你们误会了。”接着,笑望向童阿狸,语气疼宠,平静地说:“这孩子担心太过招摇,也是想在大学期间好好和同学发展友谊,这三年来,就硬是不肯带以前的那些手表了。昨天我又见她,想着这孩子也要大四了,就自作主张带她去换了这只表,只想着虽朴素些,也不至于屈了这孩子。却没想到这么不巧,会有如此的误会。”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信用卡,轻笑,淡稳有余道:“这只手表的费用是从这里扣的,作为知情人,我可以协助调查。”   这时候,彭举自然更看出乔以梁和童阿狸关系匪浅了,谁敢真查乔以梁的私人账户?疯了不成?!再说,乔以梁为人光明磊落,也不是个护短的!这出处算是都清清楚楚了,彭举心中也自然排除掉了童阿狸翻案的可能。但毕竟,事情都到了他这里,就是必须要水落石出的了,也不能就这样让童阿狸先走,总得有个说法不是?要不然岂不是显得他办事能力差?!。   这道理乔以梁自然懂,他不再去只追究童阿狸的清白。而是将麻布袋子递进童阿狸手心,转身,深黑的眼瞳漆黑沉静地盯向另外三个女孩,俊美的面上表情淡淡,语气却沉着也严厉,只道:“G防大一向校风严谨,你们这些人都是预备的J人。J人的骨气,靠得就是忠诚、坚韧的品质,自强不息、励精图治的拼搏。在B队,J人,要时刻谨记“为国尽忠,为民服务”的宗旨,你们身负J队J人的使命,道德品质,心理素养,都必然要高出社会人。更应该兼荣厚德,尊重优秀的对手,爱护同生共死的战友,为了共同的目标、荣誉,甘脑涂地,再所不惜。”说着,他话音一转,刀削斧凿般俊秀的面容陡然冷肃,语气更是沉肃如铁:“而不是,只为一点点蝇头小利就折了腰!”   作者有话要说:爱,这孩子,这心甘,也是醉了 第95章   乔以梁淡淡一番话,看似教导后辈,却其实,硬是把偷盗事件上升到了校风甚至是未来J风的高度上了,彭校长一听这个意思,自然也不敢含糊,于是,这件事被立了典型,全校通报彻查了。   事查出来贻笑大方,根本没什么偷,钱根本也没丢,是琼沫自己把自己的钱偷偷拿走搞了这么一出大戏。问她为什么?琼沫的回答也够呛,她就咬死了是自己看不惯童阿狸,所以,灵机一动想要毁掉童阿狸的名声。   童阿狸当时淡淡的,当着好多围观者的面,话儿也冷,又毒,却也客观:“毁名声?你晓得怎么毁女人名声么?要么找人奸了她,要么找人灭了她。其他的,搞不得心灵崩溃,断不了魂,算什么毁?只要后头有个好男人当接盘侠,你怎么毁都是白毁。”   真是,多少人掉了下巴,这话,又是以何种速度传播了下去的?童阿狸的名声真真响了,简直了,奇女子!   这事既然搞大了,后果自然也格外的大,琼沫被开除了学籍,强制退了学。寒窗苦读,三年辛劳,一夕间全成了昨日烟云。   学校bbs上一片哗然,说什么的都有,总之,童阿狸这高冷的名声算是火了。   方舞毕业后留校做了助教,今年刚考上职称,如今是可以端端正正喊她一声“方老师。”了。   一日,方舞在图书馆遇见童阿狸可是笑话她了,先说:“你这货怎么就这么不合群?这大三都要结束眼看就要说拜拜了,怎么就同寝三年还能矛盾激化末了末了又闹这么一出?”   童阿狸摇头,也是似笑非笑,见了她,倒是心平气和,完全用事实说话:“这三年来,我是早出晚归常常夜不归宿。真正和她们打照面一次也不超过五分钟,说话更不过只有“你好”、“再见”这么几句,你觉得能结多大的梁子?”   方舞挑眉,神色微动,似乎也在琢磨:“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再看看吧。” 童阿狸轻笑,耸耸肩转身就要走。那头方舞想想又朝她笑,有些不依不饶,索性跟她并肩往校门口那头去,   “你倒淡定。”方舞单手挎包,想想又挑挑眉揶揄道:“怎么,这几年乔家给乔以梁安排了无数个女人都被他婉拒了,你们地下情这么多年外头也没个风吹草动,虽说他把你捂得严实是在保护你,但照这样子下去,乔家在乔以梁的婚事上也含糊不了多久了。他到底有没有和你谈什么时候把你们的关系对外公开?”那天偷窃乌龙事件的来龙去脉,方舞在后头也都听说了。见着乔冰山插手,她倒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操心起了童阿狸在乔以梁心目中的地位。   “还真没有。”童阿狸扭头,这时倒是全然无所谓的态度,不过嘀咕:“你急什么?你和江海波又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和他分分合合不知道多少回了。”   方舞被她说得一愣,摇摇头,半晌,终于屈起指头戳了下童阿狸款的眉心,训道:“你这个妖精!先管好自己再来管我的事。我是无所谓的,就是江海波真不鸟我了,我起码还有父母哥哥护着。反而是你,别母亲是个小三最后自个也成了小三。你再不在乎世俗道理,在爱情里身份也是很重要的,你明不明白?”   听方舞把话讲得这么直接,童阿狸也没生气,反而觉得心暖,笑笑道:“我知道,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童晴缘非常讨厌童阿狸,这种讨厌,随着童阿狸在童家的时日渐长变得越发得扭曲了起来。   她还记得小时候,妈妈刘薇说方悦和童阿狸,那语气多么轻蔑,她说:“装逼遭雷劈,这不,报应来了!生了个小哑巴!”   所以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奶奶爱护她,哥哥们疼她,她是童家的宝贝,童家的公主。   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刘薇开始频繁地和方悦接触,到处都在传,刘薇真是个好媳妇,对老公外头的人还那么好!   可是,童晴缘却清楚地知道,刘薇根本就是从骨子里瞧不起方悦的。她也明明听刘薇说过:“方悦是个傻的,闺女也是个没出息的。”刘薇还经常搂着她,摸着她的脸说:“我家晴缘就不一样,又乖又聪明。小哑巴漂亮有什么用?得了自闭症的小孩就是残疾废物。”   一直以来,在童晴缘心里,她是天,童阿狸是地。童晴缘从来都觉得自己是高童阿狸一等的,也确实,她是高童阿狸一等的。童晴缘的出生名正言顺,而童阿狸的出生却简直是童家的污垢。   作者有话要说:斗… 第96章   刘薇曾经信誓旦旦安慰她:“晴缘,你放心!方悦那傻子想让童阿狸认祖归宗又怎么样?我在一日,你奶奶就不会让小哑巴进门。” 可是,那一天,晴天霹雳,刘薇莫名其妙地就没了,童家的污垢却竟然光明正大地进门了!   而那些她深以为然,在心底根深蒂固的云泥之别,却竟然又在童阿狸被带回童家后被打破了。小哑巴会说话,小哑巴比她漂亮,小哑巴学习比她好。小哑巴!那个本来应该一辈子像垃圾一样缩在角落里的小哑巴!竟然什么都比她强!   刚开始,好多人都站在她这边。可现在,虽然说大家不一定有多喜欢童阿狸,但是童晴缘感受的到,院子里已经没有几个人讨厌童阿狸了。   童阿狸板着脸也好,和童阿狸说话,她半天才缓缓蹦出几个字也好,大家都习惯了,都只会耸耸肩,不介意的一句,“她就这样一人。”   反而是她童晴缘,被抢走了光环,抢走了朋友。童一波对童阿狸越来越好,堂哥童嘉不再只疼她一个人,还有方舞,江映秀……   特别是江映秀!她不甘心!江映秀似乎越来越喜欢童阿狸了!只要童阿狸在,她三米之外一定能找到江映秀。她恨!她想要童阿狸出丑,想要她身败名裂,想要她消失!   可,童阿狸没有消失,她狠狠地扇了所有想看她笑话的人的脸,寝室偷盗事件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影响,反而让她的名气越来越大了。   对于这些,童阿狸倒不是不自知,只是性格使然,她懒得理。人家怎么看她,关她什么事儿啊?只不过,这以后她也不需要再低调了,童阿狸又用回了自己那些压箱底的贵行头。对于她来说,享受生活不是奢侈给别人看,而是自己用着舒服。四十岁才舍得买十八岁时喜欢的连衣裙,又有什么意思?   曾经在哲学课上教授有一个问题,她说:“什么叫岁月不饶人?”当时,同学们给出了各种各样的答案,内容都很不错。   但最后,教授说了一段话,她说:“我活到这个年纪,唯一学会的事情就是,是什么年纪就要做什么年纪的事,做符合自己年纪的事情哪怕痛苦受伤也要去。而过了那个时间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回头就等于在岁月上又缺了一道口,于是你又必须往前走,遗憾也不能回头。这,才是真正的岁月不饶人。”   当时,童阿狸感触颇深,久久的回不过神来。这就像她从小没有在集体环境中生活过,所以,也就形成了她那只属于自己的固我小宇宙。但也因此,她没有所有人都轻而易举就能有的童年回忆。这,就是一得一失,岁月不饶人。   岁月不饶人,从来都不光只指年华老去,它还是岁月的流逝。而这些流逝,可以细化到衣食住行,也可以具化到情感。人世间的一切,不外如是。   让童阿狸下定决心搬离原宿舍的倒不是被诬陷那事儿,而是,她这辈子最怕的东西,蟑螂。   你能想象两天没回宿舍,第三天半夜回去后,一掀开被子才想往下躺,却发现里头爬满了蟑螂么?   小妮子哭了,稀里哗啦地跳下床就往墙边躲,哆哆嗦嗦给乔以梁打电话,“以梁,我要疯掉了!真的好多蟑螂!好恶心!”那简直就是失控!哭得好像是天都塌了!   细数童阿狸这一生,有三怕,一怕没有钱,二怕没有乔以梁,三怕蟑螂。   最后事情查出来,也没啥外人进宿舍,不过是琼沫被开除之前,带了一袋子早就说好让朋友从广州寄来的腊肠送给了寝室其他人。当时大家依依不舍,又都知道童阿狸不常回来,左右腊肠也没地方放,就暂时在童阿狸被子上放了一晚上。   只不过,这味道人闻着不觉得怎么着了,蟑螂闻着却全来了。事儿蹊跷,但也不是大事,也就只好揭过了。   只这样,童阿狸就真不想在那宿舍住了,她恶心坏了,要搬。但也不能破坏校规,谈来谈去还是得住校,只能是换宿舍。   这时候童晴缘就说:“我和阿狸是亲姐妹,要么调个宿舍,我和阿狸住一块吧。”   童阿狸当时只差翻白眼了,因为乔以梁那边已经查出来了,琼沫曾经多次和童晴缘接触,指不定诬陷那事儿就是她这个好姐姐挑唆的呢!但没证据,也不好说什么,可不说并不代表不做。   于是,后来人家都说童家这对姐妹撞邪了,一个满被子蟑螂,一个满屋子老鼠。   是的,童晴缘怕老鼠,当她进卫生间,一打开马桶盖里面就窜出来一票耗子,她尖叫,简直要疯掉,却偏偏推门推不开,厕所门被人从外头反锁了!后来,童晴缘的叫声直比失心疯,可厕所大门口却被锁了,门前一块告示板:“维修暂停使用。” 第97章   这件事情,自然没有避过童婆婆,那天晚上,童阿狸和童晴缘都被童一波领回了童家,童婆婆半晌没说话。老人初现浑浊的眼睛冰凉地扫向她们,无奈叹息后。她从摇椅上起身,撑着拐杖缓缓推门而出,只留下一句:“你们都跪下,好好反省!”   童阿狸没吭声,她屈膝跪下,背脊挺直,闭上了眼。   童晴缘却不甘心,她娇弱委屈地喊:“奶奶!明明是我被吓得半死!凭什么我也要跪!”   因为她这句理所当然的话,童婆婆拄着拐杖的手堪堪顿住,她缓缓回身,昏暗的灯光使得老人脸上的皱纹越发斑驳,她望向童晴缘,目光深沉,语气沉痛,她道:“你以为奶奶老了就糊涂了?就不理事了么?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晴缘,我一直以为你不像你妈那么不省心,一直认为你是个懂事善良的好孩子。却不晓得你也会因为嫉妒蒙了心!”   说着,她又望向阖眼跪在佛前,仿佛漠不关己的童阿狸。老人目光微动,语重心长,“还有你,你以为你越来越冷漠就是长大了?你那不叫长大,只叫世故。成长应该是温柔,对全世界温柔。而童阿狸你对谁温柔过?又真心爱护过谁?”语落,老人转过身,昏黄的灯光下,她佝偻的背影被拉得老长,童阿狸转过脸来,只听见她又在说,声音轻飘,直缠得人眼热,她说,好似后悔,“阿狸,我不该心软接你回来……”   童婆婆走远后,房里就只剩下了童阿狸和童晴缘,佛祖面前原该清净,两人却剑拔嚣张,这是两人头一回撕破脸。   童晴缘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复而合上眼的童阿狸,嗤笑:“你没听见么?奶奶说她不该接你回来!”   “你没听见么?你做了什么我们都知道。”说着,童阿狸转过脸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婴儿般纯透,淡淡的样子,漫不经心的语调,她定定地望着童晴缘,一字一句道:“我舅舅突然来找我,我在马场误入客房,我和方舞在后山遇见狼群,琼沫好好的非要栽赃我,我床铺上爬满的蟑螂,还有什么?又或者,你还要做什么?人都说,事儿不过三。你说,这次是不是该轮到我出手对付你了?”   说着,童阿狸对上佛龛上的菩萨,眼底清澈冰凉,一副清净无碍的模样,没有任何表情上的波动。她纤细的手指轻敲膝盖,平平稳稳地道:“除了老鼠那样的小儿科,你还怕什么?我觉得动物不可怕,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扭曲的人心。我回童家算算也有五年了,这五年来,你和我原本桥归桥路归路,可你总参合我做什么?童晴缘,现在的你,还真是恶心。”说着她又闭上眼,仿佛老僧入定。   听到这一席话,童晴缘的脸隐隐发白,她漆黑的眼底里全是执着,看着童阿狸冷漠的表情,她的心头硬压着的一股火气又猛地冒了上来。想都没想,童晴缘一把抓住了童阿狸的胳膊,已是怒吼道:“你才恶心!”   对此,童阿狸却只淡漠地掀了掀唇角,垂眸,甩开她的手,旁若无人地对着菩萨磕了个头。   江映秀生日宴那天很热闹,院子里能到场的几乎都去了。童婆婆这几天风湿犯了,但一来童家和江家关系好,二来童婆婆也一直很喜欢江映秀那孩子,于是硬是推着轮椅去了。见到童婆婆江映秀也像变了个人,可孝顺,惹得江母笑:“这孩子平日里待我也没这么亲热,见了您老,还真像是亲祖孙俩了!”   她这一说,童婆婆笑得眯了眼,拉着江映秀的手背拍了拍,“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喜欢的紧,要真是亲祖孙就好了,不像一波他们,半点不疼我这个奶奶。”   闻言,童嘉立马凑上了前去,忙给童婆婆捏肩,起哄:“怎么着!奶奶你也太偏心了!”   眼见着一团和气,江母更是乐呵呵的,她话里有话道:“映秀也不小了,老大在他这个年纪也订了婚,过几个月海波的婚事儿定下来,他也该定了。”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向童婆婆身后的童阿狸和童晴缘,夸:“您老有福气,这姐妹俩可不是花儿一样?真是漂亮又有气质。”   闻言,童婆婆垂眸,笑着反身拉住童晴缘的手,道:“可不是么?”   被特意忽视的童阿狸倒没什么反应,只瞟向在一旁失魂落魄的方舞,浅浅地皱了下眉。   她这个神态,本来是无心之举,却被江母和江映秀看在眼里,江映秀若有所思,痞坏痞坏地笑了笑。 第98章   正宴散了以后,长辈们都回去了,气氛变得闲散年轻,年龄相近的小辈们又是几桌,大家眨眼就闲散了下来,乖顺的模样也不见了,该吃喝的继续吃喝,该打牌九的继续打牌九。   方舞今天的心情显然不好,正宴上她就板着张脸,被江映秀硬留下来她也没好脾气,点了根烟就往窗台那走,靠在窗沿上盯着路边的树发呆。   童晴缘前段时间就晓得江阿姨要给江映秀订婚了,今天再听她和奶奶这么一说心底就更是热切,但想到江映秀刚才盯着童阿狸那暧昧玩味的眼神她就牙痒,俩姐妹?江阿姨难道还要在她和童阿狸里头选媳妇么?   原本童晴缘对童阿狸看不惯是看不惯,但也是不怎么忌惮童阿狸的,但自从诬陷事件未遂后,她才知道方悦给童阿狸留了很多钱,具体有多少她不晓得,但是奶奶是这么说的:“晴缘,你怕什么?怕阿狸和你抢么?她没有必要那么做,她母亲留给她的那些,就足以她富贵一生了。”   凭什么她一个小三的女儿就能富贵一生?!万一江家看见童家对童阿狸一视同仁,又看上她的财产让童阿狸和江映秀订婚,那她童晴缘怎么办?   这样想着,童晴缘的视线就不自主地落在了漫不经心望着窗台的童阿狸身上,一咬牙,给大家倒茶的手指微微轻颤。   今天方舞才来童阿狸就觉得她不对劲,但两人也只点点头没有更多的接触,童阿狸是冷性子,这会虽然盯着方舞寥落的背影出神,却仍是没有上前。   今天这样的场合,大多的姑娘都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方舞却还是一身戎装,她笔直的身形和俊秀男孩儿一样利落帅气,眉目间又是干净清爽,清澈的眼底更是柔媚。这会儿,她似乎百无聊赖,背对着众人,手指却掐着烟头在烧花盆里的树叶。   童阿狸咬咬牙,想想还是准备上前去关照她一下,才抬步就见包厢的门由外被开了,江海波推门进来,一身米白色休闲服俊美邪肆,眉目稍抬,黝黑的眼底水光潋滟,惊艳极了。   他的视线划过在场的众人,直对着江映秀才是一笑,眼眸淡淡的,有点儿闲,递了个盒子给他,“诺,恭喜你又大了一岁。”语落,江海波的目光好似不经意地划过窗台那头,幽幽一顿,有些微妙。   说实话,童阿狸忍不住YY了,心里还在想,难不成方舞和江海波终于要公开了?却没想,包间的门又被人从外头推开,那女孩长得极漂亮,皮肤好的可以掐出水来,雪白的裙子衬得她纯美无暇。声音也是细软,一进门就极亲昵地伸手抱住了江海波的胳膊,挺翘饱满的乳、房紧贴着他的手臂,语气里几分打情骂俏地埋怨:“阿江,你也不等我一下!”   这一刻,包厢里真是面色各异,只江映秀还笑着,挑挑眉,心里有数地喊那女孩:“嫂子你也来啦!”   这称呼,简直就如滴水入油锅,瞬间,全场哗然。方墨原本还在里头玩牌九,看见这一幕一拍桌子就站起来了,他拐进窗台一把拉过方舞,气呼呼地只一个字:“走!”   方舞却硬站着没动,她缓缓扭过脸来,双手插在兜里走过来,停在桌面拿了杯水浅浅喝了一口,才再抬起眼皮,转眼,人已经立在江海波和那女孩面前了。   那女孩看向方舞,白皙的脸半缩在江海波手边一片绯红,睫毛扑闪扑闪,像只善弱的小白兔,突然朝方舞喊:“姐!”   也就应着这一声,方舞扬起水杯就把杯里剩下的水全泼向了那女孩的脸。她的眼底平静无波,死水微澜,扯唇已是讽笑道:“你是我哪门子的妹妹!?”   在场的,包括童阿狸都以为这是相爱相杀俩女争一男了。   童阿狸登时就觉得无趣,她虽然明白人世间总是有这种你望着我,我望着他的痴心错付。但那女孩质量实在不咋地,显然就一装逼白莲花,这赤裸裸的外围气质到底哪里招人喜欢了?童阿狸一直觉得江海波在部队里和乔以梁一样名声在外,在感情上也应该和乔以梁一样有点脑子才对。却没想到,江海波的脑子明显是进水了!   接着她就见方舞突然扭过来看她,问她,“童阿狸,你可急着喊童晴缘姐姐?”   这话牛头不对马嘴,童阿狸默然,望向那女孩再望一眼隐怒待发的方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已是心中了然了。   想着,她优雅地上前半步,轻笑,涂了正红色口红的唇角更是冷艳地弯起,淡淡道:“我一个小三在外头生的野种,能够登堂入室回到童家本来就是不应该的了,怎么还好意思舔着脸皮喊姐姐?人啊,应该有自知之明,像我这种小三生的野种,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吧!”   童阿狸这话是自降身份,但她说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失落颓唐,就反而是大气非常了。但,江海波怀里那女孩闻言却是面色一黯,哭得越发垂然欲滴了起来。   这一下,聪慧如童阿狸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方舞也是是笑,只觉得自己没看走眼,童阿狸果然和她是有默契的。   转眸,就见方舞摇着头,盯着江海波的眼神有失望也有蔑视。只一讽笑,她又望向了童阿狸,话里虽然还是带刺头,目光却是温和了太多,她道:“所以我不恶心你,却恶心某些登堂入室的贱人。”说着,她朝童阿狸扬了扬下巴,把手里的空杯一扔,端起童阿狸桌前那杯茶就出去了。   擦身而过的时候,江海波怀里那女孩反射性一缩,方舞却根本连看也没有看她,拎着杯子就走了。童阿狸拉拉裙摆,微微一笑,便也跟在她身后走了。 第99章   咖啡馆里,方舞手里还捏着那个茶杯,童阿狸也不问她,挑了挑眉,继续吃自个面前的巧克力蛋糕。   这时候的童阿狸心态静,模样也就越发娴静,在咖啡馆昏暗的灯光下,紫色和昏黄的灯光交叉出莫名的神秘和诱惑,但她那艳美中却又添着一抹柔雅。就这样的童阿狸,旁人只需看一眼,就知道她是极其受宠爱的孩子,因为宠爱安逸,她身体里纯净的东西多了,妖冶和纯美混合,倒美得不真实了。   方舞盯着她,眼底也终于浮现出了一抹脆弱。   童阿狸只听她道:“我刚刚说的是真话,我原本应该很讨厌你的,但我却一点都不讨厌你。阿狸,同样都是小三的女儿,怎么就能这么不一样?”   原来,那几乎挂在江海波怀里的女孩也姓方,她叫方嬛,是方舞兄妹俩同父异母的妹妹。说白了,就是方父在外头搞出来的野种。因为方嬛的出生纯粹是小三想要上位才搞出来的意外,方父也没多待见方嬛母女,于是,方家对方嬛的态度又是一个极端,不认。   但偏偏就是这个方家一口咬死不认的小孩,转眼登堂入室,马上就要和江海波订婚了。这样一来,就是冤冤相报何时了,耍的一把好手段了。就这么来讲吧,即使是占了“亲姐姐”“不要”的未婚夫就已经够敏感够缺德的了,更何况,她亲姐姐还惦记着这个前未婚夫,多年来和这个前未婚夫牵扯不清不时滚床单呢!   “你那个妹妹不是个省事的。”听了那么多,童阿狸拍拍方舞的肩膀,到头来只有这么一句。   方舞抱着手臂,微微侧头,无奈轻笑,“你不安慰我一下?”   “说什么?该说的你都懂,不该说的我也不会说。江海波什么意思?你给他下药上了他,他是恼你了气你了还是恨你了?若是真气你了就该和你老死不相往来。可这几年你们牵扯的越来越深,他又来这一出是怎么回事?是你们在怄气还是他真的移情别恋了?还有就是,你还爱他么?又累不累?爱就继续爱,不爱了就走,相爱相杀久了也没意思。至于那种妹妹,你自己看着办吧?”童阿狸真是觉得无力吐槽,她觉得方舞对方嬛就如她对童晴缘,乍一看她和方舞就是那种死会欺负人的坏女人,方嬛和童晴缘就是会被欺负的小绵羊。   屈不屈?!这个看脸的世界,真是膈应!   听了童阿狸的话,方舞更觉得心累,她狠狠道:“真想弄死她。”说着重心也往靠背倾斜,缓缓靠着椅背,硬邦邦道:“你知道江海波为什么突然要娶她么?真搞笑,因为,方嬛的眉眼长的像他早死的妈。”   可不是搞笑么?   从部队回来以后,方舞和江海波一直都在暧昧着,这三年来,俩人抱也抱了,睡也睡了,江海波在外头不认方舞却也从没有过别的女人,方舞也甘愿就这么陪他墨迹着,倒从来没有认真聊过相互之间到底是什么定位,什么关系。   平日里,江海波虽然对方舞还是爱搭不理的,但又明显是忍着她让着她的,俩人情到浓时也会相依拥抱,江海波心情好了也会豁着方舞那犟脾气。   比如,方舞脾气冲,一次和江海波意见相左就气得在房里砸手机,江海波也任她发冲,还打了个电话让二秘拖了一车手机来给方舞慢慢砸。那时候他也不和方舞说话,就自个无声架着腿坐在一边,修长的手指像搞艺术一样,推推拨拨,几秒钟就把手枪拆卸成一块块的金属片,稀里哗啦倒桌面上又再次拼,反反复复,卸了又装装了再卸,直到方舞砸累了,气呼呼地往他身边一坐。江海波才会抬起眼,把手里的抢一扔,起身,只道:“消气了?那我走了。”   比如,方舞说想吃生鱼片,江海波抬抬眉:“真想吃?”方舞点头,江海波就回房换下军装,又再走过来朝她伸手,说:“走吧。”而那一走,转眼就去了北海道。他说他不是讨她欢心,但他又确实是半夜打飞的带她去北海道,只为了吃一顿正宗的生鱼片。 第100章   那段日子里,方舞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柔软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也是个姑娘了,也有人疼有人爱了。她困惑于自己内心的改变,恐惧于那些日益增加的依赖,却又,不能自拔。   说实话,不管江海波爱不爱她,方舞都被他疼过了,被他纵容过了,她知道他最起码是宽容善待她的。可眼见着俩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方嬛却出现了。   那天,方嬛追着方舞喊姐姐正好撞上了江海波送方舞回学校,这一来,方嬛就入了江海波的眼。再之后,就变成了今天这幅样子。   方舞的性格,绝对不是死缠烂打的。她也看出了江海波望向方嬛时眼底的惊艳好奇和探究,但她没有多想,她真的缺根筋没有多想。直到她撞见方嬛在江海波的办公室里,她愕然了,只觉得心口一紧,好像冬雪扫过了一样,一层层密密实实地凉下去,整个人都醒了。   “他说了什么?”望着沉浸在痛苦里的方舞,童阿狸叹了口气,“你男人我不熟,但,应该不是那种拎不清的男人。”   “什么我男人?他马上就要和方嬛订婚了。他就是个疯子!我说你喜欢她什么?他说,他喜欢方嬛那双眼睛。只因为那双眼睛他也会护着她,护她一辈子。我说我搞瞎她你信不信?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方舞,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清楚么?不要得寸进尺。他说他不宠我也不爱我,但我干干净净跟了他,只要我要,他可以为了我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可为了方嬛,就为了她那一双眼睛,他就可以把我给灭了。真讽刺!”说着,方舞抹了一把泪,她坐直身子,悲伤渐渐变得平静,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淡漠了下去,变得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也没有了委屈。   她说:“你猜我说了什么?我说江海波你病了,你觉得她像你妈你就爱她?那你要不要和她上床?要不要娶她回家一辈子看着她?你在床上的时候你妈那双眼睛时刻盯着你,你恶不恶心!?”   “你这话过激了。”童阿狸叹了一声,垂下了脸。   方舞也是一声不吭,她大口大口地吃着意大利面,搅着叉子一股脑儿地全往嘴里塞,面无表情,却活像个饿死鬼。   过了好一会,方舞才抬起脸来,轻笑,“这世上真是什么笑话都有,真是处处白莲花。”   “你说方嬛?”   “还有你那个姐姐。”方舞轻笑,对着童阿狸直白点了童晴缘的名。   “那她们是白莲花,咱们是什么?”童阿狸挑挑眉,倒没想到方舞会这样提起童晴缘。   两人眯着眼对视一笑,只顿了顿便异口同声,道:“坏女人。”   说着,方舞把那个从酒店带出来的茶杯往童阿狸面前一推,眼底幽暗,问她:“江映秀煮茶的时候说,今天这茶是狮峰的老井配上了空运来的虎跑水泡的杭州双绝,你怎么就把它晾在面前碰也不碰?”   “知道我大清早来之前吃什么了么?”童阿狸撇撇嘴,倒不是可惜,她说:“今个一大早我口馋吃了几个大闸蟹,有些人喜欢在吃螃蟹后喝茶,认为可以去腥,可是吃蟹时和吃蟹后1小时内是不能喝茶的,因为开水会冲淡胃酸,茶会使蟹的某些成分凝固,不利于消化吸收,还可能引起腹痛、腹泻。我肠胃不好,所以一般吃了螃蟹以后,一天之内都不会喝茶的。”   “我还以为你多么聪明呢!”听童阿狸这么说,方舞的神色变了又变,似笑非笑点了点那杯茶:“今天的茶水都是童晴缘帮着泡的,我当时扔烟头无意中带了她一眼。她那时候神情很不对,不知道从口袋里掏了什么丢进了茶里,派发茶水的时候那杯茶还就正好分给了你,你说蹊跷不蹊跷?”   “怪不得你拿走茶杯她眼睛瞪得那么大,欲言又止的,眼睛都要脱窗了。”童阿狸嘀咕,幽静的眼望向那杯茶,弹了弹手指。不禁的,她又轻哼了句:“这才清净多久,她又来劲了。”   你可以想象到童晴缘往童阿狸的茶里下的是什么么?是泻药?还是春、药?都不是!比这更狠,童阿狸说的好话她没听进去,不好的倒是听得一五一十的了。   童阿狸要是真喝了那杯茶,倒是真要被她给毁干净了。   童晴缘往童阿狸的杯子里放了阿拉伯茶。细致点说来,就是一种效果堪比海洛因的新型毒品。   阿拉伯茶学名恰特草,它新鲜时酷似苋菜,可嚼食,如晒干,外形又像茶叶,无论新鲜的还是晒干的,服食后效果与海洛因相差无几,且价格低廉。   她把那本来就是茶叶的玩意混在茶叶里专门泡给童阿狸,又是在饭席上,童阿狸能发现么?要是早上童阿狸没有嘴馋吃螃蟹,真喝下去那杯茶晕晕乎乎惹上毒药怕也真的麻烦了。   也就从这一刻开始,俩姐妹的争锋相对就真的变了性质,这对同姓姐妹,也终究越演越烈,成为了真正的仇人。 第101章   接下来,童阿狸一直没动静,童晴缘却是战战兢兢,她舔着脸皮去问方舞:“你怎么好好的端着杯茶走了呢?”   方舞不动声色,凤眼微眯,随意道:“泼了贱人口渴。”她话音一落,童晴缘脸一白,以为方舞把那茶喝了,心道大事不好,吓得腿都抖了。   江海波和方嬛订婚,表面看上去是江方两家重修旧好,但实际上却是方江两家在关系上彻底走黑。说白了,江海波爱娶谁娶谁,但是他娶的是方家不要的女儿,那就是打方家人的脸,明着欺负了前未婚妻方舞。   所以,江海波和方嬛订婚宴那天,方家家长明令禁止方家人出席。方墨是晓得方舞还喜欢江海波的,这兄妹俩平时闹归闹,关系却不是一般的好。这时候,方墨正事不干,就陪着方舞在家待着,方舞不耐烦方墨这么粘人,想想也是失笑,搞半天从小处到大的姐妹没几个靠谱的,童晴缘简直和疯魔了一样,潘时语又是个没心眼的。想来想去,她当着方墨的面给童阿狸打了个电话,开口便问:“有空么?”   “怎么?”这时候,童阿狸已经换好了礼服坐在乔以梁车上。今天的她显得格外的成熟而性感。发髻蓬松,皮肤白皙,一袭红色的抹胸晚礼服,笔直的长腿纤细如玉。   接了方舞的电话,童阿狸立刻抬起头来,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乔以梁,有预见地咬了咬唇。   刚才童阿狸换了礼服从更衣室里出来,看见乔以梁剑眉星目,眸光深沉地立在门边,举手投足满是贵族式的优雅和严谨的军人作风,实在是高不可攀又令人仰望。   她凑过去顽皮地解开了他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里白衬衫的两颗纽扣,还坏心眼地用手指在乔以梁的胸前轻轻滑了滑,一双眸子水汪汪的,腻死人。   乔以梁半搂着她,悠悠睨她一眼,失笑,勾了勾她小巧的鼻尖,了然道:“走了,你今天根本就是故意迟到。”童阿狸平时是个特准时的姑娘,从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特别是乔以梁要办正事的时候,她比本尊还急。   江海波和乔以梁的关系也蛮复杂,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却又是一路人。彼此都很待见对方,这个敌人也敌的很仗义。   江海波的订婚宴旁人都是电话通知,唯有包括乔以梁在内的少数几个人收到了请帖。这时候,眼见时机趋于成熟,乔以梁也想借着这个大人物都在的场合公开他和童阿狸的关系了。   选这个时机,一来是这外头的世界远比想象中复杂,他家阿狸马上就要毕业了,也是一天比一天显眼,他想不光在暗处,也在明里罩着她。二来就是童阿狸这几年心性也定了,见过的人不少,经历过的风浪也有,俩人感情始终笃定,家里催他结婚催得紧,也是时候让乔家知道她的存在了。   童狐狸还乱扯,她看着乔以梁这一副高冷的样子也不知道脑洞怎么就开了,她问:“以梁,你猜猜我小时候的梦中情人是谁啊?”   乔以梁条件反射地皱眉,墨黑的眼睛微眯着,有种审视的意味,“谁?”   “夜礼服假面!”童阿狸抱着他的手臂直笑,说着,踮起脚尖,勾住乔以梁的脖子,大眼睛眨了眨,眼睛里就像有月华万丈群星闪烁。她仰起脸在他的双唇上轻轻一碰,还来不及松开,乔以梁已经搂住了她的腰,结识的手臂收紧,牢牢箍住了她。他深深地肆无忌惮地吻住她。唇齿相交,相濡以沫,他贴着她的唇问:“为什么?”   这声音,清冽又低沉,还有些小嫉妒的不满。这么大一座冰山竟然对动画人物也能吃醋!童小狐狸失笑,眯着眼,洁白的笑颜似乎放着光,特认真的嘀咕:“小时候,我觉得夜礼服假面可帅了!”说着,她赖在他宽实的怀里笑得贼可爱,又嘟嚷,“可后来我想啊,特喵的!他可猥琐了!每次出场嘴里都叼着个玫瑰,玫瑰有刺呢!为了耍帅,他之前挑刺的时候可多墨迹猥琐加辛苦啊!”   这话说得乔以梁笑意沉沉,轻扯了扯她的脸,“就你鬼精灵!”说着又抱着她,也不放手,语气却是诚恳认真的,“今天我母亲也会去,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只需要做自己,其他的都交给我来扛。”   “那如果你家里人给我甩脸子呢?”   “甩回去。”   “真的?你不要过了啊?”童阿狸笑死了。   “日子是你和我的,过不过得下去得问你。”   这明明就是地下情工作者即将公开见家长的节奏,可方舞一通电话参合下来,就全乱了。 第102章   “有空,怎么了?”其实,童阿狸也猜得到方舞想是要干什么的,再不济就是去砸场子嘛!童阿狸和方舞之间也没有什么义气不义气,用童阿狸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和她成一丘之貉了。”   “陪我逛街去吧,闷得慌。”   “好,在哪?我去接你。”明知道方舞是在瞎忽悠,也不管方舞有什么心思,也就奇怪了,童阿狸愿意奉陪。   乔以梁直接把车开去了方家门口,方墨原本还不放心,硬要跟着方舞一起去。可见着了凭空冒出来的乔以梁他奇怪归奇怪,却也莫名安心了,想想就放方舞和童阿狸单独出去,自个回头忙自己的去了。   见方墨进了家门,方舞挑挑眉,这回才站在车外正眼瞧乔以梁和童阿狸。看着他们那登对的打扮,方舞的心情突然就有点好,揶揄道:“郎才女貌哦!”接着,她自顾自地拉开后车厢门就进了后座,漫不经心道:“阿狸,你这礼服挺好看的,哪选的?带我也去选一套吧。”   得!还真要砸场子了!   江海波和方嬛的订婚宴设在“华来别宫”举行。“华来别宫”是典型的仿唐建筑,殿基高于坡下15米,面阔11间,进深4间,殿外四周有宽约5米的“玉阶”三级,殿前有长达70余米的龙尾道至殿阶。殿前方左右分峙翔鸾、栖凤二阁,殿阁之间有回廊相连,成“凹”形。   一直以来,“华来别宫”都是以高端私人会所的形式存在的,据统计,“华来别宫”的会员只有二十个人,除了他们和他们邀请的客人,旁的人根本进不去,外头也一直把“华来别宫”传的神乎其神。江海波愿意为了方嬛把订婚宴选在“华来别宫”,可见是多么的奢华大气上档次。   童阿狸不是那种喜欢说风凉话的小人,但她说了句实话:“不懂的人以为江海波把订婚选在华来别宫是有多气派多爱方嬛,可据我所知,这种所谓的高端会所说白了不就是玩高档小姐的地方么?方嬛乐什么?我反倒是搞不懂江海波的意思了。”说着,她还用手肘推了推正在开车的乔以梁,“你知道么?”   乔以梁微微转过脸,多少无奈,只淡瞟了她一眼,气都没吭一声。倒是方舞在后座一愣,唯有苦笑。   什么才是爱呢?是不死不休地放手一搏再搏?还是天高地阔再也不去想望?   方舞和江海波之间从来没有过承诺,要说承诺,只有一次,唯独一次!   那一次,方舞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都不晓得自己是在哪了,她睁开眼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迷瞪了很久房门才被推开。那时候,江海波就居高临下地站在她床边,见她清醒了也没吭声,只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他俯下身离她那么近,他的手背又是那么的温热,暖得她浑身上下都是一激灵,只想紧紧地抱住他不放。   可他却很快就毫无眷恋地收回了手去,只说:“没事了,烧退了。”   那时候,方舞就盯着他的手,话到嘴边根本就没过脑子,她说:“江海波,在我扛不下去的时候,你可不可以抱抱我,亲亲我?”   那时,江海波目光深邃地望着她,良久,终于点了点头。接着,他俯下身像对待孩子一样抱住了她,亲了亲她的额头。   方舞没有闹,虽然进场前,她望着“华来别宫”愣怔了很久,她的眼神有一瞬的空茫无力,直到童阿狸轻推了推她的手臂,她才将憋了许久的话说出口,低叹道:“怎么就选华来别宫了呢?真是讽刺。”   “什么?”童阿狸一下没转过来,愣了愣。   “唐代‘宫阙’是从周汉就有的‘阙’发展而来的,并与东汉至北朝盛行的‘坞壁阙’有更密切的传承关系。“阙”之一名,首见于<诗经>。<郑风子衿>有:‘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我从小就喜欢唐宫建筑,后来又喜欢江海波,每次念及子衿,我就会想到他。从最开始的无理取闹,气他当时怎么就同意退婚了呢?到后来和你一起遇狼才知道生命的可贵。于是,我终于敢正视我自己了,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那样不要脸,那样豁出去的爱他,我才终于等来了三年相依相守的日子。可到今天,他要订婚了,新娘却不是我。他要和别人订婚了,竟然还就在随时能让我念及子衿的建筑里,这难道不讽刺么?可是,阿狸你知道么?我虽然心痛得都要死掉了,可回想起过往的日子,却竟然一点也不后悔。我义无反顾地去了,并且甘当失败的痛苦,所以不后悔。” 第103章   订婚宴现场,方嬛似乎是最光彩夺目的。今天,她黝黑的直发烫成了卷发披肩,一袭白粉色定制窄腰裙妥贴地勾勒出了她迷人的s曲线。当她踏着水晶鞋,环着江海波的手臂盈盈走来,还真像是乘上了南瓜车的公主。   方舞和童阿狸是一同进场的,童阿狸妖美非常,像是从彼岸花丛中缓缓走来的精灵。   方舞更是令人惊艳,柔和的淡金色礼服衬得她的皮肤白皙亮眼,方舞从来不穿裙子,这时候她突然以裙装示人,惯有的英气加上女子生来的柔媚,焕然天成间美得独树一帜。这时的她就好像是一朵绽放在高岭的花儿,禁得住风霜雨雪,谈得了风花雪月,傲然地开在巅峰,绝世难寻。   看见方舞来了,有的人恶趣味地想要看热闹,有的人关怀地蹙起了眉头,比如童一波,因为向来和方墨关系不错,他退后几步,掏出手机就拨通了方家大宅的号码。   结果人方舞根本没有砸场子,她随手端起一杯香槟就朝江海波和方嬛走了过去。她的步伐稳健,面上的笑容也很淡静,走近他们后,方舞的目光一挑,只是微微偏过脸去,对待方嬛仍是居高临下的轻视。只直看着江海波,堪堪说了两个字:“恭喜。”   江海波这个男人从来都太过漂亮,他有着天生可以浪荡的俊美长相,却又是真打实干一路爬上今天的位置的。所以,他从来不是绣花枕头,你细看他那双迷人的眼睛,绝对能看出其中隐约透着的深沉内敛,那是所有上位者都必须拥有的淡稳。   听了方舞这话,江海波的笑容依旧明亮,只是俊美的脸上略微一沉,那神态变化几不可见,但仔细看还是有的。   接着,他和方舞碰了碰杯,客气有礼,他说:“多谢!”   这样陌生的寒暄,直让方舞忍不住笑了。像是释然,像是自断其臂,她退后一步,似乎在进行某一种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仪式,她笑得特别甜,甚至带着旖旎的美好,手轻轻一扬,酒中的杯就横洒在地毯上,那么鲜明的一道色彩,突兀又扎眼。   接着,她眨眨眼,这才看向方嬛,语气苛刻冷静,甚至是嘲弄:“方嬛,你别高兴得太早,即便你攀上了江家这株高枝,方家也不会认你。很多事情永远都不会被抹灭,你母亲是高级鸡,想方设法勾搭了我爸,又戳破了安全套硬生下了你,日日借着你的存在向我们方家讹钱,更是破坏我的家庭。像你们这种德行败坏的人,就应该死在臭水沟里活活被淹死。但可惜老天不长眼,祸害遗千年。你运气倒是比你妈妈好,竟然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不过,在这举行订婚典礼倒是真真适合你,骗上这个傻子之前,你可不就是个高级外围么?”   多讽刺,多么唏嘘,但真没一句假话,江家老太爷隐怒啊,气得在主桌上敲拐杖。方嬛眼泪都出来了,哭得可委屈,一个劲的摇头说:“不是!不是!”   方舞却不管这么多,她回到童阿狸身边,两人相携立在了窗边,全像是世外的人。周围各个也都是人精,见江海波这个主事的都没吭声赶人,主持人就眼观鼻鼻观心赶紧上前忽悠继续走流程,烘托得气氛又是一个热闹非凡。   不一会,大堂内led屏幕便播放起了江海波和方嬛的订婚照,太甜蜜,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看见这些,方舞心里多少有点羡慕,羡慕的不是他们的这时甜蜜。而是因为,她没有一张江海波的照片,没有一张和他的合照。她笑了笑,这一次微微仰起了脸,眼底隐约有泪,话却大气,她说:“这些日子,我无时不刻不想戳瞎她的眼睛,可想着想着,我才发现,方嬛没有瞎,我却瞎了,我都快要认不清自己了。我想要的太多,占了一点甜头就想要全部,得不到了就拼了命的霸占,最后,却丢了我自己。”   说着,她摸了摸眼角的泪,手不动声色地抚上小腹,她的笑很温柔,周身都像散出了霞光,她说:“直到前几天我才明白爱是什么,爱是推己而爱人。我凭什么要求他呢?我爱他爱得连自尊都没有了,一个丧失领土的人,拿什么去要求主权?”   垂眸,她拍了拍童阿狸的肩膀,头一次郑重其事地和童阿狸说:“谢谢。”转身,方舞如胜利者一样迈出了大堂,她一步步走出喧嚣,迈着军人的步伐停在了不知何时已经等在大堂外的小车旁。   接着,童阿狸银黑色手包里的手机响了,她见那头,方舞站在不远处孤单地坚强着,电话那头,她在说:“我懒得去斗,更懒得去抢,我要走了,阿狸,晴缘心思太深,你一定要多长点心眼,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难过,我特别的开心,因为我怀孕了,我怀了江海波的孩子。”   因为最后这句话,童阿狸愕然了,她手里的手机都差点没握住,愣了半晌,她赶紧拉起裙摆往门外跑,可方舞哪里会让人追上自己呢?她早已经坐进了车里,车门合上的那一刻,童阿狸颓然了,她没有再去追方舞,她只是突然就觉得,此去经年,这一别以后,想要再见到方舞,就不知道会是何年何月了……   童阿狸甚至恍惚想到了一首歌,那首歌的歌词是那么的悲伤而真实:“我们在年少时并不知道,有些乐章一旦开始,唱的就是曲终人散……”   方舞是个英雄,她做的一切都无愧于心。她从来都坚持自己的选择,她选择去爱,她选择放手,她每一次都用她自己的方式去诠释自己的人生,并且始终都对得起良心。   “怎么会这样……”这一刻,童阿狸却茫然了,她几分恍惚地抬起脸,她的目光毫不意外地对上人群中向她走来的乔以梁,她看着他墨黑深邃的眼睛,突然就觉得自己寻到了彼岸。他温暖关怀的眼神就仿佛有一股沉厚温热的暖流,瞬间没过了她冰凉的心头,包裹住了她不稳的心脏。   可方舞怎么办?从一开始她就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路,她去倒贴,她义无反顾地去爱一个甚至可能恨着她的人,她被抛弃,她勇敢地说再见说不后悔,她还挺直着脊梁笑着说:“恭喜。”可那孩子怎么办?   童阿狸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她太了解单亲家庭的苦痛悲哀,如果不是她的鼓动,会不会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这一刻,童阿狸突然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把药给方舞,不该……   想着,她再也没有迟疑,朝乔以梁摇了摇头,就提起裙摆再次追了出去。 第104章   明明是大好的日子,这天夜里,江海波却做了一个噩梦。   他头一回梦到了方舞。他梦见在一个充满阳光的午后,方舞躺在他腿上,她笑眯眯地赖着不肯让他走,还抬起脸凑到他耳边,大热的天可劲儿地扑着热气。   他往后退,淡漠地说:“我要走了。”   她就拴着他的腰得寸进尺地往前靠,嗓音压得低低的,强词夺理地说:“成大事者,脸皮要厚。”说着声音愈发地软糯,直耍赖,“我今天就想你陪着我。”   他就眯着眼睛瞅她,眼波横掠,说:“今天不行。”   “真不行?”   “不行。”他的声音越发的冷。   闻言她愣愣的,执拗的目光浅浅沉下去,强光下的她,一丝表情都藏不住,目光幽幽有怨,紧接着却归于淡然,扬着下巴,她的语气惯然的傲,道“那你走吧。”眨眼就像变了个人,全是无所谓。   他就真的起身要走,转过身再回头,却见方舞已经倒在了地上,她的目光死静,身下缓缓流出血来,那血鲜红炽烈,好像流不停,就像是要勾出一条河。   他急忙跑过去,方舞却已经化作流光飘然而去,他伸手去捞捞不住,想见,也再见不着了。   因这个梦,江海波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黑夜中他睁着眼等到天亮,手机通讯录一直显示在方舞号码那一页,却终是没有拨出号去。   对于童阿狸来说,这个夜晚又是另一个开始。   她终于还是追出去了,但方舞的反侦察能力远远胜过她,机场停车库里,童阿狸眼见着搭载方舞的车就在面前,可就在她熄火开门下车那一眨眼的功夫,方舞这个大活人就不见了。这一不见,便是天高地远,沧海桑田。   乔以梁自然也跟着出来了,他紧跟着追到机场停车库。车还没停稳就见童阿狸特别无助迷茫地站在空荡荡的走道中央,垂头丧气,眼眶都是红的。   乔以梁叹了口气,走下车安静地看着她,缓缓走近,体贴童阿狸的身高微微弓了点身子,怕吓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才对着她的眼睛万般纵容地问:“要我帮忙么?”他不问是什么事,只问要不要帮忙。一直以来乔以梁都是这样的,他对待童阿狸,简直是宠到不分青红皂白,宠得旁若无人,没有王法。他从不问她为什么,只问她要什么。只要她要,他就给,   童阿狸摇摇头,这时看见乔以梁,她的心底暖得简直可以起泡泡了。童小狐狸伸手一把就抱住了乔以梁,哭得眼泪汪汪,又踮起脚尖亲他的额头,蹭着他的线条刚毅的脸,她先是说:“怎么办?我好像闯祸了。”接着又说,万般真心,“以梁,谢谢你爱我。”   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但凡牵扯到两个人就再也无法笃定。只要有一方跟不上步调,迟的久了,那就是鱼死网破。但还好她没有落单,她孤注一掷地去爱他,他也全心全意地回报她。   童阿狸这时作为一个旁观者,才清晰的明白了什么是爱?爱,要志同道合,才不至于分道扬镳。所以,这个世界这么大,另一半却那么的难找。你要中意他,还得和他在一条道上,还要步调一致,还要懂得相依,懂得对方的重要。   关于“另一半”这个说法,应该是源自柏拉图的《会饮篇》。   柏拉图在《会饮篇》里转述了阿里斯托芬的话,他说,人的身体原本如同一个圆团,每个人有四只手、四条腿、两个身子和两个脑袋,它们各朝相反的方向。但人类得罪了宙斯,宙斯一怒之下把这个圆团分成了两半。于是,活活生离后,一半想念着另一半,彼此都希望能够融合,能够回归本源。这就是我们所相信的“另一半”。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不该孤单,孤单,只是我在寻找你的那些日子。但总有一天我会遇见你,哪怕穿过艰难险阻,哪怕经历沧海桑田,哪怕世事变迁,乌丝变白发。但我坚信,我总会遇见你,抱紧你,再也不离开你。因为,我们原本就是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的爱呢 第105章   那天童阿狸追出去找方舞那一幕,自然也收进了许多人眼,有人不动声色,有人却因心虚紧张了起来。   这就比如,童晴缘。   上回江映秀的生日宴,童晴缘是亲眼看着方舞端着下了料的茶杯离开的,她实在明白,如果方舞喝了那杯加了料的茶,染上了毒药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方家如果追查起来,她又会有什么样的麻烦。   所以就有那么一天,童晴缘变脸像是换了天一样,学校大操场上突然搂起了童阿狸的手臂,模样真是亲密,亲昵问她:“阿狸,那天你追上方舞了么?她怎么了?怎么几天都没来学校了呢?”   见童阿狸不答,她还又耐着性子地再问了一遍,语气更是温柔贤淑,神态上完全是体谅妹妹的好姐姐模样,“我看方舞那天表情不太好,她没事吧?”   童阿狸真是失笑,都翻了脸了还凑得上来,脸皮比城墙厚都形容不起她了,童小狐狸只道:“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就先走了,哪里是去追方舞。”说着又用眼角淡瞥向童晴缘,语气几分嘲讽:“论关系,好像你和她才比较熟吧?结果你却跑来问我?有没有搞错?”   童晴缘眸光一闪,真恨不得扇童阿狸一嘴巴子。她只觉得童阿狸这张嘴从来都不讨喜,全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见了童晴缘脸上的古怪神色,童阿狸突然就觉得很有趣,她也笑了起来,哪里不知道演技派心里是在犯嘀咕。索性也玩一玩,看向童晴缘,眼神温柔,态度亲昵,贴近她耳边说悄悄话的模样,还真像是一对分享秘密的好姐妹。   童阿狸这会儿说话的声音很低,若有所思地盯着童晴缘手里的饮料瓶,似笑非笑道:“不过,你既然腆着脸来问我,我也不介意和你分享一件事儿。据说最近有一种恰特草特别火,它的效果和海洛因相差无几,但随便几片就能让人染上毒瘾生不如死。姐姐,你上次实在太小气了,放那么少有什么用啊?方舞根本不过瘾。如果你还有多,倒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再匀我一点?”   “你!你知道了什么!你在威胁我!”童晴缘真是肝胆俱裂,又问:“方舞真的喝了?!”   却听童阿狸无所谓道,“她喝没喝我不清楚,但后来,我捡起茶渣子一化验,就什么都知道了。”语落,童阿狸还笑嘻嘻地晃了晃童晴缘的手臂,转身,只留下童晴缘一个人愣怔在当场。   她实在太想知道,童阿狸的话是什么意思?方舞到底有没有喝下那茶?她,又该怎么办呢?   方舞出国了,方家人统一了口径,都说是家族送她去美国进修了。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只有少数那么几个人知道。方嬛自然觉得自己是旗开大胜,狠狠打击了不认她的方家,又坐稳了江太太的宝座。童晴缘却是心底后怕,只怕方舞是躲出国戒毒去了。   但方家一直没有针对她的动作,渐渐,童晴缘也就松懈了。再后来,她更是没心思去多怕几天了,因为,随着方舞的离开,G防大六十周年校庆晚宴的女主持没了!   这可是大事啊!   G防大每逢校庆必然别开生面。你想也知道,六十年风雨兼程,G防大一路书写强军兴国的辉煌篇章,一直在为实现中H民族伟大复兴、G防和J队现代化作出新的更大贡献.建校六十周年纪念日,可不是特殊又荣耀。   方舞自入学到留校任教,学校校庆晚宴的女主持就一直都是她。怎么说呢,简单来讲,就是方舞的气质好,英气中夹带着女性的柔软,台风也好,压得住场子。   起初几年,为了女主持这事儿也不是没人争。毕竟,凭什么但凡学校有个大小活动一要求女主持人都是方舞上啊?   可,不服气撒?那你来咯!方舞根本不屑这些,直接撂挑子走人,大大方方地把位置给空出来了。结果可想而知,还真是没有方舞不行,方舞台风到底大气,临场反应也快,总之没几个能够比得上她的。   结果这回,方舞的离开实在是太突然了。虽然说,她早就和校领导沟通过自己要退出,但从校领导没一个是同意的,毕竟她已经是G防大的一块活招牌了。他们总认为方大小姐是和从前一样在哪儿碰见不痛快咯,要闹闹脾气。所以,领导们虽然在明面上都答应了方舞,说是会去找几个主持候补好好培训一下,但,根本没谁真正去实施这件事。 第106章   果然,方舞这一走,一切就都乱了套了。方家自然是口风紧,任谁旁敲侧击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更是直言方舞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的。   方舞的妈妈更是发话了,她说:\\\"这些年,我一直都想出国去瞧瞧,但可惜我自小就有低血压,平日里爬个山都能晕倒,就更别提坐飞机了,也因此从来都没有出过什么远门。你们各个都说外头好,我却是真没有见过的。后来结婚了吧,嫁个丈夫又是个当兵的,出国的机会就更少了。我一直啊,就指望着家里这两个小的能替我出去看看,回头拿着照片和我细细叨。这不,儿子不听话,女儿倒是如了我的愿了。都说女儿才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嘛,闺女疼娘,终于愿意去替我了这桩心愿了,你们谁都不许喊她回来!\\\"   这话倒是有理由有根据的,但凡和方家熟悉的都晓得方妈妈这个情况,问的多了听到的都是同一套说辞,也就渐渐没有人再去问了。唯独童阿狸晓得,方舞拖不住必须走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方舞瘦也高,再过几个月,肚子里的孩子一显怀就太明显了,想瞒谁都瞒不住。   有一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起初为了争这个女主持人的席位,各个年级,各个部门都抢得是\\\"头破血流\\\",到底是难选,你有门路,她有实力。那怎么办?上头干脆敲板钉钉,谁也别闹,咱公平点,趁着还有些时间,咱们就弄个比赛,热热场,正正当当公开公正地选。   成为一名合格的主持人一直都是童晴缘的梦想,这么好又如此风光的机会她如何能够放弃?她报名了,这个举动倒没惹童婆婆生气,相反的,童家人都非常的支持,毕竟孩子走了该走的路,只要是顺着他们指定的正路在走,这路上有些个锦上添花的小爱好他们都是不反对的。   这个支持也就落在了实面上,家庭聚餐的时候童婆婆说了,\\\"晴缘啊,你要是真有本事赢,真能主持好你们学校的六十周年庆典晚宴,奶奶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是合理的,奶奶都帮你办。\\\"   这话说的!童晴缘当时眼底就发光了,可不是高兴么?蹦蹦跳跳咋咋呼呼地围着童家这些个家长都跑了一圈,那模样真像大过年的时候那些急着讨压岁钱的小孩子。   童阿狸盯着这样纯真快乐的童晴缘也是一愣,头一次放暖了目光。她倒不是羡慕,她只是想,为什么人要满足了*才可以开心呢?为什么就不能*少一点,简单一点呢?如果童晴缘是个简单的人,或者她是个不挑着找刺的人,更或者她是个从不掩盖自己真实*的人。她都不至于讨厌她。她甚至可能会像欣赏方舞一样欣赏她,更也许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地喊她一声姐姐。   但童阿狸晓得,这一天,永远都不会有。   这时候,诺大的餐桌上,只有童嘉注意到了童阿狸那一晃而过的神情,这时,他只瞧见小姑娘眼神盈盈,眸光深邃悠远透着隐隐水波,他显然是会错了意,以为这是童小狐狸失落了,更是莫名地觉得心疼。   根本不自禁的,他伸出手,轻拍了拍童阿狸的发顶,笑着说:\\\"阿狸如果想要参加也可以去啊,你要是赢了,哥哥也答应你一件事。\\\"说着,他还眨眨眼,清俊的面上几分嬉皮,\\\"我可比奶奶大方,只要是你想要的,哥都帮你办到,杀人放火也成!\\\"   童嘉对童阿狸这个半路妹妹的感觉始终都是复杂无比的,哪怕是见过童阿狸睚眦必报的一面,他还总会想起在狼口下得生后病弱的童阿狸,会想起方舞和他叙述的那个过程,更记得乔以梁的话和嘱托。他记得乔以梁说的那句,“她不厉害可怎么办?”更记得那句,“童家欠她的比你想象的要多。”   这几年来,那些话渐渐都成了童嘉心底的一根刺,因为太复杂,他曾特意疏远过这个妹妹,但也因为太复杂,他看见她被冷落,终究还是觉得心疼。甚至有个声音不停在告诉他自己,那话也活像是在打他自己的脸,\\\"她不厉害可怎么办呢?\\\"   是啊,可怎么办呢?每个人的性格形成,甚至他往后的人生路都源自于他自幼所接受的教育和生活环境,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偶然,那都是岁月的尘埃和光亮落进了灵魂的深处。就像他从一个直白干脆的人被环境历练成了一只笑面虎,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生活,因为环境。   童嘉这话说得也算离谱,毕竟大人们都在场,童威冷哼了一声,眸光扫过童阿狸,那目光复杂又扎人,冷漠如童阿狸都被刺得反射性一缩,只觉得心口被他刺骨的厌恶箍住,闷得慌。   童婆婆倒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冷剐了眼童嘉,全是宠爱的口气,道:\\\"就你大方,奶奶就不会疼人了?”   语落,老人的目光才缓缓滑向童阿狸,她笑得淡稳也疏远。自从罚跪事件以后,童婆婆就一直如此,疏远童阿狸,偏疼童晴缘。她说,模糊的口气,\\\"阿狸,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去。不论是谁,赢了奶奶都夸!都奖!\\\"   让一个小结巴去一口一个播音腔竞选主持人,这不是埋汰人么?童婆婆这回偏心确实明显。   不过,童阿狸后来还真的报名了,要说对付童晴缘是一回事,另一回事就是,哎,她就是莫名其妙的为方舞抱不平呗!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好好的夜晚被毁了   同事和我说老板要我接她的工作,我说我不做,我去和老板说。她说你说不好我来说。我就说那你就照我的原话直接讲就行了。然后她就发信息,发一半她说她叙述不好让我自己打我的话,我就没长脑子帮她打了。后来她和老板讲是我拿她手机以她口气发的,又哭着回头和我道歉你打我骂我都可以,真是一出好戏!   真是。坑爹啊 第107章   通过江海波的关系,方嬛不但顺利转入了G防大。更离谱的是,她也报名了比赛。而且还四处顶着方舞妹妹的这个名头,到处宣扬有其姐必有其妹的言论,言下之意就是她一定能接好方舞的班。   真是,无耻!!!!!!敢情方舞有什么她都想有一遍,方舞蹲过的茅坑她都要跟着蹲一遍?   罢了,童阿狸抱着在校庆那样的大好日子里,死也不想看见这两个丧门星风光站在舞台上的心情,神经打结下也报名参加了比赛。这样一来,童阿狸应该也算是最没有抱负心的参赛选手了,因为她不想赢,她只是想挤掉那两位而已,见着烦不是?   虽说是选女主持,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选。比如说,主持人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掌握纯正标准的普通话,用语要规范。再然后,主持人在外形与气质上要好,应变能力要强,思维要活跃,悟性要高,能迅速反应临场的变化。最后,就是要有才艺。   于是,一个女主持人选拔赛就分出了三个比赛项目,朗诵,辩论,才艺表演。朗诵环节自带伴奏带,辩论环节临场抽题,才艺表演选手自备。   参赛者名单贴出公告栏以后,G防大几乎炸开了锅,那个从来不吭声的阿狸美人竟然也报名参加了!这真是稀奇啊!多少人翘首以待,又有那么几个人恨得牙痒痒。真想知道阿狸美人又能说出什么千古奇话!   童阿狸知道,童晴缘的才艺表演选择了钢琴,这段时间童晴缘一直都在苦苦练琴,辛勤程度和要考级的小孩不分伯仲。   知道童阿狸参加了比赛,乔以梁倒没什么话说,只是问她:“表演什么?”   这真是个问题,童阿狸都不知道自己要表演什么。唱歌吧,太俗。弹琴吧,不会。那能干什么呢?这是个问题。   于是,童阿狸算是缠上乔以梁了。   童阿狸入G防大后,乔以梁就在这附近又买了一套别墅,别墅环境优美,背靠苍山,正对湖面,绿树成荫,一路都种了各种各样的名花,位置空旷,幽静温馨,安保也足。   他们的房子楼高两层,一面墙上爬满了层层叠叠郁郁葱葱的爬山虎,刚开始的时候童阿狸囔着要把那爬山虎扒掉,因为她怕惹虫子。可后来住了几天觉得也还好,爬山虎对屋子没什么大的影响,夏天还凉快,想想还是利大于弊,“拆墙”行动也就做罢了。   别墅内的摆设不多,清一色的原木家具,色调以白色为主,二楼休息室里开了个自动天窗,俩人如果心情好,一按按钮房顶就会如花一样绽开,他们躺在床上就能看见星星。   乔以梁已经几天没有理童阿狸了,童小妮子作怪,说:“那我就表演二十秒拆装手枪吧。”原本也没啥异议的,房里光线迷离,乔以梁站在落地的乳白色厚帘前,一贯的淡稳,“那你试试。”   结果,眨眼功夫,砰一声,炸膛了。   那一瞬间的功夫,童阿狸都没看清乔以梁是怎么动作的,当她抬起脸来,只看见他侧脸的线条因为紧绷而显得越发冷硬,他半拥着她,浑身上下都散着凉气,那一刻地球都好像不转了,他们就好像陷进了黑暗里。   接着,乔以梁那张完美如神祗的脸垂下来,先是望向童阿狸的手,才再对上她惊惶的小脸。   这时,童阿狸的脸色发白,她就觉得手疼,嘴也早就扁起来了,眼眶红了也不敢哭,心想,不会是毁了吧?   却见乔以梁平静地望着她,似是松了口气,眼底色泽平静,格外黝黑深邃,只说:“卡弹了。”说着就松开她的手,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枪就进了屋。 第108章   手枪炸膛了,童阿狸阿弥陀佛,她全身上下完完整整的可好了。但,有的人却不好了,因为,伤的是乔以梁的手。   接下来的日子里,童阿狸自然也苦了。乔以梁会便宜了她么?绝对不会!   童阿狸第二天才回到学校就被教授抓去重新并且严苛地学习枪支原理了。乔以梁在别墅里用来储藏枪支的房间也为她“关”上了门。是的,以前乔以梁从不锁枪支室的门,现在却特意换了把锁把门给栓了。   无论童阿狸怎么讨好他,是穿着薄纱掀开毯子钻进他怀里万般挑逗也好,还是超级小媳妇的炖猪脚给乔以梁“以手补手”也好,还是她跪坐在他脚边一直一直地摇他的手臂,撒娇,“你就教教我嘛,现在到哪儿都不让我碰枪是怎么回事?还要不要当兵了?”   结果,乔以梁漆黑的眸子就带着寒星般的碎芒望向她,淡淡的,声音也没什么温度,只道:“最好是不要当兵。”   又说,“不许撒娇。”   还在家里军事化管理了呵!当时童阿狸真想翻白眼,她已经走既定路线了好么?但是她参加比赛了呦喂!她没有才艺呀喂!要赶紧找师傅学啊呀呀喂!   于是,小妮子可乖,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乔以梁的腰,坐进他怀里,仰着小脸,眼底亮晶晶的,“你就教教我吧,我没有才艺哎!( ⊙ o ⊙)”   这事也能理直气壮么?!真是厚脸皮!   乔以梁蹙眉看她,脸部线条刚毅中算是柔和。童阿狸扁着嘴,一双大眼又魅又无辜,几可怜。   见状,乔以梁都要没了脾气,伸出手像抱小孩一样把童阿狸抱离大腿,让她好好坐在对面沙发上,静静地盯了她片刻,才像教养女儿般地道:“你根本不想出风头,又何必勉强自己?”   在乔以梁面前,童阿狸从来都不喜欢撒谎和伪装,她没有逃避问题,直说:“就是因为童晴缘和方嬛啊!我不想看见这两个人如意,最起码,不想看着她们在原本属于方舞的舞台上如意。太磕碜了!”   “你在愧疚?”带着了然的神色,乔以梁直望进她的眼底,“阿狸,你只是一个助力,就算没有你,方舞也还是会走上这条路。”   “我知道。”童阿狸垂首凝视着自己的手指,她起身,走上前握住乔以梁还包着纱布的手,红唇微撅,鼻头有点酸。   乔以梁微微低头望着她粉嫩瓷白的脸,望着她长长的睫毛如蝶一样扇动,心已经软成了棉花,却还是道:“别撒娇,有事就说。”   “说!还能说什么!我现在名都已经报了,总要有个才艺吧!暂时不玩枪也可以啊!可我总不能站上去丢人吧?你说是吧?三哥!”说着,童阿狸还挺可怜,眼神凄凄的,像只受了伤的小狐狸,语气似真似假,倒是实话,“别人小时候都在学这学那的,我却为了学会好好说话就把好多的时间都用没了。你看,我现在还在练!多可悲!”说这话时,童阿狸还把兜里的录音笔给拿出来了,小妮子咬着唇一副哀怨的模样,太可怜。   乔以梁瞥了眼她手里的录音笔,说心疼不是没有,再对上她软软的神态,那双纯媚的眼里点点的希翼,撑着太阳穴,不但心软,语气也软了,“就是这样你也不该在台上玩枪,G防大里谁不会这套?谁愿意看?”   但凡要进B队要读J校,枪支是必须学的东西,人人都要为了它绞尽脑汁的学,认真拼命的练,好不容易可以消遣了,你还在舞台上玩枪能有劲么?要是乔以梁、江海波这样的身手或许真有意思,但照童阿狸现在的段数,肯定没意思!   童阿狸也老老实实地点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嘀咕:“朱小北说教我速写上台应付应付,但说实话,我只画得出王八……”   闻言,某人的脸色有点难看了,他拉起她的手,明明体贴得要死,语气还那么清淡,“蹲久了腿麻。”接着,二话不说就拉着童阿狸进了影音室。   这里就不得不去提乔以梁的奶奶柳苑了,柳苑早年是京剧名伶,上舞台演得都是温柔婉约的青衣旦角。当年,柳苑是“苑”字辈的名角,更是享誉国内外的全才旦角。   柳苑从小学戏,16岁登台,以一曲《金玉奴》唱红上海滩,18岁的时候又成功出演了京剧电影《王宝钏》。她24岁即淡出幕前,只在上海演过一次《霸王别姬》。后嫁与乔以梁的爷爷乔庄,就这么安心相夫教子了一辈子。   乔庄娶柳苑后,两人十分恩爱。老将军在世时曾经说过,“当年她愿意和我走,我是惊叹非常的。我从没想过,她竟能放弃彩色人生,与我这穷小子过黑白人生。”   乔以梁长大以后看见奶奶的旧资料,才发现这个从小照顾自己的老人是当年红极一时的明星。不过小时候的他倒是看过柳苑唱戏的,童阿狸以前看见乔以梁他们拿着枪进去的那套房子,原本是乔老特意给柳苑在家搭的一个戏台。   柳苑有时戏瘾犯了,就会进去唱唱。只可惜小以梁听不懂、也没兴趣,他总奇怪,唱了那么久,怎么总停在同一个字上。   有时候,柳苑带着他去看戏,他也总是在台下乱跑,根本坐不住,只有武戏时才会专心看。   后来柳苑的年纪渐渐大了,老人家气血不足,嗓子越发干。再后来柳苑不听戏也不唱戏了。犹记得有一次,老人只吊了一嗓子,小以梁就歪着脑袋问她:“奶奶,你有一个音岔了。”那时柳苑的表情黯了黯,接着就蹲下身捏了捏乔以梁的脸,也算是欣慰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嘛,她开怀道:“以梁真棒,对音乐这么敏锐,一点点瑕疵都听出来了。”被这样的老戏骨手把手养大,其实,也就奠定了乔以梁超出常人的艺术涵养与音乐天赋。   也因此,乔以梁给童阿狸的建议真是如雷一样劈得童阿狸找不着了北,他说,“那你就唱戏吧。” 第109章   唱戏!!!!!!!   “我不会啊!”童阿狸几近吓傻。   “那就先看。”   为了不让小狐狸蹦起来摔倒,乔以梁温热的手压住了童阿狸的肩膀,力道是恰到好处的柔软又有力量。语气也是十分笃定,他说:“乖,你能行。”   童阿狸委屈地抬起脸,对上他信任的眸光,双目清澈温软,心底却根本没谱,“能行么?”别这样啊!( ⊙ o ⊙)!她别是跑上去丢人的吧?!京剧!!!!三哥你要不要这么牛啊!她敢打赌就算有人站在台上唱山路十八弯也没人会唱京剧啊!!!国粹啊亲!她是结巴啊亲!   童阿狸几近疯魔,却听乔以梁无比认真地说,“在某种意义上,一个人想要的就是他能得到的。他灵魂的*就是他命运的先知。你想赢,你就能赢。”   一句话,大定乾坤,童小狐狸嘟嘟嘴,豪气冲天不过两个字,“我唱!”   清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为给高宗弘历祝寿,从扬州征调了以著名戏曲艺人高朗亭为台柱的“三庆”徽班入京,之后,“四喜”、“和春”、“春台”徽班也相续进京,这就是我国历史上著名的四大徽班进京,也就是京剧由来的标志。   多年来,经过一代又一代艺术大师的辛勤劳动,包括对其一板一眼、一招一式反复推敲,京剧才能成为我们今日为之骄傲的国粹。   乔以梁在影音室给童阿狸播放的片子,正是柳苑当年主演的京剧电影《王宝钏》。   上回,乔以梁带着童阿狸去西安,俩人逛了不少地方,法门寺,无字碑,华清池,兵马俑,大雁塔等等,就偏偏没有去寒窑。   寒窑就在西安城南大雁塔附近的武家坡上,在大雁塔时,他们俩却一致地对这只要顺道多走几脚路就能看到的地方不屑一顾。   据说,武家坡那一孔洞沿上题有“古寒窑”三个字的破旧窑洞,就是当年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等待丈夫薛平贵归来的地方。后来,后人还在窗前建了一座祠庙,庙内供奉着王宝钏和薛平贵的塑像,祠柱上题着一副对联:   十八年古井无波,为从来烈妇贞媛,别开生面;   千余岁寒窑向日,看此处曲江流水,想见冰心。   对这个千古贞洁烈妇的故事,童阿狸只评价了一个字,“该!”乔以梁也是简单评价了一个字,“蠢。”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得只差转圈圈。   王宝钏是唐懿宗时期朝中宰相王允的女儿。不顾父母之言,下嫁贫困的薛平贵为妻。被父母赶出家门后,薛平贵入伍,王宝钏独自一人在寒窑中苦度十八年。后来薛平贵成为西凉驸马,将王宝钏接去西凉,夫妻团聚。然而仅过了十八天的幸福生活,王宝钏便死去了。   有首歌是这么唱的,“身骑白马过三关,改换素衣回中原,放下西凉无人管,一心只想王宝钏。”这歌,唱得薛平贵多么无奈,多么赤诚,功成名就也不忘老妻,多好的男人啊!但,事实真是如此么?   只怕,并不是的。   王宝钏三掌断绝父女关系嫁给家道中落的薛平贵,身处寒窑赤贫艰辛,夫出征西凉,娶西凉公主,仅留一句无可奈何。爱如夏蝉,土地中数个春秋的蛰伏,就只为一个夏天的鸣叫。当然,只为了那个对的人,王宝钏却不值得,寒窑十八年不值得。   张爱玲曾经说过,《红鬃烈马》无微不至地描写了男性的自私。薛平贵致力于他的事业十八年,泰然地将他的夫人搁在寒窑里像冰箱里的一尾鱼,有这么一天,他突然不放心起来,星夜赶回家去。她的一生的最美好的年光已经被贫穷与一个社会叛徒的寂寞给作践完了,然而他以为团圆的快乐足够抵偿了以前的一切。   他不给她设身处地想一想——他封了她做皇后,在西凉国代战公主的领土里做皇后!在一个年轻的,当权的妾的手里讨生活!难怪她封了皇后之后十八天就死了——她没这福分。可是薛平贵虽对女人不甚体谅,依旧被写成一个好人。   柳苑的表演果然是大师级的,只那么几个细节,双膝轻碰,柔软中举手投足的角度,拨好衣服的下摆,安然一坐,泯然一笑,一手指尖捏扇一手微按衣袖,这旦角已经恍如娇羞的白花了。黑白影像里的柳苑就像是活生生的王宝钏,坚毅,隐忍,痴情却也悲情。   “真棒!”童阿狸由衷地感慨。   乔以梁的目光流连在幕布画面上,思慕却也柔情,他微微侧过脸来,眸光带着几分温情,嘴角缓缓漾出淡淡笑意,他说,无比郑重地介绍,“阿狸,她是我奶奶,柳苑。” 第110章   女主持人选拔比赛那天,G防大礼堂挤满了人,有的同学晓得来晚了自己可能占不到座位,索性就拿出了春运挤火车的奋斗精神,搬着折叠小板凳就来了。   乌压压一片中,当然也有很多“亲属”是混进来看美女的。朱小北也要给童阿狸助阵,这几年“虞美人”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他也一跃成为了设计师界的一颗新星,随着事业的日渐成功,朱小北的性格也越来越开朗了,人也渐渐有了些底气。这段时间,他还参加了一个国际上的服装设计比赛,已经入了复赛名单。他更是在一年前就搬出了大院,正式和朱家人断了联系,还有了自己的小公寓。   这回,他那胆小的性子更是英勇了一把,偷爬G防大后门混了进来。   这天,除了表演京剧穿的戏服是乔以梁给她准备的,童阿狸上台表演所用的另外两套服装都是朱小北亲自设计并且亲手做出来的。   第一场比赛是抽签辩论,六人一组。辩题为:“人性。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贪?”   童阿狸抽签后进入了“人性本贪”那一队,她从头到尾就只发言了一次,小妮子上台也是素颜,穿着简单的无袖背心,吊带西装裤,及腰微卷的长发随意披散着,除了指甲上通红的指甲油,全身无一饰物。   她起身,精致的五官巧夺天工,媚骨天成,身形却是笔直,歪歪嘴,对对方辩友的辩词一脸的不以为然。冶艳地勾起眼道:“人性是什么?我不同意对方辩友的理解。就比如,如果我每天给你一块钱,只要一天不给,你就会恨我。如果我每天给你一个巴掌,只要一天不打,你就会跪谢。人性如此,生活如此,爱情、事业亦如此。所以,人性本贪。”   真是犀利啊!最后评委打分,她们这组在比分上虽然只多了零点五分,但也算是赢了。   方嬛在才艺表演环节演唱了一首歌,电影《城南旧事》的主题曲《送别》。   不得不说,方嬛的声音很好听,优柔婉转。又见她戴着浅黄色的发带,一袭白裙清雅温柔,只站在舞台中央静静地一字一句缓缓地浅唱。这中规中矩的表演,反而赢过了那些又蹦又跳的摩登少女。毕竟这个时代太急躁,我们汲汲于营,平淡朴实的东西反而更显得珍贵。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多美的歌,多温柔的姑娘,多漂亮的眼睛。童阿狸立在后台的廊柱边望向坐在前排观众席中的江海波,弯弯唇角,毫不掩饰地冷笑了一声。   方嬛的表演是第一个,童阿狸的表演却是倒数第一个。这时,童阿狸反倒不急着去换戏服。小妮子掀开厚实的呢绒帘帐走了出去,理所当然地坐在江海波身旁的空位上,目光瞅着他,一笑,又循向舞台上娇柔美丽的方嬛。   她轻轻地念,像是喃喃自语,更像是诚心念给江海波听,她道:“每次听这首歌,我就会想起一段词,‘西风起,秋渐深,秋容动客心。独自惆怅叹飘零,寒光照孤影。忆故土,思故人,高堂念双亲。乡路迢迢何处寻,觉来归梦新。’方舞她坦荡,眼不见为净,一走了之了。可谁又晓得,她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朝散落天涯,是会多么的无奈可惜?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和方舞可不止一夜吧?江海波,我真是觉得你可笑,你就这么惯着台上那个虚伪的女人,就真的要眼看着她一步步蚕食掉所有有过方舞的地方么?不管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方舞,你这样,又都算得上大丈夫么?”   “童阿狸,方舞她或许可以这么质问我,但你却没有资格评价方嬛。你和方嬛,差别大么?”听了童阿狸公然的挑衅,江海波俊美的脸上笑容依旧,他完全不去看童阿狸,说话的语气里却像是渗满了冰渣子。   童阿狸也是冷笑,“我和她怎么能一样?我的一切大多都是靠自己得来的。她的一切,却大多都是靠你得来的。还有一点,我不爱童晴缘爱着的男人,也从来没有想过和童晴缘抢什么。可她却……”说到这里,童阿狸突然噤声,倒不是因为江海波猛然斜看向她,更不是因为江海波微微恼怒的眼神可以渗出剧毒来。   而是,一张俊美冷峻的面容缓缓映入童阿狸的眼帘,乔以梁一袭军装立在她身侧,长指轻勾着她的后领,眼微眯:“你不比赛了?”   “比!”童狐狸一遇见乔冰山就蔫菜了,也是哦!她还要比赛呢!油彩妆那么难画!想着,她立马泄了气,二话没说就溜走了。 第111章   童晴缘的表演出乎了童阿狸的预期,如果说方嬛是靠反其道而行获得观众的目光和掌声,那童晴缘就真的是靠实打实的真本事的了。   童晴缘演奏的曲目,是匈牙利作曲家李斯特所作的“第二号匈牙利狂想曲”。它是李斯特所创作的19首匈牙利狂想曲中的第二首,亦是最有名的一首。一直被认为是钢琴独奏曲中技术要求最高的其中之一 。   说实话,童阿狸一直很羡慕童晴缘弹了一手好钢琴。但好在这种遗憾在乔以梁那得到了很好的释放。没办法,她家三哥可厉害了,吹拉弹唱没有不会的。   有时候乔以梁会给她弹钢琴,一般是弹一些舒缓的曲子,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比如秋日私语。她那时候就特喜欢烦他腻他,扭过去坐在钢琴凳上抱着乔以梁的腰,有时候听着听着童阿狸就睡着了,乔以梁抱着她没少无奈。   童阿狸觉得,钢琴家和歌唱家一样,都是需要融入真情感的。歌唱家的情感在声音里,钢琴家的情感在手指上,表情上。童晴缘是发自内心的热爱音乐,在她的表演里,或许演奏技术尚且稚嫩,但音乐的激昂低沉却都表现得可圈可点。   一曲末了,一脸油彩的童阿狸坐在后台的化妆镜前由衷地为童晴缘鼓掌,当然,她不会因此认输。   她学京剧的时间虽然短,但从头到尾都有名家手把手地教,乔以梁更是耐着性子一遍一遍陪她练。   不负乔以梁所望,童阿狸的台风真大气,扮相也美到惊艳。只见她半点不怯场,姿势到位,神韵也足,真是有点惊艳四座。   为了避短,也真是没有时间多抱佛脚。童阿狸只唱了《红鬃烈马》中“大登殿”部分的一小段。   只见她嗫声唱咏,梨涡浅笑,脚步款款向前,戏文娓娓道来,她在唱:“王宝钏低头用目看,代战女打扮似天仙。怪不得儿夫他不回转,就被她缠住了一十八年。宝钏若是男儿汉,我也到她国住儿年。我本当不把礼来见,她道我王氏宝钏礼不端。走向前来用手搀。贤妹呀!尊一声贤妹听我言:儿夫西凉你照看,多蒙你照看他一十八年。”   依旧是艳丽得倾国倾城,目不斜视,笑不露齿,甚至袖不露指,走路也不快走,缓缓慢慢。真仿若典型的古代传统女性,被束缚在时代的夹笼里,被压在夫权纲威之下,连喘息都不能大一点声,也从不敢尝试着去大声的喘息。   童阿狸的戏路也是照本宣科的正统戏路,一举手一抬足间端得是锦绣芳华。但,童阿狸用上了自己的情绪,用上了二十一世纪现代女性的眼界去演绎这一刻的王宝钏。明明是同样的唱词,此刻,众人却都有了不同的感受,这时的童阿狸的表演里,不见传统剧目中王宝钏的感激庆幸,她唱出的,还有王宝钏发自心底的压抑、隐忍和悲凉。   十八年,为了一个男人她背弃整个世界,最后,她又被这个男人背弃了。她苦等了十八年,十八年,等来的却是他风光搂着光华新妇,望着她这半老徐娘,多可悲啊……   这时,只见童阿狸的神色哀戚无助,唱着唱着,幽怨地看向台下的观众,好像那就是负心的薛平贵,那就是昂首挺胸的代战公主。   当唱到那句“儿夫西凉你照看,多蒙你照看他一十八年。”时,她的嘴边,更是有一丝殷红鲜血顺着薄唇流下,两行清泪也隐隐濡湿了她的妆容。   紧接着,一个醒鼓,童阿狸已挽袖而起,退出了幕前。   幕布垂荡,音乐止歇,台上已没了王宝钏,只余下空荡荡。场下先是一片寂静,接着,便是雷鸣般的掌鸣。   不懂戏的人,看的是表演者的扮相美不美。而懂戏的人,他们看的是童阿狸那一举手一投足,看的是童阿狸那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听的是她字正腔圆的唱腔。   童阿狸无疑是美的,京剧让她的妖媚添了几分正气,王宝钏这个角色让一贯的冰美人变得我见犹怜。   台下,江海波斜眼望向乔以梁,漂亮的黑眼睛微微眯起,揶揄的语气,话里似假似假,“你眼光倒是不错,前一刻我还巴不得掐死她,这一刻,倒不想了。”   “呵,掐死她?你握枪的手不想要了?”乔以梁浅笑,眸子似乎凝了一层冰,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指轻敲着膝盖。只这么警告了一声,他淡漠的目光就循向了这时站在舞台右侧处的方嬛,似笑非笑,不答反问,道:“丢了方舞,你真不后悔?” 第112章   江海波抿唇不答,这时,又听见前头,G防大的一把手刘书记悠悠感叹道:“这孩子不拘一格啊!胆子也大,却还又真把王宝钏的苦给唱出来了!想这古典爱情存在于戏折子里,唱来唱去,几十年来都是迎合着观众的胃口在进化,渐渐也就都成了各种华丽形式的载体。于是,故事中人物的感情,人性,反倒成了最不肯深究的东西了。别说,这小妮子这么唱,还真有点意思。”   刘书记是个戏迷,当年也没少去过方家串门,说是讨杯茶喝,其实,就是想听柳苑再唱那么一句《王宝钏》,但可惜,他从来没有如愿过。   这会儿他回过头,眼底全是兴味,直问乔以梁,“以梁啊,这女娃子的台风有几分像你奶奶啊!”   乔以梁淡淡地笑,点了点头。   江海波则慢悠悠地抬起脸爱,他这时已不耐解开了风纪扣,一副富贵美艳的模样,绵里带针,笑道:“方叔叔好眼力,她啊,可不就是以梁亲自教的么?”   闻言,方书记一愣,倒没想到是这么一出,目光立刻向乔以梁移过去,疑惑全在眼底。   乔以梁也没避开,他倪向方书记,很沉稳,却极有力度,不答话,只是介绍,“她是童家第三代最小的孩子,童阿狸。”   方书记一愣,随后又是了然,只道:“是那个女娃子啊……”说着他转回身,老人家也是晓得童家那些事儿的,更晓得柳苑的菩萨心肠,他不禁叹道,“这就真是巧了,不晓得柳老师在天有灵,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想咯!”   童阿狸自然得了第一,童晴缘第二。不过,到底是比赛,方舞留下的这个主持人的位置算是被童阿狸接手了。但不管怎么说,童家这一双姐妹算是都得了彩头,童婆婆也高兴,于是便在童家办了家宴。   这次家宴童婆婆特意请来了江母参加,江母和江映秀到的时候,童晴缘的小脸莫名的红成了一朵花儿。   自然,宴上的主角不会是校庆的新任女主持童阿狸。痛失第一的童晴缘被所有人关怀心疼着,甚至夸奖着。童阿狸也甘愿当壁花,但显然江母对她有兴趣得很,江母不但几次都把视线落在了童阿狸身上,还真的语带关心和夸奖地正面提起了她。   谁也不会想到,包括坐在角落里,正挑着碗里生姜的童阿狸也不会想到,江母会突然说: “我听海波说了,阿狸也不错,小小年纪台风稳健,将来肯定不得了。”说着,她又看向主座上的童婆婆,“您老就是个有福气的。”   童婆婆一愣,估计也是没料想到江母会明着点着名夸童阿狸,接着,老人笑得淡稳,只道:“什么福气不福气?儿孙自有儿孙福。”   童阿狸也只是不在意地笑,没心没肺地埋头喝了一小口红酒。   通过这场饭局,江映秀和童晴缘的婚事算是口头上定下了,两人的订婚宴也定在了两个月后,也就是童家姐妹毕业的日子。当场,童晴缘激动得没忍住掉眼泪,江映秀却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倒没怎么去看童晴缘,只对着童婆婆是向来的乖巧,嘴儿也甜,直说:“奶奶,我以后终于可以正正当当喊您奶奶了。”一番话,笑得童婆婆没合拢嘴。   童阿狸总觉得这家宴没她什么事儿,她就是个走过场的,甚至说就是个摆设。所以,晚宴后,她自然不太理解江映秀好好的既定未婚妻不陪,怎么就特意跑来找她聊天了呢?聊就聊吧,他的话还那么不省心,那么膈应。   江映秀开门见山就问她:“我听我哥说,你和乔三好上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这话其实倒没什么,语气却真是不中听,特别是那句‘乔三’念得咬牙切齿,多记恨啊这是?   童阿狸蛮无语,抬眸,莫名睨他一眼,不吭声就想走。当然,这也算是默认。   见状,江映秀邪门地扬起了眉,一眨不眨地盯着童阿狸的动作,猛地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忽然他嘴唇一动,竟然是说:“乔三那个冰疙瘩有什么好的?你不如跟了我。只要你愿意,我的未婚妻随时都是可以换人的。说真的,你蛮有意思的,我更愿意娶你。”   什么叫你蛮有意思,我更愿意娶你?敢情这大少爷把婚姻当儿戏呢?   这时候,童阿狸就不得不回过头去了,她仔细看着江映秀,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阴郁表情。他那双眼睛那么漂亮,斜斜地看着她,眼底却满是傲慢和恶意的光。   童阿狸漠然地想要甩开他的手,见实在甩不开,她索性笑了笑,手指在江映秀手心轻拨了几下,不生气也不急。   接着,她微微踮起脚,靠近他的耳边,这姿态外人看着亲昵甚至挑逗,但话却是吃人不吐骨头。只有他们彼此听得到,童阿狸是在说,语气轻蔑,话里有话全是在往江映秀的伤口上撒盐。   “你要感谢你父母兄长给你积德,多年前才没被毒死。”说着,她恶意地笑了笑,又道:“你以前只敢躲在暗处用砖头,现在又在明处撬墙角。你这么幼稚,还想着和乔以梁比高低,我都为你着急。”   听了童阿狸这话,江映秀的表情一僵,眯着眼全是审视地瞪向童阿狸,忍了又忍,还硬是笑着松开了童阿狸的手。暗处,追着江映秀出来的童晴缘却目睹了整个过程,她气得咬牙切齿,手里的纸杯也被捏成了一团。当时,若不是童一波拦住了她,她怕是早就冲过去了。 第113章   童一波硬是将童晴缘拖回了房间,一进屋,见童一波将门合上,童晴缘就再也忍不住地发起了脾气。她将屋里的桌布一扯,瞬间,桌上的水果盘就都乒乒乓乓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好在楼下正放着音乐,童家的隔音效果也好,倒没人注意到这些。   这时的童晴缘小脸绯红,眼眶含水,恨恨地又哭又笑。在童一波面前,童晴缘也再不想伪装了,她咬牙就道:“哥!我再也不能忍她了!你都看到了!看到了!奶奶和江阿姨都把我和江映秀的婚事定下了!结果你看看她在做什么?她回了童家还不知足!她在勾引我的未婚夫!哥!我真后悔当初听你的话,真后悔和她好好相处!奶奶为什么要帮她把她舅舅弄进去?你看她现在多风光,都要忘记当初被方子悦打的时候那副卑贱残样了!”   童一波冷着脸听完这一切,他凝眉摇了摇头,上前一把抓住童晴缘的肩头要她镇定。蹲下身,幽静的目光直望进童晴缘眼底,多少关心,多少心疼,话到嘴边却是在严肃劝她:“晴缘,做人要见好就收,适可而止!听哥哥的话,抛掉你心底这些怨恨,你是斗不过她的,她也不会去打江映秀的主意。还有,我就说句心里话吧,我并没有多希望你能和映秀在一起。但如今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我也只好劝你一句,不管你多么喜欢江映秀,你都不要去在意他身边的那些细枝末节。映秀还年轻,再过几年,等他经历的多了,受点波折,他自然会知道真正爱他在乎他的人是谁。你不要急,也不能急。”   童晴缘并没有听进童一波的谆谆教导,她只是反问他:“她为什么就不会和我抢江映秀了?你是说乔以梁么哥!你怎么也这么糊涂?这你也信?乔以梁怎么会看上她啊!都说眼见为实,我没见过她和乔以梁怎么亲近,倒是看见她怎么勾引江映秀!”比赛以后,又有江海波的证实,乔以梁和童阿狸的事情算是传出去了。但,太多人不信,包括童晴缘。   说着,童晴缘越发的激动,她紧紧拉住童一波的手,几近哭求道:“哥,毁了她!只有毁了她才能安全!我知道你可以帮我的!哥,她根本不该回来!她是童家的耻辱!”   “即使她是耻辱,也是童家的,我们童家的。晴缘,你清醒一点,你再闹下去,只会让别人看笑话。”见她反应这样激烈,童一波凝紧了表情,一尘不染的镜片底下是无比幽深无奈的眼神。   “可是我讨厌她!因为她,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因为她,妈妈又死于非命。她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成绩好。奶奶把爷爷给她的聘礼都给了她,我看见那个玉镯,就恨!还有,映秀哥从来不正眼看女孩,可是,他无数次把目光放在童阿狸身上。哥,我讨厌她又嫉妒她,我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水洗般的月色洒在半圆形的窗棂上,屋内是清一色的粉红色,童晴缘一直是被众星捧月的童家小公主。如今,总有个人会被拿出来和她做比,她心里有多么的不平衡可想而知。   童一波叹了口气,话说得语重心长,“晴缘,人生是不能复制的。虽然你们都是童家的孩子,骨子里都流着爸爸的血。但是,你不会成为她,她也不会变成你,妄想时时刻刻战胜别人只会毁了你自己。晴缘,听哥哥的话,闭上眼睛,不要再看她。你很好,你像清晨绽放的茉莉,不需要和牡丹争辉。”   “哥!”   童晴缘的眼底有感动,也有失望,但,童一波没有再给她机会抱怨,他说:“有的话说一遍就已经够了,有的怨恨堆积一次就应该消除。忘了吧,都忘了吧,人只有专注走自己的路,步子才能变得更稳。”说着,他抱了抱童晴缘,像是对待孩子,哄她,“乖,听话。”   事情看似静水无波,童晴缘再没有更多的表示,童阿狸也仿佛是个没事儿的人,但两姐妹的矛盾已经达到了顶点。童家的矛盾,也终于还是以一种极为极端的方式闹大了。 第114章   这天,童阿狸的私人邮箱突然接到了一封邮件,发件人的署名是方舞,内容是:“阿狸,今晚十点,侨城酒店801见,我有事找你。”而这一天,正好是童阿狸上台主持校庆的日子。   童阿狸觉得蹊跷,她比较不相信方舞会顶着个大肚子活在江海波眼皮底下,更不相信她一个孕妇会愿意有事没事的时候看到些磕碜的人和事。而且照方家的气氛看,方舞应该是真的出国了。   于是,她就试探性地回复,半真半假问:“你最近可好?找我有什么事?我借给你的那些钱还不够用么”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童阿狸的邮箱终于又响了,那头回复:“阿狸,钱还够用,可是,我的毒、瘾好像犯了。”   看到这句话,童阿狸就只有冷笑了。   钱?什么钱?!方舞从没问童阿狸借过钱,到底是道行不够,一试就被试出来了。还毒瘾,那杯茶给大地母亲喝了好么?   看到这一句,童阿狸立马打通了乔以梁的电话,她环着膝坐在阳台窗上,望着远处的斑驳树影,直叹了口气,她才说:“童晴缘果然没死心,只是智商太低了。她什么都不晓得,就什么都用猜的赌的,这次她以方舞的名义想把我骗去酒店是要干么?呵,我真想用硫酸泼她的脸,但想想硫酸不和杂质起反应也就算了。可她又来招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好了。” 男人的嗓音隔着电话传来,清冽又低沉。他抬了抬手指,从会议桌上起身,极黑极深的眼底目光清冽而锐利,推门走出会议室后,才又道:“乖,今天校庆让朱小北陪着你,结束后哪儿也别去,在家里等我。”   这天,夜色清稀,童阿狸和乔以梁依偎在一起,影映室里播放着黑白电影,童阿狸咬着苹果看得漫不经心,乔以梁搂着她在怀里,不时会温柔地抚摸她的发顶。   童阿狸没有去问,这天夜里的侨城酒店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是她知道,所有那个人想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最终都会反噬回她自己的身上。后来,童阿狸在乔以梁怀里沉沉睡着了。梦里,她却梦见了那天的比赛,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童晴缘正儿八经地表演弹琴,她坐在舞台中央,钢琴前一尘不染的优雅模样好似天使。   毁灭,一旦有了开始,就是不死不休。总要有一方惨败,事情才会有个了结。   这时候,乔以梁和童阿狸已经成了公开的一对了,乔以梁正式拜会了童婆婆。不过,童婆婆没表态,江家也没什么表态,但,也没谁站出来表示明确的反对。   照童阿狸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日子就凑合着过咯!”   那段时间的世道似乎不太安稳,打开报纸,社会版上的头条新闻里,不是爸爸吊死了孩子、就是捷运站砍人。连童阿狸都忍不住说:“不管我怎么相信世界的美好,但这个世界依然让我颤栗。”   或许,人就是有预感这么一说的。但这又印证了另一个真理,在任何环境下,是我们的选择,让我们成为了怎么样的人。   童家,终究还是翻了天了。 第115章   多好的风景,碧云悠悠,海水湛蓝,阳光斜映在金黄的沙滩上。此时的布吉岛上,海边已经整齐的摆放好了餐桌,餐桌用蓝色和紫色打造的极其有层次感,深浅不一的紫色蜡烛和鲜花层叠,光洁的白色磁盘,微有颗粒感的海胆腊杯,紫色棉麻的绣花桌布,银杯中乘放得满满的紫色水晶糖果。   这一切都是梦幻的,甜美的。空气中有海水的咸湿感,极目所见却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今天,是童晴缘和江映秀的订婚典礼。   这时,在亲友的围观下,童一波领着身着一袭杏色的短款蓬蓬礼服,手捧着淡绿色捧花的童晴缘,缓缓停在了由风信子和藤蔓编制成的鲜花拱门下。   微风拂过,童晴缘逆着光立在淡紫色的风信子下,少女洁白如玉的侧脸被勾勒出了完美的光晕,她长长的睫毛洒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似是期待,也似是羞涩。这一刻,童晴缘周身的气息都是平稳而甜美的,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就好像是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只差立即奔进江映秀的怀里去。   她盼了他多少年?仰望了他多少年啊?过了今天以后,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他了。她可以挺着了脊梁说:“我是江映秀的未婚妻,童晴缘。”多好啊,这是她的梦。她的梦,在今天终于要成真了!   江映秀嘴角嚼着笑,长手长脚只是在不远处主台上一站就足够的醒目了。他平日里都是花花公子的打扮,随意也放肆。今天却难得规规矩矩地穿着黑色手工西服,行头一变,瞬间便多了几分稳重,却,依旧还是嚣张得漂亮。   随着司仪的指示,他笑眯眯地走向鲜花拱门下的童晴缘,见她耳根通红,在这样温馨的场合下,江映秀的心底也不禁涌出了一股热流。   再望向一旁淡笑着的童一波,他眼神一凝,心底还在思量。   就那样一步步朝童晴缘走去,耳边听着清新的海涛声,浪漫的钢琴曲声,还有宾客们的欢笑声,江映秀就突然间莫名地想起了过往。他想起了童晴缘是多么的烦?她从小就黏他黏得那么紧。他真是烦都烦死她了,她还在他面前没脾气得像只小绵团团,总是脸红,总是偷偷地瞅他,这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变过……   他在想,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好像变了,却似乎只有这个讨人厌的总是对着他脸红的小姑娘没有变,她一直都喜欢他,雷都打不动。   之前,童一波单独找过他一次。童一波是个好哥哥,他说,语气无比诚恳,“映秀,我童一波顶天立地从没求过人,但我今天来,就是想要为我妹妹求你一次。”   “为了你妹妹?哪个妹妹?”当时,江映秀还是揶揄的语气。   童一波却笑也不笑,无比郑重道:“我来找你,是要和你谈谈晴缘。”说着,他一顿,语气沉重,似乎是经过了挣扎,他说,“你也晓得,晴缘从小就喜欢你。我也明白,她喜欢你是她的事情。没有谁可以因为自己喜欢某个人,就要求某个人要一定去对她好,去爱她。爱应该是相互的,谁也强求不来谁。我来,只是想求你,如果你对她没有意思,就不要给她半分的机会,离订婚还有几天的时间,我请你好好考虑清楚,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看着她的脸过一辈子,如果你没有一丁点地想爱她,想对她好,就请你狠狠地拒绝她一次,在订婚宴的现场,当众甩了她。”   “她是你亲妹妹么?”当时,听了这样一席话,江映秀是震惊的。先不说他会不会这样去驳长辈的意思,就说,他童一波竟然愿意这样扇自己家人的脸,太不可思议了。   可转而一想,他也明白了,这,才是亲哥哥啊!丢多大的脸,捅多大的窟窿,明知她想要却因为明白前景不幸福而拼尽一切去阻拦的,才是真亲人。   就如童一波所说:“我那个妹妹,别看她温温和和的,却是个死心眼。你不彻底砸碎她的幻想,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她都是不会醒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童一波没想到,江映秀没想到,童晴缘更是死也想不到,她的美梦,是她自己砸碎的。   也就是最美好的那一天,江映秀缓缓地走向童晴缘,童晴缘却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还没来得急握住他的手,就晕了过去。再然后,他们的婚约也取消了,江家更是气急败坏,直到童婆婆顶着老脸上门去谢罪,江童两家才在表面上从归于好。但可能真的和好么?不可能了。 第116章   童晴缘在订婚宴现场突然昏倒,真的是让童家人一阵兵荒马乱,江母也是急上眉梢。众人撂下场子急急把童晴缘往医院里送。医生一诊断,怀孕!   当时江母就笑了,斜睨一眼江映秀,还轻捶了他一拳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又笑眯眯地对一侧的童婆婆说:“看样子,这订婚宴要直接改成结婚典礼了。”   可哪晓得,江映秀当场就黑了脸,他硬压着火气轻推了江母一下,道:“妈,那孩子不是我的。”又瞪向病床上尚在昏迷的童晴缘,气极反笑道:“我可不想喜当爹,我连她的手指头都没有碰过。”说着,他就气冲冲的走了。留下江母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半天才跟着甩袖而去。   童家上下一时间乌云密布,待童晴缘醒来一切也已是尘埃落定,她和江映秀的订婚被取消了,并且没有了丝毫转圜的可能。童家自然是要追问孩子的父亲是谁,童婆婆甚至自责自己不应该盲目的给她定下婚事,可童晴缘却有口难言只得封口不谈。   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她更不可能告诉家里人,她是被轮、奸了。她想害童阿狸再也翻不了身,所以花钱找了一群地痞流氓要害她。却,反而害了自己。   第二天,童晴缘就进手术室打掉了孩子。身体还没修养好她就去求江母。但江母待她却再不似以往那样和蔼了,江母只是淡淡的看着她道:“晴缘,你真让我失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孩子,一直以为你是深深爱着我家映秀的。却这次,你伤他伤得太深,也伤我伤得太深。江家不欢迎你,也不会允许你进门,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这以后,童晴缘彻底蔫了,她一病半个月才终于缓过劲来。   这一缓过来,她就冲进了童阿狸的房间,话到嘴边只三个字:“都是你!”   “我?”童阿狸坐在床边,风轻云淡地睇向童晴缘,只觉得好笑。   “对!就是你!你知道映秀哥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你如果真爱我,又怎么会处处脏我的眼?’我是那么的爱他,从小到大我是那么的爱他,他对我怎么样,我不管,我对他却从来一往情深。可是,我的一辈子啊!我的一辈子都被你毁了,映秀哥不要我了,江阿姨那么喜欢我也不愿见我了,奶奶对我失望,家里人都对我失望,可是,我做错了什么?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这么讨人厌,如果不是你招惹我,我怎么会想着法子去害你。可你既然看穿了,躲过了,却为什么还要来报复我?”说着,童晴缘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如果不是你妈妈,我妈也不会守半辈子的寡,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如果不是你和你妈妈的存在,我和哥哥就不会从小就没有父亲。你回童家之前我是童家的公主,你回来之后我却什么都不是了!你处处都压我一头,所有人都更关注你,童阿狸,这样的你,我怎么可能不恨!”   “我又想被生下来么?我又想落在这样的家庭么?这些是我所选择的么?”童阿狸静静地看着童晴缘,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有分量:“童晴缘,你醒醒吧,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公主。一个真正被当作公主养大的女孩是不会有公主病的。那些自以为是公主的人,表现出的种种让人讨厌的迹象,都是源于小时候不被重视,不够被爱的结果。所谓女孩要富养,也许根本不是指的必须要多么优厚的物质条件,而是一种情感上的不被放低,一种从小培养起的健全的人格。可惜童家上下给了你那么多的爱,你却还觉得不够。你表面看上去温良娴熟,可稍往深处一走,精刮机敏自私就无处躲藏了。”   童阿狸的话几近活生生剥开了童晴缘的面皮,童晴缘气怒地站起身来,她冲上前双手死死捏着童阿狸的肩膀,眼睛死死地盯着童阿狸,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懂甚么!我再精刮,爱映秀哥的心却是真的!”   “爱?你懂什么是爱么?” 童阿狸讽刺一笑,这一笑,艳美的眉眼间全是傲气凌然,她道:“真正的爱,一直都是先爱自己,而后惠及他人。如此,才能恒久地喜爱这个自己,喜爱现在的状态,才能付出得更好,并得到额外的奖赏。你的恨不消除,就永远无法学会爱。你知道江映秀为什么不爱你么?因为所有感情走到最后拼的都是赤裸裸的灵魂,恋爱技巧只是灵魂的装饰品。真情,不过“赤诚”。而你,计较得太多了。”   说到这里,童阿狸冷淡地推开了童晴缘的手,乳白色的灯光中,她的目光微凉,飘乎乎落在童晴缘身上,语重心长道:“童晴缘,什么东西一争你就输了,没输在结果,而是输在气度上。你要想,世界这么大,有什么好去比较的呢,我们永远不过是一颗小螺丝钉,缺了谁世界都不会变样。任何事情顺其自然最好,我去拜佛从来不求钱财不求姻缘就求一个好心态,遇事坚强渡之,欢喜了旧业,不造新业。”说着,她便推门而出了,只留下童晴缘埋着头立在床边,面无表情,却透着股逼人的狠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心有余而力不足,天天加班到十一点,半点码字的时间都没有,眼见存稿就要用完了,好燥热啊 第117章   因为童晴缘的精神不稳定,童婆婆这些日子格外的重视也关心她,突然听见一阵嘭响,老人立即就拄着拐杖出了房门,这般,也就听见了两姐妹的对话。   童婆婆的一生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她又何尝不知道童阿狸回童家之后,童晴缘心怀不满做了许多小动作呢?但她确实没有想到,她的孙女啊,她亲手养大的孙女会心狠到那种地步,却又不聪明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撇去亲情血缘这么一说,她要是再狠一点也好,要是再聪明一点也好啊!童家人的理念,从来就是要么隐忍不发,要么一招致命。却怎么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会这么的蠢,这么的不懂事,这么的不念血缘亲情。   这一刻,老人已经意识到自己再不能偏心了,再这么包庇偏疼下去,晴缘这孩子怕是真的要被毁了!   推门而入时,童婆婆的眼底是有泪花的,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跌坐在地的童晴缘,几近泣不成声,她道:“晴缘,奶奶不想细问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因为奶奶知道,你的错,奶奶也有责任。是奶奶太信任你了,太偏袒你了,才容得你一错再错,最终眼看着你害惨了你自己。去吧,你现在就去你妈妈的坟前忏悔,去想想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想清楚你往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   这天夜里,大雨泼盆。童婆婆心思太重,跪在佛龛前连晚饭也没有吃。童一波急急赶回了家,童家的老保姆张阿姨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只是按着自己的自以为是道:“大小姐和童阿狸在房里闹了矛盾,老太太就罚了大小姐,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里晚饭也不吃。”   童一波沉着脸,先问:“奶奶的晚饭在哪儿?我先送上去。”又问:“晴缘被罚去哪了?”   听他这么问,张阿姨已经红了眼,又听一声刺响的雷声划过,忙道:“老太太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叫大小姐去太太坟前跪着反省,外面在下这么大的雨,大小姐又才从医院出来,可怎么办才好!?”   这一下,童一波接过托盘的手一顿,赶紧加紧步伐上了楼去。五分钟后,童一波就匆匆下了楼,他冷瞥了一眼正默默坐在饭厅仔细吃饭的童阿狸,大步离去。   对上他冰凉的目光,童阿狸夹菜的手一顿,嘴角一掀,黑夜里,洁白的笑颜似乎放着光。   这几年来,乔以梁靠着自己过人的工作能力和敏利的判断能力一路高升,他的官职越发的高,任务也是越发的重,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一些国家机密。这时候,乔以梁是不能和童阿狸联系的,他是个谨慎认真的人,这时候也绝对不会和童阿狸联系。眼见着乔以梁第二天就要出差也不知又要多久才回来,童阿狸当天夜里就去了他们的别墅。   夜色清稀,磅礴动人的大雨声淅淅沥沥清晰落在耳边,待乔以梁夜半推门而入,就见童小狐狸已经安稳地睡着了,小妮子缩着身子,双手抱着淡青色的小方枕,脸颊红扑扑,嘴唇软嘟嘟,平日的艳丽淡去,倒是多了抹娴静清雅。   乔以梁放轻了脚步,凉淡的目光先是胶在脚边的书本上,接着,他缓缓蹲下来,眼神缓缓移过去,望着小妮子嫩白几近透明的耳根。男人难得温雅一笑,伸出长指逗弄心疼地点了点她粉嫩的耳根。   感觉到他的轻触,童阿狸动了动,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才看清乔以梁俊雅清冷的脸,已是娇滴滴笑起来,声音拖着鼻音道:“回来啦?”   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眼角的红痣明媚妖美。乔以梁只觉得心底一软,他半蹲在她旁边,伸出手轻轻环上了她的腰,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偎过去,静默了几秒,才道:“傻孩子,下回等困了就回房去睡。”   童阿狸回手搂着他的腰,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根,小小声道:“才不要,睡在这里你一回来就能看见我了。”   “嗯,想你了。” 乔以梁精致硬朗的眉眼越发柔和,他轻哼,转脸亲了亲小妮子的唇,才贴着她的鼻息道:“我这次去,短则一个月多则半年,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去找吴越,不许自己一个人扛,知道么?”自个的小狐狸在怀,他越发的闲适放松,两人就这么相拥了一会儿,直到童小狐狸在他怀里乖乖点头,乔以梁才站起来,小心翼翼将童阿狸打横抱起,走回了卧室。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接近尾声   感恩诸位 第118章   许多事情的发生你根本无法预料,晃了个神已经物是人非,更是于事无补。   第二天,童阿狸回到家,童婆婆看着她,招了招手,老人道:“阿狸,你过来。”童阿狸脱掉鞋的动作一顿,才抬步上楼进了童婆婆的房间。   童婆婆没有含糊,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她的目光精明的定在童阿狸身上,劈头就道:“你昨夜和乔以梁在一起?”   “嗯。”童阿狸并没有避讳,这时也确实没必要再避讳,她和乔以梁已经公开了,虽然乔家的态度不置可否,童家也是闷不吭声,但慑于乔以梁的冷脸冷性子,总都没有明着反对。这倒是童婆婆头一回和她谈及乔以梁,童阿狸原本有些漫不经心,这会儿,听童婆婆谈及自家三哥,她倒是聚精会神了些。   就听童婆婆淡着声道:“以梁是个好孩子,乔家那几个小辈里面,他性子最稳,说是冷性子,却是热肠冷面,傲骨平心。”说着,老人一顿,外头斜风斜雨,雷声轰鸣,她的神态却是稳健端静,浅睇童阿狸一眼,直盯着她又道:“这样的孩子,对谁上了心就是将谁刻进了骨子里。你妈妈是个红颜薄命的,你性子冷又傲,按理说,比起你妈妈你就是个坏脾气的,怕是人生更多不顺。但到底是运气好,老天给了你桩好姻缘,外头风大雨大却有人甘愿替你挡着。”   这样说,童阿狸听着也没不高兴。她的性格确实不讨喜,但她要的就是这份痛快,乔以梁就说过她,“我的小狐狸哦,身上有骨子侠气。真是亲者爱,仇者恨。”   当时童阿狸就道:“这样不好么?”   乔以梁就笑着点点她的鼻尖,道:“好。”又搂着她道:“外头风大雨大,都有我护着你。”   接着,就见童婆婆满是皱纹的手伸过来握住童阿狸白皙稚嫩的小手,她道:“昨天,以梁从部队回来后先来见了我一面。”   “他先来见了您?”童小妮子一愣,不禁咬咬唇,三哥什么都没和她说呢!   “他说你已经毕业了,年纪也大了,你们这些年感情笃定也没有变故。待他忙完这段后,想正式娶你进门。”见童阿狸听了这话瞬间眼眶就红了,双眸水盈盈的越发愣怔,老人的表情也是一软,心底只想,倒真是‘再扎人的刺猬心也是软的’,想起昨日在她直言拒绝后,乔以梁咄咄逼人的指责,老人突然就不气了。是了,以梁说的没错,她是成心亏待了这孩子。   想着,她再次解释道:“他以自己的仕途、人生为誓,请求我许你嫁给他。”老人自然不会细谈一个小辈如何对她软硬皆施,她又是如何败下阵来失了颜面的。   她老了,也确实再也计较不动了。倒不如顺其自然,时光会给所有的事情一个结果,不论是好,还是坏。到时,或许她有幸能见到,或许她已经入土了。总之,她只要告诉童阿狸这个结果就好了。这个结果就是,乔以梁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乔家要娶她,而她这个童家的大家长,顶着乔家那头施加的巨大压力,同意了他们这桩婚事。   童阿狸晕晕乎乎地推门走出童婆婆的房间便呆在门边不动了,她微微偏了偏头,只觉得漫天雷雨声中,她却还能听见自己的越发欢脱的心跳声。她秀白的小手不禁捂住心口,只觉浑身都浸透在蜜水里,甜得直犯晕。   童阿狸突然就想起了《诗经唐风绸缪》中的那句,“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把柴草捆得更紧一些吧!那三星高高地挂在天上,今天是个什么样的日子啊?让我看见如此好的人呀,你呀你呀,你这样的好,让我可怎么办呀?   把柴草捆得再紧一些吧!那三星正在东南角闪烁。今天是个什么样的日子啊?然我看见如此的良辰美景啊!你呀你呀。这样好的良辰美景,让我该怎么办呀?   这一刻,童阿狸只恨乔以梁不在她身边,只恨她不能立刻狂奔出去找到乔以梁,这个男人深沉温暖,就连要娶她,也是一个人默默地先铺好所有的路,不让她操半分心,不舍得她操半分心。 第119章   可,就是在这样幸福的情绪中,谁能晓得,下一瞬却会是地狱。   童晴缘昨天大半夜就被童一波抱着回来了,童一波拉着湿哒哒的她跪在童婆婆门前,童晴缘也认了错,承认自己是自作自受,更是承诺再也不敢了。童婆婆哭着抱住了她,先是又恨又骂,最后却是哭着叫她“心肝宝贝”。到底是抱在手里养大的孩子啊!到底是疼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童婆婆这小半辈子都耗在这一双孙子孙女身上,如何能不爱?不痛?   童晴缘今天也早早就起了,她眼眶虽还是红肿的,黑眼圈也是黑得吓人。但她淡笑着,越发羸弱地接过了张阿姨手中的抹布,乖顺道:“今天让我也干点活吧。”说着就给家里的保姆都放了假,只留下张阿姨在厨房做午饭。   童阿狸才从童婆婆房里出来,童晴缘就见着了她面上不自禁的喜色,她指甲不住地狠掐住手心,心底一连串的悲戚划过,眼底蓄着泪花。再抬脸,却已经站在大厅施施然地朝童阿狸招了招手,娇柔道:“阿狸,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童阿狸被她喊得回过神来,她微微拧起眉头,这下没坑声也没动。   就听童晴缘又柔声道:“我有话要和你面对面说,请给我几分钟时间。”听她这样客气的语气,童阿狸挑了挑眉,索性就抬步下楼去,只想着见招拆招,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下,童阿狸本来就心情飘忽,也没了平日里的仔细。就见这才踩在光亮的楼梯上,脚下就是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就往下跌,也就在她身子往下倾的那一瞬,童阿狸就听见耳边一声沉痛的怒喝:“晴缘!”   接着,童阿狸只觉得一双苍老的手握住了她,随之她被童婆婆狠力一拉一推就摔坐在了二楼拐角上。她还不及回过神来,耳边就又听见几声磕磕碰碰的闷响,童晴缘更是悲叫出声,随着几声凄厉的:“奶奶!”童婆婆已经因为失重滚下了楼梯。再等童阿狸惊愕地抬起脸来,入眼的鲜血就几乎染红了她的眼。她只见童婆婆像是破布娃娃一样瘫倒在了一片血泊中,奄奄一息。   童阿狸愣住了,童晴缘也是愣住了,她要上前去抱住童婆婆,眼神却又一闪,到底是做贼心虚,恐惧地退后了半步,才终于上前抱住了童婆婆。   受到如此重创,老人早已失了力气,这回进气少出气多,浑身上下都不正常的轻抖,后脑被磕破的伤口更是在湍湍流血,老人吃力地朝冲过来抱住她的童晴缘失望地摇了摇头,再想去看上头的童阿狸,才微仰起脖子就是一阵吃痛,手一撒,已是昏死过去了。   这时,童晴缘也是全身颤抖,就听后头大门被打开了,张阿姨也听见了声响才从厨房跑过来。她惊得尖叫,下一刻就被才进门的童一波捂住了嘴。   感觉到人声,童晴缘吓得一抖,立马又僵直了背,她眼咕噜一转,抬眼惊慌失措地瞪住这时已经站在二楼楼梯口一脸冷漠立直了身子的童阿狸,指着她就抖着声音栽赃道:“童阿狸!你为什么要推奶奶!”   童阿狸冷笑着没搭理她,只是蹲下身去揩台阶上的蜡,一声不吭。   童一波一眼就瞧明白了状况,他松开手,大喝一声已经僵愣住了的张阿姨,“不要声张,快叫司机开车到门口来!”   说着,他大步上前,一把推开搂着童婆婆的童晴缘,红着眼恶狠狠地喝了她一声:“你闭嘴。”先是皱着眉盯着童婆婆的伤口,手才托起童婆婆的脖子童一波的脸就是一白,已经知道是大事不好了,他的动作一顿,这时动作反而慢了下去,突地闭上眼,又睁眼狠狠瞪了一眼跌坐在一旁的童晴缘,却是轻手轻脚地又将童婆婆安置在了地上。   接着,就见他先是毫不慌张地脱下了童婆婆的鞋,趁着张阿姨喊司机的空挡,他又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开始跪着擦楼梯,一级一级,直到擦到童阿狸脚边。童一波瞥了木然站着的她一眼,站起身极快地把那件衣服和童婆婆的鞋子藏进了他的房间,回头,一眼望向楼下正跪在地上哭到崩溃痴傻的童晴缘,眼神才又落回在冷着脸不动的童阿狸身上。   他说,镇定自若地语气,完全命令式道:“阿狸,你留下。”   “凭什么?她要害的是我!”童阿狸审视着他,面无表情。她当然知道,他是要她留下了再把楼梯上的蜡仔细擦干净,在所有人回来之前毁尸灭迹。   “凭你是童家的女儿。”   “笑话!”童阿狸这回也红了眼眶,她伸手就往口袋里掏出手机,又说:“我宁可从来没有回到过童家!我和你们从来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童阿狸就是摸着良心,也绝对不会包庇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妹妹!”   见她这样斩钉截铁,童一波一惊,他拳头一握,再也不多考虑,已是一个手刀劈在童阿狸后颈处,童阿狸吃痛的晕了过去。   晕死前的最后一刻,她昏昏沉沉地听见门外急急的车喇叭声,看着童一波寒着脸撇下她疾步跑下去,喝令张阿姨把她锁起来,又抱起童婆婆,拉住哭崩了的童晴缘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   那一刻,童阿狸才恍然发现,他童一波,真的是她的哥哥。一样的冷心冷性,可不是她的亲哥哥么?奶奶可能已经死了吧!从楼梯上摔下去摔断了脖子,可不是没命了么?要不然童一波为何要这样的善后?可,发现自己的亲奶奶死了,却还能不温不怒地快速解决问题,这样的性子,真的恐怖。   比她,还恐怖。 第120章   童婆婆从楼梯上摔下来不治身亡的消息震惊了整个大院。童家的保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对外说,童婆婆摔下楼梯是因为和童阿狸起了争执,童阿狸发狠推的。   而这时,外头风言风语,童阿狸却被搜走了电话、电脑,被锁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对于这四处蔓延的恶性传闻,童家在几天之后才出面否认,只说是一场意外,请大家不要再议论讨纠,以慰童婆婆在天之灵,好叫她安息。   但流言这种东西,开了个头就不可能有停。不论童家人这时候再怎么辩解,所有的人都早已有了定论,他们都认定,童婆婆就是被童阿狸这个扫把星害死的。   这时候,乔以梁不在,方舞不在,院子里根本没有愿意为童阿狸说话走动的人。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向胆小怕事,才和朱家口头断了关系的朱小北硬着头皮打通了父亲的电话,他是听到了风声,但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听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依旧生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什么事?”   朱小北哽了哽,才硬着胆子道:“爸,童阿狸怎么了?”   朱小北好不容易打个电话回家却开口就问童阿狸,朱父心底一股邪火往上冒,语气严厉地喝道:“你少和童家那个逆子来往,她能亲手害死自己的奶奶,哪天也能害了你!”   一听父亲这么说,朱小北手都一抖,愣愣地重复道:“害死自己的奶奶?爸,童婆婆死了?阿狸害死的?”   “嗯。”朱父不愿多言,又冷哼了一声,就径自挂了电话。   这一下,朱小北已经急得团团转了,他不信,他知道童阿狸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不信童阿狸会去害死童婆婆,她没有那份心思。就算她有那份心思,她也不会蠢笨到落人口舌。朱小北这些年在商场打拼,事业小小有成,设计界也不是没有勾心斗角的事情,他到底也长大了,脑子总是学精了些。他只觉得这事情不对劲,哪哪都透着不对劲。   从事发那一刻开始,童一波就站在了童晴缘那一边,整个童家都站在了童晴缘那一边。   童阿狸被关在房里三天没吃没喝,童家终于有人回来了,童一波半夜端着饭菜推开了她的房门,男人望着童阿狸,刚硬的脸一凝,对上童阿狸几分苍白的脸,一屈膝便直直跪了下去,竟是说:“对不起。”   这时,童阿狸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佛珠随着她白皙的手指拨动。她冷冷地抬起眼来,只说:“童一波,我从不低估人性。”说着,她站起身来,纤细的身子坚韧地伫立在月光之下,眉宇间充满了透析的智慧,有着说不出的清冽。她了然道:“你为什么和我道歉?我又为什么要接受你的道歉?从你最初的反应,我就知道你是决心要护住童晴缘。从你们把我关在屋里,我就知道是童家要拉我当挡箭牌。你们故意不让我跟着去医院,不让我出现在灵堂,就是要造就我不孝有罪的假象。为了保护你的妹妹童晴缘,你们生生在我身上刻下了‘恶毒’、‘不孝’这么写满是罪恶的字眼。”这话全是控诉,童阿狸的语气却是冷淡冰凉。   “阿狸,你很聪明,晴缘远不如你。我没有选择,比起你,她才是我真正的亲人。作为一个哥哥,我必须保护她。我要给她一条平顺的路,因为坦坷的路她走不了,但是,你可以。”说着,童一波脸色一黯,已经举起了手,望着童阿狸不屑的脸,堪堪铭誓道:“只要你不说出事情的真相,从今以后,我童一波将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我的妹妹童阿狸。”   听了他郑重其事的话,童阿狸笑了,这笑不妖不媚,甚至有些苍凉。在她年轻而柔媚的脸上,这样苍冷的表情显得突兀而又扎人。她说,垂下了眼眸,“果然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有代价的,老天待我是有多么好呢?我是一个受害者,却被生生披上了罪人的皮。我被披上了罪的衣裳,却又得到了十几年都得不到的亲情。”   说着,童阿狸一顿,无比浅淡地瞟向童一波,她说,在童一波希翼的目光中,带着嘲弄,讽刺一声:“呵呵!亲情?!你以为我在乎么?”说着,她坐下,面上又带了笑,那神态很媚人,她说:“哥哥?我这童家的不肖子孙怎么好意思叫你哥哥!”   听她这样讥笑,童一波望着她,手心微微颤抖,别过脸去,终于沉重地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撇去立场,我一直觉得童一波是个好男人,好哥哥。   但可惜,童晴缘太不争气了,对不起这份厚重的爱。 第121章   最让童阿狸失望伤心的,其实是童嘉。   童婆婆头七那天早晨,童嘉终于匆匆赶回了家。他风尘仆仆的推开童阿狸的房门,却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不动声色。   对上童嘉灼热的目光,童阿狸的心口突然就涌上了一股委屈,她像是与亲人走丢的小毛毛,嘴一撇,鼻头一酸,已是委屈难过的哭了。   就见童嘉缓缓的走近童阿狸,男人颓然伤心的表情令他失去了平日里的意气风华,往日里的活力也变成了一种死木的迟钝感,他的眸间缓缓有了神色,却是双眼通红地瞪向童阿狸,眼底有愤恨,有不理解,还有茫然。他是真的难过,真的真的很难过。   从他蹒跚学步起,童婆婆就拉着他的小手。从他牙牙学语起,童婆婆就会抱着他给他将故事,讲中华五千年,讲三十六计。她对他,永远是那么温柔,那么疼爱。他没有想到……他知道童阿狸狠,可他不知道,这个越发如意女孩儿,会这样狠,会去害死自己的奶奶!   “我没有。”见他这般,童阿狸眼底冒着泪花,脆弱的摇头为自己辩护,她的声音那么的诚恳,甚至是哀求。高傲如她,何时这样过?但她真的不希望,这个童家她唯一认可的亲人,也会冤枉她,也会不信任她,甚至恨她。   却,童嘉的话伤了童阿狸的心,他没有去追究童婆婆的死,却是冰冷冰冷地问她:“你是真哭?还是假哭?”这一句话,已经代表了他不信她,说明了他的立场。   童嘉,这个曾经说过:“只要是你想要的,哥都帮你办到,杀人放火也成!”的童嘉,这个会拍着她的发顶说:“我家阿狸真漂亮。”的童嘉,这个在她生病的时候扑在床头照顾她,为她熬粥的童嘉,在这关键时刻,到底还是没有站在她身旁。   顿时,童阿狸颓然了,她的脚底仿佛灌了铅般千般重,颓然地跌坐在了地上,她太伤心,太失望,失望到童嘉何时锁上门离开,她都没有注意到。   童阿狸能从房间里出来,全靠朱小北。有钱能使鬼推磨。朱小北状着胆子钻狗洞回了大院,花钱请来的两个保镖搞晕了童家负责看着童阿狸的几个保姆,这才把童阿狸解救了出来。   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一向在他面前像个家长、像个大姐大保护他的童阿狸奔过去就抱着他哇哇大哭,嘴里又急切脆弱地在辩解:“不是我!不是我!”   朱小北从来没有见过童阿狸流眼泪,见她哭成那般模样,朱小北也忍不住红了眼,他哭的比童阿狸还凄然,哽着嗓子道:“我知道不是你!你才不会这么蠢呢!”   听朱小北这样说,童阿狸一怔,从心底生出一股暖流,明明泪眼婆娑,却难得勾唇笑了笑。   可好不容易脱困,童阿狸却没有选择离开躲起来。童婆婆的灵堂设在大院内的‘红楼’里,院子里的老人去了,都会把棺木停在红楼一直到出棺火葬。今个是头七,正是亲朋好友最后瞻仰老人遗容的时刻。童阿狸要去见童婆婆最后一面,这个时刻,她也绝对不会退缩。   朱小北却是担忧,拦着她说:“阿狸,别去,你大伯是个狠角色,知道你跑出来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你。”   却,童阿狸根本不惧怕,她抬起脸,纸白的小脸对着他,一双眼红肿满是泪意。缓缓地她说:“做了亏心事的人才该躲,我行的正坐得直,为什么要躲?”   “可是乔以梁不在,我怕我护不住你。”朱小北有些惭愧,他打小搞不过院子里那些‘权贵’。   童阿狸一愣,盈盈的眸子望向蔚蓝的天空,突然勾唇一笑,笃定道:“他会回来的。”说着她一顿,捂着心口道:“他一直都在我身边,因为他在我心底。哪怕他现在没办法回到我身边,他却是我面对生活的全部勇气。小北,我心里有怨,但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哪怕我真的捅破了天,我的乔以梁都会来替我收场,会把我紧紧护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乔木就要完结了,我也确实太忙没有时间一一回复大家的留言,真的不想说码字的时间都没有啊哭!   在完结之际,首先谢谢大家的支持。   然后就是求长评啦!!!阿兰稍后会为写了长评的朋友和抛了弹弹砸我的妹子和经常留言的妹子寄送明信片。   潜水的盆友们,也感谢你们的支持啦!!!!   !!!!!!!!!!!!!!!!!!!!!!!!!!!!!!!!!!!!!!!!!!!!!!!!!!!!!   不是悲剧,放心哈摸摸头! 第122章   多亏了朱小北小时候是个不合群的,所以时时刻刻都要躲开院子里的同龄人,也就知道了许多旁人不知道的狗洞、后门。终于这次,这些全都派上了用场。   童阿狸从后门推门而进。惊呆了正在堂内跪着的童家人,棺木前面容哀缟的众人瞧见是她来了,就都豁地站了起来。   童威更是怒喝:“谁把她放出来的!抓回去!”   却,童阿狸直直望向他,她的眼中全是嘲弄,更是疏离。接着,就见她嘴角一扬,款款上前,就立在童威身侧,她的目光划过童家众人,转身就跪下了,先是对着童婆婆的遗照磕了三个响头,她说:“大伯,今个是头七,趁着奶奶还在,我不能白受了冤枉。”   说着,她又站起了身,抬步就停在遗像前,小妮子一笑,一声叹息,眼底碎光盈盈,启唇便悠悠道:“是,我是童家的野种,是小三生的孩子,童晴缘才是童家正牌的大小姐。我算个什么东西?我不是你的侄女,不是你的妹妹,也不是你们的亲人。”她的目光,从童威,童嘉,童一波身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童晴缘身上。   她说,这是她入童家以来说过最多的话,也是她最真心的话。“从进这个家门开始,我就没有奢望过任何东西,亲情也好权钱也罢,我都没有奢望过。我只想安安稳稳的长大,然后妥妥当当的离开。我想当一个在童家借宿的过客。结果,我不争不抢却又得到了什么?”   她问,目光凌冽冰冷地直望住正埋着脸跪在蒲团上颤颤发抖的童晴缘,手伸进兜里,举起一只录音笔,一笑,眼神像流水一般清澈,道:“我有一个习惯,每天睡前读书都用录音笔录下来。奶奶出事前一天,我在看新约。”说着,她细嫩白皙的指腹一按,录音笔里就传出了她淡而平和的声音,她那时正念着圣经《传道书》里的一段:“他怎样从母胎赤身而来,也必照样赤身而去。他所劳碌得来的。手中分毫不能带去。 我又转念,见日光之下所行的一切欺压。看哪!受欺压的流泪,且无人安慰。欺压他们的有势力,也无人安慰他们。 因此,我赞叹那早已死的死人,胜过那还活着的活人。 并且我以为那未曾生的,就是未见过日光之下恶事的,比这两等人更强。”   接着,童阿狸按下了暂停键,冷笑着对上童一波和童晴缘,她说:“从我进童家家门开始,我的这个姐姐,就从来没有和我认真说过一句话。结果那天,她突然在楼下喊我,还特别有礼貌地说:“我有话要和你面对面说,请给我几分钟时间。”可我和她有什么好谈的?当时我觉得蹊跷就把手伸进口袋按下了录音键。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在这里!到底是谁在楼梯上打了蜡,到底是谁害死了奶奶,到底是谁为了包庇自己的好妹妹,连同保姆一起诬陷我。这里,全在这里。”   只见童阿狸手指又是一按,录音笔里便无比清晰的传出童晴缘的声音,她说:“阿狸,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她说:“我有话要和你面对面说,请给我几分钟时间。”也只放了这么两句,童阿狸就又按下了暂停。   但,也只这么几句话,童晴缘却已经崩溃了,她哭着爬上前,拉着童威,拉着童家那两位堂哥,泪流雨下。她摇着头,一遍一遍地哭,这时连撒谎也不敢 ,她说,几近苦求:“大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害奶奶,我,我只是看不惯她这个狐狸精。我想赶走的是她,我在楼梯上偷偷涂腊,想害的人真的不是奶奶!大伯,大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可是,我是真的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我受不了这个抢了我爸爸,害死了我妈妈,又处处比我强的人出现在我面前。她明明什么都不如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却好像什么都不如她。奶奶把心爱的玉镯给她,哥哥叫我不要耍心眼,堂哥也对她那么好。那我是什么?那算什么?还有……还有……”说着说着,她却再也说不出口了,身子抖得如枯萎的白梅。   瞬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静默了,从愤恨恼怒到不可置信,再到万般无奈。但童阿狸却懒得去看他们的脸色,这一次,她在笑,笑着笑着,却也是泪流满面,她笑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录音笔,哑着嗓子,她说:“童晴缘,你这样的智商拿什么和我斗?那天我的录音笔只录下了这两句就已经没电了。真正的证据在这里,就在刚才,你亲口承认了!是你!是你害死了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长评啊!留言啊!人气啊!炸药包啊!   写不写番外全看你们啊!!!!!!!!!!!!!!!!1 第123章   童阿狸话音一落,童一波就红着眼上前要抢她手中的录音笔,始终沉默的童威却喝住了他。这个童家的大家长,终于第一次正视着童阿狸,他眼底阴沉地看住她,精明道:“阿狸,狡兔还有三窟,你不会只藏了一根录音笔。”   “是,你们扒光了我也没有用。”童阿狸一笑,艳帜中却满是寒霜。   一阵静默后,童威看了眼手表。知道很快就有吊唁的宾客上门,他望着童阿狸突然松了语气,他道:“阿狸,这件事委屈你了。”说着,他的目光很是沉静,却接着下一句,老神在在道:“这件事是家丑,你奶奶她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自己的死毁掉整个童家。童家已经赔了一个女儿,不能再赔掉第二个了。”他的意思是说,即使知道这件杀千刀的坏事是童晴缘做的,他们却还是会选择包庇。不论是出于家族利益,还是个人情感。他们的选择和童一波一模一样。   “嗯。”童阿狸撇撇嘴,她点着头,满不在乎地点着点着,眼眶却禁不住越来越红。她强忍着哽咽胡乱地抹了把眼泪,眼一眯,已经是恨恨地说:“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今天我来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你们每一个人,每一个包庇童晴缘的人,不论是在良心还是道义上,都欠了我的!奶奶的在天之灵,我父母的的在天之灵都看着呢!你们这些姓童的,都欠了我的!”说着,她上前,弯下、身一把拎起童晴缘的衣领,白皙的手掌一扬一甩,两巴掌狠狠打在了童晴缘脸上。却这下,没有人去拦。所有人都震撼地,甚至难堪地撇过了脸。   只有童嘉,满脸震愕悔恨地小声地喊了她一声:“阿狸。”   闻言,对上童嘉复杂难堪的眸光,童阿狸一怔,她甩手松开了童晴缘,讥笑着撇了撇唇。见她这样冷淡的态度,童嘉的眼底一黯,却是垂下脸再也不说话了。   却这时,趁着童阿狸分神,童威盯着童阿狸转身要离开的背影,突然对着童嘉和童一波喝道:“一波,阿嘉,发什么愣!该说的也说完了,先把她抓回去!”   听他才这么说,一直躲在后门的朱小北忙朝阿狸喊:“阿狸,快跑!”说着,童一波才咬着唇站起身来,厅堂的正门就被人由外打开了。   先是一阵嗡嗡的发动机旋转声,接着,一阵大风直刮得厅内的人睁不开眼。便见乔以梁一袭野战军服从机门上利落的一跃而下,男人稳稳落地,寒着张脸推门而入,他身后的直升机在他稳健落地后也再次飞回了天际,只留下男孩修长的身形立在门前,那冰寒的神采像及了阎罗。   乔以梁大步推门而入,他眸中猎豹似的寒光冷冷扫过童家众人,盯着童威和童一波的目光更是炙毒得直能把人烧成灰,只让旁人都从脚底直寒到心里。   走近童阿狸,乔以梁冷哼一声才慢下行走的速度,他微挑眉,清凉如冰的声音如玉石相击,精致刚硬的面上无丝毫表情,已是冷冷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道:“原来童家表面仁善,却是这样欺负一个孤女的。”   说着,他温柔地睇了一眼童阿狸,深眸锁住她那憔悴的模样,冷抿住唇握住了她的手,才转开目光再次道:“从古至今都是杀人者偿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童晴缘一个G防大毕业的高材生怎么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即使她不明白。”乔以梁的话音一顿,看向沉着脸的童威,淡静的目光不让分毫,争锋相对道:“童叔叔,您向来作风严谨,秉公办事,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这是公然的威逼,童威虎着张脸,才道:“以梁,这是童家的家事,哪里有你说话的道理。”却见乔以梁了然一笑,斜瞥着童威从怀中掏出鲜红的结婚证书抛在他面前,响指轻扣,一队野战军就围住了整个红楼。   就见他眯起眼,暗邃魅黑的眸心闪着冷光,强硬道:“童阿狸是我正大光明娶回家的妻子,你们要找她麻烦,也该先过我这一关。   这一下,合理合法又让人左右包围住了红楼,这全是有章有法的突袭,饶是童威也一时无法接招,他满心怒火更是不得发出,只得黑着脸摆摆手,沉声道:“一波,带晴缘去自首。”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和后援会的会长商量了一下   准备了五十张签名明信片   送给霸王票榜单上前十位的童鞋,长评的前三十位童鞋,和留言总数最多质量最好的十位童鞋   一点小小心意,其实没什么特别,但是算和这个故事做个告别,也希望大家踊跃参与 第124章   连童阿狸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么就和乔以梁结婚了呢?她完全不知道啊!但,现在全不是细问乔以梁这件事情的时候,童阿狸只是紧紧地拽着他的手,只觉得即使前头是山崩地裂/海枯石烂,她也是不会放开他的,当然,他也绝不会放开她。   或许是她使的力道太大,就见身旁高挺的男人呼吸一沉。但待她抬起眼来,乔以梁却只是安抚地朝她一笑,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当童一波领着泣不成声的童晴缘上了警车,乔以梁轻颔首,围着红楼的那一队野战军也立马撤走了。接下来,满堂肃容,一顿凡尘琐事后,童婆婆终是要入土为安了。   童家这个老太太,被人喊了一辈子童家嫂子、童婆婆,却少有人记得,她姓许。嫁入了童家的门后,她就一直是个好媳妇、好母亲,丈夫去世后,她一个女人稳稳当当地把持着整个童家,全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从无一丝懈怠。撇去分明的立场,站在大局上往下看,她,是个好女人。   童阿狸握着乔以梁的手双双跪在童婆婆的墓前,老人的墓碑上终于刻上了她自己的名字,许凤娇。   这时候,包括童阿狸在内的许多人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智慧又有远见的老人叫做许凤娇。在嫁入童家之前,她是许家的女儿,嫁入童家之后,她姓了一辈子童,为童家思虑辛劳了一辈子。   面对童婆婆,童阿狸的心情是无比复杂的。这个老人是偏心的,她把她接回来却没有真真爱过她,她甚至疏远她,冷漠她。但是,她从来没有特意刻薄过她,她和她保持着距离,最后却又用生命救了她。这是一种多么复杂的情感啊?看着手腕上那枚老人送给她的玉镯,童阿狸竟是百感交集了。   不需任何人要求提醒,她躬身就朝老人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待她抬起脸来,乔以梁担忧地直瞅着她,神态全是心疼,更是不顾旁人的目光搂着童阿狸,替她擦了擦额头沾上的泥。   包厢外头是前来致哀的宾客,包厢内确是童威与乔以梁剑拔嚣张。乔以梁也没有想到,他掌握的那些童家的辛秘,那些他打算永存箱底的东西,竟然还要再拿出来用一次。   童威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老谋深算的眼底终于有了洞明,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出去执行任务的乔以梁怎么会突然回来,又怎么能够回来?直到他现在静下来仔细观察乔以梁,童威才明白看过来。他意味深长地扬起冷笑,粗壮的手心状似不经意地拍上乔以梁肩头,笑呵呵道:“小子,现在,跟着阿狸也你该叫我一声大伯了,怎么用这种看敌人的眼神看我?”   “敌人?”乔以梁不动声色退开一步,垂眸望着鞋面,恭敬道:“以梁不敢。”   他的语气清淡和平,看似谦逊,却是确确实实的疏离。更好像是在说,敌人,你这个手下败将如何称得上是我的敌人?就见他以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在一旁木椅上,男人举止从容的沏了一壶茶,茶水沸腾,茶香飘逸,他先斟了一杯放在一旁,才又自斟了一杯,淡淡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当年阿狸的母亲方悦与您共处三载,可谓是交情匪浅。如今伊人已去,以梁以为伯父该会善待故人之女,却不想,反成苛责。”他这话,点到既止,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其实已经石破天机了。看似什么都说了,却其实什么都没点破。   童威大愕,他握起茶杯的手一紧,热烫的茶水泼在他的手背上,他都浑而未觉。半晌,才听他咬牙切齿地瞪着乔以梁,费劲力气却只吐出个:“你!”字。   见童威这般,乔以梁淡淡勾起唇角,男人的气息越发沉稳,抬眸,就见童嘉推门而入,童威一怔,心底只道不好。果然,就听那门由内合上的那一刻,乔以梁对着朝内而来的童嘉冷笑一声,扬手就将手里的茶杯抛向他,陡然严厉道:“童嘉,我曾说过,就算你不把童阿狸当妹妹看,看在我曾经在枪口下救过你一命的份上,你也该保她在童家周全。”   童嘉被他这一砸是又羞又怒,他抬眼就瞪道:“乔以梁,我们多年一起出生入死!你为了个女人就这样?”   “为了个女人就这样?这个女人,是我要携手一生的妻子!”男人声音如同低吟,明明那么悦耳,出口的话却足够击碎玉石,就听他讥讽一笑,漫不经心又道:“童嘉,你觉得自己和童晴缘血脉相连是么?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你们童家欠她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你以为童志刚都死了,童家为什么还要为难方悦她们孤儿寡母?你以为你父亲出了名的冷清绝爱,为什么却一味地漠视厌恶阿狸?因为他恨,因为你无视的这个女人,正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妹妹!你的亲生母亲也是阿狸的母亲,你和她一样都是方悦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乔以梁什么都知道 第125章   是的,童嘉是方悦的儿子,真正和童阿狸血脉相连的亲哥哥。这是整个童家最秘而不宣的事情,但,柳宛都知道。也因此,时刻被柳苑带在身边,早慧的乔以梁也都知道。   你见今日童阿狸的美色,就能知道年轻时的方悦有多美,不说是倾国倾城,却也是媚骨如云月.再说她性子又软柔,就像是宋代仕女图中那般纤柔,就太是讨男人喜欢了。   当年,血气方刚的童威一眼就看中了年轻美貌的方悦,但可惜童威人如其名是个不怒自威的性子,一而再再而三主动的接触下,方悦不但没有喜欢上童威,反而开始害怕他了。这般,让童威很懊恼,一次酒醉后,失控的他就和不知名的陪酒小姐有了大儿子童豪。   为此,童威恼怒,觉得这是他的耻辱,又觉得自己再配不上方悦了。但也许人的潜意识里就有有样学样这样一说,童威终于在一次醉酒后强要了方悦,并且以一些阴暗的手段桎梏了方悦。   如乔以梁所言,在城东的一间小公寓里,方悦在里面一待就是三年。那对方悦而言是无比阴暗而晦涩的日子,以至于当她终于逃脱童威以后,当她不可救药地爱上了童志刚,起初是怀着报复的心思也好,还是真爱也罢,她胆小的人生中终于燃出了一次澎湃的火焰。   被童威桎梏的那三年里,起初为了父母弟弟,方悦委曲求全过,也努力尝试过去爱上这个男人。但可惜童威太爱她了,这种爱充斥着焦躁和不确定,所以他太怕失去她了,恐惧越大,爱的表达方式也就越扭曲。到后来,童威几乎不让方悦出门。   你能想象当一个人被生生隔绝在喧嚣的世界之外,被关在一个水泥壳子里永远自言自语顾影自怜的感受么?那段时间,方悦几乎是要被逼疯了。她也确实被逼疯了,她几次尝试死亡,直到童嘉悄无声息地来到她的身体里,她才再次有了生的希望。   生下童嘉后,童威放松了对方悦的看管,他甚至和方悦讨论到了结婚,方悦也欣然应允了。也就在这个档口,方悦终于出逃成功了。这一跑就是几年,再等到童威见到方悦,这个让他魂不守舍爱到不能自拔的女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他弟弟童志刚出轨的对象,成了别人的女人。   这股愤恨,随着童志刚的死达到了一个顶端,于是他搞垮了方悦加油站的生意,要逼她去求他。但是方悦没有,方悦宁可天寒地冻地跪在大院前,也不愿委曲求全走他这条捷径。   到后来,是童婆婆单独找到童威,她说:“威儿,如果她是为了报复选择了志刚,你和她纠缠不休也不算错。但你也看见了,她能做到这一步,她是真的爱志刚啊!你没能让这个女人爱上你,是你输了。看在她是嘉儿生母的份上,你也该放手了。”   从那以后,童威就再没有和方悦打过交道,再没有见过方悦一面,直到方悦香消玉殒。   乔以梁年幼时,柳苑就曾抱着他不止一次谈过童家的这桩子混乱事。方悦刚和童志刚扯上的时候,柳苑就老神在在道:“看吧!看吧!冤冤相报何时了?讨债的来了,亏得志刚闷头枪子一头热,童嫂子的磨难来了呦!”   那时候,就连柳苑也认为,方悦不是真的爱童志刚的,她觉得方悦就是来搞烂童家,来报复的。那时候老太太还讥讽着道:“可不是么?当年我唱戏的时候,可没少冤枉受气。名家又怎么样?说是伶人根本无人尊重,有人仗着有权势就半夜抓着我去唱戏,还有人提着一点礼品就当仁不让地索唱。那时候我就想着,等我扬眉吐气了,肯定要扒了他们的皮。后来,你爷爷也终于让我扬眉吐气了。”   但再后来,所有人都察觉出来了,方悦对童志刚是情真爱浓,还真不是来假的。再到后来,童志刚出殡,方悦顶着个大肚子追着仪仗泪流成河的场面,让柳苑也不禁感慨,“到底是红颜薄命啊……”   就是那时候,乔以梁才第一次听说了“貂蝉”。   那天夜里,催着抱着小阿狸的方悦从雪地里起身回家,又去童家走动了一番的柳苑回家后却睡不着了。她睁着眼靠在摇椅上望着月光慢悠悠地晃,小以梁夜半爬起来喝水,就走过去拉了拉柳苑的衣袖,很乖巧地问:“奶奶怎么还不睡?”   柳苑看着小以梁不自觉就是笑,伸手搂过他在怀里,就淡淡地念:“我今天才想明白童志刚前几年为什么总找那块貂蝉。都说红颜薄命,童志刚哪里不知道方悦在他哥哥那里受了多少委屈?他也是怕的吧,才想着给方悦找块护身符。那“貂蝉”是块老血玉,宋美龄又戴着它活了三个世纪,不论灵不灵,他都是单纯得地想和方悦携手到老,是想要她长命百岁啊!”说着,老人也是一叹,道:“却可惜,造化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长评来,弹炮来,示爱来!   多说爱我我就多写番外哦 第126章 另一头,乔母单独带走了童阿狸。面对着面前温厚端庄的中年妇人,童阿狸只想起了一句话:“看似如沐春风,实际难以相处。” 乔母望着童阿狸淡笑着的表情,眉头微蹙,先道:“我家以梁一直以来就是个实诚孩子,信了谁啊,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偏袒,这就难免蹚些个浑水,闹得一身腥。” 乔母这话看似不着边际,却其实是在指摘童阿狸,骂人不带脏字,说白了就是讲童阿狸是个狐狸精勾引迷惑了她的小儿子,闹得他惹了一身的浑水。 童阿狸哪里是吃素的,这段日子受够了委屈,好不容易自己的靠山来了。得!靠山他那不动声色的妈突然发起了进攻,不阴不阳地来了个下马威。这坑爹玩意,小狐狸如今一身毛都是竖起来的,顿时就来了脾气,虽是笑眯眯,但是话里也是带刀子,道:“阿姨,我和以梁领证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既然我已经成您媳妇了,哪里存在偏袒这么一说呢?偏来偏去,还不是自己的胳膊肘么?” 这一听乔母那个气啊,只觉气血翻涌,就听小妮子又道,面上羞涩含笑:“三哥也是,这不是强娶么?”说着又欲语还休,轻挑眼道:“不过,我愿意。” 她这个样子,妖媚天成,直让人觉得百花盛开,春归大地,太漂亮,也太勾人。但,太不合时宜,不看场合。 乔母的眉头锁得更紧,这次怒气也上了脸,道:“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您是以梁的母亲,我不对着您笑,还对着您哭么?”童阿狸轻抬眉梢,瞟了眼正厅处童婆婆的遗照,又道:“哭什么呢?奶奶终于脱离了俗世烦忧,终于可以不被家族负累,她该是含笑九泉了。” 说着,童阿狸已经转身往外走去了。这时,乔母也好,童家人也罢,没有一个人上前拦她。 深夜月光如洗,乔以梁回到家,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缩在露台上双手抱膝的童阿狸,小妮子这时候才终于卸下了带刺的伪装,软的就像是翻过肚子来的小肉团,绵绵软软的,彷如水做的。 童阿狸只感觉一双结实温热的大手缓缓拢上她的肩头,那怀抱宽阔而温热,是她异常熟悉的气息。小妮子缓缓睁开眼,水洗般的月色下,她先看清他黑色的衣袖,那双搭在她肩头的手修长,干净而又有力。就好像时刻都能托起她的人生,甚至颠覆她那世界里所有的苦痛和不平。她的目光缓缓对上乔以梁的脸,对上她,乔以梁俊美轮廓上向来刚硬的线条异常柔和,墨黑的眼睛里更是写满了心疼。 这份心疼,直刺得童阿狸的心口也是一缩。她只觉得自己越发的疼,不是因为生为蝼蚁无依无靠的凄凉,而是因为乔以梁,因为这个男人在为她难过。他的难过心疼,仿佛流水一般洗练着她苦涩而孤寂的心,是温暖,也是疼痛。 她疼,他就比她更疼。以爱之名,所有的情绪都在叠加。所以,她舍不得。 童阿狸突然就想起了乔母那不赞同的眼神,她忍不住就哭了,像个孩子一般抖动的双肩,明明没有过错,却是反手搂住乔以梁,沙哑着嗓子道:“对不起。”说着,她哭得越发用力,整个身子都缩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她说:“我就是个麻烦精,怎么办?我好怕你会不要我。”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世间最至毒的感情就是时间,时间让一切都成为陌路,不论曾经的感情如何的炽烈烧人。童阿狸突然感到害怕,她怕乔以梁也会离她而去。 却这时,男人一怔,清透的眼底有了几分了然,接着,童阿狸竟然听见了桥以梁清冽又低沉的低笑声,他似乎,是在开心。她担心自己总有一天会弄丢他,怕会失去他,他却开心地笑了!他平日里就像西山明月,清隽内敛,苍劲暗流。这时间童阿狸哭得像个孩子,他半搂着她,也笑得像个孩子。 就见他深邃的眼底透着狡黠,先嚼着笑道:“乔以梁对童阿狸的爱。”话音一顿,已是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住了童阿狸俏白的指尖,勾着她晃着手道:“拉钩上下一百年,不会变。” 他这样大男孩的模样,童阿狸也是极少见到的,她微微撅起嘴,才要亲上去。乔以梁就先凑上前抢先亲了她一口,从荷包里掏出结婚证道:“怕什么?白纸黑字都在这了。” 小妮子娇滴滴地睨着他:“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把我娶回家了啊?” 男人眸光深邃如星海,笑道:“先斩后奏,加急的。” “这东西也能加急?”童阿狸轻啃了口他的鼻尖,翻开那正红的结婚证,看着里头笑意盈盈的自己和嘴角微挑的乔以梁,她那张笑脸照,明明就是乔以梁拍来做手机壁纸的,童小狐狸挑了挑眉,倒也不吝啬夸奖,道:“这照片还p的真像。” 乔以梁搂着她的腰,垂首贴着她的脸也朝那结婚证件照看去,瞧了半晌,男人蹙眉,突然接过结婚证就把它撕成了两半。 眼见着刚到手的结婚证还没捂热转眼就成了废纸,童阿狸压根没反应过来,怔了怔,童小狐狸的眼眶立马就红了。她扁着嘴回身一拳就砸在乔以梁肩上,急道:“你撕掉它做什么?”又斜着媚眼嗲他,“也是了,现在这世道,白纸黑字也没用的。有了结婚证又怎么样?还有离婚证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娇滴滴的,无怒无怨,却是抱怨不赞同又还有不舍得,这模样多纠结,就像是被人揪了尾巴的小狐狸,可爱得直挠得人心痒痒,直想掐她那红嫩白皙的小脸。 乔以梁也是笑,去抓她正在拼凑结婚证碎片的手,握住她,轻哄:“恼什么?明天去民政局再补一份,照片是假的怎么行?” 因为她的话,童阿狸又是一愣,心底一暖,却口是心非道:“这么计较做什么?” “计较?”乔以梁的声音很低,温热的呼吸就拂在童阿狸耳边,又道:“是该计较。”说着,他微敛起眉头,轻捏起了童阿狸的手。 童阿狸只感觉指尖突的一凉,低头再看,就见一枚清透晶亮的鸽子蛋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在怔愣中,乔以梁抱着童阿狸回过身来直对着他,额头抵上小妮子饱满的秀额,见她一脸发懵,心疼又是心暖,大掌抚着她的脸,请求而又坚定道:“阿狸,嫁给我。”说着,他又亲上了她的额头,分外认真道:“不要怕,我们会走到最后,会相亲相爱,死生同赴。” 第127章 那天夜里,童阿狸死死搂着乔以梁坦诚了自己心底的脆弱,她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几乎是恳求希翼的口吻道:“三哥,如果我走不动了,你就驮着我走。” 乔以梁望着她,一手轻轻抚摸着她微卷的长发,极其认真地回她:“你累了,我就驮着你走。” 童阿狸碎星般的眸子一亮,举着手指头小声问:“一点点累也可以?随时都可以?” 男人笑着咬住她白皙的指尖,笑道:“是,一点点累也可以,随时也可以,只要你想休息,我就是你的港湾。” “真好。”由衷的,童阿狸发出了这样简短的感叹。 这样的他,真好;这样的生活,真好;甚至于,这样的命运,真好。因为遇见了这个男人,光洒大地,春满乾坤,连不幸都有了它的价值,因为,可以遇见他,可以与他相依为命,让他心疼她,让他更加地爱她。 真好的,还有友情。 朱小北在童阿狸面前永远是小狗一样的屁颠屁颠,也从来都惧怕乔以梁。但第二天一大早,他却拿着把玩具枪,把自己打扮得特别滑稽,突然就出现在了童阿狸家门前,说的话也直让童阿狸泪流满面。 他说:“站住!童阿狸,打劫!你的手机,项链,钱包。这些我都不要,我要取走你的烦恼,抢走你的悲伤,带走你的痛苦,你必须把它们乖乖的交出来,只给自己留下幸福。” “都给你,你还不来找我哭啊!”童阿狸斜眼睨他,眼泪却滑落眼眶,她说,明明是埋怨的语气却是十分亲昵可爱, “到时候你难受了又是我来帮你出头,我还是留着那些破烂玩意自己受着吧!” 说着,小妮子拉着朱小北的手带他进门,就见乔以梁穿着白衬衫走来,长手一伸就拎开了朱小北,将童阿狸与朱小北隔开了一米的距离,才淡声道:“好好说话。” 朱小北摸摸自己的衣领又看看自己的手心红了脸,童小狐狸泪眼带笑,“你也是个醋罐子!” 就这时,却见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推门而入,如无头苍蝇一样冲了进来,童阿狸定睛一看,才知是萧逸晨。 乔以梁和童阿狸公开关系以后,萧逸晨才第一次来到他们的家。那时,萧逸晨的态度不知道多傲娇,在屋里也没待多久,看见是乔以梁去做饭更是气得鼻孔都升了天,直戳童阿狸脊梁骨,“你还是个女的,饭也不做,要你有什么用?” 当时童阿狸笑得可开怀,就觉得萧逸晨那时的模样怎么看都像个傲娇小受,于是,更是诚心急得他跳脚,娇艳道:“我当然有用了,我能给他暖床。” 一句话,气得萧逸晨转身就跑了,饭都没肯吃。走的时候,萧逸晨的头还摇得像个拨浪鼓,直道:“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牛粪上!” 当时,童阿狸翻了个白眼,直问乔以梁:“搞半天我还是个有机的?” 乔以梁也是笑,先说:“逸晨气短,你少和他计较。”又说:“你是最好的。” 这算萧逸晨第二次来他们的家,当初风风火火地跑了,如今风风火火的来。果然,他劈头就愤慨地嚎了一声:“三哥!” 童阿狸和朱小北齐齐捂住耳朵,阿狸更是挑着眼,双手环胸道:“人还没死呢就哭丧!嚎什么嚎!” 她这语气太冲,萧逸晨当场就和她不对付了起来,他冷着眉,目光已是转为沉痛,满是不理解地指尖点着童阿狸,质问起了乔以梁:“三哥,你至于么?为了这么一个恶毒跋扈的女人,你连兵都不当了!?你今天的地位殊荣都是用命换来的,你真的就不要了?那些人这么用脏水泼你,你就听之任之。” 从乔以梁突然出现,童阿狸就觉得他回来的太准也太蹊跷 。昨天夜里,她搂着他的腰问他:“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任务做完了?” 男人表现的恹恹,想是困极,不过避重就轻道:“突然就想你了。”童阿狸那时也不好多说,就睁着眼看他睡着,知道乔以梁睡得沉了,她才敢循着自己的疑惑悄悄掀开他的衣领。果然,就见他厚实的肩上被纱布层层包扎着,淡淡的血迹在纸白的纱面上呈现枯死的黑红色。 她心底一突,聪慧如她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知道自己一见他就闻到的血腥味确确实实是他受伤了。更是早想到了他受伤的最坏可能,要不然她也不会害怕他不要她,更不会觉得自卑。 第128章 萧逸晨怒气冲冲的到来无疑证明了事情的严重性,可当事人却是神态平平,走过去牵起童阿狸的手,径直坐回桌前,喝起了童阿狸早晨起来做好的粥,啜了几口才对萧逸晨道:“让你去终南寺修生养性半个月,怎么还是这样的急脾气。” 萧逸晨恶狠狠瞪童阿狸一眼,气呼呼地拉开凳子追过去,急道:“停职查办!凭什么把你停职查办!我打死也不相信你是故意中枪的。” “这是我的政治前途,你气什么?”乔以梁从从容容,淡笑道,“但你说对了,我确实不是故意受伤的,我分了神。” “分神!”听了乔以梁的话,萧逸晨不可思议地惊呼了起来,童阿狸执筷的手也是一顿,执行任务的时候怎么可以分神?更何况是乔以梁这样老练的兵,他,怎么可以分神?怎么会分神!这是随时可能致命的失误啊!可乔以梁却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失误。 他淡淡一笑,神态全是释然,道:“我心有旁骛,畏惧死亡,是该退下了。” “退下!”萧逸晨冲上前,双手重重地拍向桌面,怒道:“哥!你到底在想什么?谁不羡慕你能不靠家族势力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却要放弃了?就算你心有旁骛不能再亲自上前线,你可以退居二线啊!为什么他们要停你的职你却一声不吭!听之任之!这不是我认识的乔以梁!这不是你的作风!你哪里是这样的软柿子!!”喊着,萧逸晨的双目都变成了猩红色,他抓着桌面的手背青筋暴起,可见是有多心痛难过。 童阿狸也难得没在萧逸晨面前傲,听着萧逸晨的话,她殷红的唇不自觉地抿起,只觉得心口一酸。刚要开口,乔以梁却先一步对她摇了摇头,接着,扭头望向萧逸晨,清淡的目光中带出几丝嘲讽,道:“然后呢?我的高官厚禄就成了你们要挟我,逼走她的利器?” 他指向童阿狸,犀利的目光划过萧逸晨瞬间僵硬的脸,握住童阿狸的手,拍了拍萧逸晨的肩,已是笃定地淡淡道:“我知道是谁叫你来的,你回去告诉她,生活是场豪赌,旁人赌赢,我赌输。” 说着,乔以梁又朝尴尬站在客厅的朱小北招了招手,道:“小北,过来一起吃饭。” 见到这一幕的朱小北,是震撼也是羡慕的。一个男人敢说,旁人赌赢,我赌输。是要怎样的气度?如何的风华?何等的深情? 他突然就想起了,有一次他和童阿狸一起深夜试染新一季服装布料时,他问童阿狸:“阿狸,你为什么喜欢乔以梁?”的时候,她那诚恳而又深情的回答。 童阿狸说:“我这辈子就没真热衷过什么,总是淡淡然然的喜欢。喜欢的动作也很慢,情绪是持续的,态度却是断断续续。你甚至看不见我的坚持,像个乌龟缩进壳里,也看不见我真狂奔出来为谁烧过。只偶尔感性发些肺腑之言,过后又淡漠得好像都是虚言。可回过头来我就像是叶子底下的蚕,即使在爱里,也像是在抽丝剥茧。”说着她一顿,精致的眉眼轻挑,眼角的红痣魅艳勾人,她说:“如果不是乔以梁,我想,我终生都不会遭遇爱情。” 而这场狭路相逢,让朱小北也看见了爱情。为了爱情,这两个骄傲的人,一个弃了权,一个弃了钱,就是为了不留人把柄,不让自己成为彼此的弱点。 是的,乔以梁赌输,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算在心里。在旁人看来,这似乎是他人生的低估,也是童阿狸人生的低谷,但,他都早已预料,早就为这场输而做着准备。 这一天,童阿狸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十八岁那年,她亲手推倒了自己的加油站,在自家的地皮上建起了全市最大的购物中心,这几年,购物中心的生意风生水起,童阿狸可以说是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富婆。传票来的很突然,一系列的罪名看得童阿狸发晕,她愣了愣,突然却笑了,当着乔以梁的面把传票一折塞进了包里,挽起他的手臂,平静道:“走吧,去补结婚证。” 民政局的红布前,童阿狸笑得很甜,乔以梁笑得很快乐,他们双手交握,天地都因他们发自内心的笑容而变得清澈。 拿着真真正正的结婚证走出民政局,在大门口童阿狸突然拉着乔以梁停了下来,她拉了拉乔以梁的一摆,见他侧过脸低头看她,小狐狸狡黠一笑,点起脚,搂着他的脖子亲向他的唇,笑眯眯地轻唤他:“老公。” 乔以梁挑挑眉,眸光漆黑如墨,指尖轻点她的鼻尖,也唤她:“老婆。” 接着,他就见童阿狸一笑,道:“三哥,以前有人问我,你希望男人给你买房买车买包么?我说可以啊。但房子我有,车子我没驾照,给我也没用。买名牌包我了解的比男人多。比起来我更希望他买书、买电影票、带我吃烤串喝小酒或旅行。当时那人就说,你都有了当然这么说,我说我很幸福。因为我靠自己拼了物质,所以爱的时候我可以最纯粹,除了爱也只是爱。可是……”说着童阿狸一顿,艳美清澈的眸子直望向乔以梁的眼睛,她说:“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很有钱,购物中心就是我的金三银山,我不光可以养自己甚至可以养你,哪怕收到传票的前一刻我还是这么想的,你不当j人了也好,不出任务了也好,我就不用担心受怕,也不需要和你分离了。我有购物广场,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没想到,他们根本不放过我,甚至,他们早就等着这么算计我了。” 说着,童阿狸叹了口气,是遗憾更是释然,她把自己的手塞进乔以梁的手心,两人十指紧扣,乔以梁静静地看着她,眸光中风轻云淡,有鼓励,更有无尽的支持。 不需言语,童阿狸也知道,只要她要,他就会替她争;若是她不要,他也会同她一样。 阿狸低笑一声,这一笑美得惊心动魄,像是洗净了铅华,她说:“争还是要争争的,起码面子上得宁死不屈一下啊。只不过,钱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购物广场他们要,就让他们拿走吧。拿走了也好,无牵无挂。从此以后,只有你是我的牵挂,只有你配当我的牵挂。” 第129章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拉锯战。 时间可以证明一切,时光可以带走一切,但时间不会走得很快,甚至在你不幸的时候,它似乎特意放慢了脚步,就只是为了感受你的疼痛,并且,施以嘲笑。 在痛苦面前,有的人选择了坦然处之,如方舞,如乔以梁,如童阿狸。 十月怀胎,方舞的孩子生了,冰岛的华人很少,方舞一个人,为了不被家人找到自己,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能安全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她隐姓埋名,没有上预先预定好的飞机,而是转辗去到了冰岛。在冰岛的日子里,她艰难地维持着生计,在桥洞里卖了自己所有的首饰奢侈品,顶着大肚子打黑工,终于在一个昏暗的夜里生下了宝宝,一个很漂亮的小男孩,像江海波,也像她。 乔以梁风轻云淡地放任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乔家却不可能同意他这样的做法。乔母更是恨恨道:“阿梁,你从小到大最是听话,怎么到头来功成名就,却被个女人迷了心智!” 乔以梁却是淡淡,面对家族的阻扰,母亲的质问,他的态度一如往常,不过平静道:“妈,您该庆幸,儿子没了锦绣前程,却还有娇妻相伴。”他的平稳淡然让乔母怒火中烧,却也无济于事。 毕竟,他们还能用什么要挟他?乔以梁主动放弃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乔家断了他的经济来源,锁起了他的所有的收藏品,冻结了他全部的银行账户,他也依旧活得滋润舒适。还怎么拦?还怎么施压?乔家上下都没了法子了。他们转头要去针对童阿狸,却发现童家自己对那小妮子已是撕破了脸,能下功夫毁的全都没放过,他们连祸害的机会都少。 什么叫,为了爱你,我愿与全世界为敌。或许这就是童阿狸与乔以梁如今的处境。但如此艰难的处境下,两人却携手共度,甘之如饴。 童晴缘当日去警察局自首,之后却又翻供。在司法面前,童家咬死了童婆婆是因为劝阻拉扯打架的童阿狸和童晴缘,老人家腿脚不好自己跌下楼梯才致死的。而对外,童家则一口咬定,是童阿狸在拉扯中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推了童婆婆下楼,导致了这场惨剧。总之众说纷纭,这案子成了无头公案,一查再查,一审再审。 一查再查,一审再审的,还有童阿狸的购物广场。即使充公也要走个程序,比如持有者的挣扎,毕竟,这不光是童阿狸一个人的,当初的开发商经此一挫,也是要倾家荡产的。 童阿狸就开玩笑说:“我真是个典型的败家子啊。”说着,小妮子还搂着乔以梁娇滴滴地唱:“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明明是一出子取自《桃花扇》唱国破家亡的悲歌戏,却,童阿狸唱得缠绵悱恻,更像是在唱欢歌,唱天光落晓,花开满园,执手相看,岁岁年年。 乔以梁也是笑,那么温柔地将童阿狸抱在怀里,那么温暖的声音道:“嗯,你这个败家娘们。”话音一落,两人相视一笑,轻碰着彼此的鼻尖,紧搂着,仿佛只要靠着彼此世界就是温暖,仿佛只想这么抱着对方,天荒地老也不愿放开。 童婆婆离去后,她那阳台窗上的摇椅还在原处。老人在世时,总喜欢手握佛珠,靠躺在摇椅上随风轻轻地晃,伴着那清风拂过绿叶的声音,诉说生命的无声流逝,岁月的不可追逐。她是乔家的掌舵人,也是一个孤独的领路者。如今,老人去了,乔家这个担子全落在了童威身上,以前不常回家的童威这时候却常常回老宅,就坐在童婆婆常坐的摇椅上,微闭着眼,一个人不知在想什么。 童嘉是深受打击的,他不知多少次和童一波童晴缘一样,一样咒骂过方悦,一样不喜过童阿狸。甚至,甚至他以往对童阿狸的好,都带着一份看在乔以梁面子上的刻意,他是只笑面虎,是个老狐狸,他对童阿狸好,从来都不是真心的。哪怕真真假假,后来,他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了。 所以,当他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就是方悦,当他知道童阿狸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妹妹,他不愿意相信,不敢相信。但当一系列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不得不信,他突然就想起了很多事情,他觉得冥冥之中有人在用刀子在剐他的心口,他恨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也许是因为长大了,所以我懂得了这世上的所有一切都有代价。比如温床中孩子的幸福是父母的辛勤换来的,比如今天的失败痛苦是过去的不努力换来的,还有很多是意外而来的,有的事情没有理由,好的坏的发生了就像撞邪了,你只能认,然后解决。 我依旧是那个做着梦讲着故事的阿兰,我也努力保有内心的单纯美好,却又懂得了不避开现实的残酷。只希望,当有一天,看故事的你也长大,或许一件意外打破了你的一帆风顺,或许喜从天降不能自禁,我都希望你,也希望我自己,能回想起三哥和阿狸的无谓和淡然。告诉自己,不论高低,平静是宝,足以刀枪不入。还有就是,有些人的看法是屁,很臭,快走。 第130章 方悦是爱着童嘉的,这份爱,并不会因为她对童威的逃避而减少。 当知道方悦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童嘉的记忆里,那些关于方悦的点滴记忆,却如天光破晓,云雾散开一般清晰透明了起来,原来,那个弱小的女人曾在他身边,曾尽过自己最大的力量给他温暖和爱。 那年童嘉才入三中,他生日那天,三中旁边突然新开了一家咖啡馆,说是新店开张送礼,有一个穿着花猫布偶服的女人端着盘子在给路过的学生免费试吃蛋糕和牛奶。当他也经过那家店的时候,那个女人就突然朝他跑了过去,从大布袋子里掏出一块完整的蛋糕和一盒牛奶给他,说:“你是我的幸运儿,祝你好运。”他愣了愣,但还是鬼使神差地接下了。 一连三年,他的高中三年咖啡店都清清冷冷开着,童嘉去惠顾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的咖啡总是比别人的好喝香浓,蛋糕总是比别人的大上那么一点,味道好上那么一点。而咖啡店每年店庆,都会有个穿着花猫布偶服的女人从布袋子里掏出一块蛋糕一瓶牛奶送给他,还是那句:“你是我的幸运儿,祝你好运。” 高中毕业后,童嘉进入gf大,不再住在大院,也没有再回过三中。直到两年后的一个下雨的午后,他突然想起了高三那年他生日的时候,那个穿着花猫布偶服,手里捧着个布袋子躲在屋檐下避雨,好像一直只在等着他的那个女人。他记得当自己出现在人群中的时候,那个女人似乎很高兴,她慌忙地冲进雨里拉着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蛋糕和牛奶递给他,又慌慌张张地跑进咖啡店,拿着一包餐巾纸盒和一把透明的小花伞递给了他。 当时,他惊愕又温暖,不禁笑道:“阿姨,我是你们店里的吉祥物啊?” 那女人在雨里愣了愣,一个穿着花猫布偶服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就那么呆立在雨里,看他高高的个子撑着把女气的小花伞,猛得点了点头。风雨声大作,童嘉没有听见方悦小小的声音,她在说,像个稚嫩羞涩的少女:“是,你是我的吉祥物,我的幸运儿。” 那是三年来,童嘉第一次和她说话,他说的只是玩笑话,却不知道那句简单的玩笑话对方悦来说多么的重要。方悦守着加油站,不光是因为童阿狸身体不好,还因为童嘉。在这个离童嘉最近的地方,她总能偷偷去看看他,哪怕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但只是那几秒的遥望,也能圆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思念之情。所以方悦总念叨着让童阿狸认祖归宗,其实认祖归宗又有什么好的呢?认祖归宗好,是因为她的儿子童嘉在那里,她想要自己的女儿名正言顺地喊他一声哥哥,代替她自己,名正言顺地握一握他的手。 等童嘉大二再回三中,再想去那家咖啡店坐坐时,却发现,咖啡店在他毕业后两个月就已经关门了。之后,他就再没有喝过那么好喝的咖啡,吃过那么好吃的糕点。至今回想起来,童嘉才恍然大悟,好吃,是因为那是妈妈亲手为他做的!妈妈做的饭,妈妈做的蛋糕,妈妈煮的咖啡,妈妈热的牛奶,原来,他竟然也都吃过。 在知道真相的最开始,童嘉选择了逃避,他无法面对这一切,这一切让他心疼,更让他心痛。他也突然记起了那一年,那一年大雪纷飞,方悦抱着小小的阿狸跪在大院门前,雪淹没了她的膝盖,染白了她的头发,她哭得那么伤心,却在看见童嘉的那一刻突然停了下来,女人眼神痴痴的,努力想要对他笑。那时候,小小的童嘉却只知道方悦是坏女人,见到她朝自己笑,他下意识地就捡起了一块石子扔向方悦,方悦一愣,忙护住了怀里的小阿狸,额头也因为那石子瞬间就破了一道口子,留下了鲜红的血。 他记得那一次,最疼他的奶奶狠狠地揍了他的屁股,无可奈何却又欲言又止道:“阿嘉,你打骂了她,是要遭雷劈的!”那时候他太小,根本不懂,也不可能会懂,他只是越发的不喜欢起了方悦,他以为,如果不是方悦,他就不会挨打。 那些细碎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童嘉痛苦着煎熬着,却又忍不住去证实,当在工商局的记录里确认了那家咖啡店的持有人是方悦,当辗转找到当年的店员告诉他每当他来店里,都是方悦亲手为他烹饪,那所谓的店庆,他的生日,都是方悦亲自换上花猫布偶服站在店前等他的时候。当他拿着童阿狸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白字黑子赫然纸上的时候。童嘉哭了,七尺男儿无助地摔跪在了地上,他捶打着地面,第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能做什么?他还能做什么呢?方悦已经死了,她活着的时候无数次期盼疼爱地看着他,他却从没有回顾过。他只是不屑的,甚至冷笑着看着这一双母女,笑她们是报应,是活该。他不懂她们的痛,不愿意去明白她们的无助,以至于乔以梁那样对他施压,他还是选择了无视,在童阿狸哭着敲门,泪流满面地辩解:“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的时候,他没有选择信任她,而是扬长而去。抛下她一个人,抛下自己的亲妹妹一个人,站在了她的对立面,甚至,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也想要为了童家,污蔑她,拉她垫背。 方悦苦啊!她在天有灵,看见自己的一双儿女如此争锋相对,又该哭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事情形成的原因都很复杂 就比如方悦这个人 只能说,命运捉弄了她 第131章 童嘉去了西藏,曾经有人和他说,“你应该去川藏线。去年我开着车去拍,在白茫茫的雪道上,一个磕长头的人身后留下了长长的一串脚印,他的前面是蓝色的天,透得像不远处就是佛祖圣灵。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世界如此圣洁,虽然他们中很多人往往就死在了路上,永远也到不了心中的圣地。” 于是这回,或许是想给自己的心灵找个救赎,童嘉独自开车走了川藏线,有一段路,他雇了个司机开车,他在前头三跪九叩,司机在后头开着空调吹着风,吉普开得像蜗牛,半晌才缓缓动那么一下。就这么一直跪到布达拉宫,佛祖面前,童嘉已是黑出了新的高度,好动的他头一回安安静静坐在佛堂前念经,只为自己的母亲方悦在天有灵能获得平静和安歇。 待他再回到b城已经是半年以后了,说来也巧,童阿狸这一段时间官司缠身,一是童婆婆的命案,二是购物广场的归属,偏就这两场的官司的终审最后都落在了同一天,同一个时间点上。 接到法院传票的时候,乔以梁好看的眉心便微微蹙了起来。童阿狸搂着他的腰从后背缠上去,一看开庭时间也是挑眉,轻喃:“搞什么鬼?有这么办事的么?”乔以梁摸着她的头发,勾起唇:“没有。”说着又是一顿,“可这世界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是的,这世界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就比如童晴缘成了精神病患者,又或许,她是真的有精神病吧,毕竟她的心已经疯魔了。在法律面前,童晴缘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童家却又为她完美地出示了精神不正常的证明。在法律上,如果精神病人发病犯错,是不追究其刑事责任的,只会将病人送往精神病院强行诊治,再由监护人负责承担民事赔偿责任。 这样一出戏,童阿狸懒得再理。她去了另一头,她选择以一种无比大气地方式,倾家荡产。 这段时间以来,乔以梁和童阿狸的日子却是无比美好的,没有外人想象的焦头烂额,没有为了金钱而苦闷。你不能想象一个男人的运筹帷幄会到这种地步,比如,他早在几年前就把自己的一部分私产转入了童阿狸名下,乔家可以封他的财产堵他的后路逼他回头,童阿狸的财产却无人可以干预。就算干预了,也不过如同购物广场,找它的漏洞,再用法子剥夺。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们还是有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虞美人”,童阿狸明面上没有股份,但朱小北从来不会少给她一分钱。他们的友谊,远比一纸合约要坚实稳妥得多。 当童嘉赶回b市恰巧就是这么一天,这一刻的童嘉自然是站在自己亲妹妹身边的,更何况,他还知道一件连乔以梁都极力隐瞒的事情,方悦的死。 由于对母亲的思恋和愧疚,童嘉迫切的想知道方悦和童阿狸的一切,所以他去调查了,也发现了惊人的事实,方悦的死,或许不是意外。 有哪个正常的女人会愿意和抢走自己丈夫的小三做朋友还嘘寒问暖呢?刘薇也不是一个圣母,为何要对方悦嘘寒问暖呢?她对方悦的“好”自然是有目的的,并非只是流于表面要讨个好名声的惺惺作态,而是,刘薇要方悦的钱。 老祖宗就说过,寡妇门前是非多,刘薇表面上是个贤惠的圣母,背地里也是寂寞无聊的。这样,就在赌场结识了方子琼,两人厮混在一处,吃喝玩乐却都要方悦掏钱买单,收拾残局。童嘉查到,车祸那天,刘薇身上背着六百万赌债,估计就是来和方悦施压要钱的。方悦软弱惯了一直被欺负被威胁被敲诈,却也有义愤填膺的时候,许是脑热,那天她就在无意撞到刘薇后,心一狠,下了杀心踩下油门就压向了刘薇,但方悦到底胆小,惊慌失措下,把自己也给葬送了。 对于这番猜测,童嘉给乔以梁打了一通电话去证实,电话那头,乔以梁沉默以对,末了,只是说了一句:“如果你想毁了阿狸,你就告诉她。”是啊,怎么能说呢?如果说了,仇恨的火焰会如何嚣张蔓延?童家哪里还会有安宁?童阿狸哪里还会有安宁?被仇恨埋葬的童阿狸又是方悦这个母亲会愿意看到的么?当然不会,方悦以一种毁灭的方式结束了这场闹剧,就是为了不再纠缠。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我没有存稿了,新工作特别累,从早到晚不停手。 等我回家已经*点了,洗洗刷刷码不了几个字就要睡觉了。 所以,每天只有一章,不好意思。 第132章 待童嘉赶到法院正值中审休息,他转身就去找了童威。 单间休息室里,童威面无表情地望着和自己争锋相对的儿子,怒道:“乔以梁把自己搞得众叛亲离,你还想跟他学,让自己也变得众叛亲离么?你倒是我养的好儿子,工作不要了,家也不回了,好不容易回来了,现在却要在外头闹?” 童嘉铁青着脸,在外头颠簸也算吃了不少苦,他整个人清瘦了不少,浑身的线条变得更加硬朗,原本时刻挂在嘴边的笑也隐而不见了,怒道:“爸!你够了!你为晴缘做伪证,你为她开脱,我都不怪你。但是,阿狸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外头的流言都是指向她?为什么你要搞得她倾家荡产?” “倾家荡产?”童威冷笑,沉肃的面上划过恼色,“方家原本有什么家产?方家的那两块地本来就是我给她们的。” “是你给的,可方悦给了你什么?你毁了她的半辈子,恨了她半辈子,现在,她死了你还不放过她的女儿!” “有你这么目无尊长?如此和父亲说话的么?”童威怒喝,粗厚的手掌拍向椅背,震翻了桌角的茶杯。他恼羞成怒,又道:“童嘉,放你出去是让你清醒,不是让你发疯的!她生下你后就没给你尽过义务,你别忘记是谁养大的你!” “可我也不能忘记是谁十月怀胎生下了我!”童嘉猩红着眼吼了一生,他瞪着面色狰狞正是极怒的童威,突然,放低了声音道:“爸,放了阿狸吧!方悦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也没有了。你再怎么欺悔阿狸,方悦也不会再记得你。” 童嘉的话,直让童威面如死灰,他一怔,竟是呆了几秒,惶惶然问他:“她死了?”这一声很轻,仿佛灰尘卷在空气中几不可见。却突然,童威盯住童嘉,似是想在他身上看出什么,看着看着,童威的表情也变得颓然,他竟然也放低了声音,目光从童嘉身上移开,望着窗外,又好似是在望着极远的地方,他说:“我真的不喜欢阿狸,明明是她的女儿,却为什么那么不一样?悦儿是多好的姑娘啊,温柔,娴熟,善良。可阿狸,和她一点也不像。” 童威的语气是失望的也是愤怒的,就好似他多么希望能够再见到当年的那个方悦,又或许当初他是多么的希望和方悦有一个漂亮可人的女儿。而显然,童阿狸的脾性太不符合他的期望与喜好。 见自己的父亲都是如此,童嘉恍然又想起了乔以梁的那一声叹息,她不厉害可怎么办!这一刻,童嘉却是自嘲一笑,放松了全身的力气,摇头苦笑道:“阿狸怎么能像方悦如果她像她,才是真正的悲剧!”说着,童嘉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他却落了泪,“她狠,她凉薄,她淡漠,她不温柔,不娴熟,也看着不善良。所有人都嫌弃她,讨厌她,说她是扫把星。但偏偏就是这恶毒的名声保住了她。要不然,她那样的长相,温柔善良无依无靠该会受多少苦?被多少人欺凌?!她狠,狠得好啊!” 说着,童嘉已是推门而出,边走边道:“争什么?他们自己都不争我还来争什么?是我糊涂了,留着那块地做什么?留着给你们威胁她么?没了地没有关系,她还有乔以梁。乔以梁不在也没有关系,她还有我。从此以后,我这个迟到的哥哥,再也不会容她受半点委屈!” 一番谈话,童嘉也猛然看清了形式。狐狸精就狐狸精吧,扫把星就扫把星吧,有时候,坏也是好。什么都没了,名声也坏了,那孩子,倒也清净了。所以,当他听见童威叹息般地又道:“收手?怎么收手?我收手了,还有乔家。乔家更狠。”的时候,童嘉只是嘲讽的轻嗤了一声就扬长而去。 他又往童阿狸那头去,真到了休息室,站在半开的门前,手扶在门把上,却终没有推门进去。因为,他实在不想打扰那份美好。 这时的童阿狸正依偎在乔以梁怀中,她竟然还在笑,用那么温柔那么细腻地语气在轻轻的背诵, “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这并不是诗经中广为传颂的一首,但,古人是这样排行的,老大为伯,老二为仲,老三为叔,老四为季,“叔于田”的“叔”,可以翻译成三哥哥。这首诗是在讲,三哥哥出门打猎去了,我感觉整条巷子都空了,难道巷子里没有别的人吗?当然有啊,但哪像三哥哥那样英俊又厚道呢? 这样的关头,他们俩却依旧沐浴在阳光下,女人蜷在男人怀中亲昵示爱,男人抚着她的发,望着窗外的目光突然垂落,低眸,靠上了她的鼻尖,吻上了她的唇。 那一刻,童嘉也释然了。你看,外头风大雨大,他们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童嘉,其实也是个好孩子。 我觉得我长大的具体表现就在于,我理解了人性的多面性,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有的是立场。而真相揭开那一刻,其实很多人的立场都站在了阿狸这边,哪怕是童威,他坑了阿狸,还能有留手,他要是收手,乔家来了更麻烦。 第133章 童情缘的官司赢了,童阿狸的官司输了。有时我们总是无法理解,正义的伸张为何如此的艰难,更有的人耗尽了精力,十年二十年,甚至死去也等不到正义。或许,这世上没有正义,真正的正义是一个人内心的平衡,唯有平衡,才能正义的,向阳的,快乐的活着。 乔以梁和童阿狸的平衡,就是摆脱这一切的束缚,离开这座发生过太多故事的城市。其实,若不是童阿狸官司缠身被限制处境,他们早就走了。 有人想离开,有人却回来了。真是莫名其妙的友情,方舞竟是阴错阳差地踩着点正巧回来了。方家人见着这一走就是不见踪影,仿佛消失的孩子简直乱了套,一家人哭的哭骂的骂,直到宝宝的哭声一响,方舞小心翼翼地把儿子从身后的娃娃车里抱起来,方家人更是惊掉了下巴。 根本就不用问孩子是谁的,但凡是认识江海波的,一见到方舞怀里的小毛毛,那眉眼间的那股子漂亮劲,无需细看就什么都能知道了。方母的眼泪那个流啊,先是骂自己的孩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怎么就一个劲地往死胡同里钻?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给人家生孩子,还是一个人跑到异国?这该吃了多少苦?骂着骂着方母到底是个母亲,又是心疼地哭了起来,一声声叨唠方舞真是受了大罪了! 方家的女人们哭成了一团,男人们都红了眼眶愤愤然。方舞这个当事人反倒看开了,不过淡笑,“我可是个真公主啊,这不是回来继续当公主了么?”是啊,她从来都是方家的公主。她这辈子,也就只在情爱这件事上受了大罪,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吃够了苦,心也算宽了。 回到家,方舞自然而然也就得知了童阿狸的这些个窝囊事,方舞皱了皱眉眉头,一脚把萧逸晨那个二货踢出了门,又问了哥哥法院开庭是在哪一天。开庭那日她也没有提前给童阿狸打电话,算准了时间,给宝宝喂了奶,方舞才优哉游哉地推着宝宝车去了法院。 方家人见她拎了瓶82年的拉菲去法院很是无语,方母就说了:“这事情你要站在童阿狸那边我也不反对,童家现在因内讧搞得一团乱麻,就是童家不乱我们也不怕站在他对立面。但是人家落难了,你带瓶酒去不合适吧?” 方舞挑挑眉,“有什么不适合,这才需要庆祝好么?童阿狸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样鱼死网破反而是种解脱,再说了,她不是还有乔以梁么?表面上的“倾家荡产”怕什么?乔以梁就是个无价宝。在世上,最让人畏惧的恰恰是通向自己的道路。倒是童家那一大帮子人为了护一个童晴缘做尽了缺德事,童晴缘现在看着是假神经,但只要给她点刺激,或者哪天她良心发现有了愧疚感,怕就要成真神经了。” 说这话的时候,方舞的表情异常的严肃,但见宝宝在摇篮里冲自己笑,她的目光也不禁变得柔和,没忍住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子。见她这样逗孩子方母不赞同的摇头,伸手就打了过去,心疼道:“有你这样的亲妈么?小孩子骨头都是软的,别乱碰。” 方舞却不在意,笑睨一眼母亲,意味深长道:“方家的孩子可不是泥娃娃,我会护着他长大,给他最好的,让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他该摔还是得摔,该哭还是得哭,我不希望养出一个外强中干,四处闯祸的泥娃娃。” 漫长的申述,反复地举证,终于一切都落了幕,形式上都有了它的结果,每个人的内心也都有了一个结果。 孰是孰非,时间久了,事情淡了,反而会越发明透。你会发现原来不可原谅的人原来也不是那么的不可原谅,原来善良的人也不是那么的善良,很多事情的界限都会变得模糊,但最现实的事情却只是,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重来。开始了,划下了句号了,就再没有回头路了。回头了,也是另一条路,一条完全不同的路,或是一条相似的路。而在那条路上,可能还有更多的好人坏人,更多的好事坏事在等着你。只是希望,坏人会有报应,好人会遇见好事。 法院门前,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了,方舞推着娃娃车站在门廊边,手里还拎着那瓶拉菲。不时有人看向她,认识她的人更是惊愕非常,她都只是淡淡地笑,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也不多谈什么话。她这样的态度,外人倒不敢多问什么了,只能在客客气气打招呼后,一步三回头的满脑子疑惑离开。 童阿狸在走廊里一见到方舞就近乎尖叫,大老远就松开乔以梁的手冲了过去,多开心地盯着方舞看了又看,又蹲下身探头看娃娃车里的小宝宝,笑得眯了眼:“是儿子还是女儿啊?真漂亮,我们订娃娃亲吧!” 第134章 “娃娃亲?”方舞眉角抽了抽,见童阿狸对着孩子笑得太欢喜,心底犯着嘀咕,就问:“你有了?” 童阿狸盯着娃娃车里的小宝宝只觉得怎么瞧怎么心暖,小家伙清澈晶亮的眸子还转过来,鼓着肉嘟嘟白胖胖的小脸吐着泡泡,肉呼呼的小手晃了晃,小短腿一瞪,朝着童阿狸咿咿呀呀就笑了起来。 童阿狸只觉得心口都软成了泡泡,下意识就道:“没满三个月,还不能说。”说着,她就伸手去抱那喜滋滋不停朝自个笑的小家伙,轻喃:“原来是个小帅哥啊!” “那就是有了?”方舞小声嘀咕,见跟在童阿狸后头的乔以梁微微一笑,确认地点了点头。方舞也欣慰笑了,想着童阿狸方才的回答又不禁撇撇嘴,一边帮着拉开娃娃车上罩着的纱帘,一边睨着乔以梁,揶揄道:“看样子,这接下去几个月,你老婆的智商都成问题。”怀孕的女人会变笨,她尝试过了,现在,轮到阿狸咯! 乔以梁的视线落在抱着孩子的童阿狸身上,正午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直挺的鼻子,长长的睫毛,他淡淡勾着唇,俊美而又从容。温柔地抚着阿狸的长发,笑道:“她笨一点就好了,笨一点,就少受些累。” 听他这样讲,方舞不禁叹了口气,发自真心地感慨道:“三哥,你明明知道,如果你去争,他们谁都争不过你。” 乔以梁却摇了摇头,深邃的目光望向别处,低沉醇厚的嗓音透着了然道:“阿狸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乔以梁来说,童阿狸才是最重要的,没了童阿狸,所有的胜利,所有的荣誉,所有的成功都无人分享,没有半点快乐。他不去争,从来都不是争不过,而是,不愿打乱平静的生活。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阿狸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她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给她安稳的家。 一阵静默,方舞心底全是感动,童阿狸眼眶一热,没作声,只低头逗著怀里还在咯咯笑的小宝宝。她只觉得,这世上只有乔以梁最懂她,她其实,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安稳的家。 却突然,乔以梁猛地从身后抱住了童阿狸,童阿狸轻笑着抬起脸来,却见乔以梁神色凝重地盯着她,渐渐又有一股血腥味传上鼻尖,就听乔以梁朝方舞喝道:“自己找掩护。”说着,他就死死地护住童阿狸的身形把她往门内带,阿狸要扭过脸看他,他却厉声喝止了她:“别乱动,方舞的孩子还在你怀里。” 那一刻,童阿狸只觉得有什么渐渐在崩裂,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突然莫名感觉到了恐惧,她觉得腿软,却更用力地抱住了怀里的孩子,她只听身后又是一阵碰响,但,已经无法回头,不能回头了。 外面乱成了一片,待乔以梁在室内拐角处放开她,已是虚弱地跌坐在了地上,他单手捂着后颈,血流如注,却还在朝她安慰地笑,语气很轻,语速很慢,费力得朝她招了招手,紧紧握住,他说:“阿狸,别怕,别哭,别出去,乔家的人谁都别信,给萧逸晨和江海波打电话,他们很快就会来,别怕。” 怀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恐惧,哇哇哭了起来,童阿狸流着泪紧紧握着乔一梁的手,望着鲜血不停从他颈后流下却动也不敢动他,她的泪眼朦胧地缓缓松开了乔以梁的手,一手哄抱着孩子,一手拨通了电话。在对电话那头描述情况的时候,童阿狸的语气格外的镇定沉稳,条理更是清晰明了。直到挂下电话,看着已经靠在门边晕死过去的乔以梁,又想着方舞始终没有跟进来,她既担心又害怕,终于不住腿软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了起来。 光天化日,又在闹市,更是在人民法院侧门前,什么样的人能够这样的大胆,这样的丧心病狂?依乔以梁的伤口位置,那一枪,是要针对童阿狸,要一枪毙命,爆头。 当时,如果不是乔以梁在场,如果不是他身经百战的职业敏感,童阿狸根本躲不过。但,如果阻击手只是针对童阿狸,为什么方舞也会中枪?饶是方舞躲避及时,她还是被打中了右肩,并且从长廊滚了下去。 江海波和萧逸晨几乎是同时赶到的,童阿狸那时早已止住了眼泪,她把孩子郑重交给了江海波,先说:“这是你和方舞的孩子,以梁原本可以推开我,但是为了孩子,又担心我会被打中,就选择了最笨的方法,用身体为我挡枪。童晴缘想要我死,我知道。谁想要方舞死,哪怕是看在这孩子的份上,你也该把她揪出来碎尸万段。” 语落,她匆匆跟着萧逸晨跑去救护车边,看着乔以梁被推上救护车,她却没有跟上去,只是朝满脸焦急的萧逸晨道了声拜托,再深深看一眼乔以梁,已是转身跑去街边,拦下一辆计程车绝尘而去了。 第135章 自童婆婆过世之后,童阿狸就再没有回到过童家了。三中的孩子们依旧朝气蓬勃,大院也还是那个大院,但有太多改变,根本经不起细想。 回想在童家的日子,童阿狸的苦痛并不是太多,童家人以疏远和无视的态度处理了她这个“侵掠者”,如果不是今天的枪击,或许过了很多年以后,童阿狸还会带着对童婆婆的感恩之情感谢这段遭遇。毕竟,如果她自小遭遇的不平,她尴尬的处境,她蒙受的冤屈,她人生所有的吃过的苦头可以换得一个乔以梁,她觉得,就都是值得。 简单一句话,为了遇见你,不幸也是大幸。 所以出于对童婆婆的愧疚感恩之情,童阿狸放过了童晴缘,也放过了自己,但没想到,疯子果然疯了。 童阿狸恨不得打自己嘴巴子,她想为自己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积德,想还童婆婆救她一命的恩情,所以一时心软手下留情,却不想,留成了大患。 这时的童阿狸已经擦干了泪水,正红的长裙,艳红的唇,方才柔弱而又愁容满面的她早已不见踪迹。踏进童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又变回了那个傲美的,夺人心魄的,风情万种的妖精。 她进门时,高跟鞋敲得地板哒哒作响,那声音像是警钟,更像是来讨债的催命符。 当着童威、童一波的面,童阿狸站在背光的门廊内,漫卷的乌黑长发,极其艳丽的大红连衣裙,十厘米高的金色高跟鞋,鲜红泪痣醒目而又惹人怜,她的眸光却是坚冷,纤手高举,乌黑的枪口直指向童晴缘的眉心。 见到她冷艳如罗煞的神情,坐在主座上的童威沉重地看了一眼童晴缘,轻叹过后,已是颓然靠向椅背,缓缓闭上了眼。童一波先是惊讶,下一刻却是疑惑痛心甚至质问地回首看向了童晴缘,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的眼神分明是在问:“你做了什么?晴缘!你又做了什么?” 或者是童一波的表情太过于直接,童晴缘面色僵冷地避开了他,脸微微侧开,对视着童阿狸清冷的目光,她淡淡地打量着一袭红裙艳光四射的童阿狸,阴着脸默了半晌,已是她先冷笑道:“你没死,那死的是谁?你的三哥哥么?” 因她的话,童阿狸眼底划过一丝疼痛,但很快,她的眸光复又变得凌冽,她冷冷道:“买凶杀人,童晴缘你真是出息了!你以为方乔两家会放过你么?你以为你是个疯子怎样无法无天,视人命如草菅,都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么?你是爽了,但可怜了你的家人,可怜了疼你爱你盲目护着你的大伯和兄长。你觉得从此以后他们还怎么在官、场立足?你图了个痛快,他们何其无辜?奶奶在天有灵何其无辜?!” “哦?那你不是图个痛快为乔以梁报仇,拿抢指着我做什么?你只要杀了我,你就和我一样,满手沾满血腥!童阿狸,你少装了,你和我一样!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听着她嘶吼似地话,童阿狸冷冷一笑,只见她微微眯眼,手上动作灵巧一变,淡定地瞄准、射击、命中,两声枪响,果断地打断了童晴缘令人反胃的声音。 快,狠,准,不愧是乔以梁的手把手教出来的高徒。 第一枪,童阿狸打中了童晴缘的肩膀,见她的枪头微微一动,童威唯一的动作,就是转过了身去,只当看不见。这一枪,童晴缘疼得闷哼,她戾毒地撑着手,提起了桌面的水壶就要砸过去,童一波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因童一波这个动作,童晴缘愕然转眸,她定定地望住了童一波。也就在她愣神这一刻,又一枪,碰,子弹从童晴缘侧脸边划过,那个距离太讨巧,只听啊的一声,童晴缘尖叫了起来,只这一瞬,她的脸就已经毁了,一长条擦烧血痕一直勾至她的耳后,衬着鲜血淋漓,和她阴毒的眼神显得极为的可怖。 童一波却还是死死地握着童晴缘的一只手,他的表情僵硬死木,仿佛已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就连看见童晴缘受了这样的伤,童一波还是一个劲地摇着头,话都说不出口,所有的行动却是在说,够了,够了! 童阿狸划过童晴缘脸颊的这一枪,最后射中了博古架上的一个丫青玻璃罐,那是童婆婆的宝贝,童婆婆说,那才是她真正的陪嫁,童婆婆小时候,她的外婆就是拿着这个丫青玻璃罐给她装糖的。 但,碎了!都碎了! 丫青玻璃罐应声而碎,这一声,就好像整个童家的碎裂,童婆婆死了,童阿狸再不愿回来了,童晴缘魔障了,童威和童一波,这两个曾经始终站在童晴缘身旁保护她,照顾她的人,如今,却也都真真放弃了她了。 童晴缘也意识到了这些变化,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于是,只见她单手捂着脸,几近疯狂地嘶吼:“童阿狸!你毁了我一辈子!有本事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杀你?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傻?我不杀你,你好好的活着吧!活着夜夜噩梦,生不如死。哦!对了,你梦见奶奶了么?我前几天梦见她了,她老人家说她后悔了,后悔当年大雪封山你摔断了腿高烧不退,她就不该辛辛苦苦背着你下去治病,就该让你那时候死掉。”说着,她嫣红的唇角一扬,冷冰冰黑漆漆的眼睛看住童晴缘,从怀中掏出一把照片撒在了她面前,又随手一丢,按响了录音笔丢在桌上,轻笑着,转身道:“死了一个乔以梁,只要我愿意,还有无数个男人愿意为我去死。可是你呢?真是可怜,你爱的男人不要你,也没有男人爱你,更没有男人愿意为你去死。现在,连你的家人都不管你死活了。呵呵……童晴缘,你这辈子,都是我童阿狸的手下败将,只祝你余生噩梦纠缠,孤家寡人,无疾而终。” 作者有话要说:众叛亲离童晴缘 第136章 又是录音笔,当时在灵堂见过童阿狸录音笔的这些人,说实话,看见她拿着录音笔都已经怕了。 法庭之上,也是童阿狸的录音笔成了无法抹去的证据,使得他们只能用精神病做掩护,保护童晴缘免于牢笼。但如今,他们是后悔的,面对不知悔改、无可救药的童晴缘,任谁也无能为力。 录音笔里缓缓传来男女的对话声,听见那男人的声音,瞪着桌面那些几近发狂的童晴缘突然顿住,她茫然地望向虚空,目光突然变得呆滞。 “呦,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会来找我!怎么,和乔以梁掰了,想起我这个备胎了?”江映秀的声音从录音笔中传来,依旧是雅痞的调调,还带着玩世不恭的嬉笑。 “到哪儿找备胎也不找你,你可是差点当我姐夫的人。晦气!”童阿狸的声音俏冷慵懒,引来江映秀一阵轻笑。 他嗤道:“当你姐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还真是来找我晦气的。” 录音停了几秒,又传来江映秀的声音,这一刻,他的声音不复嗤笑,而是极认真的口吻道:“童阿狸,我信童婆婆不是你害死的。” “你信我?你是我要谢谢你么?” 又是一阵轻笑,轻笑过后,江映秀的声音却变得颓然,他问:“童阿狸,你说童晴缘真的爱过我吗?有一度,我认为她是被你给害了。我就想啊,她从小就嚷着喜欢我,跟在我屁股后头是怎么赶也赶不走,只要她在,我就能感受到她炽烈的目光一直都守着我,我想她那么想嫁给我怎么可能别的男人乱搞?但结果她就是乱搞了!就算和她说的一样,第一次是被迫的,那第三次第四次是什么?老子跟着她,眼看着她和一伙男人进了酒店,还有这些照片,你看看!老子就是龟孙子!他、妈的你告诉我!被强奸还有上瘾的么?她不是自愿的!那她一次两次和男人开房是为什么?你姐姐童晴缘就是个装腔作势的婊子!我呸!” “你都呸了手机里还存着她这些床照做什么?看着不恶心?”童阿狸的语调淡漠得很,隐隐的还有几分乔以梁的腔调。 “恶心!我就是要恶心我自己!提醒我自己女人说的爱都是假的!都是屁!你们女人,比我这个没有真心的浪荡子更虚伪做作!” “你……何必这么纠结!你不是对她不屑一顾的么?”童阿狸的声音哑了哑,“难道,被爱也能成为习惯,你已经不知不觉喜欢上了童晴缘的依恋,甚至有些愿意接受她了?是不是如果那天她没有晕倒,你就真的会和她订婚,甚至娶她?”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总之现在我是恶心她了,她从前那些专注的目光我想着也会恶心,只要提起她就像是狠狠地扇了我的脸,她是我的噩梦。” 她是我的噩梦! 这是整段录音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录音笔里再没有声音,童晴缘却是僵死了一般收回了目光,她缓缓地伸出了手,一张张翻开童阿狸扔出来的那些照片,都是她的裸照、床照,她不敢想象江映秀看到这些照片作何感想,但想到他看见了,她突然觉得无地自容。 难道那时候,他是真的心甘情愿地想要娶她? 童晴缘扬起脸,一声如哭如泣地尖吼破喉而出,她疯狂地撕扯着那些照片,却好像怎么撕都撕不完。 转身去到医院的童阿狸先去看了方舞,方家人全都来了,江海波也没有离开,不过他根本无法靠近方舞的病房,他一个大男人,还推着娃娃车,车里的宝宝却早被方母抢了回去,面对方家人上下一致的冷眼,他仿若无视,就像是望妻石,一直守在方舞的病房前不动半步。 被萧逸晨一顿“炮击”,童阿狸终于安安稳稳进了病房,她没日没夜的守着她的三哥,朱小北每天都会来给她送饭,后来童嘉也来了,面对童阿狸的冷眼,童嘉学起了江海波,两个犯了错的男人一个望妻,一个望妹,忒是凄凉。 童晴缘终是疯了,那日过后,她变得神神叨叨,总是问:“童晴缘是谁?是谁?我不是童晴缘,我不是!”她看见照片就撕,也不敢下楼梯,连上的纱布包扎好了她自己却又会撕掉,一个劲地抓,抓着又喊疼。 看着为了照顾童晴缘日渐消瘦委顿的童一波,童威做了最后的决定,他说:“一波,去边疆吧,对于家庭的责任你已经尽到了。上高原去,驻守边疆,吃更多的苦,赎更多的罪,做个真正的军人,童家能不能东山再起,就靠你们了。” 童一波去边疆的那一天,童威也递上了辞职报告,两朝元老,因为家里的破事退居二线,他也离开了大宅,去了一处僻静地寺庙修生养性。而童晴缘被送到了精神病院,三个月后,一日夜里,跳楼身亡。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结局 第137章 大结局 日子一天一天过,乔以梁依旧昏迷着,童阿狸依旧不分朝夕地守在病床前,她手把手地给他清理身体,陪他说话,给他念诗。随着阿狸肚子里的孩子渐渐显怀,萧逸晨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起码语气是和气了很多。虽然,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的童嘉说,萧逸晨是被他给揍乖的。每次萧逸晨靠近病房,童嘉也确实像是防贼一样盯着萧逸晨不放,但凡萧逸晨看向童阿狸的眼神里有半分轻慢,童嘉都要整得他哭爹喊娘。 最初,来送饭的是朱小北,童嘉怕自己送的饭童阿狸不肯吃,也不敢和朱小北抢饭碗。后头,童阿狸允许他进屋借厕所了,他就长了豹子胆把朱小北送饭的任务给抢了。哪晓得,一日他拎着饭盒上楼被方阿姨拦住了,方阿姨一看童嘉准备的那些个饭菜就皱起了眉头,“你就让孕妇吃这些?“ “这还差?我炖了一天了!”童嘉几乎要撸起袖子,他很疼阿狸好不好?他这个大爷似的人为谁下过厨啊?童阿狸还是第一个呢! “不是差不差的问题,孕妇吃的太营养,孩子太大生起来也辛苦!再说,孕妇容易腻,你给她做这些,她吃不下的。”说着,方母也是叹气,也真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怪可怜的,你一个大男人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她啊,算了算了,我每天都要给小舞准备饭菜,也不差多一份。”从那以后,童阿狸的饮食就被方家给包了。后来午饭的时候,阿狸索性去方舞的病房里和她一起吃饭,方舞被打伤了右肩,又摔断了腿,据她自己说还闪着了腰。用方舞自己的话讲,她现在的状态,那就是:“老娘浑身上下都疼!” 方舞生了个儿子,阿狸就想生个女儿和她定娃娃亲。见了方舞她就问啊,“宝宝到底叫什么?” 方舞就逗着孩子淡淡一笑:“宝宝啊。” “全世界的孩子都叫宝宝,你也给取个名啊!” 方舞就撇撇嘴,语气拔凉拔凉的,“取什么名?孩子也没有爸爸,我嘛,暂时还没想到好名字。我爸妈和我哥想的名字也太恶俗了,等等呗,取名可是一辈子的事,我得考虑清楚,可不能委屈了我的乖乖崽。” 方舞的话,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但,方舞病房门前还有一个“望妻石”江海波啊!方家是不许和江海波有关的任何人进方舞病房的,守在病房门前的江海波更是不可能,哪怕他已经和方嬛解除婚约了,哪怕他家老太爷来带头认错了,方家的态度却依旧是,不鸟他! 方母更是绝了,每天就拿着把凳子和老太太在楼下聊天一样就坐在门口挡着门给宝宝织毛线,你说那小宝宝的衣服该多可爱,江海波看的那是个眼热啊!自个的老婆孩子近在眼前,但,难见着,更碰不着。他至今都清晰的记得那么柔嫩的小生命捧在怀里的温热感受,更清晰的记得看见方舞躺在血泊中时那天崩地裂的绝望和无助,果然,她就是磨人的妖精,被她迷了魂,怎么逃,终是逃不掉。 方舞说这话的时候,方母打着毛线的手一顿,冷冷的睨了一眼江海波,江海波也是面色僵冷,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男人,如今在方舞和宝宝面前,怂了! 童阿狸临盆那天,还在给乔以梁念书,她念的是一首诗: “百年之后当我们退出生活 躲在匣子里并排着依偎着 像新婚一样躺在一起 是多么安宁 百年之后我们的儿子和女儿 也都死了我们的朋友和仇人 也都平息了恩怨 干净的云彩下面走动着新人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 就像春风一样的温暖轻松 一切都有了结果 我们不再担心 生活中的变故和伤害 聚散都已过去 缘分已定 百年之后 我们就是灰尘 时间宽恕了我们让我们安息 又一再地催促万物重复我们的命运” 病房里,阿狸的声音温柔平静,病房外,童嘉与朱小北对视一眼,听着这样悲伤的诗,两个大男人想着眼前的情景,都红了眼眶,心道,这乔三要死不活的,躺了这么久也不见醒,真是要化冰山了。却突的听童阿狸轻呼了一句,“羊水破了。”两个大男人忙冲了进去,饶是做足了准备还是手忙脚乱。 原本他们早就安排好了,朱小北陪童阿狸去产房,童嘉在病房守着昏迷不醒的乔以梁,哪晓得关键时候朱小北胆小的臭毛病又犯了,童嘉气不打一出来,“别慌啊!得!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啊!你别动!你留下!我守着阿狸!你守着乔三!” 也就因为这看似不经意的小变故,很多事情,却变得不可挽回了。最后再回想,童嘉总觉得,许多事情就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 阿狸骨架子小,说实话怀孕也没长什么肉,肚子里的怪怪却真是养得结实,整整在病房里耗了九个小时阿狸才生下孩子。她生了个很漂亮的女孩儿,还真能和方舞家的宝宝凑一对儿。 本来是喜事,童嘉一身汗喜滋滋地护着阿狸和孩子回产妇病房,却见朱小北红着眼站在门前一脸绝望的哆嗦。 见他那样子,童嘉心底一咯噔,就问:“怎么了乔家真来抢人了?” 朱小北红着眼摇头,眼底晦涩难当:“不是,你送阿狸去产房没多久,以梁哥突然喘不上气,紧急送进手术室了。”朱小北的话在这里哽住,顿了好一会已是颓然蹲在了地上,仰起脸茫然道:“怎么办?我怎么和阿狸交代?医生说抢救无效,我眼看着以梁哥被送进太平间!” 方舞说,乔以梁过世的事情绝对不能现在就让童阿狸知道,她才刚生完孩子啊!怎么受得了? 但是,心有灵犀啊!当童阿狸醒来,第一时间要看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乔以梁。童嘉他们硬顶了三天,找了无数借口不让她出产妇病房。但第四天,童阿狸还是知道了真相,她甚至没有哭,只是茫然的摇摇头,轻喃:“这是做梦。” 乔家全权处置了乔以梁的后事,乔以梁出殡那天,阿狸抱着孩子追在送葬队伍后始终不走,她哭着喊:“让我再看他一眼!让孩子亲眼看看她的父亲。”但乔家人丝毫没有给她机会,只是残忍的拒绝,毕竟,都已经上路了开棺也确实不吉利。 这一幕,却诡异的和几十年前方悦追着童志刚灵柩时的情形诡异的重叠了,所有的人都是静默沉重的,午夜梦回,连乔母都在感慨:“我,是不是错了。” 也就是那一年,童阿狸有了女儿呦呦,却,失去了她的乔以梁…… 第138章 番外:情到深处两相忘(一) “你说那个乔生真的是他?”朱小北拧着眉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以前乔三手书的资治通鉴,你看看这字迹是不是一样?” “可是!我亲眼看见他被送进手术室抢救,亲眼看着他被蒙上白布推进太平间的啊!萧逸晨都哭了!” “被蒙上白布就是死透了么?当年我爷爷过世,奶奶给他盖着白布等医院的救护车来接,那时候晴缘就傻不愣登地拉了块白布也跟着躺在了爷爷身边。” “这事我知道,当时院子里都传开了,童婆婆是哭笑不得。”说着,两人都是一滞,童晴缘,当年那么鲜活的一个人,狠了,疯了,死了,这冤冤孽孽,竟然转眼也过去几年了…… 童嘉抹了把脸,笃定道,“我觉得,这个深居简出轰动艺术界的鬼才乔生,就是乔以梁。” “那三年过去了,他为什么不来找阿狸?阿狸一个人带着贝贝有多辛苦?难道他一点也不心疼么?”说着,朱小北眉头深拧,“难道,他知道阿狸失忆了,所以心灰意冷不想再打搅她们母女?可是,这说不通啊!” 当年,童阿狸追着灵车一路哭喊,只是想见乔以梁最后一面。乔以梁的墓前,她哭着跪了三天三夜,谁劝也不肯走,她更是说:“如果没有孩子,我现在就会随他一起去。”后来,童阿狸体竭昏迷在乔以梁的墓前,再等她醒来,就已经把什么都忘了。 医生说,当人受到生命难以承受的打击,可能会因为自我保护,选择性的忘记一些事情。 醒来后的童阿狸,连自己刚生下的女儿都不认得,后来也是闹乌龙,阿狸愣是认为自己的女儿是一夜情留下的产物,因为她不相信,她这种冷冰冰的性格会去爱谁,又有谁会来爱她。童嘉和朱小北摸摸鼻子,在实在无从解释的情况下,只好默认了这个说法。 “万一,乔以梁也失忆了呢?”童嘉叹着气,说出了一个大胆的可能性。 “怎么可能!” “我爸告诉我,乔以梁昏迷的那段时间,乔家一直在找脑科专家。而且,想当年,乔阿姨小产过一回,那次,她整整吃了一年素。可乔以梁过世,乔家照样大鱼大肉,你有看见乔阿姨吃斋念佛么?” “那乔阿姨至于么?阿狸都有孩子了!” “当年柳苑一直很照顾方悦母女,可她离世前九个月,却再没有去过一次方悦那里。你知道是为什么?” “老人家身体太差了,走不了路了?” “不是,是老人家找了五台山的道士来给阿狸看病,问阿狸的哑病能不能治好。当时那道士见到阿狸,说的话却不关乎阿狸的病情,而是指着哄着阿狸的乔以梁说,‘这两个孩子男孩命中忌金,女孩命属重金,一起的话轻则惹官非,重则其中一人会死。’这以后,柳苑就再也没去看过方悦了,乔母对阿狸的忌讳也是因此而来,再加上后来阿狸确实官司缠身,乔以梁又中了枪,她自己更加厌恶阿狸。但是她们没有问,也没有仔细听,那道士最后其实还说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两孩子若是渡了那劫,必然吉人天相,恩爱百年。” “可是那个乔生,深居简出,媒体跟了他一年都没拍到一张照片,万一不是呢?那咱们不是白欢喜一场了么?再说了,这事情怎么和阿狸解释啊!” “你知道阿狸那天和我说什么了么?她说,哥,我可能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今天方舞问我怎么看待爱,我想了想,就觉得,低谷时依然想保护你,强大时依然迷恋你,才是爱。可是,我估计遇不着了吧。”说着,童嘉的眼底划过苦涩心疼,“小北,你不觉得,她在说的,是以梁么?她虽然选择性的忘记了过往的一切,但是她打心底深爱着那个男人,乔以梁的模样,就是她对男人的所有期待。” “要么!”朱小北双目一亮,“这几年,方舞再怎么不搭理江海波,江海波对着方舞和宝宝都是当菩萨一样的供着,要不然,咱们去和方舞说,方舞自然会为了阿狸去使唤江海波。而且,以梁哥和江海波当年亦敌亦友,江海波对他也是心心相惜,相信这件事情,他会心甘情愿的。”说着说着,朱小北的语气又变得感性。 “不错啊!小子!你变聪明了!”童嘉笑眯眯地瞅着朱小北,笑得眼底都是精光。 就见朱小北憨憨地摸着自己的脑袋,笑在嘴边又滞住,伤脑筋地问:“可,如果乔生真的是乔以梁,我们怎么撮合阿狸和他见面啊?” 童嘉耸耸肩,“那就看你咯!” “靠我!我不造啊!” “闯祸你会么?” “啊!”听了童嘉一阵嘀咕,朱小北已经后知后觉地黑了脸,急躁道:“童嘉!你不能这样啊!每次鬼主意都是你出!每次黑锅都是我背!我会被阿狸骂死的!哎!别走!你给我回来啊童嘉!你个笑面虎!!!!!!!!!!!!!!!” **军区驻地前,一辆军用吉普半开着后座门停在路边,后车座上,坐着一对雪白粉嫩的小娃娃,男娃娃小脸肥嘟嘟的,粉团子一样,一双眼睛遗传了江海波,又黑又亮,眼角还微微上挑,很是招人喜爱。女娃娃一团白嫩,眉心上方有个浅杏红的小点儿,眉眼都极其的精致,嘴唇红嘟嘟的艳若桃花。 就见女娃娃伸出小手去推后车的门。男娃娃忙拉住她,稚气糍糯的声音道:“贝贝,妈妈和阿姨说了我们不能下车。” 女娃娃咩咩嘴,有些为难地扭了扭,两片花瓣般的粉唇动了动:“可是宝宝,我要上厕所呀!”女娃娃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说着拉住男娃娃的小手,大眼睛望着他,认真又可爱:“宝宝和我一起去,就可以保护贝贝了啊!”她那小模样真甜,稚气的话音又是那么的软,像羽毛吹入心间,让人止不住的心生欢喜。 听了女娃娃的话,男娃娃小人儿手托着腮,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小脸紧绷,看来有些郑重,可却仍透着十足的可爱,半晌才奶声奶气又小大人的口吻地道:“好,你要乖。” 接着,就见两个粉雕玉啄的小孩蹦下车,两人手里都拖着辆小火车,他们往前走了几步,仰头问经过的炊事员:“厕所在哪里啊?” 被指路后,男宝宝有模有样地仰着粉嫩的小脸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女宝宝也在一旁鞠躬,还甜甜地道:“谢谢,叔叔。”随之,他们迈着小短腿走到了站岗的卫兵旁边,两个小东西一同蹲下身,将小火车的绳子拴在了卫兵腿上,牵着小手就往厕所去了。过了一会,就见他们又牵着小手回来,若无其事地蹲下去把绳从卫兵腿上解开,走了。 不远处,刚从楼里出来的方舞看着那连头都没低过的卫兵一阵哭笑不得,捅了捅身旁特意来军区接她的童阿狸,无奈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两个小兔崽子!都是童嘉和江海波这两个无法无天的惯出来的!真是!” “我家贝贝都是你惯出来的,你别五十步笑百步了。”童阿狸挑挑唇,望着小家伙们的背影,笑得柔和。 方舞一哽,半晌才喃道:“那可是我未来儿媳妇,我不疼可不成。”说着已是风风火火上前,弯身抱起贝贝就道:“谁让你下车的啊!阿姨不是说过要在车里乖乖等的么?” 女娃娃大眼睛眨了眨,不知道多漂亮,方舞正等她说话,就觉得裤腿被拉了拉,她低下头,正对上儿子的脸,就见小家伙又是那小大人的萌表情,好认真地道:“我让的。”那副霸道劲和他爹一个德行,那奶声奶气却是让人心口都能酥掉。童阿狸见着更是笑,连忙也把他也抱进怀里,亲了小家伙一口,才笑道:“宝宝不要替贝贝遮掩,她会被你宠坏的!”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感慨万千。 你们再喷我我生气咯!哼!快来么么哒 ============================================================= 书香门第整理 八零电子书下载网www.txt80.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