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宝藏   作者:沈苔雅   第一章 黄金遍地走   “黄金遍地走,单等有福人。”   天只是蒙蒙亮,北津市郊区的一处农家四合院里,就有人似乎带着绝望情绪的高声咋呼这么一句。   沈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吓得一脑门的冷汗。等她听清那破锣嗓子,她才不停拍着胸口让自己顺过那口气。   那个五十多岁全身上下都充满着神经质的老男人,打沈榆懂事起,就记得他只会说那一句话。   “妈!怎么又让黎叔这么早跑出来了。”沈榆趴在床上双手拍着床,跟游泳似的扑腾着双腿,对卧室外面喊着,好不容易放假回来,连睡个懒觉都不成,要说沈榆不恼那真是骗人的。这要是在以前还行,她都习惯了,每天黎叔都跟打鸣儿的公鸡似的,到点儿就在那儿吵吵,她们家连买闹钟的钱都省了。   但是自从上大学以后,她好久都没回家住了,真不习惯了。   这黎叔是沈榆的爷爷收养的孩子,在沈榆的记忆里,黎叔几乎就是个神经病的代名词,以至于上学那会儿,她跟人吵架的时候,都是直接骂人家跟她黎叔一个德行,当时被她骂得人都不知道她那话什么意思,还为被她形容成她叔叔一辈儿的,沾沾自喜呢。   不过据坊间儿说黎叔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而他那句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也是有些来历的!   据说当年黎叔是最早一批地质队员,在文/革刚刚结束不久的一段时间内,政府为了能更准确的掌握国内资源,展开过一场全国范围内的地质勘探,动用了大批人力,物力,甚至是飞机。而黎叔因为职务之便从中得到一张勘探图,这张图上清楚的记载着老龙潭附近有一个巨大的金矿。   于是黎叔离开了地质队,拉起一票人不停地在地图上所记录的位置上挖掘,这些人整整干了两年之久,除了地面上一个深达百余米被水灌满了一半的深坑之外,只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那传说中的金矿始终杳无音讯。两年之后黎叔花光了自己的积蓄,准备毕矿,于是工人将那块巨大的白色石头推进深坑,就在那块石头滚落的时候,石头上的表层脱落竟然是金灿灿的一块巨大的狗头金。他们当时一个个瞠目结舌,呆若木鸡,当那狗头金落入水中后,一群人疯了一样的钻进水中,却再也摸不到那块狗头金的下落了。   从那之后,黎叔就被刺激的傻了,总是不停的说“黄金遍地走,单等有福人!”,偶尔还会嚷嚷着什么金矿、什么地图的。   坊间是这样传说的,但是当沈榆向她的父母求证时,沈爸爸总是黑着脸走开,沈妈妈则会不耐烦的说,“别听那些人瞎说,那些人就是笑话傻子玩呢。”   后来沈榆也就不信了。这街坊们爱瞎编故事,她又不是第一次见识了,打她记事起就没少听街坊们说她是爸妈抱养来的孩子。   “来啦,来啦……”沈妈妈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小跑着进屋,喊着沈榆的小名儿,让她再睡会儿。说她这就将黎叔关起来去。   被惊了觉了,沈榆哪儿还睡得下去?打着哈欠,沈榆一掀被子下了床,对沈妈妈说:“算了,我不睡了,去看看黎叔去,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   沈妈妈见沈榆不睡了,心疼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也没睡上个好觉,于是就说:“黎叔这辈子又不会离开咱家,什么时候看他都在那里,宝贝闺女快睡会儿吧,整天在外面拼命工作,你瞧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沈榆一听妈妈说她有黑眼圈了,赶紧拿过镜子来照照,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看看自己大大的熊猫眼,她立即说:“妈,咱家有黄瓜吗?赶紧给我切两片,我赶紧敷上。”   沈妈妈笑着说,“有,有!咱自己家种的小黄瓜,可水灵着呢!我马上去摘。”她刚转身,沈榆的手机铃声就响了,她也就下意识的放慢脚步,就怕闺女的单位又要闺女回去工作,她还说闺女炖锅大骨汤,好好补补身子,大早晨的就让沈爸爸出去买肉了。   结果还真被沈妈妈猜中了,听着沈榆那边有些不可思议的说:“总编,主编不是放我假了吗?三天假期,假期第一天这才刚开始呢?我不回去……”   沈妈妈听到沈榆这么说,脸上又有了笑容,走到院子里摘黄瓜去了。   但是沈妈妈刚摘了一根黄瓜,沈榆就急匆匆地从房子里跑出来,对着她喊了一嗓子,“妈,报社有急事,我要走了。”   “闺女,闺女……”沈妈妈拿着黄瓜从家里追出来,只能望着沈榆远去的背影,用袖口抹抹眼角溅出的泪。   而沈榆心里这会儿也不是滋味着呢,她说好要好好陪陪父母的,现在又食言了。可是她也没办法,这次是报社的总编亲自请她回去。   她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觉得奇怪,她们报社的第一大美女名记季若蓝,竟然也有采访不了的人?   自从她分配到那家新闻报社当了记者,她才知道记者这行水也深着呢!昨天她好不容易蹲到一个大新闻,照片拍下来,拿到主编办公室,主编就立即给她放大假了,说是心疼她一年无休,那么累的工作让别人去做吧。   明知道主编偏心,拿到她抓到的料,送给报社别的记者去出名,沈榆也不在意。   吃亏是福,这是妈妈对她经常说的,沈榆一直都记得。   于是她对主编说,她一年到头的整天在外面跑,难得有机会回家看看父母,说完她还笑着给主编鞠了个躬,然后唱着小调就从办公室跑出来了。   以至于那主编瞪着眼睛望着她的背影,还以为她给气的傻了呢!   这会儿沈榆刚跑到村口,一辆黑色奔驰就迎面开过来,遇到沈榆就“嘎”的一声停下来。车窗打开,露出驾驶座上秃顶中年男人带着些谄媚笑容的脸,沈榆下巴差点掉下来,竟然是喜欢打压她的主编亲自来接她了。   沈榆真有点晕了,没想到她被当大牌一样的供起来了,她从未见过主编在她面前如此卑微过。上了车,她可没有那种突然得势的倨傲感,而是困惑不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竟然点名只接受她的采访?逼的总编纡尊降贵请她出马,主编低头哈腰的亲自接她?   等到沈榆在主编的陪同下,进了市军区招待所,先瞧一眼那招待所大院子里停满的那些军车,甬道边站岗的那些持枪士兵,沈榆的腿就有些哆嗦,她就一个没上过大台面的小记者,真没见过这阵势!   到了招待所大厅门口,就有两个军人对着沈榆刷刷的行礼,并将主编直接拦下,他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另有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男军官过来迎接沈榆,说首长在楼上已经等她很久了。   沈榆心里大叫了一声,不带这样吓人的吧,有部队的首长等她?她是不是幻听了?为了表示自己还是清醒的,没做梦,沈榆掐掐自己的脸蛋,然后“哎哟”一声痛叫出声,那个年轻军官不知道她怎么了,回头问了她一句。   沈榆慌忙摇晃脑袋说没事,小声嘟囔着说:“不是做梦啊!”   那个年轻军官耳尖的听到沈榆的这句话,转头对着沈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沈榆愣了一下,然后微微脸红的在心里想着,这个军官长得还挺好看的呢。   接下来,她被那个军官领着乘电梯上了招待所顶层,出电梯的时候,遇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军官,那个年轻军官立即敬礼,并尊称了对方一声,“将军好。”   那个将军回礼后,望着沈榆笑着说道:“这就是那个姑娘?快去吧,老首长在里面等着她呢!”   沈榆瞪大眼睛,差点就傻了,一个被将军称呼为老首长的人,在等着她?天啊,那究竟是多大的官啊!   第二章 她等于金子   什么叫受宠若惊?沈榆此刻多半是感同身受了。   年轻军官带着沈榆,顺着走廊向左边走去。   他们经过一个房间外的时候,突然一阵的躁动声,呼啦啦一下子从房间里出来两三个人,差点没撞着沈榆,还是那个年轻军官有眼力见儿,及时将沈榆拉到墙边。   沈榆看清那是几个军人,那个年轻军官对那几个人喊着问:“林军医,怎么了?”   “老首长有点不舒服。”那个林军医丢下这句话,就继续往前跑。   那个年轻军官听完了,也急了,跟着那几个军人一起往前跑,就将沈榆落下,让她跟没人要的似的,她可不知道她要往哪里跑?   那个年轻军官跑了一截,又折回身来,跑到沈榆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对她说了一句,“快跟我来!”   等到他们在一个房间外停住脚步,年轻军官要带着沈榆进去,但是卫兵却将他们挡在门外,不让他们进去。   这时,就听房间里面传来一个虽年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像是在发脾气的大叫着说:“那丫头已经来了,林吉文你为啥不让我见她?你个王八羔子快滚开,再不闪开,信不信我毙了你!”   沈榆被这样粗鲁的声音吓了一跳,脸色马上就有点白了,她怎么觉的那个说话的老头儿好像要见仇人雪耻,谁敢拦着就杀谁似的!   “老首长,真不行,您的心脏不好,这已经有心脏病发的前兆了,就算您毙了我,我也不能让你见那个姑娘。等您的病情稳定点再见她吧!已经找到她了,您还怕什么?”房间里面传出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显然就是被骂的那个人。   刚才那个火爆老头儿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大吼大骂,“我找了她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抓到她……”火爆老头儿的这一嗓子喊出来,吓得外面听着的沈榆一哆嗦,脸立即白的像两朵棉花了,接下来那老头儿继续大叫着说道,“你知道她代表什么嘛?金子啊,金子,一矿山的金子……,你个王八羔子不让我见?我现在就毙了你……”   沈榆吓得倒退两步,心里想着这哪里是军人,分明就是冒充军人的劫匪,想着用她换金子!坏人当前,她不跑还等红地毯啊?沈榆撒腿就跑。那个年轻军官在后面喊她一声,这让沈榆跑的更快了,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没敢等电梯,沈榆直接从楼梯一口气跑到一楼。   但是她跑到大厅,那个年轻军官已经笑眯眯的站在那儿等她了。他还笑着对沈榆说,“就你跑的那速度,还真是个当兵的好苗子!你要是想当兵我带你。”   沈榆差点吐血。那年轻军官要带沈榆回去,沈榆死活都不肯,她傻啊?上去等着挨枪子去?那个火爆老头哪里是军人,根本就是劫匪头子!   沈榆不肯回去,那个军官也有办法,喊来一个女兵,将沈榆扛着就进电梯了。沈榆喊救命,也没用,她打不过他们。   这次她算是见到那个火爆老头的真面目了,她被迫坐在那老头儿对面的椅上,一站起来,那个扛她上来的女兵就砸地鼠似的将她按回去。   那个火爆老头身穿着夏天的短款军装,一身的英气,身板儿倍儿直。只是那张脸长得凶巴巴的,笑起来的时候比不笑还吓人!沈榆看了他一眼,就不敢正眼看了,吓得全身发抖。她进来都半小时了,那火爆老头儿就一个劲儿的盯着她傻乐,还踱着步一个劲儿的搓手说,金子啊,金子!终于找到金子了!沈榆倒想不害怕,谁借给她那胆子?   “丫头,你冷啊?咋哆嗦的那厉害?小陈,快拿被子来。”火爆老头瞧出沈榆在哆嗦,马上对身边的勤务兵下命令。   不由分说,一床军被就裹到沈榆身上了,这大六月天的,别人穿的少还嫌热呢,沈榆这里被裹上一床大棉被,那滋味是人受的吗?   沈榆被闷得都快中暑了,那个年轻军官终于看不下去了,将沈榆身上的被子一把扯开,然后开大了空调。   那个年轻军官喊着那个火爆老头说,“爷爷,你干吗?她是吓得发抖,又不是发疟子。”   火爆老头恍然大悟似的说:“是啊,我说我咋看着她那么不正常呢,坐那儿头点晃的跟抽羊角风似的!孙子,你好好收拾收拾她,爷爷我还真得吃药去了。要不然待会儿,你就给我老头子披麻戴孝的送终吧!金子还没找到呢!你爷爷可不想死咯!”说完在勤务兵的护卫下,火爆老头出去了。   沈榆见那老头子走了,她才慢慢地松了口气,心里对着那老头儿背影臭骂,你才羊角风呢,你们全家都羊角风。   “你也出去吧!”年轻军官将那个女兵也支开,关上门,然后走回来笑着望着沈榆。   刚见他的时候,沈榆还觉得他笑得时候挺好看的,这会儿觉得他像个坏蛋,他笑得越开心,她就越慎得慌。   “你……你们……想干嘛?”沈榆说话都吓得磕巴了。   年轻军官笑了下,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对沈榆说道:“一直都没机会自我介绍,沈记者,你好!我是唐灿。”说完拿出他的军官证,递给沈榆看,上面写着一串军衔,沈榆最后记住的也就是他的名字!   被唐灿提醒,沈榆也想起来她是以记者的身份来的,来的时候是总编请,主编送,说的是点名让她采访。现在呢?她才明白采访是个幌子!   “你们到底要干嘛?以采访的名义骗我来,到底要干嘛?”沈榆心里叫衰,她就说这世界上好事怎么会轮到上她?   唐灿一愣,说道:“什么采访?你们报社没跟你说明白吗?”他那表情让沈榆瞧见了,反倒觉得他好像才是那个受骗的人?   沈榆马上轻视的看了唐灿一眼,嘴角有淡淡的笑容浮动,却笑得有些轻蔑,谁在编故事呢?   唐灿将沈榆充满嘲蔑的表情收入眼底,不以为意的笑笑,转身去拿了一沓子照片,交给沈榆看。   都是些发黄的老照片,全都是她不认识的人,沈榆看了两眼就没兴趣看下去,直接对唐灿说:“敞开天窗说亮话不更好吗?你们既然是正经的军人,怎么说出拿我换金子的话?”   唐灿笑一下,不急不慢的说:“会告诉你,为什么找你来的?现在就是请你看看这些照片,照片里有两个人和你息息相关,你不认识那个女的,那么那个男的呢?”   沈榆经唐灿这么一提醒,才认真的去看照片,等她仔细的瞧了,马上脸色白的跟云朵似的,失口惊叫一声,“黎叔?”   第三章 消失的金矿   发黄的旧照片上那个男人,竟然就是沈榆的黎叔。   沈榆真的吃惊不小,再仔细的确认,发现照片上的人就是年轻时候的黎叔无疑了。   唐灿在沈榆看照片的同时,沏了两杯茶水,然后坐到沈榆对面。沈榆也立即明白,这个家伙是要给她讲故事了。是黎叔的故事吧,这个她还真感兴趣!   唐灿先问沈榆一句,“你知道什么叫狗头金吗?”不等沈榆回答,他就自顾自的说起来,“这狗头金就是一种来自于外星的自然金块,这种自然金因形状酷似狗的头形,因此民间的老百姓就将这样的金子叫狗头金!”   沈榆轻轻的哼了一声,脸上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没必要给我科普,直接说正题!”   唐灿呵呵地笑笑,并没有介意沈榆的态度,反而关心她的说:“你往背后垫个靠垫,这样坐的时间长了会舒服点儿。”   沈榆稍微一愣,琢磨着这是怎么说的?难不成唐灿要给她讲评书,还讲个九九八十一回的?她还有点不乐意听那么长的段子,但等唐灿开口说起来,沈榆才知道他要说的那些事,不但关系着她的黎叔,更关系着她的身世,还有一座曾经被人找到却又消失的神秘金矿……   一切都缘起比沈榆出生前还要久一些的那个年代。   一九七八年,时任副总理的王/震向中央建言:“让部队去找金子!”,王/震的建议,成就了世界军事史上绝无仅有的一支部队。   而后的几年里,黄金部队的勘察足迹就遍布了大江南北,边疆平原。   有一年,黄金部队的一支分队和国家的地质专家组成的科考探险队,踏足中国最神秘的地域罗布泊。科考队经过近两年的艰苦勘探,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矿产信息,就在科考队准备撤离的时候,队里一个专家和他的两个学生失踪了,科考队动用了当地的军队四处寻找。   两天之后,军队找到那个专家和他的两个学生,三个人已经奄奄一息,经过急救,专家的两名学生成功脱险,那个专家却因为心脏衰竭而不幸过世。临终前留下一部相机,还有一个背包,当人们打开背包后,立即被震惊了,那背包里除了装着一本厚厚的笔记,还有一块重达两公斤含金量在百分之八十的狗头金,那不是中国建国后发现的第一块狗头金,但含金量却惊艳了世人。   之后为了纪念那位专家,他的所有遗物都被交给国家地质博物馆收藏。博物馆的人接收专家遗物时,根本就没想到那部相机里隐藏着将震惊全世界的重大矿藏发现。   相机里的胶卷被洗出照片之后,根本就没得到重视,随意的同那位专家的笔记存放到一个档案袋里,直到几年后,被博物馆的管理员整理杂物时发现,那二十多张的照片已经有很多霉变,不清楚了,剩下几张完整的照片上,震惊了所有人的视线,照片上拍的竟然都是一座沙漠中在阳光下闪着璀璨金光的金山。   当人们因为这几张残存的照片,怀着激动和无法相信的心情,再去翻看那位专家留下来的笔记,在笔记的最后几页,记录着那位专家和他的两位学生失踪后,遭遇到的一切!不但讲述了他们发现了带回来的那块狗头金,还发现了一个拥有无数狗头金块的金矿,并详细的记录着,他们利用手里的科研仪器,测定了那座金矿的准确地理纬度,并制作了一张地图,当他们欣喜万分的离开金矿,准备回营地的时候,却因为严重缺水缺粮,不得不面对葬身沙漠的悲惨命运。之后,笔记停止在那位专家被救援人员找到的那天。   之后人们带着有些疯狂的情绪去翻找笔记里说的那张地图,可惜那位专家所有保留下来的遗物里,并没有那张地图。   即使这样,这个迟到的矿探信息,依然如平地的惊雷震惊了当时政府。可惜,那位专家已经辞世,而跟随他的那两名学生,也早就离开地质队。那个时代的信息联络还没有现代的科技水平,想找已经不知音讯好几年的两个人,谈何容易?   那支参与科考的黄金部队的军官,一直对自己的失职,对错过中国历史上,乃至世界历史上的一次重大黄金矿藏发现,耿耿于怀,后来竟然抑郁而终。   故事讲到这里,唐灿就停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双深的像海一样的眼睛里,竟然有几分湿润的感觉。   沈榆听到这里,凭着她当记者的敏感神经,加之已经知道的黎叔的身世经历,很快就想到了,唐灿就是故事里所说的那个军官的孩子?至于黎叔?她慢慢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问唐灿,“黎叔就是那个专家的学生?”   唐灿又露出那好看的笑容,只是这次笑得有些勉强,像是勉强挤出来似的,让沈榆看了觉得很不舒服,他点点头说道:“你真聪明!”   沈榆还真没以为唐灿是在夸她,事情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她要是还反应不过来,那她还当什么新闻记者,就一块榆木疙瘩了,别说当人才了,当劈材烧火都烧不起来!   皱皱眉头,沈榆还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懂事起黎叔就已经疯了。关于黎叔的那些经历什么的,也是听街坊传说的,比唐灿知道的还少。   “你们既然能找到我,那么也该知道黎叔已经疯了吧!黎叔离开地质队的时候都还没我呢!要是问黎叔的事情,也该是问我的父母,不是我!”沈榆对唐灿这些人找她的原因,可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些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跟她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唐灿对沈榆说稍等一下,然后清清嗓子,又揉揉眼睛,很明显是想让自己从刚才的伤感情绪中抽离出来,提到了关于他父亲的一些往事,会有情绪波动,这个沈榆能理解,就耐心的给了他时间,等他慢慢平静下来。   唐灿心情缓和下来后,可能是觉得自己在沈榆面前失态了,脸微微的有些红了,有些尴尬的先说了句“对不起!”。   沈榆温和的笑笑,才问唐灿,“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尤其沈榆想到那个火爆老头见到她后,激动的对着她说“金子啊金子,一矿山的金子!”,就更糊涂了。   更让沈榆奇怪的是,唐灿不回答她的话,反而用手摸摸那茶杯,笑着说茶水凉了,喝了会肚子疼。就站起身,端起沈榆面前的那杯茶水,准备倒掉换新的。   第四章 沈家的事   沈榆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眉头已经皱起来了,脸蛋也绷得紧紧的,眼神里充满着对唐灿的不满,只是嘴巴还紧紧的闭着。   唐灿将茶水倒掉,回来准备换新的,沈榆在他倒水之前伸手将水杯用手掌盖住,不让唐灿往里面倒水。   唐灿呵呵一笑,问道:“不想喝茶吗?”   沈榆摇摇头,不耐烦的眼神暴露了她的情绪,她口气也有点不善的说:“这里不是茶叶店,我也不是买茶叶的!甭一个劲儿的让我喝茶!有啥事还是爽快点说吧!我这小老百姓的时间都是用了挣钱养家的,没您的闲工夫,费吐沫玩儿!”   唐灿略微尴尬的笑了下,正想着说什么,有人敲门,之后唐灿就走出去了,在门口和那个敲门的人磨磨唧唧了半天,也不知道谈些什么?   沈榆坐的屁股疼,在椅子上就有些呆不住了,先是四下瞧瞧,然后眼神儿就落到茶几上那一沓子照片上了。拿起那些照片沈榆又仔细的看了一遍,那上面的黎叔和照片上那些男人们都留着壶盖头,沈榆知道那是那个时代的流行发型,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了。   沈榆对照片这类还是特别敏感的,谁让她是记者呢?她一眼就看出这些照片就是摆拍的那种,上面的黎叔拿着放大镜似乎在工作,但是那眼神却不在他的目标物上,有点儿在偷瞧镜头的意思,另外这些照片里还有一姑娘,沈榆琢磨着这姑娘会不会是黎叔的女朋友呢?只是每张不是侧脸就是用手捂着脸,这些照片更像是抢拍的,人家姑娘根本不乐意照的样子。   还有一张黎叔抓住人家姑娘不让人家走的样子。黎叔笑着,笑得很好看,那姑娘用手捂住半张脸,那手腕上戴着的一只有铃铛的银镯子,让沈榆注了意,她马上抬起左手腕,在她的手腕上也戴着这样带铃铛的银镯子。那是妈妈给她的。   除了摆拍的工作照,另外有几张是合影,一大群的人挤在那种6寸的黑白照片上,人脸小的都跟蚂蚁似的,根本就瞅不清模样。   沈榆眼神又落到一张合影上,并且她还觉得最边上的一个被工作帽挡了半个脸的人,有些眼熟,她觉得有些像她的爸爸,尤其大笑的样子,口型和牙齿都和她爸爸相似度极高,甚至嘴角都有一颗肉猴子。   再细细的看了半天,沈榆怎么看还是觉得那个男人就是她爸爸年轻的时候。但很快她就想到,这根本不可能!她们家就黎叔一个人有出息,恢复高考后就考上大学,离开她们村子。她的爸爸可是沾着泥巴赤着脚的农民,就算以前也在城里呆过,也没离开过他们市里。她还记得爸爸送她去上大学的时候,才生平第一次坐了火车,路上还一个劲儿的好奇那个火车头咋那么大劲儿呢?能拉那么多的车厢!   人有相似,这并不奇怪,沈榆很快就忽略了这一点。也在这个时候唐灿走进来了,沈榆放下照片,站起身。   唐灿脸色有些遗憾的对沈榆说:“本来,今天是想请你去见一个人的,可是刚接到消息那个人旧病复发,不能见你了!只能再等几天了。我让人先送你回去,你报社那边,我也会过去说一声,给你放个长假!”   沈榆本来不乐意。她被糊里糊涂的带来,被那个火爆老头吓得不轻,这会儿他们没说出个一二三来,就直接让她走人,官大也不带这么忽悠人玩儿的吧!但是想到她们总编都对这些人谦卑的要命,她这个小虾米,还敢闹腾啥呢?让她等着,她就等着呗!   被军车送回家,沈榆见到爸爸妈妈,就说起今天的事儿。说看到黎叔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有一帮军人在找他。沈妈妈本来在院子里端着簸箕簸黄豆,听沈榆说的那些,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手就失了准头儿,一簸箕的黄豆扬起来后,就没接到簸箕里,全都扬出去水波似的撒到地上黄乎乎的一片。   “你这娘们儿,做啥子呢?”原本默不作声的听着沈榆说话的沈爸爸,看到沈妈妈将黄豆都洒地上了,粗声粗气的数落着沈妈妈,磕打磕打烟斗,都没心情抽烟了。   沈妈妈被数落脸色有些白了,放簸箕在地上,忙不迭的往簸箕里收着地上的黄豆。   沈榆见妈妈受数落,就笑着说:“土里生土里长得东西还能不沾土吗?再说了,这豆子是要换豆腐的,多点土压点儿称,咱还多换点豆腐呢!”   沈爸爸撩起眼皮子看了沈榆一眼,没说话站起身走到院子外面去了。沈榆帮沈妈妈将黄豆捡回簸箕里后,就追出院子,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瞧不见沈爸爸的人影儿了。这也难不住沈榆,她还是知道沈爸爸习惯去哪里。就往她们家房子后面的池塘走去,远远地就看见了沈爸爸蹲在池塘边的柳树下,一口口地吸烟,眼睛呆痴地望着远方。   沈爸爸总是这样,沈妈妈稍微做错点什么,他就生气的跟什么似的。在沈榆的记忆里爸爸很少和妈妈说话。倒是经常听到妈妈喋喋不休地和爸爸说话。爸爸除了会骂妈妈,别的时候都不理妈妈。他就是那么一个寡言少语的人,还经常的半夜不见人影儿。每次妈妈便去找,大半宿的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她扯着嗓子拉长音儿的“榆儿她爸,榆儿她爸……”的喊着。有几回还将人家的小孩子吓着了,妈妈还要端着半碗小米儿,拿着几个鸡蛋,请村里的老人帮人家小孩叫魂儿。   沈榆小时候不知道什么,长大了懂事儿了,才给她爸妈的生活下了断语“不幸福”。其实不但他们这家子,农村里很多家庭都是为了成家而成家,可没城里男女因为爱情才结婚的那档子事儿。就算沈榆的家离城里很近,就在城边子上,城里的进步思想还是薰不到这些泥巴里刨食吃的乡下人。   还是听别人说的,沈榆的爷爷带着沈榆的爸爸和黎叔在城里混过一段日子,也做个小买卖啥的,后来爷爷病倒了,黎叔疯了,她们家在城里熬不下去了,才回到村子来。好歹还有一亩半亩的地,能种粮食饿不死人。三间旧房子修整一下也能住着,这样勉强的生活下来。沈爸爸虽然是打小在村子里长大的人,但是人总是沉默寡言的,也不跟村子里的人来往。全靠着沈妈妈脾气好,啥亏啥不好听的话都能在她这里消受了。慢慢的建立起了好人缘,有什么事儿要是喊邻居,人家也愿意来帮衬着。   所以村子的人对沈妈妈的评价都比沈爸爸高。有些人还对沈榆说过,沈妈妈也不是一般的人,是识文断字的大学生。   沈榆回来问妈妈是不是这样的?沈妈妈当时就笑着说,“别听那些人瞎说!我是个孤儿!没父没母的!幸好你爸爸不嫌弃我,这样凑到一起混日子,才能活到现在,要不然早就饿死街头了。”   第五章 诡异的事   沈榆叹了一口气。   她不懂上一代人的生活。   走到沈爸爸身边,沈榆一言不发的坐到地上。沈爸爸看到沈榆过来,就将他脚上的布鞋脱下来一只,让沈榆垫着坐。沈榆接过沈爸爸的鞋子,当垫子坐在上面。   沈爸爸继续一口口地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烟丝一明一灭地闪动着,一股子烟雾袅袅地飘散。不一会儿,辛辣的烟味就弥漫在沈榆周围的空气里,呛得沈榆干咳起来。沈爸爸扭头瞧了沈榆一眼,将含在嘴里的烟斗拿出来,将烟斗里的烟丝磕打在地上,又用脚将还燃烧着的碎烟丝踩灭。   沈榆扭头对着沈爸爸笑了笑。沈爸爸还是很疼沈榆的,这一点沈榆也知道。   爷俩谁也不说话。就那么的坐了半天,好久,沈榆坐的腿都木了,才开口问沈爸爸,“黎叔的事儿,爸爸知道多少呢?”   沈爸爸压根没听到沈榆的话似的,依旧目光混浊的望着前方,眼珠动也不动就像是死人般的停滞不动,仿佛他已经走进另一个世界。   沈榆心里叹息一声,得,刚才问爸爸的话,白问了。只是她的爸爸什么样的性子,她这被养在身边二十几年的闺女还不知道吗?村里人都管这样的人叫闷葫芦罐子。她打小听别人喊她爸爸沈葫芦,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   回头,沈榆又去问沈妈妈。沈妈妈笑着答对沈榆说:“我跟你爸爸的时候,你黎叔就疯了,你爸爸又那脾气的,啥话也不跟我说。他们哥俩年轻时候的那档子事儿,我咋知道呢?”   他们这家人对自己的家的事都一问三不知,沈榆真不知道该是好笑还是苦笑。还好,她也有她的办法,农村里的那些事,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有时候哪门哪户发生的事儿,人家自个还不知道呢,村里就一阵风儿的功夫呼啦啦的传开了,那传播速度快的连新媒体都比不了。   沈榆下午就跑到蹲在街角树荫下聊天的乡亲中间去了。她是村里的那种被人说是有出息的闺女,这样的人要是回来了爱往乡亲堆里扎,那就是村里人说的没忘本!要是跟多牛气了似的,不爱搭理人,你前面走后面就有人一口吐沫啐死你。沈榆不是那种飞出麻雀窝,就以为自己是凤凰的人,从来不会瞧不起村里的人,还跟以前一样。所以每当她一回来,村里人也特喜欢往她身边凑,问问这个问问那的。   没费了多大劲儿,沈榆就知道了,原来唐灿那些人并不是第一个找到她的!打一个月前就有几个当兵的和派出所的人来村里打听过了,也去见了黎叔和她的爸妈。至于他们见面后说了啥?这就打听不出来了。当时倒是有很多看热闹的人去沈榆家趴墙头了,但是后来都被村支书和派出所的人给轰蚊子似的轰走了,不让往边上凑。倒是听等那帮人走的时候,村支书对那些当兵的说,她们一家子都不是明白人,不疯的也是个半傻子,问不出啥明白事来,就他们家在报社上班的闺女还是个脑瓜好使的人……   沈榆听到村里人这么说,心里的小虫子才没了。她就说呢,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找上她呢?这会儿她自己就琢磨着,唐灿那些人真听支书的话,将她当做沈家唯一的明白人了,这样才找她的。可惜她明白啥呀?自己家里的事儿,她还没外人知道的清楚呢!   叹了一口气,沈榆还是觉得有点晕。唐灿那些人将她叫了去之后,讲了半吊子故事,之后又说有人要见她,见不了了。那要见她的人,肯定是火爆老头之外的人了。还有什么人呢?   晚上,天上缀满星星,池塘里青蛙高一声低一声地鸣唱,搅得满腹心事的沈榆更睡不着了。她爬起来穿上衣服悄悄溜出家门,到她们家后面空地上坐着去了。她坐在土包上,发着呆寂寞地数天上的星星,始终弄不清那个火爆老头为什么见到她就说看到金子,还一矿山的金子?她心烦意乱,什么都理不出头绪。数星星不知道是数第几遍时,沈榆听到她们家胡同里有脚步声。她扭头一看黑影里走过来两个人,一高一矮,离她们家门前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来了。那两个影子靠得很近,两个人低低地又说了两句什么,高个人就回转身走了。那个黑影望着远去的黑影半晌才转过身来,面对她们家门口走进去,沈榆在黑暗中瞪大眼瞧着那人,认出来是她妈妈。   她的心里“咚”的一声,跟被人往里面扔了一块石头似的,脸皮儿立即就紧了。顾不得想些什么,她就从地上爬起来。还没到家门口,沈榆就听见她们家的门里“咣当”一声关上了,还有上门栓的动静,她被关门外了。她也不管这些个,就对着那个离开的高个子追过去。   那高个人自然不是她爸爸。沈榆这会儿就想看看那人是谁?她跑的很快,两只手臂不停的来回甩着,手镯上的铃铛在甩动中,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声音似乎格外的清脆响亮。沈榆却没注意到,她戴那银镯子已经很久了,早就习惯了镯子上发出的声音,已经有些充耳不闻了。   快跑到胡同口了,有一只像猫的活物对着沈榆突然窜过来。沈榆猝不及防,被一下子绊倒,着着实实的摔了个狗啃泥。摔倒地上的时候腿压到了那只活物,沈榆就听“喵呜”一声惨叫。之后那只野猫受了惊吓,“嗖嗖”的跑开爬到旁边的墙头上去,很快就不见了。沈榆被摔了这么一脚,趴地上的时候被类似碎砖头瓦片什么的创着了,扎得她胸口疼,等她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再爬起来看刚才追的那个高个子早就没影儿了。   沈榆这个气,心里狠狠的骂着耽误她事儿的那只死猫,一边失望的往街道两边看看。这时一个中等身高的人影,从沈榆右边一步步的走过来,应该是看到了她,就喊了两声:“榆儿?”“榆儿,是你吗?这么晚了,你咋还跑出来了?”   沈榆吓得一哆嗦,汗毛都倒竖起来,却不是这大半夜的遇见人跟遇见鬼似的害怕,而是喊她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妈妈。   第六章 失踪的黎叔   沈榆怎么敢相信呢?   她之前分明看到妈妈进了家闩上了门的……,那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就像是蜘蛛一样爬到她的心里结了一个网。   “睡不着,所以出来凉快一会儿。妈,你去哪儿啦?”沈榆说了假话,怀疑一个人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要让那个人知道。   沈妈妈这时已经走到沈榆旁边,笑着对沈榆说:“我去你王婶家坐了一会儿,她想着跟咱们家当亲戚呢!要将她的在城里做生意的侄子说给你。”   沈榆“哦”了一声,没再问别的,跟沈妈妈一起回到家门口。沈榆清楚的记得门是从里面栓上的,但是当她抢下一步去推门的时候,那两扇木门,发出吱呀呀的声音,一下子被她推开了。沈榆一下子晕乎了。难道她之前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她的幻觉吗?   沈榆自然是不肯相信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就爬起来,跑到王婶家去了。农村人没睡懒觉的习惯,家家户户都习惯早起。沈榆到王婶家的时候,她们家的铁门已经大敞四开的。正在院子里的王婶,嘴里发着“咕咕咕”的声音端着葫芦瓢抓着粮食喂鸡,王叔正扛着锄头要下地干活。看到沈榆过来,憨憨的笑着对沈榆说:“哟,榆儿过来啦!”   “王叔好,我妈昨晚上到这儿来坐过吧,她钥匙丢了,我过来瞧瞧,有没有落在您这儿?”沈榆编着瞎话,笑着走进王家。   “是啊!那么你家去吧!让你婶帮你找找,俺去地里干活啦!”说完王叔扛着锄头走去家门下地干活去了。   在王叔经过沈榆身边的时候,她愣了下,觉得这高大的身形跟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有点像。   这时王婶的喊声打断了沈榆的思路,她马上就忘了这茬儿。王婶一边喊着“榆儿,快家来!”,一边用闲着的手抓住沈榆的手,拉着沈榆到屋里头去。   沈榆那套找钥匙的瞎话,在王婶这里并没有被拆穿。王婶十分是那么回事儿的在他们家屋子里,帮沈榆找着那串根本就不存在的钥匙,还说着她昨晚上和沈妈妈唠了大半宿。这王婶的话算是和她妈说的对上了。沈榆心里的网却越结越密。   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沈榆也说不清什么感觉的从王婶家回去。   她们家院子,沈爸爸正在用砂轮磨着锄头,发出一声声刺耳的“滋滋”声。沈妈妈正在灶台边,往灶膛里锅下面架柴火,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响,一股米香从锅里溢出来。   沈榆坐到门台上的板凳上,静静的看着各自有忙的爸妈,突然间有一种可怕的陌生感,慢慢的呛住沈榆的呼吸。她在父母身边生活了二十多年,却发觉她一点儿也不了解他们。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怪异的在沈榆心头弥漫着,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慌。   直到沈妈妈开始张罗着要吃早饭了,沈榆才站起身,去到小跨院那边喊黎叔出来吃饭。   农村就是有一个好处,宅子大,是个宅子就有个跨院什么的。一般来说农家这跨院都是堆放杂物,或者养牲口啥的。沈家的这个跨院和别人的倒是不一样,除了关着黎叔,没拿当别的用。   沈妈妈是个勤快人,跨院那边收拾的也十分的利索,跨院只有两间柴房,黎叔就住在里面。翻修过的柴房除了房子矮点,别的还过得去。跨院有道木栅栏门,除了让黎叔出来吃饭的时候开着,平时里门都上了锁的。等让黎叔出来溜溜或者吃饭的时候,那用来上锁的铁链子一响,不用人喊,黎叔就会嘴里囔囔着“我要吃肉包子,我要吃肉包子……”,蹬蹬的从柴房里跑出来。   今天沈榆走到木栅栏门前,却发现栅栏门是微微开着的,用来锁门的铁链子垂直无力的吊在门上。有种不妙的感觉在沈榆的胸口内荡了起来,搅得她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她扭头对着院子里的沈妈妈喊:“妈,你昨儿忘记将跨院门锁上了吧!”   沈妈妈本来正在盛饭。听到沈榆这么一喊,忙将盛了一半的饭碗放到灶台上,一溜小跑的就跑过来了。   “昨晚上太晚回来,我忘记这回事儿了。”沈妈妈灰白着脸色,跑到沈榆身边。嘴里像是自我安慰似的说着,“你黎叔应该没跑出来吧,他这些年都很乖的,被锁得习惯了,看着门开着也不会想着往外跑的!”说完就“吱呀”一声将栅栏门推开,脚步很急的走进跨院里面。   沈榆在后面紧跟着,母女两个人前后走进黎叔住的那间柴房。到里面一看,柴房里的土炕上除了一窝团似的被子,就只有炕沿上放着的被啃得很丑的几根黄瓜。空荡荡的房间里已经不见黎叔的踪影。   “可坏事了!”沈妈妈脸色当即就变了,嘴里喊着扭身就往外跑。只跑了两步又转身跑回来,不死心的几步跨到土炕边,嘴里还说着,“她叔,你可别淘气藏着了……”说完两只手抓住炕上的被子一扯,露出土炕上铺的草席,她才彻底死心,被重重的吓到,一下子瘫坐到地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却没有焦距。   沈榆知道,黎叔不见了,妈妈的压力是最大的。第一是怕他出去闯祸,第二个就是怕爸爸骂她。她赶紧一边扶起沈妈妈,一边说:“没事,或者黎叔就是跑出去转转透透气,不会跑太远,我们去找找!”   沈妈妈也没别的法子,脸色白的跟一张纸似的跟着沈榆离开柴房,一起跑出家门去找黎叔。   沈榆本来也希望黎叔就是偶尔得了机会出去撒欢儿去了,只要没惹什么大祸,毁了人家什么东西,什么庄稼的,她们家掏钱赔就是了,只要能将黎叔找回来,其他的都是小事儿。可是没想到她之前心里的那种不详的预感,最后还是被无限的放大了。这一找就找了好几天,往派出所都报案了,也没什么用,死活找不到人。   这个期间,王叔王婶那边也闹出事来了。沈榆是听别人说的,说王婶要将她娘家的侄子说给她,可她那侄子不是什么好人,老实巴交的王叔不赞成王婶给沈榆说这个媒,王婶一生气就将王叔的脸抓烂了,打了王叔人还离家出走了。   那个王婶是村里有名的泼妇,老是依仗着娘家有钱,欺负王叔,年轻时候就没少跟王叔闹腾。要不是她不能生育,按照村里人的话,王叔和王婶的婚早就离了八百回了,根本就混不了这二十几年。   这一次王婶又闹腾着事儿,村里人见怪不怪。有的甚至还说那缺德娘们儿一辈子别踏进三里屯才好呢!   对于这些,沈榆也就是听听算了,她的手没那么长,别人家的事她可不管!何况她心里一直就为黎叔失踪的事闹腾着。不管黎叔是疯是傻,都是他们沈家的人。人找不到了,心里哪能好受得了?   找不到黎叔,沈妈妈整天叨念着掉眼泪。说是平日里也有为伺候着那么一个傻子觉得腻歪的时候,但现在人真的找不到了,她还真觉得难受!   难得是沈爸爸这一次并没有再用他惯用的态度去骂沈妈妈。除了沉默着每天四处去找黎叔,回来了就默不作声的猛抽着旱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担心黎叔,沈爸爸竟然病倒了。头天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第二天早晨怎么叫也叫不醒了,可把沈榆母女吓坏了。沈爸爸住进医院,医生也没查出沈爸爸到底生的是啥病,各项身体指标都正常。晚上的时候沈爸爸就醒了,沈妈妈伺候到沈爸爸苏醒无碍就回村里了。对乡村来说,村里越穷就越爱闹贼,家里没个人看护着,那东西被人偷空了也不知道。   沈榆伺候着沈爸爸一直到了出院。等他们回到村里,到了他们家胡同口,沈榆就呆了,看到他们胡同口的墙上竟然贴着白纸。这是农村的风俗,谁家死人了,都会在家门上胡同口贴上一张白纸。   等沈榆和沈爸爸回到家,才知道就在沈爸爸住院的几天里,黎叔被找到了,人不是活的!是掉到地里废弃多年的枯井里摔死的!因为天热,找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腐烂了。沈爸爸这边又住院怕受刺激,所以村里的人帮着沈妈妈将黎叔的尸体捞上来之后,就放进棺材然后埋到坟场里去了。因为黎叔是四处皆知的傻子,村支书去派出所那边说了声,所里也没来人验尸就销案了。   人死不能复生,沈榆难过了一阵子儿,黎叔的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但是她偶然间听见村里有人说了这样一段话——“都说人死了,身体就会缩小,我以前不相信,现在还真信了。黎傻子就是那样,活着的时候怎么也一米七多吧,死了之后就缩成个娘们儿的个头儿了……”   沈榆一下子愣了。   第七章 父母间的秘密   说不出的感觉!沈榆听到那个所说的话,隐约的觉得哪里不对了,但是她又说不上什么来。   她只感觉周围散发着诡异的气息,连她每一次的呼吸都似乎只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感觉,让她无法抑制的忐忑不安。   似乎从唐灿那些人出现后,她平静的生活就被打破了。现在连黎叔都死了,要是按照农村人的说法,那唐灿就等于是沈榆的霉星,她遇到他就开始倒霉了。   尤其她从开始休假,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多天了,唐灿那些人再没找过她,报社也没通知她回去上班。   在这样竞争激烈的时代,她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的放大假,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件混的很爽的事。对沈榆来说,她却只嗅到了末日的味道。   沈榆觉得她可能要重新找工作了。瞧着沈爸爸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沈榆在家里也呆不下去了。她要到单位瞧一眼,先别说会不会被辞退的话,她上一个月的工资还没领呢!   沈榆心里打算的挺好,跟爸妈说了声准备就到村口坐车去城里。她前脚走出家门,后脚家里就闹腾起来了。   沈榆还没走远呢,听到家里有打砸的声音,飞快的就跑回去了。但就要走到家门前的时候,沈榆却突然停住脚步,皱着眉心收回准备推开门的手。不但如此,她还蹑手蹑脚的走到她家的房后面去。房子后面就是空地,农村的房子只留堂屋的一个后窗,夏天多半都会敞开着,沈家此时就是这样,那后窗台离地也就是一米五左右高,对于身高一米六七的沈榆来说,想要通过后窗户看到里面的情景根本就不费劲儿。   沈榆躲在后窗户边儿,往里面偷窥着。就见沈爸爸拿着手上的毛巾不停的在抽打着沈妈妈,还不时的用粗大的手抓扯着沈妈妈的头发……。沈榆差一点就忍不住想从后窗户跳进去阻止爸爸对妈妈的毒打,但是她想到黎叔失踪前那件匪夷所思的事,就强忍住了。她想知道沈妈妈身上藏着秘密,或者说是她父母间的秘密。如果没有积怨是不可能是没有原因吵架打架,现在沈榆就想窥探父母间的隐私。   这时,沈爸爸揪下沈妈妈的一缕头发,沈妈妈疼的“啊啊”的惨叫着。应该是疼得实在受不了了,沈妈妈伸出双臂对着沈爸爸猛地搡了一把。沈爸爸踉跄着倒退几步,然后无法相信的瞪着沈妈妈,半天之后才声音发抖着说:“你这个臭娘们儿,竟然敢还手?”说完又拿毛巾摔打着沈妈妈。   沈妈妈这次哭起来,含糊不清的喊着:“不要打了,沈白,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就饶了我吧!何况那些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了。这时候你闹腾出事儿来,不是明摆着露馅吗?被他们查出当年的事儿来,你的脑袋是要挨枪子的啊……”   沈爸爸听到沈妈妈这么说,身子一震,踉跄着后退几步,两眼呆痴无神的瞪着。好半天才醒过神来似的,眼里充满杀气,两步并作一步的跨到沈妈妈旁边,挥起了右手,给了沈妈妈一个响亮的耳光。沈妈妈没有躲,她的嘴角里流出了一缕鲜血,眼睛里含着眼泪,却还是满脸的柔情的望着沈爸爸。   沈榆看到这里,实在看不下去了,一猫腰就爬上后窗台,然后跳进家里。沈榆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将沈爸爸和沈妈妈都吓得不轻,沈妈妈那张脸上更是一半印着红肿的掌印,一半白的跟纸一样。   “爸爸,你为什么打妈妈?”沈榆嘶声裂肺的对沈爸爸吼着,眼泪不断地从眼眶里流出来。这是沈榆第一次对沈爸爸这么大声说话,并且带着指责的口气。   沈爸爸脸色灰白灰白的,有些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下,想说什么,但是又没说出来。那有些发黄的眼珠呆滞的看了看沈榆,然后右手抖抖索索的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拿起烟口袋卷纸烟,再抖着手的卷了旱烟。点燃后大口的猛吸着,辛辣的烟味呛得他自己咳嗽了好几声。   看到沈爸爸用的卷烟纸还是用过的作业本,沈榆原本生气到爆,这会儿却一下子心酸起来,眼泪流的更凶了。   现在即使村里人也都很少这样自己家种的旱烟叶,用纸卷旱烟抽了。沈榆小时候写完的作业本,都是用来给沈爸爸卷烟抽的。她还清楚的记得那纸上有老师批改作业时留下的那醒目的红勾。有时那些红勾就含在沈爸爸的嘴里,红墨水洇开来,粘在沈爸爸发紫的嘴唇上。沈爸爸舔一舔嘴角,那染在嘴唇上的红墨水就被舌头卷进嘴里,咽到沈爸爸的肚子里去了。   沈榆拿到她生平第一次的工资后,做的第一件是就跑到超市给了沈爸爸买了两条红双喜。沈爸爸拿到烟后,开心的笑着,那黑黑的脸上,皱纹似乎都伸展开了,注满了阳光的样子。可是等沈榆走后,沈爸爸就将那两条红双喜拿到村里的小卖部贱价卖掉了。之后还是接着抽他的旱烟。只是那些卷烟纸不是她的作业本了,是问邻居家孩子要的用完的作业本。   这样的父亲,沈榆有什么资格冷面相向呢?   沈榆红着眼睛心酸的看了沈爸爸一眼,然后扶着沈妈妈到里屋去了。她没再问什么,只是帮沈妈妈检查着伤,看到沈妈妈被揪掉头发的头皮上,红红的泛着血印,秃了那块头皮。   家里边儿没有给伤口消毒用的酒精,沈榆就找了沈爸爸喝的散酒,用这个代替酒精,滴了一些到沈妈妈的头皮上。散酒里含得酒精少,即使这样淋到伤口上还是很杀得慌,沈妈妈疼得“哎呦,哎呦”的哼哼着。   “没事,你爸爸就是心情不好,你黎叔没了,他心里难过说不出话来,这样让他出出气挺好的,他就不会憋出病来了……”“我也真该打,要不是我,你黎叔也不会跑出去……”“这事儿不愿你爸爸……”   沈妈妈一直不停的替沈爸爸开脱着。沈榆一句话也不说。脑海里只反复回响着她偷听到的沈妈妈对沈爸爸说的那句话——“那些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了,这时候你闹腾出事儿来,不是明摆着露馅吗?被他们查出当年的事儿来,你的脑袋是要挨枪子的啊……”   第八章 囚犯的孙女   她究竟有着怎么样的家?怎么样的父母?看似老实巴交的父母,和农村一般人没什么区别。现在沈榆却发现水静未必就是无浪,只是隐藏在深处暗涌,不容易被看到罢了。   在爸妈面前,沈榆假装平静,她去村里的赤脚医生里买了点消炎药。看着沈妈妈服下消炎药后,沈榆就说还要赶回单位去,沈妈妈嘱咐她一句“路上小心!”,她点头应着,眼神却如海一样深沉。平时如溪水般清澈的目光,此刻在她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了。   沈爸爸在堂屋里一口口地吸烟,辛辣的烟味灌满了屋子,屋里烟雾弥漫。沈榆在这烟雾里看了沈爸爸一眼,他红肿着眼睛盯着眼前的一个什么地方。沈榆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才被惊动了似的,抬起那泛着血丝的眼睛看了沈榆一眼,然后就迅速的低下头,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正在惶恐着不安着,担心会不会被嗔啧?   沈榆咬下嘴唇寒着脸从沈爸爸身边经过。作为女儿她心里爱着这个老实巴交的爸爸,但是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他那样的痛打妈妈。   快走出屋子的时候,沈榆似乎听到沈爸爸小声的说了句,“妮儿,早点回来……”   沈榆的眼眶一热,脚步差点就停下来,但是想到爸爸刚才那样凶狠的打妈妈,沈榆的背僵直着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   村口坐车去了城里,沈榆没回单位,而是打电话给唐灿。从这家伙一出现,她平静的生活就被打翻了,现在她就当他是灾星,要找他好好算算账,问出个一二三来。   电话通了,唐灿说他还在上班,要沈榆先到军区招待所,他中午请她吃饭。   沈榆到了军区招待所,一进招待所就有个女兵主动过来招呼她,将她领到一个雅间里坐着。那女兵挺热情的,绞尽脑汁的和沈榆套近乎,唠家常。沈榆满腹心事,根本就没心情搭理那个女兵。逼的那女兵觉得实在太尴尬了,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那女兵刚出去,沈榆就听到她跟别的人说话,似乎在骂她。   “呸!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囚犯的孙女吗?瞧她那德行,给脸不要脸的!”   沈榆清清楚楚的将这句话听到耳朵里了。她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乌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向雅间外面跑去。只是当沈榆跑到过道里后,就发愁了,她没注意刚才那个女兵的样子。这会儿看到好几个女兵都在走廊里走着,都是短发军装的,看上去就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想让沈榆分得清楚难度大了去了。   沈榆突然间有点抓狂,回到雅间里,她带着怒气的踹了一下桌腿,让八仙桌上的茶具“咯咯”的摇晃着发出轻微的磕碰声音。   “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有人惹你生气了吗?”一把温润的男中音从沈榆背后响起,沈榆转过头来,看到那张充满英气的脸,是唐灿。   沈榆皱着眉头,满脸的不开心,对唐灿的口吻也没那么友善,有些咬牙切齿地对着唐灿吼道:“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找我干什么?赶紧说,不说的话……”沈榆被心里的那口气憋得脸红红的,黑黑的眼珠又大又亮的瞪着唐灿,想着说些发狠的话,在心里划拉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气呼呼的哼哼半天才咬牙将后半截话说出来,“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唐灿面对一脸凶相的沈榆不但没生气,反而一下子乐了,说道:“没关系,你不用对我太客气,当我是自己人就行了。”   沈榆差点被吐沫一口呛死。看着唐灿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就斜视了,心里骂他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坐吧,我不客气,你也别太客气了!”唐灿呵呵笑着说着,他这是在露一把子幽默,不过沈榆可不怎么领情。   服务员过来问点菜,唐灿问沈榆爱吃什么?沈榆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有泔水吗?给我来一桶就行了。”   唐灿下巴当场就掉了。那服务员也瞪大眼睛,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最后还是扭着脸捂着嘴忍不住的偷笑出来。   唐灿很快就反应过来,知道沈榆不高兴,才话里带刺,他赶紧对服务员说:“四菜一汤!”将服务员打发出去。   等服务员走出去,唐灿笑着对沈榆说:“我也一直想要找你好好谈谈的,你今天来的正好。我们部队前些时间已经向你们单位申请借调一名记者过来,你们编辑部就推荐了你!现在部队给你们单位的借调函已经批复回来了,你填一些表格就可以到我们部队的报社上班了。”   “什么?”沈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开始觉得这唐灿有些莫名其妙,说的话都是火星语,反正她不懂!   “我们部队缺少你这样的记者,所以问你们报社借调你过来。”唐灿笑得有些古怪,让沈榆看到了心思就重了,总觉的没什么好事。她本来直觉的想问为什么不征求她的意见,但是转念一想这根本就是个弱智的问题。唐灿这些人从一开始出现就是有目的性的,所谓的借调也就是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罢了。   “到底要我做什么?黎叔的事儿,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黎叔前些天已经意外身亡了!”沈榆的话刚说完,唐灿就在那边点头,示意他已经知道了。这让沈榆在吃惊的同时又觉得很正常,这些人连她这个局外人都扯进来了,自然更会关注黎叔那边。   “我们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在此表示深深的遗憾和悼念!”唐灿一脸凝重的样子,似乎很真诚。沈榆却对此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形式主义外加会演戏罢了。   “不用那么虚伪,我不接受那套!”沈榆冷鼻子冷脸的,不买唐灿的账。   唐灿对沈榆的态度根本就不在意,还是微笑亲和的样子。开始解释他们部队找错人了,沈榆的黎叔是在地质队呆过,但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支科考队。另外又说了一大堆虚伪的客气话,让沈榆听了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直接在心里大骂恶心。   唐灿态度一直就很好,不管沈榆的反应怎么样,一直保持微笑的说:“这算说是凑巧吧!我们部队一直想向你们报社申请借调记者过来,我看了你的资料,就觉得你很合适,所以就向部队推荐了你。之后和你们编辑部一拍即合。因为知道你家出了事,所以也没急着通知你,你今天来的正好,先跟我去填份报道表格,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准备到部队上班吧。”   沈榆一边听唐灿的话,一边轻蔑的笑着。这家伙真将她当三岁小孩子了?给块糖果就能哄笑了?   她沉住气一直听唐灿说完,然后在不急不忙的说:“那么接下来你跟我说说吧,你的兵为什么说我是囚犯的孙女?”   唐灿明显的被沈榆的话吓了一跳,脸色立即就变了,还难看的吓人!   第九章 老龙潭   “你听错了吧!”唐灿很快反应过来,无论沈榆怎么说,他来回就是这几个字,认定沈榆听错了。   “是吗?”沈榆笑了出来,笑得得有些轻蔑。唐灿怎么掩饰都已经无济于事,她已经不相信这个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接下来的午饭,那些菜色看上去不错的样子,沈榆却吃的如同嚼蜡。她没再质问唐灿些什么,似乎还表现出了几分友好和配合。只不过她的乌溜溜的大眼睛偶尔会骨碌碌的转着,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并且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些难看,皮笑肉不笑的让谁看了都不舒服。   唐灿所说的借调确实都是按照程序来的,一切该走的程序过程都走到了。沈榆在唐灿的指导下填了好几份表格,一下午的时间也算是将她需要做的都做了。   几天后,沈榆就拿到了她的工作证,她属于部队上的非现役文职人员。这个非现役文职人员,是指按照规定的编制聘用到军队工作,履行现役军官(文职干部)同类岗位相应职责的非现役人员。所以沈榆穿上了军装却没有军籍,没有军衔。   即使这样沈妈妈知道沈榆暂时到部队上工作后,还是很高兴。沈爸爸则依旧那沉默的样子,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他的情绪。   很快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沈榆到部队上工作了,支书还派人敲锣打鼓的往沈家送了一个“军属光荣”的匾。沈榆心里哭笑不得,她算是哪门子军人啊?但要是跟村里人解释的话,也怕是解释不清。她对着送匾的人鞠了个躬,说了几声谢谢,然后自己在心里偷偷的脸红。   等沈榆正式在部队上了班,军报的主编就交给她一个任务,让她去下部队采访。也是这个时候,沈榆才知道唐灿并不是她们地方部队上的人。她被安排的下部队采访,也不是在地方部队,而是要跟着唐灿去省边界一个叫老龙潭的地方。唐灿说他的部队就驻扎在那里。   听到老龙潭这个名字,沈榆心里一震,立即想到她以前听街坊邻居说的黎叔那些事情。黎叔得失心疯之前曾经为了找一块狗头金,将所有的家当积蓄都砸到那里,结果金子一直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等到发现的时候却已经晚了,最终与那块金子失之交臂,人还被刺激的傻了。   唐灿到报社见到沈榆后,给她简单介绍一下老龙潭那边的情况,告诉她,“老龙潭是咱们省的边缘地区,那边属于坝上气候,年平均气温比较低,所以你最好多带些衣服,棉服就不用带了,部队那边会配发。”他还说他开车载着沈榆回家去拿衣服。   沈榆的眉头一直皱皱的,从知道唐灿不是她们地方部队的军人后,她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何况现在他竟然要带她去老龙潭,那个据说有金矿的地方……,沈榆知道唐灿没那么简单,将她借调到部队的事儿也没那么简单!只是她找不到怀疑的入口,一切事情都显得有根有据!   本来回家去取衣服这样的小事儿,沈榆说她自己坐公车回家拿就行了,唐灿却说那样太慢了,他们要抓紧时间,不能让大家等她一个人。沈榆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了,可是等唐灿开着吉普车载沈榆到了三里屯,他就热情的同沈妈妈聊起天来了。沈榆将衣服都收拾好了,催了他几次可以走了,他仍旧坐在小板凳上和沈妈妈聊着天,屁股沉着呢!   沈榆气的直瞪眼睛,她还真没见过这么有病的!之前催得人脚跟都站不稳,这会儿倒好,他跟个拉磨的似的,原地打转就是不肯挪地儿了。   “我们家的板凳可舒服了是吧!瞧你坐下去都不想挪地方了!”沈榆语带讽刺的对唐灿说着,唐灿看了沈榆一眼,一边撸胳膊挽袖子,一边笑着说要帮沈妈妈做晚饭去。   “那咱们吃饺子吧,送行饺子接风面,丫头要出远门,正好包饺子给你们送行。”沈妈妈从知道沈榆要出远门的那刻就有些不开心,当妈的哪有放心自己家的闺女出远门的?说要包饺子的时候,那眼睛看着沈榆就要掉眼泪的样子,让沈榆看见了也有些伤心了,对唐灿更有心结了。越来越觉得他就是她的霉星,专门给她带来坏运气的。   包饺子的时候,唐灿也没闲着,并且动作还挺麻利的,不像是生手,这倒让沈榆挺意外的。   仅仅几小时的功夫,唐灿就得到沈妈妈的欢心。沈妈妈开始还说不放心沈榆出远门,后来就改口了,说有唐灿这样可信的人儿陪着,她还有啥不放心的?   吃饭的时候,唐灿一直不停的嘱咐沈榆,一定要多拿衣服,夏天的衣服就不要拿了,到了老龙潭那边又用不上。   沈妈妈听唐灿这么说,就忍不住皱眉头了,不知不觉的就说出一句话,“咋能不拿夏天穿的衣服呢?老龙潭那边不是南方吗?天气很热的……”   唐灿马上就问沈妈妈,“婶子也知道老龙潭吗?是不是去过那里?”   沈妈妈脸色一变,突然才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似的,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唐灿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爸爸在这时突然咳了一声,对沈妈妈说:“榆儿她妈,给我舀碗饺子汤去,原汤化原食!也给唐同志舀一碗。”   沈妈妈急忙应着,然后去舀饺子汤去了。   唐灿笑着对沈爸爸,“沈叔知道老龙潭那个地方吗?咱们国家很大,这重名儿的地方也很多,据我所知咱们国家有好几个地方叫老龙潭的,我和沈榆这次要去的是咱们省内的老龙潭。”   沈爸爸用呆滞的目光看了唐灿一眼,有些麻木的点点头,继续低着头吃他的饺子。   沈榆看看唐灿又看看沈爸爸,目光深沉着,默不作声的吃着她碗里的饺子。   等到吃完饭,沈榆和唐灿一起离开沈家。沈爸爸和沈妈妈一直送他们到村口才恋恋不舍的回去。   沈榆看到黑夜已经淹没了父母的身影看不见了,才有些火气的对唐灿吼着说:“你今天是演特务的吧!竟然演到我们家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唐灿呵呵一笑说:“没什么!上次我们的人到你们村里调查你黎叔的事儿时,他们都说你黎叔一直都在咱们省的老龙潭淘金,我想着你们村里的人,应该就是听说那些事,绝对没你爸妈了解的情况多,所以就顺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沈榆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她本来想着再质问唐灿一遍他的居心,但是想到沈妈妈的话,她闭口不言了。目光向着漆黑的深夜延伸着。她也是听村里的人说黎叔是在她们省的老龙潭找金子的,根本就不知道原来外省还有这么一个地方。那么一直说不清楚黎叔那些事儿的母亲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十章 民俗   沈榆歪着头望着漆黑的夜,心里不断的回忆着这些天发生的事。   那些凌乱的片段线索存续在沈榆的脑海里,织成了一张又密又厚的网,将她裹得死死的,压抑的她几近窒息喘不过气来了。   唐灿发觉了沈榆有心事,笑着问她:“是不是舍不得离开家呀!”   沈榆看了唐灿一眼,没有说话。现在她身边这些人个个有故事,读不懂的故事,连爸妈也是,更别提这个唐灿了。她必须花点心思了,要认真仔细的弄懂这些故事。   沈榆的目光延伸向无尽的黑夜中,思绪开始一缕缕的展开,她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想起父母对黎叔那些往事的避讳;想起她听街坊邻居说的他们家的那些事,以前她都将那些事当做谣传,可是现在一件件的联系起来,现在变得有迹可循。这时候沈榆也开始相信“空穴来风必定有因”这句话。   自沈榆记事起,她们一家就生活在北津市郊区三里屯。那时代已经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城乡的区别在逐渐的拉小,年轻一代已经迅速的融进现代社会的生活节奏中,但是乡村里老一辈还在传统的生活模式中按部就班。   沈榆家不是村里的富户,甚至只能刚说的上温饱。即使这样,她们家总是爱招贼。隔三差五的她们家会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连院子里也会被挖出无数个坑。派出所也治不了,数次报案都是破不了案子,后来再去派出所报案,人家连眼皮撩也不撩一下,连备案都不给备了。因为那些丢的东西不是碗筷就是做农活用的锄头啥的。这样的东西都能丢,派出所的人根本都不信了。   每当吃饭的时候,沈榆都找不到碗筷用,气的她就坐在地上哭,说那些贼怎么比她们家还穷,连她们家的碗筷都要偷的?   沈妈妈开始对家里招贼也愁得要命,后来就习惯了,还对沈榆说:“贼不落空!咱们家实在太穷了,人家没啥可偷得东西,当然能拿什么就拿什么了。唉!啥也别说了,只能怪咱们家太穷了!”   家里太穷了也是让小偷喜欢光顾的原因吗?沈榆听到这些哭的更凶了。   后来她就听村里的大人小孩的说,她们家有黄金,黎叔是挖金子的,她们家里有的是黄金,那穷是装出来的!   沈榆那时候还小,别人说什么,她也就信什么。只是啥叫金子,她可不知道!就觉得一定很值钱很值钱的东西。星期天她独自在家的时候,她也开始在家里找那些金子,也会将家里翻了乱七八糟,将院子里挖几个洞出来,为此她还挨过沈妈妈的笤帚疙瘩,将她的屁股都打肿了,趴在炕上好几天都下不来。   邻居李奶奶好心的拿了鸡蛋来看她,在她身边没人的时候就悄悄跟她说:“苦命的妮儿啊,赶紧长大吧!长大了去找你亲生的爹娘,别在这狠心人家里受苦了!”   沈榆听信了李奶奶的话,在沈妈妈责骂她的时候一赌气就说出来了,说她要离开这个家,找她的亲生父母去!   沈妈妈当时被沈榆的话吓蒙了,等醒过腔来就抱着沈榆大哭起来。女人激动的时候无非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沈榆被吓坏了,看到沈妈妈真的往房梁上抛着绳子要上吊,她除了认错就是发誓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说那些混话想着离开家。   打那会儿起,沈榆再也不敢提她不是沈家亲生亲养的那茬儿了。不过外面的闲话并没有因此终止。有一次,隔壁村里有个叫大麻子的人跑到她们家闹事儿,将她们家砸了个稀巴烂,还骂着沈爸爸说,早晚他要将沈爸爸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抖搂出去……,他打了沈爸爸,骂了沈妈妈,但是对沈榆却是另一个态度,那黑黢黢的手拿着一块糖果塞到沈榆手里,看了她半天才说:“这丫头跟俞教授长得真像……”   那大麻子还想着对沈榆说些什么,沈妈妈一下子扑过来,哭着说:“冤有头债有主,别为难我们家孩子!”   大麻子立即和沈妈妈骂了起来,时间过得太久,很多原话,沈榆已经记不清楚了,她记得那大麻子骂她爸妈忘恩负义,为了什么地图将人家孩子偷出来……   就在回忆像是泉水不断涌现在沈榆心头的时候,吉普车突然“嘎”地一声急刹车停下。沈榆没系着安全带,身子被惯力一冲,直接就撞前车窗玻璃上,撞得她眼前直冒金星。之前刚要整理出来的思绪,这一下子全乱了,沈榆甚至都忘了自己刚刚想到了什么?   “有只兔子!”唐灿心有余悸的对沈榆说着,因为看到一只兔子突然从车前横过,他才急刹车。   沈榆一听唐灿说看到兔子,脸色就变了,唐灿要开车继续赶路,沈榆却说要等一会儿,唐灿还以为沈榆是内急要去方便一下,就没敢往沈榆这边看。但是没想到沈榆从车座上站起来,然后往路上撒着钱。   等沈榆坐回车上,唐灿才不解的问她:“刚才那是干嘛?”   沈榆绷着脸只说了句,“别问了,开车!”   唐灿应该是出生在城里的人所以不懂乡俗,沈榆打小长在农村,自然就和唐灿不一样,知道的风俗多。民间有个说法,“兔子不走空!”,晚上开车遇见兔子不吉利的,要扔钱换平安,不然会倒大霉的。   对于民间传说这类的事,沈榆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按说应该一笑置之的,可很多信仰类的问题,绝对不是科学能解决的事儿!就像此时的事儿,多半就是心理作祟,沈榆求得就是心安罢了。   回到部队驻地,沈榆才跟唐灿说了这些。唐灿倒没有取笑沈榆的迷信,只说他其实也知道一些常出门跑长途的司机很在意那些民俗的。没有被唐灿取笑她这农村出生的孩子,被乡俗潜移默化影响着,沈榆对唐灿也就稍微有了点好感,认为他接受能力强,心胸宽阔。   谈着谈着,唐灿还幽默的跟沈榆讲起了他听到的一些风俗习惯。   正是因为话题的原因,沈榆不禁想起了另一件事,于是问唐灿说:“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人死后会缩小?高个子的男人会缩小成女人那样的身高?”   唐灿笑着摇摇头,说道:“这说法有些太夸张了!我不相信!”   沈榆满腔的心事,仍是对着唐灿点点头。其实她也不信的,但是她亲耳听到村民说黎叔死后身体缩短成个女人的个头,那怎么说?   除非——,沈榆的脸色猛地大变,她突然怀疑起来那棺材里的人是不是黎叔?   第十一章 长沙   在沈榆开始怀疑黎叔是不是真死了的时候,唐灿已经将车停了下来。   下车时,已经有个女兵等在那里。看到唐灿和沈榆到了,就疾奔过来说:“怎么才回来?”   唐灿没解释原因,只问那个女兵准备好了吗?   这两个人一问一答的,沈榆这个旁观者听了半天也没弄清楚他们所说的准备是什么?直到部队上又来人,对着唐灿和那个女兵说了一些送别的话,沈榆才大概清楚唐灿是要带着那个女兵和她一起坐夜航离开北津市。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的航班。沈榆第一次坐飞机,好在她已经不再是纯粹的乡下丫头,上过大学也算是见过些许世面了,有样学样,也没让唐灿和那个女兵章菲看出她是初次坐飞机出门。   只是沈榆看到手里拿着的机票却是飞往长沙的,跟唐灿跟她说的目的地——老龙潭,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沈榆问唐灿的时候,唐灿却笑着说:“我们就是去老龙潭,南方的老龙潭。”   之前沈榆被告知的可是省内的那个老龙潭,现在唐灿根本就在故意跟她打马虎眼。   飞机稳稳的飞上夜空,沈榆看着窗外出神,城市的灯火如星子点点,有种美丽而迷幻的感觉。   此时也不知道是第一次坐飞机心情难免激动,还是忧患着未知的旅程,沈榆觉得心口闷闷的,很不舒服的感觉。   同行的那个女兵章菲不怎么好相处,可能是因为上次接待沈榆时结下的怨气。对唐灿倒是态度端正的要命,对沈榆就不怎么友好。话不投机半句多,沈榆也不愿意热脸去贴冷屁股,能不和章菲说话就不说。   两个多小时的航程后,飞机降落在长沙黄花机场。   下飞机后,有几个军人已经在等着他们了。一共两辆军车过来接他们,沈榆坐到后面的那辆。这车上除了司机之外还有个当兵的,长得高大威猛,对人有点见面熟。沈榆本来困得上眼皮直和下眼皮打架,那个家伙却一个劲儿跟沈榆套近乎,自我介绍之后,差点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沈榆说个遍儿。   沈榆困得迷迷糊糊的,那家伙吐沫横飞的说了一大堆,她什么都没记住,只记住他说别人都叫他蚂蚱。沈榆笑了下,这名字倒是好记。   后来那家伙递给沈榆一瓶水,说让她喝点水提提神。沈榆接过那瓶水,她确实也有点渴了,喝的时候就没准备小口的喝,一口气猛灌了一大口,也喝进肚子里去了,她才觉得滋味不对,哪里是水?这根本就是酒!可是她喝的太猛,已经来不及将酒吐出来,辛辣的酒味呛得沈榆不停的咳嗽,对着蚂蚱埋怨,“你怎么给我喝酒?”   蚂蚱一拍脑门大叫“忘了,忘了……”,忙不迭的跟沈榆道歉说,“我是蒙古族,我们那里的人一天到晚都离不开酒,可是到了部队上,有纪律不让喝酒,我就偷偷灌在矿泉水瓶里,刚才……刚才拿错了……”说完直摸他的头顶挺难为情的样子。   沈榆哭笑不得,这会儿她还真是不困了。等嘴里那辛辣的滋味平复之后,她真精神了。只是这好苗头儿没支撑多久,沈榆就觉得不好了,别说她从来都不喝酒,常喝酒的人空腹喝得这么猛也受不了。没多会儿,沈榆就被酒劲儿冲得晕乎乎的了,脸蛋热得都烫手。   等到了目的地下车的时候,沈榆就真有点撑不住了,看什么都是双的。她觉得她是清醒的,但事实上她只是被酒精过度膨胀了自信。   唐灿看到沈榆的样子,十分不解。等听了蚂蚱的解释,他的眉头皱的好深。蚂蚱吓得直发憷,一个劲儿的挠着头发,将头发挠成了鸡窝。   那个章菲本来就不喜欢沈榆,这下子不但对沈榆翻着白眼,连嘴角也快撇上天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骂道:“她是傻子吗?就算蚂蚱递给她的酒,她自己没长鼻子舌头吗?闻不出来喝不出来吗?净耽误事儿,什么玩意儿?”不但如此骂了,唐灿让她扶一下沈榆,她直接搡了沈榆一把,让沈榆“噗通”一声趴到地上,气的唐灿当场脸就绿了。   本来留章菲是为了方便照顾沈榆,唐灿一看章菲对沈榆情绪这么大,觉得也没必要留章菲在这里了,让章菲回部队去。章菲更闹腾了,骂唐灿脑子里一定进蛆了,对待害死他父亲的仇人还这么好?   沈榆这边是被酒精烧的有些迷糊了,但是神智还是有一半清醒的,听着章菲的话,她又想起之前也是被章菲骂她是囚犯的孙女,她的心就沉到谷底了,看来她不知道的事儿还很多?还无端被罩了这么多头衔。   那个蚂蚱在一边帮着章菲说好话,说让沈榆一个女孩子在一群大老爷们儿中间总是不方便,还是让章菲陪着的好。   唐灿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也就不再坚持了。那个章菲转怒为喜,对沈榆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不过已经没那么大的情绪了。   沈榆这边儿是越来越觉得晕乎,站都站不住。后来发生的事儿,到她第二天清醒的时候,已经忘了一半了。只记得她好像被唐灿带进了一家医院,她被带进了一个装潢的很高档并有多名警察看守的病房,见到一个老头儿。   再后来的事,她就跟做梦似的,记得乱七八糟的,这会儿清醒了也是死活想不起来,就好像记得那个老头儿抓着她的手哭来着。   在军区招待所住了一晚上,沈榆就被唐灿带着上路了。她想问他们昨晚上的事儿,那唐灿说那是让她写的那报告文学中的一个老兵,可惜那老兵昨夜病发过世了,所以也就没必要将他写进去了,让沈榆忽略不计。   沈榆心里根本就不相信唐灿说的话。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唐灿一眼。唐灿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的,避开沈榆的眼神,交代蚂蚱将沈榆的行李搬到车上去。   这次路线是奔着边远山区去的。一个多小时候的高速路程后,他们就下道乡村公路。沈榆听蚂蚱说他们要到的地方是湖南省的边陲了,一个历史上被称为“五溪蛮地”的地方,现在的城步苗族自治县。   湖南的苗族历史上有名,沈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苗疆的虫蛊,就好奇的问起蚂蚱来,那边是不是真的有苗蛊?   没等蚂蚱回答,唐灿就抢先说道:“都是历史上的一些传说罢了!现在的苗族人都特别友好热情。我们黄金部队里现在雇佣的向导就是苗族人。只是苗族人的风俗习惯和我们不一样,要是遇到苗族人,很多细节都是要注意的,到时候我再跟你说。另外,准备好你的笔记本吧!我们先带你去山上看看我们的战士怎么工作怎么淘金。”说到这里,唐灿露出那好看的笑容,继续对沈榆说,“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有点兴奋?还没见过淘金吧!”   一听到能亲眼看到淘金,沈榆还真有点兴奋了。   第十二章 淘金点   一路上唐灿都在跟沈榆介绍他们要去的地方。   沈榆一路上听下来,也就明白他们的目的地是城步县境内南岭山脉与雪峰山脉交汇处,那地方属于资水中、下游流域,是我国历代盛产狗头金地区,除了狗头金之外更有砂金、岩金等资源。   进山数十公里后,沈榆看到了第一个淘金点。碧绿的峡谷底部,近百米宽的河道被挖掘出一个个大坑。   淘金点内白色编织袋堆砌成的高台上,一个3米宽10多米长的溜槽正在作业,有两台铲车和挖掘机正把四周的砂石往高台上堆。溜槽的一端,一辆挖掘机直接将砂石倒进溜槽,经过河水的冲刷,溜槽上的砂石被分成几部分,可能有砂金的细沙留在绿色的淘金毯上。   沈榆第一次看到淘金场面,想象中金店里那些黄灿灿的金子都是这样生产出来的,她就有些兴奋。只是没机会去看看那些淘金毯上的金屑,让沈榆觉得挺遗憾的。   唐灿说他们要去的淘金点在上游,所以要急着赶路。等到了那里,他可以让沈榆亲自尝试一下淘金的过程,这样她写报告文学的时候才下笔如有神。唐灿这样说让沈榆挺期待的。他们继续赶路,往上游前进了二十多公里后,沈榆见到了唐灿所说的最大的淘金点,这里的淘金规模最大,有挖掘机、铲车、大卡车几十多辆之多。帐篷边上,堆放着小山一样的机器零件。   这次沈榆以为他们到了目的地了,未想到这次车子连停也不停了,继续沿着砂石修成的土公路向着大山深处进发。   数小时的山路颠簸,沈榆觉得辛苦的不行,腰酸背痛的,可是瞧着其他人都精神奕奕的样子,她也就不敢叫苦了,怕被骂怂。   车子一直都没停下,一行人的午饭都是在车上解决的,吃的香肠面包。一直生活在平原的沈榆,第一次知道原来山区竟然这么大,这越野车虽在山路上不敢跑的太快,时速也是还是在几十公里的,这样跑了好几个小时了,唐灿还说没进山里头呢,让沈榆觉得都有些恐怖了。要是她不小心在山里迷路,那不活活饿死在山里也困死在山里了,想想都让她起鸡皮疙瘩。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车子终于停下了。沈榆坐的腿都麻了,根本就下不车。唐灿过来扶着她下车让她慢慢活动一下,她才逐渐恢复。   这里是个小山谷,中间夹着一条小溪。流得也算欢畅,汩汩有声地向下游奔去,只是水色没那么清澈,有些浑浊像是混杂着泥沙。沿着谷口能看见几个帐篷,似乎还有车辆什么的。   他们正准备往前走,一只黄色的狗“汪汪”叫着对着他们冲过来,后面还跟着好几只狗。沈榆不怕狗,她生在农村,见多了村里人养的狗。什么样的狗爱攻击人,她凭叫声就能判断出来。   那个章菲很怕狗的样子,看到几只狗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就急着在路边找树枝,想着当武器。   “先别动,这都是家养的土狗,不惹它,它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的!”沈榆好心的提醒了章菲一句,可人家并不领情。   那为首的黄色土狗看见章菲拿起树枝,“汪汪”的叫了几声,就停下来,等后面的那几只狗赶上来,就一起对着沈榆他们扑过来。   蚂蚱是蒙古族,在内蒙古草原上长大的,蒙古族是爱狗更喜欢养狗的民族,对狗的习性特点,蚂蚱自然了如指掌。他知道沈榆说的话是对的,家养的土狗对人主动攻击性是很低的,遇到土狗只要站着别动,别主动惹它,基本上都会没事的。但此时章菲拿起树枝让那只黄色的土狗感受到了危险,集合着它的同伴一起袭击他们,那危险性就难以估量了。   所以蚂蚱此时也顾不得他同狗这种动物的那些感情了,保护好队伍里的两个女孩子是第一位的。他蹲下身,抄起脚底下的石头就对着那些狗砸过去。   章菲开始的时候挺狠的,看到那些狗真的袭击过来,就尖叫着躲到沈榆背后去了,拿沈榆当垫背的。   眼看一只黑狗对着沈榆扑过去了,蚂蚱的石头也管不了事儿,还是唐灿几步跨过去,一脚踢中那只狗的肩胛骨,那只狗就打横着飞出去了。沈榆原本看着那只黑狗冲自己冲过来,转眼间那狗“嗖”的一声横飞出去,她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那只黑狗被唐灿的那一脚踢中,指定是受伤了,瘫到在一边不停的弹蹬却动不了了。   另几只狗被蚂蚱用石头砸的也不敢靠近了,躲在十几米外的地方对着他们狂吠。   这时,从山谷那边急匆匆的跑过一个人,一边跑一边打着口哨。那几只狗就像见到救星似的,纷纷跑到来的那人跟前,躲在那人身后不停的叫唤着,只有声势没有气势。   “对不住!对不住……”来人是个男的,偏瘦的中等个头,看年纪将近中年的样子,看到沈榆一行人首先就是不迭的道歉,另一边骂着他那群不懂人性的狗是畜生。   唐灿走上去两步,对那个男的说道:“这位老哥,我也对不住了,那狗可能被我踢伤了,治病的医药费我付,要是活不了命了,我照价赔一只!”   那男的急忙说:“这位同志客气了,那畜生没咬到几位就好,我赔不是还来不及,怎么敢说别的?”那个男的看唐灿这些人都穿着军装,估计是害怕是来查证的,一边忙着递烟,一边又陪笑着说,“不知道几位过来有啥事呀?我们这里可是证件齐全的淘金点,要查什么手续,我这就给您拿去!”   唐灿摆摆手将那男的递过来的烟挡回去,笑着说:“谢谢老哥,我不抽烟。放心,我们不是过来查证的,是来找云老爷子的。老哥能不能给我们带一下路?”   那男的呵呵一笑,忙说:“既然是故人,那当然是欢迎还来不及呢!几位,请跟我来吧!”说完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喝斥着那几只狗回去,然后带路领着唐灿、沈榆等几个人一起往山谷里走去。   沈榆远远就看到前面山谷里有好多人站在溪水里,正在用铁锹从溪水里铲了泥沙,往一个小型的机器里填着。   第十三章 失望   到了那群人面前,沈榆看到那几个工人将挖出的矿砂倒在溜槽上,并用铁耙子在棒条筛上不停耙动,排除较大的砾石。然后工人将粗精矿砂放在类似农村人用的簸箕内,只是这簸箕是木头做的底长帮高,后来沈榆才知道这工具叫淘金盘。工人将这木簸箕里注入一定的水后,端起摆动,并不断排水,泥沙则顺水流走,只剩下少量金粒和重矿物。隔了没多久,沈榆就能看到有闪烁的金光存在在那木簸箕上了。沈榆心里有些小兴奋,那应该就是金砂吧。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沈榆也听村里人传说过淘金的办法,说淘金并不需要更高的技术,却需要一把子力气。在溪水旁的沙石里,下死力气往深里挖,挖出的沙石经过几遍的淘洗,就像淘米一样,剩下一层或一星半点的金屑,那就是要淘的金子了。   淘金听起来像是旱地里捡鱼似的容易,似乎只要干了这个就能一夜暴富。以前沈榆觉得也这活儿挺刺激,现在见到才知道,淘很多的沙子,也未必就能见到多少金砂。至少沈榆现在看到那些工人最后一道工序里存留的金屑并不多。   这时领路的那个男的,一声声的喊着“云老爷子”,高声告诉那个云老爷子,有故人来看他了。   没多会儿,从远离溪边的一个帐篷里钻出一个山羊胡的老头儿,头顶上的头发也白花花的,穿着对襟钮扣的灰布褂子,灰裤子,老北京布鞋。一身打扮挺干净利落的。跟在他的身后还有个三十多岁的肌肉男,高大威猛,穿着蓝色的背心短裤、运动鞋,模样长得不咋地,但是那双眼睛锃亮锃亮的,精光四射,即使沈榆这不会功夫的人也看得出来,这家伙一定是功夫高手。   那个山羊胡老头儿看到沈榆这几个人,脸带笑容的走过来,他显然是认识唐灿的,第一声就是用山东口音很浓的普通话喊着唐灿唐兄弟。   明明唐灿都能当那老头儿的孙子,他却喊着唐灿兄弟,沈榆马上就觉得这老头儿是个老江湖老滑头了。   唐灿迎上去笑着喊了声,“老爷子,又见面了!”   两个人还似乎亲切的做了个拥抱的姿势,沈榆却看得出来,两个人只不过借着那姿势借一步说话,她看到那山羊胡老头儿嘴动着,凑到唐灿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两个人咬了半天耳朵,才呵呵笑着分开,那山羊胡老头儿指指沈榆,又指指章菲,问唐灿说:“你说的哪个丫头?”   唐灿对着沈榆这边使了个眼色,那山羊胡老头儿立即笑着走到沈榆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沈榆一番,看得沈榆心里直不好受,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售出品似的,正在被人试价。她忍不住在心底叨咕,这唐灿别是没好心眼的骗了她来卖的吧,她怎么没什么好预感呢?   那老头儿的眼光最后落到沈榆手腕上的镯子上了,瞅着那只带银铃铛的银镯子,眼珠动也不动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对沈榆说:“丫头啊!能将你这镯子借我老头子看一眼吗?”   沈榆笑笑,也没犹豫直接将镯子从手上取下来递给那老头儿手里,说了声,“给您!”   那老头儿接过那银镯子后,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像是在检验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那眼睛瞪的大大生怕看不清楚。等他看了半天,沈榆看到他嘴角开始颤抖,那手也抖了起来。沈榆什么也不明白,她就知道她的镯子是母亲传给她的,还有只是普通的银镯子不怎么值钱!   沈榆清清楚楚的看着那老头儿看到她的镯子后,眼神从怀疑到不敢相信的样子,再有些激动的样子,然后又慢慢的变回淡定,表情平静的将镯子还给沈榆,笑着对沈榆说了声,“谢谢了!”说完走到唐灿身边,对着他摇摇头,说了句,“你们走吧!”   “老爷子!”唐灿有些着急的喊了一声,伸手挡住那老头儿凑到一起,他们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沈榆只看到唐灿的脸色也变了,脸白的有些像白雪的颜色。   那老头儿此时正背对着沈榆,沈榆看不到他的表情,就听见他笑呵呵的说道:“唐兄弟,趁着天还没黑,赶紧走吧!要不然就得在这山里头过夜了。我老头儿这里没有富余的帐篷,有心也照应不了你们啊!”说完就挥手撵人。   沈榆什么都不知道,就只能愣愣的看着。那蚂蚱和章菲似乎是知道这里面的文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都流露出几分失望的表情。   “你们走吧!我们这里还喂着几只藏獒,等晚上要放开保护我们的。藏獒可没那几只土狗怂,那东西能吃人的。你们这些生人还是赶紧离开吧!”那个像是山羊胡老头儿贴身保镖的男人,瓮声瓮气的对唐灿警告着,催促他们这些人赶紧离开。   等山羊胡老头儿和那保镖走回帐篷那边,之前那个带路的男的,对着唐灿摊摊手说:“这位兄弟,不好意思,我们老爷子将什么话也说明白了,我们淘金队晚上不收留生人,所以不好意思,请早点下山吧!”   唐灿眉头皱着,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那老头儿,然后和蚂蚱、章菲交换一下眼神,最后对沈榆说了声,“走吧!”   几个人回折,那领路的男的说要送送他们,沈榆却瞧出他那意思来了,分明就是怕他们不肯走。   直到送他们离开山谷,又看着他们开车走出好远之后,沈榆才看到他放心的回去了。   章菲瞪着一双牛一样的眼睛,瞪了沈榆一眼,皱着眉头问唐灿:“怎么可能呢?难道我们找错人了?”   唐灿呵呵一笑,只说了句,“或许吧!”   蚂蚱嘴没把门的,坐在那边骂了一句脏话,嘟囔着,“那老不死的是不是耍我们?线索都是他提供的,等我们找到人了,他却不认账了,他娘的什么玩意儿?”   唐灿干咳了一声,瞪了蚂蚱一眼,嘴上说不让蚂蚱骂脏话,可是沈榆也不傻,一眼看出唐灿就是不想让蚂蚱多说话罢了。   之前唐灿说让她来体验一下淘金的,现在沈榆可是在心里骂开了,她还真要借蚂蚱那最后一句话送给唐灿,这家伙分明对她耍着心眼儿,天知道这几个人在倒腾些什么?反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第十四章 傀儡   那个章菲心有不甘,一个劲儿的问着唐灿,“我们就这样回去吗?就这样回去?”   唐灿点头说道:“淘金队有淘金队的规矩,我们不离开不行!晚上他们会提放我们会不会偷他们的金子。要是靠的太近,他们会下杀手的!”   “那么我们怎么办?”章菲撅着嘴,眼珠子不停的对沈榆翻着白眼,即使她闭着嘴,沈榆也看得到她的腮帮子在动,像是在磨牙。   沈榆还真觉得冤屈了,心里有气憋得慌。她就算是开始的时候得罪这女人了,也犯不着每时每刻的都这么不对劲儿吧!跟她欠她几百万似的!看到章菲的那眼珠翻得厉害,沈榆就有种将她的眼皮缝起来的冲动。   蚂蚱插话说道:“唐队,你的意思是我们离他们远一些就行了吧!可是这山里头晚上气温低,我们两老爷们儿怎么着都好说,这两女兵可扛不住!”   唐灿“嗯”了一声,他还没说什么,章菲就抢先说话了,野蛮的骂了蚂蚱一句,“狗屁老爷们儿,小瞧我啊,以前我可是跟唐队去过雪山!”   蚂蚱一听章菲这么说,马上就呲牙撇嘴的说道:“是是是,你去过雪山!要不说李副队一辈子都要感激你呢?要不是你,他能冻伤了腿截肢提前转业回地方吗?”   蚂蚱的话一落地,那章菲就扬手甩了蚂蚱一个耳刮子,打的蚂蚱的头歪到一边儿,好半天都没回过劲儿来。也将一边的沈榆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她就有些看不过去了,对这个章菲一点好感也没有了。心里说着章菲这脾气秉性的,还真跟历史上的张飞没什么区别,一副粗鲁野脾气。   章菲打了人,自己的眼眶还红了,好像她打了人反倒是她的委屈,扭头用手背不断的擦着眼泪。   那唐灿被他手底下的这俩兵气的脸变了颜色,可最后他也就是看了看蚂蚱,又看了看章菲,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气得沈榆在心里狠骂他是个软柿子!   那蚂蚱没被章菲打之前还敢嘟囔几声,这会儿被章菲打了,他成了受伤害的那个,脸上却没丁点儿怒气,反而瞧着有几分心虚的样子,似乎是说错了话,这一巴掌不是活该也是白挨了的样子。   这些人里,就沈榆是个局外人,跟唐灿他们不是一事儿的。所以沈榆也就只能旁观。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后,越野车才停下来。   唐灿说:“我们今晚就在这里对付一宿,女的睡帐篷,男的睡车上。”说完就招呼着蚂蚱打开后备箱拿出帐篷,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搭着。   沈榆想着帮点忙,苦于插不上手也就算了。到一边看看地势,她第一次进山就在山里这样野宿,心里真没什么安全感。于是想着瞧清楚地形,晚上要是真遇到危险什么的,她也好知道该往哪里跑。   离他们车子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小溪。等唐灿搭好了帐篷,他让蚂蚱去拾柴火,他则用他的军刀砍了一根树枝,将一头儿中间劈两刀,形成一个十字口,又找了一段绳子在十字口处绑紧,再将四个头削尖,放两个小树枝隔开,这样一副简易鱼叉就做好了。沈榆忍不住夸奖唐灿手巧,唐灿呵呵一笑说道:“长年的在野外生存惯了,跟年长的人学的一点儿小技巧,没什么的!”说完拿着那简易鱼叉对着空中挥了挥,试了试感觉,然后对沈榆说,“走,跟我一起去叉鱼!”   “好!”心里不管怎么样讨厌唐灿这些人,沈榆还是知道管理好她的情绪,想着也正好问问唐灿他到底想干什么?   章菲这时候跟屁虫似的跟过来,还将唐灿的鱼叉抢走了,小跑着往溪边去了。沈榆现在和章菲不对眼,就有心躲着她,跟唐灿说了句她不去了,帮蚂蚱捡树枝去。唐灿呵呵一笑,知道女孩子小心眼的那点事儿,也就随她了。   那个蚂蚱绝对是个好相处的人,沈榆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她又想起蚂蚱是个话匣子,稍微动了下心眼,就让蚂蚱的话匣子打开了。   从蚂蚱的话里,沈榆才知道原来他们今天见的云老爷子,也不是一个一般人物。只是有什么背景,蚂蚱也说不清楚,他说就知道那老家伙不怎么好惹,连他们的老头子也要给那个老家伙几分面子。说的沈榆直晕乎,什么老家伙老头子的?她真分不清楚。   蚂蚱见沈榆被他说糊涂了,就四下瞧了一下,看不到唐灿的身影才对低声对她说:“老头子就是唐队的爷爷!”   沈榆一下子想起那个火爆老头子,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一个将军会对那火爆老头子尊称老首长,这样的人背景该多深!可这样的人竟然也要给那云老爷子几分面子,那么说云老爷子的背景也更深更复杂了?   沈榆笑着问蚂蚱:“那么,我和那云老爷子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带我来见他?”   问道关键地方,蚂蚱却打起哈哈,说:“就是采访那老爷子什么的呀!你是记者,这是你的工作嘛!”说完还干笑了两声,弯腰继续捡树枝。   沈榆心里叹声气,这家伙外表看上去一根肠子似的,原来也有弯弯肠子。蚂蚱不肯说,沈榆也没什么办法,转而再问昨天晚上的事,蚂蚱依旧跟沈榆装糊涂,说她进病房的时候,他没跟着,就她和唐灿在场。还“咦”了一声,说道,“奇了怪了,这些事儿你怎么问我呢?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蚂蚱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沈榆心里就有火气了,要不是他将酒当水拿给她喝,她能醉得什么都不知道吗?   来直接的,这蚂蚱不肯说实话,沈榆也开始动起心眼儿,眼珠一转她对蚂蚱说:“哦,我当时被你的酒给灌醉了,记得没那么清楚了,所以才问你。我现在想想好像能想起点来,就记得昨晚上见的那老爷子对我一个劲儿的掉眼泪,说要我多多陪他说会儿话,后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想起来还真不好意思,回去了见到老爷子一定要好好听他说说话。”   蚂蚱马上就说:“这个呀,还真有点难度!”   沈榆故作惊讶的问:“怎么的?有什么难度?”   蚂蚱摇头说道:“那徐老爷子已经上天堂了,那啥的,追都追不回来了!”   沈榆脸绷得紧紧的,皱着眉头看了蚂蚱半天,直看得蚂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手摸着脑袋瓜嘿嘿的傻笑。沈榆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这蚂蚱多半是早和唐灿通过气了,她不相信他说的这些话。在这些人中,她就像是个被利用的傀儡,不过没关系,走着瞧,她一定要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弄得一清二楚!   第十五章 代号   唐灿他们叉到了好几条鱼的时候,沈榆还在和蚂蚱捡地上的枯枝,被唐灿喊了一声,两个人才抱着树枝往回走。   烤鱼的时候,香味飘出老远去。   他们这是山谷里,有山峰挡着,沈榆也没看到那山里据说很美的落日。没看到落日,沈榆却见识到了晴天打雷。明明天上有无数的星星,一点阴天的迹象也没有,她却被一声轰隆隆的打雷声吓到,不知道她是被吓得,还是被震得出现幻觉,居然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摇晃!   “日他奶奶!这帮孙子!”蚂蚱首先大骂了起来的时候,沈榆还不明白出啥事儿呢!直到唐灿对她解释,这是有人在炸石头,挖金子,沈榆才明白敢情那不是打雷是爆炸。   沈榆觉得那动静不像是云老爷子那边的淘金点传来的,好像在另一个方向,就顺口对唐灿说:“这是部队上的人爆破的吗?”   唐灿摇头说道:“不是!这是土炸药,爆破还选在晚上,一定是淘金的黑窝点,正规的淘金队是不会在晚上冒着这样的危险的。”   “土炸药?”沈榆自然是不明白。   蚂蚱好像终于找到话题了,就跟沈榆解释的说:“这是用硝酸铵化肥、驴粪、煤油搅和了,制成的土炸药。威力也不小!”   沈榆对那土炸药怎么制成的不感兴趣,只是好奇那些人为什么摸黑炸石头?不怕危险吗?   蚂蚱可算是找到能说的话题了,这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了,说道:“他们炸石头是为了采岩金。岩金混在在岩石的缝隙,将岩石层炸碎,那些黄色的细沙就出来了。再将那些黄沙运到河边。那些人不是正规的淘金队,也不敢弄太多机器啥的,都是采用土方法淘金。在河边挖出一条半米宽,五六米长的的小渠,再往底下铺上帆布,在上面摆上一层层的石片,一层压一层的三分之一,这么说吧,跟梯田似的。”蚂蚱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吐沫横飞的,越说越兴奋,旁边的章菲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他也没明白那意思是让他少说点话。   反正他看到唐灿一副聆听的样子,没阻止他说这些,他就继续说下去,“码好那些石片后,再把细沙倒在小渠的上游,利用水的冲力,水把细沙冲走了金子就留在了石片的缝里。隔几天收一次,把收集的泥沙放到桶里,还要在河边用清水往外漂,再用淘金盘……”说到这里的时候,蚂蚱顿了一下,然后跟沈榆解释那淘金盘是什么,“哦,你不知道淘金盘这玩意儿吧,就是那种三角形的簸箕,用这玩意儿把金砂里面的杂质去的差不多了,还要在火上用铁盘子烤,收干水分。然后用嘴吹,把杂质进一步的去掉,剩下的就是金子了。”   蚂蚱说完,唐灿就接过话茬说道:“除了晚上偷着淘金的人会炸山,这山里还有更多的危险,经常发生淘金人打劫淘金人的事。一伙人觊觎另一伙的金沙,趁着夜色就偷袭盗抢,劫了金沙的人借着夜色逃进山里,根本就不知道劫者的去向。死了的也就死了,伤了也就伤了。那些被金钱迷惑双眼的人,都是一帮亡命之徒,没有善良道义。淘金队对外人排斥的相当厉害。晚上要是看到生人,都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尸体扔在山里头,就跟针掉到海里一样!”唐灿说到这里,最后一句话是着重对沈榆说的,“所以你要记住了,以后要是和我们走散了,千万别想着向部队之外淘金队求助,离他们能有多远就躲多远!知道吗?”   沈榆听得直冒冷汗,对唐灿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这样说的话,我们还要在山里头呆上一段时间了?”   唐灿回她“是的!”   沈榆心思一动,立即想到用这个借口逼唐灿跟她说出几句实话来,于是就说道:“我瞧着那云老爷子根本就不想合作,人家不愿意接受采访,那么我这个记者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价值了,何况这里还这么危险,我们家就我一个独生女儿,我要为了我爸妈保重自己,这样吧,麻烦你们明天将我送出山去,我回去。”   唐灿的第一个反应自然是说“不行!”   那个章菲一直都没言语,这时候就开腔了,出口就是骂沈榆孬种!   沈榆就当做没听见,对唐灿笑着说:“怎么就不行?别忘了,报社是让我下部队采访,而且采访的地方是老龙潭,结果你们将我带到湖南来,我回去还不落个不务正业吗?我不是你们,工作对我很重要,没有工作我会饿死的!”   蚂蚱马上就说:“没错啊,这里就是老龙潭呀?”   沈榆有点烦了,这几个人还将她当白痴一样的骗吗?她冷笑了一声,声音也变得有些尖锐了,“少骗我!”   唐灿呵呵的笑了一声,说道:“真的没骗你,这里确实是老龙潭!只是当地人不这么叫。这名字是黎叔当年取的,因为地图上这里的河流就像一条盘龙。”   沈榆听着这理由有些牵强,不过因为唐灿提到黎叔,她就接着说道:“这么说的话,黎叔当年淘金的老龙潭,也是这里?”   唐灿肯定的说:“是这里!”   沈榆猛然间想起她临来时,听到沈妈妈顺口说的那句“老龙潭那边不是南方吗?”,当时唐灿还问沈妈妈是不是去过老龙潭,当时沈妈妈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沈榆暗暗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她的父母间有很多的秘密,可是对什么都可以好奇,但是对父母间的秘密,沈榆那么的不想触及,因为她清楚的记得母亲说的那句话——“那些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了,这时候你闹腾出事儿来,不是明摆着露馅吗?被他们查出当年的事儿来,你的脑袋是要挨枪子的啊……”   不是好事情,那么她宁愿不知道、不清楚!   只是唐灿这边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是外人,她没义务纵容他们欺骗她!这会儿说什么也要借着这个机会,弄明白唐灿这些人到底将她骗到这里做什么?她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被他们耍。   沈榆被唐灿的话引出一大堆的感慨,唐灿却不知道,在那边继续说着:“这老龙潭是指这片山区的一片区域,也是当年地质勘探到的金矿代号。”   第十六章 狼   “代号?”沈榆将信将疑。   就在唐灿想接着讲下去的时候,突然“嗷……”的一声,远处响起非常凄厉的嚎叫,似乎陷入死亡前的绝望叫声,像是人声又像是狼叫,不但沈榆吓得“哎呦妈呀”的惊叫一声,连蚂蚱这个大老爷们儿也吓得“娘哎”的一声叫,身子后倾从坐着的石头上滚下去,那个章菲吓得还惨,惨叫一声抱着头就扎到唐灿的怀里去了。   唐灿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反应的快,立即对被吓坏的沈榆他们说:“大家别害怕,这是淘金帮的报警的土办法。是人发出的长啸声,在山谷里,回音的效果很好,几里路外都能听得见。”说完唐灿站起身,他分明有心将章菲从他怀里推开,可那个章菲死活黏着他,死拽着唐灿的胳膊,让他尴尬到不行。篝火的照亮中,他的眼睛不断的往沈榆这边看着。   沈榆根本就没心注意唐灿这边,她被刚才那声惨叫吓坏了,仍心有余悸。听到了唐灿的解释,还是一时间无法平复情绪,感觉着心快要从嗓子眼儿窜出来了。   蚂蚱也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先骂了句脏话,才说道:“这动静跟鬼嚎似的,比狼叫还吓人!冷不丁的听这么一声,真能吓死人的!”   章菲那边哼了一声,笑话蚂蚱的说:“你不是还徒手打死过野狼吗?怎么现在孬种了,没吓得屁滚尿流吧!”   蚂蚱呛了章菲一句,“你这男人婆,说话咋这么恶心呢?”   眼瞧着这两个人就要抬杠,唐灿及时喝止,让他们倆少些废话,多关心点正事儿。之后又说道:“声音应该是云老爷子那边传来的,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蚂蚱,你和我一起过去看看。章菲你在这里保护沈榆!”说完唐灿和蚂蚱去打开越野车的后备箱,不知道从里面翻腾出什么,拿着那东西打着手电往淘金点那边大步奔过去了。   章菲根本就不想和沈榆待在一起,嘴里不停的骂着沈榆是累赘。只待了一会儿,她就跟屁股上长虱子似的坐不住了,对沈榆呼喝一句,“你老实的呆在这里别动啊,我去帮帮他们!”说完就一溜小跑顺着夜色追赶唐灿他们去了。   人都跑了,就剩下沈榆自己。周围乌漆墨黑的,沈榆就觉得被什么东西电到似的,身子一阵阵的发麻,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沈榆在原地坐不住了。她心里想着要是有个坏人什么的出现,她在明,敌人在暗,那还不一抓她一个准儿吗?她要赶紧躲到车上去。但是火堆不能熄灭,有个光亮,野兽就不敢靠近了。   沈榆往火堆上又填了些树枝,火架上还有他们吃不了的烤鱼,沈榆怕火烧大了将鱼烤糊了,就将穿着鱼的树枝从火架上拿下来,一条烤鱼被烤的太酥了,挂不住了,“啪嗒”一声掉到地上,沈榆叨咕了一声可惜了的,弯腰就去捡。   这时,冷不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就窜过来,扑住了那条鱼。沈榆吓得厉声尖叫,扔下那些烤鱼撒丫子就跑。可没跑出两步,她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这一下摔得她七荤八素,头顶上一圈圈的绕着星星。   这下子可把沈榆吓死了,她以为自己要葬身此地,被那个窜出来的毛茸茸的东西给吃掉了。   但是等到她爬起来的时候,也没什么东西过来咬她,她壮着胆子往身后看去,借着火光才发现身后空无一物,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沈榆还在疑惑的时候,远处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人跑过来了。沈榆觉得应该是唐灿他们,胆子也就大了起来,走到火堆前,看到之前掉到地上的那条鱼没了,那根穿着鱼的树枝还在,剩下的几条鱼已经沾了土不能吃了。这倒不是要紧的,沈榆往四周的草丛里找了下,想弄清楚刚才出现的那东西是狼还是什么别的野兽?   这时远处有人喊她的名字,“沈榆?沈榆?”伴着一声声的呼唤,唐灿第一个狂奔回来。   沈榆应了一声,也就不再找了,等唐灿到了近前,她跟唐灿说了这件事。   唐灿被吓出一身冷汗,等后面的章菲和蚂蚱也回来了,他才生气的对章菲发脾气,骂章菲无组织无纪律,让她照顾沈榆的她擅离职守,明天天亮就让她回部队去。   唐灿骂的凶了,章菲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哭的鬼哭狼嚎似的,让沈榆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忍不住好心的去安慰她。章菲却并不领情,哭着骂沈榆少猫哭耗子。   还是蚂蚱去劝唐灿说:“唐队,你就别让她嚎了,等会儿什么孤魂野鬼的全都被她招来咯!”   唐灿最后无奈,就对章菲说了句再哭真就让你走了。章菲才算是不哭了。   沈榆在一边呲牙,心里想敢情在部队里女人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儿也管用呀!最初沈榆还想着问问唐灿淘金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儿,被章菲这么一闹,她也没这个管闲事的心了。   为了安全起见,唐灿和蚂蚱拿着手电和棍子,在周围的草丛里找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野兽才安心了。   夜深了,唐灿让沈榆和章菲进帐篷里休息,他们和蚂蚱轮流守夜。沈榆一直都睡不着,躺得头都疼了,最后索性钻出帐篷。就瞧见这会儿负责守夜的蚂蚱坐在火堆边耷拉着脑袋,坐着睡着了。而山坡上清寂着,不知名的虫在草里叫成一片,歇了叫,叫了歇,周而复始的样子,时间仿佛凝固了。   沈榆正要走到火堆边让蚂蚱去睡一会儿,她来负责守夜,这时草丛里突然有动静,沈榆的汗毛立即竖了起来,瞪大眼睛盯着那会动的草丛。没一会儿,她就看到一个黄乎乎的东西慢慢的爬向火堆那边,在她要叫醒蚂蚱的时候,那个黄乎乎的东西已经叼着掉在火堆边的烤鱼,并发觉她了似的朝她这边瞪着那幽绿色的眼睛!   狼?沈榆失声叫出来。   第十七章 地图   沈榆的一嗓子将所有人都吓醒了,也将那头狼吓得逃了。   男人总是比女人利落,唐灿在听到沈榆的惊叫声后,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拿着一根铁棍,问了沈榆那头狼往哪儿跑了,然后就往那边追过去,蚂蚱也在火堆边抄了根棍子跟着唐灿就跑过去。   章菲这次心眼儿多了,知道有狼,从帐篷里钻出来就躲到车上去了。沈榆也想躲到车上去,但是车门可能是被章菲在里面锁死了,她怎么开也打不开。知道那个章菲就是故意的,她也不想求她。到火堆边捡根一头上面有火头儿的棍子,要是那头狼还敢出现,她只好跟它拼命。   一个人在火堆旁,沈榆紧握着木棍跟个日本武士似的站着防备着,严阵以待。她本来想着那头狼已经被吓跑了,不可能再敢来了。哪知还真有冥顽不灵不怕死的,没多会儿,草丛里就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等沈榆细眼瞧过去,就又看见一个黄乎乎毛茸茸的东西从草丛里钻出来,叼着火堆边的烤鱼掉头就跑。   沈榆这次看仔细了,哪里是什么狼啊?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土狗,沈榆还真是哭笑不得。这回她胆大了,从帐篷里找出手电筒,拎着棍子就去追那条土狗。沈榆打小在农村长大,知道狗是最忠于主人的,她认为这条狗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偷食物,一定有原因的,要是它肚子饿,刚才偷走的两条鱼已经够它吃饱了。这样冒险的三番两次的过来偷吃的,说不准是它的主人在山里落难了,它偷鱼是为了它的主人。   沈榆跟着那只狗一直走,结果还真被她猜得差不多,偷鱼的黄色土狗果真不是为了它自己才偷嘴吃,而是为了另一只似乎奄奄一息的黑狗。沈榆觉得那只黑狗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就记起来,这是他们白天在淘金队那边遇到的那群土狗中,袭击过她被唐灿踢伤的那只黑狗。   瞧着那黑狗身上滚了很多土,旁边还有个新挖的土坑,沈榆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定是那淘金队以为这黑狗活不成了,所以就将它活埋了,这黄色的半大土狗又将它挖出来,黑狗这才逃过一劫。   沈榆要靠近那只黑狗,那黄狗发出威胁的低吠着不让沈榆靠近。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沈榆,不知道见过多少狗,野狗可能真不好收拾,但家养的土狗就不一样,沈榆自有她的一套办法对付。没多会儿,那黄狗就对沈榆开始摇尾巴。   见那只黄狗不再对她有威胁,沈榆将那条黑狗从地上抱起来,带着那只黄狗一起回去。   沈榆无端带来两条狗回去,章菲很有意见,唐灿和蚂蚱的反应就不同了。蚂蚱本来就喜欢狗,而唐灿在发觉那黑狗就是被他踢伤的那条狗之后,对黑狗悉心照料。   他们在这里露宿了这几天,白天的时候,唐灿继续和淘金队那边继续交涉,沈榆这边没事就和蚂蚱一起带着两条狗去溪边,帮两条狗洗澡,带着它们晒太阳。   沈榆还给两条狗起了名字,黑狗就叫黑子,黄狗就叫麦子。章菲听沈榆这么给狗起名字,立即就撇嘴嘲笑沈榆是土包子,起的名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沈榆也不理她。   麦子是条母狗,懂人性,能听懂人话。跟沈榆熟了之后,就成了沈榆的尾巴,沈榆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但是那条黑狗的情况就不怎么好。   尽管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蚂蚱去山坡上采了沈榆不认识的草药帮黑子治伤,沈榆也将他们随身携带的消炎药夹在面包里喂给黑子吃,但是蚂蚱最后还是对沈榆说:“黑子活不了了!受的伤太重了!”   沈榆听蚂蚱这么说,眼泪就掉下来了,她现在是真喜欢这两条狗了。虽然之前黑子是因为想要伤害她才被唐灿踢伤的,但是现在她和黑子已经是好朋友。她抱着黑子在那里呜呜的哭,黑子瘫在沈榆怀里,眼睛慢慢的眨着,似乎能读懂沈榆的感情似的,不时的还用舌头舔舔沈榆的手背。   看到沈榆抱着狗在那里哭,章菲看得不耐烦了,骂了沈榆一声神经病。   晚上的时候,沈榆就守在黑子的旁边,唐灿和蚂蚱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蚂蚱拔了很多宽叶草给黑子蓄了个窝,唐灿在黑子窝边给沈榆铺上一张垫子,让沈榆累的时候好躺在上面,他也守在沈榆旁边点了一堆篝火,守着沈榆。这些都让章菲嫉妒的要命,嘟嘟囔囔的好一阵啰嗦,起先她也挨着唐灿坐着,最后还是受不了蚊子叮,才进帐篷睡去了。   沈榆累极了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恍惚间觉得有什么东西拽她的衣服,她醒来睁眼一看,黑子竟然能站起来了,月色下对着她不停的摇着尾巴,沈榆高兴的一把将黑子抱住说:“黑子,你好了啊!”   黑子从沈榆的怀里探出脑袋,伸出舌头舔舔沈榆的脸蛋,然后叼着沈榆的裤脚,似乎要拖着沈榆到什么地方。   见黑子已经好了,沈榆高兴的要命,就像哄一个大病初愈的孩子似的,黑子要怎么着她都依着,跟着黑子亦步亦趋的往溪水边走去。   一人一狗沿着溪边往上游走去,天上的月光很足,月亮又大又圆的,沈榆估摸着今天不是农历十五也该是十六的。越往上游走,那溪水就越窄,边上也多出了一些沙滩。也不知走了多久,黑子才停下来。前面有个沟口,溪边有棵很高的枯树。黑子走到树前,不停的对上面吠着,沈榆抬起头看向树上,瞧见上面有个鸟窝。   “怎么了,黑子?”沈榆摸着黑子的头,不明白黑子为什么对着这棵枯树叫个不停,问它的时候,黑子叼着沈榆的裤脚拽她到树下,然后还是对着树上的鸟窝叫个不停。沈榆琢磨了半天才笑了,她好像明白什么了,摸着黑子的头说:“小馋狗,我明白了,你是想吃鸟蛋对不对?想让我上树给你掏鸟蛋是不是?”沈榆边说边比划着上树,黑子听到了不停的舔着沈榆的手,一副期待的样子对着树上面的鸟窝瞅着。   沈榆马上撸胳膊挽袖子,嘴里说着:“不就是掏个鸟蛋吗?没问题!只要黑子的伤好了,想吃什么我都给你抓!”说完就开始爬树。农村的孩子没有不会爬树的,沈榆很利索的爬上去,摸到那个鸟窝。可是那鸟窝里啥都没有,让沈榆那个失望。好不容易黑子病好了,想吃个鸟蛋都不成。不但她不开心,黑子更是不甘心,等沈榆从树上下来,它看到沈榆两手空空,就一个劲儿的汪汪叫着,前爪趴到树上,似乎是想要自己爬到上面去。沈榆没办法,只得又爬上树,这次干脆将鸟窝整个取下来,让黑子亲眼瞧了,它也就死心了吧!   等沈榆将鸟窝放到地上,黑子就疯了似的撕扯着那个鸟窝,沈榆有点傻眼,人失望了会摔东西发脾气,这狗失望了也会撕烂东西泄愤啊!   可是等了一会儿,黑子从鸟窝里竟然撕扯出一个军用水壶。沈榆差点扑哧一声笑出声,心里想着这山里的鸟还真现代化,竟然也藏个水壶用,但是马上沈榆就反应过来了,觉得这根本不太可能,一定是什么人故意将水壶藏到鸟窝里的。沈榆眼神复杂的看了黑子一眼,看着它眼珠动也不动的盯着那个水壶,沈榆明白这水壶对黑子来说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她下意识的晃了一下水壶,听到里面有响声,之后费了半天的气力,沈榆才将有些锈住的水壶盖打开。水壶里真的有东西,沈榆取出来借着月光一看,立即大吃一惊,里面藏着的竟然是半张地图!   第十八章 狗头金   月光很亮可是还不足以沈榆看清楚地图上的小字,她也想到这会不会是什么藏宝图,什么金矿地图,最后她还是冷静下来,认为现在虽然是晚上,但是睁着眼做梦的事儿还是不要想,等回去研究一下再说。   黑子看到沈榆将地图取出来,兴奋的叫了一声,撒欢儿似的用前爪在一片沙滩上扒着沙子,很用力的把扒出的沙子弄得到处都是。最后黑子不扒了,气喘吁吁的趴在沙坑边,一动不动的了。沈榆喊了它好几声,它都没反应,等沈榆去抱它,它的脑袋耷拉着身子瘫软,沈榆才发现黑子已经死了。   沈榆的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她没想到黑子刚才活蹦乱跳的原来不是康复了,而是回光返照。她一边哭着一边将地图放进口袋里,心里想着不管那地图是什么,都是黑子给她的她要好好放着。   再一看黑子挖的那个沙坑,沈榆的泪就又跟珍珠断线似的了。没想到黑子这么懂事,连死后埋它的坑都自己挖好了,一点也不拖累人的!沈榆越想越觉得心疼,眼泪就更止不住了。   就这样哭着,沈榆守了黑子半天也不见它活过来,才彻底死了心。黑子挖的那个坑很深但是宽度不行,里面还有一块足足两个拳头大的石头,沈榆一边哭,一边将那块石头从坑里拣出来,不想这些石头咯着黑子。那块石头看着不大还挺重,好像有十几公斤重的样子,沈榆费了好一把的力气才将它从坑里搬出来。捡完石头,她又徒手将沙坑挖的宽一些,将黑子放到坑里头的时候,还不委屈它蜷着。   沈榆将黑子放进沙坑,将那个军用水壶也放进去,将沙坑填满后,沈榆又在溪边搬过来几块石头给黑子砌成个坟头。那块从沙坑了搬出来的石头,沈榆想着就将它码在最上面当坟尖。费了一把子力气,沈榆也没劲儿哭了,那块小石头本来就很重,好不容易才将那小石头抬到坟头上,可是等沈榆撒手的时候,那块小石头从坟尖儿上骨碌碌的滚下来。沈榆皱着眉头看着那块小石头滚到溪水边,她已经没力气。想着也就算了不差那块石头,对着黑子的坟头默默的祷告了几句,就到溪边洗手想要回去了。   月光很亮,溪水很清,沈榆洗手的时候,被溪水里的一个亮亮的东西闪到眼睛。她凝视一看,浅浅的溪水里有一块两个拳头那样大小的石头,闪着美丽的金光。沈榆一愣,等她反应过来伸手将那块小石头抓起来,没想到那小石头看着小却很重,她一只手竟然都拿不起来,用了两只手才将那小石头从水里搬起来,并且她感觉这块小石头的分量头儿跟刚才滚到水里的那块石头一样!   沈榆半天都没合上嘴,琢磨过味儿来的时候,她的一双眼睛都在放光,身上每一个汗毛孔都炸开了,心里无比震惊的想,难道这块小石头就是传说中的狗头金吗?   这是黑子给她的呀!沈榆抱着那块狗头金,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也不知道究竟是个啥滋味了。她没想到她就是照顾了黑子几天,黑子就懂这么感恩图报,临死的时候送她这样珍贵的礼物!她实在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声在山谷里回荡着,回声传出老远。   最后沈榆恭恭敬敬的对着黑子的坟磕了个头,然后抱着又沾上沙子的狗头金往回走。   走到半路的时候,沈榆就听见唐灿的喊声,她回了一声,听到唐灿也回了一声,她才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肯走了。那块狗头金太重了,她累的两只胳膊都酸得要命。   没过多久,唐灿、章菲以及蚂蚱就赶过来了。   什么时候也不能忽视章菲的存在,这不别人都没说话呢,章菲就歪着鼻子指着沈榆骂,“你有病吗?大晚上的不睡觉,乱跑什么?怎么没吃野狼吃了你呢?”   沈榆就当没听见章菲的话,从地上抱起那块已经沾满土的狗头金。   唐灿走过来,月光下看到沈榆抱着块石头就纳闷,问她:“你自己到这里来捡石头吗?”   沈榆如鲠在喉,想到黑子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对唐灿示意她手里的抱着的那块狗头金。   唐灿将沈榆手里的狗头金接过去,身为黄金部队的军官,他的职业特性让他立即就觉出不对劲儿了,这不是他以为的石头!他马上有些激动的问沈榆:“这是狗头金吗?”   沈榆点点头。蚂蚱立即就热血了,根本不敢相信,急走两步到唐灿跟前,将那块已经沾满土的狗头金接过去,然后就“我地娘哎”的叫一声,瞪得眼睛跟牛铃似的抖着声音的说:“娘哎,这还真是金块呀,咋这么沉呢?这么一大块金子,那得买够我几辈子喝得酒啊!”   章菲在一边哼哼一声,说道:“你做梦娶媳妇去吧,就算这块破石头是狗头金,那也是要交公的,你想什么好事?”说完伸出手从蚂蚱手里将那块狗头金夺过去,并且因为她太小看了她眼里的那么一块破石头,没想到会那么重,夺过来后手没吃住劲儿,一下子就撒手了,那块狗头金就顺着地势骨碌碌的滚进了草丛里。   “娘哎!”蚂蚱首先跳脚,埋怨章菲的说:“你这家伙,怎么撒手了?”   章菲根本不以为意,冷哼一声说道:“这又不是搪瓷娃娃还怕摔吗?捡回来不就行了?”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当他们几个打着手电去扒拉那片草丛的时候,就差将杂草都拔光了,也没找到那块狗头金。   唐灿心里那个别扭,急的都冒汗了。只是心里着急,碍于身份表面上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克制着情绪,耐着性子对沈榆他们说:“大家都好好找找!金子容易吸土,别光看那些明眼的东西,多注意那些大块的土坷垃!”   这狗头金是多么难得的宝贝呀!这种从外太空来到地球的自然金块含金量很高,世上极为罕见,世界各国都以有狗头金为自豪和骄傲。要知道狗头金可遇而不可求,一旦发现都会被当成镇国之宝轰动世界的。他刚才掂量过那块狗头金,最少都有十几公斤重,这将是刷新国家狗头金记录的多么重大的一个发现啊!可是现在……   唐灿一时间悔的肠子都青了!   第十九章 唐灿的感觉   眼睁睁的看着那块狗头金滚进草丛里,就那一片的地方,唐灿他们几个人就差没刨地三尺了,那块狗头金就是不见了踪影。   一直都找到天都亮了,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蚂蚱累的一屁股坐到地上,火大的开始骂娘,死活想不通那块狗头金咋的就找不见了?一声又一声的骂着邪门了!   章菲在一边也小声的嘟囔,她先偷瞄唐灿一句,看到唐灿只是皱着眉头没什么反应,声音就慢慢的大的了起来,开始驳斥沈榆找到的那块狗头金,说道:“要是真的狗头金,都瞪着眼睛看着呢,就落那一块地方了,这找了大半宿都找不到,大家不觉得奇怪吗?我觉得就是有那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苗子,拿块破石头故意耍我们呢?”说完章菲对着沈榆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珠子。   唐灿开始没理会章菲,这会儿听她又在拐着弯的骂沈榆,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她那狗头金能丢吗?他眼睛黑漆漆的望着章菲说:“是我说那石头是狗头金的,但是章菲同志,你骂我就算了,请不要连我爷爷也骂进去!”   章菲脸色一下子变了,急忙说:“我哪里骂你和唐爷爷了?”   唐灿“哦”了一声,说了句,“是吗?”然后脸就冷了下来,黑沉沉的脸色就像他刚刚从天上采了一朵乌云贴到脸上似的。   章菲看到唐灿生气生大了,怎么解释唐灿都不再理她,急的都快哭了。蚂蚱平时都喜欢和章菲呛声,但看到章菲得罪了唐灿,还是忍不住帮着章菲说了几句好话。唐灿还是根本不理,跟没听见似的,只是眼神深邃的望着一边安静的沈榆。   沈榆一直静静的坐在石头上,不动声色,即使听出章菲将责任推到她身上也不介意。她此时正在回忆她在村子里听到的黎叔挖矿的那些事儿。黎叔当年在开始采矿的时候就已经将狗头金挖了出来,却都视而不见,等到发现是金子的时候再后悔早就晚了。还有黎叔经常喊的那句话“黄金遍地走,单等有福人!”,心里为今天真的遇到黎叔遇到过的事,说不出的诡异感。   麦子不知道啥时候找过来的,沈榆发现它的时候,它就在沈榆坐着的石头旁趴着,看见沈榆发现它才凑过来,眼神居然有些像人类般的悲伤着,对着沈榆低低的嗷嗷着,像是在哀怨的哭诉一般。沈榆的心一下被什么一把揪住了似的,捧着麦子的头,眼泪又在眼睛里打转。她觉得黑子死掉的事,麦子可能已经知道了。   “回去吧!”唐灿走到沈榆跟前,将手递给沈榆想拉她起来。沈榆头也不抬,抱着麦子的头亲亲它,然后站起身不做声的向山下走去。   唐灿的手停在空气里,苦笑了一下才收回来,默默的跟在沈榆后面。   章菲这下子老实了,回去之后一直小心翼翼的,破天荒的去跟蚂蚱一起做早饭。唐灿看章菲烧饭的时候摸了一脸的灰跟个花脸猫似的,气也就消了一半。只是沈榆一直坐在树下,安静的有些吓人,让他的心里跟着滋味怪怪的,很想跟她说些什么,让她能开心点。   小溪边,蚂蚱正在叉鱼。麦子也跟着凑热闹扑到水里捉鱼,它在水里左扑腾,右扑腾,竟真的叼出一条鱼来。那条鱼足足一尺多长,在麦子的嘴里鲜活的活蹦乱跳着。蚂蚱见了,大声惊叫:“好家伙,这么大的鱼!”   章菲正等着蚂蚱叉的鱼做烤鱼当下饭的菜呢,没想到蚂蚱笨蛋的连一条狗都不如。她听到声音奔向麦子,想把鱼从麦子的嘴里夺过来。蚂蚱在溪水里直起腰,说了句:“拉倒吧,咋能跟一条狗争食呢?”   章菲听了蚂蚱的话,也琢磨过味儿来,觉得还真是这么个理儿,眼睁睁地看着麦子把鱼叨到岸上去。鱼还没死,在岸上一下下的跳着,麦子并不急于吃,伸出爪子一下下逗弄着那条鱼。鱼终于不动了,麦子才张开嘴,朝鱼咬去。吃得并不慌,慢条斯理的样子,看着很淑女。   沈榆看着麦子吃鱼的样子,才微微的动了下嘴角,有些微笑的痕迹,就像阴云密布的天空微微的裂开一道缝儿,洒了一星半点儿的光。唐灿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望着沈榆的眼神相当的柔和。   吃饭的时候,蚂蚱就开始嘟囔,说:“那云老爷子到底咋回事儿啊?说了不算,算了不说……”   唐灿瞪了蚂蚱一眼,蚂蚱赶紧闭嘴,将剩下的话咽到肚子里去,还偷偷瞄一眼沈榆,好像失口般的有些紧张。   沈榆将这一切都收揽眼底,嘴角淡淡的浮动着一丝冷笑。   唐灿笑着对沈榆说:“等会儿你先休息一下,云老爷子今天邀请你过去呢,你可以亲自体验一下淘金的过程。”   沈榆低低的“嗯”了一声,往嘴里慢慢的拨拉着稀饭,没有任何表情。章菲看到沈榆这样就烦,摔了筷子不吃了。   唐灿对沈榆说了句,“我去喂黑子。”站起身从锅里舀了几勺子稀饭,然后端着走到黑子的窝边,这时候才发现黑子不见了。等他走回来对沈榆说起的时候,沈榆眼里滚出大颗大颗的热泪,一滴一滴的全都掉到碗里去了。   趴在沈榆旁边的麦子似乎能听懂唐灿的话似的,低低的嗷嗷着,声音如泣如诉。   唐灿怔愣一下,才恍然大悟,想到昨晚上沈榆突然失踪可能是找黑子去了,看沈榆这伤心的样子,也就明白黑子多半是已经死了,所以沈榆才这么情绪低落。他坐到沈榆边上,从兜里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选中一张照片给沈榆看。   沈榆本来没什么心情,但唐灿将手机都递到她眼前了,她才看了一眼,居然是唐灿和一条黑狗嬉戏的照片,那条狗的毛色黑白相间,有着圣诞公公般的大白长胡子,长垂及地的鬃毛,体态优美,漂亮的不得了。沈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漂亮又有趣的狗,开口问唐灿:“这是什么狗呀!”   唐灿见沈榆终于有些兴趣了,笑着回答:“这是边境牧羊犬,是我养的狗,因为它黑白相间,所以很多人叫它奥利奥!”   沈榆扑哧一声笑出来,说:“饼干的名字啊!”   第二十章 小线索   看到沈榆可算是笑了,唐灿心里觉得就像有阳光洒进心里似的,暖暖的感觉很舒服。他的笑容更加的好看,说道:“开玩笑的,其实它叫巴克,过几天你就能见到它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喂养它。”   唐灿说完的时候,一边章菲的脸色立即就变了,看样子是想着说些什么,可最后腮帮子鼓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只怄气似的站起到一边用棍子抽打草丛去了。   蚂蚱瞪大眼睛看着章菲在那边将草叶打的乱飞,说了句,“这不是神经病吗?那草惹着她了?”   沈榆也看了章菲一眼,嘴角微微上翘,有一丝轻蔑的笑容挂在上面。她夹了块烤鱼小心的挑了刺,然后喂给麦子吃。虽然她还是不说话,但是情绪已经没那么低落。   唐灿看沈榆吃完了,让她去帐篷里睡会儿。沈榆哪里睡得着,脑子里还在想着那块奇异消失的狗头金,还有她从军用水壶里取出来的那半张地图。她挺想看看那张地图的,不过她要守着这个秘密,所以现在不会看,等到她一个人躲到没人的地方再说。   将近中午的时候,唐灿带着沈榆到了淘金点。麦子小尾巴似的跟在沈榆后面,沈榆看着麦子眼神又黯淡下来。麦子是淘金队的狗,之前它自己不跟回来,跟着沈榆他们离开这里也就算了,现在回到淘金队,人家一定会留下麦子的。   唐灿也瞧出沈榆的心思,微笑着对她说:“不属于我们的,我们当然不能要。你喜欢养狗,回部队以后我送你一只!”   沈榆点点头,眼神变得有些亮了,嘴角微微浮动着一抹笑丝。正是因为这若有似无的笑意,唐灿突然抬起头心情无比舒畅的说:“今天天气真好啊!”   沈榆有些奇怪的看看唐灿,又看看天空,那天上正飘着几朵煤球似的云,阳光跟个懒孩子似的趴在云层里不出来,她可没看出天气哪里好了?   看到他们来了,淘金队有人迎过来招呼,他们人还没被领去见那个云老爷子,正好赶上一个泡在溪水里淘沙的工人在水里抽筋了,跌坐在水里,扑腾着,爹一声、娘一声地叫着。眼看着他来不及从水里挣扎起来,就要被溪水冲走了,唐灿二话不说跳进溪水里,抢先将那个工人救起来。那个工人也来不及跟唐灿说声谢谢,在岸上的沙地上滚着,抽筋的滋味很难受,让人往一堆里缩。这股子劲头儿别人也帮不到什么,只能等他挣扎够了,自己好过来。   唐灿的衣服因此都湿了,闻声赶来的云老爷子,表面上客气感激话倒是说了,话罢又转而说:“我们这里的人在山上呆的时间长了,不洗澡,不洗衣服,也没件干净的衣服给唐兄弟换,唐兄弟还是赶紧回去吧,换件干净的衣服别着凉咯!”言下之意分明是撵人了。   唐灿呵呵笑着说:“不要紧,这天这么热,衣服湿了正好解暑降温了。”那云老爷子要撵人,他这边就偏不走。   沈榆怎么着也是站到唐灿这边的,见这情势笑着对云老爷子说:“老爷子还是赶紧的给唐队一杯热茶吧,我打电话让蚂蚱给我们唐队拿衣服过来,他们开车过来的快。怎么着我们也是做了件好事,我们不求感恩图报的,只求老爷子先晚一步撵我们走总成吧!”   那云老爷子笑着捋了捋他代表性的山羊胡子,呵呵的笑开,对沈榆说:“这丫头,这么说话不是见外了吗?唐兄弟救了我们的人,我们感恩还来不及怎么会想着撵你们走呢?只是我这老头子人老脑子就生锈了,想不到丫头你这样更周全的办法。呵呵,那么你赶紧给你的朋友们打电话,让他们过来。这也快晌午了,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在老头子这里将就着吃顿饭吧!”   一只老狐狸!沈榆心里暗哼一声,面上却笑的灿烂,说道:“老爷子盛情邀请,那就跟万岁爷赐宴似的,我们只有受宠若惊的份儿,就算让我们喝泔水,那也是翡翠白玉汤啊!”   云老爷子哈哈大笑,指指着沈榆说:“你这鬼灵精,这小嘴儿可真会说,哄得我老头子都找不到北了!丫头,就凭你这几句话,我们这里随时欢迎你来!”   不但云老爷子被沈榆哄得开心,连唐灿也对沈榆佩服有加,这小嘴儿说话巧妙着呢!他和云老爷子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能让这老爷子痛痛快快的欢迎他们,这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云老爷子领路带沈榆和唐灿到他的帐篷里去,麦子也紧随其后,云老爷子的那个保镖看到了麦子,就顺口说道:“这条狗怎么自己回来了?丢了好几天,我还以为在山里被狼吃了呢!”   沈榆接话说道:“这是你们的狗吗?前几天都在我们附近转,我看它饿坏了样子就喂了它点儿吃的,然后看它趴在一个小坟头儿边上怎么也不肯走!”   沈榆的话里有水分,她这会儿说的话里藏着心思呢!   那个保镖听沈榆这么说,停下脚步弯下腰摸摸麦子的头说:“原来这样?那个小坟头儿里面埋得是那条受伤的黑狗,这条黄狗比较怂,经常受别的狗欺负,就那条黑狗经常护着它……,没想到这东西还挺讲情义!”   那个保镖提到黑狗,正中下怀沈榆,她说道:“就是被我们唐队踢伤的那条黑狗吗?说起来真是我们不好了,将那条黑狗踢伤了……”沈榆抬眼一看唐灿和云老爷子在前面走的已经离他们一段距离了,才接着说道,“云老爷子嘴上不说怪我们,心里一定很心疼那条黑狗吧!”   保镖摇摇头说:“那倒不至于,一条土狗而已!何况那黑狗原先也不是咱们喂养的!”   沈榆假装惊讶的说:“哦,原来那黑狗是野狗吗?”   保镖看了沈榆一眼,似乎不愿再说下去,敷衍的说了句,“算是吧!”说完就走到沈榆前面去了。   沈榆眼睛半眯着,望着那个保镖背影,虽然没有问出什么确定又详细的东西,沈榆也大概懂了,为什么鸟窝里会有藏着地图的军用水壶?另外溪边浅滩上又会埋着那块现在已经找不到的狗头金了。   第二十一章 筛沙   不得不说身为记者的职业素养,让沈榆特别敏感,另加上当她又是在单位极不吃香的那类记者,几乎所有难啃的骨头,都让她去啃了,这也锻炼的她有了能屈能伸的好/性子,和随机应变的机智。   此刻沈榆就将那个保镖当做采访对象似的,一定要从他身上挖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来。   等到她有机会和那保镖能说上话,她立即就将见缝儿插针。先从那个保镖的家乡入口,开始跟他套近乎!熟悉新闻记者的人都知道,这类记者个个都是个唠家常的行家,外加半个心理专家。若不是如此,怎么能挖到各种新闻爆料呢?   沈榆脸色似笑非笑,温和的像是春天和煦的阳光,就像是个邻家小妹似的亲切,问那个保镖:“哥,你是山东人吧!”。   起初那个保镖对沈榆并不怎么理,听沈榆问起他的家乡来,才回答道:“俺是山东人,妹子也是北方人吧!听口音,咱们应该也离得不远吧!”   沈榆点头笑着回:“我是北津人!”   那个保镖马上就有种老乡见老乡的亲切感,说了句,“俺地个亲娘来,俺就说呢,一见到你就觉得特别亲切,敢情咱们真离得不远呢!”   沈榆心里暗笑,要不人家怎么说天涯咫尺呢,明明两个人的家乡差着七八百公里远呢,这一句他们就成了墙里墙外的乡亲了。沈榆再夸上山东人几句好话,讲起宋朝水泊梁山的那一百单八将,引得那个保镖更是唾沫横飞,说的不亦乐乎。也就是半个小时的光景,沈榆不但知道了那保镖叫武立,更攀上这大哥的亲戚俨然成了他的干妹子。   山东人有名的实在,这还真不是假的!沈榆今天算是真正见识了。她和武立唠嗑的当儿,蚂蚱和章菲早就赶过来了,唐灿也换了干净的衣服。起初唐灿和那云老爷子在一起咬耳朵,可能是聊得又不怎么投机,后来就不说了。云老爷子盘腿坐着草席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袋,时不时的对沈榆这边投过几个眼神过来。沈榆没明眼儿看,眼角都扫着呢,知道那老头子狡猾多疑,一直在扫听着他们谈话呢。   可是,这老头子再是老狐狸,也做梦想不到被他们狠心埋了的黑子,会留给她一块狗头金和半张地图吧!而现在她的脑袋里转的心思也不过是在麦子身上,她可舍不得麦子再回到这帮唯利是图,狠心无情的人身边了。谁说的准,麦子没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就不会也像对黑子那样,将麦子也活埋了?   话题兜来兜去,沈榆慢慢的也就将话里藏得苗头儿露出来了,那云老爷子在一边也听出来了,知道这丫头拐了个大弯弯绕,也就是想问他们要了那条黄色的土狗,就笑着发了声,许了将麦子送给沈榆。   章菲本来就讨厌沈榆,外加讨厌麦子,这会儿听云老爷子将麦子送给了沈榆,那脸色难看的就跟锅底灰似的了。横眉竖目的对沈榆说:“部队上有规定,不准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你这个兵是怎么当的,这点纪律都不懂?”   沈榆不但不恼,反而笑着对章菲说:“那么你赶紧给部队打报告,别让我这样的人继续呆在部队当害群之马了!”   章菲一下子语塞,要是别人她还真有办法收拾,偏偏这个沈榆她还真没办法。咬了半天的牙,章菲也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去,发着狠想着等以后再收拾死这个不知道好歹的丫头。   唐灿一直静静的望着沈榆,他也一直听着沈榆和武立的谈话,听到她的话题总在黑子和麦子上面打转,就觉得问题没那么不简单。   中午,云老爷子用一堆的罐头食品招呼沈榆他们吃了午餐。趁着工人们歇着的空当儿,云老爷子就说让沈榆去筛沙,挺大方的说:“丫头,就看你有没有福气了,在我们工人开工之前,你能筛到的金砂都是你的哟!”   沈榆马上笑道:“老爷子说话可不许后悔哦,那么我就去筛沙了!”   云老爷子表现的十分大方的样子,说:“去吧,你筛到多少就拿走多少!”   其实谁不知道一个工人起早贪黑的用筛子筛沙,也不一定能筛出多少金砂来,所以这样效率低的方式早就被淘汰了。岸上的那些工人此时可都心知肚明,知道这云老爷子不过是哄孩子玩呢!   不过为了表现的像回事儿似的,云老爷子还亲自下到水里教沈榆如何筛沙。沈榆一点就通,她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小时候家里打谷场的时候,可没少帮着爸妈筛谷子的,这会儿不过是谷子换成了沙子罢了,对她来说还真没什么难度。   筛沙的工具是柳条编的簸箕,用柳条细细密密地编成的,水可以慢慢地渗下去,金屑却不会漏掉。只是想得到那零星的金闪闪的金砂,真得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沈榆一簸箕一簸箕地把之前工人淘出来沙子筛完,连一片金屑也没有看到。   汗水将沈榆的衣服都泡透了,这沙子终究不是谷子,一簸箕湿沙子不知道要比谷子沉多少倍!沈榆筛得胳膊都有些酸了,累倒没什么,只是每一次都怀着美好的期待,搓起一簸箕沙子,当沙子筛净却只看到一场空,这种心情上的起落还挺刺激人的。   “呵呵,丫头,收获怎么样啊?”那云老爷站在溪边“吧嗒”着烟袋,眯着眼睛笑着问沈榆。   沈榆直起腰,无奈的笑笑说:“我这才知道淘金人的辛苦,做什么都不是容易的。”说完将簸箕里的沙子倒回沙堆,她趟着水走到岸边,坐到一块石头上,脱下鞋子往外倒里面的沙子。鞋子里不但存着沙子也存着水,沈榆将鞋子翻过来一倒,水和泥沙一下子就倾在砂石中,沈榆就看到一颗玉米粒大小的一闪一亮的东西在那里发光。   不过当沈榆想捡起那亮闪闪的颗粒时,云老爷子已经抢先一步,将那东西捡了,然后托在掌心里,伸出舌头细细的将那东西上面的沙粒一颗颗的舔了,最后那亮闪闪的东西露出原形,就是一块玉米粒大小的金砂。   沈榆目瞪口呆,喉咙里似乎被什么填满了,说不出来的感觉。   第二十二章 规矩   “干净了,给你!”云老爷子笑着摊着掌心,将金砂递到沈榆眼前。   沈榆看到那颗从她的鞋子里掉出来,又被云老爷子用舌头舔干净的金砂,胃里有东西不停翻涌,差一点她就忍不住呕吐出来,急忙摆手说不要。   云老爷子一听沈榆说不要,立即脸色虔诚的望着那颗金砂将手收回来,用另一只手从布褂子的里兜里拿出一个烟盒大小的布包,再用指头小心地把金砂捏起来,一手撑开口袋,仔细地把那粒金砂扔进口袋里,又严严地捂好,重新放到贴着怀的衣兜里。他紧绷的脸皮才慢慢松开,满脸的褶子里都泡满了笑意。之后,笑眯眯的望着沈榆说:“丫头,将你的另一只鞋子也脱了吧!”   沈榆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云老爷子的意思,才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将另一只鞋子也脱下来。云老爷子亲手拿着沈榆的那只军用胶底鞋,把鞋子整个翻转倒出里面的水和泥沙,用指头将鞋底的沙粒一粒粒的蘸出来,再也没看到半点金屑,才放心的将鞋子还给沈榆,笑着说让她穿上吧。   沈榆头皮都在发麻了,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等到她穿好鞋子就难看着脸色,跑向一边的杂草丛,然后“哇哇”的吐了一气。   吐完了,她才觉得舒服了,可就是不能看到那云老爷子,瞥到他一眼,就想到他用舌头一下下的舔着那从鞋里倒出来的金砂,恶心再次反复。   “喝点水!”唐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沈榆身后的,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沈榆接过那瓶水,漱了漱口,又猛灌了一大口才觉得舒服多了。   唐灿看到沈榆平复了,微笑着对她说:“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你是个记者,更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   的确!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不过像云老爷子那样贪财如命的人,她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会儿沈榆还真庆幸自己没筛出多少金砂来,要不然也是白费力气,就云老爷子那样子的秉性,嘴上说的好听,若是她真的将金砂拿走了,还不要了他的老命了吗?   唐灿继续说道:“淘金人都是爱财如命。那些工人每天收工前,为了证明没有私藏金砂,都得把自己赤条条地脱了,接受检查,衣服抖了又抖,不管什么样的天气,都要在溪水里把自己洗了,从嘴巴到鼻子,还有耳朵,甚至连腚也要洗上几把。这样算是清白了,才能穿衣服回去吃饭休息。”   沈榆目瞪口呆,不由的说了句,“这人怎么这样呢?”   唐灿摇摇头说道:“淘金人都是这样的规矩,为的就是防止吞私金。将自己洗白干净了,人才能在淘金队睡得安稳。”   沈榆看了唐灿一眼,也就不说什么了。   两个人一起回到云老爷子那边,工人已经又下到溪水里开始工作了。蚂蚱和章菲各自玩着手机,看到唐灿和沈榆回来了,两个人凑到唐灿面前不知道嘀咕什么?沈榆识趣的躲到一边,瞥一眼那云老爷子也和他的那个保镖在咬耳朵。都有秘密!   沈榆也只有无聊到去逗麦子玩。   没多会儿,沈榆看到一个工人“哎呦,哎呦”的喊肚子疼,然后就捂着肚子向离着老远的小树林跑去。   有人还在喊“老李,你拉个屎还跑那么远干嘛?”   那个被喊作老李的工人头也不回的说:“今天这里不是有女人吗?俺不好意思。”说完就跑进小树林里了。   之后沈榆呆在这里的时间里,总也看到那个老李不停的往小树林里跑,每次都跑得很急,一边跑还一边用厚重的山东口音高声的说着“吃坏肚子了,可折腾死俺咧!”   另一边唐灿又和云老爷子聚到一起,不知道在交涉着什么,麦子也闲不住跑到草丛里逮真正的昆虫蚂蚱吃去了。   沈榆纯粹是闲的,后来看了时间帮那个老李数了跑树林的次数,到第七次的时候,那个老李在前面往小树林里跑,云老爷子的那个保镖武立就猫在在后面跟了过去。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都进了小树林,沈榆就听到了一声男人的惨叫声,没多会儿,那个武立扭着那个老李就从小树林里出来了。   那个老李一边被押着往前走一边苦哀哀的求饶,一声声的喊着“俺混蛋,俺错了,俺再也不敢了,饶了俺吧……”   沈榆被吓了一跳,心里还琢磨着怎么那武立这么没人性,人家闹个肚子至于这么狠吗?   可是等到武立押着老李过来,将一个布包交给云老爷子,云老爷子对着众人打开布包,露出里面一层黄灿灿的金砂,沈榆才知道那个老李哪里是真正的肚子疼,而是拿闹肚子当借口,把淘到的金沙用舌头舔、指甲抠,将金砂一次次的带出去,私藏起来。   在云老爷子面前,那个老李像一滩泥似的跪了下去,涕泪横流的对着云老爷子求饶,磕头如捣蒜。他的头磕在石头上,没多会儿就磕的青紫了。   云老爷子叼着烟袋,“吧嗒吧嗒”的粗一口细一口的吸着,等到他吸完烟锅里的烟,才磕打磕打烟锅,笑眯眯的伸出手轻轻拍着那个老李的肩膀,说了一句“按规矩办吧!”   沈榆听云老爷这么说,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云老爷子虽然表情和蔼的不得了,但是那一句“按规矩办吧!”,意味着什么?她此时直觉着凡讲起规矩的事情,都铁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果不其然,那个武立立即扭麻花似的扭着老李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揪起来,然后往一边的树林拖去。那个老李鬼哭狼嚎一样往回扭着头喊着,求着饶,数着他上有多病的老娘下有等着他养活的妻儿,求云老爷子饶他一条狗命,这辈子做牛做马赎罪报恩……   凄凄惨惨的声音,让沈榆的心都酸了。她不由的向云老爷子跟前凑了两步,想着替那句老李说句好话,却被唐灿抢在她的前面,他的人不但挡在她的面前,还跟她说有事要跟她说,然后抓住她的手将她拖到一边无人的地方。   唐灿不等沈榆质问他,先开口说道:“你刚刚是不是想给那个老李求情?”   沈榆愣了一下,突然笑得有些轻蔑。   唐灿苦笑一下,他读懂了沈榆的眼神,缓缓的开口说道:“淘金人的规矩就是将吞私金的人喂蚊子。五花大绑地把人捆在树上,七天七夜后,要是还活着,算他命大,解下来,放一条生路。要是挨不过七天七夜,就是命里该死。”   沈榆脸色一下没了血色,白的像一张纸,她满是怒气的质问唐灿,“既然你知道他们这么没人性,那么为什么还不拦着?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如此草菅人命吗?”   第二十三章 误会   唐灿看了沈榆一眼,摇摇头说道:“淘金人是最不讲究情义了,就算是亲兄弟,为了金子自相残杀也不是稀罕事儿。我们是外人,这时候要是出面破坏人家的规矩,会惹众怒的。那样的话后果就更无法收拾。”   沈榆心里就跟沉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倏然间觉得唐灿身上那一袭军绿色,就像根刺扎进她的眼里,那种感觉很难受。   从这刻起,沈榆就不再说话了。   晚上的时候,云老爷子留他们在这里吃晚饭。也要开饭了,蚂蚱就说肚子疼,唐灿还为此骂了蚂蚱两句,让他拉屎的时候离远点。   蚂蚱答应着就跑远了,黑暗中也看不清他跑到哪个方向去了。   也没几分钟的样子,蚂蚱就回来了。云老爷子呵呵笑着喊着他赶紧过来吃饭。   这一顿,沈榆吃的如同嚼蜡。唐灿和云老爷子倒是很开心,沈榆听着他们的话头里似乎已经达成了什么默契,那云老爷子在一直的说长沙见。   吃完饭,云老爷子照样不客气的撵人。只是这次唐灿和云老爷子特地做了个拥抱的动作,像是那种分别的感觉。   沈榆对唐灿他们在搞什么根本不感兴趣,她望着老李被捆的那个小树林方向,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她根本就不相信淘金人的那个规矩下,还能有人挨得过七天七夜活下去。那个老李不过是私吞了金砂,一时的贪念又没伤害到谁,就那样搭进去一条鲜活的生命,太残忍了。   上了车后,沈榆抱着麦子一语不发。蚂蚱挨着她坐在后座,跟她说话,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并答非所问。   等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蚂蚱才开口说:“沈记者,你放心吧!那个老李一定会活命的!”   沈榆冷笑出声。让她相信一个人没有水没食物的情况下活过七天七夜吗?大笑话。   蚂蚱见沈榆误会的很深,急忙解释道:“我吃饭前不是真的闹肚子,是去了小树林。”   沈榆一下子坐直身子,问蚂蚱:“你将那个老李放了吗?”   蚂蚱摇摇头说道:“没有!”   沈榆差点气岔气,差点嘴就出溜将脏话骂出来,狠狠的瞪了蚂蚱一眼,心里骂着这家伙耍她玩呢?   唐灿在前面接话,刚说了一句,就被沈榆一句话“你还是专心的开你的车吧!”给堵了回去。   “白痴!”章菲在前座骂了沈榆一句,这之前章菲说什么,沈榆都不理,现在她正在气头儿上,马上反唇相讥,骂章菲是一只翘着尾巴的孔雀,自恋自大冷血没人性。她激动的情绪,甚至连带着传染了麦子,当章菲想要跟沈榆吵起来的时候,麦子凶巴巴的对着章菲“汪汪”的叫了两声,吓得章菲以为麦子要咬她,叫的跟鬼似的。车厢里瞬间就热闹起来了。   沈榆越发觉得闷了,赌气的喊着唐灿停车,还威胁他不停车她就跳车。   “这是闹什么呢?”蚂蚱一个头两个大,想着拉住沈榆,被沈榆狠甩开他的手。   唐灿停下车,等沈榆下了车,他也跟着下去。他要跟沈榆解释清楚。   章菲一看唐灿下车了,也要跟着下去,嘴里还骂着沈榆一定是疯了。   “你去添什么乱?”蚂蚱一把拽住章菲,死活都不撒手。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等章菲摆脱蚂蚱下了车,黑暗中已经看不到沈榆和唐灿的影子了。气的章菲在原地跺脚,嘴里吼着一定要扒了蚂蚱的皮。   就在章菲跳脚的时候,唐灿其实已经追到沈榆了。沈榆本来都用跑的,但是没跑过唐灿。唐灿气都不带喘的轻松跑到沈榆前面,还气死人不偿命的说沈榆以后需要加强锻炼,既然已经穿上军装了,没点军人的素质怎么行?   沈榆气的差点吐血,大声骂着唐灿是个冷血无情的懦夫。唐灿就那么乖乖的听着,等到沈榆骂累了,他才开始不急不慢的说:“那个老李会没事的,蚂蚱留给了他一把匕首,等到夜深了,淘金队的人都熟睡了,他自己可以割断绳子逃走。”   沈榆半信半疑,不过气还是消了不少。   唐灿见沈榆没说话,继续解释道:“其实云老爷子碍着我们这些外人在场,也不会真的想要将老李怎么样?但是情势所逼,他也只能按照淘金人的规矩办,以后就难以服众了。实际上他也在故意给我们机会,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留我们在那里吃晚饭,更不会在蚂蚱谎称闹肚子的时候,也不派人跟着他。他让我们放走老李,一方面给了我们人情,另一方面他的那些工人知道人是我们放走的,也无话可说。”   一番解释,沈榆不但气消了,甚至开始为自己不理智的行为有些歉疚,小声的对唐灿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唐灿呵呵的轻笑,让沈榆不禁遗憾这黑夜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到唐灿的笑容,因为在她知道唐灿笑得时候,阳光就落到他的脸上,好耀眼。   “不生气了吗?那么我们回去吧!”唐灿语气柔软之极,让沈榆听了感觉特舒服。   沈榆“嗯”了一声,明白唐灿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冷血,心情就跟雨后清晨似的清鲜。   他们回到车子那边的时候,章菲远远地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就跑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怕了麦子,还是因为别的,她嘴里说的话都难得干净。   四个人继续开车赶路,回到他们暂住的山谷。   临睡觉前,唐灿才跟沈榆说明天天一亮他们就离开这里,回长沙去。   沈榆听了心里还真是挺开心的,到了山里也好些天了,成天的当蚊子的美餐,她再能吃苦也有点熬不住了。另外就是这露宿的苦头儿,还有大热天的都不能洗澡的苦处,她闻着自己全身上下都酸透了,还没试过如此邋遢过。   或许是因为兴奋着马上离开这大山,沈榆一直睡不着。坐在帐篷里透过窗口看天空一闪一闪的星星,想着她的爸妈。   这样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也要睡着的时候,却听到麦子一阵不寻常的叫声。她一激灵马上被吓醒了。从帐篷的窗口望向外边,就见黑暗中有个人影正在和麦子纠缠搏斗,她一边叫醒章菲,一边拿着手电筒冲出帐篷。   第二十四章 老李   等沈榆冲出帐篷的时候,唐灿和蚂蚱也都从车子里冲出来。   两个军人对付一个不速之客还是绰绰有余的。没会儿,那个闯入者就被蚂蚱拧着胳膊按到地上。那个人“爹哎娘哎”的痛叫着,一边求着饶,喊着“爷爷,你是俺家的祖宗,祖宗呀,饶了俺这条狗命吧!”   蚂蚱脱口骂着脏话,问那个人怎么偷袭他们的时候,不将他们当祖宗?这会儿想当孙子,他还不高兴收了呢!火气头儿上,蚂蚱忍不住踢了那个人一脚,估计这一脚的力道不轻,要不然就是踢到那个人要命的地方了,黑暗中那个人缩成一团,疼得嗷嗷直叫,哭咧咧的求着蚂蚱说:“兄弟,看在咱们都是山东老乡的份儿上,就饶了俺吧!”   沈榆在旁边听那个人这么说,心里就不由自主的多了个心眼儿,记下了那个人的这句话。她是当记者的,敏感是职业特性,要不然怎么抓新闻?   蚂蚱一下子就急了,又狠狠的踹了那个人一脚,大骂着说:“谁跟你是老乡,爷爷我是内蒙的,跟你家山东一百杆子都打不着!”   那个人嗷嗷的哭了起来,一边求饶一边说他错了。   而这时沈榆看到麦子似乎不怎么好了,趴在地上有些凄惨的吠着。   沈榆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用手电照了才发现麦子的背上有个血口,鲜血不断的从伤口流出来。沈榆心里一剜一剜地疼,腿一软就瘫坐在麦子身边,颤抖的用手去捂麦子的伤口,想要将从麦子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挡回去。   唐灿注意到麦子的情况,急忙从车子后备箱里取出急救箱。他喊着章菲,让她帮着麦子包扎。章菲冷哼哼的闪到一边,去和蚂蚱一起审问那个偷袭者了。   章菲不管,沈榆也没想过求她。伸手抢过唐灿手里的医药箱,大声的喊着他帮她照亮,她打开急救箱。包扎伤口这样的小事,她还用不到求人。庆幸的是麦子的伤口虽然很长,但是并不是很深。沈榆帮麦子包扎好伤口后,蚂蚱那边也认出了那个偷袭的人。   竟然就是那个吞私金被云老爷子按规矩喂蚊子的老李,他割伤麦子的匕首还是蚂蚱塞给他自救的那把军用匕首!这将蚂蚱气到爆,夺回匕首后用脚一遍一遍的涂擦着匕首上的血。   也在这样时候,沈榆才相信唐灿之前所说的淘金人都是不讲道义的!他们救了那个老李,但老李不知道感恩,还偷袭他们就为了抢他们的车子,好离开这里。   蚂蚱将那个老李押过来,要沈榆随便处置给麦子报仇。沈榆心疼麦子,心里翻腾着想揍死那个老李的冲动,不过最后她也就是狠狠的咬咬牙,跟唐灿商量明天离开的时候,将那个老李也带出大山。   唐灿同意了。只是为了安全起见,他让蚂蚱将那个老李绑了,要不然他们都没办法安心睡到天亮的。   那个老李见沈榆不但求情让唐灿饶了他,还说带他离开这里,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对沈榆磕着头,说着“俺下辈子就是变成个畜生也会想着你的好!”   沈榆冲着他大喊了一声“住口”,吓得老李唯唯诺诺的缩着身子跟一滩烂泥似的。沈榆缓了一口气才说道:“你是人,活着就要有个人样子,不要披着人皮却总当自己畜生一样的活着!”   老李诺诺地应着,头低得就像被石头压住再也抬不起来似的。   后半宿,沈榆都守在麦子身边,听着麦子疼的低声哀吠,她的心一下下被揪般的疼。   唐灿看到沈榆的样子,心里也憋了个疙瘩似的,说不出的不舒服。可是他明早还要开车,陪着沈榆呆了一会儿后,就去睡觉了。   那个老李被反拧胳膊绑在一边,时间久了就有点熬不住了,小声的求着沈榆说:“捆得俺这么紧,俺的胳膊都要断了。”   沈榆就当做没听见,那老李的声音就一点点的大了起来,求着沈榆好心肠的帮他松松绳子。   老李见沈榆死活都硬着心肠,就改口求着沈榆给他点吃的,说“俺饿得肠子都拧了滚了,求求你给俺口吃的吧,俺真的饿得不行了。”   沈榆这才站起身,去拿了面包和水。不过还是没有帮老李松绑,她拿着面包和水喂着老李吃。山风吹过来,沈榆手腕上的银镯子在风中摇摆着,发出轻灵悦耳的声音。   老李听见那银铃发出来的声音,就有一会儿的愣神,沈榆将面包喂到他的嘴边他都顾不得吃。   沈榆等了一会儿见老李不张嘴,有些不耐烦的说:“你到底吃不吃?”   老李才醒过神来似的赶紧叼了一口面包,连着吃了几口后,沈榆又喂了他一口水。之后老李就感慨起来了,说因为沈榆想起了他们家闺女,他有好些年都没见过他家闺女了。   沈榆不禁搭话的说:“像你们淘金的,不是冬天就歇了吗?怎么你都不趁停工的时候回家去看看吗?”   老李苦笑着说:“俺和俺媳妇离婚了,俺媳妇带着俺闺女嫁到外地去了。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些本来过得挺晕乎的,只是这几年也不知道咋地,老是想俺闺女。头年,俺闺女背着她娘给俺偷偷写了一封信,说她那后爹对她不好,想着回来找俺。俺前些年跟着老爷子倒是挣了不少钱,可俺家没了,花钱也不知道疼惜了,将那些年挣得钱都造光了。俺闺女一说要回来,俺不能让她跟着俺过苦日子,就这么着,俺才又回来投奔老爷子。想着多挣些钱,好接俺闺女回来……”话说到这里,老李哽咽起来。   沈榆听完老李的话,心就酸了,忍不住的同情老李起来。但是她忽的又想起来白天的时候,老李还说他上有多病的老娘下有等着他养活的妻儿,这会儿又成一条光棍了?加之他恩将仇报的昧良心,沈榆也就不拿他的话当回事儿了,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唯一引起沈榆兴趣的反倒是那个云老爷子,她从蚂蚱那总是漏风的嘴里听出来唐灿和云老爷子之间应该是有什么交易。并且那个交易的筹码很不幸的就好像是她!这会儿好不容易遇到这个不和唐灿一伙儿的老李,她打听点云老爷子的事儿不正好吗?   于是沈榆就扯开云老爷子的话题,故意可怜老李的说:“你一直都跟着云老爷子,怎么那老爷子心那么狠,一点旧情不念得?今天的事儿要不是我们的人帮你,你有没有命活还不知道呢!”   老李连声苦笑的说:“老爷子是怎么样地人,听过他名儿的人都知道!他连他的亲生闺女都舍得害咯,谁敢在他手下攀什么交情?”   沈榆对老李的话半信半疑,问了一句“怎么这样说呢?哪有亲爹会害自己家闺女的?你不都为了你家闺女舍了命的挣钱吗?”   老李长吁短叹的说:“俺可没说假话!老爷子那闺女脾气可好了,淘金队里的人总是欺负俺,她没少护着俺。俺那会儿老喜欢她了,听到她的脚步声,俺的心就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似的。可是俺知道俺配不上她,只能背地里偷偷摸摸的中意着她。不光俺,淘金队里的很多人都稀罕她。可是只有俺最上心,大老远的俺就能听见她走道时银镯上的铃铛响声!”   “银镯子的铃铛声?”沈榆倏然间心抽紧了,她猛地想起第一次见云老爷子的时候,那老爷子跟见到什么稀罕似的仔细瞧过她的银镯子!   第二十五章 套话   老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候说道:“嗯,她戴着的那银镯子和你的挺像的!”   沈榆的头跟要炸开了似的,一刹那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是又无法相信。她急于挖出那些隐约和她相关的秘密,问那个老李云老爷子的女儿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老李说出来的却是让沈榆失望的话,他告诉沈榆云老爷子的闺女叫云锦,可是人在二十多年已经出车祸死掉了。   沈榆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线索好像又断了。她的银镯子是沈妈妈一直戴着很多年的,在她长成少女后才传给她的。如果云老爷子的女儿云锦早就死掉了话,那么她现在也只能说那么普通的银镯子,这世界有很多相同的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如此的话,唐灿那么大费周章的将她弄进部队,然后带着她来见云老爷子又到底是为什么?还有在长沙见到的那个被监控着的老头儿,又和她有怎么样的关系?没有人肯告诉她,她自己光凭着猜得又能猜出什么来呢?   接下来,沈榆使着她当记者挖新闻的那种心眼儿,拐弯抹角的问了老李很多,但一点有用的都没听到。   沈榆失望至极,想要省省唾沫不再追问的时候,麦子低低的嗷了一声,这一下子提醒了沈榆一件事,她马上问老李“对了,我们第一天到你们那里去的时候,那条被我们踢伤的黑狗怎么样了?我白天的时候没见到那条狗,是不是伤得太厉害了?”   老李长吁短叹地说道:“那条狗被活埋了!”说完又感慨,“在老爷子手下讨生活的人,人不如狗,狗不如藏獒,淘金队里的最上等人是云老爷子,第二等的就是那些看护金子的藏獒了,那家伙们每天都吃着山珍海味的,活的比俺们这些干活的好几千倍了,生了病什么,老爷子心疼的都跟他爹快死似的!”   沈榆听出来老李最后一句话是在骂那云老爷子,有点想笑。不过她还真没什么功夫享受这样的冷笑话,她还有关心的事,接着跟老李说:“那些藏獒都很贵的,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一条,云老爷子那么爱财,当然是舍不得那些藏獒生病什么的。像那些土狗命运就差远了,那条黑狗就给活埋不是?”   老李又一声的叹息后,说道:“那条黑狗死了还落个全尸还不赖了哩,要是别的土狗,一看要活不成了都是宰了吃肉的。老爷子最爱吃狗肉了,三两个月就会宰条土狗吃。要不是老爷子心里念着那条黑狗,这会儿那黑狗早就吃进老爷子的肚子变成大粪了!”   沈榆突然有些冷,身子抖了两下,想起那个云老爷子总是笑眯眯的样子,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害怕。她马上又说道:“这么说云老爷子以前还是挺喜欢那条黑狗的?”   老李说道:“可不是!那条狗以前不是老爷子养的,为了保护养它的人,它还将老爷子咬伤过,后来它那主人从山崖上摔下来死掉,它守着旁边不吃不喝不动地方,差点就给那人陪葬,云老爷子就是看中它那股子忠义护主的劲儿头,他又是养狗的高手,后来就将那条黑狗驯服了,养在身边。”   沈榆精神了不少,她一直问老李黑子的事,是想知道黑子的主人是谁,因为就是那个人留下的那块价值连城的狗头金,和那一张她看不懂的手绘地图。现在狗头金已经没了,那张地图还在,如果那张地图有什么价值的话,或者她可以当做交换条件,弄清那些明明和她有关,她却不知道的秘密!   沈榆眼珠转了转,编了个瞎话的问老李“我听唐队说过,那个黑狗的主人是当兵的吧!”   沈榆本来就是瞎说的,她从鸟窝里找到的那个军用水壶,并不代表使用者就是当兵的,毕竟军用品满大街都是,谁都可以买了用的。可是没想到竟然瞎猫撞上死耗,被她蒙对地方了。   老李点点头说道:“那个人是当过兵,也是因为这样他在部队上学会了一套养狗训狗的方法,那黑狗被他驯得可厉害呢!那狗都咬死过狼,现在那黑狗也老了,要是搁以前,老爷子白天都不敢将它放开的,遇到个生人,它能将人撕吧咯。”   沈榆的眉头微微的皱起来,她现在对军人过敏,一听说黑子原先的主人当过兵,就先主观的将那个人归到唐灿他们一伙了。她再动了动心眼,倒是没怎么费力气就从老李嘴里知道了黑子以前的主人叫什么,只是老李也不知道那人的全名,认识的人都喊那个人叫老鹰,至于那外号怎么来的,就不清楚了。   老李提供的线索没有给沈榆太大的惊喜,至少也算是有了线索,沈榆还是觉得挺有收获的。并且觉得尽管这个老李挺没良心的,但因为他提供的这些线索,总算是没白救他。   不知不觉中就到天亮了,老李困得早就耷拉眼皮了,歪着身子脑袋点晃着,沈榆又想到他之前说蚂蚱和他都是山东老乡的话,就拉起话题,但老李回答的声音含含糊糊的跟梦话似的,都听不懂了,沈榆听了半天也没听清,又连着问了两遍,那老李索性打起鼾来,呼噜噜的鼾声跟打雷似的,沈榆叹了一口气,也就不浪费吐沫了,心里开始翻腾着困扰她的那些事。   她心里装了个麻线团。从唐灿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出现开始,她平静的生活就彻底的被打破了,突然间她那老实巴交的父母也成了有故事的人,她心里一直结着个死疙瘩,想起那天她的爸爸痛殴她妈妈的情形;想起她的妈妈说的那些话“那些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了,这时候你闹腾出事儿来,不是明摆着露馅吗?被他们查出当年的事儿来,你的脑袋是要挨枪子的啊……”   沈榆正在思潮翻涌的时候,唐灿睡醒起来了,看到沈榆竟然和老李坐在一起像是一夜未眠的样子,眼神中难掩一抹关切之情的问沈榆怎么没睡?   沈榆还未回话,一直打盹的老李被唐灿的声音惊醒,然后哭哭咧咧的跟个女人似的求着唐灿将绳子给他松了,都捆了一夜了,他的胳膊都不像他自己的了!   唐灿已经睡醒了,天也亮了,也就没必要防备着老李了,唐灿将老李身上的绳子解了。老李真是被绑惨了,胳膊被放开了可是半天连动也不敢动,还是唐灿慢慢的帮他揉揉胳膊,让血脉慢慢的疏通,他才一边疼的“哎哟”着,一边慢慢的将胳膊收回来。   沈榆那边也放开麦子,从地上站起来,她在地上坐的功夫也长了,不动的时候没感觉,一动弹才发现腿早就麻了,人也站起来了,却又歪着向地上摔去。   “沈榆?”唐灿见此情景,大声的喊着沈榆的名字,另一边伸展手臂将沈榆抱住。   第二十六章 离开大山   沈榆那软软的身子歪倒在他的怀里,唐灿的心就那么的突突地狂跳不止,浑身的血液欢快地在他周身上下乱窜,嗓子眼一阵发干。他的眼睛更是盯着沈榆的粉粉的脸蛋,一点也动不了地方。   沈榆却完全没发现这些,她一边谢着唐灿扶住她,没让她摔着,另一边就歪着身子从唐灿的怀里挣扎着出来,根本没瞧唐灿的脸。   她这个当事者没瞧见唐灿的反应,却有别的人看到了。   “俺地娘哎!”蚂蚱嗓子压低的叫了一声,跟捕捉到好玩的事情一样,用胳膊肘戳了一边的章菲一下说道,“俺还是第一次看到咱们唐队脸能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蚂蚱的那一胳膊并没有使多大劲儿,又不是真的要戳痛章菲的。可章菲正心里头憋着一股火呢,尤其看到沈榆从唐灿怀里躲开的时候,似乎对她这边看了那么一眼,她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坚定的想法,认为沈榆那一眼一定是在故意对她挑衅,这么想的时候,一股热血就冲上章菲的头顶,蚂蚱算是真倒大霉了,成了受气布袋,被她一边骂着一边跳起来大巴掌扇中后脑勺,白天也壮观的看到了漫天的星星。   “男人婆,你又打我!”蚂蚱好大声的叫唤着,这倒让唐灿一下子脑瓜子一下清醒了,他慌忙克制自己的情绪,平复自己的心。   章菲又踹了蚂蚱一脚,怄气的跑到小溪那边用石头砸水玩去了,造反的不做早饭了。蚂蚱无怨无悔的挑起这个重任,主要的他是正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扛不住饿,一顿不吃饿得慌。   沈榆看到蚂蚱在土灶上架火,跑过去帮忙,蚂蚱笑呵呵的请她在边看着就行了。这时候沈榆也才感叹起来,原来部队这个大熔炉还真不是盖的,这当兵的男人别的不说,都会做饭,她以后也干脆找个当过兵的嫁了得了。这么想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唐灿的脸……   “想啥呢?”唐灿不知道啥时候也过来了,沈榆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赶紧的拿起一根树枝,低下头往土灶里塞着柴火。   “去睡会儿吧!你一宿都没睡!”唐灿在沈榆又去拿树枝的时候,抢先一步拿起来,掰折了往火灶里填。   沈榆主要是想赶紧躲开唐灿,就答应着闪到一边看麦子去了。经过了一夜,麦子的精神头儿也缓过来不少,不再疼得窝着身子,敢站起来溜达了。沈榆看到麦子见好,心情也好了起来。   到了白天了,那个老李也就成了求人帮忙的那个,就怕沈榆他们不带着他离开大山,他一个在这深山老林里不给野兽吃了,也会缺吃少喝困死在这里,他追在沈榆身后跟条尾巴似的,嘴里不停说好话。追得沈榆都有些烦了,冷着脸对他说:“你老老实实的给我坐着去,要不然真就将你扔下了!”   老李这才老实了,跑一边跟个受气布袋似的蹲着,直到吃饭的时候,才跑来跑去的帮忙端饭。   蚂蚱将一直怄气的章菲从溪水边喊回来,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气着故意找茬呢,端着小米粥喝了一口就吐掉了,说这是啥呀,难吃死了。   除了蚂蚱这做饭的觉得生气外,对章菲嚷嚷着“不吃拉倒!”,沈榆和唐灿都见怪不怪,谁还不知道章菲的德行?   沈榆更知道和章菲就跟天敌似的,能躲着就躲着她。   一行人开车离开大山,车子开到县城后,那个老李就下车走了。至于他会去哪儿,也就不关沈榆他们的事了。   几个人走高速天黑前回到长沙,唐灿知道沈榆一定累的要命,更知道她和章菲犯冲,到了军区招待所后,给沈榆单独安排了房间,让她先歇一会儿,然后他就通知章菲,让她回部队去,这里用不着她了。这一次唐灿是铁了心了,甭管章菲怎么哭闹,都没改口。蚂蚱又想跟着求情,被唐灿瞪了一眼后,吓得一缩脖子闭上嘴巴。   章菲哭闹着要往外跑,蚂蚱又拦又劝,唐灿冷笑着说:“你怎么对沈榆的?还有那块狗头金是谁弄丢的?这件事情要是我爷爷和你爷爷都知道了,看谁先被扒皮?”   章菲立即心虚了,也不敢哭了,抿着嘴唇耷拉着脑袋跟个杆子似的杵在那里,老实了。她怎么对沈榆倒是小事儿,那块狗头金的事儿,她担待不起,要是真被两个爷爷知道了,那两个老人家再疼她也会将她扒皮的。要知道那狗头金可以重大的成国家的事,那可算得上是国宝的,先别说唐灿的爷爷那火爆脾气,就她爷爷的脾气,也会拿枪亲手将她毙了。   蚂蚱也小声的劝着章菲,平时蚂蚱挺粗的,这时候说的话却都精细着呢,他不断的对章菲重复着“以退为进,以退为进……”,章菲慢慢的冷静下来,她也有她的小算盘,小九九算了一遍,她也就有她的主意了。   趁着唐灿不注意,她就溜到沈榆的房间去了,将本来已经累得睡着的沈榆喊醒,然后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说她要是被唐灿撵回部队去了,她爷爷非得将她扒皮不可,说的苦兮兮的。   也在这个时候,沈榆才知道章菲和唐灿竟然是青梅竹马,两家是几辈子的戎马世交,只是沈榆越听后面,越觉得不对味,这章菲话里话外的都将矛头戳她身上了,让沈榆突然就觉得自己成罪人了,好像她在背后鼓捣唐灿要撵章菲走似的。   沈榆听来听去,总算受不了了,她一夜没睡,白天又苦熬着坐了一天的车,这会儿累的够呛,直想好好睡一觉,这会儿被章菲折腾的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敲开唐灿的房间门,气呼呼的对他说要是他将章菲撵走,她马上回北津市,管他三七二十几呢!   唐灿这下子也没办法了,只能在心里感叹着沈榆太善良,而章菲坏心眼忒多了!   第二十七章 米羊   唐灿答应不撵章菲走了,那章菲不但不感谢沈榆,反倒对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并且这些都让蚂蚱一个人瞧见了。   蚂蚱拧着眉头叨咕,这章菲也忒没人味了。章菲似乎听见了他这声叨叨,对着他瞪瞪眼珠子,蚂蚱缩着脖子就闪一边了。他可惹不起这小姑奶奶。   唐灿看沈榆也被章菲烦醒了,就喊着张罗着赶紧去吃晚饭,吃完饭让沈榆赶紧再歇着去。   沈榆用手挡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的问唐灿将麦子安置哪儿了。唐灿笑着说:“在招待所的后院呢,就是委屈了它点儿,在这里只能将它关笼子里。我已经找专业的兽医帮它重新上过药了,也打了破风针,你放心吧!”   沈榆点点头。等她吃完饭就拿着两馒头跑去看麦子,唐灿也在后面跟着。章菲也想跟着掺和,蚂蚱拽住她问她:“你还去搅和啥?还想逼着唐队翻脸啊!”   章菲跺一跺脚,发着倔脾气大幅度的甩着胳膊的回房间去了,蚂蚱望着她的背影苦哈哈的笑着。   沈榆在招待所的后院找到了麦子,被关进笼子的麦子很不适应,看到沈榆就将脑袋顶在笼子的铁条上,低吠着跟个诉冤的小媳妇似的。   沈榆将手伸进笼子摸摸麦子的头,安抚一下它。麦子看到沈榆手里的馒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那馒头,不给就急啊,大鼻子隔着铁笼子拱着沈榆的手一下,又舔一下嘴巴,坐下眼巴巴的望着沈榆。沈榆故意不给它吃,麦子先用爪子抓下笼子上铁条,接着把脑袋搭腿上眼泪汪汪的看着沈榆,让沈榆觉得再不喂给它吃,就是罪孽一样。这个时候的沈榆很快乐。   唐灿也在铁笼边上蹲下身子,安静的看着沈榆,又看着麦子。有晚风吹过来,有种不知名的花香味飘过来,让两个人嗅到了都觉得很舒畅。   沈榆将最后一块馒头喂给麦子,一边拍手掸着手上的馒头渣儿,一边站起身来往回走,她早就累的要死,喂完麦子,她也就放心了,要赶紧回房间洗个澡睡一觉。   唐灿跟个保镖似的跟在沈榆身后,跟着她到房间门口才对说让她回房间将衣服换下来,他抱到洗衣房让服务员给洗了。   沈榆困得头疼,平时听着唐灿的声音挺好听的,这会儿却让她听了头疼的要命。回到房间,她赶紧将衣服换下来,就想着将唐灿打发了,她好痛快的睡个觉,她也忘记将衣兜里的东西逃出来,就将换下来的衣服抱出房间交给唐灿,只有内衣她自己留下了,洗完澡她自己在浴室洗一把就行了。   疏忽大意,让沈榆犯下了一个后悔莫及的错误,她在山里得到的那张地图,忘记从衣服里拿出来。等她想起这茬儿追到洗衣房,找到服务员问她的衣服。服务员从存物柜里将一个标注着房间号的塑料袋拿出来,里面有沈榆衣服里没拿出来的东西,钥匙、指甲刀、钱包、手机等等,就是少了那张地图。   钱包里的钱都一毛不少的在那里呢,那地图按说更不会没了,可问题是那地图真的找不见了。那服务员说衣服拿过来的时候,从衣服兜里掏出来的东西都在塑料袋里放着呢,没看到什么地图。   “很重要的东西吗?可是我真没看见呢!”洗衣房的服务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听沈榆说少了东西,脸白得跟纸一样,急的都快哭了。   沈榆看到那小姑娘眼睛都红了,急忙安慰她说:“不是很重要,我就是找一下,看掉哪里了?没事的,这里没有,应该是掉车上了!”沈榆当然知道客人要说在洗衣房丢了东西,这里的服务员是要倒大霉的,实在没必要为了一张不知道有没有价值的地图,为难一个辛苦打工的小姑娘。另外,那地图就算是藏宝图,对她来说也没价值,她还想着一个人去挖金子去吗?黎叔的教训在前面呢,她可不会再走黎叔的老路子,脚踏实地的生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那小姑娘听沈榆说没事了,表情才慢慢的放松,脸上有点笑容了,让沈榆签了字,才将放在塑料袋里的东西还给沈榆。   打这儿以后,沈榆的心里就老有个疙瘩,那地图一直在她衣服的内兜里放着,怎么可能无端的飞了?指定的是有人将它拿走了,那么沈榆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唐灿。有了这样的念头,沈榆的心里就闷闷的,她虽然一直都不怎么相信唐灿这个人,但还是认为他做事光明磊落是个好人的,这会儿地图不见的事,让沈榆无法甩开对唐灿的怀疑,对他的印象也就一下子变坏了。   反正在长沙呆着的那几天,沈榆开始对唐灿不理不睬的,实在不能不说话的时候,她就干巴巴的笑笑,哼哼两声,那表情反应的比不笑地时候还难看。   这时候,沈榆也知道倒让那个章菲痛快了,那丫头看到她突然和唐灿不对眼了,时常哼着小曲小调儿的,那样子惬意着呢!   而蚂蚱在沈榆眼里算是落了个愣头青,明明瞧出来她和唐灿之间的苗头不对,还总是将两个人往一块凑搭。他指定就想着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了,主动的当起老好人。不过最后也是白忙活,唐灿这边是没什么,问题出在沈榆那边呢,他没解开沈榆心里的疙瘩,最后还被章菲骂他是个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二百五!   沈榆却觉得蚂蚱很可爱。被骂了还会呵呵的憨笑,这样的人除了蚂蚱这样心灵单纯的人,似乎找不出第二个了。沈榆一直都对蚂蚱印象不错的,平时也挺注意他的。   闲在这里好几天,沈榆白天没事做,她怕麦子关在笼子里会憋坏了,就买了狗绳带着麦子在招待所的花园里溜达溜达,别的地儿她也不敢去。蚂蚱绝对是个好人,对沈榆好,对麦子也好的没话说,狗笼子那边都是他每天打扫的。   上午,沈榆带着麦子又溜达了一圈,将麦子牵回狗笼子那边的时候,蚂蚱还在打扫笼子。麦子跑了一圈,有点渴了,跑到笼子边的水盆前,探进头去就喝里面的水。蚂蚱看到了大声的喊了一声,“麦子别喝,里面有米羊!”说完伸手抢起那个水盆,将里面的水撒地上。   蚂蚱本来是好心,但沈榆的脸色却一下子就变了,自此后她瞅着蚂蚱的眼神开始变得有点怪怪的。   每当唐灿看到沈榆使劲儿的瞅蚂蚱的时候,他嘴角那抹微笑就会变得有点苦,跟刚喝完汤药似的。不过当他发现到沈榆看过来的时候,他那笑容又会变得灿烂的跟阳光一样。沈榆问他蚂蚱家乡的情况时,他还会对沈榆这样说“蚂蚱是个好小伙子!哪家的好姑娘遇到蚂蚱那可是一辈子的福气了!”,有点儿要将蚂蚱推销给沈榆的意思。   沈榆根本没在意唐灿的话茬儿,只锁着眉头的说:“蚂蚱真的是内蒙人吗?”   唐灿一下子愣了,敏感的神经让他觉得沈榆这话中有话,他盯着沈榆看了半天才缓缓地说:“蚂蚱的档案上确实这样写的,籍贯内蒙古包头市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蒙古族。”   沈榆笑了笑,然后问唐灿:“我问你个别的问题,你知道什么是米羊吗?”   第二十八章 乡下老头儿   唐灿略微尴尬的摇摇头说:“我不知道!米羊是米色的羊吗?”   沈榆扑哧一声笑出来,夸夸唐灿的说:“不错哩,小学时候语文一定学的好吧!”   唐灿可没从沈榆嘴里听出一点儿好话的意思,只是因为他看到沈榆笑了,也就对沈榆到底是拿他开玩笑还是别的意思,忽略不计了。   沈榆后来也没对唐灿解释她嘴里的那个“米羊”到底是怎么的意思,反而有些抱怨的说:“受不了长沙这边的天气,又闷又潮,我想回北方了!”   唐灿瞅了沈榆一眼,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着说些什么,可是最后他露出一抹微笑取代了一切。   沈榆也不知道唐灿他们窝在招待所到底要做什么?头几天还能看到唐灿的影子,她本来还有些嫌弃,烦着她走到哪里都能瞅见唐灿。过了那几天,唐灿就不见影子了。沈榆往停车场跑过好几次,倒是没看见唐灿开得那辆越野车动地方,她觉得唐灿应该也到不了多远的地儿去,这样想着,她还是闷闷的。   晚上,沈榆翻过来调过去的睡不着,时间好像停摆了一样,她连着看了几次手机,时间都还是慢悠悠的摆渡在十点之内。   沈榆实在躺不下去了,头疼的要命,爬起来穿好衣服想要出去走走,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沈榆耳尖的听出那脚步声好像就是唐灿的。军人的走路步伐和一般人不一样。唐灿的走路声音又是和一般军人不一样的,这可是沈榆自己总结出来的。   果真没多会儿,那脚步声就在沈榆房间外停了下来,是唐灿一点都没错的!   沈榆走出房间后,就被唐灿带着离开招待所。他们上了一辆军车,车上还有俩人,却不是蚂蚱和章菲。开车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兵,副座上的那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看领章上的军衔应该是个上尉。   唐灿还没来得及给沈榆介绍,那个上尉好像还挺了解沈榆似的的,对她主动问好,喊了她句沈同志。沈榆笑笑,回了一句“你好!”。唐灿这才给沈榆说那个人姓金,喊他金连长就行了。至于另一个开车的司机,唐灿说就属他最小了,还不满二十岁,让沈榆喊小秋就行了。沈榆应了一声,然后就不再说话。   开始的时候,车子开得很平稳,慢慢的,沈榆就看不到街道边的路灯了。只有吉普车的车灯孤零零的照耀着前方一小撮朦胧昏黄的光。   再慢慢的,车子开始大幅度的颠簸着,跟坐船似的东摇西摆的。沈榆老觉得有东西往嗓子眼儿里撞,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了,用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猛地拍着车窗。唐灿急忙喊着小秋停下车,车子还没停稳,沈榆就推开车门,跳下车“哇哇”的吐起来。   唐灿追下车,在沈榆身后站着,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等她吐完,将一个手帕递给她,让她擦嘴。   沈榆挺不好意思的,她都不知道她也会晕车,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坐牛车驴车的也颠着呢,她都没事。想了半天,她才找出了原因,觉得应该是今儿晚上吃饭吃的晚也吃的多了些,才被颠坏了肚子存不住食儿了。   用唐灿的手帕擦干净嘴巴,沈榆没立即还给他,想着已经给人家弄脏了,怎么着也要洗干净了再还回去。   “好一些了吗?”唐灿的声音又轻又温和,像今晚的夜风一样轻柔。   沈榆点点头,刚才她匆忙下车没注意,这会儿才发觉脚下的路面是土路,坑洼不平,再往四周一看,黑咕隆咚的天色中,依稀能分辨出这里已经是乡野,路边是长着稻谷的田地。夜风吹过,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   沈榆心里一下子别扭起来,这深更半夜的,唐灿带她到乡下来干什么?可是她没有问,淡定的坐回车上。因为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那唐灿若是想说早就说了。   车子开动时,唐灿特地嘱咐了那个小秋开慢点,怕沈榆再受不了。于是车速真的慢了下来了,慢的跟牛车好有一比!沈榆这回觉得舒服了,跟坐在摇篮里似的,晃着摇着的她就睡着了。这一睡还睡得真的安稳,等她醒来的时候,车子仍在开着,她的身子歪着靠枕在唐灿肩膀上,而唐灿那么端正的坐着,目视前方,沈榆惺忪的眼睛差点就当他成雕塑了。   竟然靠在唐灿身上睡了一觉,沈榆这么个大姑娘家家的,难免觉得脸红耳热的,只是她也知道有些事儿假装忽略,要比一个劲儿的不自在好处理的多。她就那么假装睡得很舒坦似的伸伸懒腰,问问前面的小秋,还不到地方吗?   小秋笑着回答:“快了,就快了!”,副座上的那个金连长本来歪在座椅里是睡着的,听到沈榆和小秋说话也就醒了,也伸展了一下胳膊,回头笑着问沈榆:“沈同志,累坏了吧!”   沈榆笑着摇摇头,然后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唐灿,心里觉得最累的那个人是唐灿吧!可怎么瞧着他还是那么端正的坐着,都没松松筋骨,沈榆瞬间觉得这家伙像是铁铸的!   天色变成鱼肚白的时候,这一行人总算到地方了。   那是一个乡村,看着村子也不挺大的样子,房子都稀稀落落的。   村里的路更不好走了,他们将车子停在村口,步行进村。虽都是农村,但南方和北方的乡村还是有差别的。沈榆也多少知道点儿,南方的雨水大,所以这里的农家房子多是瓦房,并且屋顶的斜度比较大,方便雨天排水。   他们四个人最后在一座青砖房前停下来,那房子也就两间屋子的样子,没有院墙。一个头发跟雪一样白,像荒草一样乱的老头儿坐在房前的空地上的破木椅子里,脚边的小破木头桌子上,放着一只烟袋和用来卷烟的烟纸。他的脸很黑,有很多皱纹,皱纹里满是泥灰。他的门牙应该已经脱落了,嘴是那种往里瘪着的。两只眼半睁半闭地望着东边儿刚升起来的太阳,似乎没有看见沈榆他们的到来。   那个金连长对着唐灿使了一个眼神,唐灿就笑着在那老头儿的对面蹲下身子,轻轻地喊着“阿公”。   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那老头儿终于慢慢地移动着他那双浑浊的目光,最后把目光定在唐灿的脸上,然后很吃力的目光从唐灿的脸上一直望到唐灿的脚上。   唐灿又喊了一声“阿公”,也许是耳背,那老头儿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目光又移到很远的地方。有风吹过来,木桌上烟纸被风吹起来,飘飘扬扬的飞起来。沈榆看见了急忙两三步跨过去,将落到地上的纸片捡起来。她手腕上银镯子因为她手臂的晃动发出一阵阵轻灵美妙的叮当声。   那原本窝在木椅子上的老头儿,像是被什么惊吓了一样,猛地坐直了身子,那双浑浊的眼睛一下子清亮了起来,瞪得大大的死盯向沈榆。   第二十九章 老人的往事   唐灿机灵,看到老人终于有了反应,又笑着喊了一声“阿公”。但是效果不怎么好。   那老人目光落到沈榆脸上的刹那,腮帮子上的肉颤抖了两下。   沈榆被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的心里毛毛的,她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眼睛,似乎掉进他的眼神里就像掉进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让她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双手,想要抓住根稻草救命似的。   唐灿锲而不舍,又喊了老人一声“阿公”,从金连长手里接过一盒烟,取出来一只递给那个老人。这样他的胳膊挡住了老头儿的视线,老人不再看向沈榆,而是用一双枯木似的手抖抖索索的拿起小木桌子上的烟袋,从烟口袋里往外抠着烟丝。老人的手抖动的太厉害了,散碎的烟丝从卷烟纸上抖掉到地上。   沈榆看到老人的烟袋烟纸,刹那间想起了她的父亲。她默不作声的走到老人脚边,拿起一张烟纸,从老人手里拿过烟袋,动作利索的从烟袋里倒了烟丝出来,然后放下烟袋,双手慢慢的卷着烟纸,将烟丝全都卷裹在烟纸里,卷个圆锥状,再拧一拧,将粗头儿上纸头撕断,微笑着递到老人嘴边。   老人脸上的肌肉又拼命地抽动两下,微微张开了嘴将旱烟叼住,唐灿赶紧拿着打火机打着火儿给老人将烟点上。   烟点燃了,老人那布满深壑般皱纹的眼角陡然滚出泪水,只是烟雾袅袅飘散,朦胧了在场其他人的视线。他想说什么,喉头却哽哽地什么也没说出。埋下头使劲儿嘬了一口烟,慢悠悠而昂长的吐出一口烟雾,那辛辣的气味让沈榆嗅着觉得又呛又熟悉。   这时候,有脚步声和人声传过来。沈榆和唐灿的眼光齐刷刷的往那边望过去,几个中年的男村民一边说话一边匆匆的从村里向这边走过来。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村民,穿着灰色的布褂子,下身穿的黑裤子一只裤管卷着露出一截小腿儿。不一会儿这些人就走到沈榆他们面前。看那样子,他们是认识金连长的,老远的就伸出手要和金连长握手的样子。   和金连长打过招呼,那个为首的村民又笑着同唐灿打着招呼,他笑得时候,沈榆看到了他牙缝里夹了一片绿菜叶。   金连长给唐灿和那几个村民做介绍,那个为首的村民就是这个村子的支书,知道唐灿的身份后,用湖南话激动地说着他们这里还接待过唐灿这样大的领导!   这些村民的话,沈榆一句话也听不懂。那个小秋热情的在边上给沈榆当着翻译。但也不是每句都解释给沈榆听,当沈榆看到那些村民指着她和唐灿说什么的时候,小秋就一句有用的话也没解释给沈榆听。   那个支书和唐灿他们聚在一起咬起耳朵,好长时间后,支书才走到那个老人面前,用沈榆听在耳朵里像外语的湖南话喊着老人,说着一长串一长串的话。   唐灿走到沈榆身边来,看到沈榆搞不清状况,跟她解释的说:“这个老爷子是当年黎叔在山里淘金时雇得工人,老爷子还救过黎叔的命。”   沈榆的眼睛里一下子闪亮了光。因为从唐灿嘴里听到了黎叔,更因为那唐灿说那个老人是黎叔的救命恩人,一霎时,她眼前这位陌生的老人,突然的就变得亲切起来。   只是沈榆对老人的了解也仅限于唐灿的那句话了,来不及听唐灿跟她讲更多的,支书将他们几个都请到村里的大队部去。那也是一排老旧的房子,除了有几排桌椅板凳,房子连门框都没有,更别说门了。   沈榆和唐灿他们围着桌子坐好。有一些小孩子跑过来看热闹,被村民轰蚊子似的轰走,等那个村民转回身,那些个孩子又一窝蜂似的跑回来。   唐灿笑着挡住村民继续赶走那些孩子,掏出来一些零钱分给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开心的将那或者一块或者十块的钞票举过头顶,尖叫着跑走了。等唐灿嘴角仍挂着微笑的转回头,就看见沈榆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眼里有几分赞赏的神情。唐灿瞬间觉得呆在这潮湿昏暗的屋子里,也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就在这大队部呆了将近一个上午,沈榆也逐渐的弄清楚点儿事儿。这个村子的人都是已经汉化的苗族人,他们进村后见到的那位老人叫宋耕,年轻时候就是村里有名的银匠,七八十年代的时候,这一带闹水灾,村里的好些人都淹死了,那些能活下来的能吃饱就是求爷爷告奶奶的事儿了,哪有什么闲钱打首饰?宋耕也就失业了,离开村子到外面闯荡。   这一出去就是好长时间音讯全无,家里的亲人都以为他饿死在外地了,没想到隔了三五年宋耕重新回到村子里来的时候,竟然衣着光鲜有种衣锦还乡的味道。村里的人都知道宋耕是在外面找到活路了,一个只要肯卖力气就能赚金子的活路。没用几天的功夫,村里有把子力气的年轻人都跟着宋耕走了。这一走又是好些年光景,再等宋耕回到村子里来,当初跟着他出去讨生活的的那些人,就剩他自己了。   那些村民的亲人自然是不肯饶了宋耕的,堵着他家的门口问他要人。宋耕拿出很多金块分给那些上门要人的村民,那年头那么鸡蛋大小的金块就够养活一家老小一辈子了,有了金子,那些没了儿子、没了父亲的村民们也就好给打发了。没成想宋耕给村里人发金子的事儿传到了乡里,宋耕就被公安局以走/私黄金的罪名抓了起来判了刑,这一关就是十几年,直到头几年才被放了出来。   宋耕被关进监狱的那些年,他的老婆死了,闺女嫁到外地再没了消息,其他的亲人也都坚决和宋耕断绝关系,所以等宋耕出狱后就成了村里的五保户,他现在住的房子还是村支部分给他的。   这些情况都是那个村支书给唐灿他们讲的,小秋再解释给沈榆听的!沈榆没听出这些事情哪里和她的黎叔有关系。还是唐灿终于肯对她吐露点真相,给她说了他们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云老爷子见到她的银镯子后,否定她是他要唐灿他们找的人,最后经不住唐灿软磨硬泡才透露了消息,要他们来找这个宋耕。   这时候沈榆才震惊的知道了一个事实,她手上戴着的银镯子竟然不是一般的银镯子。   第三十章 守夜   唐灿告诉沈榆,她手上戴着的银镯子和市面上一般的银镯子是不一样的,那是苗银铸造的镯子,镯子上的花纹和铃铛都是富有苗族特色的,汉族的银匠是做不出来的,并且苗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纯银,主要成分是铜,含银量不高,所以沈榆镯子上的银铃声音区别于一般的银制铃铛,有着铜铃般的清脆。   唐灿又让沈榆将镯子摘下来,让那个支书左看右瞧的甄别一番。沈榆将镯子重新带回手腕上的时候,也就知道了她戴着的这只银镯子就是那个宋耕老人亲手打造的,镯子上的花纹是苗族的图腾蝴蝶,并且看似是花纹的图案里,其实是内嵌了宋耕的苗族文字的姓氏。   支书还说宋耕当年打造的银饰都会有他姓氏的标记,对此不但是他,只要打过银饰的村民都认识。为了证明他说的话,他还让自己的老婆拿来了几只银镯子,还有几条银项链。按照支书说的,沈榆和唐灿果真在那些银饰上找到了和她镯子上相同花纹图案。   这代表什么?沈榆的脑子跟浆糊一样。有些事情她自己用她敏感的神经联系起来。她好像明白为什么她的母亲竟然知道南方也有个老龙潭了;明白了为什么她的母亲为什么说没有亲人;也明白了她那只那普通的镯子怎么样的不普通了。更觉得这是唐灿那些人第一次对她做的好事了,她似乎要找到她们家失散的亲人了。   然而事情并非沈榆想象的那样简单,即使在村支书的协助下,那个宋耕老人还是不肯说出只字片语。一个村民说,这宋耕老人是坐牢坐的吓破胆子了。从他出狱以后就没听他开口说过什么话。之前金连长和公安局的人一起来过,本来是简单的了解情况,可是村里的人都认为这又是来抓宋耕。宋耕自己那么认为,一见警察的那会儿就尿失禁了,屎尿拉了一裤子。   唐灿再问宋耕老人那失散的女儿下落,那真相就像沉到海底的针,怎么捞也捞不出来!   下午的时候,唐灿不死心的带着沈榆再去拜访那宋耕老人,却震惊的发现那宋耕老人已经上吊自尽了。一条脏的布满油泥的布腰带,拴在他屋前的沙梨树上,勒死了一条苍老孤独的鲜活生命。   沈榆的心像是堕入深渊一般,被黑暗的恐惧死死的裹住。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死人。那一晚,有清冷的月光从天上泻下来,又透过树枝斑驳地照在地上,她和唐灿为宋耕老人守夜。对死亡的本能恐惧逝去后,沈榆的心里充斥的就是对宋耕老人的悲悯。她眼前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更是一个苦难无依的老人凄惨的人生缩影。还有一条断了的,她似乎为她的母亲找到的那条亲情线。   唐灿一直自责的要命,他认为是他急于从老人身上知道一些真相,才迫使老人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沈榆则静静的坐在小木凳子上,为老人烧着一张又一张的纸钱。她想起她上午还给老人卷旱烟,下午就看到老人那闭不上的双眼,还有那合不拢的嘴,更想到了生和死离得那么近,生就是死,死就是生。   深夜的时候,支书也过来守夜,他一边给老人烧着纸钱,一边开解着他眼中那个善良的姑娘——沈榆,用沈榆费了很多耳力才能听懂的口音很重的普通话说着,人死是有魂的,人死了,魂还活着,那个魂谁也看不见,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老人那闭不上的嘴巴,说不定是在吃白米饭和猪肉呢。沈榆听到这些,也不知道该是笑还是该怎么着?   后来支书走了,金连长和小秋过来换班守夜,唐灿没同意,让金连长和小秋继续到老乡家里歇着。金连长想劝沈榆去歇着,不等沈榆说些什么,唐灿看了沈榆一眼,帮沈榆挡了,告诉金连长不用管了。沈榆不禁的对着唐灿干涩的笑笑,她没想到他居然懂她的心思。   小村的夜晚,很静又很躁动。时而静谧的夜空响起几声狗吠和鸡鸣。   宋耕老人家本来是没有电灯的,傍晚的时候支书让村里的电工临时从附近的村民家里扯了电线,安上了电灯。夜风中那挑在竹竿上电灯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的,屋子里光影也随之摇曳着。沈榆眼睛被光线晃得有些花了,抬头看着那摇晃的灯线上的电灯泡,有种害怕灯泡突然被击碎的担心。   屋子里充满着那种潮湿的霉气,或者天热影响了尸体,让一些腐烂的味道滋生,破旧低矮的屋子里,浑浊的气息让人实在不怎么好受。“去外面坐坐吧!”唐灿一边说着一边先站起身,然后将手递给沈榆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   两个人拿着木凳子坐到院子里去。   夜风渐凉,唐灿将军装上衣脱下来给沈榆披上,沈榆的身子有些躲闪的意思,但唐灿仍旧固执的将他的上衣披到沈榆身上,并且帮她裹紧。沈榆借着天上黯淡的星光看了看唐灿,嘴角抽动着微微上扬。   两个人谁都不再说话,其实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讲。沈榆开始的时候还有心情欣赏着乡村的夜色,后来就困了,头枕着胳膊趴在腿上不知道啥时候就睡着了。这样的情形下,她不可能睡得安稳,即使睡着了也半睡半醒。她能感觉到唐灿轻轻的托起她的头,让她枕到他的肩上,她还在梦里说着不能挨着唐灿,想着躲开,后来却不知道怎么的昏天黑地的睡死了。一觉醒来时,她睁开就看到了破晓的晨光,还有唐灿那年轻的脸上,下巴刚生出一层青浅的胡渣儿。   他生的真是好看!这样想的时候,沈榆就有一种浑身上下酥麻麻的感觉。   “睡醒了?”唐灿看到了沈榆醒来的模样,他笑了,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   沈榆用她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应了一声,慌忙抬起枕在唐灿肩上的头,很快的坐直身子,却低下了头。即使她试图隐藏,唐灿还是看到了她那漂亮的脸蛋上粉粉的如朝霞一样。   第三十一章 大惊失色   唐灿会心的笑了,这一刻谁都没有言语,两个人之间却奇异的有种灵犀共融。   坐了一宿,换做别人早就累的不行了,唐灿不一样,精神头儿好着呢!   也没等多长的时间,村支书领着一些村民过来了,基本上都是些男村民。   沈榆对农村的红白大事的并不陌生,虽然她现在是在南方,但是习俗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丧礼总要举行一些祭奠之类的仪式。这个早晨支书带领着那些村民有条不紊的忙活着。   唐灿就不同了,从小就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对乡俗陌生的很,这时候的他面对眼前的事情就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那宋耕老人本来没亲人算是村里的绝户,因为唐灿和金连长将老人的身后事都包揽下来,肯出钱,村里的人在支书的带动下也就乐意出力了。因为支书说谁给宋耕老人送终,他住的房子和那两亩田地就归谁家了,生前没人凑的宋耕老人,在这死后就多回了几门子亲戚。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宋耕老人的田地正好处于高速公路的规划区,田地是要被征用的,然后会因此得到一笔不菲的赔偿,那几门子干亲戚就为了继承老人的那点遗产,差点没打破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农村里田地宅院都是能让人挣得头破血流的财富,沈榆面对这一切都见惯不怪,就唐灿一个劲儿的摇头,他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沈榆也多半能猜到他心里的那些个感慨。   最后村支书和村里的长辈一起商议出解决的办法,就拿沈榆的那只银镯子说事,说沈榆就是宋耕老人失散女儿的孩子,这次就是专门回来认亲的。旁系的亲属没有嫡系的亲,遗产继承的事儿就有了主次,那些本来就和宋耕老人断绝亲戚关系的人,也就没什么脸来争了。   可事情没支书想的那么简单!宋耕老人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亲戚们,也不是吃素的,并不是支书说了啥,他们就信啥。支书一看要坏事,情急之下就让沈榆摘下她手上的银镯子,这镯子递到宋耕老人的表妹手里,那老阿婆仔细的看了瞧了,最后一句话也没说的将银镯子还给沈榆,黑着脸领着她的那些孙男娣女走了,剩下的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竟然也都无话可说了。   沈榆看到这情景脸色也变了,如果这银镯子不是真的能和宋耕老人扯上关系,那些人又怎能退让了呢?她想起她的母亲从来不愿提及亲人,联系着宋耕老人那为了逃难离乡背井的女儿,隐约中她似乎抓到一根线,一些真相似乎已经呼之欲出……,这让她的心上压了一块石头似的,面对已经亡逝的宋耕老人说不出来的难受!   “委屈你了!”唐灿有些歉意的对沈榆,此时天色将晚,落日的余晖映在唐灿的脸上,看上去他的脸儿红红的,泛着金光很耀眼。   沈榆半眯着眼睛站在唐灿对面,却因为身高的落差,她要微微的昂起头才能看到唐灿的脸。其实沈榆也能多半猜到唐灿的心思,他同意支书的做法也有他的目的,他就想着让宋耕老人早日入土为安,另一方面也是想着早日离开这里。   “没事!老人家孤苦无依,我们送他最后一程也是应该的!”沈榆说话的时候,胸口闷闷的。   宋耕老人的丧事一切从简,按照村里的习俗停尸三天后出殡,只是免了哭丧的环节,支书找了村里的几个壮劳力为宋耕老人挖开亡妻的坟,将他和死去多年的老婆合葬在一起。人已经埋葬了,按说沈榆这边也没什么事儿了,支书给她挂得那个继承宋耕老人遗产的身份,就是哄弄那些想争遗产的人的,唐灿也早就说和支书说好了,宋耕老人留下的那些田产什么的就归村里了。   沈榆也不是没好心眼儿,她出生在农村,见惯了农村里时常发生的那档子事儿。她也早就看出来那个支书一开始就等着的就是唐灿的那些话。只是看出来是一回事,并不代表她要计较什么。   另外她心里也想好了,宋耕老人的这档子事儿,她到了她母亲那里是死活都不会说的,如果她的母亲真的就是宋耕老人失散多年的女儿,现在知道了人没了的事儿也就是枉费的伤心。人没了,那认不认亲的也没什么用处了。   唐灿和金连长他们和支书又唠了半天嗑,说的是什么,沈榆也不关心。她瞅见支部外的那些小孩子,心里却装着她自己的心事。   支书老婆端着一碗鸡蛋扭着矮小而臃肿的身子,远远的向这边走过来,那些在支部外玩耍的五六岁左右的孩子们看到了,一个个伸出长满黑乎乎的皴手追在支书老婆后头,想抢走碗里的鸡蛋。   支书老婆将青碗举得高高的,不让那些孩子抢到碗里的鸡蛋。那些小孩子就死抓着支书老婆的衣角,不让她走。支书老婆动了骂腔,还伸手打了一个头发像杂草一样的小男孩。骂的是什么脏话,沈榆听不懂,但那厚实的大巴掌打在那个小男孩身上的声音,她却听得响亮。那个小男孩坐到地上哭了起来,其他的孩子都被吓跑了。等到支书老婆走进支部,将碗里的鸡蛋分给沈榆和唐灿他们吃的时候,沈榆客气的对支书老婆说了声谢谢,然后等支书老婆将两个鸡蛋递到她手里后,她拿着鸡蛋就走出支部,将鸡蛋送给那个坐在地上哭的脸上黑一道泥一道的小男孩。   “吃吧!”沈榆蹲下身子笑着对那个小男孩说着,她也知道那小男孩听不懂她的话,可是让她学会他们的方言,她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那个小男孩开始不敢拿的样子,完全没了刚才从支书老婆手里抢的那股子勇气。沈榆拿着两只鸡蛋互敲,敲开了蛋壳,将蛋剥开了,递给那个小男孩,那小男孩低下头,不看沈榆,看他那一双黑脚。沈榆故意坏坏的比划着要将鸡蛋塞进嘴里,那个小男孩抬起头瞅着沈榆手里的鸡蛋,猛地咽了一回口水。   沈榆便往小男孩手里塞那颗剥好的鸡蛋,小男孩不接,鸡蛋就掉在地上,一群蚂蚁就爬过来,小男孩抢着忙拾起来,用嘴去吹粘在鸡蛋上的泥,吹不掉,他就用袖子去抹,然后也不顾得那鸡蛋上还有没擦净的土,张大嘴巴对着鸡蛋咬了一口,一口还没咽下去,又咬了一口,最后一口把鸡蛋都吞下去了,噎得小男孩细长脖子鼓了鼓。沈榆赶紧的回支部要了碗水端给小男孩喝。   小男孩顺下气后,眼巴巴的又盯着沈榆手上的另一只鸡蛋,沈榆笑了,将鸡蛋慢慢的剥开,也不管那小男孩听不听得懂她的话,嘱咐他别拿稳了别再掉到地上了。可是小男孩接过鸡蛋来后,并没有再吃,而是直接从地上爬起来,拿着跑了。   唐灿这时候也已经从支部里出来,手上端着半碗鸡蛋,一边喊着那个小男孩将碗里的鸡蛋也拿走,但小男孩已经跑远了,头也没回。   沈榆看看碗里的鸡蛋,愣了一下就将碗从唐灿手里抢过来,然后就去追那个小男孩。唐灿想也没想也跟上。   等他们一起追着小男孩跑到村边,看到那小男孩将手里的鸡蛋递给了一个在道沟里打猪草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比小男孩大一两岁的样子,应该是姐姐。沈榆就听姐弟俩用她听不懂的方言说着什么,那小女孩还用手打掉了小男孩手里的鸡蛋,然后小男孩坐到地上就哭了起来。   沈榆刚打算过去,唐灿一把抓住沈榆的手,他的脸色竟然难看的十分吓人。   “怎么了?”沈榆吃惊不小的问唐灿,当唐灿慢慢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对她说出一句话后,她那只端着鸡蛋的手抖了,那只青碗摔到了地上,碗里的那几颗鸡蛋骨碌碌的滚出去好远!   第三十二章 傻子   “不要吃外地人给的东西,耕阿公就是吃了外地人给的东西就死掉的……”   这是唐灿将那个姐姐骂小男孩的话解释着,沈榆听到的话。   像有什么掐住她的喉咙,沈榆一时间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唐灿的脸也苍白的跟一张纸一样。只是他们想走近那对姐弟的时候,那个姐姐拖着弟弟撒腿跑了,连打猪草用的竹筐都没拿。   不过沈榆眼尖,看到那对姐弟并没有真正的跑远,在一个稻草垛后面藏着呢,多半是惦记着没来的及拿走的竹筐。   她和唐灿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宋耕老人的死有蹊跷,可是人已经入土,他们光听那个姐姐的话,根本不足够证据将宋耕老人再从坟墓里挖出来,那后果他们也承担不起。另一方面将这个线索放出去,那个姐弟俩个的命运也就波折了。   唐灿的脸色更难看,心事更重,眉头皱得很深。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沉默的和沈榆转身向村里走去。   沈榆心里更不是滋味,她就觉得自己被搅合进了一股泥流中,找不到方向的混乱。   在沈榆的家乡葬礼过后,过后三天要圆坟的,为坟培土,还要烧纸钱、上供品,之后三年新坟不添土。她不知道这里的习俗是怎么样?她现在觉得和宋耕老人之间存在一种可能的亲缘关系,所以想着以亲人的身份圆坟之后再离开,无论如何也进上她的一份儿心意。到了支部后,她还没开口,没想到唐灿已经先开口问支书,这里是不是也有圆坟之说。   支书点头说有这么一说,只是以前都是三天圆坟,现在村里的年轻人都为了讨生活到外地打工,要是等到三天才圆坟,那很多亲戚都回去打工了,人不全了,所以现在都是就着团圆人多,当天就圆坟的。   唐灿就又说:“那么再麻烦支书陪我们走一趟吧!让我们再为宋阿公进份儿心!”   支书忙摆着手说“不麻烦,不麻烦。”   沈榆在一边望着唐灿,嘴角若有似无的浮动着一抹微笑,似乎因为唐灿的这一举动,之前沈榆因为丢失地图对唐灿的心结也没了。善良的人做事也应该是磊落的,尤其也没什么证据就指明唐灿就是拿走地图的人,另外谁能保证洗衣房的服务员不是无意中弄没了地图,所以才假装无辜的?   给宋耕老人圆完坟后,沈榆跟唐灿说的话也就明显的多了。   天色这时候也就到了傍晚了,沈榆这些人是又走不了得,要继续在老乡家里借宿。   他们吃饭什么的就在支书家里吃,一行人往支书家里走着,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一个高大的男人,对着沈榆那边就跑过,到了跟前就伸手抓向沈榆的腰间,要扒她的裤子。沈榆差点被吓死,一边尖叫,一边双手不断挥舞的打着那个男人。   唐灿是走在沈榆前面的,所以沈榆被偷袭,他在沈榆惊叫后才发现。看到有全身脏兮兮的男人想轻薄沈榆,唐灿当时就红眼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跨过来,抬脚就对着那个混蛋踢过去。这一脚又狠又准,将那个男人一脚就横着踢飞了,那个男人“嗷嗷”的叫着飞出去好几米,倒在地上后就“哇哇”的大哭起来,嘴里不清不楚的喊着什么,沈榆也听不懂。   唐灿还想冲过去收拾那个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非礼沈榆的家伙,却被跑过的支书一把抱住胳膊,然后用乡音说了一长串的话。沈榆听不懂,后来唐灿跟她解释,她才知道那支书说的意思,那个家伙是傻子,已经30来岁了,还天天拖着个鼻涕,还不如个三岁的孩子,成天见在村里转来转去,见到大姑娘小媳妇的就嘿嘿的傻笑,哈喇子能流一尺长。说他人傻吧,别的不精对男女这事儿上倒明白的很,别见到女人在他面前经过,看到了连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他也不放过,要跑过去扒人家的裤子。附近几个村的人都知道这个傻子,女人们见了他就像见了野猪似的,能躲的躲能逃得逃。   知道那个家伙是个傻子,唐灿才放过那个家伙,要不然就凭他将沈榆吓得那样子,唐灿指定不能让他囫囵着!   这下子唐灿再也不敢离沈榆距离远了,也不管沈榆乐不乐意,抓住她的手就不撒开了,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又让沈榆有了什么闪失。沈榆被那个傻子一吓,也没了安全感,她将唐灿当成了保护伞,也不敢撒开唐灿的手了。   支书让两个村民将那个傻子搀着送回家去,唐灿知道那个人是傻子,气也就消了,知道自己踢那一脚是下了杀心的,脚力重的很,那一脚还不知道将那个傻子踢成什么样?他自己是不愿意送那个轻薄沈榆的傻子,就喊过金连长和小秋,他出了五百块钱,让金连长拿着和小秋一起到那个傻子家里,赔给傻子的家人,要是人家不愿这么被打发了完事,让他们也一并出面解决,后果他担着。   支书看这情况,也就跟着金连长他们一起去了,帮着处理这事儿。   起初沈榆是被吓得缓不过神来,这会儿她的情绪平稳下来,人也就冷静些了。想起唐灿那一脚曾将黑子的骨头踢断,这时也就担心那个傻子是不是也被唐灿踢坏了,她可不是同情那个傻子,是害怕那傻子的家人不乐意,再和唐灿捣乱,那他们不就麻烦大了去了吗?   沈榆一直提心吊胆的,好在金连长他们回来后,跟她和唐灿说那家人知道是那傻子啥样子,为了那傻子欺负别家的女人,也没少担着挨骂啥的,从来都是他们上门道歉赔不是的,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们家道歉的。   唐灿本来觉得那五百块不多的,但是他因为宋耕老人的丧事,身上带的现金也就剩下那么些了,想着如果那家人不乐意,他再让金连长他们帮着他凑点儿的,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中的顺利,他也就放心了。   那金连长说了让唐灿他们放心的话后,伸手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沈榆跟前,对她说:“这是那傻子的家里人从傻子手里夺过来,你瞧瞧这是不是他偷袭你的时候,从你身上抢走的东西?”   沈榆看到金连长递过来的东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第三十三章 工兵铲   唐灿也看到了金连长递过沈榆的那件东西,他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但是他反应的快,笑着对金连长说:“刚才沈记者还在找呢,以为不小心掉了,原来被那个傻子顺手牵羊了。”说完给沈榆使了一个眼色。   沈榆立即会意,不过她不是立即去接那个东西,而是从兜里拿出来的时候唐灿借给她的那个手帕,将手帕铺在掌心里,让金连长将那件东西放到手帕上,然后就小心的裹起来。她是想着尽量不去往那件东西上添上她的指纹,毁掉原物主人有可能留在上面的指纹。   金连长看着沈榆的样子,以为这小姑娘家家的有洁癖啥的也不是啥稀罕事儿。那支书也见怪不怪,觉得这城里的闺女就是爱干净。也就只有唐灿明白沈榆为什么这么做,望着沈榆的眼神里还充满了无比的欣赏之情。   几个人在支书的热情招呼下,在支书家里吃了晚饭,金连长和小秋就先回老乡家里休息去了。沈榆则说睡不着,要唐灿陪着她到村边转转。在支书眼里,眼前的这对年轻男女挺般配的,两个人愿意在一起多黏糊一会儿也是情理当中的,就呵呵笑着让他的胖老婆给两个人拿来一只手电筒,说村里的道可没城里的马路敞亮,让他们照个亮儿,省的摔跟头。   唐灿笑着说了谢谢,拿着手电就和沈榆一起出去了。   说到村边溜溜,那都是假话。他们两个人的目的地就只有一个,就是去宋耕老人的家里。   白天他们两个人已经从那对小姐弟的嘴里得知宋耕老人的死有蹊跷,现在他们又掌握到了多一分的线索,想着再去宋耕老人的家里找些线索也是自然的事。   不过,俩人也没抱太大的期望。宋耕老人家里连日里因为丧事聚集满了人,就算当日里宋耕老人是他们猜测中的被人先害死再制造上吊的假象,现场也已经被破坏了。   到了宋耕老人的那两间破屋子外,沈榆眼尖的看到那屋子里竟然有灯光,她急忙伸手一把抓住唐灿的胳膊,对着他指指屋子那边。唐灿也察觉了,示意沈榆留在原地,他疾步奔到屋门前,发现之前挂了锁的破木门已经被打开了,微微的敞着一道门缝儿,他抬起脚将屋门大力的踹开,然后冲进屋子里去。   沈榆在外面就听到唐灿的高喝声,还有似乎打斗的声音,她忙在四周踅摸着木棒子之类的东西,打算冲进屋子里帮唐灿的忙,在她也找到一根木棍子的时候,她先听见“哐当”一声,接着就是“噗通”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另外还有唐灿的喊声,等她直起腰往屋子那边望去的时候,就见一道人影从窗台底下爬起来,然后飞快的跑了。   唐灿紧接着也从窗户跳出来,往那个逃得方向追了一段路,看再追也追不上了,就放弃的折回身,回到沈榆身边。沈榆看到唐灿的手里没了手电筒,却多了另一样东西,只是黑暗中也看不清他手里到底拿得是什么?   “让他跑了!”唐灿不无遗憾的说着。   “至少说明一件事情,我们怀疑的是对的!”沈榆倒觉得不是一点儿收获也没有。   唐灿点点头,喊着沈榆到屋子里去。屋子里原本临时安的电灯还没来的及扯走,唐灿告诉沈榆进屋子的时候小心一些,弯腰捡起摔在地上的手电筒,然后找到开关,将电灯开开。   灯泡的瓦数不高,灯光昏黄昏黄的。沈榆在这昏黄的光线中,吃惊的看到屋子里竟然已经被人挖了好几个坑。她看到这些坑还真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她小时候家里也总是被那些小偷什么的挖的跟要打地道战似的!   “你看看这个!”唐灿将他手里抓着东西递到沈榆眼前儿,沈榆这才看清这是一块布,看上去应该是唐灿从逃走那家伙身上扯下来的。沈榆将布料接过来,仔细一看更吃惊了,这还是粗棉布的青色衣料,有一小截手工刺绣的几何图案。   “不是一伙人吧!”沈榆的眉头皱起来,她从衣兜里拿出金连长交给她,她包在唐灿手帕里的那个东西。那是一只国外奢侈品牌口红,价格应该在四五百元左右的,这样的贵的口红,沈榆都没舍得买过,更别提这个穷乡僻壤里的女孩们了。这确定不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奢侈品。至于怎么到的那个傻子手里的,也不用费什么脑子的想,就凭傍晚时沈榆遭遇的一幕,也就能猜到了,多半是那个傻子偷袭女人的时候,从人家身上顺手牵羊拿到的。   沈榆一手拿着那只口红,另一只手将那块布料和口红比在一起,一个是奢侈化妆品,一个是粗布衣料,这两样东西根本不是处在一个消费阶层,所以沈榆才觉得这应该不是一伙人留下的。   唐灿点点头,说道:“我没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不过那个人的衣着像是本地人。”   “以为宋阿公家里有金子,想着过来挖金子的本地小偷吧!”沈榆将那只口红包好放进兜里,那块布料也放进去。这两样东西都算是线索和证据。   “不是!”唐灿果断的摇头,往里面走了两步,从挖出来的坑里捡起一只短柄的铁锹。   沈榆以为那是铁锹,农村里少不了这样的工具。唐灿却说“这不是一般的铁锹!是工兵铲!”   沈榆听着这词也挺熟,她记得看过一些盗墓类的小说,盗墓贼的挖古墓就用的好像就是这家伙儿。她这么想的,也就顺口这么对唐灿说了。   唐灿摇摇头说道:“这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工兵铲,那些盗墓贼用的都是仿制品,这是真正的工兵铲。”   说到辨别真伪,还是她从来都不曾接触过的东西,她可不在行。沈榆微微歪着头上下打量着那把工兵铲,在她眼里这就是和她们家干农活翻地用的铁锹没啥差别,就是手柄短一些。   唐灿当然知道沈榆不懂这些,慢慢的跟她解释道:“这上面的油漆虽然已经褪色,看不出是不是真正的军用绿,但看这手柄部分,就能看出真伪,真正军铲是有一个非常怪异的拐角,这样在力学上是最结实的,避免波浪型的褶皱,而且这个形状的制作工艺是很难做到的。那些制造仿制品的厂商根本就没办法达到这样的工艺水平。”唐灿说完,用手电筒仔细的将那把工兵铲看了一遍,之后沈榆看到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怎么了?”沈榆不知道唐灿发现了什么?   唐灿没急着回答沈榆的问题,而是又仔细的将工兵铲的两面都看了一遍,才缓缓的对沈榆说:“这是第一代的军用工兵铲,这上面还能看得到生产这把工兵铲的军工厂名字,另外这上面的产品编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我父亲那一代的军人用过那批……”   沈榆开始没琢磨过味儿来,顺口“哦”了一声,等她醒过腔来,那双大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盯着唐灿,失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   第三十四章 照片   唐灿对着沈榆点点头,两个人相视一眼,有了份共识。   沈榆的眼睛静的如一潭水,情绪似乎很平静,其实心里藏着事儿呢。   唐灿用工兵铲将屋子里的那些坑都填了,沈榆在他身后面用脚踩实那些土。这点儿活难不住人,没多会儿他们就将那几个坑填平。今天晚上的收获不小,只是两个人都一腔的心事儿。沈榆心里头的疑问多了去了,她挺想冲唐灿问个明白的,但是结果问了也是白问,唐灿就会跟她打马虎眼。   沈榆有点生气,之前才和唐灿有点默契啥的,这会儿一下子就给气没影儿了。离开那座房子的时候,唐灿一手拿着工兵铲,一手想着牵着沈榆的手,被沈榆固执的拒绝。未想到唐灿更固执,硬生生的抓住沈榆的手,就是不撒开,他是害了怕了,别说现在月黑风高的,天还没黑的时候,那么多人跟着,还是有那个傻子欺负沈榆,想想他都冒冷汗,所以说啥,他也不会放开沈榆的手了。   沈榆的牛脾气上来了,几次想甩开唐灿的手都没甩开,反而被他握的更紧,气的她翻脸张嘴去咬唐灿的手,唐灿就任由她咬住他的手指,还是没撒手。两个犟脾气的人,似乎就只有比耐力的份儿了,谁坚持到最后谁就赢了。结果还是沈榆服了,她那么狠狠的咬了唐灿的手,她都感觉出他疼的胳膊都在抖,却还没撒手,算他狠,她也不忍心了。   两个人就这样别别扭扭的牵着手往前走,沈榆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憋住,问唐灿:“我咬疼你了吧!”   “没事!”唐灿呵呵的笑着,他那好看的笑容被黑夜挡住了进不了沈榆的视线,却仍可以在沈榆的脑子里晃着。   沈榆突然觉得她小气了,只是让她给唐灿道歉还不可能。顶多回去之后,帮着唐灿往被她咬破的手指上倒了些烧酒。   乡下就医没那么方便,这半夜的也就别想找的到啥急救消炎药的。尤其乡下人都没有城里人那么娇气,不是病的爬不起来了,也不会找大夫拿什么药吃的。   沈榆找支书要烧酒的时候,支书听说唐灿受伤了,急的不得了,他说啥沈榆也听不懂,就跟一个是聋子一个是哑巴似的,没共同交流点儿,还是那个小秋给沈榆解释的说“支书问唐首长的手是不是被狗咬了?”   沈榆差点被口水呛死,小脸蛋一下子绷得紧紧的,脸色黑的跟锅底灰似的。将烧酒瓶塞到小秋手里,然后就去厢房睡觉去了。   没等多会儿,沈榆就听见唐灿他们先后离开北房正屋,去另一边儿的厢房睡觉了。她听见小秋在“嘿嘿”的笑,似乎轻声的说着什么,然后金连长还骂了他,听那意思应该是小秋拿唐灿开玩笑了。只是那金连长骂完小秋,自己个儿也拿唐灿开涮,说啥沈记者很不错,趁这个机会让唐灿赶紧将人生大事儿解决了……   唐灿就呵呵的笑着,也没啥解释,急的沈榆差点想直接从窗户里跳出去,逼着唐灿将事情跟金连长他们解释清楚,她和唐灿之间没他们想的那么回事儿!   听着那三个家伙进了厢房还在打趣说笑,话题还在围着她和唐灿打转,沈榆气儿更不打一处来。穿上衣服就打算到那三个男人的房间里警告他们别拿她开玩笑。她也穿好衣服了,却又觉得自己唐突了,人家就是开个玩笑,她干嘛这么较真?尤其她又不是不明白,这世上很多事都是越描越黑的。还有,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儿,干嘛要去解释?   这么想着,沈榆的脑海里却浮现唐灿的那好看的笑容,她的心一下子抖了。   一宿,沈榆也没睡着,早晨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起床。小秋看到她的熊猫眼吓了一跳,大声的问她“昨晚上没睡好觉吗?”   “可能是吧!”沈榆笑得有些虚伪。   唐灿正在从水桶里往洗脸盆里舀水,听到小秋和沈榆的对话,腰直了一下,却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将水舀子放回水桶里,端着洗脸盆放到木凳子上再喊着沈榆过去洗脸。   沈榆接受唐灿的好意,可是两个人依然别扭着,她不肯同他说话,唐灿也有自知之明,尽量的能避开就避开。   吃过早饭后,沈榆一边听着支书那浓重乡音的送别话,一边跟在唐灿他们身后离开支书家。   他们离开村子一定要经过宋耕老人的那两间房子。沈榆就看见有几个年轻的村民赤着膀子正在拆那两间房子。几个人停下脚步,那支书给唐灿他们解释说村支部的房子需要修一修,正需要些木头,所以将那两间房子拆了。   这本来就不关唐灿他们什么事儿,唐灿呵呵一笑带过,几个人接着往村口走。刚走出去几步,那房子“轰”的一声倒塌,几个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又停住脚步。这时有人大声的喊着什么,支书听见声音撒丫子就往倒塌的房子那边跑,唐灿他们也紧随其后。   沈榆听不懂那方言,但是这情形下也能猜到出了啥事儿,应该是有人被砸着了。她跟着也跑过去。   真是有个村民被一根房梁砸到了,沈榆一眼就瞅见那人的脑袋被砸成了血葫芦,吓得她感觉闭眼扭头,不敢看了。   唐灿他们帮着村民那个房梁搬开,又七手八脚的将受伤的人从废墟里抬出来。这情景下他们自然也走不了了,他们开来的那辆军车排上了用场,载着那个受伤的村民去县城医院急救。   车上坐不了几个人,支书同另外的村民骑着自行车追在军车后面也一起去县城了。   唐灿没有去,留下来照顾沈榆。   看着那残垣断壁的,唐灿害怕沈榆也被砸着了,催促她赶紧离开。   沈榆脚下不稳,被一块砖头绊倒了,摔在那土砖碎瓦上,她的膝盖和胳膊肘都被扎伤了,揪心似的疼。   “受伤了吧!”唐灿一边焦急不安的问着沈榆,一边去扶她起来。沈榆疼的要命,嘴上却逞强的说着没事,也要站起身了,她才发现她摔在一个破旧的已经被砸碎的相框,膝盖也是被相框上的碎玻璃扎伤的。一些发黄的照片散落在那里,有的上面还沾了她膝盖伤口上的血,还有一张——,沈榆本来是无意识的扫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眼竟然带给她足够惊魂的震撼力!   第三十五章 遇险   “怎么了?腿疼站不起来了吗?”唐灿看到沈榆半低着头,眉头皱的紧紧的,还以为她伤到了骨头,紧张的要命。   沈榆闪回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着没事,脸色却雪白雪白的,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扶我到树下坐一会儿!”沈榆的眼神不怎么自然,有些莫名的慌乱,不过唐灿更担心沈榆的伤势,没看出她在掩饰着一种不安和惶惑。   唐灿扶着沈榆离开废墟,沈榆的脚似乎无法离地,拖拉着脚尖带起一些土,而这些土就那么正好洒在她刚才看到的那张照片上,轻轻巧巧的将那张照片遮在土里。   村里没有诊所,村民说离这里七八里地的村里倒是有个赤脚大夫,一般村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到那里去看。唐灿看看沈榆的膝盖和胳膊肘上的伤口,皱着眉头想着看来是没办法了,只能找点烧酒给沈榆的伤口消消毒,他们现在没交通工具,去那离这里七八里地的村子看病有点不现实!   沈榆也没那么娇气,笑着说就是擦破点儿皮,她这样从小土里生土里长的人皮糙肉厚着呢!   都流血了这还算皮糙肉厚?唐灿看了沈榆一眼,有点哭笑不得的样子。不过他也知道他担心的有点过度,只是擦破皮儿确实不算什么事儿!在部队,和沈榆一般大的女军人,训练的时候跌破滚打的弄得全身都是伤,也没怎么着,照样该训练还是训练的。   这会儿支书不在家,他那胖老婆就招呼着唐灿和沈榆,找出烧酒让唐灿用着给沈榆的伤口消毒。   小秋和金连长开着车子送村民去医院,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给唐灿打过来电话说今儿反正是走不了了,他们要等那受伤的村民脱离危险后才能回来。金连长同唐灿讲电话的时候,支书在一边喊着,唐灿听的明白那支书的意思是想让他的老婆接下电话。   唐灿将手机递给支书的胖老婆,支书老婆用方言跟唐灿也不知道说了啥,后来唐灿解释给沈榆听,原来那支书老婆是是说她知道唐灿的手机是个啥东西,是没有线的电话,她好歹也是干部家属,见过世面的!   说是这样说,支书老婆接过唐灿的手机时候,将手机拿反了,喂喂的喊得好大声,然后拍着手机说咋听不到声呢,是不是这玩意儿坏掉了?直到唐灿帮她将手机反过来,她才双手捧着手机跟支书讲了一通电话。   那支书其实就是交代他老婆照顾好唐灿和沈榆,支书老婆挂断电话后就去院子里的鸡窝里找鸡蛋,要开始忙活着给唐灿他们准备午饭。   沈榆坐在板凳上不停的给唐灿使眼色,想让他阻止支书老婆别忙活了,没想到这家伙不但不懂她的意思,支书老婆让他帮忙捉鸡杀鸡的时候,他还挺起劲儿,伸展着胳膊跟个老鹰似的围着院子追着支书家的老母鸡,让沈榆惊得嘴巴张的都合不上了。   等有机会和唐灿说话的时候,沈榆就责怪唐灿的脸皮厚,这个村里这么穷,在这里都麻烦人家好几天了,怎么还好意思白吃白喝的?   唐灿呵呵一笑说道:“苗族是最热情好客的,入乡随俗,懂得接受别人的好意才是对人家的尊重。知道你心里觉得过意不去,走的时候留下些钱就行了,这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沈榆笑了,点点头。   鸡刚杀完,还没拔完毛呢,就有一个村民急匆匆的跑进支书家里,是来找支书的,说是宋耕老人的新坟被人挖开了。   别说这里是苗族人的村子,就是汉族人,被人挖了坟也是件不共戴天的大仇恨!   支书老婆扭着肥肥的身子,跟着那报信的村民跑出去。唐灿也顾不得洗手,在地上抓了把土将手上的鸡血摩擦了下,对沈榆说了句“你在家里等着!”,说完就也跑出去了。   沈榆怎么可能老实巴交的呆在支书家里,她受的那点擦伤这会儿也早不疼了,听说宋耕老人的坟被挖了,她心里积攒着的那些复杂的事儿,让她也追着唐灿跟到村子外的坟场去了。   到了坟场,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村民,男女老少看热闹的一大堆。沈榆从人群中挤过去,看到宋耕老人的新坟真的被挖开了,那朱红油漆的棺材已经露出大半。另外一具陈旧的棺材盖子被人打开,坟坑里丢着一些腐骨和织物的碎片,那具棺材里棺材布也被扯了出来。至于棺材里还有些什么,沈榆一方面是不敢看,另一方面是她站的位置也看不到。   沈榆知道那旧棺材,埋宋耕老人的时候,她听村民说过那是宋耕老人的死去老婆的棺材。   唐灿看到了沈榆,拉着她走到坟场的一边儿去。   唐灿的脸色难看的吓人,眉头皱的程度让沈榆觉得用熨斗都熨不开。   “挖开坟的人目的是宋阿公的老婆的棺材?”沈榆在重复着一个明摆着在眼前儿的事儿。   唐灿点点头,他很多时候都喜欢跟沈榆打马虎眼,这会儿却不知道为啥愿意跟沈榆多说点了。他缓缓的说道:“或者应该说宋阿公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有人想找到他老婆的坟!”   沈榆激灵一下子醒过神来,她好像明白点儿什么了!对唐灿说道:“那棺材里有他们要找的东西?”   唐灿又猛地点点头,说道:“看样子,他们已经找到了!”   沈榆吃了一惊,忙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唐灿没什么表情的说:“感觉!”   沈榆扭头往坟那边看了看,回过头来又看看唐灿,默默的对着唐灿点点头。   村里出了被人挖坟的大事,不管宋耕老人还有没有亲人,这对村里人来说都是件奇耻大辱!只是支书不在,村民没有了主心骨的人,有几个气盛的村民就开始撺掇着其他村民闹事儿。   支书老婆觉得自己这个干部家属在村里还是有些地位的,就一声声的喊着让那些人老实点儿,不要乱闹事,事情还没弄明白呢!   开始她这个女人家说句话,村民念在她是支书的老婆给了她几分面子,但是后来那几个挑事儿的村民撺掇的厉害,支书老婆也就压不住势头儿了。   唐灿见势不妙,赶紧的给金连长打电话,让支书接电话,让他赶紧回来。之后,他赶紧扯着沈榆的手,带她远远的躲开坟地那边儿。沈榆听不懂方言,他听得懂,早就已经从那些村里的话头儿听出话音儿,就是宋耕老人死后认亲戚的那几个侄子在闹事儿,矛头就是针对沈榆的。无外乎就是借机报仇,谁让他们想抢占宋耕老人的遗产,最后却被沈榆这个从外地来的人占了便宜呢?   强龙不压地头蛇!唐灿心里清楚的很,别管他什么身份地位,在这个村子里他什么都不是,什么事只等支书赶回来再说!安全起见,他还是暂时将沈榆藏起来比较安全。   亏他心眼儿多,他前脚带着沈榆回到村里,那些愤怒的村民后脚就从坟场那边追过来了。   在村里他们也没地儿藏身,只得往村后跑,想着跑到田地里在稻田里藏一会儿。   可是沈榆膝盖上有伤跑不快,他们刚跑到村后长满草的道沟边,就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冲这里追过来。   唐灿一看离稻田还远着呢,心里一急,抓着沈榆的手就跳到那一人多深的道沟里了。然而意外的是,道沟里正有一个小女孩在打猪草。   沈榆记得清楚,这个小女孩就是昨天她送鸡蛋给小男孩,却被当敌人仇视的那个姐姐。她心里不禁哀叫一声,这下子完了!   第三十六章 救人   唐灿也认出那个小女孩,稍微一愣后,他就镇定下来,仿佛没看到那个小女孩似的,继续让沈榆藏在草丛里。能躲过就躲过一劫,不能躲得话,他只能用非友好的方式对待那些村民了,反正此时怕和退让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   小女孩看清楚沈榆和唐灿,也先是被吓了一跳,沈榆注意到小女孩的脸色都变了,但奇怪的是,她拿镰刀的手抖了一下却依然没有停下,继续割着猪草。只是割草的速度更快了,没多会儿之前已经差不多满了的竹筐,被摞起一个小山尖似的的。   小女孩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背着满满的竹筐,慢慢的沿着陡坡爬出道沟。她并没有走远,到了上面之后,将竹筐放下,继续在道边打着猪草。   沈榆紧张的要命,生怕那个对他们非常反感的小女孩出卖他们,到时候那些被激怒的村民不活吃了他们,也不会让他们舒服到哪里去!   不过,她自是也清楚的很,怕是没有用的,只能水来土掩了,见招拆招了。   唐灿一只手紧抓住沈榆的手,另一只胳膊像羽翼似的罩着沈榆。两个人眼神交汇一下,都凝神聆听道沟上面的动静。   那些村民已经快追到这边了,听到有人好像在问那个小女孩,沈榆没听到小女孩的声音,就听有人嚷嚷着然后很多脚步声冲另一边跑过去了。   小女孩并没出卖他们?沈榆有点不敢相信。可是结果就是这样的。等他们确定安全了,爬出道沟,那个小女孩已经背着竹筐走的远远的了。   沈榆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湿湿的贴在身上,那滋味十分的不好受!   两个人好不容易躲开了那些愤怒的村民,不敢回村里。那些人正在稻田里找他们,他们在这里也不敢呆着。沿着村边树林,他们从村子东头跑到村西头。这里有一洼连着一洼的长着很多芦苇的池塘,竟然还有艘破破的小船,唐灿喊着沈榆跳上小船。   沈榆是北方平原长大的孩子,她倒不是什么旱鸭子,小时候也在家边儿的池塘扑腾着学会几下狗刨,可是坐船真的是头一次。她还以为踏到船上跟陆地上一样,没想到一脚踏上去,小船就在水面上摇晃起来,吓得她尖叫一声,一把就抱住唐灿的腰。   等到她心情平复下来,发现自己那么失分寸的搂着唐灿,而唐灿眼睛晶亮晶亮的望着她,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慌忙着她松开搂住唐灿的手,谁知她身子一动,船又在水面上摇晃起来了,吓得她只能又紧紧抓住唐灿的胳膊。   “慢慢的坐下来!不要乱动就好了。我将船划到芦苇丛里去,这样我们就安全了。”唐灿微笑着扶着沈榆,让她慢慢的坐到船上,然后他坐到船尾摇着双桨,小船一摇一晃的向池塘里划过去。   池塘深处长不了芦苇,浅滩和洼地里倒是长满了芦苇,此时的芦苇还是鲜绿的叶子,长得也就是半人多高,不过藏个人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   找到一处能掩护小船和他们的芦苇丛,唐灿将小船停下来,放下船锚。小船随着水波一摇一荡的漂在水面上,将沈榆都摇得晕乎乎的,像是困了一样睁不开眼睛。除了是晕船的原因,也是她昨天晚上本来就没睡好。   唐灿看到沈榆的眼皮儿都抬不起来了,就笑着对她说:“你的身体素质真的太差了,以后要好好加强锻炼才行!”   沈榆有些别扭的瞅了唐灿一眼,没说话。这时突然有微弱的求救声音传过来,沈榆和唐灿都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就见离他们不远的水面露着一个小黑点,不时地沉进水里又冒出头来。   “坏了!有人溺水!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去救人。”唐灿大声的对沈榆说着,不假思索的就脱了鞋子和外套,“扑腾”一声跳进水里。   沈榆也想下水救人,不过她挺怀疑她那烂的不行的泳术,别再帮不上唐灿的什么忙,反还拖累着让他救她,就留在了船上。   瞧着唐灿水性还真是极好,没会儿就游到溺水的人那边,将人救起来,拖着游回来。   竟然是那个打猪草女孩的弟弟,沈榆昨天追着给鸡蛋的那个小男孩。   人刚被淹着,就及时被唐灿救起来,小男孩也就是呛了几口水,人没什么事儿,只是惊魂未定的样子,瞪大眼睛一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   小男孩望着唐灿的眼神里都是感激,和唐灿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些什么,听着那些方言,沈榆只有叹气的份儿,她半句也听不懂。   她猜着应该是小男孩和唐灿说着他怎么溺水的原因,话听不懂,但眼睛看到小男孩的左脚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得。   唐灿也没跟沈榆解释他和小男孩的对话,只告诉她坐稳了,然后他就将小船往岸边划去。   下到岸上,唐灿穿好衣服才对沈榆说那小男孩邀请他们到他家里去。沈榆若有所思的看了唐灿一眼,知道他正巴不得接近这个小男孩,之前小男孩的姐姐说过的那句关于宋耕老人的话,她也一直记着呢!   开始的时候,那当姐姐的对他们有敌意,这会儿他们救了她的弟弟,恩情就将敌意和防备都抵消了。   姐弟俩的家里也算的上是家徒四壁了,家里还有一个瘫在炕上的爷爷。沈榆到人家家里了,自然要懂礼貌,见到那个瘫在炕上的老人去问候几句,那老人目光呆滞,看着她就一个劲儿的傻乐。   还是唐灿有本事,这会儿将小男孩家里的情况都差不多摸清了,告诉沈榆那个爷爷是精神有问题,沈榆也就不再废话了。   在唐灿接到金连长打来的电话之前,唐灿似乎已经从小姐弟嘴里知道他想知道的了。沈榆见他的目光深邃的跟海水一样,仿佛她不小心被他的眼神卷进去就掉进海底会溺着一样!   唐灿究竟知道了什么?沈榆的眉头浓浓的皱起来,满心的疑问!   第三十七章 受伤   离开那对姐弟的家,唐灿一路上始终没有说话。   金连长和支书他们回来后,支书老婆将村子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们,支书一听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火一下子窜上来,跑到支队部喊了半天喇叭。   沈榆不关心支书怎么帮他们摆平村民们的怒火,金连长和小秋已经回来,他们就能离开这村子了,安全什么的问题,也就不在考虑的范围内了。   沈榆以为唐灿他们该商量着离开这村子了,没想到三个男人跟女人似的磨叽着,聚在一起咬了半天耳朵,直到好像商量出什么结果的样子,唐灿才走到沈榆身边对她说“暂时还不能走,宋阿公的坟被挖开这事,怎么着也要处理完了,我们才能走!”   唐灿他们已经决定了的事,沈榆也没什么反对的资格。晚上支书家里就热闹起来了。金连长将宋耕老人的坟地被挖开的事报案到乡里的派出所,结果警察不但来了,副乡长和武装部的干部也来了,对唐灿他们都诚惶诚恐的。沈榆看到他们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唐灿个古代私访的钦差大臣似的。   连乡里的干部的都惊动了,这是在唐灿的意料中的事儿,他不想这么高调,但局势不是他能控制的。报个警,盗贼挖坟的事儿没解决处理,倒惹来了一堆的应酬,唐灿一个头两个大,觉得有点得不偿失。   主要是作案现场被村民的踩踏破坏,警察到现场取证一个有用的线头也没取到。   唯一有价值的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的一句话,他说根据他多年的办案经验,挖开那坟地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村民,瞧那坟沿儿的铁锹印齐整样儿,挺有技术的,像是有经验的专业盗墓贼。   听那个老警察说完这话,唐灿和金连长的眼神相互交流一下,也不知道两个人达成了什么共识。之后唐灿就和金连长他们聚到一起又讨论什么去了。   沈榆这一刻就觉得自己彻底的变成个多余的了,支书本来让他那胖老婆招呼着沈榆的,但是语言不通,沈榆和支书老婆坐到一起就只有相互尴尬的笑着,坐了一会儿,沈榆就觉得自己的脸皮都笑僵了。都深夜了,支书家里的两个毛头小子还在嬉皮大闹,支书老婆就去骂两个儿子去睡觉,拿着个笤帚疙瘩追着两个小子满屋子的跑,屋子里一下子乱了起来。   沈榆也坐不下了,她心里也有她的疙瘩,没吱声离开堂屋,拿了手电就出了支书家。   她也没带犹豫的,心中有目标,出了支书家就顺着胡同往南直奔,再拐了几个巷口就到了村边。那里曾经是宋耕老人的房子。   沈榆面对那片废墟努力回忆着她上午在这里摔倒时的位置,那个地方有玻璃扎伤了她,更好像将玻璃渣直接刺进她心里似的。天黑的要命,晚上看这废墟的样子,都是零碎的,手电照到哪里就看清哪里,想看全貌是别想了。   好在这废墟也不大点儿地方,并且因为村民拆这里被砸伤后,拆房的活儿就被停下来了,接着又出了宋耕老人坟头被挖开的事儿,这里也就没人管了。沈榆在废墟上兜了几个圈子之后,就用鞋子踢出一片玻璃片来,她猫着腰找了个小木棍在那片地方上来回挑了几遍,几张发黄的黑白照片就从土里露出来了。   沈榆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蹲下身子将那几张照片从土里捡起来。她一张张的瞧着,却没有瞧见白天吓到她的那张照片。也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唐灿的声音,喊着沈榆的名字。   沈榆吓了一跳,急忙将照片又扔到地上,手从四周抓着土埋到照片上。这个过程中,她的左手就不小心抓到了玻璃渣儿,割着了她的手,可她也顾不上,匆匆的将照片埋起来。等唐灿走过来的时候,她忍着手指上割伤的疼,两步从废墟上跨出去。   “怎么到这里来了?”唐灿声音里有些着急,似乎是找了她很久,好不容易找到的样子。   “没意思出来转一圈。”沈榆手指的伤口一钻一钻的疼,想着伤口一定不小,此时她却只能咬牙忍着。   唐灿也没再追问,只对沈榆说:“想出来散心喊我一声,你自己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知道为什么,沈榆的心抖了一下,好像有什么攥了她的心一下,黑暗中她望着对面的唐灿半天,然后抿着唇低下头,感觉脸颊很烫很热。   唐灿似乎已经将扯着沈榆的手当成了习惯,又伸过手来抓住她的手,正好抓住沈榆受伤的左手,将沈榆攥得“哎呦”一声,疼得她额头立即冒汗了。   “怎么了?”唐灿一边担心的问着,一边用手电照着沈榆的手,看到沈榆的食指和中指的指肚都被割了很深的伤口,还有在手电照射下闪着光亮的玻璃渣儿。这一下不但沈榆疼,唐灿的心也疼了。   回到支书家里,唐灿问支书老婆要了针和蜡烛,将针头在蜡烛上烧过之后,才用那只针帮沈榆挑着扎在伤口里的玻璃渣儿。针尖一刺进沈榆的皮肉里,疼的她立即往回缩手,唐灿抓着她手腕的手用力再将她的手拽回灯下,任凭沈榆嘴里“哎呀,哎呀”的疼着叫着,他依然全神贯注的将针刺进沈榆的伤口,豁破沈榆的肉皮儿,将扎在她手指上的玻璃渣儿挑出来。这还不算完,他又将烧酒倒在沈榆的伤口上,这下子疼得沈榆差点跳起来,手不停的抖着,嘴里一声声的喊着“疼死我了啊!!!”   唐灿就掐着沈榆的手腕,冷静的用支书老婆找来的白棉布将沈榆的伤口一圈圈的缠起来。   “我疼……”十指连心,沈榆给疼哭了,跟个小孩子似的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   唐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原本皱紧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微笑着哄着沈榆,“好啦,乖,一会儿就不疼了!”说完用手帕帮沈榆擦了眼泪又擦了鼻涕,再将她轻轻地揽进他的怀里。   窗外传来一声闷笑,唐灿听见了,沈榆没听到。   唐灿抬眼往窗口那边看了一眼,立即就有凌乱的脚步声从窗户底下跑走的声音。   等听见那偷瞧热闹的人走开了,唐灿也准备离开,让沈榆休息了。他低下头,昏黄的白炽灯光下,沈榆那画儿似的眉眼,粉嫩丰腴的脖颈,让他一下子瞧个真真切切,他浑身仿佛突然被电击了一下,胸腔里好像有个东西炸开了一样……   第三十八章 各有心事   可能是心虚了,唐灿不敢再看沈榆一眼,嘱咐她好好休息,就离开沈榆住的那间厢房。   沈榆这一宿可没睡踏实了,不知道是玻璃渣儿没挑干净还是怎么的,指肚一直钻心的疼。   第二天,她早早的起来,这可不是起得早而是跟一宿没睡一样。   唐灿他们也早就起来了,小秋从外面刚刚回来,手上拿着一个军用挎包一个军用水壶,说是要送给支书的两个孩子的。   支书呵呵笑着接受小秋的心意,让他老婆从鸡窝掏了一只黑花儿老母鸡送给唐灿,说让唐灿回去给炖鸡汤给沈榆养养身子。   沈榆笑也不是,别扭也不是,按照农村人的习惯,老母鸡都是给女人养月子用的。她刮破的那点儿伤,用老母鸡去补,还真让她觉得脸红。   也要被支书一家送到大门口了,小秋突然说忘记东西了,马上跑回他们住的厢房去拿,等他小跑着回来,沈榆看到他手上拿着一张六寸的照片,照片的底面都泛黄了。   “谁的照片?”唐灿很像是随口这么问的。小秋将照片对唐灿这边翻过来,沈榆就在唐灿边上也就一起看到了。   沈榆开始本没多想啥,可是看到小秋手里的照片后,她的脸立即就蜡黄蜡黄的,很像那照片的发黄颜色!好像院子里的风还变得好大似的,沈榆的身子被吹得晃了一下。   金连长这时搭腔对小秋有些责怪的说:“你这小子就喜欢丢三落四的,还有忘记拿的东西没有?别到时候想起来已经离这里千八百儿远咯!”   小秋摸着头顶憨憨的笑着说:“没了,没了!”   “那咱们走吧!”金连长招呼着。   “走吧,沈榆!”唐灿笑着提醒沈榆一声,沈榆这才晃过神来似的“哦”了一声,脸色难看的跟在金连长身后,和唐灿他们一起离开支书家里。   几个告别了支书一家人,也告别了那个小村。上车前,小秋将那张照片交给了金连长。金连长就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摆楞着那张照片。   沈榆眼瞧着那张照片,脸色难看到极点,手脚竟然也冰凉起来。那张照片分明就是她曾经想着隐藏,昨晚上又没找到的那张照片,怎么就蹊跷的到了小秋的手里?沈榆抿着唇,心里铺满诡异的感觉。她扭头深沉的看了唐灿一眼。之后就自言自语的说:“有点闷。”   沈榆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车窗打开,然后她又笑着对金连长说,“谁的照片啊?让我看看啊!”   金连长也没犹豫,回手就将照片递给沈榆。也笑着说:“你可别害怕啊,这算是遗照了,这是那宋阿公的照片!”   沈榆接过照片的同时听到金连长这么说,就脸色一变的惊叫出声,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么着,她的手一抖,照片就脱手飞出车窗,沈榆又“哎呀”一声惊叫,说“坏事了,照片掉出去了,赶快停车吧!”   沈榆喊着小秋停车,金连长却没让停,说,“没啥,掉了就掉了,也就是想着将照片拿给云老爷子,让他看看是不是他让我们找的人?其实人已经没了,就算是找对人了,也没啥用了不是!”   沈榆“哦”了一声,干巴巴的笑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一路上,她似乎只要金连长他们说话,她也跟着搭腔,可是明眼儿人都能瞧出来,她有心事,还是很重很重的样子。   唐灿一直细心的留意着沈榆,看到她坐累了,偎依在座椅上闭上眼睛之后,眼神望向前座的金连长,两个人眼神交流一下,金连长再瞄了沈榆一眼,别有深意的扯动嘴角笑了下,才将头转回去,对小秋说:“车子开稳一点,别颠着沈记者了。”   “好嘞!知道了。”小秋嗓音清亮的答应着,他的眼睛也笑得半眯了。   车子果真稳稳地开着。沈榆开始是闭着眼睛琢磨着一腔的心事,后来就被无聊打发的真正的困了,睡着了。   她的头歪在座椅靠背上,随着车子微微的颠簸慢慢的歪斜着,扭着脖子的样子,让唐灿看到了帮她觉得不舒服。于是唐灿靠近沈榆,轻轻的托着她的头,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沈榆熟睡的样子,唐灿的眉头皱得就像被揉搓的纸团。   金连长一直透过厢后视镜注意着唐灿和沈榆,在观察了唐灿的表情半天之后,他才刻意的清清嗓子唱到“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唐灿听到金连长唱的歌词脸色刷的一下子变了,白的跟张白纸一样。   还是小秋单纯,听到金连长唱歌,就说:“连长,就你这嗓子跟破锣似的,还是别唱了,再将沈记者吓醒咯!”   金连长马上瞪眼指着小秋就骂“臭小子你懂个屁啊!”说完又从厢后视镜里瞅了唐灿一眼,从唐灿的脸色上判断他没白唱那几句歌词,才觉得心意顺了,忽又想起小秋刚才笑话他嗓子像破锣,就又喝隔夜茶似的指着小秋说:“好啊,你小子敢笑话我嗓子难听?等回去再收拾你!”   小秋马上就害怕的叫嚷起来,“哎呀,连长,我那是嘴出溜了,顺了那么一句,您大人别记小人过,可别跟咱计较啥!”   金连长阴险的笑着,对小秋说:“小子,现在才拍马屁,晚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这个混小子!”   小秋一脸苦不堪言的样子,急忙向后座的唐灿求救,“唐队,给我求个情呗!可别让连长公报私仇啊!”   其实唐灿也看得出,金连长和小秋两个人也就是耍贫嘴玩呢,要是平常的时候,他也会幽他一默,这会儿,他心里也憋闷着,也就懒得理两个人的戏谑,相反的更担心沈榆会不会被那两个家伙吵醒了。   瞧着沈榆的眼睑似乎动了下,但是人没醒,偶尔眼睫毛也会懂一下。唐灿也多半明白沈榆应该是醒了,这会儿故意装睡而已。   小秋想让唐灿帮他的腔,求了半天也没听见回音儿,从后视镜里见唐灿好像挺烦闷,就笑着开起唐灿的玩笑。只是没想到他无心的一句话,不但让唐灿黑脸,让原本睡着的沈榆也如见到鬼一样的吓醒了。   第三十九章 狗肉   唐灿看到沈榆脸色白纸一样的瞪着他,心就像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那滋味说不出来的难受。   可是他也不想解释什么,没什么好说的!   小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闯了祸,前方正好到了高速收费站口,他减速停车取卡,等车子开过站口上了高速路,他也就不再提刚才的话茬儿,专心的开他的车去了。   沈榆收回眼神,似乎她又困了,那双眼睛就合上了,长长的睫毛似一片森林,刹那间唐灿觉得自己好像在森林中迷路了。   回到长沙时,天已经黑了。小秋开了一天的车,累坏了,车子停到军区招待所的停车场,他嘴里嚷着“累死我了!”,连车钥匙也没拔下,就推开车门下了车。金连长一边将车钥匙拔下来,一边对唐灿说:“小秋这小子,除了嘴贫,别的方面可都是杠杠的!以前在汽车连年年都是标兵,只是跟着我以后就有点大材小用了,你要是也觉得这小子是根好苗子,就让跟你吧!”   唐灿不置可否的笑笑,看到金连长仍满眼期待的望着他,他才说:“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金连长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笑着也对沈榆说了句,“沈记者,累坏了吧,赶紧回房间歇着去吧!”   沈榆微笑着对金连长点点头。   下了车,金连长锁了车先走了。沈榆看了唐灿一眼,就往招待所里走着。唐灿两步就追上沈榆,对她说“我带你去医务室处理下伤口,打个破风针!”   沈榆这会儿早就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伤,若不是之前小秋说的那句话,让她心里扎了根刺似的,恐怕会因为唐灿这么重视她,心里感激的不得了。此时她只冷冷的看了唐灿一眼。   也在医务室将伤口重新处理了,还没离开医务室,章菲就跑来了,也不顾及在哪里,对着唐灿一通大吼,嫌他不吭一声的带着沈榆消失了这么些天,害她担心死了。   沈榆和章菲死不对眼,趁着这个机会就闪身离开,她可不想找不自在。   临回房间前,沈榆想去看看麦子。到了之前关麦子的狗笼子前,却没看到麦子,这让她吓了一跳,小跑着去找蚂蚱问情况。   蚂蚱一脸抱歉的对她说:“麦子丢了!”,他道歉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的样子,不敢直视沈榆。   沈榆根本就不相信,可不相信也没辙了,麦子确实不见了。她心里想着麦子或者只是暂时走丢了,她明天出去找找,或者能找回来。   回她房间前,走廊里遇到章菲。看到她似乎端了什么进了唐灿的房间。沈榆闻到一股很香的狗肉味。   本来人家章菲和唐灿之间有什么互动,都不关她什么事儿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榆的步子就是迈不动了,一直盯着唐灿的房间门。   没多会儿,章菲就出来了,气呼呼的样子,手上仍端着她刚才端进去的大碗,嘴里还嘟囔着“不吃拉倒……”,看到沈榆还在走廊里站着,更有气似的对着沈榆骂了一句“看什么看?”,然后才恨恨的走了。   沈榆想也没想,就对着章菲追过去。追上她就问她“你手端得是什么?”   章菲一个大白眼珠子一个大白眼珠子的对沈榆翻着,有些幸灾乐祸的说着:“狗肉!怎么着?你也馋了?”   沈榆的脸刷的一下子变了,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也不顾此时在走廊里大声说话会惊动了其他房间的住客,红着眼对章菲吼着“你碗里盛的是麦子的肉???你将我的麦子杀死了???”   章菲怔了一下,有点被冤屈的样子,但是看到沈榆此时很痛苦,突然觉得很享受,就脸色一转,白了沈榆一眼,幸灾乐祸的说道:“这碗里盛的是狗肉,很香的,香死人了!你要不要也尝一块?”说完,有些挑衅的斜视着沈榆,用食指和中指捏起一块骨头,放进嘴用力的吸了一口。   沈榆差点气疯了,这时候,沈妈妈对她讲的“吃亏是福”,再也不能当做她的人生哲学。她红着眼睛打翻章菲手上端着的碗,还打了章菲。   章菲怎么说也是当了几年兵的人,经过强化军事训练了的。开始是悴不及防,被沈榆打了,后来沈榆就没得光沾了,被章菲按到地上一顿拳打脚踢。要不是唐灿听到声音,首先从房间冲出来,沈榆真就倒大霉了。   看到沈榆被章菲揍了,唐灿表现的还算冷静,就是一脚将章菲踹了个跟头,但就是这样,章菲趴在地上愣是半天没爬起来,哭得跟死了爹似的。   沈榆被章菲打了一顿,委屈什么的自然就不用说了,最难过的就是她心疼死她的麦子了。没想到就是离开几天,那么可爱的麦子就变成了章菲他们的美餐……,   “麦子死了!被章菲杀死了……”沈榆一直哭着,喃喃的重复着这几句话。   唐灿怎么哄,怎么劝,她就是止不住哭,直到最后哭累了,才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唐灿看到沈榆虽然睡得不安稳,但还是睡着了,眼神忧虑的离开沈榆的房间,这才找章菲算账去了。   之前,章菲端狗肉给他吃的时候,可说的是那狗肉是招待所今天的特色菜……   唐灿找去章菲房间,敲了半天门,都没给打开。唐灿心里觉得章菲指定是心虚了,不敢见,反正已经半夜了,这笔账先记着,等明天再跟她算。   这一夜,唐灿气的胃疼,一夜都没睡好,他除了心疼麦子,更心疼的是沈榆。想到沈榆的泪眼,他疼的就跟心被剜走了一样。   唐灿一宿未合眼,岂知章菲也是一夜没睡。她那也是疼的,只不过不是为谁心疼,而是腿疼。唐灿的那一脚将她的膝盖都差点踢碎了,她也哭了一夜,唐灿从来就没对她这么狠过。   这一夜,她哭着对担心她、安慰她的蚂蚱一夜的倾诉,说小时候唐灿对她怎么地好,怎么地疼,以前都是她喜欢打人,将唐灿打疼了,手打肿了,他都会呵呵地对着她笑,说他不疼的……   她还觉得委屈,她是听到招待所的俩厨师私下里炖狗肉吃,正好唐灿又刚刚回来,她才厚脸皮的求着那俩厨师,卖给她一碗狗肉的,想让唐灿补补身子的。麦子的确是不见了,都好几天前的事了,那狗一直都是蚂蚱帮沈榆喂着的,关她啥事儿?她跟沈榆说那碗里的狗肉是麦子的,就是因为和沈榆死不对眼,所以故意气她的。现在是真气到沈榆了,可是她也没舒服的了,唐灿对她踢那一脚的时候,是下了杀心的吧,要不然怎么会那么狠呢?她膝盖快被踢碎了,那心也被唐灿那一脚踢得哇凉哇凉的了!   “你不觉得有问题吗?”蚂蚱看到章菲哭的没力气了,只剩下不停的抽搐,才缓缓的开口说道。   “什么问题?”章菲揉着哭的模糊的眼睛,问着蚂蚱。   第四十章 弟妹   蚂蚱好像心中积压了很重的郁闷似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回答章菲的话,反而问她“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吗?唐队变了!”   章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里掠过一抹很复杂的情绪,她低下头抿紧了唇,不再说话,却听到她的拳头紧握的响起一阵“格格”地脆响。   天亮的时候,章菲才困急眼了,睡梦中的她仍有些抽泣。   蚂蚱摇摇头,转身离开章菲的房间。他出来的时候,正好唐灿也从沈榆的房间里出来。   “章菲没事吧!”唐灿看看章菲的房间门,嗓音有些干涩。   蚂蚱干笑着说:“唐队,你还关心章菲吗?昨晚上对她忒狠了,我们可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战友啊,有谁还能比我们更亲呢?”   唐灿抬头看了蚂蚱一眼,面无表情的走开了。   蚂蚱眼看着唐灿进了房间,才长长的叹息着,也回他的房间休息去了。   本来没贪睡习惯的人,因为晚上没睡,都睡到大中午才醒。这也倒好,省了早饭,中午饭和早饭一顿解决了。   蚂蚱算是醒的最早的。唐灿起来的时候,蚂蚱正好刚吃完饭。   唐灿先去餐厅点了菜,再折回来去喊沈榆。一敲开她的房间,就看到她又红肿眼睛,眼里都是泪花子。   女孩子的感情就是忒丰富了些,跟林黛玉似的,总哭也哭不完似的。唐灿摇头叹息一声,正想着如何安慰沈榆,却看到她怀里抱着一张黄色的毛皮,他才惊讶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是麦子的皮!不但沈榆认得,唐灿也认得!麦子的背上有被老李割伤的大口子,那块伤口愈合后,就脱了毛留下丑陋的疤。   “哪里找到的?”唐灿也有些激动,他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个杀掉麦子的人忒缺德了,炖了麦子的肉,还将它的皮送给它的主人刺激人!   “就在门口放着的……”沈榆“哇”的一声哭起来,像是小孩子受了极大的委屈,哭的黑天昏地。   那张毛皮还没干透,发出很大的很难闻的腥味。   唐灿不管沈榆乐不乐意,将那张毛皮拿过来,拿着转身走出去。沈榆之后再问唐灿将那块麦子的皮放到哪儿了,唐灿就说埋了,至于埋在什么地方,他怎么也不肯说。   麦子被章菲残忍的杀死的。沈榆自此就如此坚定的认为。她和章菲几乎就成了势不两立的仇人。   这样的情形下,唐灿是没办法让章菲继续留下来了。他始终不相信害死麦子的人就是章菲。他们打小一起长大的还不知道那丫头啥样子吗?她就是跋扈了些,人还不至于那么坏。只是还能有什么人跟一条狗过不去,他也想不明白。这是令人费解的事情!   章菲临走的时候,狠狠的瞪着灯泡一眼的大眼睛,那一眼对沈榆盯过去,沈榆就觉得头皮发麻,身子抖了一下。   章菲要回部队了,沈榆再和她势不两立,也出来送行了,可是平时最袒护章菲的蚂蚱,没了踪影,沈榆找了半天,才发现他躲在廊柱后面,偷偷的望着这边。   唐灿从章菲手里将她的行李拿过来,章菲起初不想松手,但是最后没争过唐灿,就扭着脸,让唐灿将她的行李放到军车的后备箱。她咬着牙低着头上了车,车子要开走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下来。章菲猛地推开车门,跑下车,奔到唐灿身边,一把抱住唐灿“哇哇”地大哭起来,跟个孩子似的,鼻涕和眼泪都一起流下来了。   唐灿一直绷着脸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等章菲坐上车后,沈榆细心的发现是唐灿这个硬汉子的眼圈也是红红的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情绪促使的,沈榆想也没想,跑着去追章菲的车子。也不知道沈榆和章菲说了些什么,车子很快就折回来,开到唐灿面前时候,章菲破涕为笑的下了车,再热情的拥抱了唐灿。   蚂蚱在这时终于现身了,跑过来抱着章菲在院子里一圈圈的转着,然后哥们儿似的勾肩搭背的回到招待所了。   “谢谢你!”唐灿是很真诚的对沈榆道谢。   沈榆笑得很飘忽,转而望着一支浩浩荡荡的开进大院来的车队。   车队停下来的时候,呼啦啦从上面下来很多军人。   唐灿突然大叫了一声“老天!”,然后大步就向那车队走去。   沈榆站在原地,大老远的听见从一辆车上传来极为豪爽的大笑声。这笑声有几分的苍老,更有几分的耳熟。   沈榆琢磨了一下,才猛地一哆嗦,想起这就是那个见到她搓着手高兴的喊着“金子,金子……”的火爆老头!   卖她的人来了!沈榆就有这样的感觉。   “爷爷,您怎么过来了?”唐灿响亮的声音里充满了意外和惊喜。   “我再不来,等你们找打那座金矿的时候,我这把老骨头都烂的只剩尾巴骨了!”火爆老头的声音洪亮,在院子里都泛着回声。   这时候,另有一批军人掺和进来,嘴里忙不迭的喊着“欢迎老首长”,然后将火爆老头迎接进招待所。   沈榆一直不知道这个火爆老头的真实身份,当然她知道他是唐灿的爷爷。   一连几天,唐灿都陪着唐爷爷。章菲可算找到主心骨的人了,围在唐爷爷身边周围,他们之间的亲昵比亲人还要亲。   沈榆被冷落了。她不再是那个唐爷爷为了见她都差点犯心脏病的香饽饽。   百无聊赖,沈榆一个人在招待所的大院子里晃着。她那一头浓黑的秀发披散肩头,迎风飘舞着。   “这女兵,长得真好看!”一个三十多岁的军官站在招待所大厅门口,指着沈榆情不自禁的说着。   他身边的警卫员也对沈榆看了一眼才说:“应该是文职的部队干部吧!就是不知道是哪个部队的。要不,俺过去问问?”   “不用问了,那是我们部队的沈记者。”唐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笑着走近那个军官。   那个军官马上笑容满面的说:“这下子正好,唐队,你将她喊过来,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啊!”   唐灿笑着点头说道:“也好,提前让老哥认识一下你的弟妹!”   “啥?”那个军官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唐灿。   第四十一章 斗气   唐灿笑的眼睛半眯着,对沈榆那边喊了一嗓子。沈榆听到了,答应着对这边走过来。   “你小子!动作可真够快!头一个月还没听见你闹这动静呢!”军官笑着拍拍唐灿的肩膀,等沈榆过来了,很认真的打量了沈榆一番,才对唐灿夸着他的好眼光。   正当沈榆一腔不解的时候,那军官另说有事就走开了。   “刚才说我什么了?”沈榆觉得刚才那军官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就觉得没好事儿,皱着眉头问唐灿。   唐灿呵呵一笑说道:“没说你什么啊,就我有点事儿找你!”   沈榆有些怀疑的盯了唐灿一眼,他不肯说实话,她也没渠道追究,只能暂时放过这一码。   “找我什么事儿?”   “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早就启程了!”唐灿笑得没那么真心,一腔的心事似的。   他们要去罗布泊了。   沈榆后来才知道,那唐老爷子果真不是盖的,之前那云老爷子不肯合作,推三阻四的,老爷子一到,就派了一支部队去请云老爷子,说的是请,那家伙的都是特种部队的精英士兵,都端着最先进的冲锋枪,那架势将淘金队的人都差点吓尿了。云老爷子不是没见过场面的,但是那种情形下,他也只能乖乖的应了那个“请”字。两个老头子都是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对方啥脾气谁都清楚。   平时唐老爷子给云老爷子面子,到了真急眼的时候,云老爷子也知道再放着敬酒不喝,连罚酒都喝不上,直接就跟阎王爷喝茶去了。   云老爷子的事儿,唐灿倒没怎么对沈榆隐瞒,沈榆也就知道了云老爷子手里是握着半张地图的,甭管他用啥手段倒腾手里的,那地图被他说的有模有样的,好像真的是当年死在罗布泊的那个专家遗留下来的。   唐老爷子要看那半张地图,云老爷子这次死活就不肯了。路,他可以带,想看地图门儿都没有!   唐老爷子发飙连枪都对着云老爷子掏出来了,嘴里骂着他老东西,是不是想尝尝他的枪子?   云老爷子呵呵一笑,那山羊胡子翘翘的,对唐老爷子说:“老家伙,你开/枪啊!我死了,你就带着遗憾进棺材去,看谁能合得上眼?”   唐老爷子被气炸了肺,手哆嗦的差点拿不住枪,唐灿一看这情景,赶紧冲过去将枪抢走,要是真的走火,那天就塌下来了。   “你个老王八羔子!茅坑里的石头……”唐老爷子气的跺着脚在屋子里一圈圈的转着臭骂。   云老子还悠哉悠哉的端着茶盅吸着茶水,那劲儿头得劲儿着呢!   那是一对老冤家!沈榆最后从唐灿的嘴里知道这些!   唐灿说的倒不是很细致,大概的意思就是唐老爷子和云老爷子原来从刚当兵那会儿就结下的交情,两个人也在一起出生入死过,只是后来在中国最有名的那场文化浩劫中,唐老爷子似乎是做了对不起云老爷子的事儿,之后云老子就被关了,等那场浩劫过去之后,云老子就和唐老爷子结下梁子。   唐老爷子这边觉得自己对不起云老子,在云老爷子面前也做了很多年的哑巴。现在为了那座遗落的国家宝藏,唐老爷子才逼不得已的同云老爷子翻脸。   其实这也怨不得唐老爷子爆粗,先是云老子主动放出口信,要帮唐老爷子了却一辈子的遗憾的,按照唐老爷子的话说,到了玩真格儿的时候,老家伙又耍花腔,老头子不收拾他收拾谁?   “那金矿是咱国家的,你这老混蛋懂吗?国家的!”唐老爷子一圈圈的围着云老爷子转着,搓着手,有点儿摩拳擦掌的劲儿,好像掌心磨热了就该铆劲儿揍人了!   云老爷子喝完茶水,开始“吧嗒”着抽他的旱烟袋,你那边火爆脾气,他晕乎乎的跟个老神仙似的,急脾气遇上慢性子,气死人不带偿命的。   据说俩老头子磨了一宿,后来还是云老爷子吃不住劲儿了,妥协了。那唐老爷子笑哈哈乐的跟打了胜仗似的。   云老爷子磕打着烟袋,人服嘴不服,说他是文明人不和粗人一般计较。   秀才斗不过兵,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道道儿了。   沈榆对唐老爷子能制服云老爷子那只老狐狸,没什么意外的!   要去最著名的死亡之地罗布泊了,唐灿一再的嘱咐沈榆跟家里人打通电话,说“那是个神秘莫测的地方,到了那里谁也说不清会发生什么不测,咱们都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别留什么遗憾!”   沈榆听了这话就觉得不舒服了,这就跟明摆着让她去罗布泊九死一生似的,让她留什么遗言吗?那她爸妈还不心疼死吗?   “我不去那里!”沈榆绷着小脸,冷哼哼的拒绝着。   “你想当逃兵?”唐灿干巴巴的笑一下。   沈榆挑挑眉,呲牙说道:“你得健忘症了,我又不是真正的军人!”   “那你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世吗?”唐灿急了,有些口不择言,说出这些话让他挺后悔。   沈榆摇头,“不稀罕!”说完就回房间收拾东西,她可不是云老爷子,更不怕唐老爷子用枪指着她。现在是法治社会,没有人能有随意取人生死的大权!   “如果去罗布泊这次可以帮助你最亲的人赎罪,让他们免遭法律制裁呢?”唐灿倚在门框上,抱着肩漫不经心的说着。   沈榆哆嗦了一下,脸白的跟张纸一样,她还故作听不懂,问唐灿“你在胡说什么?”   “有些事情,不说破的话或者更好!你懂得!”唐灿说完不再挽留沈榆。   沈榆憋在房间里,琢磨着唐灿的话,最后将装起来的行李箱一脚踢倒,她不走了。   不过,这时候的唐灿在她心里也成了坏蛋!她的仇人!   晚上,唐灿将饭菜给沈榆端进房间,被她赌气的将饭菜都倒进垃圾箱。她吃不下,很多的事情她都搞不清楚,被唐灿这些人算计着,父母也有天大似的秘密瞒着她,她最无辜却逃不出这个局!   “不吃就不吃吧,一两顿不吃也饿不死人。”唐灿对沈榆赌气不吃饭,一点儿也不介意,他在意的只是反复催促着沈榆给她家里人打电话。   沈榆琢磨了一宿,天亮之后她还是给家里打了电话,除了说要去罗布泊,也没说别的啥。   “什么?罗布泊?你为什么要去那里?”电话那边沈妈妈惊叫着,沈榆即使看不到她的脸色,也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来她有多害怕!   沈榆苦笑着,她不愿相信自己的妈妈不是平凡人,但是这一点好像不可能!   第四十二章 掉队   “就是随部队去采访,很快就会回来!”沈榆脸上的笑容比黄连还苦。   去罗布泊有怎么样的重要性,沈榆也不用深究了,要不然一直跟她打马虎眼的唐灿,不会拿出身世的事儿来要挟她就范!   “是……啊……”平时说话嘎嘣脆的沈妈妈竟然结巴起来了,后面还说不出话来了。   “婶子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沈榆的!”唐灿也不管沈榆高不高兴,抢过手机就对沈妈妈下了保证。等沈榆想跟沈妈妈再说两句话,唐灿已经将电话挂断了。   沈榆白了唐灿一眼,没说什么,可是这好脸是肯定不想给唐灿了。   “洗脸了吗?动作快点儿,大家伙都在等你呢!”唐灿笑呵呵的,沈榆的黑脸影响不了他。   沈榆其实也捉摸不透唐灿,不管她怎么黑脸白脸的对他,他那笑容就是打不走。   出发后,沈榆被安排在最后面的一辆军用吉普上,就她自己一个人坐上面,开车的司机是个新兵的样子,叫小陈,开车技术那叫一个稳呢,大部队的车队都跑没影儿了,他还在后面不着急的开着。   倒是年轻,话多。沈榆看不到大部队的影子就催促他开快点儿,他则跟沈榆说教起来,开车就要稳,时间和生命在一条线上的时候,最重要的是生命,可不是时间,快那么一分钟成不了什么事儿,但有可能就将人的一条命交代了。   沈榆被他说的晕了,瞪着眼睛半天没说上话来。   在高速上好说,哪条道,去哪个方向都有谱,但是期间要转乡道,再换道高速,这下子出问题了,小陈不知道往哪里开了。   “给前头的人打个电话问问道吧!别迷路咯!”沈榆好心的提醒小陈。小陈一拨楞脑袋说“哪里用的着那么费劲儿!俺用鼻子嗅也能嗅出来!”   沈榆气的差点岔气,歪着嘴心里对小陈说“您当您是狗啊,寻路用鼻子闻得?”   车子是小陈开的,沈榆也没办法,他往哪里开她就得往哪里跟着。   黄昏的时候,他们是彻底找不到道儿,都开到乡下的土路上。等小陈下了车,他也傻眼了。   “没事!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有道儿,就能追上大部队!”小陈还是个乐观主义,都撞南墙了,心还看得这么开呢!   沈榆气过了头,也就不生气了。   眼看着天越来越黑了,沈榆也只有冷静下来和小陈商量着先找个村子,至少是能见到人的地方,问问道儿。另外他们是不能往前开了,跟往泥潭里陷似的,越往前走就越陷得深。   更倒霉的是,小陈发现车子打不着火了,下去修车的时候竟然被蛇咬了。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   沈榆反应还很快,马上就打了120,但是人家一问她地址,她马上就哭了,她要是知道哪儿是哪儿,那不好说了吗?   小陈昏倒在地上,沈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最后她带着哭腔踩在吉普车顶,对着四周大喊救命,期盼着田地里能有个干活的农民听见声了,帮他们一把。   喊了半天,沈榆嗓子都快哑了。正当她绝望的时候,却柳暗花明了!   有几个人朝他们这边徒步奔过来了。两男两女,都是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说话还带点儿北京腔。知道有人被蛇咬了,几个人立马热情相助。男的去修车,女的拿出急救药品暂时给小陈服下,并给他消毒伤口。   车子修好的时候,小陈也慢慢苏醒过来了。   两个女的一个梳着韩式的编发,一个梳着马尾,长得一般模样,但是很精神。马尾女孩好像对蛇还挺有研究,看过小陈的伤口之后就安慰沈榆说:“这是一般的毒蛇,蛇毒不够致命的,我们尽快赶到最近的医院去,他会没事的!”   沈榆这时候真觉得这几个人是上天赐给她的贵人,帮了她大忙了。   几个人都挤上了车,由一个留板寸发型的男人开车,按照手机卫星导航,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们找到了最近的乡镇医院。   沈榆也和那几个好心男女互相介绍了。知道他们都是从北京来的驴友,计划着游历全国,这从北方玩到这里,打算到苗寨玩几天,正好就碰着沈榆他们了。   两个男的是亲兄弟,哥哥叫李方,弟弟叫李元,那俩女的分别是哥俩的女朋友。哥哥的女朋友叫方蕊,弟弟的叫尹萱。都是年轻人,沈榆又接受了人家的帮助,很容易就接受了他们,将他们当做好朋友似的。   那两对恋人心肠也是好到不行!方蕊说他们一路游玩,也遇到不少的困难,生病了、迷路了,都是遇到的老乡和路人热情相助的,现在帮了沈榆这就叫爱的传递!   人家帮了她,她却不能实话实话,这一点沈榆也没办法。沈榆只对他们说她是去新疆采访的部队记者,落了队迷了路。   一听沈榆谈到新疆,那尹萱就说起新疆的葡萄和哈密瓜,有些抱怨的说“我还是大学暑假时候去过新疆,那里的哈密瓜才是真甜,现在超市里买到的都是假的,根本就不好吃,还有那里的皮牙子奶子馕,离开那里就再也吃不到了!”说完还挺遗憾的叹气。   李元一看女朋友心有愿望,立即拍板说他们就改方向先去新疆,现在还是夏天,这季节新疆还有好玩的,要是天冷了那里就无趣了。   李方也马上赞成,笑着说:“反正我们的计划就是游遍全国的,先去新疆也没什么不好,正好咱们在新疆玩够了往西藏去,到了西藏再往云南那边去,过新年的时候正好在云南过泼水节!”   哥俩这么一说,那方蕊和尹萱立即开心的拍手尖叫。方蕊还抱着沈榆说欢喜的说:“这太好了呢,沈榆,我们一起去新疆,我刚认识你这个好朋友,还真舍不得分开呢!”   沈榆心里也热乎乎的,谁不需要朋友呢?跟着唐灿到了南方来,除了被算计,就是遇到章菲那个死不对眼的,不投缘,这下子可算遇到真心坦诚相待的朋友。   至于小陈那边,他也没什么好反对的,被人家救了,他感激还来不及,更何况同行的路上多了伴,也省的他迷路去不了新疆找不到大部队了。   他们找了旅馆住下来后,沈榆的手机也响了,是唐灿打来的。都快半夜了,唐灿他们才发现沈榆他们落队,急着找他们。   沈榆将情况跟唐灿一说,唐灿先惊后来才松了一口气。说他们大部队已经出湖南省边境了,发现找不到他们后,他还打算折回来找人,这回也放心了,让沈榆他们在后面追赶他们,到了新疆哈密后再汇合。   这样的安排,沈榆还是挺满意的,她暂时可以忽略去新疆的真正的目的,先怀着游山玩水的心情同那几个新认识的朋友,一路玩到新疆去。   沈榆说完正事儿也就没什么和唐灿说的了,两个人都说了挂电话,但实际上谁都没挂。   就因为这个,沈榆听到了电话那边唐灿和一个女人的对话……   第四十三章 小陈   沈榆心里咯噔一声,电话里那个女人的声音不是章菲还能是谁?   沈榆一宿都失眠了。   只是到了第二天,沈榆的小情绪就彻底搁浅。有那几个新伙伴的同行,路上倒是真的有趣极了。   在不耽误行程的情况下,他们用走马观花的形式欣赏路过的每座城市的风景。   沈榆更觉得庆幸的是,每当他们遇到一些困难,李方兄弟总能有方法式在附近找到一些驴友相助。   也因此在数天后,他们到达新疆时,原本六个的队伍扩大到十几人。   原本沈榆以为方蕊他们要吃纯正的哈密瓜,必然要跟她一起到哈密,但是他们被另几个要去天山的驴友鼓动着,要去天山看天池,和天山神秘大峡谷。   在临近新疆的东大门哈密时,沈榆只能和方蕊他们兵分两路,沈榆和小陈继续往西走,方蕊他们则往西北。   分别时候,小女人们眼睛总是闹洪水没什么好稀奇的。沈榆要和新朋友说分别了,伤感不舍什么的也就不用说了!   李方兄弟也和小陈成了哥们儿,李方临走前要和小陈交换礼物,都是出门在外的人,送礼物啥的就只能将就着现成的,结果小陈和李方就交换了身上的衣服,李方穿走了小陈的军装,小陈穿上了李方的运动服   也正是小陈穿上了李方的运动服,等沈榆和小陈赶到哈密和唐灿他们汇合后,唐灿竟然没认出小陈来。小陈明明拿着行李刚刚从唐灿身边经过,唐灿却还问沈榆“小陈呢?”   沈榆一愣,有些不解的说:“刚刚不是从你身边过去了吗?”   唐灿也是一愣,说道:“我没看见啊!”   沈榆以为唐灿近视眼,而唐灿更关心沈榆,小陈也不是重点,两个人都忽略了。   后几天,沈榆在队伍中倒是见到过小陈几次,小陈已经换上新的军装,夹在士兵队列里,和沈榆相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这几天里,唐灿一直不敢再和沈榆分开,怕她再掉队。沈榆一直以为唐爷爷也跟着部队来新疆了,问过唐灿才知道唐老爷子已经回军区了,只有云老爷子来了。唐老爷子临走前下了军令,让云老爷子成了领队,部队行程啥的都由他做主。这下子云老爷子可算是拿到鸡毛令箭了,成天折腾唐灿他们。   连章菲都不能幸免,晚上的时候,那老爷子竟然让章菲帮着他洗脚。老爷子那脚丫子从鞋子里伸出来,味道重得能将人熏一跟头。章菲哪里受过这个,立马就捂着鼻子跑了。   还是蚂蚱善良厚道,将给老爷子洗脚的任务包揽下来。那云老爷子一边吧嗒着旱烟袋,一边还说蚂蚱像专业洗脚的,这也不知道是夸蚂蚱还是笑话呢?   现在沈榆他们已经到了若羌县,这进了若羌县其实就离罗布泊已经不远了,因为罗布泊就在若羌县境东北部。   夏季是最适合进沙漠的季节。但是进沙漠远远不是沈榆想象的那么简单。队伍进了若羌县后就停下来,没再前进。唐灿说进沙漠要找向导还有要租骆驼,   另外,他们还要等人,几个著名的矿探专家,还有黄金部队的工程兵,从唐灿部队的大本营出发,这时路程已经走了四分之三了,再等两天就能和他们汇合。   唐灿说要去沙漠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尤其他们不是探险游玩,而是勘探矿藏,他让沈榆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他们要在新疆呆个两三年的时间了。沈榆马上一腔的怨言,她原本以为在沙漠能呆多久的时间?就跟逛大观园似的,要是看不到要看的东西,马上也就离开了。没想到唐灿一杆就将她的生命时间打在这里了。   “秋冬时候,沙漠就不能进了,所以放心,冬天的时候你就会有探亲假了!”唐灿瞧着沈榆不高兴的样子很难看,就笑着宽慰她。   唐灿这么说沈榆也没高兴,然后唐灿就听到沈榆跟家里人讲了两个小时的电话。   应该是沈榆家人挺支持她的,讲完电话后沈榆的脸色就稍微好些了,同唐灿说话的时候还能带点儿笑容,虽然笑得没那么真心!   唐灿提议到处走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沈榆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唐灿是照顾她,想让她开心些的。人跟着去了一个村子之后,她才发现应该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唐灿应该别有目的。她听着唐灿跟云老爷子的对话,一直在问是不是这里?   那个村子叫阿克提其村,云老爷子一直都走在前面,他嘴里说着二十多年都没来这里了,但是沈榆看他该往哪里走都不带犹豫的,就觉得这老狐狸在说假话。   八十年代末和现在比起来相差着二十多年呢,即使农村相对城市的发展缓慢,但是也不可能保持二十多年前的旧貌的,总会有些老房子被拆掉,新房子建起来的。   沈榆和唐灿交换了一下眼神,唐灿也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对沈榆笑笑,也没说什么。   他们这次来蚂蚱跟来了,将章菲甩下了。虽然那丫头闹了很大的脾气,但是唐灿就是不答应她一起跟来,沈榆出来的时候走在最后,章菲怄气之下也不知道将什么对着她投掷过来,就在沈榆的脚下摔碎的,溅了沈榆一脚脖子的玻璃渣儿,扎的脚踝有些疼,还好没受伤。   唐灿气的黑脸,可是还没骂章菲,她那边大泪花子就哗哗的流下来了。不得不说眼泪是女人用来保护自己的上选武器,至少在要受指责的时候,能帮着成功扭转情势。   在走进一家维吾尔族人家的时候,唐灿的手机响了,是长沙军区招待所打过来的,问唐灿他们是不是失踪了一名战士,他们招待所发生命案,在储藏间发现一具男尸,穿的是部队的军用内衣,年纪在二十一二岁左右的,只是面部经过严重毁容,已经无法辨认,招待所已经向一个月内所有在军区招待所有过住宿记录的部队核查人员失踪情况,请唐灿也配合他们调查一下。   唐灿跟招待所那边回他核查之后会通知招待所的,之后他就给章菲打了电话,让她核查一下所有战士的身份信息。   章菲那边还生气呢,对唐灿一点儿好气也没给,不过唐灿下的命令,她有胆生气没胆子不听,隔了十几分钟她就打回电话来,说将所有战士都集合核查了,没有人员失踪或者身份不符等情况。   唐灿挂断章菲的电话,马上又给军区招待所那边一个交代。只是跟招待所那边确定了无人员失踪的情况后,唐灿又猛地想起小陈的事,皱着眉问沈榆,“你确定和小陈一起回来的吗?”   沈榆瞪大眼睛,愣了。   第四十四章 阿不力孜   唐灿认定沈榆到哈密那天,他确实没看到小陈,虽然沈榆当时说的很肯定。   不过,章菲那边既然已经核实过了,沈榆又确实是和小陈一起来的,唐灿也就很快忽略这件事了。   在云老爷子的带领下,终于在那个村子里找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向导,见到云老爷子后,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友谊,还是很激动的。只是他比不过云老爷子的体格,比云老爷子还年轻十几岁,却已经是个走路也需要人搀扶的人,面相比云老爷子还显得苍老。   也是在这个时候,沈榆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云老爷子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身体再棒也敌不过岁月,老爷子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罗布泊吗?   最后唐灿帮沈榆解开了疑惑,说老爷子不会进沙漠,之所以跟了来,就是因为老爷子不放手那半张地图。另外老爷子在这边的故交好友很多,有些难题当地的军区可以帮助解决,但进沙漠所需要的向导以及骆驼这样的代步工具,还是只能他们自己操持,这样云老爷子来这里就显得很有必要了,有人好办事嘛!另外进罗布泊那个死亡之海,这真是九死一生的大事,要是找不到真正可靠值得信赖的人,他们进得了沙漠是一回事儿,出不出的来可就两说了。   云老爷子这次要带着他们找一个叫阿不力孜的男人,唐灿说那个人是有名的活地图,二十多年前曾经带着多支探险队进入罗布泊。   沈榆是有些不明白,现在的科技那么发达,先进的科技还不能帮他们引路吗?   唐灿摇摇头笑着说:“罗布泊是个神秘的地方,鸟儿在那里会迷路,飞机在那里会迷航。以前人们用鬼神之说来形容罗布泊的可怕,现在用科学来解释的话,就是罗布泊的地球磁场,能造成各种科学仪器失灵。这种情形下,人就比机器要可靠多了。尤其,在沙漠里最重要的就是生存。找水源,还有预防沙漠风暴,这些再科技的东西也帮不上忙!”   唐灿一番解释,沈榆才懂了。   也算是没怎么费周折,他们就找到了要找的人。沈榆一看那人中等身材,炯炯有神,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可是唐灿却悄悄告诉她,在云老爷子当年去罗布泊的时候,这人也是四十多岁的样子。沈榆给吓了一跳,认为唐灿说话肯定是夸张了,哪有人过了二十多年还能保持原样不老的?于是就反问他一句“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你怎么知道?”   唐灿笑笑,指着墙上的相框说:“我看到当年的老照片了!”   沈榆顺着唐灿的手指看过去,那是那种老式的相框,里面纷杂的放着很多或发黄或色彩鲜艳的照片。只是距离比较远,她看不清。也在这样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唐灿原来不是近视眼,倒是让她纳闷了,那天小陈就从他眼前经过的,他怎么就没瞧见呢?   沈榆想着走进相框那边,仔细的看清楚,唐灿一把扯住她的手,说了一句“等等”,之后他才带着几分恭敬的向那个阿不力孜询问,是否可以看一下他的照片。   阿不力孜点头答应。他的脸上没什么笑意,从沈榆他们到他的家里以后就一直面无表情的样子,起初沈榆还以为他不欢迎他们,等到看到他为他们准备了丰富的水果和糖果,和云老爷子说话的时候,想起往事,眼里也翻着激动的泪花儿,她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只是这位叔叔不爱笑罢了。   沈榆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就有种熟悉感,在农村生长的人最爱的就是自己的家,拍照也喜欢在房屋门口拍。沈榆细细的看着每张照片,发现那一张张的照片上背景房屋从旧到新,阿不力孜的衣服以及身边的人都有变化,但是他的容貌似乎真的就定格了。   在沈榆看照片的时候,云老爷子也正和阿不力孜商量着什么,说话用的是维语,沈榆一句也听不懂。她也并不关心他们说的是什么,目光只是一直专注在那些照片上。因为她看到了阿不力孜和部队战士的一些合影,照片边角还写着合影日期。合影真的是不少,但是照片已经发黄掉色,上面又全是集体大合影,除了阿不力孜身穿维装在人群中显目,容易辨认之外,其他的人都是一水儿的军绿,军帽之下连男女都几乎分辨不出来。   沈榆有些失望,她要找的东西显然找不到了。   重新坐到花毡上,沈榆下意识的拨了拨挡住眼睛的头发,手腕扬起,她那银镯子发出一串轻灵的脆响,像是优美的乐声,竟然将阿不力孜的目光吸引过来,他那死鱼般呆滞的眼睛,看到沈榆手腕上银镯子后,竟然瞪得圆圆的,似乎眼睑一个不受力,眼珠子都会从眼眶里脱滚而出一样。   沈榆被阿不力孜的眼神吓坏了,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她下意识的往唐灿身边靠了靠。   那云老爷子似乎对阿不力孜的异常反应不意外,一副一切了然在胸的样子,还伸手捋了捋他那稀疏的山羊胡子。   谁知下一刻,那阿不力孜转身正对着南方,嘴里不停喊着什么,并且上身匍匐到地上的大跪拜。   唐灿也被阿不力孜的举动吓到了,和沈榆一样的不知所措。那个刚才还悠然的成竹在胸的云老爷子,脸色也蜡黄蜡黄的,就像见到鬼一样。   原本躲在内屋里的妇女们,听到阿不力孜的声音,也都跑出来,同样的姿势惶恐的对着南方跪拜着。   云老爷子傻了半天,后来反应过来,喊着沈榆他们赶紧走。   几个人如逃难一样仓皇的离开阿不力孜的家。一出门口,蚂蚱就按捺不住的臭骂起来,“娘的,那些人都疯了吗?又没死人,好好的磕什么头啊?”   云老爷子瞪了蚂蚱一眼,并拿烟杆敲打了蚂蚱的头,骂他一声“小兔崽子,你懂个屁?”   蚂蚱被老爷子骂的一脸无辜,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俺说错啥啦?”   沈榆在一旁突然问蚂蚱,“你不是蒙古族吗?你们蒙古族也不是有宗教信仰吗?难道你不懂吗?”   蚂蚱突然意识到说出什么似的,脸一下涨红了,仿佛在心虚什么!   第四十五章 沙狐   “就是给吓懵了,谁知道那大叔怎么的就突然下跪,跟遇见鬼似的……”蚂蚱的借口合情合理。   沈榆笑笑,不再提这事儿,只是她眼神越来越深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边唐灿正在询问云老爷子,那个维族大叔怎么突然害怕成那样子?   云老爷子竟然开始愁眉不展,看了沈榆一眼,然后凑近唐灿的耳朵细语了几句,唐灿面孔也就跟着晴转阴云了。沈榆倒是听到了唐灿低声的说了一句“那该怎么办?”   云老爷子有些意味深长的叹息下,半晌才琢磨过什么味来似的,一拍大腿说道:“或者还是好事!”剩下来的话,老爷子就送到唐灿耳边去说了。之后唐灿不停点头。   沈榆一直在旁边静静的旁观着,将唐灿和云老爷子的一切举止都收揽眼底。   找到了要找的人,却算是无功而返。第二天唐灿和云老爷子又去了那个村子,只是他们没再敢带沈榆去。   沈榆一上午都在发呆,眼珠动也不动的盯着她手腕上的银镯子,仿佛盯久了,那银镯子就会说话,告诉她一些秘密啥的!   下午的时候天气突然变化,下了据说若羌县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雨水也就是刚刚湿了地皮的样子,却能在转天的早晨将天气变得秋日一样凉。   “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人们早就形象的用诗词句概括了新疆这里独特的天气。这样冷的早晨,唐灿却要带着沈榆出门。   云老爷子没跟着外,蚂蚱和章菲都跟上了。后来沈榆才知道,他们已经兵分三路,云老爷子继续留在若羌县,老爷子说这里的毛驴长得挺俊的,要好好相看相看,沈榆听到这里,扑哧一声就乐了,那老爷子说个瞎话也没选个好听点儿的!   部队其他的人,已经在昨天晚上先一步启程了,至于部队去了哪里,唐灿没说。而现在他们要去哪儿,唐灿也没说。   新疆地广人稀,像内地那般村村通公路的现象,在这里可不会出现。   倒是军用的越野车也是不容小觑的,唐灿轻轻一踩油门,整辆车跟离弦之箭似的驰出,车身安静发动机并无杂音,平稳性能也好得没话说。蚂蚱啧啧的不住口的夸赞着车子,说话间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想开开这辆车。   沈榆和章菲死不对眼,两个人都坐在后座,却都离得远远的,各自贴近车门坐着。沈榆的眼神飘向车外。在她的视野里,绿色在一点点儿消失,荒凉和漫天的土黄色在蔓延。   蚂蚱心里还是有气,一直在嘟嘟囔囔的,说他们从哈密到若羌县,本来就是为了找那个维族老头儿,多费了周折多跑了道,结果就接了那老头儿的几个响头,啥也没落着。早知道,他们直接从哈密进罗布泊镇了,省的这么费劲儿!   蚂蚱絮叨的跟个娘们儿似的,连沈榆都听着心烦,最后还是章菲凶巴巴的骂了蚂蚱一句“闭嘴”,他的嘴巴才合上。   车子还在往前开着,直到唐灿接到一个电话,他才笑着对蚂蚱说:“行了,你别有怨言了,等会儿就有好事儿!”   “啥好事儿?”蚂蚱兴奋的不得了,唐灿却卖起关子,怎么着也不说,急的蚂蚱头上长虱子似的,一个劲儿的挠着脑袋。   大概又过了半小时的时间,车子终于停下来,唐灿车钥匙都没拔就跳下车,蚂蚱骂了一声“娘的,原来是这老不死的!”跟着也跳下车。   沈榆被弄懵了,下了车之后才知道怎么回事儿。之前唐灿没说部队的人到哪里去了,原来是围追堵截那个阿不力孜。   自从沈榆他们去了阿不力孜家后,这个维族人就大祸临头似的,等沈榆他们离开索性就收拾东西带着家里人跑了。现在被战士们给找到了,倒是没看到阿不力孜的家人,只看到他自己和一头小毛驴。   有个战士跟唐灿说“还要多谢阿不力孜的小毛驴呢,要不是那毛驴还是头半大的,走的道远了,就驮不动阿不力孜了,他们也没这么快找到他。   此时阿不力孜跪在地上,用沈榆看到过的姿态,不停的跪拜着,嘴里嘟囔着啥,沈榆就听不懂了。   蚂蚱火气冲,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阿不力孜身后,一脚踹到他的屁股上,将他踹了个狗啃泥。嘴里还骂着“你他娘的就别装了!”   那个阿不力孜带着哭腔的用维语继续叽里咕噜的说着啥,被蚂蚱饿狼似的一声吼吓得哆哆嗦嗦的蜷缩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了。   “娘的,沙狐你就别装了,好好的给我说普通话!”蚂蚱气粗着呢,野蛮加暴力倾向,将阿不力孜吓得真的说起普通话来。   沈榆一直在旁边看不明白,知道唐灿细细的跟她说了,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那个阿不力孜不是真正的维族人,是六十年代初逃荒来新疆的一批内地人的后代,后来父亲病死了,母亲为了能活下去嫁给了一个维族人,这样阿不力孜才有了维族人的名字。至于年龄,现在也就是五十刚露头。之所以永远都四十多岁的样子,就是年轻的时候长得比较着急,这老了的时候又老得不着急罢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沈榆现在看到这个沙狐涕泪横流的求饶,一脸的猥琐模样,真是和初见那天两个人似的。一人多面,这人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好人吧!   这会儿沈榆也知道了,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在探险寻宝的疯狂人潮涌入罗布泊后,沙狐为了电视台、探险队当向导,多次出入罗布泊,有着丰富的沙漠经验。接下来的事儿,唐灿说的就比较含糊,不过沈榆也大概听懂了,这个沙狐是阿不力孜的绰号,仅此也就已经知道这人的品德操守了。   那边蚂蚱将沙狐逼的说出带着新疆味儿的普通话,沈榆听着那腔调有些想笑。但是接下来沙狐的一句话,却让她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第四十六章 回忆   “帕丽扎提,帕丽扎提,帮我的嘛,帮帮我的嘛,我和你阿爸阿妈认识的嘛……,我们是老朋友的嘛……”   沈榆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惶恐像一把钳子狠狠的捏住了她的心脏。她还没开口问清楚,蚂蚱那边就又踢了沙狐的屁股,他也听不懂沙狐说的那两句维语,以为不是什么好话,就对他嚷着“好好说话!我们听不懂维语你不知道吗?”   沙狐带着哭腔作揖的说:“我是说小仙女的嘛,我们是老朋友的嘛!”   蚂蚱马上呲牙,说:“你套什么近乎呢?我们和你才认识,谁跟你是老朋友?”   沈榆拽着蚂蚱的袖子,将他从沙狐身边拉开,然后将左手伸到沙狐眼前,问他“你认识我这镯子?”   沙狐点头并说和沈榆单独谈谈,沈榆马上站起身请唐灿他们闪开。   蚂蚱嘴碎话多,说着别让沈榆相信这只沙漠中的老狐狸,沈榆第一次在蚂蚱和唐灿面前瞪了眼睛,那小脸绷得紧紧的,生起气来的样子,也是挺吓人的。   唐灿命令所有人都闪开,给沈榆留下空间,他脸上带着不安,眼神一直往沈榆那边瞟,可是距离沈榆十几米,没有千里耳啥也听不到也就甭抱怨了。   沈榆见所有人都闪开后,才蹲下身子,让沙狐开始说。   这沙狐一句说来话长,竟然先讲到他自己的可怜身世上了,说他六三年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一家人就遭遇了中原连年大旱,为了求个活口,家乡人纷纷往别的省逃难,他家人那时候从中原老家出来时,亲人有爷爷、父亲,还有怀着他的母亲。先是爷爷拉痢疾,拉得人成了皮包骨,最后油枯灯灭,一头扎在路沟里起不来了。父亲、母亲,哭天呛泪的将爷爷埋了。死了人一蹬腿啥都没了,活着的人擦干眼泪,还要为了那口气咬牙活着。   老家是不能回了,回去了也没条生路,小夫妻俩就这么硬着头皮往前走着。父亲为了省口吃的给母亲,一米八多的人瘦的跟柴火棍似的,身子轻得像片儿纸,一股风刮过来,人摇晃着站都站不稳。也走到新疆了,父亲说要躺下歇歇,就躺在了一棵大树下,就再也没有起来。母亲也不打算活了,可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咬着牙将父亲埋了,她自己后来为了一口吃的跟了一个比她十几岁的维族人,几个月后就生下了他。   母亲跟了维族人后,一天三顿能吃上饭了,生活好像也算是好了,哪里知道母亲生他的时候就落下了毛病,再也不能怀孕生孩子了,维族人开始对他们娘俩还挺好的,过了五六年以后,见母亲也没办法为他延续香火,就开始虐待他们。沙狐七岁就被逼的学会了偷盗。偷到了东西,他们娘儿俩还能少挨维族人的打。   他长大了,生活开始好起来了,那维族人也死了,但那偷盗东西的习惯再也改不了了。后来他们镇上来了一支部队,他听人说那部队上有香喷喷的大米,又白又大的白面馒头,晚上就套着毛驴车,翻进部队住的大院,将库房里的粮食搬到他的毛驴车上偷走了。   以前他小偷小盗的,都是平民百姓,别人就算知道是他,顾念着都是一方水土的人,敢恨不敢惹。这次偷到部队上,他以为偷了也就是偷了,根本没想到闯大祸了。   部队的人很快就查到是他偷了粮食,有个凶巴巴的首长拿枪就要毙了他,他当时都吓尿了,还是一个很精神的军官挡着,说他偷了粮食,也是没吃的闹的,听说他经常去罗布泊逮野骆驼,对罗布泊那里挺熟的,要他将功赎罪,给他们带路进罗布泊,回来之后他功过相抵就两清了。   就这样沙狐成了部队的向导,他开始就为了赎罪躲过牢狱之灾,没想到走了罗布泊一趟后,他竟然也出名了,后来很多探险队、电视台的都找他当向导带路,每次他得到的都是非常丰厚的报酬。打那会儿起,他才真正的改掉了偷盗的坏毛病。正因为这样,他特别感激当年那个放他一马的军官,那个军官后来连着几年的夏天都会进沙漠,都是找他带路,他们也就成了朋友了。   他最后一年见到那个军官的时候,那军官的新媳妇也来若羌县了。长得挺俊的,听说也是个少数民族,至于是回族、苗族的,他也没细问。就听说那小媳妇也是个苦命人,娘死了,爹也被关大狱了。幸好那军官可疼惜那小媳妇了,小媳妇也懂得感恩图报,一心想着给那军官生个儿子,但胡大没保佑外乡人,那小媳妇生了闺女。也不知道啥原因,军官从罗布泊回来之后,却以为自己添了个儿子。欢欢喜喜的回家看老婆儿子的时候,却出了事儿,军官一直咬牙挺着最后一口气,想着见自己的儿子。小媳妇半年没见自己的丈夫,要见着了却是半个死人了。为了让军官能瞑目,小媳妇将别人家的男孩抱来,让军官看了最后一眼,那军官笑着说他有儿子了,儿子能替他照顾他媳妇了,然后就咽气了。   小媳妇见军官死了,一个泪花子也没落下,别人都骂她心狠的时候,她却不知道啥时候拿了军官的枪,饮弹身亡了。部队的人明白过来的时候早就晚了。那军官的首长,眼见军官和那小媳妇都没了,捶胸顿足的哭了一气儿,就说说啥他也要将那小夫妻的儿子养出息了。将那小夫妻埋了之后,就带着那个孩子走了。   他后来听说那小夫妻真正亲生的女儿,因为没人管就夭折了,那一阵他们村附近的荒甸子上,晚上总是传来一阵阵的孩子哭声,都说那是军官的女儿在诉冤呢!   那军官死了,转过年部队也没再来罗布泊。探险热也退了,找他当向导的人也没了。他先前挣钱容易也就花的容易,等钱花完了,他没活儿挣钱了,就又鼓捣起老本行。没想到刚一出手就被人抓住了,揍了他半死,将他的家里也砸了,老婆孩子都给打伤了。他没钱治伤,自己挣扎着活过半条狗命,最心爱的儿子却伤口感染死掉了。   他哭天抢地,发誓要给儿子报仇,可他打不过那家人,就想起那军官下葬时好像随葬了把枪,他就动了歪心。半夜去挖军官的坟,坟挖开了,他打开棺材才发现挖错了,打开的是那小媳妇的棺材,月光下他看到那小媳妇还跟活着一样,瞪大眼睛望着他,当时就将他的三魂吓掉俩,他再也不敢找什么枪了,撒脚丫子就跑,回到家就大病了一场,瘫在炕上一个月没下来。   第四十七章 迷路   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现在的他早就忘记以前的那些事儿了。可是头两个月前,来了一个故人,跟他说军官的亲生女儿没死,这次要回来报仇来了。就因为他明眼儿瞧见是谁害了那个军官,但是他当年收了昧心钱没说实话,让军官的冤屈的在九泉下死不瞑目。   那云老爷子也是他的故人,近十年他没少往他这里跑,就是认为他知道地图的事儿,更以为他知道金矿在哪里,没少磨他。起初他见云老爷子来了,以为他又是来磨他,也没注意他身边的人,直到他听到银镯子的响声,看到沈榆,头一眼瞄见她的模样,他就吓傻了,她的模样像极了军官的小媳妇,他一下子想起打开军官坟后看到那小媳妇死不瞑目的眼,想起那个故人说的话,所以当时他就懵了,毛了脚丫子。   近些年他的儿女都长大了,生活也好了,他就求着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这才一家人收拾东西连夜搬家,他老了,这条命不值钱了,可他的孩子们那命还长着呢,他不想给孩子们找麻烦,有些事情当年要是能说,当年早就说了!他对胡大发了誓的,要是违背誓言,他们一家人都会遭报应的,这会儿,他给沈榆磕一万个头都行,就求着她放过他!   沙狐讲到这里也就讲完了,沈榆问他说的那个军官和小媳妇叫啥,还有那个故人叫啥,沙狐死活也不说,就一个劲儿的给沈榆磕头求饶。   沈榆好长时间都在犹豫着是否相信。这个人品行不怎么样,说的这段往事却能自曝其短,倒也算是坦诚相待。她觉得重点就在沙狐所说的那个故人,如果知道那个故人的身份,就可能离真相更近了。   沙狐还在求沈榆放过她,沈榆想对他说不会为难他的时候,他却从地上抓了一把沙子,对沈榆的脸上就扬过去,沈榆顿时被沙子迷了眼睛,揉眼睛的时候,沙狐已经掐着她的脖子将她劫持。   唐灿他们发现沙狐挟持了沈榆,已经晚了。   沈榆这下子也彻底不相信沙狐所说的那番话了。   “我早就改邪归正了,想着过平安的生活,你们这些人为啥来打扰我?闺女,对不住了,我已经冒着被胡大惩罚的危险,告诉你那么多事,就当做感恩图报,你就保我一程吧!”沙狐说完,挟持着沈榆问唐灿他们要车。   这种情形下,唐灿只能无条件答应,并眼睁睁的看着沙狐挟持着沈榆开着车逃走了。   “日他祖宗!”蚂蚱狼嚎似的骂着脏话,一群人急忙分别上车去追。   前边儿逃得拼命逃,后面追的拼命追,一来二去,逃得人迷路了,追的人就更甭说,本来就人生地不熟的!   车子最后开进了戈壁滩,陷进沙坑越开车子陷得越深,沙狐只得弃车跳下车,这也就逃了几米就被唐灿他们逮住了。蚂蚱反拧着沙狐的胳膊,疼的沙狐跪在地上直叫爷爷。   唐灿确认沈榆没事以后,才制止蚂蚱。蚂蚱对唐灿让他放过沙狐生着闷气,沈榆却早已明白,在这戈壁荒滩他们需要沙狐带路,不然都得死在这里!   当唐灿跟沙狐提出要求,请他带他们走出戈壁的时候,沈榆一直瞅着沙狐,看到他的眼珠子在同意唐灿的要求时转了几下,心里就开始防备着他。   沙狐说他也不知道现在到了什么地方,别说沈榆不信,在场所有人都不信。   蚂蚱开始还不以为然,说不用沙狐带路,他的手机就能带着所有人走出这里。可当他拿出手机搜地图,却发现手机信号都是零格。一拍脑门子,蚂蚱又开始骂娘,忘记了这戈壁没信号塔,手机上哪里找信号去?   沈榆听着蚂蚱停不住嘴的叫骂,聒噪的耳朵疼,就喊他别嚷嚷了,赶紧清点一下人数吧,看看是不是人都到齐了?   这么一提醒,唐灿也想起这回事儿来,喊着口号让战士集合。人肯定是少了,沈榆不用等唐灿点完人数也知道了,最显眼的人不在这里,唐灿他们竟然也没发现嘛?   “娘啊,章菲呢?”蚂蚱差点蹦天上去,他可算想起少谁了。明眼儿的事实就摆在那儿呢,他还不死心,一次次抓着那几个战士的胳膊,一个个的瞅着模样,哭丧着脸说,“章菲啊,啥时候啦,你可别开玩笑了,出来吧!”   沈榆这时候还蛮嫉妒章菲的,就章菲那样嚣张跋扈的样子,能得到蚂蚱这样死心塌地护着的朋友,比她可真是好运气多了!   唐灿那边的脸色也成黑祸底了,少了一多半的人。原来一排的人数,现在包括他和沈榆、蚂蚱在内,才十四个人。   “咋办啊!”蚂蚱激动的过度吧,竟然声音抖瑟着用山东口音说出一句话来。虽然也就是这一句味道像山东的,沈榆不仅听见还记到心里了。她早就怀疑过蚂蚱的……   怀疑归怀疑,沈榆也说不出怀疑蚂蚱到底有啥意义,蚂蚱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人,可能是她是那种一根筋儿的人,就死认着黑是黑白是白的老理儿,觉得黑的说成白的就不对吧。沈榆也就心里记着这件事,关键这时候能离开这里才是重要的,其他的都是没用的。   天早就中午了,一群人又渴又饿,可是他们本来就没预料到会撂在这戈壁滩上,出来的时候没带多少供给。蚂蚱和另三名战士将他们车上的食品集中了一下,水还是有几箱,食物不怎么多。   唐灿下命令,先省着喝水吃东西,谁知道他们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离开这里?   照顾沈榆是个女孩子,唐灿将他的那份吃的分给沈榆一多半。沈榆笑笑,将唐灿递过来的食物挡回去,说道:“别让给我了,我们这些人全等着听你的,你要是虚弱了,也就没主心骨了。”   她不但挡了唐灿分给她的食物,跟唐灿说完后,还将她的一半食物分给了沙狐。   蚂蚱见沈榆将吃的分给沙狐,就急忙嚷嚷起来,“干嘛给他吃?要不是他,我们能和那么多战友失散吗?落到困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饿死他才好呢!”   沈榆斜了蚂蚱一眼,根本就不搭理他,他们现在能不能离开这里,都要依仗着沙狐呢,他要是饿死了,大家最后也逃不过和他一样的命运。   沙狐也早就饿了,看沈榆分东西给他吃,饿得都急眼的他从沈榆手里抢过食物就狼吞虎咽起来。   蚂蚱咬牙恨着沙狐让章菲和他们走散了,眼珠子转了几下,突然笑着对沙狐说……   第四十八章 沙漠之困   “有哪个人敢吃仇人的东西,爷们儿,你牛!俺佩服你!”蚂蚱说完还挺服气似的对沙狐竖起大拇指,这下子可真吓坏沙狐了,不但将手里的食物扔了,还用食指使劲抠着嗓子眼儿,将刚刚吃进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一股秽气随之扩散开来,沈榆受不了那气味赶紧捂鼻子闪开。   之后沈榆走到唐灿身边,瞪了他一眼,哼哼着对他说“瞧你的兵!”   唐灿无奈的笑笑,走到蚂蚱那边跟他说了几句话。蚂蚱后来气呼呼的去一边踢沙子玩去了,踢起来的沙子被风一吹全都刮到那些吃东西的战士面前,惹了一阵抱怨。   唐灿终于发飙,大声的责斥蚂蚱一声,蚂蚱打这儿起就开始别扭着,跟唐灿成对头似的。另外对沙狐,别让他逮住机会,一逮住机会,他咧着嘴巴非常难看的笑着,拍拍沙狐的肩膀,说人家肩上有土,明眼儿人却都能看出来,他那一巴掌力道大的,能将沙狐当萝卜种沙地上!   大部分人都能理解蚂蚱为啥闹情绪,陷在这戈壁上,越走就瞧着地上的石头越来越少,星点儿的绿色逐渐没了,沙山越来越多,那种宛如死亡就在前方的绝望情绪,想逃脱都逃脱不了。   沈榆一直都在注意着沙狐,从原先还能开车,到车子陷进沙坑都动不了了,他们不得不弃车时,她开始怀疑沙狐的居心。沈榆看到当唐灿他们问沙狐到底还要走多远,才能走出去的时候,他嘴角的微笑都是冷的。女人的直觉都是最灵的,虽然没什么科学证明,但沈榆可是一直相信自己看人的直觉。   这会儿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不能算是戈壁了,该是真正的沙漠了,能看见石头都稀罕了。沈榆喊住唐灿,她自己没多大劲儿了,就停在原地,等唐灿走过来。   “怎么了?累了吗?那么我们全体休息一下!”唐灿先主观的认为沈榆是累了,准备着让全体人员都停下来休息一下,沈榆摇摇头,大家伙都比她累,其他人肩上还扛着东西呢,这一刻她也不想让人将她看扁了。   “别让沙狐喝水了!”沈榆压低声音对唐灿说了句。   唐灿一愣,一直认定沈榆是最善良的,倒是不知道她怎么这会儿变了想法,“为什么?”他不是沈榆肚子的蛔虫,有疑惑自然要问出来。   沈榆低声道:“我觉得沙狐故意将我们领到沙漠里!等我们筋疲力竭了就甩掉我们逃走。不能给他水喝了,等他渴了,他自然只能往有水的地方走!”   女人就是心细!唐灿也没怎么相信沙狐,但他也没怀疑沙狐的会藏什么心眼,听沈榆这么一提醒,他还真有种想拍脑门的冲动。   唐灿马上按照沈榆说的做了。沙漠这样的地方中午的天气炎热,人身体的水分消耗的快,没多久沙狐就忍不住渴了,问战士们要水喝,没人给他就一声声的求着,求了半天也没效果,才哭丧着脸,用舌头尖舔舔都有些干裂的唇,咬着牙继续往前带路。   沈榆的主意收效还是挺不错的!再艰难前进了两三个小时,大家伙终于看到前方似乎有个绿洲,一高兴都加足了劲儿往前奔着。到了近前,一片红柳丛。   沈榆并没有看到水源,就有点失望。唐灿和蚂蚱倒是驾轻就熟,带领战士用工兵铲开始挖那些红柳丛周围的沙土,深挖大约四五米左右竟然出现了水。后来沈榆才知道那是浅层地下水,水经沙层过滤,一般清澈透明,但因地下水大量蒸发浓缩而成盐碱水,所以需要淡化处理转换成可以饮用的淡水。而淡化的方法一个是技术流,用离子交换树脂脱盐剂,另一个是土方法蒸馏。   这会儿他们还没到用土方法的地步,用脱盐剂得到了一些淡水,有肚子喝的就猛喝一气儿,剩下的就存到他们喝空的水壶里。   天色也近黄昏了,有植物的地方除了有水,更主要的是能多少挡住些风寒。   唐灿下令挖了一条大壕沟,晚上人就躲在壕沟里躲避风沙。那些红柳在这沙漠里可算是宝贝了,折了它的枝条,浇上汽油,开始不起火头儿,后来枝条里的水分逐渐被烤干就“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大家伙儿都凑到火堆边烤着手,这时候也就不分什么了,蚂蚱和沙狐挤着坐在一起,都忘了嫌弃。   沈榆和唐灿坐到一起,俩人谁都不说话,听着性格活泼的一个战士讲着笑话。   沈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睡着的,半夜的时候被冻醒了,听到了蚂蚱的喊声。   沙狐跑了,蚂蚱的骂声跟爆竹似的,震得天空都发抖了吧!   临睡前,蚂蚱将沙狐用他的鞋带和皮带绑住,就怕他跑了,结果他还是跑了。沙狐这一跑,不但带走了不少的食物和水,还将蚂蚱的鞋带和腰带都带走了,让蚂蚱都没腰带勒住裤子,只能用手提着裤子。唐灿将他的鞋带解下来,两根接起来,借给蚂蚱当腰带用,这鞋带太细,松了吃不住力裤子往下掉,紧了勒得肉皮疼,这下子可真把蚂蚱给逼的红了眼了,嘴里嚷嚷着说什么也要将沙狐逮住,然后将他的皮拔下来。   唐灿最后让蚂蚱赶紧还是闭嘴吧,少说那些没用的。   沈榆看看唐灿又看看无垠的沙漠,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害怕非要将这条命撂倒这里了吗?   没用沙狐带路,唐灿就只能指挥,靠着他的直觉带领大家往东走。早晨在沙漠里容易辨别方向,奔着太阳就走就是东方了。   到中午的时候,蚂蚱先惊叫起来,说前面好多脚印,不会是碰上别的探险队了吧,这下子可算是找到救星了。战士们也是一阵欢喜,但追着脚印走了半天,没瞧见一个人影儿。沈榆看着沙地上的一排脚印,越看越觉得像她的,脚丫子踩上去,丝毫不差,他们这才明白,原来他们又转回来了,正在原地打圈呢!   “鬼打墙啊!”蚂蚱突然高声叫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风暴(上)   “别瞎说!”唐灿立即大声责备了蚂蚱一声。队伍里年轻点儿的战士早就沉不住气,开始控制不住情绪,蚂蚱再整出封建迷信来,更会让人失去理智。   有个叫东子的战士接过话茬说道:“在我们老家还真有鬼打墙这样的事呢,我大爷就遇到过,他在我们县城上班,回来的时候起了雾,本来就十几里的道儿,他愣骑车骑了一宿,老琢磨怎么还不到家呢,到了早晨一看,他在我们村坟场周围转了一宿的圈!”   另一个叫国庆的战士立即惊叫,“娘啊,还真有这样的事啊,我们现在也遇到了吗?”   眼看着战士们的情绪就要乱,沈榆则笑着说:“鬼打墙那是过去的说法,现在科学告诉我们这其实叫生物运动的本质是圆周运动。没有目标和参照物,任何生物的本能运动都是圆周!你不信,可以自己再试一下,把自己的眼睛蒙住,凭自己的感觉走直线,最后你发现你走的也是一个大大的圆圈。”   那个东子还真不信沈榆的话,掏出手帕真的就蒙住了眼睛,然后开始大步向前走着,周围的战士看着他真的走了一个圆圈,有笑得,也有感觉奇妙的,直问沈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正好唐灿也觉得该让大家伙儿休息一下了,就让战士们原地坐下休息。   大家都将沈榆围起来,听她解释刚才为什么东子走了一圈。   沈榆笑着说:“说起来好像挺神秘的,其实一说道理挺简单。人的两条腿的长短和力量也有差别,这样迈出的步的距离会有差别,比如左腿迈的步子距离长,右腿迈的距离短,积累走下来,肯定是一个大大的圆圈。”   东子还是不大明白的问:“那么为什么人睁着眼睛的时候,还是那个身子,就不会走圆圈呢?”   沈榆笑容明媚的道:“那是因为,因为我们用眼睛在不断的修正方向,也就是我们大脑在做定位和修正。不断的修正我们的差距,所以就走成了直线。就说我们现在,大家都没了方向感,也就是因为我们迷路了。眼睛和大脑的修正功能不存在了,或者是给我们修正信号是假的、是混乱的,大家感觉在按照直线走,其实是在按照本能走,走出来必然是圆圈啦!”   沈榆解释完,有的战士豁然开朗,说今儿跟着沈记者还真长知识了,再也不会为了那些迷信的事儿瞎琢磨了。也有的兴致不高,一声声的“唉唉”着,说这可咋办呢?他们岂不知就要困死这里了?   沈榆想了一下,才笑着说道:“说不定哦,今天我们遇到好事情了呢!”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奇怪起来,不知道她说的好事情是什么?   沈榆清清嗓子,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说道:“大家都不知道吧!其实古代人比咱们现代人都聪明。那些风水先生早就发现了这个科学秘密,他们知道人认清方向主要靠地面的标志物,当这些标志物有时候会造成假象,也就是给你错误的信息,这样,你觉的自己仍有方向感,其实也已经迷路了,当人迷路的时候,如果不停下来继续走,那么一定是本能运动,走出来是一个圆圈。古代的风水术士在建造帝王的陵墓的时候,会运用这个规律,人为的布置一些地面标志物,让人很容易在此迷路,感觉遇到了鬼打墙。所以我说呢,保不齐,我们现在还大白天的迷路,就是因为我们走进了帝王陵墓周围了!”   蚂蚱在一边扫兴的插了一句话“拉倒吧!哪有你说的那么幸运?”   沈榆还没反驳蚂蚱,一个战士突然看到一边的小沙包上好像有半个碗。   蚂蚱一拨楞脑袋,喊了一声“娘哎,还真遇上好事啦?”   一个战士迅速的跑过去,拿起那半个碗,大家一看真的不是现代的产物,不是碗,像是土陶的罐子底。   沈榆心里一惊,她就是随便说说,想拉动一下大家伙儿的情绪的,没想到还真发现东西了。   唐灿瞅着那破陶罐上的花纹是很异形的花纹,并且没有瓷釉的痕迹,就对大家说:“我不懂考古,但是这怎么说也是五千年以前的东西吧!”   好几个战士激动的欢呼起来,大家马上用工兵铲开始挖掘四周的沙堆,都琢磨着有这破陶罐的地方不是古墓,就该是遗城,反正不可能漫天野地的就这么一个东西,一定还有其他的。   沈榆比较冷静,她观察着四周,沙山有几个,高低起伏的,除此之外怎么瞧都瞧不见那种遗城废墟的痕迹。   她凑近唐灿,低声说:“你还是让战士们省点力气吧,先保存好体力,想想怎么离开这沙漠才更重要吧!”   唐灿是军人,军人的第一服从对象就是国家,如果能发现什么古城遗址,他觉得又给中国的五千年文明又添上了一笔重墨,这是非常伟大和光荣的事。   见唐灿不听她的,沈榆也没办法,叹了一口气就走到一边去了。天正晌午,沙漠里的太阳火辣辣烤的她的肉皮疼,沈榆正抱怨着这里太热了,忽然起风了,一阵微风吹过她前面不远的沙丘,带起一缕缕的沙尘,沈榆反应快急忙扭头,要不然就要迷了眼睛。等那阵沙尘刮过去之后,沈榆再往风刮过来的方向看去,就见远处的天际变成暗黄色,并且那团暗黄色正在像他们这边渲染过来。她不禁大声的喊着:“大家快看,西边那是什么?”   “俺地亲娘哎!沙尘暴!”蚂蚱首先大叫起来,唐灿也反应过来,大声喊着“大风暴就要来了!”,让大家赶紧跳到正好挖出来的坑里。虽然他明知道沙漠里的风暴是能移动沙漠的,他们躲在沙坑里也无法跟吞噬生命的沙漠风暴抗衡,但是总比被卷到风暴里要多一丝生的希望!   沈榆正不知道该往哪里跑,被唐灿一把抓住,拖着跑了两步就将她按进沙坑里了,沈榆还没直起腰唐灿就整个压到她身上了,形成了一个沈榆驮着唐灿的姿态。沈榆挣扎着想摆脱唐灿,唐灿用大的能震聋耳朵的声音说道:“不许动!”   他的话刚落地,刚刚还艳阳当空的沙漠,像是被人用黑布包裹了起来,飓风来的太快了,沈榆在沙坑里被唐灿的身躯盖着,还是依然挡不住风沙的侵袭,不断有沙子吹进她的脖子里、耳朵里、鼻子里,呛得她一时之间都无法呼吸,急忙用手捂住嘴巴、鼻子,紧闭上眼睛。   此时看不到,却听得到那鬼哭狼嚎似的风吼声,沈榆平时挺坚强的,这一刻也害怕了。沙子就像雨水一样打在她的身上,开始她心里只喊疼,后来就麻木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就像做梦一样,这个世界似乎在那一刻都沦陷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榆就觉得自己好像再也清醒不了,有种心魂都脱离身躯的感觉,如梦似幻间,她突然听见有人喊“天啊,金矿……”   第五十章 风暴(下)   沈榆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太阳也出来了,风也小了。   她抖抖一身的沙子从沙坑里站起来,周围却没有一个人,连唐灿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正有些害怕,刚才那个声音又响起来,“金矿,金矿!”又有人在喊,但是这一次的声音就在沈榆附近,她扭过头去看到沙地上突然冒起一个柱子,吓得她跟见到鬼似的惊叫,但没多会,那一个个柱子上的土都纷纷掉落,露出一身身的军装,沈榆这才醒过腔来。   大家伙一起往一个战士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离他们数十米的地方,太阳光下,有一座金光闪闪的小山峦。   “是海市蜃楼吧!”唐灿也出现了,因为不敢相信,所以他对眼前儿的情景否定的态度。   “不可能,要是没刮风暴的话,出现海市蜃楼还有可能,刚刚刮了风暴,气温也降低了,这样的情形下,是没有海市蜃楼的条件产生的!”一个叫郭平安的战士立即反驳唐灿的话,他正努力的用手帕擦着他的眼镜,但是等他擦完了,戴上了眼镜反而比不带眼镜更看不清了,刚才的风暴已经将他的眼镜打出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他看不清大家都能看到的景象,记得直抓狂。   沈榆知道这个郭平安是这些战士中唯一一个大学生,肚子里的墨水比其他的战士要多。沈榆也拼命的搜刮一下自己学过的知识,也觉得郭平安说的是对的。海市蜃楼只能在无风或风力极微弱的天气条件下出现。当大风一起,引起了上下层空气的搅动混合,上下层空气密度的差异减小了,光线没有什么异常折射和全反射,那么所有的幻景就立刻消逝了。   蚂蚱听郭平安这么说,马上就开始喊:“兄弟们,还等什么?那就是我们要找的金矿啊!”   这时一股旋风卷起沙丘上的一层沙子,唐灿马上大叫“别过去,飓风又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风起沙涌,铺天盖地的狂沙飞舞着刮过来。唐灿一把揪住沈榆,和离他们比较近的蚂蚱以及另外一个战士一起抱成一团的趴到地上。沈榆的鼻子不知道碰到谁的头,鼻子一下子磕的流血了,可这样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点小伤?大家能抱得,能搂的搂,全都抱成一团。之前跑出去太快的两个战士来不及寻找保护,被飓风卷上了天空。除了留下一声声昂长的惊叫声,再没有足以留下的!   沈榆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绝望。她进新疆后就不断的听到有人将沙漠里的风暴,沙漠风暴是比阎王爷更可怕恐怖的魔鬼,在它吹过的地方,吞噬了鲜活的生命,只留下一堆堆白骨。当它到来的时候,沙漠里的动物只能跪在地上等死。等它们化成了白骨,依然会保持着死亡前跪着的姿势,像是正在接受惩罚的罪人!   第一次在沙漠遇到风暴,整个队伍损兵折将,除了被飓风卷走的两个战士,还有被几个战士被沙漠活埋。   沈榆他们也被沙子埋住,所幸他们被埋得浅,埋住了身子没埋住头,唐灿和蚂蚱还有战士小肖,挣扎着从沙堆里透出头来。唐灿没看到沈榆,差点就疯了。他本来为了保护沈榆,怕她被风暴卷走,就将她压在身下,没想到这样竟害了她。   唐灿红着眼睛,用手挖着埋住身子的沙子,蚂蚱和小肖也急着帮忙。当三个人好不容易将沈榆从沙堆里挖出来,她已经没了呼吸,就那么瘫软的躺在地上,任凭唐灿怎么呼喊,怎么晃动她都没反应!   “你醒醒吧!她死了!先不要管她,我们还有别的战士!”蚂蚱见唐灿疯了一样抱着沈榆的身子,又喊又叫着,一巴掌打在唐灿的脸上,想让他清醒一下。这一巴掌,真将唐灿打醒了,他咬着牙跟着蚂蚱去抢救别的战士,在救出三个被埋得浅的战士之后,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不断的挖着周围的沙堆,却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人了!   大家精疲力竭,却还在喊着,用手慢慢的挖着,想着救出其他的战士,但是这时候,谁的心里都清楚,就算找到,他们的战友也永远的离开他们了!   蚂蚱首先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风暴后出现的沙山上,嘴里喊着“兄弟们啊……”然后一个大男人就那么撕心裂肺的,泪水狂流的大哭起来。其他战士被蚂蚱弄得也全部崩溃,一个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跪在高高的沙山前,一个个用拳头狠狠的锤着沙堆。   此时他们多么希望,在沙堆中突然钻出一个人来,哪怕是一个战友,笑着对他们说“哭啥呢?我还没死呢!”   然而这样的希望,就像现在的沙漠一样,是死的!   谁能相信之前还在一起说笑的战友兄弟,这一刻如人间蒸发似的,连痕迹都没了?   想起那些朝夕相处的战友,现在再也看不到了,蚂蚱的情绪再度失控,突然大声的说:“不能让我们的兄弟留在这里!就算他们已经死了,我们也要将他们的身体带出沙漠去!”   “对!”   “叶落归根,我们不能让我们的战友留在沙漠里,被日晒雨淋,家里的亲人心里不得安宁!”   蚂蚱的话很快得到了大家的回应,已经虚脱的战士,又开始新一轮的挖掘。   唐灿最先恢复理智,他的眼里已经没有泪水,深深的对着那边静静的躺在沙地上沈榆,他的拳头死死的握着,眼球已经潮湿,水雾在弥漫,像一层窗帘遮住视线,但是他死死的咬牙,愣是将那潮湿的感觉从眼睛里逼退。他从沙堆上站起身,身子摇晃了一下,才站稳。他大声的阻止战士继续挖掘。   死了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去!他们已经消耗太多体力,身体如此虚弱,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这些虽然侥幸活下来的人,能不能走出沙漠还是未知的事,怎么还能带上死人一起离开?   蚂蚱大声骂着唐灿没血性,沙山下埋着的是他们患难与共的兄弟啊!   也就他无法接受现实,其他的战士都停下来,听了唐灿的话。   蚂蚱一个人倔强的挖着,直到他实在没了力气,才绝望的停住手,瘫在沙堆上。等他稍微缓过劲儿来,看着唐灿在那边抱着沈榆,他马上就来气了。   “战友死了你不管,那个女人死了,你怎么还不撒手?”   唐灿半天没反应,等到蚂蚱再次质问他,他才抬起头,嘴角含着凄惨的微笑的说……   第五十一章 死亡面前   “你们走吧!”   蚂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的问唐灿说什么?   “你们能走就走吧!”唐灿的笑容明亮了一些,他将身上的水壶取下来,扔给蚂蚱,“这里还有水,带着一起走吧!”   蚂蚱此时也不管唐灿是不是比他官大,什么身份的了,一拳头打在唐灿的胸口,嘴里喊着“我要打醒你这个混蛋!为了一个臭女人,你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吗?我要打醒你……”   蚂蚱跟头疯了的野牛似的,拳头雨点似的打在唐灿身上,要不是另几个战士拉住他,说不准他都能将唐灿打死!   “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食物了,能救命的就是这点水了。与其都死在这里,不如能活一个是一个!”这是唐灿最后给蚂蚱的理由,他是队长,这个时候应该牺牲自己爱护自己的战士们,所以他要留在这里,和已经死去的战友在一起。   “还有这个女人!”蚂蚱红着眼睛瞪着唐灿,他怎么也想不到唐灿这样优秀的军人,最后不是败在敌人和灾难面前,而是败给了一个女人。英雄难过美人关,但是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为啥还能这么蛊惑人心?蚂蚱死也想不明白。   除了被沙狐偷走的食物,其他的都被埋在沙山下了,水,这时候就是唯一能让人活下去的宝贝。   最年轻的一个战士在经历战友被风暴卷走、被沙漠活埋的痛苦之后,越绝望求生的欲望越强,他嘴里喊着“我不能死在这里……,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儿子……,我还没谈过恋爱……,我还没过够好日子……,我不能死在这里……”弯下腰捡起唐灿扔到蚂蚱脚下的水壶,然后拿着就跑了。   蚂蚱伸着脖子喊着骂着让那个战士回来,但是越骂那个战士跑的越快,翻过沙丘后就看不到人影了。   受了那个战士的影响,另外几个战士也沉不住气了,谁愿意就这样将活生生的一条命就丢在这里?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团队了,能走就走。   蚂蚱骂的嗓子都哑了,可是死亡威胁面前,曾经的战友情谊显得那么单薄苍白!   “别骂了,不能怪他们,你也走吧!”唐灿看着蚂蚱,这个多年的战友,想到“永别”这个词,心猛烈的抽动着。   蚂蚱嗓子都冒烟了,他伸开手臂,一下子向后仰到摔在沙丘上,那感觉有点壮烈。   “他娘的,这里有俺那么多兄弟,俺他娘的怎么舍得走!”蚂蚱躺在沙丘上大声的说着,他还躺着翘起了二郎腿,挺逍遥的感觉!   “唐队,将沈记者埋了吧!”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唐灿和蚂蚱都吓了一跳,蚂蚱一下子从沙丘上做了起来,他刚才瞅着都跑了的!   郭平安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袖子上都是沙子,这样擦到脸上,就搅合着汗水给脸上刷上泥了。   唐灿这时候才注意到,在旁边不远的地方,郭平安已经挖出了一个大沙坑,那是给沈榆准备的!他猛地有点失控的感觉,伸出手猛地抱紧沈榆,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小孩子,突然有大人要抢他心爱的宝贝!   蚂蚱站起来一边用手推着郭平安一边骂“你他娘的咋不走呢?你他娘的咋不走呢?”   郭平安就“嘿嘿”憨笑,蚂蚱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伸出胳膊猛地抱住郭平安,一嗓子“兄弟啊”、“战友啊!”的喊着,说这才是他们的好兄弟,他们的好战友!   两个人抱住一起哭了一阵,笑了一阵,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两个人就交流了一下眼神,走到唐灿面前,开始抢他怀里的沈榆。   “长痛不如短痛!等走出沙漠,俺将俺们村里最漂亮的闺女介绍给你!”蚂蚱下了狠心,说啥也不能让唐灿抱着个死人伤心了,埋了她,眼不见,唐灿的心也就静了!   两个人和唐灿争,可是也没争过唐灿,唐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死抱着沈榆不放。他要她,死了也要!   郭平安拽着沈榆的胳膊,拽大劲儿了就听到“嘎巴”一声骨头的脆响,他马上就叫“妈呀!将胳膊给拽折了了!谁会接骨啊!”   蚂蚱又气又好笑,骂着郭平安“你这个笨蛋,她一个死人你给她接啥骨啊?”   郭平安开始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儿,但是他想了想又说“还是接上吧,要是她到了下边儿也折着胳膊,下辈子咋投胎啊!”   蚂蚱指着郭平安骂他脑袋进水了,他不跟书呆子一样!这么说着,他还是撸撸胳膊说道:“我来接骨,妹子啊,你哥手生,接好接不好的,你也别怪哥!”说完就拽起沈榆的胳膊,拿着摆弄一下,琢磨着该怎么接骨,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女人的呻吟声,像是在喊疼!   “妈呀!诈尸啦!”郭平安反应的快,立即吓得蹦起来,迅速的窜到一边儿在那边蜡黄着脸喘着粗气。   蚂蚱也被吓了个半死,他这辈子还没遇到过这回事儿,今儿才知道老人们说的诈尸是真有其事,吓坏他了,撒开沈榆的手就想着逃跑的,但是脚丫子就跟种到地上似的,一步也挪不开了。   “疼!”沈榆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唐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怀里的沈榆,片刻的大脑空白后,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喊着“沈榆,你活了是不是?活了?”   “疼!”沈榆慢慢睁开眼睛,之后带着哭腔的说,“我的胳膊呢?被风刮走了吗?”脱臼的失去感觉的胳膊和还没清醒的大脑,让她说起胡话。   谢天谢地!唐灿在心里呐喊一声,脑袋一热,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狠狠的亲了沈榆好几口,沈榆那布满沙土的脸上就给唐灿亲出了好几个泥印。   沈榆活了!其实该说她根本就没死吧!短时间的窒息引起的休克,然后因为胳膊被郭平安拽的脱臼,被疼痛触发的清醒。   蚂蚱和郭平安这时候也相信了沈榆不是诈尸,而是真的还活着。   蚂蚱指着郭平安费了老些力气才挖出的沙坑说,“可惜了的,你白忙活了!”   郭平安瞪大眼睛看了蚂蚱一眼,说道:“要不然你到里面躺会儿去?”   第五十二章 找金矿   “你他娘的会说人话不!”蚂蚱给了郭平安一拳头,好像是生气了,但他咧着的嘴上挂满的全都是笑意。   看到活了一个,蚂蚱心里真是激动。他恨不得被沙山埋住的兄弟们也都一个个的活过来,对他笑骂着“你这个死蚂蚱,老子还喘气呢,也不搭手拉我一把……”   唐灿激动了好久才相信眼前是真的。考虑到沈榆脱臼的胳膊不能耽误太久,他就对沈榆说了一声,“我试试看,帮你将胳膊接上,你可得忍住疼!”   沈榆咬着牙点头,扭过头不敢看,没一会儿就觉得一声脆响后,唐灿说接上了,问她看能不能动,要是不能动还要将胳膊拽脱臼了,再重新接,吓得沈榆一身的冷汗。慢慢的动了下胳膊后,她觉得没什么大碍了,才松了口气对唐灿说“接上了”。   困在这沙漠里,没有医疗条件,唐灿对沈榆的就特别细心,怕她万一有个什么,以后后悔就晚了。将沈榆的鞋带解下来,好歹也像回事儿似的将沈榆的胳膊吊着。   等他忙活完了,蚂蚱也从沙山上下来,问唐灿他们该往哪里走?   唐灿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他依然坚定着往东走才是离开这里最有效的办法,就决定往手表的九点钟方向出发。   沈榆心里还记着风暴前看到的那座金矿,就顺口问了一句,“我们看到的那座金矿是真的吗?”   之前被失去战友的伤痛折磨着,唐灿他们都忘记了金矿的事儿。   蚂蚱比较重感情,骂骂咧咧的说:“还啥金矿?为了那玩意儿我们失去多少好兄弟?”最重要的是他还不知道章菲死还是活着呢,一想到为了金子那样的死物,牺牲了好多战友,他就气的肺都炸了。   “生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郭平安不愧是大学生来着,这会儿书卷气就显现出来了。   “啥泰山不泰山的?说这些有个屁用!”蚂蚱心里正烦着,就跟郭平安抬杠起来。   “我是觉得……”郭平安说着伸手习惯性的推推眼镜,等手摸到眼睛上是空的,才想起来他的眼镜早就费了,摇摇头接着说,“我觉得我们没水没粮的,能不能走出这沙漠还很难说!要是我们同样的只能死在这沙漠,为什么不让我们死得更伟大一点儿呢?如果我们找到那座金矿,就能流芳千古了!”   蚂蚱听郭平安说出这些话,就没再骂他。他自己心里也知道,就他们这情况死在沙漠是绝对的事儿了,他琢磨一下还就觉得郭平安说的太在理儿了。于是点点头说道:“要是咱真能找出那座金矿,不求别的,到时候家乡的老少爷们儿知道咱是大英雄,俺也欣慰了。”   唐灿更多的考虑的是对国家的贡献,之前他眼睁睁的看着章菲将沈榆找到的狗头金弄丢了,心里一直懊悔的要死,现在真能找出那座遗失的金矿,他就算死也对得起身上这袭军绿色了。   三个男人的目标达成一致,沈榆虽然是女人,但豪气也不输给男人。唐灿询问她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就马上点头了。生命在大自然面前如此脆弱,她今天算是见识到。左右都是死在这里,她也愿意做点有意义的事。另外,她也有私心的,想着如果真能发现金矿,给国家做了贡献,她是不是也算是烈士了?那样她家里的父母应该能得到国家的一点照顾吧,这也算是她这个做女儿的最后能为父母想到的事。只是期望归期望,能不能实现,那就交给老天吧!   天上还有太阳,这也为在沙漠里辨别方向提供了条件。大家伙凑到一起将各自的回忆都翻腾出来,然后一起整理发现金矿的方向。   “下午五点钟方向!”唐灿最后总结出金矿的方向。五点钟方向是军用的方向术语,也就是西北的方向。   大家铆劲儿出发,风暴前这里也就是有些小沙丘,风暴后这里平白的多了好几座沙山。平日里爬山也属于不易的事儿,何况这里是沙山,蹬一脚就往下陷多深。   唐灿一直搀着沈榆,就怕她一不小心再从沙山上滑下去,他们已经够惨了,不能再惨下去了!   费死劲儿的爬上沙山,下沙山的时候就好多了。蚂蚱和郭平安直接坐着滑下去了。唐灿可不敢让沈榆这样冒险,宁可慢点,也不想她万一翻个滚儿啥得,再伤着脱臼的那个伤胳膊。   沈榆这时候突然想起小孩子们玩儿的沙堆,一会儿将沙堆铲平,一会儿将沙子堆起来。她现在就有种感觉,沙漠里的风就像小孩子的手,不知道哪会儿就将沙子推起来,也不知道哪儿将沙堆铲平。   沙漠会移动的!她此时对能不能找到那座金矿持怀疑态度。就像他们之前的战友们,在无情的被沙漠吞噬后,他们就在眼前却再也找不到他们!   尤其在沙漠里是没有参照物的,靠着眼睛的视觉判断是会出错的。风暴前他们在原地转过圈子的,一直都没发现那座金矿,第一次风暴后金矿就出现了,现在又一次风暴后,它还不在那里,真的很难说。   沈榆心里有疑虑没说出来,郭平安替她说了出来。   “罗布泊最著名的小河墓地,开始发现它是由瑞典探险家组织的考察团,他们第一次发现了小河墓葬群,更发现了那个惊艳世人的‘微笑公主’,可是等他们再次踏入罗布泊后,却再也没有找到那个墓葬群。直到时间过了70年,小河墓地才重现,小河公主的神秘微笑才又浮现世人面前。我觉得我们看到的那座金矿也是这样!不停的被沙漠吞没,又不停的被沙漠揭开神秘面具。希望我们现在真的能抓住它,不要等我们死了多少年以后,它才冒出来!”   “你小子!说点儿好听的行不?”蚂蚱有点烦,他觉得现在找金矿就是唯一让他来劲儿的事儿,要是找不到了,大家都在这里活活等死,那情景想想就惨透了,还不如一阵风暴被沙漠活埋了死的痛快。   唐灿一直不出声,弯下腰抓起一把沙子,阳光下沙子里的砂金在闪闪发光……   第五十三章 肉眼辩金子   沈榆对罗布泊这里的矿产啥的不清楚,她也就是对新疆有个概括的印象。知道新疆这里有沙漠盆地,丝绸之路的文明古国,然后就是哈密瓜、葡萄干了。   看到唐灿对着把沙子研究起来,她就凑过去,看了一眼后也没觉出这沙子和别的沙子有啥不一样。   沙子里都有沙金,这谁都知道。河沙和海沙里都有沙金。只是这样的沙金不值钱,并且很难提炼出来,所以也就不值钱,没有人当回事儿了。   “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沙子有啥不同的?”唐灿捧着沙子问蚂蚱。对沈榆,他也就是笑笑,知道她不懂。   蚂蚱听唐灿这么问,也就顺手抓了一把沙子,仔细的看了起来。之后好像看出什么门道来似的说:“确实不一样!”   郭平安也跟着看起来,和蚂蚱异口同声。   沈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自己也抓了把沙子看起来,看了半天,不懂!她也就瞧着这沙子说是沙子也不是纯粹的,绝不同于她生活里见到过的那些河沙或者海沙的,这沙子里还混着多半的沙土呢!   这个时候郭平安就显得稚嫩些,没唐灿和蚂蚱的经验丰富,和沈榆一样他也没瞧出什么门道来,就好奇的问唐灿:“唐队,咋啦,瞧出点儿什么来了?”   蚂蚱嘿嘿一笑,脸上有得意之色,对郭平安说道:“你还差远着呢,我和唐队的眼睛那都是火眼金睛,哪里出金子,看几眼就能看出来的!”   郭平安瞧着蚂蚱说的神乎其神的,有点不信,不过他还是相信唐灿的。   沈榆看蚂蚱和唐灿都在卖关子,就好奇的追问,两个人都神秘的笑着,谁也不说,沈榆就故意弄激将法说道:“瞎说呢吧!其实我一直觉得罗布泊这里有金矿是个神话剧,有古墓遗城这倒是真的。这里沙化以前是湖泊湿地,怎么可能有金矿呢?越想越觉得是个传说!”   不过,沈榆的小心机没怎么收效,唐灿和蚂蚱没什么反应,郭平安倒先说起话来否定沈榆的说法。他道:“沈记者,这就是你知识不足的地方了。咱们找到是狗头金矿!40多亿年前一场流星雨下了2亿年,给地球带来不知道多少的黄金、白金。狗头金都是从天上下雨似的下到地球上来的,这玩意儿会下到哪里,那可就说不准了,河里海里,山上山下的,赶到哪儿就是哪儿了!”   沈榆点点头,她心里头更多的是迷惑,相信不相信的,她也是两头摆晃着。   郭平安似乎找到愿意说的了,也忘了口干舌燥,继续说道:“金子是会跑的!以前听说过人参是会跑的,那玩意儿邪门,谁也说不清楚!这金子会跑可是真的。”   沈榆一惊,这个她还真没听说过。   郭平安又下意识的伸手推推眼镜,又一次推空了,连声说了几句“忘了,没眼镜了”才对沈榆笑笑,接着说,“金的密度比泥土大好几倍,埋在地里会缓慢下沉。在雨水较多的地方这种下潜现象会更加明显。由于四周泥土松软程度不同,它可能不是垂直下沉,而出现水平向的移位。重新挖掘时就会让人感觉有‘跑’的现象。这是可以用科学道理解释清楚的!”   沈榆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瞬间明白了金子的“跑”是怎么个意思。想着这沙漠虽然雨水少,但沙质的土壤比其他的土壤更松散,金子也更容易下沉。所谓的金矿也就不可能和山一样的伫立,可能就是在沙漠中隐藏,风暴来的时候,就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蚂蚱听郭平安说了半天,知道这虽然是个新兵,但是知识的力量强大,他也懂的不少。不过轮到经验这边,郭平安还是比不上他和唐灿的,于是就颇有点儿得意的说:“行啊,瞧你说的头头是道的,别总啃课本上的,来点儿实际的,那么你看这沙子瞧出什么没有?”   郭平安这才有点傻眼的说:“瞧什么啊,这不就是沙子吗?”   蚂蚱哈哈大笑,说道:“这你就外行了吧!别小看这沙子,这里面的学问可多了了!”说完还甩甩手,一副懒得跟郭平安这样啥也不懂的人说一样。   郭平安这下子就缠上蚂蚱了,追着他问到底哪里有不一样的,学问在哪里?   沈榆也有兴趣听,见蚂蚱故意卖关子,就让唐灿说。   唐灿笑笑,还是将这个显摆的机会让给了蚂蚱。蚂蚱慢悠悠的说:“这就是经验!有没有听说过那些盗墓的故事?有些个盗墓老手说靠鼻子闻,也能闻出哪里有墓葬,这话说的有些夸张,但是敞开说了就明白了,不外乎就是个经验。墓葬讲究的是啥?风水!这找金子就要看沙子!你们仔细瞧瞧这沙子,这沙子是不是色儿比较深,有点儿红黄还有点发白亮晶晶的?”   沈榆伸手抓了一把沙子,瞧了,蚂蚱不说的话,她怎么也瞧不出什么来,他一讲,她也才发现这一点儿,只是她依旧不明白,带些疑问的说道:“要是有金子的话,这沙子不应该是黄色的吗?金子不都是黄色的吗?铜不是才发红色的吗?”   蚂蚱用手指着沈榆说:“外行,就是外行!你说的那些金子都是提炼提纯的,那色儿当然正,其他的沙金、岩金的就不说了,就这狗头金里除了含金,还是含铜和石英的。高成色的金呈深黄或者黄色,并呈现浅红色调!”   沈榆瞪大着眼睛努力消化着蚂蚱讲的那些内行知识,她平日里都没怎么过见过金子,更别说怎么鉴别啥样的沙子里有金子,听蚂蚱讲了她还是有点晕。   唐灿这时走进沈榆,笑着对她说:“其实道理很简单,只要看沙子里有没有一样东西就知道这附近有没有金子。那就是石英。石英属于造岩矿物,这样的矿物都该出现在火山期形成的山体上。如果出现在沙漠里,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陨石!伴随着陨石才出现在沙漠这样的环境里!”   第五十四章 水   “赶紧找找看吧,天快黑了,趁着我们还活着,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座金矿,要是晚上再来一阵风暴将我们活埋了,死了也算是有价值!”蚂蚱抿抿干裂的唇,他已经渴的要命,挺后悔刚才费那么多吐沫。   郭平安看到蚂蚱口渴的样子,就从腰间解下水壶,递给蚂蚱说:“副队,我这里还有水!”   蚂蚱一看水壶大喜,接过水壶拧开盖子就猛地灌了一口,当他再次想喝的时候,看到沈榆扭过头去像是避免看到他喝水馋到她似的,他才想到这里的女人更需要照顾,就将水壶递给沈榆。   沈榆虽然接过去,但是她没喝,而是递给唐灿,说道:“你喝点吧!”   唐灿摇头,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喝已经不多的水,在刚刚以为沈榆的痛之后,他是足足的怕了,最后活着的人会是最痛苦的,所以他宁愿让自己多活一刻的概率降低。   看到唐灿和沈榆让来让去的样子,郭平安拍拍腰间鼓鼓囊囊的东西说:“喝吧,我这儿还有一壶呢!”   蚂蚱看到郭平安说还有一壶水,忍不住高兴,笑骂了他一句“你这小子,还挺鬼,怎么多带了一壶水?”   唐灿看郭平安说还有水,就对沈榆说:“别让了,大家都喝一口,润润嗓子!”   沈榆这才点头。   都喝了一口水,唐灿将水壶拧上交给郭平安,四个人又接着翻沙山。爬过去之后,唐灿又抓着沙子围着沙山转了一会儿,就说应该是这里了,几个人跟玩沙子的小孩子似的,挖开了沙子。   沈榆其实已经没力气了,怕唐灿看出来,就坚持着用手挖着沙子,偶尔看唐灿不注意的时候就偷着歇会儿,喘口气。   唐灿和蚂蚱他们很专注,军人身上有更多的使命感和荣誉感。唐灿不停的从沙子里矿物多少来分辨该往哪里挖。沙子松软好挖,用手也不比用工具差多少,只是时间长了,肉皮就受不了了,唐灿正打算让大家都歇一会儿,就听见沈榆的一声惊叫,人扎进沙坑里了,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在外面露出半个身子,一眨眼就剩下张开的手臂和脑袋了。   唐灿大叫一声不好!是流沙坑,一下扑过去及时的抓住沈榆的胳膊,并大喊着让沈榆镇定下来不要再继续动了。   蚂蚱他们也瞧见这危险的情况,大叫一声“俺地娘哎!”扑到唐灿脚步,和郭平安一人一只抓住唐灿的腿。最怕沈榆让流沙坑扩展的更大,将唐灿也波及进去。   “不要动,放松,沈榆,这就跟沼泽一样,越挣扎越陷得深,再动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了!”唐灿嘴上说让沈榆镇定,其实他比沈榆更害怕,害怕流沙裹住沈榆,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沈榆慢慢镇定下来,身体不动,果然下陷的速度就停下来了。   三个男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沈榆从流沙坑里救上来,几个人躺在沙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粗气,逃过了一场生死大劫般的心有余悸。   不过,唐灿缓过劲儿来后就说有流沙是好事,证明这附近有水。   只有有水源的地方才有流沙坑,这地下面一定有地下泉水。   一说这个郭平安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气,说道:“太好了,终于有水了!”并且念起阿弥陀佛。蚂蚱骂他说“咱们是革命战士,不信宗教那一套。”   沈榆斜了蚂蚱一眼,越发的觉得他不像蒙古族人了,少数民族的人都是有宗教信仰的,即使是个外例,也不可能如此排斥宗教信仰。只是这时候生命能不能斗得过大自然,让他们活着走出沙漠,尚是未知之数,沈榆很快也就将这些忘记了。   在唐灿的带领下几个人试着在流沙坑周围找水,暂时将挖出金矿的事情放到一边儿,毕竟没有了命,其他的啥都是白说!   晚上的时候,他们没找到水源,风暴又来了,所幸经过两次大风暴后,这次的风暴手下留情,没将几个人活埋了。风暴过去,几个人挤在一起哆哆嗦嗦的半昏睡的苦熬到天明,第二天的景象,让蚂蚱又开始骂娘!   周围又多出了几个小沙丘,将他们发现可能有金矿的沙堆又加大了。之前的流沙坑已经被填满,无法辨认,即使原地有水源,他们也不敢在原地找水了,要是再掉进流沙坑,能不能像沈榆一样顺利的躲过一劫,那可真是太难说了。   另外靠着双手将这些沙山搬家那跟天方夜谭似的,你挪开一点儿,风暴就给你加厚一层。别说蚂蚱,连唐灿也失去信心了。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水没粮,根本就没有足以让他们有力量的源头了。   “去找水吧!”唐灿心里好深的遗憾,他知道,只要他在这里,金矿不远不近,就在这附近,一旦离开这里就会失之交臂,再找回来也会找不到了。就像小河墓地似的,这一走开,就沉入沙漠,不知道何年何月再现!   蚂蚱那边喝完了水壶里剩下的最后一壶水,让郭平安将他的另一壶水贡献出来,郭平安支支吾吾的说什么也不肯拿出来的样子,让蚂蚱来了透心凉。只是他性子再粗也无法逼着郭平安将水交出来。在这环境下,水就是活下去的力量,他虽然心里大骂着郭平安自私,但是何尝不明白生死关头,自私只是理所当然!   沈榆虚弱的已经不行了,走了几步就栽倒在沙丘上爬不起来了。唐灿不停的责备自己,他开始觉得之前浪费时间白费力气的找金矿是对战友的不负责任!有那时间该想着怎么样在沙漠求生活下去的!   他让沈榆坐在沙丘上等着,他和蚂蚱以及郭平安去分头找水,要是能找到他们之前到过的红柳丛,那么他们就能在沙漠里多支持几天了,然后等可能出现的探险队,或者部队的人来搜救他们!   中午的时候,唐灿没发现红柳丛却发现了一支河流,像是河道的断流,河水已经不多了,可是救他们的命还是足够的。他急忙喝了一气儿水,又灌了一水壶,然后往回走。   他一路做好标记,回到沈榆呆着的地方,蚂蚱也已经回来了,躺在沙丘上一动不动的跟没气了似的,吓的唐灿一身冷汗。直到沈榆告诉他蚂蚱是睡着了,他才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让蚂蚱和沈榆都喝了水,唐灿站到高处找郭平安的影子。   “给小郭留点水吧!”沈榆看到蚂蚱要将水都喝光的样子,急忙喊住他。   “哼!他自己有水呢,怎么稀罕我们留给他?”蚂蚱不但没听沈榆的话,还将水壶底儿朝天将水壶里的最后一滴水都控到他的嘴里。   唐灿在沙丘上发现郭平安了,他就离他们几百米的地方躺着。   三个人赶过去,看到郭平安已经不行。   “水!”唐灿看到郭平安那干裂的都出血的嘴唇,喊着蚂蚱将水壶拿给他。   蚂蚱还在气郭平安之前不肯给他水喝,嘟囔着他不是有水吗?   可唐灿撩开郭平安的衣服,发现在他腰间鼓鼓囊囊别着的只有一顶军帽,哪里有什么水壶!   蚂蚱看到这情形,惨叫一声“兄弟!哥对不住你啊……”然后噗通一声对着郭平安跪了下去……   第五十五章 适者生存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郭平安已经严重脱水,他的眼珠动也不动的盯着沈榆,想着对她说句话似的,然而到最后他的嘴唇还是没启开。   灾难面前最能体现人的品质。郭平安将唯一的半壶水贡献给了战友,自己却含着微笑永远的躺在这沙漠里长睡不起!   沈榆哭的泣不成声,短短的两天,她已经见过了太多生死,大自然太残忍了,生命在它的面前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蚂蚱一声声的痛哭着,不断的用拳头锤着自己的胸口,早知道这样的话,他哪怕给郭平安留一点水,也能救他的命啊!   一切已经晚了。   唐灿默默的在郭平安身上翻找他的遗物,只有一个笔记本和一只圆珠笔,上面记录着他们出发到现在的日记。还有一张用圆珠笔画的女人头像。那头像惟妙惟肖,乍一看上去很像沈榆!   唐灿的心抖了一下,他突然想起郭平安临死前盯着沈榆的眼神。他看沈榆还在哭,没注意到他手里的日记本,就急忙收了起来,转而跟蚂蚱和沈榆说“我们三个人,无论剩下谁,活着走出沙漠的那个,一定要到小郭的家乡走一趟,把他的遗物交给他的家人!”   蚂蚱发着重誓的点头,对着郭平安的遗体发着誓,说着“兄弟你闭眼吧,我要能活着走出沙漠,以后你的爹娘也就是俺的亲爹娘了!”   沈榆听着蚂蚱的誓言,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愿望是美好的,可是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这沙漠,真的是很难说!   三个人徒手挖坑将郭平安埋葬了,举行了个小小的祭奠仪式,大家站在郭平安的墓前都移不开步子,谁都知道这一走,下次回来时,想着给郭平安的坟上添把土都不可能了,有机会活着回来也不可能找到这座坟了,这才是真正的永别!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不舍,还是要擦干泪水向着水源的方向走去,趁着天没黑,风没刮,他们不会迷路!   有水源的地方就有生命!那断流的水源旁边有当年生的胡杨。唐灿说这应该是河流新改的河道,河水路过这里的时候留下了胡杨的种子,种子在水边发芽长大,但是来年河流是不是还会经过这里,就是不一定的事了。可是即使这样生命力顽强的胡杨也会活下去,哪怕等上千年,也会屹立在这里,等着河流的再次相遇。   沈榆听唐灿说完也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无外乎是给他们打气,希望他们和胡杨一样能有顽强的生命力。   蚂蚱总是性子粗了点儿,唐灿颇有意味的话,他听了个一知半解,就没兴趣了。反而眼睛放光的盯着那河道里的水洼说道:“会不会有沙漠里的动物过来喝水呢?”   沈榆一下明白,蚂蚱是想到弄吃的了!她也饿了。   黄昏的时候,真的有一些鸟儿飞到水洼这边饮水。蚂蚱看着那些鸟儿一声声的叹气,说可惜了没有弹弓,要不然再精明的鸟儿也逃不过他的弹弓,能射下几只,他们就能在这沙漠里多活一两天了。   再等下去也没见有什么动物过来。正当沈榆也觉得失望的时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细琐的声音。蚂蚱眼尖,对沈榆和唐灿说“是沙漠狐!”   沈榆对着声音传过来的那边瞅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什么东西,可是唐灿和蚂蚱似乎都看到了,两个比划着沈榆看不懂的手势,分开两边的对着目标物包抄过去。   不多时,沈榆就看到了唐灿和蚂蚱一阵折腾,手里终于抓住了一只黄沙色的动物,那动物耳朵异寻常的大,不停的叫着,在空气中乱蹬着爪子。   之后唐灿对沈榆说那是沙漠狐也叫做耳廓狐,是沙漠中特有的狐狸,他们在腾格里沙漠经常见到这种动物,没想到这里也有。   蚂蚱说沙漠狐是种非常聪明敏捷的动物,要不是这只沙漠狐还是只幼狐,他们想抓它也没那么容易。   沈榆的心肠软,听蚂蚱说这是只小狐狸,就有点不忍心了。想求唐灿放了那只小狐。   唐灿让蚂蚱拎着沙漠狐到一边处理去,对沈榆说“现在不是乱施舍爱心的时候,我们要活下去!”   这个道理沈榆也明白,可她就是不忍心。   “有沙漠狐的地方就少不了吃的!”唐灿突然这样说。并用军用匕首开始在四周挑着沙子,像是在翻找什么?   沈榆有点不明白,就问唐灿为什么这么说?更不知道唐灿在找什么?   “沙漠狐的速度比猎狗还快,在沙漠里它可是最出色的猎手,小鸟、蜥蜴、蛇、沙鼠和蜘蛛、蝎子还有昆虫都是它的食物,它还有个特点会储藏食物,跟狗的习惯差不多,在沙地上刨一个坑,把捕来的猎物推进坑中埋好,等到缺少食物时再来食用。所以我们只要找找周围,一定还会有收获。”唐灿给沈榆解释着。   沈榆马上皱眉,说他们即使找到了那些埋着猎物还能吃吗?   唐灿说:“沙漠异常干燥,一般动物死后都会迅速的被晒干水分,不会有腐烂的机会,应该会没事的!”   经过一番搜索,唐灿还真刨出几只死鸟和几条死蛇,沈榆看到那死蛇吓得脸色都变了。不过这也是她暂时的表现,几天后,她已经能主动的帮唐灿清洗剥皮后的蛇肉了。在这沙漠里,适者生存,当活着成为唯一的目标,其他的都只能为了这个目标屈就!   就是靠着那沙狐肉和死鸟死蛇的肉,沈榆他们顽强的在沙漠里生存着,几天后他们找到了一个绿洲,绿洲上不但有动物,还有一群野骆驼。   有动物,就有了食物!另外唐灿和蚂蚱利用他们矫健的身手,在深夜的时候偷袭骆驼群,他们想着抓一头骆驼代步的,但是野骆驼比他们想象中的凶猛,两个人都被骆驼踢伤,最后蚂蚱咬牙发了狠,用匕首对着那头伤他们的骆驼捅了几刀,这样他们是不能有机会驯服野骆驼了,但是却有了足够吃是很多天的骆驼肉!   骆驼的皮毛,在处理之后也成了毯子,晚上给他们御寒。   在沙漠里与世隔绝,沈榆都觉得自己成了野人了。在她祈祷这样的日子早些结束的时候,蚂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翻出了一个木箱子,喊着唐灿和沈榆赶紧过去瞧!   第五十六章 得救   蚂蚱说那箱子是从一棵千年胡杨的树洞里找到的。   沈榆瞅见那箱子上的油漆虽然都老化了,但是依然能辨认出那应该是绿色的。   唐灿说那箱子应该是部队配给的专用箱。   蚂蚱也同意唐灿的说法,说:“保不齐这是以前进罗布泊的官兵留在这里的补给箱!”   沈榆起初听说是补给箱,开始挺高兴的,但后来一想高兴啥呀?都不知道是哪一年留在这里的了,里面有补给的东西,在这沙漠气候下不会腐烂,也早干硬的成石头了。   不管怎么样,唐灿和蚂蚱还是用匕首撬开了那个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唐灿更加确定这是部队留下来的了。里面放着一本标记为某某部队的信纸,还有一张地图和一个老式的指南针。除此之外那么大的箱子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沈榆看到那信纸上好像写着很多字,但在她看来都不成句子,看不懂。唐灿拿过去看了一会儿却看懂了。他笑着说:“这果然是咱们部队留下来的,还正是咱们的黄金部队。”看得出唐灿兴奋的要命,或者他在认为这是他父亲生前带领的那支部队留下来的。   沈榆拿起那个指南针,问唐灿还能用吗?   蚂蚱说:“别小瞧这个指南针,这可是正规的军用品,多少年也准确无误的。当然能用!这还真是好东西呢,瞧还有这张地图,这是手绘的,但是比一般的地图详细多了,瞧上面画着的绿洲和水源,都详细的计算出相距的公里数了。”   唐灿说:“蚂蚱先别看那地图了,咱们先找好东西去!”   蚂蚱一兴奋,惊问:“啥好东西啊!”   唐灿这才说:“这信纸上写的都是咱们部队的暗号术语。在这附近至少有三个补给箱子,虽然有食品的,已经不能吃了,但这里面还有汽油,还有衣服和净化水用的东西,这些都是咱们现在用的着的。”   蚂蚱真高兴了,说有固态燃料真就是太幸运了,他们这些天只能吃生肉,这样下去,早晚会受不了病倒,这固态燃料可是真救急了,他们能吃到熟的东西了。   沈榆自然也是很高兴的。跟着唐灿他们按照那信纸的暗号提示的地方,花了几小时的时间,找出三个箱子,和一桶固态燃料。   盛放食品的那个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是压缩食品,年代历久已经硬的像化石了。另两个箱子里果然如唐灿所说有几件棉衣。蚂蚱欢呼的说:“这下子可好了,晚上冻不死了!”   沙漠的气候就是白天晒死,晚上冻死,冰火两重天,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棉衣当然是救急了。还有就是净化水用的脱盐剂,和一个小铁锅几个饭碗。   蚂蚱开心的说要给那个留下这些东西的人磕几个响头,真是他们的大救星!   唐灿也说有了那张手绘地图,他们离开这里也就不成问题了。   从这个绿洲开始,沈榆觉得好运气就降临了,他们按照地图一路的在沙漠里走着,虽然上面说的有些湖泊河道,早就因为河流改道而消失不见,但是他们有了方向知道该怎么走出沙漠了,离活下去的希望也就越来越近了。   也不知道过了几天,沈榆在沙漠里都已经没什么时间概念了,她在这里都将一天当一年过的。这天,他们走了好久都没再找到水源,三个人都渴的没有力气走下去了,就躺在沙地上休息。   蚂蚱突然说:“坏了,我的眼睛怎么出毛病了?我好像看到那些在沙漠里死去的兄弟了!”   沈榆顺着蚂蚱指的方向,看到了骆驼还有士兵,她说:“那是海市蜃楼吧!今天一点儿风也没有,天气这么热,这样的条件下最容易看到海市蜃楼了!”   唐灿则说:“我怎么看到章菲了?”   蚂蚱一听章菲的名字,再没劲儿也一下从沙地上跳起来,有些伤感的说着:“老天有眼啊,让我临死前能借着海市蜃楼看章菲一眼啊!”   唐灿突然笑起来说道:“笨蛋,那可是活的章菲!咱们部队的人找到咱们了!”说完搀着沈榆从地上起来,对着迎面的那支队伍大声的喊起来。   那支队伍也发现了沈榆他们,对着这边奔过来。沈榆他们终于得救了。   在没离开沙漠之前沈榆还是坚强的,一走出沙漠,她就病倒了,唐灿和蚂蚱也不例外,主要是在沙漠里吃生肉,和那些乱起八糟的动物尸体,导致身体出问题了。   唐灿和蚂蚱的身体底子好,休养了一段时间就康复了。蚂蚱一活蹦乱跳了,就喊着嚷着要去沙漠里,因为他们终于找到那座遗失的金矿了,另外他还有个心愿,就是想将被沙漠吞噬的战友们的遗体,从沙漠运回来,让他们落叶归根,魂归故里。   沈榆的情况就有些糟糕。在沙漠里她完全靠着坚强的毅力,和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着她活下来,现在到了安全的地方了,她松懈了意志,彻底脆弱了。   她的情况严重的多,昏迷了好几天,苏醒了,也是下不了床,吃不了东西,全靠输营养液支撑着她的生命。   医生说她吃生肉让她的肠胃消化系统受损,这样的病还只能慢慢调养恢复,急不得。   唐灿看着沈榆瘦弱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偏偏部队那边准备进沙漠了,因为夏天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到了秋季就不再适宜进沙漠了。   唐灿身上有使命,对沈榆再不放心,他也只能咬牙放下。   临走前,唐灿在医院一直陪着沈榆到了天亮,一再的嘱咐沈榆一定要好起来,希望他从沙漠回来的时候,能带着她一起去骑骆驼。沈榆在沙漠里见到野骆驼群的时候,说过的,她挺想尝试骑在骆驼上的那种感受!   “你还记得我在沙漠里说的话啊!”沈榆脸色很苍白,但是依然努力的对唐灿微笑着。现在的她和唐灿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默契,她能感觉到他们彼此都相互在乎着,但是谁也不愿意将那种在乎说出来。   第五十七章 收网   “你说的所有话我都记得!”唐灿意味深长的对沈榆说了句。沈榆那苍白的脸上马上就浮现了两朵红云。   唐灿呵呵笑笑,心里暖暖的。临走前,唐灿让沈榆将在沙漠历险的事,写一篇纪实文学报道,他们发现了金矿,这不但对国家是个大贡献,也算是给那些牺牲在沙漠里的战友们,一个交代,国家和人民应该记住他们。   沈榆点头,想起在沙漠的经历,她不但感慨万千,更因为想起省水给他们,自己却渴死的郭平安,她就觉得写这个报道有多必要了。那些可爱的战友永远的留在了沙漠,她无法将他们带回来,让他们魂归故里,就让他们在人们心中永垂不朽吧!   沈榆还没彻底康复,就开始在病床上写起报道来。她写完稿子,唐灿派来照顾她的人就将稿子拿走了。   几天后,沈榆就看到了发在几家主流新闻媒体上的她那份稿件。对此她有点疑惑,她现在是军报的记者,按说这些报道应该发在军报上,怎么发到其他报刊上去了。   沈榆问那个照顾她的女兵,那女兵说不清楚,后来沈榆再问什么也是白问,沈榆也就懒得费口舌了。   在她要出院的时候,女兵告诉沈榆先等她一会儿,还有人来接她出院,沈榆心里高兴,觉得可能是唐灿从沙漠回来了。喜出望外的等着,意外的是,女兵将人带来了,人却不是唐灿,而是她的父母。   沈榆这才知道,唐灿临走前已经特别嘱咐过的,要人将她的父母接过来照顾她,但是因为害怕她父母知道她病的很重会担心,所以等她快出院,才将她的父母接到新疆,这样她出院以后不但有人照顾,她父母看到她身体痊愈了也没那么担心。   沈榆对唐灿这样窝心的安排感动的不得了,以前对他的成见什么的全都没有了,只剩下对他的想念。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沈榆见到父母以后,觉得他们好像有点不一样。沈爸爸还好些,他一直都是那么沉默的样子,但沈妈妈就不一样了,有点心不在焉,并且对沈榆去沙漠的事儿,非常感兴趣,经常要拉着沈榆的手,让她一遍遍的将在沙漠遇到金矿的事儿。   沈榆之前因为唐灿就对父母有了疑心,现在更是觉得父母之间有事儿瞒着她。她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的跟父母谈谈。   出院以后,沈榆一家人被安排住进了军区招待所。平时吃饭什么的,有专门的人会帮他们将饭菜端到房间里。   以前一直是那个叫王怡的女兵负责这些的,但是今天换了人,一个男兵,沈榆认识,正是来新疆时一路载她来的战士小陈。   “你没跟着去沙漠吗?”沈榆笑着问小陈,她倒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顺口的一句。   小陈笑着说:“没去,我有别的任务。”小陈对沈榆父母的态度也挺好的,非常热情。   沈榆留小陈在这里一起吃,小陈笑着说他已经吃过了,说他就在门口等着,沈榆他们吃完饭就喊他一声,他进来收拾。   沈榆点头,招呼父母一起吃饭。   可是饭菜吃到一半,沈榆就觉得不好受了,眼前发黑,意识到事情坏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等她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身体被绑着。她好不容易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大概的看出来,这应该是一处一般的平房民居。   沈榆正想找她的父母的时候,就听见外间传来她父亲的说话声——   “放了那孩子,她是无辜的!”   沈榆心里一惊,立即也不想办法求救了,贴到紧闭的门上,听着外面的说话。   “地图就在你身上是不是?你说地图被宋耕拿走了,可能藏在他老婆的棺材里,可我已经去找过了,那棺材里根本没有!”又一个中年男人的说话声,沈榆心里立即发毛了,她认得那声音,那是她们村的王叔的声音。另外他嘴里说的那个宋耕,不就是苗村的那个宋耕老人吗?他说的这些事情,也让沈榆突然明白了,宋耕老人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他老婆的棺材为什么被盗了。   沈榆早已知道她的父亲沈白不简单,没想到她们村里的王叔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我儿子在哪儿?”沈白没回答王叔的话,反而情绪有些激动的问着。   这次响起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沈榆听到这声音差点没瘫软到地上,那声音是她的妈妈的。   “算你狠,用你的儿子当人质,你也死咬着牙不肯将地图交出来。可是现在东窗事发,你仇人的儿子已经来找你报仇来了,你也不怕吗?你不怕当年的事情全都抖搂出来,你的脑袋要挨枪子吗?”   妈!妈!妈!沈榆在心里连声大喊着,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那你们的儿子呢?你们有没有想过,他究竟在哪儿?”沈白冷笑着说。   沈妈妈这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大声的说:“沈白你这个混蛋,我当年那么信任你,你却将我的儿子偷走了,你将他送到哪里去了?你还给我!还给我……”沈妈妈哭的撕心裂肺的。沈榆听到这里泪流成河,她现在真的确定了,她不是沈家的孩子!   “哼!要不是我先一步将你的儿子藏起来,我和我的儿子现在恐怕早就死了吧!”沈白声音冷的像冰。   一阵闷哼声,似乎有人狠狠的打了沈白,但是沈白咬牙忍住了疼。   “云锦!不要哭了,我们的儿子一定还活着,你难过什么?我们忍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将那半张地图找出来吗?现在金矿又一次在沙漠里出现了,部队那边也已经进沙漠去找了,我们再不加快动手,怕金矿就到不了我们手里了。等我们有得是钱了,还想不出办法找回我们的儿子吗?”王叔喊着沈妈妈的名字,安慰着她。   沈榆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倒,她真受不了这个刺激了。   要不是她早在宋耕老人那里看到了她父亲沈白的军装照片,她已经知道沈白不是一般人,这会儿听到的这一切真的会刺激的她丢了半条命。   现在她已经明白了一些真相了!她的妈妈就是云老爷子那据说了死了很多年的女儿云锦!唐灿给她看过的那些黎叔的老照片里,那个一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戴着银铃铛手镯的女孩子!她也已经知道她手上戴着的这银镯子是宋耕老人亲手打造的,那么,她如果不是云锦或者沈白的女儿,就是——   沈榆一下子想起沙狐在沙漠里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PS:明天这本书就大结局了,起初我自己知道这个题材不是我擅长的,就是突然间想挑战一下自己,虽然成绩不是很好,说明我的挑战失败,但是这对我来说真是一种很好的经验,另外不得不要感谢一下我的编辑花大,我明知道这题材的受众会有限制,任性的写了,花大却依然给了我鼓励和支持,给了我机会尝试。   另外,新书在等待递稿审核,没有意外的话,就马上会发布。(上天保佑我吧,千万别出这个意外,弄本新书就像孵蛋似的,好辛苦的,千万别让我白忙一场,狂念咒语中……)   喜欢看我写重生的朋友们,请为我一起为我的新书祈祷吧!飞吻(*^__^*)   第五十八章 终章   沈榆心情激动了好久,慢慢的她告诉自己现在不能让情绪控制自己。   外面的谈话依然在继续,沈榆一边聆听,一边整理着从唐灿出现,到现在发生的一切。   大致已经明白,半张地图导致了她人生的改变。之前因为沙狐挟持了她,她将沙狐说的那些话都否定了,现在她知道了,沙狐对她讲的那些都是真的。   沙狐说的那个放了他给了他生路的军官,娶的小媳妇应该就是宋耕老人的女儿,沙狐当时虽说不知道那小媳妇是哪个少数民族的,但那只银镯子还有那小媳妇娘死了,爹蹲大狱的情况,还是和宋耕老人的女儿背景身份很像的。   沈榆不敢百分百的确定,但是自己到底是谁的女儿,她已经有九成把握了。   另外那个到苗村挖了宋耕老婆的坟墓的人,她也能确定了,应该就是王叔无疑了。至于王叔是怎么知道他们去宋耕老人那里的,云锦就是关键了。她是云老爷子的女儿,更是王叔的情人,这一点联系起来,王叔会到苗村也就不奇怪了。   沈榆想起当日唐灿与到宋耕老人家里挖掘的人交手后,那人留下的工兵铲,她的眉头一皱,心里更是知道了,这个王叔应该是当过兵的。   沈榆再听外面的对话中,沈白说的一句引起了她的特别注意。   “那半张地图确实不在我这里。我交给老鹰了。他当时说好的,用那半张地图当交换,帮我救回我的儿子,可是几年前我就失去了和他的联络,他多半已经被云卓害死了吧!那半张地图,如果云卓没得到手,那么你们就到阎王爷那里去找老鹰要去吧!”   沈榆被惊雷击中似的全身一抖,她想起当日在山里她从鸟窝里找到了的那半张地图和一块狗头金……   在山里的时候,想害他们却又被他们放了的老李,曾经告诉过她,黑子的主人就是老鹰!   沈榆一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感觉了。外面那些人一直在找的地图,却被她无意间找到了,可惜最后地图又在她身上不见了。   正在感慨的时候,沈榆听到窗户那边有动静,凝神瞧过去,就见有几个人正在外面试图将窗户打开,她正要叫出声来,看到手电光柱打在一个人的脸上,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唐灿!   沈榆心里大喜,很快唐灿他们打开了窗户,唐灿跳进来,解开沈榆的绳子,另一边,外面响起警笛声,和很多人闯进房子里的声音。   沈榆喜极而泣,喊着唐灿的名字扑到她的怀里,她万万没想到唐灿会突然出现救了她。   沈白那些人全都被特警带走了。   唐灿安抚着沈榆,等到最后才走。   “没事了!”唐灿温言软语。   沈榆还是哭了出来,因为她听的那些无法接受的事情!   “乖!都没事了!我在这里!”唐灿柔情四溢的哄着沈榆。   “行啦!你们两个回去再腻歪去吧!”蚂蚱也不知道啥时候出现的。   “一边去!”唐灿凶蚂蚱一句,蚂蚱悻悻然的走了。   沈榆正要问唐灿为什么凶蚂蚱,但她还没张嘴,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唐灿吻了她!   沈榆觉得轻飘飘的一下子飞到云端似的,之前倍受情感摧残的心,一下子甜蜜起来,暂时将受的那些刺激都忽略了。   好久,唐灿才松开沈榆。一路上,唐灿才跟沈榆说实话,他们根本就没去沙漠。而是隐蔽起来,在外围等着收网。   而那个网,就从唐灿第一天出现在沈榆面前时下的。   沈白是什么人,唐灿他们早就知道,更知道沈白当年失手害死了唐灿的父亲,一名优秀的黄金部队的军官——俞丹青!他们没有急于抓沈白,是因为国家利益比个人利益更重要,他们要找出遗失的金矿地图!   知道自己一直是被唐灿利用的人,沈榆有点接受不了,不愿再同唐灿说话。   唐灿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他才有先见之明,在揭开真相前吻了沈榆,确定了她是爱着他的。   “你卑鄙无耻!”沈榆骂着唐灿,她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唐灿棋子。   “我知道你会讨厌我,但是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也给我改过的机会行吗?就让我用一生守护你来赎罪!”唐灿嘴里这么说着,好像是服软了,其实一直都没松开沈榆,沈榆咬他,他也不松手!对唐灿的那份倔强,沈榆早就见识过了,所以这一次,她还是输了。   “我之前身上有半张地图,是不是被你拿走了!”沈榆以前坚定着相信唐灿,才明知地图会是他拿走了,但是也故意蒙蔽自己,告诉自己不是他,然而现在她知道了一切,也就开始觉得自己傻得可笑!   “是!”唐灿承认了。   “我不要再见到你了!”沈榆大声吼着,使劲推打着唐灿,唐灿死也不松手。   “我说过了,你要恨我,就让我一生都给你赎罪!”唐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出一枚戒指,不容分说就戴在沈榆的左手中指上,然后紧紧地抱住沈榆,一阵深情热吻。   沈榆的情绪开始激烈,后来就慢慢平静下来,爱情可以摧毁一切,对沈榆也不例外!   沈榆最后看着手上的翡翠戒指,气呼呼的对唐灿说:“哪有人这样求婚的,你当你是军阀啊!想娶谁,拉上车就带走了!”   唐灿大笑,“谁说我要拉你走了?我是倒贴让你将我拉走!你手上戴的可是我们家祖传的无价之宝,我将我和我们家最宝贝的东西可都全交给你打包带走了!”   沈榆又气又好笑,算是拿这家伙没办法了。   第二天,沈榆想知道沈白和云锦他们的情况,毕竟他们是养育她那么多年养父母,对她也是疼爱过的,她的感情上此时此刻依然还是将他们当亲生父母的。   唐灿的脸色有些凝重,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对沈榆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知道你对他们的感情,可是你要清楚做错的人,就要为自己犯的错承担责任!做好心理准备,以后可能你只能到大墙里面去看他们了!沈白身上有旧案,云锦和王叔也犯了案子,前一阵子你家乡当地的公安局找到了黎叔真正的尸体。之前他的坟里埋葬的人,公安局也开棺验尸了,那是王婶的尸体!”   沈榆的心一沉,黎叔失踪前和失踪后的一切,她都是知道的。当时想不明白那些蹊跷的事儿,现在回想却一目了然了。杀人偿命,她明白,可感情上想要接受,还是没那么容易。毕竟云锦是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养母。   “有一件事,我告诉你,你或者多少能感觉安慰了!”唐灿拍拍沈榆的肩膀。   “什么事?”沈榆抬起头望着唐灿。   “沈白的儿子找到了!”   “是吗?怎么找到的?”沈榆真是有点惊喜。   “这算是你报答沈白的养育之恩了吧!”唐灿竟然这样说,沈榆当然是不明白。   “你不是曾经问过我,蚂蚱到底是哪里人吗?你当时问我说知道什么是米羊吗?我当时不知道,后来就知道了。米羊就是蚂蚁,山东的方言!”   沈榆这回真是佩服唐灿了,她当时就对他那么一问,没想到他就有心,之后就派人专门去蚂蚱的户籍地调查了。   不但知道了蚂蚱真实的身份,更知道了蚂蚱和云老爷子的关系。   “那么现在蚂蚱知道了吗?”沈榆皱着眉头,才明白蚂蚱原来竟然是云老爷子安排在黄金部队的眼线?   唐灿摇摇头说道:“还没告诉他,还没时间和他去谈这些事!”   看到沈榆的表情忧郁起来,唐灿安慰道:“没事,你放心吧,蚂蚱没做什么坏事,他被利用的,一直当云老爷子是亲人,不知道那老爷子是将他和亲人分开的罪魁祸首!”   沈榆心里略觉得安慰,沈白一直想找到他的儿子,这下子要是蚂蚱父子相认了,他心里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想起另外的一件事情,沈榆急忙告诉唐灿,“那个小陈……”   唐灿不等沈榆说完,就点头说道:“早就知道了,要不是他,这戏还演不完呢!”   沈榆知道真相了,还是一副有话没说完的样子,张张嘴又闭上了。唐灿问她想说什么,她却苦笑着说没什么了。   其实她想说的就是沙狐那天说过的那些话,想告诉唐灿,她或者才是唐灿父亲俞丹青的亲生女儿。除了她知道的那一些事,更是她突然明白了她的名字为什么是个“榆”字……   而她之所以没说,她是不想唐灿跟她一样,也要接受原本认定的父母,却变成养父母的刺激。没必要再让唐灿也痛苦一把了,何况她真正的父母也已经过世了。   该抓的人都抓起来了,可是还有一个人,唐灿他们明知道地图在他手里,却无可奈何。那就是云老爷子。除了这老爷子的背景不可撼动,更主要的是人家又没犯法,就算人家手里收藏着什么东西,你也不能强迫着人家交出来。   唐灿只能一次次的找那老爷子谈心,等着他心软。   云老爷子最后提出一个要求来,只要放了云锦,他就将地图交出来。   这是不可能的!   唐灿觉得自己的能力也就到这了,和沈榆眼神交换一下,准备离开。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就走出去接电话。   沈榆看到云老爷子的茶杯里已经没水了,就过去帮他蓄水。在她倒水的时候,云老爷子的眼神无意间落到沈榆的手上,当他看到沈榆左手中指上翡翠戒指时,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对沈榆颤抖声音的喊着“这戒指……”   沈榆吓一跳,她知道这老爷子很贪财,但是这戒指可是唐灿和她的订婚信物,她可不能让他抢了去。   “这……戒指……戒……指……”云老爷子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唐灿给我的订婚戒指,我可不能给你的!”沈榆看那老爷子的表情,真是吓死了,没这么不要脸的吧,连人家的订婚戒指也要抢。   “唐灿?”云老爷子突然间老泪纵横了,颤抖声音的说,“孙子……,我的孙子啊……”   沈榆一下子懵了! ——完—— -------------------- 本文首发纵横女生网,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