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zunmuyin】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对不起,爱上你》柠檬羽嫣   【编辑推荐】:   中国版的《对不起,我爱你》   2011年最不容错过的纯爱小说   有没有这样一个男人,会为你准备好一切,   哪怕是再细小的细节;   有没有这样一个男人,敢为你放下一切,   哪怕是背叛整个世界。   爱可以是一瞬间的事情,也可以是一辈子的事情。   很多人,因为寂寞而错爱了一人,但更多的人,因为错爱一人,而寂寞一生。   很多时候,我想爱你,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可以爱你;很多时候,我想忘了你,发现你早已深深嵌入我的生命里。   在这个世界里,有多少难以言说的对不起。却一直都有那个人,爱着你。   【内容简介】:   八岁,苏轻漾父母在地震中丧生,她被许家收养。许父为官,许母经商,少有时间在家,便嘱咐许南城好好照顾小妹妹。这个有着轻微自闭的小妹妹给一向受人欢迎的许南城带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不过经过慢慢的接触,轻漾开始接受许南城,并将他当做自己最信任的依靠,而许南城也喜欢上了自己的这个小妹妹,甚至,不同于兄妹之间的那种喜欢。   许南城要出国,临走前一晚吻了轻漾,他说他不想永远只做哥哥,轻漾呆住,他不想为难她,只说会一直等着她的答案。   五年之后,他们再次相见,似乎一切都如原来一样,似乎一切又都变了样子。他还是五年前疼她的那个许南城,而她,苏轻漾,五年前却从许母那里得知自己生母曾经的往事,开始与许家越来越远。   在许南城离开的五年间,轻漾认识了陈安凉——陈氏集团的少总,一个可以为她放弃一切的男人。   轻漾所在的公司被回国的许南城并购,她成了许南城的职员。   轻漾、许南城、陈安凉、裴心莹(许南城为了母亲的生意而交的女友)之间,天一、裴氏、陈氏之间,开始了种种的纷乱纠葛。   而轻漾与许南城,一次次靠近,又一次次远离。   许南城为她默默打理好一切,陈安凉为她可以放下一切。   面对他们轻漾又该如何选择?《对不起,爱上你》将演绎一个最纯真、最动人的爱情故事。   *******************************   第一章 时隔五年,我们绕回原点   最难受的想念,不是对方不知道彼此的日思夜盼,而是相互之间隔了一道墙,他的太过溺爱,和她的不够勇敢,让他们相望五年,却依旧回到原点。   ————————————————   时隔五年,苏轻漾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他。   正午的太阳照的人睁不开眼,几朵浮云蔫蔫地飘在天上,喧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鼻子里充斥着汽车尾气呛人的味道,苏轻漾看着眼前慌乱奔走的车辆,禁不住皱紧了眉头。   路口的红绿灯也在昨日寿终正寝了,没了信号灯的约束,车流光怪陆离地在焦热的马路上纵横交错,行人们也看到有点空隙就往路对面跑。   轻漾向左看了看,整好离下一辆车还有一段间隔,于是抱紧纸袋里的青柠檬,急急忙忙往前冲。刚到了马路的中间,轻漾就看到一辆奔驰正疾速向她驶来,脚下一个没收住,便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她手中的柠檬掉落了一地。   看着几乎是贴着自己停下的黑色轿车,轻漾禁不住长舒了一口气,随即赶紧弯下腰拣那些掉在了地上的柠檬。   车门被人推了开,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人,站在了那里。将柠檬都装回了纸袋里的轻漾一面站起身来,一面说道:“不好意思了……”   抬头的那一瞬间,轻漾僵在了当场,眨着眼看了他30秒,才将将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   你什么呢?思了他五年,念了他五年,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再见到他时的情景,可是竟然连一句开场白都没有想好。   从车的另一边下来一名女子,身材高挑,穿着粉紫色的长裙,一头卷发挽起,露出干净的颈部,修长如轻波微漾间的天鹅。和她那么相似,却终究差之千里。   “轻漾,真巧啊。”女子微笑着向轻漾问好,她是许南城出国以前的女朋友,裴氏集团董事长的千金,他们两个在原先就经常被人称赞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可是从前,许南城在她面前很少提起裴心莹。   还能说什么呢?轻漾微垂了头,声音低低的,“是啊,好巧……”   好巧,他回国后他们见得第一面,让她看到他和裴心莹在一起。   有车在后面向他们按喇叭,轻漾攒出一抹笑,玩笑般地对许南城说道:“你们快走吧,别把警察招来。”   听了她这么说,许南城当真立刻转头上车,拉开车门的那一刻,他停了一下,很轻地说了一句:“你胃不好,少吃点酸的。”   直到黑色的奔驰从自己的面前开过,轻漾才勉强回过神来,她望向手中青色的柠檬,心中也泛起一片涩意。   从早上来上班开始,同一个办公室的小英就一直不停地在她的耳旁絮叨:“新Boss今天要来公司视察,听说是个很帅很man的男人呢!”   下午三点起,她便随着公司众人一同站在门口恭迎这个很帅很man的男人,等了整整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了他的出现。   可是,轻漾的确没有想到吞并了她所在公司的科技界龙头集团老板会是他,许南城!   不过是遥遥的一眼,她心的跳动如同踩空了一般,漏掉了一拍,偏偏许南城却如同没有看到她一般,径自走了过去,只是在她面前时微抿了一下唇。   微风拂面,轻漾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薄荷味,是记忆中他身上的气味。恍然间想起了小时候,她翻遍了他身上所有的兜,想要找“被他藏起来的薄荷糖”。   那个时候,她还不能明白什么叫做体香,只觉得一定是他身上藏了薄荷糖,才会沾染上那种清凉的味道。   新旧老板同时进了会议室,排在门口的人便就都散了。小英抱住她的胳膊,激动地说道:“天啊!新Boss居然那么年轻,又高傲又冷漠,身上散发的完全是一种贵族气质,简直是白马王子的不二选择!”   没错,又高傲又冷漠是他一贯的作风,许家三世为官,他确实可以说是个贵族。而王子……   轻漾苦笑了一下,他是白马王子,白马上的王子,生来便是受人仰望的。   他离开的这五年,她很想他,想念他熟悉的笑容,想念他手心的温度,想念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   可是,又还能怎样呢?他们之间,曾经那么近,现在却只能这么远,将来,也许会更远。   下午剩下的两个小时工作时间在忙忙碌碌中过了去,轻漾望了望会议室。门还没有打开,想是事情还没有谈完。   她很想要再看他一眼,远远的一眼便好,可是转念便自嘲地笑了。   苏轻漾,你真是没出息!他在国外的时候,你说多希望他回国,能够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就知足了;他回来了,你想能够远远地再看他一眼就好了。那如果远远地看到了,你是不是想要靠近一些?可是你真的放得下五年前得知的那些吗?   将桌面收拾好,苏轻漾拎起包向楼下走。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却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轻漾正想要回头去看怎么回事,从后面冲过来一个人,撞到了她的胳膊。   猝不及防地,手机掉落到了地上,电池被摔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轻漾微偏头,闯祸的女生急忙和她道歉,和轻漾同时弯下腰去想要捡起手机。两个人的头撞到了一起,从后面追上来一个男生,先向轻漾道了歉,然后一边帮那女生揉着头,一边温柔地责怪道:“就说了不让你跑那么快,你看,惹祸了吧!”   那女生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狡黠地笑了,笑容中透着一种幸福。   轻漾不由得莞尔,弯下腰拾起手机,她又向前走了两步,正要捡起电池,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迎面而来的是那种熟悉的薄荷味,轻漾缓缓直起身子,微仰起头,这么近距离地看他,她看到了五年的时间对他的改变。他比五年前成熟沉稳,原本便表情寡淡的脸上如今更显得神情冷漠。怔怔地看了面前的人半晌,终是出声唤道:“哥……”   许南城将电池交到轻漾的手上,淡淡地道应了声,对她道:“后天是老爷子的生日,你回家一趟吧。”   轻漾愣了片刻,事实上,她已经五年没有回过许家了,对于许家那位传奇般的老爷子更是陌生的厉害。可是看许南城的样子,分明是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果然,不过是片刻的停顿,他便继续说道:“后天晚上我会去接你。”   说完,许南城最后看了轻漾一眼,转身离开。   他大概不过是说说就算了吧,他那么忙,又不知道她家地址,怎么可能来接她?她只要推说身体不舒服,不去了就好了。   没想到,三天后,她准时收到了他的电话。   这五年,她没有换过手机号,他也没有。按下通话键,他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下来吧。”   恍惚之间,轻漾想起了学生时代,每天放学时都会接到这样一通电话,电话那头,许南城用那种透着淡淡温柔的语调说道:“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   轻漾正出着神,竟果真听的电话里传出许南城的话语:“我在楼下等你。”   她猛然间回过神来,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上,急忙跑到了窗前。楼下,许南城倚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身上笼着一层薄薄的月光,竟有着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脑子一时打了结,她想要说些什么让他离开,之前想出的那些借口却一个也说不出口。她不擅长说谎,尤其不擅长在他面前说谎。   “我看到你好好地站在了窗户前,给你五分钟,出现在我面前。”他变得比五年前更加霸道,不过一句话,就断了她的后路。   一路无话,她跟着许南城进了许家的大宅子。屋里的人到的很齐,就连许南城五年前的女友裴心莹也来了。他们大概是到的最晚的,一进去立刻就成了所有人注视的焦点。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也会来,众人的神情中都有着一份讶然。   轻漾顿感尴尬,向长辈问了好,便自觉地想要去坐最不起眼的位置,偏偏被许南城拉了住,硬是被按在了他旁边的座位上。   许母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她,她知道其中的意思,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埋了头。   大家纷纷向老爷子祝寿,已是八十多岁的老爷子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份笑意来。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开了口:“今天,我还要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我和裴老爷子商量后,决定让南城和心莹于下下个月二十号订婚。”   这“惊喜”来的那般突兀,轻漾的手难以遏制地抖了一下,筷子掉落在了地板上,在原本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在众人的注目下,轻漾缓缓地、缓缓地攒出一分笑意,“恭喜哥和未来嫂子,五年前我便说你们迟早会在一起的,如今看来,我所料果然不错。”   裴心莹抿唇笑了,带着些不好意思。许南城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若有似无地扫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你倒是未卜先知。”   轻漾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干笑了两声,便埋了头扒饭。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饭桌上似乎每个人都在笑,可是轻漾却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迷茫。   她后悔了,是的,后悔了,后悔自己那么不争气,竟然只是为了想要再多看他几眼将自己置于这样尴尬的境地。   她想要离开,不想再看他和裴心莹的夫唱妇随、鸾凤和鸣,这种想法一经冒出就立刻盘踞在了她脑海中,怎么也压不下去。   碗里的饭终于见了底,轻漾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看到大家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才发觉自己冒失了。   “我……”她正在踌躇措辞,话语权却直接被人抢了过去。许南城随她站起身来,用再平常不过的语调对其他人说道:“轻漾明天还要上班,我先送她回去。”   轻漾心里一惊,她的确是要回家没错,明天也的确是要上班,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要他送。他的未婚妻就在这里,他怎么可以抛下他的未婚妻去送她呢?   果然,老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南城,心莹还在这里,你是不是应该多陪陪她?”毕竟是许家的老爷子,说话间带出的威仪让一桌子人通通噤了声。轻漾正想说不用许南城送了,却又被他抢先了一步:“这么晚了,让轻漾一个人走我不放心,我会很快回来,心莹会理解我的。”   裴心莹也附和道:“是啊,爷爷您就让南城去吧,轻漾一个人走,我也不放心。”   许老爷子这才点了点头,“快点回来。”   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合情理的事情,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今天是来给许老爷子祝寿的,轻漾作为这家里地位最轻的一个,本就没有资格早走,可是她却第一个站了起来。之所以没人敢拦着,不过是因为许南城在许家的地位越来越重,也因为裴心莹开口帮他圆了这个场。   轻漾跟着许南城出了老宅子,趁着许南城去取车的空当,想要一个人走掉,可是没走多远,便听到有人在后面按喇叭。她回过头,车灯的强光照的她睁不开眼睛。用手挡在眼前,透过车窗玻璃,她看到许南城隐有怒意闪现的脸。   她的速度太慢,终还是被他给追上了。   车窗被摇了下来,许南城冷冷地对她说道:“上车。”   看着他即将发怒的模样,轻漾不敢再多言,难得顺从地拉开车门上了车。   熟悉的薄荷味混杂着烟草的味道侵入肺腑,她的心里抽痛一下,鼻翼微有些发酸。   他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前面,仿佛她不存在一般,突然,一个急刹车。轻漾看向窗外,已经到楼下了。   “我先回去了,哥,你也快回去吧,别让嫂子等太久。”说着,轻漾就要拉开门下车。心里涩得厉害,嫂子嫂子,天知道她有多讨厌这个称呼。   左手被人从后面拉了住,记忆中的温度再一次包裹住了她的手,那样熟悉的温暖,她发现自己可耻地怀念着,怀念着这将要属于另一个人的温暖。她如同触了电一般,想要将手缩回,那人却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你连一句再见都不愿意说吗?”   轻漾僵了一下,微微偏了头,淡淡地道:“再见。”   她说完这两个字,便想要抽回手离开,可奈何身后的人却并不打算放开。她微恼,转过头去看向他,目光中带了责问的意思。   “可是我知道,你并不想再见到我。”他的语调中带着不知从哪儿沾染来的伤感,听的轻漾的心猛地缩了一下。她不敢出声,也不敢再动,怕流露出心底的慌乱。她有一种预感,那预感让她感到恐惧。   静寂的车内,安静到让人感到诡异。片刻之后,许南城执着的声音响起:“你还没给我答复。”   轻漾原本握紧的手,渐渐松了开。他终究还是问了,五年,他等了五年却始终没有等来的东西,如今,他终是来向她当面讨要了。   “什么答复?我忘了,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眼睛却死死地盯住车门把手,不敢看他。   片刻的死寂,他的眸光渐渐变冷,连同声音一起,冷的彻底:“你真是无情。”   他忽然想起了她初到他们家的时候,怀里抱着的那只毛绒玩具熊,从前那般的依赖,可是当她开始依赖他了,便将那只熊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而他许南城就像那只熊,她不需要了,就连同着有他的回忆,被她随意地扔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紧握的手终是松了开,如果五年漫长的等待不能让他放手,如果她微笑的结婚祝福不能让他放手,那么现在呢?   她毫不在乎地对他说,我忘了。   无可否认,这三个字伤到了他。当年的那句话,他已经没有勇气再说一遍。   她感觉到他手上的力气变小了,急忙将手收回,推开车门,她急忙冲了下去,生怕下一刻他便识破她并不高明的谎言。   怎么可能忘呢?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时隔那么多年想起,她甚至还能感觉到他的唇吻上她时的温度,她还能想起他说话时认真的样子,她还能记得他说每一个字时的语调……   眸子里星光闪烁,他望进她的眼里对她认真地道:“我不想永远只做你的哥哥。”   他的声音就在脑海中回旋,紧接着,轻漾就想起后来他的离开,想起许母的那些话……   她猛然间从回忆里惊醒。已经是深秋,冷风瑟瑟,顺着衣服的空隙吹了进去。寒意阵阵,蔓延进心里,轻漾禁不住向衣服里面缩了缩。她听到身后汽车发动的声音,听到车轮碾过落叶的声音,一点点变远。   这大概是真的结束了吧,轻漾想,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男子,在夏天替她摇扇,在冬天为她呵气暖手,将她裹进大衣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楼里很安静,轻漾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回响在楼道里,一声一声,心中似乎有些什么在离她越来越远。   终于还是忍不住靠着墙,渐渐滑坐在了地上。   声控灯灭了,暗黑的楼道中响起低低的呜咽声。   泪水朦胧中,轻漾想起十五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许南城时的模样。就像是一场美好的噩梦,总让她想要一遍遍的重温。   那个时候,她八岁,他十三。   春风吹绿了大地的季节,她遭遇了一场地震。她为数不多的亲人都在地震中丧生,她成了孤儿。   她就是在那之后不久被许家领养的。一只玩具熊,是她从那个已经不复存在了的家里唯一带出来的东西,那只熊的身上寄托着她对家的全部依赖。   她不和人说话,不让别人碰她,换句话说,她有强烈的自闭症。   就在那种状态下,她被带回了许家。   许父名叫许志强,是S市的市委副书记,许母王兰清和她的弟弟一同继承了家业,有一家公司。两个人平日里都忙得要死,就把她交给了十六岁的许南墙照顾。   许南墙每每想起初次见到她的情景,总会觉得有几分哭笑不得。   她双手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大熊,一双眼睛警惕地将他望着。他还没有因为突然多出来一个包袱而不高兴,倒是她看着他的目光,很像是看着阶级敌人。   王兰清告诉轻漾,她面前的这个男孩叫做许南城,以后会是她的哥哥,又告诉许南城她叫苏轻漾,并且嘱咐许南城要好好照顾小妹妹。   彼时,许南城还不知道她有自闭症,很自然地想要和她握手表示正式认识。不过才伸了手,女孩便向后退去。脚踩上了门口的地毯,一不小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许南城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他好歹也是学校里的校草,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谁和他握个手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心里不舒服是自然的,可是看着女孩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望着他,坚强地不肯哭出来,他心中的火就悉数发不出来了,只是弯下了身子,想要拉她起来。   她还是不理他,甚至又往后缩了缩。   他想帮她拿着那只大熊,可是手还没用力,就听她大声哭了起来。   他呆住,看着面前哇哇大哭的女孩,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碰伤了他?这小姑娘刚刚还那么坚强,怎么一转眼就痛哭流涕了?   身旁的许母微叹了口气,说他说道:“南城,轻漾的亲人都在地震中丧生了,她得了自闭症。”   于是,她所有古怪的行为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第一次见面,许南城就见识到了这是怎样一个坚强又脆弱的女孩,也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面临的是怎样一个高难度的挑战。   父母不经常回家,他原本一个人也简单,如今多了一个轻漾,吃饭前便要先询问轻漾的意见,偏偏无论他问什么轻漾都沉默以对,那意思就好像他要毒死她一样。他不由的慨叹,这世上怎么会有戒备心这么重的女孩?   他费尽心思按照平常人家小孩子喜欢吃的做了一桌子饭菜,土豆丝、鸡翅就放在她的手边,他承认他做的菜卖相不太好,可是也不至于让她那般厌恶,连一筷子都不肯动吧!   她就那样专注的埋头扒着自己碗里的饭,任凭旁边的菜香气洋溢,她也吝啬于多看一眼。他终于忍不住动手替她夹了一根鸡翅放到碗里,可是她依旧可以视而不见,绕开那根鸡翅,继续吃着旁边的干米饭。   家世好、长相好、成绩好的三好学生许南城还是第一次这么讨好别人,一颗红心遇上了千年不化的冰块,他挫败的厉害。伸手把桌子上的盘子都拉到了自己的这边,他赌气地吃着菜,用眼角去瞄轻漾,却见她依旧面无表情。   这真是一个可恶的小姑娘,许南城如是想,她可以那么自然地漠视别人对她的好,自然到好像那种漠视是理所应当的……   黑色的奔驰中,猩红的火光忽明忽暗。许南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看着楼上久久不曾亮起灯光的房间,思绪飘忽。   他明明应该离开的,他明明已经离开了的,可是在前面的路口绕了半个圈,他又回到了这里。就好像五年前,他分明已经离开了,过了五年,他还是回了来。   只因为她在这里,他绕过大半个地球又回到了原点。可是她却还像最初那般,自然地漠视他对她的好。   将手中的烟熄灭,许南城想要发动车子,熟悉的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许南城偏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掉在了车座上的手机正在不停地作响。   他伸手拿过,粉红色的手机已经旧的厉害,许南城认得出,这是十年前他送给她的那一个,就连手机铃声都还是他走那年正流行的曲子《不想长大》。他还记得当年他用自己打工挣得钱把手机买给她的时候曾经说:“苏轻漾,我把它送给你,从此以后,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   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可是什么都变了。他看向手机屏幕中心,那显眼的两个字:无赖。   轻漾有自闭症,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好了不少,但是还是不会和人很亲近,这就意味着她的手机上不该出现这样亲昵的称呼。   许南城深吸了一口气,攥成拳的手青筋凸起,最终却缓缓地松了开。   原来,他缺席的五年里,已有别的人代替了他的位子。他很想按下通话键,问对方究竟是谁,可是终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手机的屏幕暗了下去。   一根根的烟烧到尽头,火光亮了又灭,车里充斥着呛鼻的烟味。许南城静坐了许久,听着第十次响起的手机铃声停止,拿着手机拉开车门下了去。   迈步走进漆黑的楼门,许南城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他记得她曾经说过她最喜欢安静的夜,夜的漆黑,可以掩去一切的悲伤,夜的安静,可以让你听到心底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会觉得心痛?为什么他听不清心底到底是在说靠近还是离开?   他停下了脚步,倚墙而立,昂贵的手工西服碰到脏兮兮的墙壁也毫不在意,随手拿出一根烟,点上,猩红的火光隐现。   他站在了二楼的转角,而她就在三楼的楼梯上,就好像他们的人生,总是差着几步的距离。   十五年前。   许南城虽然一向彬彬有礼好风度,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有足够的耐心任由一个小女孩漠视。他讨厌自己的独角戏,明明她将他气的头疼,到头来她却将脸埋在大熊上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无理取闹任性妄为的孩子。   遇到苏轻漾,他许南城连发脾气的机会都没有了。惟一一次怒极,他掉头就走,结果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再重复一遍那样的举动。   南城想起那一日,天气晴好。   和往常一样,他接轻漾放学回家。过马路的时候,忽然从旁边驶过一辆汽车,他一惊,很自然地想要拉轻漾一把。   轻漾避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两步。车蹭着她的后背过去,许南城又惊又怒,当场变了脸色。   他尽心尽职地给她当了三个月的专职保姆,可她宁可被车撞也不愿意让他拉她的手!想到这里,许南城窝了整整三个月的火烧的旺盛,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就已经燎原。   他再不去看轻漾,转头加快脚步走掉。   马路上车来车往,不时卷起地上的尘土。炎炎烈日当头,身后没有了那一个娇小的身影尾随,忽然之间,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起,揪住他的心。怒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担忧。   叹了口气,他还是返了回去,走过那么多条马路,他远远的望见她还站在刚才的那个地方,没有动一步。手中紧紧地抱着那只大熊,她埋头在大熊上,像是在哭。   紧走几步赶了过去,他弯下腰,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轻声对他说道:“小轻漾,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轻漾抬起头,看到面前的许南城,泛红的眼里闪过一份惊喜。就是这份惊喜,让许南城本就软的不行的心微微发酸,自那以后,再也不敢和轻漾发火。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我就会失去他……”手机铃声突兀地在楼道里响起,声控灯亮起,轻漾猛然间回过神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激的眼睛一疼。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裤兜,她想要掏出手机,可是兜里空空如也。   她急忙站起身,翻遍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兜都没有找到。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依然是无赖两个字,许南城按了挂断键,一时间,楼道里又归于寂静。   不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吧,这么晚了,原来还有人和她一样呆在楼道里。思绪止于此,轻漾转身上楼,熟练地拿出钥匙开门进屋。   楼道里响起开关门的声音,许南城并没有在意。他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的手机。他将手机掏出,是裴心莹的电话。   将手中的烟扔到地上,他用脚碾了一下。按下通话键,裴心莹略显迟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南城,要开始分长寿面了,爷爷让我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风从没有关严的窗户吹进来,带走了弥漫的烟味。浓墨般的夜色下,一切终于无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章 为何,我找不到现在的你   你在等待吗?在等什么?等了多久了?等待某一天、某个人、某件事,等待某种幸福的到来,等待某个痛苦的结束,等待见到你时惊喜,等待失眠夜能够快点睡去……我,一直都在等你,而你,轻漾,为何我找不到现在的你。   ————————————————   轻漾方进了屋,家里的座机就像是掐好了时间一般响了起来,接起,陈安凉的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响彻耳朵:“你这个死丫头在干什么,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居然一个都不接,最可恶的是还敢按我的电话!”   轻漾将电话远离了耳朵一段距离,听那边陈安凉吼完了,才分外委屈地回了一句:“我手机找不到了,我是刚刚才进家门的。”   陈安凉听到这个解释,火气小了些,只是略微有些疑惑:“你说你手机丢了?”   她手机丢了,怎么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他记得上一次她说她手机丢了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天要塌了!他说大不了他白送她一个,原模原样的手机,重新给她买一个,可是她只是哭着说:“不可能,不可能一样了,他会找不到我的……”   他被她哭的没法,只好让手下的人四处去找,好在黄天不负有心人,他总算是在一个公交车总站领到了被她落在车上的手机。   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将手机交给她是她的模样,像是珍宝失而复得,她死死地握住那只手机,面上泪流不止。   他猜得出,那只手机背后有故事,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可是她不想说,他不会强求。   这一次,她的语气如此平常,反倒是让他觉得不太正常。   “没事,可以找回来的。”轻漾淡淡的回了一句,她记得坐在许南城车上的时候,手机还在兜里,想是因为下车之前的一番拉扯,手机掉在了他的车上,所以她心里算不上很担忧。顿了顿,又道:“陈大无赖怎么有时间关心我手机的事情了?”   那头的陈安凉哼了一声,“下来。”   “什么?”   “我说你下楼来!”   轻漾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什么,放下电话,急忙跑到窗前。   果然,楼底下那个靠着黑色雪豹的仰头向她望的男人不是陈安凉是谁?可是旁边那一辆奔驰,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眼熟?   轻漾脑子里一道亮光闪过,难道是许南城的车?可是他不是已经走了吗?   来不及多想,她急忙换了鞋往楼下走,可是到了楼下,那辆黑色的奔驰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陈安凉靠着他那辆很高档的车,很痞地向她笑着。   是她看错了吗?心里有一丝的失落,脑袋已经被陈安凉重重地敲了一下:“想什么呢,魂不守舍得!”   “没,没什么。”   陈安凉也没有过多追究,只是径自拉着轻漾的胳膊往一旁走。   “你做什么?”轻漾本能地想要抗拒,奈何陈安凉死拉着不放,她就只好由着他拉了。   没走两步,轻漾看到楼前的空地上摆了几个的礼花,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陈安凉走了过去用打火机点燃了一个。   嗞嗞的声音过后,伴随着“嘭”的一声,一道耀眼的光芒划过天际,炸开,很大的一朵烟花,很美。   七彩的光芒渐渐消逝,紧接着,下一朵升空,绽开,凋零……   她仰着头看天上烟花的生死轮回,一旁的陈安凉偏头看火光照耀下,轻漾面庞上罕见的微笑。   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今有他陈安凉烟花扰居民。他鲜少肯为一个人下这么大的功夫,可是如今看到她的笑容,他就觉得值了。   几大盒礼花点完,周围的几栋楼里,有不少人在窗前观望。一个老大爷从他们身旁经过,笑着说:“小伙子,追女朋友?够浪漫的!不过我劝你们趁警察没来还是快走吧,环路里不让放烟花的!”   轻漾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出来,陈安凉的脸色一下子暗的不能再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将她塞上了车,却一句话都不和她说。   难得看到他吃瘪的样子,轻漾依然想笑,可是一看他的脸色,只好收住。她还真是命苦,一天之内碰上两位难伺候的大爷。   “你生气了?”轻漾试探地问。   陈安凉不理她。   轻漾扁了扁嘴,试图岔开话题:“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会想起来跑到我楼底下放烟花?”   她不问还好,一问,陈安凉只觉得火气直往上冒。   “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亏我今天等了一天你的礼物,你居然来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经陈安凉这么一说,轻漾才猛然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前两年每到今天她都会象征性地给他送个小礼物去,可是今天……   许南城带给她的震惊太大,她压根把这事忘得干净。遇上有关许南城的事,她总会失常,更何况这一次,他真的回来了。   “我发誓我错了。”轻漾自知理亏,急忙认错,生怕晚一秒他就会把她吃进腹中。   “不用发誓你也错了!”陈安凉气鼓鼓的,“我真是天底下最贱的寿星,人家压根把我生日忘了,我还在那里巴巴等人家的礼物,等不着礼物又巴巴地跑到人家楼底下给人家放烟花,然后巴巴地拉着人家出去吃夜宵!”   轻漾听到他的话,微微思索了一下,半晌才说了一句:“听上去是挺贱的!”   看着陈安凉恨不得用目光将她生吞活剥了的样子,轻漾终于放声笑了出来,似乎这样笑着,就可以将所有的伤心遗忘,可是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轻漾,生日快乐。”十一岁生日那天,许南城将一只木雕的绵羊送给她,那是他雕了三个月的作品。   他和她说:“以后每一年生日我都会送你一只羊,你要好好收着,知道吗?”   小羊很可爱,轻漾喜欢极了,她点头,又问:“每一年是多久呢?”   他想了想,回答:“就是小轻漾和南城哥哥还在的年数。”   可是如今,小轻漾和南城哥哥都已不似当年。那些羊她都很认真的收着,木的、石的、水晶的、玉的……因为回不去了,所以更显得格外珍贵。   看到轻漾突然哭的跟个泪人似的,陈安凉担忧之余,也隐隐猜到其中的一些缘故。他认识轻漾这些年,只见到过她哭三次,这是第三次。每一次她哭,似乎都和一个人有关。而他最傻的地方,就在于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轻漾心里有人,可是和她相处了五年,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陈安年和轻漾第一次见面,是五年前,许南城离开的第二天。那一天,她得知了许南城的离开,也得知了三十年前的那一段往事……   天似乎很灰,轻漾走在街上,忽然就再也忍不下去,靠着一辆车坐在了地上,埋头大哭。   就是这一通痛哭,哭出了她和陈安凉第一次见面。轻漾怎么也不会想到,她随便靠了一辆车,竟然就靠上了陈氏集团少总的车子。   陈安凉从大楼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女人靠在自己的车前,埋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起初,他以为是不怀好意的社会女青年,可是当他上了车,都发动车子了,那女的始终没有动一下。   她这样挡在前面,他根本走不了,无奈,只好下车想要把她打发走,哪知就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她竟然就那样缓缓地、缓缓地在他的面前倒地,面色惨白,满脸泪痕。   他终是不够心狠,将她送到了医院,等到医生确定她没有什么大问题,等到她慢慢醒过来,等到她一脸莫名奇妙地问他:“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他终于咬着牙回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坐在我的车前?”   那时,轻漾正习惯性地要拿出手机给许南城拨电话,听到陈安凉的话,伸进裤兜里的手又缓缓地抽了出来,神色颓然。   陈安凉正想问她怎么了,谁知下一刻,她却开口说道:“对不起,我没有钱还你的医药费。”   那一天,以陈安凉用他的雪豹载着轻漾回许家告终。   他们两个本都以为再没有以后了,谁知道时隔一个月,他们竟然在C大的校园再次遇见。   彼时,背景为校园里盛开的木槿花,她抱着膝坐在树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眼前掠过一个有一点点熟悉的身影,她抬头,看到恰好从她面前走过的陈安凉。   她急忙追了过去,叫住他:“同学、同学,请问之前是不是你带我去过一次医院?”   陈安凉第一眼没有认出来她,只觉得她如果不是刻意搭讪,就真的该去医院了。可是第二眼,他就想起了之前那个昏倒在自己车前的女人。   “是你?”他微蹙了眉。   轻漾顿时松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钱包,对他说道:“先生,我记得上一次我还欠你的医药费,请问是多少钱?我还给你。”   她叫住他就是为了这个?陈安凉不由得失笑,“我不记得了。”不过是一点小钱,隔了一个月,他哪里还会记得清楚?   “啊?”轻漾锲而不舍,“那你那一天给我挂的是什么号?输的是什么液?打电话过去是可以查清价钱的。”   她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执着!陈安凉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也忘了。”   轻漾拿钱的手顿住。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给钱都不要!   陈安凉也奇怪得很,这世上怎么会有死活要给人家钱的人?   轻漾咬了咬牙,将一张百元大钞塞给了陈安凉,留下了一句“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就扬长而去。   与陈安凉同行的人向陈安凉介绍说:“那个是我们学校经济管理系的系花苏轻漾,她奇怪的很,不喜欢别人碰到她,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反正没人知道她喜欢什么。”   陈安凉看了一眼轻漾还未走远的身影,心里赞同地说了一句:“的确奇怪。”   说起来,缘分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饶是轻漾忍痛付了一百元都没有结果了他们之间的缘分,事后陈安凉做总结的时候,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缘分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一个星期以后,挂名在C大读研陈安凉在天黑之后路过一个阴暗的转角时听到有女生在喊救命的声音。   他作为一个有正义感的公子哥,扮了回英雄,冲过去两三下把歹徒制服。及至走到路灯低下,他才看清楚自己救下的就是上一次扬言说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女孩。   倒像是上天注定,她总归是要欠他点什么的,这不嘛,欠了人家的救命之恩。   轻漾道了谢,抿了抿嘴唇,在陈安凉饶有兴味的目光注视下开口说道:“我明天……可不可以请你吃顿饭表达感谢?”   惊悚的是,忙人陈大少竟然答应了,这还不算,当轻漾极其尴尬的表达自己的经济能力只能请他在学校食堂搓一顿的时候,他点着头说道:“也好,我还没吃过学校里的饭呢。”   于是,两个人留下了联系方式。   大学的食堂,是多少言情小说中王子和灰姑娘爱情开始的地方,一般都是王子为了替灰姑娘省钱,体贴地说:“大鱼大肉吃多了,换换口味挺好的。”   可是陈安凉就不一样了,这也就足以说明陈安凉不是一个合格的王子。   进了学校食堂,陈安凉就开始嫌弃食堂里的人多,桌子不够干净等等。轻漾要了一碗四块钱的面条,把饭卡给陈安凉让他去打饭,陈安凉皱了皱眉头,“哪有让客人排队的说法?”   轻漾想也是,就问他要吃点什么。陈安凉大手一挥,指了足够四五个人吃的菜量,还都是食堂里最贵的那种,听的轻漾心疼的要死。好不容易一个一个队排过去,她把菜端给陈安凉,自己一面看着那些菜流口水,一面默默地吃着面条。   惨就惨在陈安凉的大少爷脾气上,他一个菜吃了两口,不满地点评道:“这菜太咸、那个菜太腻,离安辰酒店的差远了。”   轻漾连掀桌子的冲动都有了。安辰酒店,S市有名的五星级酒店,他陈大少爷也太瞧得起C大食堂了,居然拿去跟酒店比!   就是这样一顿悲惨的午饭后,两个人三来四去的熟了。自那以后,轻漾时不时就可以看到陈安凉。虽然轻漾有自闭症,但是陈安凉毕竟救了自己两次,慢慢的也就接受了这么一个朋友。渐渐熟了,轻漾偶尔也会找陈安凉帮忙,也会记得陈安凉的生日,给他送送小礼,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陈安凉先记住了轻漾的生日,给她送了四年的大礼。   陈安凉曾经问她:“你是不是傻子啊,那么晚了还在那么黑的地方呆着!”陈安凉很舌毒,一点也没有王子的样子,轻漾和他待久了,也习惯了。   轻漾委屈的很,“我只不过喜欢在暗的地方一个人呆着,谁能想得到大学校园里还有歹徒啊!”   他终于知道她喜欢什么了,可是却让他隐隐觉得心疼。他看着轻漾,心中暗暗地对她说:我会将你从黑暗中带出。   喜欢上一个人的过程,连一眼都会嫌漫长,陈安凉在认识轻漾一个月之后,将一份懵懵懂懂的喜欢献给了轻漾,可惜轻漾毫不知情。   夜色微沉,黑色的雪豹驶过一栋栋摩天大楼,终是停在了一家路边摊旁。小摊上,摊主已经准备收摊,见到轻漾他们来,热情地招了招手。   陈大少和轻漾算的上是这里的常客了,因为发现轻漾喜欢吃这里的麻辣烫,陈大少便经常不顾身份地开着豪华的轿车拉着轻漾来这里吃路边摊。起初他只是看着轻漾吃,后来也算是爱屋及乌吧,自己渐渐也喜欢上了那种麻麻辣辣的味道。   “还是老样子?”卖麻辣烫的阿婆问轻漾道。   轻漾点了点头。每一次她来,都只是点那么几样东西:粉丝、生菜、鱼丸、虾丸、鱿鱼卷外加一个蘑菇,这么多年,口味始终没有变过,始终是最初时许南城带她来这里向她推荐的几样。   这么多年了,这摊位依然在,可是陪她来的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南城哥哥了。他现在正陪在自己的未婚妻身边,合家团圆。   轻漾的神色有些黯然,勉强地弯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一旁的陈安凉拿着单子点自己想吃的东西。   他与轻漾简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每一次来都要换几样尝尝,上一次还喜欢的不得了的东西,下一次来就忽然不想再吃了。原有的东西不够他尝的,他就给阿公阿婆推荐几样新菜种。他推荐的新菜种常常很受人民群众的欢迎,所以他也很受阿公阿婆的欢迎,常常可以免费在这里吃上一顿。   陈安凉老是笑话轻漾没有创新精神,轻漾不以为然地说:“我就是守旧怎么了,起码说明我忠实,陈大少从吃的到女伴无一不富有‘创新精神’,这点咱小老百姓可比不起。”近墨者黑,轻漾也变刻薄了。   陈安凉笑,并不多说什么。她有她走不出的过去,他愿意等,等到她肯面朝阳光而立的那天。   霓虹灯闪烁,空阔的马路上,疾驰的奔驰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车内,裴心莹略感诧异,顺着许南城的视线望去,她看到不远处楼房的阴影下亮着几盏小灯,暗淡的灯光之中,一男一女正坐在那里边吃边笑。   他们的旁边挺着一辆黑色的雪豹,裴心莹很快就认出,那是陈氏少总陈安凉的爱车。   “咦?那个男的好像是陈氏的陈安凉,他怎么会在那里?”裴心莹轻笑,“把这一幕照下来交给报社,明天的头版头条一定会是‘陈氏少总深夜陪女伴在路边用餐’,结合上陈安凉的身份,明天的报纸一定大卖!”   许南城的眸色愈发深沉,他讨厌裴心莹用女伴这两个字来形容轻漾,更没有想到,原来连回忆中的位子,都已被人替换。陪她来吃阿婆的麻辣烫的人,已不再是他。   裴心莹不知道南城心里所想,见南城没有回应她,略有些尴尬。又对着那女人的背影看了看,终是不确定地开口道:“南城,为什么我觉得那个女人……有点像轻漾?”   “我们走吧。”许南城并没有理会她说的话,收回视线,又踩下了油门,离开了。   轻漾回头的那一刻,只看见一个黑影飞过地驶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她,可是一回头,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没有车,没有南城哥哥。   “怎么了?”陈安凉见轻漾失神,关切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玩笑地说道:“我还以为有狗仔队来抓拍陈大少爷了!”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轻漾第二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一到公司,她就发现众人看她的表情不同以往。如今被降了一级的旧老板从她身边走过,竟然笑呵呵地和她打招呼:“小苏,早啊。”   她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老板早。”   那老板献媚似的笑了笑,看了两眼周围,凑近一些小声说道:“苏小姐,许老板那里,以后还请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轻漾被他笑的都快吐出来了。昨天光就来得及震撼了,完全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只怕她昨天那声“哥”已经在公司里掀起了万丈波澜。   果然,老板刚走,小英就蹭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她:“轻漾……昨天那个许老板真的是你哥啊?”小英的表情满满的是难以置信。   怎么回答呢?名分上,她的确还是许家的女儿,可是在许家,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甚至最好没有的存在。   轻轻地“恩”了一声,轻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小英听到肯定的答案,捂着嘴巴不敢相信地看着轻漾:“天啊,轻漾,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那么好的家世,居然肯隐姓埋名来到小公司从头做起!”   她哪里有隐姓埋名了?小英同志自己刚刚不是才叫了她的名字?她不禁摇头感叹,小英大概是偶像剧看多了留下了后遗症。   说着说着,小英猛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哦,对了,差点给忘了!”急忙按开电脑,小英给她在浏览器上输入了新浪的网址,点了娱乐,然后就看见页面上大标语写着:“陈氏少总深夜燃放烟花,热心网友附图”。   点开,一张由上而下俯视的照片展现在她们的眼前。点完了的礼花盒旁,隐隐可见两个背影,轻漾一看,不是昨晚的自己和陈安凉是谁?   这叫做什么?惊悚!轻漾想起自己昨天还和陈安凉开玩笑说被狗仔队抓拍,今天就上了网络头条,不由得哭笑不得。   底下的报道交代了烟花燃放的时间和地点,并对照片上的女人进行了猜测,最终却没有一个结论。小英嘿嘿地笑着,试探地问道:“轻漾,这照片上的女人不会是你吧?你不是就住在那个小区吗,看照片上的背影也挺像的!”   轻漾的笑容有点不太自然,但还是勉力遮掩道:“你觉得我像是能和陈氏少总搭上边的人吗?”   本来是个反问句,谁知道小英拼命点头,“我以前也觉得你不是,可是自从昨天见到许大BOSS亲自替你捡手机以后,哇,我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我真是没有眼光,身边隐藏着这么一颗钻石——还是非洲之星,我居然没有发现!”   小英的反应让轻漾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学生时代。虽然她长的要相对出众些,可是因为自闭的原因,很少搭理别人,也就没有人来搭理她了。后来放学的时候许南城去接她,引得无数人驻足在校门口看G中的校草许南城同学等的是谁。第二天,学校里她的代号就成了“许南城的妹妹”,偶尔会有女生试探地问她:“你是G中校草的妹妹啊?”轻漾点头,她们就一副“怪不得如此的样子”,在一旁轻叹:“难怪看你去掉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原来是家族遗传啊!”   轻漾嘴角的笑容忽然凝住。从那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和许南城三个字连在一起了,这三个字就好像深入到了她的骨髓之中,可是如今,她要将它们再从骨髓中剔除出去。   很疼。轻漾清晰地记得昨晚看到许南城眼中的绝望和恨意时,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碾揉在指节与硬茧间,那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她不该试图去依赖别人的,她最在乎的人总是会离她而去,从前是爸爸妈妈,现在,轮到了许南城。每一次都是痛彻心扉而又无能为力,那样的感觉有过一次、两次,她不想再去尝第三次。   整理好自己桌上的物品,轻漾斜睨了一旁一脸振奋的小英一眼,淡淡地道:“昨天的报表做完了吗?林姐还等着要呢!”   果然,此言一出,小英立刻露出一副噩梦惊醒的表情,急忙跑回自己的座位,埋头苦干去了。   放下笔,轻漾犹豫了一下,还是用陈安凉怕找不到她,昨天死活塞给她的手机给他发了短信过去:“不会有什么麻烦吧?”深夜放烟花,影响治安,他陈大少爷的形象估计损的严重。   很快,陈安凉的短信就会了过来:“没事,我只是在后悔昨天怎么没趁机把婚求了!”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就说明他也看到了。也对,不过是一篇报道,对他而言不会有太多的影响的。   后面一句话自动被轻漾视为了玩笑,也就玩笑地回了一句:“拜托,你陈大少爷怎么也得来场世纪求婚吧,就几盒礼花那也太寒酸了!”   这一次停顿的时间似乎稍长了一些,紧接着,轻漾听到手机在震,打开一看,是这样的一句话:“恩,我的求婚一定要是世界上最盛大而又有新意的。”   轻漾拿着手机的手稍稍顿了下,敏感的心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犹疑了片刻,她终是按下了删除键。   许南城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英气的眉微微皱起,又渐渐平复下去。抬起头,他望向办公桌前站着的男人,“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廖迎初看着许南城,眸色难辨,“照片上的人你认不出吗?”   “陈安凉,陈氏集团少总,这种花边新闻不是很正常吗?”许南城微扬起唇角,笑的有些讥讽。   “还有呢?”廖迎初的眉蹙的更紧,许南城表面上平静的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就他对这个人的了解看,这个人表面上表现得越平静,就表示他心里越在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南城微有些不耐。   “想说什么?你问我?我还想问你想做什么呢!在美国的时候你嘴里总是念着你的轻漾你的轻漾,你在美国等了她五年,就想要等她一个电话,等不到所以你回来了,现在呢?你怎么不提她了?你分明比我更能看的出这照片上的女人是谁!”廖迎初一番话直白的说出来,他紧紧地盯着许南城的脸,注意着他面部每一个细节的变化。   偏偏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所以呢?”   廖迎初一拳砸在桌子上,“去找她啊,把她留住啊!”   他这样的激动,换来的只是对面男人冷冷的一句:“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出去了。”   是了,他忘了,这个男人就算是受了伤,也只会留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舔舐伤口,不肯给别人看他软弱的样子。   最初的两年在美国的时候,人生地不熟,虽然公司之前在中国有一点底子,可是到了美国很快就面临着垂危的境地。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的团队中,已经有人决定放弃了,那样艰难的局面,他们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可是效果鲜微。那时候,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许南城心里的感受,眼睁睁看着自己之前的心血付之一炬是一件多么令人心痛的事情,但是当他安慰许南城说“没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的时候,许南城只是冷硬的皱了一下眉,随即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三天三夜,出来的时候形容憔悴,却带着一份全新的更为周全的方案。   就是那一份方案,给公司带来了生机。从此以后,许南城在公司上上下下成为了神一般的存在,可他能想象到,那三天,许南城一个人在屋子里受的是怎样的煎熬。   两个不善于表达的人碰到一起,大概只会伤的更深。也许,他应该帮他们一下。   接到调任书的时候,轻漾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是我?”   早就听说公司被并以后会掉熟悉业务的人去天一集团的总公司,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到了总公司以后提升的机会就会更多一些,所以很多人挤破了头也想要争到这个机会。   对于这个机会,轻漾并没有抱太多的期望。她不过才刚参加工作一年多,论资历是远远不够的。可这个机会就这么空降在她的头上,很多人自然是不服的。   她自己也觉得不合适,老板大概是因为她有许南城当哥哥,所以故意把好机会给她的,急匆匆地找到经理室,和经理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就见经理面带难色的说:“这个调任书我改不了,这个是总部直接下来的,我们只有执行的份。”   见轻漾面露讶色,他又解释道:“总部说你工作一年多无差错,是个稳重的工作人员,就选了你了。我们也觉得很合适,你形象气质各方面都好,提升是早晚的事。”   无差错,这个理由真是“让人信服”。就算提升是早晚的事,这也早的太不同寻常了。   可是还是不能再为难经理了,轻漾清楚他权力也有限。会是谁的命令呢?许南城?见她毕竟名义上还是他的妹妹,不想让她这么一个小职员身份给他丢人吧!   但怎么会呢?她的南城哥哥怎么会这么想?他曾经那般温柔地对她说:“无论我的小轻漾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我的轻漾!”   曾经,那么多铭记在心曾经。五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遗忘,可是谁知开了闸的记忆如洪水,将她淹没在了底下,而她,无处可逃。   之前和公司签了五年的劳动合同,她没钱付违约金,如今就算是想走也走不掉。第二天清早,轻漾只好带着收拾好了的东西去了天一集团。   与此同时,天一集团总裁办公室。   廖迎初将手中的文件放到许南城的桌子上,“喏,这是你之前要的资料。”   许南城稍抬起头看了一眼,又再次将头低了下去,应了声:“恩,还有事吗?”   廖迎初故意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哦,也没有什么,就是前两天你去过的那个至诚科技派到总部的人来了,是个女的,听说才工作一年多,因为工作态度严谨被送了过来,为此还引起了不少人不满,说是走后门什么的。”   这实在算不上是个谜了,条件给的这么充分,暗示又这么强烈,许南城要是再猜不出是轻漾的话,就枉费了他们十几年的交情了!   不出廖迎初所料,听到这话,许南城古水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却只是状似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你看着办吧。”接着又埋头看资料。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裴心莹的电话。   “喂,南城,今天中午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今天中午我有事。”许南城回答的很干脆。   裴心莹并不放弃,“那……晚上呢?”听南城很快就要开口答话,急忙补充道:“别拒绝的那么快,就当是陪客户。”   虽然在两家老人的极力撮合下,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然而中间省略的步骤太多,他们并没有恋人该有的样子,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是裴心莹喜欢许南城,五年前见他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他离开这五年,别人给她介绍了多少名门的公子哥,可她就是一个都看不上,一门心思等着他回来。但对比之下,许南城就显得冷淡很多,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人心中十分不安。她终于决定主动出击,抓住自己的如意郎君。   许南城想了想,最近的一个案子还是要和裴氏联手,拒绝终归不太合适,便应下了,“好吧,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时间和地点我定好了通知你。”   等到许南城挂了电话,廖迎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和裴心莹……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你看到的地步。”说着,许南城将手中的资料夹合上,认真地道:“告诉业务部和公关部的人,远航的那个单子两天内必须拿下。”   Boss果然是Boss,懂得拿公事来岔开话题,而且岔的你无法反驳。廖迎初无奈地耸了耸肩,“是,我这就告诉他们去。”心中想的却是那帮人这两天可是有的忙了。   果然,公关部张部长听到这个指令,脸苦的和苦瓜有一拼了。   “这两天部门里最能干的两个请病假了,我们这严重缺人手啊!”   张部长向廖迎初倒苦水,廖迎初听了也只是无辜地扯了扯嘴角:“大Boss的命令,不完成不要想拿年终奖了!”稍停了一下,又像是忽然想起来了点什么,“如果实在缺人的话,或许有个人可以临时顶替一下……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试!”   副总的建议有多大的力量是不言而喻,起码张部长记在了心里。   抱怨归抱怨,张部长还是让人打电话和远航公司的上层约好了今晚的时间,又到市里最贵最豪华的安辰酒店订了一桌酒席。   本来已经安排好了公关部两个女的陪同前去的,谁知道临上阵了,其中一个忽然闹了肚子。这会儿子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哪里找人替她去?   也是巧了,轻漾因为刚到天一,要熟悉业务,所以走的晚些,被张部长碰到,如同遇到了救星一般拉着她的手倒了一肚子苦水,轻漾被他说的没有办法了,不得不替了公关部的那个同事去。   去饭店之前,部长不停地嘱咐她说话办事要小心谨慎,把对方哄高兴了为宗旨,千万别得罪了人家,否则代价是千刀万剐了她也付不起的。   就在这样的引导下,加上轻漾本身对公关了解不多,她以为会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场合,可是事实与想象大相径庭。   刚进了屋,便见烟雾缭绕,她被呛鼻的烟气激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止了住,她看到几个长的很“福相”的男子坐在里面,看到他们进来,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李经理,你好,我们是天一集团的。”同来的赵经理自我介绍着,和对方握了握手。   “赵经理,请坐吧。”那人比了个请坐的手势,众人一起落了座。   轻漾本是想坐在赵经理和同来的公关部的女同事中间,可是没等她坐下,赵经理的眼角就不停地在动。轻漾思索了片刻,才明白他是叫她往一边坐坐。   顺着经理的视线望过去,轻漾看到方才说话的那个李经理指着一旁的一个空位对她笑道:“这边还有一个空位,这位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坐过来吧。”   轻漾被他笑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尤其是听他说“小姐”二字时,像极了在叫夜总会的陪台小姐。   见轻漾还不肯动,那赵经理已经有些急了,他并不知道轻漾是临时被抓过来的,只当公司里公关部的人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于是沉下了脸,“李经理既有此好意,你还在磨蹭什么?”   这一笔单子牵扯着上千万元,上面下的是死命令,要是搞砸了,只怕他的饭碗不保了!   “哦……”轻漾只得应了,硬着头皮挪了座位。宴席开始,饭桌上,几位经理你一句我一句地谈着工作,稍得些空闲,那李经理便要给轻漾夹一筷子菜,问些“小姐叫什么啊?”“苏小姐是哪里的人啊”之类的问题。轻漾虽然心里反感,却也不敢不答:“我祖籍是四川的。”   那李经理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川妹子啊!怪不得呢,长的那么漂亮,水灵灵的惹人爱!”如此轻薄的话语,在座的人却显然已经习以为常,都配合地笑了起来。   轻漾强压着离开的冲动,极其勉强地笑了笑,“多谢李经理夸奖。”   轻漾实在搞不懂这种人是怎么成为经理的,若是在往常,她一定一个耳光扇过去,可是想到同来的部长在来之前的嘱咐,还有他说的那个吓人的数字——上千万,觉得如果把这里搞砸了,她估计在天一也呆不下去了,就只好生生的咬牙忍了住。   许是终于看出了轻漾的不自然,李经理又笑着问道:“苏小姐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查户口的?轻漾对这个话题并不喜欢,家这一字,是她的一大痛脚,可是既是人家给她台阶,她便要顺着下。   “父母,还有一个兄长。”轻漾从简地回答。   “哦?看来苏小姐的哥哥一定很疼你,苏小姐的气质一看就是只有在精心呵护下才能培养出来的!”李经理一脸笃定。   能不能不要再说了?为什么踩到了她的痛脚还要再重重地碾一下?   她的哥哥,她的南城哥哥,从前这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心里烦躁憋闷的厉害,轻漾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直接灌了下去。   四周一时静寂无声,随即,李经理第一个带头鼓起了掌,“没看出来,苏小姐还是女中豪杰,来,我们敬巾帼一杯!”   不过一个眼色,其他人都看出了他的意图,都来敬轻漾酒。   奔驰车内,急促的铃声划破沉寂的空气。   许南城缓缓地靠着路边停下车,接通了电话:“喂。”   “南城,我也是刚知道的,公关部因为缺人临时把轻漾抓去顶包了!”说话的是廖迎初,如果你看不到他嘴角那抹浅浅的笑,你一定会以为他急的满头大汗。   许南城的眉头蹙紧,然后再蹙紧,伴随着这个动作的,是沉默。突然开口沉声问道:“在哪儿?”   “安辰酒店。不过南城,你去不太合适吧,你不是和裴心莹约好了吗?喂,喂?”   通话突然被人挂断,电话这边,廖迎初笑的邪恶。   酒过半旬,轻漾的头已经疼得厉害。她的酒量并不怎么好,从前许南城看她看的很紧,决不允许她沾染这东西的。几轮下来,她已经坚持不住。那李经理的蹄子又开始不安分的蹭过她的腿,让她愈发的想吐,便慌忙逃去了卫生间。   胃里上下一阵翻腾,好不容易趴在盥洗台上吐完了,轻漾用水撩在自己的脸上,终于觉得清醒了几分。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脸上还挂着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淌。不知是不是受了酒精的作用,轻漾觉得心里空空的,莫大寂寥感由中而生。   并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她倚着冰冷的墙壁,忽然又想起了那个人,想起那个人对她的好,想起那个人的温柔,还想起了那个人冰冷的语调……   空荡的卫生间里,她隐约听到听到有人的手机唱起了五月天的那首《突然好想你》,她在心中默默地跟着念那两句歌词: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眼睛。   最后一个音还没有结束,铃声就已经中止了,紧接着响起的是别人答电话的声音。她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并且越来越近。   思绪也到此终止,她猛然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卫生间里呆了不短的时间,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从里面拉开卫生间的门,她险些撞上外面的人的胸膛。很有些熟悉的气场,她抬头一看,来者不是陈安凉那厮是谁?   大眼瞪小眼了足足十秒钟,陈安凉对着电话说了一句“等会儿说”,合上手机,他和轻漾几乎同时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然后两个人有对视了半晌,轻漾终于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还好,还能笑,说明没什么事。陈安凉心中轻舒了一口气,刚看到轻漾的时候,她这一副“尊容”还真是吓了他一跳。惨白的脸,惨白的嘴唇,再加上一身白色的衣服,活像从午夜幽灵拍摄现场跑出来的。   “怎么弄成这样?”这一次,开口的是陈安凉,他看着轻漾,有些心疼。   “陪公司的客户吃饭,不习惯,所以不太舒服。”轻漾避重就轻地回答。两个人随即都没再出声,陈安凉借着灯光细细地打量着轻漾,让轻漾觉得很不自然。   “你不是行政部的吗?你们公司怎么会让你出来陪客户吃饭?”他的眉心微微隆起,十分不悦的样子。   轻漾无辜至极:“同事临时出了点事,部长让我来替一下。”   “你怎么就那么听话?你知道公关部的陪客户要做些什么吗?”陈安凉的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轻漾摇头又点头:“从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刚到公司总部,本来人家就觉得我是走后门才进的总部,要是人家找我帮忙我又不答应,他们一定以为我在摆架子,刚到公司就与同事不和的话,以后肯定混不下去,所以我就答应了,本来以为会是很严肃的场合,谁知道……”   谁知道会是这样烟朦胧酒醺醺,她悔的肠子都青了。   “谁知道谁知道,谁都知道,就你不知道!”陈安凉气得厉害,却又不敢说太重的话,怕伤到轻漾可怜的自尊,瞪了她半晌,见她只是默默地低头做认错状,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要回去了,辞职来陈氏吧。”   “啊?”轻漾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   这女人的脑袋长着是当摆设的吗?“你不是说你和同事不和就要混不下去了,正好啊,陈氏行政部正要招人,你来整好。”   “可是……”她可不可以拒绝啊?再怎么样这份工作也是她辛苦了一年多才得到的,怎么能这么就放弃呢?   “什么?”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轻漾早就在陈安凉的注视中变成甲级残废了。   轻漾将头微微仰起,嗫嚅道:“我不想去……”   说完这话,轻漾似是坚定了决心一般,正对上陈安凉的目光,认真地道:“我知道陈大少爷为我这样不起眼的人安排一份小小的工作是极其容易的事情,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就真的成走后门的了。我的愿望不远大,就是想自己在这社会中慢慢的成长……”不想再依着靠着谁了。五年前的教训太惨痛,那个曾经让她那般依赖的人离开后,她就如一只被人划开了茧的蝶,翅膀皱皱褶褶,根本无法飞起。她一面怀念着茧的温暖,一面清楚地明白再也回不去了。   从那以后,她的城中,只剩她孤孤单单的一人,并且再没有其他人可以进入。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轻漾见陈安凉抿唇不语,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急忙讨好地笑着说道:“你送我回‘安心’吧,我不记得路了。”   安辰酒店的最好的包厢名都是以安字开头,安静、安心、安然……轻漾很喜欢这些词,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叫起来都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轻漾的模样活像一只即将被主人遗弃的小猫,正使尽浑身解数恳请主人改变心意。陈安凉满腔的怒火,都抵不过轻漾恳求的目光。用水冲了冲手,他和轻漾一前一后出了洗手间。沿着窄窄的过道向前走,不经意间,肩蹭到了肩。那种感觉很是奇妙,陈安凉的唇角禁不住微微地上扬,却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人故意地避着他。   尴尬自然是有的,轻漾微垂了头,一副心虚的模样,生怕陈安凉不高兴。   他缓缓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着轻漾。   见他站了住,轻漾也收住了步子,才发现前面不远处就是适才的包厢了。   她正要说再见,面上却被覆上了一方帕子,浓烈的古龙水的味道涌入鼻腔,呼吸一下子变得困难。   他的手轻轻地按着那帕子在她脸上擦了擦,难得的温柔动作,嘴角也不由得噙了一抹笑意。拿下帕子,他打量了一下轻漾,才说道:“可以了。”   轻漾感激地笑了笑,刚准备转身,谁知下一刻,肩膀忽然被人箍了住。她惊疑,眼前却已暗了下来,额头上,有一样温温软软的物什落在了那里。   原来他说的可以了是指这个……轻漾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相识五年,他们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几次,这一吻,已然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   她的手不自然地攥紧,强迫自己不去本能地狠狠地推开他,身子不由自主地想要向后避去,可是陈安凉的手却在她的身后拦着她。   她微恼,陈安凉却是抱着摔罐子的思想,一定要让她清楚地明白一些事情,不容许她在逃避,唇刻意在她的额上多停留了片刻。   等到他终于肯放开她,她细细的鞋跟已经毫不留情地踩在了他原本锃亮的皮鞋上。他吃痛,疼得龇牙咧嘴,却碍于形象只能压低声音自己倒吸气。   她一记白眼瞪过来,极其鄙视地说道:“你都当了那么多年的无赖了,怎么这会儿想起学绅士来了?”   两个人的样子从远处看极像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陈安凉听到轻漾的话,不由得愣了住,眉心凸起。她还要躲避到什么时候?她明明知道他的意思,却还是想像以前一样逃避,靠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五年,他等了她五年,都不足以卸下她的心防吗?   “轻漾……”仿佛知道陈安凉要说些什么一般,轻漾连忙打断了他,艰难地笑着说道:“我得赶紧回去了,让经理等久了,这个月就没有奖金领了。”她说着,匆匆地转过身,却在一瞬间愣住。   不远处正要进包厢的那名男子不是许南城是谁?他身后跟着的廖迎初忍不住偏头望向轻漾所在的方向,看了看轻漾,又看了看她身边的陈安凉,眉头不赞成地锁紧。   刹那间,她所有的表情都僵住,心里慌乱如麻,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担心被父母抓到一般。他有没有看到刚刚那一个吻?他会不会以为……   看到轻漾明显的变化,陈安凉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正见到了许南城推开“安心”的门进去。   “怎么了?”他不解。   轻漾被他这一唤唤回了神智,慌忙地摇了摇头,四两拨千斤地答道:“没……事,只是看到我们老板了,怕他扣我钱。我先进去了。”说完,不等陈安凉反应,便急忙地离开了。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关上的房门里,陈安凉的眸子不自觉地微微眯起。   不对,苏轻漾这只乌龟肯定有事瞒着他!   再一次进到房间,屋里每个人都比之前要严肃很多。轻漾一眼就望见了坐在席首的许南城,可看到她进来,许南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许南城的神色淡漠,连带着廖迎初的表情也没缓和到哪里去。两家公司的经理都诚惶诚恐,毕竟刚刚回国的许南城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他们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好得罪到了这尊神。   轻漾方才坐的椅子已经被拿去给许南城坐了,没什么地位的轻漾只好像服务员一样站在了一旁。偏偏许南城这个罪魁祸首在这个时候忽然转过脸说了一句:“没有椅子了吗?我不喜欢有人在吃饭的时候在屋里站着。”   真是存心,在许家吃饭的时候倒也没见他有这样的喜好。可是轻漾因为刚才的事情心虚,面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低了头去找服务员搬椅子进来,终于如愿坐到了公关部女同事的身边。   “没想到这笔单子竟能劳动许总大驾,招待不周,还请许总多多担待。”李经理率先开了口,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许南城客气地笑了笑,“这是天一和远航的第一次合作,总是要有诚意一些才好。我考虑过了,远航在运营方面也是老行家了,和远航这样的企业合作我们放心,所以天一愿意让出个点给远航,但是在宣传上就要请远航多费些心了。”   此话一出,远航的两位负责人均是面露惊讶的神色,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最终说道:“得蒙许总信任,这事我们再带回远航董事会讨论一下,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最迟后天会派人将合同送到天一交由许总过目。”   身份果然是身份,利益也果然是利益,刚才赵经理磨蹭了半天都没有解决的事情,许南城到了以后两句话就拍板了。   剩下的时间自然是吃饭,有一脸淡漠的许南城在,在场的各自都收敛了许多,场面一直没能真正的热闹起来。大家很快地吃完了饭,也就散场了。   一路走到饭店门口,许南城在前面和远航的经理说些什么。廖迎初抓住机会走到轻漾身边,和她聊了起来。   “小轻漾,好久不见,有没有想你哥哥我啊?”   若论起吊儿郎当和不靠谱来,廖迎初可是丝毫不输给陈安凉的一把好手,轻漾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许南城高中时带她第一次见到廖迎初,他一脸惊喜地看着她问许南城:“这就是你们家的小童养媳啊,长的还挺不错的嘛!”   轻漾那时还不太能理解童养媳是个什么含义,只知道不是什么好词,从此记了廖迎初的仇,很长一段时间,不管廖迎初怎么哄她她都不理他。   廖迎初找许南城去控告她的“罪行”,说到最后,许南城反而没好气地对他说:“轻漾有自闭症,让着她点不行啊。”   其实那时轻漾的自闭症已经不那么很严重了,可是许南城还是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生怕她受到外界的什么刺激。那一副护犊子的样子,廖迎初每一次想起,都不由得感叹一句:“敢情一直以来是我弄错了,被童养了的那个不是轻漾,而是许南城。”   听到廖迎初调侃的语调,轻漾一如既往地鄙视他:“要想也是想我哥哥,谁会想你?”   和往常纠缠于为什么不想他的廖迎初不太一样,今天他似乎改变了路数,一听到轻漾的话,立刻夸张地高声重复了一遍:“你想你哥哥?”   这话落入走在队伍前列的某人耳中,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蔓延开来,缓缓地淌过心间最柔软的地方。   轻漾被他的大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看那个人的反应,见他并没有什么变化,大概是没有听到吧。她的心中松了一口气,可是同时有难掩的失落。   廖迎初看到轻漾的神色,心中已然有数,不依不饶地开口:“小轻漾,撒谎不是好孩子哦,五年都不打一个电话,这叫什么想嘛!”   这叫什么想?日思夜想。   轻漾很想把这句话说出来,可是她不能,唯有苦笑着回道:“打不打电话有什么区别吗?你看,他如今很好。”   也许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吧,事业有成、家庭和乐,她很庆幸,她不曾为他带去不该有的困扰。   廖迎初竟难得的认真起来,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平静地问道:“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来吗?”   为什么会来?脑海里隐隐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轻漾故意不去摸也不去看:“自然是为了远航的这单生意。”   廖迎初看到她逃避的目光,不由得轻叹一口气:“小轻漾,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缩在乌龟壳里想问题。这种单子南城他向来不多过问的,就算过问也不会像这样自贬身价追着让给人家一个点,这笔单子还没有值钱成这样……”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轻漾笑眯眯地打断了:“时间不早了,廖副总也该回去休息了吧。”   已经走出了酒店,许南城正在和远航的经理握手。廖迎初抬头的时候正好赶上许南城转过身来对他说:“迎初,我们先走吧。剩下的事就交给赵经理了。”   廖迎初气愤,他才抓住轻漾的乌龟尾巴想要把她拉出壳子,这样一来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于是自告奋勇:“南城,刚刚我和这个小员工聊天的时候发现我们顺路,我就把她送回去好了,你走吧。”   轻漾愣住,刚想说不用,就见许南城的眉微微蹙起,看了看廖迎初,又看了看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找你还有事,既然她和你顺路,那就一起走吧。”说完,不等两个人反应,先去开车了。   老板开金口,轻漾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其他员工面前驳了他的面子,只好跟在廖迎初身后,老老实实地上了车。廖迎初见她老实,趁机以“不想有人和他抢地方”为由,把她塞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自己一个人坐在后排。   轻漾浑身不自在地坐在那里,头自然地转向窗外。   车已缓缓动了起来,拐弯的时候,轻漾抬头,视线正对上站在车外的陈安凉的。他的神色看上去有几分焦急,轻漾没有多想,只当他在等什么人。   他们两个,一个坐在车里,一个站在窗外,隔着一扇玻璃窗和一张深色的膜,视线相对。   他看不到她,他在找她;她看到了他,可是她不知道他在找她。   有些事情,就好像是命中注定,他明明是看着她离开的,但他却毫不知情。   一路上听着许南城和廖迎初聊着她根本听不懂的公事,轻漾百无聊赖,直到廖迎初下了车,她的脸还一直朝着外面的世界,路灯昏黄的光芒透过暗色的车窗洒在轻漾的脸上,使她娟秀的面庞泛着淡淡的光晕。许南城视线微偏,正好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心中有一个地方在这刹那间被温暖填满,轻漾触手可及的面庞,是他五年间一直苦苦等待的东西。   狠狠地踩下了刹车,两个人的身体都不可避免的向前倾,许南城先一步将手垫在了轻漾的头可能会碰到的地方。   一如既往的无微不至的关心,轻漾的心不由得抽痛,可除了说谢谢,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离她租的公寓已经不远,大概是因为不顺路,许南城想让她在这里下车吧。想明白了这个,轻漾也不再多迟疑,侧身想要拉开车门,却听身旁的人沉声道:“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怎么会没有?这两天她一直在想着什么时候去找他要回手机好,可是今天这一路回来并没有听他提起手机的事,她一时有些吃不准手机是不是真的落在这里了。   “哥,我的手机……”轻漾试探地出声,小心翼翼。   许南城的拇指揉着额头两侧的太阳穴,苦笑着轻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这是你总给我的回国礼物。”   回国礼物……物归原主?轻漾的心头一紧,他怎么会想到哪里去?   不听她的回答,许南城继续说道:“轻漾,你还记得当初我给你手机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轻漾的眼帘微垂,他说过什么,她自然是记得的。   不要让他找不到自己……这么多年,她一直记得,所以无论是居住城市也好,还是手机号码也好,她从来没有换过,尽管她知道,也许他不会再想找自己了。   车外下起了蒙蒙的小雨,很快便织成一张网,细密的雨点落在车前的窗户上,滴滴嗒嗒。玻璃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光影朦胧。   许南城瞥了一眼陷入回忆中的轻漾,仰头靠在车座上,声音低低地,带着说不出的沉闷:“轻漾,我找不到现在的你在哪里。”   第三章 有些亏欠,叫做命中注定   不同的人,为你做同一件事,你会感到天壤之别。因为我们在意的,往往不是人做的事情,而只是做事的人。爱在心里,绝口不提爱你,不是不爱,而是因为太爱。太爱,所以怕伤害;太爱,所以甘愿伤害。   ————————————————   “轻漾轻漾,我刚刚听人事部的人说你要去做Boss的助理了!”还没等下班,刚从人事部回来的同一个办公室的景欣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向轻漾询问。   整个办公室的人听到这话一齐抬头望向她,前天的时候就听说现任的助理珊妮因为怀孕请长假了,廖副总的助理将几个部门的精英骨干和轻漾叫了过去,新任总裁助理会在其中产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早就听说这苏轻漾来头很大,不然也不会以一年的工作资历跳升至总部,才到了不过一个月,没想到这一次升职的机会竟然又落到了她的头上!   轻漾正在写着月份总结,听到景欣的话,愣了一下,随即冲往这边观望的同事笑了笑;“不好意思,她开玩笑的。”   “我哪儿敢!”景欣被她这么一说,都快跳起来了,“人事部的小刘亲口告诉我的,任命很快就要下来了!”   什么?听到这里,轻漾放下手中的总结,急忙奔向副总裁办公室,敲了三下门,然后直接推门而入。   屋里,廖迎初正在和一个部门经理讨论着什么事,见轻漾来势汹汹,心中已然大概有了数。让那部门经理先离开一下,廖迎初向后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轻漾,悠然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副总裁言而无信算不算事?”轻漾毫不客气。   听轻漾这么说,廖迎初反而笑了:“我哪里言而无信了?轻漾小同学可不要胡乱栽赃哦!”   “还装!前天你让你的助理找我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你说过我不想破坏天一的规矩,我没有那个资格!”升任总裁助理的要求里有一条是要在天一呆够三年以上,她才来一个月,若这么升上去了,免不了闲言碎语。   廖迎初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天一还有一条规矩就是唯才是用,苏轻漾,我郑重通知你,你被所有考官全票通过了。”   “那是假的,我不想从你这里走后门!”   廖迎初挑了挑眉,“你以为我有那么大的后门让你走吗?”   脑海中忽然闪过些什么,轻漾蹙眉看着廖迎初,不确定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徐徐地从皮椅上站起身来,收敛起不正经的笑容,他的模样难得的认真,缓缓地开口,一字一句:“我的意思是,苏轻漾,你升职的事情是南城同意的。”   轻漾呆住,怔怔地看着廖迎初,耳旁回响的尽是他刚刚的那一句:苏轻漾,你升职的事情是南城的意思。许久,她才似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倒不如自己去问他好了。他是你哥,你在怕什么?”廖迎初的话渐渐变得犀利,锐利的眸子盯住她,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轻漾的头微偏,“你明知道早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不肯回头看看?”   艰难地低笑了一声,轻漾摇头:“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回头也回不去当初,只会徒增伤感罢了。”   “苏轻漾,有的时候,你真的很无情。”懦弱到无情,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轻漾转身向办公室门口走去,手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她忽然停下了动作,轻声问道:“在美好的幻想中开心地活和在残忍的现实中清醒地活你选哪一个?”   廖迎初顿了一下,没有开口,便听到轻漾自顾地说了下去:“我已经没有选择权了,只能是后者。”   说完,她的手稍一用力便拉开了面前的木门,却在抬头的一刹那怔了住:“哥……”   许南城稍点了点头,从她拉开的空隙中进了房间,没有和她多说一句话。她低了头出了屋子,随手关上了门。   听到脚步声渐渐变远,廖迎初看着许南城,终是抿唇一笑:“没看出来你们家这只乌龟竟然有如此的反应能力,伶牙俐齿的很。”   许南城不以为然,“你说乌龟什么时候反应最快?”   “恩?”   “当她以为有人要伤害她的时候,她会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缩进壳里。”   廖迎初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追问道:“所以呢?”   一贯运筹帷幄的许南城嘴角微微上挑,若问了一句看似不相及的话:“那个竞标案准备的怎么样了?”   升职的事情在两天后敲定,苏轻漾在一部分人敢怒不敢言,一部分人羡慕,一部分人奉若大神追着巴结的状态下,将办公地点搬到了公司的十七层。   与之前办公的楼层完全不一样的是,因为人少,这一层很安静,并且闲的十分空敞。零星的几张办公桌、几盆绿色植物、高大的落地窗、适中的温度……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工作环境。   同轻漾办公桌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叫Helen的美国海归,她也是许南城的助理,只不过负责业务上的事情多一些。另一旁还有两个助理秘书,见轻漾上来,都好奇地打量着她。   将之前自己的工作交接了再把东西收拾好以后,已经快到中午了,前任助理珊妮专门回了公司告诉她一些关于助理要干的事。轻漾刚到公司没多久,又是新手,所以显得格外费劲些,于是索性拿着本一样一样地将事项记下来。   大家陆陆续续都去了食堂用餐,珊妮看着轻漾在那里认真地做记录,有些不耐烦了。她的手机也一遍遍地响,她接起,语气不善地说道:“别催了,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受折磨啊!”   轻漾听到这话,身形明显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做着笔记。   这一幕刚好让从办公室里出来的许南城看到,眉头蹙紧,他走到两人的身旁,开口道:“不要再记了,已经这会儿了,珊妮也要去吃饭了。”   刚刚还在因为自己打电话的时候没看到许南城而说错话感到自责的珊妮听许南城这么一说,脸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却听许南城下一句说:“珊妮,你回去以后抽空整理出一份相关的事项表,我会让人到你家去取的。”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珊妮当场傻了眼,如果她生完孩子以后还想回公司的话,就只能答应,可是整理这么一份表单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大大小小的事项列下来,怎么也得有好几百条了!   恨恨地瞪了轻漾一眼,珊妮踩着平底鞋出了房间。身后,轻漾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沈助理了。”   沈珊妮哼了一声,继而离开了。   角落里张望了半天的杨晓蕊这才舒了一口气,禁不住感叹了一声:“轻漾姐,你好厉害啊,居然能让总裁替你说话!”   轻漾被她的那一声“姐”生生地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勉强地笑了笑,她头也不抬地说道:“总裁只是觉得饮食不规律对孕妇不好。”   “你别再谦虚了,我看得出来,总裁对你格外的关心。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杨晓蕊,以后是你的秘书了,请多多关照哦!”杨晓蕊笑的十分灿烂,很开朗的模样。   格外的关心吗?从前的时候,有很多人都对她这样说过。一隔五年再次听到这句话,竟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   不由得莞尔,“恩,我叫苏轻漾,以后请多多扶持!”   “好啊好啊,互相帮助啦!对了,你不去吃饭吗?”   轻漾摇头,“不去了,我得抓紧时间熟悉一下工作。”   小姑娘有些遗憾,“这样啊,那我先走了,你忙吧。”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轻漾一个人,细碎的阳光透过暗色的玻璃幕墙照进屋子,洒在轻漾的办公桌上。光辉在静谧的空间中跳动着,她看着那一笔笔单子和一面面的会议记录,那些东西刚刚好填在了那五年里,她现在就在他的世界里,看着他的成功,看着她缺失的他的五年里深深浅浅的脚印,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幸福?   大约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从外面进来一名穿着正装的男子,手里拿着一袋子吉野家的食物。她听到声响回过头来,诧异地望着他,只见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微窘地问道:“请问你是苏轻漾苏助理吗?”   轻漾虽然纳闷,还是点了点头。那男子立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这是许总让我给你买来的炸酱面。”   他将手中的袋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挥了挥手就要离开,被轻漾叫了住:“等等,这附近有老北京炸酱面吗?”为什么她没有看到?   “没有啊,我开车过了跑到西边去买的,说起来,店里的人好多呢!”那男子笑了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除了麻辣烫,她最喜欢吃的就是炸酱面,而且十几年如一日,这点许南城是最清楚的。他太了解她了,甚至能够猜到她今天中午不吃饭。可是,只是因为她喜欢,就叫人跑去买炸酱面,他能不能不要像五年前一样对她好?   男子说笑间,便要将手中的袋子放到轻漾的桌子上,哪知她心里泛起的波澜,却听到轻漾忽然出声道:“等等!”   他抬起头诧异地望向她,却见她咬了咬牙,像是发狠一般说道:“把它还给许总吧。”   他愣住,似乎没有听懂她在说些什么,就听她继续道:“无功不受禄,这面条我收不起。”既然当初那温暖的茧已经破了,那便是再也回不去了,何必呢,何必再让自己矛盾挣扎?   “可是……许总让我把面条给你,总有他的理由的。”男子为难至极,上司的命令不能违背,面前这个女人以许总让他送面条这件事来看,上司对她极其重视的,也不能得罪,辛辛苦苦买来的面条一下子成了烫手山芋,男子站在原地,进退维谷。   好在事情的发起者终于在这一刻露面。伴随着一阵脚步声,许南城和廖迎初出现在门口。男子急忙拎着袋子迎了上去。   “许总,苏小姐她……不肯收下面条。”许总平日里很少主动送人些什么,难得的一次,居然被这女人拒绝了。男子看了看眸色转暗的许南城,又看了看坐在位子上似是因心虚而将头埋下的苏轻漾,心中隐约感觉到,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许南城一言不发,只是望着轻漾所在的方向,薄唇微抿,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廖迎初看到许南城难得明显的情绪变化,心中难免窃笑两声,扬起眉,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怎么不收呢?多香的面条啊……”他说着,对着袋子深深一吸气,“啧啧,小轻漾要是不要,你廖哥哥我可就不客气了……”   廖哥哥?呸!轻漾在心里鄙视他,他闻的那袋子里装的分明是白水面条好不好!   轻漾想要笑,可是身后那道灼人的目光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死死地咬住嘴角,低了头,声音虽轻却极其坚定地说道:“我没有理由收下上司给我的面条。”   这一次,就连廖迎初也着实愣了一下。   上司?这难道就是这丫头给南城的定位?就算她害怕伤害,缩到自己的壳里,也不必像这样做出一副“从此萧郎是路人”的模样吧!别说是等了她五年的许南城,就连他也有点听不下去了!   “小轻漾,不过是一碗面条而已……哥哥关心妹妹不是很正常吗?”廖迎初说着,谨慎地望了许南城一眼,那人面上却如同死水一般无波无澜,仿佛他们现在在说的事情与他毫无干系。   方才还理直的轻漾一下子泄了气,是啊,哥哥关心妹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因为她害怕再受到伤害,所以想要和他分的清楚一些,却不知太过分明的泾渭,只会欲盖弥彰。   “我……”轻漾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许南城突然发了话:“何毅,把面条扔了。迎初,你跟我进来。”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极其利落地吩咐完,便再也不多看轻漾一眼,径自走进了办公室。   晚上不得不无偿加班,两个月之内从一家小公司的小职员两步跳到天一集团总裁助理的位置上,她有很多功课需要补。   本着节省时间的原则,她连晚饭也直接省了,一个人坐在电脑和成堆的文件前,努力熟悉着业务。   她自己做主省掉了两顿饭,胃又本来就不好,此时,她的胃已然开始叫嚣,隐隐地疼。   如果要是以前的话,许南城肯定会拎着饭坐在她旁边逼着她吃下去的!她不由得想起从前,想起每每遇到她不吃饭的情况,许南城那副唠唠叨叨的样子,心里霎时被温暖充满,唇畔也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染上了一份笑意。   然而……   下一刻,那还没有来得及绽开的笑容就已凝结在了嘴边。   怎么又想起这些了呢?   脑海中浮现出许南城中午时冰冷的神情,轻漾在心中暗自嘲笑自己:还在痴心妄想吗?他早已不再是你的城!   她望向电脑显示屏的右下角,此时已近七点。伸了一个懒腰,轻漾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总裁办公室那扇紧闭的门上。   这么晚了,他也还没有离开。   窗外霓虹灯闪烁,整座城市灯火通明,一片繁荣的景象。一道玻璃幕墙仿佛把内外隔成了两个世界。许南城站在窗前,静静地望向外面,身后是一室的清冷。   晚上留在公司是经常有的事情,他却从来没有像这般心神不宁过。她就在门外,偌大的办公区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隔着薄薄的一层门板,他再无法静下心来。   她依然那般自作主张,明知道自己的胃需要好好护养,却还随随便便的不吃正餐。想他以前的时候没少为了这种事头疼,每一次都是他一反自己平日的风格,拿着饭去逼着她吃,可现在只怕就算他逼着她吃她也未必肯了,今天中午那面条不就是个例子?   明明都告诉自己了,她吃不吃饭是她自己的事情,他没必要多管,可是心中却是抑制不住的担心,生怕她的胃有丝毫的不适。   该死的,居然连替她担心都成了一种习惯!   烦躁地甩了甩头,许南城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杨晓蕊走进办公区的时候,就看到轻漾坐在电脑,不停地敲着键盘记录着什么。   真是认真呢!杨晓蕊不由得莞尔,拎着手中的袋子轻轻地靠近轻漾,然后在她的背后轻轻地一拍……   “啊!”轻漾惊叫一声,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看到是杨晓蕊,这才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她吃惊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杨晓蕊也不说话,只是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轻漾定睛一看,竟然还是老北京炸酱面!   “这是给我的?”轻漾不确定地问,收到的是杨晓蕊一记大大的白眼。   “你是专门来给我送晚饭的?”不会吧,轻漾暗叹,她的人缘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了?   “自然不是,我是回来拿东西,猜你大概还在这里,整好家门口有一家老北京炸酱面,就给你带点吃的来。”杨晓蕊一面说着,心中暗暗地想,她这样算不算做好事不求回报啊?   光她去“家门口”的那家老北京炸酱面打车花的钱就比面条还贵了,她这一趟,真真实实地是专门给她送完饭来的。好在据某boss说会付她报酬,她也不算亏了;boss还说不许说是他指使的,真正做好事的不留名,名自然是留成了她的,这一趟名利双收,倒是笔划算的买卖。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呢,boss明明对轻漾那么关心,可是为什么白天的时候却像是不认识一样……   杨晓蕊望向总裁办公室,微有些出神,眼前忽然多了一只手晃来晃去。她回过神,看向眼前的女子,神情中带了份茫然,“你说什么?”   轻漾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副“就知道会是这句”的表情,“谢谢你的面条,还有……你不是说要拿东西吗?”   有那么一瞬,杨晓蕊有些妒忌面前的女子,为什么这个人能够得到那个在她们心中只可远观的人的格外关照,可是很快她便释然了,不是有那么一句歌词吗,有的人说不出哪里好,但是谁都替代不了。她也是某些的人无可取代,比如说父亲、母亲,再比如说某个别扭的男人……   一边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杨晓蕊一边在心中犯嘀咕。这还真是为难她了,该拿点什么好呢?抽屉里的重要文件她可是一样也不敢动的,其他的东西都是些办公用品,今天拿走了明天还得再拿回来。她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一声,算了,认命吧,她就是个劳累命!   杨晓蕊走了以后,轻漾打开了餐盒。肉酱的香气四溢,她将面条和酱和在一起,许是因为饿的太久的缘故,吃了两口就觉得腻了,便再吃不下去。   索性不吃了,从一摞子文件里取出一份,轻漾打开,大致地扫了一眼,竟看到了“陈氏”两个字。细细地将文件看了一遍,轻漾发现这是一个科技开发项目的招标案,而举办招标的公司就是陈氏。   看上去天一是要参与竞标的,以在科技开发上的实力来看,天一这一次可以说是志在必得,起码轻漾是这样觉得的。   时间已经不早,轻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总裁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许南城看似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径自走过她的身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大概还在生她的气吧,轻漾惆怅地想,也许以后他再也不会给她买饭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轻漾决定回公司加班。心底里已分不清想要去公司的原因是什么,她对自己说只是抓紧时间熟悉业务,可是心中有着一份隐隐的期待,也许,他也会在……   出了院门,轻漾向公交车站走着。此时已经到了深秋,湛蓝的天空中时时有群鸟飞过,地面上积起了一层薄薄的落叶,脚踩在上面,有一种踏实的感觉油然而生,向右面望去,灰砖堆砌的围墙上,爬墙虎的叶子已然泛黄。   轻漾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很长时间了,她没再注意过这里,在越来越多的钢筋建筑的包围中,这一小段围墙显得那么的不起眼,而此时看到,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S市,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了很多。   霎时间变得怅然起来,好像丢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心中隐隐的痛。   “铃、铃铃……”有自行车的铃声由远及近地飘入耳中,轻漾下意识地向一旁避了避。车子从她的身旁经过,带起一阵风,混着女子轻笑的声音,一齐落入轻漾的耳朵。   她的目光追着望过去,是一个男生骑车带着一个女生,那女生侧坐着环住男生的腰,极愉快的样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到女孩的脸上,映的她的笑容干净而美好。   这景象有着一种强烈的熟悉感,轻漾不由得莞尔,脑海中浮现的是从前许南城每日骑单车送她上下学的情景。   她想起春天时落在他身上的和煦的阳光,夏天时他额上的点点汗珠,秋天时偶尔飘落到他身上的小片落叶,冬天时他被冻的微微发红的耳朵……   如果时光能够静止在那时该有多好。小的时候总是期待着能够快些长大,那样就可以不用老在他面前显得那么幼稚,可是如今长大了,幼稚没了,却成了相见两不知。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兜里的手机突兀地响在了这静寂初秋的晨。看到屏幕上那个字的时候,轻漾想到了四个字:心电感应。   按下通话键,轻漾道:“喂。”   电话那头安静极了,半天没有人回答。秋风吹起,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风将碎发贴向额际,轻漾又“喂”了两声,正在迟疑着要不要挂掉,终于等到电话那头的人出声:“马上到公司来。”   急匆匆的赶到十七层,正在那里等待轻漾的却是廖迎初。   听廖迎初说自己也要参与到陈氏那个竞标案筹备的过程中时,轻漾吃了一惊,“可是我毫无经验啊。”   廖迎初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笨,这不就是让你积累经验呢吗,又没说让你一个人包了整个案子,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将一大夹子的资料交给轻漾,廖迎初笑的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小轻漾,你廖哥哥我相信你的实力哦!”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轻漾打开夹子,当场呆住,入目的是一页密密麻麻的纯英文写就的项目相关介绍,看的她一阵阵地头晕。   没办法,硬着头皮开始翻译,刚看三句话就有两个不认识的生词,被逼无奈之下,轻漾只好掏出手机来查。   越往后生词越多,轻漾查词查的手都快软了,最可怕的是生词连在一起的意思越来越不靠谱,烦得她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   许南城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轻漾手托着腮,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眉皱的厉害。   他走近,她像是忽然间回过神来一般,抬起头看到他,面上的神情极为尴尬。   “那个……我只是在查词。”说完,她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才好。人家什么都没问,她那么急着解释干吗?欲盖弥彰啊欲盖弥彰。   “查什么词?”他疑惑,更靠近了些,看到了轻漾桌子上的资料,也看到了上面标注的乱七八糟的中文释义,“真实……代理?这是什么?”   轻漾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她也想知道这是什么,在这里查了半天,结果越查越不明白。   见她微微低了头,许南城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叹了口气,告诉她:“这是经销代理商。”这是个专有名词,没见过她这么一个词一个词拆开来查的。   “哦!”轻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手指飞快地指了一个词,“那这个呢?”   “产权归属。”   “还有这个!”反正看他现在也没什么急事的样子,不问白不问。   “……”   轻漾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总之她现在正坐在总裁办公室里,与她的顶级boss共用一张桌子,她的笔顿住,许南城便会回过头来,替她翻译了她笔尖指着的词。   他呼出的气息拂过她的侧面,让她的耳根禁不住微微地泛红,心旌一荡。一刹那的失神,她完全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而他已经转过身去认真地工作起来。   要不然呆会再看这个吧,想到这里,轻漾拿起后面的文件看了起来。   这是天一竞标案的草案,标准的纯中文打印而成,轻漾觉得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一页页地翻过去,轻漾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咦?这中间是不是应该还有东西啊?”怎么好像缺页了,前后内容连不上呢?   许南城听到她这么问,看了看她手里的文件,用笔把她纸面上最后两行文字划掉了,“这些你不用管。”   “恩……”可是为什么她会有一种感觉,中间的这些会很重要?   “怎么不接着看刚才的介绍?”许南城蹙起眉,十分不满。介绍都没有看完,怎么看草案啊?   轻漾心虚,余光瞥见墙上的表指针已经指向指向了十二点,连忙欣喜地岔开话题:“该吃午饭了!”   许南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不饿。”   “可是……”可是她饿啊,轻漾正支吾着,便听许南城又说道:“你要是饿就自己去吃吧。”   “哦……”轻漾莫名地有几分失落,收拾好文件,她缓缓地向外走,手摸上门把手的时候,她垂了头,有几分不舍。   吃完饭以后,大概就不能再回到这里了吧。她开门的动作极慢,心底隐隐有一份期望,希望听到他的挽留,可是直到门被拉开一个缝,她也没有等来她所期待的。   心里空落落的,她的心中对自己说:算了,苏轻漾,就这样吧,你最清楚的,你们之间没有可能。   然而下一刻,世界陡然转了一百八十度。门“嘭”地一声合了上,她被人箍住了腰身,压在了门板上。   他的大掌托住她的后脑,唇附上唇,他以舌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逼迫她与他纠缠。   气息交缠间,她手中的文件散落了一地,单衣抵不过身后冰冷的木板透出的寒气,她的前后一热一冷中苦苦挣扎。   一颗心几度沉浮,泪水就这么不受控制地跌出了眼眶,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她用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腰,如同溺水之人死死地抱住一块浮木。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同时伴随着女人的声音:“南城,你在吗?”   是裴心莹!   轻漾猛然间清醒过来,挣扎地要推开他,可是他却蛮横地不肯放手。胶着的唇移向她的耳垂,他含住,用舌舔舐着,引得她一阵颤栗。   他的声音略显低哑,轻而认真地在她耳旁说道:“苏轻漾,下一次离开之前,要记得说再见。”   身后是裴心莹短促的敲门声,轻漾在那熟悉的薄荷味的包围中,变得越来越绝望。   第四章 爱上你是我今生最美丽的意外   很多微笑,明知道是虚伪,却还强挤着笑容;很多回忆,明知道痛心,却还是无法释怀;很多放弃,明知道美好,却始终不甘离去;很多渴望,明知道无用,却始终想得到理解……很多爱情,明知道结局,却还是想停也停不下——爱上你是我今生最美丽的意外。   ————————————————   花了两周时间将廖迎初给她的所有资料看完,轻漾正式加入了竞标案的负责组。起先的时候,她跟的比较吃力,好在慢慢地熟悉了以后,做起事来得心应手了许多。   抱着文件从廖迎初和许南城的身边经过,轻漾极其礼貌地打招呼:“许总、廖副总好。”   及至她走远,廖迎初低声议论道:“这几天她成长的很快嘛……”   许南城眉心凸起,看着轻漾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迟疑地开口:“她好像变得更加自闭了。”   “有吗?”廖迎初一副不赞同的样子,“见人主动打招呼,笑容是标准的三十七度职业微笑,我还真看不出她哪里有更自闭啊!”   “就是这样才是自闭,真实的情绪越来越少流露。”   “那也可以是成熟啊。”   许南城抿起唇角,微微摇了摇头,“可是,她在躲着我……”   谈话到这里戛然而止,适时到来的裴心莹为他们的对话画上了一个句号:“南城,我们走吧!”   今天是他们一起去试订婚礼服的日子,与裴心莹的愉悦形成对比的是许南城同往常一样的不冷不热,仿佛即将订婚的人不是他。   路上,裴心莹试图通过说话来缓和一下气氛,奈何无论她说什么,许南城都只是敷衍地应声。   几番尝试下来,裴心莹也识趣地闭了嘴,在这安静的车里,许南城的手机突然地响了起来。   拿起手机,刚接通电话,许南城便听到廖迎初焦急地说道:“南城,轻漾出事了!”   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疾驰中的黑色轿车骤然停了下来。许南城的手不自觉地捏紧手机,强压住声音问道:“在哪儿?”   “嘶——”沾着酒精的医用棉触碰到头上的伤口,轻漾忍不住咧了一下嘴,向后缩了缩。   廖迎初站在一旁,不由得摇了摇头。早知道她会弄成这样,打死他也不敢跟她说许南城去试订婚礼服了。   急诊的走廊中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许南城匆匆赶到急诊室,看到轻漾的头上一块红,心疼得厉害,禁不住开口责问旁边的廖迎初:“这是怎么回事?”   廖迎初不知道应不应该把他和轻漾说许南城去试礼服的事加上,正犹豫着,却直接被轻漾抢了话语权。   “和他无关,我自己不小心磕到了桌角而已。”轻漾的声音冷冷的,与许南城一贯的清冷不同,她更像是在赌气。   廖迎初在心中哀叹不已,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正常人谁走着路能磕着桌脚啊。许南城为兄弟两肋插刀,为轻漾插兄弟两刀的事迹他在学生时代就见了不止一次,这下子他的罪可大了!   果不其然,许南城锁眉,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   头磕的到底是狠了些,额上被缝了三针,轻漾摸了摸头上的纱布,仰起头看着面前的二位老板,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这个是不是可以算工伤了?”   许南城的面色暗了下去,廖迎初还是一副不正经的形容,“许南城,没看出来啊,你们家轻漾还是个小财迷。”   许南城的面色暗了下去,廖迎初还是一副不正经的形容,“许南城,没看出来啊,你们家轻漾还是个小财迷。”   许南城冷哼了一声,“对,你这个是工伤,不仅不用付医药费,公司还会发你奖金。”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轻漾今儿的状态不同以往,毫不客气地回道:“谢老板了,敢问您打算发多少?”   出乎意料地,许南城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地答道:“一个我,你看够不够。”他望向她,眸子里闪烁着真挚的光芒,唇角恰到好处的弯起。   轻漾当场愣住,还是廖迎初反应的快一些,极其惊讶地叹道:“老板这是要卖身啊!”   “……”   伤口处理好了,轻漾站起来就要走人,却被许南城从后面拽住手臂,“我送你回去。”   她想拒绝,奈何许南城死死地拉住了她的手,不容她反抗。一路被他拽上了车,轻漾赌气似的偏头望向窗外,理也不理他。   同前两次一般的寂静,不同的是车上两人的心思。死寂中,轻漾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是陈安凉。   “你在哪儿?一起吃晚饭吧。”陈安凉的声音不小,在这安静的车里,足够许南城听清楚。   轻漾几乎毫不犹豫地想要答应下来,这是多好的一个逃离的机会啊!可是还没等她那个“好”字说出口,电话就直接被人夺了去。   那人霸道地替她做决定:“不好意思,她还有事,去不了。”说完,许南城直接关了机,把手机电池取了下来。   轻漾气的直用眼睛瞪他,他却一脸坦然,看了看后视镜,将车靠边停了下来。熄了火,他转过头去冲着轻漾佯作凶恶地说道:“瞪什么瞪,再瞪今天晚上的火锅你别想吃!”   火……锅?轻漾惊愕了,转头望向外面,她发现不远处是家超市。他他他……他是要自己下厨?   许南城下了车,替她拉开了车门,轻漾却打定主意采用非暴力不合作政策,坐在座位上岿然不动。   唔,倒是很久没见到她这样的赖皮相了,许南城难得地轻笑起来,弯下腰将轻漾从座椅上横抱了出来。   轻漾被他的举动吓了个够呛:“你你……你干吗?”   许南城不理她,他掂了掂抱着的人,忍不住皱了皱眉,“还是那么轻,真不知道你吃的那些东西都长到哪里去了。”   他们略显怪异的姿式引来周围的人频频回首,目光多是艳羡,轻漾的脸不由得涨红,想要推开他,“放开我,有很多人在看呢!”   许南城却不为所动,看着她晕红的脸颊,心情一时大好,“怕什么,他们只会当我们是闹别扭了的小情侣。”   她将脸埋得更靠里些,口中却还是坚持地说道:“放开我。”   许南城笑的带了几分狡诈,“轻漾,你确定要让我放开你?”他的手象征性地松了松,那股下坠的力道吓得轻漾急忙攀住了他的脖颈。他嘴角的弧度加大,更用力地将轻漾收入自己的怀里,那般珍重的模样,像是抱着全世界。   进了超市,许南城的一只手始终紧紧地拉着轻漾,像是生怕一松手她就会转身逃走。在蔬菜区选了几样时令蔬菜,许南城用袋子装好,然后统统都挂在了轻漾空余下来的那只手上。   轻漾愣了半晌,偏偏许南城始终很坦然,把袋子给了轻漾以后,自己怡然自得地在前面选着东西。   就这么一路走到收银台,周围人的回头率几乎是百分之二百,“苦力”苏轻漾忍不住在后面冲许南城翻白眼,小声嘟囔道:“什么人啊,哪有让女孩子拎东西的?”   轻漾自认为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了,谁知道下一刻,前面的人就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轻漾瘪了瘪嘴,却没有再说一遍的勇气,自认倒霉地低了头,也因此没有看到许南城变得复杂的目光。   其实,她说的,他听的一清二楚,她想的,他猜的八九不离十,他知道让一个女孩单手来拿那么多东西是一件多么不地道的事情,可他就是想让她也替他做一些事情,在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以后。   许南城直接将车开到了轻漾的住处,上楼进了房间。虽然他来过这边很多次,这却是他第一次进来,很简单的布局,倒是也符合轻漾的性格。   将外衣放下,许南城径自进了厨房。熟练地洗完菜,他打开柜子翻出电磁炉和锅,接了水,将买来的辣火锅底料倒了进去,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轻漾抱着抱枕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每一天,她都如现在这般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中一股热流淌过,久违的温馨涌来,她转过身靠住冰冷的墙壁。   怎么办呢?她似乎对他的好没有一点抵抗力。之前明明那么躲着避着他,可是天知道此刻她有多么希望时间能够走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火锅的香味很快溢满整个屋子,肚子里的馋虫在叫嚣,好不容易等到许南城把东西准备好,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在了桌旁,拿着筷子等着锅里的肉煮熟。   火锅之于轻漾是就好像是化功散,这点许南城是最清楚不过的。小的时候轻漾有时会因为一些小事和他赌气,明明上一刻还故意板着脸撅着嘴做出一副这辈子都不理他了的模样,可只要坐在桌子边,看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她的嘴角总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中的郁结也会随着香气飘散掉,极其真诚地感叹一句:“哥,你真好!”   他自然好,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像他一般将她所有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又有谁能像他一样十几年如一日地对她视若珍宝?刚上大学的时候廖迎初曾经开他玩笑说:“南城,我怎么觉得将来你天天不像是赶着去陪妹妹的,倒像是急着回家陪老婆的?”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彼时轻漾正忙着和一片大白菜叶奋斗,听到铃声也顾不得许多,把整片叶子一口塞了进去,又急忙抓起旁边的水杯往嘴里灌凉水。   迅速扑到座机旁拿起听筒,轻漾刚说了一声“喂”,就听到那边的陈安凉怒气冲冲地吼道:“苏轻漾,给我说清楚,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是谁?”   轻漾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耳朵,正在犹豫着要怎么回答,电话就直接被那个“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拿走了。他的神情格外的严肃,语气中带了三分警告:“你没有权利质问她关于我的事。”说完,挂了电话不算,连电话线都直接拔了。   轻漾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根本没来得阻止。“你……”他怎么能这样?再这么说陈安凉也是关心她,他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看着轻漾皱起的眉头,许南城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一口郁气堵在心口,许南城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可以去伤害她,即使他真的很想掐死她算了。   从小到大,他因为怕伤害到轻漾,从来不敢像陈安凉那样吼她,他细心呵护了十多年的人让别人欺负,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允许它发生?   他分明是为了她好,她却像看着罪人一样看着他。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冷的许南城不由得咬紧了牙。   两个人都死死地盯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然而就在这时,轻漾禁不住微微弯下腰捂住了肚子。   “怎么了?”许南城来不及多想,急忙扶住她,却被她轻轻推开。转头直奔向卫生间,她后悔不已,刚刚那杯凉水果然灌出了事。   算着日子这两天要来那个,这下闹得肚子疼不说,还得被激的痛经。   等轻漾将该收拾的收拾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灶台上煮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坐到沙发上,轻漾的眼前忽然多出了一样东西,定睛一看,是个暖水袋。   她抬起头看向许南城,望见他另一只手端着的红糖水,不由得红了面庞,他竟然连这种事都猜出来了!   “拿着,赶紧把糖水喝掉,辣火锅你是吃不了了,我给你煮了点稀饭填肚子。”他的气还没有消干净,可就是狠不下心不管她,看到她疼成那个样子,自己心里比她还疼。   轻漾拿过暖水袋捂在肚子上,又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吹了吹,小口地抿着。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传来,屋里的两个人都是一愣。轻漾正要放下手中的红糖水,却被许南城先一步拦了住。   他走过去打开门,门口的人看到他明显怔了一下,“你是……”   屋里的轻漾听清是陈安凉的声音,怕他们再起什么冲突,急忙放下碗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我是她哥。”轻而有力的声音传入轻漾的耳中,不知怎么的,明明应该放心了的她隐隐的有几分失落。   原来她之前真的是想多了,许南城不过是像五年前一样把她当成妹妹照顾而已,她还以为……   呵,还以为什么呢?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陈安凉有些将信将疑,皱着眉问轻漾道:“是吗?”他怎么记得面前的这名男子就是那日在安辰酒店被轻漾称作为上司的人?   视线落于轻漾额上的时候,陈安凉一惊。   “轻漾,你头上是怎么回事?”他看着她额上的伤处,心疼极了,却碍于许南城在场,不好有什么动作。   轻漾偏头看了一眼许南城,然后答道:“他的确是我哥,我不小心磕到了头,刚刚已经去医院处理过了,没什么事。”   陈安凉顿感尴尬,原本是来“捉奸”的,没想到捉到人家哥哥的头上,还没怎么样呢,先把未来大舅子给得罪了,这实在算不得一件好事。   眼见着许南城面色越来越冷,陈安凉识趣地道别:“既然他……是你哥哥,我也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不等轻漾回应,许南城就先一步沉着脸说道:“就算我不是她哥哥你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然后干脆地关上了门。   三秒钟的静默后,轻漾不由得蹙眉,“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再怎么样也是为我好啊……”   她眼中的谴责像是一把刀子划过他的心,他的手不由得捏紧,指节处泛白,“所以呢?”   所以他不是为她好,所以她不忍心伤到一个外人却忍心屡次三番地伤到他?   紧紧地咬住牙,他在盛怒中挤出这句话:“苏轻漾,你真是很不公平!”   他眼中的受伤太过明显,震惊了轻漾,直到关门声“嘭”地响起,她才震惊中回过神来。   头不自觉地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眼中流露出的悲伤。她真的错了吗?为什么他们每一次都会闹得这样不欢而散?   许南城走出楼门,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直冷到心里。脚下是一层不薄的枯叶,踩在上面,寂静地小路上响起“咯吱”的声音。   一种空落落的感觉由心底而生,仿佛又回到了在美国的时候,一个人孤单地走在人影零落的街上,越发怀念轻漾在身旁的情形。   似乎还能听到她说着自己是多么后悔早上出门的时候怎么没多穿几件衣服,似乎还能看到她那副悔不当初的形容,嘴角难以抑制地轻轻扬起,微偏头,近旁的却是偶然路过的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那个时候,她正陪在别人的身边,对着别人温柔浅笑。   发动了车子,他将车速飙到一百五十迈,都市闪烁的霓虹灯飞速地向后退去,他甚至已经不愿再去看信号灯,胸腔里满满的恼火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想要发泄,想要一个解脱。   等到许南城看到那辆转弯中的白色卡罗拉时,已经来不及了……   ……   天已经黑了下来,轻漾坐在沙发上,怔怔地出着神。没有开灯的屋子里黑漆漆的,衬着映进来的白色月光,更显得一室清冷。偏偏许南城临走前最后一句话不停地在她耳畔回旋,她捂住耳朵想要挡住这声音,可是怎么也挡不住。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这空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   轻漾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兜,下意识地按下了通话键,然后听到电话里的人这样说:   “喂,轻漾,南城他出车祸了……”   ……   急促的脚步声响在医院寂静的走廊上,轻漾满面焦急地找着廖迎初在电话里所说的病房,视线扫过一个又一个门号,终于寻了到。   紧走几步到了病房门前,手已然抬起,就在要推开门的时候,她却忽然停了下来。   那是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一路催着出租车的师傅快点开,只希望能早点到这里,可是此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进去以后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口气说出什么样的第一句话。   哥,你怎么出车祸了?不行啊,太像质问了。哥,伤成什么样了?还是不对,更何况他们刚刚吵了架,只怕原本关切的话说出来就会变了味,再一次不欢而散,倒不如不相见。   原本已经扶上门把手的手又渐渐缩了回来,她想,也许应该先去买个果篮,起码可以免的太过尴尬。   就要转身的那一刻,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怎么,来都来了,不想进去看看吗?”   轻漾一愣,回头,看到廖迎初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不是不失望的,小说里写到这里通常不都是说男主好端端地站在女主后面,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吗?   可现在……轻漾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她哪里做的起许南城的女主?   廖迎初显然没有察觉轻漾百转千回的心思,只是几步走近,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果断地拧开了房门,就像是刻意断掉她的后路一般。   廖迎初的声音低低的,像是一阵风一般滑过轻漾的耳畔:“就这样走掉,不会后悔吗?”   这话他也和许南城说过,五年多以前了呢,在他得知许南城决定出国的时候,他就是这样问他的,就这样走掉,不会后悔吗?   那个时候,许南城便是那么一副老成的模样,他什么都没说,廖迎初却觉得其中大有深意。   如今,轻漾呢?   他从她来到这里开始就注意到了她,注意到她在这里竟然站了足足五分钟,若不是他及时出声,只怕她早已经扭头走人了。   明明不是不在意的,可为什么她却那般的懦弱,懦弱到连一个开门的动作都无法完成,懦弱到他几乎忍不住冲过去问她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他不知道她与许南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许南城出车祸时超速并且闯了红灯。这不是他一贯沉着冷静的风格,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在这世上恐怕只有苏轻漾一个人了。   他打电话给她,刻意用了那一种欲言又止的语调,刻意不告诉她因为措施及时并且汽车的安全性能好,许南城并没有受太重的伤,此时已经醒来。他只是想不通,凭什么许南城为她受了伤,她却还能那么心安理得地缩在那个她自以为安全的壳子里。   廖迎初正要迈步走近屋子,忽然听到身后的人声音极小地问道:“他……他怎么样?伤的重吗?”   他冷哼了一声:“还好,好的很,不过是头上围了几圈纱布而已。”顿了顿,又说:“你与其问我,还不如自己进去看。”   “我……我……”她嗫嚅着,半咬着下唇,一副无措的模样。认识这么多年,廖迎初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样子,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眼里一闪一闪,委屈地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廖迎初严肃起来的样子,很凶,也很吓人,可是他说的句句在理,她没有办法反驳。   “你什么?”廖迎初的眼死死地盯住她,难道到了现在她还是一心只想着逃吗?   她禁不住又低了低头,却还是坚定地说完了这句话:“我也许……并不适合出现在他面前。”   她不适合?她说她不适合?廖迎初蹙了眉看她,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些什么。   只是抓了她的胳膊拽她进去。轻漾见他生了气,也就不敢使劲反抗了,推就间已经进了屋子,她见到了那一屋子的人,心底不由嘲笑自己想的太多。   是了,许南城出了车祸,许父许母,还有他的未婚妻裴心莹怎么可能不在呢?她大概是到的最晚的吧,也许也是知道的最晚的,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众人听到脚步声,纷纷转头望向他们,与廖迎初的坦然不同,轻漾只觉得尴尬,不适合的时间,不适合的场合,碰见不想碰见的人。   “伯父、伯母好,嫂子好。”她低着头打招呼,隐隐已能感觉到许母的目光扫到她的身上。   裴心莹倒是没有再不好意思,微微笑了一下算是应了,片刻之后却又说道:“南城这样怕是试不了礼服了。”   头上裹着纱布,胳膊上还有腿上都打着石膏,的确是试不了礼服了。   轻漾隐隐觉得心里面疼,却什么也做不了。她离他那么远,连喂他喝口水都做不到,只能站在这里默默地看,自顾地心疼。   “看来订婚仪式只能延期了。”说话的是许父,他的眉头皱紧,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许南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许母虽然不太高兴,可是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又说了几句话,许父许母便离开了,裴心莹本来想留下来照顾许南城,却被他执意请回了家。   轻漾想也许她也该走了吧,念头刚闪过,便听到许南城叫她名字:“对了,苏轻漾,我住医院的这段时间,你每天把重要的文件给我送过来,相关费用公司报销,超出工作时间双倍付加班费。”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眨了两下眼,迷茫地看着他。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苏助理。”他脸上的表情是一向的不容置喙,特意加重咬出的苏助理三个字已经说明了他公事公办的态度。   她只是疑惑,为什么这个人明明刚刚才跟她吵了架,此刻却能这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很自然地吩咐完这些。明明那会还是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表情,此刻却又让她每天送文件来,这就意味着她每天都要见到他。   也许不只是见到。   回到公司的时候,苏轻漾为了找一张表格,就差没掘地三尺了。旁边的杨晓蕊看到了,凑过来问道:“你在找什么?”   “就是那张预算的表格啊,南……总裁等着要。”稍不留神,差一点就说成了从前的称呼。   杨晓蕊先是想了想,随后在一沓子纸里翻出了轻漾要找的那一张,一面递给她一面说道:“真是幸好,等等就要进碎纸机了。”   听她这样说,轻漾也不禁在心里庆幸了一下。拿出文件夹装好文件,她又要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去。   杨晓蕊在她身后感叹了一声:“轻漾姐,你的运气真好,可以天天面对着总裁,秀色可餐啊!”   哪里是秀色可餐,分明是吃不下饭去!   因为许南城身上受伤的地方不少,但所幸哪里都没有伤的很重,没有伤得很重就意味着在饮食上基本和正常人一样,基本和正常人饮食能力一样就意味着和正常人不一样的饮食标准……   苏轻漾坐在病床边上的凳子上,手里端着刚刚订来的外卖,正要开始吃,就听到一旁的Boss不满地问道:“这菜里面怎么有青椒?”   于是苏助理不得不先放下自己手中的饭盒,拿过Boss手中那盒,尽心尽职地开始替老板把青椒挑出来。然而事实是,当轻漾把挑好了饭盒放回许南城手中的时候,他禁不住皱了皱眉:“我讨厌青椒的味道。”很讨厌。   在国外的最后一年,他总是听到似乎有人在叫“轻漾”,回头去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最后才知道,原来是一个老外在学青椒的发音,总是把青椒的椒字念成四声。   自那以后,再也不吃青椒,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想再吃。   轻漾、青椒,其实并不是很像,可能是因为太在乎了吧,所以才会听错了。   可是不想吃了怎么办?轻漾看着那一盒饭,忍不住犯起愁来。扔掉好像有点太浪费了,不扔掉……她一个人吃不掉!   最关键的问题是,许南城今天中午的午饭要怎么办?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突然挑起食来?   “那……你想吃点什么?”轻漾迟疑地问。   许南城略微思索了一下,忽而微微一笑:“炸酱面。”   你见过炸酱面馆有送外卖的吗?答:没有。那如果你想足不出户地吃到炸酱面该怎么办?答:很简单,有个能替你跑腿的。   很显然,轻漾就是那个跑腿工,打了车大老远地打的跑去炸酱面馆,再大老远地打的跑回医院,坐在病床边看着许南城心情极好地吃着炸酱面,忽然就在想,为什么她刚才没有要两份面呢?   秉持着浪费可耻的信念,她试图与手中的盖浇饭奋斗,可是很快她就吃不下去了。   面露哀怨地看着吃的正香的许南城,她尝试着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去:“对了,总裁,那个表格要怎么改一下?”   他将口中的面条咽下去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来扫了她一眼:“这种问题都来问我,我养你是干什么的?”   呃,可是她是新手啊,怕做得不好而已。   还没等轻漾再说什么,许南城就直接把碗递给了她,然后躺了下去,“我现在要睡觉,别拿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我。”   轻漾简直无辜极了,明明刚刚他还说这个表格很重要,所以她才会大老远地跑回公司去拿一趟,可是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改口了?   床上的人似乎真的睡着了,轻漾气的白了他一眼,很快也趴倒在了床边。半天里,她没少打车满城市的跑,此时一股倦意袭来,她就这么睡了过去。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躺在床上的人渐渐睁开了眼,他微微偏了头,看到了趴在床边的人,不长的睫毛微微向上翘着,呼吸平稳,被阳光一照,连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的心里被什么东西胀的满满的,有点酸,有点涩,还有点甜。   其实她看上去和五年前并没有多大变化,她从小便是这样,性格上有点守旧,连相貌都如是,时光似乎对她格外手下留情,可是如今,偏偏他这个旧,她不想守了。   没有了以前过马路都要跟在他身后的依赖,她可以一个人跑过大半个城市,也可以忘记他的喜好。   他不喜欢炸酱面里出现萝卜丝之类的东西,但是刚刚她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把所有的萝卜丝都加进去了,他觉得嘴里发苦,一直苦到了心里,不知道是萝卜的味道还是什么别的。   手就那么不自觉的摸到了她的脸颊,微微散着暖意,同记忆中一般的柔柔的,软软的。他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忽然就想亲她一下。   他也的确在这么做,艰难地俯下身去,他的唇缓缓地靠近她……   门突然开了,他抬起头,母亲正站在那里。   听王兰清似是无意般提起母亲的祭日时,轻漾只觉得胸口一阵阵揪着疼。   她艰难地微笑:“谢谢伯母关心,我一直记得的。”   其实还有三个月才到,她明白,许母根本不关心她母亲的祭日,不过是想要提醒她,她应该离许南城远一些,再远一些。   许母也笑了,那样精明的一个人,笑起来也带着不同的意味:“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让我们这些大人多费心的。”   不会……轻漾咬了咬唇。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廖迎初下午过了来,是讨论竞标的事情。许南城的婚期能改,陈氏的竞标日期却不是他们能做主改的,所以整个团队加快速度想要赶出一份完美的方案。   人一进来,便是同往日一般的不正经的形容,看了看轻漾,又看了看许南城,扑哧一声笑了:“你们俩这还挺遥相呼应的。”   两个人头上都是纱布,还是在同一天进医院包扎的,这默契,这缘分,啧啧……   可是,冷场了,出乎意料的冷场了,那默契的两个人又很默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谁都没有说话,两个人的目光如出一辙,却有着些什么他看不懂的东西。   事情很快就谈完了,那么多年的朋友加同事,许南城和廖迎初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还是高度一致的,最终定下的方案还是沿袭天一一贯的高质量风,不会为了减少成本去退而求其次。相信陈氏这样的大公司信念应该是和他们一样的。   将东西收拾好,沉默许久的轻漾忽然开了口:“许总,我想请一会儿假。”   许南城抬眼看了一眼她,竟什么都没有问,直接点头:“可以。”   其实轻漾也不知道请了假要去干些什么,走在城市的街道里,竟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和陌生。   “冰糖葫芦——”小巷里传来熟悉的叫卖声,轻漾下意识地转头,看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人正往这边走。   她叫住了那人,选了一个糖葫芦拿下来,交了钱,她边走边吃了起来。   又想起了以前,每年这会儿有糖葫芦卖的时候,她嘴馋,总是拉着许南城去买糖葫芦吃。每次买完了,回家的路上,许南城总是告诉她到了家才能吃,不然肚子疼。   可是拿在手里却不能吃是一件怎样痛苦的事情,轻漾坐在自行车的后边,左手抱着许南城的腰,看着红红的山楂直流口水。   偷偷咬一口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想着,轻漾将糖葫芦凑近嘴边,正要咬下去,却在这时听到前面的人出声道:“轻漾,现在不能吃。”   动作一下子僵了住,酝酿了一嘴的口水只能系数咽回腹中,轻漾不甘心地抬起头看了看许南城的后脑,奇怪,也没有长眼睛啊,可他怎么就知道她要偷吃呢?   后来有一次,她好奇心作怪,问出了口,却见他微微一笑,眼里蓄着些光华,可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轻漾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竹签上的山楂,竟然发现了一个黑乎乎的虫洞,一下子没了胃口,路过垃圾桶的时候,直接将糖葫芦扔了掉。   似乎已经不是原来的味道了,虽然依然是酸酸的,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人非,就连物也似是而非了。   小巷里有一家西点店,是在原来古风的建筑上改造的,灰色的砖墙上镶着一块大大的玻璃,显得整个小店有着一种特别的明净。   轻漾推门走进,因为是大多数人的上班时间,店里人很少,她点了杯咖啡,然后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银杏树上金黄的叶子慢悠悠地飘落,仿佛可以听到风的声音。   咖啡上升起氤氲的热气,将手放在杯子的两侧,暖暖的,就好像那个人的手,每当牵着她的时候,总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   有一滴液体落入面前的咖啡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很快归于无形。   她听到兜里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接起,竟然是许母的电话。电话那边,许母的声音认真而不留丝毫商量的余地:“轻漾,腾出明天晚上的时间,你许叔叔有个老战友的儿子想见见你。”   定下的地点是一家西餐厅,轻漾进去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坐在窗边的男子。   她走过去询问道:“请问是严先生吗?”   那人转过头来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下,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是,你就是苏轻漾苏小姐吧,果然是人如其名。”   轻漾程序化地回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也许也不需要多说什么,这位严先生实在不愧为一名记者,能说会道,愣是从晚饭扯到了世界大同的问题上。其间轻漾只是一直保持着微笑的样子,偶尔出声说一句“哦,是这样啊”,然后就再没开口的机会。   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每每和许南城走在一起的情景,她常常会和他说起上学时候遇到的事情,有开心的有气愤的,她在旁边说的吐沫横飞,他却只是淡淡地应一句:“哦,是这样啊。”   这一句话出来,轻漾就再没心情将谈话进行下去了。许是察觉的轻漾的情绪不对,许南城解释说刚刚在想晚饭要吃些什么,轻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副赌气的样子,“哦,是这样啊。”然后再不开口。   他却只当她自闭症又犯了,总是拿晚上吃好吃的来哄她,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说话。   她讨厌被他忽视的感觉,于她而言,他是世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无论开心也好难过也罢,他是她唯一可以分享的人,可是对于他,这世上却总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分掉他的心。   那一瞬间,轻漾有一种感觉,好像生活中处处都是他的影子,就连出来相亲都没有办法逃避。有一种类似于恐慌的情绪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拿起桌子上盛有红酒的杯子,她仰头灌了下去,那样浓的味道,就在喉咙处,久久不散,就像他身上那淡淡的薄荷味,他不在的这几年,她却总觉得那味道就在鼻端。   仅有的甜味散去,余下满嘴苦涩,连带的苦到了心里。   对面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她觉得奇怪,诧异的目光望向坐在那里的男子。   严立的眼中微暗了暗,失望是难免的,却也没有太在意,只是道:“苏小姐有心事。”   轻漾略低了头,算是承认了。   “苏小姐以前有喜欢的人吗?”   轻漾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后来是为什么分开了呢?”记者说话难免有些直接,严立说完后忽然意识到了这点,又补充道:“我只是觉得苏小姐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好奇而已,如果苏小姐不愿意说就算了。”   严立的目光很是真诚,真诚到让轻漾不好回绝。犹豫之后,她开口:“因为……”   “苏轻漾!”   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轻漾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在叫她,那声音夹这些惊奇与疑惑,她转头望过去,看到陈安凉站在那里看着她所在的方向,身后是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   他转过头去和一个人说了些什么,随后那些人就跟在侍者的身后上了楼。陈安凉缓步向她走了过来,那样出色的一个人,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很快就将餐厅里人的视线吸引到了他的身上,连带着轻漾也感受到了那许多道的目光。   “你在这里干什么?”先开口的是陈安凉,他看了看轻漾,又打量了一下她对面的人,疑惑地开口。   “和朋友吃饭啊。”轻漾轻描淡写地带过,心里却清楚地明白如果陈安凉知道她是来相亲的,估计吃了她的心都会有了。   “朋友?”陈安凉疑惑更甚,她的生活向来单调得很,他与她认识这么多年,倒是从未听说过她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朋友。   “是啊,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严……”她站起来想要介绍一下对面的人,可是却忽然卡了壳。真是可恶,她居然忘了他叫什么了!   严立很快明白了她停顿的含义,自然地接口道:“我叫严立,是一名记者,很高兴认识您,陈先生。”他将手伸了出去,正常而友好的姿态。在财经版混了那么多年,像陈氏少总这样的风云人物他必定是能一眼认出来的,唯一难以理解的是,这位苏小姐似乎和他有着什么特别的关系。   陈安凉也伸出了手,礼节性地点了下头,再转过头来看轻漾的时候,眉头不由得皱的更紧。   容不得轻漾多想,他直接拉住她的胳膊拖了她出去。餐厅里有那么多人看着,他不敢保证如果她说出他猜想中的那两个字,他会不会当场掀桌子。   方一出了餐厅便感到刺骨寒风迎面而来,走的太急,轻漾根本没有机会穿上外衣,连打了三个喷嚏,正思索着待会回家的路上去哪家药店买点感冒药的时候,却忽然被人裹在了怀里。   那样的猝不及防温暖,轻漾眼眶一热,泪水已然掉了下来,一滴、两滴,很快连成了串,便再也不受控制,她埋在他的胸口处嚎啕大哭了起来。   从来不是不委屈、不难过,只是因为身边的那个人离开了,不管她再委屈再难过都没有人会在乎,她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能哭,哭了只会更加的凄惨,可是隐忍了那么长时间的泪水在这温暖中仿佛找到了一个缺口,肆无忌惮的涌了出来。理智如同断了的马缰,那么那么多的话憋在胸口,她终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上辈子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你就那么阴魂不散!我怕你了好不好,我躲着你避着你,可是为什么连我出来相个亲你都在我眼前晃悠?说到底我相亲还不是被你逼的,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啊?”   她不顾一切的大声嘶喊着,这温暖太过惑人,她仅剩的一点心防猝然坍塌,借着酒劲压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她醉了吗?她不知道。如果是醉了,她怎么会如此清楚地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如果没有醉,她又怎么会任由这些话被自己说出口?   她猛地推开身旁的人,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蹲了下来,将头埋在膝盖,借以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瑟缩着,颤抖着,心底袭来的恐慌让她不由地抱紧了自己。   陈安凉看着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手不由得攥成了拳。他注视着缩在那里的轻漾,脑海里却浮现起了她方才的模样。   她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淡淡的,带着一点贵族气的矜持,一个微笑就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力量,可是刚刚,她在做什么?   他看着她脸上泪水纵横,心疼却束手无策,她就那么看着他,可是他就是知道,她在对着另一个人说话。   风瑟瑟而过,连同心中的涩意一同翻滚而起,他缓缓靠近她,取下大衣披在了她的肩上。   她依然在埋着头,却已听不到哭声。他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她肩头的起伏。   微微弯下身,陈安凉轻却极其认真地在她耳旁说道:“轻漾,我想帮你。”   第五章 总能出现,在你最需要的时候   因为爱你,他收起自己的顽固脾气,把你的兴趣也变成是他的兴趣。不会说许多爱你的话,却会做许多爱你的事。过马路时下意识地拉着你的手,吵架是依然不忍心让你伤心,即使错在于你。每每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他总能及时出现。   ————————————————   第二天早上,轻漾只觉得昏昏沉沉的,手一摸额头,竟是烫的。打了电话和公司请了半天的假,又是吃药又是灌水,总算是把烧退了,勉强可以上班去了。   进办公室的时候,轻漾看到杨晓蕊急忙往桌子里塞了张报纸,抬头望向她的时候,眼里满是心虚,“轻漾姐,早。”   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扫了一眼她刚刚合上的抽屉,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杨晓蕊飞快地摇了摇头,停顿了片刻,又飞快地点了点头,“那个,轻漾姐,陈氏那个项目的负责组正在会议室开会,他们让我通知你,来了赶紧把什么表格拿过去。”   一句话出来,轻漾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来前天在医院里许南城让自己修改的表格还没做完!她心里一惊,拿起文件夹二话没说直奔会议室,心里暗自盘算着许南城不在,自己蒙混过关的可能性有多大。   站在会议室的门口,她敲了敲门,推开门的那一刻,她当场呆了住,谁能告诉她那个坐在席首正蹙眉望向她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愣在门口不知进退,站了三分钟之后,硬着头皮进了屋子,心跳越来越快,手心里也伸出了汗,脑子里想到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完了,绝对混不过去了。   许南城目光扫过苏轻漾,不过是淡淡地一眼,便已看穿她的心虚,却也不直接点破,“苏助理带病上班,值得称赞。不过大家等你的报表已经等了很久了。”   轻漾将头埋得愈发的低,“对不起,我的错。”   许南城将身体坐直,目光灼灼地注视她:“之前是因为你生病了,让我们等也不是太大的罪过,可是如果如今你再让我们等可就错的大了些。”   他分明就是看出她不可能拿出做好的报表,所以故意拿言语来奚落她的!他的手上还带着石膏,勒着绷带,这才叫真正的带病上班。轻漾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对不起。”   “一样的话说两遍,苏助理这是什么意思?”许南城看着她,嘴角戏谑地上扬。他坐在席首,离她有几米之遥,他是一贯运筹帷幄的样子,看着她难堪。   那不是她的南城哥哥,她的南城哥哥总是很好地护着她,小的时候她不小心碰坏了什么东西,从来都是他替她顶罪挨罚。这世上的事不分对与错,只有舍得与不舍得,而她刚好是他的不舍得。   可是如今,他舍得了。没有人疼惜,她便没有资格软弱。他想让她自己承认这个难堪的事实,那么她就如他所愿。   “对不起,我没有完成。”   他的眼微眯,“原因。”绝对的公事公办。   轻漾禁不住抿了抿唇,难堪却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我忘了。”   “忘了?”许南城冷笑一声,“真是个好理由。”   第二次了呢,回来不过两个多月,第二次听到她说这两个字,真是恨得他牙根直痒痒。有的时候,他真是羡慕她的这一份洒脱,什么都能忘得干净,如果他也可以做到,此刻怕是就不会在这里了。   他最后给予了她匆匆的一瞥,随后看着手中的案子,头也不抬地说道:“这个月的奖金扣除,三个小时之内将报表做出来。”   众人纷纷向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轻漾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地就要转身离开,席首的许南城忽然开了口:“对了,苏助理,以后请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三个字。”   真的,再也不想听到。   坐在电脑前,轻漾不禁有些失神。眼里满满的都是些数字,脑子里想的却和这些南辕北辙。   昨晚回到家,许母就给她来了电话,无非是询问她相亲的结果。她沉默了片刻,随后说了声:“对不起。”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钟,随后许母只装做没有关系,继续说道:“你李伯伯的孩子前两天刚从海外归来,明晚我给你们安排见下面,地点就……”   “伯母”,挣扎了许久,轻漾最终还是开了口,“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哦?”她甚至没有细问,“那明晚带回家来给我们看看吧。”   轻漾明白,这个我们不仅是指许父许母,更重要的还有许南城。   她不知道该不该请陈安凉帮这个忙,她只是觉得累了,才会决定和许母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可是就这么让陈安凉牵扯进这些是非中,这对他并不公平。   他已经帮了她那么多,她已经欠了他那么多,多到她已经无力偿还。   业务不熟加上走神,轻漾在临近下班的时候才完成了表格,将它交给了许南城以后,他只是随意地将它放在了一边,面色不善地说了句:“出去吧。”   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轻漾一直将手机攥在手里,不知道该不该给陈安凉打这个电话。从通讯录里将他的号码翻出来,她坐在那里发了半天的呆,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陈安凉接电话的速度很快,轻漾有些慌,支吾了半天,问道:“你……今晚有事吗?”   心里是紧张的,大概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希望他说有还是没有。   “有一个饭局,怎么了?”   心中蓦然松了一口气,说不出为什么,轻漾觉得轻松了许多,“没什么,本来我家人让你陪我回去吃顿饭的,也没什么要紧的,你忙吧!”   “你等一下。”陈安凉说完,便将手机放到了一边,片刻之后再拿起,轻漾听到他说:“可以了,几点?我去你公司接你吧。”   轻漾原以为他刚才是工作上有事,万般没想到他会如此毫不犹豫地为她推掉了晚上的饭局,她咬了咬下唇,小声地说道:“其实不用的……”   “轻漾,你家人都喜欢些什么?”   “真的不用为了我耽误正事的!”   他只装做没听懂轻漾在说什么,“我想想,你母亲应该不会讨厌丝巾之类的东西吧?”   终于还是没有办法再沉默下去,轻漾认真地道:“陈安凉,我说……”   陈安凉在她把话说完前打断了她:“轻漾,我说过我要帮你。”   “可是……”   “给我一个机会,不要就这样判我的死刑!”那样坚定的语气,那样骄傲的人,不知怎的,轻漾竟从中听出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给他一个机会,又何尝不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呢?放下过去,一切从新来过。   虽然已经决定了,然而当与陈安凉一同站在许家家门口的时候,轻漾还是忍不住想要退缩。双手凉的惊人,她却一点也没有感觉。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害怕,陈安凉握住了她的手。肌肤贴着肌肤,有一股暖意传来,那般的突然,让轻漾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然而陈安凉却早已料到她的反应,紧紧地将她的手握住,慢慢地将她攥起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打开,然后十指交叉握在一起。   掌心贴着掌心,有一种暖暖的感觉,轻漾的心悸动了一下,禁不住抬眼望向身边的人,她看到他的嘴角染上了一分笑意。   有片刻的愣怔,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有人从她身边走过,也许可以用这样的一个词:擦肩而过,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就直直地走过她,淡淡的薄荷味拂过鼻尖,他的身边是他的未婚妻。也对哦,他完全没必要转头的,他转了头会说些什么呢?她又能说些什么呢?哥,嫂子今天真漂亮?   正兀自失神,前面的人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她听到他问:“你们要不要进去?”   真是无用的话呢,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的。轻漾点了点头,却忽然想起他看不到,急忙说道:“进去。”   “我以为你又要转头走人呢。”意有所指的话,轻漾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知道了上一次她在他病房门口差点走掉的事!   “我只是……”轻漾试图去解释,可是许南城已经按下了门铃,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她又自作多情了呢,她以为他会介意的,只可惜,是她想多了。   “轻漾,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白?”陈安凉见她不对劲,担忧地问道。   “啊?是吗?有点冷呢!”轻漾心虚,胡乱地打岔。   陈安凉没有多想,只当许南城对轻漾太过严厉,轻漾怕她哥哥罢了。   进了许家,陈安凉心中已然有了数,不由得转过头去在轻漾耳边轻声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轻漾,还真没看出你还是大家千金。”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听进轻漾的耳中却是一根刺。千金……她哪里谈的上是金呢,以前那些所谓的关心,还不过是因为……   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轻漾抿了抿唇,却没有答话。   “怎么了?不舒服吗?”陈安凉关切地问道。   轻漾微摇了摇头,站定在了客厅的沙发前,唤许父许母道:“伯父伯母好。”   许母淡淡地应了一声,倒是许父更为亲和些,将衬衫的袖子挽起,微笑着道:“你们都回来了,今儿可热闹了,轻漾,听你伯母说这是你男朋友?”   陈安凉正奇怪他们的称呼,听许父这么问,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客气地道:“伯父伯母好。”   许父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片刻后豁然道:“你是陈氏的少总陈安凉吧?”   “正是晚辈。”   “年轻有为,轻漾的眼光不错。”说完,许父轻笑了起来。   不知怎的,轻漾只觉得心虚的很,禁不住抬眼望向许南城,没想到正赶上他的视线扫来,视线碰触不过是一瞬,他随即便移开了目光。   不是不失落的,轻漾垂了头,正听到陈安凉唤她:“轻漾。”   她猛地抬起头,茫然地望向他。陈安凉并没有介意她的走神,包容地笑了笑,道:“伯父让坐下呢!”   她跟着陈安凉落了座,心不在焉却比之前更甚。恍惚中似乎听到许父轻声感叹了句:“真是越来越像了呢……”她猛地抬起头,不明所以,余光却瞥到许母的面色明显的暗了暗,心下当即明白了许父话里的意思,心里却不是那么高兴的。   晚饭过程中轻漾很少开口,许南城原本话就不多,饭桌之上,便就听得许父和陈安凉聊些生意经,他们聊得投缘,其余的人却未免兴致缺缺。许母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提醒陈安凉吃菜,然后似是无意般问些他和轻漾是怎么认识的之类的问题。轻漾在尴尬之余自然是明白许母是问给谁听的,她只是在陈安凉的话后赔笑,却不出声回答。但所幸还是顺利的度过了这晚饭时光,轻漾心里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离开许家的时候,陈安凉去取车,轻漾站在路旁等他,正赶上许南城从她身旁经过,她隐约似是听他和她了一句:“下一次说谎的时候,笑容不要那么僵。”可是等她转头的时候,他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任由裴心莹挽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撒谎?她今晚有几句话是没有撒谎的?轻漾想了想,想不到什么,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陈安凉问起轻漾她对许父许母的称呼问题,轻漾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亲生父母去世了。”陈安凉觉得他不好提起别人的伤心事,就没有追问。车开到轻漾楼下,轻漾正要下车之时,他忽然拉住了她。轻漾愣了一下,转过头诧异地望向他。   陈安凉俯身,在她的额上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轻漾愣住,他却轻笑了一下,颇像只偷了腥的猫:“轻漾,我见过了岳父岳母,以后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那么,亲爱的,什么时候陪我回家见见你未来的公婆?”   面对着陈安凉的期待,轻漾几乎是落荒而逃,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想伤害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命运就像是一个死结,无论她怎么挣扎也逃不开宿命纠缠,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可是再一抬头,身边的景色早已不同,只怪当初她喜欢上了不能喜欢的人,佛家语:这是妄念。   很晚了,可是却不想回家,一个人在街上慢慢的走,不觉间竟走到了平日吃麻辣烫的胡同。走了这么久,也想找个地方坐会儿,索性拐进了胡同,正预备着跟阿婆打招呼,谁知道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许南城。   他的身上是名贵的手工西服,坐在这种街边的小摊上倒真有些不伦不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来这里。她转身想走,哪知身后传来阿婆惊喜的声音:“咦?是轻漾吗?”   她僵在当场,进退两年,阿婆没有察觉到她的尴尬,热情的招呼道:“真的是轻漾啊,快过来坐啊,我刚刚还问南城你怎么没来呢,你瞧瞧,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她缓缓地转过身,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余光处瞥见许南城淡淡地望着她,脸上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果然是缘分,在最不希望的时候遇见他,他永远是淡漠的,她永远是难堪的。   “还和之前一样?”阿婆殷勤的招呼声传来,轻漾微垂着头,却能明显的感受到有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所幸时间已晚,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轻漾就近挑了一张桌子坐下,虽然离许南城也就两米的距离,但总好过坐在一张桌子上,大眼瞪小眼。   吃的很快就煮好了,阿婆将碟子放在了她的桌子上,一边擦着收拾东西一边说道:“时间过得真是快啊,还记得小的时候南城用车载着小轻漾每天都来我这个小摊上吃东西,兄妹两个要的东西一模一样,两个人一人一份,每每像你们推荐点什么新东西,总是南城先尝过后说好吃,轻漾才敢跟着吃……转眼间,你们都这么大了,事业有成,老婆子也老了啊!”   这话多少有些伤感,想起自己和许南城年少的时候,轻漾脸热之余也禁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很久以前了呢!难为阿婆还记得了。”   坐在旁桌的人却迟迟没有回应,轻漾心中不由生出了点寒意。果真是高高在上的人,他大概早就忘记了吧。   嘴里的生菜叶子咽下,轻漾听到风送来他的声音:“恍如昨日。”静了两秒钟,他轻声道:“少吃点辣的,你会肚子疼的。”   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人抽尽,脑海里模糊的记忆被人唤醒。对于她来说久远的好像上辈子的事情,对他却似是昨日才发生的。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低了头拼命地往嘴里塞着东西,生怕迟一刻,泪水就会忍不住掉下来。   吃过加餐,许南城和她一同离开了胡同,他手上系着袖口的扣子,感觉的忽然变大的晚风,不着痕迹地将轻漾护在了身后。一路无话,他们向轻漾住的地方走去,许南城走在轻漾的前面,对路熟悉的很,步子也不免快了些,轻漾跟的吃力,距离稍稍拉大了的时候,他又会把步子放慢,等她跟上来。一直到了轻漾的楼下,他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路跟着许南城爬上楼,轻漾听着两个人的脚步声,有些恍惚,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也没有意识到,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抬起头,轻漾望向旁边的房门,惊讶地已经发现竟然到了家门口,要不是许南城在前面挡着她,估计她还得往上爬呢!   脸不由得微红,她低了头,小声道:“哥,谢谢你送我回来。”   楼道里很安静,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他手表指针“嗒嗒”的声音,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他说再见,轻漾奇怪地抬起头望向他,却见他抿唇轻笑了一下,“我连你在哪里都不知道。”有哪里谈得上送她回来呢?   轻漾慌乱地别过头,只当作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勉强撑出一抹笑,她一面摸出钥匙开门,一面道:“哥,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手中的钥匙轻轻一转,门锁“嗒”地一声开了,她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拧开门就要进屋,可是手臂却被一旁的人抓了住。他一个用力,直接将轻漾压在了门板上。她在寂静的空气中听到他并不平稳的呼吸声,听到他声音低沉地说:“轻漾,你又忘记我说的话。”   她用仅剩的力气紧紧地咬住下唇,不肯露出软弱的模样,他的目光太灼人,她不喜欢现在的这个姿式,可是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她清楚的记得,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彻底。   他俯下身来,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就连头上的纱布都刚刚好对到了一起,那般亲密的姿势,他们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可是他们之间,那层厚厚的捅不破的东西又是什么?   温软的唇碰在一起便再不愿分开,仿佛这样就真的可以一生一世,不诉离殇,可是这算什么呢?轻漾这样在心底问自己,这算什么呢?   她的男朋友不过在今天下午才见了她的父母,她现在这样又是在做什么?   就像从梦中惊醒一般,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可是他是那样的执着,她怎么也挣不开。她狠了狠心,直接用牙咬了下去,有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口中,可他就像是她的紧箍咒一般,她越是挣扎,他便将她抱的越紧,她越是想要将他从心中删除,他却在她心中占据了更大的一方空间。   无药可救了,苏轻漾,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有泪水跌落眼眶,越来越多,开始时断断续续,最终连成了串,心里的滋味不知是苦还是什么,她靠着身后的门板,渐渐向下滑,想要缩成一团,仿佛只有这样才是安全的,然而却被人整个捞了起来按进怀里。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她缩在他的怀中,没有挣扎,就像小时候一样,如同一场梦,然而终有一刻梦醒,美好幻境的碎片终是扎伤了自己。   随后的几天,轻漾简直就像是生活在地狱一样,为了赶进度,许南城带领着整个负责陈氏项目的团队没日没夜的加班。陈安凉想要约轻漾出来,哪知她这个小员工倒比他这个老板还要忙,根本约不到。陈安凉在电话里和轻漾抱怨,一句话说完,电话那边久久没有回应,随后听到轻漾和别人说了句:“这个报表也要一起交吗?”   她已经忙的乱七八糟昏天黑地,算完一个数,才忽然想起刚刚陈安凉似乎和她说了点什么,可是她什么都没听到,只好满怀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陈安凉眸光暗淡了许多,却只是宽容地道:“没什么,只是说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没有玩笑般的抱怨,一句普普通通的陈述句,带着最真挚的情谊,只可惜,轻漾还是错过了,当陈安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轻漾不经意地一转头,无意中瞥到了从办公室出来的许南城,随即飞快地向陈安凉说了一声:“我有点事,回头说,挂了,拜!”紧接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许南城从出了办公室就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此刻见她挂了电话,一副心虚的样子,这是通什么样的电话,他心里也就大概清楚了。   “迎初,策划部刚才是不是交上来了一份资料?”许南城忽然开口道。   廖迎初点头,疑惑地望着他。   “等等拿给苏轻漾让她整理好了给我送进到办公室去。”   听到这话,办公室里的众人纷纷吃了一惊,望了望苏轻漾桌子上一摞高高的文件夹,多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总裁对待苏助理的方式……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整个团队加班加点半个月,终于顺利地完成了任务。陈氏的招标会如期举行,作为助理中干活最多的,轻漾毫无疑义地被老板点名要求陪同参加招标会,其他的人虽有妒忌不服的,却因为许多重要的报表以及策划都是由轻漾经手的,论对案子的熟悉程度,他们的确比不上轻漾,所以也说不出什么。   廖迎初之前还觉得许南城给轻漾安排那么多任务有点过了,到了这个时候,忽然恍悟了许南城的用意,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他操个什么心啊,再怎么样,许南城又怎么会舍得轻漾多吃一点苦呢?   轻漾倒是没体会出许南城这样的一番用意,只是忍不住在心中哀叹又休息不了了。   方一进会场,就和陈安凉打了个照面。和许南城握过手后,陈安凉转过头去仔细打量着轻漾,蹙了蹙眉,最终忍不住说道:“几天不见,瘦了那么多圈,我还以为你从非洲难民营回来的呢!”   那般熟稔的语气,让周围的许多人都吃了一惊,更让他们吃惊的是陈安凉的话语中分明透着心疼的意思。再认真地看了看轻漾,诧异中,只听人群里有人小声道:“咦?这不是之前报纸上和陈少闹绯闻的那个女孩子吗?”   与他们的惊讶不同,轻漾倒是禁不住松了口气。最近陈安凉这厮太过温情太过包容,一点也没了往日的不正经,以至于她一旦想起他,总是满心愧疚,如今他终于恢复了原先对她的态度,她觉得轻松了许多。   不过在这种时候说起她瘦了的问题可不算是什么好事,让她不得不变瘦的原因就站在她身边,她小心翼翼地用眼看了看他,却发现他神色如常,仿佛与他无关一般。   总不能说是被资本家压榨的吧?轻漾深谙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老板的道理,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最近不是流行什么骨感美吗?我也赶一下时髦。”   哪知话刚说完,就听身边的人冷笑了一声说道:“那是骨感美,不是骨架美。”   一针见血,拆台拆的如此之不客气,轻漾忍不住想要瞪他一眼,她明明是在帮他掩盖罪行,最后到好像是她咎由自取一般。   难得陈安凉和许南城看法一致:“你再瘦一点就可以直接进医学院供人研究人体结构了。”   玩笑归玩笑,做起正事来,大家状态全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逆转。轻漾看着单独坐在一处的陈安凉,没想到他正经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不由得轻笑,人的皮相果然是最不可轻信的东西。   “苏轻漾,把昨天让你改的那份策划给我看。”苏轻漾猛地回过神来,身边的大Boss神色并不那么好,冰冰冷冷的,她不敢多说废话,老老实实地开始工作。   头天晚上将所有需要的资料都整理到了一个U盘里,此时找着并不费劲,找到文件,苏轻漾双击点开,却在那一刻忽然呆住。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长达三十多页的文件此刻全部是乱码?   察觉到轻漾神色明显的变化,许南城将目光投向了轻漾面前的电脑,看到那满篇的乱码,先是一愣,随即拿过电脑放在自己腿上。以飞快地速度查看了几个相关文件,许南城的眉蹙的更紧,“这个笔记本是公司给你的那台吗?”   见许南城这副表情,轻漾已经了解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的那个笔记本两天前坏掉了,这台是Helen借我用的。”   “公司给你的薪水很低吗?”   “啊?”轻漾显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连电脑都要借别人的,你难道连个笔记本都买不起吗?”   “不是的,只是我的电脑常联网,里面有病毒。”   许南城冷哼了一声,道:“这电脑里的病毒恐怕比你电脑里的还多。你的电脑怎么坏的?”   轻漾着实吃了一惊,答道:“我也不知道,前天打开电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黑屏了,然后就怎么也打不开了。”   她还没说完,许南城便已经大概猜到了出了什么事,拿出手机给廖迎初打过去,吩咐道:“迎初,资料泄露,你现在先报警,然后带着笔记本和之前所有的资料赶过来。”   资料泄露!轻漾的心中一紧,之前自己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可如今被证实是真的,心境立刻不同,“还来得及吗?”   资料丢失并泄露,意味着他们不仅需要找齐之前的所有资料,同时他们更需要将计划书做出很大的调整。这次资料泄露很显然是有人恶意为之,既是如此,那么下手之人必定与今日参加招标的某个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联系,而且最可怕的是,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天一内部的人,因为天一的高层人员放置机密文件的电脑有专门的保密系统并且从不联网,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外人绝没有机会接触到里面的内容。   有人冒着极大的风险盗了文件,自然是要在这招标会上赢过天一。天一在这次竞标中投入了很多,若真的有个万一,只怕失掉的原比这一个案子要多。   “来不及也得来得及。”时间紧迫,许南城不多说,全副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然而刚刚敲入几个字,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轻漾连忙问道。   “不能用这个电脑,这里面有木马和病毒”,顿了顿,又说,“之前的策划已经尽可能地做到完善了,现在要改麻烦不小。”最重要的是对方清楚了他们全部的预案,他们却不知道对方根据他们的计划书制订了怎样的战略,要改都不知道应该改成什么样。   轻漾看着许南城为难的样子,满心都是愧疚,低了头道歉:“对不起。”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何况就连他也没有预料到会出这种情况,更别说她了。   就在这时,廖迎初匆匆赶到,在许南城的左边坐下,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话虽是对着许南城说的,目光却似是不经意地在轻漾身上转过。   “不赖她,她的电脑被人做了手脚,Helen的电脑也出了问题。”语气是一贯的淡漠,然而字句间却有着明显的偏护之意。廖迎初耸了耸肩,心里暗忖:有你在呢,我哪里敢赖她。   “之前的所有资料都在这里,不过,南城,我在路上想了一下,这计划书要再改很困难,同样,如果走和咱们一样的路线,想要做的更好也很困难,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有人会在招标这件事上做什么手脚,而是在招标之后……”   “报案了吗?”   廖迎初点头,“已经报了。”   “让杨晓蕊平日里注意着点Helen的举动,电脑出问题的事情也先别说出去。”   “你怀疑是她?”   许南城摇头,“不可能,她虽然没参与这个案子,可是想要搞到相关资料再泄露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没必要做的这么明显,而且咱们的资料都有备份,就算她电脑里的病毒把轻漾的那份毁了,也不会有什么意义。”   “也对,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许南城抬起头,望向台上,“先看吧。”看看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看看这场戏怎么唱才最精彩。   说话间,竞标会已经开始了。轻漾看着台上的发言人,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对了,总裁,咱们公司的发言人是?”   她看了看公司在场的不多的几个人,从心底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大Boss不以为意地瞥了她一眼,“你觉着呢?”   许Boss和廖Boss都是Boss,怎么可能指望他们屈尊去做发言人,剩下的人里最熟悉这个案子的就是……就是她自己。   “总裁,我觉得……”   轻漾刚试图想去说服许南城改变心意,就被他扫过来的眼风冰冻,“你觉得什么?”   一下子没了勇气,轻漾低了头无可奈何地改口:“我是想说,我觉得这个机会很难得,我去……刚刚好。”   满面苦色,轻漾想要询问应该怎么样发言,可是又不知道该问谁好,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生无可恋,廖迎初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南城,你就别逗她了,那人来了吗?”   原来真的不是她?轻漾嘴角忍不住咧开露出一个极为开心的笑容,许南城看了一眼她,她只好将弯的一半的嘴角生生向下压了压,强做出一副“我真遗憾”的表情,身上却感觉轻的快要飘起来。   不再去理会轻漾,许南城淡淡地应了廖迎初一声:“恩,不过没有进来,说还有点事。”   居然有人能大牌过许南城?轻漾将公司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想出这个人是谁,吃惊之余又觉得奇怪,可又不敢多问。   “不过,南城,你还真是大胆。”   许南城低笑了一下,“大胆算不上,顶多算是不按常理出牌罢了,她向来公私分明得很,倒不会有多大问题,更何况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不可能说出不该说的的。”   听这二人一来一往,这二人聊得欢快,轻漾在一边听的云里雾里,他们好像故意要让她猜谜一样,说了半天都没有点破那人是谁。这厢轻漾也就不去管他们了,与其听他们谈话越听好奇心越旺盛,倒不如听听别的公司的策划长长见识。   由于竞标的公司多,天一的发言时间被安排在了下午。看着许多公司发言人因被陈安凉一句话问的哑口无言而黯然离开会场,轻漾心中除了对陈安凉有了重新的认识外,忽然还有几分忐忑。   他们找的发言人到底是谁呢?听他们的意思,没准不是原来公司的人,如果……如果有个万一,万一那人对这案子不够熟悉,他们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不就都白费了?   思索间,轻漾视线望着陈安凉的方向出了神,恰好陈安凉转过头,四目相对,轻漾回过神来的同时,不由得有几分尴尬。哪知这边还没有尴尬完,那边老板就发了命令:“苏轻漾,把所有公司计划案的亮点记录下来。”   于是一个上午在忙碌中度过,午饭是廖迎初叫的披萨外卖,打开的时候忙碌的轻漾同学一抬头正好看到了上面的青椒。   向许南城那里望了一眼,许南城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轻漾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总不好就这么扔了吧?轻漾咬了咬牙,壮着胆子问:“要不也别折腾了,我帮你把青椒都挑出来,你先凑合吃一下吧。”   许南城依旧面无表情,面无表情不是一个好表情,轻漾心里估计这事是没戏了,正准备再叫一份外卖,没想到听到许南城竟淡淡地说了句:“挑干净点。”   真是可恶的一句话,她也不过是好心让他少浪费点粮食,多积点德,这下倒好,好像是她理所应当活该受累一样。   轻漾正拿起叉子挑着青椒,刚刚离开了的廖迎初走了回来,见轻漾在这里干苦力,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得感叹一声:“许南城这个家伙最近心越来越狠了,连小轻漾都忍心奴役,想想我们这些可怜的无辜大众,以后不知道会被他奴役成什么样!”   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就差手捂心脏大叹世界末日到了。轻漾忍不住笑了出来,打趣道:“奴役我并不代表着他心越来越狠了啊,也许他会对你们更好的。”   “怎么可能?”廖迎初反应十分激烈,“他要是对你都不好,那这世界上没什么人会受到他的好待遇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轻漾挑着青椒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心中仿佛有一颗石子投入,她不经意地抬头,看到某人难得地别扭了一下。她的心颤悠的更厉害了,心里暗暗地骂廖迎初:你到底是在说他对我好还是不好?能不能有个明确点的观点我们再说话?她的脸上却微微红了几分。   “轻漾。”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她赶紧回头,看到陈安凉正走过来,问她道:“中午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   轻漾心虚地抬眼望了望坐在一旁的许南城,又心虚地向陈安凉道:“好像……不可以啊。”   陈安凉禁不住蹙起了眉,轻漾见状,急忙解释:“我们叫的外卖都已经送到了啊,你看我要是走了这披萨不就浪费了吗?这多不好啊,改天有机会吧,我请你好不好?”   真是“体面”的说辞,陈安凉皱着眉头看着轻漾手里的那盒披萨,强压下去了说出“其实你可以带着披萨和我去吃饭”的念头,最终也只能点了头,“好吧。”   从尊重她的意愿这方面来看,估计没有人能比陈安凉做的更好了,轻漾满心愧疚,沉甸甸的,却无可奈何。   等到陈安凉离开以后,一直沉默的许南城忽然说了一句:“就算没有你也不会浪费的。”   多么突兀的一句,扎的人难受。轻漾淡淡地“哦”了一声,停了片刻,问道:“这么说,你希望我去?”   许南城没有再理她,冷了脸,骗过头不去看她,唇微微抿紧了些。轻漾也满心的不痛快,青椒挑完了,将盒子往许南城手里一塞,自顾自地拿起旁边的一盒披萨开始吃,吃着吃着,忽然停了下来,说:“两位老板都在这里,我哪里敢耍这个大牌。”   赌气的话,她知道她不该说的,可是就是没有办法,如同一只刺猬,拼命地想要抵制外界给予的伤害,可是越是反抗就越伤,越伤就越要反抗,往往复复,到了最后,早已说不清是得失,总归痛会多一些。   廖迎初感觉到气氛一下子变得不同,如此大的变化,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两个人就变得与之前不同。他听说过恋爱中的女人是疯子,为了爱,不顾一切,可是眼前的这两个人算怎么回事呢?轻漾刚刚那句话,他可不可以理解成她知道许南城喜欢她,而且……她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南城哥哥的,但既然喜欢,又怎么会闹到今天这副田地的呢?他看到许多报纸上都给了陈大少爷绯闻女友一席之地,而且陈安凉在面对媒体追问的时候,竟然没有否认,那么轻漾呢?她也同样不否认吗?   廖迎初看着眼前相似的固执的两个人,头疼不已,正暗自思索着该怎么办,从门口走进来一个女人,身上虽然穿的不过是普通的职业装,却能一下子引起在场大多数人的关注。   这人就是针对这次竞标,天一请到的“外援”,陈氏的股东之一,陈安凉的二叔的女儿,也就是陈安凉的表姐,陈安雅。   大家族内部的纷争自古有之,作为大家族之一的陈氏自是也没能免俗。陈氏现在虽由陈安凉负责,然而拥有股东数仅次于陈安凉的人——他的二叔陈辉文一直没有放弃过掌控陈氏的念头,明里暗里没动心思。然而他的女儿陈安雅却与她父亲不同,陈安雅十三岁赴美,从来看不惯这些争斗,所以当她回国之时,陈辉文提出让她帮助他的意见时,陈安雅断然拒绝,坚持自己在外面打拼,说是要躲着那些无聊的事远一点。   这一次陈安雅之所以会来当天一的发言人,其中还少不了裴心莹的缘故。陈安雅和裴心莹在美国是同学,关系一直很好,有一次裴心莹约许南城,许南城因临时遇到了点急事晚到了半个小时,他赶到的时候裴心莹正和陈安雅聊天,陈安雅一向直接,好打抱不平,尤其看不得朋友受半点委屈,当场呛了许南城一句:“许总真是忙啊,要不有机会我也去帮帮许总,争取给许总省下点时间陪女朋友。”   后来两个人慢慢熟了,一次说起陈安雅当时的话,许南城忽然想到了点事情,笑了下,问她这话还作数吗?   让人暗着讽刺言而无信可不是什么好事,陈安雅直截地说道:“你说吧,让我干什么?”   听许南城说想请她做他们公司的发言人以后,她起初还奇怪的很,等到后来想明白了,看着许南城手拿香槟悠然的样子,不由得吐露出了一句真心话:“我怕心莹日后跟着你会吃亏。”   用奸商二字形容许南城似乎有些词不达意,毕竟他既没有坑害百姓,也没有违法乱纪之类的,不过是利用了一下她尴尬的身份而已——不帮着自己父亲的陈安凉的表姐,真是有卖点啊。   许南城依旧只是轻笑,片刻之后才说了句:“不会的。”   三个字而已,两个人的理解,千差万别,却也只是以后的事了。   看到陈安雅进来,廖迎初如同见到了救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恨不得给陈安雅让座,只要她有办法改变目前的气氛,可是当他像绅士一样准备让座的时候,忽然发现周围还有很多椅子。   对于廖迎初的举动,陈安雅也没有在意,就近坐了下来,然后看着对面的轻漾迟疑地问道:“这是……”   “南城的助理,苏轻漾。”接话的是廖迎初。轻漾本是猜测这个女人就是公司的发言人,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廖迎初对她会那么客气,值得廖迎初客气对待的人又怎么会屈尊去做发言人呢?   礼貌是必要的,轻漾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你好,请问应该怎么称呼?”   哪知对方却没有回答,蹙着眉看了她半晌。许是察觉到那种目光中隐藏了些不友善,轻漾心里并不舒服,“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想起来了,你是报纸上的那个……”   轻漾觉得莫名其妙,可是陈安雅却像是认定了什么一样,坚持说道:“没错,就是你,你怎么会在天一?”   她怎么会在天一?这是什么问题?好像她不可以在天一一样!   “这位小姐,我是天一的员工,当然是在天一工作,还有,你是不是错认了什么?什么报纸上的那个?”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轻漾尽可能克制自己恪守礼节,然而陈安雅眼中流露出的怀疑多多少少伤到了她。   轻漾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廖迎初却知道陈安雅说的报纸是什么,只是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廖迎初有心打圆场,给轻漾介绍道:“这是南城请来的大牌外援,陈家的二小姐,换个你更容易理解的说法,她是陈安凉的表姐,陈安雅。”   陈安凉的表姐?陈家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陈安凉虽然有的时候有点无赖,但是算是刀子嘴豆腐心,这陈安雅却平白无故就针对她,难以相处的很。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天一,这话明明是她应该问的好不好?笑容有些僵硬,轻漾道:“陈小姐,你好。”   陈安雅的眉头并没有完全舒展开,却还是点头应了。   许南城刚好吃完午饭,拿起一旁的纸巾将嘴拭净,用完全公事公办地口气问道:“可以开始工作了吗?”   毕竟是许南城找来帮忙的,又是陈安凉的表姐,轻漾一个小员工哪里敢有什么不满?在心里默念了十遍“误会而已”,也算是对自己的安慰了。   许南城问陈安雅发言准备的怎么样了,陈安雅是绝对的小姐脾气,一听这话当场就急了,“你在怀疑我的能力吗?”   许南城相比之下就显得冷静很多,“不敢,只是这是毕竟是公事,保险些才好。”   陈安雅不以为然的翻了一下眼睛,并不甚优雅的动作,在她做来却有份别样的感觉,“心莹说的真是没错,你就一纯粹的工作狂。喂,试礼服的事从你上次出车祸就一直拖着,再这么拖下去我就该劝她出墙了啊!”   心莹?轻漾听到这两个字,愣了一下,没想到这陈安雅竟然是裴心莹的朋友。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她下意识地望向许南城,想要看他的反应,后者却面不改色地道:“如果这次发言出了问题,我不保证会不会劝她离你远一些。我们可以开始说正事了吗?”   陈安雅犯起了小姐脾气,毫不客气地回答道:“不可以,你先告诉我,你这助理是怎么回事?”   轻漾真是怎么也没想到话题绕了那么多圈,最后又会绕回到她身上。她看着陈安雅,简直想说她不可理喻,她问的这都是些什么问题?   一向冷静自持的许南城也不由得蹙起了眉,“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算是要审查我身边的人,似乎也不该你出面吧?”   由此可以看出,许南城的确有些恼了。廖迎初暗叫“糟糕”,这陈安雅这么就抓着轻漾不放了呢?她平日里对谁不客气都行,但轻漾可是许南城绝对不能碰的底线,这下怕是要麻烦了。   “我才没那个兴致,替心莹担心罢了。”陈安雅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将右腿叠在左腿上,眉目中带了分傲气。   眼看着矛盾就要升级,一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为首的是陈安凉,他本不过是想看一眼轻漾而已,哪知竟在轻漾的对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当下让随行的人先离开,他走了过去,待到看清那人的脸,陈安凉难以置信地问出口:“二表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陈安雅抬头,看见来的是陈安凉,刚刚还带着冷意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点笑意:“我就等着看你这副表情呢,果然没让我失望。”非常之精彩。   陈安凉陈大少爷的表情的确是没让人失望,那样清清楚楚的震惊,当真不像是陈少爷平日的作风。   “对了,你来的正好,喏,是不是看到熟人了?”陈安雅说着,对着轻漾微扬了扬下巴。   陈安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到了轻漾,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我早就看到她了,怎么了?”   “看来我果然没记错,你怎么会放心她跟在许南城的身边?”   “我很放心,我不放心的是看到你出现在天一总裁的身边。”果然是一家人,说话同样不留情面。   “那你就继续不放心好了,你知道的,不要指望我说出个中原因。”   是啊,的确不能指望陈安雅会自己说,这个人如果打定主意做什么,那么你就不要指望能从她嘴里敲出些什么,倒不是因为她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之类的,而是因为她总能恰到好处地用言语拿捏你一把,说白了就是抓住你的短处威胁你,就算你原本没有短处在她手里,她看着你拿话损你,损一会就损出短处了。   他这个表姐啊,真是一副小姐脾气但绝非小姐作风。   不过陈安凉还是很快就知道了个中缘由,当看到陈安雅作为天一的发言人站在台上的时候,陈安凉一个头变两个大,虽然说按照他一贯的作风,这种时候应该绝对的公事公办的,但是如果给台上的这位出难题,不知道她会不会当场闹起来。好吧,既然天一的整体路线与他所希望的一样,那么细节的东西下一次再和负责人谈好了。   要的效果达到,廖迎初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很顺利啊。”   与廖迎初的轻松不同,许南城的眉却蹙了起来,“咱们后面还有几家公司?”   “两家,根据目前的情况看……他们的计划应该不会和咱们的路线相同。”这次回答的是轻漾,这一天她除了记录外还特意仔细观察了一些公司负责人的神情,得出了以上推论。   “这样就麻烦了……”许南城低低地说了一句。三个人的面色都变的凝重起来。   陈安雅因为不知道泄密的事,满脸轻松地从台上下来,嚷着要让许南城请客,巧就巧在招标会结束以后,裴心莹给许南城打来了电话,想要约他一起吃晚饭,许南城说:“不了,今晚给安雅开庆功宴。”   裴心莹思索了一下道:“有多少人?要不都来我家吃吧,尝尝我的手艺。”   “十多个,都让你准备你就太辛苦了,还是算了吧。”   听到许南城关心她,裴心莹心里甜甜的,笑着说道:“没事,有张妈帮我,不会很辛苦的,都过来吧。”   “那你等等,我问下他们。”   许南城把裴心莹的想法说出,公司里同来的几个人因为身份问题不好说话,廖迎初因轻漾的缘故不知道该不该同意,只有陈安雅格外赞同的说:“好啊,心莹的手艺很好的!”随后对许南城说:“因为你的原因,我们都有口福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心莹本来是想约你烛光晚餐的吧?”   许南城笑了下,没说什么,视线望向轻漾,意思是问她的意见,轻漾低着头哪里看得见他?直到廖迎初拿胳膊碰了她一下,她才一下子抬起头来,一脸迷茫地“啊”了一声。   “你什么意见?去不去?”   廖迎初站在一旁看着,总觉得许南城问轻漾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的温度似乎降了不少。说实在的,廖迎初也不知道许南城是怎么想的,这种情况下他希望轻漾回答什么呢?   这种情况下,好像容不得她甩脸子说不去吧?   只好点头,撑出看似再诚挚不过的笑,轻漾拼命点头说:“好啊,我还没尝过嫂子的厨艺呢,听陈小姐这么说我也很期待,不知道你们谁的厨艺更好一些?”   因为害怕受伤,所以装作毫不在乎,想要逞强地告诉你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很好,可是却把自己伤得更深。   周围的人大多面露吃惊的神色。之前也听说过苏助理是许总妹妹的说法,可是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总觉得这传言不太信的真,这二人之间并不像是平常兄妹的关系,没想到还是他们想多了。   陈安雅倒是知道了为什么苏轻漾会出现在天一、为什么陈安凉把苏轻漾放在许南城身边也不担心的缘由,不知道是不是这圈子里肮脏的东西见的太多,自己刚刚绕了一圈竟然把苏轻漾误会了,她还以为……   许南城的眸光却猝然变深,他看着轻漾,怒意渐盛,轻漾却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对着他拼命地微笑,生怕稍微一个松懈便让他察觉出什么。这样的情形让廖迎初着实捏了把汗,他呆在这两个人身边,看他们互相试探,常常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个就狂风暴雨,他成天提心吊胆,却也没有办法。   好在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陈安凉不愧是轻漾的救星,就在轻漾怀疑自己要被许南城吃了的时候,陈安凉的到来无一解救了她,他总是能挑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   “轻漾?”他看着许南城和她既不像老板和下属,又不像哥哥和妹妹会出现的样子,迟疑了一下,开口打破了这不太一样的静寂的场面。   “啊?”   “晚上有时间吗?”   轻漾如获大赦,点头如捣蒜。这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逃离,可以不用再去看他和裴心莹的心心相印。   偏偏有人不肯放过她,“你刚刚不是还说想去尝尝你嫂子的手艺的吗?”   他不放过她,因为他不肯放弃她,苏轻漾是只乌龟,他清楚的明白,如果他也放手了,那么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怎么可以就这样错过呢?   所以,一次次地逼她,哪知每次到了最后,却都是他快要被她逼疯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我既想尝嫂子的厨艺,又想答应安凉,二者不可兼得,我想了一下,这段时间工作忙已经怠慢人家大少爷很久了,还是跟他出去吧,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尝嫂子的厨艺,哥,你说是吧?”她笑嘻嘻地,看上去一副好说好商量的样子,却把许南城气的不轻。   “没想到你现在口才这么好,刚刚真应该让你上去发言!”   一句话,让轻漾老老实实地低了头,再不敢言语。   陈安雅因为刚刚误会了轻漾,对轻漾心怀歉疚,见许南城生了气,虽然想不太明白是个什么原因,但有心打圆场:“谁说二者不可兼得的?安凉,干脆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心莹家吃饭吧!”   陈氏的少总要去参加天一的庆功宴?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轻漾在震惊之余,嗫嚅着地谢绝道:“这样……不太好吧,嫂子太辛苦了,要不……要不算了吧。”   陈安雅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道:“没事没事,她不会在意的,只要某个人去了她就心满意足了。”   轻漾还想再推托一番,哪知陈安凉竟然点头同意了,“好啊,我也是,只要某个人去了我就心满意足了。”   如此的深情,如此的无怨无悔,着实感动了在场的人,他们一边给传闻的真实性在心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对钩,一边艳羡地看着女主人公。   看似玩笑的话语中却是路人皆可听出的真心,感动是一定的,可是除此之外,尴尬、愧疚两面夹来,她低着头,却能感觉到许南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不想让陈安凉失望,可也同样不想面对许南城和裴心莹。   再次尝试着回绝:“真的不太好……”   大家却只当她不好意思了,陈安雅一再地说“没关系”,剩下的人也一齐起哄道:“走吧走吧,一起吧,人多热闹。”   还能再说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许南城的脸色,最终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那就一起吧。”   一路热热闹闹地到了裴心莹的住所,裴家的佣人打开了门,裴心莹听到声音,也从厨房里出了来,看到许南城,由心底发出一个微笑,体贴地道:“一路上辛苦了吧,你们先坐会儿,菜马上就好。”   陈安雅跟在许南城身后进了来,见裴心莹一脸小媳妇样,佯作不满道:“看看看看,看看这浓情蜜意的,眼睛里全这一个人,连我进来都一句话没有,敢情把我们都当摆设了!”   这时轻漾同陈安凉在队伍的后面刚刚进了房门,轻漾听到“浓情蜜意”四个字,动作不由顿了一下。陈安凉发现了这一微小的一样,关切地问:“怎么了?”   轻漾心虚地摇了摇头,就听到前面有人说:“嫂子,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那一声嫂子叫的比她顺溜多了,心里泛着酸,轻漾跟着人群来到裴心莹面前,微笑着打招呼:“嫂子,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麻烦了?巴不得你们来呢,人多热闹。”   偏偏陈安雅在一旁拆台:“呦,瞧瞧这口是心非,小心我下次专门挑你和许大总裁约会的时候来叨扰叨扰!”   一群人都轻笑了起来,裴心莹有些不好意思,嗔怪地瞪了陈安雅一眼。许南城低笑一声,替裴心莹解围:“你还真是会欺负人啊,知道心莹没办法去叨扰你,所以说起话来格外不留口德。”   陈安雅今年方三十,男朋友至今连个影都没有。这话算是说到了陈安雅的“痛处”,她瞪了许南城一眼,恨恨地道:“知道你们夫妻恩爱,不用两个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看许南城如此“护短”,这二人的确是夫妻恩爱,在场的人今日运气不错,看到了两对“恩爱夫妻”。   说笑着,裴心莹一抬头,看到轻漾身边的陈安凉,面上露出吃惊的表情:“这是……”   陈安雅显然不会放过机会扳回一局:“你终于看到他了,可怜我这表弟已经在旁边站了很久了。”   裴心莹不去理她,只是求证地看着轻漾。轻漾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索性直接开口介绍:“陈安凉,我的男朋友。”   如此的直白,就连陈安凉也吃了一惊,这是她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主动说出“我的男朋友”这五个字。用言语已然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感觉,他只知道自己忍不住想要偷乐,就像小孩子终于把自己想要的玩具装进了口袋里一般。   然而对于轻漾而言,这话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只因看到那两个人的恩爱。   直到裴心莹已经进了厨房,轻漾还在对刚刚的行为后悔不已,如果陈安凉知道她方才不过是……无意中,似乎又伤到了最不想伤到的人。   等了一会儿,陈安雅有些坐不住了,张罗道:“咱们这谁会做饭啊?要不进去帮帮心莹吧,还能快点。”   在场的大多是年轻男士,依照常理推断,他们自然是不会做饭的,于是轻漾作为在场为数不多的女子之一,自然受到了陈安雅的格外关注。   “轻漾,要不你进去帮帮心莹?”   轻漾哪里会做饭?以前和许南城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许南城为她准备晚饭,她从来不必为晚饭问题操心,后来许南城出了国,她基本上天天吃食堂,离开学校以后在没有别的办法的情况下学会了用电磁炉煮点饭吃,算是保证自己饿不死,然而却时常把自己伤着。记得那会陈安凉帮她搬家的时候给她买了一套厨房用品,到现在一直在她厨房里放着,基本没怎么用过。   可是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子居然还不会做饭是不是很丢人?无法做到像刚才介绍陈安凉一样的大方,轻漾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会做饭……”   很明显陈安雅也不会做饭,听到这个结果,她遗憾地耸了下肩,“那也就是说我们这里没人会做饭喽……”   其实……还是有一个人的。   轻漾小心地用眼角瞥了许南城一眼,恰巧他也向她这边看了过来,目光中是警告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这样一句话:“你敢说出去试试。”   老板如此吩咐,小职员苏轻漾自然要遵命。心里有一种窃喜的感觉溢散开来,他做的饭,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大概没有第三个人尝过吧?   突然间,手机铃声响起,在场的大多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最后发现原来是廖迎初的手机响了。他拿着手机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南城,你和轻漾恐怕要先行离开了。”   这样一句话,让大家齐齐抬头看向他。许南城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听他说了几句话,随后点了点头,对在场的人道:“不好意思,有急事先离开一下。”   难得能有机会和总裁共进晚餐,却被这意外事故毁掉了,最重要的是老板都走了,他们哪里好意思留在这里蹭老板夫人的饭吃?   裴心莹听到这话急忙从厨房跑了出来,满脸遗憾地看着许南城说:“一定要走吗?”   许南城点了点头,“不得不走,公司出了点事情,影响比较大。”   他既然这样说了,裴心莹知道这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去吧,别太辛苦。”   第六章 我就在你身后,你却不曾回头   永远有这么一个人,会等着和你一起放学回家;永远有这么一个人,会牵着你的手一起过马路;永远有这么一个人,会在你冷的时候用他的怀抱给你取暖;永远有这么一个人,会在心里留给你一个永远不变的位置……只是,你从不曾回头,所以不知道我就在你身后。   ————————————————   从许南城的表情上,轻漾大概猜出自己将要面临的状况会是非常棘手的,但当自己被带到公安局,坐到警察的对面的时候,她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进来之前,廖迎初试图安慰她:“轻漾,你也别太紧张,他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然而他脸上的不忍却证明了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开始只是一些简单的个人信息核实,随后问她道:“你的男朋友是陈氏集团的少总陈安凉吗?”   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问道这个,轻漾愣了一下,随后僵硬地点了点头。   警察看出她紧张,安慰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由于你是被泄漏的那些资料最后一个经手的人,所以你的陈述十分关键。”   怎么可能不紧张?正常的了解情况哪里会特意问到她的男朋友?就算轻漾再迟钝,她也立刻明白过来,虽然在这个案子里陈氏和天一是要合作的,然而作为科技界最有影响力的两家公司,平日里的竞争是难免的,也就是说,作为陈氏少总的女朋友的轻漾很显然是有作案动机的。   平白被人冤枉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饶是轻漾也禁不住有些恼火了:“如果我要泄露公司的资料,大可以不必这么费劲的,恐怕等我拿走很久以后你们都不会发现。”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等到发现的时候你一定是最先被怀疑的,也许你做这些只是为了证明泄密的事与你无关。”   “我现在的嫌疑难道就不是最大的吗?”   本来是个反问句,没想到竟得到了与预料不同的答案:“不是,提供出事电脑的人目前的嫌疑比你更大。”   她是不是该庆幸还有人比她更显疑犯?心中不由的冷笑,“其实你们还是觉得我比她更有作案动机的吧?”   “请你端正态度,我们只是在秉公办事。请你叙述一下资料丢失前的情况。”   一番讯问下来,已经到了晚上八点,轻漾晚上没有吃饭,中午不过也就吃了几小块披萨,很快就饿的不行了。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没想到许南城和廖迎初还做在外面,看到她出来,许南城递过去了一个袋子。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麦当劳,用手摸,没想到还是温的。在里面被人带着怀疑的态度讯问了那么久,这样温暖的感觉差点让轻漾当场掉下泪来。   见她这副样子,廖迎初玩笑道:“喂喂,我知道你很饿了,可是也不至于看见吃的激动的哭出来吧?”   这厮嘴巴太讨厌,轻漾瞪了他一眼,不再去理他,正想坐在一边开吃,哪知许南城却在这时站了起来:“这里很像饭店吗?”   “啊?”没有能量供应,轻漾的脑子慢了不只半拍。   “你很喜欢在这种地方吃饭吗?”说着,许南城向外走去。   慢了不只半拍的轻漾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看一旁值班的警察,突然发现原来许南城是嘴巴更讨厌的。   跟着他上了车,轻漾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正要开吃,忽然听到身边的人问道:“哭了?”乍听上去是淡漠,却有着一丝关切若隐若现。   轻漾低头看着手中的汉堡,狠狠地咬了一口,犟道:“没有。”   他看着她执拗的样子,难得没有戳穿她,手握上方向盘,他望着前方的路,脑海中忽然闪现了刚刚廖迎初与他的对话。   廖迎初问他:“南城,你真的忍心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苦笑了一下,不忍心又能怎么样呢?他也不忍心看着她永远就都像现在一样当只乌龟。就像蝴蝶破茧,让她痛,也让她成熟。   晚饭吃过后,大家陆陆续续都离开了。裴心莹让佣人都去吃饭了,自己一个人收拾着碗筷,却有些心不在焉。   总是这样呢,每一次想要约他,他总是有事,这一次她都来了她家里,没想到到了最后还是连顿饭都没有吃成。是他们缘分太浅还是什么?为什么她已经那么努力想要走近他,可他却始终像在天边一样?   正出神,肩上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她猛地回过神,转头,看到是陈安雅。   “喂喂,不用这样一脸失望吧?”陈安雅不满道。   她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裴心莹将手中的盘子放进水池,又拿起一把筷子清洗着,“他们都走了吧?”   陈安雅点头,“当然了,饭都吃完了,他们哪敢在未来老板娘家里多做叨扰?心莹,我帮你洗吧。”   裴心莹没有拒绝,往一旁让了让,让陈安雅站在身边,一面干活一面说道:“未来的老板娘?我都不知道我这个老板娘还当不当得成。”   听到裴心莹这副哀怨的口气,陈安雅难免吃惊:“怎么了?许南城欺负你了?我回头去说他。”   裴心莹摇了摇头,“他要是欺负我还好了,问题是……”   “怎么了?”   “我根本见不到他几次,有的时候我其实挺羡慕他的助理的,起码每天都可以见到他。”   说起许南城的助理,陈安雅立刻想起轻漾,“对了,心莹,你知道为什么许南城的妹妹姓苏吗?”   这问题一出,裴心莹也愣住了,思索了片刻道:“我之前也没怎么留意这个问题,只是听说苏轻漾好像……好像不是许母亲生的……”   突然间,裴心莹脑子里一道白光闪过,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非常重要之前却被她遗漏的地方。   她忽然记起许南城回国后他们与苏轻漾的第一次碰面,那个时候,与正常兄妹间久别重逢的喜悦不同,苏轻漾的表情里似乎还透着些许慌张,还有许南城的最后一句话,明明是关切,却是以那样的口吻说出;后来在许家许老爷子宣布她和许南城婚讯的时候,苏轻漾掉的那根筷子,还有许南城似讽刺般的语调;再后来许南城出车祸,他在病床之上吩咐苏轻漾随后的日子每天都要到医院去,那语调根本就不是哥哥对妹妹说话时正常的语调,甚是连上司对下属都不像,而苏轻漾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很怕许南城……   之前她一直觉得好象有哪里不对劲,难道说这一切的一切,问题都出现在那个人身上?   “那他们兄妹感情不好吗?许南城不喜欢苏轻漾?”陈安雅奇怪地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南城出国前一直都很疼他这个妹妹的。”甚至胜过对她这个正牌女友。   “那就怪了,为什么我会有一种他故意在冷落苏轻漾的感觉?”   一句话点醒裴心莹。没错,的确是很像故意冷落,可是又有掩盖不住的关心,所以许南城才会因为那个人两次爽了她的约。   可还是有哪里不对啊,如果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呢?难道说……难道说和许南城的父母有关?   将袋子里的东西都吃完,轻漾感觉心情好多了。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想要开心起来,先要喂饱自己的胃。然而等到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轻漾发现自己有点撑。刚刚因为心情的缘故,她也没想那么多,一个劲地把吃的往嘴里塞,这下显然塞多了。   许南城开车将她送到了楼下,她道了谢下了车,却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决定在附近走两圈消消食。   冬天的晚上出来的人很少,路面上空荡荡的,寒风袭来,轻漾往大衣里又缩了缩。这个冬天很奇怪,很冷,却并没有下雪,没有多久就要过年了,不知道到那时能不能等到一场大雪,毕竟瑞雪兆丰年,能有一场雪总是吉利的。   脑子有些乱,想起刚刚警察对她的问话,那么多的细节是她之前从未考虑过的。   会是谁呢?这公司里会是谁下手使文件泄漏的,又是谁故意栽赃嫁祸给她和Helen的?如今看来她电脑坏掉不会是一个巧合了,必定是有人对她的电脑动了手脚,可是只要动了她的电脑,大部分的资料就是可以得到的了,动Helen电脑的目的又是何在?那人似乎存心要告诉他们资料已经泄露了。   能动她的电脑的有几个?十七层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去的,她电脑的安全设施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突破的,公司里有人能做到这个,公司潜在的危险怕是很大了。   一路走着神,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楼后一个阴暗的巷子里,她忽然察觉到似乎有人挡在了她的前面,本能地想要绕开,然而那人却像跟定她了一样,她往左,那人也往左,她往右,那人也往右。她有些恼了,抬起头来,面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隐约可以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笑容。轻漾一愣,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   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轻漾向后退了两步,哪知却碰到了什么东西,一回头,竟又是一个醉汉。   之前听说的那些女孩子在晚上一个人走夜路遇害的消息一下子涌到了脑子里,恐慌占据了心头。她看了看前面的人,又看了看后面的人,突然侧身试图从旁边跑开。哪知没跑两步却被人从后面狠狠地拽住了头发,疼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转过身去扬起手就给了那人一巴掌,因着那人没有防备,这一巴掌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那人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响在了黑暗的巷子里。   那人被这一巴掌打火了,更用力地揪着轻漾的头发,将她拉过去狠狠地给了一巴掌。   “给脸不要脸。”那人愤怒地道,随即伸手来撕扯她的衣服。   轻漾拼命地挣扎,然而再用力挣扎,也只会让自己身上的衣服更加凌乱罢了。男人与女人的力量相差本就悬殊,再加上那人动了火气,她怎么可能逃得了呢?   她尝试大喊“救命”,然而这时候路上鲜少有人,自然没有人能来救她。不过时隔了五年,没想到她竟然还能遇到这种事情,如上次一般的绝望袭来,也许更甚,这一次,许南城依旧已经离开,也不会再有陈安凉来救她了。   那两个人一人拽了她一条胳膊,想要将她往巷子更深处拖去,她将重心向后压,明知道没有用,却如同案板上的鱼一般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她极力将自己缩成一团,脸上还很疼,有一种发烫的感觉,然而身上却是冷的,这样的季节,没想到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她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一辆面包车,绝望如山般压来,她浑身已近乎脱力。   果然,逃不掉了。   带着认命般的绝望,她不再尝试挣扎,刚刚喊的太过用力,这个时候,嗓子已经很疼了,有冷风顺着衣服被扯开的灌进去,她已经近乎崩溃。   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许母的那些话:“可是那个时候,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谁都没有想到,你的母亲竟然会被……强暴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当初的意外了结了母亲和许志强三年的恋情,如今……这就是惩罚吧,上天对她的惩罚,惩罚她的贼心不死。   泪水在这一刻决堤,记忆中与许南城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这一刻涌现,这么长时间以来,原来心中想的、念的全是他,那深深地刻在心上的三个字,不过是不舍得。   怎么能舍得呢?   如果她脏了,他还会要他吗?他说过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永远都是他的小轻漾,她不知,这话可还做数?   不作数了吧,他那般骄傲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女人遭受过这样的事情?   多希望他能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解救她于危难间,可是她太过清楚,童话只是童话,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她缓缓闭上了眼,他们之间,终究还是缘分太浅吧。   明明已经绝望了,却在这一瞬,她忽然听到了人的惨叫声,紧接着,抓着她的两只手也被迫松了开。她睁开眼,落入眼中的是三人缠斗的身影。   是许南城,竟然是他!她以为他早就离开了的。   莫大的喜悦与担忧并来,一颗心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每跳动一下,都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很久没有见过许南城打架了,他打起架来的样子很凶,这次尤为凶狠一些,他打起架来也很厉害,小的时候周围的孩子没有打的过他的,可是现在,二对一,就算对方是醉汉,体力上终究还是吃亏一点吧,更何况,她怎么忍心让他为她收一点伤?   可是她又能帮上什么呢?   赶忙拿出手机,她飞快地按下110,之前从没有打过这种电话,加上情况紧急,轻漾有些语无伦次,正报着地址,却忽然被人用力地抡了一巴掌。她闪身想要躲开,然而终究慢了一步,手机被甩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紧接着就听到人的一声惨叫,却是许南城见轻漾受伤,顿时大怒,将面前的一人撂倒,手上一用力,他拧折了那人的胳膊。另一个人不知从哪里寻来了棍子,竟向许南城的方向抡去。轻漾大惊,大喊了一声:“小心!”   许南城虽身手敏捷,这一下却被能完全躲开,抬起手臂去挡,手臂上捱了结结实实的一下。   很疼,他却终只是咬紧了牙,看准那人挥棒的空隙,狠狠地给了那人一脚。那人预先没有料到,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手上的棍子也掉落了下来。许南城因手臂受了伤,顾不得捡起,只想着将那棒子踢远些便罢了,没料到轻漾忽然冲了过来,捡起了地上的棍子,然后趁那人还没缓过劲来的时候,重重地给了那人一棍子。   轻漾从小到大都是公认的乖女孩,哪里做过这种事,落棍的一刹那,心中是不忍的,于是几乎是闭了眼落的棍,哪知就是那么寸,这一棍正打在了那人的头上。   立时就有鲜血流出,轻漾睁眼时看到这样一幅景象,慌了神,恐惧袭来,她难道……难道杀了人吗?手上松了劲,棍子复又掉在了地上,她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撞进了一个宽广的怀抱,淡淡的薄荷味涌入鼻翼,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泪水又掉了下来,她神色有些发木地看着那倒下的人和血迹,呐呐地问道:“我是杀了人吗?”   许南城想要将她更紧地收进怀里,可是手臂上依然很痛,他只得轻轻地在她耳畔安慰道:“不怕,轻漾不怕。”   怎么能不怕呢?那样鲜红的颜色,正一点点、一点点地向他们这边蔓延,如同恶魔的诅咒。   她拼命地摇着头,哭得更厉害了,“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   他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发,安抚她,正想让她拿他的手机报警,身后却突然传来不寻常的声响,他转头,只见最先倒在地上的那人一只手上紧握着那根棍子向他们挥来,他心中不由得一紧,轻漾在他的身前……   来不及想许多,许南城抱住轻漾转了个方向,自己挡住了落下的棍子,棍子落下的那一刹,疼的同时,他忽然就在想,真好,是他捱了这一下,不然的话,她一定受不住。   “哥!”轻漾大叫一声,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地上的人艰难地爬了起来,随后向巷子更深处跑掉了。   “哥,你怎么样?”   见轻漾急的又要哭,许南城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担心,从兜里拿出手机给她,他说道:“报警。”   轻漾哆哆嗦嗦地将号码输进去,带着哭腔将情况和地址报完,回头一看许南城,泪水又没忍住落了下来。   平日里那般高贵的人此刻如此不高贵的站在这里,身上伤痕累累,却还是在风起的时候挡在她的前面。她被他从绝望的深渊前救起,代价却是他替她受伤。   “哥,咱们现在就去医院吧。”   他轻轻摇了摇头,“我还好,等警察来了吧,不然麻烦。”   他的脸上血色尽失,哪里是还好?分明是很不好!   可却怎么也不敢违背了他的意思,情急之下,轻漾一咬牙,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说完,她不等许南城回答,就向巷子外跑去。   一路飞快地跑到家,取了急救箱又匆匆跑回去,轻漾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这么快,就连当年会考八百米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速度。她想,那么黑的箱子,那么冷的天,许南城一个人站在那里,滋味一定会不好受,她不想让他再多等一秒。   所以,当轻漾气喘吁吁地站在许南城面前的时候,他也着实吃了一惊,一惊之后,是展颜的微笑。那时,他刚刚检查完被轻漾打到在地的那人的伤口,还好,轻漾毕竟是个女孩子,下手没有那么重,虽然打中了头部,他也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轻漾没有看到他的笑容,只是着急地打开急救箱,用棉签沾了酒精,对他说道:“我这里只有酒精,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   记忆中小的时候有一次她受伤,他就是用酒精给她处理,那种沙沙的疼,她试过一次就不想再试第二次,那种感觉她现在想起来,心都禁不住猛缩一下。   可是这句话说完之后,她突然发现,似乎真的说错话了。他连那一棍子都能替她受了,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呢?   棉签沾上他的伤口的时候,许南城看着轻漾一脸不忍,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样子,觉得她真是可爱,明明受伤的是他,怎么她似乎更痛苦一点?   破皮的地方都用酒精消了毒,这些伤还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他挨的那两棍子,对此,轻漾担忧之余无能为力。   许南城看到轻漾的目光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头,道:“去给那个人把血止了吧,他还没死,你的力量还没有那么大,别担心。”   轻漾听许南城说那人没死,心里松了一口气,可要她去给那人止血,她却是不愿意的,毕竟那人想要冒犯她,她看到他就会觉得恶心。   许南城又怎么会不知轻漾心中所想,就连他自己也恨不得把那人大卸八块了才好,然而正当防卫出手误伤是一回事,误伤之后见死不救又是另一回事,若是他将那人伤了也便罢了,偏偏是轻漾出手,他有一种直觉,这事不会简单。   他此刻受了伤,行动并不便利,无法亲自替轻漾给那人止血,正想再劝下轻漾,还未开口,她自己已经咬咬唇,走了过去,用最快的速度进行了伤口处理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可以了。”   许南城点点头,看了看阴暗的巷子,又看了看站在寒风中的她,说道:“我们到巷口等吧。”   这巷子太窄,车进不来,若是警察和急救人员到了找不到他们就麻烦了。之前他就是因为车进不来,所以才一直在巷口等她出来,以至于没有来得及在危险刚出现的时候就将她救出。   轻漾点头,伸手扶着他慢慢地向外走。他也不客气,甚至故意把自己的体重往她的身上压了压,尽管他并没有伤到完全不能自己走路的境界。   越来越接近路口,灯光也渐渐多了起来。许南城想起刚刚的事情,他若再晚到一步,她怕是……   他心有余悸,想要责怪轻漾些什么,却终还是不忍心,只是尽可能平和地开口问道:“那么晚了,你一个人往那么阴暗的巷子里走做什么?”   轻漾知他心中不悦,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也没注意……”突然想到了点重要的事,她急急地再次开口,“对了,哥,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怎么跟她说呢?告诉他每一次送她回到楼下,之后都会绕一圈再回到这里,看到她的房间灯亮了才会安心离开?   “你下了车,我看你没回家,不放心你,就开车跟在你身后看看。”   脸上的泪渍已经干涸,嘴唇上也很干,她想要向从前很多次那样笑着说一声:“哥,你真好。”可是才不过扯了一下嘴角,唇就已经裂开,用舌头舔了一下,有血腥的味道染满口腔。   于是,改了口,带着疏离的意味道了一句最没有分量的:“谢谢。”   她态度的突然转变让许南城一时间来不及有什么想法,他看着轻漾,仿佛刚认识一般。   以前轻漾自闭症最厉害的时候,始终不跟接受他,后来接受了便是完全的依赖,她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像现在这样反反复复,时好时坏。似乎有什么羁绊住了她,她这个乌龟刚刚把头伸出壳子一点,很快就又缩了回去。   警笛声由远处传来,轻漾本被许南城看的心虚,此刻如获大赦,立刻站了起来。   警车停在他们的面前,许南城和轻漾领着警察和急救人员进了巷子,找到了案发现场。急救人员将昏迷的人抬上车,警察要许南城他们先到警局做个笔录。   轻漾看了看一旁的许南城,担忧他伤势,“我哥他受伤了,能不能先让他去医院?”   警察询问似的看了一眼许南城。许南城想起刚才轻漾从警局出来时的样子,不放心她一个人再去警局,所以摇头说:“我还好,先去做笔录吧。”   再一次走出巷口的时候,轻漾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的连打了几个喷嚏,先前因挣扎出了汗,被冷风怎么一吹,一场感冒是在所难免的了。   坐着警车到了警察局,这一路对于轻漾来讲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她看着许南城脸色苍白地坐在自己身边,想要问他怎么样,可是又不敢开口。在问与不问这个问题中挣扎了半天,警车停下,到了警局,她算是不用再矛盾了,也没这个机会问了。   许南城和她分别被人带进了两间屋子,警察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详细地询问了一遍,她粗粗地答了,警察知道她差点遇害,此刻情绪并不甚平稳,也没有为难她。   她出了审讯室的时候,许南城还没有出来。她在一旁的长椅坐下,觉得头有点晕,靠在墙上闭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虽然不是很踏实,但好歹是睡着了,醒转的时候是被人给叫起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意识尚不是很清明,她看着面前的许南城,露出吃惊的表情:“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被日光灯的光亮刺激到,她的眼睛并没有完全睁开,她眯起眼睛看人的样子实在是可爱,许南城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对她说道:“这里是警察局,亏你也能睡得着。”   轻漾揉眼睛的揉眼睛的手顿了一下,望着许南城眨了好几下眼睛,然后无辜地说道:“哥哥,轻漾再也不敢了,哥哥别生气。”   令人啼笑皆非的话,许南城却丝毫笑不出来,轻漾半睡半醒意识模糊的时候,竟将小时候她每每犯错后见他生了气说要把她送警察局时讨饶的话说了出来。   他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她一次次地推开他,一次次地告诉他忘了,一次次地躲着他,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的时候,她又用这样无辜的眼神望着他,她说:哥哥别生气。   怎么能不生气呢?她先让他失望,再给他希望,周而复始,最后剩下的,怕只是绝望。   狠下心去捏她的脸,想借此让她清醒些,可是手碰上她脸颊的时候却发现竟有些发热。摸了摸她的额头,许南城确定她是发烧了,二话不说地拉起她,他将外衣脱下来裹在她身上,一面道:“轻漾,醒醒,我带你去医院。”   轻漾迷迷糊糊,却也知道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才不要去,那帮人老是盯着你看,给我打针的时候一点也没有跟你说话时候的温柔。”   许南城哭笑不得,心中却因她撒娇的语气生出一分暖意。   此时已经临近十二点,很难打到车,好在离这里不远就有一家医院,许南城单手将轻漾拦在怀里,向医院走去。之前还犯着迷糊的轻漾被冷风一吹,好歹清醒了几分,睁眼看了看抱着自己的许南城和自己身上他的衣服,想把那外衣脱下来。   许南城制止她:“别闹,你发烧了。”   轻漾伸手摸了摸头,随后不以为然地道:“我估计也是发烧了……我发烧了才更得把衣服还给你啊,你看,我已经发烧了,再怎么着也就是发烧了,你穿那么少,要是你也发烧了那就亏了。”   “你有力气在这里说废话,倒不如赶紧进医院。”谁也不用冻着了。   刚刚还格外仗义加豪迈的轻漾一下子蔫了,好吧,她该想到的,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把她的好心当成是胡闹,她是脑子被烧糊涂了才会多此一举去管他会不会冷。   于是安静地跟着许南城到了医院。进了急诊,许南城立刻和护士说带轻漾去打针。轻漾本就反感打针这件事,加上刚刚又和许南城赌了一口气,说什么也不跟那护士走,赖在急诊室的椅子上,对许南城说道:“你看你的病就成了,我不用你管!”   许南城蹙眉,“别闹。”   轻漾最恨的就是许南城和她说这两个字,好像她永远只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当下有些恼了:“我都二十三了,不是小孩子了,我不用你管!”   因为生了气,说话的口气不免有些重,轻漾说完了以后,也觉得似乎过了些,可是覆水难收,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总不能再给他道歉吧?索性一偏头不理他了。   许南城听到这两句话,心里如同有针扎着一样难受。是啊,她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他们以后应该划清界限,她不用他管,她不需要他多事。那他还多事干什么呢?   一旁的护士被轻漾的拒不配合弄得十分尴尬,询问地望向许南城,许南城最后看了轻漾一眼,淡淡地道:“她愿意烧着就烧着吧,不用管她。”   什么叫她愿意烧着?这是什么话啊!轻漾恨恨地盯着许南城,一直盯到他离开,轻漾趴在长椅上,脑袋昏昏沉沉的,气渐渐的消了,忽然有几分后悔。许南城好像真的生气了啊,而且是很生气的那种,怎么办怎么办啊?   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结果,倒是慢慢地睡着了。   许南城回到急诊大厅的时候气还没有全消,看着睡倒在那里的轻漾真想如她所愿一走了之,不去管她,可是看到原本披在她身上的他的外衣躺在椅子上,睡梦中双颊泛红的她眉头不安的皱着,他最终还是狠不下心。   走到她的身边,许南城正想着怎么样把她送回家,轻漾忽然歪了过来,将头靠在了他的身上。她对他的亲近让他不由得莞尔,俯下身,正要将她抱起,却发现轻漾拽着他的衣服小声念叨着什么,他靠近,听她嘟囔道:“许南城,为什么她说你永远只能是我哥哥呢?原来你骗了我……”   她?她指的是谁?许南城正想细听个究竟,哪知轻漾靠在他身上,脑袋一歪,睡熟了。   许南城顿感头大,他的胳膊骨折了,抱是抱不动她了,想要把她送回家,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她叫起来然后让她靠着他往出走。   护士热心地替他们叫了出租车,许南城说了声谢谢,然后正要把轻漾往车里塞,哪知轻漾死活不肯配合,抱着车门就是不肯进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了所以想把我打包送到什么地方去?我不会去的!”挣扎间,轻漾碰到了许南城受了伤的胳膊还犹未察觉。许南城疼得一皱眉,可是看着面前的轻漾发红的面庞,火气掩不住心疼的感觉。   打包送到什么地方去?许南城觉得他现在想把她打包送火星去!还没睡醒就抱着冰凉凉的车门,她也不怕感冒发烧流鼻涕……不对,她已经发烧了,所以才会有这种举动……   胯无可奈何,许南城俯下身,在她耳边哄道:“不是的,我怎么会不想看到小轻漾了呢?我是送你回家,不是把你打包送到什么地方,快点上车吧。”   轻漾听到许南城这么说才放下心来,仰起头来问他:“真的吗?”她的手一松,就被许南城塞上车了。   轻漾倒是无所谓,看着许南城也上了车,趴在他身上,继续睡了。   她就不能换个地方睡,不要趴在他身上吗?许南城干瞪眼看着苏轻漾,伸出手摇了摇她,她的手随意的一挥,差点碰上他的脸,嘴里嘟嚷着:“别动!”然后自己就真的没动,依然在许南城身上安心的睡了。   鼻端萦绕的是他身上熟悉的薄荷味,她想,可以睡一个好觉了,安心的好觉。   到了地方,许南城不得不再一次摇醒她,两个人进了她的屋子,他将她放在床上,用冰凉的手拍了拍她的脸,问道:“退烧药放在哪里了?我去找来给你吃。”   还是做不到让她爱烧着就烧着,看着她这副样子,他心疼的厉害。   “抽屉……”轻漾小声说了句,然后在他身上蹭了蹭,继续睡觉。   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了,许南城索性自己动手去找。运气很好的,许南城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一次就找到了,也许并不是运气好,因为把药放在床头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是他从小的习惯,所以也是她的。他正要出去给她倒杯水,衣服却忽然被一只手拉了住。他转身,看到拉住他的人果然是她。   她对他一如小时候般的依赖让他不由得莞尔,可是也很麻烦,因为要先做通她的思想工作他才能动。   “轻漾乖,我去给你倒水吃药。”这么大的人了,却总感觉像个孩子一样。   “那你不许走……”她的口齿并不是很清晰,听上去更像睡梦中的呓语。他轻笑,应道:“好,不走。”   看着她把药吃了,许南城低头看了看被她紧攥着的衣角,伸手尝试着想要把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哪知刚用了点力气,她却更紧握住,甚至整个人都往他的方向歪了过来。   “你撒谎……”轻漾喃喃地念道。   许南城一怔,却听她继而说道:“你说过不走的……”她说着,又往他身上蹭了蹭,直到基本窝进了他怀里,她才又安心地睡了。   熟悉的温暖,熟悉的味道,轻漾想,这样大概就是幸福了。   许南城看着怀里的轻漾,觉得胸膛里有什么东西暖暖的,就快要冲出来,他伸手抱紧她,俯身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他想,等她醒来,他一定要告诉她,这个姿势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其实很危险的。   有月光从没有拉上的窗帘照进,洒在这相拥的两人身上。借着月光,似乎可以看清两人嘴角处相似的弧度。   轻漾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地似乎闻到了清新的薄荷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哪知低头一闻,自己的身上似乎都沾染上了这种好闻的味道。   她揉了揉脑袋,试图回忆一下昨天发生了什么,然而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只记得昨天似乎和许南城去了医院,好像还和他吵了一架,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他送她回来的吗?轻漾闻着那熟悉的薄荷味,心想,大概是吧。   习惯性地伸手拿过闹钟,看了一眼,轻漾一下子急了。十点了!今天应该还要商量修改计划书的事情吧?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能不在?说起来也奇怪,她没有去上班,也没有人给她打电话,总不至于因为资料泄露她是嫌疑犯,所以被停职审查了吧?可也没有人通知她啊,她还是需要上班的吧?   赶忙洗漱、换衣服,轻漾走到餐桌前,惊讶的发现桌子上是已经做好的三明治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她所熟悉的字迹:吃药!十一点以前赶到会议室!   两个感叹号,足以可见留纸条的人是何等的霸道,轻漾却忍不住轻笑起来,心里忽然就觉得暖暖的。   第七章 烟花尽头遇见你   在最思念你的那一刻遇见你,那是一个与相逢时同样难忘的记忆,小城,深夜,烟花,我,还有你。我用微颤的双手抱紧你的气息,然后,我们相偎相依。   ————————————————   十点四十到了公司,轻漾如常上了十七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别人看她的目光有些怪异。   是资料泄露的事被说出去了吗?他们都怀疑是她做的?还是因为她是陈氏太子爷的女朋友……   就这样忐忑地猜想了一会儿,一旁的杨晓蕊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轻漾有几分奇怪,走了过去,一眼看到了杨晓蕊电脑显示屏上的那个网页,一张连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抓拍的许南城抱着她的照片赫然在目,她看了看网页上标的时间,2月11号,就是今天!   身边,杨晓蕊小心翼翼的问话声响起:“轻漾,你和许总到底是什么关系啊?现在公司里传的很……”   传的很……很什么呢?就算杨晓蕊没说出来,轻漾也能猜的到,她来到天一以后一下子从小职员跳到总裁助理的位子,嫉妒的人很多,如今看了这照片,那些人哪里会放过她?只怕多难听的都有!   心里蓦然一惊,她开始想,许南城知不知道这件事?他会怎么处理?这是偶然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将页面向下翻,隔着短短的几行文字,另一张照片也呈现在眼前,上面的女主人公依然是她,只不过男主角换成了陈安凉,依然是抱在一起的照片,上下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其中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吃惊过后,轻漾已然有些怒了,不管上面那张照片是偶然还是故意,发表这篇报道的人是都是存心针对她的!   在整篇报道中,那人没有一句话是直接骂她的,可是每一句话全都在暗指她水性杨花,暗指她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去给大家少爷当情人!最后一句更是刺进轻漾心里的一根刺:“我劝这位苏小姐,像拥抱这样亲密的动作还是少做为妙,别人的怀里虽然温暖,但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   可是要怎么办呢?现在就算是要吵架都找不到人吵,更不要说让那人删除报道并且道歉了。   抬头看了眼表,还有五分钟十一点,轻漾又看了一眼那照片,最终决定先拿资料赶去会议室。   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的人一齐望向她,那些目光让轻漾觉得十分不舒服,很想当场摔门走人。但还是忍住了,她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像往常一样就好,可是越是这样,心里就越在意。不过几米的路程,她却有一种好像走了几公里那样漫长的感觉。   视线无意间扫过许南城的时候,她注意到他也正看着她,目光难得的柔和,嘴角微微上扬,带了些安抚的意味。   他大概也知道了吧,知道了网页上的那篇报道,也知道其他人是怎么说她的。   会议开始后,原本就寡言的轻漾更加沉默,只是埋着头不停地记着,手上的动作很快,可是脑子里却一空如洗,什么都没有记住。   会议进行到一般的时候,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而且极其有毅力的一直振了好几分钟,似乎只要她不接,那边的人就会一遍又一遍地继续打下去。   目光落在装有手机的裤兜上,轻漾想拿出手机看一眼是谁,却又不敢。她的异样很快引起了身边许南城的注意,似是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他说道:“苏助理,有什么问题吗?”   轻漾一下子回过神来,冲着他拼命地摇了摇头。他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心疼是有的,可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   周围的人听到许南城对轻漾的那带了几分疏离的称呼,幸灾乐祸自是少不了的。今早看了那份报道,才知道人真是不可貌相,没想到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苏轻漾居然也是被潜规则的,如今看许总对她的态度,八成是腻了吧!   会议在开始两个多小时后终于结束了,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轻漾感觉仿佛解脱了一般,终于不用再承受那么多异样的目光。   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未接电话足足有二十多个,全是一个人打过来的,这个人轻漾不用看也大概猜得到,自然是陈安凉。   原来,都知道了呢。她该怎么向他——她的男朋友去解释那张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照片呢?   正想着,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无赖”那两个字在她手机的屏幕上“耀武扬威”,她犹豫了一下,终是接了起。   “喂,轻漾,你没事吧?”   她甚至已经准备好听他来向她兴师问罪,哪知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呢?她很委屈,很不舒服啊,为什么那人平白无故地这么针对她呢?   可是不可以连累陈安凉替她担心的!深吸了一口气,她将委屈全部压下去,撑出一抹笑,道:“没事啊?我刚刚在开会,你的电话打的差点把我的腿振麻了!”   她还能开玩笑,这本来是件好事的,然而陈安凉听到她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担忧愈盛。   “轻漾,网上的那些报道别在意,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删了去。”他想安慰她,但是由于哄人的经验不足,能说出口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白的不能再白的大白话。   轻漾轻笑了一声:“别提我担心,我在努力不介意啊!对了,千万别去让他们删了,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删了,我反而更说不清楚了。”   慢慢冷静下来,轻漾也想明白了些,她明白了为什么许南城看到报道了却没有立刻让人去删了。因为删不掉的吧,已经有人看见了,当他们发现这报道被删的时候,只会更加认为这是真的,然后愤愤不平地到处去骂她,她想解释也不会再有人信了。   陈安凉也是明白这些的,可是,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呢?让那篇侮辱轻漾的报道继续在那里摆着,成为吸引点击的一个热点?他做不到!   回到办公室,轻漾打开电脑,上了网以后却发现刚才那篇报道所在的热点位置已经被替代,替代它的是新报道标题为:“陈氏太子爷女友身份意外曝光”。   轻漾一愣,顿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飞快的点开页面,她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读着上面的字:   “1月22日,陈氏太子爷女友身份因一个意外被曝光。因一位记者的失真报道,今日12点,我社接到电话指明陈氏太子爷女友是天一集团总裁许南城的妹妹,我社随即派出了记者核实此事,他们从许南城母亲王兰清那里得到了证实,随后,记者又询问了裴氏集团总裁的千金,许南城的未婚夫,裴心莹小姐,她也证实了此事的真实性。”   后面是附的她、许南城、陈安凉和裴心莹的照片,这报道点击率很高,短短一个小时,点击已经上万,转载也多。   再下面有网友的评论,有人甚至猜轻漾是许父的私生女,无论那些人怎么猜,有一点似乎是不可动摇的,那就是她苏轻漾是许南城的妹妹,永远都是!   裴心莹素来不愿意接受媒体采访,而这次那些记者竟然能顺利地采访到她……轻漾看着照片上裴心莹矜持地笑容,不由得抿了抿唇。   页面的右边有一个相关链接,标题是这样写的:失实报道的道歉信。   点开,是之前骂她的那个记者写的一封道歉信,公式化的措辞,大意离不开这件事是个误会。有网友在下面指责这歉道的一点诚意也没有,轻漾扫了一眼,并没有过多理会。   那人不想道歉,怎么样都是没诚意的。   杨晓蕊走过来递给她了一杯咖啡,微笑着说道:“原来许总是你哥哥,我说为什么总觉得他对你很特别呢!”   轻漾勉强的回她以微笑,低头望向手中的咖啡杯,有些出神。   这事终于澄清了,她甚至没有说一句话,从开始的报道到现在的道歉信,她从污水里走了一圈,先是被千夫所指,后是大家替她鸣不平。说不上开心,可再怎么样心里也应该踏实了吧?可是那种空空的感觉又是什么?   她和许南城的关系终于大白于天下了,大家都知道她是他的妹妹,他们之间连一点暧昧都不该有,这不是正常的吗?她之前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吗?把自己和许南城之间撇的干干净净,这不是应该的吗?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种像是落寞的感觉缠绕着她,让她就快要透不过气来?   和陈氏合作的事项基本敲定下来,正式开始合作前,需要做的工作并不多。没有几天就要到春节了,春节过后,母亲的祭日和清明也不远了,轻漾索性请了三周的假,打算回老家看一看。   跟许南城说的时候,许南城蹙了下眉,问她:“你过年不回家吗?”   她自然是知道他说的家指的是什么,摇了摇头,她答道:“今年不回了,反正你回来了,还有裴心莹在,伯父伯母不会孤独的。”   其实不过是用实话骗了他,今年不回,往年也没有回过,自从许南城出了国,这么多年的春节,她从来都是一个人过的。   许南城本来大概还是想劝她些什么的,但略一思索过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多说:“算了,随你吧。”   轻漾攒出一抹笑容,“谢谢。”   心里大概是失落的吧,原来她竟然在期待着他的挽留。   出了许南城的办公室,电话像是掐好了时间一样响了,没想到居然是许母打来的。   “喂,是轻漾吗?”   轻漾应了声:“恩。”   “轻漾啊,今年春节回来吗?”   轻漾听到她的这句话,总算是明白了许母打这个电话的用意,原来是有了许老爷子生日时的教训,怕春节的时候她跟着许南城再回许家。   心里霎时冰凉一片,轻漾尽可能礼貌地回答道:“不了,我还要回老家。”   许母放下心来,声音中透着愉悦:“这样啊,那真是遗憾了,下次有机会带着你的男朋友再回家坐坐吧,你伯父挺喜欢他的。”   “我会的,提前祝伯母新年快乐。”   陈安凉约她晚上一起吃饭,轻漾其实已经很累了,并不想再折腾,可是想到先前因为各种原因始终没能和他一次吃上一顿饭,这次难得有点时间,总不好再拒绝他,于是就答应了。   陈安凉定下的地方是市里一家高档的自助餐厅,轻漾本来不想去那么贵的地方,可是抵不过陈安凉的坚持,算是妥协了。   下了班,轻漾从天一的办公大楼里走出,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雪豹,在下班的人群中格外的乍眼。甚至有人专门停下来看,这辆雪豹等的是谁。   大概是见轻漾出来了,陈安凉从车上下了来,冲他招了招手。那时轻漾正想着要不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再上陈安凉的车,当她看到陈安凉向她挥手的时候,心里的想法是:你的车像你一样乍眼,不用你挥手我也看到的好不好?   周围的人纷纷循着陈安凉的视线望来,当看到视线的末端是她的时候,纷纷了然一笑。众人或羡或妒的目光一一从她身上扫过,轻漾没有出名的意向,被人盯着看,心里并不高兴。   快走几步上了陈安凉的车,不等她说出责怪的话,陈安凉已然将一束玫瑰塞到了她的怀里。   没错,就是用塞的,一点也没冤枉他。陈安凉从小到大都是被别人送玫瑰的,这还是第一次送别人玫瑰花,自然有些别扭加不好意思。   轻漾愣怔过后,看到他脸上可疑的红,先前的不愉快统统消失,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随即试图在花束里找出赠花一般都会有的卡片。   发现轻漾像是在花束里翻着什么,陈安凉奇怪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轻漾偏头看向他:“卡片啊?送花一般不都要有卡片的吗?”   这话一出,陈安凉脸上的红色更加明显,“你不用找了,我没写。”   “啊?”好吧,她该想到的,送个花都已经让他为难成这样了,估计如果让他写卡片,逼着他他也就顶多给她写个“春节快乐”之类的客套话。   陈安凉送给她的是真的玫瑰,并不是市场上随处可见的那种疑似月季的花,花还没完全开,一小朵一小朵,可爱极了。   轻漾的嘴角不由得弯起,却孩子气地装出生气地样子对陈安凉说道:“喂,你这花怎么感觉都快蔫了?”   陈安凉一听,急忙转过头来看,却听轻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立刻明白自己是上当了,然而看到她如花的笑颜,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占据了他整颗心。   雪豹之外,大楼之上,十七层,许南城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面渐渐驶远的雪豹,眼神中流过一丝深沉。他转身返回办公桌前,视线落在桌子上打开的那份文件上,原本皱紧的眉毛渐渐松开,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   窗外,天色渐沉。   轻漾低头摆弄了一会花,忽然想起了件重要的事情:“对了,我回去换身衣服吧?”   陈安凉回头看了看她身上的套装,笑道:“这样就很好,换了做什么?”   其实他这么说也是有点私心的,轻漾这丫头在他面前向来不注意衣着什么的,如今带她去吃个饭,她倒是想起换衣服了,他还没有饭店重要,想想就不舒服。   没有察觉到陈安凉的心思,轻漾看着手里的玫瑰花,心里安定了些。   不换就不换吧,反正丢的也是他的人,他都不怕,她担心什么?   于是坦然的跟着陈安凉进了餐厅,正大算找个位子坐下,却被他拉了住:“你干什么?”   轻漾抬头奇怪地看着他:“当然是先找地方坐下啊,不对吗?”   陈安凉懒的解释,索性直接拉着她往里走,穿过大厅,侍者为他们推开了一扇门,进去,里面简直就是另一副天地。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屋里的人看到他们进来,其中一人道:“凉子,你总算把老婆带来了,没想到你竟然会是我们这帮人里第一个非光棍!”   轻漾看着屋子里那些男人怀里搂着的女子,心想,这大概就是公子爷和女伴们吧?敢情今天是他们的小聚首,陈安凉却没和她说,让她误以为只有他们两个了,更可恨的是满屋子休闲装里,她一身正装显的格外乍眼!   之前和陈安凉说话的男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咦”了一声,道:“凉子,平日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节俭,怎么连身衣服都不给弟妹买啊?”   轻漾被他的一声弟妹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沙发上有一女子笑道:“你太坏了,这不挑拨人家夫妻关系呢吗?”陈安凉伸手拦住轻漾的肩,笑的得意:“我老婆勤俭持家,这样的老婆你没有,嫉妒也没用!”说完,又对轻漾耳语道:“别理他们,他们没一个靠谱的!”   轻漾点了点头,又小声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物以类聚?”   陈安凉一愣,轻漾已经偷笑起来,忽然又一脸严肃地对他说道:“拿来!”   陈安凉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轻漾瞪了他一眼,“笨啊!当然是银行卡了!”   “啊?”   “我想了一下,我勤俭持家,省下的钱你拿去给别人买东西,我太亏了,所以我决定不勤俭了!”轻漾佯怒地说完这话,周围的人一哄笑了起来。   “凉哥,嫂子吃醋了!”   轻漾原本也和大家一起笑着的,“嫂子”那二字就像是一道符咒贴在她身上,让她再笑不出来。   她的变化太过明显,周围的人都是一惊,不敢再笑了,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之前那男子见状,跳过自我介绍的环节,直接让大家拿东西开吃了。   轻拥住轻漾,陈安凉问道:“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起了被她叫嫂子的那人,想起了许南城罢了。这话是不能告诉陈安凉的,她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忽然有点头晕。”   陈安凉一听,脸色一变,伸手探上她的额头,竟是热的,惊道:“轻漾,你发烧了!我们走吧!”   轻漾将头靠在他的身上,阻止他:“人家等了你那么长时间,你刚来就要走,这样不好。”   “没事,他们会理解的。”   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啊?轻漾头疼,“这里那么贵,我好不容易进来一趟,什么都不吃就走了,太亏了!”   “……”   吃饭的时候坐在轻漾对面的一名男子忽然出声:“对了,嫂子,你小时候我见过你吧?”   轻漾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人笑道:“黎青,你都叫人家嫂子了,你嫂子小时候你很老吗?”   大家都笑了出来,元黎青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记得小时候篮球赛,你哥哥把你带来观赛,打完比赛两个队的人都过去哄你玩,尤其是我们队的,玩的更是不亦乐乎,谁让你哥抢球抢的太狠了!”   轻漾想起那次经历还很的咬牙切齿的,那帮大黑爪子,差点把她吓哭了!   突然,她轻笑了起来,众人大多好奇她在笑什么,元黎青脸一下子红了,“嫂子,不许说啊!”   轻漾笑的更厉害了,“我考虑一下。”   元黎青满脸苦色,好端端地他提起来这事做什么?   连陈安凉也忍不住开口问:“怎么了?”   轻漾微微摇了摇头。小时候啊……   轻漾记的那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许南城有场篮球赛,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就把她带去观战。   那时候许南城虽说是初中生,个子却已经过了一米七,身高优势加上熟练的技术使他成为了全场得分最高的人。另一队人自然急了,印象中有一个人扑过去抱住了许南城……   这么说其实不太好,弄得好像元黎青作风有什么问题一样,事实是元黎青一急之下想要抱住许南城手上的球,只可惜没看清脚底下,不知道是被谁绊了一下,直接扑到了许南城的身上,更惨的是许南城条件反射的躲开,他就那样直接撞在了地上。   现在想想,依然觉得很有意思啊!   由于发烧,胃口并不是很好,看着一堆美食却吃不下去着实是件悲惨的事。陈安凉替她盛来了一碗汤,她道了谢,拿起来正要喝,陈安凉说道:“轻漾,春节的时候来我家和我家人一起吃顿饭吧?”   轻漾一口汤刚送进去,差点没被呛着。   之前的几年因为两个人没有确定关系,他不好开这个口,今年就不一样了,总算可以把轻漾拐回家了。   看着陈安凉满脸的期待,轻漾却只能抱歉地说:“对不起,我要回老家。”   心里的歉疚更多了一点,轻漾清楚地明白,就算没有回老家的事,她大概也不会跟他去他家的吧。她明白见家人是个什么含意,可那却是她一直以来害怕面对的。陈安凉对她很好,近六年的时间一直很好,和他在一起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为什么就是无法开口答应他?   她在犹疑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也许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敢面对,就好像当她出了房间一眼望见大厅里的许南城和裴心莹时的第一反应:逃!   还没等她转身,裴心莹却先一步冲她招了招手,想装没看见是不可能的了,轻漾只好走过去,装作欣喜地问他们:“咦,好巧,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裴心莹笑着答道:“南城说这里的蘑菇汤很好喝,所以就带我来了。”   其实这并不是全部的事实,真相是裴心莹想方设法将许南城约出来吃饭却没想好去哪里吃些什么,许南城想起这里的蘑菇躺好不错,就把她带来了。当然,这些话裴心莹不说,许南城也不会说,轻漾自然就不会知道。   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却还要强装出高兴的样子去开裴心莹的玩笑:“嫂子,我哥很疼你啊。”   他对她用的心思未及对轻漾的百分之一,这一点裴心莹清楚得很,她看着说出这话的轻漾,心里有妒,也许还有恨。   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你?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很假啊?   当初并没有多想,如今想明白许南城和苏轻漾之间不正常的关系,记起从大学起他们认识后的点点滴滴,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许南城陪苏轻漾这个妹妹的时间比陪这个女朋友的时间还要多,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许南城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等着苏轻漾,却从不愿等她一次。   不甘心,没有办法甘心,她自认家世相貌能力样样不差,怎么可以输给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   娇笑一声,她装出一副幸福知足而且不好意思的模样,说道:“别开我玩笑。”   别开我玩笑,这样我会觉得你是在讽刺我的!   “对了,轻漾,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啊?”裴心莹关切地问道。   轻漾勉强地笑了一下,“没事,大概是烧还没退吧。”   再无话可说,轻漾考虑了一下,干脆直接告辞,裴心莹笑着说:“有机会咱们一起吃顿饭吧。”   “好啊,有机会吧。”不过是客套的话,轻漾只希望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一起吃饭干吗呢?看着他们两个夫妻恩爱?她怕是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许南城自她出现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此时她要走了,征求意见一般地望了他一眼,他的视线越过她,望向了她的身后,她诧异的转身,看到陈安凉就在她的身后。   心里一惊,只希望许南城不要误会了什么才好,可是再一想,能误会什么呢?他们是兄妹,大家都知道的,而陈安凉是她的男朋友,什么误会都没有,她和男朋友一起出来吃饭,恰巧碰到了哥哥罢了。   原本已经张开的、想要说出解释的话语的嘴又合了上,她低头,转身跟着陈安凉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由于忘了取消闹钟的设置,她被闹钟准时闹醒。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爬了起来,虽然已经请了假,但是想起有些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还是决定去做一下善后工作。   如常赶了车公司,杨晓蕊看见她激动的就差扑过来抱住她了,“轻漾姐,你居然来了,太好了!”   轻漾有些歉疚:“不好意思,让你辛苦了。”她这个助理请假,杨晓蕊这个助理秘书要干的自然就多了。   “这些都没关系,只是有的文件我之前都没见过,你转给我我也什么都做不了啊。”杨晓蕊十分无辜。   “没事,都拿来给我吧,我会处理的。”她接过文件,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利落的开始处理。   许南城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习惯性地向轻漾那里望了一眼,视线触及她的面庞之时,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喜,然后,什么也没说,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   轻漾本来只是带着想要再看许南城一眼的心思来公司善后的,可是这后一善起来就没了完,原有的文件就已经够她受得了,行政部又给她新送来了两本文件,她顿感头大,估计像她这样请了假来上班人实属少见,浪费了自己的假日不说,最主要的是辛辛苦苦还没有奖金。   中午的时候手头的工作终于快要做完了,轻漾想了想,决定先把工作完成了,回家再吃午饭,所以当十七层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办公人员都走光了去吃午饭的时候,轻漾还在那里低着头奋笔疾书。   听到脚步声响起,轻漾以为是杨晓蕊那丫头又落了什么东西在这里,掉头回来取,所以笑着打趣道:“又忘了什么?”   抬头一看,轻漾愣住,“嫂子……你怎么来了?”   裴心莹向她轻轻一笑:“南城说我做的饭味道不错,我就做饭送过来给他吃啊。”   不过是硬凑在一起话,许南城的确说过她做的饭味道还不错,但那已经是大学时遥远的记忆了,现在提起,也只是为了找一个借口罢了。   许南城不会主动见她,她就主动出现在他面前,她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他记得她这个未婚妻的存在。   看着裴心莹进了总裁办公室,轻漾心里涩涩的,他的心里,裴心莹这个未婚妻还是占了不小的地方的吧,不然裴心莹又怎么可能进得来他们的办公区?   刚刚还斗志昂扬的轻漾一下子没了动力,低头看着文件,脑子里忽然很乱,什么都读不进去。   总裁办公室内,许南城坐回办公椅上,一副公事公办地样子,问裴心莹道:“新的企划书带来了?”   裴心莹点头,“带来了。”她将企划书递给许南城,随后将装有食物的袋子放在了桌子上:“你先吃点饭吧,我特意做了些你喜欢的菜。”   许南城“恩”了一声,却并没有动那袋子,只是打开了企划书,认真地看着,半晌没有说话。这样的沉默让裴心莹觉得自己很多余出现在这里,低着头盯着衣服,裴心莹努力说服自己坚持下去,不可以打退堂鼓。   可是他实在是太过冷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说的话百分之八十都是工作,上次因他手上,订婚的相关事项都被推迟了,他却并没有提起,她心里急,曾旁敲侧击着同他说起过这事很多次,他却总是以工作忙之类的为借口。许伯母想逼着他和她把订婚早点办了,被她拦住了。她不想让他厌恶她,这种事还是不要让人逼的为好。   “就这样吧,天一会再让出零点一的利润给裴氏,算是感谢。”许南城合上手中的文件,淡漠地说。   “其实不用那么客气的,裴氏的利润空间已经不小了。”他对她总是这样,他是他,她是她,分的格外清楚。   许南城摇头,有些事情,分的清楚些才好,免得日后说不清楚。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许南城看着裴心莹,两分钟后,奇怪的问道:“还有事吗?”   逐客令就是这般了,裴心莹坚持着撑出抹笑,说道:“你还没有吃饭啊。”   许南城看了一眼那袋子饭盒,说:“你先回去吧,我吃饭了洗干净以后送回你家去。”   裴心莹听到这话,心情总算好了些,他说,他会送到她家去。于是站起身,微笑着向许南城道别:“那我先走了,拜拜。”   明明没有剩多少工作了,可是还是干到了下午下班,脑子里一团浆糊,好不容易把剩余的工作清理干净了,轻漾想,她不该再留在这里了。   回家的路上去售票点买了火车票,离春节很近,火车票并不好买,好在刚好有人要退票,第二天的票,一张硬座,她整好买了。收拾好行李,整个晚上她的睡眠都很不安稳,过了十多年,她再一次梦到那年的地震,梦到被埋在废墟时的情景。醒来的时候才五点,她就那样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捱到天亮。   坐上火车,看着火车渐渐驶离这座城市,有一种惆怅的感觉萦绕在心,胸口处闷闷的。   “小姐,这位小姐。”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转过头,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问道:“怎么了?”   “这位小姐,我们是一家的,可是有一张票买到那边去了,想跟你换一下座位,可以吗?”   轻漾微弯起唇,友善地应道:“可以。”   座位换了以后,轻漾坐在了窗户旁,对面,一个看上去五六岁大的男孩坐在她的对面,男孩的一旁是不停地和他说着话的一个中年女人。恍惚间,轻漾似乎看到了地震过后,她从坐火车从四川到S市的情形。那时,送她过来的是一位女老师,她记得一路上,那老师不停地和她说着类似于许家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她能到许家算是她几辈子的福气了,她过去一定要乖乖的,不要惹许家的人生气的话。   她看着窗户外不断向后退去的废墟,家乡正离她越来越远,还有疼她爱她的父母,都已经离开她了。   那老师说了很久,她却抱紧了大熊,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就连老师问她听到了没有的时候,她连头都没点一下。那老师看了她半天,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可怜的孩子。”   彼时彼刻,此时此刻,处境和心情早已不同。   在火车上待了十个多小时后终于算是到了四川,她的老家。   天已经完全黑了,出了火车站,轻漾拉着行李箱,打了一辆出租车,师傅用浓重的四川口音问她:“要去哪里?”   离开家乡那么多年,家乡话还能听得懂,但已经不会说了。用普通话回答了师傅:“您知道附近哪里有旅馆吗?带我去那里就好。”   “你是外地人吧?”   外地人?总之算不上本地人了吧。轻漾笑了一下,“算是吧。”   车子路过一个小卖部,那间小屋子竟和记忆中的某处重合在了一起,轻漾一时有些激动,“那个小卖部……”   司机转过头向外望了一眼,“哦,那个啊,你知道十多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地震吗?”   怎么能不知道呢?她差点也死在那场地震中。“恩。”   “那间小卖部是在那场地震中存留下来的不多的屋子,救灾的时候那里是提供物资供应的地方,后来重建了以后,那间小卖部被当作一个纪念留了下来,周围的人时常会去那里买些东西,让这间小铺子经营下去。”大概是想到了些旧事,司机说这些的时候,语气中透着伤感。   小卖部已经从视野中消失,轻漾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想起十多年前那些地震,忽然问司机道:“您经历了那场地震吗?”   司机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是啊,那个时候我也是开出租的,地震的时候我正拉着一单活,周围的建筑突然就开始坍塌,坐在车上的客人说是地震了。我就赶紧往空阔些的地带开,没遇到什么危险。”   “您很幸运”,轻漾微笑着说,“您的家人也一定像您一样幸运吧。”   司机忽然安静了下来,大约过了半分钟,答道:“没有,我的儿子死在了那场地震中,为了救他的母亲。”   轻漾怔住,随即满怀歉意地道:“对不起。”   司机却轻笑一声,反而来安慰她,“没关系,每一次提起我的儿子,我都是很骄傲的。”顿了片刻,又对轻漾说:“到了,这里这家旅店条件还不错,你可以放心住下来。”   轻漾望向窗外,果然有一家旅店在那里。她付了钱,道了谢,提着行李箱进了旅店,要了一间房,住了进去。   冲了个澡出来,浑身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烧一直没能完全退下去,加上一路的劳累,明明根本没有吃多少东西,此刻却觉得想吐。   翻出退烧药吃下去,轻漾躺到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梦里是裴心莹揽着许南城的胳膊,笑着对她说:“我们明天就要结婚了,你一定要来啊!”   醒来,已满头大汗,没想到躲到这里还会想起许南城。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轻漾拿过,屏幕上显示着“5点10分”和“南城哥哥”的字样,吃惊、犹豫过后,她按下了通话键,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电话那边的人却同她一样没有出声,她甚至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就这样过了许久,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声:“轻漾……”轻的近乎叹息。   因为旅途劳顿加上轻微的水土不服,烧始终没有退,而母亲所在的公墓又在市郊一个极不好找的地方,轻漾想着反正也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去看母亲的事先不急。   几天呆下来,轻漾和周围的人也混熟了。旅店旁边有家小饭馆,因轻漾疲懒,不愿总是换地方,所以一日三餐都固定在那家小饭馆吃了。那家店的老板大概有五十多岁,见轻漾是个小姑娘,大过年的又是一个人来的,对她多有些怜惜之意,每次都会对她多多照顾一些。   那老板叫庞杰,并不是本地人,早些年老婆去世了,他看上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朴实,就留下来开了家小店,打算在这里安度晚年。   他和轻漾在很多问题上的观点都非常一致,很快就成了忘年交,他常常会因轻漾的某些玩笑话笑的开怀,他对此的评价是:“轻漾,你真是个厉害的小姑娘,能给周围的人带来欢乐。”   轻漾之前并没有想过这些,乍一听他的话,不由得愣了住。欢乐这词似乎离她很远,平日里笑都是少有的,更不要提给别人带来欢乐了,这是她没敢想的。   轻漾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厉害的,是你乐观开朗,所以充满欢乐。”   庞杰并没有否认,“你的生活不也是充满欢乐的吗?把你的欢乐和别人分享就是带给别人欢乐啊。”   充满欢乐?轻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临近春节,她却一个人发着烧跑到阔别多年的已经算是陌生的家乡,这样也算是充满欢乐吗?   “我看得出,你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孩,可以分享一下吗?也许说出来你会开心些。”   轻漾抬起头,看着面前庞杰慈爱的笑脸,抿了抿唇。   可以说吗?无论是三十年前的事,还是现在的事,似乎都不能告诉外人呢。   “抱歉,我……”轻漾有些不安,想要解释,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表达。   看出轻漾的局促,庞杰微笑着说道:“没事,不能说也没关系,只要你懂得回头看看自己得到了什么,就会明白幸福其实一直没有离开过你。”   回头看看吗?轻漾沉默了,几个月以前,廖迎初似乎也问过她类似的话呢……   “为什么不回头看看呢?”   可是回头以后不仅能看到得到了什么,更多的还是失去啊……   她害怕失去,从小便是,所以让她接受一个人或一个东西很难,因为不接受就不会失去。   大年三十,小城里面热闹极了。虽然没有大城市的霓虹灯闪烁,但家家户户挂起的红灯笼让整个小城显得更加温暖。   晚饭依然是在庞杰的店里吃的,回旅店的路上,有小孩从她的身边跑过,撞了她一下,那小孩却浑然未觉,一直向前扑进母亲的怀抱里。母亲抱起他,说了些什么,母子一起笑了起来。   等到那对母子离开的时候,轻漾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嘴角已弯起。   爆竹声不绝于耳,噼噼啪啪地声响中,轻漾进了旅店。因为旅店比较小,客房里是没有电视的,少有的几个房客聚在一楼里,一同看着旅店里唯一的一台电视。   轻漾走过去,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他们的旁边。电视里是演员们张张充满笑容的脸,轻漾一偏头看到墙上的镜子里映出她透着淡淡哀伤的脸。   “轻漾。”   听到有人叫她,轻漾向声音的来源方向望去,来人是庞杰,他手里端着一盘饺子向她走来,“轻漾,我给你送点饺子来。”   轻漾看向那饺子,外形有些奇怪,大概是庞杰亲手包的吧。轻漾伸手接过,只觉得饺子的热气似乎一直窜进了心里。   春晚看到十二点的时候,店里的人忽然纷纷向外走,好奇心作祟,轻漾也跟着他们出了去,才知小城每年此时是有烟花看的。   许多的礼花同时在天空中炸开,一时间,照的整座城市光亮如白昼。烟火轻漾以前其实看了不少,以前还在许家时,每年这个时候,许南城都要带着她下楼放烟火的,可是那时她总是担心多于欢喜,生怕一个不注意出现点什么意外。   小孩子仰头望着天空的礼花开心地拍着手,有时会一手拉着母亲的衣袖一手惊喜地将天空中的某个礼花指给母亲看。礼花炸开时的声音很大,轻漾听不清楚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但看他们依偎在一起的姿式以及脸上的笑容,可以感受的他们的幸福。   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人群中,类似于孤独的感觉充斥内心,忽然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可以有个人陪过。   脑海中闪过许南城的面庞,随即摇了摇头。她在想什么,许南城怎么可能出现?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刻,他现在一定陪在自己的家人身边,还有他的未婚妻……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轻漾一惊,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转过头看,是庞杰。   心沉了下去,其实,她希望是……希望是他来着,尽管明知道不可能,可还是有着这样卑微的期待。   庞杰笑着将手中的手机递过来,轻漾望过去,是一张照片,她仔细一看,竟是刚才她仰头看烟花时被他抓拍下来的。   手机的像素大概不高,图片并不是很清晰,然而隐约可见她上扬的嘴角。   庞杰跟她说话,她没听清,凑过去了些,听他说道:“我会去把它洗出来送给你,希望你记得这样的快乐。”   鼻翼处一酸,除了谢谢,轻漾不知道她还能说些什么。有些话注定不能被说出口,她在心底默默道:可是庞杰,你可知,这样的快乐就如同着烟火一样易逝,再抬头时,剩下的只是黑漆空洞的天空。   一下子有些腻了,不想再呆下去。一个人默默地向回走,走到巷口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她猛地抬头,看到面前的人熟悉的面庞时,心跳突然慢了半拍,想要开口,泪水却已经控制不住先流了下来。   身后传来人们的欢呼声,她转头,天空中正呈现着两个大字:幸福。   花火陨落,几秒钟的时间,那字便已不见。轻漾转过头,不远处的人依然站在那里,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时,他的唇边挂了丝笑意。   她紧紧地盯着他,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如那烟花一般消失不见,片刻之后,她迈开步子,缓缓地向前走去。   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近,心跳的越来越快,走到了他面前,然后继续向前,如同没有看到他一般,然而脚步却越来越慢,直至完全停下。   她忽然转身,身后的人始终站在原地,正微笑着看着她。她快步向他跑去,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站在人群中,她向烟花许愿,希望有个人能来陪她;庞杰拍她的时候,她明白她期待的是他;现在,她就在他的怀里,除了不真实,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词语能够形容她此时的感觉。   她甚至不敢抬头,害怕这样的幸福只是浮梦一场,睁开眼,便同那烟花一样消散了,成语词典里,人们称这是黄粱一梦。   她在他的胸前轻轻地哭了起来,泪水在他的衣服上晕开了一片。许南城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傻丫头,见到我有那么难过吗?”   简直难过死了!得到了就会怕失去,见到你就会怕你离开,你知不知道啊!   许南城更紧地搂住了她,将下巴抵在她的额上,心疼的感觉更甚。   若不知父亲无意间的一句话,他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不在,她连这样的日子都是一个人过的。   他看出母亲拼命地在遮掩着什么,她一直努力撮合他和裴心莹,这他是知道的,然而十几年来,他第一次怀疑,母亲也在尽力让他和轻漾疏远。   所以会替轻漾张罗相亲,所以会让轻漾带陈安凉回家吃饭,所以无论是爷爷的寿辰还是除夕这样的日子,都没有让轻漾回家。   可是,为什么呢?母亲应该已经看出他喜欢轻漾,也许是因那日在医院时他偷亲轻漾被她撞见,也许更早,可是轻漾也算是被她养大的,从养女变成儿媳,她真的如此抗拒吗?   还有轻漾,就算母亲不高兴,就算她是只乌龟,可是他离开的那五年,打个电话总不算过分吧?就算她只当他是她的哥哥。   母亲和轻漾间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母亲不会告诉他,而他又不想勉强轻漾,如此,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怕困难了些。   许南城看着靠在他身上的轻漾,只觉得身上渐渐变得燥热,他俯下身,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轻漾,你再趴下去我很难保证不会出什么事。”   轻漾一愣,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脸也随之变得红热。她直起身,抬起头,终于确认了眼前的人是他,他没有在做梦。心里渐渐放松下来,不及防地,唇被人吻了上。   其实许南城原本不过是看她的表情太过可爱,想要偷亲她一下,可是她的唇味道太过香甜,让他想要的更多。   用手托住她的后脑,他撬开她的牙关,将舌探入,攫取着她唇齿间的芳香,力道也渐渐大了些。   轻漾被他吻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心里却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划过,轻漾想,这大概就是幸福。   手不自觉地搂住了许南城的腰,她仰头试图回应许南城的吻,青涩的动作,却足以让许南城抛却理智。揽住她腰的手更加用力,只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才算。   “妈妈,他们在做什么?”清越的童声打断了两人绵长的吻。轻漾转头,正看见母亲伸手挡住孩子的眼睛,脸霎时通红,将头埋在了许南城的胸前。   许南城也望了过去,再看看轻漾害羞的模样,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搂着轻漾向她留宿的旅店走去,走了一路,轻漾脸上的红色才算是大致褪去,可是一想起刚才的情形,又是通红。   天啊,居然被小孩子都看到了,这算不算毒害下一代啊?   进了旅店,轻漾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许南城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想知道就能知道。”   轻漾想起他是当之无愧的高干子弟,的确是想知道就知道,她问了句废话。   他将她送到了房门口,然后去开旁边一间房的门。轻漾有些吃惊:“你要住在那间房里?”想想许南城的身份,住在这样的小旅馆,总觉得像是委屈了他。   然而许南城却故意曲解了她的话:“是啊,不过你要是让我住在你的房里我也没意见。”   她的脸再度红了,看着他脸上带了些坏意的笑容,她扔下一句“我有意见”就慌忙进了屋。关上门,她靠在门板上,小声念叨了句:“应该让你睡地板。”   外面的人敲了敲门板,她一惊,就听他说道:“不许偷着乐啊!”   她大声反驳:“我干嘛要偷着乐?”然而伸手摸了摸嘴角,是扬着的。   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忽然想起些事情。急忙从行李箱中翻出两条毛巾,匆匆出了房间,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门才开,她扫了一眼刚刚换好衣服的许南城,也不客气,将毛巾塞给他,直接进了屋。   “这里的毛巾不太干净,我估计你来的匆忙,没带毛巾,整好我那里多两条,就给你拿来了。”   “还有”,说着,她走到了床边,一转头看着关好门跟着走进来的许南城,不知道怎么着,忽然有几分心虚,“还有就是这里被子也比较薄,你晚上可能会冷,你可以找出毯子来盖,毯子在这里。”   她说着,拉开床下面的一个大抽屉,毯子就呈现在了眼前。她偏头看向许南城,不无邀功地说:“这毯子不好找吧?我当初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许南城将她拉起,将抽屉合上,揽住了她的腰,轻声说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留下来就不会冷了。”   他呼出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吹过,轻漾脸一热,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炸开。   身子被人收进怀里,周围萦绕的全是他的气息,轻漾尝试着挣扎了几下,然而当他的唇轻轻地吻上她的时候,她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理智通通跑了个干净。   唇齿间的贴合,起初的轻柔很快就被替代,怀中是他这一生最珍爱的人,他害怕伤害到她,可是力道却不断加大,只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的生命里,也许只有那样才可以永远不分离。   锁骨处微有些凉,轻漾只觉得天地似乎转了一下,再睁眼时,已经躺在了床上。上方的人将本就不怎么亮的灯光挡了住,他的呼吸略有些粗重,低哑着嗓音问她:“轻漾,可以吗?”   可以吗?轻漾脑子里现在已经是一团乱麻了,然而有一个念头却是那样的清晰:为什么不可以?她喜欢他,她也喜欢他,又没有碍到谁的事,为什么不可以?   她伸出手轻轻地揽住了他的脖颈,然后抬起上身,将唇贴上了他的。   许南城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喜悦,他吻着她,手上解开了她毛衣的扣子,手已然不安分地探进了她的里衣。   轻漾被他手上带着的凉意激的一个哆嗦,恨恨地咬了他的唇一下,本来只是想要小小地报复一下,没想到竟然有血腥味弥口,似乎……下口有点狠了……   她心虚地看向许南城,只见许南城望着她,笑的有些诡异,下一刻,腰间就被人掐了一下,于是原本心虚的轻漾就开始想:其实刚才她应该再狠一点才对。   大掌游移到她的后背,他稍一用力,她的束缚就松了开。他的唇一路向后,含住了她的耳垂。轻漾只觉得痒痒的,浑身都燥热起来。   “你忘了说我们曾经幸福过……”手机的铃声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们。许南城蹙眉,本是不想去理会的,奈何打电话的那人太有毅力,铃声响了好几分钟都没安静下去。轻漾轻轻地戳了戳他,说道:“接吧,人家没准有急事找你呢。”   她还挺为别人着想的!拿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号码。他早就把工作上用的那只手机关机了,现在这个是私人号码,只有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和轻漾知道,这打电话的又是谁呢?   按下通话键,当裴心莹的声音传来时,他的眉禁不住一紧再紧。   “喂,南城吗?”   许南城有些烦躁,“什么事?”   许是被他冷漠的态度伤到,裴心莹沉默了一下才说:“我……现在是大年初一,跟你说声新年好……”   他们离的很近,轻漾听到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如同一盆凉水当空扣下,猛地清醒过来。   她推开了许南城,将衣服整理好就要离开,胳膊却被人一把抓住。她用力挣扎了一下,然而许南城脸上的表情却让她突然记起这胳膊不久前刚刚为她受过伤。   心疼与烦恨交织,她想挣开他,却又怕伤到他,可是站在这里听着他的未婚妻对他嘘寒问暖,心中一股闷气憋的她难受。   许南城三两句话结束了这通电话,随即给廖迎初打了过去。电话通了,他一句话没说,那边的人主动坦白:“刚才裴心莹打电话来问我能找到你的手机号,我本来一直说不知道的,可是她实在是太能磨了,不哭不闹,却用一句话问了我半个小时,我又不敢挂她电话,实在招架不住,就只能招了。对了,说起来你也真行,真就一张飞机票走人了!”   他就知道是这样。“下不为例。”说完,许南城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扔到一旁,许南城偏头看向轻漾,却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说什么呢?有什么好说的呢?有的时候,他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心意是相同的,他想的,她都是明白的,可是有的时候,他又觉得她真的是笨的无可救药了,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她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该拿她怎么办呢?常常恨的咬牙切齿,可是偏偏她是他最软的软肋,伤不得。   沉默了很久,最终轻漾先败下阵来,冷冷地说道:“放手。”   “给我一个理由。”他语气中透出的冷意只比她更甚,若不是手臂受了伤,他真怀疑自己会把她的胳膊捏断才算。   轻漾转过头来看向他,嘲讽地笑道:“理由?我不想当第三者这个理由够不够?”   第三者?这就是她给自己的定位?她以为她只是个第三者?从小到大对她再仔细不过的呵护、再多不过的关注,只是为了让她当一个第三者?   “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没有信心?有信心又应该怎么样?就像完全不知道几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一样,就像完全不知道许母对她的态度一样,想方设法破坏了他和裴心莹的婚约然后再嫁给他?   “无论有没有信心我都不想再和你继续纠缠下去了,放手,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所以,这就是结果?许南城看着她,冷笑。他在除夕匆匆忙忙坐飞机赶到这里,查了那么多记录才知道她在这里,然后,为的就是这样一个结局?   他用力将她拉至体前,受伤的胳膊很疼,可是再疼也抵不过心痛的万分之一。他们之间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每当以为终于可以得到幸福的时候,紧接着却总是摔下去,像坐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好好坏坏,每一次都离绝望更进了一分。   他可以不顾一切地吻下去,可以不顾一切地将刚刚的事情进行下去,可是最终,手还是渐渐松了开。   他总是不忍伤害她的。   感觉到他放了手,轻漾最后看了他一眼,接着快步出了房间,回了自己的屋内,她将头埋在了膝盖上,然后,有眼泪静静地淌了下来。   她抬手用力地将脸上的泪水擦去,在心底告诉自己:苏轻漾,以后要坚强,没有人能一直陪着你。   关了灯缩在被子里,寒气侵体,她却偏偏不肯拿出毯子。   近乎于一种惩罚,只是想让自己不再贪恋他的温暖。   第八章 多少因果,命中注定   人世间有多少的轮回在不同的角落呈现,上一辈的故事,这一辈的人生。有时候哭泣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在同命运做抗争,因为有一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一辈子错过了。只是人生中,却又有那么多难以绕过的命中注定。   ————————————————   一夜无眠,早上的时候,照了照镜子,眼圈微有些发黑。出了房门,隔壁的屋门还关着,轻漾站在那里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脑子里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一会儿又忽然回过神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下了楼。   如常去了庞杰的小饭馆,吃饭的时候,她听到旁座的一名女子对另一人兴奋地说道:“刚才我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在旅店里看到了一个超级帅的男人,简直就是小说里才会有的极品,那长相、那衣着、那气质……啧啧……”   轻漾一愣,就听另一人调侃道:“这难道就是艳遇?”   那人的兴奋一下子降了一半,“艳遇什么啊,连一句话都没说上!我还在那里想着要以什么样的理由过去搭讪呢,人家已经转头离去了,只留给了我一个无比潇洒的背影,不愧是小说里才会有的极品,就是有范儿!”   另一个人嗤笑道:“你啊,小说看多了,妄想了吧?就你那个小旅馆,那个小说中的极品会住到哪里去啊?”   那人仅剩的兴奋也终是消失殆尽,“我也知道不会啊,可是还是忍不住有所期待……哎,这世间的好男人都死绝了吗?怎么我就是遇不上呢?”   轻漾低低地苦笑一声,似乎差不多呢,她也知道他们之间没有可能的,可是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总是有所期待。装着痴梦的肥皂泡终有一日会破掉,那时伤的还是自己。   等等!小旅馆……超帅的男人……潇洒的背影……   难道是……许南城?   他已经走了?   轻漾一惊,急忙从座位上起身,向旁边的旅店跑去。庞杰在她身后叫她:“轻漾,饭就要好了,你要去哪里?”   轻漾头也不回地喊道:“回旅店一趟,马上回来!”   进了旅店,老板娘正整理着东西,轻漾喘匀了气,问道:“请问昨晚住在二楼的一个男人已经走了吗?”   老板娘想了一下,豁然道:“你是说那个气质不凡的年轻人吗?他今天一早就退房走了。对了,你是他什么人啊?”   原来他已经离开了,也对,他那么忙的人,怎么可能专门留在这里陪她呢?更何况他们刚刚吵了架……   也许他来这里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又或者是有事要办,碰巧路过这里……   失落是有的,轻漾勉强地笑了下:“我是他妹妹。”   老板娘看了她一眼,谨慎地问道:“你住在哪间房?”   “二楼……就是我哥隔壁的那间。”房门号轻漾记不得了,许南城今早刚刚离开,老板娘对他退的房间应该还是有印象的吧。   老板娘笑了:“没错,那就是你了。”说着,她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塞在了轻漾手里,见轻漾不解,解释道:“这是你哥哥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密码你知道。”   密码她知道?大概吧,原来的时候许南城的银行卡密码全都是她的生日,现在的这张大概也不例外吧。   可是他给她银行卡做什么?看她住在这种地方以为是她的钱不够还是……因为昨晚的事愧疚,所以才拿钱来偿的?   无论是那种情况,这钱都收不得,回去以后再把钱还给他吧,昨晚的时候她说他不想和他再纠缠下去了,的确,他们之间不适合再纠缠不清。   花了一天的时间坐着公共汽车在城里转了一圈,沉闷的心情却并未得到多少缓解。晚饭时找了家饭店,一个人拼命地点了些辣菜,水煮鱼、辣子鸡、毛血旺、麻辣香锅……什么辣她点什么,而且点出了五个人饭量的菜。   服务生在一旁惊异地看着这个看似文静却出口惊人的女子,几次提醒她菜点多了,她却置若罔闻。   菜上来以后,她发泄般地吃着那些菜,辣的眼泪的出来了,伸出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然后继续吃。   她这个样子坐在大厅里实在太过显眼,周围不断地有人惊讶地望过来,她懒得去管,只顾埋头吃菜。隐约听到旁边有人猜测道:“这姑娘大概是失恋了吧?”   如果是失恋倒也好,起码曾经幸福过,她呢?从小和他一直在一起,可是等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思的时候,他却已经有未婚妻了!   心情低落,轻漾竟然吃下了自己平时饭量的两倍。回到旅馆的时候肚子开始痛,她的胃本来就不好,还空腹吃辣的,而且还吃撑了,完全就是自己找罪受,难怪有人说,冲动完了就是后悔。   找出胃药吃下,疼痛的感觉却没有因此减弱。额上是细细密密地汗珠,她缩在床上手里抓紧了被子,可是心里却想起了小时候每次她胃痛的时候许南城满脸焦急的模样。   难过更多了一些,她咬紧牙关等着这一阵疼痛过去,然而这次胃疼的格外厉害也格外长时间,这时方觉,原来他不在,连她的胃都欺负她。   她忽然就好想好想他,这种感觉比昨晚看烟花时更为强烈。她想听到他的声音,哪怕他是骂她活该。   费力地掏出手机,轻漾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了牢记在心底的那串号码,然后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哥,你在哪里?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一句话说完,人已经哭的不成样子,所有的委屈一齐涌了上来,她泣不成声,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说,可是断断续续、什么都说不清楚。   你知不知道在思念里捱过的日子是多么难熬?   仿佛全世界都是你的影子,所不开,逃不掉。以为到这里终于可以把你忘记,可是最终才知,走不出你的世界,因为你在我的生命里。   我想说哪怕只是一场梦,我也愿意一直沉迷下去,但是每一次却都被迫清醒过来,然后,被迫拿着刀,努力想要把你从生命中剔除。   只是,从来做不到。   就这么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哭的声嘶力竭,人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手机的屏幕是黑的,那串号码已然是输了进去,只可惜,差了那个她不肯按下的通话键。   上一次的烧还没退干净,这次肠胃问题再一次引起发烧,轻漾一连在屋里躺了三天,新一年的开始,她缠绵于病榻,大概不是什么好兆头吧。   初五的时候终于好了些,勉强能在外面走动,又歇了两天,到了初七,轻漾一早出门去了花店,挑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花让店员包好,打算带去给母亲。母亲去世的时候她还太小,尚来不及问母亲她喜欢什么花,也就再也没了这种机会。她想,母亲喜欢她,她喜欢的花,母亲大概不会讨厌吧。   打车去城外的公墓,坐上车,报了地址,忽然听那司机说道:“小姐,我是不是见过你?”   她一愣,望向那司机,正是她刚到那天把她从火车站带到旅馆的师傅,不由得微笑,“师傅,好巧。”   司机也很高兴:“看起来咱们很有缘分呢!对了,你是要去看人吗?”   轻漾不想瞒他,“是,去看我的母亲。”   司机有些诧异:“那个公墓里的人都是死在十八年前那场地震中的,你的母亲……也是吗?”   这事是轻漾心头的一道伤,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司机更加奇怪:“那你是本地人?”   “不是”,轻漾顿了一下,转头望向窗外,“我已经离开十八年了。”早已认不出这里的一草一木,早已记不清这里的一人一路,哪里还算得上是本地人?只不过是一个比外地人对这里更多一份感情的过客罢了。   那司机似是也有些怅然,“都十八年了……真快,记得当初我曾经以为人生也不过就是那样了,如今想想,人生其实还很长。”   的确很长,可是就像这路一样,再长都有一个尽头。   下了车,轻漾拿着花走进公墓,找到母亲的墓碑,没想到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人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头自是也看到了她,然而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竟生出一种恍惚,他禁不住开口唤道:“清意……”   在这里看到他,轻漾的本就不那么高兴,此刻听到他唤她母亲的名字,胸中有火气烧起。   冷冷地道:“伯父,你认错人了。”   许父一下子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轻漾,慈爱地笑了笑:“轻漾,你也来看你母亲啊。”   轻漾走过去将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是,我来看我母亲,因为我的母亲想要看见我。”虽是回答许父的话,眼睛望着的却是母亲的墓碑。   许父觉得有些尴尬,正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轻漾继续说道:“而我的母亲不会想要看到伯父你的,所以您以后还是不要屈尊来的为好。”   十八年来,第一次如此不客气的对许父说话,他养了她十八年,她知道她亏欠他的恩情,可是他缺欠了母亲一生的幸福,此刻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些内心的慰藉吗?   许父听到轻漾的话,脸色变了变,随即说道:“三十年前的事,兰清已经告诉你了吧?”   清意……兰清……无论是那个女人的名字,他都能叫的如此亲切。   “是,伯母早就告诉我了,为了让我离你们的儿子远一些。我自是要离他远一些,毕竟是您的儿子,大概会和您一样吧!”口不择言的话,伤人又伤己,其实她再清楚不过,不会一样的。   “轻漾,你不用反应那么强烈,兰清大概没有告诉你,当初的事……当初的事其实是清意自己的选择。”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我母亲已经去世了,你觉得我会信吗?”   人犯了错,不都是习惯于给自己找个借口做掩饰的吗?   许父苦笑一声,“我知道你不会信,当初谁都没有想到会出那样的事,清意她恨极了雨过,打定主意要让他进监狱,可是如果报了警就意味着她被……她被强暴的事不再是秘密,而她知道许家一向重名声,不愿因为她让我被人嗤笑,所以执意和我分手。”   王雨过,王兰清的弟弟,也就是许南城的舅舅,整件事的罪魁祸首,轻漾无法原谅许家的原因之一。他喜欢她母亲很久,可是她母亲却不喜欢他,一次醉酒,做出了错事。   小时候轻漾也见过王雨过几次,每一次他见到她时,总是让她觉得怪怪的,后来她才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她的母亲。   “所以你也就同意了。”轻漾冷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不屑。   许父的面色暗淡下去,“是,我同意了,她报了警,父亲断不会让她进许家的门,若惹急了父亲,他甚至会对清意下手,所以我同意了。后来有人指责我因那件事抛弃清意的时候,清意主动站出来,维护我说她本来就已经喜欢上了别人,决定和我分手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算是她移情别恋的报应。她说喜欢上的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我和清意的大学同学,我知道他喜欢清意很久了,只是没想到最后他真的娶了她。”   轻漾起先并不知母亲是因此才嫁给父亲的,因此有些吃惊,转而又笑了,“这才足以可见我的父亲才是最爱我母亲的人。你大概不知道吧,我的母亲患上了精神病,原因你清楚,正常的时候什么都好,可是一旦发病……父亲一个人承担着整个家庭的重担,还时常被发病的母亲伤到,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抛弃我的母亲,换作是你,你做的到吗?”   许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败,手紧握成拳又渐渐松开,“我不知道……清意曾经跟我说,我在施展抱负的路上她帮不了我什么,唯一能给我的就是自由,只希望我能达成所愿就好,如今我离我所愿只有一步之遥,我能做的只是来告诉她一声。”   唯一能给的就是自由……这真的就是母亲当初的选择吗?   那么如今她呢?她没有裴心莹的家世,如今想来,她能给许南城的,如她母亲一样,也不过就是自由罢了。   巧合?也许是命中注定吧,命中注定她应该和母亲的选择一样,祝他幸福。   许父看着突然沉默的轻漾,自是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伸手想要拍一拍轻漾的肩,却被轻漾条件反射地躲开了。他了然一笑,道:“有的时候,放手未必不是一种成全。”   这便是许父的态度了,他一直对轻漾的母亲有愧,可是愧疚不能代替所有,他不想伤害轻漾,可是也没有阻止许母对轻漾的伤害。   她和许南城之间的感情他是清楚的,他作为过来人也很理解他们的心情,从人情上讲他的确不应该阻止他们两个,可是从理智上来讲,作为一个父亲,他的选择和当初他的父亲一样。   裴心莹身后的裴氏在日后对于许南城而言会是事业上强有力的支持,门当户对这样的话并不代表着封建,相反,它是很有一定道理的。他们都太年轻,轻率的做决定只怕日后会后悔。   “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和你母亲单独呆会儿吧。”许父说着,转身离开了。   轻漾走近母亲的墓碑,蹲下,保持视线水平地望着墓碑,轻轻地说道:“妈,你当初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放他自由,希望他幸福……   可是不会看着他和别人幸福,你真的不难过吗?毕竟自己曾经也离幸福那么近……   她将头抵在冰冷的墓碑上,苦笑一声:“妈,这是不是遗传啊,为什么我好像也遇到了你当年的情况呢?”   “妈,你知道吗?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很喜欢的那种,可是他是许伯父的儿子,还是王雨过的外甥。他还有未婚妻了,是个大家千金,他们就要结婚了。我想要祝福他们,可是我做不到,我一点也不大方,我看到他们两个再一起会难受,会很不开心,我知道我不应该,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妈,你当初是不是也遇到了相似的情况?所以才会跟着爸来这里的吧?”   “对了,妈,我有男朋友了,他对我很好,好到让我愧疚的那种,我时常在想,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他,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妈,你对爸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可是,没有如果啊,那个一点点放下她的心防并且走近她心底的是他啊,那个人是无可替代的。   脑海中浮现从小到大两个人相处的一幕幕,眼泪从眼眶里滑出,跌落在石板上,在这样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在母亲的面前,她终于肯流露出最真实的情绪,哭的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妈,你知道吗?除夕夜的时候,他出现在我面前,我真的以为我是在做梦,是他未婚妻的电话把我从梦里叫醒了,第二天早上得知他离开的时候,我想,也就是这样了吧,他终究只是我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匆匆地来,又匆匆地离开了。”   断断续续地和母亲说了很久,再站起身来的时候腿已经快要没知觉了,许是哭了太久的缘故,头也一阵阵的发晕,头晕让她有些犯恶心,刚消停了不久的胃也就闹了起来。吃力地站起身,轻漾扶着旁边的墓碑,一点点地向前挪去。   忽然有人急急地跑了过来扶住了她,她抬头,看到了本以为最不可能出现的人——陈安凉。   “没事吧?”陈安凉关切地问道:   摇了摇头,她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找你可是不知道你在哪里,就去问许叔叔了,他说你在这里,又说他正好也要来一趟,就让我和他一起来了。我之前去查你住的地方了,回来接许叔叔去机场的时候,他说你在里面看你母亲,让我在这里等着你,”陈安凉简单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又对轻漾说,“你在里面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就跑进来看看。你真的没事吗?”   轻漾不由得一笑,“你希望我有事吗?”   “明知故问!”   轻漾假装严肃道:“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陈安凉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却还是认真地说道:“不希望,我希望你永远也没有事,开开心心地直到变成小老太太,牙都掉光了的那天。”   轻漾笑,心里却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她在心底对母亲默默地说道:妈,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男朋友,是不是对我好到让我心存愧疚?   在陈安凉的搀扶下走到了车前,轻漾研究了下车型,跟陈安凉开玩笑道:“奥迪A6?你节俭了啊!”   陈安凉笑着回答说:“是啊,送你的练手玩的车是得节俭点,看着太好的车被你撞的烂七八糟总归是会心疼的。”   轻漾听到前半句话就当场石化了,连陈安凉讽刺她的话都没在意,只是结结巴巴地重复道:“送……我的……练手玩的车?”   见陈安凉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她顿时生出一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我没有驾照。”   “我会找人替你解决。”   “我不会开车。”   “所以才让你拿这车练的啊。”   拿这车练?拜托,你这哪里是节俭了啊?分明是奢侈的不能再奢侈了!   “我不要。”坚决不能要,本来欠他就够多了,再加上一辆车,她真该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了。   “理由。”   为什么陈安凉也来管她要理由?如果她说不想欠他太多他一定会急的吧?   “开车太危险,我不想因为交通事故葬身马路!”   “……”   陈安凉开着车将轻漾带到了一家宾馆前,然后拉着她走了进去。轻漾之前曾经绕了小城一圈,自是知道这是小城里唯一一家星数超过三的宾馆。看着陈安凉用挑剔地目光审视着宾馆的时候,轻漾终于想起了一个之前被她遗忘但却十分重要的事:“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你呢?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不用啊,我请假了。”反正她就是一个小员工,请假没什么关系的,他可是整个公司的头,他跟谁请假去啊?   “我给自己放假了,对了,你说在这里开一家五星级宾馆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不怎么样!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有钱啊?”在这种地方开五星级宾馆,不是且等着倒闭呢吗?“对了,你要是现在没事的话,就把我送回我住的地方吧。”   陈安凉奇怪地偏头看她,“你住的地方,不就是这里了吗?”   轻漾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坚决反对:“我不干,我在那里住习惯了,懒得搬了。”   “你人已经在这里了,东西不想要就不要了,重新买就好。”   陈安凉这次还真是难得的违了她的意,却是在这样的事情上,她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值得他执着的。   “不用,你要是不想送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说着,轻漾就要往外走。   陈安凉从后面拉住她的手,“轻漾,住下来吧”,他放软了语调,“你住在那种地方我不放心。”   原来是这样,他是担心她啊,她刚刚还冤枉他,以为他越来越古怪了呢,想一想真是不好意思。可是她小心一些就可以了,完全不用再搬到这里啊。   “没事的,那里的老板娘还有旁边小饭馆的老板我都混的很熟了,我晚上不出门把门锁好就好了,不用这么折腾的,实在不行,你跟我住过去也行啊,那样你就放心了吧。”轻漾后面的本是一句玩笑话,哪知陈安凉思索了一下,竟然点头答应了,她哭笑不得:“我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   “可是你陈大少爷去住那种地方,太委屈你了吧!”   陈安凉痞痞地笑了一下,“陈大少爷的未来老婆都不嫌委屈,陈大少爷就娶妻随妻,一点也不委屈。”   轻漾望着陈安凉,他依然是那般不正经的形容,可是她的眼圈却有些泛红。陈安凉伸手一挑她的下巴,笑道:“怎么,这会儿发现爷儿好了?”   调戏她?轻漾笑着点头:“是啊,以前一直觉着您就是混球一个,现在发现您还没混到家。”   陈安凉:“……”   两个人又折腾回轻漾住的地方,找老板娘又开了一间房,老板娘看着轻漾,诧异地问道:“这是……”   轻漾有些不好意思:“我男朋友。”   老板娘一脸了然地笑了,“一间双人房?”   轻漾脸红了。等到陈安凉笑着说“我没意见,轻漾你呢?”的时候,轻漾毫不留情地狠狠地掐了他腰一把。   这厢刚开完了房间,那厢陈安凉的手机就响了。陈安凉接起电话,没说两句,面色忽然变得凝重。挂了电话,陈安凉对轻漾说道:“公司出了点事,我得马上回去,抱歉。”   之前她就猜他在这里呆不了几天,果然。“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公事最重要。”   匆匆忙忙的来,匆匆忙忙地走,就像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过客。   这之后,轻漾恢复到了刚来这里时的状态,闲暇时常去找庞杰天南海北地侃,但是她哪里是阅历丰富的庞杰的对手?到了最后常常就变成了庞杰讲,她听着。   庞杰果真把除夕夜那时的照片洗了出来送给她,给她照片的时候,他对她说:“轻漾,起初我看到你笑的时候就觉得有哪里不一样,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的笑容总给我一种仿佛下一刻就要天翻地覆的感觉。”   那样的笑容掩不住眉眼间的哀伤,就连嘴角的弧度都泛着苦涩的味道,这一刻的笑,也许下一刻就会变成泪如雨下。   轻漾笑着回应他:“我在努力不让自己在下一刻天翻地覆。”   可是总有些事情是她控制不了的。回到旅馆时,有几个人正围坐在电视前看新闻,轻漾本没有过多留意,走过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名词:天一、陈氏。   她停了住,只听电视里的新闻播报员说道:“目前陈氏的具体情况尚不可知,但天一的有关方面称将终止与陈氏的合作。”   第九章 只是,真的对你舍不得   明明很想哭,却还在笑;明明很在乎,却装着无所谓;明明很痛苦,却偏偏说自己很幸福;明明忘不掉,却说已经忘了;明明很脆弱,却装着很坚强;明明说的是违心的假话,却说那是自己的真心话;明明知道说这样的话会受害,却忍者痛轻松说出。   ————————————————   天一和陈氏……终止合作?为什么?   她急急地跑到电视前,可是电视里已经换了下一条新闻。她心里着急,也顾不得许多,拿出手机拨了陈安凉的号码,可是试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人接。又给许南城打,还是没人接。   没有办法,只好尝试打杨晓蕊的电话,这一次总算有人接了。她急忙问道:“天一是要和陈氏终止合作了吗?”   “是啊,陈氏那边据说是之前的一个项目出了问题,现在股票跌得厉害,其实也谈不上什么终止合作,天一和陈氏到现在还没有正式签合同……”   轻漾听到电话那边Helen在叫杨晓蕊,杨晓蕊匆忙对轻漾说道:“现在公司里忙的乱七八糟,轻漾姐,要是没事的话你也赶快回来吧!我先挂了,拜拜!”   项目出了问题……股票跌得厉害……   如果之前的项目问题很大的话,只怕陈氏会失去做现在这个项目——S9的资格,怪不得那一天陈安凉走的时候会是那样的表情!   她赶忙跑回房间收拾东西,和老板娘退了房间,打车到了机场,一个小时后飞往S市的机票只剩下一张头等舱的票,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飞快地办完手续拿着机票登了机。   寻找自己座位的过程中,忽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嫂子!”她只当是叫别人的,没注意,哪知有人从她身后拍了拍她,她一惊,转头,没想到看到了元黎青。   找到了座位坐下,元黎青帮她把东西放好,与他同来的几个人看着元少亲自帮这个女人干活,俱是惊了。   轻漾满脑子想的都是天一和陈氏的事情,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只是抬头的一瞬间,忽然想起陈氏的事情元黎青应该知道些什么。   于是连忙开口问了。元黎青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和她身边的人换了座位,坐下来和她说:“陈氏这次的情况不乐观,是他二叔陈辉文手中的项目出了问题,而且分明是有人故意找陈氏的麻烦,弄得一夜间满城皆知,陈辉文这次估计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剩下这摊烂摊子还得凉哥去收拾。”   轻漾听的心中一紧,有人故意找陈氏的麻烦?会是谁呢?会不会和上次天一资料泄露的事情有关?   还有,许南城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始作俑者?落井下石?坐收渔利?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复杂呢?   大概是看到她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元黎青安慰她道:“嫂子,你也别太担心了,虽然受创严重,但是以陈氏的底子和凉哥的能力度过难关肯定没问题,必要的时候我们都会帮他的。”   轻漾点了点头,“我知道,谢谢你。”可是心里还是十分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让人恐惧的东西正一点点地逼近。   是什么呢……   思索了半天没有结果,倒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是被元黎青叫醒的,睁眼,原来飞机已经降落了,大家拿着东西纷纷准备下飞机。   元黎青帮着她又把东西拿了下来,护着她一路出了飞机场,问她:“嫂子,你去哪里?我送你吧。”   轻漾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的话,送我去天一吧。”   “嫂子,你不是想去说服你哥继续和陈氏的合作吧?”元黎青满脸吃惊,他还以为她会先去找陈安凉呢!   说服许南城?算了吧,她能说服许南城的几率几乎为零,她哪敢存有那么大的妄想?   “不是,我要回去上班。”继续这样耗着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回去工作,还能多得些信息。   元黎青吃惊更甚,“不是吧,凉哥也太过分了,自家老婆的吃穿都不管,我以为你们那天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还真是你省钱然后他给外面的人花啊!”   轻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那天的确是开玩笑的,你们凉哥对我已经很好了,可是我自己活着总要有点价值吧?”   活着的价值?元黎青想想就头疼,“我们家那位说她活着的价值就是把我们家败光。”   轻漾笑的更开心了,可是忽然又觉得奇怪,“不对啊,你们不都没成家吗?”   元黎青的脸红了红,没继续说下去,不过轻漾心里已经猜出十之**了,她笑着说道:“珍惜吧。”珍惜那个人,不要像她一样等到终于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不只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的时候,他却已经离开了,然后,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无法再回头了。   虽是笑着的,一声感叹中却夹杂了哀愁,元黎青在一旁听着,终是没再敢接话。本来是想要活跃下气氛才说的话,谁知道会是这种效果?   似乎……沉重了点,一点也不像是她这样外表看上去单纯的不能再单纯的女孩会说出的话。   可是什么话都不说似乎又有些尴尬,元黎青按开CD播放器,歌声充斥了整部车子。   我忘了说决定不再等你了,   相信时间会让我们更成熟,   从此以后各自坚强去面对生活,   我会微笑继续向前走。   寂寞的星空,灿烂的焰火,   燃烧后剩下什么?   干燥的气候,潮湿的眼眸,   忍住泪不忘挽留。   你连说爱我,都唯唯诺诺,   拥抱时有一点苦痛。   到最后分手,也一笑带过,   眼神里透露着不舍。   你忘了说我们曾经幸福过,   不在身边也要自己好好过,   如果有人问起你会怎么形容我,   你爱过的,或只是朋友。   ……   我忘了说,谢谢你爱我。”   从最开始轻漾就觉得这歌有些熟悉,当听到“如果有人问起,你会怎么形容我”的时候,忽然间就想到了那一天许南城在她家时,陈安凉问她,他是谁,然后,她和许南城都选择了用“哥哥”这个词。   许南城……等等!她想起来了,除夕夜时,她听到他的手机铃声就是这首歌!   她急忙问道:“元黎青,这歌的名字叫什么?”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元黎青吃惊之余表示他也不知道,“这盘都是我们家那位放到我车上的,她的东西,我哪里知道去?”停了下又说:“不过,你可以看看这里,剩下的盘和盘的壳子应该都在这里面。”他探身将轻漾前方的一个收容空间打开,如他所说,里面果然是盘,还都是些情歌的盘。   她要找的壳子实在很好找,唯一一个里面没有盘的就是了。壳子里夹着个小本,大概是歌词,她拿出来,找到了刚才的那首歌的歌词。   许南城的手机铃声……决定不再等你了……   也许,这样也好。   到了天一的楼前,苏轻漾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该下车了。她将壳子放回远处,向元黎青道谢后,推门下了去。   元黎青犹豫再三,还是摇下了窗户,叫住了她:“嫂子。”   她奇怪地回头,见元黎青神色认真地道:“嫂子,无论怎么样,凉哥他对你是真心的。所以,请不要辜负他。”   一路上轻漾的模样和看那个歌词的表情让敏感的元黎青发现了些微的异样。   轻漾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有些勉强,但还是笑了出来:“你放心,我明白。”   尽管轻漾紧赶慢赶,但到天一的时候终还是晚了一步。新的项目组成员已经决定了,请假不在的她自然是没这个资格入选,此刻回来,也只能帮着处理下杂事,减轻下项目组成员的压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然而最让轻漾在意的是,她进许南城办公室时,他嘴角那抹带了些嘲讽的笑,仿佛他什么都明白的,仿佛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可是明明下一刻,敲门进来的却是裴心莹。   天一退出陈氏的项目后,转而与裴氏合作,完成一个与S9很像的项目,裴心莹也就成了天一的常客。不知道为什么,轻漾每一次见到她总觉得她对自己说的话全部有另一层含义。由于有了之前的经验,项目策划进展很顺利。与此同时,陈氏宣布放弃S9这个项目,赔本是肯定的,但在这种时候勉力维持下去只会赔的更多。   陈辉文被请进了局子,陈安雅虽看不惯自己父亲平日的所作所为,但还是不愿看到他进监狱的,便去和陈安凉说愿意以陈辉文手中的股份作为交换,请他想办法救她的父亲出来。哪知陈辉文却执意不肯同意。这种时候,手里拿着这些股权再去收那些散户手中的股票,也许是个翻盘的好机会。   因为决定项目组成员的时候轻漾不在,作为仅剩的一个助理,Helen入选项目组,轻漾回来后接替了Helen之前的工作,其中包括替许南城做日程规划,再每日定时向他汇报。   巧的是裴心莹也每日定时来找许南城,而且时间往往是在轻漾刚进许南城办公室三分钟以内,她常常会以手支颐,听完轻漾做汇报,然后笑着和许南城开玩笑:“许总真是忙啊,下次一定要提前和苏助理打好招呼让她给你安排一项陪女朋友。”   许南城瞥了一眼轻漾,然后似笑非笑地回答道:“我这助理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怕威逼利诱。”   话语中多少带了些自嘲的意思,这么长时间,无论他这么做,苏轻漾这只乌龟就是不肯把头伸出壳子。那哪儿是乌龟壳?分明就是砸不烂打不透的金钟罩铁布衫!   轻漾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只觉得自己真是多余出现在这里,转头就要离开许南城的办公室,哪知许南城却又忽然叫住了她:“对了,苏轻漾,你一会儿去找一下迎初。”   虽然不明白她要找廖迎初做什么,轻漾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见到廖迎初的时候,他正忙着写一些什么,他看见她进来了,便用别的文件压在了正在写的东西上面,似乎并不想让她看到他正在写些什么。他不想让她看见,她也就并没有多问,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东西很重要。   “南城让你来找我的?”   轻漾点了点头。廖迎初瘪了瘪嘴,“我就知道这种事得是我干,哎!”他一边叹气,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文件夹交给轻漾,说道:“这是这次和裴氏的项目有关的文件,南城让我交给你,你的任务可不轻。”   轻漾愣住,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副情景,“什么意思?”   廖迎初同情地说道:“南城的意思是,让你根据这个策划案做出一个不次于它的第二策划案。”   轻漾懵了,“我一个人?”   “不是,我会帮着你把相关的东西找到,把架子搭起来,其他的问题南城会亲自帮你。”   “可是……”轻漾不解,“为什么还要再做一个策划案?”   廖迎初恨铁不成钢:“上次资料泄露的表明公司出了内奸,这次警方在陈辉文的电脑里发现了泄漏的资料,他们一定是在策划着什么,可到现在还没有看出些更具体的,而同时也不能确认陈辉文就是上次资料泄露的最终主使者,如果不是,那么这次天一和裴氏的合作也很危险,南城说之前那个案子策划过程中人多眼杂,所以你明白那个案子的作用是什么吧?真正的案子……”廖迎初看了看轻漾,那副严肃的模样让轻漾不由得胆寒。   上次资料泄露竟然与陈辉文有关?恐怕他是想破坏天一与陈氏的合作让陈安凉的势力受创吧?   “可是……”轻漾依然不解,“为什么是我?之前警察不还说我是资料泄露的主要嫌疑人之一吗?”   廖迎初看着轻漾,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嫌疑人?南城不觉得你是嫌疑人就行了,他就算是怀疑我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的!”   有这么夸张吗?她怎么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可信?在她看来,许南城怀疑廖迎初的可能接近于百分之零,而廖迎初说许南城怀疑自己的可能性比怀疑他还小……   怎么可能?轻漾苦笑,“你和他从小学就是同学,又和他一起在美国打拼,他如果连你都怀疑,只怕这世上没有他不怀疑的人了。”就算有,她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廖迎初被她气的头疼,“你是想替许南城来安抚我还是想证明许南城不信任你啊?如果是后者的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我有眼睛,自己会看。你回去研究下这项目吧,有你忙的了。”这实在没有什么好争辩的,不信任她,哪敢把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她?   拿着资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轻漾还在思索刚刚廖迎初的话。是他不在其中所以了解的不深还是她真的当局者迷了?信任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于她和许南城之间吗?   正有些出神,手机铃声忽然响了:“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   很大的声音突兀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轻漾不好意思地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出了办公区,然后接起电话,电话的那边是陈安凉。   “轻漾,不好意思,之前几天公司出了点事,一直没时间给你回电话。”他的声音中透着疲倦。   “没事,现在公司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别担心,我不会让我亲爱的老婆大人沦落到吃糠咽菜的地步的。”   真是没正形啊,这种情况下都能笑得出来!   轻漾笑道:“我知道,等你沦落到当乞丐的那天,我就拿我的工资接济你一下,够买萝卜白菜的。”   电话那头的人也笑了起来,轻漾等他笑完,又认真道:“喂,说真的,你们公司的事我知道了,很严重的样子啊,到底处理得怎么样了?听说这段时间股票跌的很厉害。”   “渡过难关肯定没问题,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还可以多收回一部分股权,这样的话二叔那里就不必担心了,但现在的问题是资金周转并不是那么顺利,假如这个时候有别人插手的话,恐怕就比较危险了。”   “有别人插手?”   “恩,我是说假如,假如有别人在收被抛出的陈氏的股票的话,现在市场上的数额足够他成为陈氏第三大股东的,他若是在低点买进,陈氏状况稍好的时候再抛出,那么那时陈氏的股票就很有可能会二度跌落,其他人就都不敢再轻易买进,陈氏想翻身就很难,如果再和二叔那里有点牵扯,那就会很危险。”他说完,顿了一下,又笑着问:“是不是吓到你了?”   轻漾之前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可怕,诚实地应了一声,却不忘和陈安凉开玩笑:“是啊,好可怕的样子,我觉得我应该再努力工作些才好,争取能多挣点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又说了一会儿,轻漾挂了电话,一转头,正遇到从里面出来的裴心莹。裴心莹笑着问她道:“给男朋友打电话呢?”   轻漾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裴心莹依然是笑着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着,她举起手中的电话,对电话那边的人说道:“南城,我看到轻漾了,要不要我叫她进去找你?”   轻漾心里“咯噔”一声,等到裴心莹对她说“南城在等你”的时候,她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了。   她想起刚才裴心莹的那两句话,尤其是那两个词:男朋友、不好意思,不知道许南城听了以后会怎么想。   进许南城的办公室简直是一件再可怕不过的事情,她站在门口,伸出手想要敲门,却迟迟没有敲下去。   “你站在这里干吗?”身后传来许南城的声音,她一惊,急忙转过身去看,只见他站在她后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嫂子说你找我。”   许南城听到她口中说出的“嫂子”二字,不由得蹙了蹙眉,推开门走进办公室,他看着站在原地没动的轻漾道:“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走进屋子并将门关上,轻漾站在许南城的桌子前,问道:“什么事?”   许南城顿感无奈,为什么他觉得这公司里就好像他是员工,她才是老板一样?明明是她的工作,自己却比她还上心!   “那个案子,有几点需要注意的我先和你说一下。”   仅剩的两个小时工作的时间就如流水般滑过,轻漾一边飞快地记着许南城说的要点,一边在心底感叹:老板啊老板,你有这个时间跟我说这么多,自己也能做出来一份策划了吧?   “行了,暂时就这么多吧,这个项目的计划书做好了会有相应的奖金,但是如果没做好,加班修改的时候没有加班费。”   传说中的赏罚分明?轻漾恨得想磨牙,这个人分明就是看准了她一定会加班修改的!   从许南城的办公室出来,轻漾又在自己的位置上整理了一下记录下来的内容,忽然看到了些没记清楚的东西,想了想,还是决定返回去问一下许南城。   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站在门口,隐约可以听到里面的人交谈的声音。她抬起手刚要敲门,就听许南城对廖迎初说道:“明晚之前市场上所有可以收到的陈氏的股票要收回八成。”   轻漾一僵,脑海中响起刚刚陈安凉对她说的那些话,心沉到了谷底。   许南城和陈辉文有牵扯倒不至于,可若是许南城想要借这个机会打倒陈氏,少一个竞争对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要不要告诉陈安凉呢?让他知道以后早作准备也是好的啊!可是……   如果她说了,会不会损害到天一的利益呢?商场上尔虞我诈是难免的,就算许南城是落井下石,却也未必违反了什么规则之类的,而她如果告诉了陈安凉的话,她才是真正不守规矩的那个人,她是天一的员工,理应以天一的利益为先……   一时间,心乱如麻,她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廖迎初看着站在门口的轻漾,从她的表情中,他大概猜出她应该听到了些什么。   转头看了看许南城,许南城冲他微微摇了摇头,他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从轻漾身边离开。   “有什么事吗?”许南城声音略显淡漠。   “我……”轻漾有些慌,“哦,对了,我在刚刚记的东西里发现了一些不太明白的,想拿来问问你。”   她急忙拿出那张纸,快步向许南城所在的方向走去,哪知没注意脚下,一下子被绊倒了。饶是许南城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扶住她不让她摔跤是不可能的了,只是刚好可以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高跟鞋这种东西对于轻漾来说那就是天敌,摔了不说,高高的跟又连累她的脚腕崴了一下,疼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轻漾本来是不肯让许南城扶自己的,可是脚腕受伤,不让他扶也不行了。靠在他身上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前,正要坐下,他却搂着她始终没有放手。   她在他的怀里,周围全都是他的气息,脸有些微热,她轻唤道:“哥……”   “别动,我只是……忽然想抱抱你。”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颈边,麻麻酥酥的感觉,她果真不敢再动了,可是过了一会儿,禁不住缓缓地伸出手回抱住了他,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前。   最后一次了吧,这样的拥抱,以后便是奢求,她记得今天早上许母打电话来跟她说:“轻漾,这周末南城和心莹订婚,你也来吧。”   终于还是逃不过吧,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牵着别人的手对神父发誓,然后,从今以后,咫尺天涯。   可是,舍不得啊,舍不得放开这个人,这个刻在自己心底的人。   许南城更紧地将她压在怀中,清冷地声音响起:“如果我不愿,没有人可以强迫我。”   是啊,如果他不愿,没有人可以强迫他,和裴心莹订婚,他必是自己也愿意的吧,她又何必在这里自作多情,以为他对她是有那么一点不舍得的?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许南城就在这样的安静中屏息等待着,他等的,不过是她的一句话罢了。然而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他等到的却是突兀的敲门声:   “咚咚咚——”   三声,不急不缓的调子,就像那个人一样的话一样,别有寓意。   “南城,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裴心莹的声音,轻漾急忙推开了许南城,坐到了沙发上。许南城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走回办公桌后,许南城淡淡地道:“进来吧。”   裴心莹走进,别有含义地对着轻漾微笑了一下,然后走到许南城面前问道:“南城,妈让我们今天一起回去吃完饭。”   许南城瞥了轻漾一眼,那时她正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并没有注意到。   “我知道了,她脚腕伤了,我把她送回家,然后就去。”许南城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其实他是在生着她的气的,可是就算是再生气,也不敢把她剩下不管,因为他明白,就算现在把她扔在这里,走不了多远,便会担心地再返回来,就好像小时候过马路的那一次。   “啊?”轻漾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其实不用的……”   许南城又瞥了她一眼,“在上次的事之前我也以为不用的。”   上次的事?大概是指她在自家楼后遇到流氓吧。知道再说无用,索性直接道谢:“那麻烦哥了。”   裴心莹在一旁笑着说:“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南城送你也好,我也好放心。对了,轻漾,哪天我们聊一聊吧。”   虽是用商量的语气说的,但是却是个陈述句。轻漾想不出自己能和她聊些什么,更不知道她要和自己聊些什么。   勉强地笑着应了,她跟着许南城下了楼,进了车库,坐上车,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公寓楼下,车停住,轻漾说了声“谢谢”就要拉开车门下车。   手被人从一旁拉了住,许南城的声音淡淡地:“你又忘了。”似乎已经习惯了,连生气的感觉都没有了。   轻漾抿了下唇,“再见。”可是真是希望不会再见了,明天开始他要去外地两三天,再见的时候只怕就是他的订婚仪式了吧。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恍惚之间,轻漾似乎回到了他刚回国那个晚上,也是在这里,这样的气氛,他说:“你还没给我答复。”   一样的不知所措,一样的无法开口,轻漾想,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你能不能不要对陈氏下手?他这样公私分明的人,只怕根本不会理她。   你能不能不要和裴心莹订婚?他只会以为她不可理喻的。   那么,剩下的只有这句了吧:“哥,预祝你和嫂子白头到老。”   紧抓住她手腕的手渐渐松开,许南城嘴角弯出一个自嘲的弧度,一字一顿地说道:“谢谢。”咬字之重,仿佛要把她撕碎了吃下去才甘心。   兜兜转转,没想到又回到了原点。   过了这么多个月,却没料到正好能接上那日许老爷子宣布许南城和裴心莹订婚的那段。   轻漾下了车,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楼,脚步越来越快,如同一场逃亡,她要逃离她最舍不得的人。   她的身后,许南城看着她渐渐远离的身影,缓缓闭了眼。   凡事都有因果,这就是他们的因果吧。因为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所以从不敢逼她,拖到最后,成了这样的结果。   进了屋子,轻漾一个人靠着门板坐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明明早就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是还是无法做到冷静,心之所向,她亦控制不了。   拿起电话按下了陈安凉的号码,嘟嘟几声过后,陈安凉的声音响起:“喂,轻漾,怎么了?”   轻漾犹豫,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陈安凉许南城要收他公司股票的事。   电话那边的陈安凉听她不出声音不由有些担心:“喂,轻漾,是你吗?”   如果说了,天一就算有损失也不会太大吧?可是如果不说,对于陈氏而言,损失怕是要大得多。这样一想,轻漾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说吧!   “陈安凉,我哥他似乎要在明天将你们公司市场上可收的股票的八成收购。”   陈安凉事先没有想到轻漾要和他说这种事情,惊讶过后,他很快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八成?”   “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哥他说的就是八成,总之你小心点,我怕会对你那里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陈安凉忽然轻笑起来:“轻漾,你告诉我这些,其实算是泄密的吧?”   轻漾低头,“大概吧……你笑什么?”   陈安凉笑的更开心了几分:“轻漾,你这么向着我,笑表示我很开心啊!”   其实这里面歉疚占了更多吧,他一直那么帮着她,可是她的哥哥却趁人之危,她只是想要让他少损失些,换来良心上暂时的安宁。   “你还是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办吧,已经这么晚了,明天很快就要到了!”   陈安凉止住了笑,“恩,我一定好好想想大舅子是什么意思,不会让自家老婆吃萝卜白菜的。”   真是不正经的人啊,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轻漾无奈:“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啊,对了,听说你哥和心莹他们要订婚了,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啊?”   没想到话题拐了九曲十八弯竟然会拐到这里,一提到许南城和裴心莹订婚的事,轻漾就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匆匆找了借口挂了电话,轻漾靠在沙发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忽然又想起了那日许父说的那句“唯一能给的就是自由”。   所以啊,她给他自由,牺牲自己,成全他和别人。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许南城已经离开了,大家大多数都在为和裴氏合作的项目策划案忙碌,每个人都很认真,不知道到了最后如果真的用的是她这个菜鸟做出来的项目案,他们会不会抗议?   中午,裴心莹来了十七层。轻漾一抬头看到她,诧异地问道:“哥去外地了,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这次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轻漾,还记不记得,我昨天还你说过的,有时间我们聊一聊。”   轻漾望着她,触及她认真的目光,忽然愣住。   和电视剧如此相像的开场,自然会有和电视剧更为相像的情节映衬。坐着裴心莹的车到了离天一比较远的一家咖啡店,裴心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了轻漾的面前。   轻漾伸手拿过,打开,里面全都是洗好的照片。拿出来一张张的翻看,竟都是许南城抱着自己的照片,甚至还有前两天娱乐网上登的那张!从衣服上看,大概是自己在楼后差点出事之后的事,不过她那天发烧,印象很模糊。   真是经典的场面,正牌未婚妻约见小三,先拿出作为证据的照片,接下来该是劝她离开了吧?   轻漾没有立刻解释什么,只是微笑着等着。   裴心莹拿起咖啡轻啜一口,然后开口说:“轻漾,你很聪明,多余的话不必多说,我想你明白我找你是做什么的。”   轻漾没有立刻解释什么,只是微笑着等着。   裴心莹拿起咖啡轻啜一口,然后开口说:“轻漾,你很聪明,多余的话不必多说,我想你明白我找你是做什么的。”   “明白,也不明白”,轻漾冷笑一声,“那日的新闻果然是你的杰作?”   裴心莹放下咖啡杯,亦笑:“我若是说与我无关你一定不会信的吧?没错,那天的新闻是我的意思,那么,轻漾你应该懂我是什么意思。”   心骤冷,轻漾道:“不懂,实在是不懂,这照片上明明是你的未婚夫在抱着我,你来找我做什么?”   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些日子裴心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怪,原来她已经察觉了异样呢,可是她就是这样处理这件事的?   “轻漾,你也别生气,我只是……只是为大家好。”   是不气?怎么可能不气呢?为大家好?为大家好所以先前就必须要先败坏她一通?亏她一直以来还对裴心莹感到歉疚,没想到她竟会做出这种事!   “你是怕我哥生气所以才来找我的吧,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你来找我,知道之前的那件事是你做的,他会更生气的。”   “他大概……已经知道了。”裴心莹用手指摩挲着咖啡杯,苦笑一声。她做这些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指望能瞒过许南城。许南城对她越来越冷淡她是感觉得到的,她明白他对她从来没有男女之情,可是她还是喜欢他,无可救药的那种喜欢,她知道他娶她完全不过是因为父!!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她想,只要能把他留在身边,时间一长,他总会慢慢喜欢上自己的。   轻漾怔住,原本底气十足的她一下子没了谱。她猜错了吗?对于许南城来讲,她果真还是没有他的未婚妻重要的吗?哪怕他的未婚妻伤害到了她,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失落的感觉充斥内心,轻漾低头,不肯在裴心莹面前流露出软弱。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心莹的声音轻轻响起:“轻漾,三十年前的事,我听说了。”   轻漾猛地抬起头看向裴心莹,脸上是满满的难以置信。她想不到的事情果然很多,想不到裴!!竟会这么信任这个没有进门的媳妇,连三十多年前,这样的家丑都和裴心莹说了。   “你别担心,我没有想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其实你也明白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不是吗?那么,请离他远一点,既然不可能,就让他彻底自由吧,断了你,也是断了他的妄念。”   妄念,真好的一个词,妄想、贪念,一直以来,舍不得放开。   裴心莹又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推到了轻漾的面前,轻漾定睛一看,是一张支票。   “离开这里吧,这些钱足够维持你十几年的生活了,离开这里,去找你真正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吧,你和南城……命中注定不可能的。”   命中注定……只可惜,是不可能。   那些狗血的八点档未必虚假,相反,它们只是太过真实。   见轻漾始终低着头不说话,裴心莹拿着包站起身说道:“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吧。”   走了没两步,她又忽然停下:“轻漾,你知道吗,南城他在很多人心中是如神一般的存在,可是神一旦染上尘埃便不是神了。”   而她便是那粒尘埃,将神变成凡人的那粒卑微的尘埃……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咖啡店,她沿着道路,不知目的地向前走着,直到脸上、身上都被打湿,她才恍然察觉到:哦,原来下雨了啊。   这一年的第一场春雨,起初不过是蒙蒙小雨,过了一段时间却没有停住,反而更大了。   街上的人纷纷向建筑物里跑,外面的人越来越少,轻漾在雨里走着,身上已然湿透,有老者走来对她说道:“姑娘,这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了,先进楼里面避避雨吧!”   可是轻漾却连表情都没有变,就那样一直向前走,好象什么都没有听到。   再听不进什么了,能够将裴心莹的话听完已是勉强,那样伤人的话,如果没有它们,她也许还可以继续骗自己下去,骗自己其实没有再对许南城抱有任何幻想,骗自己不介意许南城和别人结婚,她只是很卑微的希望就算是结婚了,她也可以在他身边每日看他一眼就好,可是真的这样就好吗?   离他远一点,让他彻底自由,想一想,心里就揪着疼呢!   她在雨里不停地走着,隔着雨帘,看不清前路,她不敢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勉励维持的假象就会被揭穿,其实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下去,她很累了,真的很累。   前面似乎有什么人挡住了她的路,她头也没抬,条件反射地想要绕过,却被那人伸出的手压进怀中,他的身上是很好闻的味道,熟悉的薄荷味。   然而,不可能是他的,她知道,不可能是他的,他今天早上刚刚离开,现在正在另一个城市,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用力想要从那人的怀里挣开,那人却不肯放。他在她的耳边吼道:“苏轻漾,你清醒点,抬起头看看我!”   那样熟悉的声音,连生气时的语调都是一样的,她浑身一僵,缓缓地抬起头,面前是那张刻在心底的脸,她绝不会认错,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南城看着轻漾这副样子,既生气又心疼。早上七点的飞机,八点多到了外地,刚刚安顿好,廖迎初就给他打电话,说裴心莹找了她。   这种时候裴心莹找轻漾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事,他心急,借了人家的私人飞机,赶忙回到了S城,找了大半个城市,见她疯子一般在雨里行走,他跟了一段,心烦意乱地跟在她后面,大概只是在等她回头,可是她却一无所知。又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下车拦住了她。   她的脸上满是水,尽管下着雨,但是他知道,她在哭,说不出理由,就是那种从小对她细致的了解,从她某个小动作上就能看出她是在哭。   他轻轻地吻上她的眼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僵住的人缓缓闭紧了眼睛,声音已近乎崩溃:“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努力阻拦你却还是能走进我的心底?既然走进去了又为什么还要再出来?”   她曾以为她的心就像是一座孤城,没有人可以走进,可是最后才知道,其实不是没有人,只是她装作不知道,因为是那唯一的例外,所以进去了就不肯再放他离开。   许南城抱紧她。身上已经被雨水湿透,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在轻漾耳边,一字一字地问道:“如果我现在离开,你会挽留吗?”   雨似乎突然消失了,轻漾怔住,随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向抱着自己的人,他脸上的表情满是认真,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轻漾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许南城正在客厅里打电话,见她出来,和电话里的人又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走到厨房端出来一碗姜汤,许南城将它放在轻漾面前,毫不留情地命令道:“喝干净。”   轻漾看着面前大碗的姜汤,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恳求似的望向许南城,“哥……太多了,喝不掉啊……对了,哥你也淋雨了,这碗姜汤咱俩分了吧。”   “锅里面还有,要不你把剩下的喝了,我把这些喝了?”许南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她的表情果然一下子变的无比绝望。认命地端着姜汤往下灌,许南城忽然出声道:“对了,迎初打电话说上次跑了的那个人抓到了,住在医院里的那个也没什么大事了,你是正当防卫,不用负什么责任。”   轻漾一口姜汤没咽下去,直接被呛着了,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她吃惊地问:“廖迎初怎么会知道这事的?”那么丢人的事情,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后面的事全都是他处理的。”简单的一句话,轻漾就已了解。他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所以只能交给廖迎初。其实如果可以的话,这样的事情,许南城比她更希望谁都不知道。   “那……资料泄露的事呢?上次资料泄露的事也查清楚了吗?”   许南城的眉心凸起,摇了摇头说:“还没有,内应找到了,幕后那人多多少少也猜到了是谁,可是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能确定他们到底还做了些什么,又想做些什么。”   果真复杂,许南城既是不肯透漏出更详尽的信息,她也不好多问。一下子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轻漾低了头,不停地喝着姜汤。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许南城拿起,没想到这一次打电话的竟然是他的父亲,他的声音有些冷:“南城,现在到我这里来。”   许南城心里一惊。他回到S的事情是临时决定的,除了廖迎初和轻漾,其他人本不该知道的,如今父亲不仅知道了,而且竟然叫他回去,虽然想不出父亲要做些什么,但直觉告诉许南城,并不是什么好事。   第十章 天堂地狱,与你同行   就算时间流逝,却怎么也翻不过,心底的那个你。我放下尊严,放下个性、放下固执,都只是因为放不下你。闭上双眼,最挂念的是你;张开眼睛,最想看到的是你。如今,我已经放下一切,无论天堂地狱,只为赌你。   ————————————————   从轻漾住的地方到父亲那里并不远,将车停在楼下,许南城敲了敲房门。开门的是母亲,面目表情凝重,看到他眉头不由得皱的更紧了一些,“你爸在等你。”   许南城点了下头,径直去了二楼的书房。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说了一声“进来吧”,他推门走入,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茶杯。他没有躲,茶杯磕在了他的脑门上,立刻有红色显现。   茶杯碎了一地,里面的茶水洒在地板上,有些事情,一旦发生,注定无可挽回。   许父本是生气,想以此先吓吓他,料想以许南城的反应之快,躲开这个茶杯应是不成问题,没想到他竟然不闪不躲。看到有血流出,许父自是心疼儿子,可是看他那副撞了南墙的不死心的样子,他气就不打一处来,索性直接当什么都没看见,将一个信封扔在了桌子上。   许南城见状,走了过去,将信封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没什么悬念,里面是照片,让人惊讶的是里面是几个小时前他在雨中抱住轻漾的照片。   “一点都不知道注意,被人拍下来了都不知道,幸好那报社的社长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压了下来,不然,你就等着明天头版头条吧!”   许南城一张一张地翻看着手中的照片,忽然看到了轻漾愣愣看着他的样子,可爱的很,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扬。   许父注意到许南城竟然在笑,气的更厉害了,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的很清楚,头版头条,求之不得。”   “你!”许父气结,“你说什么?”   许南城将照片收好,认真地说道:“爸,周六的订婚,取消吧。”   许父猛地睁大双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您也很清楚吧,今天之前我或许还会觉得歉疚,可是现在,我不会再这样想。”   “混账!你敢取消试试!你把许家和裴家的脸面都丢到哪里去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和那个丫头的照片,许家已经丢了一次脸了,要不是心莹她大度……”   许南城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上次的事本来就是裴心莹在幕后操作,恐怕母亲也没少配合吧?”   “你母亲是为你好!”   “如果真的是为我好就不要阻拦我取消周六的订婚。”   “如果你不姓许我就不拦你!别说我和你妈不答应,就是老爷子也不会轻饶了你的!”   “爷爷那里我会去说的,是不是他同意了你们就不会再阻拦?”   “你不要做梦了,他是不可能同意的!”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他同意的,还有,爸,初七左右你去了四川吧?”   许父一愣,看着他,等着他下面的话。   “爸,无论是你还是妈,以后请不要再找轻漾了,因为,自始至终,放不开的那个都是我。”说完,许南城决绝地转身离开。   下楼的时候许母看到他头上的伤,心疼地想要替他包扎伤口。楼上传来许父怒极的声音:“不要管他,从今以后他要死要活都和我们无关!”   许母之前一直坐在楼下,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听到许父这样说,心里着急,“你怎么把你爸气成这个样子?赶紧认错啊!”   许南城拂开母亲的手,“妈,我没什么错好认的,我会和裴心莹取消婚约。”   那样坚定的声音,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许母气极,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却又无可奈何。   被许南城强硬地放了一天假,轻漾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构思着老板安排下来的策划案。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轻漾诧异之余,急忙跑过去开门。   意料之外,门口站着的是去而复返许南城,他的样子有些狼狈,额头上的伤十分扎眼。   “怎么弄成这样?”轻漾心疼地问道。   许南城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没事,走进屋子坐到沙发上,他靠在上面,闭了眼。   很累,累到什么话都不想多说,两个手机全部关了机,用不了多久,外面的人就会炸开了锅吧,他不想去解释什么,索性躲个清静。   轻漾将门管好,迟疑了一下,走到许南城身边坐下,问道:“哥,怎么了?”话刚问完,腰已经被人揽了住,然后,整个人都被塞到了怀里。   许南城抱紧轻漾,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他心里想的虽多,语气却并没有太大变化:“没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场赌博,他可以舍弃所有,只赌怀中的这个人。   孤注一掷,不留任何退路,天堂还是地狱,不过是一念之差。   轻漾窝在许南城的怀里,因为感觉到今日的许南城有些不太一样,所以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可是时间久了,腰就有些疼了,她尝试着想要调整一下姿式,哪知刚稍稍一动,许南城就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哥,我腰疼……”轻漾轻声抱怨道。   许南城先是没有反应,就在轻漾想再说一遍的时候,他忽然抱起她,给她换了个姿式。结果就是,轻漾的腰不疼了,但是浑身上下完全紧张起来了,因为……她坐到了许南城的腿上,而且趴在了他的胸前。   屋里很安静,轻漾能很清楚地听到许南城有力的心跳声,在他的怀里趴了一会儿,渐渐的,轻漾又放松了下来,她将头枕在他的肩上,缓缓地闭了眼。   其实,这个姿势真的很好,因为最爱的人就在你的怀里,你抱着他,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手机不识相地响了起来,抱着她的许南城却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轻漾无奈地伸手去够沙发上的手机,试了一下,又试了一下,总是差那么一点,轻漾有些恼火,也顾不得自己是在别人的怀里,直接往那边扑了过去。   有了前因就会有后果,当许南城跟着她一起倒过去的并且压在了她的身上的时候,她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了一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手机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轻漾拿起,偏头,正想要去看屏幕上的字,压在她身上的人却先行一步夺过,毫不客气地直接把电池卸了,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你干吗?”   许南城翻了个身,躺到轻漾旁边,然后把她搂紧在怀里,也不解释,只是闭着眼歇着。   轻漾生气,本是不肯再呆在他怀里的,可是沙发能有多宽?后面就是茶几,她再不识相也得顾惜着点自己的生命,于是只好压住火气,无可奈何地又问了一遍:“你干吗?”   许南城依然不理她,她对他仅剩的一点耐心用光,推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道:“喂,你说你到底想什么啊,莫名奇妙地跑到我家里来,然后一言不发地呆在这儿,我接个电话怎么了,你凭什么把我手机电池给卸了啊?喂,你说句话啊!”   她还真是活力无限,吵得太过厉害,许南城直接以吻封了她的唇,在她的口中攻城掠地。开始的时候,轻漾还试图反抗,可是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镇压,几轮下来,轻漾已经面色泛红,瘫软在了他的怀里。   她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喝醉了酒的猫,哪里还有刚才凶巴巴的样子?许南城轻笑,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这一招对付她格外好使?   鼻尖对着鼻尖,彼此的呼吸都有些紊乱,就在此时,破坏气氛的电话准时响起。   许南城关了手机,卸了轻漾的手机电池,却忘记了她家里还有一个叫做座机的东西。   轻漾挣扎着就要往起爬,许南城拦住她,自己走到了电话旁,从来电显示上看出是廖迎初的号码,想了想,还是接了。   “喂,轻漾吗?南城是不是在你这里?”廖迎初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我在。”   “南城?你果真在苏轻漾那里!你知道吗?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为什么把手机关了?还有,网上说的是真的吗?”廖迎初心急,连问了两个问题,相比于廖迎初的激动,许南城的反应显得就比较冷淡。   “还有几个小时你们大概就可以看到今天的晚报了吧,上面会有更详细的叙述的,关手机自然是为了躲你们的电话,迎初,这两天公司就拜托你了。”   廖迎初本来还想问些更详细的,可是听到许南城平淡的语调,忽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算了,许南城既然已经决定了,多说也没有用处了吧。   于是微笑应道:“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南城,等了这么长时间,终还是想要一个了结吧,所以不顾一切,所以不留退路,那么,南城,希望你成功。   “谢谢。”并非客套,这两个字中的分量很重,相识多年,情义全在其中。   “客气。”   挂了电话,许南城不忘拔了电话线。轻漾本来还在琢磨他那句“今天的晚报上面会有更详细的叙述,关手机自然是为了躲你们的电话”,看到他拔电话线的举动,急忙向上前阻拦,可是哪里拦得住呢?   有些丧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电话线,轻漾不平道:“喂,你躲电话你不接就可以了,为什么还不让我接电话?”   许南城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因为你也在躲电话。”   “啊?”   轻漾更加不能理解,许南城却不愿再解释什么。很快她就会知道原因了,不知道那时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在沙发上坐着,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许南城看了一眼手表,对轻漾说道:“走吧。”   轻漾诧异:“去哪儿?”   “机场。”   看许南城说话时漫不经心的样子,轻漾还以为是到机场接人的,哪知到了机场才发现事实与想像相差甚远,许南城带她不是来接人的,而是来坐飞机的。   轻漾惊呆,“什么?要去外地?可是我什么都没带啊!”   许南城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拉着她上了飞机,“我记得上次给了你一张卡吧,要用什么到了那边现买就成了。”   说起来,轻漾差点都忘了这回事了!被他这一提醒猛地记起那张卡,急忙从包里将它翻了出来,塞在了许南城手里。   许南城面色一暗,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你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吗?”   轻漾摇头,“我不能收这张卡,无功不受禄,这东西我收不起。”   她仰头,认真的看着许南城,却见他面色愈发阴沉,她猛然间记起,之前似乎有一次,她曾经说了类似的话呢!   那一次许南城让别人帮着买了面条送来,她却不肯收,到现在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时许南城的表情,那样的吓人,面条扔进垃圾桶时发出“嗵”地一声,就好像她的心,再看到他那样的表情时,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她真是不识好歹,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她却敢一次两次地拒绝。   “不收就扔了吧,就像上次那盒面条一样。”许南城不再去看她,走到了座位上坐下,头已经望向了窗外。   轻漾却是一惊,原来他也想起了上次的事情呢!她自是知道许南城说的是气话,她不希望许南城生气,可是却不知道她说什么才能让他不生气,也许无论她怎么样,他都会生气的吧。   一个半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了B市。轻漾一路跟着许南城,来到了一家酒店。侍者见到许南城,自动把他带到了一个大厅里。   大厅里人很多,想来整个大厅应该都被人包了下来。许南城的到来无疑立刻成为了全场注意的焦点,其中正在同别人谈话的一个人见到许南城,立刻笑着走了过来和许南城握手,“许总你总算是来了!”说着,又将目光放到了许南城身后的轻漾身上,“这是……”   轻漾正想回答说是许南城的妹妹,许南城却先她一步说道:“这是我的助理,苏轻漾,轻漾,这是郑总。”   郑总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多精明的人,听到许南城叫那一声“轻漾”时的语调,心中就已有数。   大概是因为这是公差,所以要用工作上的身份吧。轻漾想着,伸出手去同郑总握手,微笑着说道:“以后还请郑总多多关照。”   “哪里哪里,苏小姐太客气了。”   跟着许南城走进人群,不断有人过来敬酒,虽然最开始只是找许南城的,可是很快,站在许南城身边的轻漾也就未能幸免了。   被灌了几杯酒,轻漾小声问许南城道:“这是什么宴会啊?”这世上大概很少有比她更惨的了吧,酒都被灌下去了,却不知道这酒喝了是干吗的。   “不是要和外地的一家公司谈项目吗?刚刚那个郑总就是那家公司的老板,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组织的宴会,他邀请我来参加,我不好回绝,就只好带着你来了。”   “哦。”轻漾应了一声,似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几杯酒下肚,脑袋晕晕乎乎,许南城解释了和没解释也差不了多少。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轻漾又扫了一遍全场,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乍眼了:在场的人大多穿的体面,像她这样穿着平日里的衣服往这里一站,说她是独树一帜都算是口下留德,简直就是不伦不类!   很快,大厅里的人就都知道了天一集团的总裁带了一个独特的女助理来,不断地有人过来敬酒,不断有人说:“苏小姐真是特立独行。”轻漾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特立独行这词算不上贬,可也并没有什么太好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轻漾听着简直就是种讽刺。   嘴角的微笑越来越僵,脑袋因为酒精的缘故晕晕乎乎,她一面努力让自己笑出来,一面恨恨地低声对许南城说:“这种场合你来就好,干嘛把我带来丢人?”那样子看上去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许南城偏头看了眼脸红的像苹果一样的轻漾,“就这么点酒量……”   他不说还好,一说轻漾才来气:“你还说我,明明是你从来不让我沾酒,我现在能有点酒量就不错了!”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说话毫不客气。   “我不让你沾酒是心疼你,结果你呢,就这么点酒量,居然还敢跟出去应酬!”这女人实在是不识好歹,许南城想想都头疼。   他不说还好,一说轻漾才来气:“你还说我,明明是你从来不让我沾酒,我现在能有点酒量就不错了!”喝了点酒,胆子也大了,说话毫不客气。   “我不让你沾酒是心疼你,结果你呢,就这么点酒量,居然还敢跟出去应酬!”这女人实在是不识好歹,许南城想想都头疼。   咦?他该不会还在记恨她上次替公关部的女同事出去应酬的事情吧?拜托,好歹也是帮他的公司的忙吧,他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讽刺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哼,我爱出去就出去,你管得着吗?”   轻漾赌气地偏头不去看许南城,因而也就错过了许南城眼中的变化,那样的黯然,轻漾只要看到就不会忍心。   是啊,管不着呢,如果……呵,那么从今以后她所有的一切就都和他无关。   敛去情绪,许南城端起酒杯,同前来敬酒的客套了两句,没有例外,来人也没有放过轻漾,轻漾咬牙,正准备仰头喝下杯中的酒,却被许南城拦了住。   “冯总,我这助理酒量不太好,这杯酒我替她喝了。”说着,许南城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许总还真是怜香惜玉啊,哈哈!”那冯总笑了起来,眉眼间颇有些暧昧的意思。   这种场合带女助理来一般是干什么的?自然是挡酒用的,可是现在,轻漾不仅没能替许南城挡酒,反而连累许南城替她挡酒,很快就成为了焦点中的焦点,大家纷纷揣测,这个跟在许南城身后的助理在许南城心中是个什么分量。   感觉到那些另有含义的目光,轻漾只觉得十分不安,很想立刻离开,却又不敢。心里面暗暗地骂这宴会的主办者,没事举办这种费钱又无聊的宴会做什么?哪知一抬头就看见一名中年男子站在他们的面前,满脸笑容地说道:“能邀请的许总来,我深感荣幸。”   看样子,这就是这费钱又无聊的宴会的主办者。   相比于之前那些人纯粹的客套,这个人倒是更会抓紧机会问些实际的问题:“听说天一要和裴氏合作一个与S9极为相似的项目,不知道夜齐有没有机会加入?”   S9是以S市为主的项目,而天一与裴氏合作的项目并没有地域的限制,因为相关领域竞争者少,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应该是可以赚钱的一个项目,有人想来分一杯羹自然是正常的。   许南城微勾起唇角,“我们也在考虑和外地的公司合作,如果夜齐有意愿加入的话,恐怕还要先拿出一份有关资料才行,总是要让我们看到夜齐在这一方面的能力我们才能放心啊。”   许南城的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那种气场绝非常人所能有,中年老板连忙笑着说:“那是,那是。”   离开酒店的时候,轻漾晕晕乎乎,倒是许南城,虽然喝了那么多酒,比她还清醒几分。风吹的她觉得有些冷,她连眼睛都懒的睁,直接往揽着她的许南城怀里钻去。   很温暖的感觉,轻漾觉得满足,在他胸前蹭了蹭,许南城略一蹙眉,将她塞进事先让人备好的车里,开往先前定下的宾馆。   轻漾很快就睡着了,而且到了地方还不肯起来。许南城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再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可是她倒好,不配合就算了,还捣乱,一会儿揪一下他的领带,一会儿拽一下他的衣服,许南城的耐心本就少得可怜,怎么着两三下,许南城直接将她的手反剪在她身后,将她塞进了屋子。   因为是临时决定将她带过来的,定下的房间只有他自己的一间,轻漾醉成这个模样,再带着她去前台开房间肯定是不明智的选择,许南城决定让她住在自己那个房间里。替她放了热水,许南城将轻漾塞进浴室,然后出了房间。   到了前台新开了一间房,许南城忽然想起东西还在之前的房间里,只好返回去拿,可是房卡之前给轻漾放在了屋子里,许南城只得敲门等着轻漾来开。   等了大约三分钟,门被从里面拉了开,许南城一抬头,只见轻漾穿着宽大的浴衣站在门口,湿漉漉的头发散了下来,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许南城偏头,进了屋,找到之前放在屋子里的袋子,正翻着东西,轻漾却跟在他身后凑了过来。   她俯下身来看,垂下的发蹭过他的脸颊,更为要命的是因此露出胸前的一大片肌肤,她却并没有察觉到,一副酒还没醒的样子。   这幅场景实在要命,许南城尽可能地往一边避开她,打算翻到东西尽快走人,轻漾却蹲了下来,看着他翻东西,许南城转头看她,她还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这个人迟钝起来还真是无可救药!他这么提醒她,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清醒的时候拼了命地躲他,醉了酒了却无意识地往他身边靠,真不知道是酒后失德,还是酒后吐真言。   正想着,眼前却忽然有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包里,他一愣,只见轻漾拿起一条毛巾,仰头仔细看了看,说道:“咦?这条毛巾怎么那么眼熟?”   许南城看着轻漾一脸奇怪的可爱表情,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可不是眼熟嘛,这就是之前在四川的那家小旅馆她给他的毛巾!因为是她给的,所以他一直带着,总是舍不得拿出去。   忽然,轻漾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声说道:“对了,这不是我的毛巾吗?”她将毛巾翻过来调过去仔细地看了一遍,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随即质问许南城道:“我的毛巾怎么会在你这里?你拿我毛巾干什么?”   许南城懒的理她,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取了出来转身想走,哪知轻漾不依不饶,也站了起来,拦在他前方,说道:“你说啊?你要干什么?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撒酒疯吧?许南城无奈,却依旧没打算理她,想要从她身边绕过,谁料到轻漾竟会伸手死死地抓着他。   这就是传说中的撒酒疯吧?许南城无奈,却依旧没打算理她,想要从她身边绕过,谁料到轻漾竟会伸手死死地抓着他。   许南城的酒量虽比轻漾好很多,可是今晚自己也喝了不少酒,此时并不是十分清醒,没有精力去和轻漾一个醉鬼讲理。他试图拉下轻漾抓着自己的手,可是她却像是和他较上劲了一样,他越是想要把她的手拿下去,她就越紧地抓住他,十指紧紧地扣在他的身上。   许南城没有办法,只好将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可是刚弄了开,她整个人又像八爪鱼一样黏在了他的身上。他想走,她索性直接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嘴里不满地嚷道:“喂,你说话啊!你到底想干什么?”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已经渐渐变得紧绷的身体。   想干什么?这话应该他问她吧?她一直那么小心地保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此刻主动抱住他又是什么意思?他要离开,她这是在挽留吗?可是几个小时前在雨中,她的欲言又止又是什么意思?   醉着的轻漾丝毫没有察觉到许南城的想法,她一面执着地拦着许南城离开,一面又有些犯困,将脸靠在许南城的后背上,她蹭了两下,很知足地闭了眼睛。   她抱着他,感觉暖暖的,可是许南城忽然就有些恼了。   他猛地转过身,双手按住轻漾的肩,压抑了许久的怒意终于爆发:“苏轻漾,给我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让我容忍你一次又一次抱住我再推开我的理由!”   他用的是八成的力,哪是轻漾受的住的?她胡乱挣扎着想要让她放手,可是推拒厮磨间,原本就很宽松的浴袍终于从一个肩头滑落,露出了她的香肩,这些终于成功地点燃了许南城的欲望,他以手撑住轻漾的后脑,重重地吻了下去。起初有的是惩罚的意思,然而渐渐地,他放轻了力道,带着些诱哄的感觉,在轻漾的唇齿间辗转流连。轻漾慢慢地也不再反抗,甚至不自觉地揽住了他的腰。   许南城已不再满足于唇齿间的纠缠,唇渐渐向下游移,他轻声呢喃道:“轻漾,这一次是你先抱住我的,我决不会再允许你放手。”   有些像是在做梦,梦里,她终于毫无顾忌地抱住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哥哥,而他侵入那一刻的痛感却又是那么的真实,她忽然低低地哭了出来,喃喃地道:“哥哥,我很怕……”   很怕,很怕这只是一场梦,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又很怕这不是一场梦,因为太过清楚他们之间没有可能,这样一来,她只怕连继续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她是尘埃,再卑微不过的尘埃,哪里有资格要求他为她停留呢?   泪水缓缓地划过她的脸颊,许南城停下动作,轻柔地吻去她面上的泪滴,在她耳旁柔声道:“轻漾,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所以无论前途有多少艰险,我都会替你一一挡去,只要你肯相信我,安心躲在我身后。   可是,轻漾,当你清醒过来,是不是又会再一次尝试逃离?   与此同时,S城已经炸开了锅。网络、报纸各大媒体继前一段时间的夜中相拥照后,曝出了几张天一总裁与其妹妹兼助理在雨中拥抱的照片,其中有一张,许总甚至吻上了他妹妹的眼睛。   上一次的事件原本就有疑惑未解,这一次出现的照片,让大家禁不住开始胡乱猜想。媒体纷纷想要找到照片上的主人公解惑,可是这次别提主人公了,就连上次出面澄清误会的裴心莹和许母都表示拒绝媒体采访。   多家媒体纷纷派出记者在天一大厦前蹲点等候着主人公的出现,可是主人公却不见人影,作为天一的副总,廖迎初自然成了媒体争先采访的焦点人物。早上廖迎初刚出现在天一大厦门口的时候,就有媒体的记者过来将他包围住。   “请问天一的许总和助理苏轻漾真的只是普通的兄妹关系吗?”   “他们之间真的如传言所说是乱伦的关系吗?”   “苏轻漾是插足许南城和裴心莹之间感情的第三者吗?”   ……   廖迎初开始并没有打算理会这些记者,可是当听到乱伦和第三者这两个词的时候,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   “青梅竹马”,他一字一顿地认真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青梅竹马。”说完,他快步进入了天一大厦。   记者被安保人员拦在了大厦的外面,细想廖迎初的话,真相似乎已露出了一角。   很快,关于苏轻漾的身世就已曝光,许、苏二人非亲兄妹,这样的消息,无疑成了二人之间关系并不只是简单的兄妹关系的最好证明。   如果事实真如天一副总廖迎初所说,二人之间是青梅竹马的关系,那么裴心莹在其中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呢?第三者?家族指腹为婚的对象?   裴宅。   裴心莹看着电视上的相关报道,看着电视上许南城和苏轻漾相拥的亲密照片,她忽然明白过来,许南城是在惩罚她,一个多月前她用的什么方法让大家知道苏轻漾是许南城的妹妹,现在许南城就用什么方法让大家明白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她的所作所为让苏轻漾受到过怎样的侮辱,如今许南城就让大家怎样反过头来怀疑她。   她看着越来越多的关于许南城与苏轻漾青梅竹马的报道,捏着遥控器的手不断的收紧,就好像要将遥控器捏碎了一般。   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这场对弈中她明显处于了下风,可是就这样认输?不,她做不到!   拿起电话,她按下一串号码,待那人接起,说道:“喂,宋主编吗?我是裴心莹,关于苏轻漾和陈安凉与许南城之间关系的报道……”   一通电话打完已经是二十分钟后,裴心莹看着电视上苏轻漾充满笑容的面庞,微眯了眼,在心中恨恨道: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从睡梦中渐渐转醒的轻漾对这些一无所知,她起先只觉得浑身无力,然后发觉自己似乎在别人的怀里,接着,她缓缓睁开眼,当看清面前的人的时候,脑子里一下变成一片空白。   “醒了?下次果然还是不要给你喝酒为好”,许南城轻轻地吻了下轻漾的额,柔声说道,“起来吧,梳洗一下,一会儿跟我一起出去。”   轻漾压根还没有从一睁眼看到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他说话,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直到许南城进了浴室,她的脑子里还在拼命地回想着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呢?她记得他带她去参加宴会,然后她被迫不停地喝酒,然后……然后……   怎么就会成这个样子呢?而且她隐约记得似乎是自己先抱住了他的,好像是要拿回些什么东西……   要拿回什么呢?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他们现在会以这样的姿势在一起,而且,似乎,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   “怎么会这样……”她低声道,眉眼间满是痛苦的神色,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被子,她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这样一来,她这粒尘埃,不得不离开了啊。   出了浴室,屋里已经空无一人。不是没有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心中还有希翼,希望自己的猜想会是错误的,可惜,没有,他是那么的了解她,了解她这一次依然只会选择逃离。   失望是真的,自嘲的一笑,许南城随即恢复到了平日冷漠的模样。   可是,轻漾,不记得了吗?我说过,这一次绝对不会允许你再轻易放手!   仓皇逃离,轻漾打车到了机场,坐上了飞机。心依然不能平静,手紧攥住衣角,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太多。就在这时,她听到后排的人在低声议论着:“听说陈氏又出事了,据说是资金周转出了问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另一人接道:“我听知情的人说是陈氏家族内斗,陈氏少总陈安凉和他二叔为了争家族的控股权,据说强行从一个项目里抽出了一部分资金以收购现在股市上陈氏的股票,结果那个项目出了问题……”   什么?陈氏……资金周转出了问题,而且……而且是为了收购市场上的股票!   轻漾想起那日自己给陈安凉打的电话,本就慌乱的心愈发不能平静,陈安凉莫不是听了她的话才这么做的吧?结果……结果出了这样的事!   她忽然觉得整件事绝不会那么简单,像是谁精心布好的一个局,她仔细想了一圈,如果陈氏倒了,能获利的自然是……许南城。   她不由得闭了闭眼睛,想起那日她站在许南城的办公室外听到那句话后,廖迎初出来时看到了她。许南城应该能够猜到她听到了那句话的,可是后来他对此绝口不提,现在想想,只怕那句话是他故意让她听到的,他猜到她一定会把这句话告诉陈安凉,所以才利用她让本就周转不灵的陈氏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心已经凉透,她紧攥着的手慢慢松了开。   这就是尘埃与神的区别吧,她因爱他而始终都在矛盾挣扎,他却可以一边说要她相信他一边利用她,他是高高在上的,而她是卑微的,所以无论是难过还是痛苦都是她自找的。   离开,她一定要离开,她不想再见到他,卑微如她,也想留给自己一些自尊,也想在自己放手之时留给他一个潇洒的、高傲的背影。   做出了决定,她下了飞机直奔家中,打算打好辞职信并收拾行李先去外地呆一阵,然后再办手续出国。用钥匙打开门,不经意地抬头看向屋里的那一刻,轻漾惊了住:客厅的沙发上正坐着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   他怎么会这么快回来的?他又怎么会有她家里的钥匙的?   惊讶过后,轻漾很快地进入了大惊过后的大定状态,她就像没看见他一样,径自走向了自己的房间。正要推门进屋的时候,身后却有人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她不由得蹙了蹙眉,厉声道:“放手。”   “理由。”   又是这两个字,轻漾恨极了这两个字,每一次他都说的那般理直气壮,仿佛错的是她,仿佛她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人。   他要理由,好啊,她说给他听!   “收购陈氏股票的事你是故意让我听到的吧,如果我告诉陈安凉他不会怀疑有他,才会冒险抽出资金购回股票,你利用了我对付我的男朋友不是吗?我真是傻,先前竟然相信你待我是真心的,可是……呵,你们许家的人都是一样的,我还能有什么奢求呢?你知不知道,我的母亲曾经被你的舅舅强暴过,并且因此精神出了问题,她为了你父亲能有更好的前途和他分手,说到底,你父亲之所以肯收养我不过是因为他觉得亏欠我母亲的!那么你呢?你又把我当成什么?”压在胸口那么久的话说了出来,有一点崩溃,想哭,却看着他难看地笑了起来。   许南城,你又把我当成什么?没事的时候哄着玩的玩具吗?你一面和裴心莹当着恩爱夫妻,一面又让我产生错觉,似乎你是在意我的,给我希望,却终究让我失望,你又把我当成什么?   许南城一愣,随后渐渐变了脸色,不得不说,轻漾从没有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半晌,却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手。   “苏轻漾,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这样一次次推开我,我曾经以为你是因为身世的问题才会一次次退缩,也曾经以为是你认为我喜欢的是裴心莹才会选择退出,可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原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那样的语调听的轻漾的心漏跳了一拍,她猛地抬起头,望向许南城。   那样的语调听的轻漾的心漏跳了一拍,她猛地抬起头,望向许南城,只听他一字一句继续说道:“你从来不曾信任过我,你说我利用了你,可是那不过是你的猜测,你仅凭猜测就判了我的死刑!你母亲的事,我感到很抱歉,可是你不是你母亲,我也不是我父亲,那么长时间来,你之所以不回头,不是因为你不能回头,只是因为你怕,你怕一旦回头发现一直以来原来你一直的坚持原来是错的!”   在他锐利目光的注视下,轻漾禁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她拼命的摇头,可是只是自欺欺人,她明白,他说的是对的。   之所以不回头,只是因为害怕,害怕发现自己是错的,害怕受伤,那样的话,她再没有力气走下去。   轻漾的沉默让许南城更加确信自己所说是正确的,他低笑了一声,泛着浓浓的苦意。   他一直以为只要不放弃总是可以走到她回到他身边的那天的,哪怕要花费上一辈子呢,只要他相信,她也相信,这一天就会到来。可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她从没有相信过他,无论是他的母亲、他的父亲抑或者是裴心莹,谁说出的什么理由都可以成功的让她离他更远一些,可惟独自己,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假装看不到。   还能怎么样呢?他一步步进,她一步步退,终是将自己逼到了悬崖旁,也许她终于肯停下脚步,可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为了她不惜逆了所有人的意与裴心莹悔婚,和裴氏的合作,以及让媒体将他和轻漾相拥的照片发出去让媒体去调查轻漾的身世都是他为此做的准备工作,这是场赌局,一脚天堂,一脚地狱,只可惜,最后亲手将他推进地狱的却是他等了这么久的那个人。   他问她,如果他离开,她会挽留吗?可是事实却是,五年前他离开,她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过。而她一次次试图逃离,他一次次地挽留,可是留不住的吧,若这就是她所期望的,那么,就像她五年前所做的一样,他不会再去做无谓的努力。   所以,一切到这里,都结束吧,他等不起她了。   就如同那首被他当作手里铃声的歌曲中所唱到一样:我忘了说决定不再等你了,相信时间会让我们更成熟,从此以后各自坚强去面对生活……   他对那样的歌曲原本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的,之所以会记住那首歌,只不过是因为第一次听的时候听到了这样的一段歌词:你连说爱我,都唯唯诺诺,拥抱是有一点苦痛,到最后分手,也一笑带过,眼神里透露着不舍。当时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轻漾。   如果有人问起你会怎么形容我,你爱过的,或只是……哥哥?   门被“嘭”的一声关了上,轻漾背靠着门板,渐渐滑坐在了地上,用手捂住脸,泪水从之间渗出。   他走了,他离开了,而且她甚至可以确定他不会再回来了,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她甚至都不用再离开这座城市,不用再逃,可是为什么她却无法抑制眼泪的流出?   他不明白,他怎么可能明白呢?他初初离开时的心痛,许母告诉她真相时的惊怒,还有听说他与裴心莹订婚时的恐慌,每一样,她都难以接受,也不想接受,她抗拒这些,抗拒伤害,可是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离开他的,却是裴心莹的那句“南城是很多人心中的神,而你卑微的就如一粒尘埃,神沾染上尘埃就不是神了。”   她只是希望他能得到最好的,而她显然不是那个最好的,她能给他的,除了自由再无其他。   第十一章 从此以后,各自天涯   从此以后,各自天涯,彼此不再纠缠,生活终于归于平淡,回到过去,回到曾经,回到原点,回到最初的宁静。只是在我心底,总是难以割舍;只是在我记忆,总是难以忘记。   ————————————————   那日后,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原先的助理珊妮回来了,轻漾主动申请调职,许南城并没有阻拦,她又回到了行政部干回了原先的工作。   自然少不了流言蜚语,由于报纸上曝出轻漾和许南城并非亲生兄妹,不少人猜测是轻漾利用自己和许南城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一优势想要插足与许南城和裴心莹之间,如今这副样子显然是失宠了。对于这些诋毁的话,轻漾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又因为在许南城身边当了一年的助理,她的能力明显提升,完成任务游刃有余,让人不得不服,那些流言也就渐渐散了。   虽然在一座大楼里办公,可是许南城在十七层,轻漾搬回了七层,所差的高度就如他们的身份一样悬殊,所以见面的机会几乎为零。   偶尔也会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会想起她坐在他办公室里干活的那次,那样的机会,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许南城的订婚礼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被推迟了。他还没有订婚,可那是早晚的事,不是吗?   正有些出神,忽然听到有人叫她:“苏轻漾,待会把这个复印十份送到会议室。”说着,主任将一份文件放到了她的面前。   她应了一声:“好。”   如言将文件复印了十份,轻漾走到会议室门前,举起手就要敲门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丝迟疑。   他应该也在里面吧?这么多天以后再一次见到他,她的心里有些慌乱,是一种既期待又害怕的感觉。   轻轻地敲了三下门,待到里面的人用熟悉的声音说“请进”的时候,她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   拧开门走进,她向着他一贯所在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他,随即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她将手中的资料放到主任的面前,她正要离开,却听主人说道:“帮我把这些资料发给在座的各位吧。”   轻漾听从吩咐,一一地发着,离许南城越来越近,心跳的也就越厉害,走到他的身旁,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钻入鼻腔,刺进心底,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将文件放到了桌子上,心绪是乱的,一个没留神,被地上的线绊了一下,她摔在了他的身旁,手中剩下的的几份文件也散落在地,极狼狈的样子,而他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翻看着手里的文件。   很想哭,她记得自己以前一直努力的和他拉远距离,如今才知,原来真正拉远距离以后是这样的,她就摔在他旁边,他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很多悲悯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们虽然不知其中内情,却也看到了许南城对苏轻漾前后态度的变化,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苏轻漾也是只个可怜的女人。   倒是廖迎初先看不下去了,想要出手相扶,轻漾却已经自己站了起来,捡好了地上的文件,逃一样的从许南城身后绕过,脸上是已经明白一切的表情。   可是,苏轻漾,你真的明白吗?你知不知道许南城刻意的不闻不问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还有一个名字,那就叫做欲盖弥彰。   不是不想看,只是不敢看,怕看了以后就会心疼地将你纳入怀抱,可是明明是你说过,不可以。   晚上加班到七点,因为中午就没有吃饭,轻漾饿的开始胃疼,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她觉得有点难过,就像除夕夜时的感觉,可是许南城不会来了,没有人再会来关心她。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她会偷懒省掉午饭,只有一个人知道她经常饿的胃疼,只有一个人知道她会给她买来老北京炸酱面看着她吃下,可是那个人已经被她亲手推走了,所以,从今以后再怎么难过,也不过是她自作自受。   周末的时候接到了陈安凉的电话,她等着他开口质问她上次提醒他收购股票以至于让资金周转不灵的陈氏雪上加霜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绝口没提这事,百忙之中竟然是要约自己出去吃饭。陈安凉同以往一样来接她,不一样的是,这一次,陈安凉竟然没有开车。   轻漾诧异之余玩笑般地问他:“喂,陈安凉,你该不会没钱还债把你的车卖了吧?”   陈安凉的脸色一下子暗了下去,“你怎么就不盼我点好呢?”   轻漾很无辜:“不然你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没有开车,别告诉我你忽然发现散步有益于健康。”   出乎意料的,陈安凉竟然没有立刻回话,脸上出现了疑似忸怩的神情。轻漾觉得难以置信,正想再仔细看看,陈安凉突然说道:“你看。”   看什么?轻漾诧异地向四周望去,竟看到了陈安凉的车停在路旁,她觉得车停得位置有几分熟悉,再一想,发现这居然是她初遇到他那天时的样子,她就是那么落魄地靠上了停在这里的那辆车。   轻漾莞尔,却不知为什么陈安凉让她看这个,再一转头之时却发现陈安凉已经单膝跪在了地上,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子里立着一枚钻戒。   看着他这个姿势,轻漾忽然就明白了他刚才的忸怩,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不能开车来,原来,不过是在等这个时刻,可是……可是……怎么可以呢?她已经……   想要阻拦显然已经来不及,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陈安凉就跪在轻漾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轻漾,你看,这里有那么多的车,可是你独独靠上了我的车,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可是偏偏是你靠上了我的车,我信这世上有缘分的存在,我也信这缘分可以牵着我们走过这一辈子,轻漾,嫁给我吧。”   陈安凉的脸上是紧张而又期待的表情,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其他人能让他做到这个地步了。周围的行人纷纷驻足,微笑着看着他们两个。   轻漾很紧张,她想要让陈安凉先起来,可是陈安凉只是沉了脸色,姿式却一变也不肯变。   她有些慌了,陈安凉这样的少爷肯为她做到这样,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是她已经……她咬了咬牙,低声说道:“安凉,我已经……”   “你已经结婚了?”   轻漾一愣,随即摇头:“不是,可是……”   不等她说完,陈安凉就打断了她:“那就行了,没有什么可是,轻漾,过去的那些不论是好的坏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什么都不会在意,你只要告诉我,现在的你,肯不肯嫁给我?”   陈安凉看着轻漾,目光里透着真诚。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猜到她想说的是什么,可是他说,过去的那些不论是好的坏的他都不会介意。   他肯说,那她就肯信。走走停停来来回回这么多年,她也累了,她只是想在自己受伤的时候有人会替自己心疼,自己累了的时候有人肯给她一方温暖的天地让她歇息。陈安凉对她很好,可以给她想要的那种生活,她从不敢奢求什么,也许一辈子,这样就好。   伸手取下盒子里的戒指,她将戒指戴在手上,微笑着答道:“好,你肯娶我就肯嫁。”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祝福的掌声,陈安凉也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抱住轻漾转了一个圈,将轻漾放下的时候,陈安凉轻声说道:“谢谢你,轻漾,不对,以后要叫老婆了。”他说着,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轻漾却忽然想起了点什么:“不对吧,我记得一般求婚的时候好像都应该是男方给女方戴上戒指的,怎么我自己给自己戴上了?”   “啊?是吗?有这样的规定吗?我怎么不知道?”   轻漾无奈,“还有啊,你说的那一段求婚的话居然连最重要的三个字都没有,我怎么就答应你了呢?”   轻漾却忽然想起了点什么:“不对吧,我记得一般求婚的时候好像都应该是男方给女方戴上戒指的,怎么我自己给自己戴上了?”   “啊?是吗?有这样的规定吗?我怎么不知道?”   轻漾无奈,“还有啊,你说的那一段求婚的话居然连最重要的三个字都没有,我怎么就答应你了呢?”   陈安凉脸上出现了疑似不好意思的神色,却还是理直气壮地无赖道:“反正你已经答应我了。”   轻漾佯怒道:“别以为这样就算过关了,你不是说你求婚的时候一定会是世上最盛大的场面吗?怎么就这么简单?”   没想到当初他给她发的短信的内容她居然还记得呢!陈安凉低笑了一声,说道:“我家老婆节俭嘛,我怕太过铺张老婆大人生气。要不老婆你先忍一忍,等到结婚的时候我一并给你补回来!”   居然连这个都有拖欠的,她还真是遇上了个极品!轻漾瞪了他一眼,“要不你还是先别叫我老婆了,等到结婚的时候再一并补回来。”   陈氏少总当街求婚,这样的新闻自然抢占了当天S城所有报纸的头条。苏轻漾只知自己因为被陈安凉求婚而上了头条,却不知就算陈安凉没有向她求婚她也是要上头条的,因为被挤下去的那条新闻是裴心莹精心策划用来毁她名声的。一番精心准备打了水漂,不过这样也好,苏轻漾答应了陈安凉的求婚,这下许南城总该肯跟她订婚了吧。   随后的日子里,轻漾终于遂了陈安凉的愿,被他拐去见了他的家人。因为是很正式的场合,轻漾为应该穿些什么头疼了很久,导致陈安凉去接她的时候她居然还在挑着衣服。   陈安凉看着愁眉苦脸的轻漾,不由得觉得好笑:“虽然你这么重视这次见面我很开心,可是为什么以前你每次和我约会就没有这么重视过呢?”   轻漾白了他一眼,“你还吃你家人的醋啊?”   “我只是想说你其实不用这么紧张,我很喜欢你,我的家人也一定会像我一样喜欢你的,就像你的父母一样,他们也很喜欢我啊!”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呢?他们喜欢你的确是因为你喜欢我,因为喜欢我的你可以让我不再出现在许南城面前,成为他和裴心莹之间的障碍!这些话在轻漾的脑海中转了很多遍,可是最终她只是抿了一下唇,什么都没有说。   跟着陈安凉到了陈家,那是个很大的宅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陈安凉拉住她的手,柔声问道:“冷不冷?”   轻漾心中一暖,摇了摇头,站在了陈宅门前。陈安凉按了两下门铃,很快就有人走过来将门拉开,那人看到陈安凉显得十分开心:“少爷,你们终于到了!快进来快进来,老爷他们从今天一早就在等着你们呢!”   陈安凉微笑着点了下头,算是对她的回应,转头望了眼轻漾,他对那人说道:“张妈,这是轻漾。”   张妈笑着招呼她道:“这丫头可真俊啊,也难怪你能把少爷收住了!”   轻漾有些不好意思,用余光去瞥陈安凉,发现他比她还不好意思一点,忍不住想偷笑。屋里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岂止是把我们陈大少爷收住啊,简直就是让我们陈大少爷痴心不改!”循着声源望去,轻漾看到了笑着走过来的陈安雅。   陈安凉不客气地回应道:“表姐你是嫉妒了吧,没遇到个人对你这么好。”   陈安雅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掉了。   轻漾有些担心,拉了拉陈安凉的衣角说道:“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啊?你表姐她似乎真的生气了呢!”   没想到陈安凉不以为意地说道:“没事,她就是这样的。”   事实证明轻漾果然是多虑了,当她和陈安凉走到客厅中的时候,陈安雅笑意盈盈地和陈家老爷子开玩笑道:“爷爷,你这个孙子可给你丢人了呢,跟人家女孩子求婚一点新意也没有,就拿了个戒指跪在那里,要是我,我才不会答应呢!”   陈安凉耸了下肩,“所以也没有人要你嫁啊!”   陈安雅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和陈安凉开始理论。轻漾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副场景,却见陈老爷子笑呵呵地冲她招手:“小姑娘,过来,不要管这两个不肖子孙。”   老爷子和气的样子让轻漾原本的谨慎小心去了一般,她依言走了过去,老爷子笑眯眯地问道:“小姑娘,你就是我未来的孙媳妇了吧?你叫什么啊?”   这话问的,都快成孙媳妇了,居然还不知道叫什么!老爷和蔼地问完,又不和蔼地补充了一句:“都是陈安凉那臭小子,找个老婆还藏着掖着,搞的我们现在才能见你一面。”   这话实在是冤枉陈安凉了,他曾经多次向她提出让她来看看他的家人,她却总是找各种理由应付过去,以至于出现了今天这样尴尬的场面。   “苏轻漾。”轻漾乖乖地回答道。   “今年多大了啊?”   “二十四。”   “老家是哪里的啊?”   老爷子问了很多问题,轻漾耐心地一一回答,倒是陈安凉先忍不住了,说道:“爷爷,您都快成查户口的了,要不您让轻漾先歇歇,回头我给您写份报告,您看成吗?”   老爷子拎起拐杖照着陈安凉身上抡去,口里说道:“你小子还有脸在这耍贫嘴,还不都是小子干的好事,你等着看回头轻漾走了怎么收拾你!”   呃,听起来很血腥很暴力啊!轻漾担忧地望了一眼陈安凉,只见陈安凉不以为然地接道:“是,是,一定让您收拾到尽兴!”然后凑近轻漾在她耳旁小声说道:“你放心,老爷子向来嘴硬心软。”   轻漾听到他的话禁不住笑了出来。然而他的声音显然还不够小,老爷子大概也听到他的话,气的用拐杖跺了两下地,骂道:“你个不肖子孙!”   第一百章 不知不觉陷入了你设的局   呃,听起来很血腥很暴力啊!轻漾担忧地望了一眼陈安凉,只见陈安凉不以为然地接道:“是,是,一定让您收拾到尽兴!”然后凑近轻漾在她耳旁小声说道:“你放心,老爷子向来嘴硬心软。”   轻漾听到他的话禁不住笑了出来。然而他的声音显然还不够小,老爷子大概也听到他的话,气的用拐杖跺了两下地,骂道:“你个不肖子孙!”   陈安凉的父母正好从楼上走了下来,见老爷子用拐杖敲地面,陈母笑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把老爷子气成这样?”   “爷爷在怪我怎么这么晚才带轻漾来家里。”   一提这个,陈母似是也有些不满:“的确该怪,这么大的人了,做起事来一点分寸也没有!看都不让我们看一眼,我们又不会吃了她!”   陈母仔细打量了一番轻漾,见这姑娘眉清目秀文文静静,从心底里喜欢,拉着她到一旁说起了家常话。与陈母聊了一会,陈母愈发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孩,禁不住张罗起婚事来:“轻漾,你父母在S城吗?哪天我们见个面,把你们的婚事定一下吧。”   陈安凉抢先一步接道:“妈,轻漾父母都去世了,养父母倒是在S城。”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父忽然出声:“她的养父是现在的市长许志强吧?”   冷不丁地被这么问了一句,轻漾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陈父是怎么知道的。陈父笑了一下说道:“总觉得你有些眼熟,前些天似乎在报纸上见过。”   她不知道陈父是什么意思,若他看到那些报纸,必定也看到了那些关于她和许南城纠缠的报道,她不知他现在说这样的话是不是觉得她配不上陈安凉,想要让她主动离开他。   本来就是配不上吧,她和她名义上的哥哥,甚至已经……   陈父看着唇微微抿起似是有些紧张的轻漾,忽然轻笑了一声:“苏小姐,安凉他很在意你。”   他的儿子,他再了解不过。家里的人对陈安凉的婚事都很着急,但凡见着他总是要催一催他这事的,可是即使怎么催都没能从他口中撬出关于这个女孩子的消息,当初报纸上报道她是陈安凉女朋友的时候作为陈安凉父亲的他也曾以为不过是逢场作戏,没想到陈安凉这次是真心的,因为是真心的,所以尊重她的意见,不会轻易把她带来见家人怕给她增加负担,陈安凉还真是难得肯为一个女孩子考虑这么多。   类似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轻漾想起那次元黎青对她说的那句“凉哥对你是真心的”,那么多人都看出来的事情,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我明白。”轻漾转头看向一旁的陈安凉,他倒是有几分尴尬的样子,看着陈父说道:“爸,你没事说这个干吗?”   陈安雅状似惊讶地说道:“呦,陈总这是不好意思了啊!”然后大家都笑了出来。   陈安凉握紧了轻漾的手,在她耳旁轻声道:“你看,我说的吧,我的家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事实和预想相差了很多,轻漾意外的同时也感到幸运:“恩,我也很喜欢他们。”亲人离世的早,轻漾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温馨的时刻了。   “那就快点嫁过来吧!”陈安凉看着轻漾,笑着却极真诚地道:“轻漾,我已经等不及了。”   一家人坐在一张大圆桌上吃饭,气氛热闹极了。陈母时不时地会给轻漾夹些菜,嘱咐她多吃点,弄得轻漾有些不好意思。陈安凉看出了轻漾的尴尬,阻止母亲道:“妈,你自己快吃吧,轻漾都这么大了,自己会夹菜。”   陈母瞪了他一眼,“你吃你的去,就你这笨嘴拙舌的,别回头再把我这么好的儿媳妇弄丢了!”   轻漾扑哧一笑,陈安凉有些不满道:“妈,你老在你儿媳妇面前贬低你儿子的光辉形象,你儿媳妇不丢才怪了!”   陈母不以为然:“光辉形象那是说出来的啊?那是做出来的!”   “哦,那我笨嘴拙舌点也没有关系。”   “……”   一室的欢笑声,这样好的气氛,轻漾心里却有一种负罪感,挥之不去,就好像偷了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之后,每天下班的时候,轻漾总是能看到陈安凉的身影和他那辆名贵的雪豹准时出现在天一大厦前,她总觉得这样似乎太招摇了,想要劝陈安凉不要再来了,他却不肯听。劝说无效,轻漾也只好慢慢习惯。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陈安凉会突然这么有时间,据说陈氏现在还没有度过危机,作为少总,他应该忙的不可开交才正常啊!   将这个疑惑委婉地表达给了陈安凉,他别有深意地说了句:“网已经编好了,就等着捉大鱼了。”略微停顿了一下,陈安凉补充道:“说起来,这次还多亏了你哥哥呢!”   听到有关那个人的事,轻漾全身明显一僵,可却并不明白具体是个什么意思。再去问陈安凉,他却始终不肯多透露一句。脑海中隐隐有了些大致的猜想,虽不知是不是真的,心却禁不住跳的更快。   难道说……她真的误会许南城了?也许当初他收购陈氏的股票并无恶意,又也许……也许那是他给别人设下的一个圈套呢?   很想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可是面前的人不肯说,那个人自己怕是再没有勇气去找了,除了等待,她别无他法。   忽然想要苦笑,其实,就算是误会那又怎么样呢?说出的话,做过的事,曾经的情,现在的人,并非一句误会就可以轻描淡写带过。爱情是种伤,如果注定无法走到最后,那么,既然已经为之所伤,又何必再回头,一步步绕回今日的地方,第二次伤了自己,也伤了自己最爱的人?   其实现在,一切都很好,他有他的宏图伟业,有他的如花娇妻,她也有她的岁月静好,即使身边不是最想念的那个人,可是人真的不能太过贪心,能这样,她懂得知足。   忽然想要苦笑,其实,就算是误会那又怎么样呢?说出的话,做过的事,曾经的情,现在的人,并非一句误会就可以轻描淡写带过。爱情是种伤,如果注定无法走到最后,那么,既然已经为之所伤,又何必再回头,一步步绕回今日的地方,第二次伤了自己,也伤了自己最爱的人?   其实现在,一切都很好,他有他的宏图伟业,有他的如花娇妻,她也有她的岁月静好,即使身边不是最想念的那个人,可是人真的不能太过贪心,能这样,她懂得知足。   时间静静地淌,如同沙漏中的细沙,无声无息流逝,轻漾不知,此时离那些事的发生,不过刚刚好,还有七天而已。   七天的时间,自此以后,天堂、地狱,已然分明。   说起来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早上,轻漾和平日一样来到办公室,却见办公室中气氛不同往日,那些喜爱热闹的同事们此刻都一致地埋头苦干。轻漾不知发生了什么,低声去问一旁的景欣,景欣扫了一眼主任所在的方向,冲她招了招手。轻漾凑近,就听景欣说道:“你知道吗,公司的资料泄露了!”   怎么会不知道呢?她还是重点嫌疑人之一呢!这消息终究还是传出来了,不知是纸包不住火还是有人蓄意为之,也许是他吧,或许这又是他布下的棋局中的哪一步,她自人没有那个本事去揣度他的心思。   他的心,太深,似一泓不见底的湖,她总以为她可以看清,却不知眼中的那些不过是镜花水月,信不得,碰不得。   景欣原以为听到这个消息,轻漾一定会露出吃惊的表情,哪知她只是略一扬眉,并没有过多的神情变化,吃惊的反倒成了景欣。   “你已经知道了?”   轻漾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那你知不知道这次资料泄露的事与裴氏有关?”   轻漾大惊,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景欣:“你说什么?”   景欣自是知道她在吃惊什么,认真地说道:“你没听错,就是你想到的那个裴氏,真是不可思议,没想到偷公司资料的竟然会是未来的老板娘……”   怎么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过那么多种可能,可是唯独没有想过这事会与裴家有关,这事未必是裴心莹做的,可是既是裴家的事,她又怎么会不知?既非不知,又不阻拦,那便是同谋了,可是她若是爱许南城的,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轻漾禁不住咬住了下唇,那么,许南城呢?他之前知道吗?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忆及陈安凉先前说的“网已编好”,心中不由一冷。   他根本就是什么都早就知道了,一步步,全是他设下的局,他是操纵棋局的人,高高在上,看她们这样渺小的棋子在这走不出的局中挣扎。   那么,下一着是什么呢?对裴家一网打尽,又或是顾及到裴心莹,放过他们?   可是,都与我无关了吧。   一切发生的很快,不过是一天的时间,裴氏高层涉嫌窃取天一机密资料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皆知,更有甚者,有消息传出说裴氏的董事甚至与已经锒铛入狱的陈辉文有着利益交易。一时间,裴氏的股票暴跌甚至超过当初的陈氏,公安局也已派出专案组介入调查。   变故来的突然,就如一场戏,总是会在你以为一切已成定局的时候来一个峰回路转,可是无论前方是柳暗花明,又或是山穷水尽,与她又有何干?   她已经和那人划清了界限,他要如何,他会如何,都与她无关了。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平静,她淡淡地看。她没有他那么聪明,商场上的很多手段她不知,做一名看客刚刚好。   陈安凉也变的更加忙了起来,抽不出时间来接她了,她笑着说无妨,让他安心工作,她自己回去就好。   大概真的是无妨,其实只是二十分钟的路,自己走回去也不算远。   沿着熟悉的道路慢慢往回走,不经意的抬头,看到了马路对面的超市。顺便过去买些吃的似乎也不错,她打定了主意,见此时还是绿灯,便急忙想过过去,哪知走了一半灯却突然变红了。两边的车辆已经蓄势待发,她只得停住脚步,站在了马路中间。   猝不及防,当看到一辆车径直向她驶来的时候,她根本来不及躲闪。那辆红色的跑车从车道中疾驰而出,却在就要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忽然转了一个弯,直直地向她撞了过去。她的身后甚至还有正常驶过的汽车,那个人是那样的不顾一切,哪怕配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让她死!   “嘭”的一声巨响,轻漾再次睁眼的时候,离她最近的却是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是他吗?会是他吗?将车贴着她的身体停下,替她挡下这一撞的人,真的是他吗?   心里很清楚,除了他,再不会有其他人会为她做到此,可是,那样刀光火石的瞬间,他又是怎样奇迹般地赶到,又是怎样那般神速且精准地停在了她前方的呢?   现在,他呢?   他还好吗?   虽然知道那跑车撞上的是副驾那一侧,奔驰的安全性能又是极好的,可是那人确实想要她死,自是不会留有余力的,如果,如果他出现一点闪失……   她的心底轻颤,真可笑,明明是她自己说,再也不要在乎了的,可是命运的绳总是那样的不善解人意,每当她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却又静悄悄地将他们拉到了一起,就好像那一对亲吻着的玩具小猪,将它们拉开,鼻尖却有一线牵,不管过多久,总是会再重新在一起的。   眼眶里有泪光盈动,轻漾僵在当场,一动也不敢动。   车门被推了开,看到他无恙地从车内走出,轻漾抿紧了双唇,惊喜不过是一瞬,她随即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他。   眼眶里有泪光盈动,轻漾僵在当场,一动也不敢动。   车门被推了开,看到他无恙地从车内走出,轻漾抿紧了双唇,惊喜不过是一瞬,她随即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他。   她看到他的脚步在她面前慢下,不过是几秒的时间,然后快步绕过自己的车子走向了那辆红色跑车。周围已经有人替他们报了警。轻漾缓步跟着许南城到了那车前,却见车里那额上有鲜红液体流下的女子赫然是裴心莹!   许南城没有多想,用力踹开车门,探身进去将裴心莹抱了出来,上了旁人帮着招来的出租车。经过轻漾面前的时候,他的脚步未有半分停顿。   他是真的在乎裴心莹的吧,所以才甚至一个字都没有对她说,只因为他心里念着他未婚妻的安危。她想叫住他,哪怕只能说一句谢谢,可是却又涩然地笑了。   没有必要吧,如今,他的眼中只有裴心莹,那她又何必再去打扰。他们,她、许南城还有裴心莹,他们三个各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么,珍惜便好,即使她得到的,并非她最重要的。   警察很快到了,从周围的摄像头中调出了关于出事那刻的录像,事情的过程随之清晰。警察问轻漾道:“你认识要撞你的那人吗?”   轻漾点头,“她是我未来的嫂子。”   “那救你的那个呢?”一个警察刚刚问完这话,另一个警察就惊讶地接道:“你不是天一总裁的妹妹吗?那撞你那人就是……裴氏董事的千金,裴心莹?拦下裴心莹的那人是你哥许南城吧?”   被人认了出来,轻漾没有觉得怎么吃惊,八卦这种东西,在中国的市场还是很广大的,她上了那么多次头条,就算看上去再普通,也会让人留有印象的吧,更何况她的哥哥和嫂子身份都不普通。   “是。”她淡淡地应了声。   可是这一下,却让人更加难以理解:“你的嫂子为什么要开车撞你?”   是啊,为什么呢?她想了一路也想不明白,也许裴心莹以为是陈安凉设下了陷阱让裴氏落败,所以迁怒到了她的身上,又也许裴心莹以为许南城还喜欢她,裴心莹不甘心,所以想要和她鱼死网破,若是这样……轻漾苦笑了下,似乎麻烦了呢,也不知道许南城能不能搞定这件事,不然故意杀人,虽未遂,却也是严重的。   第十二章 对不起,爱上你   很多时候,我想爱你,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可以爱你;很多时候,我想忘了你,却发现你在我心里占据着太重要的位置;很多时候,我想放弃爱你,并不是不爱你了,而是我太爱你了,所以才有了之前的伤害你。对不起,其实我早已爱上了你。   ————————————————   出了警察局,轻漾一眼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陈安凉。陈安凉见她出来,迈步走到她身旁,焦急地问道:“没伤到吧?”   轻漾摇了摇头,“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陈安凉把脸一扳,有些不高兴:“都快结婚了,你反倒客气上了!”   是了,他们快结婚了,陈父陈母去过许家一次,两方一商量,婚期已经定了下来,下月初八,似乎,会在许南城订婚前。   轻漾闻言笑道:“都快结婚了才应该客气点,我以后就指望着你养活了,万一哪一下把你惹急了岂不惨了?”   陈安凉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无比郑重地承诺道:“你放心,不会的。”他将她拦在怀里,认真地说:“轻漾,不管什么时候,我会都会在,一直在。所以,不要害怕,放心地靠着我吧。”   风起,树上几只鸟清脆地鸣叫,天正高,云正清,夕阳西沉,轻漾忽然笑了一下,慢慢地、慢慢地,靠在了陈安凉的肩上。   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一辈子,不必再担忧,不必再害怕,当你需要,他会一直在,这样,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裴氏的败落是必不可免的,偌大的一个公司,不过转眼间便只剩下一个空壳,许南城并没有因为裴心莹的缘故对裴氏手下留情,大概是因为他一贯的风格吧,公私分明。   从陈安凉的口中听到事情的始末,轻漾没有想过,人心真的会有这么复杂。   裴心莹的父亲裴华忠早就有扳倒陈氏,裴氏一家坐大的念头,可是还没来得及做出些举动,许南城却带着他的天一回来了,这一下,S城就形成了这三家公司鼎立的局面,裴华忠心知若再等下去只怕就没有机会了,于是利用了陈辉文想要在陈氏掌权的心理,说要与他合作。陈辉文不疑有他,答应了,那个出了问题的项目就是和裴氏合作的成果,可是后来东窗事发,裴华忠却早有准备,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裴华忠对陈辉文说若是能让S9那个项目失败,陈安凉的势力必会受挫,这点陈辉文也明白,只是苦于没有办法,裴华忠为他指了条“明路”,告诉他这次招标最后又很大的可能会是天一胜出,若天一与陈氏的合作成功,那么陈安凉陈氏未来总裁的位置就算是坐稳了,而如果陈辉文有办法将天一的策划书偷出,那么一切就会大不一样了。   陈辉文想的确如此,所以花钱买通了Helen的助理秘书,窃了资料,那助理秘书想着这资料泄露迟早会被发现,要提前做先准备才好,所以坏了轻漾的电脑,又让Helen的电脑中了病毒,想要借此栽赃给轻漾和Helen,不管成与不成,只要不让别人怀疑到她身上就好,哪知却弄巧成拙,让许南城因此猜出了个大概。   许南城将计就计,等着他们的下一招。裴华忠思忖一起毁掉天一和陈氏的概率不大,倒不如逐个击破,于是过河拆桥,拿到了天一的策划书,就将陈辉文送进了局子。   陈氏因此遭灾,他筹集了资金,要去收陈氏的股票,他知道陈氏的资金周转不灵,此刻必是顾不上这些的,而那时,许南城说要收陈氏的股票,其实是想要阻止裴华忠,只可惜,被轻漾搞砸了。   因为担心许南城会对陈氏不利,轻漾把这消息告诉给了陈安凉,若是别人说也就算了,可是这话从轻漾口中说出来,陈安凉难免要多思量一下,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许南城是轻漾的哥哥,也难保他并没有趁机打击陈氏的心思,于是陈安凉决定冒一次险,抽调出一部分资金,可是还是因此陷入了短暂的危机。不过他也因此猜出了许南城的意图,于是,配合许南城演了一场戏,陈氏陷入危机,天一转身与裴氏合作,让裴华忠放松了警惕,等的就是一个合适的时机,让裴氏彻底落败。   这个时机,就是现在,人证物证俱全,裴华忠的监狱之行是免不了的了,裴氏因在项目中投入资金过大,此刻周转已成问题,股票一跌到底,翻身无望。   末了,陈安凉不忘感叹了一句:“轻漾,你哥的手段实在是太狠了。”似乎什么都没干,可是不过转眼间,一家大企业将彻底消失。   轻漾勉强地笑了下,算是对陈安凉的回应。   她果然还是不够了解许南城的吧,所以才会以为他要对陈氏下手,差点扰乱了他的计划,可是,无法想像,他就要和裴心莹订婚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会做到这样……   无法理解,许南城和裴心莹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她想着,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又想多了,许南城和裴心莹之间是怎样的已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更何况许南城将裴心莹从车中救出时的焦急并非假装。   他只是,公私分明,到了这种地步。   周末的时候同陈安凉去试结婚时的礼服。到了婚纱店,等待试穿陈安凉订好的婚纱时,轻漾不经意间看到店中一位女士手中举着一身婚纱,一下子吸引了她的眼球。   白色的礼服,最上方有着一圈闪亮的钻石,腰收的比较细,裙摆长而不繁,勾勒出女子姣好的体形,给人一种玲珑的美感。   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陈安凉看出她喜欢那身礼服,自是要以她的意愿为准,笑道:“既然你喜欢,我们把那礼服买下就是了。”   她的婚纱都已经做好了,此刻再换,之前那个又要怎么办?轻漾想要拦住陈安凉,可是却被他反握住了双手,带到了那拿着婚纱细细观赏的女子面前。   “小姐,请问这套礼服卖吗?”   那女子转过头来,打量了下陈安凉,然后摇了摇头:“不好意思,这是有位客人专门定做的设计师Vison的作品。”   Vison?世界着名的婚纱设计大师?居然有人可以找到那人为之专门设计一套礼服,怪不得这衣服怎么看都不一般呢!   惊讶同时,轻漾也只好遗憾地叹了口气,拉了拉陈安凉的袖子,小声道:“我们回去吧!”   正要离开,那小姐却突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她诧异回头,却见那女子笑意盈盈地说道:“说起来,这位小姐,你的尺寸似乎和定制者提供的尺寸差不多呢,不如……”   站在更衣室里,轻漾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是不是不应该答应下来那女子的提议?   刚刚那女子说:“据说这衣服被人穿上以后会和现在看有哪里不一样,我一直很好奇,可是这衣服的尺寸和我差的太多,不如……小姐你帮忙试一试?”   经她这么一说,轻漾也对这件衣服更加好奇了,可是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好:“被定衣服的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   “他怎么会知道呢?再说,就当你是模特,看看这衣服有没有什么问题好了!你放心,出了问题我担着!”   就这么三下两下,轻漾就被她说通了,此刻站在更衣室里,却又忍不住开始担心。   担心和好奇心交织在一起,轻漾犹豫了半晌,最终咬了咬牙对自己说道:试一次就试一次吧,只要别给这衣服弄坏了就好!   小心地换上了婚纱,外面的人也有些等不及了,有清越的女声迫不及待地催促道:“换好了吗?快出来我们看看!”   轻漾推开门,小心地提着裙摆走了出去,抬头的一瞬间,却见外面的人都呆了一般看着自己,最后,还是那个将衣服交给她的女子最先回过神来,颇为惊奇地感叹了一句:“天啊,这婚纱简直就像是为你量体定做的!”   其实这一点轻漾换衣服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裙子长短刚刚好,就连腰收的都分毫不差,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   “呀!这群摆……这群摆居然是朵茶花!”一声惊叹传来,轻漾走到镜子前,果然看到这裙摆处一层层,就像是一朵怒放的牡丹。   这大概就是所说的被人穿上以后和平时看着的不一样之处吧!   真是漂亮的一套婚纱,只可惜不是自己的,终究也只有观赏的份。   正要回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门附近的人将门拉开,从外面走进两个小姑娘,手里捧着一套婚纱,看起来,应该是陈安凉为她定做的。   等到那二人走近,轻漾从她们手中接过婚纱,不经意地一个抬头,却看见门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许南城。   他正望着她所在的方向,似是再看她,又像是再看她手上的那套婚纱,眉心微微凸起,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轻漾低了头,看着手上的婚纱,忽地就笑了一下,带点苦涩的味道,然后,同那人一样,转身。那人是离开,而她则进了试衣间,只可惜,今生再不能为他披上一次嫁衣。   这之后又过了将近一个月,临近婚期,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起初只是偶尔的反胃干呕,后来是真的吐了起来,她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仔细回想了一下,待到忆起那个已经两个月没来了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后天就是婚期了,如果她……如果真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竟然真的在她身上发生了小说中的情节!   忐忑地去了医院妇产科,人很多,排队做了检查,那些人看到她一个人来,脸色又不十分好,心里都有自己的猜测,看向轻漾的目光中有着同情。   轻漾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不安地等待着结果,无意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另一边走过,轻漾一惊,急忙低了头,只装做什么都没有看到,隐约可以感觉那人的目光似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的心虚的厉害,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被那人认出来,只希望那人快些离开才好。   几秒钟的时间,却仿佛有一年那么漫长,待到那被人审视的目光消失后,她缓缓松开因紧张而紧握成拳的手,上面有一排深深的甲痕,及至此时,才忽然觉得有些疼。   那个人,在不久前才刚刚对她说过的,他说:嫂子,凉哥对你是真心的。可是他这番话中的含义,她虽是千万般不愿,可最终还是要辜负了吧。   如果她怀孕了,她要怎样?那个人的孩子,她明白,留不得,可是打掉,舍不得。脑子里乱作一团,又不自觉地将手攥紧,指甲深陷入肉中,可她却没有丝毫想要松开的意思,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好受一些。   如果,只是如果,轻漾在心中安慰自己,不会是真的的,怎么会那么巧呢?现实不是小说、电视剧之类的,不会的,不会有如果的……   可是没有如果,有的却是残忍的现实。   当拿到检查报告,看到上面写着妊娠63天的时候,一瞬间,仿佛天地都倾覆了,所有不敢想像假如都成了真,浑身的力气似乎一下子都被人抽走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许怎么办都是不好的。   一路强撑着回到家,神思恍惚,倒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天花板,鼻翼似乎有些酸,可是眼眶里干干的,一滴泪都没有。   怎么办呢?她放了手的,不可能再找回来,如果真的是为了许南城好,为了不让他和裴心莹日后困扰,她该自觉地去打掉这个孩子的,哪怕就算是为了能留住自己仅剩的几分尊严。   堕胎的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几圈,可是每想一次,心就会更痛一分。   听说这世上有天意,如今天意让她有了这个孩子,这个和她一同呼吸的孩子,它就在她的肚子里,她怎么舍得的让冰冷的金属仪器将它从她身体内剜去?   这是她,和她最爱的那个男人的孩子,也许以后,它会长成美好的样子,鼻子像她,眼睛像他,就好像,他们在一起一样。   她不想杀了它,她舍不得打掉它,留下她似乎成了她可以接受的最好的选择,可是,可是她后天就要结婚了,如果陈安凉知道……   不,他一定会知道的,也许元黎青已经告诉他她去医院妇产科的事情了,就算元黎青没有告诉他,她也会亲口让他知道。   不想伤害,可是有些伤害,似乎是命中注定。害怕、拒绝、想要躲避,然而却无可藏避。   不敢面对,不想面对,可是再拖下去,一切的一切就真的再也无法挽回。   颤抖着手指按下了陈安凉的号码,她深吸一口气,想要将一切就这样坦白,可是当陈安凉那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之时,好不容易攒出的勇气一下子都消失不见,开口,话已变了样子:“安凉,我们……找个地方见一面吧。”   电话那边的人安静了片刻,再出声时,笑意消散,只是似是为难地说道:“轻漾,我现在有点事,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他说着,似乎就要挂断电话。   “不行!”轻漾一急,赶忙阻止他,“二十分钟,我只要二十分钟就好。”   “轻漾,我真的有……”   “事”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被轻漾焦急地打断:“十分钟,十分钟就够……”   她的声音带了哭腔,语气是恳求的语气,陈安凉心中一痛,不忍再拒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景川街那家星巴克吧。”   听到这话,轻漾顿时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谢谢。”   陈安凉低声苦笑了一下。   谢什么呢,有的时候,真的是很恨自己,对你,从来狠不下心。   那么,你呢,轻漾,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吗?   换了衣服打车飞奔到约定好的地点,进店的时候,她看见陈安凉已经坐在了那里,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陈安凉抬头看见她,仿佛之前不想见她的那人不是自己一样,微笑着问道:“要点吃的吗?”   轻漾正踌躇着怎么开口,听到这话,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吃过午饭了。”   “那要点喝的吗?”   “不用,我不会占用你太长时间的。”   她抿了下唇,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陈安凉再次打断:“你说我要个三明治怎么样?哎,忙了一天,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好……”顿了顿,又出声道:“安凉,我……”   “你说我要杯什么咖啡呢?”   如此几次,就算轻漾再迟钝也能明白陈安凉的意图了,他不断地打岔,原来,他比她更害怕面对。   心里的不忍与愧疚更甚,眼泪一下子决了堤,她控制不住自己,将脸埋在手心里哭了出来。   陈安凉,如果你只是一个花花公子该多好,如果你从来没爱过多好,如果不是真心,我也可以很平淡地跟你说:“我怀孕了,别人的孩子,我们分手吧。”   可是,我知你爱我,爱我至厮,即使到了这样的地步,却还是想要装作不知。   “对不起……”   于事无补的三个字,再轻不过的三个字,一切都没有了转机。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一时贪心,贪图那本就不属于她的幸福,也会就不会伤的这么深。   她对他说,对不起,在他们即将结婚的时候。   怎么办呢,他真的不想放手。   他已说不清元黎青告诉他轻漾去了妇产科的时候心里是种什么感觉,念头闪过脑子,却是他为什么要认识元黎青?   元黎青见他执迷不悟,气的上来就想揍他一拳,他躲也没躲,生生挨了下来。   其实,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吧,在他求婚的时候,她的欲言又止,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可以装作不明白。   他说过,她的过去,无论是好是坏,他都不会介意,他想,只要轻漾不说,他依然可以装作不知道。   所以,她的电话打来之时,他百般推拒,千般不愿,却终敌不过她的一声恳求。   看着眼前哭的乱七八糟的人,陈安凉伸出手去,想要替她抹去泪痕,可是伸出的手最终停在了半空,然后默默地收了回去。   罢了,苏轻漾,我放过你。   “许南城……”   轻漾听到这三个字,身形一顿,猛地抬起头望向对座的男子,只见他忽然淡笑了一下,问道:“是他吧?”   他猜到了呢!轻漾略低了头,没有说话,默认了。   “果然是这样呢……如果是他,我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那样高傲的一个人,此刻,眼里竟有一份挫败。   十多年的岁月,绝不会那般轻易地从她心头抹去,也许,永远也抹不去。   “对不起……”   陈安凉勉强地笑了一下,“何必道歉,错的是我,太晚遇见你。”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过了大约三分钟,陈安凉再一次出声。   为什么不在一起?轻漾摇头:“因为不能。”   “我们还是朋友吗?”   轻漾一怔,点头。   “那么,说出来吧,”他说着,眉眼忽然弯了,“做不成情人,那么我就做你的哥哥。”那个样子,仿佛她从没有伤过他,仿佛他从来没有被她伤过。   她坐在这个由男友变为哥哥的男人面前,回忆起和那人的点滴。原以为已经忘记的,此刻却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与那人的初见,与那人的相处,情愫萌生,她会因他和别的女生说一句话生一上午的闷气,她会因他一个亲昵的小动作开心很久,她会因他不在身边而感到不安,如今记起,忍不住想要笑骂自己那时真是年少不更事,那么多的反常,却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她喜欢他,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可是她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   如果早些明白,她定将这妄念早早地连根拔除,就不会像今日这般,狼狈不堪。   那些时月,似乎还是昨天,可是一个恍惚,却又变成了前世的记忆。   那么多的无可奈何,裴心莹的出现,许南城的离开,从许母口中得知的往事,还有她做出的那个关于放他自由的决定。   原本约定好只有十分钟的谈话就这样被拉长再拉长,她缓缓地叙述,他静静地听,待到她说完,他招来侍者,要了一杯咖啡给她,然后微笑着说道:“轻漾,回去找他吧。”   轻漾僵住,定定地看着他。   他依然是笑着的:“轻漾,幸福是两个人的事,你想让他幸福,可是你有没有问过他,他现在可是如你所愿?”   “不是吗?”轻漾反问,“他现在,也快和他的未婚妻……”   话还没有说完,就已被人止住:“轻漾,你没有听说吗,许南城和裴心莹退婚了。”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看着陈安凉,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前两天的事,各大报纸杂志的头条。轻漾,如果爱,那就请回头,努力去争取那份本该属于你的幸福!你说许南城是神,可是你有没有问过他,他愿不愿意做一个神?”   他愿不愿意做一个神?对啊,她似乎,从来没有问过他的意愿,一切的一切,只是她以为的最好。   努力去争取那份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是……你呢?”轻漾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安凉不答反问:“如果你喜欢一个人,愿意无条件的陪她五年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爱她。”   “如果你等了她五年并且愿意继续等下去说明什么?”   “说明你很爱她。”   “如果她要离开你,你还是愿意继续等她这说明什么?”   轻漾愣住,泪如雨下。   他抬起手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道:“轻漾,我很爱你,爱到可以放你走。”   情人变哥哥,后天的婚礼要取消,她想说其实陈安凉把责任都推到她头上就好,可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若真是说了未免就太矫情了。这些,他都会妥善的处理好的,一直的一直,他都将她护的很好。   从咖啡店离开,路过一家报亭,轻漾果然看到报亭上的报纸、杂志上清一色用大字写着:“裴氏破产,许、裴两家联姻告终。”她买了一份报纸来看,由于事件的主角均不肯接受采访,报纸上的内容大多为记者猜测,有记者说许南城始乱终弃,落井下石。可是轻漾心中笃定这绝对不是真相,就如许南城自己曾经说过的:“如果我不愿,谁都不能逼我。”如果他爱裴心莹,谁都无法让他悔婚。   陈安凉说她应该去争取那份属于自己的幸福,她说好,可是她撒了谎,她不敢。她不知道那个人还肯不肯留她。   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回老家,轻漾不知道要怎么告诉许南城这个孩子的存在,更不知道许南城知道了以后会怎么做。逃离也许并不是什么好办法,可是起码能保证一时的安妥,可以让这个孩子好好活下来。   收拾好东西去火车站,上了火车,轻漾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城市,往日的记忆如同潮水般袭来。   “你好,我叫许南城。”男孩伸出手,看着眼前的女孩,而女孩却一步步向后退去,脚踩上了门口的地毯,一不小心,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是她初来许家的时候。   和往常一样,男孩接女孩放学回家。过马路的时候,忽然从旁边驶过一辆汽车,男孩一惊,很自然地想要拉女孩一把。女孩却避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两步。车蹭着女孩的后背过去,男孩又惊又怒,当场变了脸色,转身就走。女孩本以为男孩不再理她,停在原地,把头埋在大熊里,哭泣。却忽然听到了男孩的声音:“小轻漾,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这是她认识这个哥哥三个月后。   还记得当年男孩用自己几个月打工挣的钱买了一个手机,把手机塞给女孩,说:“苏轻漾,我把它送给你,从此以后,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   这时的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   他们相别五年之后。   “吱”的一声刹车,手中的柠檬掉落一地,从车上走下来的,竟然是她思念了五年的那个人。“哥——”女孩喊道,男人将柠檬拾起,给她,便要转身离开,在快要与她错开时,他停了一下,很轻地说了一句:“你胃不好,少吃点儿酸的。”   过了这么久,原来,她的一点一滴,他都还记得。   老爷子生日那天,他送她回去,在她的家门口,他握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轻漾,我不想永远只当你的哥哥。”   可是,她想起了许母的话,他们,怕是终究不能在一起。   那天她不小心磕伤了头,他把她送到了家里,从超市买来菜,为她做起最爱吃的火锅。她抱着抱枕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每一天,她都如现在般看着他忙碌的身影。   一直的一直,她的喜好,原来他都留在心里。   深夜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个醉汉把她拖进了巷子里,她努力挣扎,却无济于事,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把她救了出去。   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凶狠,却完完全全都是为了自己。   大年三十的深夜,一个人独自走在小城的巷子里,她猛然抬头,突然看到他就站在自己前方,远处,烟花升起。   哪怕跑得再远,他也能找到自己。   ……   想着想着,轻漾将脸转向了窗外,不是为了外面的风景,而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泪滴。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下雨了。   下雨了么,轻漾擦了一下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向窗外看去。外面的景色逐渐变得朦胧,窗户的玻璃上也已经布上了一滴一滴的水珠。   轻漾戴上耳机,里面放着的是那首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歌曲——《对不起,爱上你》。   你身上的气息,   在我记忆的深底,   自从我们曾经相遇,   便注定难以别离。   我与你的距离,   再不能回到过去,   就算我们难以忘记,   早已尘封的记忆。   我和你,   仿佛注定不能在一起,   只是想给你自由天地,   在心底千万次的练习,   只怕已来不及。   只是还没告诉你对不起爱上你,   没有你我无法呼吸,   我的记忆已满是你的气息。   只是我还没有鼓足勇气,   还没告诉你对不起爱上你,   请原谅我曾经的小心躲避,   只是因为太过爱你。   ……   天黑的时候火车到了站,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轻漾打上伞向出口走去,顺着人流的方向移动,走着走着,不知前面怎么了,人群忽然向两边分了开来。轻漾抬眼看去,远远的,能看到是一个人站在雨里,那个人逆着人流看向出口的方向。   等走近一些,那个人逐渐变得清晰,是他,许南城!   手里的伞一下子便滑落在地,怔怔地,轻漾站在原地,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一步,两步……看着越来越近的许南城,轻漾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   (完结)   ********************   陈安凉番外:安   一个月以后。   宽敞的包间里,陈安凉坐在沙发上,平日里感情比较好的几个兄弟都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气氛有些压抑,一个月以前,兄弟几个都等着喝陈安凉的喜酒呢,哪儿知道等到的却是取消婚礼的消息,想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却什么也不说,后来还是元黎青透露了点消息,说是陈安凉老婆跟人家跑了。   陈安凉对苏轻漾的用心大家都是看在眼里,本以为这小子流浪在外多年如今算是修成正果了,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   然而沉默下去终不是个办法,尚明毅作为老大,不得不首先出了声:“凉子啊,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打算怎么办?他人都放了,哪里还用打算了!”元黎青冷笑一声,语气不善。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元黎青气极反笑,“人都已经跟人家跑了,你还在这里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什么用?”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尚明毅厉声喝道:“黎青,你少说两句!”   元黎青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陈安凉开口道:“你不也没好哪儿去?把自己的孩子送上刑场的感觉怎么样?”   一句话出来,满屋子都安静了。元黎青也仿佛没有了力气一般,什么都没有反驳。   感觉……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他也就不会看到出现在妇产科的苏轻漾了。   兄弟几个难得聚的这么齐,气氛却是有史以来最差的,老三齐诺风的未婚妻见大家都不说话,想要缓解下气氛,笑着说道:“你们大家都在这里不说话跟打哑谜一样,还不如看新闻有意思呢!”   老大听到这话,接茬道:“三媳妇去把电视打开吧!”   有了声音,气氛总算比刚才好了些,几个人的眼睛都盯着电视屏幕,心思却全在别处。忽然,齐诺风出声道:“凉哥,我给你带了一个人来。”   陈安凉却似是毫不在意,淡淡地接了句:“是吗?”   齐诺风见他这副样子,一时有些犹豫,竟不知道该不该将人叫进来了。   他的犹豫太过明显,让陈安凉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齐诺风把心一横,拿出手机打了电话,把人叫了进来。   直到门被推开的那一刻陈安凉也没在意,只是一个不经意的转头,陈安凉怔在了那里。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女孩,大约是因为见到生人的缘故,有几分拘谨和不安,陈安凉觉得大概是自己眼花了,他觉得这女孩和轻漾竟是那么的像!   陈安凉的反应让齐诺风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他冲那女孩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女孩依言走了过去,只是脚下的高跟鞋却不并那么配合,她似是有些不满,低着头小声嘀咕了句什么,那模样让陈安凉不由得轻笑出来,他记得以前轻漾就常常和他抱怨高跟鞋虐待她,高跟鞋……轻漾……   他回过神来,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女孩,他听见齐诺风和那女孩介绍说:“这是陈氏的陈安凉。”   女孩伸出手来和他握手,说:“你好。”   他牵起嘴角,却没有去握那只手,只是说:“你好。”   女孩有些尴尬,望向齐诺风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齐诺风却没能给她她想要的答案,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手。   电视上却在此时出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播音员用标准的普通话播报道:“天一集团总裁许南城于今日午时宣布婚讯,据悉将在下月十五举行婚礼。”   屏幕上是许南城护着轻漾从机场出来时的照片,有不少记者围着他们,许南城眉头紧锁,轻漾偎在许南城的怀里,看上去像是在偷乐。   女孩忽然激动地出声:“这个女的好面熟啊!”一句话过后,她开始极力回忆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面熟的女人。   一屋子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齐诺风的未婚妻先明白了怎么回事,正想要出言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那女孩已经再一次激动的开口:“对了!前两个月的时候不就在报她要结婚了吗?是和……”   突然停了住,她看着满屋子面色凝重的人,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在座的人大多想要打圆场,却苦于无话可说,好在陈安凉主动缓和了气氛,他笑着问那女孩道:“怎么不坐?”   齐诺风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把这女孩带来倒是差点惹了麻烦,见状,赶紧把女孩拉了过去,生怕她再说错什么话,陈安凉却伸手制止了他,“老三你那么积极的拉着姑娘往你那边坐,也不怕你媳妇生气?”说完,又指了指自己坐的沙发空着的那边对女孩说道:“不用理老三,你坐这里就好!”   女孩经过刚才那件事之后愈发的拘谨,也不敢说话了。陈安凉微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余晴惜。”   “不错的名字”,顿了一下,陈安凉又问:“你怎么认识老三的?”   “齐总吗?”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下齐诺风,才答道:“我去齐氏应聘,恰好遇到的。”   “你很怕他?”   余晴惜又瞄了一眼齐诺风,然后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回答说:“我是怕丢工作。”   大家不由得低低笑了起来,齐诺风地未婚妻对齐诺风轻声道:“你平时到底有多可怕啊,你看把人家小姑娘吓的!”   余晴惜急忙辩白道:“没有没有,齐总就是比较……赏罚分明!”她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比较合适的词,却不成想她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紧张却使她越描越黑。   陈安凉不由得伸出手去爱怜地揉了揉女孩的头,“那你觉得我呢?”   屋子里忽然安静了。女孩想了想,回答道:“文质彬彬的,是个贵公子!”   陈安凉笑了一下,他想起有人曾经在手机通讯录里把他的名字写成“无赖”,心里微涩,却如同没事一般说:“那我做你哥哥怎么样?”   屋子里没有人出声。他记得一个月前,他就曾经对一个人说“那我做你的哥哥吧”,那是最最无奈的选择。   他喜欢她,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可是如今他只能选择做她的哥哥,因为不是哥哥,那么他便没有理由再出现在她面前。   电视里的她依偎在别人的怀里幸福的笑,他看着那画面,不禁莞尔。   那是他喜欢着的人,她叫苏轻漾,只是她,没有别人,他的感情从不需要替代品,他很清楚他喜欢的人现在在别人的怀里,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也会觉得安心。   一生安于她的长安。   *******************************   元黎青番外:离(一)   她笑了,那样的漫不经心,就好像毫不在意,她将烟头扔到了地上,用脚碾了碾,黑色的粉末在石板铺成的路上留下一道痕迹,她微抬起头,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讥讽:“没想到元总你竟然这么好骗,没错,我是说过哪怕你离开的不是二十天而是二十年我也会等你,可如果我不这样说,你会赶紧走吗?”   ————————————————   元黎青记得那天是一个周一,他接了母亲的一个电话,说是让他早点回去,晚上家里有人来。   听着母亲那带着轻微笑意的声音,元黎青就能猜到母亲让他回家是为了什么,说不准又是给他找来了哪家的千金闺秀,硬要把他们往一起凑。他顿感头疼,忽然想到刚刚公司副总似乎说今天晚上在哪家酒店好像有个项目谈,他立即对母亲说:“妈,我今天回不去,有项目要谈。”   电话那边的母亲似乎不太高兴:“你少拿什么项目来搪塞我,今天晚上你必须回来!”   元黎青亦有些烦躁,“我是真有项目要谈,不信你回头可以问副总,你们不用等我了,就这样吧,再见!”说着,急忙挂断了电话。   由于有了母亲的监督,稍晚一些的时候,元黎青不得不亲自去了安辰酒店,没有什么新鲜的,对方客套而热络,费尽心思想要从他这里得到合作的机会,陪同那人来的还有一个女人,那女的头发很长,烫的大波浪卷,衣着虽不算是很暴露,却也早已超出了良家妇女的范围。他一进来,那女的就一直端着笑脸向他身边凑,一会儿给他点烟,一会儿给他倒酒,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那拿着酒瓶的手,只见那女人的手腕处有着一条浅粉色的疤痕,酒杯里的液体满了,那女人收回了手,很自然地拉了下袖子,遮住了那条疤痕,像是不想被人看到一样。   随后,她频频端起酒来敬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边鼓敲的恰到好处,看起来是这种场合的老手了,如果他们不是在这会儿遇到,元黎青想他大概也是会欣赏她的吧。   一桌饭吃下来,元黎青对于这两人的一唱一和已有些厌烦,摆了摆手,他放下交叠的腿,有些不耐地说道:“就这样吧,更细的事情回头我会让公司的副总来和你们谈。”   见他终于松了口,那女人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笑容格外的明丽,少不了对他千恩万谢。   酒席这样便算散了,元黎青起身离开房间,也算是巧了,正好在走廊里碰上了陈安凉,两个人聊了两句,元黎青才走出饭店,正要去停车场找自己的车,只见刚刚饭局上那女人正站在酒店门口,看起来是想拦出租车。   他从她身后走近,轻笑了一声道:“你今天帮了那老板那么大的忙,他却连你回家都不管吗?”   他看到她的身子一僵,转过头来,见来的是他,脸色一寸一寸变得苍白,笑容都有些勉强:“元总说笑了,是元总大方。”   他知道那不过是她的套话,也没当回事,他看着她恨不得下一刻就跑开却不得不强忍着的样子,竟生出了几分有趣。   转了身,他做出要离开的样子,却又忽然轻声叫了一声:“苏陌儿!”   她没有防备,几乎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啊?”   他笑着转回身来,看着她说道:“果然是你。”   她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脸色已是惨白,她忍了一会儿,又忍了一会儿,终于再也忍不住,转头就走。   他叫住她:“喂,这么多年不见,不用一见到我就甩脸子吧!”   她不理他,甚至加快了脚步离开,他目送着她离开,没有去追,看着她的身影掩在了黑暗里,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好久不见,苏陌儿。   周末陪着三哥去了一趟车展,他对车展其实没什么太大兴趣,是因为三哥想去,三嫂又不放心三哥,毕竟车展上模特那么多,就叫着他和三哥一起去。   进了车展现场,他不由打趣他三哥道:“你闪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出来看个车展都要有个他这么个“监控摄像头”。   三哥倒是不甚以为然:“今天也没怎么样啊?不就是多你一个吗?也好,帮我来看看哪个车好。”   元黎青微惊,“你今天真的只是来看车的啊?”   “不然你以为呢?”   元黎青一时说不出话来。展厅里的人很多,他们游走在人群中,从一个展台到另一个站台,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么样,三哥忽然站了住,出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疯了才会闪婚的?”   他说中了。元黎青微扬起了唇角,“认识你的没有一个不是这样觉得的,说真的,三哥,你当时到底是这么想的?”   “这么想的?”三哥挑起了眉毛,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如果我告诉你我认识她十一年了呢?”   “啊?”元黎青呆住。   “我们曾经是同学,那个时候我犹豫过,差点失去了她,所以再见到她的时候,我跟了她三天,整整三天,我只是不想再犯一次当初的错误了,她会对我不放心,让你跟着我来这里,挺好的。”   三哥是个很少直接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听到他这么说,元黎青不由得愣了一下,就在他的愣怔间,三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你也是,如果遇到了就别错过。”   也不知怎么了,元黎青的眼前一下子就浮现出苏陌儿的脸,又忍不住在心里暗笑自己想的太多,“三哥,这真的是你吗?真可惜听到这话的不是三嫂。”   年了呢?”   “啊?”元黎青呆住。   “我们曾经是同学,那个时候我犹豫过,差点失去了她,所以再见到她的时候,我跟了她三天,整整三天,我只是不想再犯一次当初的错误了,她会对我不放心,让你跟着我来这里,挺好的。”   三哥是个很少直接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听到他这么说,元黎青不由得愣了一下,就在他的愣怔间,三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你也是,如果遇到了就别错过。”   也不知怎么了,元黎青的眼前一下子就浮现出苏陌儿的脸,又忍不住在心里暗笑自己想的太多,“三哥,这真的是你吗?真可惜听到这话的不是三嫂。”   元黎青番外:离(二)   “这些话我也不会让她听到的。”   “恩?”   三哥忽然大笑起来,“女人啊,你越是让她觉得你在乎她,她就越恃宠而骄。”   元黎青不由得笑了一声,不经意地一个抬头,却见不远处的展台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勾唇一笑,和三哥道了别,站到那展台下索性不走了。   她的妆今天画的很浓,头发是盘起来的,同她那日的样子有很大的区别,同他记忆中的样子更是不知道差到了哪里去,可是很奇怪,他扫过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他一向不认为自己在认人方面有什么异能,真是很奇怪。   中午的她终于下了展台,他跟在她的后面,走了一路,她终于像是忍无可忍,转过头问他:“元总,前面就是后台了,您还要跟着吗?”   元黎青笑了一下,“你应该说前面就是更衣室了,说不定我忽然想当一回君子就不跟着你了呢!”   她气结。这个人无耻,她向来知道,她无耻不过他,他们都知道。   孩子的年纪,他恶作剧撕了她的作业本还能理直气壮地说:“以后你就不用写作业了,看我多照顾你。”结果就是她熬了还几个晚上把以前的作业给补上。   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过分,每当她说出“不会有比这再过分的事了”不久以后,他就会用实际行动让她悔不当初。   可其实,这样的过分也没什么,她只是连拥有这样的过分的资格都没有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转过头来看着他,质问道:“元总,您想要干什么?如果您是想要找个人和您玩玩,那请您先了解了行情并选择好您所需要的服务付了钱咱们再玩,不然的话我没有时间和您浪费。”   “还真是过河拆桥啊,前两天你看见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她微蹙了一下眉,“那是因为工作……”自己已说不下去。   “工作?”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好啊,那你告诉我那天那个猪头老板给了多少钱?我会给你双倍!”   他上前抓住她,不顾她的挣扎,他硬生生将她拖出了展厅塞上了车。后来回想起这一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待会儿还要上班呢!”   他在城市的马路上将车速开到了一百二十迈,竟还能闲出一只手,拿出手机按下三哥的电话号码。   “喂,三哥,麻烦你跟车展的主办方帮一个叫苏陌儿的模特请个假,就说人被我带走了。”   收了线,没多久,三哥的电话打了进来,“喂,黎青他们说没有这个人。”   他偏了头瞥了她一眼,“改名了?”   “苏欢。”她咬了下下唇,不只是为自己改的名字还是什么,有些难堪。   挂了电话,他问她:“为什么改名字。”   她冷笑了一声,将头转向窗外,良久,才说:“不然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怎么被摔死的?我的父母……他们离开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情况?”   落井下石,这世上从来不少这样的人,不管是你之前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她们见到这样的时机,总是不愿错过。   元黎青突然停了车,“当年你们家……”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没有当年了,元总,我是苏欢,是个没有当年的人。”说完,毅然决然地拉开车门下了车。   随后的几天,元黎青成了车展的常客,她见到他,虽然还是没什么还脸色,但总归不像之前那样避着走了。   车展的最后一天,他拉着她出去吃饭,她拒绝不了,只好同意了。饭吃的差不多了,他突然对她说:“我选长期,价钱随你开!”   一口汤没喝下去,她差点当场喷出来。   他看着她因为剧烈咳嗽而变红的脸颊,心里竟有丝柔软,他拿起餐巾伸出手去替她拭净嘴角,看着她微呆的模样,竟不知从哪儿生出了一份满足。   “怎么不说话?”他这样问她。   她回过神来,好不容易找回平日的淡漠,“你想让我说什么?”   “价钱啊。”   她拿果汁的手顿了一下,有几秒钟的安静,她回答道:“元总若是真的大度,倒不如给张空支票。”   她答应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答应的这样干脆,连自己入行这么多年都珍之若惜的尊严都抛弃了,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她还会这样遇见他。   她答应的像个风月场上滚过多年的老手,可是那天晚上元黎青才知道那是她的第一次,他几乎是震惊了,那应该是一个女人珍惜了很久的东西。   他从她身后轻轻拥住她,柔了声音问道:“你该不会是早就喜欢上我了吧?”   她想起那个被人搬空了的曾经的家、想起自己因交不起学费而被赶出学校、想起这么多年别人对她的轻贱,她阖了眼,将哽咽声咽下,她屏气道:“怎么可能呢?”   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流下,滴在了枕头上,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扫过,他一惊,强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打量她。   “你哭了。”   她没说话,只是挣扎着想要避开他的目光,他索性探身吻住了她已经湿了的眼角,紧紧地抱住她。   如果,只是说如果,如果当年没有那场变故,他们现在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有门当户对吧!   “陌儿……”他在她的耳畔轻轻地唤。   她却像是忽然醒了一样,推开他,用手擦掉眼角的泪,她固执地说道:“我是苏欢。”   元黎青番外:离(三)   之后的日子,她成了最常陪在他身边的人,他甚至将他公寓的钥匙配了一副给她,他不许她再去做她的那些“工作”,她索性每天去买菜做饭,像是个贤妻。   因为多了一个人,家里变得温暖,她的手艺很好,他喜欢她做的菜,他从来没有觉得“回家”是个这么美好的词。   他记得她以前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到如今这样,她又经历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从后面拥住她,他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腕,食指轻轻扫过粉色的疤痕,他在她耳旁轻声问:“还疼吗?”   她摇了摇头,“难为你还记得你的战利品!”明明是带了责备意味的话,她说出来却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上学的时候他父亲给了他一把瑞士军刀,他拿着刀在她面前得瑟,偏偏她“不解风情”,不仅没有顺着他的意赞美一下那把刀,反而问他:“那有什么用?”   他拿着刀在她的手腕处比划了比划,说:“一刀下去你就死了。”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记不太清了,唯一记得的就是最后刀子划过手腕,鲜血流出来的时候她和他的震惊。   “其实我到现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专门挑我划这一道,是因为我特别好欺负吗?”   他笑了一声,在她的头上落下一个吻,“因为我特别想欺负你。”顿了顿,他又说:“本来没想真划下去的,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陌儿,对不起。”   她全身一顿。   当年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他说的最低声下气的话也不过是“我不是故意的”,现在,他向她道歉,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忽地笑了一下,有点僵,“对不对的起的这种事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到时候我填支票元总不要太心疼就行。”   一句话,他脸上的笑意全部消失殆尽,他没再说话,转头走出了厨房。   周六的时候,父亲老朋友一个做服装设计师的女儿开时装发布会,请他去捧场,母亲想要撮合他和那个女的,不允许他拒绝,他推脱不掉,也就去了,焚琴煮鹤什么的他也懒得管,反正焚的也不是他的琴,煮的也不是他的鹤。   坐在台下,百无聊赖,正打算找个借口先走,偏就那么巧,他一抬头,看见本来应该在家的人此时正站在台上,他看见她原本素净的脸上此刻又画上了与她气质极不相符的浓妆。   他不知道他是这么忍到这场发布会结束以后才去后台找的她,众目睽睽之下,他将她拉出化妆间,质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她像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问,语气里尽是不以为然,“前天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着名设计师Ewona的服装发布会需要模特,我就来了,Ewona啊!现在趁着有机会,总得为以后铺路啊!免得以后到街上要饭去!”   要饭?他看着说的像一个玩笑的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僵在那里占了半晌,他终于转头就走。   别人纷纷上来问她怎么认识元氏少总的,她不以为意地说道:“也没什么,我不小心把他车给划了一条道子,他今天是找我要钱来的。”   听到她这么说,那些原本带着羡慕和嫉妒的眼光都变成了同情和幸灾乐祸。   领到钱的时候她去买了一盒盒饭,装饭的盒子还有里面的菜样都没怎么变,她却觉得难以下咽了许多,她在变,向着她不应该的方向变。   强逼着自己把整合饭都吃了下去,只差一点,当场吐出来,缓过劲来的时候她笑了,这样才是对的,才可以在离开他以后继续生存下去。   晚上游荡在大街上,天有些冷,睡在路边肯定是不行的,住旅馆又舍不得钱,正有些为难的时候,不远处有急促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向她逼近,然后停在了她的身后,她转过头,只见元黎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盯着她问道:“去哪儿了?怎么不知道回家?”   她微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我……我只是以为你会不想看见我。”   他的确不想看见她,可他更不想看不见她,他给她打电话,手机是关机的,他到处找她,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看见了她,看见她一个人坐在路边。   他将外衣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随后在她的面前缓缓蹲下身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他弯唇微笑了一下,手指划过她的眼角,他的声音格外的轻:“小花猫,妆都没擦干净。”   他将她领回了家,实实在在的领回了家,一路上,他拉着她的手就没有松开过,即使她一直在和他说他一只手开车很危险,他却完全当作没听见,那样害怕失去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造访过他了,他只是不知道,这个从小立志要当世界一流服装设计师并且被公认极有天赋的女孩子,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用着一种崇拜的口吻叫出国内刚有几分名气的设计师Ewona的名字的。   时装发布会的第二场,她依旧是去了,到后台的时候却发现他就站在门口,像是在等她,她一怔,已经准备好将昨天说过的那些话再说一遍,他却突然递给她一袋子东西,她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channel最新款的化妆品。   “别用那些廉价的东西了,太毁皮肤。”   她一怔,眼眶已经红了,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转头想跑掉,却被他从后面抱住。   “为什么?告诉我这只是交易对吗?”   元黎青番外:离(四)   只是交易,只是交易吧!如果不是这样,她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他。   “陌儿,你知道当初刀子碰到你胳膊,血出来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么久远的事情,不知道能回答什么。   “当时我想自己好端端的说什么不好,非得说这一刀下去你就死了,你要是真死了,以后我撕谁的作业去啊!”   她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抬脚踩了他一下,他竟躲也没躲,只是更紧地抱住她,“昨天晚上找不到你的时候,你知道我又在想什么吗?”   她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他轻笑一声,告诉她:“我在想我那会儿闲的说什么长期啊,直接说永远多好,那样你就永远也不用离开我了!”   她忽然僵住。   永远,多奢侈的词,她信不起。   轻轻推开他,她别过脸出声道:“我要去化妆了。”   得知他要出差二十天的时候她正在切菜,一不小心,刀就切到了手,她禁不住低呼了一声,他听到她的叫声慌忙跑到厨房,见她流了血,又是找医药箱又是要拉她上医院打破伤风针的,她轻笑一声拍开他的手,“哪儿有那么夸张,一点血而已。”   她吮了吮伤口,忽然就出声问他:“二十天是吧?”   他点了下头,“其实本来没多大的事,可是我爸他非……”   她笑了一下打断他的话,“你爸他大概是想让你锻炼一下,二十天啊,反正不就是等吗?二十年我也等你回来!”   他抱住她,“就知道你最好说话了。”   她靠在他的怀里,缓缓闭了眼。   其实她不仅好说话,她还有一点先见之明,所以当元母找上门来的时候她一点没觉得吃惊。   上次从发布会回来以后她就知道会有这天,元黎青闹得动静太大,想躲都躲不了,而她也不想躲,她等着一天,已经很久了。   开了门,元母的开场白算不上不客气:“你姓苏是吧?我对你有印象。”她微仰着头走进屋里,像是在宣布自己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苏欢微低了头,跟着元母走到客厅,元母坐在了中间的沙发上,她就主动坐到旁侧的沙发。   她端着笑脸,“伯母,您……”话还没说完就被元母打断了:“别叫我伯母,我不是你伯母。”   苏欢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后没过多久又恢复了灿烂,“阿姨……”   依然是被打断:“谁是你阿姨!”   苏欢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您……”   “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这次来是让你走的,你不用在这里讨好我,你怎么讨好我也没用。”   苏欢微垂了头,过了半晌,才找回了说话的勇气,“我知道您讨厌我,您嫌我出身不好……”   “知道就好,你也别怪我现在瞧不上你,要怪就怪你那不争气的爸妈,怎么那么轻易就上了人家的当以至于家破人亡呢!”   苏欢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却只是极短的时间,抬起头来望向元母,“阿姨,可是我和阿黎是真的相爱的,阿黎说他不嫌弃我,只要阿黎他不嫌弃我,我就不会主动离开他的,我相信就算是我爸妈他们在天国,也会支持我这样的选择的!”   “你倒还真是说的出来!你爸妈会支持你?要是你知道让你们家家破人亡的好办法最先出自于黎青的口呢?”   她全身一震,开口,却是极缓慢的,“你说什么?”怎么可能?那个时候元黎青也不过十几岁而已!   “既然已经说的了这个地步,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当初你爸妈想要将业务扩展到证券行业就是错的,证券这个行业,外人看起来繁荣,实际上僧多粥少,我和黎青他爸一直想把你们家的公司赶出这个领域,却没有办法,后来有一天,黎青他爸突发奇想,把当时的情形编程了一道考题问黎青,那个商界骗局是黎青想出来的答案,后来,成功了。”元母转过头来看向苏欢,像是很满意她现在的反应,“怎么,还觉得你不会离开黎青?”   苏欢脸上的血色已经没剩多少,她伸出手去捂住脸,许久,忽然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你笑什么?”   苏欢伸手从兜里摸出一根录音笔,看向她反问道:“你说我笑什么?”   元母的脸色大变。   “这个东西,就算不能当作直接证据到法院上去起诉你们,我也可以把它交给报社或者杂志什么的,相信也够让你们难受一阵的了,您感觉如何?”苏欢微微眯了眼,那样危险的表情。   “你!”元母气结。   “我什么?忘了告诉您了,这个东西我还是用您宝贝儿子给我的钱买的,也算是因果轮回了。”   这么多年放不下的心结终于解开了,她应该放声大笑一场才是,可不知为什么,她怎么也笑不出来,心里空空的,像是丢了些什么。   “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苏欢不知道。   “我要是说我想要回到当初,想要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呢?”   她冲着元母大吼出来,眼泪像崩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落,抬起手擦干眼睛,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平静了一下,她说:“给我准备好一千万现金和护照,我要去美国,把我要的东西交给我,我可以保证一年之内不会向外公布我们刚刚的对话。”   元黎青番外终篇:离(五)   “你!你别太贪了!”   面对元母的指责,她不怒反笑,“贪?我父母的命,还有他们大半生的心血,不知道这的几百倍!是谁贪?”   元母哑了声音,眼里却还是不甘的。   苏欢警告道:“还有,你最好别动什么歪脑筋,我告诉你实话,录音不只这一份!”   夜里的时候睡不着,苏欢坐在窗前,手里的烟有猩红的火光一亮一灭,她将烟头在烟灰缸里重重的碾了碾,火光不见,只剩下白烟渐渐飘散。   她没有烟瘾,只是在烦得时候会抽两根,而这两天她显然烦得有点多,满地的烟头和烟灰。   她坐在十九楼的地板上,看着楼下整夜不灭的城市霓虹灯光,忽然就在想,其实不过也就是这样了。   二十天之后,她接到他打来的电话,他兴冲冲地告诉他他回来了,那个时候,她早就算好了日期,收拾好了行囊。   她站在他楼下等着他,等他走到她面前伸手要揽住她的时候,她隔开了他的手。   他问她:“怎么了?”   她将夹在手指间的烟放到嘴里吸了一口,良久,才开口说:“我们结束这场交易吧。”   他一怔,“为什么?”   她仰起头来看向他,“因为我找到了比你更大方的主顾。”   他的脸上竟出现了慌乱,“不会的,你骗我,你说过你会等我,哪怕我离开……”   她笑了,那样的漫不经心,就好像毫不在意,她将烟头扔到了地上,用脚碾了碾,黑色的粉末在石板铺成的路上留下一道痕迹,她微抬起头,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讥讽:“没想到元总你竟然这么好骗,没错,我是说过哪怕你离开的不是二十天而是二十年我也会等你,可如果我不这样说,你会赶紧走吗?”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看着这个脸上俱是嘲讽的笑意的女人,像是第一次见到她。   “我可以走了吗?元总,我的主顾快要等不及了!”   他依然没有出声,她却只当他默许了,拉着箱子一步步地走远,头也不回。   不知是走了多少步,她听到身后的人唤她:“陌儿……”   她转过头,蹙了下眉,极厌恶的模样,“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了,我叫苏欢,欢喜的欢。”   她再次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从她再次出现,到她再次消失,只有短短的三个月,短到元黎青几乎要以为他只是做了一场梦,如果不是半个月后的那一通电话,他就真的要这样以为了。   开会的时候,他接到她的电话,无论是出于工作还是私人的角度,他都应该挂了这通电话,可是偏偏他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按下了通话键,电话那头苏欢的声音有些虚弱,他听到她问他:“可不可以陪我去趟医院,我怀孕了,可是主顾不让我生下来,我一个人去打胎有点害怕,所以就想到了你。”   她怀孕了……是那个什么主顾的吧!呵,这种情况下他不是应该嘲弄她一番并送她一句“活该”的吗?可是恶毒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迟疑了片刻,回答她:“好。”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医院的门口,手术似乎已经预约好了,他陪她进了妇产科,等了没多久,就轮到了她进手术室。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伸出手想要将她额际的碎发理一理,然而手伸到半空才发觉这个动作有多么的不合时宜,他收回手,清了清嗓子,问道:“你还好吗?”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艰难地吸气、艰难地开口对他说:“再见。”   她跟着护士进了手术室,他在手术室外的座椅上等着,明明不管他的事,他却莫名的感到一种恐慌。   她的手术时间似乎特别的长,他等了很久也不见她出来,倒是见到护士紧张地来回跑,他心里有些慌张,拦住一个护士问道:“里面来打胎的人怎么样了。”   “你是她家属吗?病人现在大出血,情况很不乐观,她体质本来就不好,怀孕快三个月了才来……”   三个月……元黎青的脑子一下炸开,三个月……也就是说……这是他的孩子?   脑子里一片空白,那护士后来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到,他的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那三个字:三个月、三个月……   他干了些什么?   他紧紧地抓住那护士的胳膊,大声喊道:“你们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让她活着!”他还有话要问她,他还有问题要让她回答。   她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整个人是昏迷不醒的,他在她病床边守了整整三天,第四天凌晨的时候,他听到她虚弱地出声:“我还活着……”   他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他照顾她,一个月的无微不至,等到她终于好的差不多了,他犹豫再三还是将那句话问出口:“为什么不告诉我孩子是我的?”   她其实一直在的等着他问这句话,等了一个月,如今听到,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没有看向他,只是问道:“你其实早就知道当初是怎么回事了吧?你不用解释什么,成王败寇,我明白。”   因为明白,所以无话可说,因为明白,所以知道她的选择,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做选择。   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那天明媚的阳光还有空空的病床,她已经不在。 (完)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zunmuyin】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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