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八零电子书下载网www.txt80.com转载 唯你是图 作者:蓝宝 第一章   昨夜睡得不好,程知瑜本想小憩片刻,但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她坐在床上发呆,恍惚间听见了敲门声。   睡得太久,她仍然昏昏沉沉。轻晃了下脑袋,她有气无力地应道:“进来。”   厚重的房门被轻缓地推开,关阿姨站在门边提醒她:“程小姐,时间差不多了。”   程知瑜这才想起,钱秘书昨晚来电告知她,钟厉铭有个饭局要她陪同出席。她一边撑起身体,一边说:“我知道了。”   房门再度被掩上后,程知瑜转脸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接着就立刻下床更衣打扮。时间急迫,她连大衣的扣子都没有扣好就疾步往楼下走。   看见她的那一瞬,钟厉铭的眉头微乎其微地皱了起来。他还没有发话,关阿姨已经迎了上去,动手替她将左侧的领子抚平,继而又为她把纽扣扣好。   钟厉铭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而她只与他对视了半秒,之后便匆匆地低头。她想他应该不耐烦了,他这样分秒必争的男人,从来都不乐意等人。   果然,她刚走到他跟前,他便站了起来,用眼神示意她跟上。   程知瑜并不矮,不穿高跟鞋也能把不少异性比下去。钟厉铭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他迈着长腿,丝毫没有迁意思,她尚且要密着脚步才能勉强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玄关处,他顿了下脚步,回头对她说:“改掉你这不守时的坏习惯。”   那淡漠的声线传入耳中,她心虚得很,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司机早在外面等候。钟厉铭侧身让她先上车,她尽量避免碰到他,就连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   音响没有打开,车厢内沉静得有些许怪异。   程知瑜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连一呼一吸地轻不可闻。转头看着窗外,夜幕欲降未降,天际微沉,暮光为这座忙碌都市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正当她出神之际,坐在身边的人突然开口:“身体好些了吗?”   程知瑜最近的日子都过得很浑噩。从上个月开始,她就小病不断,拖拖拉拉了小半个月都没有完全康复。   算起来,他们将近有两个月没有见面了。他向来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她并不惊讶他会知道。担心他会继续追问,她只是避重就轻地回答:“好多了。”   钟厉铭随意地应了声,之后便闭目养神。   最后他也没有提起关于试镜的事情,程知瑜终于松了口气。   车子停在酒店的旋转门前。钟厉铭在她下车时虚扶了她一把,她低声道谢,而他只是微微地颔首。   资本家总爱在贵宾包房内设宴,侍应生为他们打开房门,房内的紫醉金迷和靡靡之色全数涌入她眼中。   贵宾房占地极大,但房内却只有寥寥几人。转角沙发上有两对对男女在调情,临江的落地玻璃窗前站着一个正通电话的男人,刚走进不久,一位妆容精致的女人从配套卫生间里走了出来,看见了他们以后便道了声好。   这几位都属钟厉铭走得比较近的发小,程知瑜见过他们几次。他很少带她去应酬,但却喜欢在小聚的时候带上她。   钟厉铭落座以后,原本痴缠的男女终于分开。他瞧见有人正略有深意地盯着自己,于是懒洋洋地说:“三缺一,等着我打牌?”   周宽将长腿搭在茶几上,眼尾一挑,说:“牌友不缺,但妹子倒是缺一个。别说我不提醒你,你这情场得意,当心赌场失意。”   “失意得正好,我最近缺几个钱。”严朝接话,他那语气认真,依偎在他身旁的女伴娇笑了声。   “天底下缺钱的人多着呢,也不差你一个。”钟厉铭玩味地笑了。   程知瑜对那些话题都不感兴趣,于是静静地坐在钟厉铭身旁。她无所事事,捧着那别致的茶盏逐点逐点地呷着。   茶水恰好没有了,她招手让人来添加,转头的时候对上了刘博声的视线。   进门时,刘博声仍在与别人通电话,因而程知瑜并没有与他打招呼。她朝他礼貌性地笑了笑,他却语气轻浮地说:“小知瑜,你最近被召见的频率高的很啊,钟少后宫那三千粉黛颜色全无了吧?”   众人都笑,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她嘴角有点僵,最终只扯了一抹很勉强的微笑。   钟厉铭连眼皮都没抬,只是由着他们说笑。楼面经理恰好敲门进来询问是否起菜,一群人才转战于餐桌。   满桌的佳肴没有引起程知瑜的食欲。她最近吃得清淡,面对着大鱼大肉倒有些反感。   身穿淡紫色旗袍的侍应生动作优雅地将洋酒灌进晶莹剔透的酒杯里,她盯着服务员修长的手指发呆。   几个男人都喝得不少,钟厉铭也有点小醉。站起来的时候,他微微地晃了下。程知瑜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伸出手挽住他的手臂,不着痕迹地半扶着他。   他没说什么,只在方才低头看了她一眼。   长长的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他们的脚步声都淹没在其中。上面印染的牡丹一朵挨着一朵。她暗自失神,眼睛下意识地盯着尽态极妍的花朵。   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娇声笑语,程知瑜懒得抬头,但身边的人却动了动,压在她身上的重量顿时变轻了不少。   走廊的灯光昏暗却极具情调,相隔数米才有一盏几瓦的小壁灯。灯罩的镂空设计的,上面镶嵌着数十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灯光从里面透出,洒下了一片璀璨。   程知瑜刚抬头就看见有两人正迎面走来,他们背着光,她只知道有一男一女,但样子却模糊得很。   距离一步一步地拉近,她原以为这不过是普通的擦肩,不料那迎面而来的男人却停住了脚步,不正经地开腔:“是什么风把钟少吹到这边来了?”   钟厉铭也停了下来,“这个季节,当然是西北风。”   依偎在那男人身边的女伴抬手掩在唇边轻笑,而程知瑜有点发懵,耳边回荡的却是一把陌生却可怕的声音。籍着微弱的灯光,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对面的男人。   许宥谦视线一转,眼尾扫过钟厉铭身旁的女人。他微微地眯了下眼,嘴边衔着的笑变得更深,“看来你有好事要干,我就不耽搁你的良辰春宵了。”   对上了他那突如其来的一记目光,程知瑜马上垂下了眼帘,心中有各样情绪在翻滚,脸上不敢表露半分。   没有多作解释,钟厉铭声音冷清地应他:“那下次再见。”   程知瑜思绪有点混乱,直到后背被一只大手推了下,她才回过神来。钟厉铭正轻皱着眉头看着她,两人对视了一眼,他语气淡淡地说:“走吧。”   余光无意间扫过前方,她恰好对上了对面男人那颇有意味的眼神。她嘴角瞬间就僵了,莫名的恐慌涌上了心头。   隔了不足两米的距离,许宥谦将她每个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看见她那一脸难以掩饰的错愕,再度慌张地低头,他搭在女伴腰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脸上的表情一如猎人意外擒捕到猎物般兴奋。   明明已经离开了那男人的视线范围,程知瑜还是觉得那道敏锐的视线仍旧黏在自己身上。她用余光瞥了下钟厉铭,他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她才轻轻地舒了口气。   返程的路上,钟厉铭的接了几个电话,手机总是刚放下继而又响。   车厢很安静,那些通话内容断断续续地落入她耳中。他也不避嫌,当着她的面就向电话那头的人下达命令。她无意探听,于是稍稍地往边上挪了几寸。   被车内的暖气烘得发烫,她将车窗降下些许,干冷的夜风争先恐后地从缝间涌进,一下一下地刮在她的脸上。正发着呆,一道平稳的声线传来:“把窗关上。”   程知瑜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正想说话时,钟厉铭已经伸长了手臂将车窗关上。   当他俯身过来时,投下的阴影几近将她罩住。他靠得近,那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烟酒味,一同涌入鼻端。几乎是出于本能,她再度往边上靠了些许。   或许是她躲避的动作太明显,钟厉铭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汽车已经驶进了私家径道,外头没有光亮的车灯打进。两旁的路灯一闪而过,明灭不定地落入车厢。她低着头,没有挽起的长发垂落肩头,睫毛在微微颤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窗隐隐地映着他俩的影子,程知瑜从里头看到他正略有所思地审视着自己。她的心又虚得发慌,总觉得他已经看透了自己隐藏的秘密。直到他再度低头敲打着键盘,她的心跳才恢复正常。   路灯一盏又一盏地往后退,她盯着那一闪而过的亮光,渐渐地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  要收藏哦。。。。。   要撒花哦。。。。。   要收藏哦。。。。。   要撒花哦。。。。。   要收藏和撒花哦。。。。。   好吧。。。。。其实我就是疯了。。。。。但不要无视我。。。。。   请不要觉得看一个精神失常的菇凉写文是冒险的事,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第二章 第二章 恍惚间,程知瑜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猛地回过神来,转过头时却发现坐在身旁的男人正看着自己,“不下车吗?” 原来车子已经停在了前院。程知瑜徒然地敛起了早已暴露的情绪,推开车门下了车。 走得太匆忙,她把大衣都落在了车上。从前院到大门这段路也不短,她一进门就打了两个喷嚏。 关阿姨担心她着凉,于是问:“要不要让厨房准备姜汤?” 将高跟鞋踹掉,程知瑜换上拖鞋,应道:“不用了,我洗个热水澡就好。” 话虽这么说,但程知瑜回到房间后就把自己摔到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相隔了大半个月,她居然会再次碰上那个男人。想起他最后那一眼,程知瑜莫名地感到害怕。恍惚间,她又忆起那个疯狂荒诞的夜晚和不堪回首的清晨。 床褥很松很软,她深深地陷了下去,有种置身漩涡的错觉,身体和意识都混乱非常。到了后来,她竟然压着半床被子睡着了。 惊醒的时候不过凌晨,她断断续续地做着噩梦,冷汗洇湿了她的额头,几缕头发紧紧地贴在脸颊旁。 房间里还亮着灯,程知瑜转着眼珠,好半晌才从梦魇中抽离。身体的水分流失得太多,她口干舌燥,从床上爬起来到楼下喝水。 屋里都是静悄悄的,她的脚步声在宽敞的空间内显得特别明显。眼睛干涩,她一边攀着楼梯扶手,一边揉着眼睛,完全是神游的状态。 客厅内灯火通明,钟厉铭正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电视机被调成了无声,他手边放着几份文件,上面还被遥控器压着。她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传到他耳中,抬眼就看见她迷迷糊糊地往楼下走。 发现客厅有人,程知瑜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他鲜少在这里留宿,她一时间不懂得如何反应。 看她一副见鬼般的表情,他动了动唇,说:“过来。” 犹豫了半秒,程知瑜慢吞吞地走了过去。他一身便服,头发有点凌乱,看上去倒是年轻了好几岁。 她刚在沙发坐下,他便将手中的几页文件往茶几上一抛,问她:“干什么去了?” “啊?”程知瑜看着自己那身皱痕遍布的衣服,小声地说,“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钟厉铭一愣,旋即就笑了。他伸手揉了下她已经打了结的长发,“那你半夜下楼做什么,梦游吗?” 或者是因为他的语气太亲昵,动作又太温柔,程知瑜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失序了。她慌张地站了起来,“哦……我下来喝水。” 几乎是以逃跑的速度躲进了厨房,程知瑜灌下了满满地一杯凉白开,才让自己冷静下来。钟厉铭所坐的沙发背对着厨房门口,她出来的时候看见他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平板电脑的屏幕。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说:“我先上去休息了。” “等等。”钟厉铭冷不防地开口,用眼神示意她坐下。 手指在屏幕上慢条斯理地滑动,钟厉铭正关注着美股走势,屏幕上曲线起伏,而他却是面无表情。 这种时刻分分秒秒都是金钱,程知瑜不敢打扰他。他背后有一帮业界精英替他鞍前马后,她有点好奇他何故仍要事事亲力亲为。其实专注工作的男人真的很迷人,况且他的母亲是当年被公认的影坛玉女,生得一副好皮囊,看着委实吸引。 干坐了将近二十分钟,她终于等到他发话:“美芝说你上周没有去试镜,为什么?” 果然是兴师问罪的。 程知瑜无言以对,她不敢用任何借口搪塞他,更不敢把真相告诉他。 钟厉铭向来都很有耐心,她不回答,他就一直等。 宽大的液晶电视放着晚间新闻,程知瑜看着新闻主播的嘴唇一张一合,眼皮渐渐地变得沉重。她耗不下去,只能说:“我错了。” “知错就好。”他那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顿了下又说,“你下周三再去一次,到时候我让老王来接你。” “你会跟我一起去吗?”她小心翼翼又满怀希冀地问。 “不会。”他干脆地说,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股市行情。 每每想起那次去试镜的遭遇,程知瑜就手脚发凉。她支支吾吾,“那,能让钟卓铭……” 他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继而打断了她的话,“不就去走走过场,有这么难吗?” 她低着头不说话。 钟厉铭缓了缓语气,继而才说:“很晚了,回房间睡觉吧。” 周三那天突然降温,从早上开始就下起了雨。 程知瑜为了晚上的试镜,特地穿了一袭米白色的山羊绒裙,也不怎么御寒,刚走出了教学楼就冷得瑟瑟发抖。她紧了下及膝的大衣,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细雨绵绵,从清晨到傍晚就没有间停过。凛冽的西北风将她的头发都吹乱了,她把雨伞微微前倾,以遮挡那斜风细雨。 周遭似乎都笼罩在水幕之中,一面迷蒙。她站在校门等了一会,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缓缓停在她跟前。 车轮溅起了校道上的积水,程知瑜下意识地往后退。就在这时,司机已经下车绕到了后方为她打开了车门,让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收起雨伞,程知瑜跟司机道谢以后就坐进了车内。不料车内还有一个男人,她有点小讶异。他大方一笑,说:“你是知瑜对吧?我叫张少轶,是索菲亚的原先的经纪人。” 索菲亚是钟厉铭母亲曾莉宁的英文名字。当年的曾莉宁不过是一个星途坎坷的三线女星,在演艺圈浮沉了数载也不获赏识。直至被张少轶相中并纳入旗下,她才渐渐地走进的大众的视野,继而火速蹿红,两度获得影后殊荣。在名声大噪之时,曾莉宁却与金融界大亨钟志森热恋,闪婚,之后便淡出了娱乐圈,专心相夫教子。 之前程知瑜还在杂志上看过她的相关报道,杂志编辑还用了三分之一的版面来介绍这位传奇影后背后的男人。如今见面,她倒觉得这位被神化的金牌经纪人也没有外界所说那般冷面威严。 “实在是麻烦您了。”程知瑜很客气地说。 “怎么会。”他接着问,“剧本看过了吧,有没有做什么准备?” “看过一点。”程知瑜很诚实地回答,她从十来天以前就开始翻了,但始终翻不过十页。兴起的时候,她能通宵达旦地把长篇小说甚至古籍文献读完。但对于手中的剧本,她实在无能为力。 从包里拿出了剧本,一手扶着额头一手翻着,不一会儿就开始走神。 “厉铭说你会紧张,我看倒不是。”张少轶突然开口,似乎看穿了她无心装载。 程知瑜有点尴尬,转头朝他笑了下。她本想否认,但在这样精明的人面前狡辩,简直就是笑话。 本以为这场试镜很低调,但她跟在张少轶身旁,不知不觉就成了众人的焦点。看见他走过,正忙碌着的工作人员都会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事务,不可置信地回头追望。 这部电影的导演是获奖无数的大导演冼宏图,近年来他的出产越来越低,但执导的电影质量和口碑却越来越好。他先前也不知道张少轶会到场,助手过来通传时他也露出少见的讶异表情。 试镜过程十分顺利,试镜的结果也让人十分满意。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由张少轶带来的女演员是不会被拒于门外的。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张少轶正准备带着程知瑜离开。就在此际,外头传来喧闹的人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跑了进来,也不顾场合,扬声说:“冼导,许先生来了。” 说话声和脚步声渐近,冼宏图示意工作暂停,继而往门口走去。程知瑜疑惑地看着张少轶,而他脸色如常,说:“我们走吧。” 他们刚站起来,剧组众人已经折返,几个人簇拥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过来。他目视前方,漫不经心地听着副导演报告工作进程。 下意识地看向门边,程知瑜立即怔住了,本想迈出的脚步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许宥谦一进门就注意到那个低着头心不在焉的人,在一群争奇斗艳的女演员里头,她似乎有点格格不入。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冼宏图才想起了张少轶,于是向介绍说:“这位是圈内有名的经纪人张少轶,这位是我们的出品人,天际娱乐的许宥谦先生。” 张少轶淡淡地笑了,将手伸出去,“幸会。” 不需要冼宏图介绍,许宥谦也知道张少轶是何方神圣。天际娱乐成立之初,领导层早已打算邀请隐退多年的张少轶出任艺人总监一职。天际娱乐是天际集团的一家下属子公司,它背后有着一个巨大的财团作为支撑,成为业内翘楚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不料张少轶对此一口回绝,原因不明。 “久仰。”许宥谦与他握手,将手收回时,视线往他身后那方投去。 冼宏图眼尖,马上说:“这位是程知瑜小姐,是今天有份试镜的女演员之一。” 那目光隐隐透着阴森气息,程知瑜一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往张少轶那方靠近了些许,而后才轻轻地朝他扯出一个艰难的微笑。 许宥谦收回视线,对一旁的张少轶说:“辛苦了。剧组等下有个餐聚,你们也一块来吧。” 张少轶保持微笑,语气却十分坚决:“抱歉,我们接下来还有行程。许总的好意,我跟知瑜心领了。” 许宥谦嘴角扬起,眼睛再度往某个方向扫过。他将手上的文件夹递给了助理,声音轻缓地说:“那实在是可惜。” 第三章 第三章 吃过晚饭,司机将程知瑜送回了学校。学校规定,晚上八点以后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因而她在学校正门就得下车。 张少轶在她推开车门的时候突然叫住了她,“最近一定要注意饮食,好好休息,争取有个好状态。” 程知瑜点了点头,接着与他道别:“再见。” 目送汽车驶远,程知瑜才准备往校内走。一转身,前方有耀眼的车灯打在她身上,她抬手半遮着眼,而那台汽车则滑行到她身边。 后座的车窗缓缓下降,她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人。他脸无表情地看着她错愕的表情,动了动唇,说:“上车。” 程知瑜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车内的男人。那男人应该等得不耐烦了,继而动手轻敲了下前方的挡板。她反应过来,下意识要远离,但尚未迈出几步,手臂就被刚从副驾驶室下来的人拉住,她刚想挣扎就被他塞进了后座。 这台车的性能极好,静得几乎连引擎声也听不见,这样沉寂的气氛实在让人窒息。 恐惧涌上心头,她尽量地远离坐在另一端的男人。他目光阴森地打量着她,用陈述的语气问,“你叫程知瑜?” 掌心渗出了薄汗,程知瑜根本不敢看他。汽车稳稳地驶在公路上,透过车窗看着外面越来越陌生的景物,她的心逐寸逐寸地往下沉。 黑暗中,一只大手毫无预兆地伸了过来,粗暴地将她拽住。许宥谦也不在乎她的回答与否,接着又问:“你背后的人,是谁?” 今晚张少轶带着程知瑜离开以后,他便吩咐杜坚去查清楚程知瑜的底细。上次在碰到她跟钟厉铭在一起,他虽然觉得这女人的手段不错,不过倒没怎么在意。一场小小的试镜,张少轶居然肯为她亲自出面,这还真让人费解。 杜坚跟他汇报的时候很忐忑,他当了自己助理多年,许宥谦甚少看到他出现这种表情。 那份资料只有两页,全部都是基本的个人信息,那底细干净得让人生疑。连杜坚都不能在第一时间摸清她的底细,那她的背景确实深得耐人寻味。 头发被他的手压着,那阵钝痛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我没有……” “是吗?”他明显不信,审视着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锋。 在那个瞬间,程知瑜竟然无端地心虚。她垂下了眼帘,缓了一会才壮着胆子说:“信不信由你。” “还嘴硬?”他终于失去了耐心,一把将她推开。 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到了车壁,程知瑜连痛呼都发不出。她眼前发黑,而他的声音缓缓在耳边响起,“我还没上过能让我掀不了底的女人,你也算本事。” 对上他格外阴戾的眼睛,她浑身哆嗦,费尽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了一句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轻蔑地笑声,目光嘲弄地看着她说:“除了钟厉铭、张少轶,你还有多少男人?” 心中最不顾触碰的患处被他粗暴地撕裂,程知瑜的情绪终于爆发。她像个蛮横的孩子,伸手就想抓他的脸泄愤。 许宥谦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手腕,继而往她身后一折,她狼狈地被他摔在座椅上。他危险地逼近,“我要是早知道你那晚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你就不用挨那一针了。” 程知瑜的身体变得僵硬,再度忆起那天晚上的不堪画面。各种屈辱和愤慨袭来,她回过头瞪着他。 看着她饱含恨意的眼神,许宥谦拍了拍她的脸,“什么都记不起来对吧?你可以问我,我肯定会告诉你你的两张小嘴有多*。” 唇瓣被他用指腹轻轻柔柔地摩挲着,程知瑜的鸡皮起了一身。 她半张着唇喘气,他的食指和中指窜了进来,他一边翻搅着她的舌头一边柔声地警告她,“我不是很欣赏你那点小情调,如果你敢咬我,我就把你的牙齿一颗一颗地拔下来。” 身体再度不受控制地颤抖,程知瑜知道他不是说说而已。她尽管有那想法,但却没有实践的勇气。 手指缓缓地抽动,她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还算讨得他欢心,他用拇指挑起她的下巴,接着并着食指和中指往她喉咙抵进。她马上反胃,一脸痛苦地看着他。 “真没劲。”他兴趣缺缺地收回了手,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拭擦着。 程知瑜在钟家养尊处优了好些年,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而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自己,她难禁也发起了脾气。捂着在干呕,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哑着声音说:“你玩够了吗?如果你玩够了,麻烦你像那天早上那样甩我一张让我滚蛋。” 有生之年,她想她都不会忘记那个清晨所发生的一切。醒来的时候,一波又一波前所未有的酸痛感觉朝她袭来,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床铺的那端晃了下,接着就有人将自己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有张陌生的脸出现在自己上方,她的意识迅速回笼,彷徨和绝望在脑海中紧紧盘踞。她下意识用手护着不着寸丝的上半身,而他却嗤笑了声,说:“你不会到现在还跟我装纯吧?” 胸口似有千百吨的石块堵住,她已经失去了思考和言语的能力。他傲慢地将支票甩过来的时候,她没有拒绝。若她当时说了不,她想他会继续毫不留情地侮辱自己的。他临走前还冷冰冰地说:“别玩花样儿。” 程知瑜更加不想与他再有丝毫的交集,听了他的这句话,她竟然松了口气。 每走一步都似是煎熬,她只觉得欲哭无泪。刚走出酒店,有个陌生人不由分说地将她按住,半拖半拽地将她塞进了停靠在一旁的越野车。她想呼喊,但喉咙深处传来火辣辣的痛,声音哑得可怜。 有人将她牢牢地按住她的肩,并捉住她胡乱挥舞的手。有人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嘴,紧接着塞了两片药进去。那药片哽在喉中,她剧烈地咳嗽。泪水盈在眼眶,苦涩在口腔中蔓延,那种无助的滋味几乎将她击倒。 长发遮住了程知瑜的半张脸,许宥谦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将她的脸转了过来,说:“假如你只是想要我的钱,我可以满足你。不过,要是被我发现你在我背后搞其他的小动作,我一定会让你悔不当初的。” 他的话让程知瑜从回忆中抽离。她怒极反笑,口吻刻薄地说:“我就算搞什么小动作也没用,许先生这样的人物,要弄死我这样的小人物简直是易如反掌。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会蠢到跟您作对。那天我既然收了您的钱,您大可以放心。” 那声音冷冷清清的,听起来倒有种很特别的质感。许宥谦以为她只会一味闪躲逃避,不料把她逼急了她也会亮出自己的爪子。他不由得再度打量着她,好半晌才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揉了下被捏疼的下巴,程知瑜问:“话都说清楚了,许先生可以让我回去了吗?我的学校有门禁,过了点是回不了宿舍的。” 许宥谦却诡异地笑了,说:“这么唐突了佳人,我又怎么能不请你吃顿饭赔罪呢?” 听到吃饭两个字,程知瑜就觉得自己的胃在隐隐作痛,今晚跟张少轶吃的那顿饭简直就是煎熬。这倒不是因为菜式不合胃口,而是张少轶的眼睛太利太狠。侍应刚收走了菜单,他就稍稍倾身向前,用问天气般的语气问她,“你跟许宥谦很熟?” 不是认不认识,而是熟不熟。 程知瑜捧着水杯的手都沁出了薄汗,她也不敢想太久,一咬牙便答:“不熟,就见过几面。” 收起了一直衔在嘴边的浅笑,张少轶虽表情严肃,但语气却仍旧温和,如同教育小朋友一般:“不要跟他走太近,他会带坏你的。” 程知瑜很想问为什么,但又不敢,免得话说得越多,某些情绪或事情暴露得越多。在他面前,她总觉得被人窥探到一些很想深藏的秘密,无论怎么伪装,也只是徒劳。 心知没有拒绝的权利,程知瑜没有多费唇舌去争论。她靠在真皮座椅上,背后凉飕飕的,原来她的冷汗已经将内衣洇湿。她将双手交握在一起,仿佛这样才能给自己一点力量。 许宥谦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那意味不明的笑容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慌。他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了危险的气息,如同凶残暴虐的猛兽,让她巴不得退避三舍。 汽车驶进了一片酒店林立的区域,缤纷的霓虹将深蓝的夜幕映成了大红大紫。打开车门的时候,程知瑜看清楚了眼前这家会所的名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第四章 这座外表奢华富丽、里头藏着无数的丑陋与肮脏的建筑物,就是他们第一次碰面的地方。所有不愉快的记忆浮现在脑海,程知瑜想按捺也按捺不了。 感受到她的身体在颤抖,许宥谦状似体贴地搂过她纤细的腰肢,“很冷吗?” 声音凝在舌尖,程知瑜仰起脸看着他,除了无奈和恐惧的神色,她眼中还多了几分乞求的意味。 许宥谦邪气地笑了一下,半抱半拖地将她带了进去。 这是程知瑜第二次出入这种奢靡且鱼龙混杂的会所,一路走过暗光昏暗的走廊,相隔不远就能看到一对对放肆拥吻的男女。听着隐隐传来的喘息声,她不自觉地将头埋得更低。 稍稍挪眼,许宥谦便瞧见她发红的脸颊。他紧了紧箍在她腰间的手,半真半假地说:“你可真单纯呀,程小姐。” 那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根上,她缩了下脖子。而她这动作明显取乐了他,她听见他低沉的笑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眼里并没有笑意。 穿着性感的迎宾小姐带这他们穿过错综复杂的走廊,最终停在一扇厚重的雕花门前。她拿出传呼机说了两句,紧接着就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里面将门打开,献媚地将他们迎进包房。 包房内一片放浪形骸,男男女女正玩得兴起。长长的茶几上放满了各种牌子的洋酒、红酒甚至是啤酒,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不定,不知名的音乐震耳欲聋。 房内的男女熟络地跟他打招呼,而他只是敷衍地点头。 呛鼻的烟味非常浓重,程知瑜刚进门就开始捂着嘴咳嗽。她别过脸,而那个拥住自己的男人却顺势地将他藏进了怀里,动作轻柔地抚着她的背,“宝贝对不起,我忘记了你鼻敏感。” 他的手在后腰暗示性地掐了下,程知瑜连咳嗽都不顺畅了,一口气噎在喉咙,不上不下的憋得满脸通红。她尾随着他坐下,待她平复下来才发现有人正与许宥谦交谈甚欢。 那男人穿着灰色的中山装,头发剃得很平,看上去应该有五十来岁了。他看了她一眼说:“这位小姐有点脸熟,就是一时间叫不出名字。” “知瑜,”许宥谦拉过她的手,温柔地对她说:“来,叫华叔。” 众人投来各种复杂的目光,程知瑜不习惯这样的场面,身体不自觉地往他那方挪。她心中充满疑问,但最终还是乖乖巧巧地说:“华叔好。” 那男人似乎没有搭理程知瑜的意思,他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出言调侃许宥谦, “你每次带的女人都不一样,能有个见上两面的真是不容易啊。” 程知瑜倒觉得诧异,她虽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何方神圣,但却记得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低头玩着程知瑜的手指,脸上挂着不正经的表情,“玩了这么多年,我挺想过点不一样的生活。” 跪在他们跟前的妖娆美人将酒倒好以后,恭恭敬敬地举到了华叔面前。他没有接,抬手朝许宥谦那方作了个手势。 “华叔太客气了。”许宥谦没有拒绝,接过来以后便轻晃着酒杯。 那男人翘起了二郎腿,仰起头吐了个烟圈,“我本来还给你留了几个辣妹,没想到你最近好这口。” 许宥谦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玩着挺新鲜的。”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倒能让坐在附近的人听见。 旁人的低声私语和嘲笑传入耳中,程知瑜胸中涌上了一团火,此时正失控地蔓延。他那手臂强势地制住她的腰,低头看她的时候,眼里都透着威胁的意味。她既愤怒又难堪,最终只能对他说:“我上卫生间。” “去吧。”他宠爱地揉了下她的头发,语气缱绻地说。 程知瑜的表情有些许扭曲,她僵着身体从他的怀里滑了出来。宽敞的独立卫生间将外头的吵杂声隔绝开了,她已经震得发疼的耳朵舒缓了些许。看着镜子中那脸色苍白自己,她只觉得不忍直视。 在卫生间躲了片刻,她出来的时候看见许宥谦身边坐了几个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她犹豫了下便举步往前走。 门边有个俊俏的小伙子在候着,听说她要出去透透气,马上就替她拉开的房门。 外头还有两个壮汉在守着,当他们同时移目,程知瑜有点紧张,她勉强地对笑了一下,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她的步子迈得很急,仿佛身后正有怪兽在追赶。 这个楼层的走廊四通八达,程知瑜一点方向感都没有,只能凭着直觉左转右拐。这一路上也没有碰到一个会所的职员,她越走越觉得奇怪。她一心只想着离开,因而也没有深想。 松软的地毯吞没了脚步声,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响大得有点可怕。若再不能找到电梯或楼梯,她认为要冒昧地敲敲这些房门问问路了。 又转了一个弯,她意外地发现前方立着两个人影。她正想叫唤的时候,声音却哽在了喉咙。 那两人装着怪异,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其中一个人的口里还叼着香烟,此时正勾肩搭背地嬉笑。他们察觉有人步近,都不约而同地把头转了过来。他们对视了一眼,没有抽烟的小混混便说:“美女,一个人?” 程知瑜心知不妙,但还是竭力地保持镇定, “对不起,我走错路了。” 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转身想离开。不料那两人的动作极快,她还没迈出脚步就被一前一后地围着。 “开什么玩笑,来这里的人怎么会走错呢?”小混混说着就跨前了一步,那浓重的烟丑让人作呕。 她跟着退了一步,腰却猛地被一双手握住。站在身后的男人用力地将她拉近,毫无缝隙地贴着她。他一脸猥亵地度量着她的腰围,而后嬉笑着说:“你她妈的真细!” “别碰我!”程知瑜没能甩开腰间的手,站在她跟前的男人也开始对她动手动脚。她挣扎,只怪自己今天穿了双没有跟的小皮靴,就算踹人也没有什么杀伤力。 “叫什么!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撩起了她的裙子,手顺着她的大腿往上。他跟被程知瑜狠狠地踩了脚,此际变得异常的不耐烦。他将脑袋凑到她肩头,用力地汲取着她身上的香气。 隔着厚厚的裤袜,程知瑜仍能感受到有只手在自己大腿上恣意游走。她恶心至极,但双手被他的另一只手牢牢地制在身后,她根本连一丝的反抗能力都没有。 另一个男人粗鲁地扯开了自己的两颗衣扣,看见她又喊又闹,他干脆地将嘴巴也凑了过去。 程知瑜几近崩溃,胡乱地摇着头闪躲,但一切都是徒劳。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不堪回首的晚上,一切都是这样的无力,一切都是这样的绝望。 就在这般混乱的瞬间,一把没有起伏的声音自他们的后方传来,“真是有趣。” 闻声,那两个男人都微微地顿住了动作,而程知瑜的意识已经涣散,她只听见声音,却无法辨认更多。 “妈的,没看见老子正忙着吗!”埋首在程知瑜身前的男人已经微微夹着了她脚弯,此际正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句。 他没有动怒,只是语气清冷地继续说:“你的老大没有教过你规矩吗?” 自后箍着程知瑜的男人已经看清了来人的长相,他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另一个男人察觉到不对劲,于是也回头看了眼。 许宥谦倚着墙,此际正漫不经心地拿出一个银质的火机。他用手拢着火苗,点燃香烟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才抬眼看他们。 两个小混混终于从*中抽离,他们对视了一眼,放开手中的女人就立即跑开。 程知瑜早被他们折腾得站也站不稳,他们松手的瞬间,她失去了支撑,狼狈地跌倒在地上。头部磕着了僵硬的墙壁,疼得眼前发黑。她紧紧地捉住自己的衣襟,似乎这样得到些许的安全感。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此处再度恢复如常。宽敞的走廊无人经过,空寂得有的可怕。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程知瑜暗自猜想,或许他早已自己出门的时候已经跟过来了。 他静静地抽了小半支香烟,而后才移目到她身上。她缩着身体,脸上的泪痕交错,方才整齐的头发也变得凌乱不堪。她的眼睛红红肿肿的,看向他的时候十分防备。 未干的泪水还留着脸颊间,她觉得痒,却又没有去擦。这里的暖气虽足,但她却觉得很冷,那寒气从心底冒出,不可抑止。 对视了三两秒,许宥谦率先收回了视线。他将手中那大半截未燃的香烟扔掉,踩熄,接着便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一团黑影投到眼前,程知瑜稍稍平复的心跳再次失序。她的眼睛紧紧地锁着他,掩在胸前的手不自觉地发紧。 相隔一步之遥,许宥谦终于停住了脚步,蹲下来与她平视。脸无表情地盯了她片刻,他突然勾起了嘴角,继而用喜怒难辨的语气说:“走啊,怎么不走了?” 第五章 第五章 程知瑜一脸畏惧地看着他,在他靠近的时候将肩膀瑟缩得更加厉害。她死死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哭声。 瞥见她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许宥谦捉住了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最后的一层防护毁掉。 她眼中的惊恐更甚,一边低声抽泣一边想将手抽回。他冷冷地看着她发红的肌肤,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低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许宥谦明显也听见了,皱了下眉头。 看到这边的情况,杜坚倒有些许惊讶。他没有再向前,隔着不远不近的一度距离,恭恭敬敬地唤了声,“许先生。” 松开了那已经被捏红的手腕,许宥谦站了起来,“什么事?” 杜坚看了程知瑜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把手机递到他手中。 视线扫过手机屏幕,许宥谦眯了眯眼,将手机放在耳边,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前行。 杜坚没有跟上去,他权衡了片刻,对仍跌坐在地上的人说:“程小姐,我送你回去。” 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是今晚捉她上车的人。她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对他说的话也抱有几分的怀疑。当他过来搀扶的时候,她甚至还很不给面子地偏开,手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他对这里似乎很熟悉,带着她轻轻松松地找到了电梯。 走出会所,程知瑜看到路边停放着的出租车,于是便对一路沉默无言的男人说:“不用麻烦你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杜坚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他也停下了脚步,语气淡淡地说:“程小姐,你如果让人来接的话是可以的。要是你要坐出租车的话,我劝你还是谨慎点,这边的治安不好是出了名的。” 被他这样一说,程知瑜就没了异议。从车身模糊地看见自己这副样子,她不禁觉得苦恼。 抵达学校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深宵的寒风十分猛烈,程知瑜被吹得簌簌发抖。她并不愿让太多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犹豫了下便往外走。 花了二十分多钟,程知瑜才抵达钟卓铭的公寓。他刚上大学的时候就缠着钟厉铭要了套房子,大一下学期就从学校的公寓搬了出来,之后连钟家的大宅也很少回。 这个钟点,钟卓铭肯定没有睡觉。程知瑜连门铃都不按,直接拍着门板叫着他的名字,“钟卓铭!钟卓铭!快来开门!” 钟卓铭懒惰惯了,若斯斯文文地敲门,至少要等好几分钟才等到他拖着步子来开门。这公寓是一梯一户的,程知瑜并不担心会骚扰到其他人。 正当她还拍得兴起的时候,那片纹丝不动的厚重房门打开了,身体由于惯性不自觉地往前扑。 钟卓铭眼疾手快地扶着了她,有些惊讶地问:“不是去试镜吗,怎么跑过来了?” 捉住他的右臂,程知瑜站稳了身体。她低着头说:“试镜结束了,我今晚睡你这儿。” “真的吗?你很少这么赏脸的。”他一边将她带进门,一边不正经地与她开玩笑。 钟卓铭是钟家的小儿子,排行第三。他跟钟厉铭的年龄差了足足十年,对于这个大哥,他跟程知瑜一样是敬畏居多。他还有一个姐姐,叫钟美芝,她也比这个最小的胞弟大了七年。他们之间除了年龄差距还有性别差异,他跟这个二姐就更不亲近了。而程知瑜与他年龄相仿,他跟她相处的方式倒比大哥和二姐要简单。 自从程知瑜被曾莉宁带回了钟家,他就像多了个玩伴和挡箭牌。曾莉宁很疼爱程知瑜,他每次做坏事的时候总喜欢让她陪同。若东窗事发,他至少也有她垫背。久而久之,他们倒多了几分革命的友谊。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程知瑜身心疲惫,只敷衍地应了声,接着就想躲进了客房。 房门将要被关上时,一只手掌恰好挡在了过来。钟卓铭笑嘻嘻地站在门边,“别这么早睡,我有样好东西要跟你分享。” “我不要。”程知瑜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他在本省的理工大学读机械工程专业,平日最爱摆弄各样标器立异的模型。奈何她一点兴趣都没有,每次听他说起心爱的模型成品,她都觉得格外的无聊。 “真受伤。”钟卓铭换上了一副失落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嬉皮笑脸,也不顾她的拒绝,无赖地握住她的手臂想将她带出去。 恰好碰到她已经被掐得伤痕累累的地方,程知瑜痛呼了声,反射性地甩开了他的手。 看见她此际眉头紧皱,一脸痛苦样子,钟卓铭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在她脸上端详了几秒,也跟着皱起了眉头,问她:“哭过了?” 程知瑜闪烁其词,而他则更加疑惑。他一把将她的衣袖撸起,脸瞬间就变了,“怎么回事?” 原本白皙的手腕交错着几道微肿的红痕,很明显是被人用力地掐出来的。现在那几道痕迹看着也不算严重,但明天起床肯定会变得青青紫紫的。 她将手抽回,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这次换你替我藏着掖着了。” 随跟他走出了客厅,程知瑜随意地找了张沙发坐了下来。 沙发上随意搭着他的几件毛衣外套还有球衣,钟卓铭一把将那些衣物推到一边,接着去把医药箱找了出来,他坐到她身边,问她:“不是去试镜吗,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千言万语在舌尖翻涌,但真的要开口的时候却觉得无从说起。她突然觉得疲倦,抬手揉了下胀痛的额角,说:“出了一点意外。” 那一脸倦色落入他眼内,他也少见地正经了起来,问她:“有人为难你了?” “也说不上。”看他整张脸都绷紧了,程知瑜笑了笑,说,“你别这么严肃,我不习惯。” “你总是这样,有不开心的事都憋在心里。”钟卓铭明显是不相信她的话,只是她不愿意多言,他也不想勉强。 “哪有!”程知瑜否认。钟卓铭跟钟厉铭不一样,他阅历不足,心眼也不多,她虽然知道他应该是看出了什么状况,但也没有多少不安。 钟厉铭将药油的盖子打开,示意她将手递给他。他想起了某些往事,突然坏笑着说:“没想到你也有这天啊!” 程知瑜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你轻点。” 上高中的时候,钟卓铭叛逆得不像话,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在学校横行霸道。他跟程知瑜都在本市最好的高中就读,学习压力自然大得可以。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生,发泄的方式十分极端,抽烟、逃课、早恋、斗殴…… 家里人为他伤透了脑筋。他有次还跑到了酒吧劈酒,借着酒意跟别人打架,不仅将人家的半家店都砸了,最后还被送进了派出所。那天钟志森恰好出差回来,知道小儿子闹出了这么混帐的事,他二话不说就拿皮带抽了他一顿,并让他滚回房间思过。 钟卓铭硬气得很,由始至终也没哼过几声,待父亲打完以后还挺着脊梁走回了房间。 没有钟志森的指示,任谁也不敢去搭理钟卓铭。 曾莉宁急得差点流眼泪,但见丈夫满腔怒火,而儿子又确实是过分,因而也没有出言相劝。她匆匆忙忙地吩咐程知瑜帮忙照看钟卓铭,之后便随着丈夫回了房间。 程知瑜也看不惯钟卓铭的所作所为,但却无法拒绝这个任务。 伤痕多数集中在背后,钟卓铭也很乐意她来帮忙上药。她平时温温柔柔的,没想到下手重得可怕,他真怀疑自己曾经不小心得罪过她。 这一去二来的,程知瑜便成了他的专属护工。 每次他光荣负伤,她都不得不替他处理伤患。 客厅的灯光十分明亮,那一道道的红肿的掐痕在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显得十分突兀。钟卓铭松开了的眉头又皱了皱,他又将衣袖推高了些许,而后问她:“潜规则?” “我是你妈点名要用的人,他们都对我客客气气的好吗!”程知瑜本能地否认,手腕上传来阵阵尖锐的疼痛,她倒吸了口气。 隐退的些年,曾莉宁偶尔还是会出现在大众的视线,有时出席名店剪裁,有时参加慈善晚会,但却从来没有参与拍摄工作。她每次见报也能占上半版头条,制片人和导演对她的关注程度也不随年月逝去而减退。 这次的试镜是曾莉宁为程知瑜安排的,从导演的挑选到剧本的筛选,全部都由她严格把关。她几近将这些年来的演艺技巧与秘诀全部都教给了程知瑜,也将所有的寄望都放在了程知瑜身上。 “那也是。”钟卓铭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顿了顿又问,“结果怎么样了?” 想起试镜的过程,程知瑜笑了,如实地回答他:“导演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程知瑜。他听了以后说很好,然后让我好好努力。” 钟卓铭不顾形象地大笑,他一时兴奋忘记了手上正捏着她的手臂,那力度大得让程知瑜惨叫了声。 程知瑜咬牙切齿地说:“钟卓铭,你不要伺机报复!” “你终于承认了吗?原来你以前都是故意的。”钟卓铭装作生气,但手上的动作却轻柔了不少,“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不记仇。看在你经常帮我收拾房子,我就既往不咎吧。” 程知瑜摆出一副很浮夸的惊喜表情,说:“你还真大度,谢谢你!” 刚搬出来的那会儿,家里的佣人会定期过来打扫收拾。有次有位新来的阿姨不懂规矩,不小心挪动了他的模型,他发现以后便大发雷霆,之后就不允许佣人再进他公寓的门。 自小娇生惯养,钟卓铭还没亲自打扫过房子。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的公寓乱得不成样子,最后不得不让程知瑜过来帮忙收拾一番。 最近诸多烦心事情,程知瑜将近半个月没有到钟卓铭的公寓了。她歪着脑袋也能看见茶几上积着的薄尘,于是便笑嘻嘻地对他说:“我星期天过来帮你收拾房子,你晚上做提拉米苏给我吃吧。” 第六章 第六章 试镜以后,剧组那边很快就有人通知程知瑜具体的拍摄时间和场地。她这次警惕了很多,接到通知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张少轶。 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去麻烦堂堂金牌经纪人,程知瑜实在是惶恐。就算是惶恐,她也不敢拿这种事去麻烦钟厉铭。幸好张少轶对她还算有耐心,很详细地解答了她的疑问,并说他会带她一段时间,让她不需要担心太多。 准备研读剧本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剧本落在了许宥谦的车上。她进会所时只带了个小巧的晚宴包,把装着剧本的手袋放在了车座。那晚她害怕得要命,离开的时候像逃命一样,根本没有顾得上那个被遗留在车上的手袋。 幸好她的手机和证件都放在了晚宴包里,手袋也没有什么重要的物品。她不想再把它拿回来,就当做自己大意弄丢了就好。 这个星期的天气都不好,直至周日也不曾放晴。程知瑜一大早就醒了,被窝实在舒服,她在床上赖了十来分钟才爬起来。 昨晚钟卓铭通宵玩网游,给程知瑜开门时连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她毫不客气地取笑他,并拿出手机作势要拍照留念。他的床气厉害得很,一手夺过她的手机,冷冰冰地说:“程知瑜你作死是吧?” 程知瑜攀住他的肩想拿回手机,钟卓铭却将手举过头顶。他比钟厉铭还要高些许,无论她怎么踮高脚尖也够不到手机。她泄气,娇斥:“快把手机还我!” “哦?”钟卓铭觉得有意思,他将手机放了下来,随手解开了锁屏,“里面有男生给你发的表白短信吗?” “没有!”程知瑜扬声说,接着又伸手去抓手机。没想到他的动作更加敏捷,她还没靠近时钟卓铭已经闪身躲过了。 “小女孩也思春了。”钟卓铭一边翻着她的短信,一边抽空抬眼看她。收件箱里存着的短信都是通知和广告,还真没有他想看到的东西。 程知瑜在他面前向来是口没遮拦的,她冷哼了声,说:“装什么年少老成恋爱专家,你那些风流债数也数不清,现在怎么好意思说我。” 钟卓铭腾出了一只手作势要敲她的脑袋,她笑嘻嘻地躲过了。他突然“咦”了声,而她攀着他的肩膀将他的手压了下来,而他趁他失神时把手机夺了回来。 她的动作急躁又猛烈,钟卓铭被她推得踉跄几步,而她则被他那股力量带着往前,眼看就要直直地扑倒在茶几的棱角上。他眼疾手快地将她拽了回来,手终于敲在了她的头顶,“当心点!” 那一下敲得不轻,程知瑜摸着头顶大呼:“很痛!” 两人贴得很近,钟卓铭几乎将程知瑜拥入怀内。当怀里的人轻轻地挣了一下,他便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语气如常地说:“我先去洗漱了。” 程知瑜恨得牙痒痒的,冲着他的背影吼道:“钟卓铭你懂不懂尊重别人的*!” 回应她的是他甩上房门的闷响,她气得笑了。在沙发坐了一会,她便开始帮他整理茶几上的杂物。 钟卓铭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程知瑜已经将客厅收拾得十分整洁。他叫外卖之前问她:“早餐吃了没?” 瞥了眼手表,程知瑜没好气地说:“三少,你应该问我吃了午餐没。” 他点了点头,将放在柜面上的汽车钥匙拿在手上,“那行,带你去吃大餐。” 这顿午餐还真让程知瑜吃撑了。钟卓铭大手大脚惯了,连菜谱都不翻就点了五菜一汤,她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肚子吃得圆滚滚的,程知瑜回到他公寓就窝在沙发里不肯动。钟卓铭将乱扔的脏衣服塞进了洗衣篮,看见她懒洋洋地半躺在一边便说:“你倒是来帮忙啊!” 饭气上头,程知瑜打了个哈欠,声线模糊地应他,“知道了。” 下午的气温比清晨的要高,程知瑜完成任务时已经出了一身薄汗。她去洗了个澡,接着就去赖着钟卓铭做提拉米苏。 很少人知道钟卓铭会做提拉米苏,程知瑜就是这为数不多的一个。 钟卓铭之前有个非常漂亮的女朋友,那女孩子爱吃提拉米苏,而他为了讨好她,居然去学做提拉米苏。他应该不想让旁人知道,总是在夜深躲进厨房,程知瑜也是很偶然地发现他这个秘密。 那晚程知瑜睡不着,原本打算到书房找本可以催眠的小说。走到楼梯旁,她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一股很甜腻的香味。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接着很没出息地随着香气下了楼,最终在厨房发现了围着围裙的钟卓铭。 任谁也没想到这位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钟家三少会下厨,程知瑜惊讶不已,杵在厨房门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钟卓铭也没想到会来了程知瑜这位不速之客,他皱着眉把她叫进了厨房,威逼利诱不让她把这事说出去。 说起来,程知瑜还是沾了那女孩子的光才吃到钟卓铭亲手做的甜品。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会这么认真地对待一段感情。不过他们最后还是分手了,还分得很难看。自此以后,程知瑜就不敢再缠他做提拉米苏,以免戳踏入他的雷池。只是最近的日子实在过得艰难,她真想吃点让自己开心的东西。 这样美味的甜品是小女生的最爱,程知瑜也不例外。 她十分钟情于他做的提拉米苏,总觉得其中的味道十分独特,往后她也品尝过很多甜品师的提拉米苏,可惜都没有钟卓铭做的那种感觉,能让人沉醉在酒香和甜蜜里头,暂时地忘掉不愉快的事。 钟卓铭也洗了个澡,一身清爽地坐在客厅看电视。听了她的话,他眼皮都没抬,只说:“我可没答应你。” 程知瑜立即就恼了,一言不发地跪坐在沙发用抱枕拍他。他没有动,只把她的动作当成捶背按摩。看他无动于衷,她更加生气,将抱枕扔到地板上就伸手去掐他。 逗程知瑜也是钟卓铭生活小乐趣之一,把她惹怒了,她来来回回就是那几招,他闭着眼睛也能应付过来。 这次她真的是动怒了,捉起他的手一口就咬了下去。近来的所受的压力让她几近崩溃,因而她把他的手臂当成了发泄工具,越咬就越是用力。 疼痛让钟卓铭倒吸了口气,他反射行地将程知瑜甩开,但力度没有控制好,她身体失衡,毫无防备地滚下了沙发。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到了地板,反应过来时居然哈哈大笑,幸灾乐祸地说:“活该啊程小瑜。” 钟卓铭弯腰想将她拉起来,没想到她推开了他的手,自己坐了起来。她低着头不吭声,他觉得奇怪,歪着脑袋看着她,却见她眼眶都红了。 没料到她会哭,他很难得地紧张起来,“真摔着了?给我看看。” 比起那晚在会所里的磕碰,刚刚摔的那一下可谓轻之又轻,只是程知瑜却不自觉地让眼泪涌了出来。她似是找到了一个缺口,终于可以把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通通释放。当他再次伸手过来搀扶自己时,她还是躲开了他的触碰。 钟卓铭双手绕到她腋下,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她还能跟自己怄气,就证明她没什么大碍。他很少能看到她这副闹别扭的模样,此际正意兴盎然地盯着她。她别过脸不肯面对他,他却伸手将她的脸扳了回来。 闪躲来闪躲去的,程知瑜忍无可忍,动了下便用手肘撞他。他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之后又笑她:“你哭的样子真是丑。” 她又想重施故技,但他早有防备,单手就牢牢地把她擒住。两人在沙发上扭打起来,她一直处于下风,闹着闹着又觉得自己委屈,最后居然趴在他身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钟卓铭以为自己下手不知轻重真弄痛了她,于是赶紧松开了她。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她越哭越起劲还真让他措手不及。他正想哄她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多亏这门铃,程知瑜像被按了暂停键,抽泣声倏地收住了。她睁着微红的眼睛疑惑地看着钟卓铭,而他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是谁。他也没有搭理按门铃的人,伸长了手臂将茶几上的那盒纸巾塞到她怀里。 来人很有耐心,不紧不慢又按了三遍。 程知瑜不似他那样无礼,抽出纸巾胡乱揉着鼻子便沙哑着声线催促他,“去开门呀。” 地板很干净,钟卓铭懒得穿拖鞋,赤着脚就去开门。看清了门外的人,他有点吃惊,顿了片刻才说:“哥,你怎么来了?” 钟厉铭没什么表情,他没有回答,站在原地自上而下地审视了他一番,最后开口问道:“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开门?” 第七章 第七章 隐约地听见门外的谈话声,程知瑜暗自感慨自己的运气不佳。本想先进浴室洗个脸整理一下才出来,但她刚从沙发底下找到拖鞋穿上时,钟厉铭已经进了门。 钟厉铭看到屋内的状况,脸迅速地沉了下来。原本放在长沙发的三个抱枕全部掉在了地板,揉成一团的纸巾堆在挪了位置的茶几上,而程知瑜则忐忑地顿住了脚步,此时正一脸无措地看向尾随在自己身后的弟弟。 程知瑜被他审视得心都在发虚,她艰难地朝他笑了下,说:“厉铭哥。” 她刚哭完,眼睛红得像只兔子。钟卓铭也觉得头疼,这满地的狼藉确实有些许惹人遐想。他正愁着怎么解释,钟厉铭已经转身看着他,问:“你欺负她了?” 那目光太犀利,钟卓铭明明清白得很,却硬生生地被他盯得讲话都不利索了,“没,没有啊。” 钟厉铭没有表态,继而又看向程知瑜。钟卓铭趁着大哥移目,马上向程知瑜使眼色。 程知瑜自身难保,就算看懂了他求救的眼神也无能无力。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钟厉铭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眉来眼去,他坐到沙发,再度开口:“没有人回答我吗?” 宽敞的客厅瞬间陷入了一片沉寂,程知瑜眼看不对劲,低声说了句“我去洗脸”然后就躲进了卫生间,留下两个面面相觑的男人。 看着镜子,程知瑜不禁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那张哭得狼狈的脸。她正了正衣服的领子,然后用冷水洗了个脸,好让自己快点恢复过来。 缓了几分钟,她才从浴室里走出来。客厅里没人,她想他们应该进书房谈话了。将抱枕摆回原位并将自己擦过眼泪的纸巾扔掉后,她便坐到沙发看电视了。 将近半个小时后,钟厉铭才从书房走出来。 听见有脚步声传来,程知瑜本能地站了起来张望。要是早知道他会来找钟卓铭,她打死也不会来的。她没有看到钟卓铭的身影,心里又开始忐忑了。 钟厉铭没什么好脸色,看到她便说:“去换衣服。” 她应了声,接着就走进了客房。 今天他没有带司机,程知瑜没有得选择,只能坐到副驾驶室。他没有征询她的意见就把她带到了附近的酒店吃晚餐。 星级酒店的迎宾小姐向来训练有素,她一看到钟厉铭已经把他认出,不久以后酒店的值班经理便立即过来替他们打点一切。 他们单独吃饭的机会并不多,所以这顿饭吃得很沉默。程知瑜也不算十分有胃口,对着精致的菜式,她只是每样吃了一点。 坐在她对面的钟厉铭看着她的食相频频皱眉,“我上次就想说你了,多吃点会怎么样吗?” 当时她正心不在焉地戳着瓷碗里的糕点,听了他的话,她马上老老实实地把它全部吃完。 晚饭过后,时间还不算太晚,但天已经黑透了。行驶着上的车辆多不胜数,盏盏明亮的车灯的随着看不见尽头的马路延绵,如同一片灯海。四周的高楼披上了霓虹,在这个繁华都市的夜空很难再看见漫天星河。 为了照顾她,钟厉铭把车上的暖气温度调得很高。她今晚喝了点葡萄酒,此际正觉得全身发烫,连眼皮也跟着变沉重。 钟厉铭不是把她送回学校或者钟家大宅,而是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公寓。为了工作的方便,他在公司附近购置了一套公寓,那里是他最常居住的地方,也是他们最常幽会的地方。 知道他们这种关系的人,除了当事人以外,就只有曾莉宁了。 钟家收养孤女在这个上流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当年也有传出一些或好或坏的流言,但后来却很少人再说起这件事,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 出了这样的状况,曾莉宁自然是大发雷霆。钟家是颇有声望的豪门世家,而她又是收媒体关注的公众人物,若这样的桃色八卦传了出去,简直就是颜面扫地的事。 曾莉宁原本打算带着程知瑜一同到新西兰,但钟厉铭却不同意。丈夫的离世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她实在没有精力再与儿子谈判,于是只能作出让步——程知瑜可以留下,但他必须要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保密。她管不了这对年轻人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但眼下她不得不为钟家保住家声。 刚踏进屋内,程知瑜便听见了关门的闷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猛地按在了门后。 (河蟹) 一室漆黑,他们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此起彼伏。 手撑着门板上,钟厉铭将她禁锢在身前。被她躲过了一吻,他又继续吻过去,只把她的拒绝当作小情趣。 刚才程知瑜躲开他的吻是因为本能反应,清醒过来时便后悔不已。她最近不妥的地方实在太多,他向来了解自己,她想他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不道破罢了。 (河蟹) 午餐和晚餐都吃得太过饱,程知瑜的胃正隐隐作痛。现在经他这样折腾,她更是觉得难受。 钟厉铭抬手按下门边的开关,室内瞬间变得明亮。他托起了她的下巴,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她。 灯光有点刺目,程知瑜眯了下眼睛,抬眼时却发现他不仅呼吸平稳,甚至连眼神都分外清明,没有丝毫的*之色。两人沉默地对视,她被他盯得底气都没了,最后终于忍不住说:“我难受,放我下来。” (河蟹) 被他托起的一瞬,程知瑜似乎感觉到胃里正翻江倒海,接着胃酸就不断地往上涌。她一手捂着嘴,一手拍打着他的肩示意他放开。 幸好他了解她的状况以后便毫不犹豫地放了她下来,她奔到卫生间后就趴在马桶上吐了出来。肠胃都在轻微地痉挛,她难受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而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的经期正常吗?不会是怀孕了吧?” 听到那两个字,程知瑜的脸色变得更差。稳了稳情绪,她才说:“正常。我今天吃得太多了。” 他没有说话,在门边站了一会便走回了卧室。 在他的医药箱找了几颗药吃了,程知瑜终于觉得舒畅了些许。钟厉铭回了房间,之后就没有再出来,她在客厅踌躇了许久才决定进去。 这段小插曲明显就破坏了钟厉铭的性致,直到程知瑜洗完澡上了床,他也没有再碰她的意思。 程知瑜不是嗜睡的人,她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偶尔还会失眠。而今晚,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刚躺下床就有点意识模糊了。 (河蟹……) 他慢慢地撩拨着她,直至她弓起腰身低喘时,他才问:“又哭了吗?” 程知瑜连呼吸都不畅顺。她压抑着自己的喘气声,微微地摇头。 钟厉铭伸手去摸她的脸,确实没有眼泪,只有一额冷汗。他将她拉近自己,又问,“今天为什么哭了?” 第八章 程知瑜很少在他面前哭,因为她知道他讨厌哭哭啼啼的人。她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很多时候,她甚至十分软弱。在他身边,她习惯把自己最真实的感情藏在心底。涂上一层让他满意的保护色,她才会有安全感。 “我想爸爸妈妈了。”她猜到他会再度追问,在此之前已经想好了借口。其实这也不全是借口,因为还有半个来月便是她父母的忌日。每到这个时候,她的情绪总会十分低落。 今晚他没有把窗帘拉好,微光从那条小缝里渗进。程知瑜睁着眼睛盯着房间里唯一的光芒,思绪不自觉飘得很远。 父母出事的那年,程知瑜才十六岁。她的父母是因为车祸离世的,她的父亲当场死亡,而她的母亲在重症监护室救治了四天,最终仍是救不回来。 程知瑜的母亲叫方璇,在本省的一所大学任教授,在学术界也有一定的名声。她的父亲程修只是一家外企公司的小职员,一辈子庸庸碌碌也没有作为。这样女尊男卑的家庭其实也十分和睦,在程知瑜的印象中,她的父母很少会怄气或者争吵。 程知瑜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失去双亲,她的生活向来平稳而安宁,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的变故,她根本不懂得应该怎么活下去。 她父母的葬礼是她的小叔程军操办的,葬礼办得十分朴素。他只请来了近亲,连他们生前的朋友同事都没有通知。其实这些近亲也不过是男方的几位长辈,方璇从来不跟娘家的人往来,而程知瑜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公外婆。 殡仪馆向来都是凄清而阴森,程知瑜静静地站在灵堂的角落,如同一个损坏的娃娃,双眼失焦地盯着某个方向,久久不动。 正当大家在静静地吊唁时,灵堂的门口出现了一位身穿黑色套裙的女人。看着她神情肃穆地走近,有人询问她是否走出场地。 她摇头,说自己是方璇的好友,而后便向前上了三根香并深深地鞠了三个躬。默哀了片刻,她转身扫视了堂内一周,最终在角落看到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孩子。 虽然曾莉宁没有化妆,但亲戚群里已经有人认出了她,甚至还十分唐突地发问。曾莉宁没有否认,当她说愿意收养程知瑜的时候,大家都不可置信地睁大的眼睛。 对于程知瑜往后的抚养问题,程家的亲戚早就开始互相推卸责任。程修有四兄弟,但他们的生活都不算十分宽裕,能维持平日的开支已经算是万幸。家中的两位老人家虽然有这个意愿,但没有这个能力。众人尽管都不知道方璇什么时候结识了这么一个明星好友,但她乐意替他们收养程知瑜,他们也便一点异议都没有。 程知瑜哭了几天,眼睛早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当曾莉宁走到自己跟前,她看到的不过是一团模糊不清的人影。她听清楚了这个陌生女人的话,但没却不能消化其中的意思。直到被曾莉宁带回了钟家,她才如梦初醒。 被带到钟家的时候,钟厉铭在美国留学,程知瑜与他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后来,他完成了学业回国,她跟他的接触才渐渐多起来。 钟志森和曾莉宁都待她极好,尤其是曾莉宁,简直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钟卓铭有次还开玩笑说,自从程知瑜来了以后,他就失宠了。 与钟厉铭的第一次见面,程知瑜也是哭得不可自已的。那天她看了一部老电影,看着主角有父母相伴身旁而自己却与父母天人永隔,她心里难受得很,于是就躲到了后院里偷偷地哭泣。正哭到一塌糊涂的时候,她听见了有人敲了敲花房的玻璃门。 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钟厉铭本想到后院放松一下,没料到会看到一个哭得十分狼狈的女孩子。他已经站花房的门口站了几分钟,但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只得敲门提醒她。 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盯着,程知瑜想哭也哭不出来,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抽噎。他的容貌与钟卓铭有几分相似,她虽然没有看见过他,但却能猜想到他的身份。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而他只说了句“不许哭”就转身走开。 一转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程知瑜忽然觉得难过,她仰着脖子蹭了蹭抱住自己的男人,低声说:“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很想他们。” 钟厉铭微微一怔,她很少有这么依赖自己的时刻。他以往就算刻意与她温存,她也不会这般真情流露。收紧了搭在她腰间的手,他说:“别想太多了。” 程知瑜轻轻地“嗯”了声,原本僵硬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她有时候也会很天真地盼望,盼望有人能够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她过一辈子,就算世界怎么纷扰苦困也有他为自己撑起一片蓝天。 可是,就算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人也绝对不会是钟厉铭。程知瑜知道他并不爱自己,要是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爱恋一点在乎,他是不会舍得让自己受这样的委屈。 想起今天她哭得双眼通红的样子,钟厉铭声音沉沉地说:“以后不许跑到别人那里哭。” 她没有应他,只是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冬季的早晨很折磨人,被窝的温暖让人舍不得离开。 程知瑜没有课,不过她还是在钟厉铭起床的时候也跟着起床了。 趁他进浴室洗漱,程知瑜去衣帽间帮他准备今天要穿戴的衣物。折回房间时他恰好洗漱完毕,她将衣服放下床上,问他:“要做早餐吗?” “不用。”钟厉铭一边说一边当着她的面换衣服。他的身材很好,胸膛上那肌肉线条十分硬朗,腰身精瘦却不失健美。臂上的肌肉随着他穿衣的动作奋起,明明是一个普通至极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多了几分性感。 大清早看见这种让人热血沸腾的场面是有害健康的,程知瑜在他换裤子时候匆忙地转过身,弯下腰将拖到地毯上的被单叠好。 扣上了衬衣最后的纽扣,钟厉铭叫了她一声。她意会,拿起领带走到他跟前。他微微仰着脖子,而程知瑜动作娴熟地替他打着领结。 他们靠得近,钟厉铭垂眼,从他的角度看她,他能顺着她领口的缝隙看到里面那一片细嫩的肌肤。她没有察觉他的注视,只是认认真真地忙着自己的事,她那弯弯翘翘的睫毛在抖动,似乎正无声地引诱。他突然觉得喉咙一紧,继而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 昨晚她明显没有睡好,不仅眼底下一片微青,而且脸色也有几分苍白。系好领带以后替他再抚平衣领,她检查过没问题便说:“好了。” “嗯。”他走到卧室门口顿了下脚步,回头对她说,“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钟厉铭走了以后,程知瑜才进浴室洗漱。昨晚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了,她饿得双腿发软,连脚步都有点飘飘然的。他的冰箱里没有食材,更加没有快速食品,她沮丧地关上冰箱,只能到外面填肚子了。 这个钟点很难召计程车,程知瑜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比她迟来的上班族抢了自己的车,十分无奈。 回到宿舍时已经将近十点,舍友还没有起床,她放轻了脚步,不料缩在被窝里的人突然开口:“去哪儿鬼混了?” 程知瑜住的是双人宿舍,舍友是个来自临省女孩子,叫陈舒。她性格开朗,为人又十分爽直,倒是很好相处的人。程知瑜打开放在桌上的笔记本才应道:“昨晚有事耽搁了一下。” 陈舒从被窝里冒了出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对程知瑜说:“黄教授的作业明天要交。” K大是艺术生梦寐以求的学府,能考上的人也非等闲之辈。在导演系里,程知瑜和陈舒是异类。她们同样的不思进取,上课不专心,课后不复习,作业永远都踩着最后期限上交的。后来陈舒还很认真地对她说,这叫做物以类聚。 她们的成绩虽然不好,但人缘却很好。或许是因为她们过于散漫,系里的特别奖学金和奖项又从来不争取,大家对都不把她们当作暗自较量的竞争对手。 由于有位看管极严的母亲,程知瑜以往的成绩绝对是名列前茅的。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生活的重心渐渐偏离,她已经难以一心一意地学习和进修。她不是没想过奋斗,但很多时候却力不从心。 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与新书无异的课本,程知瑜无奈地说:“还没,正准备做。” “昨晚我本来想跟你一块做的,你又没回来,我去只好看剧了。”陈舒边说边从床上爬了下来,拖着懒洋洋的脚步去洗漱。 程知瑜虽然成绩不好,但学习方法却很有一套。她很有技巧地在网页上查阅了相关资料,然后一一保存。 室内只有她们点击鼠标的声响,陈舒口里嚼着木糖醇,突然惊呼了一声。 思路被她打断,程知瑜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陈舒将笔记本转了过来,指着屏幕说:“姜廷居然接了一部民国电影。” 姜延是当下人气最火爆的男演员,由于样貌出众且演技突出,一出道便受到大众的追捧。数不清的导演都想找他开戏,但他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大牌,碰不到合心意的剧本绝不参演,因此他已经两年没有出现在大屏幕。 网络上时常传出姜延接拍新戏的消息,影迷总是翘首以待,可惜结果都让他们失望。陈舒也经常关注姜延的新闻,看到这条官方发布的消息让她惊喜万分。 “是吗?”程知瑜随口应了声,抬头扫了一眼陈舒的笔记本。她没有看过姜延演的电影,对他的认识程度也仅是能辨认他的脸,得知这个消息也没有兴奋可言。 这篇报道的标题很大,程知瑜很诧异地在上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于是便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姜延两个字,点进了姜延接拍新戏的新闻。她果然没有看错,他所接拍的电影正是冼宏图即将开拍的电影《下一站天国》。 陈舒打开了所有相关的网站,把各种的八卦小道消息都浏览了一遍,感慨地说:“这部戏的噱头真多。” 默默地将网页关闭,程知瑜问她:“这电影还有什么炒作吗?” “前段时间公开选角已经把电影炒得很热了,你还不知道吗?”陈舒想了想,又说,“我们学校表演系那几个很出名的师姐也去了,不过剧组现在还没有公布结果,真是故弄玄虚。” “没怎么听说。”程知瑜并没有过分关注这部电影,她连剧本都弄丢了,更别说再花时间去留意这些新闻。 “学校的论坛上有帖子说,那副导演出的考题都十分变态。”陈舒干脆放下手中的鼠标,专心地跟程知瑜分享八卦内容。她自顾自地将了十来分钟,最后才感慨地说,“原来要跟姜延这样的大牌搭戏,难怪要把选角弄得像选妃一样了。” 听陈舒说了一大堆,程知瑜的心思已经不在作业上了。她干脆把文档也关了,心里正盘算着要怎么才能再拿到一本剧本。除了钟厉铭和张少轶以外,能帮上忙的人就只有钟卓铭了。她从来都不介意麻烦他,因为他麻烦自己的几率要高得多。 程知瑜给他打电话那会,钟卓铭正好一群狐朋狗友在酒吧里看球赛。酒吧里的音响震耳欲聋,他听了很久都没有听清楚,最后只能走门外接电话。听了她的要求,他骂了她一句,说:“这事我可帮不上忙,不过我帮你告诉我哥。” 其实程知瑜已经掐准了点给他打电话了,可惜她只考虑到他上完课而没有预测到他今晚会在外面风花雪月。她听了他的话就跟他急,“去死,你这样也算是帮忙吗!” 喝彩声一阵又一阵地传出来,钟卓铭也着急了,“那行,你要我怎么帮?” 她想了想,说:“你就说你拿了我的剧本,不小心弄丢了。” 钟卓铭哭笑不得,他心里惦着正直播着的球赛,随便说了句话就挂了她的电话。 周二的中午,程知瑜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被告知自己有快件需要签收。她乐滋滋地出门,心里盛赞钟卓铭的办事效率高。 正是午休时间,经过校道的学生并不多。宿舍楼下没有快递员的踪影,不过校道的对面却有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他戴着头盔跨坐在机车上,他身后还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当她还在左右张望的时候,那个男人摘下了头盔,扬声叫道:“程知瑜。” 那男人的身上没有哪一处是像快递员的,程知瑜很警觉地看着他。他没有在意她防备的目光,只是将车尾的盒子递了过去。 在原地犹豫了半秒,程知瑜还是过去接了那个盒子。那盒子挺沉的,并不像是一本剧本的重量。她刚想问快递单在哪里,那男人就已经启动了机车,如风般离开。 程知瑜很耐心地把盒子一层一层的胶带撕掉,打开以后,她不禁愣住了。 盒子里放着的东西,正是她落在许宥谦车上的手袋。她翻了下手袋,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少,包括她那本崭新的剧本也安安静静地躺在里头。 这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程知瑜却感到莫名的不安。她把手袋从盒子里拿了出来,一个牛皮信封却跟着掉了出来。 信封里装着一叠照片和一张卡片,程知瑜快速地翻着照片,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没剩下多少血色。 第九章 第九章 照片不过十来张,有的是程知瑜和钟卓铭一同在餐馆用餐的照片,有的是她跟钟厉铭在公寓地下停车场下车时的照片。这些照片都抓拍得很有技巧,画面中的程知瑜跟他们都表现得十分亲密,看上去俨然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将压在最低的卡片打开,程知瑜以为里面写着一些威胁或者恐吓的语句,但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个日期。 那笔迹苍劲有力,卡片的背后也映了个模子。 这十来张轻飘飘的照片就已经把她某些不愿视人的隐秘揭露于眼前,程知瑜既难堪又愤怒,许宥谦这样做分明就是在跟自己示威。她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但她却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 距离卡片上写着的日期尚有一周,程知瑜并不觉得那是许宥谦好心给自己的宽限期,因为在这未来的七天她都要活在未知的恐惧里。 或许这就是他的乐趣所在。猎人在擒获猎物之前都希望能有一场激战,这样方会满足他的征服欲,让他更有成就感。 程知瑜心烦意乱,一个劲地把那些东西塞回盒子里。她的动作太大,不小心把午睡中的陈舒吵醒了。她说了声抱歉,然后轻手轻脚地将盒子放到了角落。 钟卓铭送来剧本时,程知瑜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边道谢一边收下了剧本。他又带她去学校附近的餐馆吃饭,等餐时他向他抱怨:“我按着你那借口给我哥要了剧本。剧本是拿到了,我白白地挨了他一顿骂。” 放下水杯,程知瑜毫不客气地回敬他:“我替你背过的黑锅多得数也数不清。” 钟卓铭伸长了手臂作势要打她,“臭丫头,不许翻旧账。” “男子汉就应该敢作敢当。”程知瑜笑嘻嘻地避开他的手。她跟他互相调侃了几句,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这顿饭,程知瑜吃得十分有节制,她可不想像上次那样吐得一塌糊涂。钟卓铭没有看到她大快朵颐的样子便问:“你也要减肥吗?” 程知瑜很敏感地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谁要减肥?” 他被噎了下,好半晌才应:“没有谁,我随口说的。” 她给了他一记极度怀疑的眼神,之后便低头吃着饭后甜品。 钟卓铭差不多吃饱了,闲着无聊便舀了一勺她的冰糖炖木瓜。他将木瓜放在眼前观察了几秒,说:“以前的木瓜不长这样子的。” 这家餐馆的冰糖炖木瓜做得非常不错,程知瑜每次来吃饭都会点。她托着腮说:“现在的木瓜全是转基因木瓜。” 钟卓铭不怀好意地在她胸前扫了一圈,很正经地说:“难怪一点效果都没有,原来如此。” 程知瑜很快就反应过来,红着脸恶狠狠地瞪他。 有的时候,程知瑜觉得自己与同龄的女生无异。她会讨厌新冒出来的青春痘,会担心正渐渐变差的皮肤,更会在意那不够完美的身材。只是,当她站在天际集团的办公大楼前,她才发现那些青春的烦恼简直不值一提。她所处的境地,比绝大多数的同龄女少要复杂得多。 由于不熟悉路况,程知瑜比约定的时间还要迟了十分钟抵达。 傍晚时分,寒风凛凛。马路两旁的路灯默默地发着光,伫立在原地照亮着往来匆匆的行人和车辆,与这个繁华都市一同迎接黑夜的到来。在这个巨大的钢筋森林里,天际大厦仍是一枝独秀,那冰冷的玻璃外墙在夜幕的映衬下越发的盛气凌人。在旋转门前犹豫了几秒,程知瑜才迈出了脚步。 大堂的装修富丽堂皇,程知瑜没有心思欣赏,她走到咨询处跟值班的员工说明了来意。 那名员工偷偷地打量着程知瑜。她看上去应该是刚出来工作不久,脸上还保存着学生时代的清纯和稚气。她拨了内线,得到回复后对程知瑜说:“程小姐请稍等,杜特助现在马上下来接待您。” 几分钟以后,空旷的大堂里响起了电梯突兀的提示音。电梯门缓缓打开,有个男人从里面出来便朝程知瑜走去,彬彬有礼地说:“程小姐,这边请。” 来人并不陌生,程知瑜还记得他。她随他进了电梯,沉默地看着他拿出智能卡然后按了六十八层。杜坚不是话多的人,他也同样沉默。 幽闭的空间里只响起了低低的机器运作声响。看着显示屏的数字越来越大,程知瑜的心也越来越沉。 杜坚替她推开办公室的门时,许宥谦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直到办公室内完全地恢复安静,他懒洋洋地才回头。 程知瑜走到了巨大的办公桌前,她看着他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已经冒出薄汗的手心越来越黏。他停在了自己跟前,说:“你还真是勇气可嘉。” 眼前的光线被他的身影遮挡了一部分,程知瑜越发地觉得有压迫感。她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后才说:“你这样费尽心思,要的不正是这个结果吗?” 许宥谦轻笑了声,“你每次都来得不情不愿,我会觉得很没意思的。当然,如果今天来的人是钟厉铭或者钟卓铭,我也不会介意的。” 两人相隔不过半米的距离,程知瑜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脸上那不加掩饰地讽刺和轻蔑之意。 在这过去的一周里,她从来没有打算让他们来解决这件事。那些不可愈合的伤患已经让她痛不欲生,她不想让仅存的一丝尊严和骄傲得不到保留。她宁可独自舔舐那丑陋的伤口,也不愿再让它暴露在别人眼前。她垂下眼,轻声地说:“如果那晚……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我可以郑重地向你道歉。” 她虽把话说得如此隐晦,但许宥谦马上意会过来,她所指的那晚,正是他把她压在身下肆意享用的那个晚上。眼前闪过她当时的媚态,身体某处的血脉猛地跳动了一下,他粗鲁将将她抱到了办公桌上,身体强行卡她双腿间,倾身贴在她耳边赞美道:“没有,我很满意。” 双腿倏地腾空,程知瑜骇得揪住了他的西服外套。被他用力地按在了办公桌上,她挣扎不得,惶恐之感铺天盖地地袭来。他霸道地朝自己逼近,专属于他的气息紧紧地将她萦绕,让她无处可逃。她竭力维持的平静神情终于分崩离析,连声音都在微微地颤抖:“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了什么?”许宥谦语气轻佻地开口,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垂上。 说话间他又朝自己逼近了几分,程知瑜双手撑在身后,柔软的腰努力地后仰,努力地与他保持距离。跟他见面的次数用五个指头也能数过来,她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她只觉得折磨,满心绝望的情况下,她迎上了他的目光,问道:“你是跟钟厉铭有过节,所以才来玩弄我的吗?” 那晚的巧遇,程知瑜虽然害怕得心绪不宁,但还是敏感地嗅到了这两个男人在谈话间的火药味。她跟了钟厉铭将近两年,对他的脾性还是摸得很通透的。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只有碰到很讨厌的人才会表现出如此的不耐烦。商场上不是盟友就是敌人,就算是盟友也不可能一直都有共同利益。这样想来,他们要是有什么过节也不足为奇。 没有料到她会作这番猜想,许宥谦有半秒的诧异,不过又旋即恢复。他抬起了她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说:“我上完钟美芝就把她甩了,这算不算我跟钟厉铭的过节?” 他的话音刚落,程知瑜的身体顿时僵住,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殆尽。 许宥谦自然看得出她的变化。细细地打量了她半晌,他才慢吞吞地下了结论:“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被谁算计的。” 程知瑜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无力地说:“我知道是她。” 刚到钟家的那段日子,程知瑜对钟美芝有种莫名的崇拜之情。她高雅大方又聪明能干,对自己又友善得像邻家的大姐姐,程知瑜一度非常喜欢她。 只是时间一长,程知瑜就发现她只是表面上对自己友善,背地里却以捉弄她为乐趣。程知瑜一直没有跟她计较或对抗,因为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以钟美芝那股狠劲,就算有十个程知瑜也对付不了她。 试镜的一切事宜都是由钟美芝经手的,试镜的地点等一系列杂项事情是钟美芝的助手通过短信告诉她的。如果不是钟美芝的刻意安排,那晚她就不会到那家色-情放-纵的会所,更不会遇到许宥谦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 “看来你比我知道得更早。”许宥谦语带笑意,此际正低头欣赏着她那张苍白的脸。他找人跟了程知瑜几天,终于跟出了点眉目,顺着这些线索,他很快就推断出这是钟美芝做的好事。 钟美芝还是十年如一日的阴险。当他找到钟美芝,并问起她打在什么如意算盘时,她倒是开怀地笑了起来,告诉他这是分手十周年的大礼。起初他还不以为意,以为她是故意找程知瑜来恶心自己的,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他只玩处-女。然而,当杜坚将程知瑜的底子摸清的时候,他才真正地明白钟美芝话里的意思。 程知瑜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乞求的语气对眼前的男人说:“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也知道我是被钟美芝算计的,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保证不会跟别人透露半个字。” 闻言,许宥谦笑意更深,他的指尖轻抚过她的脸,语气阴深地说:“谁说我们无冤无仇?” 第十章 第十章 程知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眼中那股阴森让她不寒而栗。她动了动唇,想说的话全部哽在喉咙。 将她的滑落下来的头发绕回而后,许宥谦突然敛起了一身的戾气,有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在他唇边绽开,“你看你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程知瑜如梦初醒,一把将他推开。她趁机跳下了那张巨大的办公桌,跨出几步与他保持三两米的距离。 她的反应太突然,许宥谦被她那股蛮劲推退了半步。他靠在办公桌的边缘,“过来。” 程知瑜没有动,她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皮肉。 许宥谦等得不耐烦,长腿一迈就将她重新拽了回来。他环住她的腰,语气亲昵地说:“饿了吗?我带你去吃晚饭。” 程知瑜挣扎着要推开他。他脸色如常,但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越发的紧。她痛得皱起了眉头,“放手!” 他垂眼看着她,语气温和地说:“我今天心情好,别逼着我动粗。” 在城市中心的商业大厦里,将这样宽阔的空间划作餐厅,任谁也会觉得奢侈。餐厅的职员将层层繁琐的巨型窗帘拉开,餐桌正对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几乎可以把整个城市的夜景收入眼底。 英俊的外籍厨师亲自为他们把主菜端上,并祝他们用餐愉快。程知瑜礼貌地朝他笑了一下,转过头时却发现许宥谦正目光慵懒地看着自己。她立即收起了笑容,沉默地铺着餐巾。 八成熟的牛排正嗞嗞作响,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许宥谦靠着椅背,语气淡淡地说:“离开钟家,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银质餐具划在洁白的骨瓷上,发出一阵短促而刺耳的声响。程知瑜稳了稳心神,“我不会离开钟家的。” 灯影落在她脸侧,许宥谦打量着那张巴掌大的脸。今天她穿了一身黑色,不过倒越发地显得她肤白胜雪。他眯了眯眼,讥讽道:“怎么,不舍得?” 牛排渐渐地失去了原有的美味,程知瑜机械地咀嚼着,片刻以后才应他,“我没有离开的理由。” 许宥谦笑了,“需要我给你一个吗?” 程知瑜完全地失去了食欲,她当下刀叉,问他:“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手指一下一下地在桌面上轻敲,许宥谦没有回答她,只是语带威胁地警告她:“好好考虑。要是让我插手,我担心你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程知瑜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才说:“除了这个,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晃着杯中的洋酒,许宥谦没有再说话。盯着她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他慢慢地勾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随后一口将杯中的洋酒饮尽。 身不由己了这么多年,程知瑜多多少少都习惯了。退让和忍耐是她对待这一切的方式,唯一的方式。她偶尔也觉得自己是橡皮人,逆来顺受,被高高在上的强者恣意玩弄,用力地压成各种形态。 钟卓铭有次喝高了,借着酒意说她活得行尸走肉,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他其实是最明白自己的人,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不经意地释放最真实的情绪,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心,反正她为了不会不开心,她可以连快乐都不要。 晚饭过后,许宥谦说送她回学校。她有点错愕,而过后则是重重地松了口气。他总是这样阴晴不定,她永远无法猜到他的情绪和想法。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不能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那么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 司机早在等候,许宥谦很绅士地让她先上车。汽车很快混入了往来匆匆的车流,他转头对她说:“把你的手机给我。” 程知瑜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来手机递到他手中,看着他把一串数字输进了自己的通讯录。他正要录入联系人姓名时,她的手机却意外地响了起来。 铃声划破了车厢中的沉静,许宥谦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上那个来电人的名字。 程知瑜吓得魂飞魄散,她一把将手机夺了回来,一边示意他不要说话,一边接通了电话。许宥谦坐在她右边,她只得将手机放到左耳,但车厢里太安静,他能清楚地听见从手机里传出来的男声。 刚把手机贴到耳边,钟厉铭便说:“在哪里?” 顿了半秒,程知瑜应他:“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饭。” 话音刚落,程知瑜猛地被他拖了过去。她吓了一跳,连忙握紧了手机。她的腰一紧,接着就被他抱到了腿上。 两人几乎是毫无缝隙地贴着,他随意地将她的双腿分开,大手顺着裙子下摆伸了进去,强势地侵犯着她腿间的柔软境地。 身体深处传来异样的感觉,程知瑜姿势怪异地摊在他怀里。他的手慢慢上移,滑过她平坦的小腹和纤细的腰肢,最后停在了她胸前的娇软,如同买家验货般检查着自己的商品。她紧紧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握住手机的指节渐渐发白。 通话仍在继续,程知瑜觉得钟厉铭的声音不太真切,她大概知道他叫自己回一趟钟家大宅,等下司机就会过来。她竭力地维持声线平稳,应了句“好”就马上切断通话。她最后的一丝力气被抽干,只能软着身子靠在他身上喘气。 盏盏路灯一闪而过,橘黄色的灯影射进车厢。许宥谦看着她咬着唇半张着眼的模样,胸中似乎有团火正越烧越旺,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地汲取着她独有的香气。 程知瑜感受到他那滚烫的唇正危险地触碰着自己那寸敏感的肌肤,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继而慌张地阻止:“不要……” 许宥谦弯了弯嘴角,一手环着她的腰,慢慢地在她后颈吸吮,啃咬。直至她发出一声呜咽,他才挪开了唇,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那枚微红的吻痕。 感受到她正在自己的怀中轻轻地发抖,许宥谦贴着她的脸,耳语道:“祝你们玩得愉快。”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曾莉宁这次回国十分低调,她除了通知了司机接机以外,就没有再惊动家里任何人。 接到母亲回国的消息,钟厉铭本想替她接风洗尘,奈何今晚有个重要的应酬,他一时间也难以抽身离开。他本想找钟美芝或者钟卓铭,但他的妹妹飞到上海洽谈生意,而弟弟则不接电话不知所踪,于是这个光荣任务便落到了程知瑜身上。 程知瑜回到钟家大宅已经将近九点。刚步进门,关阿姨便迎了上来,她将程知瑜的大衣接了过来,笑着说:“程小姐,太太回来了。” “真的吗?”她露出了近来最真诚的笑容。刚才她没有听清楚钟厉铭的话,因而不知道曾莉宁回国的事。 “是的。太太还给你带了些糕点,我现在就给你准备。” 关阿姨说罢便要往厨房走去,程知瑜连忙拉着她的小臂,说:“关阿姨,我刚刚吃饱呢!” 大厅里灯光通明,茶几上还摆着两套没有来得及收拾的茶具。程知瑜绕过客厅的时候不禁多看了两眼,关阿姨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于是说:“刚刚张经纪来过。他跟太太聊了一会儿话就走了。” 从喜悦中抽离,程知瑜回到房间就将那套染上酒气的衣裙换了下来。她坐到梳妆镜前,拿起小镜子照了下许宥谦吸吮出来的吻痕。幸好他也不算太狠,那小块肌肤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红印子,只有随意一遮就看不出来了。 打点好一切,程知瑜才去敲曾莉宁的房门。 隔着厚重的房门,曾莉宁的声音从里头低低地传来:“进来。” 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隙,程知瑜将脑袋探了进去,拉长声线喊了声“阿——姨!” 曾莉宁正摆弄着满床的衣服,听见程知瑜的声音,她有点吃惊,“小瑜?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岁月纵使催人老,但曾莉宁却一如当年的艳光四射。她穿了一件紫色的睡裙,头发松松地挽起,明明是一身随意至极的打扮,却偏偏生出一种随时可以从容赴宴的错觉。 程知瑜把房门掩上,“厉铭哥叫告诉我的。” 曾莉宁的笑容稍稍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你来得正好,我给你带了些衣服。那是我的一个设计师朋友推出的新品,我看着挺适合你的,于是就跟她订了一批。” 床边仍放着三个尚未打开的行李箱,曾莉宁是爱衣之人,每每出行都要带上好几箱行头,也不需要佣人帮你收拾自己的衣帽间。她拍了拍脑袋,很无奈地说:“糟糕,我忘了放在哪个行李箱了。” 程知瑜笑着说:“没关系,我可以迟点再看。你刚回来,要不先休息吧?” “不了,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况且我这把年纪也睡不了太多,早睡的话四五点就醒了,真折腾。 ”曾莉宁一边摆弄这衣服,一边说,“来,帮我把衣帽间整理一下吧,不然我惦记着会睡也睡不安稳的。” 这些年来,曾莉宁都活得很散漫,做事事来也十分温吞。她们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也挂不好三个行李箱的衣裙,程知瑜有点累,捂着嘴巴打了哈欠。 曾莉宁正跟她讲着在新西兰发生的趣事,看到她没什么精神,于是说:“累了吗?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慢慢折腾就好,反正不着急。” “没事。”程知瑜朝她笑了下,说,“我明天早上没有课,今晚晚点睡也没关系。” “对了,那剧本看过了没?”曾莉宁问。她最近都在准备回国适宜,还没有来得及跟程知瑜商讨过。其实她挺想听听程知瑜的想法和意思再接下电影的,但这部电影从制作投资到演员班底皆是无可挑剔,她实在不愿错过,于是一口气就答应了冼宏图。 “我……”话还没有说完,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程知瑜停了下来,她与曾莉宁对视一眼,主动说,“我去开门。” 尽管猜到来人是钟厉铭,但是程知瑜在看到他时仍然怔了下。他还穿着一身正装,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虽有淡淡的酒气涌进她的鼻息,但他的眼睛却分外清明。 钟厉铭并不意外她在这里,他沉默地越过她走进了房间。曾莉宁恰好从衣帽间走出来,他叫道:“妈。” “嗯。”曾莉宁朝他笑了笑,温声说,“这么晚才回来,你又喝酒了?妈说过你多少次了,喝酒……” “妈,”钟厉铭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地说,“我有分寸。” 场面马上冷了几分。程知瑜站在钟厉铭身后,与他们母子两人隔着数米的距离。她并不向前,甚至想出门回避。 钟厉铭缓了缓语气,说“怎么回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好让我去接你。” 曾莉宁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她坐到床尾的软塌上,好半晌才说:“大家都忙。我还有手有脚的,不需要这么劳师动众。” 不轻不重地碰了个钉子,钟厉铭也不恼,他回头看了眼程知瑜,又说:“今天奔波了一天就早点谁觉吧,不要太操劳了。” 对上他的目光,程知瑜极快地转开了视线。她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阿姨,要不我明天早点起床陪你收拾吧。” 曾莉宁很清楚地看到,程知瑜就为了儿子的一个眼神而慌了神。她心中叹息,但脸上却十分平静,“也好,那就明天再收拾。知瑜,你今晚就陪我睡吧。” 程知瑜用余光偷偷地瞥了他一眼,她没有应好也没有拒绝。 曾莉宁虚咳了一声,提醒沉默的那两人给点回应自己。 钟厉铭微乎其微地皱了眉头,最后只是说:“早点休息,晚安。” 那晚程知瑜很辗转,怎么睡也睡不安稳。脑海里时而浮现钟厉铭的冰冷的面容,时而又换成了许宥谦阴森的样子。 卧室里的暖气很足,她的手臂却冒出了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她拥紧了丝被,不小心撞到了安躺着的曾莉宁。 “睡不着吗?”曾莉宁柔声问道,那声音里并无鼻音,她应该也没有睡着。 “嗯……”程知瑜顿了下,而后又补充,“可能是认床了。” 沉默了许久,曾莉宁幽幽地叹了口气,说:“知瑜,这两年委屈你了。” 房间里留了一盏小灯,柔和的橘黄色静静地撒在角落。程知瑜愣愣地盯着它,心中泛起苦涩,“阿姨,我一直很感激你。其他的事情,我不会介意也不会计较,真的。” 鼻子酸得厉害,曾莉宁无法想象这小女孩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情。她几近失态,待情绪稳定下来才说:“不要再留在这里了,这次我无论如何都要带你一起回新西兰。” 程知瑜不想再让旧戏重演,她轻轻地环住她的腰,如同女儿跟母亲撒娇,“不要这样子。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不要担心。” 曾莉宁明白她并不想他们母子为此再闹不和,把这个女孩子带回钟家,真不知道这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心中堵得难受,曾莉宁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自从曾莉宁移居国外,钟家的三个孩子都很少回钟家大宅。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处所,而程知瑜又经常呆在宿舍,这空荡荡的豪宅显得分外冷清。趁着周末,她把所有在外工作和学习的孩子们都召了回家,好为这宅子添点人气。 程知瑜是跟着钟卓铭一起回来的。钟卓铭怕被母亲唠叨,于是特地绕到她学校接她。他前几天已经回家见过曾莉宁,一见面就讽刺她脸上的皱纹多得数也数不清,气得她对着自己碎碎念了一整个晚上。 回来得最晚的人是钟厉铭,他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钟美芝比他要早一丁点,她刚换好鞋就看见大哥面无表情地走了进门。 “大哥。”钟美芝叫了他一声,他只是点头。她正要进客厅,才走了两步,她又突然回头“对了,妈让我拿了一大笔现金给她,不过她不肯告诉我要做什么。你也知道,妈跟我不亲近,有什么事情都不肯告诉我。你找个机会问问她吧,我担心她被人骗了。” 钟厉铭似乎没有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他点了点头就没有了下文。 这顿饭吃得并不沉闷。钟卓铭嘴巴闲不下来,一个劲地挖苦餐桌上的三位女士。程知瑜倒是习惯了,曾莉宁脸上不悦但眼中却含着笑意,但钟美芝明显是不欣赏他的幽默,她没什么笑容,偶尔还冷冷地瞪着自己的弟弟。 关阿姨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程知瑜吃得不少。钟卓铭坐在她对面,一边吃还一边笑她的吃相,她没有说话,不过却在桌底下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晚饭过后,曾莉宁让他们都不许回去。她还开玩笑说:“你们再不回来,很快就会回忘掉回家的路了。” 关阿姨听见她的话不禁附和了几句,钟卓铭坐到曾莉宁身边搂着她的肩说:“让我想想,究竟是哪位美女领头不回家的。” 曾莉宁作势要打他,他笑嘻嘻地躲开,“我回房间玩儿了。” 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回了房间,程知瑜还不累,于是在客厅看电视。电视正播着娱乐新闻,屏幕上的英俊男人被记者层层包围,形形色-色的麦克风争先恐后地递到他跟前。她认出那人正是红得发紫的姜延,面对着传媒的疯狂追问,他只是简单地承认了他即将参与电影《下一站天国》的拍摄。 这则新闻比起其他新闻的时间要长得多,但实质内容却没有超过十秒。程知瑜决定没意思,于是关了电视回房间。 推开房门,程知瑜发现房间里正亮着灯,进门以后就看见钟厉铭正懒洋洋地躺在他的床上,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那本剧本。他应该刚洗过澡,额前的碎发仍是微湿,听见门边有声响也没有动静。 手僵在了门把上,程知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接着准备就往床边走去。刚迈出了一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又折回,轻轻地将房门反锁。 第十二章 轻微的落锁声终于引得了钟厉铭抬头,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程知瑜一步一步地走近,手慢慢地合上了剧本,随意地把它扔到了床头柜面上。 程知瑜站在床尾,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奈何他的气场过盛,她明明占尽优势仍是觉得底气不足。 两人皆是沉默,房内悄无声息。 曾莉宁不允许钟厉铭在家里乱来,毕竟这大宅人多口杂的,八卦丑闻总是不胫而走。钟厉铭向来很遵守规则,从来没有在家里与她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他这样毫不避嫌地出现在自己床上还是第一次。 程知瑜猜不透他的意思,站了片刻,当着他的面开始脱掉将披在外面的大衣。那件大衣的扣子很难解,她每次穿脱都要费上好几分钟。此际他又有点紧张,手指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 钟厉铭靠着床头的软包,他将下巴微微扬起,脸上的表情有点变幻莫测。 将好不容易脱下来的大衣扔到了床上,程知瑜接着就将手绕到背后去脱羊毛连衣裙。那裙子很修身,裁剪又出色,穿上以后将她的细腰长腿全部凸显出来。她只脚下踩着一双白色的家居拖鞋,但看上去到生出了几分诱惑。 拉链还没有完全拉下,钟厉铭已经有动作了。他伸手将程知瑜拽了过来,她直直地扑在自己身上,淡淡地香气瞬间涌进鼻息。 这番拉扯后,程知瑜敞开拉链的裙子已经歪掉,露出了圆润的肩头。钟厉铭握住她脱裙子的手折到她身后,眼中闪过一丝愠色“你还真会倒我胃口。” 调整了一下自己别扭的姿势,程知瑜伏在他胸前,很温顺地说:“我以为你会喜欢。” (河蟹) 今晚他的心情应该很糟糕,不然他不会说出这样粗俗的字眼。程知瑜又慌乱了几分,很艰涩地说:“对不起,我只是想……想……” “想什么?”钟厉铭扳过她的脸,一边盯着她不自然的表情,一边替她把话补充完整,“想我快点做完,对不对?想不让我妈发现,对不对?” 不小心又惹到他了,程知瑜咬着唇不说话。 钟厉铭将她内衣的暗扣解开,不耐烦地将它扔到床下。他翻身将她压着,手摸索到她的腿间,“我们今晚约在了书房,她说有事情要跟我商量。不过她动作慢,能找到这里应该很晚了。” “别这样!”程知瑜一脸恐惧地看着他,那尾音抖得厉害。 (河蟹) 钟厉铭很讨厌她的眼泪,更讨厌她泪眼汪汪的模样,她仿佛正无声地控诉着自己的罪行。 (河蟹) 她的话音刚落,外头又传来敲门声。那几下闷响重重地砸在她的心房上,她觉得分外的不堪。 (河蟹) 肩头传来刺痛,钟厉铭正用力地吸吮着自己那片脆弱的皮肤。他似乎真的一点都不着急,放缓了动作慢慢地享受着这场盛宴。程知瑜却承受着双重压力,最终忍受不了就开始挣扎。 (河蟹) 两人的身体紧紧地交叠在一起,余韵悠长,就连钟厉铭都缓了好半晌才恢复过来。程知瑜的意识十分涣散,她微微蹙着眉头,眼睛没有聚焦地看着角落。 “去开门啊。”他退开了身体,懒洋洋地说。 程知瑜动了动身,腿间有微凉的液体滑出,她无法想象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她下床找了件睡袍,低着头沉默地披上。 房门被打开的一刹那,曾莉宁就闻到空气中那股独特的味道。尽管程知瑜将头垂得很低,她还是能看到那张发白的脸和哭得通红的眼鼻。她怒上心头,掩上房门就越过程知瑜往房内走。 床上一片狼藉,钟厉铭正系着睡袍的带子,看到一脸怒容的母亲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坐到床沿,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商量?” 他这般态度让曾莉宁怒不可遏,曾莉宁快步走到他跟前,压低了声线吼道:“知瑜究竟做错了什么,你看看你把人家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钟厉铭嗤笑了声,“你不是很清楚吗?” 曾莉宁被儿子噎着,气堵在了胸口,她的手捂在胸前,脸色复杂地看着他。他毫不心虚地与自己对视,最终她还是败下阵来,很颓败地说:“你有怨气就冲着我来,不要再折磨知瑜了,她还是个孩子。” 钟厉铭却神色自若地说:“我给过机会你送她走的,是你坚持要把她留下。如果真要怨谁,该怨的人应该不会是我。” 曾莉宁眼眶马上红了,“你让我怎么忍心送她走,她才十六岁,无依无靠的你让她怎么生存。” 程知瑜再也看不下去,她走到钟厉铭和曾莉宁之间,用自己的身体将他们隔开,“你们不要这样。” 关于自己的身世,程知瑜也是在整理母亲遗物时偶尔知晓的。她的母亲年轻时有写日记的习惯,翻阅母亲留下的日记本,她被迫接受着一个比一个让人震惊的真相,翻到最后一页时,她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方璇生于书香门第,其父是桃李满天下的老博士,她还有一个哥哥。他们一家四口都算是当时极其出色的知识分子,不少的学者不惜千里迢迢亦会登门拜访。 方家家教极严,方璇从小就熟读一众名家的家训。她生来聪慧,外表也随母亲一样出众,从小到大都受尽异性追捧。只是,任谁也无法料到,这位心高气傲的才女居然会成为破坏别人家庭幸福的第三者。 遇上宋启松那年,方璇不过二十三岁。她常年与书作伴,日子过得充实却有些许枯燥。她实在某个名家书法展结识宋启松,这个为人成熟、谈吐风趣的男人让方璇一见倾情,那颗沉寂了多年的芳心就此沦陷在这个男人身上。 宋启松这样的豪门子弟自然是情场高手,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但这样一位才识过人的妙龄女子却让他耳目一新。与方璇一起的时候,他已经有一个结婚多年的妻子已经四岁大的儿子。后来他将真相告诉方璇,但方璇已经投入这段感情里,无法自拔。 这件事最终还是被方父发现。他大发雷霆,勒令她马上结束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方璇为爱痴狂,明知道这是一段孽缘也不肯放弃。方家这样的书香世家根本不容许出现这样贻笑大方的丑闻,他再三地劝说方璇无效之后,终于将女儿逐出家门。 为一个男人牺牲所有,方璇仍是觉得无悔。往后,她确实跟宋启松有过一段很快活的日子。可惜激情的花火来得快去得更快,宋启松风流成性,几个月后用一大笔钱将她打发,之后便另觅新欢。 方璇伤心欲绝,正当她生无可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她苦苦地挣扎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另觅城市安神,凭自己的力量抚养孩子成人。 在人生最艰难的时期,方璇遇到了程修。 与他初见那天,方璇正要到妇科做第一次的产检。没有母亲在身旁,她什么都不懂,跌跌撞撞地步进了医院,或许是走得太急,她差点就滑了一跤,幸好有人在要紧关头扶了她一把。 方璇是典型的生活白痴,好不容易碰到个热心的人就马上向他问路。听闻她是来产检的,程修倒很热心地陪她找个了房产科的科室,以免她再次什么意外。 那段时间也是他人生最失意的时刻,他的母亲因重病而住进了重症监护室,每天花钱而流水一样,很快就花光了他家的所有积蓄。他今天到医院本是要结清治疗欠费的,但他走遍了所有在本市的亲友同事,到最后仍然没有凑够资金。 程修将这件事告诉方璇不过是想找个缺口释放憋在自己心中的苦闷,但万万都没有她会爽快地给了自己一大笔钱。 其实方璇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心思,她只觉得宋启松所给的这笔钱并不光彩,与其留着它还不如给了急需用钱的人,能救人一命也算为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积点德。 这本是一个很平凡的机遇,但到最后却发展成一段缘分,缠缠绕绕,至死方休。 程知瑜知道曾莉宁根本不是母亲的朋友,因为她并不会结识娱乐圈内的艺人,更不会与他们深交。她曾经在网络上搜索过曾莉宁的信息,其中就有她跟宋启松的桃色绯闻。 曾莉宁之所以会收养自己,大抵是因为宋启松的缘故。对此她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直到钟厉铭当着她的面质问曾莉宁,她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这种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听你重复。”钟厉铭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抬眼看着曾莉宁,冷冰冰地说,”收起你的那些好演技,你都演了半辈子怎么还嫌演不够呢?” 那些冷嘲热讽终于让曾莉宁失控,她指着他怒道:“你……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儿子!” 钟厉铭站了起来,他的怒气也积聚至顶峰,“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母亲。你一直觉得程知瑜是无辜的,那我爸呢?我爸才算是最无辜的人,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你,你是怎么回报他的?” 在娱乐圈里打滚过的人总会有几段不可对外人道复杂的关系,曾莉宁当年红极一时,自然受到*或豪门子弟的垂青。她结婚以后便安守本分,努力地做一个贤妻。跟宋启松藕断丝连,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话音刚落,曾莉宁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最后狠声说:“你要是再敢提起这件事,我就当作没有生个你这个孩子!” 他毫不退让,“你还真是伟大,不仅肯无条件地替老情人养私生女,现在还下定决心跟亲生儿子决裂。” 曾莉宁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手就想一巴掌甩到他脸上。程知瑜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钟厉铭面前。 钟厉铭也没有料到母亲会动手,他反应过来时,那一巴掌已经重重地落在了程知瑜脸上。 那一巴掌的力度十足,程知瑜差点被打倒在地,幸好钟厉铭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她的手臂。曾莉宁的指甲又长又尖,她的脸上迅速泛起了深深的红痕,疼得她连眼泪都留不出来。 “小瑜……”曾莉宁既是惊讶又是后悔,她连忙上前察看程知瑜的脸。 钟厉铭脸色沉得厉害,他一手将曾莉宁挡开,握住程知瑜的手腕就将她拽出了房间。 这一路走得很急,程知瑜有几次都差点跌倒。钟厉铭一个劲地往前,丝毫没有理会她是否能跟上他的步伐。 回到了他的卧室,他一脚踢开了浴室的门,手掐在她的后颈将把她按在了浴缸。她正想挣扎,莲蓬头已经洒出了冰得刺骨的冷水。她浑身发抖,紧接着从她身后传来的声音更是让她如坠冰窟,“如果你敢学她那样乱搞男女关系,我肯定会亲手掐死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感受到手下的人正簌簌发抖,钟厉铭终于松开了掐在她后颈的手,接着把水温调高。他的睡袍也湿透了,此时正紧紧地黏在身上,勾勒出他那结实的肌肉轮廓。 程知瑜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一动不动地伏在浴缸的边缘。她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发梢处正有水珠在滴。他将她扔进了浴缸里,板着脸替她将身上的睡袍脱掉。 水温还不够高,程知瑜仍然冷得嘴唇轻颤,她的脸苍白得如同厉鬼,那几条凸起的指痕更是明显。钟厉铭摆弄她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痛得眉头紧皱。 钟厉铭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那张肿了半边的脸,“知道痛了?” 程知瑜默默地点头,那巴掌打得她半张脸都木了,缓了几秒,尖锐而火烫的疼痛蔓延。他没有说话,她又开始慌张,于是抬头看看他。 入目的是他脸部刚毅的线条,他似乎已经从怒火中抽离,虽然问话时语气还是很冷硬,但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可怕的架势。她松了口气,脸上的疼痛已经不太重要了。 浴缸很大,水位上升得极慢。钟厉铭没有耐心再等,捉着她按到莲蓬头下就让她把自己洗干净。她确实脏得很,在床上哭得涕泪交错,被他压在身下时整个人都像被汗水浸漫着一般,而她双腿间的那片狼藉就更不用说了。他向来干净整洁,她这副样子让他很厌恶。 当着程知瑜的面,他也把自己的睡袍脱下。她立即挪开了视线,只能尴尬地现在原地。他又调了下水温,回头时却发现她愣在一旁。他伸手将她扯了过来,“你在磨蹭什么?” 他们最亲密的时候总是在床上,而下了床以后,他们的关系冷淡而疏离。程知瑜知道他并不待见自己,平时也很少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他对她也不算十分感兴趣,他不需要她守在他身边替他暖床,但他性起时,她必须要随传随到。 程知瑜觉得,跟他*比跟他相处要简单得多。他是个很难捉摸的人,她每次跟在他身边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他惹毛了。相反的,她跟他*时就没有这么多顾虑。在床上无非就是那几种反应,她经常会被他折腾得神魂颠倒,颠倒过后便昏昏然地睡一场,之后又是另一个明天了。 他们很少在清醒的情况下做这种事,程知瑜就算看到他的裸-体也是在意识涣散的时候,若能别开脸她便会别开脸不去看他。而此时,他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她真不知道眼睛该转到哪个地方。 钟厉铭以为她被那巴掌打懵了,于是动手在她身上胡乱搓揉。他明显没有伺候别人洗澡的经验,最终两人都洗得很狼狈。 包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程知瑜就看见曾莉宁在房间里等着他们。她的脚步顿了下,下意识就想往钟厉铭身后躲。 钟厉铭一点也不受曾莉宁影响,他去翻了套自己的睡衣扔给了程知瑜,然后就自顾自地穿着衣裤。 他的睡衣又宽又长,程知瑜穿上以后越发地显得娇小。曾莉宁替她将衣袖层层折起,接着就细细地把药膏涂到她脸上。 “女孩子最看重的就是这张脸了,你倒好一点都不知道在乎。”曾莉宁看着她脸上的指痕,心疼不已,“你挡什么,真是的……” “我没事。”程知瑜柔声说。她知道曾莉宁有多疼爱孩子,若这巴掌打在了钟厉铭脸上,曾莉宁肯定会更加后悔。 “怎么可能没事?都肿起来了,明天肯定消不了。”曾莉宁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说,“下次不许这样子了,知道没有?” 在露台抽烟的钟厉铭也听见了曾莉宁的话,他掐熄了才燃了半截的香烟,漫步踱回了房间。 程知瑜背对着露台,并不知道他进了房间。她对曾莉宁说:“那你们也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曾莉宁只是叹气,她看着儿子,明明他们只有一床之隔,但她却觉得他们之间像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就算她往后如何努力也不一定能走到他那端。走错了一步,她注定无法成为一个好妻子。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努力地做一个好母亲,即使她最喜爱的儿子已经不再领情。 钟厉铭沉默地与她对视,好半晌才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程知瑜回头,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曾莉宁也没有说话,钟厉铭看出了她的犹豫,“怎么?不敢说了?” 露台的门没有关紧,晚风吹起窗帘,晃出一波一波优美的弧度。程知瑜觉得冷,手臂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悄悄地对曾莉宁使了个眼色,但曾莉宁还是平静地说:“等知瑜拍完手头上的这部戏,我会带她回新西兰。” 没有看到他脸上有任何惊讶和愤怒的表情,曾莉宁就知道他已经洞悉了自己的心思。儿子的沉稳和成熟向来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可惜此际却成为她最大的苦恼。他不再是那个黏在自己膝下的小男孩,她无法如同如常地洞悉他的所想。 钟厉铭的声音比她的更加平静,“你要是安分一点,我就不动她。要是你再动这些有的没的心思,我就断掉她所有的后路。” 程知瑜低着头,未干的头发半掩着她的脸。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他们正讨论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其实程知瑜能理解钟厉铭的愤怒,当年曾莉宁和宋启松的那段奸情是被他撞破的。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跟另一个男人苟合,任谁也无法平静。 那年钟志森已经被晚期肝癌折磨得不成人形。作为长子,钟厉铭不仅要为父亲的病日夜忧心,肩上还背负着钟家家业。在这样艰难的时刻,他还不得不接受母亲对病危父亲不忠的事实。 明白母亲收养程知瑜的缘由后,钟厉铭坚决不允许程知瑜再留在钟家。直至今天,程知瑜还记得他当时的态度有多强硬。曾莉宁最后差点就以死相逼,钟厉铭极不情愿地退了步。她虽然抗争成功,但却输掉了这二十多年的母子情谊。他妥协后仍愤怒地搁下狠话,“你要是一定要她留下来,我就让她一辈子都留在钟家。” 纵使演技再好,曾莉宁也无法掩饰此时此刻的慌张。她频频深呼吸,过了片刻才说:“不要再跟妈妈怄气了,好吗?妈妈错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好吗?” “我没有将你的丑事捅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不要再得寸进尺。”他顿了顿,又说,“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没有他的指示,程知瑜没有跟着她离开。静静地在床上坐了一会,他伸手撩了下她的头发,“去把头发吹干。” 他的浴室里没有护发乳,程知瑜费力很大的劲才将头发梳好。梳子上绞着一团团的断发。钟厉铭从她手中抽过梳子,皱着眉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幸好钟厉铭也没有再折腾她。她躺在他的床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她才翻了个身,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最终她还是悄然地入睡了,她惊醒时却发现自己很整个人都贴在了钟厉铭的身上。她吓得不清,小心翼翼地挪开了身体。 透过窗帘的缝隙,程知瑜看见了已经发白的天际,于是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程知瑜像做贼一般闪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满地的狼藉也没有心情去收拾,她把自己缩在被窝里,接着又补了一眠。 再度醒来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程知瑜出了房门便听见一阵高跟鞋跟与地板相触的声响。那声响渐行渐近,她已经猜到来人,虽想躲避,却避无可避。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无论身在何地,钟美芝总是那样的光彩照人。她身穿一件褐红色的修身大衣,大衣的领口处别了一枚镶有宝石的胸针,看上去华贵而张扬。看到了刚出房门的程知瑜,她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仪态万千地走了过去。 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程知瑜轻声地与她打招呼:“美芝姐。” 程知瑜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钟美芝了,每次看见她,程知瑜的脑海都会不自觉地冒出四个字——蛇蝎美人。她的容貌酷似曾莉宁,但心地却与她的母亲相差了千万里。 脚下踩着一双高跟皮靴,钟美芝足足比程知瑜高了一个头。她本来就冷艳无比,此际更是盛气凌人,“睡到这个点才起床,知瑜果然是懂得享受呀。” 听出了她话中的讽刺意味,程知瑜也不动怒,只是心平气和地朝她笑了笑。这样可怕的女人,程知瑜不明白当初为什么好觉得她是一个高雅大方的人。 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钟美芝觉得不甘心。她逼近了一步,垂着一双美目盯着程知瑜。她正想再道挖苦时,却意外地发现那张白皙的脸上居然有几道微肿的指痕。她夸张地惊呼了声,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你的脸怎么了?不会是挨打了吧?不可能呀,有谁会打我妈的心肝宝贝呢?” 程知瑜下意识就想捂住自己的脸,没想到钟美芝却握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大得让她手背的血管也微微地凸显。她想起钟美芝以往的所作所为,终于不再冷静,用力地将那只手甩开。 那股力道使身体轻微地晃了晃,钟美芝站稳以后,冷冷地俯视着她,“哟,这么久不见,我家知瑜倒是长本事了。” 手腕上那层薄薄的留下了几个指甲的掐痕,程知瑜将衣袖拉低,然后才说:“我没什么本事,就算真的有,也是美芝姐亲自教出来的。” 钟美芝轻轻地笑了声,倾身靠近她,用极低微的声音说:“你的底气这么足,该不会是找到了男人替你撑腰了吧?” 程知瑜的脸色马上就变了,胸腔内的怒气汹涌得几乎失控。她的手握成了拳头,说话时连声音都在颤抖:“美芝姐,做人真的不能太过分,不然的话,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钟美芝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错愕,继而便认认真真地端详着程知瑜的脸,就连最细微地表情都没有放过。沉默了片刻,她才说:“我做人做事也用得着你教么?” 程知瑜抬起头,看向她时眼中闪过某种复杂的色彩,“我只是提醒你,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这么好欺负的。” 忽然间,一把男声从远处传来,“二姐?” 认出了是钟卓铭的声音,程知瑜倒平静了不少。她挪开了一步,与钟美芝保持正常的距离。 因为腿长,钟卓铭很快就走了过来。他看了看钟美芝,又看了看程知瑜,问道:“我看到你们聊得很兴起的,你们在聊些什么?” 钟美芝收起了刚才那副不友善的神情,她颇有深意地看了程知瑜一眼,转头对弟弟说:“女人之间的话题,你是不会懂的。” 他长长地“哦”了声表示理解,接着又问程知瑜,“我正要回学校,要不要载你一程?” 程知瑜连连点头,要跟钟美芝多呆一秒,她也觉得浑身难受。 上了车以后,钟卓铭突然说:“我姐给脸色你看了?” 程知瑜突然明白了过来,刚才钟卓铭是特地过来给自己解围的。她点了点头,“女人每个月总有心情不好的几天。” 钟卓铭知道她在开玩笑,想了想还是说:“你别放在心上,我姐最近的几个方案都被卡了。公事不顺,她的心情应该很糟糕。” “嗯。”程知瑜无心搭理,扭过头看着窗外的路况。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辆不多,钟卓铭开车也开得很轻松。他单手撑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闲闲地搭在窗框上。程知瑜看着就觉得不安全,于是提醒他,“诶,你小心点。” 钟卓铭挑眉,看着她很轻佻地说:“怕什么,有什么事都有我帮你垫底。” “别乱说话。”程知瑜没好气地说,“你就算想死也别拉上我。我还没过上好日子,我还不想死。” 他马上接话:“你别说笑了,据我所知,我家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你。” 话刚说出口,程知瑜就后悔了。幸好钟卓铭也没有继续琢磨,她松了口气,接着随意换了个话题。 下午有课,程知瑜不跟他一起吃午餐。他懒得调头,于是只将她载到学校对面的马路。她刚把车门打开,钟卓铭就叫住了她,“对了,我这周六有个比赛,今年就不陪你回临高了。” 安葬着程知瑜父母的墓园在临高市,那里也是她长大的地方。每年的清明和父母的忌日,她都会回临高市拜祭他们。 因为路途比较遥远,程知瑜以往回临高都是钟卓铭陪同的。这周周六正是她父母的忌日,她也不让他为难,“没事,我自己回去也可以。” 钟卓铭想了想,又说:“实在不行的话,你就找我。” 程知瑜自然不会找他。一方面,她并不想麻烦他,另一方面,最近发生的事情混乱又复杂,她真的觉得身心疲惫,能独自静一静应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很久没有一个人出远门,程知瑜在出发前的一晚居然兴奋得难以入眠,于是又起床检查了一遍行李。 抵达临高时,天正下着毛毛细雨。程军很早就在机场等候,程知瑜看到小叔的时候十分不好意思,“小叔,天这么冷您就不用特地来接我了,我乘计程车也是很方便的。” 程军憨笑着,“没事,你一年都不回来几次,我就算想接你也没有机会。” 多得钟家的照拂,程军三兄弟都在钟家的几家子公司谋了不错的职位,这几年的日子都过得很滋润。还记某次,程知瑜还撞见过钟卓铭塞了个大信封给她的爷爷,信封里头放的东西自然是钱。她想这应该是曾莉宁吩咐他的,只是他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种事。 自从以后,他们对程知瑜的态度比以前要好得多。尤其是钟卓铭在场时,他们简直是以贵宾之礼相待。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女孩,她自然明白这些转变到底是为了什么。 程军把程知瑜载回了自己居住的小区,他的妻子还没有回来,他接完机以后才去接她下班。他的收入比哥哥们都要高,因而程家两老都随他住。 两位老人家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程知瑜,他们一见她就问她的近况。她说话的语速很慢,因为他们的耳朵都不怎么好。得知她近来过得不错,他们都很放心。她的奶奶一直拉着她的手,脸上那深深的皱纹也因微笑而微微抖动。 在程知瑜的印象里,她的爷爷奶奶都是很淳朴很善良的老人。他们大半辈子都是乡下辛劳耕作,后来才被儿子接到这边养老。其实她很感激这两位老人家,他们虽然知道内情,但一直也把她当作亲孙女对待。就算她母亲嫁入程家以后不愿再生育,他们也没有计较。 虽然钟卓铭没有一同回来,但他们仍执意要带她到临高市最高档的酒店吃饭。程知瑜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但程军却非常坚持。 由于儿子和儿媳妇都没有空,于是程军便带着自己的两岁大的孙子一起过来。程军的妻子也是位和气的女人,程知瑜跟她的往来比其他两位婶婶也密切一些。 她的堂侄子的乳名叫小乖,今年才一岁半。他看着就是精力过剩,一会儿趴在她腿上仰着脖子看着她,一会儿又扭着胖胖的身体挤到她们之间,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 难得有新面孔,小乖一直要黏着程知瑜。他还不怎么会讲话,任她怎么教他叫姑姑,他也发不出准确的音。他玩着玩着就跟程知瑜混熟了,下车的时候一直要让她抱。 程知瑜没有抱孩子的经验,但抱起来还算是像模像样的。她低着头用脸蹭了蹭他的小脸,柔声问他:“小乖饿了没?” 那孩子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没有应她,只是拉着她的头发傻傻地笑。 正要步近酒店大门时,一辆加长的林肯缓缓地驶过她身边。她匆匆地往内挪了几步,再度抬头,那辆车已经停在了酒店大堂前。酒店的门童将车门打开,接着便有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车内下来。 在星级酒店碰上这种场面也不是值得出奇的事情,程知瑜托了下小乖的屁股就准备前行。那方传来闷闷的关门声,她下意识地循着闷响移目,之后便愣住了。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酒店的前庭灯火通明,程知瑜一眼就认出了许宥谦。今晚他穿得很正式,就连领带也系得中规中矩的,看上去倒少了几分邪气。他明显也看见了她,此时正站在原地,一边扣着袖扣一边光明正大地审视着她。 两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仿佛在无声地对峙,直至他的女伴从轿车的另一端绕过来,温顺地挽着他的手臂时,他才收回了视线,在众人的簇拥下步进了酒店。 程知瑜记得那样的眼神,那晚他碰见她跟钟厉铭在一起,临走之前就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站在身边的婶婶察觉她脸色不对,于是便叫了她一声:“小瑜,你怎么了?” 耀眼的车尾灯照得她不自觉把眼睛眯起来,被她抱着的小乖伸出小指头兴奋地指着渐渐驶远的林肯。她朝婶婶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我没事。” 这顿晚餐十分丰盛,但程知瑜却吃得不滋不味。这家酒店的粤菜做得很不错,就连一向挑剔的钟卓铭也赞不绝口。程军很热情地往她碗里添菜,她不好意思拒绝,只能默默地把它们吃完。 小乖吃饭的时候很不合作,大家停筷时,他的奶奶仍在艰难地给他喂饭。华贵的桌布上洒满了米饭和碎菜,那孩子的脸蛋更是像花猫一样脏。他挨着程知瑜坐,偶尔还把油腻的小手伸到她那边,吓得他家奶奶连忙将他捉了回来,“小乖,不许调皮!” 程知瑜拿起餐巾替他擦了擦小手,抬头跟她的婶婶说:“没关系啦。” “知瑜很喜欢小孩子吧?”程军笑着说。 将餐巾放到一边,程知瑜很老实地说:“不是很喜欢。” 她的婶婶很似乎深有体会,“你还小,所以不懂。要是到了年纪,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程知瑜看着小乖,浅浅地笑了。 “还小?”程军明显不赞同妻子的说法,“知瑜已经二十二岁了,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怀着家明了。” 听丈夫这么一说,她转向程知瑜,问道:“对了,你跟钟家那小儿子发展得怎么样了?” 没料到婶婶会这样语出惊人,程知瑜瞬间就愣住了。钟卓铭确实是陪她回过几次临高,但他们一直都规规矩矩的,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过分亲密的行为。她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有什么事情会让他们产生如此怪诞的猜测。 由于程知瑜的沉默,席间的气氛骤然变了些许。 程军表面上似乎对此不感兴趣,但实际上却在凝神静听。奈何程知瑜一直不说话,他只好出来打圆场,“别八卦了,知瑜会有分寸的。” 本来程知瑜并不想解释,但看见他们一副了然的神情,她又不得不澄清,“我跟钟卓铭的关系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的。” 她的婶婶瞪大了眼睛,明显不相信她的话,“钟家将你当作儿媳妇养着,你居然和他没有关系?” 心中冒起几分怒意,程知瑜不自觉地沉下了脸。 程军也觉得妻子的话有点别样的意味,于是连忙说道:“知瑜,你婶婶没什么文化,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直至离开酒店,程知瑜的脑海里仍然回响着那几句话。汽车在马路上奔驰,她背对着同坐后座的婶婶和小乖,盯着车窗外一盏又一盏的路灯。渐渐地,灯影洇成了一滩模糊光圈,她的眼眶已经盈满了泪水。若是母亲尚在身边,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受这样的委屈。 虽然程军很热情地让程知瑜到他那边留宿,但她仍是坚持回了自己的家。 从包包里找到了钥匙,程知瑜发觉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很多年前,家里总有人为自己等待,而时至今天,她就算回了家仍是孤身只影。 熟悉的摆设映入眼帘,程知瑜无法压抑,靠着门板蹲了下来。她把脸埋在膝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最后哭得双腿都发麻了,她才拖着脚步回房间洗漱。 屋内还算整洁,因为她的婶婶会定期过来打扫。从柜子里拿出床单被子铺好,程知瑜就打算休息。或许是哭累了,头疼得厉害,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也睡不着,挣扎了片刻还是爬了起来。 随便披了件衣服走到厨房,程知瑜从橱柜的最底层翻出了一个坛子。 坛子里头装着的是方璇生前酿的黑糯米酒,程知瑜自小就血气不足,那是她特地为儿女酿制的。程知瑜不喜欢那股味道,每次都要母亲逼着才肯喝一点。 将盖子掀开,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呛得程知瑜差点又要掉眼泪。她小心翼翼地倒了一大杯黑糯米酒,接着坐在橱柜柜面上一口气就灌了下去。与其难受,还不如大醉一场然后昏然入睡。 酒香残留在唇齿间,她全身都涌起了暖意。米酒的酒劲十分绵长,她的一颗心被烧得滚烫,往事如潮水般涌现眼前,脑海中浮现母亲模糊的面容。意识渐渐涣散,她像喝上了瘾,哆嗦着双手又捧起坛子倒了一杯。 那晚究竟是怎么回到房间的,程知瑜一点印象都没有,反正她醒来时正卷着被子歪扭地躺在床上。身体被缠得很紧,而她又手脚无力,因而费了很大的劲才把棉被扯开。 地板上散落着残碎的玻璃,房间里仍然飘着淡淡的酒香。程知瑜无力地扶着额头,呆坐了许久才起床。 还不到十点,程军就已经在她家等候。程知瑜出来的时候,他正在车外抽烟。她快步走了过去并跟他打招呼。他应了声,掐熄了香烟就进了驾驶室。 这一路都很沉默,一向多话的婶婶也没有开口。程知瑜在途中接到了钟卓铭的电话,他的来电无非是问她是否安全到达,她家的长辈是否安好。她觉得车内众人都在侧耳细听,于是敷衍了他两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今天天阴得很沉,他们抵达墓园时,天色却明朗了些许。因为不是祭拜的时节,墓园里几乎没有人。她还记得父母下葬时,这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块墓碑,不过是数年之隔,这里已是墓碑林立。 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每天都有数不尽的生离死别的上演。上至富豪大亨,下至平民百姓,同样躲不过命运中注定的别离。 将鲜花放在了父母的墓碑前,程知瑜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心却平静得出奇。 农村人的祭拜步骤十分繁琐,她的婶婶忙着张罗祭品,而她则从旁帮助。将最后一叠冥币烧完,程军叫她过去给父母奠酒。眼睛被焚烟熏得很痛,她低着头将酒洒在了碑前,光洁的大理石上留下了三道酒迹。 祭奠完毕,他们就打算离开,程知瑜仍然跪在那里,轻声地开口:“你们先走吧,我还想留一会,等下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的奶奶本想出言相劝,但程军却朝母亲摇头。他拍了拍程知瑜的肩,之后便将空间留给她。 程知瑜一留就留了一个下午。下山时已经将近黄昏。手机响起来时,她正出神地坐在巴士站台的长凳上等候。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一串陌生数字,程知瑜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接听了。她没有说话,而许宥谦的声音却慢悠悠地响起来:“在哪里?” 其实程知瑜知道这串数字是他的手机号码,那晚他本想把它存进自己的手机,只是来不及输入姓名,就被钟厉铭的来电打断了。不过,就算他真把号码存了起来,她还是会把他的号码删除的,因为她不知道钟厉铭会不会在心血来潮的时候翻开自己的手机。 一天都没怎么开口说过话,她的嗓子有点哑,“墓园。” 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几秒后才说出了一个地址和时间,最后半是威胁半是提醒地说:“我只等你半个小时。”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许宥谦所说的地址是本市最近才正式预售的新楼盘,程知瑜在户外广告上见过它的名字。乘坐巴士回到市区时正处于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车流如龙,她很艰难才截停了一台出租车。 不过是十来分钟的车程,但程知瑜却觉得好漫长。她捏着手机发呆,司机停车也浑然未觉。匆忙地付了钱下车,刚走近正门,值班的保安从门卫室探出头来,扬声说:“楼盘没有正式开放,现在还不允许进内。” 面向正门的几栋高楼层住宅几乎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少数的几户亮着星星点点的光,远远看去,有种淡淡的孤寂之感。能提前入住这样炙手可热的楼盘,那些业主肯定非富则贵。 程知瑜点了点头,站在一边给许宥谦打电话。他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她等了超过半分钟电话才被接通。她踢着脚下的碎石,语气中不经意流露出些许委屈的意味,“我进不去。” 许宥谦似乎轻笑了声,“把手机递给拦住你的人。” 接了电话以后,那保安换了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他连声向她道歉,然后马上放行。她说了句没关系,然后随便问了一下路。 程知瑜乘搭电梯上到顶层,这里的户型是一梯一户,她正想敲门却发现门根本就没有锁。屋内静悄悄的,她没有在玄关看见多余的拖鞋,于是就直接走了进去。 客厅的吊灯华贵而典雅,暖黄色的灯光柔和洒下。环视了一圈,程知瑜才知道这栋是复式套间。她站在楼梯口,犹豫了片刻才喊道:“许宥谦。” 室内一片寂静,程知瑜正想再喊一次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应道:“上来。” 二层铺了木质地板,程知瑜走得很轻,但她的脚步声仍是十分清晰,每一下都似是敲在心上。走廊深处的房间并没有关门,灯光从里面透出,在房门前投下一片阴影。她站在门边,抬手敲了敲门板提醒他。 许宥谦刚洗完澡,此时正扣着衬衣的纽扣。他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在了走廊,也知道她站了片刻才走了过来。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他不自觉眯了眯眼。 今天程知瑜把长发绑了起来,较于往常是少了几分妩媚娇艳,不过看起来却十分清纯可人。细细审视过她的脸色,他语带嘲讽地开口:“我以为你早就乐不思蜀,根本想不起自己不是姓钟的。” 程知瑜一言不发,那句话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地扎在她身上。直到他慢条斯理地朝自己走来,她才慌张地退了两步。 她那副戒备的神情让他觉得可笑,“躲什么?我要真想动你,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你找我有什么事?”程知瑜的背贴在墙壁上,仰着脸警惕地看着他。她连午餐都没有吃,说话时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一股浓重的焚烧味道涌入鼻端,许宥谦皱了皱眉头,“去洗个澡,我不跟这么脏的人说话。” 程知瑜本想拒绝,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他便已掐住她的肩膀,几近是将她拖进了浴室。她的心情糟糕得很,扬声喊:“许宥谦你放手!” “闭嘴。”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声音开始变冷。 程知瑜奋力挣扎,而他毫不退让,两人差点就打了起来。 浴室里有点湿滑,许宥谦不过是走了一下神就被她的蛮力推得踉跄了半步,后腰撞上了盥洗台。他没有见过她这么蛮横的一面,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声音不耐:“耍性子也不看场合,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手腕被他捏得很痛,程知瑜怎么挣也挣不开。她转过脸,声嘶力竭地吼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微微一怔,旋即就笑了,“为了什么?因为你好欺负,我喜欢怎么欺负你就怎么欺负你,这算原因吗?” 眼泪不可抑止地掉了下来,程知瑜满心愤恨,一字一顿地说:“我恨你!” 许宥谦嗤笑了声,接着一手将她甩开,“你不恨我,难道要爱我?” 身体软了下来,程知瑜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一条浴巾重重地砸到了她头上,他的声音从她上方传来,“我没有帮过女人洗澡,如果你想试的话,我想你会后悔的。” 他走了以后,浴室恢复了安静。 盯着地板上残留的水迹,程知瑜发了很久的呆,以至站起来的时候头晕目眩,差点就撞上了墙壁。平静下来,她才觉得后怕,刚刚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冲着许宥谦发起了脾气。如果他真要跟自己较真,她想她已经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将大衣脱下的时候,她才发现上面沾了不少残碎的灰烬。她洗了很久才关水,满浴室的蒸汽蒸得她的脸蛋儿耳朵都发烫。 刚走到楼下,程知瑜就看到有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的布菜。许宥谦百无聊赖地端坐在长桌的一头,此时在举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布菜的男人动作很利索,他办妥了一切就恭声说了句“请慢用”,然后便推着小车离开。在楼梯口看到程知瑜的时候,他明显就顿了顿脚步。意识到自己失态,他马上扬起了笑容,“小姐,您好。” 程知瑜朝他点了点头,“您好。” 那方的动静引起了许宥谦的注意,他将手机放到桌面然后将她叫了过去。 菜香扑鼻,落座以后,程知瑜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胃已经空了许久,她没有力气再陪他折腾。 看她吃得那么香,许宥谦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接着告诉她,“刚刚那人是我跟了我妈十多年的管家。” 程知瑜对他身边的人不感兴趣,听了他的话,她只是礼貌性地应了声。 “我妈有种个特殊的癖好,她喜欢就我身边的狐狸精揪出来,然后慢慢地折磨。”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最后还认真地补充了一句,“祝你好运。” 程知瑜听不出话中真假,于是干脆不说话。 许宥谦闲适地靠着椅背,轻轻地呷了一小口酒才说:“忘了跟你介绍,我的母亲叫叶逢君,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宋启松的夫人。” 他的话音刚落,程知瑜就变了脸色,她握住叉子的手收得很紧,指节间已经微微发白。 她的每一个反应都被许宥谦收入了眼底,他将酒杯放在了桌面,身体微微前倾,此际正饶有意兴地看着她,“我又低估你了,你原来什么都知道。” 程知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的喉咙发紧,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端坐在长桌另一头的男人却神色轻松,挂在嘴边的笑容也显得漫不经心,“看来我不应该叫你做程知瑜。宋小姐,你觉得对吗? 最后一丝镇定毁在了他的这句话,程知瑜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连嘴唇都在哆嗦。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你……是他的……” 看她如此慌张,许宥谦却有心让她煎熬,“是什么?” 程知瑜说不出话来。她有种很不祥的预感,她不计代价去维持的平静日子就要走到了尽头。 “说不出口?”他那语气充满了戏谑的意味,接着又慢悠悠地说,“不要这么害怕,我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当然,依照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哥哥。” 额头两侧正隐隐作痛,程知瑜无法辨别他所说的话是否真实。一直以来,她都十分抗拒自己是宋启松的私生女这个事实,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她从来不会好奇。在她的心目中,父亲永远只是一个,就算他早已化作一抔黄土。 沉默了片刻,她很认真地说:“我姓程,宋家的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 许宥谦并不表态,他又为自己添了小半杯的酒,而后才说:“你真没有想过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吗?” 就算他没有给自己设陷阱,程知瑜也不稀罕。当初那个男人可以绝情地抛弃自己的妈妈,他根本就不配做自己的父亲。她已经平静下来,冷冰冰地说:“像我这种既不聪明又没有能耐,还能被你随便欺负的人,又怎么敢觊觎你们宋家的东西。”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我的好妹妹,如果你真的没有一点能耐一点手段的话,你早就被钟美芝玩死了。” 程知瑜抿着唇不说话,她知道自己说得越多,错得就会越多。 “离开钟家吧,这对你绝对是有好处的。”他提出了与上次一样的要求。 她仍然是拒绝,“我不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有什么问题。” “确实没有问题。”他晃着酒杯,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莫名的色彩,“我上次就想问你,是谁把你调-教得那么好的,是钟厉铭还是钟卓铭?” 程知瑜猛地站了起来,拿起手边的酒杯就想朝他泼过去。他似乎并不忌惮她的所作所为,此时还微微仰着脖子,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那杯酒最终还是没有泼过来。程知瑜用力地将酒杯放回桌面,“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 许宥谦双手压着餐桌,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椅子与地板相触,发出低哑的响声。他走到客厅将一个牛皮信封拿了过来,接着硬塞到程知瑜手中,“这是你父母那场交通事故那份档案的副件,你看完以后或许会回心转意的。” 那个牛皮信封很沉,程知瑜错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许宥谦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低声告诉她:“我不是第一个看过这个档案的人。在我之前,还有不少人拿到过它,其中就包括了钟厉铭。”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那个牛皮信封被程知瑜拿在手里,此际已经微微地皱了起来。她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信封打开。首先入目的是交通事故的登记表,她看到父母的名字以后手就开始发抖,看到交通事故现场图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 许宥谦看她没有动静,于是出言提醒,“看下去吧,我保证这份比在档案室归档的那份要真实得多。” 程知瑜也曾怀疑过当年那场交通事故并不是意外。父母出事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失了魂,那个负责这宗案子的交警公式化地交代着一切,但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叔叔们一遍又一遍地鼓励自己要坚强点,她木然地点头,脑海里不断回荡着酒驾、失控、堕崖这种让人惊悚的词语。 任程知瑜怎样绞尽脑汁,她也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会在半夜三更驾车到临高市的郊区。更何况方璇行事严谨无比,她根本不会允许让程修酒后驾驶。 往后程知瑜也找过这宗事故的报道,她在网上搜索过,也曾到当地最大的图书馆翻阅过那天的报纸。可惜这不过是一宗小小的交通事故,能找到的信息寥寥无几。久而久之,她也只能相信父母是死于意外。 这个男人实在是残忍,她费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从悲伤的深渊里走了出来。他现在旧事重提,这就等于让她再一次堕入了地狱。 将那沓资料重新塞回了信封,她语气淡淡地说:“我不想知道。” 许宥谦似乎有些许意外,他坐在宽敞的沙发上,慢悠悠地点了根烟才说:“你的父母不是死于意外,他们是被谋杀的。” 程知瑜将牛皮信封扔到他身旁,她的手握成了拳头,“你够了!” 许宥谦并没有将她的怒气放在眼内,他吐了个烟圈,“你生气的样子也很美,真的。” 被那股烟味呛了下,程知瑜捂住嘴鼻,伸手去抢了他的烟,用力地摁熄在烟灰缸上。她因他轻佻的话语而更加愤怒,抬头时发现他正斜着眼盯着自己,她下意识要离他远点。 看见程知瑜慌张地退了两步,许宥谦也没什么反应。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将手搭在扶手上,整个人慵懒地窝在沙发里。他与她对视了片刻,终于开口:“父母死得不明不白,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那支被强行摁熄的香烟仍旧冒着一丝丝的白烟,它们最终飘散,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程知瑜慢慢地将目光挪到他脸上,抿着唇不说话。 “我以为你会很想揪出凶手,毕竟你这几年过得也不算好”许宥谦继续动摇着她,那副脆弱的表情落入他眼里,他轻声说,“我这个做哥哥的,还是挺心痛的。” 想起了这几年的生活,程知瑜无法不动容。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会替他们讨回一个公道的。” 许宥谦看穿了她内心的挣扎和犹豫,他调整了下坐姿,柔声对她说:“过来,我们谈谈。” 程知瑜挑了张离他最远的沙发坐下。许宥谦难得真心真意地笑了,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沙发,“你其实也不用这么防备,我不习惯跟别人共用一个女人。”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还是软着声线说:“算我求你了,你别提起这件事可以吗?” 许宥谦的笑意更深,“要是早知道你的软肋在这里,我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了。” 她觉得他的笑脸刺眼无比,“我以为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从来都不屑用不光明的手段来逼人屈服。” “更不光明的手段我也用过,你要不要试试?”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而后又阴阳怪气地说,“你好歹也算是我的妹妹,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妹妹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程知瑜总觉得特别刺耳。她忍无可忍,吼道:“我不是你的妹妹!” “宋启松是我的继父,而你是他的亲生女儿,我们如果不是兄妹,那是什么?” 提到宋启松的名字时,许宥谦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程知瑜很敏感地察觉到他们的关系并不简单。她还没来得及往深处琢磨,他又说:“你别急着跟我撇清关系,有很多事情只有我能帮到你。当然,如果你有本事能让钟厉铭对你死心塌地的话,这又另当别论。” 程知瑜虽然不知道一个男人对女人死心塌地会是什么样子,但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的样子,她却见识过。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程知瑜实在好奇,宋启松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心高气傲的母亲沦落为万人唾骂的小三,让她放弃一切甚至与父亲脱离父女关系,让她在往后的年岁里牺牲自己的家庭去抚养他的骨肉。她不知道这般死心塌地地爱一个人到底有没有幸福可言,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步母亲的后尘。 其实曾莉宁同样是爱得死心塌地。程知瑜再次看见她的时候,心里总泛起某些微妙的感觉,当中有同情也有怜悯。若母亲的冲动是少不更事,那么她的所作所为又算是什么。 曾莉宁待程知瑜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关怀备至。她风尘仆仆地从临高回到本市,司机早已经在机场等候。她被载回了钟家大宅,刚进门就跟正要出门的钟美芝撞个正着。她满身疲累,此时连挤出个微笑的力气恐怕亦是不足。 钟美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接着便一言不发地从她身边走过。 习惯了钟美芝的横眉冷眼,程知瑜也没觉得有多难受。她刚进门,关阿姨就告诉她,“太太一大清早就让我帮你准备了早点,赶紧过来吃吧。” 将行李放下,程知瑜一边换鞋一边往屋内张望,“其他人呢?” 关阿姨说:“大家都不在家,二小姐是最后出门的,刚才你们应该有碰上吧?” “嗯。”程知瑜轻轻地应了声,接着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房间休息了。 在临高的三天两夜里,程知瑜就没有安睡过,太多的复杂的问题和躁暴的情绪烦扰着她,她想将它们通通驱散,可惜却挥之不去。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饥肠辘辘,洗漱完毕就到楼下找点东西吃。 在楼梯转角处,程知瑜看到了曾莉宁和张少轶正与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在细声交谈,她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不会打扰到他们,于是便顿住了脚步。 不过还是张少轶发现了她,他向她招手,“知瑜,过来。” 程知瑜有点尴尬,刚走到客厅就被曾莉宁拉到了她身边坐下,接着她就把一大沓图纸塞到了自己的手中。 那些全是旗袍的手绘图稿,程知瑜一张张地翻过,接着便听见曾莉宁说:“《下一站天国》就要开拍了,我打算帮你订几件旗袍做行头,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若非曾莉宁的提醒,程知瑜根本想不起有这么一回事。 张少轶随后也说:“这位是兴记的翁老裁缝,你要是有什么要求的话都可以告诉他。” 像兴记这样的百年老店也愿上门服务,程知瑜只觉得曾莉宁的面子实在是了不得。她下意识地点头,注意力却完全被那沓手稿所吸引。 旗袍的花纹样式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那些设计或清纯,或娇俏,或妩媚,或典雅,简直就是应有尽有。她没有挑选旗袍的经验,于是她听取曾莉宁和翁裁缝的意见选了几件。 翁裁缝替她度量尺码,曾莉宁看见皮尺上的数字就频频皱眉,“旗袍最显身材,就算你的身材只有一点缺陷,但穿上旗袍也有可能会丑态百出。” 程知瑜听着就觉得有压力,旗袍美虽美矣,但却十分挑人穿,稍稍不注意便会毁了它的美感和韵味。她知道自己不是风姿卓越的佳人,若想改变就必须下一番苦功。 “知瑜,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你一定要控制饮食和加强锻炼。”张少轶说完就拿出平板做着备忘,“我去通知艾米排个期。” “我来督促你,你可别想着蒙混过关,想当年某人对我也是毫不手软的。”曾莉宁也点头附和,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目光哀怨地瞥了眼张少轶,而他只是装作没有看见。 程知瑜只把他们的话当做玩笑。当曾莉宁真的没收掉她所有的零食,并每天替她准备各式各样的蔬菜沙拉时,她才知道他们是认真的。 连续几天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程知瑜不断地怀念着钟卓铭带自己吃的大餐。有天晚上她实在忍不住,大半夜在冰箱了找了一块奶酪躲回房间吃,不料却被曾莉宁发现了,最后被逼着在跑步机上多跑了半个小时。 那几件订做的旗袍很快就赶了出来,那做工精美细致,成品比画稿还要让人惊艳。 曾莉宁兴致勃勃地让程知瑜试穿了一件鹅黄色的桑蚕丝旗袍,看见上身效果时又马上批评,“你看看,小肚子都突出来了,小腿也不够细,站姿举止也有待提高。唉,果然还不够道行。” 看着镜中的自己,程知瑜倒觉得不错,虽说是少了几分风情万种的感觉,但也不会十分违和。这也不怪曾莉宁挑剔,她以往接触的不是一线大腕就是国际名模,她那眼光早已经提升到一个境界了。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程知瑜正按着曾莉宁的指示收着小腹。那旗袍腰身处做得很窄,她已经被勒得呼吸不顺了,但曾莉宁仍然觉得不满意。听见那方有动静,她们双双回头。 钟厉铭似乎没料到房间内会是这番状况,此时只站在门边。他的目光投在程知瑜身上,自下而上地扫过视,最终沉默地与她对望。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却藏着别样的情绪。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程知瑜经不住他那别具深意的目光,最终还是率先垂下了眼帘。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贴在他身上睡了一个晚上,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燥热。 曾莉宁率先回过神来,她站直了身体,沉声对钟厉铭说:“你这孩子,怎么都不知道敲门?” 近来钟厉铭似乎都这般随便,程知瑜早就见怪不怪。从临高回来的这一个多星期,他都没有出现过,她倒落得清静。每天按着曾莉宁的指示减减肥,塑塑形,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看见钟厉铭如此放肆地盯着程知瑜,曾莉宁的眉头皱得紧之又紧。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成这个关系,她虽不满意,但也无法阻止。 钟厉铭明显不想跟曾莉宁吵架,他始终看着程知瑜,声音冷淡地说:“等下到书房找我。” 程知瑜还没来得及应好,他已经转身走出了房间,不轻不重地将房门带上。 “不要搭理他。”曾莉宁脸上怒气极浓,就连那眼角的细纹也浅浅地显露了出来。 “阿姨……”程知瑜哭笑不得,这对母子要是闹起了别扭,最后遭殃的人总是自己。她轻轻地晃了晃曾莉宁的手,柔着声线说,“你们别这样,好不好?” 曾莉宁也知道程知瑜为难,好半晌才说:“知瑜,我总不能这样耽搁你的。你今年都不小了,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 将视线重新放到镜中,程知瑜用手轻轻地捊平了皱起的旗袍,心中并非毫无波澜。她调整好情绪以后,语气轻快地说:“阿姨,我想我不至于差到没人要的地步吧?你就不要再杞人忧天了。” 曾莉宁被她逗笑了,“我家知瑜这么美,那些男人怎么会不动心呢?” 看见她笑了,程知瑜也轻松了不少,“那你还担心什么?” “傻孩子。”曾莉宁幽幽地叹气,她拉着程知瑜到床上坐下,语重心长地说,“说实话,我也不想你进娱乐圈,这个圈子太复杂,只要走错了一步就会终生留遗。可惜我没什么本事,就算想帮你也只有这样子的下下策。” 程知瑜动了动唇,曾莉宁却按住她的手示意她继续听自己说,“我在这圈子内还算有点人脉,虽然不能让你一步登天,但还是能让你少走弯路的。你已经委屈了自己这么多年,我真希望你往后的日子都能过得舒心,不用处处都受制于人。”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落到了手背,程知瑜吃了一惊,抬头就发现曾莉宁已经眼眶通红。曾莉宁手忙脚乱地擦掉脸上的泪痕,她也急了,连忙说:“阿姨,你别哭呀。” 从未如此失态的曾莉宁双手捂着脸,低声地啜泣。 其实程知瑜也不懂得怎样安慰别人,她只是轻轻地替曾莉宁顺着背,由曾莉宁将压抑已久的情绪发泄出来。 抽抽搭搭地哭了半晌,曾莉宁终于恢复过来,她将手搭在程知瑜的手背上,平静地说:“知瑜,我患了子宫颈癌,已经是三期了。” 直至步进了书房,程知瑜仍是难以从震惊中抽离。她虽不了解癌症三期是什么概念,但却很明白这并不是打针吃药就能痊愈的小疾病。曾莉宁希望她暂时不要声张,奈何她并不是藏得住秘密的人,她只担心自己很快就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 等了她将近半个小时,钟厉铭也没说什么。她已经将旗袍换下,只穿了一身闲适的家具服,头发顺贴地披在肩上。他站在落地窗前回头看着她,好几秒以后才问:“哭什么?” 刚才程知瑜也哭得挺厉害的,就算曾莉宁帮她上了一层妆也掩不过来。进门以后她就没有抬过头,但他的眼睛那么锐利,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沉默了片刻,她才应他,“没哭什么。” 书房的落地窗正对着大宅的泳池,即使在冬季,佣人也会定期进行清理维护,泳池不会因停用而变得萧条。寒风拂过池面,钟厉铭看着那层层涟漪,“你好像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程知瑜既是担忧又是恐惧,原本止住的眼泪就因他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而再度缺堤。 她哭得很压抑,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但眼泪却流得很汹涌。她将头垂得很低,肩膀偶尔随着她的抽噎轻轻地颤动,仿佛所有的悲伤和委屈也无从说起。 透过落地窗看见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钟厉铭倒有点错愕。他回头静静地看着她,却什么话也没说。 密云渐近,西移的太阳缓缓被掩盖,天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钟厉铭微微地眯了眯眼,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强迫她的时候,她似乎也是这般哭泣的。 当时他最敬重的父亲刚辞世,他固然是伤心难过,但却不能表露半分。父亲病逝,这就意味着钟家所有的重担都转移到自己肩上,他不仅要安抚家人并办妥父亲的丧事,还要应付一班对股权虎视眈眈的叔伯兄弟和如狼似虎的竞争对手。自出生以来,他的人生向来都是要风得风,命好得让人羡忌。但到了今时今日,他已经失去了父亲的庇佑,他必须变得更强才能守住钟家的一切。 这是钟厉铭人生中最艰难的时期,他那颗情绪的炸弹已经压抑成患,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然而,程知瑜则很不幸地成为了他发泄情绪的牺牲品。 那天晚上,家里的司机都没有空,曾莉宁便让钟厉铭送程知瑜回学校。他当时并不乐意,但看见母亲面容憔悴,他也不忍心在这种时候惹她生气,于是便勉强地答应了。 一路上,程知瑜连话都不敢作声,只是揪着安全带静静地坐着。 汽车驶出了私家小道,钟厉铭就将车窗全部降了下来,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夹着烟悬在窗框外,眼睛慵懒地注视着路况。这段时间在人前压抑得太久,此时他实在需要放纵一下。 看见车窗外的景物急促倒退,程知瑜紧紧地贴着椅背,层层薄汗已经浸湿了她的衣服。父母是因车祸丧生的,这种接近飙车的速度让她万分畏惧。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小声地说:“厉铭哥,能开慢点吗?” 她的声音与呼啸而来的风声混杂的一起,钟厉铭却能辨认她在说什么。他似乎在玩命,脚继续踩着油门,接着偏着头对她说:“怕死?” 就在他刚把死字说出口,前方的一辆吉普突然换了道,程知瑜一直神经紧张地留意着路况,眼看就要撞上了,她只懂放声尖叫。 只差几公分,两辆车就要撞到一起。钟厉铭气定神闲地将汽车偏开,而那辆吉普则有规律地闪着灯,似乎在责备他的危险驾驶。他不断地超越前方车辆,有好几次都是堪堪地擦开而已。 程知瑜又惊又怕,她向着他歇斯底里地叫喊:“停车!我让你停车!” 钟厉铭没有理会她,到了后来,她竟然上前抢方向盘,迫使他停车。汽车本来还不至失控,但她这样折腾,车身立即就在马路上歪扭了几下。他终于动怒,用力地掐住她作乱的手腕,厉声说:“不许动!” 顾不上被他掐得生疼的手腕,程知瑜又哭又闹,“疯子!你这个疯子,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你让我下车!” 耳朵被她尖锐的叫喊声震得难受,钟厉铭终于失控,他冷笑了声,“疯子?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疯子。” 话毕,钟厉铭便甩开了她的手腕,双手扶着方向盘猛地拐了个弯,接着便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这道路车流十分稀少,程知瑜泪眼模糊地看着越来越陌生的路况,她渐渐地停止了哭泣,心头那不安的感觉正在一圈一圈地扩大。 驶至没有路灯的高架桥底,刺耳的刹车声猛地响起。程知瑜还没反应过来,钟厉铭就已经俯身解了她的安全带,双手使力就将她提起然后拖到自己的腿上。 (河蟹了好吗?) 那晚程知瑜一定很痛。起初的时候,她还能胡乱折腾,那叫声凄厉得有点吓人,但他还是没有停下。到了后来,她已经没了力气,只能像个木偶一样由着自己索求。这样毫无怜惜地对待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他貌似有点残忍。 钟厉铭不是喜欢回忆的人,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回想过那个晚上。事隔多年,他居然这样清晰地记得每个细节,这实在让他意外非常。 脑中闪过她缩在副驾上无声落泪的样子,接着慢慢地与眼前啜泣着的她重合,钟厉铭觉得胸口正微微发闷。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拇指指腹沾到她的眼泪,触感微凉。 哭得迷迷糊糊,程知瑜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挥开他的手别开了脸。她用衣袖拭擦着满脸的泪痕,时不时还轻轻地抽噎几声。 他们隔着两步之遥,钟厉铭盯着她那湿漉漉的睫毛,好半晌才收回视线,“怎么哭得这么快,我还没开始审你呢。” 听了他的话,程知瑜先是一顿,接着居然蹲在地上旁若无人地大哭出来。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钟厉铭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他的眉头锁很紧。等了片刻也不见她有消停的迹象,他将手绕到她腋下,强行地把她拉了起来,“够了,别哭了。” 程知瑜根本就不理他,而他则把她按在椅子上,抽出纸巾胡乱地擦着她的眼泪和鼻涕。他的力度向来都控制得不好,那娇嫩的脸蛋被揉得生疼,她摇着头想躲开他的触碰。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安分,钟厉铭也有点不耐,一不留心就戳到了她的眼。她马上就尖叫了声,捂住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也怕伤着她,挪开她的手温声说:“疼吗?给我看看。” 程知瑜哭得了所有的力气,连说话时声音都是沙哑的,“不疼。” 那双眼睛早已又红又肿,钟厉铭也看不出被戳中的地方有没有大碍。他轻轻抬起了她的眼皮,“转一下眼珠。” 他们靠得很近,程知瑜能从他的眼睛里就看见自己的倒影。她倏地反应过来,一手推开他一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间传出:“不要看我……” 钟厉铭站直了身体,“你哭得那么起劲,怕什么被人看。” 她呜咽了声,露在外头的耳根悄悄地红了。 经她这样闹了一场,钟厉铭也没有再问她为什么要哭。他站在窗边抽烟,等程知瑜平复过来,他只是声音淡淡地说:“回去洗个脸,不许再哭。” 直到晚饭时间,程知瑜的双眼仍然没有消肿。曾莉宁目光幽怨地看着儿子,忍了又忍才不说他。 今晚只有他们三人吃饭,关阿姨布好菜就离开了餐厅。 程知瑜的晚餐比较特别,那是营养师为她特别调配的。钟厉铭扫过她面前的白薯粥和一小碟烧豆腐,眼中闪过一丝不解,“那是什么?” 曾莉宁没好气地说:“说了你也不懂,吃你的饭吧。” 钟厉铭似乎被噎着,他沉默了几秒才问程知瑜:“你只吃那点东西?” 正夹着豆腐的手顿了顿,程知瑜轻轻地点头。 他往曾莉宁那边扫了一眼,接着对程知瑜说:“坐过来。” 程知瑜正想解释,曾莉宁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不许去。” 他没有说话,眼睛仍然看着程知瑜。 每次被他这样盯着,程知瑜都倍感压力。她很细致地讲述了原因,希望得到他的理解。他静静地听她说完,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她将此当作默许,于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正当她要将豆腐送进口里时,他冷不防地对曾莉宁说:“从明天开始,她不能再跟你待在一起。” 曾莉宁暴跳如雷,“你凭什么!” 钟厉铭干脆放下筷子,波澜不惊地回应自己的母亲,“凭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程知瑜的脸微微发白,她怕他们又吵起来,于是匆忙地插话:“我不吃这些了,真的不吃了。” 曾莉宁非常不满,程知瑜低声跟她说:“艾米说锻炼的效果也是一样的,不要跟他争了好不好?” 她的声音虽低,但还是只字不漏地落入了钟厉铭的耳里。他伸手将那白薯粥和烧豆腐挪开,慢悠悠地说:“这提议挺好的,我明天就带你去找健身教练。那些什么纤体师美容师全是骗人的,谁信谁遭殃。” 程知瑜以为钟厉铭只是跟曾莉宁怄气,不料他第二天还真的特地过来接她到健身会所。 钟厉铭应该是那家会所的常客,他们畅顺无阻地贵宾区,一路上也没有工作人员上前确认他的身份。 今天不是周末,在会所健身的人并不多。程知瑜跟在钟厉铭身后四处张望,而他则跟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在交谈。她没有细听他们谈话的内容,直到被他推到那男人跟前,她才知道他们一直在谈论自己。 那男人眼神暧昧地看了钟厉铭一眼,继而才自我介绍,“程小姐,你好。我叫杰克,是钟先生的私人教练。我刚才已经听说了你的基本情况,等下我的助理会让你填份细致一点的资料,然后我再替你定制合适的健身方案。” 程知瑜懵懵懂懂地点头。不一会果然有个身穿运动装的年轻女子让她填写资料,她浏览过表格上的栏目,填了几项就停住了笔。钟厉铭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看见她一脸苦恼便低头扫了眼。 那些数据太过*,程知瑜将表格捂住,“不许看!” 他嘴角似乎有几分笑意,“不要想着弄虚作假,别人可是专业人士,只用眼睛也能量出个大概。” 站在一旁的小助理忍俊不禁,她说:“其实程小姐的身材很不错,只要定期锻炼,一定可以保持良好的体态。” 程知瑜的脸有点红,她胡乱地填了几组数字就将表格递给了那位小助理。 钟厉铭闲着没事就去换衣服准备做一节力量训练,他走开之前跟她说:“等下杰克会过来带你。还有,你只是来健身的,不是减肥。”看她没有反应,他又说,“听见了没有?” 迫于他的无形的压力,程知瑜尽管不情愿,但还是点了头。 那小助理一直目送钟厉铭的背影离开,直到他走远,她才一脸羡慕地对程知瑜说:“钟先生居然笑了,他对你真好。以前有一些女客人跟他搭讪,他总是冷冰冰的不理人,真酷。” 闻言,程知瑜的脸色慢慢地变了,她真想笑那位小助理天真无知。她从来就不觉得他对自己有多好,其实每次被他弄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真想拿把刀子捅死他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哥渣吗?你们还要他吗? PS.谢谢暴食Gluttony和饭宝的地雷,抱一个~ 第二十章 `  第二十章 钟厉铭的私人健身教练明显比曾莉宁的纤体美容师靠谱多了,程知瑜按着杰克的方案去锻炼了将近两周,她的体态确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杰克那小助理的怂恿下,程知瑜还报了个减肥效果立竿见影的高温瑜伽班。钟厉铭知道以后也没说什么,他去会所的次数也不多,这么久才陪她去过三两次。 距离《下一站天国》开机的日子越来越近,曾莉宁似乎比程知瑜要紧张得多。曾莉宁很详细地给她讲解了整个剧本的中心和灵魂,并且将教她如何参透自己的戏份。除此之外,曾莉宁还特地请了一位退休的艺术指导给她上课,她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为了腾出更多的时间准备,程知瑜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学校。但是临近期末,她必须挤出空档去上课,以免得罪任课老师。 日子过得匆匆忙忙,程知瑜也有点浑噩。她跟曾莉宁练习或对戏的时候偶尔会心不在焉,下场自然是被狠狠地指责了一番。其实曾莉宁的要求十分高,无论是表情姿态还是眼神语气,她都力求完美。 每次跟曾莉宁对戏,程知瑜都倍感压力。剧本里有几幕戏所表达的感情都十分复杂,这样毫无表演经验的程知瑜相当为难。曾莉宁有点激进,示范了几次都得不到满意效果便发起了脾气。恰好那天张少轶也在,看到她这般急躁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接着就让程知瑜去休息一下。 除了跟钟厉铭争吵以外,曾莉宁很少这么失态。程知瑜觉得曾莉宁跟钟厉铭生气的表现非常相近,就连神情都是一模一样的,果然是两母子。 她接了捧冷水洗脸,心中不禁感慨,当演员真是表面风光无限,背地却苦不堪言。若想达到曾莉宁的标准,她必须再下更多的苦功。 程知瑜明白曾莉宁的良苦用心,因而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只是担心自己姜延很比曾莉宁更加吹毛求疵,到时候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媒体和大众都把姜延捧得很高,程知瑜对他有几分好奇。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却觉得他只是被过分神化而已,事实上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罢了。 曾莉宁事先没有告诉她要跟谁吃饭。走进包房后看见姜延,她惊讶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除了姜延以外,房间里还有一个男人。那男人保养得极好,明明是上了年纪却一点都不显老。他热情地与曾莉宁寒暄,听完她介绍程知瑜后,居然笑意满满地说:“原来这位就是知瑜,我刚才还以为你把儿媳妇也带了过来。” 曾莉宁怔了怔,而后才说:“别说儿媳妇了,就算是儿媳妇的影儿我都没有见过。” 那男人豪迈地笑了声,“那可要抓紧了,我记得你的大儿子应该到了三十有几了。” 曾莉宁一脸惆怅,“别提了,我那几个孩子没一个听话的,我从来都管不了他们。” 他似乎身同感受,“我还不是一样,现在的孩子都是长硬了翅膀不认人。我想跟他吃顿饭还要提前几个星期预约,好不容易约到了还不给我好脸色。” 姜延脸上的肌肉微乎其微地跳动了两下,那表情还有点扭曲。他在镜头前向来是光芒四射,而此时那憋屈的样子却让程知瑜忍俊不禁。 她的笑声再度引起了姜仲明的注意,他跟曾莉宁是关系相对密切的旧识,因而对程知瑜也分外和善。他先向她介绍了自己,接着又盛赞曾莉宁的眼光不错。 曾莉宁知道他还是十年如一日的贫嘴,她摆了摆手,说:“别顾着说自己,你都要介绍一下自家的儿子呀,好让他们年轻人也认识一下。” 转头看了眼姜延,姜仲明才说:“我可不了解他。他那些头衔多得数也数不清,我想他应该早就忘记自己是姜仲明的儿子。” “老姜,别人是骂人要拐个个弯儿,你倒是特别,赞美儿子居然也转了几个弯儿。”曾莉宁不留情面地揭穿他。 听着他们的谈话,程知瑜觉得好笑,抬头往姜延那方看了一眼,不料却对上了他的视线。他目光淡淡的,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其实少了粉丝和媒体的追捧,姜延与普通的男人相比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并没有人们臆想中那般神化。她浅浅地对他笑了一下,而他也礼貌性地点了下头。 服务员很快就把食材端了上来,正当曾莉宁要说起筷时,姜延突然开口:“人还没有到齐。” 曾莉宁有点疑惑,知道内情的姜仲明接话:“我们来得比较早,小延闲着没事干就把厉铭也约了过来。” 姜延和钟厉铭是发小,他们的关系一向都不错。最近这些年大家都忙,联系虽然少了,不过情谊却没有变淡。姜延跟曾莉宁的关系也很好,当初他刚进影视圈也是由她指导和引路的,他其实早把她当成半个恩师。 他的话音刚落,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钟厉铭明显是从公司赶过来的,他的西装外套还搭在手臂上,不过领带倒是解了下来。他进门以后就笑着跟姜仲明说:“姜叔,你还是那么年轻有活力。” “现在都是年轻人的世界,我们这帮老头子是时候退休了。”姜仲明最喜欢别人说他年轻,此时不禁笑逐颜开。他对钟厉铭向来都赏识有加,尽管如此,但他还是很不给面子地将钟厉铭和姜延小时候那些混账事翻了出来,引得整桌人都哈哈大笑。 服务员很快就过来添了个位,钟厉铭自然而然地坐在姜延的旁边。程知瑜本来挨着姜延坐,此时他便坐在了他们之间。她本来还担心他会有什么表示,不料他连正眼都没给过自己,她才松了口气。 他们的餐聚约在了本市一家极具特色的汤烧坊,涮锅和烧烤同时进行,程知瑜还是第一次尝试。她觉得新奇,一边研究一边愉快地吃了起来,根本就没理会他们正聊什么话题。 今晚的肥牛和培根都很新鲜,她夹了几块到上层慢烤,不料内圈没控制好温度,肉放上去的瞬间那热油便溅了几滴出来。程知瑜闪躲不及,手背马上就中招了,那灼烧的刺痛让她低呼了声,收回手的时候不经意把钟厉铭面前的调味料给掀翻了。 钟厉铭终于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他的视线往她手背上顿了半秒,接着便语气平缓地说:“小心点。” 趁程知瑜还在发呆,曾莉宁已经将烤好的肥牛和培根夹到了自己的碗里。她咬着下唇,一脸不甘心地看着香喷喷的烤肉将要落入别人的口中。 曾莉宁很贴心地将自己的蔬菜夹到她碗里,温声说:“不要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对皮肤不好。” 程知瑜下意识向钟厉铭求支援,而他却视而不见,而后还自顾自地烤了一块三份瘦七分肥的培根。最后还是姜仲明发了话,他亲自替她夹了块肥牛,豪爽地说“没关系的,来尝一块。” 那块肥牛切得很薄,那火候又控制得极好,姜仲明把它夹到程知瑜碗里时还嗞嗞地作响。她一脸满足,连声向他道谢。 姜仲明乐呵呵的说:“不客气,多吃点。” 看他这般捣乱,曾莉宁便半真半假地说:“小延,你将来的孩子可千万不能让你爸带呀,不然你那孩子肯定会被他纵坏的。” “他连婚都不肯结,哪儿来的孩子?”姜仲明盼孙子盼到有点痴狂,说起这话题马上就来劲了,“我本来都不想逼他,不过他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真要把我们给逼疯了。” 父亲如此激动,姜延也难得地发言:“阿铭比我还大两岁,曾姨从来就没有逼过他。” “你们有可比性吗?”姜仲明的情绪有点激动,“你在那圈子这么多年了,那么多莺莺燕燕围在你身边,你从来都没传过什么绯闻。前年好不容易有条花边新闻,跟你传绯闻的居然是个男人,真把我们吓得半死。” 姜延的表情有点不自然,“那些娱乐新闻都是假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了。” 曾莉宁点头,“对啊老姜,那些新闻大多数都是记者捕风捉影的。” 姜仲明仍然怒气不减,“你没有女朋友是事实了吧?没有不肯结婚是事实了吧?我跟你讲,你再不老老实实地交女朋友,我就每天都押你去相亲。” 程知瑜第二次笑了出来,她总觉得这对父子十分欢乐。 在这么严肃的气氛里,这声爆笑再次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姜延压低了声线,对说得兴起的姜仲明说:“爸,这种事你能回家再说吗?” “怕什么,你有胆量单着就没胆量承认吗?”姜仲明瞪了儿子一眼,接着又对正看着好戏的曾莉宁说,“我看很多演员演着演着就假戏真做了,反正知瑜又不是你相中的儿媳妇,你觉得他俩凑一对怎么样?” 席间除了钟厉铭神色如常,其余三位都微微地变了表情。 曾莉宁好半晌才恢复过来,她语气平淡地说:“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去烦恼,我们管不着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  第二十一章 程知瑜用余光瞥了钟厉铭一眼,发现他并不受影响,那颗悬在半空的心便安稳了下来。这种不由得自己做主的事情,她向来都不会想太多。 虽有刚才那段让众人哭笑不得的小插曲,不过这顿饭还是吃得很尽兴。钟厉铭和姜延都喝了不少啤酒,他们都不是说多的人,明明只有三言两语却不会让人觉得冷场。 今晚本来是姜仲明请客的,但钟厉铭却一早就跟经理打过招呼,这张账单一定要留给他结账。姜仲明似乎喝得有点高,他搭着钟厉铭的肩说了许多大条道理,千叮万嘱要他一定要孝顺曾莉宁。 出了包房以后,姜延就戴上了墨镜。他走在前头,对曾莉宁打了声招呼便先行到停车场取车。程知瑜看着他的背影发呆,走在她旁边的曾莉宁却低声对她说:“对他有意思吗?” 今晚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对视的次数五个指头都可以数过来。看到曾莉宁那副八卦的表情,程知瑜笑着对她摇头。 直至走到大堂,姜仲明仍然絮絮叨叨地跟钟厉铭说话。姜延早已经在车上等候,他不方便探出头来,于是便走在驾驶室上长长地按了下喇叭。 送走了姜家父子,钟厉铭才折回结账。钟家的司机也在外面等待,曾莉宁本要带着程知瑜一同回去,但他却叫停了程知瑜。他将西装外套递到她手上,“你跟我回去。” 曾莉宁欲言又止,程知瑜却说:“我明天会准时回去的。” 最近钟厉铭换了台新车,程知瑜还是第一次乘坐。车内十分宽敞,她微微调整了下座位,接着便抬头好奇地四周张望。 钟厉铭随手打开了车载音响,问她:“今晚心情不错?” 电台主持的声线从音响里传出,车内的气氛并不沉闷。程知瑜坐直了身体,应他:“还好。”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认真地开着车。程知瑜暗自猜想,他才是今晚心情不错的人,甚至对曾莉宁也是和颜悦色的。 汽车在平坦的马路上行驶了十来分钟,程知瑜渐渐地觉得胸口发闷。她以为这是安全带系勒得太紧所造成的,她解开了安全带,但车里的却发出了有节奏的警鸣声,因而她又不得不重新系好安全带。 钟厉铭抽空看了她一眼,“你干什么?” 那阵胸闷似乎越来越严重,程知瑜捂住嘴,“停车,我想吐。” 他没说什么,只是依言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 汽车还没有挺稳,程知瑜已经推开了车门。节食了一段时间,她的肠胃似乎难以消化今晚那些油腻的食物。她恶心得厉害,但又吐不出来,难受得她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等了片刻,钟厉铭也没等到程知瑜回来,于是便下车找她。她蹲在树头边上干呕,他远远地站了一会,最后还是过来将她拉了起来。她站也站不稳,下意识就揪住了他的手臂。衬衣被她攥得皱了起来,他碰到她冰冷的手背,眉头不自觉地锁紧。 再次碰上这样的情况,钟厉铭二话不说就把她送到了相熟的私家医院。今晚值班的是一个外籍的护士,钟厉铭直接用英语跟她交谈,程知瑜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并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替她诊治的医生是个中年男人,他仔细地诊查了一番,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而后才说:“是急性肠胃炎。小姑娘,你的脾胃都不太好,要好好调理。” 程知瑜只唯唯诺诺地点头,但一直绷着脸的钟厉铭突然发问:“要怎么调理?” 他很详尽地将注意事项逐一交代,当他问到她有否按时进餐,她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有时候按时吃,有时候没有按时吃。” 那医生一副了然的神情,“肠胃病都是长时间积累下来的。你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子都不懂得怎么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了好身材就什么都不顾,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 钟厉铭频频皱眉,走出病房以后,他便发问:“什么叫做有时候按时吃,有时候没有按时吃?” 医院的走廊格外安静,因而他们那脚步声十分清晰。程知瑜落后他两步,垂着脑袋回答他:“就是有胃口就吃,没有胃口就不吃。” 钟厉铭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她不得不与他肩并肩地走着。抬头发现他脸色不佳,那样子在责备旁人损坏了他的所有物,她又马上保证,“我以后会按时吃饭的。” 护士将针头扎进血管的时候,程知瑜才知道后悔,她根本就不应该折腾自己的胃。其实她挺怕打点滴的,她的脸都扭成了一团。钟厉铭坐在邻座,此时正冷眼看着她被扎针,连半句安慰的话都没说。幸好那位白衣天使的技术十分好,一针下去就扎准了。 那针水滴得极缓慢,钟厉铭正在无聊地翻着医院提供的晚报程,知瑜问他:“你要不要先回去,我等下坐出租车就可以了。” “你睡一会吧,睡醒了就差不多了。”他答非所问,视线一直都放在报纸上面。 时侯也不早了,程知瑜确实也有点倦意,她呆坐了片刻,眼皮就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迷糊间,她隐约听见了一阵熟悉的铃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她却发现自己正靠在钟厉铭的肩上,脑袋马上清醒了不少。 铃声是从包包里传出来的,程知瑜担心针头会挪位,因而只能单手将拉链拉开,可惜她笨手笨脚的,拉链卡在中间就不动了。钟厉铭看不下去,主动地帮她将手机翻了出来。他看了眼屏幕,顺手接通了电话放到了她耳边。 尽管她的秘密不多,但在他看向手机屏幕的一瞬,她还是紧张得手心都出了薄汗。 幸好来电的人是陈舒,她一开口就大嚷:“程知瑜你作死吗?半个月都不会宿舍!” 程知瑜被震得耳朵发痛,“我最近都很忙好吗!” 陈舒跟她扯了几句才入正题,“学校的通知下来了,下周要考试,你记得回来。” 钟厉铭一直帮她拿着手机,她随便跟陈舒说了几句就不说了。切断了通话以后,他一直看着她的锁屏墙纸,好半晌才问她:“这是谁?” 那张锁屏墙纸是程知瑜和她侄子的合照,照片里的她蹭着那孩子的脸,笑得很轻松。那孩子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看着镜头,小手还很调皮地捉着她的头发。程知瑜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她告诉他,“我三叔的孙子。” 钟厉铭转脸扫了她一眼,然后将手机还给她。 程知瑜看到他那副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就有点发慌。 ` 作者有话要说:唉,又换了个文名,好虐…… 还有那位童鞋没看出男主是谁吗? 我最近可能会开个新文哦,有兴趣可以戳一戳~ 《与狼谋皮》 第二十二章 `  第二十二章 打完点滴已经是凌晨,回到钟厉铭的公寓,程知瑜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她去厨房喝了一大杯水,接着随便洗了个澡就裹着被子睡觉。钟厉铭上来的时候,她差不多睡着了。 大床十分宽敞,她却拽着丝被缩到一边,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她的长发散落,那张脸蛋看上去就没有他的一个巴掌那么大。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轻轻蹙起,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静静地看了她一会,钟厉铭才将吸顶灯关掉。他和程知瑜偶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喜欢在漆黑的环境中入睡。他躺下来以后就将她拖到了自己胸前,她睡得迷糊,此时正软着身体缩在自己怀里。 恍惚间,程知瑜觉得有条手臂正霸道地横在自己的腰间,她动了动,而他却把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灼热的手掌在她的小腹间暧昧地滑行。她弯起了腰身想躲过那股搔痒,口中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嘤咛。 钟厉铭知道她醒了,他收紧了手臂,贴在她耳边说:“你瘦了,现在抱起来真有点硌手。” 低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耳垂上,程知瑜睁开眼睛,终于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她黏在他身上,动作亲昵地蹭着他的胸膛,手绕到他背后,轻轻地抱住他的腰。 他们每次幽会做的都是同一件事。钟厉铭今晚有点反常,程知瑜拿捏不准他的态度。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扫了他的兴,不然的话,他有朝一日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最近她实在是疲倦,根本经受不起他的折腾,于是干脆就反客为主。 程知瑜的体温偏低,但钟厉铭却觉得多了几分燥热。他将她拉开,而她却仰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的眼睛本来就大,现在更是多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对望,最终还是钟厉铭先挪开视线,他将她的脑袋压了下去,不冷不淡地说:“别乱动了,快点睡吧。” 程知瑜向来习惯背对着他睡觉,奈何他没有松手,她也只好就着这个姿势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无梦,程知瑜醒来时倍觉神清气爽。昨晚睡在身边的人早已经不知所踪,她摊在床上舒展了下四肢,接着就起床走到浴室洗漱。 浴室门口的洗衣篮里还放着他们换下来的衣服,程知瑜打算将身上的睡衣换下来以后再拿去洗衣机清洗。 钟厉铭推开卧室房门的那会,程知瑜正跪坐在衣柜前乱翻着里头的衣服。进门以后,他的脚步便顿了顿,眼睛不自觉地眯了一下。她身上只穿了一套白色的内衣,温润的肌肤在日光的浸染下显得晶莹剔透。 听见了那方的动静,程知瑜回头,却见钟厉铭站在门边。她以为他已经出门,而他则连睡衣都还没换下,这让她十分惊讶,“你不用回公司吗?” 反手将房门掩上,钟厉铭走到她跟前,“今天是星期六。” 稍稍思索了一下,程知瑜才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转回去继续翻着衣橱。 睡衣被她扔在了脚边,钟厉铭扫过她的裸背纤腰以及胸前那片雪白的起伏,身体深处似乎有点异动。直至看见她手背上那块因打点滴而乌青的皮肤,他才收回了目光,多此一举地问:“你在找什么?” “找衣服,我记得我上次好像放在这层的。”程知瑜放在这里的衣服也不多,而且每次都放这个位置,她没想到会要穿的时候它居然失踪了。 “哪一件?”钟厉铭问。 卧室的暖气很足,程知瑜不觉得冷。她想了想,告诉他:“白色的衬衫,领子上有绣花的。你收拾衣服的时候有没有见过?” 钟厉铭随手从衣架上取了件自己的白衬衣递了给她,“应该是扔了,穿这件吧。” 经他这么一说,程知瑜又好像有点印象。在挺久之前的一个晚上,他确实损坏过她的一件衬衣。那晚他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整个人都很躁暴,就连解开那些纽扣的耐心也没有。她的衣服自然抵不过他的蛮劲,在他的拉扯下,那菲薄的布料裂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只是过了这么久,她还真记不起他撕的是哪件衣服。 接过衬衣后,程知瑜又开始犯难。他的身材比她高大得多,他的衬衣明显不适合自己穿。况且,她只穿过他的睡衣,却从来没有穿过其他的衣服,这让她无端地生出了几分怪异的感觉。将衬衣穿在身上,她一边扣着纽扣一边对他说:“太大了吧。” 确实是大,那衬衣松松垮垮地套在她身上,衣服的下摆遮住了她的大腿,看着就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她的声音很轻,听着就有几分抱怨的意味,但钟厉铭却满不在乎地说:“又没人看见。” 将衬衣的最后一颗纽扣都扣紧后,程知瑜当着他的面将牛仔裤穿上,接着将衬衣的下摆全部塞在里面。那袖子长得厉害,她便挽了两层,接着便听见他说:“穿多点,等下去外面吃早餐。” 程知瑜本来打算换好衣服就赶回钟家大宅的,但他现在开了口,意思就是不愿意放人。她有点无奈,出了卧室就打电话给曾莉宁交代一声。 曾莉宁明显是不高兴了,程知瑜担心过分的情绪波动会影响她的病情,于是极力安抚她,并跟她撒娇,“我最近都很努力了,今天又是周六,你就当给我放个小假吧。” 曾莉宁笑骂:“你呀,总是贪玩。” 程知瑜没敢告诉曾莉宁自己昨晚进了医院的事,她们闲聊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钟厉铭带她到附近的一家茶楼吃粥,他并没有询问她的意见就帮她要了一锅小米粥。大清早的胃口不好,她向来都不喜欢吃这么清淡的东西,此时难禁地拉长了脸。 其实钟厉铭的生活方式比她的要健康得多,她虽然比他整整年轻了十年,但她的体魄肯定不够他的健壮。她不情不愿地搅动着粘稠香软的白粥,用吃毒药的表情慢慢地吃着。 明明是吃着同样的早餐,但坐在她对面的男人那表情却全然不同。程知瑜看他慢条斯理地将白粥送进嘴里,心里不由得怀疑他们所吃的是否同一样东西。 桌子上摆着一个特色餐点的推荐菜牌,那碗白粥吃得程知瑜越来越没胃口,因而只能看着菜牌上的点心来解解馋。钟厉铭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那菜牌,他将它转向自己那方,看了半晌才问她:“你会包饺子吗?” 餐牌上那盘煎饺确实十分诱人。那饺子只只饱满,外面的饺子皮金黄金黄的,上面还撒上少许葱花,外配一小碟辣椒酱,光是看看都觉得食指大动。 “我妈妈会。”程知瑜有点怅然,下意识就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哦?”钟厉铭眼带笑意,追问,“那你有偷师吗?” “我记得一点,但没有实践过。”程知瑜没想到他会感兴趣,于是便将大致的步骤告诉他。 她母亲生前很爱吃饺子,每每冬至之时,方璇也会亲自掐馅包饺子。方璇偶尔也会要求她来帮忙,但她却因懒惰而拒绝。她还以为她有很多机会吃母亲亲手包的饺子,奈何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分短暂,现在想来,她只觉得后悔。 思绪有点飘,程知瑜想起曾莉宁的病情,她突然很想将这个事实告诉钟厉铭。上周她跟钟卓铭通电话,连他那样大大咧咧的人都察觉了曾莉宁最近的脸色不怎么好。她不清楚钟厉铭是否对母亲的病况毫不知情,但这样瞒着他终究是弊多于利。她突然为他感到悲哀,若他知道曾莉宁身患绝症,每天都顽强地与病魔争斗,或许就不会与她针锋相对。 程知瑜见过曾莉宁房间的那堆药物和止痛剂,也曾问过曾莉宁为什么不积极接受治疗。当时曾莉宁只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再折腾。她总觉得那只是借口,曾莉宁在人前风光美艳了大半辈子,她宁可死也不愿意接受被放疗至不成人形的自己。她还说,这些年来她没有什么牵挂的事情,孩子们已经长大成人,而钟厉铭更是可以独当一面,或许让她放心不下的人,就只有自己了。 钟厉铭将她那复杂的神色收入眼底,他敏感地察觉到,除了流露出对离世父母的怀缅之情以外,她眼中还藏着让他无法参透的情绪。 平时有心事或碰到无法解决的问题,程知瑜会向自己的弟弟求助,但从来不会主动找他解决。他们的亲密只限于在床上,她根本就不依赖他,不信任他。现在细细想来,除去了解她的身体以外,他对她的了解真的少得可怜。 `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的留言君怎么了!!! 你们知道吗,留言君和日更君是同生共死的,留言君阵亡了,日更君也不会苟且偷生的!!!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最终程知瑜还是没有将实情告诉钟厉铭。她搅着骨瓷小碗里的白粥,想起了他跟曾莉宁那场最厉害的争吵。 程知瑜很清楚地记得,那晚他强迫了自己以后并没有将她送回学校,而是再度将她载回了大宅。她一路上都在哭,身体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摧残都让她无法冷静。 抵达大宅的时候,她缩在座椅上不肯下车。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更不敢让别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钟厉铭将车门打开,沉着脸让她出来。 当他一靠近,程知瑜就本能地闪躲。刚才那场折磨的阴影未过,她揪住自己的领口,一脸惶恐地看着他。 看见她那副抗拒的模样,钟厉铭冷冷地笑了。他将手撑在车顶,盯着她瑟缩着的身体问:“你真的不下来?” 空荡荡的车库内有回音,他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一圈一圈地撞击着她的耳膜。心中泛起更深的恐惧,她只得哆哆嗦嗦地下了车。 双腿一直发软,腿间被撕裂的地方更是痛得厉害。她跟在他身后,眼泪流个不停。钟厉铭背后似乎长了眼睛,走到前门的时候,他突然回头,低喝了声:“还哭!” 眼泪就因此而硬生生地停住了,程知瑜将脑袋垂得很低,模糊的泪眼只能看见脚下的路。 他们的折返让曾莉宁有点吃惊,她端详过他们的神色以后,厉声向儿子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钟厉铭扫了哭得眼鼻通红的程知瑜一眼,他没有详说,只是声音淡漠地交代曾自己的母亲:“我没有做措施,你帮她处理一下。” 其实他的话也不算含蓄,但曾莉宁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钟厉铭搁下了话就要往楼上走,她却一把揪住他的手臂,“你们跟我去书房!” 书房的房门和窗户紧紧闭锁,怪异的气氛正无声无息地蔓延,房内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程知瑜不知所措,她躲在曾莉宁的背后听着她跟钟厉铭争执。 面对曾莉宁的愤怒,钟厉铭没有什么反应。他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对母亲的指责一律不反驳。直至她说要带着程知瑜移居新西兰,他才应声:“要走的话你自己走,她要留下。” 曾莉宁一愣,接着便朝他大吼:“你还嫌现在的状况不够乱吗?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别人会怎么想我们钟家?会怎么想知瑜?” 钟厉铭轻笑了声,那笑声有种说不出的讽刺意味,“我怕什么,再怎么不堪也有你垫底。” 在此之前,就算钟厉铭知道曾莉宁和宋启松那段苟且关系,他也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在家人面前与她保持表面的和平。他今晚放纵过后真有几分疯狂,曾莉宁被他气得差点晕倒,但他仍然在她的胸口上再补一刀,“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敢提什么家声,你对我爸有感情吗?你对钟家有感情吗?如果真要保住钟家的家声,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你。” 钟厉铭当时的态度和语气都糟糕到极点。撞破曾莉宁的宋启松那时,他虽然愤怒仍然能够勉强克制,但现在的他却完全是失控。他们歇斯底里地争吵,根本不为彼此留一点情面。 时至今日,程知瑜也不知道他当时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东窗事发之前,其实曾莉宁跟钟厉铭是最亲近的。他这样孝顺的人,就算怒就算怨,他也不能对自己的母亲做出什么心狠手辣的事情。但是,她却知道,他向来都把自己当做发泄情绪的工具。 在这个混乱的关系漩涡里,她是他唯一可以狠下心伤害的人。 看着他们母子那如履薄冰的关系,程知瑜真的觉得很累。曾莉宁这次回国,他们能相对和平地共处了这么久,她已经很满足。她自问没有能力去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既然曾莉宁决意要瞒着他,她也只得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 钟厉铭和程知瑜各怀心事,这好端端的一顿早餐,吃到最后却十分不是滋味。 从茶楼里出来,钟厉铭突然说:“去买点材料包饺子吧。” 程知瑜没有意见,因而便随他去了趟超市。她想他很少来超市,应该不喜欢里面的气氛,在他停好车的时候,她十分体贴地对他说:“你在车上等我就好,我很快就可以回来。” 汽车熄了火,车厢里一片静谧。钟厉铭似乎并不领她的情,推开车门率先下了车。 由于是周末,超市里人头攒动。他们一进门就被塞了一手的促销宣传单,钟厉铭有点厌恶地将它们递给了程知瑜,接着主动去推了台购物车。 他们走得不近,程知瑜习惯了与他保持一小段安全的距离。她慢悠悠地选着货架上的西红柿,他却停了下来,皱着眉头跟她说:“走快点。” 将手中的西红柿放回货架上,程知瑜走到他那边,紧紧地跟在他身边。他问她:“西红柿也能做饺子的馅吗?” 程知瑜有些无语,沉默了两秒才说:“西红柿不能做馅,不过它可以做水饺汤底的原料。” 购物车空空如也,钟厉铭并没有买任何食材的意思,她只得问“你想吃什么馅?” “随便吧。”他说。 其实他不是一个容易伺候的人,程知瑜没把握他会满意自己的手艺,只是他今天的兴致这么高,她也不能让他扫兴。她一边选着猪肉,一边轻声问他,“你想吃白菜猪肉馅还是玉米猪肉馅?如果都不喜欢的话,冬菇猪肉馅或者韭菜虾仁馅也不错的。” 将购物车推到一边,钟厉铭站在她身边,陪她一同挑着肉,“反正有时间,都做一点尝尝吧。” 闻言,程知瑜很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后悔给了他这么多的选择。就她那点功力,真不知道要做多久才有成品。 他们买完所有的材料才去买饺子皮。她从来没有买过饺子皮,不知道它们放在哪一区,于是就跟着钟厉铭边走边找。他一路都没说话,最后却停在了一排放满面粉的货架前。 程知瑜有些不解,而他随手拿了袋五公斤的面粉,她马上吓得神经兮兮地叫了出来:“你疯了吗?” 附近有几个顾客纷纷回头,钟厉铭很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推着购物车就继续往前。 在原地怔了片刻,程知瑜小跑过去,不可置信地问他:“你不是打算饺子皮也自己做吧?” 钟厉铭语调平平地说:“这有什么问题吗” 程知瑜的话全卡在喉咙,真怀疑这是他折腾自己的新招数。 或许是因为她的表情太滑稽,钟厉铭突然勾起唇角,问她:“不会揉面粉?” 她干笑了声,“不会。” 程知瑜觉得钟厉铭应该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他看上去比自己要感兴趣得多,回公寓以后换好衣服就走进了厨房跃跃欲试。 厨房不常用,橱柜和料理台都十分光洁干净。程知瑜将厨具翻了出来,问他:“你要围裙吗?” 围裙只有一条,如果他需要的话,程知瑜自然会让给他,不料他非常不屑地摇头。她没说什么,系上了围裙就去冰箱翻了几个鸡蛋出来。 这面粉和得十分顺利,程知瑜预想中的狼狈模样并没有出现。她看着钟厉铭像模像样地将那堆面粉和成面团,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做这个?” “我在美国的时候做过。”他应道。 钟厉铭很专注地揉着手下那团面团,程知瑜看着他线条硬朗的侧脸,不自觉有点发愣。 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说:“呆站着做什么?去洗菜。” 她如梦初醒,回过神便按着他的话去清洗蔬果和猪肉。食材很多,她清洗以后就将它们切成小块,做成肉馅。 看着几盘肉馅,程知瑜真不知道要怎么把它们吃完。钟厉铭还在压饺子皮,她无聊地翻搅着其中一盘,提议道:“要不带些回大宅吃吧。” 话刚说出口,程知瑜便有点后悔。幸好他也没多大的反应,只说:“差不多好了,过来把馅包进去吧。” 程知瑜嫌站着累,于是把食材都搬到饭桌。她坐在椅上慢条斯理地放着馅,但封口的时候却手忙脚乱,那肉馅弄得满手都是。 钟厉铭坐在她身旁,难免也将椅子挪开了些许,“程知瑜,你太恶心了。” 她无奈,“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几只巨丑的开口饺子让钟厉铭觉得好笑,“你还是另外找个盘子装你的饺子吧,我看着就觉得没胃口。” 程知瑜被他伤了自尊,她去将满手的肉馅洗干净以后还真的多拿了一个盘子出来装自己包的饺子。 刚才的话其实也是玩笑的居多,钟厉铭没料到她还真的照做。他看她低着头,于是伸手抬了下她的下巴,问:“生气了?” “没有。”程知瑜平静地回答,她瞥到他沾着面粉的手,下意识就擦了下被他碰过的地方,“你弄脏我的脸了吗?” 钟厉铭这才认真地端详她的脸。她的脸确实脏了,不仅是被他碰过的下巴,就连脸颊和额头都沾有些许白茫茫的面粉。为了不让头发垂到食物里,程知瑜特地把头发盘了起来,他很少看到她如此打扮,此际不禁多看了两眼。 他盯着自己不说话,程知瑜很紧张地追问:“真的很脏吗?” 问完她就想拿袖子去擦脸,钟厉铭捏住她的手腕。她很错愕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很深邃,里头似乎有与她相吸的磁场,她难以挪开自己的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钟厉铭微乎其微地眯了下眼,程知瑜很敏感地捕捉到他这个动作,于是连忙挣开他的手。他没有松开,他将手肘撑在餐桌上,突然就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真没看出来吗?钟厉铭是楠竹呀。你们放心好了,既然他是楠竹,我一定会弄死他的…… 写《拾年如一》的时候,我说要把十一虐成十二,最后还是没忍心虐他。不过钟哥就不一样了,我这次真的不会手软了!! 不要霸王好吗?我这么努力更新都没有人留言,我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有趣的菇凉,而是一个逗儿……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程知瑜没有闭眼,也没有回吻。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钟厉铭干脆就把她压到了餐桌上,狠狠地在她的唇上蹂-躏。 后腰被结实的餐桌撞得生疼,程知瑜低低地痛呼了声,他的舌就趁机窜了进来,霸道地扫荡。他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身上,肺里的氧气被逐点逐点地挤尽,她很快就憋得满脸通红。 直到她浑身发软,柔弱娇媚地摊在自己身下时,钟厉铭才缓缓地将唇挪开。她别开脸急促地喘气,那双漂亮的眼睛轻轻地染上了一层水雾。 她承受不了他的重量,也不顾满手面粉就推他,“别压着我。” 低头看了她皱起来的脸数秒,钟厉铭终于从她身上移开,随便把她从餐桌上拉了起来。衣服也沾了不少面粉,他拂了两下,接着便走进厨房洗手。 程知瑜用手背拭擦了下嘴唇,想了想还是进浴室洗脸。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微微红肿的嘴唇,上面还残留着他独有味道,她不自觉用手轻轻地摸了下。 在浴室了里磨蹭了片刻,程知瑜才再度回到饭厅。钟厉铭已经包了十来只饺子,此时正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盘子上。 刚才她用过的勺子掉到了地板上,程知瑜把它捡了起来,然后再去厨房拿多了一把,返回时还是坐回了原来的椅子。 由始至终,钟厉铭都忙着手中的事情,连头都没有抬过。 他们都安安静静地包着饺子,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不过是一场幻觉。 肉馅还是从饺子皮里头露了出来,程知瑜有点沮丧,于是便悄悄地观摩着钟厉铭的动作。他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突然说:“坐过来,我教你。” 程知瑜没想到他一个男人做起这种事情居然会如此娴熟,她看得很认真,不过最后竟然很没水平地赞了一句:“你真有这方面的天赋。” 闻言,钟厉铭慢慢地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后悔不已,咬着唇低头不语。幸好最后他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很快就继续教导她。 钟厉铭教会了程知瑜以后就将剩下的任务全部交给了她,而他则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起初还笨手笨脚的,但到了后来还是勉强有点卖相。 那天他们午餐都没有吃,磨了一下午才吃了一肚子的饺子。程知瑜原本只想煮一锅水饺省心,不料煮好以后钟厉铭却指明要吃煎饺,她又去煎了一盘出来。她饱得动也不想动,最后餐桌都没收拾就回了房间午睡。 夕阳西下,钟厉铭才进卧室将她叫醒。她睡得迷糊,鼻音浓重地应了他一声就翻了身继续睡下去。他在床尾站了片刻,接着过去把她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别睡了。” 下午折腾得太累,程知瑜不怎么想动。难得曾莉宁让她放假,她真想什么事情都不干,天昏地暗地睡一整天。就算被他拖了出来,她仍然抱着被子,艰难地将睡眼睁开了一条缝。 “快点。”钟厉铭很少叫她起床,看到她这副样子倒有些不耐烦。 程知瑜瞬间清醒过来,她将丝被推开,不太情愿地下了床。她一边穿着拖鞋,一边问他:“今晚吃什么?” 钟厉铭还坐在床上,好半晌才回答她:“到外面吃吧,吃过饭我送你回学校。” 她困惑地回头,他读懂了她的疑问,说:“你下周不是要考试吗?” 那晚钟厉铭应该听见了她和陈舒的通话,她确实也该备考了,不过曾莉宁那边又不好交代。 她几次欲言又止,钟厉铭便替她把话说了出来:“又想回我妈那边?” 程知瑜慢吞吞地扣着大衣的扣子,她没摸清他的态度,于是低着头沉默。他顿了几秒,接着说:“要是我知道你再做那些跟考试无关的事,我就找个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你。” 在接下来的一周,程知瑜真的没有接到曾莉宁或者张少轶的电话,她连剧本都没带,因而只能安心而专注地复习。她这个专业的考试科目不多,而且考试的时间都集中在周四和周五,若真有心复习,就算平日不认真学习也不至于会挂科。 陈舒不知道跟那个师姐借了几本厚厚的笔记本,每天都带上程知瑜泡在图书馆里拼命地啃。她们每个学期都有那么勤奋刻苦的几天。在这几天里,她们会很自觉地放弃所有的娱乐和消遣,把课本和笔记里的精华全部塞进脑子里。 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一天,陈舒却说:“今天我们别去图书馆了,复习了这么多天,我的脑袋像填满了浆糊一样难受。” 每天早出晚归,程知瑜也累得不成样子。昨晚熬到了凌晨三点,她也觉得自己的头正隐隐作痛。听陈舒这么一说,她马上就答应:“不去就算了。” 程知瑜在宿舍的时间并不多,陈舒看她整整睡了一个下午,于是便说:“学校对面的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我们今晚尝尝,然后你就陪我去看场电影吧。” 最近太忙,程知瑜也觉得自己应该出去放松一下,“那行,我去换衣服。” 其实程知瑜对吃火锅有点阴影,手背上的针口才好,她不敢吃得太尽兴。坐在她对面的陈舒大快朵颐,她又没能忍住,最后还是吃了不少。 陈舒向来无辣不欢,她灌了几口冰啤酒,然后对程知瑜说:“你别吃得那么斯文,要吃就要吃得痛快点。” 那啤酒瓶还冒着冷气,程知瑜直摇头。如果她要像陈舒那样吃,她的胃应该受不了的。日子虽然过得不算顺心,但她仍是没有想过要这样糟蹋自己。 离学校最近的一家电影院在银日广场的七层。站在广场的正门外,程知瑜一眼扫过银日广场那个大大的LOGO,心里不自觉地冒出了几分烦躁。 她们选了一部很热的喜剧,但将要放映的一场的电影票已经售罄,于是只能等下一场。 银日广场的三层和四层是女装专区,陈舒觉得无聊,于是便跟程知瑜下去逛逛。程知瑜知道陈舒家境不错,她的父母在外省做生意,向来都没有时间看顾她。她对奢侈品有特殊的偏好,程知瑜经常为她的挥金如土而惊讶。 最近曾莉宁给自己添置了不少衣服,程知瑜对它们没有多少兴趣,于是便坐在小沙发上看着陈舒慢悠悠地选着那一排排最新上市的时装。陈舒抽出一件黑得发亮的皮草,一边站在镜子面前比试着,一边问她:“好看吗?” 美丽的导购小姐跟在陈舒身旁,而她很直接地说:“我想自己看看。” 程知瑜走了过去,她很认真地审视了一番,很中肯地说:“老气横秋。” 陈舒作势要敲她,她边笑边躲开,“我说实话你又不乐意听。” 陈舒狠狠地往她的腰腹间掐了一把,她将手抽回的时候,很惊讶地说:“诶,我觉得你最近瘦了很多。” 揉了揉被陈舒掐痛的地方,程知瑜才说:“我吃饭比较斯文。” 陈舒知道她又在损自己,于是马上反击:“你肯定是被男朋友嫌弃了,不然你这么懒的人怎么会没了小肚子。前段时间半个月都没有回来,你那重色轻友的本性已经暴露无遗。” 程知瑜从来没有跟陈舒交代过自己的感情生活,不过她们住在一起,她跟钟厉铭或者钟卓铭通电来往的事肯定是瞒不住的。每每被陈舒调侃,她只是一笑而过,不会承认或者否认任何事情。其实陈舒的情史也不简单,她经常夜不归宿,第二天顶着一脖子的吻痕回来。如果她没有说的意思,程知瑜便不会问。久而久之,她们很有默契地不干预对方的男女关系,只会偶尔说说笑罢了。 看着试衣镜中的自己,程知瑜想起钟厉铭那晚说她瘦了。她伸手环了下自己腰,很坦白地告诉陈舒:“太瘦会被人嫌弃的。” 将皮草挂了回去,陈舒又拿了一袭银灰色的长裙过来,很神秘地跟程知瑜说:“别太在意身材,身材只是加分项,最重要的还是脸。” 在程知瑜的把关下,陈舒选定了两条裙子。在结账的时候,陈舒突然惊呼了声,“我的手袋呢!” 程知瑜对她那一惊一乍十分无语,她想了想,说:“你是不是把它落在试衣间了?” 细细回想了下,陈舒点了点头,马上朝试衣间走去。不过她很快就折返,目光阴冷地环视着店内的工作人员,扬声说:“到底是谁?你们不把我的手袋交出来,我就报警。” 店内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说话。 看见陈舒的脸色变得很差,程知瑜也不禁紧张起来,她走过去,问:“你有找清楚吗?” 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别的原因,程知瑜感受到陈舒的身体正微微发抖,她没有答话,只是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店长马上过来了解情况,随后便安抚道:“小姐,稍安勿躁,我们一定会替你查明真相的。稍后我会请示总部然后调出监控视频,小姐可以留下联系方式,我们查明后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这家店有三个装饰华丽的试衣间,程知瑜去巡视了一番,确实没有看见陈舒的手袋。店内装有摄像头,但试衣间肯定有死角,若盗贼有心而为之肯定能躲开摄像头。店内人来人往,而陈舒带着这么昂贵的手袋又疏于防范,实在很容易让盗贼得手。 陈舒明显不满意店长的说法,“我现在怀疑我的手袋就在你们店里,你敢不敢让我去搜?” 店长脸露难色,“小姐,我很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这样做……” “冷静点。”程知瑜连忙过去劝陈舒,接着又对店长说,“不好意思,我朋友的性子比较急。你先开单吧,我来付账就好。” 店长明显松了口气,她正要举步时陈舒却说:“不行!” 陈舒向来都不太看重钱财,程知瑜觉得奇怪,于是便低声问:“你包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我的手机……”陈舒连声音都不稳,她的手紧紧地揪在程知瑜的衣袖上。 不消半秒,程知瑜便明白了过来,她也没了主意,而陈舒急得快要掉眼泪了。 店长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好心地提醒道:“小姐,店内人流这么大,您的包或许已经被偷偷地运出去了。我建议你们可以联系商场的保安主管,他们的监控范围比我们的要大很多。” 陈舒不仅不领情,还恶言相向:“你们这家肯定是黑店,顾客在店里丢了东西,你们不但不马上处理,现在还要推卸责任。” 眼见陈舒越来越失控,程知瑜连忙喝住她:“你别添乱了,快闭嘴。” 其实程知瑜觉得店长的说法很有道理,她将自己的手机号码留下并嘱托店长继续跟进,接着就带着陈舒去找商场的保安主管。奈何保安主管已经下班,值班的保全抱歉地告诉她们,他并没有权力调出监控录像。 陈舒六神无主,差点就对着值班的保安撒野。程知瑜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冷静,一着急便拿起自己的手袋砸到她身上,吼道:“陈舒,你够了!” 陈舒又惊又怕,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她突然就抱着程知瑜哭了起来,边哭边问怎么办。她是要进娱乐圈的人,若就这样被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她以后的路一定很艰难。 程知瑜也被她闹得慌了神,她勉强地将陈舒拉了下去,说:“你别哭了,我帮你想想办法吧。”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周末愉快哈~ 第二十五章 `  陈舒知道程知瑜在本市定居,无论是人脉还是门路都比自己要多得多,因而很放心将这件棘手的事交给她处理。 电影自然是看不成了,程知瑜趁陈舒去洗手间的空档,走到广场的大堂给许宥谦拨电话。翻了很久,她才从通讯记录里找到他的手机号码。 银日广场隶属于天际集团,找许宥谦帮忙虽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却是最快捷最有效的解决方法。如果陈舒不是这样歇斯底里,她根本不会向他求助。 不过,程知瑜也没有把握能让许宥谦帮忙,他们几次见面都不欢而散,关系比陌生人还不如。当电话被接通的时候,她听着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心跳不自觉乱了几拍。她酝酿了半秒,问他:“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电话那头并不安静,男声女声吵杂声混合在一起,许宥谦的声音倒有几分失真。他似乎在笑,他的语气很轻佻:“如果你不怕代价很大的话,那就说说看。” 程知瑜沉默,要说的话在舌尖打转。 许宥谦等了两秒,问她:“不说是吧?那我挂电话了。” “喂,”程知瑜匆匆地喊住他,口气不佳地说,“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十分无所谓,“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捏住手机的手指缓缓收紧,程知瑜深深地吸了口气,向他道歉,然后将事情的缘由告诉他。他没有应声,她又再下放了姿态恳求道:“你就帮帮我吧,我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许宥谦脸无表情地听着,想必她很少求人,那几句软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或许钟家这几年真的把她护得很好,她根本不知道求人是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并没有心思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于是随口应她:“我让人跟进吧,一周之内给你消息。” 没有得到他的保证,程知瑜颇为不满地说:“麻烦你认真点好吗?我的朋友真的很着急。” 他突然冷笑了声,“我也等得很着急,那你能立即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吗?” 程知瑜的心一沉,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话筒就传来通话被切断的提示音。拿着手机转身时,她才发现陈舒站在一旁看着自己。 陈舒很开心地过去挽住她的手臂,由衷地跟她道谢。 明天就要考试了,程知瑜也不敢告诉陈舒情况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她幽幽地叹气,与她结伴回学校。 考完最后一门课,程知瑜忍不住给许宥谦发了条短信追问消息,他很快就回了短信,约她第二天见面。她想了想,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问他手袋究竟找到了没有,不过他没有再回短信。 程知瑜和钟卓铭的放假时间一致,她本想在考试结束当天找家里的司机帮自己运送行李,不料他却说他有空,可以到学校接自己。 K大是出了名的美女如云,她当时毫不留情地笑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钟卓铭呸了声,“我要什么女人没有?” 他的话还真不假。就钟家两兄弟来说,程知瑜觉得钟卓铭会比钟厉铭更受异性欢迎。他们的出身样貌甚至是身材皆是无可挑剔,钟卓铭是一个很会享受很会生活的男人,跟他相处也算算一件愉快的事情。而钟厉铭不过是一个很有能力却没有情趣的男人,他的生活枯燥乏味,有时候跟他在一起,他们可以整个晚上都不说一句话。 行李并不多,程知瑜费了大半个小时就收拾完毕。陈舒考完试就出去了,宿舍只剩她一个人,她闲来无事就站在阳台等钟卓铭。 钟卓铭并不是一个守时的人,程知瑜觉得他并不是天生如此,而是被人惯出来的。他来的时候已经比约定的时间迟了二十来分钟,她也算是好脾气的人,看到他只是笑他:“你刚才肯定被一群长腿美女堵得水泄不通,想脱身也脱不了。” 钟卓铭露齿一笑,“原来你有千里眼顺风耳。” 之前钟卓铭也来过程知瑜的宿舍,不过没有参观过,难得陈舒不在,于是他便好奇地东张西望。 当他站在书架前饶有兴味地翻着她的书时,程知瑜才想起她的日记本也被随意放在那边。她抢在他前头将它抽了出来,他却意味深长地问:“情书?” “日记。”程知瑜实说实说。 他很感兴趣,“给我翻两页?” 程知瑜瞥了他一眼,“不给。” 钟卓铭朝她额头戳了一记,“小气鬼。” 他们在宿舍待了一会才离开,钟卓铭帮她将行李箱搬到车尾箱里。程知瑜看到里面已经放了一个行李箱,于是问他:“阿姨下命令让你回家了?” 钟卓铭点头,说:“她说我再不回家就让我哥停掉我的信用卡,多可怕。” 看见他一脸不情愿,程知瑜便出言相劝,“阿姨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当然希望你多陪陪她的。” 随意地应了声,钟卓铭便走进驾驶室启动了汽车。刚驶出校道时,他突然“诶”了声,程知瑜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我把一份报告落在了我同学哪儿,我得回去拿。”他说完便转着方向盘拐了个弯。 程知瑜很少进他的学校,他停好车交代她等一下自己便往教学楼方向走去,她觉得车内很闷,于是便下车走走。 好些专业的学生还没有放假,这个时段又碰上了上课时间,校道上皆是步履匆匆的行人。理工大学向来男女比例失调,程知瑜一眼望去,确实没发现多少个女生。 这个季节的绿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椏,她顺着校道往下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学校的行政楼。 当程知瑜百无聊赖地站在公告栏前看着被展示的校园资讯时,行政楼内走出了一群身穿正装的男女。他们兴致勃勃地攀谈,她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公告栏上。 那群人渐行渐近,程知瑜恰好听见有人喊了句“方校长”,她对这个姓氏特别敏感,此时免不得再度回头。这群人中有一个特别显眼的男人,他穿着中规中矩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虽然没有戴眼镜,但身上仍然透着一股浓烈的儒雅气息。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地收紧。 方璇离家时带走了一些旧物,她把它们放在一个衣橱最高的一层,偶尔也会翻出来看看。程知瑜也曾翻过母亲的老照片,那为数不多的黑白照被保存得很好,其中有一张就是母亲跟舅舅的合照。他们两兄妹很像,尤其是板着脸拍照时,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程知瑜只见过二十多年前的舅舅,她不能一眼把他认出来,但细看片刻还是有几分微妙之感。他被一行团团围着,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的注视。 钟卓铭在行政楼前的凉椅找到程知瑜,他的气有点喘,看到她忍不住嚷道:“程知瑜你搞什么,一声不吭的跑了出来还不接电话。” 她有点反射性地抬头,好半晌才懂得应他,“我迷路了,所以干脆坐在这边等你。” 他示意她跟上,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说她:“你的手机呢,不会打电话吗?” 耳边嗡嗡回响着他的声音,程知瑜仍在走神,没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她想了又想,问他:“你们学校最近有什么活动吗?我刚刚看到很多老师聚在一起,很热闹的样子。” “每年的十二月是我们学校的开放月,就算是外省的学校都会派代表过来交流学习,我上次的比赛也算其中的一项活动。”他回答,转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神色呆滞,于是便问,“怎么了?” 程知瑜低着头,随便敷衍道:“没事,我好像看见了我妈的旧同事。” 钟卓铭半信半疑,但没有继续追问。 那晚程知瑜特别恍惚,躺在床上又辗转难眠,以致第二天赴许宥谦的约时憔悴非常。 许宥谦仍是把碰面地点定在他的办公室。她进门时他应该还在处理公务,他只是抽空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视线放回计算机的显示器上,“先坐。” 坐到会客区的沙发上,程知瑜抬头观察着这里的布置,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心思留意,这次却有时间和闲情慢慢研究。 其实她一直都好奇,这些天之骄子的办公室是怎么奢华气派的,钟厉铭从来没有带过她到他的办公室,因此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参观。 将最后一份文件处理完毕,许宥谦抬头便看见程知瑜站在一副油画前发呆,他往桌面敲了两下,她回头他才开口:“过来。” 宽敞的空间响起他低沉的声音,许宥谦边说边解开了自己的袖扣,眼睛却紧紧看着程知瑜那方。她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不过最终还是走到办公桌前端。 欣赏够她那副饱含戒备的样子,许宥谦才从办公桌下摸出了一个手袋,接着扔到了程知瑜那边。 那牛皮手袋很硬,程知瑜堪堪地捉住了它的一角,但手腕却被那块金属LOGO撞得微微发红。她将手袋放到办公桌上,随后便听见他说:“年纪轻轻就这么招摇,活该被人偷。” 她咬了咬唇,问他:“你怎么找到的?” 许宥谦没有回答,他动作懒散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一沓照片甩到桌面,用很轻慢的语调说:“这是你的舍友对吧?看着还算有潜质,要样貌要样貌,要身材也有身材,可惜就是没什么脑子。要是这些照片传了出去,真不知道她要怎么处理这关公危机。” 那些照片不堪入目,程知瑜翻了几张就翻不下去了。她怒视着许宥谦,“你真无耻!” 听了她的控诉,许宥谦随手抽了一张照片细细地端详,慢悠悠地开口:“这照片拍得不错,看着还挺诱惑的。” 照片里的陈舒衣衫尽褪,她身后站了一个看不清模样的男人,他的手臂箍在她的腰间,另一手暧昧地遮挡着她最私密的地方。程知瑜就照片抢了回来,用力地将它反扣在桌面上。他也不恼,气定神闲地告诉她:“我要是想玩残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用这么不入流的招数?” 程知瑜压制着恼火,问他:“你究竟想怎么样?” “这照片是那个小毛贼洗的,他偷了手袋还不满足,接下来还想勒索。 ”他指了指墙角的碎纸机,示意她可以去把照片处理掉,“我没打算拿这个威胁你。软肋什么的,捉住一个最致命的已经足够了,你说对吗?” 程知瑜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将照片投进了碎纸机,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看着最后一张照片变成了丝丝缕缕的纸条,她终于松了口气。她拿起陈舒的手袋正准备离开时,许宥谦却说:“你的忙我帮了,难道你不应该有什么表示吗?” 程知瑜还以为许宥谦又要恶意地将自己捉弄一番,不料他只把她带到了一家定制珠宝行。 身穿黑色西裙的经理将他们迎进了贵宾室,在许宥谦的示意下,她亲自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五个黑丝绒锦盒,然后展示在他们眼前。 镶在天花板的吊灯映得这几套首饰璀璨夺目,程知瑜有几分惊叹,眼睛难禁地眯了起来。那几套首饰肯定是出自名师之手,无论是项链手镯还是戒指耳环,每一件的设计都别出心裁,而镶嵌在里面的宝石更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经理正想说话,许宥谦却把人赶了出去。他靠在宽大的沙发上,动作娴熟地点了支香烟,接着才对程知瑜说:“还有两个月就是我妈的六十大寿。” 程知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察觉到她的注视,许宥谦转过脸,他意味深长地对她笑了下,“认真挑。” 思来想去,程知瑜最终替他选了一套雍容华贵的红宝石首饰。许宥谦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反正这是你亲手送给她的寿礼。” 心猛地一跳,程知瑜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掸了下烟灰,“我知道我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程知瑜很认真地回答。捕捉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阴戾,她悄悄地将身体挪开了几寸。 许宥谦洞察了她的心思,他将烟蒂狠狠地摁熄在烟灰缸里,继而一把将她捉了回来。她胡乱地挣扎,他单手握着她的手腕,慢慢地收紧。 手腕传来的阵痛让程知瑜放弃了挣扎。被他牢牢地禁锢在胸前,她频频深呼吸,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长腿撑在桌面上,许宥谦捏住她的下巴,“是我的条件不合你的心意吗?” 程知瑜不吭声,她想起在临高的那晚,他威逼利诱,一定要让她出面将属于自己的股权夺回来。她并不愿意与宋家沾上关系,更不愿意与他结成盟友。 正当她失神之际,许宥谦却从锦盒里拿了一枚耳钉。那耳钉镶着一颗猫眼石,此时正在灯光下发着幽幽的光。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垂,柔声说:“你的耳朵真漂亮,我真应该额外送你一件礼物。” 酥软的感觉自耳际蔓延,程知瑜一转头就看见他手中的耳钉,她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脸一下子就白了,“不要……” 程知瑜之前打过耳洞,不过钟厉铭不喜欢,她就把它们埋了,现在只留下小小的印子。 许宥谦摸索到那块微微下凹的地方,手一用力就将耳钉钉在了她的耳垂上。血慢慢地流了下来,映着那颗闪着寒光的猫眼石,那场景竟有几分诡异。他拥着她痛得发抖的身体,低声告诉她:“怎么办,我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霸王,你们都欺负我!!! 好吧,我默默地安慰自己,这是因为你们的周末过得太愉快了,根本就忘了我这个努力码字的好菇凉…… 第二十六章 `  第二十六章 那耳针虽然不算尖锐,但却十分坚硬,许宥谦将耳钉摁得很稳,他用蛮力一点一点将它完全穿透耳垂。程知瑜先是觉得耳垂火辣辣的,再往后痛楚疯狂蔓延,她怀疑自己半张脸都肿了。他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阴森得让她不寒而栗。 许宥谦俯首,突然伸出舌头把即将凝固的血滴卷走。怀中的人抖得更加厉害,他的内心莫名地涌起了难以言喻的兴奋。他轻柔地替她抹掉额角上的冷汗,“两个月后是最后的期限,你识相的话就主动来找我。不然的话,我就亲自到钟家要人。记得好好考虑,仔细算一算日子,好像也没有两个月了。” 全身的血液似乎骤然凝固,恐惧紧紧地侵蚀着她的每条神经,程知瑜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看见她一脸惨白,许宥谦满意地勾起了唇角。伸手去抚平她微微凌乱的长发,他开始慢慢安抚她起伏的情绪,“别怕,你听我的话,我会护着你的。” 听了他的话,程知瑜突然捉住他那只禁锢着自己的手臂。她的手指很细很长,此际正一点一点地收紧,直至指节发白。他的衣服也被抓得皱了起来,而她却浑然不觉。 许宥谦留意着她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她那副脆弱而无助的神情全数落入他眼中。 程知瑜本来就软弱得不堪一击,许宥谦没有料到她的态度会如此强硬。细细想来,他突然发现自己用错了方法,像她这样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子,他越是威逼恐吓,她就越是退缩躲避,不顾一切地想保全自己。 他干脆转过她的身体,让她横坐在自己的腿上,缓着语气问她:“你在钟家过得不快乐,对不对?既然不快乐,你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 他的话似乎戳中了自己的心事,程知瑜红了眼眶,仰着脸看着他。其实早在两年前,她就应该离开,可惜她并没有这样的勇气。 失去了至亲的人,程知瑜觉得被全世界遗弃了。每次想到那个空荡荡的家,她便会有种被石头压着胸口的感觉,难受得气也喘不过来。她在钟家虽然不快乐,但起码有所依靠。她有时候会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漂流在茫茫海洋的生还者,钟家就是她唯一的浮木,她是死活都不会放手的。 平心而论,钟家的每一个人对她也是不错的。没有发现她与曾莉宁之间的微妙关系之前,钟厉铭其实也把她当作妹妹看待,他每次从美国回来都会给她带手信,偶尔也会陪她说说话谈谈心。他也曾温暖过她,可惜这温度流失得太快,她还来不及细味便已冰冷。 许宥谦知道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全线摧毁,他拭掉她眼角欲坠未坠的泪水,用蛊惑至极的语调对她说:“你懂得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我等着你回心转意。” 他的话就像阴险且歹毒的咒语,日日夜夜地困扰着她。 平日曾莉宁与程知瑜相处的时间最长,她很快就发现了程知瑜整天心事重重又神不守舍,于是便试探着询问:“知瑜,我是不是给你太多压力了?” 这几天程知瑜都不敢把头发束起来,那点小伤口虽然细细密密地疼痛,但很快就结了痂,再过一小段时间就应该可以愈合。听见曾莉宁的问话,她摇了摇头,“没有,最近只是有些累而已。” 曾莉宁最近都在陪程知瑜看一些旧电影,那些电影多是民国背景的,剧中那些身穿旗袍的美人摇曳多姿,她让程知瑜仔细观摩和感受,偶尔以她们作为范本加以说明。 今天放映的梁朝伟和张曼玉的《花样年华》。程知瑜看过这部电影,她不知道曾莉宁是用怎么样的心态去看他们上演这段婚外情的。或许人总是贪一秒激情和放纵,明知后果不堪设想甚至万劫不复,他们也无法抽身而退。不过,婚姻像一个被黑布的匣子,旁人永远看不透理不清里面千丝万缕感情线。 影片中的张曼玉很美,各式各样的旗袍穿着身上更是显得她风情万种。程知瑜回味着她微微挑起眼梢、斜斜地倚在墙壁上的那副媚态,确实惊艳无比。 当她还沉浸在王家卫刻意营造的暧昧气氛中,曾莉宁突然按了暂停键,镜头就定格在那盏昏黄的街灯上。 曾莉宁虽然神色有点恍惚,但还是对程知瑜笑了笑,说:“既然累了,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话毕,曾莉宁便率先离座。程知瑜目送她的背影离开,接着又按下了播放键。她一个人倚在宽大松软的沙发上,半是出神地看着主角爱而不得,在感情的漩涡里苦苦挣扎,心中惆怅不已。可惜电影就是电影,生活就是生活,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梁朝伟和张曼玉一样,能把奸-夫淫-妇演出了郎才女貌的感觉。 钟卓铭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他到楼下吃早餐的时候,电影已经接近尾声。他拿着个餐包坐到程知瑜旁边,瞥了眼屏幕上播着的电影,问:“我妈呢?” 她没有动,只应他:“回房间休息了。” 将餐包咽下,钟卓铭抽了张纸巾擦嘴,然后将手搭在她肩上,嬉皮笑脸地提议:“你别宅在家里看电影了,下周跟我去滑雪吧。” 程知瑜扭头看了他一眼,说:“要带上我?你有那么多私房钱?” 农历新年将近,钟卓铭却约了几个朋友去出国滑雪,还计划大年初三才回国。曾莉宁自然不允许,他死磨难泡,她也不肯退让,还说若他决意要去就自己想办法,反正她是不会资助一分钱。 依钟卓铭那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惯,他能剩下的钱不多,根本不够支付这趟旅程的费用。他已经跟别人约好了,若临时反悔实在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于是便怂恿程知瑜一同前往。他说:“我妈那么疼你,你要是跟我一起去,她肯定不会反对的。” 闻言,程知瑜马上将他那条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挪开,“我就知道你没有什么好事情。” “死丫头!”钟卓铭笑骂,他将遥控器拿了过来,一边调频一边说,“我只能试下找我哥赞助了。你真不去吗?两个人去找他,成功的几率会大点。” 程知瑜只是耸了耸肩。 两人沉默了片刻,钟卓铭突然问:“听说你前几天跟延哥去约会了?” 起初程知瑜还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而后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虽然姜延的年龄跟钟厉铭差不多,但是她仍是直叫他的名字。她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此时的神情倒有几分呆滞。 没有听见她的应答,钟卓铭一脸暧昧地看着她,“我家知瑜果然是思春了。” 程知瑜随手拿起抱枕就砸了过去,“胡说八道。” 前几天她确实跟姜延见过面,这一面其实也见得很偶然。曾莉宁的衣服向来都在一家老字号订做的,她那天带了两套不合身的衣服去修改,顺便又给程知瑜选了两套小礼服。姜延恰好也到那家店选料子做衣服,于是他们便不期而遇了。 曾莉宁跟他在店里说了一会儿话,而程知瑜则在店里翻着一本厚重的设计稿合辑。她总觉得他们正谈论着自己,虽然低着头,但她却能感受到他们时不时投射过来的视线。 最后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喝下午茶。姜延就坐在自己的面对,程知瑜也不觉得压迫。但当她不经意对上了他的眼睛,她却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察觉到她的闪躲,姜延微微一笑,很体贴地与她聊起了一个很轻松的话题。 其实姜延也算是个风趣的人,他讲了几件刚出道的糗事,引得她们笑逐颜开。那天的茶聚还算愉快,临别时,姜延还特地提点了她几句。曾莉宁半真半假地说她那水平不到家,但他却很放心地说:“我信得过您的眼光。” 听完她讲述那天的情况,钟卓铭很失望地说:“就这样?你有没有隐瞒什么很重要的情节?” 程知瑜没好气地说:“想象力这么丰富,你怎么不去做编剧?” 钟卓铭又笑了,“假如我去做了编剧,我妈肯定高兴得不得了。我觉得我妈肯定不舍得退出娱乐圈的,不过她没有办法罢了。” 晚上钟厉铭回大宅吃饭,他事先没有跟家里打招呼,关阿姨看到他的时候又想多做两个菜出来,但他却说:“不用麻烦了,我吃一点就行。” 从楼上下来,钟卓铭看到钟厉铭就很殷勤地过去叫了声“哥”,程知瑜跟在他身后,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钟厉铭时,脚步不自觉一顿。 趁着曾莉宁不在,钟卓铭立即将自己想出国滑雪的事情告诉了钟厉铭,钟厉铭猜到他应该是碰到了阻力,于是故意问他:“你要去就去,告诉我做什么?” 程知瑜挑了张单人沙发坐下,她听见钟卓铭很苦恼地跟自家大哥控诉曾莉宁的不人道阻挠,想笑又不好笑出来。 钟厉铭很耐心地听他说完,沉吟了下才说:“改个时间吧,家里要办酒会,你缺席不怎么好。” 每年钟家都会在农历新年前夕办一个酒会宴请与他们往来甚密的富商和权贵,钟卓铭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他宁可在实验室困三天三夜,也不愿在宴会里待半个晚上,选在这个时候出国也有躲开酒会的原因。眼见大哥的并没有动摇的意思,他觉得没戏,于是整顿饭都吃得闷闷不乐。 放假这么久,程知瑜还是头一回跟钟厉铭吃饭。他肯回家吃饭,曾莉宁也很高兴,看见小儿子逐颗米地挑着吃,她柔声问:“今晚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懒洋洋地抬了头,钟卓铭说:“不是没胃口,是没钱。” 曾莉宁脸不改色,她伸手夹了块肉给他,说:“长这么大了还跟妈妈闹别扭,你害不害臊?” 钟卓铭撇了撇嘴,程知瑜恰好看他这幼稚的动作,嘴角不自觉弯了弯。他知道她在笑自己,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泄愤,而她则快速低头装作看不见。 看见他们的小动作,曾莉宁也也笑了。钟卓铭憋了一肚子的气,饭还没有吃完就离了席。 晚饭过后,他们坐在客厅看电视。钟卓铭不仅不搭理曾莉宁,就算程知瑜跟他说话,他也只是冷冷地哼声。 其实程知瑜对于的遭遇也抱以万分同情,可惜就是帮不上忙。她主动地给他剥了个橙子,他犹豫了两秒才肯接。橙肉鲜甜多汁,他吃着吃着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今晚钟厉铭没有走的意思,他看了程知瑜一眼,她便马上从果盘里拿了个橙子剥给他。 曾莉宁问起钟厉铭酒会的事,他没有详说,只交代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项。 听见他们的谈话,钟卓铭又一脸不爽。程知瑜坐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他的情绪。他躲开她的手,语气烦躁地对她说:“今年你要陪我。” 在钟家这么多年,程知瑜也没出席过多少次这样的场合。其实她也很怕那些名流聚集的晚宴或酒会,对于这种场合,她能避则避。她本来就是无关要紧的角色,就算不出现也没有人会在意。 她刚想反驳,钟卓铭便站了起来。这次换他拍她的肩膀,语气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就这么说定了。” 趁程知瑜还发着呆,钟卓铭快步往楼上走。她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接着便马上追了上去,“喂!我不要……” 最终程知瑜也拒绝不了,钟卓铭最懂捉她的软肋,三言两语就将她哄得服服帖帖。曾莉宁替她选了一袭很典雅的裸色礼服,那礼服收腰处的设计十分巧妙,裙摆掩住脚踝,穿起来越发地显得她腿长腰细。她下楼的时候来不及披上披肩,她精致的锁骨和裸-露的半个后背十分引人遐想,钟卓铭看到她也很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酒会设在钟家的半山别墅。钟卓铭向来大牌,他们抵达的时候,临近别墅山道已经泊了长长的一条车龙。 会场内衣香鬓影,乐声悠扬。钟卓铭一出现就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程知瑜轻轻地挽住他的手臂,很尽职地充当着花瓶的角色。他平日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关键时刻还是比较靠谱的。他很客气地与来客寒暄,那彬彬有礼的样子让她觉得分外陌生。 今天的酒会,钟家几位重要的人物都带着妻儿出席。程知瑜不是很分得清他们的辈分,于是低声问钟卓铭。钟卓铭装了一会正经就原形毕露,他拉着程知瑜走到了角落,有一句没一句地给她讲着豪门秘史。 那双高跟鞋让程知瑜很累,她越站越是歪扭,后来几乎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钟卓铭身上。聊得正兴起,她发现钟厉铭正站在不远的地方,此际正举着酒杯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他身边的女伴很漂亮,她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是谁。 钟厉铭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往她那端看了一眼。她来不及挪开眼睛,于是只能仓促地扯出了一个微笑。他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半秒后便神色淡然地收回了视线。 在角落躲了片刻,钟卓铭那群不务正业的堂哥堂姐就发现了他们。低声地调笑一番以后,钟卓铭的一个堂弟提议到楼上狂欢,接着便得到众人的一致响应。钟卓铭也觉得呆在会场没劲,他犹豫了片刻就同意了,随后就去吩咐管家准备。 别墅的第二层有三个房间,他们随意选了一间,关上门就开始拼酒。程知瑜酒量不算好,钟卓铭起初还是很照顾她,但后来却招架不住众人的攻势,于是就让她到隔壁房间休息。 走出房间的时候,程知瑜已经喝了好几杯,房内的嬉笑声让她头脑发胀,将房门掩上后,她才觉得舒坦了些许。在原地缓了片刻,她才举步离开。眼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她脚步虚浮,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旋转楼梯旁。 眼前就是那道蜿蜒的旋转楼梯,程知瑜越看越是觉得每级阶梯都在跳跃运动,她晕眩得厉害,最后倚着楼梯的平台扶手滑坐了下去,软软地将脸埋在了自己的膝盖。 不知道坐了多久以后,程知瑜突然觉得腰间一紧,有条结实的手臂轻轻巧巧地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来。她借着他的力量站稳,哑声地抱怨:“头好晕……” 钟厉铭闻到她身上的烟味和酒气以后,他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他将她拽紧,一手就将她拖进了距离楼梯最近的房间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脑子短路了,我怎么都想不到漂流在茫茫大海那种很可怜很绝望的人应该怎么称呼,于是就去请教我家的智囊团,结果得到如下答案: 朋友A:野人 朋友B:流浪汉 朋友C:迷途的驴友 朋友D:鲁滨逊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两人急促的脚步声淹没在松软的地毯里。厚重的雕花木门被钟厉铭打开,走廊的灯光投进了幽暗的房间。窗户和阳台都被层层窗帘掩得严严实实,他按下了门边的开关,室内瞬间灯火通明。 手臂被人用力钳着,程知瑜不得不随着他一同步进了房间。脚下的高跟鞋太高,她脚步踉跄,整个人都依附在他身上。突如其来的灯光刺痛了她的眼,她匆匆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隔着西服在他身上乱蹭。 钟厉铭只来得及用脚踢上了房门,接着便将她抵在墙壁上狠狠地吻了下去。她的唇彩有股甜腻的味道,他皱了皱眉,继而往她上唇咬了一下。她不适地扭了□体,呼吸渐渐地变乱,不时发出很轻很软的声音。 程知瑜双手搭在他的肩头,羊毛披肩上的流苏扫在他的颈脖间,惹得他更是躁动无比。她也被他吻得浑身发软,他单手扶在她腰际,托着她不让她滑下去。 被他松开的时候,程知瑜已经憋得胸口发闷,她的眼睛蒙了一层浅薄的水雾,微微仰脸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男人。他那领带不复刚才的端正,西服的纽扣也被蹭开了两颗,她没敢再往下看,于是再度眼睛挪到他脸上。 他也在看着她,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表面上一切平和但背后却潜藏暗涌。 她一脸酡红,目光迷离,钟厉铭不知道她醉到了什么程度,他将手撑在墙壁上,用身体在她困在原地,问:“我是谁?” 程知瑜仍是双目失焦地盯着他,接着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他的脸。 披肩因她的动作而滑落几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以及半边纤细的锁骨。钟厉铭眸色渐渐变深,她的手指缓缓下移,微凉的指腹轻柔地滑过他的唇。全身的神经因她的动作而绷紧,他无法按捺,低头再度吻了下去。 这亲吻直接又狂暴,程知瑜的唇被他磕得发疼。他霸道地侵占她的唇舌,身体紧密地与她贴在一起。他急躁地将她的披肩扯掉,她还来不及阻止,他的手已经绕到了她的背后,熟稔地摸索到礼服的拉链,一拉到底。 礼服斜斜地挂在腰际,程知瑜勉强地护住了前襟。钟厉铭干脆将她横抱起来,接着重重地把她摁在了床上。 宽大的裙摆铺开,她就像一只孱弱的蝴蝶,此际正被钟厉铭死死地钉在身下。他不是很喜欢它,绷着脸将它从她身上褪了下来。她扭着身体,而他趁机将她的隐形文胸扔到了地板。她捂住自己的胸,他却勒住她的手腕固定在她身侧,俯身将她压紧。 钟厉铭要得很急,他挤进来的时候程知瑜并没有准备好,被那阵钝痛磨得直冒冷汗。她想要闪躲又逃不开他的禁锢,原本晕眩得发胀的脑袋因他的顶撞而隐隐作疼。她的意识开始涣散,最后忍不住低声地哭了起来。 那呜咽声听起来很凄凉,钟厉铭低头去吻掉她的眼泪,但身下的动作不曾放缓。她仍然是痛,伸手去推他那密布细汗的胸膛。他纹丝不动,灼热的唇顺着滑动的泪珠挪到了她的耳际,含着她柔软的耳垂细致地啃咬。 耳朵又酥又麻,被耳钉穿透的刺痛和许宥谦的恶意威胁逐点逐点地浮现,程知瑜虽然不算清醒,但那团阴影还是挥之不去。她胡乱地扭着身体,原本压抑的哭声渐渐放开,口中还模糊地絮念:“不要……你走开……” 她的身体因她的情绪波动而绷紧,裹着他的内层越发地紧致。他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完全将她控在胸前,霸道又放肆地索求。程知瑜抖得越来越厉害,她的神志几乎被酒精全数侵蚀,竟然窝在他怀里撒野。 手腕传来阵痛,钟厉铭有点惊讶地看着程知瑜恶狠狠地咬着自己。他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松口,她不甘心,继而在他身上乱打乱挠。他耐着性子由她掐打,沉着声线在她耳边低语:“是你先招惹我的。” 听了她的话,程知瑜哭得更加厉害。钟厉铭有几分烦躁又有几分无奈,不由得想起她以前的模样。 其实程知瑜那时候被现在还要抗拒得厉害,他还没碰到她她已经开始哭。她越是哭,他就越是不放过她。久而久之,她也学乖了,她知道在床上哭泣是他的大忌。往后她就算受不了,也只是背着他偷偷地掉眼泪,很少敢在他面前如此随心所欲地哭闹。 或许男人都有这样的劣根,看着她在自己身下颤抖哭喊却又无力反抗,他便会从心底涌起一阵无与伦比的征服快感。不过她今晚确实她哭得厉害,他不想跟醉酒的人计较,于是便快速地释放了出来。 正当钟厉铭要抱她去洗澡的时候,她却紧紧地捉住丝被不撤手,嘴里还念念有词。他终于失去了耐心,伸手将丝被夺了回来,而她就个毫无安全感的孩子,弓着身体将自己环了起来,嘴里还不断地重复,“我不要跟你回去,我不要跟你回去……” 钟厉铭原本只以为她只是在胡乱叫喊,认真地听了半晌才听清楚她究竟在说些什么。欲-望和激-情渐渐消退,他的头脑也开始恢复清明,他静静地听她呢喃了片刻才覆在她身上轻声探问:“回去哪里?” 程知瑜没有回答,她只懂得重复几句无关要紧的话,最后哭累了便缩着肩膀睡着了。 失去了他的体温,程知瑜毫无遮掩的身体开始发冷。钟厉铭伸手摩挲着她肩头因好冷而泛起的小疙瘩,正注视她裸背的眼睛正藏着异样的情绪。 直到房门突然被粗鲁地推开,钟厉铭才回过神来。他抬头便看见自己的弟弟愣在了门边,脸上浮起了怪异的表情。他拉高了覆在程知瑜腰际的丝被,沉声对钟卓铭喝道:“出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钟卓铭却被他阴沉的目光震住,虽有几分醉意也马上清醒过来。他反射性地关上了房门,用逃跑一样的速度远离了那个房间。他失神地在走廊游荡,直到听见有人在呼叫自己的名字,他才呆滞地回头。 酒会才举行到一半,曾莉宁就发现钟厉铭和带着程知瑜的钟卓铭都不见了踪影,于是便寻了过来。她闻到他身上厚重的酒气不禁皱起了眉头,继而问他:“你哥呢?” 钟卓铭顿了好几秒才恢复过来,他下意识地隐瞒,“我没有看见他。” 曾莉宁的眉头锁得更紧,“那知瑜呢?” 钟卓铭张了张嘴,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刚才玩得兴起,他好半天也没有等到程知瑜回来,所以才慌忙地去找她。回想起房间看见的一幕,他倒情愿自己没有找到她。 曾莉宁没有错过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她大抵也猜到了几分,脸色倏地变得阴沉。 钟卓铭沉默地与曾莉宁对视,一点一点地参透了母亲的神绪以后,他绷紧了声线,很含蓄地质问说:“你一直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小福利,祝大家假期愉快~ PS.谢谢饭宝、abu、以及一位显示不了昵称滴菇凉的地雷,都抱一个~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程知瑜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床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头又沉又胀,她拥着被子坐起来,一脸呆滞地环视着房间。 窗帘拉得很紧很密,程知瑜分不出昼夜。房间内只留着一盏小灯,此际正散着柔和的暖光,她的影子斜斜地投在凌乱的被单上,有几分说不出的落寞之感。 在床上呆坐了许久,她的神志才清醒些许。她想起了自己陪着钟卓铭喝酒,他的堂哥和堂姐联手对付他们,她只喝了三两杯就天旋地转了。接着她就在走廊上被钟厉铭拐进了房间,再往后的事情就没了印象。 床尾放了件睡袍,灯光太暗,程知瑜辨认不出是什么颜色。她全身都黏糊糊的,于是将它抓了过来,拖着脚步走进了浴室。她将水温调得很高,站在花洒下从头到脚地冲洗。被打湿的长发贴在后背,她突然想将它们全部剪掉。 双腿有点酸,程知瑜大大概概地清理了一遍就将花洒关了。浴室里盈满了蒸汽,她用手划开镜面的水雾,大致地估算了刚才的战况。幸好也不算激烈,她的肩脖都没有很明显的淤青,只是某些位置有红红肿肿的吻痕。 程知瑜走出浴室就看见钟厉铭正站在床边,微微地仰着脖子解开领带。他听见声响便转头往她那方看了眼,问:“你饿不饿?” 摸了下自己扁平的肚子,程知瑜点了点头,但他已经没有在看自己,因而她又说:“饿了。” 领带和西装外套被他随着地扔在了床尾的软塌上,程知瑜这才发现这并不是他今天穿着的一套,她盯着领带上的条纹,而他则问:“想吃什么?” 她思考了几秒,很老实地说:“我想吃红豆糕。” 他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接着就走进了浴室。 程知瑜又爬了上床,脑袋还很沉,头发虽然还湿漉漉的,但她还是忍不住躺了下来。她侧卧在床边,磕上了眼皮很快又悄然入睡。 钟厉铭洗完澡出来就看到程知瑜缩回了床上,深蓝色的枕套被她的头发沾湿了大半,洇了不规则的一个印子。他马上走了过去,揪住她的后领将她提了起来。 睡得正酣,程知瑜因他的动作而惊醒,张开眼睛就看到他那张不算缓和的脸。她机械地对他眨眼,似乎正无声地询问着他。 最近钟厉铭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惹人犯罪,他也曾怀疑是曾莉宁把她教得太好就,但后来又觉得她的娇艳和妩媚是与生俱来的,否则他就不会这般欲罢不能。他将她松开,淡漠地吩咐:“把头发吹干。” 她很顺从地下了床,头发才吹干了一半就有敲门声。她不知道自己方不方便去开门,但钟厉铭没有动身的意思,她只得整理好睡袍然后去开门。 头发微白的管家笔直地站在门边,手上还提着一个三层的大餐盒。程知瑜将它接了过来,管家恭敬地询问是否再需要他的帮忙,她婉拒,然后将房门关上。 餐盒的顶层放有餐具,程知瑜将它们摆放好以后才将食物拿出来。精致的糕点还腾着热气,好几款都是她喜欢吃的,她叫了声钟厉铭,他应了声但没有坐过来,她等了片刻就自己动筷子。 独自吃了片刻,程知瑜才想起钟厉铭不喜欢吃这么糯软甜腻的糕点。他整晚在宾客间穿梭,她想他也没吃过多少东西,于是再次叫他,问:“你不吃一点吗?” 钟厉铭懒洋洋地倚在床上,皱着眉头看着手机。闻言,他扫了眼小圆桌上放满的糕点,好半晌才慢条斯理地坐到她身边。 眼见他一脸嫌弃,程知瑜轻声问:“吃萝卜糕好不好?”接着又补充,“这个是咸的。” 他将碗递了过去,“尝一下吧。” 得到他的肯首,程知瑜选了煎得最金黄的一块夹到他碗里,接着就她又心安理得地吃她的红豆糕。 他们吃东西的时候都不说话,偶尔只有餐具相触的声音响起。钟厉铭随后也尝了几款,他看到程知瑜一直很专注地吃着红豆糕,于是也想尝一块。他想要去夹的时候却发现碟子已经空了,最后一块已经被她咬了一口。 程知瑜低着头吃着东西,一双筷子毫无预兆地横了过来,打掉了她夹着的红豆糕。 在她错愕之际,他已经从她碗里夹起红豆糕,从从容容地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她还没有来得及表示什么,他已经开口:“也没有多好吃。” 她哭笑不得,看向他的眼神倒有种责怪他暴殄天物的意味。他心情大好,伸手刮掉她嘴边的糕点碎屑,“花猫都比你干净。” 程知瑜很少看到这么轻松随意的笑容,因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料却被他逮个正着。 慢慢地放下筷子,钟厉铭敛起了笑容,将她局促的神情审视了几秒才说:“今晚有没有跟你的导演喝一杯?” “谁?”程知瑜懵懂地问。 钟厉铭仍旧略有所思地看着她,动了动薄唇说,“冼宏图。” 在脑海里苦苦搜寻,程知瑜也没有找到能与这个名字对上号的面容,于是便摇了摇头。钟厉铭伸手环住她的腰,粗鲁地她拖到自己身边,她反射性地挣脱,不小心就往他脸上重重地抓了一记。 那下轻微的刺痛并未引起钟厉铭的主意,他紧紧地贴着她,语气轻缓地说:“这么不上心,没兴趣演?” 程知瑜静静地倚在他身上,由着他的手漫不经心地游走在自己的腰间。她努力地忽视那股酥麻感觉,稳住声音,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都听你们的。” “哦?”钟厉铭轻笑了声,他扳过她的身体,眼睛锁在她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如果我跟我妈的意见不统一,那你又听谁的?” 她一脸为难地看着他。那眉头轻轻蹙起,钟厉铭轻轻地将它抚平。他似乎很满意她的答案,向来硬朗的脸部线条柔和了几分,“不会回答?” 程知瑜低着头,又长又翘的睫毛轻微地颤动着,她抵不住他目光锐利的审视,于是将脸埋到他的胸前。 她很少对自己有这般疑似撒娇的动作,钟厉铭难得失神,他用手顺着她的长发,好半晌才语气缱绻地警告她,“知瑜,你的演技就算再好,也不要在我面前演戏。”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大章完了,接下来是兵荒马乱的第四大章。 你们家勤奋的蓝宝在旅途中颠簸还用手机码字更新,霸王出水好吗T^T PS.谢谢green家的地雷,抱一个~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春节前夕特别寒冷,棠海市虽然没有降雪,但气温已经在零摄氏度附近徘徊。公路两旁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枝桠,市中心广场的大花坛却姹紫嫣红,配着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倒是一片春意盎然的喜庆之感。 那场醉酒让程知瑜昏沉了好几天,曾莉宁本想让她陪自己外出打点相关事宜,但看她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也只能作罢。 在曾莉宁的授意下,佣人把大宅布置得喜气洋洋。程知瑜很喜欢这种感觉,温馨,祥和,又幸福。她本想帮忙,但关阿姨却笑意盈盈地阻止了,“程小姐,你就不要帮倒忙了。” 这些天来,大家都很忙碌非常,就连钟卓铭都频频出门,只有程知瑜闲得发慌。她无所事事,于是进书房选了一本小说躲到了花房消磨时间。 花房温暖非常,程知瑜进门以后就将大衣脱了下来,随手放在小藤椅上。里头有株马索蒂阿纳开得正好,这小小的空间芬芳馥郁。她在花房待了一个下午,走回前院的时候恰好碰见了刚从车里出来的钟厉铭。 不过是相隔几米之遥,钟厉铭也看见了她,他没有说话,直直地朝她走去。她的大衣还搭在手上,他不禁皱眉,握住她的手探了下她的体温。 被他碰到了一刹那,程知瑜反射性地甩开了他的手,慌乱地抬头张望。身边的男人突然顿了顿脚步,她才顿悟自己反应过度,于是讨好地看着他。他脸上有一道浅浅细细的小伤口,从脸颊延绵至耳际,现在已经结痂。她的心又虚了一下,因为那是自己的杰作。 前天吃早餐的时候,钟美芝发现了他脸上的划痕,她惊讶过后便小声地对钟厉铭说:“哥,是谁那么大胆,居然敢把你的脸都划花了。” 听了钟美芝的话,程知瑜才知道自己那晚居然把钟厉铭的脸给抓伤了。曾莉宁找美甲师帮她修过指甲,她手指本来就纤细修长,经这一修整更是成了九阴白骨爪。 餐桌上的其他人皆没有好奇的神色,钟厉铭从容地舀着白粥,不落痕迹地将她挡了回去,“被树枝刮的。” 就算得知他脸上有伤,程知瑜也没有表示过任何关怀或愧疚。假如他不追究,那她就当那确实是树枝刮伤的,毕竟这也是他亲口承认的。 她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的脸,钟厉铭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赶紧进屋里。她走过自己跟前的时候,一阵陌生的香气涌入鼻端,他问她:“你换香水了?” 程知瑜掠起自己的头发嗅了一下,说:“我刚刚从花房出来。” 他沉吟了声,“花房也很久没有新品种了,今晚跟我去选几个回来吧。” 钟厉铭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他到楼上把换了套悠闲点的衣服就带着她到外面吃饭。 吃饭的地方是钟厉铭常去的一家私房菜,那年过半百的老板得知他的来临便亲自出来招待。程知瑜知道他们是忘年之交,今晚她倒比平常更加留心他们的谈话,听着听着才知晓这位老板是钟志森的旧下属。 钟厉铭邀请他一同进餐,他盛情难却,于是便坐了下来。服务员动作迅速地多添了一副餐具,而他则吩咐厨房多做两道小菜并将他私藏的茅台拿过来。 待服务员出去以后,钟厉铭笑着说:“昌叔,我的酒量可没有我爸的好。” 麦昌荣笑眯眯地看了眼坐在他身边的程知瑜,“那也是,如果你醉了,你家小妹肯定不能把你扛回家。” 正在捧着热茶细品的程知瑜闻声抬头,轻轻地朝他笑了下。她跟他见过几次面,他见着自己永远都是笑脸相迎,她对他也有几分好感。 这里的主厨是某个知名食府的退休厨师,菜式色香味俱全,程知瑜难得胃口大开,各样小菜也吃了不少。桌上的两个男人没怎么动筷子,只在一边把酒言欢。她悄悄地留意着钟厉铭的举杯频率,他的酒量虽好,但她也担心他会醉倒。 忆起往昔旧事,麦昌荣感慨万分。他提及与钟志森一同经历的光辉岁月,心中不禁涌起万丈豪情,酒一杯又一杯地喝下去。 想起自己的父亲,钟厉铭内心也变得复杂,他频频与麦昌荣碰杯。 好酒虽不上头,但麦昌荣的酒量远不如钟厉铭。他很快就有几分醉意,说话时也口齿不清。 见状,钟厉铭连忙将就酒瓶挪开,不允许他继续喝下去。他也不争,只是絮絮叨叨地跟钟厉铭闲话家常。说起钟厉铭至今尚未婚配,他突然大着舌头说:“厉铭,你就这点最不像你爸爸。” 钟厉铭的婚事从来都不让旁人做主,前几年曾莉宁还为此着急过,但后来究竟是鞭长莫及,最后也只能随他的喜好。他决意要拖着,任谁也无法改变,就算钟家年事已高的两位长辈见他一次便唠叨一次,他仍然不为所动。麦昌荣借着几分酒意就踏进了钟厉铭的雷区,程知瑜不禁在心里为他鼓掌叫好。 正当她还在暗喜时,麦昌荣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可别小看你爸。跟他有染的女人真的多得数也数不清,这就是成功男人的魅力……魅力!” 程知瑜吃了一惊,她立即看了钟厉铭一眼,发现他的脸色已经有了轻微的变化。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于是跟他交代了声要上卫生间就准备离座。她刚站了起来,麦昌荣又神神秘秘地说:“要是某天有个女人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你不用惊讶,那可能就是你的弟弟妹妹……”话毕便哈哈大笑。 房门关上之前,程知瑜只听见钟厉铭语气淡淡地说了句,“昌叔,你醉了。” 离开的时候,钟厉铭已经恢复了常态。看见他将驾驶室的车门打开,程知瑜忍不住问他:“要不要让司机过来?” 钟厉铭没有理会她,一言不发地启动了车子。 虽然他看起来确实很清醒,但程知瑜还是不怎么放心。她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他,因而不再多言。 他们的计划并没有因为晚饭那段小插入而破坏,钟厉铭载着她一起到了郊区的花木培植基地。驶在不平坦的小径,车轮和沙石相触,时不时发出几声闷响。 比起夜色璀璨的市区,这边确实荒凉得可怕,程知瑜一路也没有看到别的行人和汽车,小径两旁的野草有半个人高,寒风吹过,它们便摇摇晃晃,映着车灯,它们形状怪异的影子投在道上,她很自然地涌起一些不怎么好的念头。 前方的小径不断收窄,钟厉铭只能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这里的静得连风声都特别骇人,路灯不过三两盏,程知瑜下车以后就主动往他身边靠。钟厉铭大概也猜到她胆子小又看不着路,于是半拥着她前行。她已经轻微地缩着肩膀,他还坏心眼地说:“下次你惹我不高兴,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他身上虽有股很淡的酒气,程知瑜也不觉得太难受。听了他的话,她更是捉紧了他的手臂,“我又没有惹你不高兴。” “确实。”钟厉铭应道。眼睛有极短暂的一瞬迷离,他想起了她醉酒时的呢喃。幸好她那晚说得是不要回去而不是带我回去,不然他早就向她发难了。 其实钟厉铭已经猜到有人私下找她交涉过,但具体是谁他却没有细究。她就像被自己牵着的一只风筝,由始至终都受他的掌控和牵引。反正这一切如常,他也不想将她困得太紧,否则她会连最后的一点自我都消失殆尽。以前他并不在乎她是否心甘情愿,但现在看到她对自己刻意地讨好和迎合,他都会觉得十分碍眼。 程知瑜还是第一次来这样大规模的培植基地,温室里,数百个名贵品种的花卉被悉心培植,那片盛况让人惊叹。场主亲自作陪,热心地向他们推荐了几株从国外引进的名花。 钟厉铭问程知瑜的意见,程知瑜却把气球踢回给他,“你决定就好。” 场主还想继续游说,但眼见钟厉铭没有心思听讲,于是就很识趣地将空间留给他们独处。 在几个温室棚里穿梭,他们逛了小半个晚上都没选到几株。温室棚后有一大片露天的花苗,为了满足花苗的光照需求,走道与走道之间亮着一串又一串的小灯泡,一眼看去倒成了一片耀眼的灯海。 前方有涂着白色油漆的双栏杆,钟厉铭很轻松地坐了上去,接着又把手伸了程知瑜。她借着他的力量跃上了栏杆上,但身体还是很笨拙地晃了两下。他低笑了声,手很自然地环住了她的腰,让她稳坐在自己的身旁。 程知瑜半个身子都窝进了她的怀里,一抬眼就看到那盏盏橘黄色的小灯。寒风吹过,它们随风摇曳,仿似夜幕上那闪烁不定的星河,看着倒有几分浪漫。 他们都没有说话,钟厉铭点了根香烟,但也没有抽几口,烟灰一节一节地掉到地上,聚成小小的一团。程知瑜尽量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以免吸入这呛人的烟味。 当香烟燃尽,钟厉铭又从烟盒里取了一根出来。程知瑜知道他的烟瘾不深,他平日也不怎么抽,但抽的时候肯定是心情不好。她挣扎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言阻止,“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钟厉铭的动作一顿,随后那根香烟就被弹进了下面的泥地里,不见踪影。他沉默了片刻,问她:“那株凯夫人开了吗?” 程知瑜思索了片刻才明白他在问花房里那株茶花开了没有,她摇头,“我没有留意。” 他的视线也落在了那片灯海上,“那是我爸生前种下的,前两年差点就死了,但后来居然又活过来了。” 在空旷的户外,钟厉铭的声音有点飘渺。程知瑜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半晌才挤出一句,“强叔一直都有打理它们的。” 钟厉铭没有接话。 借着那片灿烂的灯光,程知瑜不由得抬头看他。他的脸部线条还一如往常的硬朗,唇微微地抿着,眉心间似乎有抹难以平复的忧伤。她向来捉摸不了他的情绪,但此际却察觉到他似乎在夜幕下褪掉了自己那层坚固的外壳,流露出鲜为人知的脆弱。 很快,钟厉铭便敛起了自己的情绪。他率先跳下了栏杆,平静地对她说:“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曾莉宁很喜欢新购置的几株花苗,为此她亲自到花房忙了一天。程知瑜对园艺也颇感兴趣,于是便从旁协助。在钟家当了二十多年园丁的强叔看到她们那笨拙的动作就频频皱眉,好几次都忍不住出言指正她们的错误。 程知瑜只陪着曾莉宁折腾了一个早上,午饭过后她便躲回了房间睡懒觉。房间里非常安静,她一直睡到日落西山才醒来。从楼上下来,她看见钟卓铭在客厅看电视,于是便坐到他对面的一组沙发,像往常一样跟他闲聊:“这两天都不见你的踪影呀,在忙些什么?” 电视台被不断地转换,钟卓铭随意地按着遥控器的按钮,应道:“到外面走走而已。” 跟她没说两句,钟卓铭就说要回房间休息,程知瑜觉得奇怪,“你不吃晚饭了吗?” 钟卓铭没有答话,他背对着她,边走就边摆着手。 目送他离开,程知瑜不禁觉得奇怪。他这几天似乎都在多着自己,只要她靠近他就会莫名其妙地闪开。她仔细地回忆,但也没想到自己做过什么让他生气的事情。 钟卓铭果然晚饭都没有下来吃,曾莉宁皱起了眉头,低声地絮念:“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今晚钟厉铭和钟美芝都在,程知瑜也不好替钟卓铭说话,于是只好默默地埋头吃饭。 晚饭过后,众人都在客厅闲聊,而程知瑜就到楼上去敲钟卓铭的房门。钟卓铭应该在玩网游,他没有出来门边,只是嚷道:“进来。” 轻轻地将房门推开,程知瑜站在门边张望了几眼才在阳台发现了他的踪影。他懒洋洋倚在躺椅上,此时正托着平板玩着一个很激烈的打斗游戏。她没有打扰他,等游戏结束时才问:“要不要给你做碗汤面?” 将平板扔到一边,他兴致不高地说:“随便你吧。” 程知瑜靠在阳台的玻璃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细细打量,她突然发现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居然跟钟厉铭生气的样子一模一样。她不小心笑了出来,结果得到了他一记不算友好的目光。她笑意不减,问:“你到底怎么了,饭又不吃,话也不讲,我想我没有做错什么得罪你吧?” 粗暴地往自己的短发抓了一把,钟卓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他发现了她和自家大哥的关系以后,他便陷入前所未有的烦躁中。 当时钟卓铭质问自己的母亲,她无奈地承认,但对此却不愿多言。这个事实让他非常震惊,以致他不知道要怎样面对程知瑜。他把她当作了家里的一份子,把她当作亲人一般看待,看见她跟自家大哥上了床,他竟然有种*的错觉。与此同时,他们这段关系应该维持了不短的时间,程知瑜却一直对他加以隐瞒,这让他有种被糊弄的感觉。除了愤怒以后,他更多是觉得受伤。 他的沉默让程知瑜收起了笑容,她走近了两步,很认真地再问他:“我真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 钟卓铭抬头,“你喝醉的那个晚上,我看见你跟我哥……” 话才说到一半,程知瑜整个人都僵住了,她错愕地看着他,脸上的血色迅速消退。他很体贴地将后半句话收起,静静地等着她的解释。 阳台的窗幔随风摆动,覆在表面的白色轻纱扬得很高,随即又缓缓跌落。但房内的两人却没有任何动静,如同两尊木雕在对望。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最后还是钟卓铭打破了沉默。程知瑜没有说话,他便开始猜测,“半年前?一年前?还是更早?”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程知瑜终于被惊醒,她马上就想离开。钟卓铭洞察了她的意图,眼疾手快地将她捉了回来,强迫她面对着自己,“你别告诉我,你还没有成年就已经爬上了他的床。” 程知瑜用力挣开他的手,但却挣不开。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声音因情绪波动而颤抖:“别问了!” 钟卓铭很坚持,他紧紧地盯着她,“你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 他的眼神让她觉得万分难堪,她狼狈地别开脸,低声哀求他,“你不要这样看我,求你不要这样看我……” “你……”钟卓铭没料到她会露出这么凄然的神色,他不自觉松开了手,“你喜欢我哥吗?” 程知瑜努力地稳住情绪,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冷淡地告诉他,“不喜欢。” 趁着他发愣,程知瑜推开他就要离开。他没有留住她,转身以后的瞬间,她的脚步却倏地顿住。 钟厉铭站在敞开的房门边,此刻正平静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别害怕,还没开始虐呢…… 第三十章 `  第三十章 好不容易稳住的情绪因钟厉铭的出现而再度翻涌,程知瑜面对着他不如面对着钟卓铭时那般有底气,她不想留在原地被他这样目光放肆地审视,于是密着脚步逃离了房间。 钟厉铭没有阻止她,她经过自己身边时,他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空荡荡的走廊回响着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程知瑜一颗狂跳的心脏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无暇顾及钟卓铭对自己的揣测和想法,因为钟厉铭那一脸的高深莫测的表情已经完全地占据了她的思绪。 依照他的神色,程知瑜猜想他应该在钟卓铭的房门边站了很久了,她跟钟卓铭的谈话内容,他就算没有听全也肯定听见了不少。她以为他会当场发作,但他只是站在原地,波澜不惊地看着自己。她捉摸不透他的所思所想,只是他越是平静,她就越是觉得他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 原本要躲回房间,程知瑜却在楼梯转角处碰上了曾莉宁。曾莉宁看到她这般慌忙,皱着眉头说:“当心点,不要摔着了。” 程知瑜应了声,之后很听话地放缓了脚步。 曾莉宁想起刚才她到楼上找钟卓铭,于是便问:“怎么了,卓铭欺负你了?” 程知瑜无从说起,曾莉宁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接着就把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走进了曾莉宁的房间,程知瑜才觉得多了几分安全感。她坐到骑士椅上,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将房间反锁以后,曾莉宁才仪态万千地踱到她身边,柔声说:“不要害怕,这种事迟早都会被发现的。” 得到了曾莉宁的安抚,程知瑜仍是无法镇定下来。她没有问曾莉宁是如何得知的,只是低着头,轻轻地说:“阿姨,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钟卓铭,更加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其他人。” 曾莉宁微微一怔,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曾莉宁向来都清楚她的处境,更是知道她这些年的艰难。光是留在钟家这样复杂豪门家族,程知瑜便已承受不小的压力。后来钟厉铭还这样糟蹋她,她更是煎熬。 自小就在安稳的环境下成长,程知瑜简单得就像一张白纸。方璇把她教得很好,曾莉宁可以在她身上看到女孩子应有的聪慧、娴静和纯真。可惜这些美好一点一点地从她身上流逝,取而代之的是麻木、沉寂和抑郁。这三两年来,她长得越发的标致,但她眉宇间的忧愁也越发地深埋。 她们同时陷入了沉思。曾莉宁很快恢复过来,她握着程知瑜的手,说话时难掩惆怅:“卓铭那性子就是这样的,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程知瑜无话可说,只能点头。 曾莉宁看她的脸色缓和了些许,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卓铭都跟你说什么了?” 沉默了片刻,程知瑜还是把刚才在钟卓铭房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得知了钟厉铭的反应,曾莉宁的神情变得很奇怪。程知瑜提起他的时候连声音都不稳,她不禁涌起几分心疼。她一直都觉得儿子的所作所为非常过分,把一个这样脆弱的女孩子伤得那么深,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弥补。 曾莉宁一直都摸不清儿子对待程知瑜的感情。程知瑜被他强迫的时候才二十来岁,她虽不是程知瑜的生母,但也巴不得将他痛打一顿泄愤。他若真的对这女孩子有感情,又怎会忍心对她狠下这样的毒手。 出国之前,曾莉宁要求将程知瑜带走却被他一口回绝。她当时以为他还在跟自己怄气,于是打算缓些日子再接程知瑜到新西兰。可惜,在往后的几次交涉,她同样被拒绝。 钟厉铭这样坚持地把程知瑜留在身边,曾莉宁不由得开始怀疑他的动机。她身在外国的这段日子,他其实把程知瑜照顾得很好。以程知瑜的背景,别说是那群不可一世的钟家亲友,就算是一个有点资历的帮佣都敢对她冷嘲热讽并加以欺压。旁人对待程知瑜的态度就取决于钟厉铭对她的态度,那天在酒会上,她就察觉到几位来往慎密的亲友对程知瑜也相当友好,若非看在钟厉铭的面子上,那群目空一切的豪门子弟根本不会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这般彬彬有礼。 曾莉宁曾经怀疑钟厉铭对程知瑜动了真情。只是,他虽然不允许旁人伤害程知瑜分毫,但自己却让她受尽折磨,这又动摇了曾莉宁的猜想。毕竟,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每次看见他们在一起,曾莉宁都会觉得胆战心惊。钟厉铭对程知瑜的占有欲强烈得让她惊讶不已。他已经按照自己的喜好完全地改变了程知瑜,在潜意识里,他似乎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虽然程知瑜对他也是千依百顺,但曾莉宁却知道这一切不可归咎于她对他的好感或爱意。否则,她就不会毫不犹豫地告知旁人,她不喜欢他。 这样感情问题让曾莉宁也非常头疼,她收回思绪,温声地跟程知瑜谈了几句,随后便说:“今晚在我这儿睡吧,没有人敢找你麻烦的。” 有了曾莉宁的保证,程知瑜很安心地应好。 夜里,程知瑜辗转难眠,曾莉宁也没有什么睡意,于是她们便躺在床上说悄悄话。 提及钟厉铭时,程知瑜总会久久地沉默,随后才会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曾莉宁很敏感地从中捕捉到某些隐晦的信息,她想试着开解程知瑜,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新年悄然来临,在这个普世欢腾的节日里,程知瑜却没有多少欣喜的感觉。她没有跟随他们出门,这些天来也是躲在房间里睡觉。 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件让程知瑜不得不躲在家里的事情。制片方已经公布了《下一站天国》的演员名单,关于她的八卦新闻和小道消息一夜间多得数也数不清,为此她连电视都不想看。 这个消息被公布的不久以后,陈舒给她打了通电话。自从程知瑜帮自己把丢失的手袋找回来以后,陈舒就知道她的背景不简单。当时陈舒的情绪很激动,程知瑜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随便与她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曾莉宁和钟厉铭都忙着应酬,钟卓铭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躲她,每天都很积极地跟着他们出门。不过他那天却提早了回家,看见她宅在家里他不禁松了口气。 没料到钟卓铭会突然出现,程知瑜小小地吃了一惊。他们好几天都没有说过话,她动了动唇,但最后还是没有言语。 钟卓铭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出来,他狠狠地灌了两口才说:“外面有记者,我妈说等下让人过来处理,你好好待在家里。” 程知瑜点头,她知道他只是借这个机会跟自己和解,不然这点小事根本用不着让钟家三少奔波一场。她坐了一会儿就想回房间,他却很仓促地把她叫住,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其实程知瑜真的不生他的气,她只是无法向他交代事情的始末。她又坐回了沙发,回答他:“不是。” 钟卓铭将信将疑,他看着她却不说话,仿佛在分辨话中的真假。 程知瑜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平静地让他审视。 良久,钟卓铭终于收回视线,问她:“为什么不解释?有什么原因甚至是苦衷,只要你说,我都可以接受。” 程知瑜低着头自嘲地笑了声,她委屈得有口难言。方璇并不希望儿女重蹈自己的覆辙,因此她对程知瑜的这方面的教育十分深刻。程知瑜自小被灌输很传统的道德观念,虽然她的思想并不迂腐,但最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让为这段不齿的关系感到屈辱。 看到她这副样子,钟卓铭也觉得心疼。他强迫她抬头,声线不复方才的镇定:“你不是自愿的?是我哥逼你的?” 她仍然不言不语。 家里的佣人都休假了,钟卓铭说话毫无顾忌,他扬声追问:“我妈呢,她也不管?他们究竟把你当成了什么!” 程知瑜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他。她说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她不仅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还要很巧妙地替曾莉宁隐瞒那段婚外情。 这些年来,钟卓铭确确实实将她当成亲人对待,得知自己有这样的遭遇,他亦免不了愤怒。 他越是激动,程知瑜就越是镇静。其实她的处境向来都很尴尬,她不希望钟卓铭也因自己的缘故与钟厉铭产生芥蒂。待他安静下来,她才说:“如果你真的为我好的话,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妄想别的,只求日子可以过得安稳些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第二更在晚上十一点左右。 求霸王出水!!求留言满二十五个字,不然积分送不出去!!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在此之前,程知瑜没有亲口对别人说过自己的身世,她有点讶异自己能够这样流畅地说出来,恰如打了千百次腹稿一样。钟卓铭很茫然地看着她,明显是难以理顺如此复杂的关系,因而没有再追问下去。她觉得疲惫,没等他答话就回了房间休息。 晚餐是程知瑜做的,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只是应付式地吃一点,但钟卓铭也在,她只得认认真真地下厨。他早早地坐在餐桌前等待,她捧着饭菜出来的时候,他一边看着手机一边骂了句粗口。 程知瑜被他吓着,一个不留神就踢着了餐椅,接着响起短促的噪声。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将手机反盖在餐桌上。 这顿饭还算吃得愉快,钟卓铭似乎想通了,他收起了连日来对她摆出的臭脸,很轻松地与她说起了这几天外出应酬的悲催遭遇。 饭还没有吃到一半,曾莉宁和钟厉铭就回来了。他们应该也没有吃饭,钟厉铭手上还提着两袋食物。曾莉宁亲自进厨房张罗,程知瑜也放下筷子去帮忙,只留下他们两兄弟在餐厅。 其实曾莉宁好些年没有亲手为孩子们下厨,她让程知瑜将围裙递过来,“我以为你们没那么早吃饭的,不然就提前打电话回来告诉你了。” 天气太冷,程知瑜只想快点把晚餐解决然后回房间休息,因而今晚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吃饭。她应了声,接着问:“美芝姐不回来吗?” 钟美芝有个交往多年的男朋友,春节这几天她都没怎么在家,只是偶尔回来吃顿饭。曾莉宁说:“她去谈恋爱了。” 抽油烟机的那盏小灯亮着橘黄的暖光,程知瑜盯着它失神,直到曾莉宁反复叫了她三两遍,她才连忙将盘子递过去。恍惚间,她觉得时光倒流了好几年,再次回到那段快乐无忧的日子。她还记得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还记得厨房里熟悉的饭菜香气,可惜这一切永远只能存在记忆里。在心底,她实在渴望拥有一个有爱有温暖的家,让她可以远离烦嚣,安然度日。 最后一道菜也做好了以后,程知瑜将它端出餐厅。她正想坐回原来的位置吃饭时,钟厉铭却指了指他身边的椅子,她只好坐到他身边。 曾莉宁和钟卓铭都脸不改色,似乎这样的情况是理所当然的。她埋头吃饭,曾莉宁罕见地让她多吃点,并频频给她夹菜。其实她刚才已经吃了不少,不过盛情难却,她只好默默地将碗里的饭菜吃完。 晚饭过后,程知瑜主动去洗碗,曾莉宁让钟卓铭帮她,她连连摆手。钟卓铭被她伤了自尊作势就要敲她的脑袋,但钟厉铭抬头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他马上就将手收了回去。 程知瑜慢悠悠地将碗碟洗干净,转身要走出厨房时才发现钟厉铭正倚在门框旁,目光不明地看着自己。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单独与他相处过,此际看见他堵在了门口,她的心不由得发慌。 钟厉铭没有说话。 手上的水迹未干,程知瑜随意地将手蹭在了衣服上。她站在原地,有点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站直了身体,钟厉铭说:“最近都不要看电视或者上网。” 隔着几米的距离,程知瑜仍然觉得有阵无形的压迫感。她其实已经看过了不少,不过还是说:“我知道了。” 顿了几秒,钟厉铭皱起眉头,“过来。” 程知瑜不得不走到他跟前,随他一同走出了客厅。曾莉宁和钟卓铭都不在,她不禁松了口气。钟厉铭察觉到她的表情变了又变,问她:“不舒服?” 她摇头,温顺地窝在他怀里。他慢慢地挑开了她的扣子,手漫不经心地贴在她腰间细细地摩挲,那感觉就像挑逗着自己的宠物。她有点累,后来竟然黏在他身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程知瑜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她被闷出了一身的热汗,她房间里的暖气被调得很高,将丝被推到床尾,她茫然地坐了起来。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的提示灯一直亮着,程知瑜将它拿了过来,点亮屏幕发现是几条未读的短信,发送人都是陈舒。她将第一条短信点开,里面只写了四个字——你没事吧。 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程知瑜将剩下的几条短信都浏览了一遍,接着下床找到笔记本,随意坐在地上就将它开启。 打开浏览器的时候,她突然想起钟厉铭的话。犹豫了几秒,她还是进入了学校的论坛。在首页的几个飘红帖子中,果然有两个是关于自己的话题楼。手心出了点薄汗,她强作镇定地将网页打开,不料显示屏却只是一幕白屏以及几串乱码。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又同时将另一个帖子也打开了,但结果都是一样。 对着无法打开的网页发了一会儿的呆,程知瑜又死心不息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自己的名字,不消半秒便出现了成千上万条搜索结果。她将第一页的搜索结果全部点开,不过能打开的网页就只有几个,而且那些全是中规中矩的报道。 那晚程知瑜睡得不好,第二天又早早地醒来,以致她整个人都憔悴不堪。曾莉宁问她是不是病了,而她只是摇头。 接到钟厉铭的电话时,程知瑜正在花房陪着曾莉宁打理园艺。屏幕上不断闪着他的名字,她看了几秒才接通电话。 程知瑜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的声音已经传入耳中:“去收拾几件夏天的衣服,你这几天跟我出一趟差。动作快点,司机已经出发了。” “去哪里?”她追问,不过他没有回答,只是很干脆地切断了通话。 站在不远处的曾莉宁也听见了钟厉铭的话,她大概也明白他的用意,于是便说:“去玩几天吧,散散心也是好的。” 程知瑜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曾莉宁让她坐着等司机,而她就到楼上帮她收拾行李。 司机果然很快就抵达,程知瑜一脸不情愿,但曾莉宁却笑她:“幸好这里没记者,要是被他们拍到你这副样子可就麻烦了。” 看到程知瑜那不怎么好的脸色,钟厉铭转头看了母亲一眼。曾莉宁正把他们的行李整理到一个拉杆箱里,察觉到儿子的目光,她只是递给他一记你好之为之的眼神。 守在私家小道的记者已经全部离开。在去机场的途中,程知瑜沉默地看着车窗一掠而过的景色,不一会儿又开始走神。钟厉铭也没有说话,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翻着她的护照。 钟厉铭带着她去了南半球的一个岛国。下机之前,他们虽然已经将身后厚重的衣服都脱了下来,但是仍然不能抵过这边炎热的气温,一下飞机就开始冒汗。 身处异国,举目尽是陌生却新鲜的景致让人不禁驻足观赏。程知瑜被他牵着,好几次都频频回首张望。 被钟厉铭这样匆忙地带了出来,程知瑜以为还行程会十分紧张,她问他要去哪里,他却说:“随便。” 看着他拉着行李站在路边拦了一台出租车,程知瑜才知道他根本就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只是一时兴起就带着她跑到这边流浪的。 在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程知瑜倒适应了时差,一点疲倦之色也没有。她拿着钟厉铭刚买的地图册,兴致盎然地翻了起来。钟厉铭用英语跟出租车司机交谈,她大致听懂他在询问当地的景区以及可以下榻的地方。不过那司机的英语带着很浓重的口音,句中又夹杂着陌生的地名,她倒理解不了。 钟厉铭听取了出租车司机的建议,将旅途的首站定在了当地一个景色独好的海滩。他们在景区内租了一栋度假屋,推开窗户就能面朝壮阔无边的蔚蓝海洋。初升的艳阳将万丈光芒投到粼粼的海上,在沙滩上嬉戏的游客时不时高声地欢笑。 与海相邻,屋内漫着一股淡淡地腥咸味道。进门以后,钟厉铭就把屋内所有的窗门都打开通风。看着一天之内转换着冬夏景致,程知瑜仍然沉浸在那份震撼和兴奋中。她坐在卧室里收拾行李,她先把钟厉铭的衣服挂好,接着才把曾莉宁替自己收拾的衣服翻了出来。 钟厉铭在屋里逛了一圈才返回卧室,他进门时程知瑜正背对着房门,此时正呆呆地坐在地上。他走了过去,看到行李箱里的衣服也不自觉愣了一下。他拨弄着那堆风格怪异的衣服,最后用手指勾出了一件荧光绿的比坚尼,语气暧昧地问她:“我妈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get√ 霸王出水get了没? 第三十二章 `  第三十二章 曾莉宁的品味向来与主流脱节,她在娱乐圈纵横多年,穿衣向来不追求简洁舒适,而是追求夸张闪耀的惊人效果。这几套衣服都是她这次回国给程知瑜带的,当时程知瑜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它们放到了衣橱的角落。 钟厉铭那淡淡的笑声传入耳中,程知瑜懊恼地扯了下自己的长发,有点郁闷地说:“我真不应该让阿姨帮我收拾行李的。” “将就着穿吧。”钟厉铭语气中难免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将花花绿绿的背心和短裤一件件地展开,程知瑜彻底绝望。里面真没有一套是正常的,它们不是低胸低腰的,就是露背露脐的。她叹了口气,重新将它们叠好放进了衣橱里。 在度假屋里休息了一会,钟厉铭就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程知瑜在阳台的吊椅上舒舒服服地躺着,听见他的问话就坐了起来。放眼看去,海边的游人果然多了起来,她有些心动,于是便换了套衣服随他出门。 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钟厉铭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地图。他看得很认真,手指顺着页面上的地图游走,此时正把陌生的线路记下来。听见那方有动静,他下意识地抬头,在看到她的瞬间,他不由得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在那堆衣服了挑选了好几分钟,程知瑜才选了比较保守的。虽说是保守,但只是相对其他几件而言,穿上以后照样是露胸露腰又露腿。在穿衣镜前站了一会,她无奈地拿了钟厉铭的短袖衬衣披在了外面。他的衬衣下摆都能把她的短裤遮挡,这真让她哭笑不得。她一边走一边把涂在自己身上的防晒乳抹开,并没有察觉到钟厉铭的异样目光。 将地图放到一边,钟厉铭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程知瑜跟在他身后,很礼貌地跟他说:“你的衣服先借我穿。” 他回头,再度自上而下地打量了她一遍,好半晌才随意地应了声。 从度假屋到海滩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从海岸吹来的微风稍稍舒缓了烈日的酷热。钟厉铭也穿得很清凉,纽扣也只扣了几颗,程知瑜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他若隐若现的胸膛。 初到时的兴奋和欣喜渐渐消退,平复下来,程知瑜开始感到局促。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他就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她从来都没有跟他单独出过远门,她还真怕他临时变了脸,一声不响就把自己抛在异国他乡。想到这里,她连忙拉近了与他的距离,并主动与他说话:“你不是来出差的吗?” “不是。”钟厉铭带着她走在树荫下,他让她走在内侧,以免她被晒伤。 刺眼的阳光打在钟厉铭的脸上,他看上去倒没有往常那么阴沉。程知瑜好奇地端详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看情况。”钟厉铭应道。转头发现她正困惑地看着自己,他看得出她应该有话想问,于是便替她说了出来,“想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被他看穿了心思,程知瑜讨好地朝他微笑。其实她也猜到了一点,不过尚未得到证实罢了。他还在看着自己,她只好告诉他,“我搜索过那些报道,不过它们都被屏蔽了。” 昨晚抱程知瑜回房间的时候,钟厉铭恰好看见床头柜上的手机正闪着提示灯。他虽然没有打开她的短信,但却在主屏幕上看见了发件人的名字。陈舒是与她同寝室的同学,他大概也能猜到短信内容是什么。他原本想将这些信息删除,但念及这些恶意的流言终究是无孔不入的,因而还是将手机放回了原位。 虽然程知瑜答应了自己不上网,但钟厉铭也猜到她会忍不住去搜索那些报道。他没有追究,只是问她:“不高兴了?” 昨天下午,有匿名者在K大的论坛上发布了一个标题为“收养与包养不仅是一字之差”的帖子。很快,帖子便盖起了高楼,并在各大社交论坛疯狂转载。 其实那帖子也没有多特别,里头除了一张旧照片就再无其他内容。相片里的程知瑜在车上斜斜地倚在一个男人身上,车窗只降了三分之一,因而只能辨认出地看见她的五官,却不能看清楚她身边那个男人的脸容。更耐人寻味的是,汽车的标志或许车牌被没有被摄入镜头,但不少名车控皆能快速地辨认出它的品牌和型号,从而很轻易地摸出车主,毕竟这款车在棠海市也找不出多少台。 这件事是钟卓铭私下告诉他的,当时这个帖子已经被疯传,各种荒诞无稽的揣测一波接一波。将钟卓铭标记出来的帖子和博文大致浏览了一遍,皱眉不禁越皱越紧。 把程知瑜带回了房间后,钟厉铭就马上找曾莉宁问个究竟。当时曾莉宁正跟张少轶通电话,眼见母亲一脸倦色,面容有几分病态的苍白,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针锋相对。 张少轶向来与传媒交好,帖子流传不久,他就收到消息,随后便着手处理。原以为这不过是好事的网友的无聊把戏,但看着事态逐渐失控,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件事应该有幕后黑手在推波助澜,而且所用手法还不是一般的高明。 曾莉宁也是晚饭过后才收到消息,接着她便不断地致电张少轶了解情况。在娱乐圈浮沉多年,她知道这样的丑闻会对程知瑜造成致命的打击。不过最让她忧心的是,那些花样百出的揣测里居然有几个非常贴近事实的版本,只是没有指名道姓而已。程知瑜的背景早已被处理过,按常理来说,一般的媒体没有那么容易挖掘到这样隐秘的消息。她一下子也乱了心神,只能一个劲地让张少轶将所有的消息都压下去。 了解情况后,钟厉铭比她镇定得多,他一个命令下去,钟氏整个公关部都被急召回公司通宵达旦地加班。他让曾莉宁早点休息,并嘱咐她不要在程知瑜面前表露太多忧虑的情绪。她同样担心程知瑜会胡思乱想,因而很爽快地答应了他。 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有一股旗鼓相当的力量在与他暗自抗衡。其实答案早已呼之欲出,钟厉铭自然也了然于心,不过对方不愿正面交锋,那他便按兵不动。 他们很有默契地将这件事加以隐瞒,程知瑜只是通过陈舒的短信得知了些许情况。当自己的*成为了大众追溯与探究的话题,她愤怒、难堪、但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虽然知道这种事情迟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没有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就算早已有人为此善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轮不到自己操心,她也不觉得有多轻松。 在钟厉铭面前,程知瑜向来都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她很坦白地告诉他:“不高兴。” 闻言,钟厉铭只是伸手搂住她的腰,但没有说出任何有安慰性质的话。 他们沉默地走到了海滩,入目的尽是花花绿绿的太阳伞、着装清凉的男男女女以及那片海天一色的美丽景致。 阳光遍地,耳边皆是欢声笑语,程知瑜挣开了他的手臂,一个人跑到了岸边。她虽然想继续往前,但看到浪潮迎面而来,她又吓得退了好几步。钟厉铭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他知道她不会游泳,看到她此时的纠结模样,嘴角微乎其微地上扬了一点。 正在海中嬉戏的游客热情地让他们一同玩乐,程知瑜心痒得很,接着便试探性地往水里走近些许。几个十来岁的小朋友调皮地往她身上泼水,清凉的海水打湿了穿在外面的短袖衬衣,正想反击的时候,她竟然被人腾空抱起。 钟厉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他抱着她往前。海水已经漫到他的腰间,程知瑜有点害怕,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但嘴里却说:“放我下来。” “好啊。”他也不拒绝,作势就要将她抛向深海。 程知瑜放声尖叫,手更加用力地攀在他身上。最后他也没有放手,她贴在他的胸口,直至他的笑声从胸腔里传出,她才怯生生地抬头看他,“我不会游泳。” 湿透了的衬衣紧紧地贴在她身上,钟厉铭眸色微微加深,“那又怎样?” 他一直抱着她往深处走,水已经没过她的胸口,泛着细浪的海水晃得她头晕脑胀。她真担心他会把自己淹死,于是软着声线对他说:“不要再往前了,我怕。” “怕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 她把脸埋在他胸前,“什么都怕。” 他的胸膛抖了一下,程知瑜不知道那是不是因为他在笑。 渐渐地远离了那群嬉戏玩闹的游客,程知瑜连海水翻涌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钟厉铭终于停了下来,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松手,我放你下来。” 程知瑜以为他不再捉弄自己,于是很爽快地松开了手。在松手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够不到底,她又惊又怕地挣扎,整个人便急促地下沉,茫茫的海水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在其中。 钟厉铭也没想过要淹她,不过她的手松得太快,他来不及把她扶稳,她已经滑到了水里。他很快就把她捞了起来,而她则像揪到了救命草一样,手脚一同攀附在他身上。 她被呛得厉害,一边咳嗽还一边收紧环在他颈脖间的手,钟厉铭差点就被她勒得喘不过气。他本想扒开她的手,但看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又有几分不忍。 等她平复下来,钟厉铭才说:“我不会淹死你的,下来吧。” 口腔内还残留着海水咸涩的味道,程知瑜还沉浸在刚才的阴影里。她紧紧地黏在他身上,伏在他肩上的脑袋使劲地摇着,“不要!” 身上像是吊着一块大石头,钟厉铭的动作都施展不开,他勉强地够着水底,但海水却已经浸到了下巴。他难得有耐心地继续劝说:“别怕,我教你游泳好不好?” 程知瑜只把他的话当作哄骗,她再度将他抱紧,很顽固地拒绝,“不好!” 那股蛮力让钟厉铭也难以挣开,他只能由着她缠在自己身上。她的双腿暧昧地环在他的腰间,胸前的娇软密密在他的胸膛上辗压,尽管泡在水里,他仍然觉得燥热。任由那团某明的火焰蔓延,他微微托起她的身体,贴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地问:“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吗,为什么现在又抱着我不肯撤手?” ` 作者有话要说:后台那“修改章节”的按钮坏了,我改不了错别字和病句,大家先将就着看,等它好了我再修改。 PS.谢谢么么的两颗地雷,抱一个~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终于有双手将自己托起,程知瑜这才心安了一点。听了他的话,她错愕地转过头,他的唇滑过自己的脸颊,她虽想躲开但又不敢乱动。 烈日当空,程知瑜被那耀目的阳光照得眼睛都睁不开,因而没有看清楚他的表情。她只觉得他在消遣自己,于是低声应他,“你也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这话就像无风无浪时的海面,平平静静,毫无波澜。她不是在提问,不是在撒娇,只是在很淡漠地陈述事实。 他们贴的很紧,她的声音只字不差地传入了钟厉铭的耳里。他没有接话,只是抱着她往浅水的地方折返。 当双腿触到水底的时候,程知瑜一直绷紧的神经才逐点逐点地放松下来。迎面而来的海浪将她冲击得摇摇晃晃,她仍然要寸步不离地跟在钟厉铭身后。他的脸比刚才要沉,她困惑地看着他,而他则冷冰冰地回视,扬手泼了她一脸的海水。 她那狼狈的模样让钟厉铭觉得好笑,他替她拨开黏在额头和脸颊的头发,不料却被她狠狠地推了一把,差点就摔到了海里。 看着他在水里往后踉跄了两步,程知瑜下意识就要与他保持距离,笨拙地朝着岸边的方向挪了几步。钟厉铭很快追了上来,像捉小猫一样擒住她的后颈,她看他那架势就心慌,于是连忙说:“我不是故意的……” “是吗?”他似笑非笑,拽着她一同没入了海里。 程知瑜的下场自然是比刚才要狼狈一百倍。走回度假屋的路上,她一边走一边晃着脑袋,耳朵进了海水,现在正嗡嗡作响。 三三两两的旅客在小道上结伴而行,钟厉铭担心程知瑜会失散,于是停下来等她。看见她动作怪异,他问:“你干什么?” 她指了指自己的右耳,“应该是进水了。” 钟厉铭将她拉到了路边,“让我看看。” 程知瑜由着他摆布,他微微俯身,手抬着她的脸,眼睛专注地盯着她的耳朵。经过的行人好奇地看着他们,她发觉这姿势太过暧昧,于是侧过身子躲开了他的触碰,“回去再看吧。” 缓缓地将手放下,钟厉铭又改成牵着她的手,“走快点,当心感冒。” 在这样的烈日下,他们的衣服已经风干得差不多了。程知瑜不觉得冷,只是满身的沙子黏得她很不舒服,而在她身边的人,除了衣服皱了一点以后,其余也没有多少影响,看上去仍然是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回到度假屋,程知瑜洗完澡就懒洋洋地躺到了床上。钟厉铭拨着内线要求度假村里的工作人员送餐,她听见那些食物的名称更是觉得饥肠辘辘。 挂了电话以后,钟厉铭坐到了床边向她招手。 度假屋的床铺很大,程知瑜将自己缩成一团躺在了角落。她睁着眼睛与他对视了几秒,接着才慢吞吞地挪到了床边。他一脸平和,但她却有点局促,问他:“干什么?” 钟厉铭低头观察了一下,问:“耳朵怎么样了?” 轻轻地将头晃了下,程知瑜还是觉得里面有阵细微的嗡鸣声,她如实相告,而他则在房间拉了好几个抽屉,终于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一包小小的棉签。 程知瑜哪里敢让他伺候自己,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自己来就好。” 他没有理会程知瑜的话,找到棉签以后又强行将她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镶在天花板的吸顶灯精致而典雅,灯罩虽然美观,但透光性却不怎么好。钟厉铭将床头柜的台灯也拉了过来,并说:“躺过来一点。” 这番举动让程知瑜受宠若惊,当他的手碰到她的耳垂,她突然神经兮兮地叫了出来。 耳膜太脆弱,钟厉铭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她的尖叫吓了他一小跳,缓过来便沉声喝道,“别乱动。” 脸贴在他的腿上,她不适地摇着头,说:“好痒呀。” 他一手按住她的脑袋,一手悬在半空,“我还没伸进去。” “哦……”她委委屈屈地应声。 他的手不小心压到她的长发,程知瑜本想告诉他,但想了想还是安静地趴着。她看不见他在干什么,只感觉到棉签轻轻柔柔地在自己的耳朵里挠着。她真的觉得痒,但又不敢有太大的动静,于是只能缩着肩膀在偷笑。 她一直没有消停,钟厉铭只得更加专注。他怕弄伤她,也不敢探得太深。到了后来,他被她折腾得一额头的薄汗。 将棉签包进了纸巾里,钟厉铭随手将它放到床头柜面上。程知瑜还乖乖巧巧地缩在他腿上,像一只亟待安抚的宠物。他顺了顺她的头发,手滑过她的后颈,然后沿着她的背脊往下。她轻轻地抖,手抓住了床单,但又不发出任何声音。 房间静悄悄的,程知瑜咬着唇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动。他的手很烫,那温度似乎穿透了布料直达她的皮肤。他在床上偶尔也很难捉摸,有时候很直接就将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但有时候也会恶作剧般地撩拨她脆弱的神经,似乎只享受她在难耐又惊恐的状态。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能做的只能是承受,并尽量地避免做出一些会让他兽性勃发的举动。 程知瑜只穿了一袭很黑色的睡裙,睡裙的质地轻薄,虚虚地罩在她身上,更衬得她肤如凝脂。在她的后腰摩挲了片刻,钟厉铭似乎觉得没趣,于是双手将她抱起。她最近似乎又轻了,他根本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就能把她提起来。 身体发软,程知瑜像个布娃娃一样由他摆布。她无力地伏在他肩上,但他却扯着她的长发,强迫她抬头。 他们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太过慑人,程知瑜下意识要躲避他的目光。他不让她闪躲,“你在害怕什么?” 那声音很沉,程知瑜觉得心跳不自觉快了一拍。她似乎被他催眠,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黑眸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攀在他身上的手指慢慢地收紧,她好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话:“怕你。” 钟厉铭勾起嘴角,唇边绽开一抹极其淡漠的微笑。他朝她逼近,语气玩味地问:“怕我什么?” 他的目光像一个千斤重的网,又紧又沉地将她圈住。心头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强烈的压迫感让她难受至极,她罕见地挣开他的禁锢。 那点力气无疑是蚍蜉撼树,钟厉铭单手就能将她牢牢制服。她死心不息地推着他的肩,睡裙的肩带因她的动作而滑落,他眯了下眼睛,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就狠狠地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钟哥钟哥,你吃不吃兔子肉? 霸王霸王,快问问钟哥喜欢吃清蒸红烧还是白灼! PS.周末尽量更,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三十四章 人被重重地压在了床铺上,巨大的震动让程知瑜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无暇思考,他的气息霸道地侵占了她的感官,滚烫的唇细细密密地辗压甚至是啃咬。 直到她无法呼吸,双手娇弱无力地在自己的背上拍打,钟厉铭才肯放过她。她的唇瓣被吸吮得红艳艳的,眉头轻轻地蹙着,水汪汪的眼睛目光迷离。他半悬在她身上,俯首看着她为自己盛放的媚态,手悄然往下,缓缓地撩起她的裙摆。 当他的手顺着大腿往上时,门铃突然响了。钟厉铭的动作一顿,但旋即又恢复过来,接着慢条斯理地探进了她的腿间。 外面有把洪亮的声音用英文喊着“客房服务”,每隔几秒便再度重复。程知瑜睁大眼睛看着他,胸口难免地急促起伏,似乎在无声诉求。 钟厉铭神色从容,身上的衣衫整整齐齐,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终于从她身上起来,走到楼下开门。 卧室里又剩下她一个人,程知瑜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直到他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她才整理好睡裙起了床。 度假村的服务员已经离开,长长的实木餐桌上摆放好几道极具地方风味的小菜。钟厉铭端坐在餐桌的一头,动作优雅地铺着餐巾,刚才那霸道又危险的气息已经消退。尽管如此,程知瑜还是不想靠近,她放慢了脚步,与他尚有几步之遥,她就忐忑地停住了脚步。 钟厉铭无聊地转动着红酒的开瓶器,他连头都没有抬,“你这是在等我帮你拉开椅子吗?” 冷风从中央空调里吹出,露在外面的皮肤冒着小小的疙瘩,程知瑜摸了摸手臂,而后才走到餐桌的另一端坐下来。桌上的菜式有点奇怪,她看不出它们的名堂,因而只是小心翼翼地吃着里面的配菜。 红酒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钟厉铭却觉得兴趣缺缺,连酒杯都没有碰。他很轻巧地将鳌虾剥了壳,然后放到了程知瑜的盘子上。她愣了一下,过了小片刻才压着声线说了句“谢谢”。 当地人的口味比较重,他们烹饪海鲜的习惯添加特制的调味酱料,由此将海鲜的鲜味引发出来。相比之下,程知瑜更喜欢原汁原味,她对饮食的要求向来只是简单和平淡,这点她跟他倒没有多大的分歧。 他们的用餐速度很慢,午饭过后已经接近下午的三点。度假屋附近有一所海洋馆,钟厉铭问她去不去,她有点疲累,但最后还是应了好。 尽管着装清凉,但他们仍旧被当地酷热的气温闷出了一身热汗。钟厉铭靠得很近,手又很霸道在搭在她的腰间,他的体温本来就高,此时正像个火炉一样贴在自己身上。好几次她都不着痕迹地挪开一点,不过很快又被他逮了回来。 走进海洋馆的时候,冰凉的冷气迎面而来,程知瑜长长地舒了口气,不自觉感叹说:“真舒服。” 程知瑜直直地站在空调的出风口,钟厉铭发现以后就把她拉开,“不要这样吹。” 热气尚未散退,程知瑜已经被他带走。她跟在他身旁,每每落后几步,钟厉铭都会停在原地等她。最后她只得鼓起勇气说:“我想一个人走走可以吗?” 沉默了三两秒,钟厉铭说:“不要走太远。” 海洋馆里有许多品种稀有的海洋生物,程知瑜站在展窗前好奇地观察里面的鱼种,每个展窗旁边也有注释牌子,上面全是英语,她扫了几眼就没有兴趣再看。 在馆里逛了两个圈,程知瑜在距离出口不远处的一个展台看见钟厉铭的身影。其实她的脚步很轻,但他却似乎受到了应召,突然抬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走到他身旁,程知瑜也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展窗。宽敞的水箱里饲养着十来只贝壳类生物,她目光困惑地看着他,他告诉她:“这是白蝶贝。” “哦。”程知瑜点头表示了解,而他则不紧不慢地将注解里的英语翻译成中文读给她听。他的声音很有磁性,明明是枯燥无味的内容,也因他而多了几分生趣。 “喜欢吗?”他突然问。 程知瑜转头,有点懵懂地问:“什么?” 钟厉铭仍然将视线放在那群白蝶贝上,没有回答程知瑜的话。 他们从海洋馆的后门离开,外面有一栋与海洋馆相连的小白楼。它的外观并不起眼,但里面陈列的全是别处难求的佳品。 身形微胖的中年妇女问他们需要什么帮助,钟厉铭让程知瑜坐到高脚椅上,然后才用英文对她说:“她适合哪些?” 这里出售的珍珠皆是附近珍珠养殖场运送过来的一手货源,不少知名的珠宝制造商或名珠宝设计师都会来这里订购未经人工雕琢的纯天然珍珠,而后再进行加工处理。 橱窗里展示着大大小小、颜色和形状各异的珍珠,程知瑜看着也觉得眼花缭乱。它们被整齐地摆放在环形的银质珠槽里,简约而有典雅。 那位中年妇女选了好几款珍珠都没能让钟厉铭满意,而程知瑜没有看到他肯首又不会发表任何意见。应好是见惯了这样挑剔的客人,她仍旧好脾气地从橱窗里拿出不同的样品出来,可惜他一直没有点头。 程知瑜带着歉意地朝她笑了笑,她同样微笑,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钥匙将身后的橱柜打开。她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做工精美的锦盒捧到他面前,语气笃定地说:“这个应好会让您满意。” 钟厉铭挑眉,“南珠?” 那妇女点头并向他们讲解南洋珍珠矜贵的原因。程知瑜大致地听懂了她的话,锦盒里的珍珠确实圆润丰满,色泽光亮,她虽是外行人,但也看得出它们价值不菲。 最后他还是买下了数十颗南珠,那妇女将购物纸袋交给程知瑜的时候低声对她说了句话。那句话的发音很奇怪,她没有听懂,抬头看钟厉铭,他又没什么反应。 走出小白楼,闷热的空气马上就扑面而来。程知瑜看见对面小店里的饮料和冰淇淋,很罕见地拉了拉他的衬衣下摆,一脸渴望地看着他。 即使天气炎热,但钟厉铭对冷饮和雪糕都没有好感。他明白程知瑜的意思,看见她馋得不行的样子,脑子没反应过来嘴上却已经说:“去吧。” 程知瑜喜出望外,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这家小店所处的位置并不显眼,距离海滩也有很远的一段路程,因而店内的客人并不多。程知瑜要了个脆筒双球冰淇淋,一边走一边乐滋滋地吃。雪糕融得很快,没一会已经满手黏糊糊的,于是只能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钟厉铭不吃冰淇淋,他只买了一瓶矿泉水。为了迁就程知瑜,他还特地放缓了脚步。好不容易等她吃完,残留在她手上那黄黄绿绿的雪糕让他直皱眉。 吃得像个小孩子一样邋遢,程知瑜也有点小脸红。她的包包没带出来,身上连包纸巾都没有。钟厉铭看不下去,他带着她走到不远处的垃圾箱,拧开自己的矿泉水以后便对她说:“把手伸出来。” 冰水浇在手上,程知瑜舒舒服服享受着那份清凉。等最后一滴水都耗尽,她才意识到自己把他的矿泉水都浪费掉了,于是很局促地朝她笑了下。 将空瓶子扔到垃圾箱,钟厉铭没有什么表示,随后就和她一起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馆吃晚饭。 作者有话要说:在香港的时候,济凯哥哥也给夕夕送过南珠,看来我对南珠真是情有独钟(* ̄︶ ̄*) 说个题外话吧。 今晚跟蓝宝妈吃饭,我把鸡腿夹了给她,然后说,母亲节啊吃多点。 蓝宝妈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你吃胖一点就好。 我瞬间就想哭了,其实妈妈真的很伟大,我想各位菇凉家的妈妈肯定也是用她们独有的方式爱护着你们的。虽然迟了点,但还是要祝各位妈妈母亲节快乐,身体健康还有生活顺心愉快!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虽说是度假,但钟厉铭还是有一身的公务。晚饭过后,他回到度假屋就开始工作,这里不设书房,因而他随意地拿出笔记本就在客厅着手处理事务。 每次碰到这样的情况,程知瑜也会很自觉地避开,她知道需要他经手的文件或要向他请示的指令,大部分都属于机密级别的。他对她总是不设防,或者,在他的眼里,她根本就不成气候,就算她有一百个心眼,他也不觉为患。 全身都残留着汗迹,程知瑜在衣橱里找好衣服就进浴室洗澡。往浴缸放满了温水,她也不急着洗,只是躺在里面闭目养神,缓解一天的疲劳。 莲蓬头没有关紧,轻微的水声在幽静的浴室里回荡。程知瑜觉得难以忍受,没躺一会儿就坐了起来,伸手去把它关紧。她的心情平和下来,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得很远。 琐碎的片段一帧帧地闪过,直至钟厉铭的脸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程知瑜才睁开了眼睛。手不自觉地摸了下自己唇,上面仿佛还留有他的味道,她心头一震,连忙用水浇洗着自己的脸。 澡才泡到一半,程知瑜突然觉得身体有点怪异。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很快她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她的大姨妈确实来了。她没有心情再享受这个澡,于是草草地冲洗了一下就穿上衣服出去了。 程知瑜只用了十来张纸巾垫着,每走一步都觉得没有安全感。在卧室里拨着度假村的内线,她很窘迫地要求接线员为她提供女性的生理期必需品,可惜这里只有最基本的卫生用品,她急需的止痛药和暖水袋都无法供应。 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动作十分迅速,程知瑜还在卧室吹着头发,她所需要的东西就送了过来。她来不及下楼,才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钟厉铭已经将卫生巾拿在了手中。 将门房关上,钟厉铭转身就看到程知瑜赤着脚朝自己走来。他将东西递了给她,“急什么,鞋子都不穿。” 他神色如常,但程知瑜却悄悄地红了脸。她低着头接了那包卫生巾,声音像蚊子嗡鸣一般,“谢谢。” 想起下午吃过的冰淇淋和晚饭时喝下的冻饮,程知瑜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小腹就开始闷疼,她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很无力地等着阵痛过去。 钟厉铭很早就回了卧室,他一进门就看见程知瑜缩在了床角。软榻上放着他的睡衣,他顿了下,随后就进了浴室洗澡。 从浴室里出来,床上的那团人影已经不见了。卧室的房门只是虚掩着,钟厉铭一边扣着睡衣的纽扣一边走了出去,很快就在楼下的厨房里找到了程知瑜。 度假屋配套的厨房空间不大,钟厉铭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上上下下地翻着橱柜。她没有刻意放轻动作,开关柜门的声音淹没了他的脚步声,直到转过身来,她才发现他正在不远处,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 她似乎被吓着了,脸上的表情又僵又硬,籍着那点微弱的灯光,钟厉铭还能察觉到她的嘴唇有几分病态的苍白。他走进了一步,问她:“在找什么?” 厨房瞬间变得拥挤,他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程知瑜无端地觉得压迫。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电水壶,解释说:“我想找个玻璃的瓶子或者罐子装点热水。” 沉默了片刻,他说:“肚子疼?” 程知瑜没有在这种时候跟他单独相处过,她尴尬的很,于是胡乱地点了点头。站了这么久,小腹又坠又沉 ,她想去烧开水,腿一软就连路都走不稳,她连忙扶了下橱柜柜面。正要碰到电热壶,后方就有一条手臂伸了过来,而他的声音在自己的头顶响起,“我来,你上去躺着吧。” 她并不放心离开,于是告诉他,“我没有找到东西装热水,要不再打电话让……” 话还没有说完,钟厉铭就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话哽在了喉咙,没有勇气再啰嗦半句,随后拖着沉沉的步子回卧室休息。 程知瑜在床上拥着被子辗转了大半个小时,钟厉铭才拿了个酒瓶进来。他进浴室找了条毛巾将酒瓶包了起来,扯开被子就塞到了她的手里。 开水的温度透过毛巾传到她微凉的小腹上,暖意一点一点地蔓延,她好半晌才缓了过来,好奇地问:“哪儿来的瓶子?” 钟厉铭已经躺了下来,听见她的话,他说:“今晚买的。” 今晚他们在一家小餐馆里吃饭。那家餐馆出售十分地道的自酿葡萄酒,钟厉铭大概觉得不错,于是就想带两瓶回国。餐馆的老板充满歉意地告诉他们,只剩下最后的一瓶,再酿一批必须等到明年的葡萄成熟时。 起初程知瑜只是无所谓地应了声,待她反应过来,她马上问:“你把它们都喝完了?” 钟厉铭将卧室里的灯关掉,在房间变成黑暗的一刻,他的声音淡淡漠漠地响起,“倒掉了。” 尽管痛疼有所缓解,但她还是觉得难受,心情低落而烦躁。当钟厉铭很自然地将手伸到她那边的时候,她立即就用力将他甩开。 几乎是同时,他们的身体都僵住了。 程知瑜再次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她闭着眼睛装死,握着酒瓶的手心都在冒着薄汗。其实有那么几秒,她怕得连小腹的阵痛也瞬间消失了。幸好身边的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默默地将手收回,随便将身体挪远了一点。 原本绷到极端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但程知瑜还是难以入睡。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户外的灯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渗进,她睁着眼睛盯着墙壁上那花纹复杂的墙纸,希望借出能培养些许睡意。 床铺太软,程知瑜睡得不怎么舒服,想翻身又怕打扰到身旁的人。直到半边身子快要麻了,她才轻轻地转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睡不着?” 他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程知瑜眨了眨眼睛,应道:“嗯。” 钟厉铭接着又问:“认床?” 其实程知瑜那点娇气是到了钟家以后才惯出来的,以前她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不高,但现在对很多东西都不愿意将就了。她轻轻地扯了下被子,“可能是。”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他说。 程知瑜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由于大姨妈的造访,程知瑜整个人都病怏怏的。钟厉铭没有勉强她出外游玩,他们这几天都宅在度假屋里。他一般在楼下工作,而她则卧室的阳台上懒洋洋地虚耗时光,两人互不干涉,只在吃饭和睡觉的时候聚在一起。 原以为单独与他相处这么多天会十分难熬,旅程结束的时候,程知瑜却有几分不舍。这样的日子过得太惬意,她早已忘记自己那一身烦恼。 他们乘坐早机回国,飞机降落时已经接近傍晚。程知瑜睡得昏沉,下机时迷迷糊糊地跟在他身边。看见她一直揉着眼睛,他一手将她揽过来,以免她被往来的行人撞着。 来接机的人是钱秘书。他原来是钟志森的秘书,钟厉铭刚进公司的时候,他就被调派去协助钟厉铭熟悉公司的各项事务。钟厉铭对他信任有加,自那以后,他便一直留任。程知瑜平日跟他的接触不多,不过见了面还是会打声招呼。 “外面守了很多记者。”见了钟厉铭,钱秘书一脸凝重地说。 程知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抬头看了看钟厉铭,只见他微微颔首,带着她继续往前。 看到目标人物出现,一大帮记者瞬间涌了上来,呈半弧状地将他们包围。钟厉铭护着程知瑜,他抬眼冷冷地看着那举着录音笔和群扛着摄像机娱记,一言不发。 钟厉铭不是任人评头论足的公众人物,他的气场本来就强大,那群娱记有几分忌惮,很聪明地与他保持一小段的距离。眼见他们快走到机场出口,那群娱记终于按捺不住,争先恐后地发问。 “钟先生,你们这次的出游是普通的旅游还是蜜月旅行?” “之前有传钟氏是《下一站天国》的第一投资方,这是不是程知瑜出能够演女二号的原因?” “对于包养未成年孤女的传言,您有什么看法?” 钟厉铭的脸沉了下来,他们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主,于是就把矛头指向了程知瑜。对于程知瑜,他们的态度就恶劣得多,所提的问题尖锐又让人难堪。 各样的提问此起彼伏,长长短短的镜头正对准他们,耀眼的镁光灯闪个不停。程知瑜躲在他怀里,一直都没有抬头。 钱秘书走在前方,一边驱散着娱记一边高喊:“麻烦大家让一让。” 娱记们丝毫不放松,他们步步逼近,势要从他们身上挖掘到八卦消息。 一个男记者声音洪亮,一开口就淹过了其他记者的声音,“不少网友都表示,如果剧组不换角,他们将坚决抵制《下一站天国》的上演,你担不担心被轰出剧组?” 闻言,钟厉铭突然停住了脚步。 在场的娱记都很有默契地安静下来,只有短促的拍照声音仍旧响个不停。 程知瑜不愿停留,因而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钟厉铭没有理会她。他站在原地沉默地打量着那个男记者,直到那男记者闪躲般低下了头,他才收回视线,语气淡漠地对在场的人说:“她不会参与《下一站天国》的拍摄,日后也不会进娱乐圈。如果你们再让我在报纸杂志上看到她的新闻,我就让你们在棠海混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今天双更的话,那些潜到了水底的菇凉会不会上来冒个泡呢?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们出来嘛,千万不要打击我码字的热情…… 第二更在晚上十一点左右,尽量早更~ 第三十六章 直至钟厉铭搂着程知瑜再度前行,站在原地的娱记才如梦初醒,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对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疯狂地按快门。 议论声模模糊糊地传入耳中,程知瑜巴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奈何钟厉铭走得很从容,没有刻意地加快脚步。 司机早已在外面等候,钟厉铭侧身让她上车,接着说:“你先回去。”话毕就甩上了车门,与钱秘书上了另一台车。 回到大宅,曾莉宁第一时间就问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并让她不要在意那些夸大失实的报道。 在外度过了数天惬意安稳的日子,但现在又不得不回到这个是非之地,受尽外界的猜疑和白眼,这样的巨大落差让程知瑜更加难受。她知道这些是是非非并不会因为逃避而消失的,这个城市仍是一样的繁忙地运转,电视和网络上还有千百万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这出扑朔迷离的大戏。 刚才在机场,钟厉铭所说的话也让她吃惊。平复下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离谱。他几乎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专属于他的气息充盈着她的每个感官,低头看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她有那么几秒竟然对他萌生了不该有的渴望和依赖。 这些天来,她虽然没有关注过传媒的报道以及网络上言论,但从那群娱记的言论和提问中就能猜到个大概。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为此她还做了很多准备,下了很多苦功,可惜他们不给她机会表现就已经抹杀了她所有的努力。而最让她伤心难过的是那些纯粹针对她个人的揣测和咒骂,虽然她一直被生活折磨得体无完肤,但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恶意言论真的让她无法招架,她真的很希望有人能不顾一切地护在她身前,为自己遮挡满天的冷言冷语。 曾莉宁看着她那副失神的样子就有点担心,“小瑜,你没事吧?” 程知瑜回过神来,她很勉强地对曾莉宁笑了一下,说:“我没事。” 细细端详了程知瑜一会,曾莉宁满脸隐忧,“脸色这么差,晚上都失眠吗?” 想起这几晚跟钟厉铭都规规矩矩地睡在一起,程知瑜就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她其实睡得挺安稳的,虽然他时常阴晴不定,但她却发觉,有他在身边的时候自己会特别有安全感。将思绪收回,她说:“没有,我只是睡得晚。” 或许是那句话有点歧义,曾莉宁愣了下,似乎不知道要怎么接话。程知瑜也觉得不妥,于是连忙补充,“我白天的时候睡太多了,而且还有点认床,所以晚上睡不着。” 程知瑜脸露羞怯,眉梢眼角尽是小女人的媚态,往常若提起这种事情,她从来不会有如此表现。曾莉宁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变化,心中诧异,但仍是不露声色地说:“这样就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程知瑜很乖巧地点头。 钟厉铭在机场说的那句话很快就在微博和论坛疯传,但却没有一家报社和网站有勇气出一份正式的报道。曾莉宁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能忍到今天已经算是极限了。若非看在程知瑜在此费了这么多心思和精力,他或许早就叫停了。 晚饭只有程知瑜和曾莉宁两个人吃,钟卓铭出国滑雪,计划下周五才会回来,曾莉宁边吃还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贪玩又不定性。 终于吃上了一顿家常菜,程知瑜十分满足,就算听着曾莉宁落数钟卓铭仍然胃口大开。她附和了几句就开始抱怨中外饮食差异,最后还很感慨地说难怪钟厉铭都会做饺子。 正夹着青菜的筷子顿了下,曾莉宁转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说:“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 程知瑜动了动唇却没有说话。 饭后,程知瑜早早就回了房间休息。她刚洗完澡,关阿姨就上来敲门,“程小姐,吃糖水吗?” 洗澡流失了体内不少的水分,程知瑜也觉得有点口渴,于是就说:“好的,我等下就来。” 将要洗的衣服放进了洗衣篮,程知瑜才套了件外套走到楼下。还没有走到客厅,她就听见钟厉铭和曾莉宁在讲话,她没心偷听,于是便进了厨房帮关阿姨舀糖水。 晚饭吃得很饱,程知瑜只吃了一点点就放下了瓷碗。曾莉宁和钟厉铭没有吃完,她不能这样失礼地离场,于是又拿起勺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将最后一口糖水都送进了嘴里,她正想伸手去抽纸巾,抬头就发现钟厉铭正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己。 曾莉宁看见他们眉来眼去,转头对程知瑜说:“不用陪我吃了,回房间早点休息吧。” 程知瑜应好,回了房间洗漱完毕就缩到床上睡觉。不过是几天的时间,这床铺居然陌生了不少,她躺在上面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辗转了许久也没能入睡,她忍不住坐了起来,坐了一会又躺下。 静谧的卧室响着床褥和丝被窸窣的声音,程知瑜重重地叹了口气,抱过多出来的一个枕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连日的睡眠不足让程知瑜憔悴不堪。曾莉宁每每看到她眼底的乌青总是皱眉,她觉得奇怪。有次程知瑜差点在沙发上睡着了,她便困惑地问:“知瑜,那些八卦消息都被压下去了,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儿吗?” 这段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无论报刊还是杂志都没有再出现与程知瑜有关的报道。娱记纷纷将焦点放在了冼宏图身上,每天都有大批的记者在他的工作室守候,希望能从他身上能挖出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网络上虽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新八卦的崛起,程知瑜已经渐渐淡出了公众的视线。 在这场风波里,获益最大的肯定是电影的制片方。无论是绯闻还是丑闻,能引起公众注意的就是好新闻。《下一站天国》虽然尚未开拍,但已经成为城中热议话题,这比投入巨资去宣传造势的效果还要强劲数倍。 程知瑜鲜少再去关注这件事情的后续。因为她相信钟厉铭会妥善地处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烦恼些什么,思来想去,她最后归结出一个原因,“我太闲了。” 曾莉宁哭笑不得,不过细想也觉得有道理。程知瑜前段时间一直躲在家里,平日不看电视不上网,大多数的时候都陪着她去花房打理园艺或是跟关阿姨研究新菜式。要一个年华正好的女孩子接受这种的生活方式,确实很容易闷出病来。 待钟厉铭回来时,曾莉宁有意无意地跟他提起此事。他沉吟了片刻,提议道:“既然没事干,那就去考个驾照吧。” 对于钟厉铭的建议,程知瑜从来都不会绝对。在潜意识里,她向来都很排斥汽车,毕竟不少恶心至极的回忆都跟它有着莫大的关联。 为了鼓励程知瑜学车,曾莉宁还特地给她购置了一台小车。她们商讨车型的那个晚上,钟卓铭恰好回来,一听程知瑜要考驾照,他就摆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作为一个爱车之人,钟卓铭自然肩负起陪程知瑜逛车行的任务。相比于钟卓铭,程知瑜就显得兴趣缺缺,听着他的意见,她好半晌才“嗯嗯哦哦”地应几个字。 最终钟卓铭为程知瑜敲定了一款新上市的女式小跑,这款车型各项配置皆是可圈可点,其实最大的有点就是安全性能高,很适合她这样的新手学驾。 每次坐在驾驶室,程知瑜的神经都会高度紧张,那位好脾气的教练有时也被他折腾得满头是汗。她也觉得无奈,但内心那股恐惧却怎样亦难以抑制。 程知瑜的开学时间比钟卓铭的还要早,但她不想回学校。被爆出这样的丑闻,与她互不相识的网友能够很快把她淡忘,而学校的同学却不然。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专业,因而正好有理由不去上学。 程知瑜为此受到不少的伤害,曾莉宁也愧疚万分,听了她的诉求,曾莉宁只好先顺应她的心意。 在曾莉宁的强烈要求下,每个周末钟卓铭都要抽一天的时候回家吃顿便饭。她闲着无事就陪着程知瑜练车。她每一步都按照教练的指导去执行,好半晌才启动车子。他十分无奈,但看见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又不好去挑剔她。 程知瑜驾车时总是放不开手脚。她把小跑驶出了自行车的效果,钟卓铭忍无可忍,在她停在院前休息的时候终于吼她:“拜托,你放松点好吗?这车子是你的,这房子是我的,就算使劲撞过去也没有关系的。” 钟卓铭的声音中气十足,那两句话恰好被站在台阶上抽烟的钟厉铭听见。他将香烟掐熄后就过去敲了弟弟一记,“有你这样教人的吗?下来。” 程知瑜幸灾乐祸地看着钟卓铭,待钟厉铭坐进副驾驶室里,她就笑也笑不出来了。有他在身旁,她更加放松不了,他的言语被钟卓铭还要刻薄,她只能尽力地按住他的话去更正,免得他说出更难听的话。 生活的重心渐渐转移,程知瑜的日子也充实起来。她虽然学得很慢,但在她和教练的不懈坚持下,她的车技还是有了量的变化。 有天下午,程知瑜正跟着教练练车的时候,关阿姨拿着手机出来找她,并告诉她是钟卓铭的来电。她以为他又碰上什么麻烦事了,于是跟教练说了声抱歉就下车接电话。 电话接通话,程知瑜像平时一样说着一些漫无边际的话,钟卓铭与她扯了两句就说正事,“知瑜,有人想见你。” 他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程知瑜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但很快她又觉得自己太过杯弓蛇影,于是放缓了情绪,问他:“谁?” 钟卓铭罕见地沉默了,好半晌之后才回答:“你的舅舅。”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切断通话以后,程知瑜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恢复过来。这样的状态不适合继续练车,她去跟教练打了声招呼就进屋休息。 傍晚的时候,钟卓铭回钟家大宅接程知瑜。曾莉宁问他们要去哪里,他只是回答:“整天闷在家里不好,我带她出去吃顿饭。” 那会程知瑜刚走进客厅,听见钟卓铭的话便附和了两句。趁曾莉宁不注意的时候,钟卓铭向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转头对曾莉宁说:“阿姨,那我们先出去了。” “你们两个都注意点,尤其是知瑜,千万不要乱跑。”曾莉宁叮嘱道,而后又不放心地补充,“还有,不许乱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就麻烦了。” “妈……”钟卓铭长长地唤了曾莉宁一声,满脸不耐烦地看着她。 “你这孩子!”曾莉宁瞪他。 上车以后,钟卓铭就收起了刚才那副孩子气的模样,他一边倒着车一边问程知瑜:“你一点都不惊讶?” 沉默了几秒,程知瑜说:“我在你们学校见过他一次。当时有人叫他‘方校长’,我就转头看他,我觉得他跟我妈长得很像,但又不确定。” 经程知瑜这样一说,钟卓铭也有点印象,“我那天就觉得奇怪了,你平时虽然又笨又傻,但也不至于迷路就坐在原地干坐着我。你怎么不告诉我,如果说了出来,你们大概早就相认了。” 程知瑜心中泛起苦涩,但表面上仍是装作若无其事,“别说笑了,他愿不愿意认我都是个未知数。” 想起程知瑜的母亲那段混乱情史和她那复杂的身世,钟卓铭分神看了她一眼,而后才说:“你的舅舅应该挺乐意跟你相认的,不然他就不会主动来找我了。” 今天下午,钟卓铭接到辅导员的电话,她很客气地让他到学院的办公楼走一趟。他虽不是好好学生,但平日行事也不算出格,因而猜不透自己何故会被请到办公室。 接待他的人是学院的韩书记,钟氏每年都捐赠一大笔钱资助学校的贫困学生,知道内情的主任和教授都对他笑面相迎。他被带进接待室,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韩书记就给他介绍那是邻省师范大学的校长,方贤。 待韩书记离开,方贤才向钟卓铭说明来意。他无意间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了程知瑜的新闻,看到了她的照片,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失联二十多年的妹妹。起初他也不违意,但那些新闻来来回回地报道,他或多或少地获知了一些信息。越是深入了解,他越是觉得怀疑。他尝试过调查程知瑜,可惜所获的资料还不如网络流传的详细。 得到如此结果,方贤本想放弃。前段日子,翻阅到前年在外校交流时留下的一些文件,他意外地在一份得奖名单上发现了钟卓铭的名字。他恰好是那场比赛的特邀评委,但时隔数月,他对这个学生已经没有任何印象。 冥冥中,似乎真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摆布世间万物。经过数日的深思熟虑,方贤还是决定再去一趟棠海市。 钟卓铭大致明白方贤的意思,他是来确认程知瑜是不是自己的亲外甥。费了好大的劲儿,钟卓铭才想起她母亲的名字,犹豫了几秒,他问:“你的妹妹是不是叫方璇?” 一个名字就可以说明所有。方贤点头,马上追问:“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闻言,钟卓铭愣了下。方贤也察觉自己失态,毕竟这是方家的家事,他向一个外人发问会显得很奇怪。他用虚咳来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你能帮我联系她们吗?” 钟卓铭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因为这个问题的决定权并不在自己手上,他尊重程知瑜的选择。但后来他又觉得自己的疑虑是多余的,任谁也渴望与失散多年的亲人相认。 到了酒店,程知瑜有点紧张,钟卓铭本想把空间留给他们,但她却要求他的陪同。 方贤很早就在等待,看到他们进门,他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程知瑜还认得这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现在能够大大方方地审视,她更加觉得他和自己的母亲相似得很。 方贤面对着成千上万的师生也面不改色,但此际看见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他却连说都说不利索,“你……叫知瑜对吧?来,都坐,别站着。” 方贤的目光太炙热,程知瑜觉得坐立不安,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于是只向他微笑了一下。 方贤没有在意,待程知瑜呷了口热茶就说:“先自作我介绍吧,我叫方贤,是你的亲舅舅,现在在宁昌定居。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没有办法跟你妈妈联系,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去世了。”程知瑜轻轻地说。 “什么?”方贤的表情僵住,不可置信地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都没有接到消息?” 对此,程知瑜并不惊讶。方璇向来都有心躲着家人,不然她就不会选择在临高这样的三线小城镇定居。直至她和程修因车祸双双离世,程家就没有人可以通知她的亲属。更何况那场事故并非意外,大部分的报道都被删改或压制,他们得知方璇死讯的几率非常的低。 深深地吸了口气,程知瑜尽量稳住自己的声线,她说:“快七年了。我妈从来没有提起过你们,大家以为她无亲无故。” 钟卓铭微微失神,不知不觉间,他跟程知瑜已经认识了将近七年。 方贤大惊,他慌乱地捧起了茶杯,但滚烫的茶水却因他的颤抖而溅出。他丝毫不觉得痛,眼睛看着程知瑜,“不可能!知瑜,你告诉舅舅,你妈妈只是不肯原谅我们、不想见我们而已,对不对?” 有那么的一瞬间,程知瑜也怨过恨过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她素未谋面的外公外婆。她的母亲犯下怎样的弥天大祸也好,究竟是血浓于水,他们怎能说断绝关系就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但静心一想,她又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责任,包括自己的母亲。 作为后辈,程知瑜没有资格去议论什么。她目光平和地与方贤对视,十分肯定地告诉他,“我没有骗你,我的妈妈和爸爸都因为车祸去世了。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问问他。” 程知瑜将目光投到钟卓铭那方,而钟卓铭点头,“知瑜说的是实话。” 千里迢迢地从宁昌赶到棠海,方贤满心期待能与亲妹碰面,不料却得到如此噩耗。他一而再地失态,这顿饭几乎都没有动筷子。 终究是自己的亲舅舅,程知瑜不忍心看他这样难过,于是温声安慰他。他竭力保持镇定,但眼中的悲伤却怎样藏也藏不住。 即将别离的时候,方贤停在了酒店的大堂,他跟钟卓铭说:“我想跟知瑜单独谈几句话。” 钟卓铭应好,接着转过头对程知瑜说:“我在车上等你。” 他们坐到了大堂等候区的沙发上。方贤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知瑜,你愿意跟舅舅回宁昌吗?” 她垂下眼帘,好半晌才说:“太突然了,我……” 方贤很严肃地说:“你现在过得也不怎么样,关于你那些报道,我都看过不少。我起初还以为你妈妈将你交给大户人家抚养,然后她就找个合适的人好好过生活,没想到事实居然是这个样子。他们有没有奴役你?有没有虐待你?别怕,你尽管说,舅舅一定会帮你的。” 鼻子有点发酸,程知瑜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或许这就是血缘之亲的威力,那颗被层层绷带包裹着的心脏,就因为他的几句话而微微发烫。她只是用力地摇头,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哭泣,情难自禁地向他哭诉这些年的所有艰难和委屈。 看见她垂着脑袋摇头的样子,方贤心酸不已。一想到自己的外甥寄人篱下了这么多年,他的胸口就闷闷作痛,似乎有千百吨的大石压在心头。要是被方璇知道自己的女儿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安宁的。他动作生疏地摸了下她的头顶,“知瑜,以后让舅舅照顾你好吗?” 在回钟家大宅的路上,方贤所说的话周而复始地在程知瑜脑海中回响。她靠着椅背看着车窗外面的景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为了调节气氛,钟卓铭将车载音响关掉,语气轻松地跟程知瑜开起了玩笑,“刚刚在车上等了那么久,我真担心你不会回来。要是不能把你完好无损地送回去,我想我会死得很难看。” 若是平日,程知瑜肯定会捧场地笑几声,不过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她轻轻地“嗯”了声,之后又沉默地看着窗外。 得到如此反应,钟卓铭敛起了笑容,语气隐忧地说:“你的舅舅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程知瑜叹气,“舅舅让我跟他回宁昌。” 钟卓铭不觉得惊讶,“那你是怎么想的?” 程知瑜沉默不语。她很矛盾,内心有一股势力在怂恿她离开,重新过一些安稳平静的生活。与此同时,又有另一股势力煽动她留下,毕竟她在钟家待了将近七年,曾莉宁对她视如己出,她不怎么舍得离开。 车厢内的气氛有点压抑,钟卓铭知道她正犹豫不决。思索了片刻,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如果你在我家过得不开心,那就跟你的舅舅回去吧。不过说实话,我当然希望你能留下来。” 汽车已经驶进通往大宅的私家小道,看着窗外熟悉的精致,程知瑜感慨万千。她还记得初到钟家的时候,这条小道没有栽种树木,道路两旁只有一盏盏明亮的路灯,灯光顺着小道延伸,远远看去就像一条美丽又别致。而现在,小道的两旁树苗已经茁壮成长,原本飘摇的根部早就深深地下扎在泥土里。其实她也是一样,若决意抽身而退,结果肯定是伤筋动骨的。 闭了闭眼睛,程知瑜终于开口:“我现在也混乱得很,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钟卓铭看她的样子就觉得情形不乐观,“假如你真的要走,那你跟我哥要怎么办?” 程知瑜脸色一滞,她避而不答,只说:“先不要告诉他。” 驶进车库的时候,钟卓铭突然“咦”了一声,程知瑜好奇地抬头,发现车库里停着一辆眨着尾灯的汽车。她很快就认出了是钟厉铭的座驾,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拍。 不紧不慢地将车子停好,钟卓铭小声地对她说:“我哥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的,你别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成么?放松点,有我在呢。” 钟厉铭应该在车库里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他将车窗全部降了下来,夹着香烟的手懒洋洋地垂到了外面。 “哥,”钟卓铭走过去,手肘支在窗框上,“在等我们?怎么不进屋里等?” 突兀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车库里回荡,程知瑜跟在钟卓铭身后,不想向前。 将香烟掐熄在车载烟灰缸上,钟厉铭推开车门下车。他没有询问他们的行踪,只是沉默地打量着站在一旁的程知瑜。 钟卓铭与钟厉铭靠得很近,钟厉铭由内至外散发的低气压让他发毛。他转头看了眼程知瑜,试探着问:“知瑜怎么了吗?” 隔了三两米的距离,钟厉铭也没有向前,他问她,“我妈的病,你一直都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仿似正在谈论天气一般。程知瑜惶恐不已,她知道这样子的平静才是最可怕的,她敢承认更加不敢否认,于是只能低头站在原地。 钟卓铭听得云里雾里,“妈病了?什么病?” 她的沉默让钟厉铭更加愤怒,他三两步就逼近了程知瑜。他捏住她的肩,那声音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说话。” 程知瑜的身体撞到了车身上,发出一声闷响。她咬着下唇,眼里满是畏惧。 钟卓铭从来都不知道他哥会如此对待程知瑜,他一把将钟厉铭拉开,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哥你别这样,有事好好说,别吓坏知瑜了。” 作者有话要说:推个文哈,水琥珀姐姐的小甜文↓ 《BOSS求偶记》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三人在原地僵持了片刻,钟厉铭去将车门,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杂志,接着就递给了钟卓铭。钟卓铭下意识就接过杂志,而他则拉过程知瑜,半拖半拽地带着她塞进了后座。 车门刚被甩上,钟卓铭就追了过来。钟厉铭挡在门边,瞥了眼被弟弟捏皱了的杂志封面,“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什么事都不用做。” “哥,狗仔队乱写的东西你也信?”钟卓铭虽然不尽信,但内心确实有点焦虑。 杂志的封面刊登了曾莉宁戴着口罩出入私家医院的照片,正中央还配着放大加粗的标题,“息影天后怪病缠身”。 钟厉铭的声音十分压抑,“这杂志是三天前被截的,我让人查过了,里面的内容大概有七成是真的。” 钟卓铭的脸色也变了,他追问:“是什么病?” 沉默了两秒,钟卓铭应他,“子宫颈癌。” 脑袋似乎被大锤重重地砸了一下,那股无形的疼痛让钟卓铭缓不过来。趁着他愣在原地,钟厉铭转身往驾驶室走。他回过神来,马上追了过去,“那知瑜……” 在此之前,钟厉铭不确定程知瑜是否知情,但看见她刚才的反应,他已经心中有数。他按住钟卓铭的肩膀,“我有事要跟她说。” 两人的身材相差无几,但他却被钟厉铭的气场狠狠地压了下去。他不敢惹自家大哥,只是劝道:“别对知瑜发脾气了,她……” 钟厉铭冷冰冰地打断他的话,“我有分寸。” 上车以后,程知瑜第一时间就是系好安全带,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钟厉铭已经平静不少,从钟家大宅使到他的公寓的路上,他都心无旁骛地驾驶,但车厢内的气氛却让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当钟厉铭靠近的时候,程知瑜整个人都神经质一样退开了半步。他的脸沉得更加厉害,一手钳住她的小臂,那力度大得可怕。 直至走进公寓,钟厉铭才开口跟她说话。他站在玄关,很平静地叫她:“程知瑜。” 程知瑜刚好换上了拖鞋,听见他一字一顿唤着自己的名字,她直起了腰,轻轻地应了他一声。 钟厉铭冷声指控道:“你在间接谋杀。” 灯光打在他脸上,照得他清俊的五官更是迷人。程知瑜不敢再看他,她低下头,不狡辩也不解释,“对不起。” 满腔的怒气被她的一句道歉堵在了胸口,钟厉铭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按你不住,“别说对不起,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我妈的病根本不可以拖,你知不知道!” 轻轻地点了点头,程知瑜那的声音小得像虫蝇的鸣叫一样“可是,我答应过阿姨不能说的。” 他即使勉力自控,但声调仍旧逐渐上扬,“你知道不说的后果有多严重吗?她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机,现在的病情只能说是可以控制,保不齐明天就会恶化。” 她无奈地说:“如果我说了出来,你们一定会强迫她治疗,我不忍心看着你们逼她。” 钟厉铭走到她跟前,低吼:“那你怎么忍心看着她去死! ” 程知瑜悲从心生,“活得这么辛苦,为什么不可以去死?” 钟厉铭愣了下,将她的话细味了一下就知道她意有所指。额上的青筋隐隐地跳了两下,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说刚出口,程知瑜就后悔了,若再给她半秒时间思考,她肯定不会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她自问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但人生处处都充满了灾难和困苦,对于这一切她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变得更加糟糕,她无法不感到无望甚至是绝望。 抬眼看见钟厉铭脸色铁青,程知瑜动了动唇瓣,什么话也不敢说。他只是沉默地盯着她,她觉得难受,于是慌慌忙忙地说:“我很累,我想休息了。” 话毕,程知瑜就不顾他的反应,转身往卧室走。刚将房门打开,钟厉铭已经快步追了上来,他浑身散发着戾气,她本能地逃开。 钟厉铭无视她那一脸苍白,他单手就将她推到墙壁上,接着就用身体压紧她,“待在我身边,你是不是也觉得辛苦,是不是跟我妈一样想死?” 精致的墙纸上有凸起的纹路,露在外头的皮肤被摩-擦得生疼。程知瑜背对着他,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和动作,他一呼一吸的气息都让她感到恐惧。 她不言不语,他逼问:“你这是在默认了?” 她轻轻地颤抖,连声音都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别问好不好?” “不知道?”钟厉铭冷笑,他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抽出自己的皮带一圈一圈地将她的手腕捆住。她的身体先是一僵,接着就开始挣扎,他并不把她的动作放在眼内,她越是乱动他就收得越紧。 相比于内心的恐惧,手腕传来的痛楚简直不值一提。程知瑜万分低微地哀求他,“不要这样对我,求你……” 钟厉铭不听不睬,他直接将手绕到她胸前,隔着衣服粗-暴地揉-捏着她娇软,“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们慢慢耗着,我就不信我撬不开你的嘴。” 他那磨牙吮血的架势让程知瑜更加害怕,她从来没想过他会用这种方式凌迟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和践踏她残存不多的自尊。当他将衣服下摆掀起的时候,她怀着最后的一分希望去求他,“解开它好不好,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最不该做的事情就你纵着你、惯着你,你真以为自己有不答应的权利吗?我为你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你居然还这样不知好歹。”他嗤之以鼻,同时干脆利落地拉下她裤子的拉链,手探到她最不堪折磨的地方,并着两指毫无留情地挤了进去。 温热紧致的内层包裹着他的手指,程知瑜咬着唇低声闷哼的样子让钟厉铭潜藏在身心深处的暴虐因子都蠢-蠢-欲-动。他只觉得全身的血脉都在奔腾,那股躁-动让他的忍耐和理智全数消退。紧紧地将她控在怀里,他在她身上乱蹭,唇贴在她的后颈处密密地留连,最后竟然恶狠狠地咬了下去。她站也站不稳,而他干脆将她推倒在床上。 程知瑜被那阵剧烈的震动晃得头晕眼花,她尚未回过神来,他已经褪掉了她的内-裤,野蛮地挺-进。身体因他的动作而晃动,他连她的衣服都不需要脱,手推开她的内衣就捏住她敏-感的地方随心所欲地玩弄。 她难受得哭也哭不出来,张着嘴边喘气边呜咽着说:“好痛……” 钟厉铭抬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将头扭了过来,“我就是让你痛,就是让你知道什么是痛。” 那包含情-欲的声音传入程知瑜耳中,她听得不太真切,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看着她额角冒着的冷汗和那血色尽褪的脸,钟厉铭有几分不忍,他终于解开了那条将她捆住的皮带,托起她的肩重重地吻了下去。 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了一股狠劲,他刚缠上她的舌就被她猝不及防地咬了一口。尖锐的痛楚让他更加兴奋,他不甘示弱地反击,专挑她最脆弱的地方下手。淡淡的血腥味道蔓延开来,失控的快-感彻底地摧毁这一切。 大部分的时间里,程知瑜都是闭着眼睛的。钟厉铭有好几次看见她睁着眼睛目光平和地看着自己,里头似乎藏着某些他读不懂的忧伤。他鲜有地露出了一丝慌乱的神色,接着便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细致的亲吻一路往下,钟厉铭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乱动。或许是压着了那圈勒痕,她痛苦的蹙起了眉头。他视而不见,反而更加用力地撞击着她柔弱的里层,她难耐地摇着头,“不要了,求你……” 钟厉铭慢慢地退了出来,她有点意外又有点惊喜,她正想舒一口气,但他却翻过她的身体,环着她的腰侧身挤了进去。一口气梗在喉中,她猛地抓紧他臂上奋起的肌肉。她的身体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粉红,他将手罩在她的左胸,上面的汗水凝在了他的掌心,他贴在她耳边说:“我要你的身体,也要你的这里。把你的心给我,你的一切只能是我的。” 程知瑜经不起他这般折腾,她的意识渐渐地模糊,他迫使她承受的究竟是快-感还是痛,她早已无法辨认。 直至她昏睡在自己的怀里,钟厉铭都没有放开她。被子只掩过腰际,她弓着身体,双手很固执地护在胸前。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密密满布的深红印记,他知道它们明天就会变成青紫青紫的瘀痕。 她睡得不好,身体时不时会乱动,嘴巴偶尔会吐出几句碎言碎语。身体已经得到极大的满足,但他还是不觉愉快。低头看了她半晌,他才将房间里的灯关掉,拉上被子拥着她一同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如无意外的话,许哥下章就会出来火上加油了(* ̄︶ ̄*)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程知瑜睡得很不安稳,她做了好几个梦,中途还醒了一次。天还没有亮透,她就幽幽转醒,钟厉铭将她抱得很紧,她小心翼翼地动了下,却发现身体有又麻又疼。 凝神静听,淅淅嗒嗒的雨声传入程知瑜耳中。她越听越是倦怠,后来又再度入睡,直至被钟厉铭摇醒。 昨晚折腾得厉害,钟厉铭本想让她多睡一会儿,没想到她睡得这么沉,将近十点任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有点担心,探了下她的额头,体温还算正常,但脸色却不如往常红润。在床边坐了片刻,他忍不住伸手去推她。她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只是锁紧眉头柔弱无力地嘤咛了声,一副难受至极的模样。心莫名其妙地发疼,他俯身柔声说:“别睡了,跟我回大宅。” 程知瑜差点没能认出他的声音,睁眼时他早已恢复正常。她慢慢地爬了起来,而他已经将睡袍扔到她身边,转身出了房间。 目送他离开,程知瑜恍惚地走进浴室洗漱,滚烫的热水浇洒在被咬伤肌肤上,她木然地站在莲蓬头下,那阵刺痛渐渐变得麻木。她洗了很久,连手上的皮肤皱得厉害。 浴室里的镜子铺了一层蒸汽,她也没有多少勇气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于是随便将睡袍套回去就去衣帽间换衣服。手腕上有两圈勒痕,袖子倒可以遮挡得了。天气已经回暖,程知瑜不得不选了一条轻薄的丝巾围上。说来也讽刺,她没有多少件衣服在这里,但围巾丝巾却有一大堆。 钟厉铭进来的时候,她正对着镜子涂口红。她涂得很用力,映着她那苍白的脸色,看上去真有几分诡异。他从他手中抽走那管唇膏,接着抽了两张纸巾,对着她的唇用力地拭擦,“下次不要选这种颜色。” 那管唇膏十分锁色,他费了不少力气。程知瑜始终都低着头,眼唇卸妆油只放在手边,她也一声不吭地由着他就这样将唇膏抹掉。 将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钟厉铭托起她的下巴。她一点精神都没有,唇色虽因他刚才的蹂-躏变得通红,但眼底的乌青却泄露了一切。他的视线最终挪到她的眼睛上,她的眼神有几分涣散,他端详了三两秒,而后淡漠地开口:“等下见着我妈,你就算是演戏也给我装得开心点。” 程知瑜不说话,他就不松手。她不希望连下巴也多一块瘀痕,只得应他,“我知道了。” 他们没有吃早餐,回到大宅将近可以吃午餐了。曾莉宁问钟厉铭想吃什么,他原本不想应,但转念一想,就缓着语气说:“你决定就好。” 讶异的神色从曾莉宁的脸上闪过,她让关阿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钟卓铭走进饭厅的时候也有点吃惊。 吃饭之前,钟美芝竟然赶了回来,她年后就开始跟未婚夫同居,并计划在年底结婚。程知瑜至春节后就没有见过她,此时一见,只觉她的美艳更胜于以前。 一家子很久没有这样整齐地吃饭了,曾莉宁乐呵呵地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呀,你们都知道回来陪我吃饭。” 钟卓铭和程知瑜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有钟美芝跟曾莉宁一样困惑,她说:“是大哥叫我回来的。” 曾莉宁没有多想,她给女儿夹了一筷子的菜,“是谁叫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来,多吃点。” 程知瑜食不知味,就算餐桌上有几道她偏爱的小菜也无法拯救她的胃口。用余光瞥了眼一直没有说话的钟厉铭,她有种他一开口马上就会不太平的预感。 眼睛往旁边挪了几寸,她发现钟卓铭正困惑地看着自己,她微乎其微地对他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撇了撇嘴,接着便收回了目光,懒洋洋地戳中碗中的米饭。 曾莉宁吃完饭就要回房间休息,钟厉铭本想阻止,但想到她身体的状况,随后就由她去了。在餐椅上坐了片刻,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捉着程知瑜的手臂,“跟我来。” 席间的三人都因为钟厉铭突然起来的行动而吃惊,钟卓铭不过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但钟美芝却很滑稽地愣住了。 手中还攥着刚擦过嘴的纸巾,程知瑜来不及把它放下就被他拉起来。被揉成一团的纸巾落在地毯上,她差点就因为重心不稳而掼到。她一脸错愕,但又不发问,只是随他一同走到了曾莉宁的房门前。 那股蛮力掐得程知瑜直皱眉,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试探着挣开他的钳制。他正敲着门,听见曾莉宁让他进来,他干脆牵住了她的手,用力地与她十指相扣。 曾莉宁刚刚从浴室出来,她坐到梳妆台前涂浴液。从镜子中看到程知瑜不情不愿的模样,她干脆放下手中的瓶瓶罐罐,转过头问他,“你们又怎么了?” 沉默了数秒,钟厉铭看着曾莉宁,沉住气说:“我要跟她结婚。” 如此简短的一句话,曾莉宁明明听得清清楚楚,但脑子却消化不了。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线不稳地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钟厉铭连表情都没有变,“我说我要娶她。” 脑中闪过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曾莉宁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知瑜怀孕了?” 眼见母亲脸上露出一丝不难察觉的欣喜,钟厉铭绷着脸否认,“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曾莉宁着急地追问,“你总得将原因告诉我吧?知瑜,你也答应了吗?” 程知瑜刚想说话,钟厉铭收紧了牵着她的手,抢先一步说:“你不是一直都不放心她吗?我帮你照顾她,你听我的安排,到美国治病。” 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注,曾莉宁下意识将目光投到程知瑜身上。她不说话,刚才的那点愉悦荡然无存。 “不是她说的。”钟厉铭猜到曾莉宁的心思。他顿了顿,又说,“我娶了知瑜就会好好待她,就算以后我们不和要离婚,她也可以分走我一半的身家,你就真没有后顾之忧了。只要你好好治病,你有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了。” 曾莉宁怔了下,接着便生气地说:“胡闹!” 钟厉铭非常平静地说:“妈,胡闹的人是你。我联系过你的主治医师,我很清楚你的病情。你究竟在想什么?” “你怎么会懂?”曾莉宁神色凄然,脸上浮现着绝症病人独有的无望。她单手捂脸,想说的话全部哽在喉咙。 见状,钟厉铭松开了程知瑜的手,立即上前安慰。程知瑜好久没有见过他们有这么亲密的时刻,她觉得自己应该将空间留给这对即将重修旧好的母子,于是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昨晚实在是累,程知瑜躺在自己的床上按摩着酸痛不已的腰腿处,不久就昏昏然地睡了过去。 安抚好曾莉宁以后,钟厉铭就把钟美芝和钟卓铭叫到了书房,好好地跟他们交代母亲的病情。钟美芝不愿意接受事实,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其实钟家两兄弟也一样难受,看着她泣不成声,钟厉铭只能拍拍她的肩膀,温声告诉她,“现在的情况还是很乐观的。不要哭了,妈见着你这个样子会不开心的。” 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让弟妹宽心,钟厉铭也有几分疲倦。他回房间洗了个澡,而后才想起要找程知瑜。 门房没有被锁上,钟厉铭直接就进去了。程知瑜和衣而睡,那床丝被还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尾。他怕她会着凉,展开被子想要帮她盖上,不料动作大了点把她弄醒了。她看上去很清醒,他将被子放到了一边,“既然醒了,那我们谈一谈。” 刚才睡得不熟,程知瑜很快就清醒过来。她不习惯躺着跟他说话,于是坐起来,开门见山地说:“我不会嫁给你的。” 钟厉铭听而不闻,“我们明天就去登记。婚礼的话,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去准备。” 她不安地卷着被角,低声重复,“我不嫁。” 钟厉铭坐在床边,伸手将程知瑜拉到自己身旁。他按住她的后颈,垂着眸子审视着她,片刻以后才说:“昨晚的教训还不够吗?” 程知瑜惊恐地看着他,咬着唇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再次重申,“我不嫁。” 沉默了三两秒,钟厉铭将手收回来,他的脸部线条绷得很紧,说话时的声线十分抑制:“你有本事就逃婚,不然就一定要嫁。” 钟厉铭向来说一不二,第二天他果然要带程知瑜去领证。程知瑜一夜都没有睡好,那憔悴的样子让他锁紧了眉头。他去把钟美芝找了过来,吩咐她帮程知瑜化了个淡妆。 得知大哥要跟程知瑜结婚,钟美芝震惊不已。帮程知瑜上妆的时候,他就站在一旁,钟美芝莫名地觉得心虚,拿着粉扑的手竟然变得不怎么利索。 程知瑜由着他们摆布,就算钟厉铭她塞进了车里,她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今天清晨下了一场小雨,现在已经完全停歇。车窗被降下了三分之一,灌进车内的春风夹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味道。马路仍然是湿漉漉的,两旁树木的叶子被打落了不少,看上去竟有几分萧条。 汽车还没有驶出私家小道,一台黑色的双门跑车自远而近地驶来。两车大概相隔十来米的距离时,那台跑车突然很有规律地闪着车灯。 钟厉铭慢慢地将车子停了下来,程知瑜不明状况,转头很困惑地看着他。他双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她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正好看到许宥谦从车里出来。脑海突然浮现一个日期,她的后背慢慢地涌出了一层冷汗。 看见她脸色苍白,钟厉铭声音平缓地问:“找你的?”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车上,抓着安全带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钟厉铭没有追问,他也下了车,沉默地等待对方开口。 许宥谦倚在车身上,慢条斯理地点了根香烟,而后才懒洋洋地说:“我想找我妹妹说点家事,钟少方不方便放人呢?” 钟厉铭一口回绝,“不方便。” 烟圈缓缓从许宥谦口中吐出,不消半秒就被迎面而来的微风吹散。他勾起嘴角,“真不够意思。” “我警告你,不要再往她身上打什么主意。”钟厉铭沉声说,接着就转身准备朝驾驶室走。 “等一下。”许宥谦扬声喊,待钟厉铭停住脚步,他隔着挡风玻璃看着程知瑜,“我是给你面子才客气地询问你一声,你别以为我真不能将她从你身边带走。她还没说不,你用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阻止我呢?” 许宥谦的声音从车窗里传入,程知瑜脸上仅存的血色都消失殆尽。她下意识地看向钟厉铭,但他背对着她,她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 钟厉铭冷笑了声,“她跟宋家没有一点关系,你凭什么跟她兄妹相称。” 用手指弹了弹香烟,许宥谦慢悠悠地说“说得也对,哪会有跟自己哥哥上床的妹妹呢?” 钟厉铭的脸色瞬间变幻莫测,他猛地向前揪住许宥谦的领子,声音似乎从牙缝里磨出来,“你再说一遍!” 领口处被用力收紧,许宥谦很夸张地咳嗽了声,眼中那挑衅的意味更甚,“你这是没听清楚、还是不敢相信呢?” 心中似乎又把烈火正熊熊燃烧,钟厉铭将他逼退了几步,“你碰她了?” 后膝狠狠地撞在了车身上,许宥谦连表情都没变。他斜斜地瞥了眼那个怒气正盛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是她自己送上门的。” 他的话音刚落,后方突然传来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许宥谦微微眯了下眼睛,钟厉铭回头,脸比方才要沉得厉害。程知瑜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驾驶室,此时正漠然地转着方向盘。他正想阻止,但她却踩下油门,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那车速快得吓人,她那决绝的神色让钟厉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不得不闪身到躲开,接着立即上了许宥谦的跑车,他将方向盘打尽,刺耳的倒车声大得可怕,而他恍若未闻。 幸好这一带的车流不大,公路也以直道为主,钟厉铭终于在一个拐角处看见那熟悉的车影。他暗自松了口气,一边加速一边摁着喇叭。 当两车的距离渐渐拉近时,钟厉铭才发现程知瑜像醉驾司机一样,将汽车驶得摇摇晃晃,好几次都压着了车道的黄色实线。他看得心惊胆战,只能尽快上前将她逼停。 对面车道突然有台小型货车笔直地驶来。程知瑜不知道有没有留心路况,眼看前方有车辆追赶仍旧越界行驶。她的车速依旧如常,脑海中闪过一个让他极度不安的念头。 好不容易追了上去,两车并排在车道高速行驶。钟厉铭心急如焚,对着她大吼:“程知瑜,马上停车!” 程知瑜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他大吼大叫,她也没有丝毫反应。对面的货车即将驶近,程知瑜突然拐了下方向盘,视死如归地朝着货车撞去。钟厉铭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他踩尽了油门,超车十来米以后,猛地将车子横在了她所在的车道上。 货车差点撞上了钟厉铭所驶的跑车,货车司机堪堪地将货车刹停在数米之后,车子随着行驶的惯性向前,尖锐的刹车声淹过他的咒骂声。 程知瑜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停车,驾驶室恰好迎着她的行车方向,他不避不闪,一脸平静地等她撞上去。瞳孔因恐惧剧烈地收缩,千钧一发间,她本能地松开了油门,但车速太快,两台车猛烈地撞在一起。在安全气囊弹出来的同时,那巨大的冲击力已经让她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接下来的剧情是钟哥失忆,知瑜离开,两人各自生活下去。久别重逢,钟哥突然记起了所有事情,不过那时候知瑜以及嫁给了一个爱她宠她的男人,你们会不会给我一屏的负分? PS.郑重地跟刷更的读者们道歉,这几天不能更新还没有跟大家先打声招呼,是我的不对。我知道你们追我的文会追得很累很辛苦,但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跟你们交代的。我写文都有一段时间了,写到第五本我还是不敢保证这文是日更还是隔日更。可能是出于我个人的原因,我的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我永远不能预算到明天会有事情或者情绪等着我去处理,我要是说了什么日更隔日更的,最后肯定会失信于你们的。我很珍惜你们每一位,让你们看文不愉快真的不是我的本意。要是大家还觉得不解气,躺平任抽打T^T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恍惚间,程知瑜隐约地感到耳边不断地有人呼喊她的名字,有男声也有女声,他们的声音焦虑,来来回回也是重复着那几句话。其实她不是毫无意识,只是她想动想说话,身体却不由得自己控制,这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让程知瑜放弃了与身体抗衡的想法。 醒来的时候,程知瑜睁开眼睛就看见暗纹精致的天花板。眼睛有点肿胀,她睁开了半秒,接着又闭上了。 “知瑜?” 一把陌生的声音轻声唤她,她口齿不清地应了声,脑袋乱哄哄的,她正要伸手去摸,手腕马上就被人按住了。 “别乱动,你还打着点滴。“他温声说,接着又问,“你感觉怎样?头疼是吗?” 好不容易将眼睛再度睁开,程知瑜看清楚悬在自己上方的那张脸,她动了动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舅舅……” 方贤松了口气,紧接着就马上到病房外找医生。 房内一片寂静,程知瑜转着眼珠,慢慢地想起了昏睡前所发生的一切。呼啸而过的风声,玩命般的速度,激烈的碰撞,以及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一一地在她脑海中滑过。她尚未从回忆中抽离,医生已经进来替她做检查,并细心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检查完毕以后,医生和护士都退出了病房。闻说她的身体并无大碍,方贤那紧张的神色才稍稍缓解。他坐到病床前的椅子上陪她,看见她目光呆滞,他忍不住问:“前几天见你还是好端端的,现在怎么会出车祸呢?” 程知瑜避而不答,只说:“他呢?” 她撑起身体想坐着,方贤过去帮她将病床摇起来,语气怪异地回答:“我刚才找医生的时候听见护士在议论,他好像还在手术室。” 程知瑜突然想起他望向自己的最后一眼,他似乎在用自己的身体甚至是生命作赌注,赌的就是她对他那少得可怜的情意。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他这样义无反顾,她闭了闭眼,很努力地想将这些画面抹掉。 她的呼吸变得沉重,方贤以为她正为钟厉铭忧心,于是宽慰道:“年轻人底子好,不会有事的。” 听出他话里的安抚之意,程知瑜某明地感到不安,挣扎了半晌,她还是问他,“很严重吗?” 方贤大致地回忆了一下,说:“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还没有推进手术室。我惦记着你,只是很匆忙地看了几眼,他伤的都是要紧的部位,看上去是挺严重的。那位钟太太来看过你,不过他那边出了点状况,她很快就离开了。” 在自己的潜意识里,程知瑜真有那么几秒是想置他于死地的,能跟他同归于尽也算是好事,死了就一了百了,不需要无止境地纠缠下去。到了最后关头,她还是后悔了,她不应该这样自私,更不应该这样懦弱,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去逃避一切。 面对出奇沉默的外甥,方贤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提起那个挣扎在生死边缘上的男人。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尽量缓着语气说:“医生说你明天或者后天就可以出院了,出院以后,你跟舅舅回宁昌好吗?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留在棠海市,要是你再碰上这样的意外,我真的……” “舅舅,”程知瑜打断了他的话,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雪白的被单,好半晌才说,“我跟你回宁昌。” 没想到程知瑜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方贤有点喜出望外,虽然不希望她变卦,他但还是希望她考虑清楚:“真的想好了吗?你要是跟我回去,那就等于跟你以往的生活告别了。” 程知瑜轻声应道:“我知道。” 本来方贤想在病房里多陪陪她,奈何他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有些来电只看了一眼就马上切断。程知瑜知道他很忙,于是便说:“舅舅,我想休息一下。” 方贤沉吟了下,说:“那你好好休息。” 将近晚上十点,钟卓铭才出现在她的病房。他眉宇间隐着倦色,平日那神采奕奕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在床尾站了一会儿,才用呐沙哑的声线跟她说:感觉好点了没?” 那病服衬得程知瑜整个人都很憔悴,她摸了摸手背上的针口,朝他点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她不自觉地感到心虚,或者这是因为他跟钟厉铭有几分相似,不说话的时候更是如此。 这阵沉默让程知瑜很不自在,她问他:“阿姨呢?” 钟卓铭说:“我担心她熬坏身体,刚才让司机过来送她回去了。” 程知瑜问一句,他就答一句。她想了想,又问:“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难看。” 将病床边上的椅子拉出来,钟卓铭坐到上面,挽起衣袖将手递到她面前。她看到那个不大不小的针口,伸手去戳了一下。他似乎没有知觉,任她怎么戳怎么碰,他的手臂也一动不动。她抬头,却发现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 钟卓铭换了个坐姿,眼睛仍旧紧紧地锁在她身上,“你为什么不问我哥怎么样了。” 今早赶到事故现场之前,钟卓铭还心存一丝侥幸,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一场小碰小撞的车祸。直至看到满地的狼藉和被医护人员奋力从变形的跑车里解救出来的大哥,他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几个交警在做纪录,大嗓门的货车司机不停地抱怨,被堵在后方的车辆此起彼伏地按鸣催行,这格外混乱的一切更是让他心乱如麻。呆滞地看着马路上的血迹,直到一个小护士跑过来询问他是否需要跟车,他才失了魂地上了救护车。 前往医院的路上,医生和护士忙碌地进行急救工作。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钟卓铭看着那一团团染满鲜血的绷带,脑袋变成了一片空白。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接着就掏出手机联系相熟的医院,交代好一切,他才通知曾莉宁。 在这种时刻,每分每秒都是生命。救护车刚停下,在外面等候的医生马上就把钟厉铭推走了。钟卓铭正想跟上去,刚才跟车的医生却把他叫住,吩咐护士带他去做个化验,准备抽血。 曾莉宁和钟美芝赶到医院的时候,钟厉铭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钟卓铭刚被抽了400cc的血,此际正脸色苍白地坐在手术室外的排椅上等候。他看到心急如焚的母亲和姐姐,只能避重就轻地将现状告诉他们。 曾莉宁站也站不稳,钟美芝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她伸手揉着太阳穴,声线颤抖不已,“这都是天意,要怪也只能怪天意弄人。” 在手术室外守了一会,曾莉宁就想去看程知瑜。钟卓铭本想与她一起去,尚未走到电梯处就碰见了正要找他录口供的交警,因此他只能让母亲独自前往。待他回来的时候,那台手术刚好结束,而钟厉铭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想起了母亲的病情,钟卓铭极力劝说她回家休息。曾莉宁起初并不愿意离开,他跟钟美芝不间断地游说了许久,她才答应。送走了母亲和姐姐,钟卓铭还要跟主治医师了解大哥的情况。 这一系列的事情做下来,钟卓铭只觉得身心疲倦。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里面的护士有条不紊地在钟厉铭身上抽管子、换针水,他看着戴着氧气罩的哥哥正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他突然觉得肩上正负载着千百斤的重担。 从小到大,钟卓铭都不需要承受太多压力。即使是父亲离世以后,他的大哥也能一力撑起这个家。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没有人可以永远替自己遮风挡雨。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是时候收起玩心,好好地守护自己最亲的人。 最后一点表情都消失在她脸上,程知瑜不言不语,一点回答他的意思都没有。 等了片刻,他又追问:“你一点都不关心他的生死?” 纤细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口不稳地起伏,程知瑜才下定决心说:“不关心。” 那声音听着很不真切,钟卓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她将头抬起,他看到那一脸淡漠才相信她对此确实是毫不上心。他很少向她发脾气,但此时他却难以自控地对着她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要了他的命!” 面对着焦虑且愤怒的钟卓铭,程知瑜难禁也有些许浮躁。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她不想与他再讨论这个话题,于是便下了逐客令,“我很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吗?” 钟卓铭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依言离开。 第二天清早,许宥谦抱了束玫瑰来探病。程知瑜刚好吃完早餐,护工捧着托盘步履匆忙地出去,差点撞上了他。 看清楚了来人,程知瑜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将花束放在一边,而他却主动开口:“我昨天一夜都没有睡好,因为我担心你会潜入我家,一刀把我捅死。” 他那戏谑的口吻让程知瑜分外反感,她冷冷地看着他,说:“为了你这样的人去犯罪,不值得。” “那个值得让你犯罪的人,他的下场也不怎么样。”许宥谦幸灾乐祸地笑着,十分恶毒地戳她的痛处,“你们玩得挺大的嘛,我前几天才去车行提车,没想到这么快就报废了。” 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提起钟厉铭,程知瑜都会避而不答。许宥谦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接着告诉她:“那位宋先生来看过你,你猜他是不是跟我一样,整晚都害怕得睡也睡不着呢?” 程知瑜终于有点反应,她抿了抿唇,低声问:“是你告诉他的?” 他笑着承认,“我最喜欢做让那对狗男女不痛快的事情。你跟你妈长得真像,难怪某人每次看到你就像看到了鬼一样。不过,要是换作是我,有个被我害死的女人给我养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我也会觉得毛骨悚然的,因为这怨念真的太深了。” 她死死地咬着唇,没有反驳他的话。 许宥谦应该还没有尽兴,因而继续说:“他的亏心事做得太多,近两年在家里修筑了一座佛堂,每天都在里面烧香拜佛。我看着也觉得可笑,像他这种罪大恶极的人,念两句经烧几根香就想高枕无忧,简直就是妄想。” 那股恨意从他的声音里一点一点地渗出,程知瑜不动声色地挪远了些许,但他却一把将她捉了回来,“你不用害怕,父债女还这样的老戏码不会在你身上上演,你不是他的掌上明珠,你只是被他抛弃的可怜虫。” 程知瑜被他的话狠狠地刺伤了,她揪着被子,好半晌才说:“我是被他抛弃的可怜虫,那么你呢,你算是什么?” “我?”他轻笑了声,而后就没有回答的意思。 她奇怪地看着他,最后忍不住说:“花这么多力气去恨一个人,你不累吗?” 许宥谦慢慢地敛起了笑意,“不累,我乐意。” 程知瑜反而笑了,“如果我像你一样有选择的权利,我一定不会选这样一条不归路。” 他微微地愣了下,而她便继续说:“我虽然很讨厌你,但是我不恨你。” “那我真感谢你不恨我。”他满不在乎地说。 她看着他的眼睛,用充满怜悯的口吻对他说:“你什么都不缺,但你那些都不是你想要的。你看起来比我高贵、比我幸福,但实际上却跟我一样的可怜。”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待程知瑜在曾莉宁的陪同下走出病房的时候,方贤已经替她办妥了出院手续。 按理说,他应该感激他们,毕竟钟家不求回报地照顾了程知瑜这么多年。只是,他当下的心情十分矛盾,除了那少之又少的感激,剩下的都是无法言语的感觉。他向来对人温文有礼,但此际却无法给那对母子好脸色。刚才听见了程知瑜的哭诉,他就知道她跟钟厉铭的关系要比八卦杂志那些绘声绘色的描写还有复杂得多。 曾莉宁大概能猜到他的态度,只简单地与他倾谈了几句就不再言语。程知瑜准备要回大宅收拾行李,她犹豫了下,还是问:“你真的不去看看他吗?” 程知瑜的眼睛还是肿的,她轻轻地摇头,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地跟着方贤走进了电梯。 学校那边尚有事务需要处理,方贤必须尽快赶回宁昌。他订了明天中午的机票,大致地跟程知瑜交代完行程和计划后,他问:“你打算收拾好行李就跟我回酒店,还是让我明天再去接你?” 倦意从心底泛起,程知瑜不想再作选择,“我都可以。” 方贤说:“我明天接你吧。等下将行李收拾好久歇一歇,什么事情都不要想,舅舅会帮你安排妥当的。” 程知瑜很勉强地给他露了一个笑脸,“好。” 离别在即,程知瑜觉得分外伤感。她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八年,无论是喜也好,是悲也好,都成为她人生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或许她以后还会有机会回到这里,但当时的人事和情怀早已不再。 关阿姨正在厨房里炖汤,浓重的药材味道扑面而来。程知瑜本想直接回房间,但关阿姨已经从里面走出来,十分关切地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后,便说:“汤炖好以后我就给你送上去,你先休息吧,我看你都瘦了一圈了。” 那么家常普通的话语,程知瑜今天听来却觉得分外感动。她的心原本很柔软,只是,她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给自己的心装上千百层的防御膜。对于那些曾经给予她伤痕的人,她更是本能地逃避,甚至是封闭自己。 傍晚时分,曾莉宁和钟卓铭都回来了。他们的神色同样倦怠,关阿姨知道情况应该不怎么乐观,于是也没有多问。 这顿晚餐吃得十分沉默,餐厅里安静得很,除了偶尔响起的餐具相触的声音以外,他们都没有其他的动静。曾莉宁应该跟钟卓铭谈过话了,他没有再为难程知瑜,夹菜不经意与她的视线撞在一起时,他会飞快地挪开眼睛。 事已至此,程知瑜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吃过晚饭,她就马上回了房间。刚把行李箱翻了出来,外头就传来了两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门没有锁,但程知瑜还是亲自过去开门。 曾莉宁拿着一个精致的小袋子,进门以后就看到放在床尾的行李箱,于是问她:“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程知瑜不知道应该收拾什么东西,其实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正属于自己。她朝曾莉宁笑了下,说:“我还没开始收拾呢。” “你呀,每次都磨磨蹭蹭的。”曾莉宁无奈地摇头,接着便跟她一起收拾行李。 其实衣橱里还有不少衣服是程知瑜一次都没有穿过的,曾莉宁替她添置新衣的频率太过频繁,她根本来不及穿。程知瑜好几次都想出言阻止,但看到曾莉宁将它们从衣橱里拿出来,认认真真地叠好放进行李箱里,她就无法开口。 将衣服收拾好以后,曾莉宁又将鞋子、手袋、首饰都翻了出来。程知瑜终于忍不住说:“阿姨,家里都要被你掏空了。” “你不带走,难道要把它们留给卓铭吗?” 曾莉宁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将一个印着花体的首饰盒放进了行李箱的暗层。程知瑜看了眼,弯腰将它拿了出来,“不要这个。” 那个首饰盒并不大,曾莉宁将它打开,里面放着一条设计简洁的珍珠项链。她将那项链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而后诚心赞美,“这项链不错呀,我好像没有见你戴过。” 原本程知瑜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现在却消失无踪。上次度假回来以后,钟厉铭就把那数十颗南珠拿到珠宝定制行加工,取了成品就交了给她。其实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跟他有关系,但她唯独不可以接受这串项链。这串项链承载了太多东西,其中包括了她对他那点若有似无的情愫。 眼见程知瑜如此坚持,曾莉宁也不想勉强。她拉着程知瑜坐到床尾的软榻上,从刚才带来的小袋子拿出一个长形的锦盒,然后郑重地交到了程知瑜手中。 程知瑜将它打开,里面放着一对金光灿烂的龙凤镯,灯光打在上面,她的眼睛反射性地眯了起来。她有点惊讶,转头看着曾莉宁,“阿姨,这是?” “这是我前些年准备的,本来想等你结婚才给你的,但我怕等不到了。”看见她一脸错愕,曾莉宁倒笑了起来,“你也别觉得阿姨俗气,年纪大了才知道俗气的东西是最实在。你呀,以后要嫁一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别在乎什么外貌身份的。人生在世不过三万天,身体健康和生活安稳才是最重要的。” 眼眶一热,程知瑜差点又掉眼泪。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阿姨,你胡说什么!你只要好好治病,一定不会有事的。” 曾莉宁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治病。你也要好好的,不要再惦记那些不开心的事,人总是要往前看的,知道吗?” 离开棠海市的时候,曾莉宁和钟卓铭都有去送机。在候机大厅里,程知瑜一直都不敢说话,她最怕就是这种分别的场面。 虽然昨天他们闹得很不愉快,但钟卓铭还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他长得高,程知瑜要微微踮起脚才能回抱他,她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随后就听见他低声说:“我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妹妹,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程知瑜笑中有泪,她用力地点头,声音带着些许颤音,“我知道,谢谢你。” 广播里传来一遍又一遍的登机提示,他们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转身的一瞬,程知瑜觉得不应再轻易地让自己掉眼泪,人生将翻开新的一页,纵使已在绝境里走了一趟,但她仍旧要学会天真地希盼未知的将来。也许,她日来会为今天的决定而愧疚,但现在,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离开。 - 本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两年前去听林夕先生的讲座,虽然他不是我最喜欢的填词人,但听完他的讲座以后,他马上就跟我最喜欢的填词人平起平坐了。他真的是一个十分有内涵的人,那种人格魅力,真的很吸引人。 第四大章的标题,是我听了林夕先生填词的《人非草木》以后才用的。这首歌有一句歌词是“回头就算认错/还好/错得很对”,我觉得跟知瑜此时此刻的心境十分吻合,推荐大家去听一听~ 第四十二章 Chapters Five 如果可以待你好 第四十二章 抵达宁昌后,方贤就把程知瑜带到了方家的老宅。下车之前,他跟她说:“你外公的性子很直,也很倔,他说话的时候最不喜欢别人顶嘴。无论他说什么,你只要听着就好。” 第一次见自己那位古板固执的外公,程知瑜分外紧张,听了舅舅的话,她更是忐忑。 回来之前,方贤已经将妹妹因车祸离世的消息告诉家中两老。他其实想过隐瞒,不过又觉得不妥,最终还是如实相告。得知以后,方尧不过是久久地沉默,挂电话之前叮嘱他,尽量把外孙女带回来给他瞧瞧。 两位老人已经年逾古稀,程知瑜却觉得他们比同年的老人要精神和健壮。刚走进门,一只黄白色的花猫就从她脚边窜过,直扑倒她外婆脚边乱蹭。 相比于方尧,郑晓丽看到程知瑜那会要激动得多。她目光游离地看着程知瑜,口中却喃喃地说:“小璇,你回来了……” 程知瑜怔住,幸好方尧重重地虚咳了声,接着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两位老人平日看报不看娱乐版,电视也少看,因而没有听说过程知瑜的丑闻。方贤还没有跟两老交代她的情况,于是便替她回到:“叫知瑜。小璇后来嫁人了,他的丈夫姓程。” 方尧眯了下眼睛,突然中气十足地说:“真是混账!这不肖女连名字都不好好改,叫什么知瑜?” 被郑晓丽抱在怀里的花猫被吓了一跳,那圆滚滚的眼珠略带防备地看着他。 程知瑜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方璇是按着宋家的字辈给自己起名字的,他的儿子叫知瑾,而她则把女儿叫知瑜。程知瑜低头不语,许宥谦说得没错,她母亲的怨念实在太深,明明落得如此下场,却仍然执迷不悔。她的性子并不像母亲的那么倔,她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方贤急急出言提醒,而郑晓丽也用手肘撞了方尧一下。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方尧很快就调整过来。心中尽管不快,但他还是缓着语气对程知瑜说话。 他们在客厅里待了大半昼。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程知瑜在说话,提及方璇,她好几次忍不住哽咽。在坐的长辈都心疼她,每每碰到这种状况亦会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待方贤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务,他和程知瑜到临高市拜祭方璇。两位老人家年事已高,不太适应劳碌奔波,因而就没有一同前往。他们在临高停留了三天,方贤还亲自上门,答谢程家这些年对她们母女的照顾。 方贤本身是教育工作者,儿子比程知瑜还要小两年,他倒是很懂得捉孩子的心理。经过连日来的相处,程知瑜跟舅舅的关系渐渐亲密起来,不似刚开始那般疏离。 宁昌同样是一个繁华的沿海城市,两地的气候和生活节奏都相差无几,程知瑜还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学校方面,方贤很早就帮她安排好了。学校里有不少的学生都关注过她之前的八卦消息,走在校道上还真有人会交头接耳甚至是指指点点。对此,程知瑜没有以前那么在乎。大部分人都是从误会和偏见中给予自己形象的,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去介意这些不客观的评价。 作为一个插班生,程知瑜有大把大把的课程需要恶补。她应该算是班上最忙碌的人,除了上课,她基本上都泡在图书馆里。或许她也遗传了方家的优良基因,因而对学术方面特别感兴趣。她经常会在图书馆碰见同班同学,他们倒是很友善地跟她打招呼,偶尔还一同到饭堂吃饭。人只要有所寄托才会快乐,她努力地从过去的阴影的阴影走出来,学会享受现在这样平静又充实的生活。 离开棠海市以后,程知瑜仍然有跟曾莉宁和钟卓铭联系。 曾莉宁无非是闲话家常,经常是报喜不报忧。这么久以来,她只跟程知瑜说过一件烦心的事,那就是钟氏险些就被外国的一家基金公司恶意收购。 钟厉铭出车祸的消息在传媒的大事渲染下,随后迅速地演变成一家公司的灾难。钟氏的股价受创,不少股民刚风摇摆,纷纷抛售手中的股票。没有钟厉铭的引领和指令,公司的高层对此也只能暂持观望态度,没想到当天收市之前就有人大手买入,翌日开盘后股价更是直线高走。 接到紧急通知,钟美芝立即着手处理,但股价不断上升,很快就用尽了公司的流动资金。她亲自出面向相熟的银行贷款,但那班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却跟她耍起了太极。曾莉宁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最后居然能让瑞士的一家银行为钟氏提供资金后盾,这样方能暂时缓解公司危机。 钟卓铭也很喜欢找程知瑜聊天。他那些话题基本上都是围绕钟厉铭展开的,程知瑜知道他是故意的,对于她在钟厉铭昏迷不醒时执意离开,他其实一直耿耿于怀。他们到底都是两兄弟,血浓于水,钟卓铭肯定是站在自家大哥那边的。 程知瑜有次给钟卓铭打电话,没想到接通后却没有人说话,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试探地问了一句:“是你吗?” 那头仍然一片安静,几秒以后才传来低沉的声音,“是我。” 他没有再说话,但又不挂电话,程知瑜有点无奈,于是只能干巴巴地问:“你……最近还好吗?” “嗯。”钟厉铭说话时,那头还隐隐地夹杂着开门的声响和钟卓铭的声音。 两人又沉默了半晌,手机才被转接到另一个人的手中。当钟卓铭的声音真真切切地传来时,她立即毫不犹豫地切断了通话。 其实程知瑜离开当天的傍晚,钟厉铭就已经苏醒。手术结束以后,身体机能极度透支才导致他昏迷超过了二十四个小时。他连话都说不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曾莉宁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便告诉他:“知瑜没事。” 他转动了下眼珠,曾莉宁犹豫了三两秒,又补充,“她跟她的舅舅回了宁昌,你就好好养病吧。” 闻言,钟厉铭没有什么反应。针水恰好没了,曾莉宁去找护士来换,回来的时候他又再度陷入了昏睡中。 钟厉铭到底是年轻体质好,身边又有专业的医护人员细心照料,他康复得很快。为了不影响他养病,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谈论公司的危机。后来还是他主动提及,钟卓铭向来敬他畏他,被他逼问了两句就把所有事情都托盘而出。 当晚钟厉铭就把钟美芝叫到医院,让她详细地说明情况。钟美芝不敢隐瞒,只能事无巨细都一一交代。至于那笔来自瑞士银行的巨款,其他人虽然不清楚其中的奥秘,但钟厉铭却心知肚明。眼见她对此闪烁其词,因而他也没有多说,只是继续指导她处理后续事宜。 在钟厉铭痊愈出院后,曾莉宁便在钟美芝的陪同下去美国治病。曾莉宁的主治医生是一位美籍华裔,由于曾莉宁体内的癌细胞十分幸运地没有转移,她便建议曾莉宁进行以手术治疗为主的综合治疗。 主治医生很详细地给她们母女讲解具体的治疗方案,曾莉宁只听了前半部分就变了脸色。钟美芝知道母亲又想退缩,于是当天晚上就通知了钟厉铭。 最后还是钟厉铭说服了曾莉宁。手术进行得十分成功,癌变的部位完全被切除,医生根据她术后的身体状况稍微修改了治疗方案,以求降低癌细胞转移和复发的几率。 曾莉宁毕竟是上了年纪,这样大的手术让她的体质变得很差。病情反反复复,不过是三两个月,她整个人都瘦得脱形。医生的诊断结果是切除病变器官后引起的并发症,她说百分之六十的病人都会碰到这样的状况,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就不会有事。 进行手术之前,曾莉宁为了不让程知瑜担心,因而没有将实情告诉她。后来是钟卓铭不小心说漏嘴,她才知道曾莉宁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她急忙追问曾莉宁的病情,他也说不清楚,最后问她:“要不你过来看看我妈吧,她应该想见你的。” 挣扎了半天,程知瑜才将这件事告诉了舅舅。方贤劝她宽心,并多给了她一笔零用钱,“你怎么说也曾经受恩于他们,确实应该去探望钟太太的。” 回学校办妥了请假手续,程知瑜就心急如焚地飞往美国。她一下飞机就跟钟卓铭联系,他让她先在机场等待,并承诺自己马上就过去。 等了将近三十分钟,程知瑜快要在椅子上睡着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猛地清醒过来,抬头却看见了一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脸孔。 钟厉铭看见她讶异的样子倒没有特别的反应,他伸手替她拿起行李,同时开口解释:“我弟不怎么认识路,所以让我过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那些潜水孩纸呐,怎么一直都不冒泡呢,你们是不是不爱我了~~~~(>_<)~~~~ 我那赠送积分的按钮快生锈了,快来一堆超过25字的留言好吗(⊙_⊙)?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他们有大半年没有见面,程知瑜不由得多看了钟厉铭几眼。他一如往常的衣冠楚楚,身形倒比以前清瘦了些许,她有点恍惚,最后竟然撞上他的视线。 钟厉铭同样在打量着她,看见她的脸倏地僵住,他动了动薄唇,说:“走吧。” 出发前那晚,程知瑜没有休息好,乘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她的脑袋正隐隐作痛。她上车以后就歪着头闭上眼睛,车载音响本来是开着的,但钟厉铭默默地关掉了。 车厢里突然变成一片寂静,程知瑜觉得不自在,于是就坐直身体,百无聊赖地看着路况。 钟厉铭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他双手扶着方向盘,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 曾莉宁就医的医院环境很好。医院小径栽种着不知名的树木,正值开花时节,枝头皆缀满紫红色的花朵。 有块花瓣恰好落在程知瑜的头顶,钟厉铭替她拂掉,不料她却很警觉地退了两步。他嘴角一沉,足足盯了她两秒才收回视线。 刚好走到住院部入口,程知瑜隐隐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她东张西望,钟厉铭却说:“上面。” 程知瑜讶异地抬头,看见穿着病服的曾莉宁站在三楼的露台前,脸带笑意地向她挥手。 看见她呆呆地站在原地,钟厉铭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腰跟她一起走进大楼。程知瑜让他放开,他皱了下眉,却没有松手。 恰好有个身穿白袍的医生迎面走来,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边瞄。程知瑜觉得是他们这副别扭的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她转头,压低声线对他说:“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了。” “喊啊。”钟厉铭无所谓地说。 话音刚落,程知瑜果真不顾形象地喊了出来。钟厉铭马上捂住她的嘴,“你再这样乱喊,我们都得进警察局。” 程知瑜恶狠狠地往钟厉铭的小腿踢了一脚,他吃痛,而她趁机躲开,接着走到服务台询问曾莉宁在哪间病房。 钟厉铭跟在后面,眼睛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她现在这股执拗的劲儿又让他想起了那场事故。他从来不知道她也有这么狠绝的一面,她不对别人狠心,却对自己狠心。当她毫不惜命地做着傻事时,他才深切地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活了三十多年,钟厉铭没有多少特别恐惧的时刻。那天看着她失控般撞向那台迎面而来地货车,他骇得连呼吸就滞停了。在危急关头,他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间,他的本能已经驱使自己作出了选择。 就算再不愿意承认,钟厉铭也无法否认他对程知瑜的感情。在他苏醒的一瞬,铺天盖地的剧痛就开始折磨着他的每一条神经。他连动动手指都无能为力,但脑海却开始为她的安危而担忧。 卧病在床的那段日子,钟厉铭整个人都十分阴沉,曾莉宁每天都在病房里陪他,他不怎么肯说话,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他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几个字。有次她实在是忍不住,一边叹气一边说:“算了吧,有些东西真的强求不来的。” 钟厉铭的脸色马上就变了。程知瑜走了这么久,从来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曾莉宁顿了几秒,才语重心长地说:“你是我的儿子,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我都可以无条件地原谅你。但在知瑜眼里,你究竟算什么?你凭什么这样伤害她以后还妄想得到原谅?” 他一言不发,曾莉宁替他掖好被子,临走之前又说:“你就别再逼她了,不然你真的会逼死她的。” 在没有她的日子里,钟厉铭也曾为当初的选择而后悔。每当他在夜里辗转反侧的时候,空出来的不仅仅是那一半床,还有他的心。偶尔实在夜不成寐,他倒宁愿她死在那场车祸,这样就可以干干脆脆地断掉所有的想念。 他的思绪翻涌起伏,而程知瑜却浑然未觉。她知道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但一直都不愿意回头。直至找到曾莉宁的病房,她跟他也是一前一后地进门的。 今天曾莉宁的精神特别好,自从程知瑜走进了病房,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减退过。她有的没的都跟程知瑜说了一大堆,最后钟厉铭听不下去,于是提醒道:“妈,她才刚下飞机。” “我都病糊涂了。”曾莉宁这才察觉她那一脸倦色,接着便让她去休息。 钟家在这边也有购置房产,曾莉宁本想让她住下来,但她却婉拒:“不要麻烦了,我住酒店就好。” 钟厉铭又皱起了眉头,转头默默地看了曾莉宁一眼。曾莉宁脸色如常,似乎没有阻止的意思。 众人沉默了数秒,最后还是钟卓铭开了口:“住酒店不是更麻烦吗?” 程知瑜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连几日,程知瑜都在酒店和医院之间往返。她下榻的酒店距离医院有十五分钟的车程,钟厉铭每天都来接她,起初两天,她都跟他说自己可以叫计程车,他随意地应了声,翌日还是会出现在酒店的门口。 既然他不嫌麻烦,那程知瑜就心安理得地由着他接送。她很少主动跟他说话,就算有,说的话不外乎是“放手”、“走开”、还有怒气冲冲地喊他的名字。 虽然程知瑜没有向曾莉宁告状,但她却看出程知瑜的困扰。趁着程知瑜去洗水果的空档,她就把钟厉铭叫了过来,低声警告他,“你要是再乱来,我就马上叫知瑜回去。” 长长的沉默以后,钟厉铭才说:“如果她不肯嫁给我,我这辈子就不结婚。” 曾莉宁自然听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她脸露愠色,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抬头,却发现程知瑜正捧着水果盘站在门边,此时正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顺着母亲的视线,钟厉铭也看见了她。 将果盘放在桌面上,程知瑜若无其事地拿起刀子削着苹果皮,完全忽视那道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早睡计划。。。泡汤了。。。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苹果削好以后,曾莉宁就默默地吃起来。病房里的气氛有点怪异,她抽了张纸巾擦手,然后说:“你们都回去吧,我今天想早点休息。” 程知瑜点头,接着跟曾莉宁多说了几句话就跟着钟厉铭一同离开。 汽车驶出医院,太阳的余晖投在挡风玻璃上,染成一片橘黄。程知瑜盯着正缓缓下滑的夕阳,突然出声:“医生说,阿姨要保持轻松愉悦的心境,不能够有太多烦心的事,不然会影响她的病情。” 听了她的话,钟厉铭将车窗全部降下来,接着就把手肘支在窗框上。他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直视前方,嘴唇轻轻的抿着。正当程知瑜以为他不会答话的时候,他却开了口:“那你就应该多陪陪她。” 车速不快,迎面而来的风也不算大。头发被吹得胡乱飞舞,一下一下地扫在她的脸上,她拿出发圈将头发束起来,然后才说:“我有时间一定会过来看她的。” 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左转是通往程知瑜下榻酒店的方向,但钟厉铭却毫不犹豫地转向了右方。他说:“医生说我妈的体质因为手术变差了,进行放疗的效果可能不好,她建议我们结合中医治疗。我们打算接妈回国继续调理治疗,她很赞同。美芝这几天都在联系国内的专家,回去也是近一、两周的事了。” 顾着听他说话,程知瑜也没有留意他驶车的方向。她虽然不太了解曾莉宁的病情,但也知道像曾莉宁这样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放射治疗这样激烈的疗法。这次的手术已经让曾莉宁元气大伤,静养了这么久才有了起色,程知瑜只希望接下来的治疗能让她少受一点痛楚。 没有听到她说话,他便安抚道:“不要太担心。” 汽车被钟厉铭随意地停在前庭,程知瑜看着车窗外陌生的房子,静静地坐在副驾上不肯动。 “我要回酒店。”她说。 将车钥匙拨了出来,钟厉铭才看了她一眼,说:“这里跟酒店有什么呢不一样吗?” 程知瑜不想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将他惹怒,于是只能无声抗议。 钟厉铭亲自绕到另一端替她将车门打开,他沉默地等了数秒,突然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拖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敌不过他,因而也没有白费力气作无谓的挣扎。 这所房子所处的地势极好,唯一的不足便是清静得有点可怕。后方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小径,程知瑜权衡了半秒,最后还是放弃了逞强离开的念头。 直至走进屋里,程知瑜还是黑着脸。钟厉铭揉了揉眉心,她现在在自己面前,连半分的伪装都不需要了。他将车钥匙放到茶几上,声音里透出些许倦意,“我想跟你吃顿饭而已。” “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她没好气的说。 钟厉铭微微仰起脖子,将上方的两颗纽扣解开,而后才说:“问了你会答应吗?” 程知瑜声音平平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那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钟厉铭理所当然地说。近来都在国内国外频频奔波,他们都忙得厉害,这边连帮佣也顾不上聘请。他提醒她,“如果想早点吃饭,麻烦你进厨房帮忙。” 话毕,钟厉铭就走进了厨房。 学校那边有急事,钟卓铭昨天就乘机回国,现在这所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程知瑜在厨房门口站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进去。她在屋子里乱逛,逛着逛着就走到了后院。 后院里一片萧条,程知瑜闲着无事就把花坛里的杂草都拔了出来。有些杂草十分顽固,它们的根本深深地扎在泥土里头,她费了好些劲儿才成功将它们除去。 天已经完全地黑下来,程知瑜正想进屋,刚走进客厅就看到钟厉铭一脸焦虑地往外走。她顿住脚步,不解地看着他。 钟厉铭也停下来,原本绷紧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下来。他的唇微微地抿起来,两人对视了三两秒,他才问:“你跑到哪里去了?” “没去哪里。”程知瑜说。 他看了眼她脏兮兮的手,他的脸色缓和了些许,说:“去洗手,可以吃饭了。” 细碎的泥土都藏进了指甲缝里,程知瑜在洗手台前慢慢地将它们挑出来。钟厉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冷不防地出声:“你还小吗?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玩泥沙。” 程知瑜不想搭理他,她刚把水龙头关掉,钟厉铭就将手帕递了过去。她默默地擦着手,好半晌才说:“谢谢。” 肉香扑鼻,程知瑜瞬间觉得饥肠辘辘。午餐是在医院吃的,她没吃多少,现在只想好好地用食物慰藉空荡荡的肠胃。钟厉铭几乎没有动筷子,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晃着酒杯,一点一点地喝着洋酒。她有点不放心,于是忍不住说:“别喝了。” “担心我?”钟厉铭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面上轻叩。 “你是担心你喝醉了就不能载我回酒店。”她语气冷淡地说。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声音低沉,听着有种让人沉醉的质感,“我已经醉了。” 程知瑜的嘴角僵了一下,她懒得反驳,于是低头继续吃饭。在院子里被蚊虫咬了好几个包,程知瑜痒得坐立不安。早知道会落得如此下场,刚才她就留在客厅看电视算了。 饭后,程知瑜主动地收拾了碗筷。将碗筷清洗干净以后,她就到客厅找钟厉铭。客厅里空无一人,她唤着他的名字,唤了好几遍,他的声音才幽幽地从露台传来。 “过来。” 她走到他身边,那酒气随着晚风吹进她的鼻端。她的眉心轻轻蹙起,说:“如果你醉了,我就不麻烦你了。我叫计程车就可以。” “今晚的月亮很圆。”他双手撑在栏杆上,没头没脑地说。 闻言,程知瑜下意识地抬头。夜色温柔如水,其实那轮明月也算不上很圆,她静静地站了一会,接着转身就想离开。 钟厉铭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住,她背着光,脸上的表情越发地让他捉摸不透。她的发尾拂过他的手背,细细密密的痕痒慢慢地蔓延到心房,他觉得喉咙发干,声音也跟着沙哑起来:“知瑜……” 那深邃的眼神十分慑人,程知瑜莫名地涌起几分恐惧,回过神就开始挣开他的钳制。他目光一沉,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地吻住了她的唇。 程知瑜马上挣扎,钟厉铭却轻而易举地化解了那些小动作。她死死地闭着嘴,不让他有丝毫进攻的机会。他将她推到墙上,身体紧紧地笼罩着她,并不允许她逃离半分。 很快,血腥的味道就刺激着他们各自的味蕾。钟厉铭被她狠狠地咬破了唇,此时不得不退开,而她趁机用力地推着他。他眯了下眼睛,手在她的长发绕了两圈,接着使了两分力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头皮被他扯得微微发麻,程知瑜满脸怒意地瞪着他。他也沉着脸,接着又粗鲁地覆上了她的唇。他这次不复刚才那般温柔,压下唇就可以重重地吸允,密密地啃咬。 直到程知瑜几近窒息,钟厉铭才挪开了唇,他的呼吸只是有些许不稳,但目光请清明得很。他看着她,眼里似乎闪过某种不明意味地光,“别以为我真对你没辙,我要是想动你,随时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阿雪家的地雷,抱一个~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心中的愤怒一涌而起,程知瑜气得发抖,她仰着脸,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你要是像以前那样对我,我绝对不会再原谅你的。” 她的声音清清脆脆,钟厉铭听着倒觉得刺耳。他慢慢地消化着她的话,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程知瑜用力地拂开他的手,有几根头发缠在他腕表表带的细缝里,最终因她的蛮力而被扯断。她绕过他的阻挠,一言不发地走进客厅。 落地玻璃窗大大地看着,晚风吹起米白色的窗帘,映着深沉的夜色,周遭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气息。她的身影渐渐淡出于他的视线,钟厉铭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那扇大门已经被程知瑜打开了一条缝儿,钟厉铭重重地将它上,他单手撑在她身侧,“就你这个样子,原谅跟不原谅有差别吗?” 那声闷响让程知瑜蹙起了眉头,她站直身体,“起码我今晚还能跟你同台吃饭,别逼得我看你一眼也觉得难受好吗?” 程知瑜再度旋开门锁,而他却攥住她的手腕,“我有说让你走了吗?” 手腕隐隐作痛,他的手劲向来很大,程知瑜早已经习惯。她没将他甩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钟厉铭继续说:“我决定要娶你,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也会让你嫁给我。你既然都恨我了,我还在乎你恨多一点还是恨少一点吗?” 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程知瑜垂下眼帘,问他:“你为什么要娶我?你爱我吗?” 他一怔,沉默了片刻才绷着脸说:“我以为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思。”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告诉他,“我不懂,真的不懂。” “是吗?”他气势不减,冷声质问。 程知瑜倍感无力,她将手抽回来,说:“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喜欢我对你千依百顺,让你为所欲为。” 钟厉铭的目光冷飕飕的,看她的时候似乎正往她身上扎着刀子。 她还没有说完,换了口气又继续:“我根本就不欠你什么,你不就欺负我无依无靠、欺负我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吗?我当然知道你有办法逼我就范,除了强迫我以外,你还会什么?” 额上的青筋狠狠地跳动了两下,钟厉铭将手垂在身侧,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程知瑜的内心也不是表面上这般镇定。其实她也在赌,赌他刚刚所说的那点心思。她没有什么可以输的,最坏的下场不过是被他折磨一番,这个后果她还是承受得起的。 两人沉默地对峙,屋内的空气的流转似乎也停止了。 幸好她还是赌赢了。钟厉铭沉着脸将门打开,硬邦邦地说:“我送你回酒店。” 这一程十分畅顺,马路上的车流很少,不过七八分钟,钟厉铭已经将汽车停靠在酒店的正门前。他没有打开中央锁,只是沉默地扶着方向盘。 程知瑜也不催他,她盯着远处高挂着的招牌灯,那串花体英文很漂亮,但却很难辨认是什么单词。直至钟厉铭肯说话,她才将视线收回。 “程知瑜。”他没有转头,眼睛仍然直线前方,“你确实不欠我什么,但我欠你的,你不打算讨回来吗?” “我的报复心理没这么强。”程知瑜把话说得很坦白,“更何况,我怕自己把握不好尺度,要是我一不小心惹到你,你肯定不会让我好过的。” 钟厉铭居然笑了,那笑声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他开了锁,接着俯身替她将安全带解开,“早点休息吧。”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言不语地下了车。 透过那面光洁透亮的玻璃门,程知瑜看到钟厉铭的汽车依旧停在原地,他没有将车灯打开,黑色的车身在夜色中半遮半掩。酒店门童推开玻璃门,接着向程知瑜问好。她抬眼,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以后,程知瑜就脱力似的倒在松软的床上,明明只是跟他吃了一顿饭,她却觉得自己打了一场硬仗般劳累。她努力地放空自己的思绪,闭上眼睛却满满是他的影子,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他飘渺的声音。 这让程知瑜分外烦躁,她走到落地玻璃窗前,拉开窗帘,抬头就能看到今夜的明月。想起了钟厉铭今晚看月亮时的神情,她突然意兴阑珊,站了片刻就走进浴室洗漱。 第二天,钟厉铭如常地道酒店接她到医院。他们没有提及昨晚的事情,车厢内一片沉寂,程知瑜一路都看着窗外,尽量忽视他的存在。 他们抵达医院的时候,主诊医院刚好替曾莉宁做完检查。钟厉铭随后跟着医生到办公室倾谈曾莉宁的病情,而程知瑜则留着病房陪她吃早餐。 看到他们还能还和平地一起出现在病房,曾莉宁悬了半晚的心终于放平。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白粥,突然搁在勺子,问:“知瑜,你的功课能跟上吗?卓铭都赶回学校了,我看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程知瑜大概地给曾莉宁讲了下自己在学校的近况,她的舅母同是大学老师,她平日会抽空到职工宿舍向舅母请教功课,这样就能事半功倍。 曾莉宁对程知瑜的学习生活十分感兴趣,她静静地听着,不禁感慨道:“当年我不应该让你念K大的。你就应该待在学校里,像你的妈妈一样教书育人,找个志同道合的男人嫁了,然后安安稳稳地过些小日子。” 听了她的话,程知瑜哭笑不得,“阿姨,你怎么老想把我嫁出去呢?” “阿姨怕没有人照顾你。”曾莉宁轻轻地抚过她的手背,顿了片刻,又继续说,“我会说服厉铭的,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程知瑜低着头,没有接话。 曾莉宁知道她不喜欢提起钟厉铭,于是马上转移话题,“就算功课不紧张也不能逃这么久的课,美芝过两天就会过来,你到时候就回去吧。” 很久没有听闻钟美芝的消息,程知瑜下意识便追问:“美芝姐是不是快结婚了?” “不是。”曾莉宁幽幽地叹气,接着说,“那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婚期都订好了,前段时间居然一声不响地跟少峰分手,想想也气人……” 程知瑜微微地吃惊,她正想说话,钟厉铭就走进了病房。他还没有吃早餐,白粥就在手边放着,她只好给他舀了一碗。 钟厉铭默默地接过来,转头对曾莉宁说:“公司那边有点事,我下午就走。” 曾莉宁点头,“工作要紧,你得注意身体,别老是抽烟熬夜,我让关姐给你炖的汤你到底喝了没?平时……” “妈,”钟厉铭打断她的唠叨,“你就好好养病,我没什么值得你操心的。” 自钟厉铭进来以后,程知瑜就没有说话。曾莉宁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跟他说:“那也是,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我相信你会有分寸的。” 钟厉铭何其聪明,瞬间就听出曾莉宁的弦外之音。他将目光投到程知瑜身上,而她恰好抬头,两人的视线撞到一起。他今天还没来得及好好地打量她,此时不禁多看了两眼。待她不紧不慢地挪开视线,他便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程知瑜很婉转地拒绝:“不了,我们不同路。” 在钟厉铭回国后的第二天,程知瑜便乘坐早班机回国,不料天气突变,航班只能着陆备降机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备降的机场虽与宁昌相距甚远,但最起码也在本国领土内,后续的步骤要比滞留在外国领土要简单得多。 机长的解释和致歉从广播中传出,乘务员亦极力安抚乘客的情绪,但机舱内的抱怨声仍是此起彼伏。程知瑜原本还心平气和的,被困两个多小时以后,她也渐渐浮躁起来。坐在她邻座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那女孩子手上捧着一本原文小说,此时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无奈之下,她也只能继续翻着那本被她看了两遍的杂志。 天气并没有好转的迹象,本趟航班的乘客只能服从航空公司的安排,在其所属的酒店暂住一晚。程知瑜为此项后援服务而感到满意,被闷在机舱十多个小时,她只想好好地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正当程知瑜准备离开座位的时候,一位空姐急匆匆地走过来,继而用甜美的声线跟她说:“程小姐,您好。 程知瑜觉得奇怪,她尚未将疑问问出口,那位空姐就说明来意,带着她走过专用通道,直接走到了出站口。 那里早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等候。看到她们出来,他立即上前将名片交到他手里,不亢不卑地作了自我介绍。 那名空姐已经离开,程知瑜攥着他的名片,神色怪异地看着这位航空公司的高层。他似乎看透了她的疑虑,于是解释,“是钟先生让我来接应你的。我已经给你安排了酒店,并给你预留明天第一班班飞往宁昌的机票。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六一儿童节快乐哈~既然这是我的节日,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撒一堆的花儿呢?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雷雨一直没有消停,程知瑜坐在车内,淅淅沥沥的雨声在狭窄又密封的空间里不断扩大。她扭头看向车窗,外面的世界完全是昏沉一片,狂风吹袭,雨帘一层又一层,此际正奋力地冲刷着大地。 司机小心翼翼地驾车,雨刷不间断地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扫刮,但前方映出的仍是不算清晰的路况。 雨珠顺着车窗那层水雾滑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轨迹,程知瑜伸手去划。那触感微凉,她划了几下就觉得无趣。电台恰好播放正点新闻,第一条新闻便是报道今天有数十班航机因为天气而延误,大多数的乘客仍旧滞留于机场。 程知瑜这才想起要向长辈们报平安,开机以后,她分别给曾莉宁和方贤发了条短信。犹豫了片刻,她还是给钟厉铭发了一条短信,很客气地感谢他一番。 下车的时候被雨水打湿了头发和衣服,程知瑜抵达酒店后马上进浴室泡了一个热水澡。泡完的时候,她饿得连脚步都虚浮了,躺在床上翻着酒店客房部的菜单,来来回回看了两遍也没有找到想吃的东西。 正当她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房内的门铃便响了。她只穿着一袭轻薄的睡裙,过去开门之前特地在外面披上酒店那件厚厚的睡袍,看清楚来人不由得愣住在原地。钟厉铭仿似从天而降,这样的暴雨天气,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赶过来的。 他还穿着一身正装,脸上有几分她少见的倦色。他没有说话,她只得开口:“你怎么来了?” 程知瑜的手还扶在门上,她一点让他进门的意思都没有。钟厉铭没有回答,他将房门推开,走进房间以后才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顺手将房门关上以后,程知瑜才说:“还没。” 看见那本被她摊放在床头柜上的菜单,钟厉铭瞥了两眼,说:“我也没吃,随便叫两个套餐吧。” 程知瑜没有应声,直至他旁若无人地将短袖衬衣脱下来,她才忍不住说:“你在干什么?” 钟厉铭回头,“脱衣服。” 他正要走进浴室,程知瑜却把他拦住,“你要睡这里?” 程知瑜一脸不快,而钟厉铭连表情都没变,他看着她,语气平静地陈述:“我刚开完会、连剩下的工作都没顾上就立刻过来看你,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要赶我出去?” 那件睡袍裹得程知瑜浑身发烫,她有点烦躁,问他,“你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钟厉铭很正经地说:“机场有这么多滞留旅客,房间早就爆满了。” 程知瑜自然知道他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假,她没有跟他争辩,只说:“那我把房间让给你。” 从包里找到那位机场高层的名片,程知瑜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钟厉铭远远地看着自己,她刻意地低着头,电话很快被接通,她开门见山地说:“韦先生,你能不能再帮我安排一个房……” 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就被人粗鲁地抢走。钟厉铭冷着脸切断了电话,在床边站了片刻才说:“别得寸进尺。” 将手机扔到床上,钟厉铭就走进了浴室。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程知瑜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刚刚还是很害怕的,虽然钟厉铭没有对她动过手,但她知道他折腾自己的手段向来都是层出不穷的。幸好他现在收敛了不少,否则她今晚会很难熬。 脱掉身上的睡袍,程知瑜很听话地拨打酒店内线叫餐。那些食物多数是现成的,服务生很快就推着餐车来敲门。她正准备用餐时,钟厉铭的声音不适时地响起,“知瑜,毛巾。” 放在浴室架子上的毛巾,程知瑜一条都没有碰过。钟厉铭也不肯用,于是她只能将自己的毛巾借给他。 程知瑜站在外头喊他的名字,他没有应她,但里面的水声似乎消失了。她正想再喊一次,浴室的门猛然被打开,热烘烘的蒸汽扑面而来。模模糊糊地看到他还沾着水珠的胸膛,她抬手就将毛巾扔到他身上,他敏捷地接着,边笑边将它围在腰间。 待他穿好衣服坐到程知瑜对面,她已经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小半。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用略带命令的口吻说:“等我吃完才准去睡觉。” 握住餐具的手明显地顿了顿,程知瑜有点生气,从头到尾都埋头吃东西,一句话也没有跟钟厉铭说。她没能将食物吃完,他将她剩下的食物挪到自己的盘中,然后慢条斯理地吃着。 钟厉铭只是想让她吃慢点,她吃完以后就坐在椅子上没精打采地玩着自己的手指,他觉得好笑,要是在以前,她就算万般不愿也会装出个样子给自己看,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最后钟厉铭还是先让她去休息。程知瑜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一旁看文件,她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不一会儿睡着了。 空调的温度并不高,程知瑜睡着睡着就热醒姐。她正想推开被子,不料却碰到一条结实的手臂,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怀中的人扭动着身体,钟厉铭知道她已经醒了,他毫无顾忌地收紧手臂,接着将脸埋进她的颈窝,语气缱绻地说:“知瑜……” 睡裙的肩带被他拉到一边,他的唇密密地在那片肩头至后背的肌肤上流连。 厚实而温热的手掌在她身上恣意扫荡,他似乎有意克制情绪,除了触碰就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手脚都被他紧紧压住,程知瑜动弹不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她有气无力地推他。他按住她的手腕,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那寸娇嫩的皮肤,那手腕纤细得让他心惊。她将自己缩起来,身体因排挤他的动作而微微颤抖。 耳边全是钟厉铭沉重的呼吸声,程知瑜越来越清醒。他带着她的手逐点逐点地下滑,最后没入她的裙底。她忍无可忍,用力将他甩开以后就撑着铺床坐起来,“我不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钟哥钟哥,你要不要很帅很霸气地将知瑜摁回床上? 谢谢么么家的地雷,抱抱~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昨晚他们弄得很不愉快,程知瑜醒来的时候也不敢惹身旁的男人。她醒得很早,蹑手蹑脚地起床洗漱,而后就开始收拾行李。 为了不打扰他的睡眠,程知瑜连灯都没有开。窗帘拉得很紧,室内的光线不足,她每收拾一件东西也要摸索许久。她尽管很小心,但最后还是把他吵醒了。他应该醒了好一阵子了,脸上没有半分睡意迷蒙的样子,她朝他扯了扯嘴角,主动地跟他道早安。 钟厉铭绷着一张脸,嘴角稍微地下沉,眼睛斜斜地看着她,听见她的话也没什么表示,在床上坐了片刻就一言不发地走进浴室。 关门的声响不大也不小,程知瑜抿了抿唇,接着就用力地压下行李箱,艰难地将拉链拉上。看见钟厉铭仍旧摆着这副样子,她就知道他怒气未消,想起他昨晚的举动,她既是生气又是无奈。 那时她正要下床,钟厉铭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她拽了回去。他没有控制好力度,她整个人就狼狈地往后歪倒,脑袋正好狠狠地磕在他的胸膛上,他痛得吸气,而她则窝在他怀里,好半晌都没有动静。他揉了下她的后脑勺,问:“撞着了没有?” 这一下撞得实在是厉害,过了片刻,程知瑜才稍稍地缓过来。她下意识地躲开他的触碰,但他却执意要拨开她的头发看个究竟。 他们在黑暗中互相拉锯,程知瑜一心要甩开他,他越是贴近她就越是挣扎。钟厉铭刚刚已经浑身是火,她现在这样乱扭乱蹭更是让他难以自控,他翻身将她压下,膝盖顶住她的双腿,接着就如饥似渴地亲吻她那娇嫩的唇瓣。 强烈的阳刚气息迅速占据程知瑜的感官,他的身体沉沉地压着她,她无论怎么推搡他也纹丝不动。对于自己身上的敏感点,钟厉铭早已烂熟于心,她也有几分难耐,身体很诚实地给了他回应,但内心却委屈至极。 睡裙的下摆已经被撩到腰际,钟厉铭稍稍托起她的身体,不料发现她正抖得厉害。他俯身,她那压抑的呜咽声就穿入耳中。伸手将床头灯打开,他毫无惊讶地发现她正缩着肩膀哭泣,那泪痕在那张小脸上交错,看上去可怜得让人心疼。 澄黄的灯光温柔地洒下,程知瑜用半睁着的泪眼哀怨地看着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的轮廓很模糊,她细看更是觉得陌生,心里堵得很,她停了一会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心莫名地疼了起来,钟厉铭没有再强迫她、他正想去擦她的眼泪,但她本能地挡住他的手,他只能强行将她拥入怀中。她像只受伤的小动物,无论他怎么诱哄或是安抚,她亦态度强硬地排挤。 她哭得一塌糊涂,汗水和眼泪交杂在一起,身体黏乎乎的。钟厉铭好心抱她去洗澡,她一个劲地拒绝,他的脾气也来了,手绕到她腋下一使力就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程知瑜放肆地用手脚踢打他,混乱中,她的不小心就往他腿间踹了一脚。那一脚确实没有留力,在挨下的瞬间,钟厉铭闷哼一声,脸色立即就变了。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过火,她顿住动作怯生生地看着他。他好像难受得很,她满怀歉意地说:“你没事吧?我没想到会……” 话才说一半,程知瑜就说不下去。 钟厉铭罕见地躲开了程知瑜的目光,他将她推开,一言不发地走进浴室。 在床上呆坐了三两秒,程知瑜就重新缩回被窝,倦意很快袭来,她没等到他回来已经再度入眠。 钟厉铭穿戴完毕以后,程知瑜还坐在床尾发呆。单是看她那怪异的神色,他大抵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他虚咳了声,待她抬头,他才说:“要出发了。” 幸好情况不算太糟糕,程知瑜偷偷地端详着他那平静的样子,暗自下定决心,在离开之前千万不能在惹怒这个男人。 在酒店的餐厅吃完早餐,程知瑜也没有等到回宁昌的机票。她翻出手机正准备给那位高管拨电话,钟厉铭瞥了眼屏幕,慢悠悠地开口跟她说:“我等下载你回宁昌。” 程知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从这里回宁昌,若乘搭飞机不过是三两个小时的事情,若是乘搭汽车,保守估计也要小半天。她不知道他又弄出什么新花样折腾自己,眼见他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她只好就手机收回。 出发不久,程知瑜就用导航查了一下线路,她大概知道这一路要经过多少的城市,耗费多少的时间。钟厉铭似乎对这边的路况有几分了解,上了高速以后他一路疾驰,她还没有看清楚路牌上的地名和指示,它们已经火速倒退。 若按照这样的时速,他们晚上十点左右就能抵达宁昌。高速公路两旁都是荒芜的山头,程知瑜看了一会就看腻了,接着就披着衣服睡觉。 傍晚时分,钟厉铭随便找了个出口下了高速公路。程知瑜以为他只是找所餐馆吃饭,不料他却觅了家酒店入住。她问他缘由,他只说了一个字:“累。” 其实钟厉铭眉宇间确实存着些许倦色,程知瑜知道他很忙,现在曾莉宁在美国疗养,他还得两地奔波。吃晚饭的时候,他坐在对面,她很意外地察觉到他的脸色竟然有点病态的苍白。她担心这是上次车祸留下的后遗症,于是便多嘴问了一句。 没料到她会提起这件事,钟厉铭顿了许久才应她,“你那时候不是走得很潇洒吗?现在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程知瑜后悔不已,直至回到房间她也没有再说话。今晚他没有处理公事,洗完澡就靠在床上陪她看电视。 地方电视台播着很无趣的综艺节目,程知瑜看着看着也觉得沉闷,但他却没有嫌弃,只是沉默地盯着电视屏幕。她将遥控器递给他,他没接,手有一下没一下都拨弄着她的长发,整个人都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除了肢体上的接触以外,他们很少有言语上的交流。房间里响着节目主持人和嘉宾浮夸的笑声,钟厉铭不说话,程知瑜也不会主动开口。她已经习惯他们这种怪异的相处模式,但今晚却觉得有点不自在。她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料却被他逮到,她眨了眨眼,问:“你不是很累吗?怎么还不睡觉?” 钟厉铭点头,“睡吧。” 程知瑜将电视和灯都关掉,外面的霓虹透过玻璃窗透进来,半面墙壁都被映成了红绿一片,十分显眼。她拉好窗帘,折回时他还没有躺下,她站在床边,在黑暗中审视着那团人影,片刻以后听见他说:“上来。” “你不许乱来。”程知瑜小声地说,听起来一点警告的意味都没有。 他只是重复了一遍,“上来。” 她很执着地要求他承诺,“你先答应我。” “行。”他立刻接话。 钟厉铭答应得这样爽快,程知瑜虽有几分怀疑,但最后还是上了床。她贴着床沿正准备睡下,他的手臂已经迅速地将她卷到他身旁。他将她箍在胸前,她生气地用手肘撞他,他闷哼了声,之后沉着声线说:“别动,我只是想抱抱你,让我抱抱你好吗?” 那话里似乎带着一丝渴求的意味,程知瑜最受不了别人用这种语调跟自己说话。她良久都没有任何表示,钟厉铭将此当做默许,他突然觉得满足,拥着她很快就堕入梦乡。 耳边响起他平稳的呼吸声,程知瑜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挪开。看着他的睡容,她有点心烦,于是起床走到阳台透透气。 放眼看去尽是陌生的景致,时间其实尚早,公路上仍旧车水马龙,车灯路灯招牌灯,每一盏都给这座繁华闹市添上一线光芒。程知瑜有浅度的散光,灯光散开,如同看见漫天的焰火。细细算来,她也有七八年没有放过焰火了。 正当她还在怀缅过去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怎么还不睡?” 程知瑜有点吃惊,没想到他睡得这么浅。她转头看着他,可惜他背着光,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斜斜地倚着门框,看样子应该在那里站了好一阵子了。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钟厉铭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拥住,“进去吧,当心着凉。” “钟厉铭。”程知瑜轻声唤他的名字,他没有应声,但她还是继续说下去,“我们以后尽量都不要见面了好吗?” 拥住她的手臂不自觉地紧了紧,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问她,“为什么?” 她的声音有点飘,“我们不应该这样的。” 钟厉铭冷笑了声,“那我们应该怎样?形如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程知瑜一直盯着马路上的车流,沉默了片刻才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是没有问题的。” 他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早已猜到是这样的结果,程知瑜无奈地叹气,“你总是这样,我跟你根本就没有办法沟通。我虽然没有正正经经地谈过一场恋爱,但我知道爱是包容,是尊重,而不是专横和占有。跟你在一起,别说是爱,我连最起码的安全感都没有。”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但他却冷漠地打断她的话,“这就是你不肯接受我的原因?” 程知瑜抿了抿唇,“对。我要的就是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你给不了我的。” 钟厉铭将她的身体扳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要是我可以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这明明是假设性的问句,钟厉铭却说得十分笃定,细细品来,甚至还有几分承诺的意味。程知瑜被他的话震住了,她狼狈地别过脸,就算那真的是承诺,就算有了他的承诺,她也不敢轻易地将他往心里推。其实她只剩一颗心,若连它都失守,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受过太多的伤害,她已经难以毫无保留地信任眼前的人,更加没有勇气奋不顾身地深爱一场。 朦胧的月色渐渐被密云遮挡,周遭一片静寂,若是留心,他们能够听见对方轻微的呼吸声。 钟厉铭托起她的下巴,认真而专注地端详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用严肃的口吻再次重申:“你要的包容和尊重,还有安全感,我都可以给你。我要的很简单,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就这样而已。” 程知瑜垂着眼帘,沉默了片刻,她终于开口:“我不爱你。” 他的脸色一僵,不过旋即恢复过来,“你不爱我,但你敢不敢保证,你跟我拥抱接吻做-爱的时候,你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程知瑜咬着唇,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钟厉铭似乎看透她内心的挣扎,他不强迫她回答,只说:“试着接受我,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要求。如果我们真的不能好好相处,我放你走。” 听见最后一句话,程知瑜倏地抬头,或者是她欣喜的神色太明显,钟厉铭的脸猛然沉了下去。 这晚程知瑜睡得挺舒坦的。翌日早晨,她神清气爽地醒来,扭头看着钟厉铭那张沉睡着的脸容,突然涌起几分惆怅。他这样高高在上又不可一世的男人,只是一时寂寞又玩起爱情游戏,她知道他很快就会为此感到烦躁和厌倦。她知道这一天肯定会到来的,若要他一辈子都为自己而屈尊纡贵,这应该比死还要难过。 睡了一觉,钟厉铭又恢复往常一贯的冰冷模样。她以为他应该会对自己有点表示,他就算不说三两句动人的情话,但至少也要问她睡得好不好什么的。可惜,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就走进浴室洗漱,以致她总觉得昨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因为他们都起得很晚,所以出发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上高速公路之前,钟厉铭就问她,“要不要吃午饭?” 其实他们的早餐才吃完不久,程知瑜想了想,说:“不要。” 很快,程知瑜就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后悔。钟厉铭似乎打算在天黑之前赶到宁昌,他一路都没有停车,下午将近四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说:“那个,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跃进车内,橙黄的光线打在钟厉铭脸上,映得他的脸部线条也柔和了不少。他告诉她:“附近只有服务站,没有什么好吃的。大约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宁昌市区了,你要不要再等等?” 就算服务站里只有方便面,程知瑜也不会不介意。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等了,我好饿。” 分神看了她一眼,钟厉铭脸无表情地说:“我早就提醒过你要多吃点,你又不听。” 好不容易盼到服务站,汽车还没有停稳,程知瑜已经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钟厉铭停好车就去找她,他看到她的时候,她正从小贩手里接过几串热气腾腾的铁板烧鱿鱼。 香味扑鼻,程知瑜食指大动,她正要咬下去,身后就传来一把淡漠的声音,“程知瑜。” 回头就看到钟厉铭快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程知瑜想到他给不辞劳苦地给自己当了两天的司机,她便忍痛割爱,豪爽地递了一半给他。 钟厉铭皱着眉从她手中接过铁板烧鱿鱼,看了两眼,他便果断地将她剩下的几串都抢了过来。她觉得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问明原因,他已经将它们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返回时,钟厉铭问她拿纸巾擦手,她敢怒不敢言,将纸巾递给他以后就不肯打理他。他从钱包里抽出两张钞票塞到她手里,“去便利店买点牛奶饼干吧。”看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于是他低喝了声,“快点。” 程知瑜气鼓鼓地进便利店选购了一大袋零食,钟厉铭随手翻了翻,他什么都没吃,只是看在一旁看着她满脸不快地咀嚼着饼干。 下高速以后,钟厉铭看到一家像点样子的饭馆就随便驶了进去。他问她吃什么,她还在怄气,一页一页地翻着菜单,但又不说话。 最后还是钟厉铭把菜式定下来,他特地给程知瑜点了一道啫啫鱿鱼,这道菜端上来的时候,她才肯正眼瞧他。他看见她吃得很香,于是也尝了几块,而后说:“下次别吃那种小吃,不卫生。” 程知瑜没有答应他,只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饭菜差不多吃完,钟厉铭放下筷子,说:“急什么。” 回去的路上,钟厉铭虽然没有问她住哪里,但最终却能够将她载到她所住的小公寓楼下。她略带惊讶,“你该不会有我家的钥匙吧?” “没有。”钟厉铭应她。 钟厉铭率先下车,将她的行李从车尾箱里提出来。程知瑜连忙接过,并很礼貌地跟他道别。他慢悠悠地锁好汽车,而后才告诉她:“我今晚住你那儿。” 程知瑜回头看他,他假装没有看懂她脸上那抗拒的表情。她欲言又止,而他只好先发制人,“你在我家一住就住了好几年,我现在只是在你这住上一晚,你就有意见了?” 那话中大有指责她忘恩负义之意,程知瑜以为钟厉铭并不会说出这样听似有理、实则无赖的话语,她一时间找不到理据反驳,于是只说:“我只是觉得不方便而已。” 钟厉铭重新从她手里接过行李,语气淡然地问:“我们什么时候方便过?” 关于住房问题,她虽然没有提过任何要求,但方贤很体贴地给她在学校附近物色了一套小公寓,让她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空间。这里距离学校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交通非常便捷,程知瑜一般骑自行车上学,若是雨天,她就到小区外面乘坐公共汽车。 钟厉铭还是第一次参观她的住所,刚进门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室内的摆设。 不过是四十来平方米的套间,那总面积比钟家大宅的一个普通卧室还要小。程知瑜一进门就提醒他换鞋,他往鞋柜里看了一眼,如他所料,他并没有在里面发现男式拖鞋。 程知瑜也想到这个问题,她没有在家里接待过任何人,就算是毛巾牙刷都没有备用的。出于待客之道,她带着几分歉意对他说:“家里什么都没有,要不我陪你到超市买一点吧?” “不用了,我到楼下买点就行。”钟厉铭说,刚才驶进小区的时候,他已经发现那片商业带有家小型的百货商店。 程知瑜知道他向来都认牌子,不料他今晚肯将就,她有点惊讶。他将行李放置好,接着就出门了。 出门一周,室内有股闷气,程知瑜将窗户全部打开来通风。地板铺着一层灰层,她换上家居服就开始打扫卫生,钟厉铭回来那会,她刚好将客厅的地板都擦干净。 家里被打理得十分整洁,钟厉铭站在门边看着她,她将头发松松地挽起,有几缕因为她的动作而自然地垂落,有几分小女人特有的贤惠,还有几分小女生的娇俏。 刻意地忽视身后那道怪异的目光,程知瑜将清洁工具放回阳台,而后才对他说:“我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你自便吧。” 事实上,钟厉铭也不会跟她客气,他真把她这里当成自己家里一样。在她洗澡的空档,他已经在每个房间都很细致地转了一圈,看惯复杂繁琐的布局,他觉得她这里的别具一格。 钟厉铭闲来无事就走到阳台抽烟,他才点好烟,外头就传来门铃。他本想不理会,但转念一想还是动身进屋探个究竟。从猫眼里看到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将房门打开。 门外的人微微地愣住,他沉默三两秒后才试探着问:“你是?” 钟厉铭明显没有兴趣跟他客套,“你找谁?” 正当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程知瑜才风风火火地从卧室跑出来。 回头看到她那身打扮,钟厉铭立即沉下嘴角。她只套了一件很宽松的短袖睡裙,那裙摆虽然很长,但那没有干透的头发搭在肩头,不可避免地将前襟的布料沾湿,她的胸线就被隐隐约约地展露在人前。 听见有男声在交谈,程知瑜就知道是自己的邻居来敲门了。她的邻居姓李,他其实是高自己几届的师兄,现在正在校读研。尽管知道他的名字,程知瑜一直都叫他“师兄”。 出门或归来时,他们时常都能碰面,渐渐也便熟悉起来。 外出之前,程知瑜将自己的花猫寄养在他家,他应该是来它归还的。果然,他看到程知瑜以后就说:“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问问你要不要把茱莉带回家。它很乖,不过应该是想你了,整天都缩在角落里不肯出来。” 程知瑜诚心诚意地感谢他一番,他笑着说她客气,闲谈几句以后,他才将视线重新放到钟厉铭身上,问她:“这位是?” 她本来不想向他介绍钟厉铭,但他主动问起,她只好说:“他是我的朋友。” 钟厉铭一直在旁听着他们谈话,他虽然不耐烦,但又不愿进屋。听见她这样随便地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看了眼门外的人,接着语气冷清地补充,“男朋友。”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程知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神色如常,提醒她,“快把茱莉带回家吧,麻烦到别人总是不好的。” 程知瑜将茱莉抱回家时,钟厉铭已经在浴室洗澡。她从将猫粮倒进盘子里,茱莉很快就凑了过去。这花猫是她外婆家那大花猫的孩子,她带它回来时才是小小的一坨,现在已经长得白白胖胖的,她一下一下地替它顺着毛,它忙着吃东西还懂得回头蹭她的手。 身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程知瑜抬头,钟厉铭与她对视一眼,接着就伸手掐住茱莉的脖子,一把将它提起来。他将它举到自己面前,打量片刻以后才问:“它就是茱莉?” 尤是猫这般高冷的动物似乎也被钟厉铭的气场所震慑,茱莉僵直着爪子在半空中乱踹,圆滚滚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连叫也不叫一声。 程知瑜心疼不已,她从他手中将茱莉夺回来,“别这样,会吓着它的。” 茱莉刚被放到地上就一股烟似的跑掉了,程知瑜本想找它,但钟厉铭却不让。她挣开他的手,而他干脆将她横抱起来,她连忙抱住他的脖子,“你要干嘛?” 将她放到客厅的沙发上,钟厉铭随即用身体堵住她的去路,他看着她,脸无表情地问:“你觉得我要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终于不用熬夜了\(^o^)/~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他俩同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那狭窄的空间让程知瑜动弹不得。钟厉铭微微低头,半敞着的衣襟稍稍地滑开,整个人看起来明明慵懒得很,但眼中流露出异样的光芒。他的意图很明显,她紧紧地贴着靠背,尽量不与他作任何的肢体接触。 淡淡的馨香涌入鼻端,钟厉铭看着她颤动着的睫毛,渐渐觉得心痒难耐。他一手撑在沙发,俯身就要亲她,她似乎早有防备,快速地躲开他的唇。 他的唇最终只是堪堪地擦过脸颊,程知瑜抵住他的肩膀,他虽然逼得很近,但没有进一步行动。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际,她不敢看他,只说:“你别这样。” 那声音又轻又软,与其说是拒绝,还不如说是撒娇。钟厉铭听后更是觉得血脉奔腾,掐着她的腰将她提起,动作利落地与她交换位置。 程知瑜十分暧昧地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她刚动了一下,他就猛地将自己拉近。身体失衡,她下意识揪住他的衣服,不料却扯开了他的纽扣,大半个胸膛就毫无遮掩地袒露。掌心触碰着他的皮肤,她尴尬不已,软声催促:“你松手呀……” 钟厉铭不仅没有松开,随后还将手臂收紧,她的翘臀不经意地往他腿间辗压了一下,他额上的青筋隐隐地跳着,血脉传来的暴动让他几乎失控。 宽大的裙摆铺开,双腿的肌肤直接贴在他的裤子上,程知瑜伏在他身上,不适地扭着身体。他将手伸进她的裙底,一边揉捏着她的腰腹,一边埋首在她颈窝处亲吻啃咬。她全身都绷得很紧,当他的手探进自己腿间那片软弱的地方时,她颤抖了一下,接着就按住他的手。 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但钟厉铭仍能感觉到程知瑜的力度。她的手指又细又长,此时抓在他的手背上,还真有点刺痛。他只顿了顿,随后便不顾她的阻挠,很坚决地挤进她的内层。 太久无人探访,里头干涩又紧致,钟厉铭艰难地抽动了一下,她已经痛得直喘粗气。他突然想起他们最后的一场欢爱,沉默了片刻,他哑着声线跟她说,“别怕。” 程知瑜摇头,额上渗出一层冷汗,“我不要。” 她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钟厉铭鲜少这般有耐性地哄她,“放松点。” 钟厉铭似乎不愿退让,程知瑜挣不开他的禁锢,恐惧入潮水般从心底涌起,她揪着他的衣领,委委屈屈地指控,“你明明说过要尊重我的,但是现在又强迫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看着她那张皱得厉害的脸,钟厉铭很无奈地将她挪开,“我还没碰你呢,你用得着这么大反应吗?” 重新获得自由,程知瑜一把将他推开,随后就头也不回地躲进卧室。 在客厅里缓了片刻,钟厉铭才进房间。程知瑜连灯也没开,借着微软的光,他站在床尾看着那团微微隆起的被子。 听见他的脚步声,程知瑜就不自觉地紧了紧被子。他进来以后便没了动静,她缩在被窝里,瓮声瓮气地跟他说:“你不准睡我的床。” 钟厉铭嗤笑了声,他撩起被子,很霸道地躺在她身旁。她正想推他,他就攥住她的手腕,“你识相的话就给我乖乖睡觉,不然的话我就给你好看的。” 黑暗的房间里,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阴沉,程知瑜不敢再造次,她将手腕抽回,接着就背对着他缩到一旁。刚闭上眼睛,他就把手臂横在她腰间,她一动不动,努力地忽视他的存在。 这床太小,钟厉铭躺得不舒服,他没什么睡意,于是就上上下下地抚摸着程知瑜的身体。被他这样骚扰,她同样无法入睡,到了后来,她忍不住说:“你根本就不让我睡觉!” 那时钟厉铭正隔着睡裙揉着她的胸,他懒洋洋地“唔”了声,停了三两秒又说:“你跟那个邻居很熟吗?” 他突然使力,胸前那片娇软被他捏得又酥又麻,程知瑜低低地哼了声,“不熟。” “既然不熟,你怎么把猫放到他家?”他追问。 程知瑜张开眼睛,“你想说什么?” 钟厉铭不回答,他将她的手扣在胸前,紧紧地把她禁锢在怀里。 等了片刻也没有听到他说话,程知瑜便不再理会他。 钟厉铭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待她呼吸渐渐平缓才将她松开。思绪有点胡乱,他大半夜才浅浅入睡,但很快就被程知瑜调的闹钟吵醒。 在床头柜摸索了好几秒,程知瑜才将闹钟关掉。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下床去洗漱换衣服。钟厉铭靠在床头看着她匆匆忙忙地打点着一切,她跟他交代:“今天的课很满,我要上学了,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锁好行吗?” 这十来天她都很奔波,钟厉铭皱着眉问她,“你不休息几天再回学校吗?” “不了。”程知瑜挽着头发,随意地将它们扎成一条马尾。 在钟厉铭的印象里,程知瑜对学习向来都是得过且过。他轻笑了声,语气戏谑地说:“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学习。” 程知瑜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钟厉铭没有赖床的习惯,程知瑜出门以后,他也起床洗漱。她给他留了早餐,他差不多吃完的时候,脚边突然有团软绵绵的东西在蠕动。 将筷子放到餐桌上,钟厉铭低头就看到一只身形微胖的花猫,他打量了它片刻,突然开口叫它:“茱莉” 茱莉讨好地对他“喵”了几声。 今早程知瑜走得这么着急,钟厉铭猜想她出门之前应该是忘记给茱莉喂食。他翻出了猫粮,大手大脚地倒了小半包出来,接着就把盘子推向茱莉。 盘子与地板相触的声响很刺耳,茱莉很警觉地后退两步,接着又试探着往前,看到那方的人没有一点动静,它才安心地吃起来。 程知瑜到傍晚才回家,一走进家门,茱莉地从角落地窜出来。她将书本放到柜面上,接着就把它抱起,“你跑去哪儿?” 钟厉铭从书房里出来,恰好听见她很温柔地跟茱莉说话。抬头看见他的身影,程知瑜诧异地说:“你还没回去?” “我有说要走吗?”他神色淡然,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摸着茱莉软软的毛,“那你吃过晚饭了没?” “一起出去吃。”他说。 “我不知道你还在,我放学的时候在饭堂吃过了。”看见他的脸沉了下来,程知瑜立即说,“我给你煮个面好吗?” 将茱莉放到地上,程知瑜就走进厨房忙碌。 钟厉铭坐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调着电视频道。茱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过来,它蹭着他的脚,一副给他很熟稔的样子。他把遥控器放到茶几,伸手将茱莉抱到沙发上。 茱莉用爪子挠着沙发,过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往他身上挠。见状,钟厉铭又恶作剧般掐住它的脖子,不料它只是很温驯地伏在原地,一点都不害怕。 家里没什么食材,程知瑜只能做了一碗很素的汤面。她问他在哪里吃,他扬声说:“端来这里。” 钟厉铭正给逗着茱莉,他问她:“你这猫是什么品种?” 担心钟厉铭会不知轻重地把茱莉弄伤,程知瑜很宝贝地将它抱到怀里,而后才告诉他,“只是普通的家猫。” 为了给他做晚餐,程知瑜连衣服都没有换下。她还穿着短袖T恤和牛仔裤,怀里抱着一只很普通的家猫,钟厉铭看着她,神绪一下子飘得很远。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先上半章,周末尽量把这章补齐。 我最近都很忙很累,更得比较慢,希望大家不要怪我哈~ 听说今天和明天是高三党的好大日子哦,不知道今年有没有追文的高三党,如果有的话,诚心祝福你们可以如愿以偿地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 每年的毕业季,我都会特别感慨,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年纪不应该再矫情,但还是忍不住要伤春悲秋一把。最近在听张敬轩的《青春常驻》,里面每句歌词都很戳心,要是有谁跟我讲十年之前的什么什么事,我第一反应是——哦,十年前是1994年,而不是2004年。这时间过得实在太快,快得可怕…… PS.谢谢YOMI的地雷,抱抱~ 第五十章 Chapters Six 积雪 第五十章 钟厉铭离开以后,程知瑜也不觉得日子有什么不一样。临近考试月,她没课的时候就一直泡在图书馆,晚上到家累得随便摊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偶尔程知瑜会接到钟厉铭的电话,他应该也忙,每次都很晚才打给她。他口才了得,她却觉得他们连最简单的沟通都有问题。不过说来也奇怪,就算他占线不说话,程知瑜也觉得很正常,这就像往常一样,他们虽然待在一起,但大半天都说不上几句话。有次他应该在办公,隔上好一会才跟她说两句,她累得不行,抱着手机就睡着了。 若是手头上的事情不忙,钟厉铭会飞到宁昌小住三两天。程知瑜看着比他还要忙碌,就算他特地来看她,她也不怎么有空接待,他跟茱莉相处的时间要比跟她的要多。 这周钟厉铭恰好在临近宁昌的城市出差,干完公事没有回棠海,反而直接去找程知瑜。抵达时还没有到午饭时间,他想她肯定不在家。她一直不肯把小公寓的钥匙给他,他只能到学校找她。她应该还在上课,没有接电话,他只能耐着性子给她发短信。 在车上无所事事,钟厉铭干脆下车走走。好几次来宁昌,他也没有逛过她现在就读的学校。跟钟卓铭一样,他念的是时理工大学,校道上全是女生的感觉微妙。这所学校有近百年的历史,有好几个学院的教学楼依旧是红砖绿瓦的,浓重的人文气息扑面而来。 学校太大,钟厉铭才走了一小段路就接到程知瑜的电话,她问清楚他所处的位置就过去找他。 天气炎热,正午的太阳更是猛烈,程知瑜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薄汗。车上开着空调,这冷热交替让她马上就打了个喷嚏。钟厉铭从翻出纸巾递给她,随后就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许。 扣好安全带,程知瑜才问他:“你想吃什么?” 钟厉铭找过她好几次,她倒不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惊讶。他似乎把她这儿当成度假胜地,每次过来都是吃饭睡觉逗茱莉,从来不需要处理公事。反而是她,每天都早出晚归,回家以后还要完成一堆任务。看到他这般悠闲,她其实也心动,真想放下功课好好地去玩。 之前方贤找过她谈话,问她有没有兴趣考研。程知瑜考虑了好几天才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像前几年一样虚度青春,浑浑噩噩地度日。其实人生就这么长了,她必须好好地为自己打算。韩剧里那些幸运的女主角,即便是一无是处也能获得旁人的青睐,但在现实中,她若又呆又傻还不知进取,就算眼光再差的人也不会喜欢自己的。 恰逢放学时候,校道挤满了学生。钟厉铭驶得很慢,就算前方有三五成群的女孩子将半条校道都霸占了,他也不会去按喇叭。好不容易驶到大马路,他才稍稍放松扶在方向盘的手,应她:“随便。”想了想,又补充,“你做的。” 程知瑜转头,“我没空。” 钟厉铭不搭理她,直接把汽车到超市的地下停车场。他跟她说:“煮顿饭能花多少时间?我来这么多次,你有给我做过饭吗?” 程知瑜很久没有做饭,上回跟曾莉宁通电话说起这事,她也被唠叨了好几分钟,说外面的食物有味精还不干净,还说要请个保姆照顾她的起居。她哭笑不得,最后很婉转地拒绝了。 她不习惯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这或许跟她的成长环境有关。自小方璇就要求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为的就是不让她养成好逸恶劳的坏习惯。她在钟家确实活了一段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离开以后也能很快适应现在的生活。 有时候程知瑜也会想,她跟钟厉铭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有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这些性格和习性上的异同,往后也许会变成他们两看相厌的理由。 逛了一小会超市,钟厉铭没看到什么想吃的,于是便让程知瑜拿主意。她随便选了几样容易烹煮的食材,他也不挑剔,她询问他意见,他总是在点头。 程知瑜下午没课,吃过午饭以后,她就回房间小憩一下,待会回学校继续那些未完成的任务。钟厉铭什么都没说,她要起床的时候,他却不松开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她轻轻地挣了下,他反而将她抱得更紧,说:“别去。” 小腹被他勒得微微发疼,程知瑜不适地动着身体,他的眉头皱起了,声音有点沉,“你扭什么?” 那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程知瑜终于安静下来。 钟厉铭将腿也搭在她腿上,极具占有意味地把她完全地镶入怀中。他闭目养神,沉默片刻才问:“你什么时候放假?” 大概地算了下时间,程知瑜告诉他,“还有两周。” 随口应了声,他便说:“我妈也差不多那个时候回国,等你放假我就来接你。” “我不去。”程知瑜语气淡淡地说。 似乎早料到她会拒绝,钟厉铭倒没有什么反应。他紧了紧手臂,问她:“你想吃些什么?我提前让关阿姨给你准备。” 程知瑜不理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她就掰开他的手要起床。它仍旧不放,她只得说:“我不是回学校。” 他按住她的手,低声说:“多睡一会。” 最终她没有睡着,钟厉铭倒抱着自己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将他推开,走出卧室的时候顺便将房门关上。 程知瑜在书房里看了一下午的书,而钟厉铭而在她的卧室里睡到傍晚才起来。她正仔细地琢磨着一片范文,门边却突然想起他的声音:“你的手机响了。” 看得太入神,程知瑜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她的手机放在梳妆台上,钟厉铭应该是因为这通电话而被吵醒的。接过手机,她看了眼来电显示,随后拨了回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方贤跟她说了几句家常话,又问问她的备考情况,最后才说:“今天放学的时候,我在明德楼前面看到你了。” 程知瑜愣了下,随后才明白舅舅的弦外之音。抬眼看了下仍旧倚在门边的男人,她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方贤虽然没有看清楚开车的男人是谁,但凭程知瑜现在的态度,他也能猜到车上的人到底是谁。她不出声,他便继续说:“你们还在一起?” 她还是无言以对。她这么久没不应声,钟厉铭带着探究的目光一直锁在她身上。 方贤也不逼她,他沉吟了下,说:“要是他明天还没走,请他到我这边吃顿饭吧。” 直到程知瑜将手机放回桌面,钟厉铭才踱进书房。他走到她身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抿了抿唇,说:“我舅舅想请你到家里吃饭。” 钟厉铭也不惊讶,她一脸难色,他问:“你舅舅还说了什么?” 程知瑜摇头,“他对你的印象很一般。” 钟厉铭的嘴角动了动,似乎在笑,“只是一般而已吗?” 她猜不透他的情绪,于是只说:“你可以不去的。” 这下钟厉铭确确实实在笑,但声音却是不冷不淡的,“我很早就应该会一会他了。” 他们本来约在明天晚上,但第二天的早晨,程知瑜又接到方贤的来电,他说他们若是有空就过来老宅一趟。一想到她外公与钟厉铭共处的情景,程知瑜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程知瑜认不得老宅的路,钟厉铭只好按着导航的指示驾车,他们很早就出门,但抵达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对于两位早起的老人家来说,这样的钟点已经迟得离谱,他们一进门,方尧就没给他们什么好脸色。郑晓丽倒不在意,看到他们以后就问:“吃早饭了没?” 程知瑜点头,接着跟外公外婆说:“他……” 她结结巴巴的,钟厉铭便主动地向两位老人家介绍自己。 她偷偷地看着外公,心里有点忐忑。两位老人家都知道她跟钟厉铭的那点混账事,前阵子她跟舅舅过来的时候,竟然被邻家的一大婶认出来,她就是年头被炒得火热的程知瑜。那大婶看着她就激动,指着她很唐突地问:“你不就是那个被公子哥包养的小明星吗?” 当时方尧正好在场。他修养极好,听见以后是动怒,但也只是不悦地沉下嘴角。回到家里,他才质问方贤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迫于无奈,方贤只好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他本想隐瞒某些细节,但方尧却执意追问,程知瑜不想舅舅难做,于是就主动回答了。 方尧怒不可遏,差点就把手中的茶杯摔倒地上。他忍了又忍,最后只是很严厉地跟程知瑜说:“你不要步你妈的后尘,以后少跟这种人来往。” 听了钟厉铭的话,方尧呷了一口茶,语气淡淡地说:“我知道。” 钟厉铭正想说话,方尧却先他一步开口。他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而后便话锋一转,问:“你平时喜欢读什么书?” 听见外公的话,程知瑜就知道他要开始训话了。 钟厉铭想了想,随后就例举了几本他常看的书籍。 方尧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下,“你爱读的都是外国的著作。那你有没有读过《乐府诗集》?里面有首很有名的清商曲辞,叫《碧玉歌》。” 闻言,钟厉铭的脸马上就沉了下来。 今天阳光正好,郑晓丽就把一些厚重的棉被抱到院子里面晒。程知瑜不想再听下去,于是过去接过外婆怀中的被子,“外婆,让我来。” 走出客厅之前,程知瑜隐隐约约地听见的是外公浑厚的声音,“没听过也没关系,那你知道‘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老宅的院子很大,程知瑜一扬手就把棉被甩到晾衣服的长竹竿上,随后才慢慢地抚平那些隆起的地方。 郑晓丽轻轻地拍打着棉被,说话时语气十分和蔼:“你怎么跑出来了?你好歹也应该替他说说话。” 阳光太耀眼,程知瑜微微眯起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 郑晓丽叹了口气,“你外公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倔,我的两个孩子都肖他。你妈妈以前最喜欢跟他置气,自从小璇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跟他顶嘴了。” 程知瑜心里也难过,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扶着外婆的肩。 郑晓丽轻缓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呀,别觉得你外公坏,他嘴上不说,但心里终究是希望你过得好的。” 鼻子开始发酸,程知瑜深深地吸气,低声说:“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小苹果们,我觉得我今天可以双更,你们送我一盘鲜花鼓励鼓励成么…… 谢谢么么的地雷,Tittot041的火箭炮,都抱一个哈~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在院子里说了一会儿话,郑晓丽就说要准备午餐。她问程知瑜:“你的小男朋友喜欢吃什么菜?” “他的口味比较清淡,不怎么挑的。”程知瑜神色很不自然,末了还补充,“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郑晓丽笑她,“你俩还在闹别扭吗?” 程知瑜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跟着外婆走进厨房,默默地将青菜放从菜篮子里拿出来。 “他被教训了那么久都没有发作,真是不容易。我看他为人挺稳重的,你……”郑晓丽自顾自地说着,转身发现程知瑜低着头在择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那些新鲜的蔬菜在她的□□下变得残残破破的。她叹气,“好孩子,你看看这青菜。” 程知瑜猛地回过神,看见那堆被择地七零八落的青菜,她很略带歉意地对外婆笑了笑。 其实程知瑜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站在边上看着外婆有条不紊地将菜肉清洗,切块,腌制,最后动作娴熟地将它们放到烧红的锅里炒。这样简单又无趣的动作,外婆年年月月地重复了大半辈子,究竟要有多深的感情,才能像他们这样白头偕老,相守一生。她无端地感慨,突然对未来有了些许平淡却幸福的小憧憬。 为了招待钟厉铭,郑晓丽特地多做了两道菜。都是家常小菜,她很客气地让他多吃点,他双手接过她递给的筷子,很正经地说:“谢谢。” 方尧虽然不喜欢他,但用餐的时候还是对他很客气的,看他不怎么动筷倒失意程知瑜给他夹菜。 程知瑜坐在钟厉铭旁边,他神色自若,但她却知道他心里并不舒坦。他没吃多少东西,不过还是把碗里的米饭吃完。 饭后不久,方贤给程知瑜打了一通电话。得知他们都在老宅那边,他稍稍思量了下便建议他们先留下来,今晚他带上妻儿过来吃饭。她低声征求钟厉铭的意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说了两遍他才随便地应了声“嗯”。 郑晓丽本想收拾餐桌和洗碗,程知瑜不让,推着她去客厅看电视。方尧坐在院子的凉椅上小憩,她带着花猫出去,低声跟他说话。 钟厉铭无所事事,于是站在旁边看着程知瑜仔仔细细地清洗餐具。她一直都没有说话,他也不作声,厨房里只响着枯燥的水声和餐具相触的声音。 直到将餐具都放进消毒柜里,程知瑜才把围裙解下来,问他:“我带你去客房休息好吗?” 钟厉铭没有应声,程知瑜把这当作默许。 客房在二楼,老式楼梯又窄又斜,钟厉铭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地走上去。程知瑜走路很轻,他根本听不见她的脚步声。 客房的朝向很好,程知瑜将窗帘绑起,接着把窗户打开,微风从吹进来,满房间的闷气被吹散不少。老式房子并没有套房,程知瑜刚才出了点汗,于是到外面的浴室洗脸。她接了几捧清水浇到脸上,随后才用毛巾将水擦干,整个人都清爽了很多。 转身时,程知瑜猛地被那方的背着光的人影吓了一跳。钟厉铭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门边,她三两秒后才缓过来,忍不住抱怨:“你别这么吓人成么!” 钟厉铭目光难测地看着她,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于是侧过身想从他与门框间的空位中穿过。他沉着脸将她拽回来,随后把她困在墙壁与自己的身体之间,他低头看着她,声线紧绷地问:“你爱不爱我?” 程知瑜有点诧异地看着他,沉默几秒后,她才轻声说:“不爱。”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线又紧了几分,“你嫁不嫁给我?” 她终于平静下来,干干脆脆地告诉他,“不嫁。” 话音刚落,钟厉铭托起她的下巴,粗暴地吻了上去。虽然早料到她的答案,但他还是希望她给自已不一样答案,就算是欺骗也无妨。方尧的话像最猛烈的飓风,快而精确地将他的防线全数摧毁。程知瑜似乎不再是那只被自己紧紧拽在手中的风筝,她渐渐地有了方向和力量,此际正逐点逐点地摆脱他的约束。所有人都觉得他终将会失去她,但他却偏不信这个邪。 程知瑜捶着他的胸-膛,他任由她乱打,唇舌亲密地与她纠-缠。吻到尽兴以后,他扶着她的肩将她转过去,单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急切地摸-索着她的身体。 愤怒和恐惧双双涌来,程知瑜攀着光滑的墙壁,转头低声吼他,“钟厉铭,你干什么!” 她今天恰好穿了一条半身裙,钟厉铭撩-起她的裙摆,大手重重地揉着她的翘-臀。他将脑袋搁在她的肩头,说话时他的唇一下一下地扫过她后颈敏-感的肌肤,“你没看出来吗?” 话毕,他就慢慢地将她的内-裤褪了下来,她终于急了,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你是不是疯了,快点放开我!” “你叫啊,叫大声点。”钟厉铭狠声说。 程知瑜气得满脸通红,他深深浅浅地探进她的腿间深处,偶尔还恶劣地用拇指揉弄着她敏感的小珍珠。她站也站不稳,一手攀着墙壁一手捉住他的手臂,“不要……” 钟厉铭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地将她深藏的渴望挖掘出来。太久没有这样随心所欲地碰过她,他兴奋得不行,问她:“你这里想不想我?” 程知瑜咬着唇不说话,额角细细密密地铺着一层薄汗,刘海被洇湿,凌乱地贴在脸上。 耳边响着她压抑的闷哼,钟厉铭按捺不了,于是伸手就解自己的皮带。她还不是很湿,他只能沉着气缓慢却有力地抵进。她浑身颤抖,微微地弯着腰想躲避。这个姿势倒方便他进出,他掐着她的腰抽动,“别缩着自己,我不好动。” 浴室里一片昏暗,程知瑜看着百叶窗的缝隙中渗着丝丝缕缕的光,整个人都昏沉不已。身后的人牢牢地禁锢着自己,霸道地侵占着自己,她不觉得痛,但心底却涌起倦意。脖子突然一阵酥麻,她意识到他正咬着自己,连忙阻止他,“别……” 心知她的顾虑,钟厉铭满不在乎地说:“他们对我有这么多不满,我倒不介意再加上这一点。” “不要。”程知瑜哀求他。 他恋恋不舍地将唇挪开,扯着她的头发强迫她看向前方的镜子,咬牙切齿地说:“你看看,你就是用这副样子把我迷住的。” 程知瑜微微张着嘴巴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镜中那双微微涌动的男女,那目光迷离得很。钟厉铭也将注意力放在镜子上,她衬衣的纽扣只被他三两颗,白色的内-衣露出小小的一截,他越看越是觉得诱-人,继而伸手狠狠地握住。 钟厉铭总是有办法让她的身体彻底地臣服,他存心让她煎熬,有好几次她的内层都紧紧地吸附着他,但他却恶意地放缓动作,并不让她得到真正的满足。她难耐不已,可怜楚楚地看着他,他吻住她的唇,最后在她体内酣快淋漓地释-放。 这是钟厉铭最放不开手脚的一场欢-爱。或许是太久没碰她,虽然只是草草地做了一次,但他却有种前所未有的餍-足。 站了这么久,程知瑜的腿早就软得不行。钟厉铭将她抱上盥洗台,用纸巾拭擦着她一塌糊涂的腿-心。她半闭着眼睛,似乎还没有缓过来,小腿一直都绷得紧紧的。这项任务很折磨,他不一会就浑身燥热,于是只是随意收拾了一下就抱着她回客房。 程知瑜安安静静地窝在他身上,他跟她说话,她仍是一言不发。直到他问还留不留在这里吃完饭,她才动了动眼皮,应他,“不吃了。” 钟厉铭拥着程知瑜下楼,郑晓丽看到他们便问他们怎么了。他对她的态度很好,很耐心地向她解释,是程知瑜有点不舒服,现在想回去休息。 方尧仍旧坐在凉椅上,隔了好几米的距离看着他们。程知瑜一直都低着头,他便说:“哪里不舒服?我让老方过来给你看看吧。” “不用了。”程知瑜一听就急了,连忙拒绝。 郑晓丽责怪地看了丈夫一眼,继而对他们说:“身体要紧,饭改天再吃也行。回去吧回去吧。” 程知瑜跟他们道别,刚走出大门就听见外婆的声音隐隐地传来,“让你乱说话……” 回家的路上,程知瑜突然说:“去一下药店。” 钟厉铭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怀了就生下来。” 她看向窗外,语气淡淡地说:“我不打算生小孩。” 他很不满,“你胡说什么。” 经过药店时,钟厉铭没有停车。程知瑜也铁了心,到家以后又专程折回药店买了一盒避孕药。在便利店买了一瓶矿泉水,她按着分量吃了药,随后将剩余的药片和矿泉水都扔进垃圾桶。 钟厉铭大抵也猜到她是为了什么而出门,她回来的时候,他满腔怒火地说:“你真把我的话都耳边风了?” 程知瑜疲倦地坐在沙发上,手揉着发胀的额角,“你爱生孩子就找别的女人生,反正我是不会给你生孩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双更呀~ 点累,明天不知道有没有力气更新,小苹果们快出来来冒泡!! PS.谢谢阿雪的地雷,抱一个~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那句话似乎惹到了钟厉铭,他站在原地,“程知瑜,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身体有点酸痛,程知瑜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我不想跟你吵架。” “连话也不跟我说?”他阴阳怪气地说。 他这样不依不饶让她十分无奈:“你想做的事都做完了,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钟厉铭怒极反笑,那语气很恶劣,“我还碰不得你?” 程知瑜看向他,毫不掩饰脸上的愤怒。他提起这事她就窝火,“你明明知道我外公又保守又古板,最讨厌这种混乱的男女关系。你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对我做这种事,你有尊重过我外公、有尊重过我吗?” 他冷着脸,“你后来不也很享受吗?” 程知瑜瞪着他,眼眶渐渐就红了。 看到她这副样子,钟厉铭大步走过去,将纸巾盒塞到她怀里,“我有说错吗?” 眼泪终究没有掉下来,程知瑜重重地将那盒纸巾扔到他身上,“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那纸巾盒是木质的,砸在身上也只是发出一声闷响。钟厉铭看着她,“你跟你外公都是一个样,得理不饶人。” 她怒气攻心,对着他直吼:“我有说错你吗?我外公有说错你吗?” 当天晚上,钟厉铭就回了棠海。走的时候,他用力地甩上房门,那声巨响似乎让整层楼都颤了一下。 家里终于清静了,程知瑜抱着抱枕缩在沙发上,思绪一片混乱。跟他吵一场架真是伤筋动骨,倦意袭来,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被铃声吵醒的时候,程知瑜已经小睡了一觉。她一直保持着同样的睡姿,站在整条手臂都被压麻了,她堪堪地将放在茶几上的包包勾到手上,从一堆杂物里翻出手机。 看了屏幕,程知瑜接听通话,“舅舅?” 方贤说:“你不在家吗?” 揉着仍在发麻的手臂,程知瑜有点懵懂,“在呀,我刚才在睡觉。” “给我开一下门吧。”方贤在门外按过门铃,但一直没有人他,于是只好给她打电话。 程知瑜连忙给舅舅开门,方贤站在玄关往里头看了眼,问她:“就你一个人在家?” 合上房门时恰好看到鞋柜旁边的男式拖鞋,程知瑜明白舅舅想问什么,于是说:“他刚走。” 胃里很空,程知瑜饿得双腿发软,抬头看了眼挂钟才知道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她烧了一壶水,她不常泡茶,翻箱倒柜才找出一小盒茶叶。 方贤在客厅等她,无聊便翻着钟厉铭留下的财经杂志。 程知瑜将茶杯捧给他,“舅舅,喝茶。” 方贤双手接过来,他不跟她绕圈子,“我其实是来找钟厉铭的,他不在,那我就跟你谈谈吧。” 茶香一点点地涌入鼻端,程知瑜试着放松心情。她看向方贤,说:“好。” 方贤少见地踌躇,斟酌片刻,他才开口:“知瑜,不要再跟他在一起了,你们不适合。” 当教师这么多年,他给学生处理很多复杂又纠结的情感问题,但对于自己外甥女的问题,他却觉得为难。其实他们的关系一直都不明朗,方贤每次提起钟厉铭,程知瑜的态度都是这样冷淡,他磨不透她的心思。无论他给她的是宠爱还是伤害,他亦已在她心头上烙下深刻的痕迹,一时半刻也抹杀不掉。 把微烫的茶杯握在掌中,程知瑜没什么知觉,她低着头,干干脆脆地回答:“我知道。” 方贤愣了一下,竟然不知道怎么继续劝说。他宁可她脸露难色甚至坚决地拒绝,也不希望她这样顺服地听从自己的教导。他坐直身体,温声说:“孩子,你真的知道吗?你根本就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想一想,然后再答应我。” 程知瑜不说话。 气氛瞬间就冷下来,方贤叹气,他有点感慨地说:“知瑜,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你肯定配得起那个男人。我知道他对你也有情意,但这点感情根本不可以支撑什么。他这人,说实话吧,确实不错,他如果是我的学生,我肯定很欣赏他。只是,这样的男人,你驾驭得了吗?” “我都明白。”程知瑜轻声说。 “半个月以后,我回到外地参加一个研讨会。你那会应该也放假了,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方贤想了想,又补充,“其实这是个很不错的学习机会,你也可以趁机散散心。” 最后程知瑜还是答应下来。 启程的日子在七月初,程知瑜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这趟外出,她不是把茱莉寄放到邻居那里,而是特地将它带到外婆家里养着,省得又生出什么事端。 期间钟厉铭有联系过她,她没有接他的电话。有次钟卓铭找她,没说两句都把手机递给了钟厉铭,她才不得不跟他说了几句。 钟厉铭的声音没有起伏,他说:“你也该闹够了。” 握住手机沉默了三两秒,程知瑜才说:“我没闹,错的人是你。” 那头传来一声嗤笑,“程知瑜,你这种人真是惯不得。” 程知瑜动怒,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我有求着你惯我吗?我不需要你惯,没有你我过得很好,你以后别再找我,再见!” 猜到她接下来的动作,钟厉铭立即说:“不准挂电话。”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程知瑜已经狠狠地切断通话,用力地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她越想越是生气,过了半晌就发短信去痛骂钟卓铭一顿。 参与今年研讨会的教职工有四人,还有一个学生干部。程知瑜听说过他的名字和在学校的宣传栏上看过他的报道,方贤跟他们作介绍时,还特地叮嘱他,“她明年要考研,你愿意的话就给她传授点经验吧。” 刘思磊跟方贤的关系很好,因而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他们都是来公干的,平日只有程知瑜无所事事,整天在酒店附近的商场和食肆乱逛。她其实也贪玩,放在书包里的教材和试卷通通没有碰过。刘思磊白天忙着协助方贤他们收集整理资料和做会议记录,她担心影响到他休息,因而没有打扰他。 行程结束前的一天,刘思磊终于空闲下来。那天他跟程知瑜就因为一道材料题而争论了整晚,他曾经是校辩论队的队长,口才了得,还坚持自己的观点丝毫不肯退让。她恰好跟他持相反意见,但又找不到适当的理据反驳,因而只好作罢。 他们就因为那道小小的题目而扛上了。在回程的飞机上,他们一路都在争论,从秦始皇统一全国到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再小的一个点,他们都是说上半天。 程知瑜一直处于下风,他见多识广又身经百战,她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尽管如此,她却觉得跟他争辩是一件很爽快的事情。随行的老师看到他们聊得不亦乐乎,偶尔也会搭上几句,他们都有各自独特的见解,她听得津津有味,同时又不禁慨叹自己孤陋寡闻。 即使在暑假,程知瑜也每天到图书馆备考。她偶尔也会碰见刘思磊,若是兴起也会一起吃顿饭。 这日子过得很舒心,直到某个晚上接到曾莉宁的来电,她隐隐地觉得这好时光又要告一段落了。 半周之前,曾莉宁已经回国疗养。她也问过程知瑜要不要到棠海住几天。她都亲自开口,程知瑜虽然犹豫,但最后仍是拒绝了。她有点失落,不过仍是理解程知瑜的做法。 这次曾莉宁很晚才给程知瑜打电话,程知瑜以后她只是闲着无聊,于是只跟她说说笑笑。她没怎么应声,思量了许久才说:“知瑜,宋……你的亲生爸爸,刚刚因为心脏病发而送进了医院,现在还在抢救。” 笑容瞬间凝在唇角,程知瑜觉得喉咙发紧,“很严重吗?” 曾莉宁的声音隐隐透着倦意,“听说是挺严重的,有可能熬不过今晚。” 在脑海里搜索了半晌,程知瑜也想不起这位传说中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不知道自己该用怎么样的心情去接受这种消息,他是自己的生父,但从来没有给过自己半分的宠爱,相反地,她过往的不幸基本上都是由他一手造成的。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又觉得你有权知情。”曾莉宁想了想,又说,“宋家已经乱成一团,棠海最近都不会太平了。” 宋启松最终也没有熬过来,他是在凌晨离世的。得知这个消息,程知瑜的胸口微微发疼,良久都缓不过来。 程知瑜没想过要回棠海,她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身份出席他的葬礼。钟厉铭也给她打过电话,她仍旧没有接听。坐在图书馆里发了半昼的呆,她有些无奈,于是只好回家休息。 网站论坛和电视新闻都是有关的报道,程知瑜看着他生前的照片,眼睛渐渐地酸涩起来。她躲回房间睡了一觉,傍晚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她犹豫了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很安静,半秒以后便有把男声传来,他确实了她的身份以后便说:“程小姐,我是宋启松先生的私人律师,林敏。”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今晚努力更新,握拳!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程知瑜从来没有想过,那位从来没有承认过她的父亲居然会在遗嘱上添上自己的名字。握在手中的手机仍在发烫,屏幕上显示这刚才的通话记录,这一切都证明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 房间里很安静,窗户半开,轻薄的窗帘随着傍晚的清风而缓缓摇曳。地板上映着晃动的影子,程知瑜突然觉得后背发寒,于是便将房内的灯全部打开。 进浴室洗了个脸,程知瑜才觉得清醒些许。她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到舅舅家一趟。 程知瑜没什么胃口,出门后在小区的快餐店吃了一点东西就去等公共汽车。这个钟点恰好是下班高峰期,来来往往的车辆都挤满归心似箭的乘客。坐在巴士站的长椅上,她看着天一点一点地沉下来,心情越发地压抑。 今晚方贤有事要忙,因而只有姚淑华在家。程知瑜心事重重,过来之前忘记给他们说一声,姚淑华开门的时候看到她脸色不佳地站在门外,既是惊讶又是担忧,将她迎进屋内便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客厅里正开着电视,程知瑜坐到沙发上,连忙解释,“没事,我只是不想待在家里而已。” 姚淑华给她倒了杯温水,“你吃过饭了没?家里还有食材,我给你做一点好吗?” 喉咙确实干涩,程知瑜喝了大半杯温水,说:“我吃过了。” 她们闲聊了一会,姚淑华才问:“你爸爸的事,你都知道了吗?” 程知瑜刚想说话,门外就传来钥匙相触的声响,三两秒以后房门就被打开。 看到程知瑜,方贤不是很惊讶。刚才驾车回家,他有留意电台播报的简讯,其中一条就是宋启松病逝的消息。他原本打算等下就跟程知瑜联系,不料她主动到家里来了。这让他有几分安慰,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似乎已经真真正正地融入方家,遇到困难也懂得向他们求助。 方贤坐到沙发上,随后加入她们的谈话。 程知瑜将她跟林敏的通话内容大概地告知他们。当时林敏自我介绍以后就切入正题,三天后,他将会公布宋启松的遗嘱,当天她就算不方便出席,但往后也一定要亲自签署相关文件。她喝了一口温水,接着说:“我……不是很想回去。” 姚淑华和方贤都有点诧异,他们对视了一眼,方贤开口:“他毕竟是你的生父,你于情于理都应该回去的。” 程知瑜抿着唇,表情比往常要凝重。 方贤又说:“至于遗产的事,你也不需要太上心。他是你的父亲,你受之无愧。” 程知瑜仍旧不出声。 姚淑华看到她并不在状态,于是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别想太多,顺其自然就行了。” 当晚程知瑜在方家留宿,姚淑华帮她铺好被单,叮嘱她早点睡觉。 碍于方宋两家的矛盾,方贤虽然不放心,但也不好陪同程知瑜会棠海市,只能够帮她打点好机票都各项事宜。第二天的清晨,他载程知瑜回小公寓收拾行李,随后再送她到机场。她下车之前,他抽了一大沓钞票给她,“你拿着备用,有事情马上联系我。” 抵达棠海接近正午,程知瑜没想到钟厉铭会得知她回来,并亲自来接机。钟厉铭看到她拉着行李不肯向前,他便半拖半抱将她带到车边。 在大庭广众之下,程知瑜不能跟他拉扯,于是冷着脸不理他。他用力握住她的手,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节哀顺变。” 程知瑜愣了一下,片刻以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行李箱被他强行放进车尾箱,程知瑜好气又好笑,她说:“我舅舅已经帮我安排好酒店。” “退了它。”钟厉铭淡漠地说。 昨晚程知瑜睡得不好,现在眼底都很乌青一片,钟厉铭忍不住说她,“脸色这么差。” 程知瑜确实疲累,她整夜心绪不宁,半夜惊醒了几次,到来后来根本没有心情再睡觉。这一切都无从说起,她看着窗外,一路都没出声。 钟厉铭直接载她到殡仪馆。 宋启松的追悼会差不多结束,程知瑜只站在厅外,远远地看着他的遗照。其实他真长了一副风流面相,她心中涌起几分悲哀,这就是让她母亲死心塌地的男人,真希望他们能在天国里面可以再续前缘。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很少人会留意到缩在角落里的他们。钟厉铭站在她身后,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衣裤,看上去又清瘦了不少。他有些心疼,伸手搂住她的肩,“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程知瑜一动不动,沉默了片刻,她跟他说:“我想回去。” 钟厉铭的表情有点复杂,他本想劝说两句,但她脸色苍白,目光呆滞,他只好带她离开。 上车以后,钟厉铭从储物箱里翻出一个信封递给程知瑜,她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林敏给她寄送的正式通知函。只看了一眼,她就把它塞回来。他还没发动汽车,她不说话,他只得说:“后天我陪你去。” “不用了。”程知瑜冷冷清清地说。 将她手中的信封拿走,钟厉铭很耐心地跟她分析利弊,最后才下结论:“你根本应付不了宋家的人。” 程知瑜低头捏着自己的手指,沉默不语。 吃过午饭,钟厉铭将她带回自己的公寓。她没有力气拒绝,于是很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很久没来过这里,她看着里头的布置倒觉得陌生。他一边打开阳台的门通风,一边跟她解释:“这边比较安静,你先休息一下吧。” 下午钟厉铭还有事忙,将她安顿好以后就回了公司。卧室里空荡荡的,程知瑜枕着他的枕头,上面隐隐还有专属于他的味道。她没有闭眼,看着顶上的天花板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钟哥钟哥,给你机会好好表现了,加油哈~ PS.谢谢阿雪和桃之天天的地雷,抱一个~ 还有那些给我留言和默默支持我的小苹果们,全部群抱一个~ 你们最近这么给力,我都不好意思不勤奋了,给你们点一百个赞!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整个下午都无心工作,钟厉铭鲜少会出现这种状态。处理了几件急件后,他早早就离开公司。 进家门的时候,钟厉铭迫不及待地往屋内环视一周。那扇被他推开的阳台玻璃门仍旧处于大门的状态,从外面灌进的微风带着热气,他突然感觉心浮气躁。 家里静悄悄的,空寂得没有半点人气。钟厉铭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看到床上安躺着的程知瑜那时,他才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晴好的天气持续一周有余,棠海市的平均气温逼近三十摄氏度,程知瑜居然连空调都没有开,身上还盖着一张薄被子。 钟厉铭已经出了一身薄汗,他担心程知瑜会被闷坏,于是帮她将被子拨开。他摸了下她的额头,她并没有出汗,就连刚才收进被窝里的手也是微凉的。他有点诧异,抬头便发现她睁着眼睛凝滞地看着自己。 “我吵醒你了?”钟厉铭低声问。 程知瑜只是浅浅地睡着,听见外面传进来的声响,她便有意识。钟厉铭走到床上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地清醒过来。转了下眼珠,她说:“几点了?” 抬手看了眼腕表,钟厉铭说:“还没到六点,你要继续睡吗?” “不睡了”程知瑜撑着床坐起来。她的头发有点乱,钟厉铭伸手想替她抚平,她下意识要躲开,“我去喝水。” 钟厉铭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程知瑜懒懒地坐在地板上,手边还放了一只空的玻璃杯。他走到她跟前,垂着眼说:“要出门了。” 汽车驶进通往大宅的私家小道,程知瑜觉得很不真实。恍惚间,她如同身处梦境,那感觉很很微妙,却说不上是哪里微妙。兜兜转转,她最终仍是回到这个地方。 他们进门不久,曾莉宁就从楼上走下来。她看到程知瑜那憔悴的样子就忧心不已,“你还是回来我这吧,我看你根本就不懂得照顾自己。” 刚给他们开门的关阿姨也附和,“程小姐,你果真比以前要消瘦,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爱惜身体呀。” 站在程知瑜身后的钟厉铭什么话都没说,拿着公文包上了楼上的书房。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程知瑜才安抚她们:“我最近长了足足两公斤,要是留真留下来,很快会变成胖妞。” 听出她的拒绝之意,曾莉宁不再勉强,随后吩咐关阿姨多做几道她爱吃的小菜。钟美芝和钟卓铭都不在家,这一桌子的菜让他们都吃得很撑。 晚饭过后,程知瑜早早就准备休息。家里的佣人有定时打扫她原来的房间,里面干净而整洁。曾莉宁过来检查了一遍,她弯腰抚平微微皱起的床单,而后转身对程知瑜说:“你这么久没有回来,今晚很有可能会睡不惯呢。” “那我数水饺好了。”程知瑜笑了笑,接着又问及曾莉宁的身体状况。三两个月没有见面,程知瑜觉得她的气色虽然不错,但苍老了很多,那美艳照人的模样已经不再。 曾莉宁似乎已经将生死看得很淡,她让程知瑜坐到自己身边,“最近都很稳定,我有按时吃药调理,也经常复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她抚过自己手背上的针口,很伤感地说哦,“命是保住了,但身体已经不完整了。” “别说这种话。”程知瑜拥着曾莉宁的肩,她瘦弱得让人心惊,“那么多艰难你都熬过来了,不要因为这种而沮丧呀。” 转头看向她,曾莉宁说:“也对,活着真好。” 她们相视而笑。程知瑜突然觉得庆幸,幸好钟厉铭及早地发现曾莉宁的病情,否则她这辈子都难辞其咎。人生的旅途其实总有不同程度的困苦和灾难,每个人经历阴晦而无望的日子,只要熬过那段黎明前的黑暗时刻,最终肯定能迎来破晓那瞬的万丈光芒。 曾莉宁越发地感慨,“生命很脆弱的,很短暂,你要爱惜自己,也要珍惜眼前人。” 程知瑜点头,“我记住了。” “知瑜真乖。”她摸了摸程知瑜的发端,很温和地说:“我现在希望你们这群孩子都赶紧安定下来,如果能盼到孙子孙女,那是最好不过了。” 程知瑜微微愣住,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 察觉到自己的话暗示意味太浓烈,曾莉宁虚咳了声,叮嘱她早点休息后就回自己房间休息。 在床上坐了片刻,程知瑜才进浴室洗澡。她的思绪有点混乱,睡衣忘记拿,因而只好围着浴巾出去。房间里的空调温度有点低,还沾着水珠的肩头马上起了一层小疙瘩,她抖了一下,随后便打了一个喷嚏。她吸着鼻子,那方突然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怎么不穿衣服?” 程知瑜被毫无防备地吓着,她转身,钟厉铭站在露台玻璃门前,此时正皱着眉看着自己。她不悦地说:“你下次能敲门吗?” 钟厉铭眯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将浴巾解下来,程知瑜背对着他套上睡裙,虽然看不见他,但她隐约能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她的动作有点不利索,刚拉下睡裙裙摆,腰身就猛地被人环住。 内裤还没来得及穿,程知瑜浑身不自在,她用手肘撞他,“喂!” 滚烫的手掌在她纤腰上游走,钟厉铭汲取着她身上的香味,沉声指控:“你勾引我。” 程知瑜被他气笑了,“你强词夺理。” 在机场看见她的一瞬起,钟厉铭就想这样用力地抱着她。若非她心情不佳又精神不振,他根本不可能按捺到现在。他将她的身体翻过来,轻而易举地把她抱到床上。 慌乱间,程知瑜手忙脚乱地箍着他的脖子。后背刚碰到床单,钟厉铭就压在她身上,浅浅地吻落在她额头。她想推他,他动作敏捷地攥着她的手腕,死死地按在她身侧。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钟厉铭吻得很压抑,他贴近她的耳边,含糊地说:“你想死我了,居然敢不接我电话,一声不响就跟着你舅舅跑到外省。” 敏感的耳垂因他的触碰而发痒,程知瑜轻轻地颤抖,她看着他,目光有些许迷离。 将她紧紧地抱着,钟厉铭只觉得满足,他在她颈窝乱蹭,喃喃自语,“我真想像以前那样把你绑在身边……” 程知瑜微微变了脸色。 钟厉铭摸着她的脸,“你害怕了?” 她不说话,他又接着说:“你为什么总要在怕我的时候才肯听话呢,我们都好好的不行么?” 两人的目光缠在一起。程知瑜动了动被他捏疼的手腕,声音很稳:“我们没有好好的,我一直都很不好。” “哪里不好?你告诉我。”钟厉铭看到她被自己压得辛苦,于是从她身上起来。他慵懒地靠在床头的软包,“其他的我可以依你,但在床上我说了算。” 程知瑜的脸一阵红一阵青,她抓过被子盖在身上,“你哪次听过我的?” 钟厉铭轻笑了声。 话刚出口,程知瑜就后悔不已,她明明在指责他,但听起来却有种撒娇的味道。她背对着他躺着,闭上眼睛就不搭理他。 “我问你话呢。”他不满,伸手推她。 往床沿那方挪了几寸,程知瑜才说:“你总是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我能说什么?” 钟厉铭干脆把她从被窝里揪出来,“你说,我听。” 头发被他扯到,程知瑜皱着眉说:“听了改吗?” 拿出谈判桌上的技巧去对付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钟厉铭丝毫不觉得有*份。他勾起嘴角,气定神闲地说:“原则性的,不改。” 程知瑜将枕头扔到他身上,接着一言不发地下了床。 钟厉铭看着她在衣橱里拿了条黑色的蕾丝内裤穿上,眸色渐渐加深。他总觉得她这种不经意的引诱十分磨人,拳头握紧又松开,他忍不住问:“你又怎么了?” 她看都不看他一眼,打开房门才没好气地说:“我去跟阿姨睡。”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钟哥跟许哥的正面交锋,是你们最期待的么么么…… 虽然明天更不了的几率比较高,我还是会尽量的,祝大家周末愉快。 PS,谢谢Tittot041,抱抱~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律师公布遗嘱那天,程知瑜一整天都没有出门。那笔遗产能不能到手,程知瑜并不在乎,钟厉铭的话虽说得不好听,但有一句却很对,她斗不过宋家的人。 钟厉铭以为程知瑜会到场,不料她一直都窝在大宅里,对遗嘱的内容漠不关心。钟厉铭对此更加不在乎。当然,若她想争取,他亦会不计代价地帮她。 很快,程知瑜被告知,她将会获得宋氏一部分的股份、几处房产以及大笔的现金。钟厉铭帮她估值了一下,总资产的数值十分可观。 程知瑜没有过分欣喜,毕竟金钱并不是万能的,宋启松就算给她再多,也无法弥补以往所受过的伤害。 现阶段遗产仍在收集和清点。期间宋家曾经派车到上门邀请程知瑜到宋家大宅一聚,曾莉宁很果断地替她挡回去。第二次是宋启松的遗孀亲自前来邀请,钟宋两家交情不算浅,曾莉宁就算再不乐意交待,也不可以失礼地将人赶走。 邵清穿了一身肃穆的黑裙,看起来一如往常的光艳照人,丝毫没有丧夫之痛。曾莉宁让佣人上茶,她礼数得当地说:“这么唐突地来拜访,我真觉得抱歉。” 单从相貌上看,程知瑜便可以认出她的身份,许宥谦长得很像她,眉眼间透出那股阴狠的气息也是一模一样的。她虽来意不善,但此际还能微笑着说:“这位一定是知瑜,果然长得很漂亮,小宥经常跟我提起你呢。” 程知瑜低着头,好半晌才憋了一句,“谢谢。” 气氛有点凝滞,曾莉宁便说:“知瑜这孩子确实很好。” 将表面功夫做好以后,邵清马上进入主题。她将茶杯放到茶几上,而后对程知瑜说:“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让你回家一趟。你来不及出席葬礼就算了,但到现在都没有正式地给自己父亲上过香,钟夫人,你觉得这事是不是说不过去?” 曾莉宁也不好跟她撕破脸,“这事有心就好。近几天知瑜身体不舒服,我觉得她在家里休养会比较合适。” “年轻的女孩子应该多到外面走走,整天闷在家里,很容易生病的。”邵清笑得很夸张,那语气让人很不舒服,“莉姐,我们算起来都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你倒是老得很快呀,女人到了这种年纪,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才行。” 曾莉宁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她刚想说话,程知瑜就按住她的手。 从邵清进门那一刻起,程知瑜就能感受到邵清对自己的满满恶意。她不想让场面太难堪,更不想曾莉宁为此而受气,于是说:“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邵清十分满意,走出大宅,她的脸马上就冷下来。司机一直在外面等待,看到她们出来,他立即将后座的车门打开。 一路上程知瑜都看向窗外,道路两旁的景物十分陌生。她不担心邵清会对自己不利,邵清若真想害自己,她根本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大约半小时以后,司机突然放缓了车速,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邵清,“夫人,前面有台车堵住了我们的路。” 程知瑜好奇地往前看,在私家小道的入口,一台黑色的商务车停在小道中央。三两秒以后,驾驶室的车门被打开,从里面出来的人居然是钟厉铭。她有点惊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走近。 邵清也下车,她很客套地与钟厉铭寒暄。钟厉铭明显不买她的账,只是敷衍了回应她一下,接着就绕到汽车的另一端,将车门打开以后就对立面的人说:“出来。” 邵清的笑容已经变得勉强,“我想找知瑜谈点家事,按理来说,你应该回避一下的。” 程知瑜下车以后,钟厉铭很自然地将她护在身旁。他冷冷地看了眼邵清,一点也不退让,“她是我的未婚妻,她的家事就是我的家事。” 钟厉铭总是胡乱给自己安排身份,程知瑜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她的目光穿梭在他们身上,仿似他们谈论的人并不是自己。 这话倒让邵清诧异。她太过意外,那不可置信的表情毫无掩饰地暴露在脸上,“未婚妻?我之前怎么都没听说?” 钟厉铭不咸不淡地说:“她的事,你能知道多少?” 邵清被他噎住,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那行,我们都进屋谈吧,站在这里多不好看。” 手一直都钟厉铭牵着,程知瑜只能上钟厉铭的车。邵清本想说些什么,但被他一记略带警告意味的目光摄住,最后只能退让。 “你怎么来了?”程知瑜扣好安全带后,问他。 私家小道一路畅通,钟厉铭驾车时很放轻,但脸部线条却绷得很紧,“我妈告诉我的。你来做什么,明知道是鸿门宴也要来送死。” 宋宅地处棠海市西部,而他居然能先她们一步赶到,程知瑜实在好奇他的车速。她低着头听他的教训,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宋宅的气派与钟家的可谓不分伯仲,程知瑜已是司空见惯,此时并无心情欣赏。她抬头却发现许宥谦站在二楼的露台上,他双手撑着护栏,右手指间还夹着一根地点燃的香烟。 下车以后,钟厉铭看到她一脸呆滞地看着前上方,顺着她的视线,他也看到站在露台上的人。 许宥谦掸了下烟灰,接着便懒洋洋地吸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钟厉铭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搂过程知瑜的腰,语气淡淡地说:“进去吧。” 宋家的近亲齐聚一堂,富丽堂皇的客厅虽大,但此际却显得有些许拥挤。程知瑜知道他们都不怀好意,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心中涌起几分忐忑。钟厉铭似乎看透她的紧张,他坐在她身边,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怕。” 程知瑜先去给宋启松上香,她的表情很淡漠,整个过程都没有露出丝毫的哀痛。 邵清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客套一番以后,她便向程知瑜介绍各位长辈。在场的是宋启松的两个胞弟极其家人,还有几个是邵清娘家那边的人。许宥谦一直没有下楼,而宋启松的大哥以及前任宋夫人的儿子都不在。 在坐的人基本上都认识钟厉铭,他们心知这个男人得罪不起。他们早闻程知瑜被钟家收养多年,但却不曾听说她跟钟厉铭的关系是如此亲密的。钟厉铭摆明就是来护着程知瑜的,他们始料未及,原本准备好的招数基本上都无法施展。 众人只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有些人趁着气氛尚可便跟钟厉铭攀起了关系,不过全被他不留余地地挡回去。 邵清好几次向他们使眼色,但无人理会。她按捺不住,于是便挤到程知瑜身旁,和善地说:“知瑜,我们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程知瑜也猜到他们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约自己见面,她看着邵清,“嗯?” “你应该已经知道,你的父亲将自己名下的两成股份转移到你名下。你这些年都在外面生活,对宋氏的经营和管理的都不熟悉,手中握着这股权也没有什么意义,你有没有兴趣将它们出让?” “我们不缺钱。”程知瑜还没来得及开口,钟厉铭已经先她一步说,他搂住她的肩,“况且,这怎么都是她父亲最后给她的东西,就算是没用也应该留着。” 宋家的人一脸不悦,但又不好发作。坐在角落有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嗤笑了声,不屑地说:“她不就是个野种,凭什么分到二伯的股份。” “小旭,你怎么说话的。”邵清低喝,脸上没有半分歉意,他不过是说了他们最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罢了。 程知瑜早料到会受到这样的侮辱,她虽然做好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时仍是觉得委屈和难堪。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愿意有这个虽家财万贯却毫无血性的父亲。肩头倏地一紧,她微微仰头看了眼钟厉铭。 钟厉铭修养极佳,不可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他漫不经心地看了那小伙子一眼,转头对邵清说:“小孩子不懂事,别怪他。” 邵清一时间倒分不清他话中的真假,她动了动唇却没有说话。钟厉铭环视着那群各怀鬼胎的人,“你们如果对遗嘱不满,大可以向法院提出诉讼,我们随时可以奉陪。” 他们肯定是不满宋启松遗产的分配,但那份遗嘱是按足程序立下的,根本找不到半点的漏洞。除非向法院提出诉讼并获胜诉,他们才有机会剥夺程知瑜继承遗产的权利。 程知瑜什么都不懂,但钟厉铭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他们之所以会选择庭外和解,是因为一旦上诉,宋启松的所有财产将会被冻结,直接地影响都宋氏的运营。依照宋氏现今的运营状况,他们不会出此下策。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邵清强作镇定,她看向程知瑜,“宋氏毕竟是我先夫的一生的心血,家里人对公司也十分看重,因此我们才冒昧地提出这种请求。” 客厅里的气氛很紧张,钟厉铭却一副闲适的模样,他玩着程知瑜的手指,连眼皮都没抬,“那你们打算出多少钱?宋氏最近三个季度都出现亏损,我以为你们的可流动资金已经十分紧缺,就算有,也不应该用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宋启松的两个胞弟双双变了脸色,宋氏对外公布的财务报表早已被财务部的会计处理得漂漂亮亮,只有极少人知道宋氏的盈亏状况。钟厉铭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无非是向他们示威,同时也给宋家一个警告。 邵清根本没想过要用市价赎回将要落在程知瑜手中的股份,把程知瑜约到家里不过是想威逼她发表放弃继承权声明书。她的道行不如他们高深,她气得发抖,丢下一句身体不适便躲回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这进度只能让许哥露了个脸,我要努力更新,嗯! PS.祝小苹果家的爸爸们父亲节快乐,我今晚给蓝宝爸做了两顿饭,哈哈~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邵清离座以后,在场的人都不敢再提及与遗产有关的话题。钟厉铭的态度早已表明,他们若继续纠缠,那就等于公然与他作对,与他身后的钟氏作对。 对于那些长辈虚伪的问候,程知瑜没有什么心思应答,但碍于礼貌和修养,她又不能不理不睬。 佣人正好过来添茶水,钟厉铭没有耐心看他们演戏,于是便对她说:“叫许宥谦过来。” 那个小女佣很漂亮,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她应了声,接着就快步走开。宋家人都许宥谦都没有好印象,听见他的名字后纷纷借故离场。 程知瑜侧过脸看钟厉铭,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低头看了她一眼。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松开她的手,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 等了十来分钟,许宥谦才出现。他嘴角微翘,“那群老糊涂真是蠢到家了,居然敢惹我们知瑜不爽快。” 客厅的气压本来就低,许宥谦一出现,程知瑜连呼吸都不畅顺。 许宥谦坐到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他看向程知瑜,语气戏谑地说,“当然,你就算把脸拉得这么长,还是一样讨人喜欢。,” 钟厉铭沉着脸,“别说废话。” 许宥谦倚着沙发靠背,翘着二郎腿说:“开个玩笑都不行?钟少做事果然严肃又认真。” 钟厉铭一点都不欣赏他的幽默,只说:“你要使那些阴损招数就冲着我来,不要再找她。” “真是冤枉。”许宥谦夸张地说,“我可没害你的小心肝。” 鸡皮疙瘩起了一层,程知瑜抿着唇,胸口因为呼吸急促而稍稍起伏。 钟厉铭冷笑,“你不把她推到这种境地,她根本就不需要面对这些东西。” “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真正让她万劫不复的人是你,我不过在你原有的基础上轻轻地推了她一把而已。”许宥谦笑得很开怀,程知瑜坐在他正前方,他抬眼就能看见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东西,微微将身体前倾,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程知瑜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许宥谦的笑容不变,他说:“突然飞来一笔横财,你有没有觉得很高兴?” 钟厉铭眯了下眼睛,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瞥了钟厉铭一眼,许宥谦嘴角衔住的那抹笑越发地意味深长。他对程知瑜说:“坐在你身边的人有没有告诉你,那不是你亲生父亲给你最后的馈赠,而是一处心积虑的骗局?” 许宥谦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程知瑜能听清楚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但怎么也理解不了他话中的意思。 钟厉铭脸上染上怒意,他讥讽道:“这是你的功劳。” 程知瑜坐在他的正前方,许宥谦已经察觉到她神色的微妙变化。他靠回椅背,不紧不慢地多补一刀,“你的父亲就算是死也要利用你一把,你觉不觉得灰心?有没有觉得绝望?有没有打算想像上次那样,一头就撞上对面的货车死了就算了?” “闭嘴!”钟厉铭低吼。 许宥谦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慢条斯理地点燃,吸了一口才说:“我这妹妹太愚蠢了,我只是教她学聪明一点,不要随便相信那些所谓的事实真相。” “你还不是一样的愚蠢。”钟厉铭轻蔑地说,“我今天也来教你一个道理,世界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别以为占点天时地利就能胜算在握,我劝你还是早点收手,不然就等着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吧。” 许宥谦变了脸色,他终于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声音有点不稳:“我这种小人物不劳钟少费心,你还是好好地关注你家的小心肝吧,她看上去不怎么高兴。” 钟厉铭这才留意到程知瑜那张煞白的脸,他意识到情况不妙,话都没有丢下一句就带着她离开。 汽车驶出宋宅的私家小道后,钟厉铭分神看了程知瑜一眼,她像丢了魂魄似的,一点神采都没有。 虽然钟厉铭刚才没有承认,但许宥谦说的话全是事实。得知宋启松要将自己名下的两成股份转到程知瑜名下,钟厉铭就开始起疑。依照宋启松的行事作风,他根本就不会因为良心发现而将大笔遗产赠与流落在外的私生女。钟厉铭派人调查,最后的结果让他吃了一惊,在短短的半年之内,这个在棠海市称霸称王的宋氏集团居然败坏得只剩一个空壳。 能让一个根基扎实的大企业迅速走向没落,当中那股主导力量肯定非同一般。钟厉铭费了好些时间才摸到一丁点的线索,那结果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钟厉铭生于豪门世家,对于这种为身家利益而不择手段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就算宋启松藉此利用程知瑜也不足为奇。但对于程知瑜来说,亲情是无私和温暖的代名词,宋启松的所作所为无疑是让她倍受打击。她先被宋家那帮亲戚侮辱,随后又被许宥谦狠狠地戳中痛处,他有点担心,踌躇了片刻还是温声对她说:“不要胡思乱想,没事的。” 程知瑜侧着脑袋看着窗外,不发问,也不应声。 看到程知瑜这副神不守舍的样子,钟厉铭更加忧虑。他宁愿她质问自己,或者大闹一场,她现在越是平静,他就越是觉得不妥。 晚上钟厉铭没有带程知瑜回大宅吃饭,要是回家,曾莉宁肯定会问个没完没了,他担心程知瑜的情绪会就此爆发。见识过她疯狂的一面,他回想起也觉得心有余悸。 在市区转了很久,钟厉铭也没有选好要在哪间餐馆吃晚饭。他问程知瑜想吃什么,而她只是兴趣缺缺地说了句“随便”。 暮色昏沉,马路两旁的路灯发着耀眼的光。钟厉铭扶着方向盘皱起眉头,这正是交通最拥挤的时段,在十字路口等待绿灯的车辆已经排成长长的车龙。他觉得闷烦,于是随便驶进了一家大型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这家商场的八层是一个美食广场,他们慢慢地逛着。钟厉铭牵着她的手,每走过一家就问她喜不喜欢。程知瑜心情很糟糕,胃里像被石头堵着,什么东西都不想吃。他鲜少这般耐心,一直陪她走到最后一家。 钟厉铭执意让她做决定,程知瑜随便选了家很寻常的面馆,看见桌上的菜单就胡乱点了一碗招牌鸡蛋面。钟厉铭不紧不慢地翻着菜单,他问她:“还吃别的吗?” 程知瑜敷衍地看了眼菜单,接着说:“不用了。” 他本想劝说,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们所坐的位置临近窗边,微微侧目就可以眺望这座城市的夜景。商场的对面是电影院,几张巨大的海报在广告灯的照耀下夺目非常。钟厉铭看了眼腕表,晚餐过后也不过七点,他无聊地转动着手中的火机,问:“累吗?” 火机那银质的外壳散着钝光,程知瑜看着它,摇了摇头。 “等下去看场电影吧。”钟厉铭说。在记忆中,他将近有十年没有进过电影院,上一次去还是在美国念书的时候。 程知瑜虽然没有拒绝,但电影开始不久就已经打起了盹。为了迎合她的喜好,钟厉铭特地选了一部十分大众的浪漫爱情片,看着她一下一下地垂着脑袋,他失笑,扶着她的肩轻轻地把她拥进自己的怀中。 荧幕里上演着一对欢喜冤家的美妙情缘,钟厉铭漫不经心地看着,偶尔低头瞧一下她有没有苏醒。近几天她的脸色都不怎么好,他摸了摸她的额头,真觉得应该找个时间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放映厅里那中央空调的温度很低,程知瑜今天穿了一袭短袖连衣裙,她下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躲。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钟厉铭用手顺着她的发端,所有的心思都不在电影上。 电影将近结束时,钟厉铭才将她叫醒。她睡得迷糊,蹭了蹭他就软声说:“我想再睡一会儿。” 钟厉铭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看周围的坏境,“我们回家再睡。” 荧幕上的光让程知瑜眯起了眼睛,她慢慢地清醒过来,接着便坐直身体。 她又恢复了刚才那副模样,钟厉铭无声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 还是明天补齐吧,明天应该不会这么多事忙~ PS.我已经累得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明天可能会修一下,不过大致的走向不变。 等更的菇凉不好意思,这几天我实在米有时间码字,哭瞎……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程知瑜整个晚上都闷闷不乐,钟厉铭无计可施,只好载她回大宅休息。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曾莉宁早就睡下了。他们进门时客厅是静悄悄的,程知瑜的脚步很轻,她跟在钟厉铭身后,像幽灵一样。 晚餐没有吃饱,钟厉铭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程知瑜,“吃夜宵吗?” 犹豫了三两秒,程知瑜说:“不了。” 冰箱里有很多食材,钟厉铭翻到关阿姨做的一大盘饺子。尽管她说了不,但钟厉铭做好水饺还是亲自端到程知瑜的房间。 程知瑜正在做瑜伽,钟厉铭推开房门就看到她姿势怪异地蜷缩着自己的身体,露在外面的肌肤布着一层薄汗。他放下托盘就坐在一旁欣赏她的动作,她的身体很柔很软,胸前那两团饱满因她俯身而更加突出。越看越是觉得燥热,他虚咳了声,而后说:“等会再练习吧,先过来吃点东西。” 做瑜伽减压这个习惯是程知瑜刚离开钟家那时候养成的。今天的遭遇又让她忆起很多不愉快的往事,她觉得自己再次回到过去,又或者,她从来亦未曾走出过这个囚牢。那些平静舒心的日子不过是上天给予的格外恩赐,她这辈子也许就只能被纠缠和困扰,根本无处可逃。 慢慢地将身体复原,程知瑜睁开眼睛就发现钟厉铭正目光炙热地看着自己。身上汗水密布,背心已经洇湿了一大块,她说:“我去洗澡,不吃了。” 钟厉铭没有动筷子,直到程知瑜出来。他招手让她过去,她的脚步顿了下,最后还是坐到他身旁。 就算随意坐在她的房间,钟厉铭仍旧一副从容赴宴的模样。他将瓷碗推到她面前,说:“别说不吃,你那脸色比我妈的还差。” 程知瑜没有继续坚持,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他不达到目的是不会死心的,她只想赶紧完成这个任务,然后好好地休息。 关阿姨做的饺子很好吃,他把几种馅料的饺子煮在一起,程知瑜每吃一个会先把饺子皮咬破,看看里面放的是什么馅。 钟厉铭挺喜欢她这些不经意流露出的孩子气。他无声地笑了,想起上次跟她一起包饺子,她也是这样吃的。 那时候的程知瑜还乖巧得像只兔子,钟厉铭知道她只是怕自己罢了,他要是稍稍沉下脸,她整晚都会为此而坐立不安。他让她过了两年如履薄冰的日子,也难怪她不接受自己,她的心变得那么冷那么硬,有时候他也很想找个办法将它捂热,奈何这三尺的冰雪让他也束手无策。 她说他只是喜欢她的千依百顺,还有任自己为所欲为,若他只贪求这些,他勾勾手指就能有一群女人争先恐后地围绕在身边。他也想过放手,但少了她,总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空了。 想得出神,钟厉铭连程知瑜唤他也没有听见。她将他舀给自己那碗水饺吃完,正想收拾碗筷,但他却呆滞地拿着筷子,一动不动地看着碗里剩下的半块饺子皮。她推了下他的肩,问:“你还想吃吗?” 钟厉铭这才将筷子放下,没有回答。 程知瑜将需要清洗的碗筷端回厨房,回到房间时钟厉铭已经不在。她将房门关上,进浴室刷牙洗脸以后就到床上睡觉。 关灯以后,程知瑜盯着那点残余的亮光,最近她只能在喧闹的地方才能入睡,一旦安静下来,脑海不自觉地浮现某些不太美好的场景,耳边似乎总有把声音,不断扰乱她的思绪。 门房轻轻被推开,程知瑜马上弹坐起来,警觉地看向那方。 籍着走廊的灯光,钟厉铭看到散着头发的程知瑜像僵尸一样蹦起来,连忙走进去问她怎么了。 看清楚来人是他,程知瑜才放松下来,她拂开被子,“没事,你来做什么?” 钟厉铭说:“来睡觉。” 他正要上她的床,她却阻止他,“我想自己睡。” 程知瑜的心情不好,钟厉铭近来都很顺她的意,听她这样说,他只坐到床沿,“好,你自己睡。” 重新躺下,程知瑜歪着脑袋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的。 钟厉铭低头,轻轻地抚过她的长发。她一直不闭眼,他便问:“睡呀,怎么不睡?” 程知瑜推开他的手,低声说:“你走呀,你不走我怎么睡?” 他有点无奈,犹豫了片刻还是柔声说:“好,我走。你早点睡,我明天不想再看到你的黑眼圈。” 在黑暗中,程知瑜轻轻地点头。 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他在她耳边说:“晚安。” 还没有走回自己的房间,钟厉铭便觉得,他的心仿佛已经遗留在程知瑜身上,只要远离几米,他便神不守舍。 最后钟厉铭还是重新进了程知瑜的房间,她卷着被子坐起来,问他:“你又怎么了?” 随便从床上捞了一张薄被扔到沙发上,钟厉铭闷声说:“我不睡你的床可以吧?” 看着钟厉铭弯腰铺被子,程知瑜不可置信地说:“那沙发你要怎么睡?” “睡得不舒服总比心里不舒服要好。”他背对着她,说。 程知瑜愣了一下,直到他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她才重新睡下。 房间里十分安静,程知瑜连他的呼吸都听不见。在床上辗转许久也未能入睡,她攥住被角,说:“你睡了吗?” 三两秒后,钟厉铭应她:“干嘛?” 那张沙发很小,别说是钟厉铭那种身形的人,就算是她睡也不会舒服。程知瑜到底还是不忍心,她往床边挪了一下,“你上来睡吧。” 钟厉铭翘了下嘴角。他躺在她身边,心中不禁困惑,她这样怕硬又受软的小女生,他居然真的拿她没辙。手脚不受大脑指挥,他只规矩了一会儿就缠在了她身上。 程知瑜不耐烦地推着他,他轻轻松松地化解,他们本来就没有多少睡意,经这么一闹更是半分都不剩。 程知瑜后悔不已,他沉得像块大石头,任她怎么推搡仍旧不动。他抱着她,突然问:“那笔遗产你有什么打算?” 钟厉铭知道她不想提起这事,权衡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征求她的意见。他原本打算自己作决定,不声不响地处理掉就算了。偏偏许宥谦又含含糊糊地说了很致命的几句,若不解释清楚,他担心她会想得更多。 程知瑜抿了抿唇,他肯定早有应对的方式,如果许宥谦不道破,这辈子她或许都不会看清这个事实。她说:“你决定吧,我什么都不懂。” “你没有话要问我吗?”钟厉铭继续问。 “没有。”程知瑜干干脆脆地说。钟厉铭向来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这次他确实是出于好心。她又一次见证这些豪门里的亲情淡薄和人性缺失,她的生父就算死也将她拖进这场险恶的纷争里,而他的兄弟和妻儿更是在他尸骨未寒时就让争产大戏拉开帷幕。 根据事情的走向,程知瑜大概能够猜出前因后果。那位所谓的生父很早就开始策划这一切,他肯定知晓她跟钟厉铭之间那段不寻常的关系,否则他不会冒险将自己这辈子的心血交到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私生女手中。 权衡再三,钟厉铭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程知瑜。 依照宋氏当下的情况,再等不到巨资注入便有被拆分、并购,又或是破产的风险。许宥谦对宋氏已经不感兴趣,只有邵清那帮不知道内情的人才会对宋氏的股份趋之若鹜,他们根本不知道宋氏已经岌岌可危。宋启松名下那两成股份若转到程知瑜名下,钟厉铭肯定不会坐视不理,钟氏一旦出手相助,必定可以力挽狂澜。 上次出车祸,钟厉铭清醒以后有问及当时的情况。钟卓铭告诉他,宋启松曾经到医院看望自己和程知瑜。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宋启松就意识到她的价值。 而事实确实如此。程知瑜和钟厉铭出车祸那天,他接到消息就抛下满场前来给邵清贺寿的宾客,只身赶赴医院。自从被钟厉铭撞破自己跟曾莉宁的奸情,宋启松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一见面便是百感交集。 曾莉宁看见他,脸上那些许的血色都迅速褪去。他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她恍惚得不得了,直至他轻声唤自己的名字,她才如梦初醒,慌张地后退了两步。 宋启松明白她的顾虑,他与她保持适当的距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们怎么会出车祸的?” 那天是钟厉铭跟程知瑜登记结婚的日子,他们刚出门,曾莉宁就开始心虚不灵,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她的预感向来很准,不久以后就得知他们出了车祸,依现场状况来看还不怎么乐观。她担心得失了魂,坐在椅子上半掩着脸说:“这两个孩子不知道又闹什么,他们待在一起总是没有安宁的。” 钟卓铭清楚宋启松和程知瑜的关系,于是将事故的大致情况告知宋启松。曾莉宁频频叹气,她说:“是我没有将知瑜照顾好,这事怨不得知瑜,真的怨不得她。” 宋启松慢慢地点头,这才想起要询问程知瑜的伤势。 钟卓铭还说,宋启松得知她并无大碍,他便与他们倾谈了大半个小时才去病房看望。他连病房都没进,只透过门上那块玻璃远远地看了她几眼。钟厉铭大概能看透宋启松的心思,程知瑜是自己舍得用生命去保护的人,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怎么可能不动歪念。 程知瑜静静地听着钟厉铭交代宋氏的状况以及他父亲的计谋,心底一片凉意。摸到她发冷的手掌,钟厉铭将她握住,随后沉声向她保证:“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你受得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雪家的地雷,抱抱~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关于那笔遗产的相关事宜,钟厉铭已经交代钟氏的律师团处理。程知瑜放手让他做主,自那天起,她什么也没有过问。有次经手的律师要她签署一份文件,那位律师本想给她讲解细节,不料她翻了两页已经签字,这种随意了事的态度不禁让律师目瞪口呆。 后来钟卓铭听说这件事,当着钟厉铭的面就取笑程知瑜,他说:“别看我哥这么正直,他要是耍起手段来,你肯定遭殃。” 钟卓铭回家陪曾莉宁的频率不高。半年前他向心仪的学校提交入学申请,两周前收到了录取通知,他最近已经开始为出国而做好准备。 程知瑜不觉得好笑,她一脸认真,语气带点无奈:“他要算计我,我就算怎么防备也没有用。” 钟厉铭冷冷地瞥了自家弟弟一眼,“你乱说什么?” 那一记阴森的目光短浅让钟卓铭缩了一下,他察觉到气氛不对劲,随意找个借口就逃回自己的房间。 这几天相处得很太平,他们没有争执,就连一个小吵闹都没有发生。钟厉铭一般很晚才回家,他进房间的时候,她基本上都准备睡觉了。心情好的话,她便随口问他一句累不累,而他则自然而然地与她继续谈下去。 单是看程知瑜的神情,钟厉铭猜不透她到底有没有把钟卓铭的玩笑放在心上,她对自己的态度不如以前的冷漠,但也说不上亲昵,他一心想靠近,不过又怕逼得她太紧。 或许是因为钟厉铭近来的表现太好,曾莉宁对他跟程知瑜的事情也没有之前那么抵触。她有意将空间留给他们,于是将遥控器放到茶几上,准备离座。 曾莉宁正要动身,钟厉铭却把她叫住,“妈,你明天到医院复诊还是让吴医生过来?” “到医院,我前天已经预约好了。”曾莉宁说。看到钟厉铭略有所思的表情,她问他,“你有事吗?” 钟厉铭抬了一下头,说:“明天去医院的时候把她也带上。” 客厅里就三个人,程知瑜很快就意识到钟厉铭所说的“她”是指自己。她歪歪扭扭地倚在沙发上,此时转过脸看他,“去干嘛?” 他不回答程知瑜,继续跟曾莉宁说:“她最近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带她去做个检查吧。” 经他这么一说,曾莉宁也觉得程知瑜近来确实精神不振。她眉头皱起,说:“知瑜,那你明早就和我一起出门。” 程知瑜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很无辜地说:“我没事,我只是没睡好而已。” 钟厉铭不听她的辩解,他沉吟了下,接着问曾莉宁:“那位跟你很熟的张医生明天值班吗?如果不值班的话,帮我约她一下。” 曾莉宁愣了三两秒,接着把视线放到程知瑜的小腹上,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程知瑜记得那位张医生,她正是多年以前给自己开过避孕药的妇科医生。那时曾莉宁担心药房出售的避孕药有过大的副作用,于是便带着她上医院。她的胸口有点发闷,沉默片刻才说:“我不去。” 钟厉铭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程知瑜,最后还是曾莉宁说服了她。钟家人向来定期做全身检查,程知瑜随她的舅舅回了宁昌,倒是缺席了今年的体检。曾莉宁之所以能够在早期发现身体癌变,完全是得益于这个习惯,她比任何人都要看重全身检查。 曾莉宁这般语重心长的劝说,程知瑜不可能拒绝。她答应的时候一脸不情愿,坐了一会儿回房间休息。钟厉铭正要追上去,不过却被曾莉宁阻止了。 翌日上午,钟厉铭本来有两个会议需要主持。他担心程知瑜闹别扭,因而将其中一个会议押后,在她们出发前赶回大宅,亲自接她们到医院。 钟厉铭陪着她去体检科,程知瑜一路都给他好脸色。抽完血以后,钟厉铭到楼下给她买早餐。做了几项检查,程知瑜饿得双腿发软,当他将豆浆和面包递过来,她便毫不犹豫地接了。 完成所有的检查项时,程知瑜累得一动不动地坐在科室前的椅子。钟厉铭坐在她旁边,百无聊赖地托着她的手臂,低头研究那个抽血时留下的针口。 到妇产科找张医生的时候,程知瑜坚决不让钟厉铭跟随。他尾随她进了电梯,她忍不住说:“你别跟着我行吗?” 钟厉铭脸无表情,他一手搂着她的肩,说:“为什么不能跟?” 电梯门恰好打开,程知瑜先他一步出去,边走边说:“你一个大男人来妇产科做什么!” 话音刚落,前面就有一个男人扶着一个顶着大肚子的女人从科室里面出来。程知瑜回头就看到钟厉铭正微微地勾起嘴角,她瞪了他一眼,加快脚步与他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曾莉宁恰好在这个时候给钟厉铭打电话。得知他们已经去找张医生,她很快就到妇产科与他们回合。 曾莉宁刚到,程知瑜马上就向她告状。她自然是护着程知瑜,二话不说就把钟厉铭赶走了。 张医生已经将近退休的年龄,看上去慈目善眉的,程知瑜对她虽有好感,但却不喜欢到她的办公室,因为这里总会让她想起某些不愉快的记忆。 那份化验单已经交到张医生手上,她细细地解读,随后才告诉程知瑜:“各项指标基本正常,但你平时还是要多点注意,有些很隐性的小问题可能会演变成大疾病的。” 程知瑜唯唯诺诺地点头。 说完了检查结果,张医生倒是随和地与曾莉宁闲话家常,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到程知瑜身上,她跟曾莉宁说:“这两个孩子在一起都有好几年了,应该安定下来了。这次过来做妇检,是准备要小宝宝了吧?” “都随缘吧,做夫妻要讲缘分,强求不来。”曾莉宁虽有几分期盼之意,但也只是这样说。她顿了顿,又补充,“要是能看到钟家有后,那我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人到了曾莉宁那个年纪,想拥有的东西已是正在拥有,又或者曾经拥有,除了渴望子女成家立业然后抱抱孙子就别无所求。 那晚程知瑜就把曾莉宁的大致意思转达给钟厉铭,她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镜子看着那个正在翻着文件的男人。 钟厉铭正看得入神,听见她的话,他隔了片刻才慢悠悠地开口:“这话是说给你听的。” “这跟我没有关系。”程知瑜说。 床头柜上摊放着几份资料,程知瑜过去将它们摆好,之后用手机将它们压着。她发现他最近真的越来越随便了,无论是要紧还是不要紧的文件都敢在她这儿乱放。 钟厉铭抬头看向她,“你不给我生孩子,我妈怎么有孙子抱?” 程知瑜倚在床头柜旁,她与他对视,说:“愿意帮你生孩子的人那么多,不一定要是我。” 他干脆将文件抛到床边,坐直腰杆跟她说:“如果我一定要你呢?” 她不想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借故走开,“我去热牛奶,你喝不喝?” “不喝。”他回答。 钟厉铭知道她在逃避,他也不逼她,由着她往外走。她将门房掩上,之后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文件上,但三两分钟后,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 寻着铃声,钟厉铭伸手将手机拿过来,看也没看一眼就接起来。 那头的人大大地迟疑了一下,三两秒后才传来声音:“原来被程知瑜管得这么严,就算接个电话也得向你请示。” 钟厉铭皱着眉头将手机递到眼前,他和程知瑜的手机是同一个品牌同一个型号,就连颜色都是一样的,现在细看,他才发现这手机并不是自己的。 对于许宥谦那意味深长的调笑,钟厉铭没有多作解释,他只问:“什么事?” “事确实有,可是我比较想跟你的小心肝说。”许宥谦很不正经地说。 “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再找她麻烦。”钟厉铭大概能猜到他找程知瑜事为了什么事情,他盯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随后慢悠悠地说,“况且,你想要的东西不在她手上。” 许宥谦轻笑了下,但说话时声音却分外阴冷,“钟少真会忽悠人,我想要的东西只是将会不在她手上,而不是已经不在她手上。” “有区别吗?”钟厉铭将文件放到一边,接着说,“别白费心思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填补自己捅出来那个大窟窿吧,不然宋氏还没倒下,你的天际集团就先它一步垮掉。” 强行按捺着怒火,许宥谦的声音稳得没有一点儿的起伏,“如果不是因为你从中作梗,宋氏早就在我手上了。” “你的运气不好而已。”钟厉铭走到窗边,一手将那两层窗帘拉开。院子里的灯光星星点点,灯柱的倒影被拉得很长,隔着一面玻璃,他看着外面那个静悄悄的世界。 这几年来,钟、宋两家的往来虽不如以前密切,但仍旧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他很清楚宋启松和许宥谦表面上并不恶交,天际集团成立之初,宋启松也替这个继子打通了不少关系。可惜,无论关系怎么亲密也好,宋启松仍旧不会把股份转到他名下。 据钟厉铭所知,宋启松名下的股份,他的亲生长子将获得一半,他的兄弟共获得三成,而程知瑜则获得两成,许宥谦虽然没有分得宋氏股份,但宋启松的房产存款等他倒能分一杯羹。 钟厉铭曾经遣人通过某些不太光彩的手段向宋启松的律师了解过那份遗嘱的细节问题。他知道宋启松两度修改遗嘱,按照之前的分配方式,宋启松的长子可以获得七成的股份,而余下的三成,仍然是由宋启松的兄弟获得。 或许许宥谦早已得知遗嘱内容,他的野心非同寻常,他肯定会设法扭转这个局面。钟厉铭能看出来,程知瑜就是他的一颗棋子,他利用她来分薄宋知瑾的股权。宋启松留给自己兄弟那三成股份,许宥谦想得到简直是易如反掌,但宋知瑾那七成,他根本无法染指,因为前任的宋太太是城东大户,钱权兼备,宋知瑾虽无心恋商,但不会轻易将手中的股份转移,更不会随便地让他得逞。 钟厉铭很快就知晓许宥谦暗地里搞的小动作,他曾多次暗示许宥谦收手。许宥谦行事向来急功近利,他并不把钟厉铭的警告放在眼内,从而导致他手头上还几个大客户都不约而同地中止与天际集团的项目。 许宥谦三番四次地唆摆程知瑜,虽然他有心防备,但仍旧被许宥谦得逞。直至被许宥谦道破,他才知道她早已被许宥谦捏着七寸。钟厉铭震惊又愤怒,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件事的缘由,程知瑜趁机离开棠海市,决意与自己断绝往来。 许宥谦不达到目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钟厉铭知道宋氏的衰败跟许宥谦脱不了关系,他应该有份狙击宋氏,甚至整个计划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只有宋氏出现这样空前的危机,宋启松才会病急乱投医,妄求通过程知瑜得到钟氏的扶助。 “运气?”许宥谦冷冷地重复着,“这跟运气无关。我这辈子最不应该的事,就是一而再地把筹码压在程知瑜身上。” 方璇的死其实是宋启松一手造成的,他对程知瑜一直存有歉意。许宥谦肯定会利用这点大做文章,若程知瑜受制于他,他必然有法子让宋启松心甘情愿地将名下的股份留给她。 让许宥谦始料未及的是,程知瑜根本不肯就范。一来,她不觊觎宋家的财产,同时也避宋家人如蛇蝎;二来,她对钟厉铭的畏惧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她就算忌惮他,但也不敢背叛钟厉铭。 到了后来,宋启松的病情日益加重,许宥谦按捺不了,于是亲自向钟厉铭揭发他跟程知瑜那段不齿的关系。他原以为钟厉铭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这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待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就不得不向自己屈服。 奈何事态的发展永远脱离许宥谦的掌控,他没有料到程知瑜这样软性子的人也有如此极端的一面。看着她一脸决绝地驾车冲出去,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她的意图,原以为她必死无疑,但最终躺在重症监护室的人却成了钟厉铭,而她却只是受到轻微的脑震荡。得知钟厉铭已是情根深种,他很快便计上心头,从而果断地改变策略,重新作出新一轮的部署。 那场车祸的消息是许宥谦告诉宋启松的,在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有意让宋启松了解钟厉铭和程知瑜之间的关系有多么的亲密。往后的一段日子里,他则通过层出不穷的方式将这个信息传递给宋启松,以便他重新衡量这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那惊人的价值。 最终宋启松仍是不负许宥谦所望,他将自己名下的两成股份留给程知瑜,这就意味着他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得知这部分的股份。许宥谦长年累月地市场上吸纳宋氏的股票,早已持有数量可观的股份,现今加上程知瑜和宋启松那两个窝囊弟弟手中那部分股权,他基本上就能成为宋氏最大的股东。 尽管宋氏被狙击得岌岌可危,但许宥谦一点也不担心。宋氏有部分股份在程知瑜手中,钟厉铭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待钟厉铭将宋氏救回来,他才慢慢逼程知瑜将那部分的股权交出来。当然,就算被钟厉铭看穿自己的阴谋,不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他也毫无担心。程知瑜一旦放弃继承,邵清和宋氏兄弟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将它抢到手中,到时候他同样可以坐享渔人之利。 “输得心服口服吗?连女人都利用,你真是越来越没有出息了。”钟厉铭说。 “我只是没想到你能让宋知瑾出手。”许宥谦愤恨不已。宋知谨出了名是逍遥闲人,许宥谦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会同意接管程知瑜手上的两成股份。 钟厉铭单手叉腰,不耐烦地问:“你这次又想拿什么威胁她?” 许宥谦沉默了半秒,随后才略有深意地说:“我无意间发现那老家伙留下了一样有用的东西,那是一盒你也会感兴趣的影带。” 钟厉铭嗤笑,“无意间?” 许宥谦没有反驳,继续说:“我想,你肯定很早就知道了,不然你对程知瑜就不会这样又爱又恨,但又欲罢不能。” 话说得这样含蓄,钟厉铭却很快领会其中的意思,那盒影带肯定跟宋启松和曾莉宁有关。手背的青筋跳了两下,他顿了片刻才语气淡淡地开口:“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威胁她。我上次之所以不追究,只是看在美芝的份上,我知道你跟她已经在美国登记。如果你再敢乱来,我就不介意没有了你这个妹夫。” “你也不敢追究不是吗?你要把事情闹大,受害最深的人肯定是你的小心肝。”许宥谦虽然出言挑衅,但内心还是十分忌惮钟厉铭。他对付自己向来都是借力打力,从来未曾真正出手,若他真要出手,以他的势力和手段,许宥谦不觉得自己有多少分胜算。 钟厉铭不再多言,率先切断通话。他捏着微微发烫的手机,他的眉头松开了又再度皱起,最后只是删除了那条来电记录。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那通电话让钟厉铭有点烦躁,在窗边站了好几分钟仍未等到程知瑜回来,他将窗帘拉上,接着到楼下找他。 走到楼梯转角处,钟厉铭便看到程知瑜正站在沙发靠背后方跟钟卓铭聊天,她还拿着一杯剩下小半的牛奶,明显是喝不完的状态。他的脚步声虽不大,但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钟卓铭摊坐在沙发,一条腿很不雅地搭在茶几上。听见楼梯那方有动静,他转头,接着便看到穿着睡衣的钟厉铭。他将腿放在,说:“哥,忙完了吗?” 钟厉铭很顺手地拥着程知瑜,随口“嗯”了一声。 程知瑜挣了下,说:“我要把杯子拿进厨房。” 犹豫了半秒,钟厉铭松了手。程知瑜将那杯喝剩的牛奶放进厨房,出来的时候他们两兄弟已经聊得很兴起。钟卓铭刚才跟她说,他出国的事宜处理得差不多了,该做的准备也全部做好,即将出发了,他却有了将出国计划押后的念头。她笑他婆妈,他倒很唏嘘地说,以前总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现在要出远门了,突然就希望每天都能回家看看。 当时程知瑜笑了笑,说:“要是阿姨知道你变得这么懂事的话,她肯定很欣慰。” 今晚钟卓铭很落寞,他灌了口啤酒,很认真地对她说:“我妈就拜托你了。她身体不好,无聊的时候就爱胡思乱想,你替我多陪陪她。我哥工作忙,肯定没多少时间照顾到她那情绪的。” 对于钟卓铭的请求,程知瑜只觉得有心无力。她还没来得及接话,钟厉铭的出现已经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得知弟弟的顾虑,钟厉铭让他宽心,他说:“家里有我看着,你不用担心。妈也希望你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要是你因为她而放弃这个机会,她会不高兴的。” 从厨房里出来,程知瑜听见他们谈话,她站在一旁听了几句,突然理解什么叫做长兄若父。钟志森病逝后,这个家就被钟厉铭独力撑起,钟家不同于寻常家庭,他稍有不慎,或许会埋下家庭不和的祸根。 这几年程知瑜听说过不少豪门兄弟明争暗斗或是反目成仇的传闻,她知道钟家的太平并不是偶然。钟厉铭为此付出了很多,背负着许多无形的压力。时至今天,钟美芝和钟卓铭仍旧对他言听计从,他们确实是由衷地尊敬他、爱戴他。 程知瑜跟钟卓铭相处的时间最长,她很了解钟卓铭并不是曾莉宁眼中那么贪玩又不定性,其实他早已是个心智成熟的男人。她想他肯定有自己的企图和野心,但他从来都不跟钟厉铭争些什么,就连属于自己那部分的股权,他也放心地交给钟厉铭掌管。在她看来,这份信任和兄弟情谊比任何的金钱和利益都要来得珍贵。 钟厉铭肩负的责任十分重大,他就算再厉害再强悍,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程知瑜突然有点心疼他。他也曾为她付出过许多,但从来都不会主动地告诉她,更不会向她抱怨个中的艰难。 她太过感慨,居然出了神地盯着钟厉铭。钟厉铭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一边跟钟卓铭说话,一边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 与钟厉铭对视好几秒以后,程知瑜才猛地恢复过来,她局促地挪开眼睛,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钟卓铭知道他们正眉来眼去,他笑嘻嘻地看着程知瑜,害得她更加尴尬。 最后还是钟厉铭替她解围,他说:“知瑜,帮忙拿几灌啤酒出来。我们还要聊一会儿,你累了就回去房间休息吧。” 从冰箱里抱了四罐啤酒到客厅,程知瑜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往楼上走。钟厉铭拉着易拉环将啤酒打开,抬头却发现钟卓铭仍旧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他豪爽地喝下小半罐啤酒,接着才气定神闲地问他,“笑什么?” “笑你们。”钟卓铭也将啤酒打开,轻轻地与他碰了下易拉罐的瓶身。 钟厉铭没有说话,但他的唇角却翘得很高。 “我挺希望看到你跟知瑜能走到一起的。”钟卓铭对他们的情感状况了解不多,单从程知瑜对钟厉铭的态度,他就知道他们之间仍旧困难重重。他想了想,又说,“其实知瑜有很多心事的,我们家虽然待她不薄,但还是补足不了她失去父母的伤痛。” 他们都知道程知瑜心底的伤患,钟厉铭默默地将易拉罐里余下的啤酒喝完,接着在茶几上拿了一罐。 “哥,你知道知瑜要的什么吗?”钟卓铭问他,他突然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段感情。 钟卓铭曾经很喜欢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的家境一般,与钟家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他费尽心思地经营和维持这段感情,但最终也躲不过分手的下场。提出分手的人并不是他,而是那女孩子,那女孩指控他强迫她接受自己所给予的一切,明明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但他却认为那些都是自己给她的额外馈赠。 那时候的他心高气傲,就算心里不舍仍旧不肯挽留。后来细想,钟卓铭才明白,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他将自己的身份放得多么的低,她依旧会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这正如无论她怎么努力,她还是达不到与自己一样的高度。他跟钟厉铭说了自己这段往事,随后还提醒:“知瑜也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先不说你对她怎么样,单是这种无法避免的差异肯定会让她心存芥蒂。你还是做好长期应战的准备吧,她不会那么容易被攻陷的。” 钟厉铭当然知道程知瑜将自己那颗心看得有多紧,她对他不仅是心存芥蒂那么简单,横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太多,有些问题是他不想再触碰的。他渐渐地发现自己不再似从前那么果断,原来爱情会让人变得瞻前顾后和患得患失。 钟厉铭很晚才回到房间,他还想着事情,一进门就顺手把灯给开了。 程知瑜还没睡熟,在她翻身的空档,房间便迅速恢复黑暗。轻微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回响,接着传来浴室门被关上的声音,她将薄被拉高了点,闭着眼睛休息。 将近入睡时,程知瑜迷迷糊糊地觉得床铺陷了下去,动了动身体,随即就有人将她抱住。钟厉铭的手还没有完全干透,那股凉意透过一层布料传到她的腰侧。她往被子里缩了下,接着便听见他说:“把你吵醒了?” 耳朵被他的气息吹得发痒,程知瑜又缩了一下,没有应声。他将她身体拥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问她:“怎么不说话?” 程知瑜含糊地说:“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抬手看了眼腕表,钟厉铭很精准地报时,“凌晨一点二十三分四十七秒。” “那你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吗?”她连眼睛都没有张开,在被窝里摸索到他的手,然后将他拉下去。 钟厉铭握住她的手腕,贴在她耳边轻声唤她的名字。她敷衍地应声,他没说什么,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叫她。 他像念咒语一样,程知瑜那点睡意被他弄没了,她忍不住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叫叫你而已。”钟厉铭说。 沉默了三两秒,程知瑜才说:“既然没事,那就赶紧睡吧。” 钟厉铭没有让她睡觉的意思,他挠着她的手背,问她,“今晚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程知瑜不说话,钟厉铭又问了一遍,她不得不回答他,“你在说话,我看着你只是表示尊重而已。” 他的声音满满都是笑意,“看得这么入迷,你一定对我很尊重。” 手背被他挠得很痒,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不断蔓延,程知瑜想将手抽回又敌不过他的力气。她在他怀里扭了下,说:“很痒。” 钟厉铭轻笑了声,“哪里痒了?给我看看。” 程知瑜不理他,他便自顾自地将手伸进她的领口,精确地覆上她的左胸。她轻轻地颤抖,咬着牙说:“放手!” 他缓缓使力,捏着那团娇软不肯松手,“知瑜,你再这样真的会把我逼疯。” 她很固执地按住他的手,小声地说:“你可以找别人。” 钟厉铭的呼吸粗重起来,他贴着她的后颈,喃喃地说:“没有别人,只有你。” 程知瑜怕他会失控,于是捉起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下去。 结结实实地被她咬了一口,钟厉铭吃疼,神志渐渐清醒过来。最后他还是退开了身体,他用手指顺着她的发尾,语气缱绻地说:“我一定会讨回来的。” — 本章完 — 第六十一章 Chapters Seven 勇 第六十一章 近来天气越来越炎热,程知瑜每天都懒洋洋地窝在房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为考研做准备。曾莉宁好几次提醒她要多做运动,不要经常闷在房间里,她每次都应好,但最后却没了下文。 钟卓铭也不比她好多少,他最近老是宅在家里,闲来无事便陪曾莉宁坐到客厅看怀旧电影,跟往常那不沾家的形象大相径庭。曾莉宁觉得他失常,他对那些电影一点兴趣都没有,电影没放到一半就垂着脑袋在沙发上睡着了,但还是坚持与她一起守在电视机前。 这种情况维持三两天后,曾莉宁终于采取了非常手段,将这事告诉了钟厉铭。她知道这两个孩子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在钟厉铭面前总是听话又乖巧。 被自家大哥很温和地劝说了一次,钟卓铭第二天就约了一群猪朋狗友去打篮球。不过程知瑜却不为所动,曾莉宁笑她,“现在没有人能够管住你了。” 程知瑜搂住她的肩,笑嘻嘻地说,“我还是很听阿姨的话呀。” 那晚钟厉铭很早就回家,刚过晚饭时间,客厅里只剩下曾莉宁。 关阿姨给他留了炖汤,他刚坐到沙发上,关阿姨已经把炖汤端了出去,并且告诉他这是曾莉宁特地炖给他喝的。他掀开盖子看了一眼,接着就把它放到桌面上,我等凉一点再喝。” 用勺子搅拌了两下,曾莉宁说:“最近天气太干燥了,一定要多喝清补败火的汤,不然很容易生病。” 钟厉铭点头,他坐了一会儿便问,“他们还没有回来?” 放下勺子,曾莉宁背靠在沙发,唇边带了抹笑,“你那弟弟很早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知瑜在家,她吃过饭就回房间看书了。” “还是老样子?”钟厉铭问。 曾莉宁很照顾他的面子,“也不是,她今天有陪我到院子里散步。” 钟厉铭皱起了眉头,他喝完汤就到楼上找程知瑜。 刚洗完澡,程知瑜正趴在床上翻杂志。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响,她动也没动,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杂志。钟厉铭还没有换下正装,于是只站在床边,说:“今天怎么没去打网球,你昨晚不是答应我了吗?” 昨晚被他絮叨得太烦,程知瑜无奈之下才说了一句“看情况吧”。慢慢悠悠地翻了一页,她连头也不抬,“今天不想去,明天吧。” 在原地站了三两秒,钟厉铭突然抽走那本摊在床上的杂志,一手抛到床头柜上。程知瑜终于看向他,他说:“谁教你这样耍赖的?” 程知瑜撇了撇嘴,扯过被子就背对着他躺下来。 看着被程知瑜卷成一团的被子,钟厉铭有点头疼。他在商场上所向披靡,能应付像狐狸一样奸诈的合作伙伴,对付得了像饿狼一样凶残的竞争对手,惟独为她这种小女生的招数而感动棘手。 将她从被子里扯出来,钟厉铭掐了下她的脸颊,“明天一定要去,不打网球就打羽毛球,我让卓铭出门的时候带上你。” 她一脸嫌弃地挥开他的手,“明天再说。” 这段日子以来,钟厉铭对程知瑜真的是骂不得打不得还碰不得。他一味退让,程知瑜也不似以前那么忌惮他。 钟厉铭干脆将她提起来,温声劝说:“你的体质太差了,脸色没有几天是好的,一看就知道是缺少运动。现在天气热了,你还从早到晚地窝在房间里,当心得空调病。” 程知瑜靠在床上的软包上,她看着他说,“我又没说不去。” 钟厉铭说:“那你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 她转了下眼珠,敷衍他说:“可能是明天,可能是明天的明天,可能是明天的明天的明天……” 额角的青筋隐隐地跳了两下,钟厉铭抿了抿唇,最后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她的房间。 钟厉铭给钟卓铭下了死命令,钟卓铭不敢不从,他一大清早就让关阿姨去敲程知瑜的房门。 听见有规律的敲门声一遍又一遍地传来,程知瑜很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看到她这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关阿姨就笑着说:“程小姐,时候不早了,你确实该起床了。” 程知瑜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接着关阿姨便告诉她,钟卓铭在楼下等她。她想起钟厉铭昨晚说的话,于是便说:“你让他先出门。” 关阿姨离开以后,程知瑜软绵绵地倒在床上,她正要重新入眠,门外又传来剧烈的敲门声。她不胜其烦,赤着脚就去开门。 钟卓铭同样暴躁,他站在门边,很不耐烦地说:“我像傻子一样等了你二十分钟,你居然连衣服都还没有换。” “我不是让你先出门吗?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说罢,程知瑜就要甩上房门,钟卓铭眼疾手快地挡住,“你不去我怎么跟我哥交代?你喜欢打篮球网球还是羽毛球,哦,想踢足球也行,赶紧说一声,好让我去订场馆。” 程知瑜将他推出去,“你再不走我就跟钟厉铭说,你欺负我。” 钟卓铭暴跳如雷,他指着她很夸张地说:“你含血喷人!” 趁他不注意,程知瑜迅速地将房门反锁,由着钟卓铭在外面大呼小叫。他一边拍着门板一边指控,“程知瑜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以前你跟我同甘共苦,现在倒学着我哥欺压我,我看错你了!” 那声音中气十足,程知瑜怀疑在楼下的关阿姨和曾莉宁也能听见,说不定她们已经在偷偷地取笑她和钟卓铭了。她哀嚎了声,拉过被子蒙着耳朵,当作外面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待到钟厉铭回来,钟卓铭马上就向他报告程知瑜的恶劣行为,末了还很郑重地澄清,“我真的没有欺负她,哥你千万别听她胡说。” 钟厉铭脸无表情地听着他的话,好半晌以后才说:“明天继续。” “不是吧?”钟卓铭苦着一张脸。 钟厉铭点头。 为了让自己摆脱这种左右为难的境况,钟卓铭还是决定捅程知瑜一刀,他往钟厉铭那边靠近了些许,低声地说:“哥,我觉得你应该治治她。你再这样纵她,她就真的无法无天了。” 钟厉铭看了他一眼,“让你来治治?” 钟卓铭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正要出谋划策,抬眼却发现自家大哥正斜着眼睛看着他,他心里马上响起了警钟,急急忙忙地将要说的话都吞回去,呵呵地笑了两声,“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程知瑜那无拘无束的日子只过到了周五,钟厉铭周六没有回公司,他习惯早起,醒了以后就一直骚扰她。 不一会儿,程知瑜被他弄醒,她挪远了点,但很快钟厉铭也往她那边靠近。她忍无可忍,“你不睡就起床,别妨碍我。” 终于引起她的注意,钟厉铭无声地笑了,他攥住她的手指,说:“我们一起起床。” 昨晚程知瑜很晚才睡觉,钟厉铭提醒了三两次她也坚持要完成一套模拟题,平时没有人骚扰她,她一般过了九点才肯起床。听了他的话,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 钟厉铭躺了片刻就起床,洗漱完又再次叫程知瑜。她皱起眉头,抱紧丝被一动不动地缩在床上。 程知瑜没有应声,房间里就一片寂静。当她以为钟厉铭已经放弃时,右脚脚踝突然被人用力握着,她只来得及张开眼睛,人就瞬间被拖到床尾。 钟厉铭坐在床尾,他将手绕到程知瑜的腋下,轻轻松松地将她抱起。她被他摆弄得昏头转向,双手攀住他的肩才稳住身体。她借着几分床气掐了他一把,语气不耐地说:“我等下才起床,你听见了没有!” 他将放在一旁的衣服递给程知瑜,“醒了就不要懒床,这种坏习惯一定要改掉。” “不要!”程知瑜说完就想挣开他的禁锢。 钟厉铭的耐心似乎被她耗得差不多了,他单手握住她的双腕,接着就将睡裙的肩带褪下来。 那动作太快,程知瑜还没反应过来,钟厉铭已经干脆利落地将她的睡裙扯到腰间。 程知瑜惊呼了声,钟厉铭稍稍托起她的身体,将那袭睡裙褪下,随手就将它扔到洗衣篮的附近。 “喂,你怎么这样!”程知瑜整张脸都涨红了,她用手护在胸前,慌慌忙忙地将被子覆到自己身上。 “穿衣服,马上。”钟厉铭由着程知瑜躲开,但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缩到床头,满脸怒火地瞪着他。 两人僵持了十来秒,钟厉铭沉着连开口,“你穿不穿?你再不穿我就把被子也扔掉。” 最终程知瑜还是败下阵来,她穿好衣服就去洗漱,出来的时候房间已经没有钟厉铭的踪影。 大家都在餐厅吃早餐,钟卓铭正吃着小麦馒头,看到程知瑜强作惊讶地说:“太阳还没升到头顶上,我家知瑜怎么肯起床了?” 一连几天,程知瑜被他们两兄弟烦得不行,她坐到餐桌的一角,没好气地说:“这还不是拜你们所赐。” 钟卓铭打趣道,“我怎么叫你也不肯动,我哥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你乖乖起床?” 程知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关阿姨恰好将白粥端上来,她便闷闷地低头吃东西。 趁着程知瑜不注意,曾莉宁不满地看了钟厉铭。钟卓铭脸色如常,他给自己母亲夹了一个馒头,说:“多吃点,粗粮对身体有益。”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一章 吃过早餐,程知瑜在客厅坐了片刻就回了房间。钟厉铭跟她上楼,她正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慢条斯理地将窗帘挂起。他突然一把从后面抱住她,吓得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程知瑜被他腾空抱起,那两条结实的手臂紧紧地箍在腰间,勒得她的骨头都微微发疼。她捉住他的手臂,“快放我下来。” “很怕吗?你脸都白了。”钟厉铭笑着说。 “才没有。”程知瑜不承认,他背对着她,根本看不见自己的脸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钟厉铭抱着她一起坐到椅子上,问她,“我们下午去打网球好不好?” 这样暧昧地坐在他腿上,程知瑜不敢乱动,她稍稍转头,说:“不好。” 他将她的手托起来,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来,我们来数一数,你究竟逃避了多少个明天。” 程知瑜想要将手抽回来,但他却握得越紧,轻轻缓缓地说:“五个指头数得完吗?” 他的拇指一下一下地在她的手背和手指间摩挲,程知瑜觉得他正透过自己的手摸索着某些更深入的地方。她不说话,他又开口:“你多久没有打过网球了?” “我不会打网球。”程知瑜故意气他。 网球是她刚到钟家的时候学的,细细算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她对运动向来都不怎么热衷,若非钟卓铭学的时候死活要拉上她,她或者这辈子也不会学习这项耗费体力的运动。 初学时,程知瑜连挥拍击球都不懂得怎么使力,钟卓铭比她有天分,每次课程结束后,那教练总是叮嘱钟卓铭有好好指点一下程知瑜。知道程知瑜就那点水平,钟卓铭根本没有那份闲情和耐心教她,于是就把这个任务委托给钟厉铭。 钟厉铭虽然知道程知瑜的身世,但还没有发现曾莉宁和宋启松的苟且关系,因而对她还是照顾有加。他的网球打得很好,空余的时间也多,听钟卓铭这么一说就答应陪她练习。他对程知瑜的要求很严格,因此她进步得很快。他对程知瑜的训练强度极大,她虽然是累,但又不敢跟他说。 “没关系,我们可以从头学起。”钟厉铭见招拆招。 程知瑜横了他一眼,说:“我不要打网球。” 男女间的体力本来就悬殊得很,加上钟厉铭的体魄又比一般的男人强壮,因此她每次跟他打一局都要好几天才缓过来。她想他肯定是有所保留地陪她打的,不然她打不到中场就因体力不支而倒下了。 钟厉铭继续提议:“哦,那打羽毛球?” 程知瑜摇头。 他又提议:“那我们到楼下游泳吧。” 程知瑜还是摇头。 钟厉铭不再说话,他将手挪到她的腰间,“你再不点头,那就由我来决定了。” 感受到他的手正慢慢地在自己身上摸索,程知瑜敏感地察觉他话中似乎有那么的一点弦外之音,她扭头看着他,问:“你决定什么?” 他沉声地笑,但话中多多少少都有威胁之意,“我决定跟你做一项能够锻炼你身体各项机能的运动,让你从身直心都得到享受。” 顿了半秒,程知瑜就理解到他的意思,她咬牙切齿地说:“我不同意!” “那行,我们重新选一遍,打网球好不好?”他问。 程知瑜权衡再三,最后闷声地告诉他,“我还是打羽毛球吧。” 午休过后,钟厉铭带着程知瑜到体育馆打羽毛球。恰逢周末,前来运动的人很多,他们没有预定场馆,最后只能找值班的场馆负责人帮忙。 太久没有运动,程知瑜拿着球拍做了一个挥拍的动作,瞬间便觉得全身的筋骨都在叫嚣。她担心稍稍不慎就会扭伤,于是不敢怠慢,认认真真地跟着钟厉铭做点运动前的热身。 程知瑜打得懒洋洋的,无论是发球还是接球都是软绵绵的,一点力道都没有。 刚开始钟厉铭还不在意,但打了十来分钟她仍旧没有变化,于是他就走到网前,招手示意她走进。 钟厉铭击的基本上都是高远球,程知瑜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后场附近。看着他向自己招手,她垂着球拍慢吞吞地走过去,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隔着球网,钟厉铭跟她说:“给我打起精神来,你要是继续这样敷衍我,那我们就一直打下去。” 她的脸马上就拉长了,钟厉铭装作没有看见,他将落在界内的羽毛球捡起,接着便准备发球。 程知瑜不敢再挑战他的权威,她认认真真地打,很快就打出了点状态。 跟程知瑜打球,钟厉铭始终施展不开,于是便跟一对中年夫妻双打。 他们尚算有点默契,因而在攻在守也配合得不错。程知瑜明显处于劣势,她经常受到攻击。钟厉铭反应很快,好几次都挥拍到她跟前,用力地将羽毛球甩回去。那对夫妻应是经常来运动的人,他们的球技实在是了得,很快就跟拉开了一小段比分的距离。 最后他们还是输了。钟厉铭谦虚地向那对夫妻求教球技,末了还相约下次继续切磋。程知瑜非常疲累,背心已经湿透,在钟厉铭跟那对夫妻探讨球技时,她已经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休息。 他们聊着聊着就把视线投到自己身上,程知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了笑。那位中年太太跟钟厉铭说了两句,接着便挥手跟她道别。 那对夫妻走了以后,钟厉铭便朝她走来,她给他腾了点空位,他便坐到她身旁,“累吗?” 程知瑜直点头,他说:“换衣服吧,等下去吃饭。” 那场羽毛球消耗了程知瑜很多体能,她饥肠辘辘,点餐时看到什么都想吃。她很少这样好爽地吃东西,钟厉铭看到她这副样子便暗自地笑了。 她抬头时,钟厉铭来不及藏起那一脸的笑意,紧接着就被她剜了一眼。钟厉铭已经吃得差不多,将餐巾拿过来,他擦完嘴以后便说:“吃慢点,我等你。” 程知瑜觉得他正变着法子嘲笑自己,她冷冷地哼了声,低头又继续吃。她吃得正欢的时候,钟厉铭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就当着她的面接了。 她无心探听,主动屏蔽他的声音。 钟厉铭只应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待她吃完,他告诉她,“我等下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她问。 静默了三两秒,钟厉铭才说:“宋知瑾。” 与宋知瑾约定见面的地方是一家会员制的会所。每次到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程知瑜都觉得浑身不对劲,潜意识总是在抗拒。幸好这家会所的环境很清雅,并没有她印象中的吵杂和混乱的场景。 身穿高衩旗袍的迎宾小姐将他们带到贵宾房前,将门房打开以后就离开。程知瑜迈不开步子,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钟厉铭知道见宋知瑾是一件让她很难堪的事情,毕竟她的母亲曾经介入别人的婚姻,成为受人唾弃的第三者。在血缘关系上,她跟宋知瑾是亲人,但实际上,他们的关系却不是这般亲密。 在来会所的路上,钟厉铭就跟她说过,宋知瑾是一个很随和的人,这就暗示她,她并不会受到来自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的耻笑和侮辱。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就算宋知瑾待她再随和再客气,她在他面前也无法抬头,毕竟她是宋启松背叛妻儿的证据,这是任何人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程知瑜的手心冒出了一点冷汗,钟厉铭突然拉过她的手,接着便与她十指紧扣地走进房间。 房内有两个男人,程知瑜单凭他们的年龄就能看出那位是宋知瑾。钟厉铭几乎是拖着她前进的,若非被他紧紧地牵着,她说不定已经夺门而出。 她一步三顿的样子让宋知瑾忍俊不禁,他背靠着宽大的沙发,语带笑意地说:“我又不是老虎,你用不着怕成这个样子。” 程知瑜苦着一张脸,听了他的话还是递给他一记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坐吧,我没有恶意的。”宋知瑾知道她是真的害怕自己,说话时特地放缓了语气。 坐在宋知瑾那方的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件文件,他看了宋知瑾一眼,得到允许后就将文件交给钟厉铭。 钟厉铭沉默地接过,宋知瑾便说:“我签了,你可以放心了。” 程知瑜有点好奇,快速地撇了一眼,得知那正是股权转让合同。她忍不住看向宋知瑾,不料却被他发现,他嘴角衔着一抹笑,此际正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 这份合同是由钟氏的律师团拟定的,钟厉铭昨天才遣人将合同送到宋知瑾手上,他原以为还有一段时间的谈判,没想到宋知瑾这么爽快就签了。他翻到最后一页,确认签名以后,说:“多谢。” “我没帮你什么忙,受不起你句‘多谢’”宋知瑾翘起二郎腿,他的话是跟钟厉铭说的,但眼睛却看着程知瑜。 在签上自己的名字时,程知瑜的手在微微发抖。她和宋知瑾的名字只是一字之差,她百感交集,最后只是抿着唇将合同交给钟厉铭。放手的一瞬间,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下来,把股权转让合同都签了,这一切便真的尘埃落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最近的留言很少,好桑心好桑心…… PS.谢谢桃之天天的地雷,抱抱~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在钟厉铭的帮助下,程知瑜已经处理好继遗的各项事宜,需要本人签字的文件合同也全部签署完毕。她很快就计划回宁昌,这个城市虽有她不愿割舍的人,但却有更多她不愿再面对的困扰和烦忧,继续留下也不过是徒添苦恼。 跟曾莉宁说起归期那晚,程知瑜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阿姨,我周二就回去了。” 将电视的音量调小,曾莉宁问:“怎么这么突然?你的假期不是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结束吗?” 钟厉铭恰好需要应酬,到现在都没有回家,因而程知瑜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她笑,“哪有什么假期,现在的时间紧得很,我巴不得一天的时间掰开两天用。” 曾莉宁知道她最近都在为考研而努力,想了想又问:“想好要报考哪家学校了吗?” 打算考研之初,程知瑜已经决定了方向和目标院校。她说了一家知名大学的名称,曾莉宁不禁吃惊,而后皱着眉头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要到哪么远的地方读书?” 程知瑜解释,“我妈曾经也在那所学校念书,我很想去看一看。更何况很多女孩子还出国念书呢,我还在国内,就是远点而已。” 她的话说得很保留,曾莉宁知道钟厉铭也是她远走他方的重要原因。想到这两个孩子那些难以调解的问题,曾莉宁便觉得头疼,她叹气,说:“看来你是下定决心要去了。” “我不一定能考上,考不上就算了。”其实也程知瑜没什么把握,之前荒废了太多时间,她的底子不算好,定的目标又高,总的来说是很不乐观的。 曾莉宁虽然不舍,但心底仍是希望程知瑜如愿以偿。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她问:“机票都订好了吗?要不要叫厉铭替你订?” “都订好了。”程知瑜说。 “等天气没那么热的时候,我就过去看你。”最近曾莉宁的身体状态很不错,她闷在家里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倒很想到外面走走。 程知瑜很开心地点头,接着说:“我介绍我的外公外婆给你认识,他们都很感激你愿意收养我,一直想亲自跟你道谢,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曾莉宁没有把程知瑜考研将要报考的院校告诉钟厉铭,她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格,他肯定不会赞同程知瑜的选择。 虽然钟厉铭是程知瑜十月怀胎才生下的孩子,但她也把程知瑜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方面,她希望钟厉铭可以得偿所愿,而另一方面,她又不想程知瑜受到任何的委屈,因此她决定不再插手他们的感情问题,他们往后的发展只能看缘分和各自的造化了。 离开棠海市的前一个晚上,程知瑜才跟钟厉铭说:“我明天就走了。” 那时钟厉铭刚进房间,听了她的话,他还是自顾自地打开她的衣橱,找睡衣准备洗澡。 不知不觉地,程知瑜的房间成了钟厉铭的第二窝点,剃须刀、领带还有更私密的东西,譬如男式内裤也出现在她的闺房里。她虽是无奈,但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这房子是他家的,他爱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爱把东西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 程知瑜目送他走进浴室,直至浴室门被掩上,她才继续检查自己的行李。她带来的东西不多,但曾莉宁又塞给她一大堆东西,以致行李箱被装得鼓鼓的。 检查完毕后,程知瑜到楼下喝水,回房间的时候顺便给钟厉铭倒了一杯。 今晚钟厉铭没有在她的床上看文件,他半躺在床尾的软塌上,随着他的视线,程知瑜发现他正漫不经心地看着放在墙角处的行李箱。她将温水递到他面前,他沉默地接过来,喝了两口就把被子还给她。她不接,说:“空调吹多了要多喝水。” 顿了三两秒,钟厉铭还是把剩下的温水喝完。他随手将杯子放到地板上,然后对她说:“坐过来。” 眼看他没有任何特殊的神色,程知瑜便依言坐到软榻上。她半垂着脑袋,随后便听见她说:“明天走?” 程知瑜点头。 隔了数秒,钟厉铭又问:“走去哪里?” “我先去一趟临高,然后再回宁昌。”程知瑜如实相告。 钟厉铭钳住她的后颈,用了几分力将她的脑袋转过来。他目光犀利地审视着她的脸,说话时声音冷得让人发寒,“我做这么多事,并不是为了让你这样毫无顾虑地跑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我回家避暑了,蓝宝妈不准我熬夜,今天就更这么多,不要打我~~~~(>_<)~~~~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程知瑜平静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钟厉铭心中更是怒意迸发,这些天来,程知瑜之所以愿意让他靠近,完全是因为她需要自己去摆平那笔遗产的纷争。钟厉铭一开始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但也希望她最后会回心转意。而事实证明,程知瑜从来没有想过要留下来,更没有想给自己机会。 钟厉铭一字一顿地叫她的名字,接着说,“你这是玩弄感情。” “我没有。”程知瑜否认,但眼睛闪闪缩缩的,并不敢正视他。 钟厉铭不容她躲避,强迫她看向自己。程知瑜不依,用力地拨开他的手,他的力气很大,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于是便使劲地推他,态度不佳地说:“放手,你弄疼我了!” 她的抗拒让钟厉铭无法压制自己的怒气,将她的手折起按在身后。他一味退让和妥协,而她则得寸进尺,一次又一次地踩着自己的底线。他低吼:“放什么放!我告诉你,我就是不放。” 程知瑜也生气了,她干脆用身体撞他,不料脑袋磕到他的下巴,疼得她眼泪也差点冒了出来。 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钟厉铭那点火气都消退了不少,他连忙松开程知瑜,略带温柔地揉着她的头顶,“你怎么样了,很疼吗?” 确实是撞疼了,程知瑜满眼责备,瞪着他以示自己的愤怒。 钟厉铭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红着一张脸,小巧却精致的五官越发娇艳,怒视自己的时候一点气势都没有。他越看越是入迷,后来竟然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两人一同倒在松软的床铺,那吻势太热烈,程知瑜根本不懂怎么反应,当她想起自己应该躲开的时候,她已经被吻得浑身发软。他们的唇舌亲密又放肆地交缠在一起,一点一点地勾起对方的渴望和欲念。 在紧急关头,钟厉铭还是很克制地停下来,半悬在她身上。 程知瑜别过脸喘气,胸口急促地起伏,衣襟早因为他的动作而歪掉,此际正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她用手抵着他,“不准再亲我!” 他用指腹抚摸着那片被自己吻得红艳艳的唇瓣,声音沙哑地说:“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是我养出来的吧?” 双腿被他用膝盖压着,程知瑜动弹不得,开口让他起来。他一动不动,而自己又敌不过他的力气,于是只能服软,“你先起来,然后我们谈一谈。” “我不想听你那些废话。”钟厉铭将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下,他抬眼看着她那怪异的神色,语气戏谑地说,“我现在才发现你狡猾得像只狐狸,你让我花了那么多心思,随便说两句你就想抵过了吗?” 唇上的热烫温度和他那意味不明的目光让程知瑜乱了心神,他果然看穿了自己的小把戏,只是一直不道破而已。她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你回临高干什么?”他说。 沉默了半晌,程知瑜才告诉他,“我想回去看看妈妈。” 钟厉铭旋即反应过来,宋启松是方璇的心结,这个让她念念不忘的男人离开了人世,程知瑜大概想亲口跟自己的母亲交代一声,无论她能否听见。他充满怜爱地亲了下她沁出薄汗的额头,温声说:“我陪你去。” 程知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而后说:“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你忙你的公事吧。” 公事有钟氏成千上万的高层和职员替钟厉铭分担,而与她有关的事情就只能孤军奋战。他有点儿感慨,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带着些许淡漠的笑意着说:“这算是玩物丧志吗?以前我没有做过这种事,现在倒想试一试。” 钟厉铭决定了的事情就很少人能够变改。他说完就从她身上起来,拿着手机到阳台将电话,他的背影隐在漆黑的夜幕中,程知瑜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时有时无地传到耳中。 到钟家这么久,程知瑜每年都会回临高,但钟厉铭从来没有陪过她回去。 下机后就有人来接机,那人对程知瑜很尊敬,但对钟厉铭就更加尊敬。她知道自己不过是狐假虎威,跟在他身边总是有很多特殊的待遇。接机的人应该职位不低,单看他那衬衣衣料就价值不菲,现在居然被遣作他们的司机。 钟厉铭问她先去哪里,她知道他不懂这边的路况,于是直接把地址告知开车的人。 路上经过一家花店,程知瑜下车买了一束康乃馨。 当汽车停在墓园正门时,钟厉铭将要下车,程知瑜却说:“你在车上等我。” 今天程知瑜穿了一身黑色的连衣裙,映得她脸色苍白不已。钟厉铭本想坚持,但看见她这副样子只好答应。 天色暗下来,钟厉铭好几次想进墓园找到,手机一直攥在手里,现在已经微微发烫。车载烟灰缸堆着十来个烟蒂,他手中还夹了一支烧了小半的香烟,烟灰积了长长的一截,最后落在米黄色的车垫上。 终于等到程知瑜回来,初起的晚风微微吹起她的裙角,钟厉铭快步向她走去,伸手将她搂进怀里,问:“冷不冷?” 程知瑜低着头,好几秒以后才说:“不冷。” 即使程知瑜一直也没有抬头,但钟厉铭还是能发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她刻意要掩饰,他便装作不知晓。 方璇和程修的死都不是出于意外,钟厉铭虽早已知晓,但从未透露半句。心里似乎被石块压着,又沉又重,他不由得想起父亲下葬时的情景。就算是他这样坚强的一个人,也在众人面前好几次地红了眼眶,那种失去至亲的悲恸,简直难以用言语表明。那时她不过是不满二十岁的小女生,他无法想象她到底是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钟厉铭越想越是觉得心疼,他将她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胸口,她微微挣了一下,他便收紧手臂,喃喃地唤着她的小名,说:“别动,让我抱一下。” 若能够预知自己在将来的某天会因懊悔而这般心如刀割,他肯定不会做半件伤她分毫的事情。想说的话都哽在喉咙,堵得鼻子有点发酸,他幽幽地叹气,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大家的留言,好几条都觉得近来的内容都比较平淡。如果大家不喜欢的话,我只能很抱歉地告诉你们,往后的情节大概都是这样的,小波澜会有,但大的波折就没有了。 故事发展到这里,已经接近收尾的阶段了。钟哥和知瑜已经度过了那段轰轰烈烈的时期,他们毕竟是要一起过日子的,我希望他们是通过平日的共处而慢慢地接受对方,爱上对方,而不是因为某几件惊天动地的壮举而瞬间醒悟过来——哦,原来我爱的是你! 希望钟哥赶紧陪知瑜治好心底的伤患,然后过上星湖美满的日子,不喜欢这种情节的小苹果请慎重追文。 PS.谢谢炸霸王票的小苹果们,抱抱~ 桃之天天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27 23:33:00 晨雪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27 23:33:10 灿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27 23:48:33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下榻的酒店已经安排好,钟厉铭打算先让她回酒店洗个澡才去吃晚饭,不料她却拒绝,说:“我不住酒店,也不跟你去吃晚饭了。” “干嘛?”钟厉铭问她,她不说话,他想了想就说,“你要回家?” 那个到底算不算家,程知瑜已经不懂得怎么判断。一座空荡荡的房子,真的可以称作自己的家么?很早以前,她就是一个没有父母、没有家的孩子。 很快,钟厉铭就意识到自己失言。程知瑜低着头,又长又翘的睫毛正轻轻颤动,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正想说话时,她便说:“我去小叔家,今晚跟爷爷奶奶吃饭。” 钟厉铭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说:“你知道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怎么去见你的爷爷奶奶?你存心让他们担心吗?” 将他的手挥开,程知瑜转过脸,“我们已经约好了,不去不好。” 说完程知瑜就从包包里翻出口红,狠狠地涂了一层。钟厉铭拿她没办法,于是只能答应下来,谁知道她又说:“你还是不能跟着我。” “又怎么了?”钟厉铭虽有几分不耐,但还是控制好情绪,语气温和地问她。 看了眼正在专心开车的陌生男人,程知瑜往他那方挪近了些许,低声说:“你去不方便,他们……” 话只说了一半,她脸露难色,钟厉铭知道后半句的内容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她不会这般难以启齿。他贴着她耳际,“你告诉他们,我是你的男朋友,这不就变得很方便了吧?” 尽管车上的第三人目不斜视,但程知瑜还是觉得他会通过后视镜观察坐在后座的他们。她侧身躲开,咬了咬唇,说:“他们以为我跟钟卓铭……” 钟厉铭愣了一下,接着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跟钟卓铭的关系向来很好,但他很清楚,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她似乎很尴尬,他还故意说:“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只跟你做过不见得人的勾当!”程知瑜脑子一热,红着脸朝他低吼。 脸上的笑着褪了几分,钟厉铭一言不发地将她拖到自己身旁,随后紧紧地环着她的腰。 程知瑜很快就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不仅仅是跟自己做过不见得人的勾当。她微微仰脸看着他,他下鄂的线条紧绷,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他迅速敛起神绪,用轻松的口吻问她,“你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只会越描越黑。”程知瑜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车窗,“所以你不要出现了,不然他们不知道会怎么想我。” 那语气十分淡然,但钟厉铭却觉得自己的心再度变酸。他不再勉强,从钱夹里抽出一大沓纸币塞到她手中,“给老人家买点补品吃。” 程知瑜不肯要,钟厉铭却很坚持,最后还语带威胁地说:“你不替我给他们,那我只好亲自上门了。” 迫于无奈,程知瑜只能就钱收好。静默间,她突然想起某次撞见钟卓铭塞大信封到爷爷怀里的情景,于是问他,“是你让钟卓铭给钱他们的?” 钟厉铭没有否认,只说:“要多孝顺老人家。” 钟厉铭独自在酒店附近的餐馆吃晚餐。与棠海市相比,外面的街道算得上是冷清,这里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只有一排排低矮的小楼房。看着那条不知名的街道,他无端地失神。 跟爷爷奶奶吃过晚餐以后,程知瑜就回了那所空荡荡的房子。近来的天气燥热无比,进屋以后便嗅到一股很难闻的气味,她将手上的购物袋放下,随后才去打开几扇窗户。 听见外面传来喊声时,程知瑜正在天台乘凉。她俯身向下看,居然发现钟厉铭正站在自家门前。 整座房子只有顶层开了灯,钟厉铭很容易便找寻到程知瑜的踪影。与她沉默地对视三两秒,他才扬声说:“下来开门。” 挣扎了一下,程知瑜还是给他开门。她没有侧身留空位给他,他也不急着进屋,只问:“我不是让你吃过饭就给我打电话吗,你怎么一声不响地跑了?” 当时程知瑜确实答应了他,但没有做到。她不回答,他就一直等。钟厉铭背光而立,她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心有点虚,于是主动绕开这个话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晚饭过后,钟厉铭就一直等她的来电。将近十点也没有任何消息,他就知道程知瑜又食言了。他本想直接联系程军,但思及她的处境,他还是给钟卓铭打了个电话,看看能不能获得一点线索。 得知自家大哥又被程知瑜摆了一道,钟卓铭忍不住说了几句风凉话,不过很快便意识到自家不应该幸灾乐祸,于是赶紧告诉他,按照往常的习惯,程知瑜一般不会在程军家留宿。当钟厉铭追问她以前居住那栋房子的具体位置时,他也回答不上来,他从来没有去过,只知道大概的方位。 钟厉铭冷漠地挂了他的电话,随后便到他所说的地方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决定询问曾莉宁。曾莉宁知道他又去骚扰程知瑜,在电话里落数了他十来分钟才肯说出具体的地址。车子停靠在路边,车窗被全部降下,抬头就能够看见一点一点的星光,他静静地听着,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钟厉铭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程知瑜,他搂着她的肩将她推进屋内,一边就房门关上,一边说:“你就算不想见我,也不要不接电话,更不要什么也不交代就走了。” 程知瑜应该已经洗过澡,淡淡的清香洋溢在空气中。她穿着一套映着碎花图案的家具服,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就像个孩子,他不由得叹气,无奈地补充道:“不然我会很担心的。” 他毫无预兆地将姿态放得那样的低,程知瑜受宠若惊,此时正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钟厉铭并不躲避她那目光,他说:“你在天台做什么?” 在黑暗中,程知瑜觉得他的声音很不真切,抬手按下开关,她说:“打发时间而已。” 室内瞬间变得光亮,钟厉铭环视了一圈,接着朝楼梯走去,“那上去吧。” 不同于室内的闷热,天台凉风阵阵,周遭没有高楼层建筑的阻挡,视野一片开阔。钟厉铭看着从每家每户映出的灯光,胸口涌上一股莫名的暖意,他将站在自己身旁的程知瑜拉到跟前,双手从后方环着她的腰。 程知瑜正要挣开他,不料却听见他说:“以后我们的孩子也要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城市里有太浮躁了,什么童心童趣都会被磨掉。” 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谁要跟你生孩子。” 他吻了下她的侧脸,笑道:“明知故问。” 温热的唇擦过脸颊,程知瑜觉得耳朵有点烫,于是急急忙忙地将他推开。她重新坐回刚搬出来的藤椅上,拿着小扇子给自己扇风,视线落到他的影子上。 看着那一摇一摆的扇面,钟厉铭似乎发现了什么,接着从她手中抽出那扇子。那绸面已经发黄,上面绘着一株神韵十足的桃花,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并不是这幅画,而是右下方的题字和那个印章。 顺着他的目光,程知瑜很快就猜到他的想法,她告诉他,“这是我妈画的。” 指腹抚过那两行娟秀的小楷,钟厉铭由衷地赞美,“真是多才多艺。” “人面不知何处从,桃花依旧笑春风。”明明是千年以前留下的寥寥几字,却仿似为方璇量身定做的,他向来只欣赏那句句豪情的词赋,不料这句字字哀怨的诗文也能让人千回百转。 程知瑜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她是我的偶像,无论别人怎么看待她,我也一样的爱她。” 钟厉铭动了动唇,正想说话,她便率先开口,“你是不是有话想告诉我?跟我妈的死因有关?” 程知瑜这么敏感,钟厉铭不由得疑惑,他问:“你知道?” 她点头。 他追问:“谁说的,又是许宥谦吗?” 没料到他会提及许宥谦,程知瑜稍稍顿了一下,“许宥谦曾经给我一份档案的副件,他说那才是真实的,不过我没有看。” 钟厉铭呼吸一滞,声线紧绷地问:“为什么不看?” 那份真实的档案和档案室里的只有一个地方不同,那就是交通事故现场拍摄的几张照片。没有经过处理的照片上,发生事故的公路上有多道明显的汽车辗压和急刹后留下的痕迹,这就说明事故发生时,在场的车辆肯定大于一台。程修之所以会载着方璇连人带车地越出护栏以外的山崖,很大可能就是遭到车辆迎面冲撞或后后方追赶。 其实他瞒着程知瑜也是出于善意,要一个小女孩知晓父母被谋杀的事实,这就意味着让她活着仇恨的阴影下。若非她今晚主动提起,他或者这辈子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她的语气很悲凉,“我很早就猜到他们的死不是意外,但又能怎么样?我说过要给他们讨回公道,最后还是什么也做不了。他们都不在了,该讨债的该偿还的,由着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慢慢清算吧。” 胸腔被一股闷气堵住,钟厉铭站到天台的护栏旁吹风。看到不远处有家小商店,他跟程知瑜说:“我去买点东西。” 十来分钟以后,钟厉铭提着一袋啤酒和果汁。那堆饮料刚从冰柜里拿出来,购物袋的外沿也冒着一层小水珠,放在玻璃桌上便迅速聚成一滩。 钟厉铭把果汁递给程知瑜,然后就开了一罐啤酒,沉默地灌了两口,希望能借此平复心中那团莫名的躁闷。他突然觉得后悔,后悔当日的袖手旁观,没有替她的父母讨回一个公道。但转念一想,值得他后悔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这件又算得上什么呢。 将那罐果汁放到一边,程知瑜也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罐啤酒。 看着她连续灌了半罐,钟厉铭按住她的手,“别喝了。” 她挥开他的手,“我为什么不能喝,我比你难受多了。”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两人沉默地喝着啤酒,钟厉铭觉得无趣,于是问起她跟她父母往事。她倒肯说,不过说得颠三倒四的,不过他却听懂了。 桌面和地面都放着一堆空的易拉罐,钟厉铭刚好又喝完了一罐,将瓶身压扁以后便随手扔到脚下,恰好撞倒了两个空罐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到了后来,程知瑜说起了自己父母的感情,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晃着那瓶只剩小半的啤酒,“我一直知道他们的感情很淡,淡得不像是相处了十多年的夫妻。虽是是这样,我也没想过他们的婚姻关系只是有名无实。我妈心里永远只是那个人,她从来就没有爱过爸爸。其实我跟爸爸比较亲近,因为他从来都不凶我,妈妈就不一样,她总是希望我能够做得最好。” 钟厉铭笑了一下,“慈母多败儿,你妈妈做得很对。” “妈妈只做过一件很错很错的事,她爱错了一个人,然后这辈子都被毁了。”程知瑜用手划开玻璃桌上的那滩水迹,突然又说,“我不要学她。” 钟厉铭知道这话是讲给自己听的,他只将衬衣的纽扣解开了两颗,但没有答腔。 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他开口,程知瑜又开了一罐啤酒。急促往上冒的汽泡沾湿了她的手,她没在意,只问他:“你干嘛不说话?” 他懒洋洋地问:“你想听我说什么?” 程知瑜突然低着头傻傻地笑,“说我做得很好。” 手中的啤酒被人夺走,程知瑜错愕地抬头,却发现钟厉铭正目光冷淡地看着自己。将啤酒推到桌面边缘,他说:“你醉了。” 思绪确实不清明,程知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醉了没有。既然他说自己醉了,那她也把自己当成醉了,反正说话不用负责任。她说:“你也不要学我妈妈,爱上一个不应该爱的人。依你这样的身份,肯定要爱要娶一个知书达理又贤惠淑德的名门闺秀,你说对吗?” 他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罐汽水,打开以后放到她面前,说:“对又怎么样,不对又怎么样。” 捂着嘴打了个酒嗝,程知瑜才说:“你觉得对自然是最好的,要是觉得不对,那后果挺严重的。你就算不会像我妈那样终身留憾,也会被大家说三道四,甚至是变成一个笑话。” 钟厉铭目无表情地说:“我要娶谁,难道还需要征求全世界的意见吗?” 程知瑜被他噎着,此际正目光怪异地看着他。他沉着气与她对视,随后将她拉近,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补充道:“我只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没料到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程知瑜的心跳猛地漏掉半拍,慌乱地躲开他的注视,抬头看向夜空。月初的月亮弯弯如勾,她看着它,软声问他,“你说爸爸妈妈会在天上看着我吗?” 钟厉铭也抬头看了一眼,他靠着椅背,然后将长腿伸直,“不会。” “你骗我。”程知瑜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白炽灯的灯光被灯盏拢着,浅浅地洒下。她的脸颊泛着粉红,钟厉铭多看了两眼,说:“他们不会在天上,只会在你的心里。” 程知瑜又觉得难过,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再次将啤酒拿了过来。啤酒灌进喉咙的一瞬,那股爽快的感觉直窜脑门,似乎真能麻痹那颗隐隐作痛的心。 只要程知瑜不再乱说话,钟厉铭也不管束她。夜风阵阵,他将手支在藤椅的扶手上,目光飘渺地遥望那片闪闪烁烁的灯火。 最后一罐啤酒是从钟厉铭手中抢来的,程知瑜已经有几分醉意,拿着啤酒的手也是哆哆嗦嗦的。 钟厉铭从来不知道她也有酒瘾,他看着她脚下那几个空罐子,皱着眉头说:“你不能喝还喝这么多,当心受不了。” 他们在天台待到凌晨才下楼,程知瑜的酒气刚刚上涌,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她虽没有完醉,但也没剩多少分清醒,钟厉铭想抱她的时候,她差点就往他身上踹过去。 幸好钟厉铭身手敏捷,一手就握住了她的脚踝,堪堪地躲过她的突袭。他用力捏了下她的脸颊,疼得她刚上脑的酒意也消退不少。眼见她捂住脸颊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他才再度将她抱起。 双腿突然腾空,程知瑜不安地扭了扭身体,攀着他的手胡乱地抓住后颈,勒得他呼吸困难。他将她的臀往上托了下,低声警告:“你给我老实点。” 楼梯间漆黑一片,钟厉铭只顾得抱紧她,因而没有开灯。她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个劲地将他箍紧,把脸严严实实地藏在他的胸膛里。她的头发轻轻地扫过他的手臂,他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脑袋,问她:“哪个是你的房间?” 程知瑜很努力地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不过实在辨别,最后只是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耐心地问了几遍,钟厉铭才从她口中得到答案。他一边走她就一边挂在自己身上发出很低很软的哼叫,他探了下她的额头,说:“是不是很难受?” 贴在他胸膛的那颗脑袋轻轻地晃了下,似是点头的动作,也似是摇头的动作。走到她的房间,将灯打开以后才发现她连床也未曾铺好。 太久没有人居住,房间里有一股闷气。钟厉铭原本打算把她放下来,然后打开窗户透透气,不料她揪住自己的衣服不肯撤手,有种小孩子抢玩具的蛮横架势。他没有办法,只能抱着她一起去将窗户打开。 程知瑜仰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钟厉铭垂眼与她对视了三两秒,接着放缓语速问她:“被子和枕头放在什么地方?” 他的唇一张一合的,程知瑜苦思了好半晌,才指了指柜子的上层。 “你先下来好吗?我帮你铺床。”钟厉铭将她抱到飘窗上,语气温和地跟她商量。 犹豫了三两秒,程知瑜才松手,但不到半秒,她又拽回他的衣角。 钟厉铭没有见过她如此痴缠的一面,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跟她说话时的语气越发的温柔,“又怎么了?” 程知瑜不说话,继续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他不由得发笑,说:“我先帮你铺床,铺好以后马上回来,这样可以了吧?” 床铺仍然被隔尘的格子布盖着,程知瑜看看那方又看看钟厉铭,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铺床的过程,钟厉铭都是手忙脚乱的,他已经很多年不需要自己动手铺床,这些事做起来十分不顺手。刚把蚊帐挂上去,程知瑜就轻飘飘地跃下飘窗,他顿住手中的动作,问她:“你去哪里?” 听见他的声音,程知瑜回头很认真地跟他交代,“我想上厕所。” 程知瑜从浴室里出来,钟厉铭才把枕头塞进枕头套里。她踉跄了两步就顺势摔倒在床上,卷着那薄被傻乎乎地翻了个身。他恰好跪坐在床上,她随手就抱住了他的腰。 刚才程知瑜应该笨手笨脚地洗漱过了,她那衣服的前襟被水打湿了一大片,钟厉铭让她去把衣服给换了,她不肯,他又得去哄她。 将脸往他腰侧蹭了蹭,程知瑜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无理地要求,“你帮我换。”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被蓝宝妈催了无数次——要,睡,觉,了! 你们怎么忍心霸王这么努力更新的好菇凉!! PS.谢谢桃之天天的地雷,抱抱~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拨开覆在她耳际的长发,钟厉铭俯身跟她说:“你醉糊涂了吧?我现在脱掉你的衣服就不会给你穿上了。” 程知瑜连眼皮都没有掀开,她昏昏沉沉的,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钟厉铭不是没有给她换过衣服,但她主动要求自己换还是第一次。程知瑜的手很凉,钟厉铭却浑身燥热,他试图掰开那条环在自己自己腰间的手,他刚把她挥开,她又重新抱回去。 “你要走了吗?”程知瑜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问道。 那声音绵软又轻柔,钟厉铭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家的茱莉,它向自己讨猫粮的时候也是发出这样的声音。他知道她肯定是醉了,不然她不会这样不设防地靠近自己。 “不走。”他顺着她的头发,柔声应她。 在内心挣扎片刻后,钟厉铭才决定替她把那衣服换下来。那行李箱的拉链开了一半,他随意抽了一件出来,扶着她靠在床头的软包上。 当钟厉铭要掀起她衣服下摆的时候,程知瑜却把自己的身体往前倾,被抽掉骨头似的伏在他身上,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右肩,手绕到他后背抱着他。 钟厉铭一头雾水,厚实的手掌还贴在她的腰间,问她:“你又怎么了?” “我害羞。”程知瑜蹭着他的肩,说话的时候也不利索。 额间也沁出了薄汗,钟厉铭将她的身体拉直,尽量避免与她接触。他觉得喉咙发紧,脸部线条僵硬非常,盯了她半瞬才说:“你这是在引诱我,还是故意要折磨我?” 程知瑜无辜地朝他眨眼,那醉态实在让人生气又无奈。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钟厉铭的手机突然响了。刚才他吩咐下属把自己的行李送到这边,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来到了。他瞥了眼屏幕确认来电的人,接着就切断响铃,拉过被子随意覆盖在她腿上便往外走。 将行李提到房间,钟厉铭发现程知瑜仍旧保持着他出去前的姿势,她的视线一直放在房门的方向,在他出现的瞬间,她的眼睛似乎闪烁了一下。他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染湿大片,空调的冷风让它吹干了不少,他向来讲究卫生,能忍到此时此刻也算是极限了。他翻出换洗的衣服,然后对床上的人说:“过来。” 听了他的话,程知瑜慢吞吞地爬到床边。他又将她抱起,“你身上也黏搭搭的,再洗一次澡。” 程知瑜没有什么力气,钟厉铭刚把她抱起,她又整个人懒到他身上。 为了不让失控的事情发生,钟厉铭没有跟她一起洗澡。他调好水温,原本想让她自己洗澡。不料刚放手她险些滑进浴缸里。他没有办法,只能大致地给她清洗了一遍。起初她还挺配合的,但后来却开始发酒疯,他只得陪着她在浴室里折腾。 衣服和裤子都被溅湿,钟厉铭抬手拭去脸上的泡沫,然后用浴巾将她不着寸丝的身体包裹起来,放到盥洗台上。为了不让空调从门缝里渗进,他还特地将浴室的门关紧,将睡衣递给她,交代她赶紧穿上以后他便开始脱掉身上那套湿漉漉的衣服。 钟厉铭也是草草地洗完就完事了,他套上裤子,一身清爽地过去刮程知瑜的鼻子,“小醉猫,你看够了没?” 刚才洗澡的时候,程知瑜时不时就往他那边瞄。被他逮住了三两次,她连半分的羞怯都没有表露,还傻乎乎地看着他笑。 他们能安安静静地躺到床上已经是大半夜以后的事情了。程知瑜不但没有倦色,反而是精神奕奕的,她总是在被窝里翻身,好几次都撞到了身边的人。 陪着她闹了这么久,钟厉铭罕见地觉得疲累。她一直乱动,他即将入睡又被她吵醒。到了后来,他终于忍不住,猛地把她抓到自己跟前,紧紧地圈住。 程知瑜又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地躺着。她没有枕着枕头,脑袋缩在他胸口往上一点的位置,此时正在黑暗中注视着他那微微磕眼的样子。光线不足,程知瑜看得不真切,于是伸手去摸他的脸。 微凉的指尖轻轻缓缓地滑过自己的脸,钟厉铭倏地睁开眼睛,动了动薄唇,说:“干嘛?” 手却仍旧在他的唇眼之间穿梭,程知瑜没有应声,心里却觉得这个男人陌生得很。 在记忆里,每次在天台看星星,她总是会乘着凉风靠着小藤椅睡着,她的爸爸会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抱回房间,然后给自己盖好被子,最后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并把房门关上。躺在身旁的这个男人,今晚居然也为自己做了同样的事情,把抱着自己穿过那道昏昏暗暗的楼梯,替自己铺好那张乱七八糟的床,给她洗澡的时候还由着自己把满手的泡沫都沾到他脸上,她似乎很久都没有这种心安的感觉,安稳得让她借着那几分醉意,便沉溺在他细细编织的温柔网中。 程知瑜的醉态,钟厉铭也没见过几次。想起她上次醉酒,她也是这样目光迷离的盯着自己,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脸。他总觉得她只有在醉意勃发时才会释放自己的真实情感,不然她上次就不会在床上那样恣意地哭闹。 钟厉铭的思绪飘得很远,那时应该是许宥谦逼着她回宋家,她不想面对宋家的人,同时也忌惮自己,因而只能在这两难的境地下过日子。她应该压抑了很久,想起她当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的胸腔中翻滚这各样的情绪,有愤怒,有心疼,还有那无从说起的愧疚。 当程知瑜摸着他的唇瓣时,他的舌头毫无预兆地在她指腹上绕了一圈。她像是被烫着一样,立即将手抽回,满脸戒备地看着他。 钟厉铭亲了亲她的脸颊。趁着她还存着几分醉意,他沉着气问她,“知瑜,你怎么跟许宥谦认识的?” 起初程知瑜总是摇头,闭着嘴巴什么都不肯说。钟厉铭很耐心地诱哄她,最后还是逼她说出了一个名字。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再问了一遍,“你说的是谁?” 程知瑜往他胸膛靠了些许,声音糯软地“嗯”了一声就闭上眼睛。 醉酒加上睡眠不足,程知瑜醒来的时候浑身都不对劲,头疼得似乎有锥子在里头敲打,胃里似乎翻起了巨浪,那舌头又干又涩,动一动也觉得难受不已。艰难地睁开眼睛,她却发现自己正动作亲昵地抱着钟厉铭,两人贴得几乎没有了缝隙。 钟厉铭是醒着的,他应该没有睡好,眼底那片乌青有点明显。他们四目相对,最后还是他主动开口:“要起床了没?” 闻言,程知瑜体内的某个开关似乎被开启,随后动作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撑着床铺坐起来。全身的骨头在隐隐作痛,这肯定是被他占据了过多的床位以致自己无法转身所留下的后遗症,她回头看着他,问:“你昨晚怎么不酒店?” “我本来想回去的,你是让我留下来的。”钟厉铭声音平平地说,看她的样子应该是酒醒了,这脸说变就变,得心应手得像变脸大师。 脑海里一片混沌,程知瑜苦思了片刻,她不仅忘记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而且还想不起昨晚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记忆出现断片,她只记得他们一起在天台喝啤酒,再往后的事情就没有印象了。 睡觉之前,钟厉铭连窗户都没有关,外头吹进微凉的晨风,粉色的窗帘被吹起又落下。程知瑜去把空调关掉,随后责备他,“浪费资源!” 昨晚单是照顾她就已经让钟厉铭手忙脚乱的,他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检查窗户是否被关上这种小问题。将被子拨到一边,他也起床,先她一步走进浴室。 房间里乱成一团,程知瑜随意将头发挽起就开始收拾。没收拾多久,钟厉铭就从浴室里出来,顺便就放满脏衣服的洗衣篮放到门口。从床上掉落的枕头还没来得及捡起来,他经过的时候又将它放回床上,并且拉正了那床歪扭的被单,以免它拖到地上。 程知瑜愣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很奇怪的念头。最近他们的关系实在是暧昧得有点失控,今天醒来时候,她居然是窝在他的胸口,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腰间,亲昵得彷如一对早已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而他现在的这番举动,更是引得她讶异。 不知不觉间,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貌似已经走下了神坛,再不是从前那副遥不可攀的模样。 留意到她那变幻莫测的表情 ,钟厉铭过去拍了下她的脸,问:“发什么呆,头很疼吗?” 那高大的身躯几近挡住了她眼前的光线,程知瑜略带局促地躲开他的触碰,丢下一句“我没事”就躲进了浴室。 他们在临高留了两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钟厉铭独自在附近闲逛,而程知瑜则忙着看望她以前的老同学。 离开临高的前一个晚上,钟厉铭闲着无聊,于是半是商量半是强迫地带着她到附近新开业的商场逛街。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库碰见了程军的儿子程家明。他恰好带着妻儿到商场购置衣饰,看到程知瑜也有几分惊讶。 当程家明总是有意无意地将视线放到钟厉铭身上时,程知瑜窘迫得不行,只能稍稍与钟厉铭拉开些许距离,说:“这是我的朋友,姓钟。” 经她的提示,程家明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见过钟卓铭几次,倒从来没有见过钟厉铭,因而马上示好,“钟先生,久仰久仰。” 钟厉铭跟他握了下手,脸上倒露出一抹笑容,“幸会。” 程家明的儿子还记得程知瑜,看到她以后就把小小的身体往她那方倾。程家明笑着将孩子交到她手里,她乐呵呵地接过来,逗了他片刻才恋恋不舍地将他送回程家明的怀里。 因为这番偶遇,程知瑜在逛街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他们在商场里百无聊赖地绕了一圈,最后什么东西都没买就回家了。刚进家门,她就语气不善地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没料到她居然为这件事耿耿于怀,钟厉铭坐到长沙发上,没有解释。 他这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更是让程知瑜生气,她伸手推了他一把,说:“你肯定是故意的!” 面对她那突如其来的袭击,钟厉铭反射性地钳住她的手臂。她丝毫没有防备,因而他只是稍稍使力,她已经被推倒在松软的沙发上。脑袋还因那下震动而微微晕眩,他的身体已经覆了过来,不轻不重地把她压着。 裙摆被卷到大腿上,钟厉铭扫过她那片雪白的肌肤,目光一点一点地灼热起来。程知瑜后悔不已,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钟厉铭不让她如愿,他按住她的肩头,犹豫了三两秒,随后就俯身吻住了她的唇。或许是压抑得太久,他的动作竟然出奇地轻柔,程知瑜似乎被他慑住,一时间居然沉溺其中,待他将舌头窜进自己的口中,她才猛地抵住他的胸膛。 “知瑜……”钟厉铭在她的肩头乱蹭,声音沙哑地唤着她的名字。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脖间,他的手悄然地往下,摸索着她胸前的那片娇软,程知瑜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不要……” 钟厉铭重重地在她肩头咬了一下,疼得她大大地抽了一口气。他满意地笑了一声,哑着声音说:“疼吗?我比你更疼。” 程知瑜瑟缩着肩膀,脸上的表情让他捉摸不透。他叹气,最后拉着她坐起来,“那晚我真不应该放过你的。” 她的脸一红,甩开他的手走回了房间。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钟厉铭与程知瑜在临高的机场分开,他乘坐飞机回棠海市,到家时已经接近凌晨。 客厅内灯火通明,钟卓铭还在看球赛,他看得入迷,直至钟厉铭走近才察觉到客厅内还有第二人。他瞥见钟厉铭手中的行李,问:“你一个人回来的?” 钟厉铭脸无表情地点头。 虽然钟厉铭神色自若,但钟卓铭猜到他的心情也说不上很好,因而没有追问他跟程知瑜的事情,只说:“看球赛不?今晚的战况很激烈。” 在临高过得太过闲适,钟厉铭没有倦意,于是也坐到沙发上。他对足球没有特殊的偏好,或者说,他对任何人和事都会把握好量度,不希望过分执迷和沉迷。而事实上,总有人让他破戒,有时候他也觉得疑惑,到底自己是不是非她不可,非她不爱。 电视里传来解说员激动的声音和观众热血沸腾的欢呼,钟厉铭丝毫不被那赛场所影响,思绪完全被远在他方的女人所占据。她应该差不多下机了,他将手机拿出来,依照她的习惯,她肯定会发短信报个平安的。 球赛将近结束,钟厉铭的手机终于响起了短促的提示音。他原本是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但发现有新短信那瞬却坐直了身体。 那番动静引起了钟卓铭的注意,刚才任自己怎么激动钟厉铭也是目光游离地盯着电视机,现在居然拿着手机坐起来,脸部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他有点好奇,便凑过去看看手机里有什么内容让自家大哥喜色难掩。 手机屏幕显示着短信界面,钟卓铭在上方看到程知瑜的名字。至于短信的内容,他还没来得及看,钟厉铭已经开口:“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八卦?” 手机被抛到沙发的另一端,钟卓铭更是好奇,他看见钟厉铭脸上并无愠色,于是壮着胆伸长手臂,又把手机拣了回来。 这是钟厉铭的私人手机,没有设置密码,钟卓铭连忙打开短信,里面的内容只有两个字——已达。钟卓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我有高兴?”钟厉铭枕着小臂,难得有好心情跟他瞎扯。 将手机举到他面前,钟卓铭跟他说:“你自己看看。” 角度虽不明显,但嘴角确实微微上扬,钟厉铭挥开他的手,说:“看你的球赛吧。” “这‘已达’也能让你乐半天,哥你已经没有要求了。我以为那条短信就算不是‘爱你’,至少也得是‘想你’吧。”钟卓铭说。 手机被攥得微微发烫,钟厉铭将它拿在手中翻转,“别说是爱我,就算是想我,她也从来没有说过。” 想起程知瑜曾经一脸认真地告知自己,她不喜欢自家大哥,钟卓铭不紧乐呵呵地笑了,“哥,她真没有那么铁石心肠的。她是女孩子,要慢慢哄,别用你那些急功近利的手段来对付她。” “我还不够耐心?”钟厉铭用陈述的语气问他。 钟卓铭竖着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你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知瑜不也是怕你怕得要命吗?你接送她上了整整两个月的补习班,她才跟你亲近了一点。” 经钟卓铭说起,钟厉铭也想起这件事。程知瑜在临高上初中,上高中的时候转到了棠海市最好的一所。她的成绩虽好,但小城镇和大城市的教学方式始终有着差距。起初,她并不适应这样的转变,因此成绩一落千丈。 钟家很看重孩子们的学业,钟志森得知以后请了家庭老师给她补习,她不喜欢这样一对一的教学方式,上了几节课就不想再继续,最后便到学校附近的家教中心补习。 起初几次,其实是家里的司机负责接送的。后来钟厉铭主动接受了这个任务,每周都载她去家教中心。 程知瑜很喜欢窝在花房前的小摇椅上看书,钟厉铭的房间恰好对着花房的位置,他经常拉开窗帘便可以看到她安安静静地翻着书页。他知道她喜欢某本杂志的一个栏目,叫“爸爸妈妈的耳朵”,他很多次都碰见她在读这个栏目,然后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有那么的几秒,钟厉铭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狠狠地抽了一下,他少有这般同情心泛滥的时刻,过后回想,连自己也感到惊奇。 或许是觉得这女孩子特别招人心疼,钟厉铭也对她有了一种莫名的保护欲。他常去的健身会所恰好在家教中心附近,而他们的活动时间又恰好吻合,于是他便载她一同前往。 尽管到家教中心补习,程知瑜也爱穿校服。其实钟厉铭最喜欢她穿校服时的样子,简单的白衬衣及膝裙,齐刘海又扎着马尾,纯洁得让人不忍玷污。那时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往下一点的位置,站在自己身边越发显得她娇小柔弱,给人一种亟需悉心看护的感觉。她跟美芝不一样,美芝自小就独立又好胜,根本不需要他操心。从某种意义来说,程知瑜倒更像是自己的妹妹。 那时程知瑜跟他确实不亲近,但害怕还算不上。而事实上,程知瑜还是挺依靠自己的,她的心思并不复杂,发现自己对她没有恶意,她便会示好。这点茱莉跟她也很像,与陌生人接近之前,她俩都会非常警觉,直至确认对方没有使坏的意图才会慢慢放下戒心。她已经失去了最坚实的依靠,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他也算是为数不多的能给她安全感的人,可惜她还没有来得及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依靠自己,这一切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自从他当着她的面跟曾莉宁翻面以后,她才真正地害怕自己。她最担心的就是他们母子吵架,她夹在中间,同时又是引起不和的导火线,每次都不知所措到极点。 父亲病逝的时候,凭钟厉铭的自控能力肯定能压制好那点情绪,但他却故意放任自己,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或许那种事情迟早会发生,只是欠一个契机罢了。自那天起,程知瑜对他已经不是害怕,而是恐惧。 钟厉铭毫不费力就能把她制伏,又或者说,她根本无从反抗。曾莉宁向来把她当成亲女儿一样疼爱,她太缺少爱护和关怀,而曾莉宁给她的正是她渴望和所需的。在她的心底,曾莉宁的地位同样是无可替代的。她不愿曾莉宁因自己而左右为难,更不愿他们母子再度因自己而产生矛盾。他早已摸透了她的顾虑,就算千般不愿,她也只能逆来顺受。不可否认,他确实是恃强凌弱,欺负她无依无靠又求助无门。 其实强迫程知瑜与自己发生关系的时候,钟厉铭还算不上爱她。他对程知瑜的感觉很复杂。在未了解缘由之前,他也想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疼爱,他在她身上确实花了不少心思,后来撞破母亲和宋启松的苟且关系,他愤怒不已。程知瑜同样很清楚自己的身世,尽管她不知晓曾莉宁和她父亲的奸-情,但他依然有种被欺骗被玩弄的感觉。 钟厉铭多看程知瑜一眼也觉得怒火攻心,他想把她赶出去,但母亲死活都要护着她,差点就以死相逼了。满腔的怨气无从释放,他只能将此加诸于程知瑜身上。 曾莉宁看不过他的所作所为,与他协商无果后便想带程知瑜到新西兰生活。钟厉铭并不希望母亲离开,她做的事情就算再过分,她仍旧是自己的母亲,他不放心她独自在异国他乡生活。那时他们的关系僵得不行,根本无法好好沟通。曾莉宁决意要走,他便强行将程知瑜留下,既然他已经难受了,那就让大家也一起不痛快。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钟厉铭不爱玩,不料他要么不玩,要玩就玩刺激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跟程知瑜的关系不简单,但他们在外面总是规规矩矩的,旁人难以发现很确切的证据。程知瑜比他还小心,在外人面前,他们只对视一眼,她便慌张得脸色都变了。有时他带她一起去吃饭,那群猪朋狗友总喜欢逗她,跟他关系特别好的在私底下笑话他重口味,居然玩起了少女养成的游戏。 细细想来,钟厉铭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让自己陷进去的。他把程知瑜害得遍体鳞伤,最后竟然爱她爱得无法自拔,这又算不算是他的报应?她肯定是恨自己的。只是,她对自己的畏惧远远大于恨意,因而那点恨意表露得并不明显。他不怕她铁石心肠,只怕她软弱地封闭自我,再没有爱上自己的勇气。 钟厉铭越想越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他点了根烟,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钟卓铭被他呛得咳了几声,于是坐到了另一组沙发上继续看球。 抽烟也缓解不了钟厉铭胸口那股闷气,他将未燃尽的香烟摁熄在烟灰缸上,开口叫了钟卓铭一声。 球赛正好进入白热化阶段,钟卓铭随口应了声,但视线仍旧紧紧地盯着球场上那些奔跑的球员。三两秒后,一个抱枕精准无比地砸中自己的脑门,他烦躁地回头,对上钟厉铭那难辨喜怒的眼神,他的气焰瞬间就下降至零,狗腿地笑着说:“哥,有什么指示?” 钟厉铭玩着火机,他问:“知瑜跟筱筱很熟吗?” 程知瑜喝醉的那晚,他曾经问她,她是怎么跟许宥谦认识的。当时她只含含糊糊地说,钟筱。 钟筱是他的堂妹,而程知瑜很少跟钟家的亲戚往来,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给程知瑜和许宥谦搭桥引线。而许宥谦之所以会发现程知瑜的身世,也肯定是有悉知内情的人向他告密的,否则他不会突然把矛头指向程知瑜。 许宥谦说是她主动送上门的,钟厉铭半个字都不相信,她在自己眼皮底下过了这么多年,他很清楚她的为人。在最艰难的时候,程知瑜也没有啥什么花样,现在这场风波早已平息,她更不可能再搞这些小动作,傻乎乎地走进宋家这个龙潭虎穴。 关于程知瑜的日常生活,钟卓铭肯定比钟厉铭要清楚得多,他稍稍回想了下,说:“应该不熟。” 钟厉铭微微皱起了眉头。 除了程知瑜以外,钟厉铭很少会为别人而这般愁眉不展,钟卓铭再一次被调起了好奇心,“筱筱有什么事情吗?” “她们有联系过吗?”钟厉铭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 钟卓铭想也不想就说:“二姐工作那么拼命,筱筱跟着她肯定累得半死,我想她没什么闲情逸致和知瑜联络感情的,除非她……” 话说到一半,钟卓铭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他突然顿住,眉头也皱了起来。 钟美芝的前助手因结婚生子而离职,刚毕业的钟筱便进了公司工作,那时她恰好接替了钟美芝助手一职,并留任至今。有某个念头一闪而过,钟厉铭想捉住,却又捉不住。他看了眼钟卓铭,不耐烦地说:“说下去。” “除非她们也有工作上的联系。”脸上露出了鲜见的认真神情,钟卓铭犹豫了下,还是继续说,“哥,有次我翻过知瑜的手机,好像真有见过筱筱给她发的短信。” “短信写什么的?”钟厉铭已经有了头绪,急忙追问。 那天程知瑜作势要拍下自己睡眼惺忪的模样,钟卓铭便抢了她的手机。打开她那短信界面以后,他其实也没真想窥探她的*,只是想逗逗她而已。手指很自然地滑动了两下,不料却看见了一组很熟悉的手机号码。 虽然程知瑜没有存钟筱的手机号码,但钟卓铭却能认出来,因为那组号码跟他的手机号码十分相近,只有最后两个数字是不一样的。他谨慎地再三回忆,而后才回答:“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短信,知瑜已经把手机抢走了。就那一眼,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地址。”顿了顿,他又自顾自地说,“不可能呀,应该是我看错了。” “在哪里?”钟厉铭说。 钟卓铭说出了一家会所的名称,说完以后又马上否定自己,“应该是我看错了,筱筱怎么会约知瑜到那种地方。” 钟厉铭不想听他的碎碎念,于是打断了他的话,问:“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她试镜前后的那段时间。”这问题钟卓铭倒十分有把握,他沉吟了下,又补充,“我想起来了,就是她在我那儿无缘无故地哭了,你说我欺负她的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热出了一滩水,T^T 谢谢桃之天天的地雷,来个火热的抱抱~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钟厉铭找上门的时候,钟美芝才刚从公司回家,一身套裙还没换下。她从门眼里看到大哥脸无表情按住门铃,不祥的预感莫名地从心底涌起。 房门被打开以后,钟厉铭没有马上进屋,反而是站在原地仔细地看着她。他貌似也有很多年没有认认真真地打量过自己的妹妹,以致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也迟迟未能察觉。 这套复式公寓是她跟许宥谦结婚以后才开始入住的,他肯定知道自己已经瞒着家人结婚,不然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或者是因为做了亏心事,不一会儿钟美芝被他盯得心慌意乱,她勉强地朝钟厉铭笑了笑,说:“大哥,进来吧。” 钟厉铭收回视线,随后便率先走进屋里。 将房门关上,钟美芝招呼他到客厅里坐。钟厉铭喜欢喝绿茶,而许宥谦则喜欢喝红茶。家里只有许宥谦私藏的茶叶,她只能给他泡了一壶上好的普洱。 接过钟美芝捧着的茶盏,钟厉铭抬头看了她一眼。 就这么一眼,钟美芝紧张得目光闪烁。她很敏感地察觉,钟厉铭内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他的情绪似乎被刻意地压制着,现在越是无澜,爆发时就越是可怕。她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自家大哥真正动怒的样子,每每回想,她也心有余悸。 眼见钟美芝局促地站在一边,钟厉铭才开口:“嫁人以后是不是连大哥都不认识了?” 他的脸色还算缓和,钟美芝也没有那么忐忑。她坐到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主动交代,“我跟许宥谦结婚了。” 钟厉铭微微点了点头。 电水壶里的水刚好沸腾,蒸汽不断往上翻涌,顶撞得壶盖发出阵阵闷响。钟美芝又把开水灌进茶壶里,说:“大概是半年以前的事了。” 待到茶也凉掉,钟厉铭也没有喝。将它倒掉以后,他先给钟美芝添了点茶,接着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他当初是怎么利用你、伤害你的,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钟美芝抿着唇,片刻以后才说:“我没忘记,我也忘记不了。无论是他,还是跟他有关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哥,我能怎么办?” “那我跟你说过的话呢,你忘了吗?你答应过我的话,你也忘了吗?”钟厉铭问她。 拿着茶盏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钟美芝深深地吸气,说:“我没忘,但我做不到。我离不开他,我不能没有他。” 钟厉铭的脸色越来越缓和,但他身上却笼罩着一层让人发怵的寒意。他弯着腰,再次往钟美芝的茶盏里添茶,“既然忘不了他,离不开他,不能没有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将别人推到他怀里去?” 这话让钟美芝愣了一下,待她反应过来,她的心跳似乎有半瞬一秒是暂停了。她一脸惶恐地看着他,就算的精致美艳的妆容,也遮掩不了她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客厅陷入可怕的沉默。 钟厉铭一点一点地呷着茶水,他的眼睛时不时投向钟美芝那方。 茶盏的温度传到手上,钟美芝仍旧觉得浑身发冷。她刚才还天真地以为,大哥这一趟是来关心自己的婚事的,而事实上,他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些与许宥谦有关的事情,她说得越是动容,他就越是愤怒。 “没听见我在问你话吗?”钟美芝一直默不作声,钟厉铭便开口。他说话时的口吻仍是十分缓和,但手背奋起的青筋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哥……”钟美芝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唤了他一声。 沙发转角处放着一张小玻璃桌,上面放着一个精巧典雅的相框,里头的照片是钟美芝和许宥谦的合照。这张照片应该是在爱琴海拍的,钟美芝穿着一身纯白的吊带长裙,手腕上戴着几串色彩斑斓的手链,而许宥谦则是白色短袖衬衣配深色裤子,鼻梁上顶着一副夸张的墨镜。她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身上,两人看起来般配又甜蜜。 钟厉铭伸长手臂将相框拿过来,继续用缓和的口吻跟她说:“你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不知情的,你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 那晚钟卓铭说完钟筱给程知瑜的事情,钟厉铭差点就大发雷霆,他埋怨自己的弟弟没有及时地将这些不妥说出来。但转念一想,这根本就不能责怪任何人,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没有好好地关心过她。 程知瑜没有去试镜那时,他就应该有所警觉,毕竟她并不是那种任意妄为的人,若非出了什么问题,她是不会失约的。往后那段日子,他也发现她经常神不守舍,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他只把她这些失常的行为当作她反抗自己的小招数。他似乎只会从她身上索取自己所需的一切,却从来未曾真正地去照顾她的意愿和感受,就连她被逼到这种境地,他也浑然不知。 费了整整两周,钟厉铭终于把事情的细微末节摸个透彻。他真的不敢相信这幕后黑手居然是自己的亲妹妹,平日她虽然盛气凌人,但也不至于这般阴险歹毒,陷害一个相处多年的女孩子。 到公寓之前,钟厉铭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和,就算钟美芝错得再离谱,她始终是自己的妹妹。但现在那翻涌的情绪似乎难以自控,他不能再回想,只能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钟美芝身上。 面对钟厉铭犀利的目光,钟美芝半句谎也没胆量说,只能老实交代:“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我故意安排的。” 钟厉铭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曾莉宁在得知自己身患绝症时,就开始密谋为程知瑜铺垫后路,她不希望程知瑜这辈子都需要依附钟厉铭才能生存。即使身在异国,她也有跟相熟的知名导演和制片人保持联系,不断地为程知瑜引荐。 由于远在新西兰,曾莉宁跟他们洽谈和办理各项事务都十分不方便,于是她只能交代给钟美芝跟进。钟美芝根本不想替程知瑜做这些事情,但她又不好拒绝自己的母亲,只能敷敷衍衍地与娱乐公司交涉了几次。 钟美芝不得不承认,曾莉宁给程知瑜物色的剧本都非常有高质量,如果程知瑜有演戏的天赋,一炮而红的机会极高。钟美芝一点都不想她有这样的优待,于是便从中作梗,让她白白错失了好几部制作精良的影视作品。 直至曾莉宁为程知瑜争取到《下一站天国》的试镜机会,钟美芝才开始对此上心。她看过资料,知道冼宏图这部新戏是由天际娱乐策划投资的。看着出品人那栏的名字,她真有种撕掉那份资料的冲动。 尽管同处一座城市,钟美芝跟许宥谦也形如陌路。分手多年,他们从来没有主动地约见聚旧,在社交场合碰面,他们也不过做做样子,点点头,问句好,生疏得仿似从未相识过。她越是装作无事,心里就越是怨他、越是恨他。她也痛恨自己,他能够对弃如敝履,而自己还对他耿耿于怀。 一想到这两个让自己厌恶的人,钟美芝就气得胸口发闷。她恶狠狠地将台历上的日历纸撕下来,正要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的时候,她倏地顿住了动作。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一个让她刻骨铭心、无法忘怀的日子,十年前的今天,她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初恋交付于这个叫许宥谦的男人。她本以为他会爱护自己、守护自己,不料他只把自己当成一只棋子,从头到尾也不曾真心对待。 两股怨气积聚缠绕,钟美芝用签字笔戳着那页日历纸,戳着戳着就想起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程知瑜是宋启松的私生女。她知道许宥谦对宋启松恨之入骨,于是便计上心头。 钟美芝遣人查了许宥谦的行踪。获悉他每周周三都会到天际集团旗下的会所消遣,她让钟筱将试镜的地址改掉,随后再告知程知瑜。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钟美芝也不作隐瞒。她说:“是我让筱筱改掉试镜的地址,让程知瑜走错地方;是我指使会所的值班经理,让他换掉许宥谦准备玩的那个小模特。” 钟厉铭的脸像结了冰一样,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钟美芝,那气场盛得让人无法直视。直到她被那无形的压力逼得不行,他沉声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钟美芝哆嗦着嘴唇,无论怎么解释,她的下场都会很惨烈。她闭了闭眼睛,说:“因为我恨他,也恨程知瑜。” “恨?”钟厉铭语气淡淡地重复,“知瑜究竟做了什么,能让你这样不择手段地伤害她?” 他的话音刚落,钟美芝就讥讽地笑了声,“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讨厌她,非常讨厌。” 看着她那满含恨意的眼睛,钟厉铭觉得诧异。在自己的印象里,钟美芝和程知瑜的关系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依照程知瑜那性子,她不可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以致自己的妹妹视她如仇人。 钟美芝看着他,良久才说:“哥,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你总是这让护着她,那我呢?你有没有想关心她那样关心过我?” “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你?”钟厉铭紧紧地绷着脸,他的语气不自觉加重,似乎正跟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说话。 她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妒意,“没有!自从她来了我们家,你没有关心过我。不仅仅是你,就连爸妈也没有关心过我。你们的眼里就只有程知瑜,我算是什么?” 听着她的控诉,钟厉铭觉得头正隐隐作疼,他伸手揉了下,而后才说:“我一直觉得你聪明懂事又知性大方,没想到你会有这种愚蠢到极点的想法。这些年来,我们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你以为没有吗?”钟美芝的火焰瞬间就冒了上来,她从沙发里站起来,对着他大声地说,“爸爸还在的时候,他为了讨程知瑜开心,每次出差都会给她带手信。但是我呢?我从来就没有收到他给我的礼物,他只会从钱夹里抽出钞票递给我。妈妈有什么开心或者难过的事情都会告诉程知瑜,她们总是待在一起。但是我呢?我才是她的女儿,她什么时候跟我说过悄悄话了?你跟卓铭就更可怕,你们的魂魄都被她勾走了。卓铭跟程知瑜每天都嘻嘻笑笑,但是我呢?他看到我只会叫我一声‘二姐’,然后就走走掉了。你为程知瑜费心劳力、连半分委屈也不想让受,但是我呢?我在董事会被质疑的时候,你没有帮我说话,我的方案被否决的时候,你不会站在我这边。还有很多很多,你们有真真正正地关心过我,爱护过我吗?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在这个家里,我才是多余的一个!” 额间的青筋暴跳了两下,钟厉铭无法接受钟美芝对家人的曲解。他同样动怒,语气严厉地说:“你就为了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完全否决了爸妈对你的感情了吗?从小到大,爸妈就从来没有逆过你的意。你的思想一直很成熟,做事又不鲁莽,他们对你很放心。给了足够的自由去选择你所喜欢的事情,你居然认为这是不关心你、不爱护你的表现,要是他们知道你有这种想法,他们该有多难过?” 换了口气,钟厉铭又继续说:“至于你对我的指责,我觉得更是你自己的问题。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两者应该有很明确的界限。你在董事会被质疑,我帮你说两句好话并不是难事。但你有没有考虑过,要是我出了面去偏袒你,别人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你是凭借我的力量而上位的。我知道你之所以有今天这样的成绩,完完全全是因为你自身的努力,我不希望我那只言片语就毁掉了所有的付出,你懂不懂?而你那些被否决的方案,确实存在一些漏洞和不成熟的地方。我有我做事的原则,我不能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就放松要求,我以为你会理解的。至于卓铭,我不想替他说什么。不过我倒是要问问你,你有没有花时间去了解你这个弟弟吗?你有没有陪他聊过天、练过球、收拾过房子、甚至背过黑锅吗?如果你什么都没做过,你凭什么要让他跟你近亲?” 情绪已经失控,钟美芝完全排斥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她只等他说完,随即又声音尖锐地叱责:“到这个时候,你还护着程知瑜。你有站在我的立场替我说过一句话吗?我告诉你,要是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的!” 钟厉铭也站了起来,怒斥:“你犯了错还不好好检讨自己,反而在这里强词夺理,你的修养都跑到哪里去了?还敢说什么没有关心你爱护你,你就是因为被宠被惯得厉害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学学人家知瑜,她比你懂事多了。” 听见他提及程知瑜的名字,钟美芝像被踩着了尾巴的野猫,她仰着脸看着他,尖酸刻薄地说:“是啊,我没有她懂事,我也不需要学她那样懂事。因为我没有一个当小三的妈妈,因为我没有一个冷血无情的爸爸,因为我没有像她那样家破人亡还寄人篱下。你们都同情她、心疼她,我算计她,不过是多给你们一个可怜她的理由而已!” 钟厉铭怒不可遏,对着她的脸就重重地掴了一巴掌。 那巴掌打得太狠,钟美芝被那股蛮力冲得稳不住脚,整个人就往后方摔倒。他急忙地拉住她,但她的后膝撞在茶几上,那套茶具被打翻在地。瓷器破碎的声音刺耳得让人更加烦躁,她的脚下马上狼藉一片。 长这么大,钟美芝从来没有被任何一个人甩过耳光。她呆滞地捂住自己脸,身体正微微地发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她的长发散落下来,钟厉铭看不清她的表情。胸口因愤怒而起伏,他抿着唇,脸色仍旧阴沉得可怕。 客厅死寂一片。 就在此时,楼梯处脚步声传来,钟厉铭和钟美芝一同转头看向那方。在看清楚来人的瞬间,钟厉铭没有惊讶,只是站直身体,目光尖锐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留言怎么少得那么可怜 我想你们应该是知道这文没有多少章了,大家不舍得我那么快就完结,所以不给我码字的动力,对吧对吧对吧? 谢谢么么的地雷,今天还是那么热,还是那样火热地抱一抱~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今晚许宥谦比钟美芝还要早回家。他在书房办公,听见门铃响起时本想到楼下开门。不过钟美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得知她已经把家门打开,他就继续忙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隐约地听见钟厉铭和钟美芝两兄妹的争吵,许宥谦才渐渐分神,他去把书房的房门打开,开始留着他们的对话。他就知道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只是没有料到这天会来得这么早。 凭他对钟厉铭的了解,他知道钟厉铭肯定会追究自己跟程知瑜发生关系的缘由。他帮钟美芝抹掉了不少的蛛丝马迹,钟厉铭要查也难以寻到方向。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传出去对程知瑜的声誉也会造成一定的影响,只要与她有关的事情,钟厉铭也会千般思量才作决定,因而他算准了钟厉铭肯定会思前顾后,继而低调又谨慎地追查。 就算他将蛛丝马迹将抹得再干净,就算钟厉铭再摸不着头脑,只要程知瑜随便地透露几句,这事情便会变得清晰明朗。许宥谦倒是出奇,依照程知瑜那样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会将事情托盘而出?若她真要报复钟美芝,她应该早早就向钟厉铭诉苦了,根本不会拖到今时今日。 正当他在独自纠结时,客厅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他听着钟美芝的诉苦,嘴角不自觉微微地挑起,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视甚高,但他却被这个骄纵得自大的蛇蝎美人所迷住。虽然站在钟美芝的立场,但许宥谦还是觉得她的做法有点过分。真正地见识了她那颗善忌的心,他暗中提醒自己要小心女人。 钟厉铭将她的痛诉一条一条地顶回去,她更是恼羞成怒。当她借着满腔怒意说出那几句诋毁程知瑜的话时,许宥谦就立刻皱起了眉头,她总是这样恣意妄为,明知道那是钟厉铭最危险的雷池,她也要大步地踏进。 果然,楼下传来一声闷响,随后便是瓷瓦破碎的声响。 许宥谦就知道不妙。走到楼下,看到双眼泛红的钟美芝和气势汹汹的钟厉铭,他的眼中闪过寒光。他保持镇定,甚至还微笑着跟钟厉铭说,“有话怎么不好好说,动手动脚的多难看。” 话毕,许宥谦就想从钟厉铭手中将钟美芝解救出来。他的手差一点就能碰到她的肩膀,钟厉铭却把她拖到身后,语气不善地对他说:“你离她远点。” 许宥谦微微地眯了下眼睛,尽管是不满,但他对钟厉铭仍是很客气,平平静静地劝说:“美芝再怎么不对,她也是你的亲妹妹,你不应该打她的。” 自许宥谦出现以后,钟厉铭那冷却了不少的怒火又再度燃起。他看向许宥谦那方,但话却是对钟美芝说的,“我提醒过你多少遍,不要再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你把我的话都听到哪儿去了?你知道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跟他一样的阴险,跟他一样的歹毒!” 钟美芝的气焰已经被刚才那个耳光打散了,她完完全全地被钟厉铭慑住。他指责自己时的语气很重,畏惧从心底涌起,她低着头不敢出声。 眼见钟美芝那副受惊受怕的样子,许宥谦沉下嘴角,再度尝试将她护到自己身旁。钟厉铭继续阻碍,他终于沉不住气,“让开!” 钟厉铭冷冷地说:“我在管教我的妹妹。该让开的人,是你。” 许宥谦脸上同样挂着怒意,“她是我的合法妻子,你要打要管教是不是应该经过我的同意?” “合法妻子?”钟厉铭嗤笑了声,接着说,“要娶我的妹妹,你够资格吗?” “我够不够资格,应该不是你说了算的。”许宥谦的话虽说得气定神闲,但他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钟美芝被许宥谦的目光盯得有点失措,但她不敢乱说话,因为大哥那满身戾气让她更加惶恐。手臂被他攥得发疼,她也没有半分挣扎。 察觉到许宥谦的情绪正一点点地波动,钟厉铭反而平静下来。他转头看了眼委屈不已的钟美芝,接着对许宥谦说:“别说我不人道,我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你们要干什么都可以。到半个月以后,我一定要看到你们离婚。如果你们再上演那些藕断丝连的戏码,我就让你下半辈子就在监牢里面度过。” 许宥谦倏地变了脸色,眼睛紧紧地注视着钟厉铭,似乎在探究他话中的真伪。 相比于许宥谦,钟美芝更了解自己的大哥,他已经搁下狠话,这一切就没有转圜。钟美芝很清楚许宥谦做过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听了钟厉铭的话,她连声音都不稳,“哥,不要!” 许宥谦瞥了眼一脸惨白的钟美芝,敛起所有情绪,语气淡漠地问钟厉铭:“你恐吓我?” 钟厉铭终于松开钟美芝,他坐到沙发上,脸无表情地开口:“我是不是恐吓你,你自己很清楚。你以为自己做的坏事真的滴水不漏吗?不说远的,就说上次你为钟氏反收购提供的资金,里头就没有一分钱是干净的。” 失去了钟厉铭的搀扶,钟美芝站也站不稳,许宥谦马上过去托着她的腰。心虚得连手都在发抖,她抬头就发现大哥正目光阴沉地看着自己,来不及躲闪便听到他的斥诉:“上次情况危急我就没有追究了,但我查到你上周经手项目的资金来源还是有问题的,你居然敢帮他利用公司洗黑钱?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连半点分辨是非对错的能力都没有了!” 感受到身旁的女人浑身发抖,许宥谦不由得打断了他的话,“是我逼她的,你凶她干什么!” “我肯定会收拾你的。你以为把钟氏拖下水我就不敢动你了吗?我告诉你,就算自损三千,我也不会让你好过。”钟厉铭狠声说,他又看向钟美芝,“你要跟着他狼狈为奸就随意,你要是出了事,我就当做没有你这个妹妹。” 钟美芝扑到他脚边,声泪俱下地说:“哥,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眼看钟美芝一副将要妥协的样子,许宥谦心头涌起更盛的怒火,他咬牙切齿地说:“钟美芝,你给我过来!” 钟美芝边抽泣边说:“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去举报他。” 推开伏在自己腿上的妹妹,钟厉铭站起来,走到许宥谦跟前。 这两个男人的身高相差无几,气场亦同样强盛,钟美芝泪眼婆娑地他们,心中涌起更不祥的预感。 钟厉铭分明是在挑衅,他背对着钟美芝,压低声线对许宥谦说:“我偏要拆散你们,你能怎么样?” 许宥谦气得嘴角都在抽搐,愤怒到极点反而平静了下来。他过去将跪坐在地上的钟美芝抱起来放到沙发上,用手背抹掉她那两行未干的眼泪。他看着她,“说你不会离开我。” 脸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钟美芝眷恋地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松手,她心乱如麻,动了动唇瓣却没有说出他想听的话。 “说!”许宥谦沉声吼道。 站在数米之遥的大哥正冷眼看着自己,钟美芝不自觉地将手收紧,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陷在许宥谦的手背上。她频频深呼吸,几次欲言又止。 他们沉默地对视,最终还是许宥谦率先收回视线。他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转身对钟厉铭说:“算你赢了,但不要高兴得太早,好戏总是在后头。” 意识到许宥谦正准备不惜代价地向自家大哥宣战,钟美芝骇得心跳都漏了半拍。这些年来,他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总是无所不用其极,那些事要是真被捅出来,她担心他无法全身而退。她低声哀求他:“算了好不好?我不想你有事,我真的不想你有事……” 许宥谦恍若未闻,他继续将话说下去,“你带她走吧。像你妹妹这样的女人,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但我妹妹那样的就只有一个。你还是好好地看紧她,要是她又被什么莫名其妙的男人玩了,可不要来找我算账。” 钟厉铭愤恨不已,他过去用手肘将许宥谦逼到墙边,声音紧得像即将被拉断的弦,“你什么意思!” 三言两语就让钟厉铭那样沉着的人情绪失控,许宥谦满意得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他也不反抗,只说:“我也是提醒你而已。你的小心肝有没有告诉你,我在玩她之前给她打了一针?” 闻言,钟美芝连脸都变得青白青白的。她急切的唤许宥谦的名字,试图阻止他说下去。 钟厉铭的拳头收得哗哗作响,许宥谦动了动眼皮,不屑地说:“你还是没把她教好,女人的反抗虽然能吊吊胃口,但反抗过度就变成扫兴了。我看她挣扎得那么起劲,于是就给她打了半管兴-奋-剂,让她乖乖的任我为所欲为。” 钟美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许宥谦还觉得不够尽兴,他语气轻佻地说:“那天我心情好,下手轻得很,她才没什么问题。要是我困着她多玩几天,她早该上瘾了。不过上瘾也没有关系,钟少家财万贯,应该养得起一个毒美人吧。” 钟厉铭忍无可忍,拳头朝着许宥谦的脸,费了十足的力气挥过去。 拳风扑脸,许宥谦猝不及防,硬生生地挨了一拳。他没料到钟厉铭会真的动手,正想还击,另一拳又快而精准地落到自己的小腹上。 钟美芝惊怕不已,她从来没有见过大哥这理智尽失的样子。 钟厉铭已经将许宥谦打倒在地,她飞身过去挡在许宥谦身前,带着哭腔说:“哥,不要打了!” 甩了甩胀痛的拳头,钟厉铭一脸厌恶看着被打得直不起腰的许宥谦,唇抿得很紧。沉默了半晌,他才对她说:“半个月以后,我希望能看到你们的离婚协议书。”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么么的两颗地雷,抱抱(* ̄︶ ̄*)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驾车回钟宅的路上,钟厉铭的情绪仍旧难以平复,他觉得自己吞下了千百吨的火药,随时随地可能会爆发。他不仅因钟美芝和许宥谦而满腔怒愤,还因程知瑜而暴跳如雷。 从开始张罗试镜的事宜到许宥谦亲手到他面前揭发他们这关系的这段日子,程知瑜有数不清的机会可以向他求助,但宁可被许宥谦挟持得左右为难,她仍然不向自己坦白一切。在她的心里,他并不是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即使在东窗事发后,她还是没有对他说过任何细节,有始有终,她也不曾改变对自己的看法,他还是那人不被她信任不被她依靠的人。 想到这里,钟厉铭不自觉地把扶住方向盘的手收紧,随后踩下油门。道路两旁的景物急速后退,他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路况,但嘴角却沉得可怕。 到家的时候还很早,钟厉铭又在客厅看球赛,而曾莉宁也还没有回楼上休息,他们母子在一同在客厅开着电视机在聊天。 钟厉铭出现以后,曾莉宁很敏感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他整个人的气场还跟刚才的一模一样,低压得让人心里发麻。她原以为他会直接回房间,不料他却走到客厅,站在自己的跟前,抿着唇不说话。 以钟卓铭的视角,他恰好看到钟厉铭手指关节上的淤肿痕迹,尽管规矩了这么多年,但还是能一眼就辨认出来,那是打架以后所留下的光辉印记。自家大哥虽尝到健身房练拳,但就算身手再好,也不会跟旁人动手。他不由得感到诧异,真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能逼得大哥破例一次。 很快,曾莉宁也发现了钟厉铭手背上的淤肿,她心疼得紧皱眉头,语带隐忧地说:“手怎么了?是不是跟别人打架了?” 她吩咐钟卓铭去把医药箱翻出来,随后让钟厉铭坐到自己身边,仔仔细细地给他上药。 毕竟是缺少替儿子处理伤口的经验,曾莉宁全程都是笨手笨脚的,好几次都狠狠地戳中了那块伤得最厉害的地方,钟卓铭看着就觉得疼痛不已,为了缓和客厅里的紧张气氛,他便笑着说:“妈,你那点技术还没有知瑜的好。” 不料,他的话音刚落,客厅内的气温又降低了好几摄氏度。曾莉宁抽空剜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话。 对于身体上疼痛,钟厉铭似乎浑然未觉,他只是偶尔绷紧了手背,从未发出半声哼叫。真正让他难耐的是心头处的伤患,那块最脆弱的地方不仅被程知瑜所占据,还被她毫不留情地伤得透彻。他看着红肿破皮的指节,暗自正想象这自己的心脏到底有着怎样一番触目惊心的伤痕。 直到曾莉宁将药酒纱布什么的都放进医药箱以后,钟厉铭才松口跟曾莉宁说话,“你帮我把程知瑜叫过来,我要明天就看到她。” 好不容易恢复平缓的眉头又再度皱起,曾莉宁就知道他这么的愤怒肯定跟程知瑜脱不了关系。她并不想他们见面,于是说:“她才回去小半个月,你怎么又要人家奔波呢?她还惦记着学习,你别从早到晚地想着要怎样骚扰她。” 钟厉铭原本打算马上飞到宁昌找她,但钟美芝又在公司留在了一个烂摊子,他又得留下来收拾残局。他分外暴躁,硬邦邦地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说你想她也行,说你生病也好,总之你就帮我把她哄到棠海来。” 曾莉宁被他气得失笑,她重重地往他受伤的伤口掐了一把,“你这孩子!” 钟厉铭疼得手背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但他没说话也没有将手抽回,只是沉默地看着曾莉宁,等待她答应自己。 曾莉宁终究是不忍心,她轻轻地抚过他的手背,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那个呵护。沉默了半晌,她才说:“你已经耽搁了知瑜很多年了,现在就不要再打扰她了,让她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说着说着,曾莉宁就把程知瑜考研的一些细节告诉了钟厉铭。他得知程知瑜即将报考的院校,心里更是堵得发慌,质问道:“难道棠海和宁昌附近就没有好的学校吗?” 曾莉宁早就料到钟厉铭是这个反应,因而迟迟没有告诉他。她叹气,说:“有又怎么样,那些都不是她所喜欢的。” 钟厉铭的脸又黑了几分,她真的是无时无刻都在想方设法地远离自己。他看着曾莉宁,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管,反正我明天就要看到她。” 曾莉宁本想再度劝说,但钟卓铭却叫了她一声,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刺激钟厉铭。他知道钟筱那条短信肯定是有问题的,不然大哥就不会这么失常。钟筱约见程知瑜那家会所实在是龙蛇混杂,就算是他也不敢轻易乱进。他想这里头应该是另有隐情,但看到大哥连日来的表现,又不敢询问,免得自己遭殃。 钟厉铭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接着又收回视线,跟曾莉宁说:“你说你想她也好,说你生病也行,总之你就帮我把她给哄到棠海,不然我就让人把她捉回来。” 说罢,钟厉铭便率先离座,留下曾莉宁和钟卓铭面面相觑。 目送钟厉铭的背影远去,曾莉宁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总是这么让人放心不下,一个希望对方靠近自己,但另一个却决意要远离。曾莉宁无计可施,她看向自家的小儿子,无奈地发问:“你说怎么办?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先是劝母亲宽心,钟卓铭随后才说:“哥他愿意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求你帮忙,这就证明他也是在乎知瑜的感受的,不然他早就派人去捉她回来了。” 曾莉宁更是忧心,“现在在乎有什么用?他早知道在乎就不用变成这样子了。” 钟卓铭倒比以前要了解他们的感情状况,他的大哥向来霸道又强势,肯定会逼得知瑜气也喘不过来。他思索了一下,说:“你总是向着知瑜,一直帮着她把哥推得更远,这样他们怎么会有进展?现在他们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我觉得你应该反过来帮哥一把。当然,你就算不愿意,也别帮倒忙就是了。” — 本章完 — 作者有话要说:还剩最后的一大章,为了保证质量,更新可能会慢一点,希望大家可以耐心一点,谢谢(* ̄︶ ̄*) 第七十二章 Chapters Eight 天荒爱未老 第七十二章 将近凌晨时听见电话铃声响起,程知瑜就涌起了不祥预感,她放下手中的笔,连拖鞋也没穿就去接电话。 电话是曾莉宁打过来的,她说睡不着,想找程知瑜聊聊天。程知瑜跟她聊了一会儿闲话,她有意无意地透露自己的身体状况。为了不让程知瑜忧心挂虑,曾莉宁往时就算病得怎么严重,也很少跟她提起。 程知瑜听着就觉得事态严重,于是便提议趁着还有假期回棠海陪陪她。这正中曾莉宁的下怀,她马上就答应下来。 程知瑜抵达棠海市时,恰好碰上坏天气。看着天边聚集那大片大片的乌云,她的心情又差了几分。 来接机的人是钟厉铭,程知瑜看到他就捉住他的手臂,急忙地追问曾莉宁的情况。 她那一脸焦虑让钟厉铭有点错愕,他大概能猜到曾莉宁用了什么方法把程知瑜召回了棠海。昨晚对她还是充满怒气,但此际看到她,他胸中那团火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心疼。 不过是小半个月没见,钟厉铭发觉她又比在临高分开时要消瘦。她的脸本来就是尖尖的,现在下巴已经变成了锥子般的形状。那双眼睛似乎没了神采,下面泛着浅浅的乌青,一看就知道是睡眠不足造成的。他想程知瑜最近肯定又忙着她那些功课,不然她怎会落得这副憔悴的样子。 或许自己的母亲说得对,他确实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打扰程知瑜,但他控制不了那股想她在自己身边的冲动。她还在等着自己回答,他拉下她的手牵着,说:“没事,我们回家再说。” 程知瑜半信半疑,他的步子虽迈得不大,但她必须加快脚步才能赶上,因而没有再分神追问。 钟厉铭还有公事需要处理,他把她带到公司,驶进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告诉她:“我等下还要主持会议,来不及送你回家。你在我的办公室待一会儿吧,不会太久的。” 程知瑜点头,她被他带进专属的电梯,接着便听见他说:“这个你拿着。” 他把电梯的智能卡塞到程知瑜手中,她奇怪地看着自己,他便解释:“下次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到公司找我。” 手指在智能卡上凸起的金漆小字摩挲着,程知瑜稍稍地透过电梯壁里的镜子打量着他,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 从地下停车场直达他办公室所在楼层,电梯门打开后,钟厉铭带着她走出来。他先是按在内线, 吩咐秘书传达会议将会在五分钟后开始,接着便指了指办公室的休息间,告诉程知瑜:“我先去开会,你累了就进去休息。” 回到办公室以后,钟厉铭马上恢复那副威严的样子,那气场强盛无比,程知瑜只得唯唯诺诺地点头。 时间明明紧迫得很,钟厉铭正准备向外走时又折返,问她:“你在飞机上有没有吃东西?要让人送点什么吃的进来吗?” 程知瑜还站在原地,听了他的话,她对他摇了摇头。他还想说什么,而她提醒他:“你要迟到了。” 钟厉铭似乎笑了一下,接着便大步往外走。 随着房门被合上的声音响起,这间宽敞的办公室又剩下程知瑜一个人。她不太敢靠近他的办公桌,上面放着的资料、文件和电脑,甚至是一张已经作废的便签,都可能藏着商业机密。程知瑜觉得他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平时在她房里办公就算了,现在还让她独自地待在这里,若自己动了半点的歪念,那后果就不堪设想。她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把握,料定自己不会出卖他。 程知瑜走进休息间,里面其实是一个小套房。床铺干净而平整,床尾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她突然好奇这床被子是不是也有专门的职员为他整理。她坐在床边,脑海居然掠过某些不和谐的画面,办公室恋情什么的实在是太刺激了,不知道他跟他的秘书会不会也有一腿。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传来由小至大的雨声,间中还伴随着闪电和雷声。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很高,那一道道散发着紫蓝光芒的闪电仿似近在眼前。程知瑜干脆将半掩着的窗帘全部拉开,层层叠叠的雨帘拍打着玻璃窗,模糊了外面的景致。 这场酝酿已久的暴雨下得欢畅淋漓,一扫棠海市连日来的高温燥热。会议结束后,钟厉铭回办公室找程知瑜,推开休息间的房门时,她正缩在窗旁的小沙发沙发上看着外头那场铺天盖地而来的雷雨。她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脑袋微微向窗外侧,散落的长发将她小半张脸都挡着了,看上去娇小而柔弱,让人不自觉地泛起要好好地把她护在怀里的*。 恰好又有闪电闪过,优美的光弧映照在沉乌乌的云层上,半个天空都染上了它的色彩,紧接着便是阵阵雷声。钟厉铭也眯了眯眼睛,但程知瑜依然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丝毫不受闪电雷鸣影响。在门边站了片刻,他才默默地走到窗前。 玻璃面上突然出现钟厉铭的影子,程知瑜出神地盯了几秒才慢慢地转头,他垂着眼看着自己,她有意躲开他的视线,随口问:“开完会了吗?” 钟厉铭点头,接着说:“今晚想吃什么?” 程知瑜抿了抿唇,说:“我想去见阿姨。” 不曾间断的雨声成了他们沉默的配乐,好半晌后,钟厉铭才开口:“今晚先不回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程知瑜终于明白过来,她正视着他,语气平静地陈述:“阿姨根本就没事,对吧?” 钟厉铭也不否认,他坦白地说:“是我让她骗你的,你不用担心。” 在这个世界上,能让自己真正上心的人真的不多,又或者说真正待自己好的人真的少之又少,她并不希望他们出事。比起曾莉宁有事,程知瑜更希望这是他们联合起来骗自己的伎俩。她垂下眼帘,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你要我回来就直说,不要这样骗我,我真的会害怕。” “不高兴了?”钟厉铭托起她的下巴,问她。 她挥开他的手,“我只是不喜欢你这种做事的方式,你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钟厉铭说:“我认错,这可以了吧?” 就这么随意的几个字,程知瑜怎么听也觉得他诚意不足。她不再搭理他,转过头继续看向窗外。 钟厉铭挤到她身旁,抱起她坐到自己的腿上,她烦躁地推他,他由着她胡闹,但当她即将挣开自己的禁锢,他又轻轻松松地把她控在怀里。 如此几次以后,程知瑜就知道他有拿自己寻开心。她拉起他的手臂就想咬下去,但钟厉铭的反应很快,敏捷地躲开。她不服气地用手肘撞他,说:“你够了!” 没有料到程知瑜会再度使出阴险,钟厉铭毫无防备地被她狠狠地撞了一下,他闷哼了声,说:“好了,别动了。” 那一下程知瑜用了十分的力气,她仍是怨气未消,正要重施故技时被钟厉铭察觉,他钳住她的手腕,语气有点不耐,“先别闹,我有话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么么的地雷,抱抱~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直至晚餐过后,程知瑜的精神一直很恍惚。看到她这副样子,钟厉铭又觉得后悔,他实在不应该逞一时之快拿这种事情吓唬她。她不就是闹闹脾气罢了,他还跟她较真,现在想想也觉得不该。 结帐以后,他们没有马上离开。在包房里坐了片刻,钟厉铭温声问她:“你还想回大宅那边吗?” 程知瑜的睫毛轻轻地抖着,似乎正思考着他的问题。 等了许久,钟厉铭也没等到她的答案。她这个状态不适宜让自己的母亲看到,于是他便放软声线哄她:“先到我那边住一晚好不好?明天我再载你到我妈那边。” 中央空调吹出的冷风让程知瑜的手臂起了一片小疙瘩。她似乎不觉寒冷,明明挪几寸就可以避开出风口,但她仍旧坐在那里。听了他的话,她应道:“随便你吧。” 有好长的一段时间,钟厉铭也没有回过这套公寓。或许从她离开后,他就变得不喜欢独居,就算工作到多晚,他也会回大宅休息,翌日再陪曾莉宁吃早餐。原来他同样会害怕寂寞,更会害怕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了自己想见的人。 房门刚被打开,里头就有一股霉味飘出来。钟厉铭侧身让她先进,她迟疑了下,最后还是举步向前。 室内一片黑暗,程知瑜娴熟地摸到开关,正要按下去,钟厉铭却从后方抱住了她的腰。他的吸略重,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侧。 头上的吊灯被打开的同时,程知瑜的身体被他转了过去。背部被抵着鞋柜,结实的木头顶得她皱了下眉头。 柔和的灯光悠悠地洒下,钟厉铭捧着她的脸,拇指指腹轻轻地滑过她的脸颊。她的胸口起伏得有点厉害,他问:“真的被吓着了?” 他的手指一直在自己的唇瓣间徘徊,程知瑜捉住他的手腕,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三两秒,钟厉铭俯身朝她那方靠近些许,她十分迅速地将身体后仰,一脸警觉地看着他。 钟厉铭眯了下眼睛,他将她的手牢牢地按在墙壁上,接着低头吻住她的唇。她的眼睛太勾人,尤其是用这种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总是被她不经意所流露出的媚态所吸引。 刚开始,程知瑜一如往常地抗拒,他倾尽所有的耐心,才逼得她妥协。她的身体逐点逐点地软下去,他便放肆地向她索求更多。 程知瑜躲也躲不了,只能由着他的唇舌长驱直入。无论时隔多久,他仍是能精准地拿捏到自己身体最脆弱的地方,细致却强势地撩拨。 当她被吻得意乱情迷的时候,钟厉铭却稍稍退开身体,抵着她的额头发出了一阵暧昧的笑声。他的唇擦过她秀气的小鼻尖,声音沉沉地说:“果然被吓傻了,就算亲你你也不懂得推开我……” 剧烈的心跳声响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耳膜,程知瑜连呼吸也乱了节拍。他的吻太霸道太炽热,她好半晌以后才缓过来。她没有理会他的调戏,只是低声说:“我想休息了。” 她脸上的酡红未退,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动-情,看上去倒像桃花初盛那般粉嫩动人。钟厉铭忍不住又往她唇上啄了一下,而后才说:“好。” 程知瑜在衣帽间找衣服的时候,钟厉铭倚在一旁看着她。原本别在耳后的头发因她低头的动作而垂下,他虽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知道她心不在焉的。睡衣明明就在手边,但她却没有发现,反而傻傻地翻着角落里的衣服。 背后一直有道怪异的目光跟随着自己,程知瑜觉得很不自在。从衣橱翻到自己的睡衣以后,她连头也没回,问他:“需要我替你拿吗?” 钟厉铭走到她身旁,他弯下腰,随意地取了一套浅灰色的睡衣。她看向他,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别磨蹭了,快点去洗澡。” 他去了客房的浴室洗漱,程知瑜只得用主卧的浴室。她将衣服脱下来,正想打开莲蓬头调水温。转身时在镜子里看见一脸呆滞的自己,她不禁停了下来。 浴室里只有通风扇发出的低鸣,程知瑜出神地看着镜中的人。片刻以后,她的手不自觉地抚在那片艳红的唇瓣上,上面似乎还存着钟厉铭的温度和气息。她用手背狠狠地蹭了两下,接着接了几捧冷水用力地泼向自己的脸上。 脑海浮现着刚才与他接吻的画面,程知瑜分外的烦躁,她费尽心思地躲开他、远离他、可是结果依然是一样。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已经融进了自己的生命轨迹,她无法将他从自己身边剔除。尽管分开的时间有多长、分隔的距离有多远,他们也如同往常一般契合,不会因时空而变得生疏。尽管她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她的身体和灵魂已经把自己出卖。 映在镜子的自己,身体和灵魂满满都是他那无形印记,旁人不能察觉,唯有她看得清清楚楚。程知瑜不允许自己再想下去,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才木然地挪开视线。 钟厉铭早早就从客房的浴室回到主卧的床,倚着床头的软包百无聊赖地翻了将近二十分钟的财经杂志。书页上那串串密密麻麻的字符让脑袋隐隐发胀,他有点无奈,将杂志扔到床头柜面上,接着便去敲浴室的门。 “知瑜?”里面没有人应声,他又问,“你在里面干什么?” 话音刚落,浴室门就缓缓地被打开。蒸汽扑面而来,程知瑜被蒸得脸色绯红,她看了他一眼,侧过身走出浴室。 头发湿漉漉的,发尾滴下的水珠沾湿了衣领。程知瑜胡乱地用毛巾拭擦了一下,接着就坐到梳妆台前吹着头发。 看着她毫无章法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钟厉铭便从她手中夺过吹风筒。她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没有说话,只是动作轻柔地铺开她的长发,然后换了挡暖风替她吹着头发。 钟厉铭明显是做不惯这些事情,程知瑜好几次都被他扯得头皮发疼。她半句也没有抱怨,等他折腾完以后,脚下的地板已经摊着不少头发。他轻轻地皱起了眉头,“怎么掉了这么多?” 程知瑜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语气淡淡地说:“没事的。” 好不容易能够安安分分地躺到床上,程知瑜又背对着钟厉铭缩到了床沿。钟厉铭好几次都想把她拖回来,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将灯关掉,卧室又恢复一片静谧。 程知瑜用手攥紧被角,眼睛没有闭上,此时正失焦地盯着前方。 躺了大半个小时,钟厉铭一点睡意也没有,他想去抱抱程知瑜,不料刚靠近了一点,她就马上往外躲。她本来就贴着床沿睡,现在这样一动,差点就摔到了床下。幸好他眼疾手快就揪住她的睡衣,堪堪地将她拽住。 脖子被睡衣勒得发疼,程知瑜难受地咳了几声。钟厉铭顺理成章地将她圈到自己的怀里,语带笑意地指责:“床这么大,你非得要睡那点地方吗?” 程知瑜不说话,一动不动地窝在他的胸前。 钟厉铭往她的颈窝里蹭,清淡的香气涌入鼻端。他深深地吸了下,问她:“睡不着吗?” 她还是不应声,但却紧了紧正盖着了丝被。 钟厉铭继续问:“在想什么?” 她一直沉默,他便自顾自地说下去,“还在担心许宥谦找你麻烦?别怕,我真的吓唬你而已,他才没有这个能耐呢。” 那声音很轻,但每字每句都重重地砸在程知瑜的心房。许宥谦的名字就像一个魔咒,无论听多少遍,她同样会恐惧。 她对许宥谦的恐惧是远远大于对钟厉铭的恐惧。她很清楚地意识到,钟厉铭就算怎么亏待自己也好,他始终也会动恻隐之心。但许宥谦就不一样,他总是毫无底线和顾忌地伤害自己,根本不会理会她的死活。 感受到她的身体正轻微地颤抖,钟厉铭收紧了手臂,声音放得更轻:“你真的在害怕?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不经吓的,你既然那么害怕,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要是你早点跟我说,我肯定不会让你受这么多伤害。” 鼻子酸得厉害,程知瑜闭上眼睛,早就盈满眼眶的泪水顺着脸颊滑到耳际。她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呜咽声。 尽管她努力地抑制自己,但钟厉铭还是很敏感地察觉了她的不妥,他伸手往她脸上抹了一把,毫不意外地发现上面正满布眼泪。他心疼得不行,抱着她在她耳边说:“别哭别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错了还不成么,我以后都不吓唬你了好不好?” 听见他这样说,程知瑜哭得更加厉害。肩膀一抽一抽的,她努力地想把自己缩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钟厉铭也束手无策,只能边替她顺气边安抚她说:“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一定帮你讨回来的。” 程知瑜像个蛮横的孩子一样,用力地甩开他的手,随后断断续续地指控,“就是你……是你欺负我。” 钟厉铭又觉得自己的心房在发疼。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脆弱,但仍然为了自己的私心,一次又一次地对她加以欺压。他们之所以会落得如此下场,完完全全是因为他亲手所埋下的种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也更新,求小苹果们不霸王! 谢谢桃之天天的地雷,抱抱~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程知瑜哭得很尽兴,任钟厉铭怎么低声细哄还是不间断地掉眼泪。到来后来,他也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自己心有郁结情绪压抑时可以随心所欲地释放,而她悲痛失落的时候,她连可以倾诉和依靠的人也没有,更别说用什么方式去发泄。她肯定知道自己讨厌哭哭啼啼的人,就算想哭泣也能偷偷摸摸的。 钟厉铭将床头的台灯打开,程知瑜马上缩进被窝里。他找出了一盒纸巾,正想替她擦眼泪,但她紧紧地圈着被子把自己从起来,瓮声瓮气地说:“走开!” 隆起的被窝因程知瑜的抽泣而伏动,她将被口压得密不透风的,钟厉铭不禁皱起眉头,但又不能像往常那样凶她,只能温声劝说:“先出来好吗?你再躲在里头会缺氧的。” 细碎的呜咽声隔着丝被传出,听起来更是惹人心疼。她始终不肯出来,钟厉铭担心她会闷着,于是强行将被子拉开。她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慌慌张张地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纤细娇嫩的手指攥住钟厉铭的肩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感到刺痛,但没有将她的手拉下来,由着她掐出几道深深的掐痕。她还在自己怀里颤抖,他替她顺着长发,希望借此能给她一点安抚。 睡衣被她的眼泪和鼻涕沾湿了一片,钟厉铭等她的哭声渐渐微弱下去,他才说:“不哭了?我们去换套衣服睡觉好不?” 程知瑜有点脱力,她软绵绵地窝在他身上,脑袋无意识地动着。钟厉铭不知道她在点头还是摇头,他顾不了这么多,抱起她就往浴室走。 她的四肢紧密地攀在他身上,钟厉铭托了下她的翘臀,接着跟她说:“放松点,我快被你勒死了。” 现在他就像自己的救命草,程知瑜只懂牢牢地捉紧。她害怕再一次成为许宥谦复仇的工具,她更害怕再一次经历那些孤苦无援的日子,此时窝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她终于重拾了那消失已久的安全感。 湿掉的衣服贴在皮肤上,钟厉铭浑身不自在,巴不得马上将它给换下来。程知瑜不肯松手,他只得把她放到盥洗台上,将她的手指逐根逐根地掰开。 钟厉铭的手劲很大,程知瑜敌不过他的力气,最终还是不得不松了手。在失去他体温的瞬间,她竟有种被遗弃的错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啦啦地流。钟厉铭被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吓了一跳,他连忙问她:“怎么又哭,我弄疼你了?” 程知瑜扑到他怀里,双手抱着他脖子,哭得天昏地暗。 钟厉铭愣了一下,随后就反应过来,程知瑜压抑得太久,如今找到缺口,她便欢畅淋漓地释放。 “知瑜乖,别哭……”钟厉铭摸摸她的头,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子的状况,真不懂得要怎么控制这种失控的场面。 程知瑜伏在他肩头,她已经哭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这场混乱一直持续到半夜,程知瑜平稳入睡后,钟厉铭还倚在床头,俯首看着她的睡容。被眼泪打湿的睫毛还没有干透,鼻尖还是泛着微红,坠入梦乡后她还是轻轻地蹙着眉,似乎睡得一点也不舒适。他怜爱地摩挲着她红肿的眼皮,心中百感交集。 第二天他们很迟才醒来,而吵醒他们的是钟厉铭助理的一通电话。 尽管钟厉铭很快就接了,但程知瑜也从睡梦中苏醒。她听见他压低声线跟电话那头的人说,将例会推迟一个小时,随后便果断地切断通话,起床洗漱。 钟厉铭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程知瑜正傻傻地坐在床上,那副呆萌呆萌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过去亲了一下。 程知瑜明显没有完全清醒,他的唇即将印在自己的脸颊上,她才慢半拍地闪躲。亲吻偏偏落到了她的唇上,她觉得耳根发热,好半晌都没敢抬头。 虽然程知瑜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但钟厉铭觉得此时的她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娇羞,这是以往所没有的。他无声地笑了笑,说:“再睡一会儿吧,我等下让司机过来接你到大宅。” 程知瑜眼巴巴地看着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钟厉铭正要到衣帽间换衣服,但她的视线一直追着自己,他又迈不出脚步。他坐到床边,问她:“怎么不说话?” 这下细看,钟厉铭才发现她的眼睛肿得厉害,就算昨晚用冰块冷敷过也不管用。他轻轻地捏着她的脸,语气中带着些许宠溺,“昨晚哭得这么起劲,现在眼睛肿得快睁不开了,我妈要是问起你怎么解释?” 喉咙干涩,程知瑜的声音有点沙哑,“说你欺负我。” 看她这副傻乎乎的样子,钟厉铭就知道她不会这样说。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不算很充裕,正要起来,她却拽住了他的手。 “想说什么?”钟厉铭又坐回去。 程知瑜微微抿着唇,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与她对视了三两秒,钟厉铭问她:“连司机都怕?” 她低下头,看着就像是默认。 钟厉铭叹气,接着催促道:“赶紧去洗漱换衣服,我等你一起出门。” 为了送程知瑜到大宅,钟厉铭只能一而再地把例会推迟。或许因睡眠不足,她的动作总比平时要迟钝,他不得不像个保姆一样将她看紧。 程知瑜被他牵着,一直落后他半步的距离。他好几次都放慢脚步,但她仍旧躲在他身后,于是他干脆搂住她的腰,与她肩并肩地走着。她仰着脸看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想我什么时候回去?”钟厉铭语气轻佻地说。程知瑜又把脑袋低下去,他不由得失笑,她既经不起吓,又经不起逗,那他只能把她捧在手心里疼了。 回到大宅以后,程知瑜才吃早餐。昨晚的晚餐吃得不多,她的胃早已是空荡荡的。曾莉宁看见她狼吞虎咽地吃了小半桌的糕点,倒是觉得奇怪,“你怎么饿成这个样子了?” 程知瑜含含糊糊地应了几句,担心曾莉宁会看到自己尚未完全消肿的眼睛,她一直都不敢抬头。她不知道曾莉宁究竟是没有发现她的不妥,还是故意装作没有察觉。由始至终,曾莉宁也没有提及过她跟钟厉铭的事情。 在棠海市平稳安宁地过了半周,程知瑜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大宅的。来得匆忙,她连半本辅导书都没有带,本想让舅妈替她将复习资料快递到这边里,但曾莉宁却阻止她,说她应该劳逸结合,趁这段时间好好放松自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白天她陪着曾莉宁去见见老朋友喝喝下午茶,晚上就早早回房间休息。钟厉铭这几天都很忙,她与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她对他不会过分地想念,但肯定比旧时要多了一点点的牵挂。 这样美满的假日最终被两条短信所打破。 那天程知瑜跟曾莉宁到市中心的一家新开业的旗舰店购置换季的衣裙,在等待曾莉宁试装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就响起短信提示音。她点开短信,里面是有寥寥几字:方便跟我谈一谈吗? 发件人竟然是钟美芝,程知瑜下意识地往四周张望了一下。这家旗舰店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往来的人流量很大,她的视线快速掠过匆匆而过的各式面孔,但也没有发现钟美芝的踪影。 这些天来,她一直都留在大宅,她想钟美芝肯定是知情的。若她真的希望跟她倾谈一番,根本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只需要回家一趟就能办妥。程知瑜担心个中有诈,一点都不想答应她的邀请。 正当她思索着要怎么拒绝钟美芝,曾莉宁就从试衣间里走出来。她不想让曾莉宁发现任何端倪,于是马上将手机收起,过去帮曾莉宁抚平衣服的几道细细的折痕。 离开旗舰店的时候,程知瑜竟然在对面大厦的二层咖啡厅里发现了钟美芝的身影。她懒洋洋地坐在落地玻璃前的雅座上,那双美目一直盯着旗舰店所在的方向。 她们的视线冷不防地撞到了一起,程知瑜的情绪瞬间跌至谷底。掌心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率先挪开眼睛,挽着曾莉宁的手臂离开。 曾莉宁的心思全放在刚才添置的几套秋装上,她没有发现程知瑜的不妥,只是兴致勃勃地继续逛下一家时装店。 相隔十来分钟以后,程知瑜的手机再次响起短信提示音。 这次曾莉宁正在站在塑胶模特前欣赏着一条新款的蚕丝披肩,看见程知瑜神神秘秘地翻阅着短信,她脸上露出了笑意,“是不是哥哥约你到外面吃饭?” 程知瑜也翘了翘嘴角,但那笑容有点僵硬,那条短信仍旧是钟美芝发的,里面写着:我怀孕了,是许宥谦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每次码到结局的时候都会感冒,这是为了神马 些许桃之天天的地雷,抱抱~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短信里的每个字都那么的简单,但程知瑜倒觉得困惑不已。钟美芝竟然怀孕了,而孩子居然是许宥谦的,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钟厉铭已经知道是她算计自己的,依照他的性子,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若非万不得已,钟美芝已经不会放□段来找自己的。 对于钟美芝的所作所为,程知瑜已经不想作任何评价。像她那种出身极佳的天之骄女,只有是她觉得痛快和愉悦的事情,她就会不顾代价地做,一点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在某种程度上,她跟许宥谦的行事作风倒是相似,难怪他们能够一拍即合。 想起许宥谦,程知瑜又觉得难受。 曾莉宁以为她因自己的打趣而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就不再笑话他们,继续专心地挑选着披肩。 程知瑜尽量地敛起自己的神绪,她把手机调到静音,然后把它塞到包包里。尽管钟美芝有中阴魂不散的架势,但身后有两名保镖正不紧不慢地跟随着,她倒不怎么害怕。 逛了整整一个下午,曾莉宁的体力有点不支。程知瑜察觉到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因而便说:“阿姨,我有点累了,还有几家店子我们留在下次逛吧。” 获得曾莉宁的肯首,程知瑜便通知司机来接她们。 回程的路上,程知瑜跟曾莉宁在聊着今季时装流行的颜色和搭配。才说了一会儿,曾莉宁的手机便响起来,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就笑意盈盈地接通了电话。 钟厉铭给程知瑜打了几通电话,但她却没有接听,于是他只能联系自己的母亲。他跟母亲聊了几句闲话,得知她们刚才到商场里买新衣服。 曾莉宁知道他真正的目的不是查明她们的行踪,她问他:“你是不是要找知瑜?” 听出母亲话中的满满笑意,钟厉铭倒不否认。他顿了下,接着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轻柔些许,“让她跟我说两句吧。” 从曾莉宁手中接过手机,程知瑜还没有出声,钟厉铭的声音便从听筒里传来:“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在跟阿姨逛街,没有听见。”程知瑜没有告诉他,这是因为自己把手机调成静音,所以才没有发现他的来电。 钟厉铭告诉她,“今晚我不回去吃饭,你跟妈都多吃点。” 程知瑜轻轻地应了声。这是钟厉铭最近才养成的小习惯,他似乎很爱向自己汇报行程。他们共处的时间虽少,但他还是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地渗入自己的生活里。 钟厉铭又跟她聊了一会儿,她的声音没气没力的,他关切地问:“今天逛得很累吗?” 程知瑜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通话上,听他这样说,她才提起精神,应道:“没有很累,只是天气太热,有点闷而已。” “回去以后叫关阿姨煮点消暑的糖水吧。”他说。 车厢里太安静,他们的对话大多数都落入了曾莉宁的耳中。这样琐事他也要操心一把,她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东西正慢慢的改变。 曾莉宁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往程知瑜的方向瞄,程知瑜有点不自在,接着对钟厉铭说:“我知道了,你还有事要跟阿姨说吗?” “没有。”钟厉铭说,这通电话本来就是打给她的。 程知瑜说:“快到家了,那我先挂电话了。” 钟厉铭的心情无端地变好,他说了句“好”,然后等着她先挂。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跃进,整个车厢暖意洋洋的。程知瑜把手机还给曾莉宁,不料她却说:“怎么不聊一下,还有好几分钟才到家呢。” “阿姨……”程知瑜将尾音拉得长长的。 曾莉宁的笑意更深,“别害羞,阿姨都知道的。” 车窗窗帘没有拉紧,那层橘黄的暖光铺在她的脸上,曾莉宁越看越是喜欢。像她这样和善却柔弱的女孩子,确实值得被爱惜和保护。 今天钟厉铭比平日要晚归,他走进程知瑜房间的时候,她正准备关灯睡觉。 新买的衣服被程知瑜放在骑士椅上,钟厉铭一进门就能看见。他随意地翻了两下,而后才坐到床尾的软塌上,轻佻地说:“不等我回来就睡了?” 钟厉铭很少说这种不正经的话,他身上有股很淡的酒气,程知瑜问:“你喝多了吗?” 钟厉铭没有回答,他舒展长腿,向程知瑜招了招手,“过来。” 正拢着丝被的程知瑜听见后便顿住手中的动作,她犹豫了一下,随后才爬到床尾。 程知瑜很警惕地与自己保持一小段距离,钟厉铭就算伸长手臂也够不着她。他还是那副表情,轻声说:“再过来一点。” 她跪坐在原地,问:“干嘛?”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他诱哄她说。 “我不要知道了。”说着她就想往被窝里钻。 程知瑜刚转身,床铺就马上陷下去。她愣了半秒,他那条手臂就环上自己的腰。她的腰一紧,接着便听见他说:“这么快就造反了?” 钟厉铭连鞋子都没脱,膝盖直接抵到床上,一使力就把她拉回床尾。她惊呼了声,接着撞进自己的怀里。 后脑勺磕在他肋骨上,程知瑜被震得头晕目眩的,她正想爬起来,但他轻而易举地把她按下。他的笑声从自己的头顶响起,她瞪着他,“你下去,别弄脏我的被单。” 钟厉铭坐在床上,她的身体又柔又柔,他将她翻过来后就想亲下去。 酒味烟气涌进鼻端,程知瑜抵在他的胸膛阻止他靠近。他捉住她的手,他的唇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手指上。 程知瑜觉得痒,但他只用了三两分力度就把她的手腕捏得紧紧的,她想抽也抽不回来。在她失神之际,他突然含住了她的手指,滚烫的舌头在指腹上恶作剧般挑逗。脸不受控地红了一片,她的眼睛不敢看他,她只能低声说:“你还讲不讲卫生……” 钟厉铭稍稍提起她的身体,终于如愿地吻到她的唇上。皮带金属扣顶在她的小腹,她觉得不适,随即声音含糊地向他抱怨。 那柔软的身体每扭动一下,钟厉铭的难耐就多了几分,他顺势将她推倒在床上,死死地把她压在身下。睡裙的裙摆被撩至大腿处,映着灯光,那白皙细嫩的肌肤显得十分诱人。 胸口的氧气几乎被他挤尽,程知瑜浑身发软,只能任凭他霸道地掠-取。 钟厉铭曲起她的腿然后拉开,随后便把自己的腰身挤进去。他的手沿着她的腿弯处往上,最后缓慢地探入她的裙底。 被他碰过的皮肤都冒了一层小小的疙瘩,程知瑜单是对上他那迸着幽光的眼睛就开始害怕。她僵直地躺在他身下,手指无意识地捉紧床单。 看见程知瑜这副排斥又恐惧的模样,钟厉铭的兴致瞬间消退了不少。她还是不愿意真真正正地接受自己,以前他总是欲-求先行,就算她不乐意,他也能在满足自己的同时享受征-服的快-感。而后来他却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身体再怎么满足也好,他的心,还是空得发虚的。 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点曙光,钟厉铭不会因这一时冲动而前功尽弃。恋恋不舍地亲了亲她的微微闭起的眼睛,她的眼皮正颤抖着,他忍不住又轻啄了一下。 她的呼吸已经急促了不少,钟厉铭不忍心再逼她,于是肩并肩地躺睡在床上。他一点一点地平息从身体深处冒出的欲-火。 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圈,他们都睁着眼睛看着上方,但谁也不主动说话。房间静悄悄的,只要细心留意,他们可以听见对方低微的呼吸声音。 躺了片刻,程知瑜小幅度地偏过脑袋。钟厉铭的侧脸绷得紧紧的,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继而也歪着头朝她那方看。 他们沉默地对视,最后还是程知瑜神经兮兮地笑出声来。 听见她的笑声,钟厉铭的脸部线条渐渐地柔和下来。等她笑完以后,他才问:“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高兴?” 程知瑜不敢告诉他,刚才他那神情真的很好笑。平日见惯他唤风呼雨的威风模样,此际能欣赏到他如此憋屈的一面,她倒有点小得意。 她没有回答,钟厉铭也不追问。他枕着自己的左手手臂小憩了片刻,接着漫不经心地开口:“今天下午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这已经是钟厉铭第二遍问这个问题,程知瑜知道他并不相信所说的原因。他打了那么多通电话给自己,她全部都没有接,而他给曾莉宁打了一次就打通了,她的理由根本没有一点儿的说服力。 “今天美芝姐约我见面了。”程知瑜转着眼珠,好半晌才应他。 钟厉铭立即接话:“不要理她。” 想起钟美芝给自己发的第二条短信,程知瑜犹豫了下,还是将实情告诉他,“美芝姐怀孕了,孩子是……” 闻言,钟厉铭从床上坐起来,他的表情平静,但说话时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居然还怀孕了……” 灯光打在他脸上,程知瑜似乎看见他眼中有股寒光正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她动了动唇瓣,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自那晚起,程知瑜就没有再在钟厉铭面前提前过钟美芝。他的反应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激烈,虽然他没说什么,但他的语气和眼神都同时传达着一个信息——他很愤怒,他非常愤怒。 程知瑜一直没有给钟美芝回复短信。几天以后,钟美芝竟然回了大宅,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钟美芝正和曾莉宁在客厅里聊天。 这个钟点,钟厉铭早已在公司忙碌。今早她没有被他吵醒,因而睡到现在才到楼下吃早餐。脑子似乎还没有完全地清醒过来,看到钟美芝时,她便很突兀地停在楼梯口处。 她的脚步声早就引起了曾莉宁和钟美芝的注意。她们双双回头,曾莉宁发现她正傻愣愣地站在一旁,不由得语气宠溺地问她:“你还没有睡醒呀?” “没有。”程知瑜笑得有点勉强,随后便向她们道了句早安。 钟美芝明显是有备而来。她露出了十分和熙的笑容,“知瑜,吃早餐了没?我带了饼屋新鲜出炉的芝士酥,过来尝尝吧。” 程知瑜还没来得及拒绝,钟美芝已经让关阿姨拿了一套茶具出来,然后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花茶。 端坐在沙发的曾莉宁也说:“知瑜,趁热吃吧,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捧起那杯花茶小口小口地呷着,程知瑜趁机打量着坐在不远处的钟美芝。钟美芝化了一个淡妆,头发没有挽起来,随意地垂在胸前,看着倒别有风情。她很细心地留意到,钟美芝的身材确实比以前要丰腴,这或许也是那身宽松衣裙的功劳。 最近钟美芝回大宅的次数很少,曾莉宁很关切地询问着她的近况。程知瑜虽无心探听,但她们的谈话内容却只字不漏地落入她耳中。 从她们的对话能听出来,曾莉宁似乎还不知道钟美芝已经结婚,她好几次暗示钟美芝要赶紧安定下来,不然年龄越大,觅到好夫婿的机会就会越小。为此,程知瑜更是诧异。曾莉宁向来希望钟美芝能有处好归宿,但钟美芝竟然将自己的婚事隐瞒,实在让人费解。 跟钟美芝聊了大半个小时,曾莉宁便问她,“今天在这边吃饭好不好?” 钟美芝自然点头。 曾莉宁非常高兴,不黏家的女儿难得回来一吃一顿饭,她便兴致勃勃地跟关阿姨在厨房里忙碌。 客厅里剩下她跟钟美芝单独共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气氛正逐点逐点地变得怪异。 钟美芝还是那般优雅地端着茶杯品茶,缓了一会儿,她才开口:“知瑜,你真的不愿意帮我?” 程知瑜脸无表情地说:“我没有帮你的理由。” 似乎早料到这个答案,钟美芝的情绪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放下茶杯,看着程知瑜说:“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才来求你的,你帮我劝劝我哥吧。” 就算是这种时刻,钟美芝仍旧是那副高姿态。程知瑜无畏无惧地与她对视,轻声地说:“美芝姐,你设局害我的时候,我比你更彷徨、更恐惧。” 钟美芝微乎其微地勾了勾嘴角,“你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吗?” 程知瑜被她的态度所惹怒,随即便反唇相讥,“我觉得你现在过得更好,结了婚,还有了孩子,真是美满得让人羡慕。” 闻言,钟美芝的表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那收得紧紧的指节却泄露了她正起伏的情绪。沉默了片刻,她冷冷地说:“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程知瑜觉得这样的对话有点熟悉,她笑了笑,说:“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钟美芝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她正想发作,但所有的声音都因那扇被打开的雕花大门而噎住。她坐的那沙发正好朝着门口的方向,当看到钟厉铭出现的那一刻,她的脸终于变得铁青铁青的。 听见大门被关上的声音,程知瑜好奇地回头。钟厉铭正朝着客厅走来,她没想过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心中不由得惊奇。 “跟我到书房。”钟厉铭走到钟美芝跟前,丢下这句话就率先往楼上走去。 外头的动静引起了曾莉宁的注意。她围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钟厉铭那瞬间,她也感到惊奇,“今天是怎么啦?大家都扎推回家呢。” 钟厉铭这才顿了顿脚步。他应了声,为了不让母亲看出端倪,他缓着语气跟她交代:“我在这边吃午饭。” 悉知几分内情的程知瑜并没有那么轻松,直至钟厉铭和钟美芝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她才猛地追了上去。 跑到书房时,钟厉铭正要关上房门。程知瑜用手抵着,仰着脸看着他。他的唇角微沉,与她僵持了半秒,他才松手,侧身让她进来。 书房里的气氛比程知瑜想象中还有压抑。尽管今天的阳光正好,但层层的窗帘阻隔了外头的光线,整个空间都显得昏昏沉沉。 将房门关紧以后,钟厉铭第一句话就是,“你把离婚协议书带来了吗?” 本来钟美芝就已经坐立不安,他这样一问,她更是觉得自己站也站不稳。 程知瑜很久没有见过钟厉铭如此阴沉的样子,她有点害怕,一直站在门边不敢向前。 前天钟美芝才被钟厉铭警告过,不准再去骚扰程知瑜,她当时答应下来,但转过头又反悔,现在还被他逮个正着。她哆嗦着嘴唇,连半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钟厉铭慢悠悠地点了根香烟,“还没签好?” 钟美芝吸了口气,点头。 他冷笑了声,问她:“那你来干什么?” 刚才那气势一点都不剩,钟美芝连声音都不稳:“我……我回来陪陪妈。” 这理由真的不错,钟厉铭高深莫测地看着她,“你是趁着我要到临市开会才敢回来的吗?” 被他一语道破,钟美芝再也装不下去,她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带着哭腔地唤了他一声,“哥……” 钟厉铭动了动薄唇,同样吐出一个字,“说。” 踌躇了半晌,钟美芝怯生生地说:“我……我怀孕了。” 他连表情都没变,冷声说:“打掉就是了。” 钟美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狠狠地将香烟掐熄,“那种人的孩子,你还想留着?”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午餐很丰盛,但餐厅内的气氛却异常的沉闷。曾莉宁不是眼拙的人,刚落座时,她察觉到这三个孩子的不对劲。他们各自低头吃饭,但很少夹菜,满桌的美味佳肴都吃不到三分之一。 钟美芝尽管歇斯底里地哭闹一场,但很快又恢复往常那光艳动人的模样。钟厉铭向来都不苟言笑,看起来倒无不妥。程知瑜无疑是最不懂得掩饰的一个,她总是心神不属的,刚才还差点撞倒了手边的调味瓶。 只要不是钟厉铭跟程知瑜吵架,曾莉宁就不觉得烦恼和忧虑。为了他们那点小纠缠,她几近操碎了心。如今他们有点重归于好的迹象,尽管前路漫漫,但她仍是万分欣慰。 午饭过后,钟美芝随便找个借口就匆匆忙忙地离开,曾莉宁想把她留住也留不了。钟厉铭倒没有走的意思,他跟曾莉宁在客厅里说了一会子话,随后便带着程知瑜回自己的房间午休。 回想起他刚才那副怒容,程知瑜还是心有余悸。未曾确定他是否完全地平复下来之前,她很明智地恢复了旧时的乖巧模样,以免因触到他的逆鳞而遭殃。 卧室的露台朝向很好,程知瑜之前很少上来,倒不知道这方风光独好。将玻璃门推开,她出去眺望了一下,无意间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恰好对着花房的棚帘,稍稍留神就能看到满室的姹紫嫣红,以及那套小圆桌和藤椅。 正午阳光猛烈,钟厉铭换下衣服就到露台找她,“快进来,小心中暑。” 程知瑜连头也没回,只是应了一声。她把半个身体都探到栏杆外,好像在努力地探究什么东西你。他走到她身旁,说话的语气很重,“你这样做很危险的,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注意安全吗?” 被他这样训了两句,程知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反省。 她那受教的模样让钟厉铭很满意,他揽住她的肩,将她带回室内。 额上冒出了一层薄汗,程知瑜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钟厉铭已经懒洋洋地倚在床头。她的脚步顿在原地,他抬眼,两人的目光缠在一起。 日光透过门窗照进来,房间来一点都不昏暗,但空气中却溢着几分暧昧的味道。起初钟厉铭没有催促她,不过她好半晌都站着不动,他的眸色渐渐变深。 在他眼神的震慑下,程知瑜才犹犹豫豫地才坐到床边,告诉他,“我不想睡觉。” 倚在床头的钟厉铭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是很爱睡觉的么?” 程知瑜被他噎着,垂着眼帘不说话。 “上来。”钟厉铭说。她总是对自己戒心重重,他虽急躁但又束手无策。 程知瑜不怎么乐意,但他明显是不耐烦了,她只得踹掉鞋子,慢吞吞地爬上-床。 床很大,钟厉铭随意地躺在靠近落地玻璃窗的一侧。程知瑜还是躲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她随手扯过丝被,背对着自己缩到被窝里。他俯身过去,将自己大半的体重都压在她身上,“你不是不想睡吗?起来陪我聊聊天。” 他的身体很沉,程知瑜快要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她伸手去推他,他又纹丝不动,最后只能跟他说话,“你不是要开会吗?怎么还不去?” “我的行程都被你扰乱了。”他向她抱怨。 按照原定计划,钟厉铭现在就应该与分公司的高层会晤。两市相隔不远,若上午出发,晚上可以返回棠海市。为了赶回大宅,他不得不将行程押后,就算午饭过后马上出发,他也不能在凌晨之前到家。 程知瑜有点理亏,于是主动发问:“那怎么办?” “就是在那边多呆一天而已。“钟厉铭随口说。 “你要去多少天?”程知瑜转了个身,追问。她还没完全地从刚才那场闹剧里抽身,直至现在还有心存恐慌。今天是钟美芝找上门来,明天就可能是许宥谦向自己伸出魔爪,钟厉铭要是不在,她很会不安心。 钟厉铭知道她已成惊弓之鸟,心中不禁微微一动,他靠着床头的软包,语气悠悠地说:“说不准。可能一周,要是不顺利的话,至少也得小半个月吧。” “啊,这么久呀……”程知瑜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她垂着脑袋,手指轻轻地掐着自己的虎口。 钟厉铭继续逗她,“久吗?我通常也外出三两个月的。” 她的嘴巴微微地拉长,弯弯翘翘的睫毛正轻轻地颤动。 不忍心看到她这么失落,钟厉铭不再诓骗她。他搂着她纤细的肩膀,装作不经意地询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反正路程又挺近的,不会太奔波。” 作者有话要说:更这么少会我被你们揪耳朵吗? 谢谢么么家的地雷,抱抱~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七章 午餐很丰盛,但餐厅内的气氛却异常的沉闷。曾莉宁不是眼拙的人,刚落座时,她察觉到这三个孩子的不对劲。他们各自低头吃饭,但很少夹菜,满桌的美味佳肴都吃不到三分之一。 钟美芝尽管歇斯底里地哭闹一场,但很快又恢复往常那光艳动人的模样。钟厉铭向来都不苟言笑,看起来倒无不妥。程知瑜无疑是最不懂得掩饰的一个,她总是心神不属的,刚才还差点撞倒了手边的调味瓶。 只要不是钟厉铭跟程知瑜吵架,曾莉宁就不觉得烦恼和忧虑。为了他们那点小纠缠,她几近操碎了心。如今他们有点重归于好的迹象,尽管前路漫漫,但她仍是万分欣慰。 午饭过后,钟美芝随便找个借口就匆匆忙忙地离开,曾莉宁想把她留住也留不了。钟厉铭倒没有走的意思,他跟曾莉宁在客厅里说了一会子话,随后便带着程知瑜回自己的房间午休。 回想起他刚才那副怒容,程知瑜还是心有余悸。未曾确定他是否完全地平复下来之前,她很明智地恢复了旧时的乖巧模样,以免因触到他的逆鳞而遭殃。 卧室的露台朝向很好,程知瑜之前很少上来,倒不知道这方风光独好。将玻璃门推开,她出去眺望了一下,无意间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恰好对着花房的棚帘,稍稍留神就能看到满室的姹紫嫣红,以及那套小圆桌和藤椅。 正午阳光猛烈,钟厉铭换下衣服就到露台找她,“快进来,小心中暑。” 程知瑜连头也没回,只是应了一声。她把半个身体都探到栏杆外,好像在努力地探究什么东西你。他走到她身旁,说话的语气很重,“你这样做很危险的,长这么大还不知道注意安全吗?” 被他这样训了两句,程知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反省。 她那受教的模样让钟厉铭很满意,他揽住她的肩,将她带回室内。 额上冒出了一层薄汗,程知瑜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钟厉铭已经懒洋洋地倚在床头。她的脚步顿在原地,他抬眼,两人的目光缠在一起。 日光透过门窗照进来,房间来一点都不昏暗,但空气中却溢着几分暧昧的味道。起初钟厉铭没有催促她,不过她好半晌都站着不动,他的眸色渐渐变深。 在他眼神的震慑下,程知瑜才犹犹豫豫地才坐到床边,告诉他,“我不想睡觉。” 倚在床头的钟厉铭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是很爱睡觉的么?” 程知瑜被他噎着,垂着眼帘不说话。 “上来。”钟厉铭说。她总是对自己戒心重重,他虽急躁但又束手无策。 程知瑜不怎么乐意,但他明显是不耐烦了,她只得踹掉鞋子,慢吞吞地爬上-床。 床很大,钟厉铭随意地躺在靠近落地玻璃窗的一侧。程知瑜还是躲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她随手扯过丝被,背对着自己缩到被窝里。他俯身过去,将自己大半的体重都压在她身上,“你不是不想睡吗?起来陪我聊聊天。” 他的身体很沉,程知瑜快要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她伸手去推他,他又纹丝不动,最后只能跟他说话,“你不是要开会吗?怎么还不去?” “我的行程都被你扰乱了。”他向她抱怨。 按照原定计划,钟厉铭现在就应该与分公司的高层会晤。两市相隔不远,若上午出发,晚上可以返回棠海市。为了赶回大宅,他不得不将行程押后,就算午饭过后马上出发,他也不能在凌晨之前到家。 程知瑜有点理亏,于是主动发问:“那怎么办?” “就是在那边多呆一天而已。“钟厉铭随口说。 “你要去多少天?”程知瑜转了个身,追问。她还没完全地从刚才那场闹剧里抽身,直至现在还有心存恐慌。今天是钟美芝找上门来,明天就可能是许宥谦向自己伸出魔爪,钟厉铭要是不在,她很会不安心。 钟厉铭知道她已成惊弓之鸟,心中不禁微微一动,他靠着床头的软包,语气悠悠地说:“说不准。可能一周,要是不顺利的话,至少也得小半个月吧。” “啊,这么久呀……”程知瑜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她垂着脑袋,手指轻轻地掐着自己的虎口。 钟厉铭继续逗她,“久吗?我通常也外出三两个月的。” 她的嘴巴微微地拉长,弯弯翘翘的睫毛正轻轻地颤动。 不忍心看到她这么失落,钟厉铭不再诓骗她。他搂着她纤细的肩膀,装作不经意地询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反正路程又挺近的,不会太奔波。” 程知瑜转着眼珠,似乎在思考钟厉铭那提议的可行性。 她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钟厉铭知道她已经被动摇,于是又多劝说了几句。 在钟厉铭的谆谆诱导下,程知瑜最终答应陪他一同到外地办公。 这次外出,钟厉铭只带了自己的助理和司机。程知瑜跟他的司机的接触倒不少,但那位年轻沉稳的助理却是第一次碰面。他们分别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位置上,而她和钟厉铭则坐在后排。 车内的沉寂得很。钟厉铭刚上车就开始翻文件,司机和助手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只有程知瑜仍是那般散漫,眼睛朝着车窗东瞄瞄、西瞧瞧。 抵达临时后,钟厉铭先把她安置在下榻的酒店随后才带着助理去开会。他离开之前还叮嘱她,如果他今晚到了晚饭时间还没回来,她就自己到楼下的餐厅先吃晚餐。 这会议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钟厉铭走出会议室就给程知瑜拨电话。程知瑜正窝在床上看电视,听见手机铃声响起便接通了电话。 “吃过饭了没?”钟厉铭问她。 “没。”程知瑜答道。 早料到她会给自己这个答案,钟厉铭笑了声,说:“去换衣服吧,我这就过去接你。” 刚切断通话,钟厉铭抬眼就看到落地玻璃窗上映着的人影。他收起手机才转身,语气淡淡地问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你笑什么?” 秦哲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除了是分公司的主管以外,还是钟厉铭的大学舍友,不谈公事的时候,他们说起话来也比较随意,“老刘大清早就约我今晚去嗨,我本来想叫上你,不过你好像好忙,会议一结束就跑出来跟佳人密聊。” “刘博声?”钟厉铭不顾他的调侃,随意地扯开话题,“他怎么跑到这里来?” 秦哲松了松领带,笃定地说:“他不是来疗情伤,就是来躲情债的。” 钟厉铭觉得有道理,“那小子就那点出息。” 秦哲搭着他的肩,接着神神秘秘地开口,“我觉得你也很快可以跟老刘看齐了。这么多年来,我从没听说过你跟哪家姑娘好上了,你就老实交代吧,你究竟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不对,这也不可能,要是你真喜欢男人,当年你怎么没把我给……” 钟厉铭扫了他一眼,接着从鼻腔内挤出一声嗤笑。他侧身躲开秦哲的手,“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大学四年的风流史全告诉你老婆。” 秦哲往他胸口捶了一下,“我才不信你会做这种掉分的事儿。” “更掉分的事我也做过,你要不是试试看?”钟厉铭说得很认真,但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 这种事情不能胡乱尝试,秦哲虚咳了声,说:“说正经的,叫上老刘,今晚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想到还在酒店里窝着的程知瑜,钟厉铭微微皱起眉头。 秦哲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于是提议说:“你把你那位佳人也带上吧,老是藏着掖着多没意思,要让全世界知道她是你的才是王道呀。” 最后钟厉铭还是应了秦哲的约,带着程知瑜一同到餐馆吃饭。他们走进包房的时候,秦哲和刘博声正聊得兴起。 他们没到之前,秦哲兴高采烈地跟刘博声说,钟厉铭今晚会带一位神秘佳人过来。刘博声没什么反应,秦哲就踢了他一脚,问他:“你怎么不好奇?” 掸了掸那截烟灰,刘博声连眼皮都没抬,“我见过了,见过很多次。” 秦哲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是谁?快说!” 刘博声吐了个烟圈,“在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不就是那几个,要知道也没多难。她叫程知瑜,就是寄养在他家很多年的那个小女孩,这你该听说过吧?” “程知瑜?”秦哲很吃惊。他见过程知瑜几面,但从未跟她相处过。在他印象中,她应该不是钟厉铭所欣赏的那类异性。老鼠都会挑食了,更何况是钟厉铭那样的雄狮猛豹,更加不愿意啃那些粗粮杂食。他越想越是觉得难以置信,转头便对刘博声说,“别瞎掰了老刘,我觉得这不可能。” 刘博声轻飘飘地说:“打个赌?” 秦哲马上答应,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看见程知瑜以后,刘博声露出了然的神情。他用手肘撞了下秦哲,“你输了,今晚的账单全是你的。” 程知瑜不知道包房里还有别人,她认得刘博声,但不认识房内的另一个男人。她转头用眼神询问钟厉铭,他装作看不见,听见刘博声的话,他便问:“输什么?” “我们在说你会带谁过来。我说是小知瑜,他偏不信,结果……”刘博声故意不说下去,得意洋洋地朝秦哲那方看去。 钟厉铭脸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接着语气戏谑地说:“明知自己会赢,你还赌这么小?” 刘博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也对。下次要玩大一点,否则就配不起你家知瑜的身价。” 被他们当着面地议论,程知瑜觉得不自在,于是悄悄地往钟厉铭腰间掐了一把。钟厉铭的身体微乎其微地抖了一下,他接受到她的警告,很识趣地替她转移焦点。 这家餐厅的菜式很合程知瑜的口胃,她吃得很尽兴。那三个男人都没怎么动筷子,整个晚上都谈笑风生。饭气上头,她昏昏沉沉地想睡觉,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动身离开,刘博声却跟钟厉铭说:“为表忠心,你还是把小知瑜带上吧。” 程知瑜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于是便问钟厉铭,“你们要去哪里?” 钟厉铭还没来得及回答,刘博声就抢先一步对她说:“你别管,总之是好地方。” 第七十九章 那晚钟厉铭终于连本带利地将程知瑜亏欠他的所有讨回来。她累得一动不动,枕在自己的手臂昏昏欲睡,而他却半分睡意也没有。 交织的汗水黏在身上,钟厉铭觉得很不舒服,于是拍拍她的脸蛋,“来,我们去洗澡。” 程知瑜连拒绝的话也没有力气说。钟厉铭将浴缸灌满暖水,抱着她一同下去。 暖水舒缓着满身的疲惫,不一会儿,程知瑜就窝在他胸口悄然安睡。 钟厉铭不禁失笑,只能动手替她清洗。当他碰到她腿间那片柔软时,缓缓从里头流出的液体沾在他的手指上,他这才记起自己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想起刚刚那混乱的状况,他根本没有心思惦记这么可有可无的事情。 将手探进去,钟厉铭耐着性子帮她将残留的液体抠出来。温热的内层不自觉地吸着他的手指,他又觉得心痒,手劲大了些许。程知瑜不适地扭了扭身体,看着她毫无戒心的面容,他突然计上心头。 温水渐渐变凉,钟厉铭将她捞起来,穿好睡袍就将她塞进被窝里。他翻了盒酒店准备的避孕套出来,拆了包装后将盒子扔在地毯上,那个没有使用过的避孕套就用纸巾包了两层,拿到浴室里的垃圾桶扔掉。办妥了这些事情,他才抱着她睡觉。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程知瑜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脑袋又沉又痛,她烦躁地蹭着枕头,不料却吵醒了身旁的男人。 钟厉铭环着她的腰,鼻音极重地问她:“你怎么了?头痛是不是?” 程知瑜觉得难受,她点头,好半晌才出声:“那里都痛。” “娇气。”他笑着说。 那条沉重的腿搭在自己身上,程知瑜想退开,但钟厉铭却不允许。她放弃挣扎,背对着他问道:“你不是很忙吗,怎么还躺在床上?” 想起自己哄骗她的谎话,钟厉铭无声地笑了起来。感受到他的身体在轻轻地颤动,程知瑜翻了个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满脸的笑意来不及收起,他虚咳了声,说:“昨晚都忙完了,今天陪你。” 沉默三两秒后,程知瑜才说:“你骗我。” 她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钟厉铭顿了顿,随后语带笑意地说:“你别随便给我按罪名,这算不上欺骗,顶多也只是估计错误。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公事和私事都在一个晚上搞定……” 程知瑜一声不吭。钟厉铭这才反应过来,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说:“生气了?” 被吻了无数次,程知瑜的心跳还是会因他的亲吻而加速。她又往被窝里缩了缩,而他却将她的下巴托起,脸上的表情有点无奈,“别气,我认错还不成么?” 程知瑜躲开他的触碰,口是心非地说:“我没有生气。” 话刚说完,程知瑜就要起来。钟厉铭将她按回床上,“你连脸色都摆给我看了,还敢说自己没有生气?” 她抿着唇,眼睛四处瞟,但就是不看他。 他叹气,接着鲜见地开口解释:“我是想你陪我出差才骗你的,你满意了没?” 程知瑜的唇角轻轻地上扬,她终于正视了他一眼,接着说:“我要起床了。” 尽管她刻意地伪装,但钟厉铭还是发现她已经松动的表情。他放开手,语气宠溺地说:“去吧,等下我们去吃Brunch。” 下床的时候,程知瑜还赤着脚,不小心就踩到一样尖尖硬硬的东西。她弯腰想看个究竟,不料却发现那是一个被开封的避孕套包装盒。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它踢回床边,接着穿上鞋子就往浴室走。 趁她在浴室洗漱的空档,钟厉铭已经换好衣服并将他们的行李都收拾好。她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才记起她还没有换衣服,于是又得重新把行李箱里的东西翻出来。 程知瑜偷偷地笑他,却被他逮个正着。 钟厉铭坐在床边,斜眼看着她说:“我都帮你收拾行李了,你不知道感激,居然还敢讥笑我。” 将要穿的衣裙和内衣都拿出来,程知瑜将行李箱的拉链拉上以后便赶他进浴室,“快点去刷牙洗脸,我已经饿得不行了。” 换好衣服以后,钟厉铭还没有出来。她走到落地玻璃窗前,拉开那两层厚重的窗帘。明媚的阳光争先恐后地跃进室内,她眯起眼睛,眺望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境况。 刚走出浴室,钟厉铭就看见程知瑜正伫在那面落地玻璃窗前。橘黄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温暖的却是他的心房,他最喜欢看见的,就是她看尽悲沧仍旧会天真盼望的模样。 程知瑜还在注视着远处的风光,钟厉铭从后方环住她的腰。她转脸看他,而他贴着她的脸,一同向前方凝望。 他们静静地依偎着。好半晌以后,程知瑜掰开他搭在自己腰前的双手。他不放,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温声说:“知瑜,嫁给我好不好?” 落地玻璃窗映着他们的影子,程知瑜出神地看着他模糊的脸容,沉默以对。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钟厉铭问她:“你这是默认吗?” 心跳比往常要失序,程知瑜竭力自控,轻声对他说:“不好。” 钟厉铭紧了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语气戏谑地说:“昨晚我们才上了床,今天你就不认账了?” 对于昨晚的记忆,程知瑜模糊得很,回到酒店以后所发生的事情,她只能搜索到一些零碎的片段。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昨夜他们的战况应该挺激烈的,因为她全身都酸痛,而肩颈和腰腹分别布着深深浅浅的吻痕和掐痕。她不愿多想,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他:“我喝醉以后有乱说话吗?” 他好笑地看着她,说:“说倒没乱说,但乱做了的事就不用负责任吗?” 凭程知瑜的口才根本说不赢钟厉铭,她很明智地继续沉默。他知道她没了底气,于是就接着说:“你为什么不肯正视自己的感情呢?你要是对我没有半点情分,昨晚你怎么就不拒绝我?” 她咬了咬唇,犹豫了半秒便说:“以前你也不爱我,你还不是一样地跟我上-床吗?” 钟厉铭被她噎着,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在这边逗留了数天,钟厉铭才带着程知瑜回到棠海市。 曾莉宁原以为这趟旅程能促进这两个孩子的感情。到回来以后,他们的相处倒模式没有多大的变化,她看见也替儿子感到着急。 钟厉铭似乎被程知瑜毫不留情的拒绝伤倒了,他一改往常的激进,反而劝母亲宽心,“急什么,我就算逼她也逼不出结果的,您由我们慢慢耗着吧。” 他的态度让曾莉宁哭笑不得,儿子都这样说了,她也只能继续观望。 在钟家住了小半个月,程知瑜的生活惬意得很。钟厉铭似乎很忙,白天通常都不在家,她大部分的时间也跟曾莉宁待在一起。 最近曾莉宁很喜欢研究食谱,闲来无事就拉着程知瑜一起在厨房里瞎忙。程知瑜的厨艺尚可,但要等大雅之堂,仍是需要好好修炼。 曾莉宁建议她跟关阿姨好好学习一两道拿手的小菜,程知瑜近来总是疑神疑鬼,她知道曾莉宁已经与钟厉铭站到统一战线,看到曾莉宁的亲切又和蔼的笑容,她不自主地脑补了很多层深意。 在这两位长辈的督促下,程知瑜学了好几道新菜式。曾莉宁有意戳和她跟钟厉铭,做菜的时候不断地将他饮食的喜好说出来。她有点无奈,只能一味地点头。 这晚钟厉铭很早就从公司回大宅,曾莉宁得知他在家吃晚餐就很高兴,她特地吩咐程知瑜做了两道他爱吃的小菜。 跟在他身边的那两年来,程知瑜也为他下过很多次厨,此时再替他做菜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晚餐是在曾莉宁的赞美声中结束的。尽管母亲兴致勃勃,但钟厉铭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没什么胃口,菜不经常夹,白饭也是吃了一碗。 程知瑜早早就看出他的不妥,但一直装作无事。曾莉宁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回了房间休息,客厅里只剩她跟钟厉铭。她觉得自己也随曾莉宁走掉就太着痕迹了,于是她决定再坐五分钟才回房间。 钟厉铭将电视频道翻来覆去地调着,程知瑜的眼睛盯着屏幕,看上去认真又专注,但实质上,她的心思也不在这里。 电视机突然变成一片黑屏。程知瑜转头,钟厉铭正好将遥控器扔到另一张沙发上,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问他,“你怎么啦?” 客厅里十分安静,钟厉铭双手搭在沙发的椅背顶上,头微微仰起。沉默了好久,他才说:“美芝进医院了。” 听他提起钟美芝,程知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她关切地问候,但感觉却在说着风凉话。钟厉铭一直不言不语,她没有办法,只能接着问:“她为什么会进医院了?严重吗?” 钟厉铭微微侧过脑袋,她看见他脸上复杂的表情,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他呼了口气,沉声说:“她的孩子……没了。”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钟美芝流产的事情,钟厉铭告诉曾莉宁,甚至她跟许宥谦的婚事,他亦未曾透露半句。程知瑜最不喜欢替别人保守秘密,上次她替曾莉宁隐瞒病情,差点就铸成大错,这次若重蹈覆辙,她无法预料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身旁的人一直在辗转,钟厉铭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都被她打散。他翻了个身,伸手将总是乱动的程知瑜按住,“你干嘛,不想好好睡觉是吧?” 在黑暗里,程知瑜眨着眼睛,没有说话。 “你在想美芝的事情吗?”钟厉铭问她。 程知瑜动了□体,没有否认。 这似乎是他们之间的禁-忌话题。钟厉铭心里有倒刺,而程知瑜胸中也有郁结,每次提起钟美芝,他俩会变得分外的沉默。 尽管程知瑜一直不出声,但钟厉铭知道她还没有入睡。他挣扎了很久,终于开口:“你恨美芝吗?” 这话刚说完,钟厉铭就觉得自己询问的这个问题可笑之极。他的妹妹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情,程知瑜又怎能一笑置之。她选择沉默,只因体恤他们,不想让大家都难堪。要是换作那些横蛮无理又睚眦必报的人,她大概早就趁乱而落井下石,根本不会有现在这种安宁的境况。 想到这里,钟厉铭的胸口又闷得发疼。他闭了闭眼睛,而后听见程知瑜说:“你真的打算瞒下去吗?我觉得阿姨有权知道的。” 程知瑜有意扯开话题,钟厉铭大抵也知道她仍旧对此耿耿于怀。他紧了紧抱住他的手臂,告诉她:“先瞒着她吧,这件事态复杂,我不好解释。更何况她的身体状况又不是特别的好,我怕她瞎操心,到时候熬坏了身体就更麻烦了。” 程知瑜点头表示理解,她扯了扯被角,问:“美芝姐都听你的话把孩子打掉了,你怎么还这么心烦?” 听她这样一说,钟厉铭更是千百般的滋味涌上心头。钟美芝的所作所为确实过分,但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要怨要恨实在是痛苦得很。她也说得没错,她怀里的孩子是将要叫自己做舅舅的人,现在没了,他也感到难受。 他踌躇了一下,说:“那孩子不是美芝去医院打掉的。她跟许宥谦起了争执,美芝的脾气很暴躁,一时失控就动了手。许宥谦又不知道她的状况,结果磕磕碰碰的就把孩子给撞没了。” “怎么会这样?”这实在是出乎意料,程知瑜感到万分惊讶。同为女人,她可以想象钟美芝的遭遇有多痛苦。她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无论大人有什么错失也好,孩子总是无辜的。她本想说两句安慰的话,但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立场表示惋惜,最后只能继续沉默。 当中的纠缠,钟厉铭明显不想多说。他重重地叹气,顿了良久才说:“美芝的情况很不乐观,她的身体虚弱,情绪又不稳定……” “那你就多抽点时间去陪陪美芝姐吧,她现在这个情况,应该很需要你们的陪同的。”程知瑜说。 “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她,好不好?”钟厉铭问她。 程知瑜受他那低落的情绪所影响,心里堵得厉害。最后她还是答应下来,这就当作替曾莉宁去看望一下钟美芝,偿还一点人情债。 翌日,程知瑜大清早就跟着钟厉铭一起出门。曾莉宁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们,她无奈地对曾莉宁笑了笑,然后挥手离开。 程知瑜想给钟美芝炖点补品,钟厉铭先陪她到超市里买食材,随后将她她到自己的公寓,中午再接她到医院。 提着保温瓶到医院看望钟美芝,程知瑜觉得很别扭。钟厉铭与她肩并肩地走着,她转过头,问:“要不,我就不进去了,我担心美芝姐不想看到我。” 钟厉铭揉了下她的头发,“你说什么傻话。” 无论摆出什么姿态,程知瑜也觉得不自然。若是对钟美芝微笑,她可能会觉得自己幸灾乐祸,若是对换上一副悲伤的神情,她或者会认为自己猫哭耗子。程知瑜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他搂着她的腰,说:“别纠结了,有我在呢。” 她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其实钟厉铭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带程知瑜来看望钟美芝的。她们迟早都会成为一家人,有矛盾自然是越早解决就合适。若程知瑜心中的缠结不能打开,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不会有进展。现在钟美芝这么脆弱,应该不难接受程知瑜的好意,而程知瑜又容易动恻隐之心,这可能是化解僵局的好时机。 推开病房房门时,程知瑜看见里面的状况,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钟厉铭也顿了一下,自钟美芝出事以后,他还是首次跟许宥谦在病房里碰面。 许宥谦此时正坐在床头喂钟美芝吃午餐。听见门边有动静,他仍旧专注地将盛着白粥的勺子送到钟美芝的嘴边。 钟美芝心不在焉地四处乱瞟,看见站在门边的钟厉铭和程知瑜,她不小心就呛着了,捂住嘴巴有气无力地咳嗽。 这下许宥谦才抬头,他皱着眉头将瓷碗放到桌面上,接着抽出纸巾给钟美芝擦嘴。 程知瑜被钟厉铭推着进门,她刻意放慢脚步,但最后还是被他带到病床床边。将保温瓶放在柜面以后,她便躲回钟厉铭身后,低着头不说话。 病房内的气氛十分怪异。钟厉铭看了眼程知瑜,随后才对钟美芝说:“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比昨天好?” 经过连日来的调养,钟美芝的脸开始有一点血色,但看起来仍是憔悴得很,完全不见往时容光焕发的模样。她恹恹地点头,之后才补充道:“好多了。” 许宥谦将他们视作空气,他想继续喂她吃粥,但她却挥开他的手,说:“我不吃了。” 黏稠的白粥洒在手背上,许宥谦没有搭理它,又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语气平平地说:“张嘴。” 钟美芝别开脸,“我没胃口。” “你又闹什么别扭?”许宥谦的眉头锁得更深。 钟厉铭将手递到许宥谦面前,示意他把那碗粥交给自己。 许宥谦犹豫了半秒,继而把那碗粥交到他手中。 程知瑜以为他要喂钟美芝,不料他只是将碗塞到她手里,用平时一贯的口吻对她说:“自己吃,吃完就再喝点炖汤。” 心中虽万分不情愿,但钟美芝也不敢逆他的意。她捧着瓷碗,小口小口地吃着白粥,整张脸都拉得长长的。 将手背上的白粥抹掉,许宥谦向钟厉铭那方看了一眼。钟厉铭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率先动身往病房外面走。程知瑜半秒也不想跟钟美芝待在一起,在钟厉铭举步的瞬间,她便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尾随他一同离开。 刚把病房房门掩上,许宥谦转过身就朝钟厉铭挥拳头。钟厉铭早有防备,堪堪地躲开他的拳头便下意识推开程知瑜,以免她被误伤。 许宥谦理智尽失,回身又一次向钟厉铭挥拳。钟厉铭稳稳地接着他的拳头,借着他身体的惯性一把将他甩倒墙上,并用手肘顶着他的肩膀。 近距离旁观的程知瑜心惊胆战,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一脸焦虑地看着这两个动手动脚的男人。 钟厉铭明显已经动怒,他盯着许宥谦,语气不屑地说:“终于觉得难受了?我还以为你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呢,没想到你就这点本事。” 程知瑜看得出来,钟厉铭说出这些话时心里也不好受,钟美芝受了那样的罪,身为兄长的他也是难过不已的。 许宥谦双眼煞红,压低声音对着钟厉铭吼道:“你居然把妹纸逼成这个样子,那是你的亲妹妹!” “我逼的人不是她,是你。”钟厉铭告诉他。 闻言,许宥谦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他差点又想动手打人,钟厉铭只往房门瞥了一眼,他就想起病房里的钟美芝,于是只能将胸腔中的怒火狠狠地压下去。 钟厉铭开门见山地说:“你害得美芝连孩子都丢了,她不会再接受你的。” “如果不是你逼着她跟我离婚还让她把孩子打掉,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到这种地步。”许宥谦咬牙切齿地说。 确定他不会再动手,钟厉铭松开了对他的钳制,随后说:“这事怨不得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改掉利用女人的坏习惯,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打程知瑜的主意,你还是变本加厉地对她威逼利诱。当时你肯收手的话,我肯定不会赶尽杀绝。这些是你种下的种子,结果还是让你自己好好尝一下。” 许宥谦渐渐颓败下来,他把视线挪到程知瑜身上。程知瑜满脸防备地与自己对视,他不禁苦笑起来。将目光收回,他对钟厉铭说:“我会跟美芝一起去美国,至于公司那边,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还有就两章完结了,霸王都不出来冒泡吗? 谢谢kame123的地雷,抱抱~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刚动完手脚,钟厉铭和许宥谦便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开始了新一轮的对话。程知瑜这才知道,钟美芝刚出事的时候并没有立即告知许宥谦,反而是向钟厉铭求助。在最失落之际,她答应钟厉铭的要求,养好病以后到美国接管钟氏的海外分公司,同时也和许宥谦断绝往来。 许宥谦自然不会任由钟美芝离开,但钟厉铭已经动手狙击和打压天际集团,他要想保住这些年来的心血,就必须与钟厉铭进行一番恶斗。她若决意要逃跑,他肯定留不住她的。这就意味着他必须要在公司和钟美芝之间作出选择。如果年轻十岁,他肯定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前者,但如今,他却只求她长伴身旁,就算要付上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 他们足足倾谈了一个下午。期间钟厉铭的助理几次致电,钟厉铭也没有回公司。 男人之间的话题,程知瑜不便探听,于是便走到楼下的院子乘凉。钟美芝养病的这家私人医院,程知瑜生病时亦经常到此求医,对于医院里的布局也十分熟悉。 在院子里坐了片刻,程知瑜就抵受不了室外的高温和虫蚊的叮咬,于是只好回到了钟美芝病房所在的楼层。 这是妇产科专属的楼层,程知瑜不断碰见顶着大肚子的妇女在来来往往,对上她好奇的目光,有些和善的准妈妈会对她微笑。她的心情渐渐变好,深埋着的忧虑和不快也暂时一扫而光。 钟厉铭打来电话时,程知瑜正站在新生儿护理室的窗口前看着里面安睡的小宝贝。钟厉铭问她在哪里,她便告诉他自己所在的方位。 不过了三两分钟,钟厉铭已经找到了程知瑜。他朝她走去,而她还贴着那面光洁的玻璃窗观察着一个刚苏醒、正调皮地扭动着身体的小孩子。 影子映在窗前,程知瑜发现他站在自己的身后,于是转头对他说:“你们都谈好了吗?” 钟厉铭点头,他往玻璃窗里看了眼,问她:“你在这里待了一个下午吗?” “没有,我刚刚才过来的。”程知瑜边走边说。她终于明白钟美芝为什么不肯到病房外面透透气,这楼层多是幸福而安乐的妈妈和准妈妈,钟美芝才痛失自己的孩子,看到这样的情景必定会暗自神伤。 他的眉宇间隐隐存着倦色,程知瑜看见他这副样子大概能猜到他跟许宥谦的谈话应该算不上愉快。她跟许宥谦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也知道他并不是愿意屈服和妥协的人。这次应该被钟厉铭逼得太狠太绝,他才说出那样消极气馁的话来。 就算钟厉铭获得最后胜利,但确实也自损了三千作为代价,他的心里肯定也舒坦不到哪里去。程知瑜虽然好奇,但也没有询问他们谈话的内容。她默默地走在他身旁,他不说话,她也闭着嘴巴。 在离开医院的路上,钟厉铭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程知瑜倒没什么要求,她说:“你想吃什么?” 正驾着车的钟厉铭拐了一下方向盘,接着应她:“我今晚给你做两道菜吧,算是感谢你替美芝炖的汤。” 程知瑜忍不住笑起来,跟钟厉铭相处了这么久,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客气的一面。 今天早上购买的蔬菜和鲜肉还剩了很多,程知瑜觉得不需要再去一趟超市,但钟厉铭却觉得不够,于是又挑选了不少食材。 他们回到公寓时已经很晚。程知瑜在超市里多买了一个蛋糕,她坐在吧台上的高脚椅上,一边晃着腿,一边看着钟厉铭在厨房里忙碌。 钟厉铭看见她悠闲又惬意的模样,不由得失笑。他往她头上敲了一下,说:“我说给你做两道菜,你还真不打算帮忙吗?” 蛋糕上有一层雪白的忌廉,程知瑜不小心沾了点在嘴角,到现在也没有发觉。她又舀了一小块放进口里,钟厉铭觉得身体深处似乎有点骚动,于是走到她身旁,弯下腰就吻过她的唇角,蹭走了那点忌廉。 拿着小银勺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程知瑜没有抬头,只问他:“你也要吃吗?” 她的声音因有几分羞怯而变得糯软,听着就像给小女孩在撒娇。钟厉铭沉声地笑了笑,说:“留着点今晚……吃。” 程知瑜总觉得这话中有话,她看了他一眼,正好察觉他唇边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钟厉铭先是扫过刚吃一半的蛋糕,接着自下而上地略过她的身体,最后撞上了她的目光。他的唇角继续上扬,“当然,你喜欢要是先吃甜点再吃正餐,我也可以迁就你的。” 刚挖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程知瑜被他□的眼神和隐晦的话语所呛着,她憋了脸,瞪着他说:“流氓!” “我只是跟你讨论正餐和甜品的先后顺序,这也算是流氓的表现吗?”钟厉铭不承认,接着还出言调戏她,“还是说,你那颗小脑袋里存着什么流氓的想法?你不妨跟我分享一下,我会很乐意接受你的流氓。” 程知瑜不仅口才不如他,就连脸皮也不够他的厚。他占尽上风,于是她只能赶他进厨房。 吃完蛋糕以后,程知瑜还是有进厨房帮忙。钟厉铭下厨的机会不多,但他的厨艺似乎很好,因为他做起菜来总是像模像样的。若她也做这样复杂的菜式 ,她早就手忙脚乱,根本不会像钟厉铭那样气定神闲。 菜差不多做好,钟厉铭突然跟她说:“你身上那股消毒药水的气味很浓,先去洗澡再吃饭吧。” 听他这样说,程知瑜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轻蹙着眉头告诉他:“没有呀,我没闻到。” 钟厉铭说:“我闻到了。你赶紧去洗澡,不然影响我的食欲。” 无奈之下,程知瑜只好进浴室洗澡。她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气味,但他都开口嫌弃了,她只好里里外外都清洗一遍。 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程知瑜才走出浴室。她推开卧室的门,却发现走廊的灯已经被关掉。她按下开关,但灯仍旧不亮。客厅那方向似乎有点明灭不定的光芒,她突然感到害怕,于是站在原地大喊他的名字。 钟厉铭的声音从饭厅那边传来,他应了声,她便扬声问他:“停电了吗?我看不着路。” 沉默了三两秒之久,钟厉铭才回答,他的语气里貌似带着无奈:“要不要我过去扶你?” 她求之不得,马上就说:“好啊,那我在这里等你。” 或者是四周太过黑暗,程知瑜什么也看不清楚,所以听觉变得特别灵敏。钟厉铭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她居然莫名地变得期待。他停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拉着他。 还没碰到他的衣角,钟厉铭就说:“你在这里住过这么多次,居然还不能摸黑走到饭厅吗?” 程知瑜愣了一下,她又不是自愿要住这里的,认不得路也很正常。肚子已经饿得不行,她没有反驳,只等他带自己去吃饭。 钟厉铭带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其实他的公寓并没有什么杂物,这一路也不会有什么障碍物,越是走近饭厅就越是觉得菜香扑鼻。走到拐角的时候,他的脚步倏地一顿,她以为前面有阻碍,马上问他,“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前行。 刚拐过弯,程知瑜看到饭厅里的布置就瞬间呆滞了。在长长的餐桌上,那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和色泽鲜艳的红酒皆引不起她的注目。视线黏在那精致的五头烛台上,好半晌她才不可置信地对身旁的钟厉铭说:“你在搞什么,烛光晚餐吗?” 按照原定计划,钟厉铭现在应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她惊讶又欢喜的神情。他牵着她走到桌椅旁,接着帮她拉开椅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程知瑜落座以后,钟厉铭去把音响打开,悠扬悦耳的钢琴曲就传入耳中。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他才坐下来,绷着脸看着正把自己当作笑话的程知瑜。 他史无前例地浪漫了一次,程知瑜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扫他的兴。其实在超市选购牛扒时,她就应该起疑,但钟厉铭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来点小情调的人,因而她没有将此放在心上。发现他正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她马上敛起笑意,等待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不多时,钟厉铭已经恢复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他用餐和喝酒的动作十分优雅,在钟家待了这么多年,她也被潜移默化了不少。 烛光轻轻地晃动,乐声缓缓流淌,在他刻意营造出的气氛里,程知瑜渐渐变得进入状态。他们时不时谈论几句,但话题也十分安全,他越是不着痕迹,她就越是觉得等下会有某些特别的事情会发生。 放下餐具以后,钟厉铭频频向她碰杯。 不一会儿,她就喝了小半杯。她意识到不对劲,于是问他:“你想灌醉我?” “我只是想你放松点。”钟厉铭义正言辞地说。这酒是从外国的一家老牌酒庄里带回来的,他珍藏了很多年,钟卓铭几次开口向他讨要,他也果断地拒绝。今天拿出来让程知瑜牛饮,他倒不觉心疼。 轻轻地呷了一小口红酒,酒香盈满味蕾,她说:“你要是不搞那么多花样,我就可以很放松。” “程知瑜,你怎么比我还不解风情?”钟厉铭说。他的眼睛斜斜地看着她,烛光迷离,她的脸一点都不真切,恍若是他梦中见过千百遍的面容。他微微失神,手鬼使神差地绕到她的后颈,然后将她拉近。 只差几公分,他们的唇就可以贴在一起。程知瑜嗅到他身上的酒气,她垂下眼帘,视线落在桌巾那道立体绣花上。其实她的心跳得很快,但她还是努力地伪装自己,不希望让他看出一点端倪。 钟厉铭的拇指在她后颈摩挲,她的身体明显因局促而僵硬起来。他露出了一抹微笑,说:“你又紧张了。” 程知瑜想挪开一点,但他的手劲太大,她躲避不了。说话时,她声音有点不稳,“你到底想干什么?” 粉嫩的脸颊上浮起一抹绯红,在烛光的照映下更是显得娇艳动人。钟厉铭痴迷地盯了片刻,而后才贴在她耳边,耳语道:“我想跟你求婚。” 呼吸急促了些许,程知瑜用蛮劲将他推开,手肘撞到餐桌,餐具发出细碎的撞击声,而烛台上的烛光更是摇摆不定。隔了半米的距离,她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钟厉铭,那眼神像是个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钟厉铭迎上她的目光,他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待她挪开视线时,他才说:“我都跟你求过那么多次婚了,你还是不愿意答应我吗?” 程知瑜没有任何表示,她的手指抠在桌巾的绣花上,那表情像个闹脾气的小朋友。 将她的脸扳回来,钟厉铭很执着地让她看着自己,“许宥谦和美芝的事情已经解决,你又在计划着回宁昌了是吧?” 事实确实如此,程知瑜无法否认。 钟厉铭已经从她的表情里找到答案。他松开了手,舒展着身体靠在椅背上,“人生有那么多的波折和灾难,你今天跨过了一个坎,明天就可能掉进一个坑。你明知道我是可以替你消灾解困的人,为什么又不肯留在我身边?” 程知瑜的心慌乱起来。 她眼波闪烁,钟厉铭看得出她的防线已经开始出现崩塌。他顿了顿,再次开口时的语气更加轻柔,“我知道你只把我当成防空洞,有困难的时候才想着要到我身旁躲一躲。但你好歹你顾一点我的感受好吗?你一次次地给我希望,最后还是让我失望,这样的落差让人很难受。” “你不要再说了。”程知瑜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钟厉铭的眼睛仍旧直视前方,他没有理会她,唤了口气又继续说:“你根本就是在害怕,你怕你自己会爱上我,所有才这样逃避。” 手握成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无法平复内心翻涌的狂潮,胸口正急促地起伏。 “当然,这都不怪你,这全是我的错。我愿意用这辈子的时间去弥补我对你所造成的伤害,”他抬起头看向她,接着说,“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程知瑜已经红了眼眶。她狼狈地转过身,但他却站了起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知瑜。”钟厉铭沉声唤她,她的眼泪不可抑止地掉下来。 “你不要逼我好不好……”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她哭得泪眼模糊,钟厉铭将一枚戒指举到她面前。 戒指已经被钟厉铭攥得发烫,程知瑜错愕地看着那颗钻石正折射出的光芒,指环还没套进指间,她的心脏已经像被绳子勒着一样难受。 单看她的反应,钟厉铭已经做好被她拒绝的准备。他深深地吸气,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对她说:“这么多年来,你没有多少事情是由得了自己作主的,但现在不一样了,所有决定的权利都在你手里。我不逼你,我相信你可以好好地选择的。” 程知瑜连哭泣都停止了,悦耳的钢琴声成了他们静默的配乐。此时此刻,钟厉铭才体会到真正的紧张和慌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就,程知瑜才轻声说:“我的选择,跟原来的一样。” 钟厉铭的身体一僵,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将戒指随手扔进还盛着红酒的酒杯里,他替她拭擦掉残留在脸上的泪痕,继而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再次拒绝钟厉铭的求婚以后,程知瑜以为会迎来新一轮的纠缠。而事实证明,这不过是她庸人自扰,他像没有事情发生过一样。她跟往常也没有多大的差别,除了在当晚很意外地失眠。 自那晚起,他们都很有默契地不再谈论相关的话题。或许是心存愧疚,程知瑜连日来都很安分,没有做出半件会让钟厉铭不愉快的事情。钟厉铭难得地享受了几天优待,心情倒是一天比天愉悦。 钟卓铭每天在家里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经常趁钟厉铭不在的时候喊她“大嫂”,她听见以后会悄悄地脸红。偶尔他还多说几句话取笑她,她便会追着他满屋子的跑。 曾莉宁好几次劝这两个定不下心性的孩子不要追打,他们次次也应好,但她转过脸又继续吵闹。想到这座偌大的宅子冷清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点人气,她也便由着他们折腾。 距离暑假结束还有半个月,程知瑜就急着要离开。曾莉宁劝她在这边多留一阵子,但钟厉铭却说:“随她吧,她早就想回了。” 说话时,钟厉铭的神情喜怒难辨,因而程知瑜不反驳。其实钟他说得对,若不是他那晚无缘无故地跟自己求婚,她早就回宁昌了。 这次他居然没有挽留,还大大方方地给她订好机票,出发那天还亲自把她送到机场。他的这番转变让程知瑜感到诧异,他与自己一同走进候机大厅时,她忍不住问:“你……没有生气了吧?” 钟厉铭将行李箱的拉杆交给程知瑜,这话说得隐晦,但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微微挑眉,但脸上仍是往常那淡漠的神色,“我为什么要生气?” 拉杆还留着他的体温,程知瑜听他这样说,就不再追问。 时间已经差不多,程知瑜随意地跟他道别。正准备前行时,他倏地捉住她的手臂,她只好停步,仰起脸看着他。 “程知瑜,就算你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但你也需要给送机的人一点表示吧?”钟厉铭稍稍把身体往她那方倾,侧过脸跟她说,“亲我。” 候机大厅里人来人往,不少的旅客也在依依惜别,拥抱和亲吻都不是什么罕见的现象。程知瑜丝毫没有被机场那浓烈的别离气氛所影响,她磨磨蹭蹭的,在钟厉铭越来越阴沉的目光注视下,她才勉强地往他脸上亲了一下。 钟厉铭趁机搂着她的腰,他们正好站在一跟乳白色的圆柱。他将她抵在上面,又急又狠地在她的唇瓣上辗压,待她憋得脸色嫣红,他才肯放开。 背部贴着冰凉的圆柱,程知瑜刚用手背拭擦了一下自己的唇,钟厉铭就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语气缱绻地说:“你会想我吗?” 她不习惯对钟厉铭说什么甜言蜜语,于是只能坦白地告诉他:“看情况吧,要是有时间就想一想。” 钟厉铭失笑,伸手将想敲她的头顶,不过被她灵敏地躲过了。他替她整理好因刚才的亲吻而歪掉的衣领,温声叮嘱她:“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程知瑜看了他一眼,很乖巧地点头。她顾着拉走自己身旁的行李箱,没有注意到钟厉铭扬起的那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自从程知瑜回了宁昌,大宅倒没有前段日子那么热闹了。曾莉宁觉得沉闷,于是让钟卓铭留在家里陪自己。钟卓铭哪能耐得住寂寞,如果要他学程知瑜那样陪自己的母亲打理园艺、研究菜谱,还不如让他提前飞到国外尽早适应新生活算了。 若公事不算繁忙时,钟厉铭一般也会回家陪曾莉宁吃晚饭。这晚钟卓铭也没有跟猪朋狗友聚会,他们吃过晚饭就在客厅里聊天。 这个季节的水蜜桃正是时候,钟厉铭削好了皮,然后递到曾莉宁手中。他问钟卓铭吃不吃,钟卓铭正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连头也不抬就应了句,“不吃。” 曾莉宁吃着吃着又想起了程知瑜,她说:“这水蜜桃不错,就是大了点。要是知瑜在的话,我跟她一人一半就刚刚好了。” 正给自己削水蜜桃的钟厉铭顿住了手中的动作,他说:“你分我一半也是一样的。” 钟卓铭像听了个笑话,很突兀地笑出声来。 曾莉宁横了他一眼,继而对钟厉铭说:“你大费周章地让我把知瑜骗过来,怎么不把她留着呢她?” “她的心都不在这里,由得她吧。”钟厉铭说。 她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说:“你们又怎么了?” 水蜜桃刚削好,钟厉铭将它放进果盘里。他抽出纸巾,一边拭擦着自己的手,一边跟她翻旧账,“我们还能怎么样?你以前不帮我,现在着急了吧?” 听见他这样说,曾莉宁就板起脸来,“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过的混账事?如果你不是我儿子,我才不会再让你靠近知瑜半步。 钟厉铭理亏得很,他又把水蜜桃递到曾莉宁面前,“妈,我现在不是后悔到肠子都青了吗?” 曾莉宁不接受他的贿赂,她摆了摆手,说:“不吃了。” 钟卓铭向来好奇自家大哥和程知瑜的旧情,他收起手机,一脸八卦地发问:“什么混账事?我也要听!” 话音刚落,一道凉飕飕的目光就往钟卓铭身上扫过。他突然意识到当事人还在场,于是马上表明自家的立场,“哥,我跟你永远都站在同一阵线的。在我心里,知瑜已经是我的大嫂了。” “你这孩子。”曾莉宁虽略带责备的语气,但脸上满满都是笑意,似乎很喜欢程知瑜的新身份。 “我说得不对吗?”钟卓铭坐到自己大哥身边,很期待地等着他的肯定。 钟厉铭点了点头。 曾莉宁将他们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回来,她说:“现在知瑜已经回宁昌了,你们还做什么白日梦。” “她跑不掉的。”钟厉铭轻飘飘地说,但语气却非常肯定。 钟卓铭疑惑不已,他用很不正经的语气问:“为什么,你该不会把知瑜的肚子给搞大了吧?” 客厅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默,曾莉宁的表情有点不自然,而钟厉铭只是微微勾起唇角,没有否认。 钟卓铭睁大眼睛看着他,嘴巴微微张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片刻以后,他才追问:“哥,我……猜对了?” 曾莉宁也紧张起来,她也看向钟厉铭,等待着他的解释。 被他们神经兮兮地盯着,钟厉铭虚咳了声,说:“我还不确定。” “你算计她!”钟卓铭终于明白过来,嚷嚷道。 钟厉铭背靠着沙发,脑海里突然浮现着程知瑜的脸容。他确实是摆了她一道,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做-爱的那天是她的危险期,若不出意外,她怀孕的几率应该不小。 其实钟厉铭也不想用这种手段逼她嫁给自己,于是那晚就很正式地向她求婚。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也明显地撼动了程知瑜那颗固若金汤的心,想起她当时手足无措的样子,他那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了。 钟卓铭跟曾莉宁对视了一眼,他微不可察地摇头,心里不禁同情程知瑜,因为自家大哥实在是……阴险又奸诈。 作者有话要说:还剩最后一章了,给我点时间慢慢码好吗? 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总的来说就是很不舍得完结~~~~(>_<)~~~~ 这几天都不要来刷了,应该不更的。为作安抚,我决定剧透一下,知瑜其实没有怀孕,钟哥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大家快给钟哥发贺电! PS.谢谢扔霸王票的小苹果们,抱抱~ 甜心小蜜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3 16:39:45 晨雪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4 10:06:04 桃之天天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4 12:53:11 甜心小蜜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7-24 14:41:11 谢谢甜心小蜜的地雷,抱抱~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离开棠海市以后,程知瑜的日子又恢复往常的忙碌。备考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每天至少花二分之一的时间再学习上,右手的拇指和中指也起了一层薄茧。 方贤知道她为此几近是废寝忘食,好几次都劝她要注意作息,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了健康的体魄,其余的事情都是空话。姚淑华担心她不懂照顾自己,隔个三两天就熬好汤给她送去,免得她的营养跟不上。 每天晚上钟厉铭都会给程知瑜打电话。他似乎很了解她的作息安排,当她完成任务准备放松的时候,他总会适时地来电。他们谈论的多是生活的琐事,程知瑜跟他聊天总有种写日记的错觉。 今晚程知瑜到老宅陪外公外婆吃饭。饭菜很合胃口,她吃得很饱,到家以后就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不想动。抬眼看了下时间,她习惯性地那出自己的手机,等待着钟厉铭的来电。 房子里静悄悄的,隐隐中有几分说不出的落寞。程知瑜侧着脑袋打量着这数十平方米的小公寓,第一次觉得这里冷冷清清的,于是摸到遥控器把电视机打开。电视节目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模式,她觉得格外无趣,低头看着手机黑漆漆的屏幕,突然很希望它能够亮起来。 闲来无事,程知瑜拿着手机无聊地玩着。翻开通话记录,满满的一屏都显示着钟厉铭的名字,她的手不经意地往上面滑动了一下,电话居然就拨了出去。 怔怔地看着通话界面,程知瑜意识要取消通话的时候,电话已经打通。钟厉铭很快就接了,她听见他跟别人说了句失陪,接着他的声音才真切地响起:“知瑜?” 他应该还在外面应酬,程知瑜有点不好意思,轻声问:“我……是不是妨碍到你的工作了?” 那头传出一声房门闭合的闷响。钟厉铭似乎笑了下,他的语气比往常要轻柔,“没有。” 他们同时沉默了三两秒,最后是钟厉铭主动开口:“怎么不说话了?” 程知瑜找他倒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她将抱枕塞到自己的脑袋下面,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她说的话听起来支支吾吾的,钟厉铭突然紧张起来,“到底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程知瑜连忙否认:“没有,我只是……”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钟厉铭等了又等,忍不住替她接下去:“想我了?” 她不说话,而钟厉铭自顾自地笑了,那感觉比签下任何一张大单还要高兴,第二天他就匆匆忙忙地飞到宁昌。 门铃响起的时候,程知瑜刚准备做晚饭。透过猫眼看清楚门外站着的男人,她有点惊讶,扶在门把的手不自觉地顿了顿。 钟厉铭又按下门铃,这次房门很快被打开。程知瑜连围裙也没有解下,他本想问她吃过饭了没,但她已经先自己一步发问:“你怎么又来了?” 尽管她的态度还是冷淡如初,但是钟厉铭也没有在意。他走进屋里,回头看了正换上房门的她一眼,说:“因为你想我。” 程知瑜没有控制好力度,房门被重重地磕上,钟厉铭那沉沉的笑声紧接着响起。她站在原地,“你又拿我寻开心。” 钟厉铭往回走,最后停在她跟前,程知瑜似乎有意躲避,而他则用身体堵住她的去路,稍稍俯身告诉她,“是我想你,想到饭不能好好吃,觉不能好好睡,就连工作也不能好好做。” 背脊贴着门板,程知瑜局促不已,他的身影拢在眼前,她稍稍动一□体就会与他触碰。她侧过脸,小声地问他:“我要去做饭了。” “我来帮你。”钟厉铭说着就要解她的围裙。 挂在他嘴角的微笑很不正经,程知瑜觉得他似乎不仅仅想解下围裙,还想脱掉自己的衣服。她连忙把他推开,动作敏捷地侧身躲开,“不用了,你先去洗澡吧。” 把她逗得差不多了,钟厉铭笑着往卧室的方向走。程知瑜虽然几分疲惫之意,但脸色还算不错。她应该有好好地照顾自己,想到这里他才放心。 晚饭过后,程知瑜按照日常的计划回书房看书复习。被撇下的钟厉铭追了上去,她刚坐到椅子上,听见他的脚步声也没有抬头。 钟厉铭走到书桌前,一言不发地把她的书给抽走。他翻了两页,接着跟她说:“你看少一晚会怎么样吗?” 程知瑜把手边的另一本书摊开,语气有点无奈,“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一定要明天考吗?缓一缓也没有关系的,何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太辛苦了。”钟厉铭明显不赞同她的想法。 “我不觉得辛苦。”她淡淡地说。 茱莉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进来,现在正围在他脚边用脑袋蹭他。茱莉的身型又圆润了一点,他弯腰将它抱起,而它很乖巧地朝钟厉铭软软地喵了两声。程知瑜拿着笔在书上圈圈画画,他只得带着茱莉到客厅看电视。 程知瑜很晚才回房间休息,卧室里没有开灯,躺下床时手重重地压在了钟厉铭的肚子上。他闷哼了声,她这才记起他的存在,于是急忙把手拿开。 连着几晚熬夜,钟厉铭已经在她的床上小睡了一觉,他还没有完全清醒,一手就箍着她的腰将她按在胸前。他蹭着她柔软的身体,话说得有点含糊,“你累不累?” “不累。”她不假思索就回答。 肩带滑落到手臂上,钟厉铭将脸贴在光滑的肩头上,唇瓣一下一下地擦过那片微凉的肌肤,“你就非要考到那所学校不可吗?” “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追求吗?”程知瑜背对着他,那声音低低沉沉的,听着有些许幽怨的味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的压力太大。”他顿了下,接着又说,“况且跑了这么远的地方读书也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她问。 钟厉铭随意“唔”了声,手掌慢条斯理地在她身上游走。程知瑜挪了挪身体。他不满,结实的手臂环着她,用手在她的腰间度量,试探着说:“你好像胖了一点。” 最近缺少运动,又有舅妈的汤水滋润,程知瑜也觉得自己身上的肉多了不少。她暗下决心要在日程了添加锻炼项目,而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并缓缓地使力。 钟厉铭觉得很有必要带她到医院做一次检查,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程知瑜突然低呼了一声。他马上将手收回,十分紧张地询问:“肚子疼?还是哪里不舒服?” 刚才有股热流涌出,程知瑜不自觉地溢出声来。她被钟厉铭这神经兮兮的模样吓了一跳,沉默了三两秒才说:“我的肚子很胀,你别压着。” 闻言,钟厉铭正好可以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我带去医院看看。” 程知瑜扯着被子,语气有点无奈:“别闹了,我……来那个了。” 钟厉铭的身体一僵。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问她:“你说什么?” 程知瑜有点尴尬,于是没有说话,不料他却将手探到自己的腿间。温厚的手掌触碰到那片滑腻的肌肤,她弓起身体躲避,“你干嘛!” 隔着一层布料摸索到厚厚实实的卫生巾,钟厉铭才肯相信她的话。他紧紧地抿着唇,呼吸莫名地急促起来。 趁他失神时,程知瑜马上甩开他的手,随便撑着铺床坐起来。她伸长手臂将床头灯打开,一脸警觉地看着他。他似乎正费力沉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肚子,她也低头瞧了瞧,随后看向他说:“你以为我怀孕了?” 他眯了下眼睛,程知瑜被他犀利的目光审视得很不自在,于是主动交代:“我……有吃避孕药。”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凝滞,钟厉铭一言不发,脸上的怒气显然易见。 这个月的经期延迟了很多,程知瑜知道这应该是服用避孕药的副作用所造成的。那天早晨,钟厉铭莫名其妙地问自己愿不愿意嫁给他,她就起了疑心。为保万无一失,她便瞒着他去了一趟药房。看他现在的反应,她觉得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 良久以后,钟厉铭才开口:“我不是让你别吃那种药吗?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她垂下眼帘,手一下一下地抠着被子,“你是存心的吧?那晚你根本没有戴套子对不对?” 钟厉铭不否认。他将她拉回来,抱着她在她的耳畔说:“要孩子不好吗?” 那语气十分缱绻,程知瑜听得耳根发软,静静地倚在他的胸前。 她不表态,钟厉铭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耳语道:“你知道吗?我很想很想……你能成为钟太太,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答应。” 灼热的气息全部喷洒在耳际,程知瑜整张脸都微微地发烫。她侧过脑袋,像小孩子撒娇一样,“我才不要当什么钟太太。” 他将她的身体转过来,捧着她的脸,说:“原因呢?” 程知瑜不想面对面地与他谈论这个问题。她伏在他肩上,手环着他的脖子,说:“你欺负我。” “我很久没有欺负你了。”他笑着说。 程知瑜找不到证据推翻他的说法,接着又指控他说:“你对我不好。” 他见招拆招,“现在你都敢在我面前无理取闹了,谁都知道我把你纵坏了。你还想我怎么对你好?你说,我做就是了。” 听他这样一说,程知瑜开始觉得底气不足。她掐着他背部结实的肌肉,故意说:“你这么老,我才不要嫁给你。” 话音刚落,钟厉铭就一掌打在她的翘臀上。她摸着被他打疼的地方,委委屈屈地看着他说:“你还打我!” “你说你该不该打?”钟厉铭的声音很轻,但目光倒比刚才要阴沉了一点。 程知瑜捶着他的胸膛 ,“不该不该不该,你要跟我道歉,快点!” 钟厉铭由着她胡闹,她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捶打下来还真有点疼。等她累了,他才握住她的手腕,“知瑜……” 每次他这样唤自己的名字,程知瑜也会心跳失序。她安静下来,微微仰起脸看着他。 柔和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钟厉铭专注地凝视着她。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胸前,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对不起。” 那声音又低又哑,程知瑜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她知道这三个字所包含的歉意有多么的凝重。他的心跳沉稳而用力,而她的思绪却慌乱起来,她想将手抽回,但他不让。 她正想说话,钟厉铭已经先一步吻住她的唇。他从来没有一刻会像现在这般的懦弱,若她连自己的道歉也不愿意接受,他的世界会变得天沉地暗。她起初时还拍着自己的背,到了后来,她已经没有了力气,手只是揪着他的领口。 待她几乎缺氧,钟厉铭才愿放开她。她的唇瓣娇艳欲滴,他忍不住又低头啄了一下,声线鲜见地不稳,“结不结婚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了。” 程知瑜被他这副深情的模样慑住。往事一幕一幕地滑过眼前,他的好、他的坏,程知瑜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来日的岁月这样这样的长,她只愿忘掉过去所有的伤害和痛快,剩下最美好的时光。 心中千回百转,程知瑜没有说什么,只是拉下钟厉铭的脖子,轻轻地给了他一个吻。 —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一万字的结局删成了四千字,我再不更新可能就只剩四百了。 唔,我其实还写了钟妈妈到宁昌跟方家的长辈见面和知瑜接受钟哥求婚这两个情节。考虑了很久,我还是决定删了,现在这个结局比较贴近我写这篇文的本意。 许哥和美芝的那些事儿会写成番外,小清新和不接受人性阴暗面的小苹果慎入。 留言超过25字的小苹果送红包,大家快出来冒泡~ 明天是七夕,祝大家节日快乐~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八零电子书下载网www.txt80.com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