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内容由【落清欢】整理,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旧爱新欢:已婚男请走开》 作者:秋眸如月   【第一章】离开你,我过的很好   生命里有太多错位的人、事、情感和路。   触手过去,全是斑驳的,暗藏在时光缝隙里的裂痕。很细微,你看不见它,它却时时隐痛,提醒着你。————题记   酒会那天,司洛穿了楚歌为她准备的裸色抹胸的晚礼长裙。头发梳起来,低低的挽一个发髻,几缕散落的垂在光洁的脖颈上,慵懒而高贵。脚上踩着三英寸的银色细跟鞋子,身体半悬在楚歌的臂腕里,姿态貌似十分摇曳的样子,走进那个人影婆娑的大厅中央去。   不就扮演花瓶么,但笑不语,挂在这个金装少主身边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暗暗对自己说。   可是一步入这里,在闪亮的灯光下,就觉得自己似乎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是那个埋首格挡中抱着电话温言细语同客户周旋的女子。亦不再是下班了回到房子懒洋洋煮包泡面就能打发了的司洛。   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陷入在这个装饰辉煌的地方,璀璨的水晶灯下,来往的人群,衣香鬓影,像是梦境。   大家看见楚歌进来,目光只是瞬间就落在了他身侧的司洛身上,有人轻轻咦了一声,续而是窃窃的低语“楚少身边的是谁?”   “哪家名媛,很面生。”   ……   好奇的,探寻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   是谁?!司洛一时都有些混乱开来,只得半垂着脖颈,依着楚歌装出一副柔弱高贵的样子。装的太累,挂在唇边的笑容都快落下来。   楚歌暼眼看她,揽住她腰肢的手掌上用了力,微微低头,气息扑到她的脸上去,问“不习惯?”   “不喜欢。”她迅速皱眉,伸出一只手来搁在两人的胸部之间。   说“你一定要帮我解决东诚的事情,不然……”   “不然怎么样?”楚歌笑嘻嘻的问她。   这个人!!司洛狠狠的盯他一眼,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续而又挂起一抹标准的笑来,跟着他的脚步四处走动寒暄。   看,大家都是很好的演员,只要生活需要,不论走进什么样的环境,便能不自觉的开演。   她想着,脸上的笑容褪落下去,目光跟着空茫。   楚歌皱眉研究她的表情,突然爽朗的笑了,同她拉开一些距离,小声说“要不要我带你找个地方先坐下来?以免你一个人走来走去的时候,摔个仰面八叉的,丢脸?”   大厅中央,灯光闪烁,人们三个五个站在一边,寒暄吹捧又快速的绕个圈儿溜回到自己的本业当中。有人回忆过去,便会有人展望未来,每个人的前程都似十分光明,可是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都只是在寻找属于自己的机会运程……   轻轻的音乐伴着人们窃窃的语声,让人目眩。   司洛抿嘴,脸上始终维持着那种茫然空洞的笑,倾身,一只手拽着长长拖在地上的晚礼裙裾,另一只手臂则时时挂在楚歌的臂腕中,力求站直步稳。   有人走过来同楚歌打招呼,他便扬一扬杯,微微点头,姿态倨傲矜持。   这是另一面的楚歌,高傲的冷漠的强势的他。   偶尔回脸望司洛一眼,戏谑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关切,问“还能不能坚持?”   他知道司洛从未参加过这样的酒会,亦从未尝试过那样精致如同工艺品一般的高跟鞋子,不懂得收腹挺胸轻盈漫步,更不懂得与人寒暄吹捧。所以,看她面色渐渐狼狈,即刻将她半搂半抱的送至露台的角落。   “你稍等我几分钟,我一会送你回去。”他在她的耳边轻语,仿若真的恋人。   她只得点头应允,样子十分乖顺。   谁让我有求于他?!!司洛苦笑。低头浅饮一口。   目光追着他的背影飘出去,却突然一怔,心似陡然跌落下来,不禁打个哆嗦。   穆冉!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显然,他亦看到了她,远远的站在一边,一张大手落在一个紫衣女子纤细的腰肢上。面色平静目光淡然,一如以往的从容,静静的望住她的双眼。   她只觉得心突然提了上来,焦虑而惶恐,慌忙间转身,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匆匆绕着会场的边缘疾步而行。   隐约觉得后面有人跟上来,慌忙回头,身后却只有悉悉索索彼此摩挲而过的陌生人影。   他没有追上来!!   司洛不知道心底是失望还是庆喜。只是突然的觉得很累,肩膀耷拉下来,一步也挪不动。   大厅中央,穆冉呆呆的目光落在司洛站过的露台上,不知道杜兰问了一句什么,他轻轻“哦”了一声,便没有下文,杜兰回头看他,他才醒觉过来,对她微笑,说“我去露台抽只烟。”   在露台上,点起一支烟,送到自己的唇边,深深的吸一口。目光似被牵引,不由的向着司洛奔离出去的方向而去。又猛然收回目光,焦躁的送烟到唇边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反复再三,他才狠狠将半支依旧燃着着的烟揉碎在手心里,追出去。   “这么着急着走,是要躲开我吗?”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出来,声音轻而沉着,很熟悉,落在司洛的耳里,却似千斤的重石砸过来。   就像两年前,他问“你走,走去哪里?你准备逃去哪里?”   这样的话,让她一如从前的无措,不知如何应答,回身看他。   只是望住眼前的他,司洛突然有些失神,大脑里莫名其妙的开始搜索起刚刚站在他身旁的女人的模样来。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滋味,真是可悲可笑,她在心底骂自己。   又兀自的叹息,懊恼,原来两年的时间如此之短,短的尽来不及遗忘。   司洛静静的望住眼前的人,他比之前瘦了很多,颧骨凸显,使得脸部的线条更加刚劲果敢,眼神淡漠,比两年前多了一份冷冽的刚劲。   穆冉亦不说话,悠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很静,两个人之间隔开一米的距离,彼此能够听见对方清浅且有些紊乱的呼吸。   她想用目光读他的心,可是他却突然的开口,“司洛,你真强悍,三年的感情,你一个转身就能抹的干干净净。而今天,在你离开我两年的第一次见面,又被你抢了先机,转身离开。”他说话的时候始终含着一抹清淡的笑,而后低头扑哧为自己点起一支烟来,吸一口,抬头望她的脸。   “看来离开我的这两年,你过的很好。”他似总结,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圈说。抬手在栏杆上湮灭烟蒂。   司洛愣愣的看住他,而后扯出一个硕大的笑容来,望住他的眼睛,说“真不好意思穆冉,是的,离开你的这两年,我过的的确很好。”   【第二章】我的女朋友   “哎,你怎么站在这里?我刚准备介绍楚歌给你认识呢。”司洛闻言抬起头来,见刚和穆冉一起的女子娇俏的笑着,挽着楚歌的手臂从一端走过来。   她目光飘过司洛的脸,笑吟吟的落在穆冉的脸上。穆冉低头给她一个宠溺的笑,手臂自然的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那样子像是从前,司洛慌忙想要别过头去,却见穆冉的目光已落在她的脸上,说“真巧,在这里碰到熟人。”   司洛一怔,亦笑。就像任何一对偶遇的熟人一样,淡淡的。   “你好,我是穆冉的未婚妻,杜兰。”杜兰一副很大方的样子冲她点头微笑。   “司洛,”她简短的说,慌慌的笑容太过盛大,让自己都有些无措起来。抬头目光同穆冉相撞,又淡淡的迅速躲避开来。   “这位是我好朋友,楚歌。”杜兰将楚歌往前一拽,介绍说。   “幸会,经常听杜兰说起你的名字。你的经历可是IT界的传奇。”穆冉言语殷勤,倾身同楚歌握手。   他这话也并无虚妄,楚歌是麻省理工计算机硕士毕业,又是国内技术尖端人才。家族原本做地产生意,后来他接管之后,开始投资IT,无往不利。   “真够巧合,”楚歌微微笑着,目光静静溜过司洛的脸,说“这位,是我的女朋友。”   他声音并不大,却让三个人为之一惊。穆冉猛然抬头,目光直冲冲闯到司洛的脸上。   司洛有一瞬的慌张,想要申辩,可也只是无语,索然底下头来。   在楚歌送她回去的车上,司洛突然发起脾气来“以后这样的破事别找我帮忙,特烦这群人。”   楚歌阴沉着脸,不理她。目光专注的望向前方。   “全都人模狗样的,装什么大方高贵.”   “嗨,那一个一个眉来眼去的,恨不得将眼珠子都给飞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不知道自己在骂谁,只是骂的特带劲,特过瘾。   “你还装我男朋友,你为什么要装我男朋友?你知道你多讨厌……”她说。   车子突然“叱——”的一声,猛然间停了下来。她吓了一跳,闭上了嘴巴。望住楚歌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下车!”他抿着嘴,不看她冷冷的丢了一句。   “我让你下车!!”他突然很大声的冲她吼过来。   “神经病!!”司洛骂了一句,一把拉开车门,走下去。他一踩油门,车子吱一声飙了出去。   司洛就那样,踩着三寸的高跟鞋,穿着抹胸的晚礼裙,走在夜晚三月上海的街道上。霓虹闪烁,有红红紫紫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身上脸上,十分诡异。风吹过来,卷起沙尘眯了眼,磨出泪光。   她的包和风衣落在了他的车上,没有钱,没有电话,不能打车回去。   风很大,吹的裙摆裹住双腿,迈不开脚。她皱眉,弯腰拼命一扯,裙摆沿着膝盖撕拉一声被她扯下来丢在地上。鞋子磨破了脚趾,生疼,她索性脱了,拎在手上。风吹过来,很冷,脚踩在柏油路上那可真是一个透心凉。   有酗酒夜游的男人走过来看她,突然腻上去,说“小姐,玩玩?”她骂一句脏话,用高跟鞋丢他。奶奶的,他当我是夜女郎,司洛弯一弯唇哆嗦着笑了。正和那个龌龊的男人纠缠,一辆车就叱的一声,擦着她的身体停下来。   是楚歌,他大步从车上跨下来,脸色阴沉,没有言语,跃过她,对准那个男人的脸,一拳上去,那个人就被撂倒在地上哇哇大叫。   他也不理,转身揪了司洛,将她丢进车里。   “你王八蛋!!”司洛打着哆嗦骂他,他坐在那里冷着脸沉默,将她的风衣丢过去给她,说“穿上!”很简短的话,命令的口气说。   司洛一把从座位上拽起她的皮包,推开车门就走,站在街边招手叫车。   楚歌又下车来,将她拽回去,塞进车里。啪的一声甩上车门,踩了油门,车子飞出去,说“有本事现在跳下去。”   司洛突然间就哭了,“你拽什么拽,有本事别回头找我啊,你自己回去啊!!”   楚歌没有吱声,过一会叹口气,将放在车里的纸巾盒丢过去给她。   【第三章】我从未想过要骗你   记忆缓缓的打开,像是一扇不愿意开启的门。带着幽暗的伤和眼泪。   那是两年前,西安,天气很冷,呜呜的风伴着细细的雪花飘扬在灯光下。晶莹闪烁,司洛黑着灯环臂抱住自己,赤脚站在阳台上,一双眼睛茫然的盯着窗外,耳边是手机叮咚不断的铃音传来,一声接着一声,让她心烦意乱。终于忍不住,走过去,缓缓拿起电话。   电话一端的声音不急不缓,一如既往的温柔霸道,说“想见你,我在你的楼下。”   不容拒绝电话已经被挂断。他是拿准了她的,知道她会下去见他,所以姿态闲适斜斜倚在车身上,燃起一支烟等。   雪花纷纷扬扬,在他的肩头落了薄薄一层,被昏黄的灯光侵染,闪着金色的光。司洛就站在窗帘背后望住他,和自己对抗。   他夹在指间明明暗暗的烟火,将他的脸一点一点映亮。他不论什么时候都那么风姿卓越,一举一动具能牵引她的目光,她悲哀的垂下头来。   那个时候,司洛很瞧不起自己,卑微的哀伤的失去了尊严,却无法开口说再见的自己。   不知道怎么的,她就走到了门边,门被迅速打开,她赤脚飞奔着从七楼奔了下去。站在楼道里望住他,刺骨的寒意顺着脚掌蔓延上来,直刺心底,让她突兀打个哆嗦,眼泪都要落下来。   为这样刺骨的寒冷或者这样卑微不堪的自己。   穆冉施施然丢下烟蒂,抬眼对她笑。看见她赤脚穿着睡裙,突然皱了眉。跑过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因为动作太急,他身上的雪花便纷纷落下来,钻进司洛的脖颈后背,星星点点的凉。   他说“怎么每次这样,不穿好了衣服鞋子就跑下来。”   司洛就不说话,木木的被他抱在怀里,很紧,像要揉碎一般。心底的哀伤蔓延开来,她哀哀的声音呢喃的在他耳边说“穆冉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眼泪落下跌在他的肩头。   他的身体突的一僵,揽住她腰肢的双手更加的收拢起来,拥紧然后将她送回房间。   进了屋,他依旧抱着她,低头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头发,顿一顿,说“司洛,如果这份爱让你难过,如果你想丢弃的话,请告诉我。”声音那么轻那么无谓。   司洛突然就愤怒起来,像个疯子一样的,满脸的泪,胡乱的撕扯着他的衣服,闷声对他拳打脚踢。   穆冉就静静的垂手站在她的面前,任她发泄,待她动作渐渐无力,突然挟制住她,将她拉进怀里,将整个面孔埋进她的颈子里。   司洛疲累,安静下来。   那段时间,司洛觉得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变成一个十足的疯子,不知道这样的爱,该如何走下去。   第一次见穆冉的老婆秦素,是她认识穆冉的第三年。那天天气特别阴沉,窗外的雨哗哗下个不止。司洛想起出差的穆冉在半夜两点发给自己的短信“想念你,”吐一吐舌头甜蜜的笑了。   手上拿了文件,低头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突然听见有人问“你好,请问穆冉在不在公司?”司洛从文件上抬起头来,望住眼前的女人。三十四五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款式过时但十分素净。脸上的皮肤暗黄显得憔悴疲惫,头发有些蓬乱,虚虚的在脑后挽起一个发髻。一脸怯懦的笑,望住她。   女人的言语哝哝喁喁,是南方一个小城的方言,司洛一时没有听的明白,只是瞪大眼睛望住她。对方意识到,脸刷的红了,双手做着比划一字一顿的重新说了一遍。司洛这才了然过来,悄悄的打量着她,说“穆总出差了,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女人愣一愣,样子十分窘迫,好半天才说“我是他妻子秦素,今天刚过来这个城市,他留给我的钥匙打不开门……”   后面的话司洛已经无法听的清楚,只觉得耳边轰隆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坍塌下来砸的心底纷纷扬扬。她颤颤的拿出电话,拨给穆冉,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   “喂——”一口普通话,字正腔圆,带着一种自持特有的亲昵语调。   司洛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的颤,牙齿相撞,哆嗦着依旧想要保持一种淡然的姿态,说“你妻子来公司找你。”   声音一字一顿的出来,却是冰冷讽刺让她自己锥心的疼。惶惶转身,留女人一脸茫然无措的望住她的背影。   电话一边少时沉默,说“哦,好的。”那么镇定坦然,没有一丝震动惊慌,甚至没有一个字的解释抱歉!   司洛回到自己的格挡里,只觉得双手在唰唰的抖,说不上是害怕,还是震怒。   他已婚,是个有了家室的男子!!   “司洛,我从未想过要骗你。”他那么平静的说出这样一句无耻的话。司洛怔怔的盯住他的双眼,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半天,才哈的一声笑,鄙夷而讽刺。   穆冉的女儿叫豆豆,已经十岁。清清瘦瘦的样子很可爱,穆冉带来公司,她就叫司洛,姐姐。时常拉司洛一起玩,有时候会突然的问司洛,姐姐的男朋友帅不帅?有没有我爸爸帅?那个时候司洛总是惊恐万分,如同窃取了别人财富的小偷无处躲藏。那种赤裸的罪恶感时时逼迫着她,在他面前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对他又撕又咬拳打脚踢。   而他依旧没有承诺不说抱歉。   因为没有勇气开口说再见,所以她在这份感情面前才会显得更加卑微不堪。   秦素会时不时的找机会请司洛吃饭谈天。依旧操着一口哝哝喁喁的小城方言,样子局促却要演的大方温婉。每次她都会微笑着说:谢谢你司洛,谢谢你帮助我的丈夫。   她从容的讲述着他们从十八岁开始的恋情,讲述他潦倒的时候生病,她如何一粥一饭的喂他鼓励他。他离开家开始创业,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如何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孩走许多里地去求医。讲他从千里之外如何奔赴回来为了她的生日。   ……   每每这个时候,她暗淡的脸上总会有一种安详寂静的美。她说现在老了,人比黄花。她悠长的叹息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的刺进司洛的心里。   那些暗藏在心底的因为青春而狂妄的自私欲念,开始慢慢动摇。   虽然她依旧相信穆冉的话,他们之间早已没有爱情,他们无话可说,他们分居几载。   【第四章】让她无力的温柔   在公司里,避无可避的碰上,穆冉目光灼灼看过来,就让司洛心底的堡垒轰然坍塌。   初冬,感冒开始流行。司洛依旧首当其冲,吸溜着鼻子,缩着肩膀将穆冉急乎乎催要的资料送进他的办公室。   他抬眼对她笑,并不急着拿文件。看她红红的鼻子,皱一皱眉,从抽屉里拿出一袋感冒药来,倾身倒了水,数好药粒放在她的手上。宠溺的说“吃了它,感冒马上会好起来。”样子很温柔。   司洛怔怔的看他,翻手,药粒奔楞楞在瓷白的地板上跳动着滚开来。   穆冉不语,淡淡望住她的脸,忽而无奈,伸手揽她说“我知道你委屈。”   他手落下来,还未触及到她,她就像躲开一堆脏东西一般跳开来。目光里全是鄙夷而软弱的笑,恍惚的说“我要离开你,一定要离开你。”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快要疯掉。   晚上,穆冉一如以往,驱车来到她的楼下,说“想见你,我在你楼下。”不给她回绝的机会摁断电话。等。   他算准了她,知道不论一个小时,或者更长时间,她总会下去见他。所以姿态闲适,点一支烟,望住她的窗口,嘴角噙着笑。   司洛有时候会想,穆冉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自己。这样自私霸道的想要将她圈在他的自留地里。   悸动的愤怒和悲伤,就在心底征战起来,激烈的让她分不清楚是胃疼还是心疼。   司洛终于决定辞职,递交辞呈。穆冉手一抖,咖啡从杯里洒出来,褐色的流液在桌上泼洒开来十分刺眼。   他姿态不在闲适自如,终于动声,出声求她,“给我时间,我会将一切处理清楚,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双手覆上来,她跳开。疲惫的看住他,眼泪打着转儿细嘻嘻的笑,问“怎么处理?离开在你潦倒之时照顾你,鼓励你,陪在你身边的糟糠之妻,娶我?你的孩子怎么叫我?叫我妈妈?叫我姐姐?”她浑身不由自主的唰唰发抖。   说“穆冉,你难道不怕你女儿恨你?我曾经只是怨你,恨你骗我。而现在,我瞧不起你,也瞧不起我自己。”声音静静的,心底却已翻江倒海的疼。   转身从他的办公室里退离出来,一个人走在冬天的风里。海藻般的长发纠结如同她理不清的心绪。   想起那个甜甜叫她姐姐的女孩,眼底沉淀下来的怨恨,让她冷的无处躲藏。每每睡觉都能看到那双黑夜里窥视着她的眸子。   还记得初始,他隔着公司的一道玻璃墙发短信过来,说“晚上一起吃饭。”   她就开始揣揣不安起来,犹豫着许久发一个短信过去说“晚上有事。”   他电话马上追过来,开口就问“你怕我?”声音里有戏谑的宠爱。   是,怕你。在发觉爱上你的一瞬间就开始无比的害怕。   就这样在少女悸动的心事里,丢掉了自己。   大约因为这样沉重的心事,司洛突然就病了,穴居在家。吃不下饭,不愿意出门。   穆冉就提了水果吃食来她的门前,门哐哐哐被敲的震天的响,叫她“司洛,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司洛就将自己塞在被子底下,咳嗽的蜷缩起来,不吱声。   半个小时之后,门外终于安静下来,她才一个激灵爬起来,跌撞着奔过去,一把拉开屋门。目光不及四处找寻,穆冉的笑脸就已哗然显现在她的眼前。   她痛恨他永远那样一张不急不躁的脸,像是吃准了她的软弱,始终端着沉着的笑。   手上用力门还不急关上,他已一脚迈进来,盯住她的双眼,说“我想你了。”   他就那样,将她网在他编织的甜言蜜语里,任她像一只找不到方向的兽般来回冲来撞去。   一日,他照旧提了司洛喜欢的吃食站在门前,轻声的唤她宝贝儿,司洛听着腻,想他大约也这样叫着别的女人时又觉得恶心,心底有噌噌的火焰冒上来,走过去,一把拉开门。   “你谁啊,你凭什么这样叫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我?”她劈头就问。   他微微一愣,续而笑,将抱在怀里的吃食放在桌上,脱下灰色的大衣,穿起她鹅黄色的围裙,走过来,挽起衣袖说“小猪,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他的温柔,让她十分无力。   冷冷的看住他,而后叹息着缓缓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将这个脸孔贴上去。   二十五岁,司洛就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无比苍老,觉得自己像个恪守家中的怨妇。开始讨厌自己这样的面目模糊,情感纷扰,时而歇斯底里。   穆冉在厨间做饭,装在衣兜里的电话开始不断嗡鸣。司洛伸手拿过来,看到屏幕上闪烁着“老婆”两个字,突然就像被什么烫到了手,恍惚缩回的瞬间,他已赶了过来,瞥她一眼,匆匆接过她手上的电话,走出去,掩上阳台的门,轻声讲起电话来。   司洛蹲坐在沙发里,斜着身体看他的侧脸。他微微皱眉,一瞬的焦灼,一只手已经慌乱的扯下了套在身上的围裙。   司洛就嘴角噙了笑,见他走过来,赤脚迎上去,挑衅的挡住他的去路。   他轻声的哄她,见她依旧笑眯眯挡在那里无动于衷,忍不住,声音焦灼起来。说“快让开,我有点急事——” 见司洛脸上的笑容硕大,又说句“对不起。”。他接着说“孩子过马路,被扯刮伤,现在还在医院里……”不等他伸手拨开她,她已自动让开,冲着他匆忙的背影淡淡说一句“帮我掩上门。”   他怔住,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转过头来看她。她就那样倚着门,歪着脑袋对他笑。他脚步回转,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啄一下。这次,她没有躲闪,只是睁大一双清亮的眸子忽闪着望住他笑。   司洛想要离开的念头,就在那一瞬间坚定下来。   【第五章】玩的可还开心?   呼呼的北风吹的人心烦意乱。雪花就瞬时飞舞开来,迷人眼。   秦素打来电话,开口就说“谢谢你,放他回来。”依旧的小城方言,哝哝喁喁的甜。   司洛一愣,因为羞耻,脸色立时红红白白。   秦素这个看起来怯懦的女人,远比她想的要聪明许多。   过一会,司洛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的,愧疚的应了一声“没事。”   秦素就在一端咯咯的笑。笑声恰到好处,足以让司洛无地自容,司洛咬着嘴唇,手轻轻的抖着,想要挂断电话。   “想请你吃饭。”对方终于收住了笑,声音里有一丝疲倦,说“今天晚上可以嘛?7点钟,我在翼之城等你。”   司洛愣愣的,觉得自己像个龌龊的小偷,偷了别人的财物,被物主抓住,物主十分善心,说请你悔改,重新做人。   司洛一个人缩着脖子咳嗽的惊天动地,眼泪也给咳出来。伸手摸一把,转身,打开电脑,订票……   发了一条短信出去,收件人是穆冉,说“晚上7点老地方见。”   他似十分惊讶,受宠若惊。电话马上跟过来,声音低低的,很亲昵。说“宝贝儿,你不在这里,我什么都做不了,头一抬看不见位置上的你,心都是空的。想你。”他情意绵绵,如果是以往,司洛知道自己的心底会甜出蜜来,可是此刻,她只觉得恶心,又十分可笑。   他见她不言语,试探的叫,“洛?!你在听吗?”   “嗯,”她应一声。   那边又立马雀跃起来“晚上见,亲爱的,我有东西送给你。”   他大约觉得,所有的伤害都可以用物质补偿抚平。而这样的甜言蜜语就已足够让她乖顺臣服于他,承载他婚姻之外的感情旁逸,做他寻欢作乐的猎物。   司洛想着,突然听见自己冷笑出声。   夜,翼之城的灯光摇曳,一对对年轻的爱人紧紧坐在一边偶偶私语。司洛走进去的时候,秦素和穆冉早已落座,神情淡然,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眼前的杯盏,没有言语。   见司洛进去,秦素立刻展出一个亲切无比的笑脸,站起来拉她的手,将她安排在自己身边,说,“等你好一阵了,以为你不来了。”   司洛弯一弯唇,笑。感觉到穆冉锐利的目光投射过来,才静静的开口“嫂子请吃饭怎好意思不来。”   看的出来,秦素为今日的出席做了刻意的修饰,一件桃红的修身羊毛衫,外搭白色小棉服,头发挽了大卷披散在肩头,描画过的眉目寂寥依旧掩饰不住眼底的疲倦。   期间,秦素十分活跃,天南海北的寻着话题同司洛聊。她亦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见穆冉尖锐的目光不时向她扫过来,司洛突然扑哧一声笑伸手指住他,回头问秦素,“嫂子讲讲你们的罗曼史呗,听说你们青梅竹马?”   穆冉夹在筷子上的菜一个不小心,吧嗒一声掉进盘子里去。   秦素抬头看他一眼,脸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说“我们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那时候玩摆家家酒,非要拉我扮他媳妇儿才肯玩。”她说完作势低头一笑,然后抬一抬眼皮看向穆冉,见他黑着脸,伸着筷子在哪里愣坐着,说“外面的事情外面解决,不要带回家里来。”   然后笑吟吟的开始为他布菜。   穆冉突然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吼“乱夹什么东西,你知道我想吃什么菜?”   “和你一起过了半辈子,怎么会不清楚你的口味?”秦素声音微微有些颤,可是姿态依旧端的十分镇定,抬头对住他的目光,脸上依旧笑。   司洛只觉得紧握的手心里全是汗,大脑闷生生的疼。恍惚站起身来,冲两人微微点头,奔去了洗手间。   冲进洗手间,伸手拘了满捧的冷水泼到自己脸上,双手搭住洗手台,以支持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心底说不上来的滋味,只觉得像是在看一出自己演的戏,原本以为是圆满大结局,谁知演着演着变成了滑稽剧。   “玩的可还尽兴?”不知道什么时候穆冉站在了她的身后,嘴角挂着冷漠的笑,对住镜子望住她的脸。   “还好。”她亦望住镜子,冲他灿然一笑,欠身准备出去的时候,被他一伸手拽到身边去,眼神冰冷,低头望住她。胳膊被他攥的生疼,她咬牙不吱声,嘴唇颤抖着,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脸来望住他。   穆冉一双锐利的眼睛对着她,突然软弱下来,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在她的头发上来回摩挲着,轻声的求告“求你,别闹了。我答应过你,会尽快将这一切处理清楚……”他手心灼烫,眼睛里布满红色的血丝。大约心底也十分煎熬,司洛想。   她害怕自己心软,马上低下头去,稍稍一愣,伸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侧身擦着他的身体走了出去。留他一个人,颓丧的站在哪里。   走到秦素面前,见她用手支着头,脸上的眼泪弄花了妆容,眼睛一圈被揉的黑洞洞的样子憔悴的吓人。司洛心底又十分愧疚起来,从包里拿了纸巾给她,声音十分低矮说“对不起,带给你这么多困扰。”然后拎了包飞一般的跑出去。   【第六章】让我感谢你,赠我空欢喜   那夜,雪下的很大。穆冉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上来,她就一个接着一个的摁断,最后嫌烦,索性卸了手机电池丢在一边。耳朵上套了耳机摇头晃脑的听王菲的《花事了》。   王菲幽幽的声音,浅浅的吟唱着:   趁笑容在面上   就让余情悬心上   世界大生命长   不只和你分享   让我感谢你   赠我空欢喜   记得要忘记   ……   眼泪不可抑制的成串的落下来。飞奔着下楼,一边帮他拍打着身上的落雪,一边哭骂“你有病啊,你不知道冷啊,要是感冒了怎么办?”穆冉就将她一把抓进自己的怀里,抵住她的额,声音有些沙哑了,说“我就是有病。我刚刚在和自己赌博呢,今天你若一眼也不屑看我,那就说明你心里真的一点都没有我了。我越等心里越害怕,越等心越凉,这两个小时的时间,怎么就和一个世纪一样长。”   他额头滚烫,大约真的发烧了。司洛心底愧疚起来,声音里带了哭腔“你多大的人了啊,还玩这样无知的游戏,这么冷的天。”   穆冉突然俯下身来,吻上她的唇。吻的碎而焦灼,又生生在她唇上咬出血痕来。   见他病了,司洛一时硬不起心肠来让他走。只得将他引至自己屋里去,准备熬了姜汤给他喝了驱寒,他目光有些迷蒙了。叫着“宝贝儿,”走过来准备抱她,却突然“呀——”了一声,像是看见鬼,目光落在衣橱旁边司洛收拾好的行李箱上,突的一下皱了眉头快步走过去,一把将箱子拎起来撕啦一声扯开,手一抖将东西全数倒在地上。   声音哆嗦起来,指着司洛的鼻子问“你,你准备走?你准备走去哪里?你准备逃到哪里去?”   司洛只是无力的靠在厨房门口看住他,心疼,背过身体去。   “你就这样准备把我丢下来?你知道为了你,我叫她过来摊牌,和她商量办理离婚手续?你知道我为了你背负了多少骂名?你知道我心里多煎熬多难受吗?我穆冉活了这三十几个年头,何时这样低矮过,这样求过一个女人!!”他愤怒的睁红的双眼里有了泪光。   走过来,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撼起来,问“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心,在你心里当我是什么?”   “穆冉。”司洛叫着他,转过身体来的时候,神色已经异常平静,说“你知道的,之前我当你是我的爱人。对你耍赖、撒娇、亲昵。我以为那是我在你面前的特权,当自己是全天下最为幸福的女人。而现在你是别人的爱人,以往和你之间的所有亲昵都变得无耻龌龊起来。让我瞧不起自己。”   话一出口,司洛就觉得心口撕裂的疼。知道这句话是多么的伤人伤己,可是依旧要说出来。   果然,听到这句话,穆冉像是被什么突然击中。呃的一声双手猛然从她的肩头离开,向后退了一步,眼底的惊异让他趔趄起来,嘴巴里呢喃的重复她的话。   “哦,原来你看到的我,是这样无耻龌龊的。”突的又讥讽的笑。   “在你心里,我大概也就是一个玩弄感情的无耻之徒罢了。”叹息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倾身摇晃着跨过散落在地上的杂物,停一停声音又软弱下来,说“司洛,我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爱一个人……”话一出口,他似乎又突然懊恼后悔起来,狠狠一个转身,门随之哐的一声巨响,沉重寂寥的脚步声,一点一点走远。   司洛就麻木的跪在地上,一件一件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拾起来。   凌晨一点,窗外有风,吹的树枝呜呜作响,司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从床上翻身起来,神经质的开始重新整理行李。   她将箱子里所有的东西倒出来,然后一件一件审视,重新归位。   最后塞进箱子里决定带走的,莫过几件换洗的衣服。她怔怔的望着那些带有他印记的东西,往事一点一点漫溢上来。   既然要走,就得走的干净。   明天就去退租房间。   笑容从嘴角溢出来,很疲累,哭过太多,已经不会轻易流泪。   【第七章】‘附丽’的代价   第二日,司洛约了房东见面,一大早便缩着脖子出门。   小区里,皑皑的积雪被扫到了路边,看起来松松软软十分舒服,司洛就刻意走进积雪里,双脚并拢着,细细的走,走出一段,回头去看,见自己走过的路在雪地里像是履带压过一样平整规律,很是自得了一下,可是忽而又十分低落起来。   想自己的人生如若亦能如此平整舒畅该有多好。   然自己对人生的态度一直都是迷糊的,从未清明过。上学、工作似乎都是走着走着就上了的另一班车,无需追赶或者逃脱,至于终点何处,她亦从未关心过,总觉得走着走着也就到了。   遇到穆冉也是如此,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呀,真好。   她其实并不是笨,也并不是逃避,只是总也想不起来思索这些问题。   和穆冉一起之后,他有时候会为她着急,敲一敲她的脑袋,说“哎,你对自己有些规划好不好?别人都忙着考取各种证件,参加各种名头的聚会,认识想要认识的人群,编织自己的人际网络,寻得一跃而起的机会,而你非要这样一直宅在家里?”   真的,在职场,许多机会要来她便接住,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不来她不强求争取,总是淡淡然的,似生活在现实生活之外的人。而穆冉则常常似个很铁不成钢的老爹,拖着她参加一些同行的聚会,介绍一些人给她认识。说,这些人脉要聚拢起来总也要些机会,总有用到的时候。   看她撇嘴不耐烦,就说,你不用放在那里也好,不会烦累于你。   穆冉是她职场生涯里的第一个导师,虽然总有拔苗助长的嫌疑,可是却让她在同行之间渐渐初绽头角。   听穆冉说她没有规划,她急说,“我有啊,上学时候就对自己有了很好的规划。二十四岁结婚,二十五岁生个小宝宝……”   穆冉会有一瞬间的晃神,忽而又问“之后呢?”   “之后?之后就过日子呗。”其实她真的没有想过,结婚生孩子之后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为重要的事件需要规划。   “你这个人!”穆冉敲她脑袋,说“文艺青年的派头,大婶的心,一生被你说的如此乏善可陈。”   司洛自己低头想想,果然如此。又笑,说“其实我挺讨厌特别有计划有规则的人。总觉得人的生命之所以美好,是在于他全然的未知性和唯一性。你说说,如果一个人真的把自己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规划步骤走来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多么无聊乏味?”   穆冉怔怔的看住她,似乎在思索。过一会才说“小孩子的心性!”他总结了一句。又说“不过你这样的歪理我还真无法辩驳。”   她闻言,就特别自得一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居然让这样一个精锐的男人无言以对。   那时候,她并没有觉察到穆冉眼底闪烁的疑虑征战。   他正在体味生命带给他的这样一个巨大的‘未知‘。而开始思虑自己要为这样的生命附丽做出如何的选择,或者代价。   大约也就是那个时候吧,他有了离婚的打算。可是那时候司洛还并不知晓,他是个有了家室的人。   发觉自己脑海里全是他,司洛有些懊恼,突然脚下用力,踢起积雪纷纷。星星点点飞到脸上脖颈细细的冰融化开来。   “哎,有点公德心好不好。小心环卫阿姨逮住你。”一把带着笑意的声音自头顶飘过来。司洛自围巾里抬起头来,吸溜一下鼻子,看见来人眼皮耷拉下来。   “瞧你那小样,看见不是某人特失望吧?”陈诚的眼底带着一抹皎洁的笑,走过来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望住她缩着脖子袖着手的样子说“头发像刚出窝的母鸡,哪里像个白领佳人。”陈诚是司洛的发小,大学又是同学,说话一向没有规矩。也因为如此,司洛不论多么不开心,都会突然从抑郁里跳脱出来,和他抬杠,嬉皮笑脸。   司洛抬脚准备踢他,安夏就嚷了开来“行了,你们两个。”她目光落在司洛的脸上,一瞬皱上了眉头,扯起她的胳膊在手心攥了一下,说“哎,敢不敢多吃点,跟个鬼一样瘦。”   安夏是司洛的闺蜜,一个说话做事大大咧咧,浓眉大眼的女孩。大学时候的上下铺。那时候他们总喜欢躲在一张被子下面夜谈。当然那时候的话题大多围绕在让他们懵懂羞涩的爱情,以及好奇害怕的男人身上。   【第八章】爱的习惯   三个人一起去见了房东,房东因为司洛突然的退租很不高兴,泱泱的只愿意退一半儿押金给她。   司洛亦不介意,笑嘻嘻伸手拿了钱说“房子里有些家具都是我新买的,搬不走,不要了,你们要留就留着用,不留就叫收破烂的卖了吧。”说完,转身走人,样子貌似很潇洒。   安夏扯她的胳膊一把,有些生气,躲开房东骂她“你有病啊,人家这样克扣你,你还送家具给他。是我,宁愿送给收破烂的,人家还感激我一把呢,也不会白白送了他,看他的阴阳脸。”   安夏一向直言直语又爱憎分明。   “反正自己也搬不走,你们又都不要,给谁不是给。随便好了。”司洛依旧的迷糊样儿,眼底没有生气。   陈诚一直打量着她,过一会说“看你这样我特不舒服,就想揍你,可是下不了手。”他说话的时候,还真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   司洛就抬头笑,很无辜。说“你为我蒙羞是吧,觉得我特无耻,不要脸,做人小三,毁人家庭。”一句话顿一顿,声音低下来“我也这么觉得,又无耻又没劲。”抬脚踢的地上的石子奔愣愣乱跑。   陈诚到是有些急了,扯她一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看不惯你这样死气沉沉的样子,还是比较习惯你张牙舞爪的,见人像疯狗一样咬上来。”   “你才疯狗呢。”司洛瞪他一眼,回了一句。可是气力到底欠些,不如之前那样生动。安夏挽着她的胳膊,不多话,身体贴着她走,暖暖的体温就在两个人之间流淌开来,觉得很好。   下午又被两人抓去修剪头发。   安夏陪她,坐在镜子前,问“你说我烫了头发会不会好看?”她目光里有些许茫然。   她从上大学就开始喜欢同系的一个男生,叫鲁飞,高高瘦瘦的特别白净,又爱笑,他的世界总是阳光充沛的样子。大约大家都看过郑渊洁的皮皮鲁,所以给他另外一个名字叫皮皮。   他好像一直喜欢头发又直又长的女生,所以安夏就这个发型保留了很多年。可是皮皮的女友换过一个又一个总也没有轮到一直为他保留着一头长发的安夏。   “嗯,好看。”司洛从镜子里看住她的脸,由衷的说。她真的长得好看,浓眉大眼,很大气的那种美。   “那我理个板寸吧,出门都省了梳头发。”司洛说。   她只是存心要毁坏,因为穆冉说过:你的头发里有茉 莉 花的清香,让人安心愉快。   两个理发师站在那里怔怔望住这两个依旧面带稚气的漂亮女孩子,一个执意要烫一头蓬松老气的大卷,一个非要剪个冬天里让人看得冷的想缩回窝里的板寸。   “弄吧,弄吧。两个疯女人。”陈诚坐在一边翻着杂志等的不耐烦,走过来对住两位理发师说。   两人眼底闪过一丝好奇,抬头彼此张对方一眼,交换信号。又十分好修养的说“好的。”   陈诚见状,又一瞬的尴尬焦灼,似要开口解释,却又没说出话来。   司洛同安夏亦十分了然的对视一笑,想他们大约以为陈诚是个富二代,带着他的正室和侧室出来消费了。   陈诚见她们笑,又横了一眼,气咻咻跑远远的地方坐下来等。出来的时候,又捧着自己的钱夹子叨叨抱怨。“姥姥的,大约以为我是款爷,宰我五百大洋。你们一个脑袋咋就那么矜贵,几百块,我理一个头才五块钱。”   安夏扯一扯自己富有弹性的长发说“我的不矜贵,我是沾司洛的光,捎带的。”然后跑过去,从围巾里扒拉出司洛的脑袋来看一看,说“我怎么觉得,我现在的样子能做你妈了。”   “去,你少占我便宜。”司洛在她后背重重拍了一把。又似个蜗牛一样缩起来。   “什么时候的机票?去多久?”陈诚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三个人即刻安静下来,气氛又开始伤感起来。“后天的,看情况吧,那边能找到好的工作的话就不回来了。”司洛将小小的脑袋往围巾里缩一缩。   剪掉长发还真不习惯,觉得寒气从头皮一路窜下来直至心底。   习惯真是又可怕又讨厌的东西,她想。   爱一个人也是习惯,他的所有喜好都会慢慢涔入你的生活中来,你的一举一动渐渐会沾染上他的影子。你的喜好,习惯都会为他所改变或者保留,渐渐根深蒂固。   她讨厌自己现在这样子,顿不顿失神,心情湿漉漉的样子。   “我们去喝酒吧。”陈诚突然建议,他总有本事将气氛调整的热闹起来。   “安夏,给皮皮电话,让他出来。”他说。   【第九章】运气太坏   下午四点多的样子,三个人便钻进了一家小酒吧。   安夏握着电话很纠结,想一想说“我拨电话,你和他说。”她对住陈诚说,眼神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就说我叫他的,”陈诚转身准备走出包间,可是刚到门口又转过头来,嘻嘻一笑,说“告诉他不准带家属来。”   安夏就黑着脸,低头拨电话。司洛一副酒鬼的样子,低头拼命对付一个瓶盖,可是不论牙咬,手拧总也弄不开来。   她听见安夏讲电话,说“就我,司洛还有陈诚,司洛不是想去外地嘛,大家聚聚。”她原本高八度的声音突然变得特别温柔起来。司洛的目光就望住她心里有些难受,她喜欢皮皮也有五年了吧,那么久。   又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安夏突然纠结起来。说“那个陈诚说了……”后面就没了声音。   司洛就俯身过去,对住电话吼“不准带家属来。”   安夏挂了电话,就闷闷的。见司洛望住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原本是为司洛调剂心情来了,现在反而自己这个样子。她咧嘴笑一笑说“皮皮说你怎么还那么野蛮。”   三个人喝过一圈后皮皮才来。身后跟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细眉细眼,长发厚重的披在肩上。安夏有些仓促的瞥一眼,落下目光来,说“你们坐啊,别站着。”   司洛抬一抬眼,目光直直望住小姑娘一会,忽而笑,开口就说“皮皮,行啊。”后半句本想说“怎么又换人了?”可是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安夏拧了一把,呀了一声拐了个弯儿说“也不介绍一下的。”   女孩子很天真,一双小眼睛眯眯笑,半个身体挂住皮皮的胳膊,嘴里含着个棒棒糖,说“大家好,我叫白艺!大家都叫我小艺。”   司洛唔了一声,说“白云啊,哦,皮皮要改名叫黑土了,两位大名人坐。”   皮皮笑一笑也不介意,他大约心里知道,司洛因为安夏对他总有那么一点愤愤的怒气,说“司洛,你嘴巴还那么损小心嫁不出去。”他一直忙于谈恋爱,忙于牵手、分手。于大家都疏远了很多,还不清楚司洛的事,所以无所顾忌。   司洛呼的一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开始自斟自酌起来。   皮皮和陈诚聊天时,时不时瞥她一眼,也不阻拦。   被叫做‘白云‘的小姑娘貌似很黏着皮皮,手上拨了开心果,不时的往他嘴巴里塞,皮皮偶尔撞上安夏的目光都要尴尬躲避开来。女孩就腻上去,在他脸上旁若无人的啵的一声,亲的十分响亮。   安夏心底就像被惊起了一群水鸟,扑扑索索的飞腾起来,目光仓皇躲避开来。   等她回过神儿来,司洛已经将自己灌的酩酊大醉,目光迷离窝在沙发里吃吃的笑。说“哎,安夏记得不,我们那时候常常躲在一张被子下夜谈,我说二十四岁肯定要嫁人的,二十五岁生个小宝宝。”她突然打个酒嗝,说“我怎么就从没有规划过自己的爱情呢?我一点都不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你知道吗?这里疼。”她一只手抚在自己的心口上,突而又哭了说“又瞧不起现在的自己。”   安夏倾身过去拥抱她,说“我记得,我记得。你说过要做个快乐的小女人。我还骂你胸无大志……”说着,她也跟着哽咽起来,手指轻轻拂过她短短绒毛一样的头发。   “可是,但凡有机会,谁不想做一个躲在别人身后享受宠爱的小女人?我们只是运气太坏。”她也哭了。哭自己,或者司洛。   腻在皮皮身边的女孩瞪大眼睛看着她们两哭哭笑笑的样子,像是被吓住了,俯身在皮皮耳边低语了两句,站起身来告辞走了。   司洛突然从安夏怀里探出头来,嚷“让你别带家属来,你故意的吧,显摆什么呢?”   皮皮一瞬间的脸红,有些羞怒站起身来。大约也从安夏和陈诚的安慰她的语言里听出来一些什么,说“你有病吧,自己失意,也看不得别人幸福。”   安夏闻言突的转过头来,目光特别淡然特别淡然的看住他,让他心底有些发毛,说“我就气她嘴巴坏。”   “她也就是嘴巴坏,不像你,做人做事坏的都那么彻底。你走吧,今天算我的错,以后朋友聚会不会再叫你出来。”说完,转身给司洛穿好大衣,准备扶她起来。   “安夏,怎么连你也学她的样子?”皮皮急了,面白耳赤的说。   安夏愣一愣,冷笑。突然转过身来目光逼视他的双眼说“你也别装作不清楚司洛为什么说那句话,她为什么总对你凶巴巴的。她只是为我不平,觉得不值得。对你这么多年,我之前没觉得,总觉得悄悄喜欢你也很好。可是现在我觉得可笑,自己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自私的眼里只有自己的人。”   【第十章】搁浅的欢愉   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陈诚和安夏扶了司洛出来,夜已经覆盖下来,丝丝的寒气侵袭而来,司洛在陈诚的臂膀下打个哆嗦,咳嗽起来。   清冷的夜,迷离的霓虹闪烁着,照亮行人来去匆匆麻木的脸。出来的时候,谁也没有再去搭理皮皮,留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像是自省又像是自罚。连他自己大约也不清楚,自斟自酌喝了两杯,情绪寥落也就自行回家去了。   陈诚见安夏心里也不太好过,让她打了车先回家去。自己扶了司洛上了另外一辆出租车。出租车上,感觉到她口袋里的手机在不停的震动便伸手拿了出来。   ‘冉’字便乐此不疲的在电话屏幕上蹦跶着,他摇一摇迷迷糊糊的司洛,问“那个人的电话,要不要接?”   司洛“啊?”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陈诚想一想,摁了接通。   那边便有一把焦虑沙哑的声音传过来“你在哪里?”   陈诚说“你找司洛吧?她现在不方便接你电话,你有什么事儿我转告她。”   对方明显一愣,声音沉闷起来,“你哪位?”   “陈诚。”陈诚沉着的回答。“不好意思,我想我得挂断你的电话了。”   到了司洛的住处,他马上切断电话,下车将司洛半搂半抱的从车里拽出来,扶她往里面走。   司洛被风一吹,就醒了,嘻嘻的笑,在陈诚的怀里挥舞着双手唱“甜蜜蜜,我笑得甜蜜蜜,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穆冉就站在小区的阴暗处,吸着烟,看她头发剪的那么短,大约因为冷,缩着脖子伏在别人的怀里,一副花枝招展的样子,面若桃花,心底就噌的一下冒出火焰来。快步走过去,一把从陈诚的胳膊里将她拽出来,转身就往楼上拖。   “你干嘛?!”陈诚冷着脸,一只手还抓着司洛的胳膊说。   他和穆冉大约一般高,一米八几的样子,因为常常打球锻炼身板到是比穆冉看起来还壮实不少。   “正如你看到的,我要带她回家。”穆冉铁青着脸说。突然司洛停住了歌声,从他胳膊下探出头来,望住他的脸,说“呀,你!正想你呢,你就来了。”声音里似从前一样,看见他时的雀跃。说完就垂下头去。   穆冉的怒火就那么一下被她清清淡淡的一句话熄灭掉,缓和一下脸色对陈诚说“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谢谢你送她回来。”   陈诚想一想,只得放手,放手的瞬间拍一拍司洛的脸,说“喂,有事打我电话,我一直开机的。”穆冉见他姿态那样亲昵自然,又气起来,可是忍一忍没有发作。   将她抱回房间里,放在床上,静静的俯视着她。   头发剪这样短,大冷的天太容易感冒,要给她买几顶帽子来。他想着手指抚上去,细细的软软的像是薄薄的一层绒毛。她的脸因为酒精的缘故,粉嘟嘟的异常娇艳,他忍不住探下身去,嘴巴刚刚触到她的唇,她就冷不丁的“咯——”一声,打一个重重的酒嗝。   穆冉猛然起身,皱眉愣一阵,笑起来。手指点着她的额头说“你个坏心的丫头。”手指触到她的肌肤又变成了轻轻的抚摸,爱恋而宠溺的样子。   用毛巾帮她擦洗了手脸,便静静的握住她的手,守在边上。   她间或突然醒来,依旧说着醉话“觉得我特无耻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特瞧不起现在的自己。”   过一会声音又特别低矮,说“我知道自己是个顶糊涂的人,可是我做人也有原则的,你放心我不会毁坏你的家庭。”   大约心底太过纷扰,所以乌七八糟,总是为这事情向不同的人告解。   穆冉听的心里难过,揉捏着她的小手,觉得自己无比自私。怎么能够如此,持着爱她,就让她同自己一起承担本该自己承担的责任和煎熬。   不过还好,这样的煎熬马上就要结束,秦素终于答应离婚。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愧疚,兀自愣一愣神,见司洛醒了,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看。   “醒了?”他温柔的问。   司洛大约以为自己在做梦,摇一摇头,目光再次盯住他。忽而皱眉,一抬手扯过他搁在床畔的胳膊,开口就咬了上去。   她使了力,咬的他呀的皱眉挣脱开来,惊异的瞪住她看“你被疯狗咬过啊?”   司洛这才真的清醒过来,呼的一下翻起身来,目光在自己身上快速扫视一圈。   穆冉就站在一边抱住被咬出一圈牙印子的胳膊好整以暇的看住她。“怎么?”他问。司洛突然就红了脸,又缩回到被子低下去,吸溜着鼻子不吱声。   “往里面一点呗,”穆冉说着,用手背碰一碰她“地上挺冷。”然后作势抱一抱手臂,做个哆嗦的样子。   “回你家去,你家里有人给你暖床。”司洛背对着他躺着没有动。   穆冉静默一会,忽然嘿嘿笑了一下,声音轻轻的邪邪的,让司洛一抖,回过头来看他“你这算不算吃醋?”   司洛一想,也是了。就闷闷的心底对自己十分不屑起来。   穆冉不等司洛说话,就和衣欠身挤了上来,小小的单人床,他又高大,挤进来显得十分促狭。司洛没有再说什么,身体往里面缩一缩,他就跟着往里面靠一靠,她再缩,他又靠上来。   “别挤,再挤你就下去。”司洛抬脚在他的腿上踹了一下,他突然就滞住了,停下来。   司洛以为踹疼了他,回头来看,被他一把抱在怀里,气息喘息不平,眼睛里有小小的火苗,定定的望住她,双手轻轻抚上来,一边低头亲吻她一边用牙齿轻轻咬开她的衣扣。   司洛被吻的浑身酥软,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一时意乱情迷。   他突然开口叫她“宝贝儿。”她似被什么刺到醒过来,身体突然僵硬,一把摁住他游弋而下的手,低声说“别,穆冉。求你,我不想。”   穆冉以为她害羞,低喘着,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哄她,依旧叫她宝贝儿。   司洛反抗不过,也就不再反抗。只是突然的就哭了。眼泪成串的掉下来,滑进穆冉亲吻她的嘴巴里,他才顿下来,抬头看她。她倔强的闭着双眼,别过头去。脸上全是眼泪,身体在他身体下僵伏着。   他缓缓放开缚住她的双手,从被窝里退离出来,坐起身来。   闷声下了床,穿了鞋子背对着司洛好一会,无话。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一时的情不自禁,因为心底一直以来的爱燃烧起来,因为一直想要她的欲念,因为给她造成的心理负担。   司洛见他这样寥寥的样子,突然很难过,倾身从身后抱住了他,将脸贴上去,亦只是无语。   爱他,却不愿意给他。   她知道自己一直抗拒的,只是这样一种不够明媚的爱,带着阴暗潮湿的味道合着太多的眼泪,更或者还有所爱之人对于另外一个女子的钟声愧疚。   那是一种无法说服了自己去接受的本能,因为不愿意用爱的借口伤害别人委屈自己。   穆冉很快平静下来,转身拥一拥她,在她额头亲吻,说“你接着睡,我没事。”   司洛眼泪又流下来,乖乖躺回床上去,扯着他的衣袖说“你上来。”眼底依旧有泪亮晶晶的望住他,像个撒娇的孩子。他无奈地笑,欠身上去,安静的拥抱着她,脸贴上她柔软的短发嗅一嗅,觉得很满足。   心底突然荒芜起来,轻声问他“你有没有后悔过?”   “什么?”   “在之前,你从未强求过我。你知道那时候你若坚持……”   “啊!”他突然惶恐,将脸庞埋进她的头发里。手上用了力,将她环抱的更紧一些,说“怎么不后悔,后悔的抓心挠肺的。后悔当初没有将你吃进我的肚子里去,让你今生永远再也看不到别的男人,让你躲不开我,让你即便是恨我也要在我的身体里待一辈子,陪着我。”   眼泪又掉下来。   并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这半年,她觉得自己要把自己逼疯掉。有时候莫名其妙的眼泪掉下来,像个抑郁症的病人。   她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走吧,离开或者我们才可以得到重生。   【十一章】他们的故事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秦素突然上门来,红肿着双眼轻轻的叩门。呓语一般的声音说“司洛,是我。我想找你谈谈。”   这是第一次,她以这样寥落的姿态前来,没有带上温婉贤淑的面具前来。   司洛倒了水给她,静静的坐在她的对面,等她开口说话。   她喝了水,情绪稳定下来,望住客厅角落里立着的行李箱子,愣一下,说“你,要走?”   司洛点一点头,不想隐瞒。   她又是一瞬的愣神。过一会说“司洛,我突然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我知道,在这段感情里你并不是我真正的敌手。”她顿一顿,嘴角弯出一个嘲弄的笑来“我一直知道,我和穆冉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即便他的生活里没有你出现,也会有别的人……”   她开始絮絮讲述起她和穆冉的故事。   他们两家是邻居,穆冉很小的时候母亲过世。他小时候生的异常羸弱,性格内向,常常一个人躲在一边静静的发呆。他父亲带他过的很艰难,有时候加班晚归,他就一个人等在门口张望着。   她们一家觉得他可怜,十分照顾他。他一直叫她阿素姐,很依赖她。   后来上学,他的学习出奇的好,令成绩平平的她刮目相看。   她初中毕业辍学在家,开了一间小卖店混日子。而他考上了令人艳慕的北大。   那时候,他已长的高过她一个头,却依旧十分依赖她。学校放假的时候,他就坐在她的小店里,一口一口的叫她阿素姐,她突然觉得羞涩无法应答。   他每次去学校,她都去车站送,给他卷上大包的零食用具,絮絮叨叨的嘱咐许多,他就笑眯眯的听着。临行的时候,穆冉都会走过来,轻轻的拥抱她,她闻见他身上阳光的味道,心底无比的凄惶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世界已经和他分离开来。他有了新的信仰和追求,而她对他的那些全然未知。他有时候和她兴高采烈的说这个那个,她只能静静的微笑聆听。他的世界如此多彩,而她只是在一个南方小城里,看到小小一片天地。   那时候秦素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提亲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来,又一个接着一个离开。   如果不是穆冉大四那年,他父亲的变故,他们大约今生都不会再有交集。   那一年穆冉的父亲查出肝癌,晚期。穆冉从北京赶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瘦成一把骨头,声音干涩说不出话来,握着他的手只能依依呀呀的流眼泪。   秦素不顾家里人的劝阻,一直照顾在他们父子的身侧,直到老人过世。   穆冉一直没有哭,很沉默。悲伤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人瘦下去一大圈。秦素心疼他,每夜过去陪他,他不说话,她便陪着他沉默。他要说话她便静静听着,像个温暖的影子。   有一天,他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她抱他在怀里轻声的抚慰,就那样糊里糊涂的发生了关系。后来发现怀孕,他说我娶你,她很感动。以为那就是自己期待已久的爱情。   “我们也有过很甜蜜的时光。”她说。   刚结婚时,大约是对家庭的想往和新生活的好奇,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依恋她。每个晚上,都要将头抵在她的怀里才能安睡。   他出门上班,她送他到街口。他拥住她很长时间不愿意走。   孩子出生,生活一下窘迫起来。他想出门去闯,她欣然支持。失败了回来,她说没关系,我们还能再来。   后来他越走越远,他们见面越来越少。他亦不似从前那样依恋她,匆匆的回来匆匆的走。话越说越少,越少越客气。   可他依旧很疼她,结婚多年依旧叫她阿素姐。每次回去,看到她疲惫,都说别做事了,带到豆豆就成,家里的生计有我呢。   ……   “就在昨天之前,在我没有提出离婚的时候,他虽然每夜会晚归,却依旧试图努力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她抬眼看一看司洛窘迫的样子,接着说“昨夜他彻夜未归。豆豆哭闹非要等他,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回来。”她长长叹息一口。   “感情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没有谁错了,可是大家都很痛苦。”她说。   “他每每躺在我的身侧背对着我,彻夜彻夜未眠,我就会想他大约在想你。那时候我是恨你的。早晨看他眼底的血丝,想冷笑,却转而成为心疼的一瞥。那虽然不是为我煎熬的,可是我依旧心疼他。他的胃不好,酒量又差,可是一段时间里,他几乎天天把自己给灌醉,直到胃出血,我心疼的看不下去。”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哭。   “他心底愧疚,一直无法开口说出分开的话。我就装着,我想看他难受,想他来体会体会我的心疼的感觉。可是他难受一分,我就比他难受更多。离婚是我提的,他有眼泪落下来,他叫我阿素姐说这辈子都还不清我的恩情。可是我要他还清我的恩情干什么?我要他爱我,可是他不能,他把心给了你。那时候我又妒忌又恨你。后来想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大约从来都没有清楚过爱情是什么。只是茫然的依赖我,就像依赖自己的母亲,或者身边唯一的亲人。”她突然笑了,很悲凉。   司洛看不下去,别开脸。   “原来在这场我自以为是的爱情里,出演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她说着捧住自己的脸。   司洛说不出话来。   “他知不知道你要离开?”秦素突然抬头问,眼泪依旧悬在她并不年轻的脸上。   司洛轻轻摇头。   秦素眉头皱起,过一会才舒缓开来,站起身来望住司洛的眼睛讪讪的说“我这次来,并没有请求你什么的意思,只是想找人诉说,你知道在这里我除了穆冉没有别人。我憋不住,我怕自己会疯掉。”她又顿一顿说“我是女人,没有那么大方洒脱,我不会劝你留下来同他琴瑟相合。”她声音又一次颤抖起来。   “不能爱,我选择痛快的恨,永生!!”   秦素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茶几上只剩孤零零一杯淡然飘着清气的白水。司洛怔怔的坐在沙发里,只觉得胃部绞痛,疼的她咬紧牙关蹲下身体。   【十二章】离开的人   早晨,司洛接到安夏的电话,说突然有点急事,需要处理,只能去机场送她了。   司洛就应一声,怔怔的拎了行李站在门口,望着这间曾经承载了他们太多往事的地方。眼圈又红了红狠狠一扭头,走下楼去。   冬天的阳光散散的,罩在人的身上,白乎乎一团没有一丝温度。   突然电话响起,她一怔。   是穆冉,司洛一惊。   他说“洛?”   “嗯。”司洛轻声的应。   “刚才做梦,梦中你一直在哭,很心疼,却无法开口安慰你。”他说,声音焦躁沙哑。   “你感冒了?”司洛问。   “没有,孩子发烧整晚退不下去,我们守了她整夜,刚刚睡着便梦到你。”他说。   司洛听着,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而后轻声说“对不起。”   穆冉一愣,以为她为他的梦境道歉,瞬时轻声的笑,“又不是你的错。”   司洛似乎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无法静下心来陪在他的身边,其实并不是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也不是来自内心的愧疚谴责,而是他无法给予她完整而饱满的爱。她无法改变他的过去,消除他曾经生活里扮演过的角色和需要承担的责任义务。   她知道自己无法在生活里和别人分享他的爱。她知道自己对爱太过贪婪,要就要全部,不要这样的一鳞半爪。   她在火车站等待开往青岛的车,在人声鼎沸的候车室,她拨了一通电话给安夏,说“亲爱的,你别送我来了,我不去厦门了,我在火车站,买了去青岛的火车票。”   安夏那边大约听的不大清楚,只是一个劲儿的“喂,喂,喂,你在那里啊,这么吵。”   司洛抱着电话又说一遍,那边的安夏依旧在一边喂喂的叫。司洛想一想挂断电话,发了一条短信给安夏,说:亲爱的,我暂时消失一段时间,等我有了新的固定的地址会在和你联系。洛。   然后想一想,将电话卡从手机里扣出来丢进垃圾桶里。   将大半边脸埋进围巾中,坐在候车室里等车昏沉的睡过去。   在电话无法接通,短信得不到回应的时候。穆冉才猛然惊觉司洛最后那句对不起的含义。   他心底慌乱,送孩子和秦素回家之后又疾步奔去她的房间。一上楼,正好和打包准备将一切东西买给收破烂的房东撞见。   和对方很冲得争执两句,然后神经质的从对方的手上高价重新租来房间,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抽烟,目光淡淡望住房间里被她遗弃了的这些东西。   这些有他记忆的东西,都被她当做垃圾一样丢在这里。   他突然扯出一个笑,带着沧桑的讽刺。   桌上他们的合影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被倒扣起来。他伸手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目光望住她那双笑的肆意的眼睛,心底突然愤怒,抡起胳膊,小小的水晶框子当啷一声摔成碎片。   他想,她大约从知道他的婚姻之后,早就想好了的,要离开。   他只觉得此刻,他的自由身已像是一个无比讽刺的笑话。他为在一起努力,她为离开他奔走……   想到这里,心底的愤怒又无端消失了,蹲下身来,想要将一地的碎片拼接起来,可,那只是惘然。如同他们的感情……   他想起之前看到司洛为这段感情悲伤难过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对自己说,如果,司洛觉得委屈难过,如果她真的想走,那么就放她走。祝福她。   可是此刻,心底却是这样空茫难过……   【十三章】生命中另一个人   冬天的大海十分寂静,嗖嗖的风卷起白色的海浪拍打着堤岸。清晨的天空蓝得透亮,游荡的空气里带着海水的腥咸和湿气,被风卷着迎面扑过来,都要仓促打个寒颤。   司洛将头往围巾里缩一缩,像是恨不得将整个脑袋缩进脖子里去的样子,在堤岸上茫然的走。   突然想念他的时候对自己失望,龇牙咧嘴的狠狠的咒骂自己。   因为发觉自己不是个能把自己从伤痛的过去里撤离干净的人。   知道躲避是最最懦弱的,却也知道它是对自己最最有用的方式。   有时候非常非常难过,会神经质的,想要给他打电话。很急切,想听到他的声音。疾步穿行几个街口去寻找一部公用电话,电话握在手心里,手指颤抖,将心底烂熟的数字滴滴答答摁下去,却在最后一刻突然像被烫到了手哐当一声挂上电话。   也有时候为了减轻心的负担,而失措的伤及自己的身体,想要用这样明晰的疼痛淹没那种蔓延无期的想念和哀伤。   海风溜过她薄薄的短发,擦出一抹湿润的冰冷感,她将围巾使劲儿向上拽一拽,蜷缩着身体像个虾米一样弓行。后悔将他送给自己的帽子刻意忘记,留在了火车站的椅子上。   她手里握着那张带出来的,唯一一张穆冉的照片发呆,忽而一阵疾风扫过来,照片被卷走。她跟着被风卷走的照片,就神经质的倾身于刺骨的海水中,浪花翻着白色的泡沫迎面打上来,将失魂落魄的她卷进灰暗的海水中去。   一瞬的惶恐,惊慌的拍打却在下一次沉浮之后,心便静寂。耳里嘴巴里咕咚咚灌进了海水,心却清明了。想明天自己大概会出现在这个陌生城市的晨报角落里,被付上一串小字,和一副面目全非的照片,关键字是‘轻生’。当然这两个字也将是自己短暂人生的重要标签。   她突然就笑了。   来不及多想,世界迅速沉入一片混沌之中。   后来的一切事情,她都不大记得。只晓得一睁开眼,便是耳鸣心悸。抬脸,有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男子的脸凑过来,目光冷冷的望住她,说“醒了?”   她眼神迷惘,像是做了一个梦,目光跟着这个陌生人的背影来回。   他端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嘴角弯出一抹轻蔑的笑来,说“这神情,不会是怪我阻了你去极乐世界的路吧。”   这时候的楚歌,亦刚刚失恋,目送着心爱的人牵了别人的手转身离开。他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司洛,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心底有不屑、失望亦有怜惜不忍。因而无端讥讽。   司洛咬住杯沿瞪视着眼前的人,心底琢磨着:这人谁啊?我怎么一点影响都没有,如果是自己的生活里有这样光鲜俊逸之人存在,自己怎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续而是一个激灵,想:我不会狗血的失忆了吧!!可是脑海里迅速清晰的闪过她疯子一样追着那张照片,跌入海浪中的情景来。   眼底的惊异和疑虑消失不见,过很久,才弱弱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楚歌没有理她,接了她手中的杯子,转身放在桌上。   司洛顿时觉得自己的样子可悲而不堪,被眼前的人鄙视,当自己是个可怜的轻生女。因而低了头匆匆的下床,大约是因为几天来没有怎么吃过东西的缘故,头重脚轻,身体晃一晃,定下来。迅速找了鞋子套在脚上,匆匆说一句“谢谢你把我从海水中捞上来。”   楚歌目光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个匆忙失措的人,见她一把拉开门,脚步迈出去,才扬一扬手中的口杯说“你走可以,别穿走我的衣服。”   司洛低头,这才发觉自己身上挂着一件蓝白条纹的男士套头毛衣,腿上是一件米白的男士居家裤,大概因为长,还给细心的卷了起来。   她惘然的眼神迅速一凛,语无伦次,说“你,我,衣服。”   楚歌就静静的望住她,很无辜的样子,“怕你没被淹死而被冻死,所以衣服我帮你换了,不介意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笑意更加深浓的看她一眼,低头点起一支烟来,眯眼吸一口。   他点烟的动作很好看,姿态优雅很像穆冉。   司洛又有一瞬的失神。   她迅速甩一甩头,冲进洗手间,见自己的衣服已经洗好,熨烫整齐折叠放在洗手台上。想:这个人其实也没有他表象那样混蛋。   将自己的衣服匆匆套在身上,出门的时候再次回头,想一想说“你我陌生,以后不相见,各自不相识。”   楚歌一愣,笑从嘴角溢出来,转身走开了。   这个轻生的女子,真奇特。他想。   司洛茫然的走出那个豪华的酒店,被冷风一吹才真的醒转过来,“以后不相见,各自不相识。”   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当他是谁了,说这样的话。   【十四章】食物链   大约人与人之间,真的有缘分一说。   后来司洛辗转到上海,又在东诚集团遇见他。   那时候,司洛刚进公司,还是个小内勤。说是内勤其实就是公司里专职跑腿打杂的。她的顶头上司原名叫朱红,大约是嫌自己的名字太土,所以见人都介绍自己angel.   公司的同事私下里叫她天屎。   那天angel突然打了电话到公司,说自己给东诚集团做的方案忘记带了,让司洛马上给她送过去。   司洛就拿了方案奔出去,被堵在路上两个多小时。正在公车上焦躁不安的时候,angel的电话就进来了。   平日里夹着嗓子扮温柔的她终于忍无可忍,破了功,丢了形象,声音高了八度,吼过来“你属乌龟的?用爬的?这么久连一个方案都送不过来。”   司洛只得一个劲儿的赔不是。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一会过来,自己把方案直接送到东诚集团的李总手上。”话音一落,对方啪一声挂上了电话。   司洛就愣在了哪里。想,不会是真的吧,我连东诚的老大姓甚名谁,方的圆的都不知道,怎么送过去。   公车一点一点,就像便秘一样痛苦的挪动着位置,她看看时间,想到angel的话,慌忙喊司机开了车门奔下去。在车流里左窜右避的奔跑起来。   等到东诚楼下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她已上气不接下气。四周环视一下,还真不见angel的影子。   这个女人,还敢自称天使!!!她在心底咒骂。   好不容易蹭进人家公司,又被前台小姐拦住,说李总正在会客不便打扰。   她郁闷,忽一抬头,见墙壁上贴着一张公司架构图,董事长李正华。是了,肯定就是这个人,她决定呆在大厅里守株待兔。便在大厅里这里站站哪里瞅瞅,等着。   突然有人向她走过来,说“吆,这不是‘陌生人’小姐么?”   司洛抬头见他,似看见鬼一样的惊诧,想装作没看见从他身侧溜过去都没有了机会。又忽然的想,这个人总不会是在这里上班吧,说不定能给自己帮到忙。   想到这里,司洛脸上又鬼使神差的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   这到让楚歌莫名了一下,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司洛,见她一头短发乱蓬蓬罩住脑袋,休闲衫牛仔裤,还大肩斜跨着个牛仔包。活像从高中体育课上逃出来的学生。   “搞什么,上次自杀,这次逃课?”他斜着眼看她,说。   “都说了,那不是自杀!!”声音太大,引的前台的小姐都抬起头来看她。目光撞上她身侧的楚歌忙忙献媚的笑,迅速低下头去。   看前台对他这般献媚的样子,想必他的职位不低,司洛在心底揣测着。   “还有,”她接着说“这人长的年轻还真没有办法,我都毕业好几年了,总有人以为我是大学生。”她当真抿嘴一笑,摆个自以为十分萝莉的POSS。   “大姐,我看错的不是你的脸,是你这一身太过‘怀旧’的打扮。”楚歌见她抓狂的样子,好笑的伸手拽了拽她的大挎包。   司洛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要走。可是脚刚迈出去,就看到了怀里的文件袋,又顿住了。   “怎么,有事?”   “是,给你们李总送资料,他还在不?”她态度立马转变,很温柔的问。楚歌稍稍一愣,说“哦,我想他这会应该是在地下车库。”   司洛咬住嘴唇,又斜一眼一副看笑话的楚歌。   楚歌忍住笑,认真说“你可以把资料放在前台,让她转交。”   “她不会在我转身的时候,把资料丢垃圾桶吧?”   “不会。”楚歌很肯定的样子说。   过几天,东诚就有电话过来,点名让司洛过去签合同。这让公司的同事一片哗然,也让angel羡慕妒忌恨了一阵,还专门送了忠告给她,说“小姑娘初出茅庐别那么锋芒毕露,才来公司两个月就敢越权抢自己上司的单,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证明,天使的话是金玉良言,自那以后,公司同事都开始疏远她。大约觉得她是个心机很重的人,踩着别人肩膀向上爬。   到是天使,还算不错,常常对事不对人,该说的说,该骂的骂。和她自然相处。   后来司洛才知道,李正华和楚歌是高中同学,又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也可以说李正华的公司那时候正发展到了一个瓶颈,想要更上一层楼得仰仗楚歌这边全面的技术支持。   那天李正华出门乘电梯的时候,看见司洛和楚歌斗嘴,以为她是楚歌的什么人了。所以这个顺水人情倒也像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在这个社会大食物链中,每个人都会成为别人潜在的猎物。而她这个身处食物链最低端的人,就在那个时候竟然不知不觉的狐假虎威了一把。月底不但拿到了一份让她小心肝儿突突跳了几天的奖金,还被破格提拔成了大客户代表。   【十五章】流言   就这样,司洛和楚歌,开始了一种很微妙的往来。   他们真诚的关心对方的工作、心情。却从不好奇对方的过去或者未来。他们将当下最真的那个自己展现在对方的眼前,却从不企图走进对方的内心。   就像一对熟悉的并肩而行的陌生人,偶然相视而笑,随时准备各奔东西。   几个月前,司洛作为公司的客户代表给东诚集团供给了一批设备,因为产品新旧更替,系统漏洞,公司售后人员一直没有找到好的解决办法。机器运行三个月故障不断,影响对方营运,对方十分气恼提出要么退货,要么接受诉讼。   这天一上班,大刘就因为这事将司洛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大刘是司洛的老板,长的五大三粗,像极古装电影里扮的屠夫。可是一开口,声音温润似个贤淑的小媳妇。又常常喜欢将“可以吗?”“行不行?”之类的词挂在嘴边,同谁说话都像探讨商量,可是你若真敢提出个不同意见来,他马上会用更多的“是不是,”“对不对?”来‘征询’你的意见,直到你被他无数的问号逼到奔溃,点头说,“老板,您说的极是。”他才会笑容可掬的说句“是吧?”做个最后的总结。   “这批货已经供给对方三个月了,退货回来就只能送去废品回收。”大刘搓着手说。   “司洛,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再去找找东诚的老总说说情,让他给我们几天解决问题的时间?”   司洛慌忙摆手,“我哪里有那本事,上次也是求了人家半天,才答应给三天时间来解决问题的。”   “你不是和那李正华——”大刘说到这里,神经质的停顿了一下,目光闪一闪又一副十分了然的样子接着说“你们不是有些私交嘛,说说总还是有点回旋的余地吧?”大刘嘴角挂起一抹暧昧的了然于心的笑,眼含深意的瞟了司洛一眼,背转身去。   司洛一怔,忽的明白过来。脸腾的一下红了,心底就有火焰噌噌的冒上来。   这话什么意思?   司洛想,以为我当初签下东诚这样的单子是和李正华有龌龊的交易?怪不得呢,自那以后同事在她面前每每提到东诚,都会神秘兮兮的笑着飞她两眼。   她似被人兜头泼了一桶粪水,突然恶心。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啪——”的一声一只手拍在大刘的办公桌上,手拍的发麻,连同大刘那只肥壮的大茶缸子也跟着在桌子上叮当晃了晃。   因为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强悍,她竭力逼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来,望住大刘慌忙转过来的脸,说“刘总哎,您太看得起我了,我没那么高的情操,也没有您想的那么热爱这份您赐予我们的工作,甘愿为此牺牲自己。不过呢,我还是会尽量想办法让客户给我们一点解决问题的时间,如果争取不到,那么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特解气,出门拽了包包转身走人。   可是一出公司大门,被迎面而来的冷风一吹她就后悔了。心里似有一只猫,来来回回的挠。   在这里上班也还不错的。大刘虽然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但他算是个不错的老板,只要你能拿到订单,提成奖金都不在话下。而且这里上班时间随意,没有人双眼盯住你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去,这样自己也可以时不时的抽空回老家看看卧病在床的父亲。   若为此丢了这份工作,自己到那里去找这样一份适合自己的来。   现在这个行业整个世态不好,整个上海工作都不好找。自己在这里又无亲无故,没多少存款,还得每月给上大学的弟弟寄去生活费。要真为了这点小事丢了工作,两个人的嘴巴都要因此挂下来。   她心底踹踹的,为自己祈祷,但愿大刘没有那么小气和她一般见识。   一个人茫然的在街上走了半天,终于咬一咬牙去了东诚。   在前台报了大名,那长的像瓷娃娃一样白净的姑娘就拨了一通内线进去,几秒钟时间,就搁上了电话。原本甜蜜微笑的脸,突然变的似一张扑克牌,说“李总说如果有了解决办法,请直接找技术部的工程师。”   李正华也快被司洛逼疯了,机器问题解决不了又得买着楚歌的面子,不能当场让司洛太难看了。所以索性避而不见。   “麻烦请通报一下,我想见见李总。他这回方便不?”她还想争取一下。   “不方便。”那姑娘头也没抬的迅速丢了她一句。   司洛就在东诚磨蹭了很久,最后无奈还是退了回来。   【十六章】没有关系的稳定关系   实在逼得不行,才决定前去求楚歌出手帮忙。   可是那个时候,楚歌正急于物色一个女伴同他出席业界的一个重要酒会。司洛就那样不偏不倚的撞上了门去。   楚歌开门见她,拧着眉,大约猜出了司洛的来意,有些不耐烦。而后突然喜逐颜开。   伸出长长的胳膊将她拉到他的眼前,说“来的正好。”   他说着,目光就像激光扫射,似带了一股莫名的穿透力,开始肆意上下打量起她的身体来。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司洛被他看的莫名,双臂无辜抱起来护在胸前。眼睛滴溜溜在他脸上转。   楚歌这才侧了身,做个手势让她坐下,神态异常坦然的说“目测一下你的三围。”   “你,你流氓。”司洛闻言,从沙发里弹跳起来,一张脸红到了脖颈。   他又暼司洛一眼,说“别激动,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儿的,压根引不起我的性趣,当初救了你时我还帮你换衣服来着,也没……”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司洛就捡起一个抱枕丢了过去。   自打两人混熟之后,两人就常常莫名其妙的抬杠斗嘴。   楚歌老觉得司洛这个姑娘是个傻精傻精的人,像个开心果,让他轻松快乐。   他将抱枕丢回来,突然严肃说“想让你帮我一忙。”   “什么忙?”司洛戒备的站在门口,怀疑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巡视。   “有个业界的酒会,必须带女伴出席。”他说“老太太早早就嘱咐我了,不能给她老人家丢脸。”   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那种人,他口中的老太太是他的奶奶,是个很传奇的老人。家族的企业也是她和先生一起打拼下来。现在七十多岁,老伴和儿子相续辞世后,她也就退居二线了,将孙子推到前面全权打理自家事业。   “那还不容易,就凭你楚家大少的名头,出门一吆喝,就怕身后冒出一个连的美女来让你无法消受。”司洛撇撇嘴巴说。   “这话,”楚歌说“让我莫名的想起了一部老电影里,妓院的老鸨摇着手上的手帕,夹着嗓子喊,楼上楼下的姑娘们,接客。那绣楼的四周房门突然打开,涌出许多花枝招展的妙龄姑娘来。”   司洛瞪他一眼。   “你真不帮我?”楚歌问。   “真的,你找别人,这忙我还真不敢帮。”司洛慌忙回绝。   之前司洛就为了感谢楚歌帮她牵线,拿下大成公司三年设备供给的大单,在他奶奶生日宴上和他假扮过情侣。   谁知隔天那老太太就电话她,约她喝茶,期间还用特威严的口气问司洛各种奇妙的问题。   “身高几厘米啊?”   “体重几公斤啊?”   “饮食有什么喜好啊?”   ……   司洛被问的莫名其妙,可是依旧微微笑着一一回答了,结果那老太太突然来了一句“姑娘啊,我家可一直是一脉单传,你偏食这样厉害,怕以后不好生养!!”   司洛闻言,产点被自己的一口茶呛死过去。   和楚歌说起来,他还很惊讶的样子,问“咦,奶奶她居然没有让你出示出生证、身份证、毕业证,没有让人用尺子量量你三围?”   “真的假的?”司洛瞪大一双诧异的眼睛“还好,我并没有幻想过嫁入豪门。”说完拍拍胸口为自己压惊。说“你奶奶可真够恐怖的!”   楚歌笑,他随便逗她一句,这傻姑娘居然还当真了。   不过……   “她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是很有一套……”楚歌想起之前老太太对米悠的态度来。   “但是她真的是个很善良很可爱的老太太。”楚歌目光黯然,并不想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当然那个谎言没过几天就被揭穿了,老太太又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点了点司洛的脑袋,“丫头你是矮了点,瘦了点,样貌平凡了点。可是人还算精灵乖巧,做我孙媳妇我还是能接受的。”   司洛只是吐吐舌头没有吱声。   大约也因为知道自己和楚歌之间,有这许多的一点儿差距。所以彼此往来才觉得安全。   他知道她无心高攀,她知道他不会俯视。两人基于利用或者友情相互帮扶,他偶尔会利用自己的关系网帮她的工作打开局面,而她则似这两年来陪伴在他身侧的姐妹,朋友,知己。有时候,他工作压力疲惫不开心,一个电话过来,要她陪他吃饭,两人就拌嘴抬杠也会觉得轻松快乐。   一种胜过情人的稳定关系,却恰恰是毫无任何关系。   “那好吧,”楚歌施施然的样子,摊手说“我找人容易,就不知道你怎么应付明天东诚集团的事情。”   他猜到司洛前来找他的原因,所以嘴角抿了笑,斜眼看着她威胁说。   司洛只好将退出门的一只脚,咬咬牙又悄然的收了回来。续而做一个无谓的样子笑一笑,说“多大的事儿啊,不就装装花瓶么。衣服呢?你准备,我可没那什么晚礼服之类的东西。”   如果知道第二天会在酒会碰见穆冉,如果……   那也只是如果而已。   【十七章】她介意和他扯上关系   那夜睡得特别不好,辗转着,一直做梦。   梦中,穆冉远远的迎面向她走来,她依旧的惊慌失措,想逃,鞋带却无端散落开来。焦急的蹲下身来系,他却已经走了过来,注视着她的双眼,问“过的好吗?”她无法回答。只是手下的动作十分笨拙,鞋带总也系不起来。样子十分难堪,心底凄楚,本想转起身来骄傲的走开,可是站起来的时候却无端垂首,像个逃兵……   惊醒过来,司洛对自己无比失望。   她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和他的重逢,想象自己看到他的时候,可以做出一副十分淡然的表情,如他一般的处变不惊。甚至可以挂上一抹无谓的浅笑,说:嗨,好久不见。姿态骄傲疏而不离。   可是,为什么当初那个奔逃离开的人是我?   早晨,挂着两个熊猫眼出门,见楚歌的车子停在门口,她走过去,敲敲车窗冲他笑嘻嘻说“这么早跑来道歉啊?态度不错嘛!”   楚歌懒洋洋抬眼,皱眉很诧异的神情问“道什么歉?”   “哦——”他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如果你说的是昨天的事情,那我还真的得劝你一句,姑娘咱以后别见了别人未婚夫那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行吗?多丢人。”   司洛闻言,将刚刚拉开的车门啪的一声拍上,气咻咻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楚歌就开着车慢慢跟在她的旁边,说“东诚系统解决方案还要不了?”她才猛然间想起,东诚的事情来。突然止步,转身望住他,想若不是东诚的破事我也不会去什么酒会,更不会碰到什么穆冉!!   楚歌望住她,将一个移动硬盘放在她的手上,看她一眼,调侃的语气中带着一点自嘲,说“别是在后悔陪我参加了那个酒会吧?!知道不,我这筹码可抵得上一线明星的出场费。”   司洛不理他,一把从他手上拿过移动硬盘来塞进包里。   “这个程序可以解决你们这一批设备的问题,你也可以因此发点小财。”他冲她挑挑眉,十分自得的样子。司洛不理,照不吱声往前走。   “上车吧。”他终于停下车来,伸手拽了司洛的胳膊,很绅士的为她打开车门。   司洛想一想上去了。心底知道其实他并没有惹她,他刚才说的也都是实话。穆冉,再怎么样也已是别人的未婚夫,和当年一样,身上打着别的女人的标记。虽然她亦同当年一样,爱他……   楚歌在倒车镜里看她,说“姑娘,你是不是把长个儿的劲儿全使在气性上了?”   司洛被他一逗忍不住,“吃——”一声笑了,他也淡淡的笑着收回了目光。   楚歌自己也说不清楚,昨天为什么会那样失态,突然间那么生气。在酒会上,看她在穆冉面前,只是穆冉投射过去一个淡淡的目光就能将她瞬间石化的样子,让他十分不爽。   他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而焦躁,觉得危险。   可是早晨,又似打了鸡血一样,早早的将准备好的移动硬盘带在身上去她的楼下等。想昨夜将她那样丢在街上,不知道感冒了没有……   又在心底对自己说,我对她怎么会有其他感情,我,只是想做一个信守承诺的人!!而已,而已!!   等她下楼,看见他的车子,笑嘻嘻走过来同他打招呼时,他才发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么多余。这个人有野草一般的生命力,就是丢在那里都能努力蓬勃生长的那种。   他抿嘴,又静静的笑了。   车子距离她公司还有一百米左右的时候,她突然叫他停车。楚歌踩了刹车回头看她,说“干嘛从这里下车?不是还有段路吗?”   “就到这边下了,不然被我公司的人看到,又要说我傍大款。”她说着就要下车。楚歌脸色突然一暗,一脚踩了油门,司洛的身体跟着猛然一晃,说“你想谋财害命啊!!”   “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好怕的?!”语气很生硬。   他很生气,她如此介意和他扯上关系。   司洛愣了一下,说“你这两天怎么了,像是更年期一样乱发脾气。要不要我送你两盒延更丹给你吃吃?”看他一点笑意都没,她又觉得十分无趣。到公司门口悄然的推开车门下车,他摇下车窗看她,正好被刚刚过来的angel看见。她瞅了司洛一眼转身停下脚步来站在门口等她。   司洛只得挂上一个笑,一副十分淑女、友好的样子,匆匆和他摆手告别。   司洛走过去,angel就不时的拿眼睛睇她,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审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几番之后司洛实在看不下去,说“想说什么直说呗!”   她就真直说了“刚才那个是不是金科集团的少主楚歌?”   “是,怎么?有意见?”司洛看着她回答说。   “没看出来啊司洛,人长的也就一般般吧,本事还不小呢。”她又自上而下的将她打量一圈,像是拼命在司洛身上寻找她未曾发现的优点。   “这夸我呢骂我呢?”司洛脸色不大好看。   “当然夸你咯,哎,之前同事私下议论你和东诚的李正华,我就没相信,看来我的判断不错。就你和楚少这关系,那单子当然是你的了。我也输的没那么闹心了。”她笑嘻嘻看司洛的脸。   司洛想起前天大刘也有这样含糊提到这话,就恨的牙痒痒。   “真无耻啊,”司洛突然转身望住angel咬牙切齿的骂“一群八婆,小心烂了舌头。”angel知道司洛连她一起骂了,但不介意,又凑过来一些说“知道我为什么不相信你和李正华有什么吗?”   她看angel不说话,就等她自己揭晓。   “不是我有多相信你的人品,当然那时候我才认识你,还不这么了解你。”她顿一顿,拿眼睛挑司洛一眼接着说“我是相信李正华的眼光没有那么差。我曾经找他,他连正眼都没看过呢。”说完她就扭着小蛮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司洛愣在原地。敢情这位大姐一直为东诚那单闹心的并不是那份丰厚的奖金?!!   心下不是滋味,低头向自己办公室走。   【十八章】不用遣散,我自己辞职   一大早,司洛就敲开了大刘办公室门。原本想为自己那天冲动的表现献个媚,道个歉什么的,可是一站到大刘面前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才想到的什么都做不出来。只得拿了移动硬盘冷着脸,先发制人的往大刘眼前一推,说“东诚的解决方案弄好了,存在这里。让售后的工程师直接去对方公司解决就好。”   然后不等大刘说话,她就立马站起身来转身走人。   出来之后想想,原本是要献媚的,刚才这算什么,是不是太拽了?!!就凭自己刚才那样,大刘又要血压升高了,原本没想要开我的意思,现在大概都有了。   她软塌塌回到自己办公室,倒杯水给自己喝,觉得无滋无味。   记得刚出校门的时候,总以为工作只是能力问题,和姿色、人脉、金钱、地位、手段统统无关。只要自己努力总能实现自我价值。   而这些年,为了工作,在声色犬马的场所里,被一些色迷迷的男人拽来拉去。渐渐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最初的认识。   慢慢懂得,即便是有白雪公主一样的善良和纯洁,在这样逼仄拥挤的生存空间里,被点染的次数太多,也要渐渐失去了防御能力。开始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有保持一颗简单纯真的心的资本。   在工作中看到的灰色越来越多,心底对价值两字渐渐失去公允的评判。   那时候觉得财色交易,行贿枉法都距离自己很远。那些都只是反腐倡廉的电视剧里的桥段,可是现实中,就在自己身侧,这些事情比比皆是的时候,亦渐渐习惯。   商场中,总有些人沿着法律的边缘寻找财富,也有人钻了政策的漏洞投机倒把,各种手段,利益至上。渐渐亦对许多行为认知失去严格的界限。   之前嗤之以鼻的种种,慢慢觉得寻常,至少渐渐对一些曾经坚持的东西开始妥协麻木。   觉得原本那个清冽纯真的自己在这样的生活里渐行渐远。   中午正在做一个供货方案,突然有陌生电话进来。司洛一惊,眼巴巴望着手机在响,半天都没敢接起来。怕是穆冉,因为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他。   坐在司洛身边的内勤小雅转头看了她两次,忍不住,说“洛姐,电话。”   司洛“哦。”了一声,怔怔的说“我听见了。”可是依旧望住电话没有接,过一会那边挂了,她心又悬着,有些后悔没接。   空落落的有些失望。   外面有电话转接进来,是个客户,说“司经理,刚打你手机怎么没接?”   ……   中午吃饭,angel端了盘子径直向司洛走过去,司洛抬眼张她一下,想她大约又要八卦,站起身来准备走人。她说“坐下来好吗,陪我说说话。”嗓子哑哑的,样子不太好,脸上虽然补过了妆,却依旧能看出来眼睛红红的像哭过。   “你没事吧?”司洛问。   她抬头看住司洛,说“你好像挺讨厌我,我这个人直,说话从来不打弯儿的。”   司洛不知道angel 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但她也并没有否认讨厌她。“我也很直。”司洛说。   Angel笑,说“公司里能一起扯扯私事的也就你了,其他人,哼,今天还和你推心置腹呢,明天你的秘密就成了公司上下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她说完,冷笑一下。   司洛喝口汤,等待她的正文。   “今天,证券公司的陈东过来公司找我。”她说。   “嗯,我知道那边近期好像要上一批设备。”司洛静静应了一句,看她。Angel果然一愣,侧眼看司洛一下。那意思是你怎么也知道这个消息。她们两人现在是平级,偶尔撞单,从不谦让。   “之前我和他们做过几单不大不小的生意,那人很龌龊,总想在人身上沾点便宜。后来居然提出条件,说只要我答应做他女朋友,他每月就给我5位数的生活费。另外我还可以做我喜欢的工作,只要每周抽空和他见面几次就好。”angel黑着脸说,语气很激愤。   “啊!!”司洛没有想到angel会和她说这些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人,真够无耻的。”   “是啊,说是女朋友,其实也就是个小三,小四的。那人今年至少五十。”她说。   “小何怎么能放这样的人进来!真是。”司洛也跟着气愤起来。   “你真天真,”angel 瞥司洛一眼说“现在工作这么难找,谁会为了同事,冒着被开除的危险得罪这么大一个客户?”   司洛无语。   Angel接着说下去,“我当时很生气,撕破了脸骂他,说恕我得罪,陈总这生意大约是找错了地方。第一,我这里只做电子设备的生意,你要谈肉价呢,自有屠宰场,那里谈斤论两和你公道交易。第二,我这里不接待动物园和神经病医院的。您请回!!”   “哎,没看出来啊angel你骂人水平还真不赖。”司洛打趣一句。   她斜司洛一眼,说“我们道行比起人家来还差的远呢,你知道人家怎么回我?说,哎,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文艺腔儿,骂人禽兽都这么文绉绉的不带脏字。”   司洛扑哧一声笑出来,说“真是,两个人才。”   Angel到是突然伤感起来,说“想想自己活的真的很失败,这把年纪了还单身。身边认识的好男人似乎不是孩子他爹,就是别人的丈夫。而让那些臭男人有了机会跑来试探欺辱,还要你为此感恩戴德。以为自己努力就能活的骄傲,活的单纯纯粹,可是还有无耻之徒跑来,想为你有限的青春开个价码。”   司洛心里一时也不是滋味。   想,在这样的社会里,在这样闹杂的都市里独自生活的女子,谁给了她可以纯粹单纯的机会?庞大的空间,人来人往。却在自己生存的空间里突然狭隘的无处藏身。   为了一食一缕为了所谓的出人头地,甘愿将真的自己藏在浓墨重彩的面具下面,在灯光迷离的空间里被以工作的名义指示,去应付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   想以最初的低负换取之后无需粉饰矮屈的人生。   突然心酸。   一下觉得朱红这人,除了angel 的名字有些矫情外,人还是不错的。   下午两人翘班,司洛陪她喝酒,接到大刘电话。   那阵两人都已喝的迷糊。司洛就大着舌头接起来,以为他要遣散她,所以先拿了一大杯啤酒和angel碰杯说“这破工作不做也罢。”   Angel也大着舌头应着说“不做也罢,奶奶的,整天不是请人吃饭,就是陪人喝酒。睁着眼睛看别人在自己身上揩油。都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质到底是什么了。”   突然司洛听见电话一头喊“小司,是小司吧!!”   “大刘。”司洛冲angel笑,对着电话吼“大刘,就这破工作,不用你说遣散的话,我自己辞职。”啪的一声挂上了电话。   【十九章】身心俱是的渴求   下午楚歌正和穆冉一众人谈3D外围技术开发的合作项目,突然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声音很含混,说司洛喝醉了让他过去接。   他皱眉,转念扫坐在自己对面的穆冉一眼,对着电话追问一句“司洛喝醉了?在哪里?”   然后抬头,适时扑捉到穆冉眼底一闪而过的焦灼。   这个人?!   楚歌淡然的笑着,被一众谈事的人打趣。他也不管,抓了衣服转身就走。他知道穆冉的目光一直跟过来,他回头。他不着痕迹,递过来一个清浅的笑。   到酒吧,见司洛一个人伏在桌上,桌上是狼藉的酒瓶和打翻了的大大的口杯。他皱眉,伸手想要拉她起来,一低头,却听见她细细嘤嘤的哭泣声,声音很细小,他却听的分明。   他微微一愣,在他的影响中她从未这样哭过,就连第一次见她,将她从海水里救上来后,她发烧昏迷亦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她这是,为谁哭?他突然觉得妒忌。想到她在穆冉面前的惊慌失措,想起穆冉眼底一闪而过的焦灼来。   皱眉扶她。她身体一歪,阔领的毛衫滑到一边,露出细细的锁骨。他目光轻轻掠过,身体居然一悸。   他嗤笑自己,两年没碰女人,居然对这样一个样貌平凡的女子,有欲望。真是……   他俯身将她拉起,她却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他让她斜斜靠在自己胸前,半抱着出门。   她嘴巴里却叨叨念着,听不清楚。他以为她在叫某个人的名字,讥讽的笑。可是耳朵贴近了,才听见她居然用很小的声音,在骂人!!!喃喃的发泄对工作的不满!!   他突然被这样的她给逗笑了。   她一上车就开始吐,车上顿时飘散出一股形迹可疑的气味,他皱眉,用纸巾帮她刚刚擦携干净。她又俯身哇的一声,吐到他的身上来……   送她到家,她依旧难受,要吐,俯身在卫生间不断干呕。   他看着居然有些心疼。在厨房帮她冲了杯蜂蜜水灌她喝下,她眼神迷惘,望住他静静的像是不认识的样子。他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的心里很乱……   他从来都不是个细腻的,懂得惜香怜玉的人,即便是曾经和米悠一起时,她偶尔喝醉,他也从未为她做过这样的事情。   将她扶到床上,抓着她的手腕子,用毛巾帮她细细的擦拭手脸。她骨头很细,埋在莹润的皮肤下,是一种很天真很直接的诱惑。他伸手触及,便灼烫到了自己,所以只是一瞬,他就将给她换件干净衣服的念头打消了。   他不想挑战自己的极限……   已不是第一次这样亲近的靠近她的身体,可是今天同两年前,仿佛有了不同。可是明明还是这样两个人,这样两具身体。这样一个清醒,一个失去意识的人。   大约是自己的心境。   他将吐到无力的她塞进被子里,把自己关在外面,抽烟。以安抚自己躁动的心绪。可是无济于事。转而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自己……   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好笑。   放心不下她,便守在客厅,打开电视看了一会球赛,觉得无聊,又翻一翻她堆叠在地上的书籍。有一帧小小的照片从书本里跌出来,彩色的照片被水晕过,变黄了,很模糊。却依旧认得出来里面的人,是穆冉。   这个照片他见过,在两年前从海里救她上来的时候,她紧紧握在手心里。   那时候没问是没有好奇心。现在有了好奇却不想问。   突然卧室里她的电话响起,他进去看,号码有些熟悉,想一想接起来。   “司洛,”穆冉关切的声音,焦急的闯进来。   “穆冉吧,”他静静的应一句,对方一愣。   “有事吗?她睡了,要我叫她起来接电话吗?”楚歌微微朦胧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初醒,说的很自然。   “你——楚歌?”对方声音明显有些变了声调。   “是我。”   “哦——”对方惶惶应一句,匆匆挂了电话。   楚歌站在她的床前愣了好久,她若知道他这样随便接她的电话,不知道会怎样?他想。   客厅的灯光透进来,在她小小的绯红的脸上落下一圈光晕,朦胧中,她轻轻呻 吟一声,唔的一下,歪过头去。大约想吐,他上前要扶,她却又安静缩回去睡着了。   他俯下身细细的看她。   她真的算不上标准美女。眼睛、鼻子、嘴巴,都圆圆的,睡着的时候像个没有讨到糖吃的小孩,嘴巴微微上翘,像是为某事气恼。他笑,用手指在她的唇上点一下,她眉头动一下,好像不胜其烦,伸出舌尖舔一下唇,转身又睡了。   他从卧室里出来,开始细细审视自己。   才发觉自己,在某个不自知的时间里开始对她有了异样的感觉,对她有所渴求。   身心俱是。   他被自己这样清晰的念头惊到。   两年前,米悠再一次转身离开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对爱情失去信念。   以为此生,自己都不会再轻易爱上任何一个人,以为当初选择放下那段和米悠七年的感情的同时,也关上了一扇门。   【二十章】你怎么在我家?   第二天早晨起来,司洛酒醒了,头疼欲裂。   见楚歌手里端着个碗走进她的卧室来,一惊“你怎么在我家?”   他没接话,皱眉讥讽的笑“没看出来啊,女中豪杰,那么豪爽,拿那么大口杯喝酒呢?!”伸手将一碗稀饭递过来给她。   “以后少喝点,昨天喝那么多,足足睡了十四个小时。饿扁了吧?先吃点稀饭垫下。我公司有点急事,得赶过去处理。”他态度急转,突然温言细语,让司洛有些诧异。心底有些说不上来的暖慢慢的滋生开来。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怎么跑我家里来?”司洛扶着脑袋,故意粗声粗气的问。想破坏心底那种隐秘的气氛。   他皱眉看她好久,她难道真的一点不记得,还是故意?转而一笑瞪她,说“你以为我想理你啊,喝的浑身臭烘烘的,还吐我一车一身。昨天我正在开会呢,你们同事打电话给我,说你喝的烂醉,还对着电话跟你们老板喊话儿来着。说,不用遣散,自己辞职。”   听到这个话,司洛觉得更加头疼起来,索性身体向后一仰重新躺下去。   “你工作很不顺心吗?昨天我去接你,看你伏在桌上嘤嘤的哭。嘴里还叨叨的像在咒骂谁呢!”他回头看她,目光里闪过一抹疼惜。   司洛惘然的望住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中午梳洗了下,还是去了公司,想:就算是离职,总要办完手续吧!   司洛刚一进门,大刘就拨内线叫她过去。   Angel在过道里一把抓住她问“什么情况?”   “大刘召唤我!”司洛垂头丧气。她皱眉,想一想,安慰的拍着司洛的肩膀说“我觉得大刘不至于。”   司洛敲门进去,大刘抬头看她,目光上下将她打量一圈,像是重新认识她的样子,说“小司,之前我还真不了解你。”   他这开场白,让司洛心底咯噔了一下。想,还不如直接说,你赶紧卷铺盖滚蛋的好。   看他的目光总是飘来飘去的瞅着自己,司洛想,他大约想要看看她是不是撞坏了脑袋,居然敢跟他那样说话。   “东诚的那批设备问题解决的很成功。而且你弄来的那个程序还能解决咱同一批次的库存问题,给公司减免了很大一部分损失。”他说着抬头看司洛,态度很中肯,说“小司,你若觉得公司待遇有问题,可以提,怎么突然提出离职的话。昨天我电话你,原本要告诉你见于你帮公司解决了这么大一难题,准备给予你十万元的奖励……”   “十万?!!”司洛忍不住惊呼。   “呃——”大刘大约将她的惊叹听成了不满,立马改口加了筹码“公司最后决定给你奖励二十万。离职的事情,给你两周带薪假期考虑,希望你能留下来。公司还是很有诚意的是不是?”   司洛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绷着脸。可是知道笑已从眼睛里溢出来,所以匆匆说了一句“好的,我会考虑。”便急急从大刘的办公室里退出来。   她心花怒放的躲卫生间里给楚歌打电话。   “喂——”电话一接通,司洛就兴奋的叫起来。   “什么事?”楚歌声音压的很低。   “在开会?”司洛亦不由的压低了声音问。   “没事,你说。”他轻声说。司洛刚要开口说话,突然电话那边有女人的声音传来“穆冉你和楚歌谈,我一会过来找你们一起吃饭。”司洛一愣,半天没说出话来。刚才的兴致也跌了一半。   “你好像很忙,我挂了。”她不等他说话,匆匆挂上电话。   电话一端的楚歌有些不悦,可依旧不动声色,微微笑着放下电话,说“司洛。”像自言自语。   原本是为着杜兰的情面,准备只以技术支持的身份,参与以穆冉为代表的,三鑫科技开发的3D外围技术的项目。此刻他却突然决定为此项目注资,作为另外一个话语权人,联合开发。   签了合同,和穆冉握手。他抬头看他嘴角挂一抹傲慢的笑,他以为今天的穆冉总会流露出一些除却从容姿态的情绪来,可是没有他很淡然。从容中自有一份矜持、距离。   势均力敌,才更有对弈的意义。楚歌突然扬一扬唇角。   司洛休假的前几天很无聊。穆冉一直没有再出现,那天在酒会上看到的他,就像她凭空臆想出来似的。   而楚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电话很少,有时候司洛打个电话过去想混顿饭,都被他冷冷的三言两语打发回来。   这个人最近怪怪的,真该送他两盒延更丹,看看有没有广告上说的那么神奇,司洛想。懒得理他。   因为无聊,所以撺掇了angel陪她四处游荡,两个女人聊着工作婚姻生活,突然补偿心起,疯了一样买很多东西,然后去喝几十元一杯的手磨咖啡,像突然捡到黄金一样奢侈。   【二十一】我得把你想象成别人   那天十一点左右,司洛早早睡下了,准备第二天飞西安,回老家看父母。   睡的昏沉,接到穆冉电话。   他说“下来,我们聊聊。”语气平缓没有波澜。   司洛一惊,醒过来。一咕噜爬起,问“你在哪里?”   “你楼下。”淡淡的口气,很简短的回答。   “你回去吧,”司洛说“我睡下了,也不想见你。”   “你不下来我就上去敲门,直到你出来为止。”他说,很执拗。这个人说的出,做得到。从来就是,不给别人选择和拒绝的机会。   司洛无奈,起身胡乱拢一下头发,穿好衣服下去见他。   他那么高,瘦了很多。一件薄呢的大衣穿在身上有些晃,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低头吸烟,薄薄的身影,像要被浓浓的夜色稀释掉。   司洛站在楼梯口趁着夜色看他。他没有抬头,只丢了手上的烟蒂踩一脚说“上车。”   “这里谈好了。”司洛有些害怕和他独处,在那样狭小的空间里让她紧张。   “你怕什么?我能吃了你?”他问,眼睛抬起来,在黑暗中歪着头,嘲弄的望住她。   今天难道姓楚的没有过来?他想。想起那天半夜的电话,他说她睡了,要我叫她接电话吗?想到这里穆冉心底抽痛。   司洛迟疑一下,只好上车。   车子开的很快,走了很久,他都不说话。   “你要说什么现在说吧,我还要回去睡觉呢。”她态度很生硬。   他说“就这么烦我?”嘲弄的口气。   过一会车子攀上高架桥,他突然说“你说,我们就这样从这座高架桥上飞下去会怎样?”司洛一惊,回身看他。他却静静的嘴角弯一抹讥讽的笑。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摸烟,说“帮我拿一下烟。”   他双手扶住方向盘,眼睛专注的望着前方,司洛想一想倾身从他口袋里帮他掏出烟来,抽一支放在他的嘴上。他垂眼看她没有说话。   车子下了高架桥,他看一眼司洛,自己捡起打火机扑哧一声点燃了,深深吸一口。   “你烟瘾越来越大。”她淡淡开口。他之前得过肺炎,老咳嗽。想劝他少抽点烟,可是话到嘴边又忍一忍咽了下去。   穆冉没理她,说“那天看楚歌接到电话,说你喝醉了,丢下我们一众谈事的人奔出去……”他痛苦的声音,顿一顿,变成讥讽“哎,你是不是在每个男人面前都会用上这招,佯装喝醉,然后笑的面若桃花,花枝招展的伏在男人怀里唱甜蜜蜜?”   司洛一愣,皱眉,而后笑的很灿烂,似乎抑制不住,说“是啊,你怎么才知道。”   他身体一凛,没接话。   过一会回头看她,“刚帮我拿烟的时候闻到茉 莉 花香的味道,你不会还用那个味儿的洗发水吧?难道姓楚的和我有一样的癖好?”他鄙薄的语气中,透出隐隐未见的一丝期望雀跃。   司洛无法接话,别过头去。   茉 莉 花 香原本是穆冉的最爱,认识他后那渐渐变成了她的味道。   她用这个味儿的洗发水、洗手液、牙膏、沐浴露……   他喜欢将脸伏在她的头发里轻轻的嗅,说,我想吃了你。言语犹在。   人离开了,习惯却如影随形。   “我记得两年前最后一次见你,你将头发剪的很短,毛茸茸的……现在想来,那时候你大约已经和姓楚的开始交往了吧?!!决定离开我,从头开始。”他笑,弯弯的眼睛里暗藏着无尽的痛楚、沉郁。   他期望她在这个时候出声辩解,甚至骂他为什么怀疑她背叛他们的感情。可她没有,她很静默的回头看他。   “别这样看着我。”他说“我虽然不算聪明,但记性很好。那天在酒会上见到你们,我就记起两年前我拖你参加过的一个行业沙龙,那不正是他们金科举办的么,楚歌飞来西安专门主持?”他嘴角挂一抹自嘲的笑“真是讽刺,我记得我那时候还常对你说,人脉资源不用放在哪里,总有用到的时候。司洛没看出来,你是个好学生,悟性高,会举一反三。居然那么快就将姓楚的收在你的裙下。”   司洛努力回忆,可是记忆里关于他说的那个沙龙并无印象。   他回头看她,却见她一脸平静的笑,说“吆,你看的挺准的么。不过也是啊,他比你多金比你年轻,不论怎么看都比你更有资格。”她并不反驳,冷笑着,静静的应了一句。   言语很轻,掷出来却让两个人都有些疼。   他一震,车子突然被打转,叱的一声车身擦着护栏停下来。他咔哒一声摘下安全带,突然欺身上来。司洛来不及躲闪,已被他缚住,吻铺天盖地的袭上来,舌侵略一样的滑进来。熟悉的怀抱,记忆里的味道,一瞬的迷失……   唇竟被他狠狠的咬在牙关,丝丝的疼。   脑海是空的,身体跟着茫然起来。   熟悉的气息,却没有了记忆里的甜蜜温存。   突然愤怒,一口咬上去,嘴里立刻有股腥咸。他猛然推开她,用手背抹一把被她撕破的唇,眼睛里闪烁着欲望和愤怒交织的火苗,望住她冷笑“钱,跟着姓楚的为钱吗?他能给你的,我也能。”   他疯了一样,一把从衣兜里掏出钱夹来甩在她的脸上,又倾身上来。被她用胳膊隔开。   笑,当真拿着他的钱夹翻开,在他眼前摇一摇,说“这么多钱啊,你真抬举我了。不过你若真的想要,那我得努力将你想象成别人才行,你知道两条并不相爱的舌头这样纠缠会让人恶心。”她仰着头,冷冽的目光似寒夜星辰炯炯迎上去。   他突然身体一晃,预料之中的惊怒。手臂甩上来,司洛没有躲闪,倔强的瞪视着他。巴掌在距离她脸颊一公分的地方停止。他冷笑,忽而无力垂落下去。   “你变了太多,真的再也不是那个曾经的,我的司洛。”他突然颓丧,疲惫的走下车去,点一支烟,手指哆嗦着送到唇边狠狠的吸两口。蓝色的烟雾在夜空中冉冉上升消散。   风从车门溜进来,司洛打个颤抱紧自己。   她从没有想过,两年之后的自己,面对他依旧要用全力抗拒才能抵挡……   【二十二】爱需要承载的条件和自由   两人刀光剑影,似要看谁比谁狠,谁比谁更加无情。   他要冷眼看她,因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她拼死都要还他一个云淡风轻。   想到这里,突然哽咽,狠狠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这两年来,她一直企图对自己隐瞒,让自己相信,她已早就忘记了那种疼,那些过去。她以为自己不会在哭,至少,不会再为这个男人流泪。   车子停在路边,灯光很微弱。她胡乱的抹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他掐了烟,从一边走来,目光柔软了,像以前的样子,伸手过来想要抚慰她,被她甩开来。   推开车门,跌撞着冲进夜色里。胡乱的没有方向的疾走,只想尽快离开他,走出有他的世界,走出他带给她的阴影悲伤。   他自后面追过来,说“司洛,你这样哭,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你别骗我,也别骗你自己。你当初的离开,不论是因为楚歌,还是因为秦素对你说过什么话,我都不管。我不在乎你之前所做过的任何事情,那些过往我不想知道也不想追究,我只想你回到我的身边……”   司洛突然站住,转身定定望住他的脸,眼泪还凝结在眼角,却皱眉笑开了。沙哑的声音说出话来却显的异常尖利。   “穆冉,五年了,你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从来没有为自己当初的谎言道过歉,你觉得是我的不告而别伤害了你,可是你知道吗,那些时间我是怎么熬过的。今天,甚至在今天,你已是别人未婚夫的今天,你还想让我死心塌地的爱你。你凭什么?”   他跑过来,声音变的惶急“我和杜兰,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并不相爱,我们只是……”   可是话到最后变的吞吐,没有底气。伸手拽她被她很容易的甩开来。   “姓楚的能够给你的,我也能,我不是没有能力,你知道。司洛给我时间,让我证明。”他生硬的口吻很傲气的说。   司洛抑制不住的笑,“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穆冉。他不是一场无比契合的欢爱,也不是一句简单的我爱你,它需要承载的条件和自由。那承载它的不是你存折上一串老长的数字,不是你胯下牛叉的坐骑,亦不是你潘安的容貌,也不是你权臣朝野的势力,而是你未婚,我未嫁。我们两情相悦,愿意携手到老。”   她说完,冷冷逼近他的双眼追问“你懂吗?你能吗?你有资格吗?”   “你认为是我背叛了你的感情,你问我是否听了秦素什么话才选择离开你。穆冉,真可笑,真的,你怎么从来都不问问你自己。其实那个一直以来伤害我的人是你,让我毅然决然想要离开的人也是你。你知道不知道??!!”终于情绪崩溃,对着他大声吼叫,然后蹲在地上抱紧自己嚎啕哭泣起来。   这个人,一直住在她的心里从未离开过。只是她将他隐藏起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自欺欺人。   哭过,发泄过之后,很疲惫。穆冉将她揽进怀里,他身上依旧有她熟悉的烟草清冽的香味,她没有动,实在太累,没有精力。   夜露袭上来,带着冷冷的湿气。他们蹲坐在那里,就像夜间的两个游魂。   他说“我送你回去。”便拖了她进了车内,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穿在她的身上。看她,眼神带着一份孩子式的无措,又倾身伏在方向盘上很久不动。过一会,才说“我知道,自己这个年龄,应该懂得掩饰,感情学会收敛。可是那天看到楚歌接到你电话的样子,说话那样甜蜜亲昵,我妒忌的要死。”   他一直没有抬起头来。接着说下去“刚才我真的想,带着你,就那样一直开着车冲过去,从那座高架桥上飞下去,那样你就永远没有机会再转身离开我。”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很累,精神透支,什么都不想说。下了车望一眼一样疲惫的穆冉,狠一狠心,冷着声音说“你回去吧,别在找我。经过这么多事,谁都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你有你的未来,我有我的幸福。请别来打扰我。”   转身上楼,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亮起,很刺目。回头看他,他依旧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我知道那句话让他很受打击,可是总要了结的事情,无法不说。   进屋上床,见床头柜上的手机爆响,是楚歌,不想说话,所以没有接。终于不响,欠身去看,已经打了十六个未接,隔二十分钟一个,想他这么晚,大约真有什么急事。   回过去。   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他不阴不阳的声音“吆,没打扰了您的好事吧?和别人未婚夫鬼混很刺激吧,忘我的连电话都不接。”   没力气同他吵架,啪一声挂了,卸了手机电池包头睡觉。   电话一端的楚歌只觉得心底的怒火隔在胸口无处发泄。再拨两次,电话无法接通。他猛然扬起手,电话“咚——”的一声被甩在了地上,粉碎。   一夜无眠。   【二十三】别的,女人的印记   第二天,司洛一上飞机就睡,浑浑噩噩全是一些纠缠不清的梦,很累。似全身的精力被耗尽。   一直睡到咸阳机场,走出去,见安夏居然和鲁飞一起来接机。一愣,飞快瞅了安夏一眼。朝她眨眨眼。她领悟,将司洛一把拽过来,塞了行李在鲁飞的手上,贴了司洛的耳朵说“回去说。”脸上有无法掩饰的喜悦。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一躲开鲁飞司洛就问。   “也还没有。”安夏居然有些扭捏起来,说“他前几天刚和女朋友分手,可能有些难过,所以常常过来找我聊天什么的。”   “他一年分手很多回,难过个屁。”司洛很粗鲁的回了一句。   安夏看她,有些迟疑说“其实他人不坏,就是爱玩。待我也一直挺好的,最近也很殷勤,经常过来和我一起做饭吃什么的。只是那层纸还没有捅破。”她抱了口杯佯装喝水,瞥眼看司洛动静。   司洛能说什么,她喜欢鲁飞这么多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对一个女子是什么概念。   安夏大司洛一岁,家里一直逼她相亲结婚,她都敷衍过去。大约鲁飞不结婚,她是肯定不会结的了。司洛想。   过一会说“那就好好把握,别让他再跑掉了。”   安夏听她这话,很开心,转头看看跟在他们身后的鲁飞,眼神很温柔。鲁飞冲她笑,眼睛很明净,像个孩子。他的确还是个孩子,没有长大,不懂得珍惜和责任。   司洛心下一凉,偷偷看安夏一眼。   和安夏厮混半日,她说起陈诚,笑,说那家伙现在很胖,将军肚。她在自己身体上比划一下。说,生意做得不错常常跑俄罗斯,给我带回来许多小玩意。   司洛听着,也笑。   她始终没有和安夏提起遇见穆冉的事情,因为想到以后不会在同他有任何交集,所以不必让好友替自己担心难过。   下午搭了大巴回家。父母很高兴,忙忙叨叨要做好吃的给她。   母亲边做边唠叨说,你爸爸的身体渐渐好转,能起床做些简单的活动。我就能腾出时间替人修补衣服,赚点零用。   司洛听的心酸,将那份意外拿到的奖金给家里了两万,母亲死活不要,说家里的日用是够了的。你爸爸身体好转,不需要那么多钱。又叫她工作别太拼命。   心底的阴翳散开,觉得很暖,很安心。   和母亲面对面包饺子,她却突然说“穆冉半年前来过家里。”   司洛一愣抬头看她。   和穆冉交往的时候,她带他来过几次家里。父母很满意他,一直催着他们结婚,说他虽然比司洛大些,但是很稳重又有能力,还长的好,更重要的是对自己的女儿很宠。   “你们分了,我和你爸爸当时都很意外,但是一直没敢问你。”口气很惋惜。   母亲之前从未提起过此事,只知道司洛突然去了上海,和穆冉断了往来。   “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干嘛。”司洛很烦,口气不大好。   “之前你一直让我们别告诉他你的地址和联络方式,我知道他肯定做错了事,有愧于你。这次他来,什么都和我们说了。”母亲很心疼的看她,她鼻子一酸,低下头来。   “他是做了错事,但是他对你也是真的好。听说他为了离婚放弃了所有的财产以及孩子的抚养权。这两年一直在找你,上次来,看他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大好。”母亲絮絮叨叨。   “别说了行吗?”司洛烦躁,丢下手上的饺子皮,站起身来将自己关进卧室。   很烦,感觉到哪里都躲不开他。开始收拾行李,父亲敲了敲门,拄着拐杖进来。   “不是说这次能多呆几天吗?怎么已经开始收拾行李?”父亲看住她问,司洛搬了椅子给他坐。突然委屈,软软叫声“爸爸——”伏在他的腿上哭。   父亲慌了,“你这丫头,你妈唠叨你两句也哭啊,多大的人了。”他抬手摸她的头。接着说“我们想什么,说什么其实都没用,都是闲的,只要你活的开心,我们就开心。你妈妈说这个话,是怕你心里还有他,但是做不通自己的思想工作。”   “你忘了,你妈妈老本行就是教导处主任来的。”父亲凑近她眨眨眼说,她又很心酸,努力笑一下,说“你们别瞎操心了,我多大的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你们在家管好自己的身体就行。”   晚上失眠,在床上辗转。   她知道穆冉对她的好真的是掏心窝子的那种,包容她所有的缺点,纵容她所有的小脾气。大约错过了他,是真的再也找不到一个这样疼着自己的人。   可是,可是每一次站在她眼前的穆冉,身上总打着别的女人的烙印。   带着怅惘如梦。   【二十四】神秘女子   回到上海,第一件事就去找楚歌,想将那剩下的十八万给他。   到他公司,前台姑娘认识司洛,冲她微笑打个招呼就让进了。司洛走到他办公室前刚要扬手敲门,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女子隐隐的哭泣声,一怔,吓得缩回来。   他的助理从一边跑出来,对她惶惶摇手。   拽了她去了另一侧的会客厅。   “他办公室里有人?”司洛随口问。   “呃,是个客户,在谈事,这会儿大概不太方便进去。我拨个电话给楚总通报一下,司洛小姐,你请稍等一下。”她笑的很甜,说的很委婉,可是语气躲闪。司洛就从她闪烁的目光中猜出来,她大约以为楚歌作风问题,朝秦暮楚,惹的两个女人同时找上门来。   她眯眯笑,故意不理。嘴巴上咬着个纸杯子站起来好奇的向着楚歌的办公室张望。   也是啊,认识楚歌这两年,从未听他交往过女朋友。司洛似才发现这个问题,把自己惊了一下。他这样出色的人,有长相有能力还有身家,怎么身边就没有个女人呢?   他不会是……   她正在胡思乱想,他的办公室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米白色短风衣的女子来。   那女子走两步,回头留恋的望一眼那扇已经关上的门,又微微垂首,秀发垂落低伏在肩头,阳光从一边撒过来,在她脸上落下小小一片阴影,使得她眼眉间的那份幽柔格外动人。   她轻盈漫步的样子,身姿婀娜举手投足间翩翩然有些仙气。   天下居然真有值得冰清玉洁这四个字的女人,司洛在心底感慨。   这是楚歌什么人,突然好奇。   过一会楚歌推门进来,领带歪在一边,看起来很倦。看住司洛,脸色阴暗,抿着嘴巴斜眼上下打量她。   司洛马上闭上已经张开的嘴巴,把原本想要八卦两句的小心思扼杀在肚子里。在心里暗念,真倒霉,这个时候来。   楚歌就环臂站门口看她,半天,才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什么事?”问话的姿态很官方。   司洛不由皱一皱眉,“那个,给你钱。”看他不阴不阳的样子,司洛就觉得不舒服。手一伸,样子很大款的,将准备好的银行卡拍到他的眼前。说“原本有二十万的,我先借用了两万,以后还你。密码是六个八。”   说完,她才发觉自己省略了要谢他的话。可是要追补上来又觉得太过矫情着迹。   他茫然的望住眼前的卡片,又像不认得似的抬头望住她的脸。   “你没事吧?脑袋被门夹了?”他问。修长的身体半依着门,很优雅的扬起一只手托住下巴像只懒猫一样,研究似的看着她。   司洛龇牙瞪他,准备抬脚踢他,他又冷不丁接一句“姓穆的呢,今天没空陪你?还是你们谈好了,他一三五陪杜兰,二四六陪你?”   司洛被他一句击中,像是被点了穴道,好半天才醒过劲儿来。   “有病吧你,你有什么权利欺辱我。”她知道自己脸色很难看,说完转身就走。   他低着头懒洋洋一伸手,将她给拽回来,说“第一说清楚这钱是什么意思。第二什么叫欺辱你?姑娘晚上十一点多,我看着你坐了别人未婚夫的车子出去,还敢说欺辱你??!!”   “你真无耻,居然跟踪我!!”司洛被他的话惊到。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他冷笑一下,说“我只是正好路过看到而已,好心提醒。”他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摊手。   “你那里有资格说别人?!!你大清早在我的卧室出现就很高尚?”她气急,口不择言。   门外有无数道目光扫射进来,她无所谓,扬一扬头。反正这些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可他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处之泰然,环臂抿嘴看她,像在十分苦恼的思索。   过一会,说“你这么丑,又没修养,脾气又大,我怎么会……”他顿住。   他难听的话没有说完,可是眼神却明显柔和下来。叹气,拽了她的胳膊又一副丢儿郎当的口气说“我们出去边吃边吵呗,饿死了。”   看他脸色,知道他已消气,请求和解。司洛甩手瞪他。   “凭什么侮辱我?”   “姑娘,气性大不长个儿。”他说,他似真的很累,眼皮都耷拉下来。   出门,上车。他没再说话,一脸倦容,伸手扯下脖子上的领带。   两个人都不说话,车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司洛见他车上有本财经类的读物,伸手拿起。随便翻开一页,就看见穆冉的照片哗然呈现在她的眼前。   是一个关于他的访谈。写草根阶层的创业到发家。   ‘发家’司洛突然看到关于三鑫集团为他注资启动新项目的开发。   三鑫集团董事长杜邦德其女杜兰。原来他那日关于和杜兰关系的吞吐是为了这个!她突然笑,心底鄙夷的情绪慢慢晕开来,没有看下去。   目光落在照片上,那双眼睛依旧含着一抹淡然从容的笑,她手指不自主的轻轻抚上去,心底就有了涟漪荡漾开来。没有落处的空茫。   “穆冉,就是两年前那个让你要死要活的混蛋?”楚歌回头扫一眼她手上的杂志,淡然问了一句。   司洛收拾心情,努力瞪他一眼,然后点头,续而垂首。不想继续谈论下去。   “你还爱他?”   她不言语。   她的沉默让他很不舒服。比直接说是,让他更加不爽。   “他现在是别人的未婚夫,你们这样不道德。”他又说。   “停车!!”司洛喊,他瞥她一眼说“脾气真大。”   他转头,似还想说点什么,可是最终没有说下去。看她的眼神里有些无可名状的怅然。   他心情不好,她看的出来。但是她也累,不想像以往一样耍宝逗他开心。   过一会又觉得他说的都对,也是为着她好。在上海这个地方,除了他也没别人这样管她招她烦。   司洛态度就软了下来,说“你别瞎猜,我和他那也都是过去的事,那天出去,是把之前的事情说开来。”   “说这话,要那么多天时间?”他很冷硬的追问了一句。让她莫名觉得,这个人仿佛对此十分介意。   “那几天我回老家了,嫌烦,所以关了手机。”她猜他那几天找过自己,所以解释一句。   “我马上就要调整工作了,以后做区域经理,管西北大区。在西北五省跑,很少在上海呆,也不会再见他。”   楚歌似乎很惊讶,皱眉,转头看她,“逃避?”   “也不全是,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做大客户虽然已经看似积累了些资源,但是每次陪酒陪饭,甚至要赔笑忍受别人在自己身上揩油。很厌倦,对自己也渐渐失望,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想换个岗位试试。”   “要不要我帮你重新换个工作?”他想起她酒醉的时候嘤嘤的哭泣,很认真的问。   “不用。我又不是没能力非要靠关系才能混到饭吃。”司洛倔倔的说。   他又笑,风轻云淡的样子,说“没看出,还挺有自信的嘛。”好似心情也好了起来。这个人最近奇奇怪怪。   吃饭的时候,楚歌随便夹两筷子就坐一边抽烟,半眯着眼,看着她吃。   看她吃一口菜,回味一下,嘴角扯出一抹满意的笑,低头扒拉两口米饭。又抬头扫他一眼,挑一挑眉,塞一大口饭到自己嘴巴里,像是炫耀自己吃的多香的样子。   她那样子像只精怪的猫,一举一动中带着一丝纯真的,原生态的风情。很生动。   他嘴角始终带着笑,看着,有些痴迷。她扫上来一眼,他惊觉。掩饰的说“你吃相真的很难看,知道不?”司洛一愣,“你管呢,又不嫁给你,到你家混饭。”   她到真是饿了,早晨没好好吃早餐。   低头又塞一大勺米饭,故意吧唧着嘴巴给他看。他就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里瞅着她笑。   笑的她心里发毛,低头又塞两口米饭进嘴。   “喝口水冲冲。”他带笑推了水杯过来。   司洛抬头瞪他,还真噎住了,难受的只拍胸口。他先淡淡的笑,续而大笑,欠身过来帮她一边抚背,一边将水杯凑到她的嘴边,说“喝一口,喝一口就冲下去了。”她喝了一大口,伸了伸脖子咽下去。他凑过来看她,她一不小心“咯——”的一声打个饱嗝。脸涨的绯红。   他笑的那个欢,乐的手舞足蹈的。说“你到我家混饭也挺好的,好歹给我多一乐子。”   司洛喝汤,作势要喷他,他才停住笑举手告饶。   【二十五】隐患……   饭吃到一半,楚歌打起盹来。嘴上叼着半只燃着的烟,许久没有吸一下。烟灰积攒的多了,哗的一下落下来,跌在他的衣服上。   司洛皱皱眉,想是不是应该推他一下。可是想一想,只是起身轻轻从他嘴边拿开了烟。他察觉了一惊,醒过来,笑着抚额。说“这两天,真有些累。”   最近,金科最大竞争对手,韩企SH公司,突然改变对中国市场的运营模式。从原来的专卖店推行到现在国代覆盖,高端产品一下屈身平民化。SH线下的映像产品以及3D新型视觉产业的外围产品,一时对金科造成很大的冲击。   SH又在这个时候放出话来,要在中国大区寻找一家集技术开发,以及产品生产为一体的公司,作为合作伙伴的方式参与市场运营,同时可成为SH新一任国代。   一时间,整个圈内哗然,金科的上层们也开始不安起来。纷纷同楚歌商量,希望能和SH谈判,拿下SH的代理权。放弃利益遥远的,巨额投资的技术开发,接受外来企业的技术以及产品。   这让楚歌有些挫败感。   他是技术型的人,有这类人特有的骄傲和抱负。   期望自己的企业能有自己的核心技术,而不只是作为桥梁让国外的产品大量涌入中国市场,抢占国有产品的份额。   可是正在这个时候,又偏偏听到传言,作为自己3D技术外围产品开发的另一个合资人的穆冉,近日和SH上层来往紧密。   他只得一边安抚同僚,一边静观SH以及三鑫科技的动向。并且及时和穆冉为代表的三鑫科技增签了技术保密协议。   过一会楚歌起身,轻轻搓一把脸,望见司洛搁在桌上的银行卡,问“对了,钱是怎么回事?”   “东诚集团的问题解决了,大刘兴奋过度,一不小心奖励了二十万给我。你的劳动,成果当然归你。”她说着,将卡片再次推到他的面前。   低头捻一颗樱桃放在嘴巴里砸吧。   又笑,说“有钱人的好处,吃饭讲究情调,明明是白天,非要弄个灯光昏暗气氛柔媚。饭后甜点也全是不应季的矜贵水果,个个水灵灵的样子,不吃简直罪过。”   她说完,再挑一颗含嘴巴里吸 吮一下,真甜。   抬头,见楚歌眼底含笑,静静的专注的看着她,一愣。   “钱你拿着,给我没意思。”他见她看住自己,说。低头亦学着她的样子挑一枚葡萄放嘴里,续而迅速皱眉。   “很酸吧。”她嘿嘿的笑,一副坏心思得逞的样子,仰脸凑过去看他。他眼睛亮亮的迎着她的目光俯视下来,在她清灵的眸子里看到一个小小的自己,突然皱巴的嘴唇轻轻蠕动一下。   望住她的唇,想到她刚刚砸吧着吸 吮的样子,心底突然悸动,慌忙躲开目光。   她狡黠的笑着,坐起身来,又捻一颗樱桃放嘴巴里。   他发觉,此刻她的一举一动具能撩拨了他的心。   “那程序市价超过百万,我若是为钱,不会将它给你。”他恢复慵懒的姿态,重新躺回沙发里去,拿眼睛睨她。   他这话,让她很疑惑,眨巴着眼,询问的望住他。   “既然当初说过是帮你,钱当然就是你的了。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我保留随时要你偿还的特权怎么样?”他挑衅的睨着她笑。   司洛低头,迅速在心底盘算一下,然后点头。   想他不就让自己偶尔扮扮他的女朋友什么的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嘴角扯出一抹深意的笑,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   换岗的事情让大刘很郁闷了一阵。他觉得司洛在这块很有些人脉资源,做大客户又有些‘手段’所以一直企图做她的思想工作,说服她留在本部。   可司洛却异常坚持,并且承诺将手上的客户资源全部交到angel那边,他才答应下来。   中午和angel一起吃饭,她说“真的很意外,那时候我故意给你穿小鞋,你也没想过换岗的事情。现在你在这个职位上已经打开局面,做的顺风顺水,何必跑去做渠道?那么辛苦,又老要出差。”   “你给我穿过小鞋?!”司洛笑着问,故意绕开话题。   “试过啊,可惜你每次都能巧妙的绕过去。小鞋留那里让我觉得自己很蠢很卑鄙。”她饮口果汁,抬头看着司洛坦然的笑。   一切确定下来,交接手续就办的很快。   最后和angel一起拜访东诚的李正华。这个人依旧很大牌。让她们俩在会议室足足等够四十分钟才出现。   进门、落座、翘腿,动作流水一样优雅,而后才舍得抬眼看人。   目光落在司洛的脸上,虚浮的笑“楚少最近干吗呢?老不出现。”   “大概工作比较忙吧,我最近也很少见他。”司洛打个哈哈说。看他当坐在她身边的angel是透明人的样子。很尴尬,慌忙给他们介绍“李总,这是我同事angel以后您这边的所有事务都会交由她来接洽。”   “这位是李总,李正华先生。”司洛转头向着angel说。   Angel 抬头,一双原本细长风情的眼睛微微挑着,含着一抹笑用眼尾余光看他,司洛心底一惊。这个女人,中邪了吧!!恨不得上去拧她一把。   “李总好,我是angel,希望以后合作愉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脸,迅速伸手,姿态干练洒脱,脸上的笑容职业中带着一份亲和矜持,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极品,司洛在心底大声疾呼。变脸比看我刷屏速度还快。   只见李正华同她握手的瞬间,疑惑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大约和司洛一样想在她眼底寻找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娇媚。   告辞的时候,李正华一反常态,执意送他们到电梯口。突然司洛的电话响起,她转身接起来,掩了听筒走向一边。   待她讲完电话回来,见李正华他们两人不知道刚刚聊了什么,笑的前俯后仰。   进电梯,他们扬手告别的样子也很微妙,眼睛闪闪的很有默契。   “大姐,咱要不要这么花痴,见人就放电。人会误会你的工作性质。”司洛抱怨,她却扬手轻轻拍了司洛一把,娇嗲的来了一句“去你的。”   司洛被她恶心的打个哆嗦,躲一边去研究她。   这个女人,就差捧着脸蛋两眼冒星星了。   过一会,她又甜腻腻的笑着追过来,挽住司洛的胳膊说“你猜他是谁?”   “你神经啦,他不是李正华吗?”司洛瞪她。   “你这个人,”她失望的说“一点浪漫情怀都没有。”   “他是我的校友,同一个系的学长!他今天居然认出我来。”   “大姐清醒点,我看你韩剧看傻了吧!”司洛推她一下没在意,招手打车。   【二十六】不会不管你   一切交接清楚,只待下周飞往西安开始新的工作生活。   工作中的另一个起点,而在司洛心里就像是期待已久的迁徒。   下班怀里抱着自己办公室里收拾起来的杂物,步行去地铁站,有嗖嗖的细风袭上来,撩起她的长发。初春的上海还是有些清寒。天空灰蒙蒙的像是一面没有擦拭干净的镜子。   司洛低头疾行,一辆车子缓缓迎过来,叱一声停下,摇下车窗,是穆冉。   司洛一愣,“上车,”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下车帮她拉开车门,很平常的语调。   司洛不想在公司门口和他纠缠,所以稍微迟疑还是上了。   车子里有淡淡一股脂粉的清香在两人之间萦绕,大约是他未婚妻留下的味道。司洛想,突然觉得心底枯寂。   他们两人从开始便是如此,感情中总有太多东西这样鲜明的横担其中。抹不开躲不掉,就这样不上不下哽在心中。   “他对你好吗?”穆冉突然问她。   “谁?”司洛茫然,他冷冷的转身看她。她突然明白了,他问的当然是楚歌了。   “挺好的。”她说。   “是么?”他静静的口吻,说“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没想过。”她敷衍一句。   “他大约也从未想过同你结婚!”他鄙夷的冷笑一声,转而又突如其来的激愤,说“司洛,你被他骗了。前几天,他等了几年的女人从意大利回来,两人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结婚。”   司洛一愣,突然想起那天从楚歌办公室里走出的女子来。   见司洛脸上淡淡的没有多余的表情,穆冉眉头皱一下,说“难道你什么都知道,还同他这样不清不楚的往来?”司洛一怔,笑。说“被骗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对方名花有主还和他不清不楚的往来也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她静静开口,他兀的眉头深锁,脸色暗下来,眼神很受伤。   看他这样,她又觉得索然。头别过去,望着窗外,说“对不起,我没其他意思,只是突然想起被你欺骗的那两年,觉得自己又蠢又可怜。”   他一瞬的静默,过一会声音很轻的说“离开他,司洛。他不适合你。”   “那谁适合我?你吗?”她笑着望住他的眼睛,挑衅。分明有情,却无法靠近。   “我需要时间……”他凝视她,缓缓说。   她用来刺他的话,他居然当真。   司洛很无语,过一会说“别理我,我最近忙晕头了,说话不过脑子。现在清醒了,顺祝你和杜兰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他狠狠盯她一眼又沉默。伸手拿了烟,扑哧一声点燃,忘情吞吐。过一会克制的声音有些颤,说“你现在说话就像轮飞镖,句句往人心上刺,我都怕了。”   她莫名哼一声冷笑。   “有些事情没办法跟你讲的太清楚,你的世界太清明,别人能够理解接受的,你需要时间消化……算了,等事情落定在和你解释不迟。”   他的话,让司洛无端想起三鑫的巨额注资,唇角浮起一个讥笑来。   对此他不想说,她也不想听。她不想将自己内心深处的他和面前这个人等同起来。   “那就别讲。”她说。   他却依旧絮絮叨叨“别再和姓楚的出双入对,参加酒会之类的活动,对你影响不好……”   “影响好不好和你没关系。”她说,心底有无法浮上水面的怨怼。   怎么不怨?在最美的时间里遇到他,若不是当初他的欺骗,她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刻薄自怜,无法敞开心怀重新爱人。   他神色黯然的看她。又很凄凉。她何尝不是,司洛暗自想着低下头来。   “算了,我们两这样,根本没法心平气和的说话,也是肯定做不了朋友了。那么就当陌路。别再来找我,也别关心我的生活。”她下车迅速碰上车门。惶惶转身要走。   他快步下来,对着她的背影梗着脖子,倔强的说“除非让我看到你结婚生子,幸福生活,不然我不会不管你。”   她脚步顿在哪里,心底五味杂陈。转身望住他,忽而笑,说“你怎么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下午整理东西,接到楚老太太的电话。问司洛要不要参加她的寿宴。   真要命,这个老太太和楚歌一个样儿,连邀请的话都能说出命令的味道来。司洛皱眉,犯愁。   晚上楚歌的车子过来接她,她问“要送什么礼物给你奶奶?”   “你随便,我怎么知道。”他懒洋洋伏在方向盘上晃神,又突然仰脸看她,眼神迷蒙嘴角漾开一抹笑,像个初恋大男孩样子,让人误以为柔情。   司洛别开眼,说“我知道你家什么都不缺,可是总不能空手进去啊。便宜的礼物拿不出手,贵重的我又送不起。”她絮絮叨叨,不甚烦恼。他不说话,兀自静默。   车子路过一间旗袍店,司洛突然有了主意。下车卖了条宝蓝色丝绒的刺绣旗袍,又去花店卖了束百合。   楚歌看的直皱眉。说“老太太今年七十五了,还旗袍呢!”   “七十五也是女人。”她撇嘴。   他又愣住,静静看她。   【二十七】米悠是谁?   果然,老太太很喜欢司洛送的旗袍。她的眼光一向不错,又善于变废为宝,将一件价格低廉的衣服稍稍动了手脚就变的别致起来。   老太太将旗袍穿在身上,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一个劲儿的追问,会不会太花哨了。   司洛笑说“不会,”又帮她挑了一串珍珠项链挂在脖子上,看起来淡雅雍容。   老太太在镜子前端详自己好久,脸上晕开一抹笑,说“突然年轻了,感觉像回到了几十年前要和先生参加舞会去的样子。”   老太太是正宗的上海人,眉波细长,皮肤白皙,身材虽然清瘦近于干枯,却修饰的极好,没有一点老人的陈腐气息。她心底有上海女子特有的沉香的婉约浪漫情调,所以旗袍在身,那种气质自然流露出来。   楚歌探头进来,轻轻“咦——”了一声,惊叹的目光落在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抿嘴笑,等待着孙子的评价。   “奶奶,你不会准备开始黄昏恋吧?打扮这么漂亮。”楚歌笑嘻嘻揽住老太太的肩膀说。又对住司洛由衷的竖一竖大拇指。   老太太看到,说“是司洛眼光好。”她转身拉起司洛的手,微笑着拍一拍。   司洛一懵。这老太太,虽然平时对自己还不错,可也绝对不至于如此亲厚。何况还是在楚歌面前。   楚歌为了配合老太太,穿了一身月白色中式服装。身上顿时少了一份凌厉多了一份清俊儒雅。他扶着老太太的手走下楼去,司洛顺手帮老太太拿了一件乳色的披风跟在后面。   楼下有掌声响起,她才突然发现,下面簇拥着一群华服锦衣的人,仰面微笑着望住他们祖孙。   司洛暗自打量一下自己,牛仔裤,咔色镂空毛衫……   简衣素服跟在他们身后简直像个女佣。   又不能即刻转身走开,只得装糊涂,脸上扯出一抹傻笑呆立着。   感觉有目光向自己投射过来,一抬头,是穆冉。他亦站在人群中,只是脸上少了众人脸上那种献媚的笑,眉头轻挽脸色凝重的看住她。   大概是在可怜我,司洛想,心底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   站在穆冉身侧的杜兰,目光亦有意无意的扫过她的脸。然后将她的目光牵引到另外一个女子身上,眉头微微挑起带出一个不屑的笑。大约亦觉得我根本就是个跟班女佣,司洛怔怔的,实在后悔,怎么会在穆冉和杜兰面前如此样子。   目光跟随过去,望见那个穿着白色皮草的女子。原来是她,她姣好的脸蛋微微扬起,依旧幽柔的眼神,静静望住楚歌,姿态娴静忧伤,像童话中的人。   两个有故事的人,样子到是很般配。   司洛此刻觉得自己就是站在台下看戏的人……   人们将老太太簇拥到大厅中央去,那女子就急急迎过去,挽了老太太的胳膊,亲昵的叫一声“奶奶。”又一副撒娇的样子,纤白修长的手指拂过老太太身上的旗袍,说“奶奶今天真漂亮,穿的这个旗袍也别致。”   老太太却出乎意料的平淡,神情微微显出一份倨傲。目光望向坐在角落里的司洛,投过去一个笑,像和对方聊家常的样子说“我干孙女送给我的。我很喜欢。”那女孩转头看住司洛,目光上下扫视一圈,一副很讶异的样子。大约是司洛的衣着实在简陋,不论任何人都觉得这样的一个人和老太太怎会扯上关系。   司洛刚对那女子一个微笑,她就仓促别开目光,让司洛一时有些尴尬。   “原本是我孙媳妇的人选,可是楚歌那小子没本事,讨不了司洛的欢心。所以咯,我只能暂时退而求其次。”老太太又缓缓说了一句。   老太太居然在这个地方用了‘暂时’!!司洛觉得恶寒。   那女孩闻言,面色突然难看。目光惶惶扫过去,望住坐在角落里的司洛时已有一丝凉意。   司洛被老太太的话弄的有些窘迫、又无法出言辩驳。坐在那里,被她们两人盯着看的别扭。所以站起身来对老太太打个招呼,转身退出去。   怪不得会请我参加她的寿宴。心中了然,知道被利用,居然也不觉得难过。   看来那个冰清玉洁的女子并不讨老太太喜欢。那样刁钻的老太太,真让人寒。司洛想着,伏在栏上,自己在那里“咦——”的打一个哆嗦。   不知道杜兰什么时候过来,端了酒给她一杯,依着栏杆看她,做一副关切样子问“难过吗?”   杜兰目光在她的脸上搜索,大约想要在她脸上找出一点悲伤的影子来。司洛回她一个微笑。她有些惊异,收起同情的目光,微微蹙眉,说“你难道一点都不介意?米悠这次回来可是为了和楚歌结婚的。”   司洛微笑轻轻摇头。然后忍不住好奇追问一句“米悠是谁?”   杜兰又很疑惑的看她,说“楚歌难道没有告诉过你?米悠是他前女友,他们当初感情很好。这次米悠从意大利回来,是决心要和楚歌结婚的。”她说完,目光定定望住司洛的双眼。   可是那双眼睛里,依旧没有一丝难过震惊的痕迹。   杜兰觉得奇怪,想眼前这个女子,如若不是对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十分自信,那就是对楚歌并无感情。她想到此又暼眼看司洛一下。   “他没有提起过。”司洛嘴角抿着笑,在心底悄悄替楚歌审视了一遍那个叫米悠的女子。   “不过也不好说,虽然楚歌很爱她,但她曾经为别的男人离开过楚歌。”杜兰眉头一挑,想必这句话是要安慰司洛。司洛这次到是一惊,心想,居然有人甩过楚歌。   这些人司洛都不怎么认识,所以在房间待到吹完蜡烛,吃完蛋糕,便悄悄溜出去在花园里四处乱走。初春丁香已经迫不及待的结了密密的花苞,有幽幽的暗香飘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园中呆了多久,只待身上凉意四起,才站起身来。记得老太太房间里有个空着的瓷瓶,所以伸手折了一枝开的黄灿灿,金橙橙的迎春准备回去帮她插上。   绕着花圃往回走,突然听见有人轻声争吵。   抬眼,却是楚歌和米悠。   双目迎过来,已来不及避退,只得尴尬转身,准备原路退回。却被楚歌突然快步走过来,一把攥住了手腕。低头暼她一眼,冷冷的目光向着米悠扬一扬说“你问我还爱不爱你,我现在更明确的回答你一次,我爱的人在这里,她叫司洛。”   米悠一双大眼并不看她,只是迷蒙的看住楚歌,语气很确定,说“楚,别再骗我,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现在不论做什么,我都原谅你。”   她从头至尾目光都定定落在楚歌的脸上,对司洛的不屑一顾,让司洛觉得难堪。拼命想要从楚歌的掌心里挣脱出来,不想无辜迁入他们两人的关系中去作为他的武器。可是她却被他轻轻反手一扣,制服在怀中。   楚歌目光向米悠静静的看过去,突然嘴角扯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说“是么,那我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在骗你。”   他俯身下来,目光突然轻柔,在司洛惊慌的脸上稍作逗留,吻便印上了她的唇。静静的目光注视着她惊慌莫名的双眼,仿若真的深情。只是刹那的恍惚,他的舌便试探的闯入进来,带着薄荷的清新……   “楚,你,你居然……”米悠颤声叫了一句,转身跑开。   司洛从片刻迷失中惊醒,抬脚踹过去,他方才放开了她。他亦有些恍惚的样子,目光望向米悠跑走的方向,脸色顿时冷下来。   刚一回头,司洛的巴掌就“啪——”的一声甩了上去,清脆响亮。   心底屈辱,眼里有了泪光。他静静的看她,手抚过脸庞,忽而笑“真怒了?”   他痞子一样,还做一个意犹未尽的咂舌的动作,对住她。   “你们有钱人,真是什么都会利用。”司洛冷冷丢一句。   楚歌眉头一皱,开口要说什么,可是最终没有出口。倾身靠近,她又一个巴掌甩过来,被他攥住了手腕,静静望住她,好久才放开。幽幽淡淡说了一句“我送你回去。”   司洛突然笑,觉得自己是个小丑,在这些人中间,原以为真的有些超乎利益的情谊在。可是现在看来莫过是玩物。   也不待同老太太道别,转身就直冲冲往外走。脚步很急迫。   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踏入这里半步,不会同这些人有亲密往来,所以无需道别。   楚歌在她身后追了几步,停下来,叫她“司洛——”声音清明柔和。是每次她生气,他求和的语调。她没有回头。   这个人太善于表演,司洛想着,走出别墅,见穆冉依着车身站在门口抽烟。   她径直走过去,问“能不能送我回去?”   “上车。”他说,帮她拉开车门,像是专门等在这里送她回家的样子。   楚歌追过来的脚步突然顿住,远远望住他们,而后猛然一个转身,走掉了。   【二十八】想你了。   隔天司洛到西安办事处报道,开始梳理接任的工作。   西北大区,是全国销售平台中最小的一个区域。因为这个片区的销量对公司没多大贡献,所以公司给这边的资源投放很少。办事处的同事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样子,打卡上班,聊天、上网、吃零食。然后等待下班。   每月销售,全是靠天吃饭,上面不追问,下面没人盯。   司洛上任,要求看内部历史销售资料和各辖区客户信息,可是半天过去了,依旧没有看到。   拨内线过去问,得到回答是,正在做。   她一愣,这些东西不是平日常用的数据吗?难道没有存档。   后来才知道,他们没有整理数据、资料,看订单,做销售报告之类的习惯。前任主管根本没要求,他们也乐的清闲。   司洛觉得头大。可是忍一忍没有发作。   下午就要求各辖区业务做销售统计、数据以及市场分析的东西。要求周五发邮件给自己,可是周五临下班才收到一封。司洛感觉十分无力。   开始改变方向,着手从日常基本工作开始整顿。   整个平台十几位同事,自己年龄偏小,根本没人卖她的帐,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她很气,心里却有了主意。   隔天开会,她将从公司财务处拿到的,其他平台同事工资表格往投影上一打,没有说话。过几分钟,下面就开始叽叽喳喳议论开来。她依旧不说话,端着水杯子优哉游哉的喝。大家议论了半个小时之后,才有人问,“我们工资差距怎么这么大?公司是什么意思?”   她才微微笑,将其他销售平台的各类销售拉出来,一一比较分析。而后话锋一转,详细做出销售规划。   年纪轻一点的,开始将信将疑的跟着她的脚步前进,年纪大点的,依旧做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消极情绪很严重。   因为没有后端销售跟进措施,所以不断的出差,安抚下级代理商的抱怨。很奔波,司洛觉得累,可是倔强的性格促使她,努力,一定要做下去。她想赢。   两个月的时间,销售数据渐渐有了起色。士气激扬起来,她有些感动,为自己。觉得骄傲。   续而一一和辖区客户电话,约定拜访时间。   工作很忙,很充实,她几乎要忘记了,居留上海的那两个让她不快的男人。   周六,醒来已经下午。和安夏一起吃饭,接到楚歌电话。   “换号码干嘛?”声音居然有些愤愤的。   “换地儿了啊,不换号码漫游费太高。”司洛嘻嘻笑,一贯的丢儿郎当的说。   待说完,才想起离开的时候原本是同他闹了不快的,决心断交来的,所以才没有告诉他新的电话号码。   想到这里,她说“某人好像做了过分的事情还没道歉。”说完作势要挂电话。   “别挂。”楚歌低沉的声音急急追了一句,他差点顺口溜一句“想你了,”出来。自己先惊住,转口说“我在西安。”   “啊!真的?!”   司洛的声音居然也十分欢欣,让他原本挂着的心放下来。   原本以为那次看她上了穆冉的车,自己会就此收心、放弃……   可是她离开上海,一点消息都不给他,他就十分恼怒。又后悔,当初没有解释。   挂念她,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危险,有些本能的抗拒,故意不同她联系,不关注她的消息。直到在李正华那里见到她的同事angel才拿到司洛的电话号码。可是依旧拖着,没有同她联系。   他期望她会突然给他电话,可是没有,时间一天天过去。   昨天又听闻穆冉已经着手为签约SH的国代做准备,开始收购广州地区的一些小型工厂。心里烦躁,却找到不到人来发泄唠叨。下午一个人去吃饭,觉得特无趣。突然想到她,仰着脸一副炫耀的表情笑嘻嘻望着他,又记得她瞳孔中映出自己的影子来。   心里突然清明,决定过来看她。   “我和朋友在外面吃饭,你要不要来?”司洛握着电话报出一个地址。她说的地方和他住的宾馆不算远。他匆匆出门,打车过去。他突然发觉自己想尽快看到她,很急切。   五月的西安已经很热,司洛穿了浅蓝色的T,白色短裤,脚上拖个夹趾凉拖。站在小饭馆门口一边摇手扇风一边四下张望,等他。   两个月的时间未见,她居然又瘦下去许多,窄窄的肩,四肢更加纤细,可是精神却很好,神采奕奕的。看他过来,扬头笑,眼睛弯弯亮亮的。   声音很轻快的招呼他进去,介绍安夏给他认识。楚歌在别人面前都会保持一种疏离的绅士感,所以样子很谦和的微笑着冲安夏问好。   司洛歪着脑袋笑着看他落座,拿了筷子给他,一副小小坏心思样子,说“水煮鱼,吃了这个我就接受你的道歉。”她调皮的目光闪一闪。让他心动。   她知道他不能吃辣,所以故意要他出糗。   楚歌笑笑不吱声接过来,心底扑扑索索的,居然有少年情动的感觉。   吃一口,辣的皱眉,额上冒出汗来。一个大男人,又是咂舌,又是张手扇风,已经没了绅士形象,索性解开两颗衬衣衣扣半露着胸膛,让头顶的风扇吹风进来。   安夏抬眼扫视他们两人,又静静的看住司洛笑。用胳膊肘子拐她一下,微微扬一扬下巴。   司洛笑笑摇头。安夏皱眉,司洛脸红低头笑着摇一摇。   楚歌看着他们的小动作在心里笑,她们两人大约以为这只属于她们两人的肢体语言,他不懂。其实他看的明白。   安夏问“男朋友?”   司洛说“不是。”   “怎么会?”   “真不是。”司洛突然脸红,有些急于应变。   可是后来司洛的眉头挑一挑,他怎么都没读懂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知道,司洛那个挑眉的动作意思是“觉得如何,要不要介绍给你。”的话,大约他也不会在这么大热的天,吃水煮鱼也能吃的如此欢快。   吃完饭和安夏告别,司洛陪着他在街上走。顺手买两客红豆冰。给他一客。   他摇头,她执意要他吃。   他笑笑接过来,学着她的样子,在街上边走边用小勺一点一点的吃。瞥眼看见身旁有一对小情侣拿着一个冰棒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又觉得很好。转脸看司洛,她样子像吃到蜡烛油的老鼠,轻轻磕巴着嘴唇,仰着脸回味。   “这边有项目吗?怎么突然过来?”司洛问。   “突然想你,就过来了。”他低头看她。她似乎被他的话镇住,一愣,过一会瞪他一眼,又自顾自的吃冰。   他觉得无趣,只好收起温情脉脉的样子,说“有个会议,顺便过来看下,你有没有因为工作又偷偷诅咒你老板。”   她就释然的笑一笑,又很热情,说“哎,我们西安有许多小吃,要不要我陪你逛逛夜市?”   他其实胃里已经开始灼烫,可是依旧点头说,“好啊。你要尽好地主之谊。”   她一转头,看见一侧有买酸梅粉的,又雀跃,说“买两包回去给你奶奶吧。这个挺解暑。”不等他说话,她已经凑过去,拎了两包放在他的怀里来。   付了钱走,她却突然又想起什么,一扭头从他手里夺过去。说“忘了,你奶奶也利用我!”说完,将酸梅粉塞自己手袋里。   楚歌又给她的样子逗笑了。   【二十九】你该对自己说声对不起   晚上两人四处乱逛,因为白天太热,大家好像约好了似的晚上出来。街上人很多,有各种小吃的摊点摆出来。司洛看见什么都新奇,拉他指给他看,他笑。到像她才是游客。   街边有买烤肉的,她买几串过来,递他。他看被烟熏的黑乎乎的钢钎,在抚一下自己已经闹腾不定的胃,皱眉,看她。   她说“怎么?嫌脏?”   “别看钎子黑,但是肉真的很好吃,尝尝。”楚歌看她目光盈盈,就勉强吃一个。   司洛就巴巴的凑过来问“是不是很好吃?”   他说“还行吧,”就不吃了。她有些扫兴。   过一会皱眉,目光停在楚歌肚子上,说“不会,胃疼吧?”   他可怜兮兮的点头。   她说“辣椒吃的吗?”有些自责的样子“前面有药店,买两包胃药,你吃了早点回去休息。”买了胃药,司洛递矿泉水给他,他吞下药片,说“你困了吗?我还想走走,陪我看看你的家乡?”   她有些呆,像是思索了一下,又提起精神来,笑说“好吧,虽然我真的有些累了,但我愿意舍命陪君子。”   到大雁塔,他们席地坐在台阶上,司洛给他讲这两个月来,在这边的工作状况。   讲到得意处,手舞足蹈起来。他抿嘴笑,她比在上海的时候明朗很多,大概是因为在工作中取得成绩,得到自我认可。   她说,在这边虽然工作很累,常常需要出差,四处跑。在这里吃了早餐,那里吃了中餐,晚餐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可是看到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果,还是很开心。很骄傲。   “我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赢的感觉,很振奋。觉得重新认识了自己。哎,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如果会赌,我一定是个很了不得的赌徒。”司洛说着回头看他。她脸上闪烁着明快的光泽,他有些诧异。   想起她酒醉哭泣的事情,突然问“你那次醉酒一直哭,我以为你很讨厌商业场上的工作。”   “不是,那时候心里有情绪,做大客户,见了很多灰色的东西,心里有抵触,很低落,对自己失去信心。很茫然。”她说。   “不过现在也有很烦的事情,比如有些年龄大的老员工,倚老卖老,下达的销售指标完不成,也不努力,平日你说东他偏偏要向西行。很头疼。”司洛抱怨两句。   “那是你太刻板,做事管人只会拿一种模式套。不够八面玲珑。”   “嗨,还八面玲珑呢,老大,我连三维立体都不是,充其量就是个二维平面图。我喜欢简单、坦诚的人,做事也是。再说了就这样的我,销量不是照样有提升?许多客户照样喜欢和我打交道。也没有因为我不会虚与委蛇而怎么样。”司洛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较起劲儿来。   楚歌笑着看她,也不同她辩驳,只是由衷的说了一句“司洛你其实很聪明,挺有潜力。”   “那当然。”她自己也不谦虚。   突然脚下有音乐响起,很振奋人心的交响乐。四下“哗——”一下喷出水来,水柱在音乐的悦动中,跟着高高低低的跳动起来。   司洛一怔,“啊——”了一声,笑着往外跑。   原来他们两人坐的地方是音乐喷泉的中央,在夜间九点钟,会准时奏乐喷水。   司洛的衣服被淋的湿透,楚歌也好不到那里去,跟着跑出来,突然玩性大起,手上淋了水,扬手泼到站在一边等她的司洛身上。   司洛惊叫,笑着跳开来,又索性钻到水柱中去,扬手,捞到水滴往他身上撒。   他静静的笑,追过去,看幽幽紫色的灯光将水柱变成水晶石的样子,她在里面,笑着跑过来像精灵,扬手要撒他水滴,被他伸手一把揽过来伏在怀里。   她的笑戈然而止,目光晶亮,仰脸静静的望住他的眼睛。有一刻的迷蒙。忽而一伸手,把他推开来,从水柱中跑出去。用手背摸了一把贴在鬓角的头发,远远站在一边不看他,目光望着别处,用脚磨着地。   楚歌依旧站在水里,仰脸看她,嘴角牵起一抹笑说“哎,你韩剧白看了吗,不是在这样的情景下男女都要拥吻的么。”她抬头拿眼睛睨他一下,脸微红不说话。   空气一下尴尬起来。楚歌敏感觉出某种别样的味道来。   习习的风吹过来,两人突然安静了,并排往前走。   “刚才在想谁呢?”楚歌问。   “啊?!”司洛惊了一下,仓皇抬头看他,很坦诚,说“你怎么知道?”   她刚才还真的在想别人。楚歌十分不爽,抬头冷冷看她一眼,却并无表露出来。   说“看你呆呆的样子就知道了呗。想到谁了?穆冉吗?你们曾经有过这样的情景。”   她怅然望向远处,过一会才幽幽说“我们在这里相识,在这里相爱。所以在这里,有许多和他一起的记忆。他刚开始和你一样,不能吃辣,可是因为我喜欢,他每次都会陪我吃水煮鱼,吃的吸吸呼呼,又是扇风又是咂舌,动作也很狼狈。我又要他吃冰,他奉命,转而就要吃颗胃药,他胃很不好。”   楚歌想,原来刚才她当他是另外一个人,所以百般殷勤。   她自顾自的,像是沉入了回忆,说“后来他比我还能吃辣,简直无辣不欢。”她嘴角挂一抹甜蜜的笑,大约又想到了他们一起时候的什么事情,目光很轻柔。   心里不爽,他脚步就迈的很快。她忽的一抬头,觉察了,跑前来跟他身后,嗫嗫的问“你,不高兴了吗?”   他转头笑着看她,一副很欢快的样子,说“怎么会。看到我,让你想起旧情人,聊以慰藉,是我的荣幸。”   司洛就皱眉不看他,抬脚踢的脚下的小石子奔愣愣滚出去。   “对不起。”她说。   他对这个词语深恶痛疾,尤其在男女之间。   “你该对自己说句对不起,而不是我。”楚歌声音冷下来,很骄傲,目不斜视往前走。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穆冉和杜兰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大概六月份吧。作为结婚礼物杜邦德将三鑫科技的股份转送给了他,现在三鑫科技的真正主人是穆冉。”他转身,看她。   她竟然没有一丝震惊。只是神情惘然。   【三十章】祭奠   原本准备在西安多呆几天的,可是此刻,什么心情都没了。   和司洛不欢而散,楚歌独自回到宾馆,订了回程的机票。胃疼,喝一杯白水,斜靠在床头抽烟。   米悠电话过来。问:在哪里?声音很温柔。   他回:在外地。想一想加两个字:出差。   她说:你总是那么忙。有些亲昵抱怨的味道。过一会说:我在香港找到了你喜欢的,望天涯的唱片。   他淡淡回:我早就不听他的歌了。   这两个月里,米悠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样子,推掉了团里所有的演出,陪他。很殷勤,常常来他公司帮他整理文件,事无巨细。他有时候觉得烦,不给她好脸色,她就很受伤的坐在一边也不多话。   她一直不相信他真的放下了他们一起七年的感情。   其实楚歌自己也有些不相信,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真的不在在乎站在她身边的人是谁,她在想什么,过的好不好。   大约对一段感情,一个人,真正的放下并非两人生死不见,而是见了亦能同不见一般的漠然。   他记得两年前,她说“楚,对不起,我好像爱上了别人。”   她说“你原谅我吗?”   他很难过,说“不,这一次,我选择放下。”   他们一起七年,她说过三次对不起。他厌恶这个词语,深恶痛疾。   这次米悠回来,说“楚,我终于明白,我最爱的人还是你。我们结婚好不好,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一直活的骄纵任性像个孩子,以为他对她的爱一直会等在原地,不会消失。   他说,“米悠,这一次是我选择了转身,我爱上了别人。”   她说,“我不信。”   她要见司洛。他想一想,说好。   在老太太的生日宴上,她看到了司洛。她的眼神里带着一抹讶异的笑,说“楚,你骗我。我知道你生我气,但你别骗我,你怎么会爱上她,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   楚歌企图解释,可是自己都说不上来。她什么时候窃取了他的心,在他的心里取代了米悠的位置?   她算不上真正的漂亮,尤其在这个高挑秀丽的芭蕾舞演员的米悠面前。   米悠看见她时的不屑,让他莫名气愤。突然的就吻了她,原本是为了让米悠难堪,可是却让自己深深的记住了她的味道,清清浅浅的甜,要细细的吸 允、品尝,才能觉出的美好。让他一直挂念,无法忘怀。   电话突然“叮咚”一声响,他扬手拿过来看,是司洛发来的短信。   三个字“谢谢你。”   他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三个字才好。想一想回“谢我什么?”   那边好一会回过来“所有!!”语气到很诚恳。   他情绪又缓和了,弯一弯唇笑,发一句“要谢真诚点,我病了,胃疼的厉害,你过来。”   那边好半天没有动静。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同情窦初开的少年,怀揣忐忑的心事。等待中悠悠忽忽都要睡过去了,电话才又“叮咚”一声响。他跳起身来看,她说“我买了斯达舒和健胃消食片放在宾馆的前台了,让他们给你送上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作用……我明天早晨要到甘肃的平凉市出差,不好意思啊!!”   他望着短信生气,将手机咚一声丢在床头柜上。门铃响,服务生果然将药片送了上来。还有一包西安的特产。   看来她明天是真不准备再见他了。突然很气恼。电话过去。   好半天司洛才接起来,嘿嘿的干笑两声,很假。说“对不起啊,不知道你这么弱,吃一点辣椒就胃疼成那样。”   他冷笑,懒洋洋的声音应一句“是不及某人啊,已到无辣不欢的境界。”司洛一怔。楚歌亦被自己这样酸溜溜的话刺到,又接一句,“人家马上就是别人的丈夫了,同学你还念念不忘有什么意思?你能给人家一个三鑫科技?还是庞大资金支持?”   司洛沉默一会,好像真的很难过。顿一下,声音又很平静。说“他有选择自己如何生活的自由,我没权利评判。而我也有我的路走。我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我只想安静的生活,不必同人争来夺去。”   “也谢谢你的忠告,你别担心我和穆冉会怎么样。两年前我能离开他,好好活,现在依旧能。他结婚是他的事情。我也会结,和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有没有感情无所谓,只要踏实,愿意和我好好过日子就行。”   “嘿,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没发现啊司洛,原来你还是这么大个情圣啊。怎么着,你这意思是心都随着他的新婚祭奠了。”他冷笑讽刺。   那边却啪一声挂了电话。   还没来及说出的话被堵在胸口里,胃好像更加的疼起来,灼灼的。   【三十一】就像,真的哥们   晚上,上吐下泻,折腾到凌晨三点,楚歌才睡下。   早晨起来已经十一点钟,身体依旧不舒服,软绵绵的。他突然想起她昨天捉弄他时的笑,现在想来那样子其实很奸诈!!   飞机早就误了,所以索性好好休息一个上午。开了电脑准备处理一下邮件,突然有小窗口弹出来当日新闻,他扫一眼,准备洗涮,脚步刚离开,又马上回转。   焦急,脸色都有些变了。点开来,“今天早晨9:30分,从西安发往平凉的客车同一辆贩运木材的货运车迎面相撞,其中31名乘客受伤,2名乘客当场死亡……”   西安发往平凉!!   他惊出一身冷汗,丢下毛巾开始拨司洛的电话。   “您好,您拨的电话已关机……”电话里反复重复着这样一句话,他慌了,转身就往门外跑。   电梯门一打开,他又大步往外闯。   踢踢踏踏的声音惊动了坐在大厅沙发里发呆的人。   “嗳——”   他的脚步在大厅门口被这样一把熟悉的声音猝然唤住,突然停下来。缓缓的回头,见司洛带着一抹尴尬的笑,双手交叠着,从沙发里站起来。   突然觉得愤怒,皱眉走过去,冷冷的看她,“不是说要出差的吗?”   “嘿嘿,骗你的。今天周末。”她说完,抬头扫他一眼,又讪讪的笑。   “电话为什么关机?”   “啊,是吗?”她因为尴尬,有些无措,拿出电话来看,说“哦,没电了。”又笑。   有些迷糊吐吐舌,“你找我了吗?”楚歌没理,愤愤的转身就走,觉得自己很白痴。   她跟过来,说“还在生气吗?”嗫嗫尾随在楚歌的身后。   他说不出话来,低头,方才发觉自己衣衫不整,脚上套着个宾馆的简易拖鞋出来。   为了缓和气氛,司洛笑着伸手扯一扯他的衣角,说“哎,刚才追什么呢?穿这样就跑出来。”   他背对着司洛很无语的用磁卡刷门。“吱——”一声,门“哐当”开来,他一把把她给揪进来抵身上去。她一晃,脑袋撞上墙面“咚——”的一声,她呼疼的声音还没出来,他就粗鲁的俯身亲上来。双手像一把大铁钳将她挟制在怀里,眼里都是怒火,像是惩罚,带着胡茬的下巴在她脸上恣意磨蹭,唇齿狠狠倾覆上来。   过一会他又猛然松手,她趔趄一下。身体有些瘫软,心依旧咚咚跳。   他痞子一样的笑,说“味道还不错。”   司洛涨红着脸,本能的挥手上来。被他伸手架住,眼底冷的似结了冰,说“不是说和谁都有可能结婚么。那和自己熟悉的人接吻、做 爱是不是感觉会更好点。”   他看着司洛一张红透了的羞怒的脸,喉结动一动。身体太过逼近,他能感觉到司洛扑出来的气息,微微的痒痒的落在他赤裸精壮的手臂上。   司洛被他控制在臂膀之间,很窘迫有些懵,他攥住她手腕的骨节都泛白了,嘴角却依旧挂着不屑的笑,说“我到是可以娶了你。”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您的垂怜?”司洛眼底的茫然尽消,倔强的脾气上来,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楚歌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说“那到不必,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我讲究投资回报。” 像真的谈一笔生意。   “那你肯定亏本,我并不漂亮出众,给你带不来炫耀的资本。”她说着顿一下,扬起脸,笑“难道是要拿我惩罚一个曾经背弃过你的女人?”   他一愣,皱眉,说“明白人啊!”居然也跟着很欢快的笑起来,眼角浅浅的纹路都给扯出来。   “你们男人都这样吗?要拿一个无辜的人惩罚另一个人。”她转身走,被他一把擒住,说“别拿我和姓穆的比。我没他那么卑鄙。而且,你别把自己在他心底的位置想那么重要,他并不是为了你才和杜兰一起,他要的东西你给不起。”语调很轻蔑。   听到穆冉,她又软弱。沉默一会,转出一个很无辜的眼神看他,说“你弄疼我了。”   他才发觉,她细瘦的手腕,被他捏出一圈紫红。有些心疼,却很无力。转身去洗手间洗涮。   司洛在桌前立着,心不在焉的瞅着电视,过一会目光落在他的电脑上。看到那则关于西安发往平凉的车祸的消息,一怔,猛然抬头。   看楚歌洗了头发,脖子上挂着个毛巾,汤汤水水的从里面走出来,修长的四肢懒懒散散的,脚步有些虚浮。站在那里的样子少了一份居高临下的凌厉。   她心底一瞬的感动,眼眶迅速湿润了下,却仰头对他哈哈笑,指着电脑上的消息说“你,以为我在这个车上?怕我死于非命?”   他看她,拿着毛巾擦着头发静静问“好笑吗?”   她顿住,看他,又惘然摇头。   心底乱出麻来,说“你赶紧回去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哎,对了上次那个米悠,真的很有仙气哎,我不知道天下还真有值得冰清玉洁这四个字的女子。楚歌你艳福不浅呢。”她仰脸呵呵笑着,伸手拍一拍他的肩膀。   就像,真的哥们一样。   这样轻松不屑的调侃,却分明透着冷冷的拒绝的味道。他很气。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他甩甩手便走。   【三十二】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回到上海,楚歌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一些女人往来。   他想退离,静静的,就像初始,不知道如何陷入一样的,无声的从那样一段情愫中抽离出来。他讨厌任何不受控制的东西,和这样一个不够冷静的自己。   之后每见一个女人,他都会不由在心底拿司洛比照一下。想,她们任何一个都比你漂亮多了。   可是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又那么细致的想念了她一回。   也有时候经不住米悠磨,他会和米悠去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玩,或者找个情调很好的地方吃饭……   因为心底对一份新的感情的不够确定,所以想要搜寻出那份熟悉的,曾经让他刻骨的情感。想要从中找出一份内心的安全。   有天,米悠柔媚如丝,投身过来,静静的看住他,吻上他的眼睛,细细的一寸一寸一点一点舔 舐着,滑向他的唇。   她有一股属于成熟女人的幽绵的香,很浓郁。曼妙的躯体在丝滑的裙子下水蛇一样缠上来,他的手一顿,稍做阻隔,双手又在她腰际稍稍停顿一下。忽而反手,坚定的夺了控制权……   期间,没有一句对白,只是沉默的撕扯、迎合、寻找。深入一点,再深入一点,那么急切。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寻找的是另外一种味道,那种若有若无的,清清淡淡的甜。   楚歌突然就懈怠了,没了心思。心不在焉,让这样一场欢愉变的潦草。事后,他起身去浴室洗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陌生。   穿戴整齐出来,见米悠身上裹着床单,斜靠在床头抽烟。齐腰的长发,层层曼曼自肩头落下来伏在暖玉一样的肌肤上。一张精致的脸,在香烟的雾气中更加的如梦如幻。   “你什么时候学会吸烟?”他皱眉问一句,欠身过去,想要拿下她指尖的烟,她一躲,避开来。   “很久了。”她说,“不习惯吧?”她说着狠狠吸一口,抬手湮灭了。   挑眉看他“就像我还不习惯自己在你这里,只是个泄欲工具的存在一样。”   她眼底突然升腾起氤氲的雾气,眼睛一眨巴,眼泪吧嗒落下来。   楚歌见她这样,想说点什么安慰两句,可是开口却是一句“对不起。”   “你终于将这句话还给了我。”米悠闻言惊到了的样子,仰脸看他,又带出一抹幽柔的笑, 说“楚,你到底有多恨我?”   楚歌原本想说,其实他并不恨她。很久之前就不恨了。大约人们都以为不爱的背面就是恨,其实不是,不爱就是不爱,曾经多么亲密的人都会变成陌路,变成彼此的‘别人’。变成一种无关爱恨的存在。   接到杜兰送来的请柬。   婚期订在六月十五号,已经临近的日子。   他笑着将请柬在手上掂一掂。想起司洛说的话“他结婚是他的事情,我也会结,和任何人都有可能,有没有感情无所谓,只要踏实,愿意和我好好过日子。”   突然有了兴致,对坐在一边的杜兰说“怎么,婚期这么着急。不是说年底才准备嫁的吗?”   杜兰目光闪一闪,像是思虑了一下,反问他一句“你和司洛分手了?”   楚歌笑,慢慢点头。又似开玩笑的样子说“如果我说,我和司洛并未开始过你相信吗?”   “我信!”她很肯定的答,让楚歌一怔。   “老太太生日那天我和她聊天,问她介意不介意你和米悠之前的事情,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当时我就很纳闷,现在这样一说就明白了。”楚歌闻言,神色有一瞬的黯然。   过一会,杜兰又挑了眉,说“所以我怕啊,她那天杀回来和我抢丈夫。”似开玩笑的话,说出来她自己却一抖,手里的咖啡泼出来。又仓促的笑,很窘迫。   “你,知道?!”楚歌很惊讶。   “他从未骗过我。从我们第一次约会,他就告诉我,他有爱着的人,一直在找她,两年了。后来在老太太的生日宴上我才知道,那个女子就是司洛。不过我也没有惊讶,女人都有第六感觉的,从第一次见到司洛,看他们两人之间的表情,我就知道,这个女子于他大约不只是什么熟人。”她说,大力喝一口咖啡。   “其实我到希望他,偶尔能为我精心的编织一个谎言。可是他不,他是个诚实到有些无情的人。”她说。抬眼看楚歌。   “哎,这样说来我得谢谢你,不然,我没有机会成为他的老婆。”她笑“我想结婚,虽然他的心不在,但他真是个细腻的懂得善待女人的男人。我想成为他的妻子。答应和我结婚,大约也是因为司洛和你的演戏刺激了他。司洛说她和你很幸福,他就退到一边来。”   “我一直以为他和别人一样,要的是我身后的东西,三鑫集团和我父亲的财产。可是不是,他说结婚可以,但一定要做婚前财产公证。他是个十分自负的人。”   楚歌闻言,还是有些惊讶的。   穆冉真是个聪明的人。楚歌想,连交易的姿态都能做的如此漂亮,滴水不漏。他要的不是杜兰的钱,而是比钱更为贵重的人脉网络,和一个足以让他立足施展拳脚的平台,他要的是在这个圈子里站住脚,然后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王国。   杜兰走的时候,有些趔趄,脸上的表情很怪异,虚张声势的挑着眉。   楚歌送她到电梯口,抬头看她很真诚的说一句“我很抱歉。”   她猛然抬头,很仓促的笑,目光直视着楚歌,“你一直都知道的吧,我曾经暗恋你。不过,我怎么又爱上了一个并不爱我的男人”   “楚歌,替我保守几天秘密,别让他知道你们只是演戏。”   楚歌点头,觉得她的姿态可怜。   五月下旬,司洛就更加忙碌起来。出差、谈判、业务培训,她将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像个奋勇无敌的圣斗士。   这天清晨,她拖着个登机箱进门,安夏揉着眼睛走出来。   静静的瞪着黑瘦的她看了好久。   “你不好好睡觉跑出来瞪着我干什么?”司洛笑着推开她,走进自己的卧室。   “司洛。”安夏叫的有些虚弱,就势坐在了她的床畔。   “什么事,这么严肃。”司洛笑笑看她一眼,并没有在意“哎,先帮我倒杯水好不好,我都渴死了。”   安夏无言,帮她拿一杯水望着她咕咚咕咚喝下去,用手背抹一把嘴唇,说“没什么要经事吧?没的话我先睡觉。起来再说。”她说着又卷身上了床,“帮我拉一下窗帘哈。”她笑一笑,向床内缩进去。安夏无语,帮她拽上窗帘,又开了风扇,走出去。   下午起床,到客厅里找吃的,看安夏留了条子:饭菜在冰箱里,热一下吃。我去云南出团,回来带礼物给你。   司洛就咬着勺子想,安夏是个男人多好,那样的话我就嫁给他。或者我是个男人也行……   吃完饭去公司。   街上很热,流火一般的,司洛将所有头发都梳起来,高高挽起一个发髻在脑袋上,露着个光光的脑门儿。还是热,汗顺着脖子流下来,她摇手扇着风,向一个小小的冷饮店走去。   她说“老板,红豆冰。”   钱伸过去。老板将红豆冰递给她,她转身就要走。撞到身边的人,急忙说“对不起。”抬眼身边的人却惊讶开口“司洛,真的是你。”   【三十三】angel的金龟婿(1)   她定睛看,看了半天才认出来。   是秦素。她腰身纤细均匀,穿了一件墨绿的长裙,手里握着一把遮阳伞,脸色很好,整个人都修饰的很精致。   司洛看她,见她身后站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虽然微胖却显得儒雅,嘴边挂着从容的笑,一只手轻轻落在秦素裸露的胳膊上。   “真巧,”司洛说。   “司洛,真的是你。”她又说了一句,   目光柔柔扫过男人的脸说“这位是我丈夫。”司洛点头同男人打个招呼。   她突然想起两年前的秦素来,憔悴的容颜和怯懦的样子。而站在眼前的她却是这般从容的姿态,眼底是盈润的笑,清莹的水乡女子的气息透出来,让人舒服。   “他一直在找你,”她突然说,将一个写了一串号码的小纸片放在她的手上,看着她的眼睛说“司洛一定要和他联系。”   “秦素,我,我们……”司洛面对秦素的目光,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和穆冉两人的现状来。   “司洛,其实当时的分开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现在很幸福,真的。我希望你们也能一样。”她说完转身告别。   站在她身侧的男子脸上扬着笑,始终没有打断她们的话题,转身走的时候还颌首同司洛道别。是个很有修养的男人。   联系?联系了又能怎么样?司洛望住他们离开的背影,将那张小小的纸条揉一揉丢在身侧的垃圾桶。   她想,假若她现在站在他的面前,说:穆冉,我现在还有没有资格和你要一个未来?   我还有没有资格?不论我有没有资格,他已没有给我未来的自由,一如两年前。   回到公司,悻悻的处理邮件。大刘让她回趟上海,有个职业经理人培训的课程安排她去,需要两周的时间。   上海,上海。   她突然觉得头疼。   已经决定回去,她就十分迅速,第二天就已站在了上海的虹桥机场。   从机场走出来,接到了angel的电话。原来甜腻腻的声音更加的娇嗲,说“亲爱的,到了没,我过去接你。”   司洛说,“你怎么越变越妖怪了,说个话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能掉三斤。”   她就在一边咯咯的笑。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司洛回到自己的租住屋,开门,灰尘扑簌簌的迎面飞来。已太久没有住人,脏的没有落脚的地儿,她又开始着手打扫起来。   等晚上接到angel电话的时候,她已累的够呛,爬在沙发上苟延残喘。   “过来接我吧,我又累又饿,走不动。”   Angel 嘀咕一句,说“好了,好了,我这就过来接你,大小姐。”   司洛踢踢踏踏地从自己破旧的楼道里走出来,仰头被angel的‘艳光’怔了一下。本来高挑玲珑的身材,包裹在玫瑰红色的丝绸短裙中,简直让人不敢正视的媚。一副咖色的‘巨无霸’眼镜遮住了大半边脸。   司洛手支着下巴,站在一边“啧啧”了两声,走过去,说“大姐,差不多行了啊,你这样还让我们这些女人活不活了。”   Angel拿下眼镜上下打量司洛,说“丫的,你怎么一副非洲难民营回来的样子?怎么了,我记得西安还不错的地方,怎么把你养成这幅摸样了,又黑又瘦,啧啧,看看这胳膊上都晒起了皮。敢情你一天没事都在大太阳下吸收紫外线呢?”   两人互相打趣着拥抱了一下,angel手上抖着车钥匙说“上车呗。”   “你买车了?”司洛看着眼前帅气的红色牧羊人,很是惊讶了一把,这车可不便宜,以angel 的情况买辆大众还行,这个就……   “别人送的。”她扬手开车门,手腕上的链子一闪,很刺目,司洛用手遮一下,才看清楚。是一条铂金镶了碎钻的手链,虽然不知道什么品牌,但看做工设计就知道是上等的货色。   Angel扫司洛一眼,说“怎么?喜欢啊?”   “不,我在想,你是不是抢了那间银行,我要不要现在报警得点奖赏什么的。”   Angel嘴角撇一撇说“什么话,就不会想,我找了个好男人?”   “呃,真的?钓到金龟婿?赶紧的,给我见见,观摩观摩。”司洛露出八卦的小眼神叫嚷。   “也不是不行。”angel好像思索了一下,“我叫他出来请我们吃饭?”司洛使劲点头,angel转头对她说“你也认识的人。”说着她促狭的笑一下,转身拨电话。   “喂,在干吗呢?没打扰你吧?”那声音甜美的都能涔出蜜汁来。   “嗯,司洛从西安回来,我们正准备去吃饭呢,要不——你也一起来?”   “多个人?谁啊?”   Angel讲着电话回头瞅司洛一眼,嘴角弯一下笑,说“没事,他想来就一起呗,反正就我和司洛两个人,没别人。”   司洛听她这样说话,实在很纳闷。   扯她的手臂,用口型对angel说“到底是谁啊?”   Angel收了线,说“你认识的人,一会来了就知道了。”然后又眼含深意的看她一眼。   到餐厅,两人各点了一杯东西边喝边等。司洛饿的不行,和angel商量,我要不先要客甜点吃。如果为了等人,在餐厅饿死,那实在是很丢人。   Angel骂她没出息,又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那就要一客,吃快点,等他们来的时候,最好消灭完。”   司洛雀跃起来,要了一客蛋糕正吃的不亦乐乎,突然听见有人进来,angel 扯了她一把,她头一点,鼻尖蹭到蛋糕油。   【三十四】angel的金龟婿(2)   “楚少这么快到了。” Angel已经起身和来人招呼。   司洛一听楚少两字,心头莫名颤了一下。Angel和——和楚歌??!!!   她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急于验证此楚歌非彼楚歌的慌忙抬头。   楚歌点头和angel招呼,目光却似无意朝她这边扫了扫,一怔,原本冷冰冰的一张脸,突然嘴角就憋上了笑意。头一扭,手指虚指一下,说“angel,这位你朋友吧?怎么人还没来齐就吃上了。还留了存粮。”   楚歌还不知道,angel早就知道他们两人有往来,一时嘴角含了笑,说“非洲难民营刚回来,没办法。”楚歌再瞅司洛一眼,自顾自大刺刺的坐到她的身边来。   楚歌不知道自己是那根筋不对了,正帮着李正华为SH竞争国代的事情出谋划策。见李正华接电话,说到司洛的名字,耳朵就竖起来了。李正华看着他颇据深意的笑,又持着手机回头问他“一起吃饭呗。小司和angel 没别人。”   他假装并不会意,低了头,抚平自己衣襟的褶皱,听见自己言不由衷的说“还真饿了……”   坐在这里,看见司洛那张笑的惊慌莫名的脸,就开始鄙视自己。   司洛听他装不认识自己,就噌一声站起来。没意识到自己鼻尖挂了奶油,笑容很狗腿的对着他一个大弯腰说“哎呀,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楚总吗?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她说着伸出手去,楚歌当真拿模做样的伸手同她握了握。   Angel看他们两怪模怪样的招呼有些好笑,正准备打趣两句,却见司洛鼻尖挂着一点白色奶油,着急的冲她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司洛却浑然不觉的样子,冲着angel说,“是这位吗?那我要多吃两客蛋糕。反正在他面前我不用装淑女。”一招手,又要叫服务生。   楚歌闻言愣了一下,明白了司洛,‘是这位吗?’的含义,冷笑一下,抽了一张纸巾递到她的眼前去,说“小姐,即便是别人买单也不必那么着急着留余粮啊。”   司洛狡黠的目光在他脸上闪一闪,见angel拼命对她挤眉弄眼。她很不应景的来了一句“angel别比来划去的,你想告诉我,这位就是你的金龟婿吧?他又不是国务院总理,何必那么怕他。”   Angel一副彻底被她打败了的表情,说“大姐,我想对你说的是,鼻尖上有奶油!!”   司洛还一副我什么不知道的样子撇着嘴,听见angel这么一句,突然就安静了,伸手上去,触到那星奶油,脸红了红,只顾解嘲的嘿嘿笑。   不期然一张面巾纸就蹭了上来,来不及躲,楚歌已经很自然的帮她擦。手上劲道不对,快要拧断她的鼻子。   司洛愣了一下,身体向一边侧,尴尬的嘻嘻笑,解释说“楚歌和我,和我是很铁的哥们呢。Angel这个你可是很早就知道的哈。”话刚落,楚歌正预讽刺她两句呢,就听有人敲门。   “你来了。”随着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angel这次是热情的迎了上去,拽了来人的胳膊,亲昵的叫了一声,目光狠狠瞅了一眼司洛,意思是,看到了吗白痴。   司洛这次真是有些白痴样了,愣愣的眼神停留在李正华的身上,楚歌碰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说“李总。”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angel所谓的金龟婿是李正华。她探寻的目光望过去,angel 却静静的对她笑了一下,很坦然。又低头拿过一个菜单交到司洛的手上,说“不是很饿的吗?赶紧看一下想吃什么。”   司洛接了,闷闷的半天没有翻动一页,楚歌在一侧从她手里抽出菜谱来,帮她点了餐。再也没理会她。   菜上来一会,李正华的电话响,他向大家微微点了点头,用手掩了电话,起身向外走去。   司洛这才从餐盘中抬起头来,望住angel的眼睛说“angel,他有老婆的,我早和你说过,你……”   Angel抬眼看她很平静的笑,说“司洛,我知道,但那是我的事情。”   一句话,让原本愤愤的司洛安静下来。   一会李正华进来,面不改色谈笑自如,还时不时的伸手揽一下angel 的肩膀,司洛目光轻轻掠过,就像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   一顿饭吃的心里不是滋味。又想起秦素的话,去找他。   找他干什么?又能怎么样?心底纷乱。   【三十五】你还有时间拒绝我   这天,杜兰偎在穆冉的怀里,看一部芬兰片子。翻译过来的片名叫《禁果》。杜兰就一边咬着苹果一边问穆冉,“你说,人在某种信仰的束缚下,七情六欲被禁锢起来,算不算自虐?”   穆冉想一想,笑着拍她脑袋,说“一部两个小姑娘青春期的叛逆片,都能被你看出别样的味道来。”   突然电话响,是秦素。   她开口就问:见到司洛了吗?   穆冉犹豫一下说:是,我们前些时间就见面了,在上海。   秦素说:啊,不会吧,我昨天在西安街头见到她,很憔悴的样子,我给了她你的电话号码,让她去找你。   穆冉愣了很久,说:她是不会找我了,她在上海这边过的很好。   是吗,但那天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好像不怎么好,很瘦,我说你一直在找她的时候,看的出来她还是很在乎很难过。   你们不会是……   秦素,我快结婚了,是别人。   说出这句话,他看见杜兰的背僵了一下,转过身去。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话是否应该避着杜兰来讲。   秦素一阵沉默,过后,她轻轻问:穆冉你爱她吗?   谁?他问完后才明白,她问的是杜兰,这个要和他结婚的女子。   穆冉如果不爱,就不要走进婚姻。那是伤害,对两个人都是。她说完轻轻搁上电话。   他呆住了,兀自起身,到厨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不知道杜兰什么时候从里面走过来,斜靠在门边,说“穆冉,还有两周的时间,你还有两周的时间拒绝我。”   穆冉静默一会,然后云淡风轻的笑,拍拍她的脸颊,说“想什么呢。”又欠身过来,伸手拿了车钥匙转身。   “你——去哪里?”   “回我那边去,享受我的最后的单身生活。”穆冉笑说。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面颊。   杜兰靠在酒厨边,目送着他出门,他掩门的刹那,顿了顿说“别胡思乱想,有事,我会直说。”   这样的人,这样温柔的举动,却又是这般的直白无情。怎能让人不深陷其中?杜兰靠在门边,怔怔的想。若不是太过清楚他的过去,她都要误以为他对自己深情。她忽的扯出一个笑来。就着他刚喝完的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   饭毕,楚歌送司洛回家。   两个人突然陷入一种莫名的静寂。   司洛瞥眼看他,原本想让他先走。心底还在犹豫要不要去见见穆冉,可这个时候她竟然生生没敢开口。   看他的侧脸,在微微的灯光下显现出金属一样冷而清幽的光泽,鼻翼挺立,嘴唇削薄。不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凌厉而坚硬。   “不会看着我又让你想起某人吧?我好像和他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楚歌突然说。声音淡淡的带着一抹嘲弄的笑。   司洛惶惶别开眼,喃喃“不说话的时候还挺赏心悦目的,一开口就败了形象。”   哼哼。楚歌冷笑了两声,过一会又似梦呓一般,很轻很轻的叫了一声“司洛——”   司洛被他这声叫的一愣,就如羽毛落入心底,掠出一阵细微的痒。她慌乱间抬眼,看见车子已经开到了自己小区的门口,一副得救了的样子舒口气,嚷开来“我从这里下车好了。谢谢你啊。”手下已经开了门,作势下去,楚歌说“不怕摔死?!!”车子就叱的一声真的停下来。   司洛下车,匆匆的走,连再见的话也忘记说。   楚歌在车上愤愤的坐着,脚踩在刹车上,突然熄了火。一甩身也跟了出来。三步两步的跟了上去“我怎么你了,你每次见我就这样一副逃命的样子?”   司洛没想到他跟上来,转身皱眉望住他,嘴角扁了扁,说“楚歌,”声音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别逗我了,行吗?”   “嘿,”楚歌无奈的叫了一声,向前一步,她立马向后退一步,像是受惊了的小鹿似的望住他。“我怎么就逗你了?我什么时候逗你了。”他一步迈向前来,老鹰逮到小鸡了的样子,一点都不温柔的将她一把揪到自己眼前来。司洛本能的双手落在他的胸脯上向外推着他。   自那次强吻之后,两人每次靠近都会让她莫名惊慌。加之他身上那清新的薄荷味儿,就像迷 药一样。她努力推着他靠过来的身体。   【三十六】是真心的吗?   “司洛——”这是来自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叫的司洛后背一凛。   两人同时转身,看住身后的人。   穆冉手里捏着车钥匙,静静的看住双手依旧落在楚歌胸口的司洛。坚挺的背僵直着,眼波平静如水,望住两个姿势暧昧的人,声音克制平缓,说“没打扰到二位吧?”。   司洛双手慌忙落下时被楚歌一把捉住了右手,紧紧攥在自己手心里。冲她笑笑,又故意轻轻说了句“别闹。”   他感觉到司洛的小手在他手心里一悸,挣一下,没成功,便抬头看他。很惶急的样子。   “穆总,大婚的日子将近,不忙么。怎么大半夜的跑这么远来兜风?”楚歌话一出口,司洛的小手就在他的手心里安静下来,目光却怔怔落在穆冉的脸上。   “准备告诉司洛我的喜讯,所以就过来了。司洛十五号——我和杜兰的婚礼。”话像是在回答楚歌的问题,目光却静静落在司洛的脸上。   穆冉看她一惊,然后又归于平静的样子,心底冷了,捏着车钥匙的手骨节都变白了,声音却清明自持没有波澜。司洛眉头轻轻跳动了一下,好像消化了许久才明白了他的话。茫然的回头,又仓促的看他,似乎目光一时没了落处。   “司洛,不祝福我吗?”他说,嘴角带出一抹自嘲的笑,目光直直刺到她的眼底。   “刚刚和我闹别扭呢,还没有从坏情绪里走出来。”楚歌笑说。又伸手宠溺的抚弄一下她的头发。   穆冉克制的眼神停留在他们相握的手上,然后定定的看了司洛一眼,说“司洛真的不想祝福我?好歹我们曾经——”穆冉顿一下,接着说“曾经相识一场,也算是关系特别的‘熟人’啊。”   司洛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抬脸的时候,面色已经如常。说一句“祝福你,穆冉。新婚快乐。”   穆冉身体微微震一下,嘿的一声笑,这次声音有些抖了,说“真心的吗?”司洛点头。他从容清明的容颜便有了一丝挫败的颓丧,猛然转身,上车。车子呜的一声飚进了黑夜。   司洛依旧愣在那里,额角挂着细细密密的汗,却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手心被细汗濡湿,黏糊糊的。突然醒觉了似的慌忙甩开楚歌的手,顺着穆冉离开的方向追出去。   楚歌就静静的站在一端,抱着手臂冷眼看着,像是静待一出好戏。   司洛不知道自己跑出去了多远,追了多久。直到天空突然‘轰隆隆’惊雷滚过,雨滴跟着惊雷噼啪落下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   他早已经走了。她追不上他。   理智回来,她突然无望的笑,脚步疲累,还好他已经不在这里,不会看到她这样狼狈可怜的样子。回转,见楚歌依旧站在那里,淋着雨,水汤汤望着她缓缓走过来。   她一扭头,从他的身侧过去,就像他并不存在一样。他伸手拉,她回头,雨水没有没脑的顺着头发流下来。她安静的声音很缓慢,说“楚歌,你的演技一向不错。他走了,你满意了吧?”   楚歌一怔,眼底的寒意更加鲜明。   这两年里,他习惯她的小无赖,习惯她在他面前咋咋呼呼,习惯她在不高兴的时候大声嚷着叫他楚大公子,对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儿。却不习惯她突然安静下来的声音里带着这样浓烈的绝望。   他一愣,眉头轻轻蹙起。“司洛——”他想说点什么,她却头也不回的走。他愤怒了,上去拽她,她反手甩开来。说“楚歌,放过我吧,行不行?我知道你手段高明,演技精湛,可是别玩我,我没有艳丽的姿色,也做不了你美好情感的铺垫。”   这个时候惊雷带着闪电“咔嚓”一声横劈下来,在两人之间闪出一道苍白而迅疾的寒光。   “姓司的!!!”楚歌的理智和骄傲被她一句打落,无地自容。叫了起来“别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刚不是看你可怜,我也懒得管你。人家要和别人结婚关我什么事儿?有本事你去抢啊,你去争啊,别在这里掉着个脸子给我看!”   “我没让你看。”司洛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一句将他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姓司的,你厉害。你也别以为我就非你不行了怎么似的,非要热脸贴你冷屁股。从今往后我楚歌再要主动向你走一步,我就不是人!!”   他的咒骂声还没有落下,惊雷又伴着闪电咔嚓一声,劈斩下来。真不是个好兆头,他想着,司洛已经像个幽灵一样晃着没入了楼道里。   【三十七】过往,真的可以过去吗?   车子在高速路上飞驰,风从车窗内涌进来,像潮汐带着嗡嗡的沉闷的轰鸣。   穆冉脑海里全是司洛双手落在楚歌胸前的样子,半嗔半恼。   曾几何时,她还是他的司洛的时候,她生气就那样瞪着眼睛凝视着他,只需他一个紧紧的拥抱,她便又欢喜起来。他们曾经那么相爱,那么相爱……   秦素说,不爱就别走进婚姻。可是他的爱人早已经转身,没了她和谁在一起不都一样,何必在意?他怅然的笑。   这些年,他一直追,她一直躲,就像玩一场游戏。他来了,她必定会走。直到有一天她决定转身,他才悲哀的发觉自己还留在原地,无法挪开脚步。   突然大雨落下来,敲在车上,噼啪作响,风夹着碎雨砸在他的脸上,细碎而尖锐的疼。   那夜,司洛以为自己会痛哭,会失眠,会心疼致死。可是没有。她照旧的洗澡、听音乐,蜷缩在沙发里发呆,然后在夜间十一点准时上床入眠。这段时间里,她甚至一次都没有想到过穆冉,一次都没有……   大约真是太累了,心力俱疲没有精力去想,去恨,去遗憾或者悲伤。也或者是真的老了,皮糙肉厚,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第二天早晨照常去参加职业经理人的培训课程。很认真的仰着头,目光却定定的落在讲师不断嗡动的嘴唇上,似什么都听不见。   那嘴巴上下翻动,如同两片色泽暗昧的腊肠。谁会和‘腊肠’接吻?   她想着,不由“咯”的笑出声来,惹的坐在她旁边的人转头看她。她却茫然不知。   她记得穆冉的嘴唇颜色浅淡,削薄而线条棱起,咋一看像是工笔画出来的样子很硬朗。书上说这样的人,感情内敛、自持、决绝。   她记得那时候,她总喜欢猫一样窝在他的怀里,用手指轻轻的在他唇瓣划动,他先是不动声色的看她,而后突然将她拉过来,说“怎么,就这么喜欢我?”   她就咯咯的笑个不止。   他一低头,唇瓣落下来,是干裂的烟草味道。   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来,越想忍,眼泪越是凶猛。肩头随着轻轻抖动起来,心底揪痛,让她不由俯下身去。   那么多记忆拼命的想丢弃,想忘记,可它却赖在那里怎么都不肯走。   坐在她旁边的人不住扭头看她,又在纸上匆匆写了什么,递给她。司洛看到一句:你好吗?   她回头,努力的冲那人挤出一个笑来。然后转身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上海的天空总是沉闷的灰蓝色,低低的压下来,让人憋闷。她站在夏日灿烂的阳光下,大口的喘息。突然想念西安,想念那片颜色分明的天空,想念那段让她曾经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光。   过往,真的可以过去吗?   她埋首坐在商场的台阶上,带着泪光,感受这个闹杂的世界,眼前的人来人往。这个城市,怪异的人太多了,大家便学会了见惯不怪。一个一个目光漠然从她身边擦过去。   心里空的难受,抬手给安夏拨电话,电话持续忙音。她又起身走,没有方向,只是不想停下来,让自己沉入这样的焦躁空茫中去。   走累了,在附近的西饼店里坐下,给自己要了一客蛋糕,茫然的吞食。很仓促,想要填充内心的空洞。有人走过来,问“我可以坐下吗?”   她抬头,一怔,说话的人是米悠。微卷的长发从她肩头散落下来,伏在赤裸的肩头臂膀,若隐若现的透亮肌肤,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她眉目间那抹清幽的娴静婉转,只是抬眼就能摄取人的魂魄。   她们从未正式打过招呼,司洛微微讶异。又见她坚持的态度,只得点头。   很累,不想说话,连应付都不想。索性低头对付眼前的蛋糕。米悠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来回许久,才说“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不确定的声音里,隐着一丝忐忑。   又做出一副高姿态的样子,坐的笔直,斜眼看她,把玩着手中的冷饮杯子。说“我和楚一起很久了。”   看司洛,依旧面无表情的吃东西。米悠不由皱眉,接着说“我们很相爱。但是两年前,我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他很生气,想用别人来惩罚我。可是我知道他依旧爱我,深爱。”   话说到这里,她神经质的低头匆匆吸两口果汁。仰脸看司洛。司洛脸上依旧情绪缺缺,看不出喜悲。   “你不必对我说这些话。”司洛抬头看她,用小勺子拨动着蛋糕上的奶油。   “我不介意你们一起做过什么,可是我深信,他会回到我的身边来。你和他一起不会有任何结果。”米悠说着,伸手掠起自己额前的头发。   司洛突然皱眉,说“米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楚歌从来就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么告辞。”她起身走。   米悠仓皇冒了一句“我们几天前还做 爱,很激烈。他喜欢我柔韧成熟的身体……”   司洛突然立住了脚,很惊诧很反感的眼神转身皱眉看她。“留着讲给别人听,我没有那个特别那么变态的嗜好。”   转身走,出门,心里却似被蒙了一层猪油。混沌不堪。说不出的恶心。   冲出门,阳光劈头而下,她才似灵魂归窍,活了过来。   忽然握在手心里的电话响起来,她吓了一跳。是angel ,声音有些暗哑,说“司洛,你这会在上课吗?能不能来趟医院。”   【三十八】爱的越深的人越贱   司洛觉得自己像梦游,赶过去的时候,见angel低伏着身体坐在走廊的椅子里。   “你在这里干嘛。”司洛抬头,看妇产科几个字,顿住了。   “司洛,什么都别问,陪着我。”她就说了这句,然后继续沉默。那张原本妩媚娇艳的脸没有化妆,显的苍白,细长的眼睛,弯弯垂下去。像只病猫一样缩着身体。   一会有护士从里面走出来,扬声喊:“司洛,司洛在吗?”   司洛一愣站起身来,茫然看着护士朝自己走过来。突然听见坐在自己一侧的angel说:“在这里。”她回头冲司洛虚弱的笑,说““不好意思啊,在这里用了你的名字。”   妇产科,电石火光之间,司洛突然明白了,伸手拽她,说:“你,你——”手指指着她的腹部。   “嗯。”她轻轻应了一句,轻飘飘的笑。司洛彻底僵住了。   过一会Angel从里面走出来。脸色蜡黄,头发散了,有几缕贴在脖颈上,湿哒哒的。   “没事吧。”司洛伸手扶她。“怎么不让他陪你过来。”   “陪我过来又能如何,过两天挨这一下的还不是我自己。再说了,我不想他为这事为难。也不想听到他说做掉孩子这样的话,我宁愿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而不是他……”angel 笑的很无力。   司洛无言,亦不忍心责怪她用了自己的名字在这里做人流。   “你这样子怎么办,谁来照顾你?”司洛问。Angel是浙江人,在上海亦是无亲无故。   “我正要求你帮忙呢,”angel说:“我现在不能回去住,正华会看出来。我能不能去你那里先住段时间?”   司洛看着她,又无奈的点头。   “你这是干什么呢,为他受这样的罪,还怕他知道?!!”司洛愤愤的。   “贱呗,”她笑,眼角有隐约可见的纹路流泻开来。是真的不在年轻。   过一会,她又说“爱的越彻底的人就越贱。”她咬着牙齿,额头上是细密的汗。司洛帮她掠起头发,看她,突然心似被掏空了一样跟着疼。   “其实我刚知道自己怀孕还挺高兴的,想偷偷生下她。很想有个属于我和他的孩子。那样即便是他什么时候离开我,也没关系。至少还有个孩子。可是,宫外孕……”angel突然孩子一样的伏在司洛的怀里哭了。   她说“我从大二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他高我一届。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很傲,总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我和他搭档做过几次晚会主持,他永远记不住我的名字。在校园里见到,也是漠然而过。不搭理我。可是那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他。有一次,我们主持迎新生晚会,他却突然无故缺席,我一个人撑着场面,念完自己的台词念他的。中间磕巴了好几次,惹得台下的观众哄堂大笑,很紧张。一抬头,发现他居然就坐在观众席里,和一个女孩手挽手的坐在一起样子很亲昵。大脑突然就空了,站在台上失语。后来我从学校广播站退出,他什么都没说,似乎和他没关系。其实真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呢?这次怀孕也是,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一切不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离开,或者靠近。他只是成全了我。”   “他做事从来都是凭着一时兴起,没有定性。毕业后我就没有了他的消息,直到上次签单,我才知道他原来也在上海,原来也在我们这个行业。可是,他依旧不记得我。我刻意的说起自己学校的名字,刻意的在他面前提起那场让自己丢脸的晚会,刻意的装作没认出眼前的他,刻意装出无谓,装出他并不是那个让我记忆犹深的人……”   “我这样处心积虑,就像为了实现自己多年的梦想一样。靠近他,讨好他。”angel喃喃的低语着,头靠在司洛的肩头,沉沉的一记一记的盹着了。   大约一夜未眠,眼底是青青的一圈。   出租车拐过弯,突然有辆车子横冲出来,司机慌忙打转方向盘,惊魂未定的样子,嘴里咕咕唧唧的骂了一句脏话。   Angel身体随之一歪,醒了,她手袋里的东西洒落出来,司洛帮她捡拾起来,顺手塞进了自己的手袋里。   到家,她说“你住我这里可以,但是你怎么和李正华说?”   “我撒谎说要出差,半个月。”angel很疲惫的样子,蜷缩在沙发里,低垂着头,说:“司洛,千万别和我讲道理,道理我都懂,但是爱情没有道理可讲。我还不想和他分开,不想让他为此对我心有负担。离开我。”   “但是他有老婆。并且他不会为你而——”司洛顿了一下没说下去。   “是,我知道,他根本不会为了我和她离婚。你知道她是谁吗?就是那次在晚会上我见到的女子,我没有想到李正华也有这样专情的一面,他们居然真的结婚了,并且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神情寥落,又抬头笑,说:“不好意思啊,用你的名字去妇产科,我知道这样不地道,但是登记的时候,脑海里一下就蹦出了你的名字……”   “不解释还好。”司洛转身狠狠瞪她一眼。“是明天手术吗?”   “嗯。”   “你确定不要我陪?”   “嗯。”她依旧这样应一声。   “我饿了,有吃的没?”angel问着,故作无谓的从沙发上跳下来,拉开冰箱翻找起来。   【三十九】都怪往事太甜蜜   下午安顿好angel 司洛慌慌张张拎了装着学习资料的,手袋跑去上课,坐在她旁边的男子抬头冲她笑,问“没事了?”   想起早晨自己那么失态,司洛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红一下,冲他仓促一笑。   那男子很阳光,大约二十七八岁。头发剪的很短,根根竖立着,浓眉大眼,笑的时候有点憨态。   见司洛无话,就靠过来一些,说“我叫苏岩。”又递了一张写着一个电话号码的小纸条过来,目光盈盈的看住她。司洛微微一愣,默了一下,说“司洛。”伸手接了他的纸条塞进背包里,没有做出更多的回应。   男孩看她一连串的动作,愣一下挠挠头,笑,说“礼尚往来,你应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   司洛就低头在纸上划拉一下,说“我过些天回西安的,不在上海常驻。”   “难道上海的电话打不通西安的号码?”这个叫苏岩的男孩实在有些缠,司洛皱下眉笑了,说“我给你拨一下。”她又翻出那个小纸条,拨号。等他的电话响,他才满意的笑着坐过去了一些,说“我也是常驻西安的,在这边参加课程而已。”   司洛“呃——”了一声,惊讶中带出一点无奈,又毛毛躁躁挤出一个笑来。   下了课,司洛刻意躲着准备上来同她说话的苏岩,低头匆匆往外走。   走的很急,突然“咚”的一声巨响,整个人撞上了透亮的玻璃门。懵了,脑袋随之“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她轻轻摇晃了一下,被一只手适时捉住了胳膊。   “走路不带眼睛的吗?” 声音温怒。捉住她胳膊的手上劲儿很大,一把将她扯过来架扶在臂弯里。   张眼看是穆冉,司洛怔怔的,眼底升起迷雾一般。好半天,才技巧的从他手掌里挣脱开来,站稳了瞥他一眼。不冷不热问“你也来参加课程?”   “等你。”他回答的言简意赅。   “我们出去说。”他说着帮她推开玻璃门,扬手做一个请的动作。   司洛瞥见身后跟出来的苏岩,皱眉,揉着脑袋转身跟着穆冉走出去。   “上车。”他说,司洛愣一下说“什么事。”   “上车。”他依旧这样一句话,冷硬的姿态。司洛恨恨的咬牙,然后倾身上去了。他开车走,转身望一眼站在门口向这边张望的苏岩,嗤笑一下,说“你的桃花很盛啊,这又谁啊?那眼神。”想必是要嘲弄两句的,可是没有说下去。他并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   司洛没有吱声。   过一会,用尽量平和的语调说“不是快结婚了么?不忙吗?老找我干嘛?”   穆冉回头看她,就像没听见她说的话的样子。说“不疼吗?”伸手轻轻摁一下她脑袋上肿起的包。   他记得,那时候,她亦是如此,很迷糊。走路常常没头没脑的撞上茶几或者门框什么的,胳膊上腿上,总有来路不明的伤。他问疼不疼,她总是忙不迭的点头,龇牙咧嘴以求怜爱的样子。   司洛被他一摁,疼的“嘶——”了一声。大约亦想到了往昔,伸手拂他的手,倔倔的别过头,言不由衷的说,“不疼。”他轻轻的笑了一下,很心疼的看她,声音柔软,说“这也用的着骗我?”   她的手就被他反握住了,盈盈覆盖在他的掌心中。从容不迫的样子,单手掌握着方向盘,转头看她,脸色又突然凝重。说“非要和姓楚的在一起吗?   “摆脱,你马上是别人老公了,你管我和谁在一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司洛突然的愤怒,挣开他的手,转身望住他,皱眉,声音很凶恶。   穆冉叹息,收回目光,静静的开车。车子驶进一个民居小区,停下来。他说“下车。”   “你干嘛,这是什么地方?”司洛踟蹰起来。   他见她顿住,转身退回来,扯着她的胳膊走。“怕我买了你?就你身上这点肉,也不值几个钱。”他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一圈说。司洛无语,跟着他走。   他掏出钥匙开门,轻描淡写的样子说“带你看一些东西。”   推门,进去,司洛一下呆住了。惊讶的回头,见穆冉就站在自己身后,靠的很近,目光盈盈转出往昔的柔情来。   “两年前,你丢了我,丢了这所有的东西逃了。让我连追诉的机会都没有。”穆冉清瘦疏朗的脸上浮上一层凄清的笑。   “今天,我们不言自尊,不问过往。我只想问一句,司洛,你心里难道真的一点没有我了吗?”   司洛没有回答,只是望住眼前这些带着往昔回忆的物件,缓缓的转身,已是泪盈于睫。   他怎么会,将这么多东西,从西安搬运至上海来?   桌上摆放着零七八碎的,他们曾经一起出去玩淘来的小物件。还有黏贴过的水晶框子,是两人的合影。黏贴的两人的脸上均有错综的裂痕。   连那副她曾经常常赖在上面看书的,旧了的藤编蒲团、小几亦保留着,以旧时的模样放在飘窗上。   她又静静走过去,伸手拉开他的衣柜,里面有他曾经送给她,被她丢在西安的墨绿的披肩、横纹镂空的毛衫、乳色绒线帽子……   “这些东西,居然都被你保留下来。”她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唏嘘,转身望住他的眼神,分明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来。   “我没出息,司洛。你轻易放手的东西,我怎么都学不会放下。”穆冉声音很轻,说着笑一下。看她疲惫,伸手接过她拎着的手袋搁在桌上。说“饿了吧,我做饭给你吃。”   他进厨房。司洛就跟过去,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操作,他回头笑,说“是不是该给个嘉奖?”   她就当真像过去一样,眼底含笑,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落下一个温润的吻。他很惊喜的样子,又回头在她脸上“啵——”了一下。很甜蜜的笑,伸手将她推出来,说油烟太呛出去等。   他那时候也是这样,她非要在他面前露一手,他勉强答应。站在一边看她拿刀动铲手忙脚乱,他就跟着紧张,在一边叫小心、小心。又叫油着了、油着了。她被他叫的慌手慌脚,当真就一刀切到了手指。饭没吃成,厨房里到像打过仗,乱成一团。他很自责,说早知道是这样。又将她的手拉过来,问,疼不疼。她说疼,做出一副小可怜样,盈盈的目光望住他,他轻轻在她受伤的手上吻下去,说还疼吗?她又很乖巧的摇头,像个小孩。   后来两人一起的时候,不论她有多高的热情,想要为他做一顿可口的饭菜,他都不让。说算了算了,还是我来,看你做饭的样子还不够我提心吊胆的。   她说,在这样下去我都要被你惯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   他笑,说那到好了,以后你敢离开我,就饿死你。   司洛想着往事,头伏在沙发的扶手上透过厨房的玻璃窗,看他在厨间从容来回。   他还是那个人,那个她爱的人。那个轻易让她缴械投降的人。   她嘴角抿一下,有笑容溢出来。   心底说,人自私点未尝不是好事。她想,他分明要许自己一个未来。那么,那么就这样自私一把,走下去。和他一起好好走下去。   【四十章】我诅咒你不幸福   望着他的背影觉得很安心。司洛嘴角抿着笑,伏在沙发里睡着了。   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中,在深山里,她被穆冉牵着手走。暮色渐渐落下,有缭绕的薄雾覆盖上来,四周的植物绿的太过苍翠,带出一点阴森的潮湿气息。   路途很坎坷,空气很阴冷。穆冉的沉默让她隐隐有些害怕,想要抓牢他。可是手上刚刚用力,他呼的转过身来,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她惊叫着放手,看见他狰狞的笑。她转身想跑开,却被脚下的藤蔓搅倒,有人伸手过来拉她,她感激的抬头,是楚歌那张笑的痞子一样的脸。   她在梦中说:楚歌,怎么是你?穆冉呢,他是不是被坏人抓走了,去救他。她扬手奋力推搡着楚歌,让他去救穆冉。很焦虑。哭出来。   穆冉做好了饭菜端出来,看司洛歪着头,身体蜷缩着,斜在沙发里睡着了。   沙发的扶手太高,她的头搁在上面,似乎睡的并不舒服。   穆冉走过去,心疼的想要推醒她,可是扬手,却顿了下来。   蹲下身来看她,目光细细的从她的眉眼直到她小巧的唇。这个让他日思夜想,午夜梦回无法安眠的人,这张熟悉的脸在他的心底描绘过千万次。他手指轻轻抚上去,顺着她的眉勾画。   现在的她离他这么近,小脸上没有一丝距他千里的戒备。也不会说“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的谁?”这样无情的话。   她对他分明有情。他嘴角扯出一抹满意的笑。   金钱,事业于他并非不重要,可是只要能换回她在自己身边,纵是放弃眼前的一切,放弃今生的光耀荣华,也是值得。他想。   她睡的似并不安稳,鼻息很重,嘴唇轻轻动一下,像梦呓,穆冉耳朵贴近过去,听她喃喃的说出一个“楚——”字。心底的柔情就刷然被冻结了似的,缓缓站起身来,不确定的望着她的脸。一回身,将她的手袋带下了桌面,里面的东西哗啦跌出来。   他看依旧熟睡的司洛一眼,欠身捡拾。   手刚落下去,突然就僵化了。手指抖的握不住一张薄薄的纸。   是司洛的一张化验单,宫外孕……   他一时眩晕的站立不稳。内心的情绪如同潮汐澎湃激越。他哈的一声笑,自嘲而鄙夷的。他这样一个善于将自己的情绪和内心包裹严实的人,在她的面前,常常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为自己这最后一次的努力而感到悲哀和可笑。为自己的卑微自贱而觉得无地自容。   他刚刚还在想,放弃眼前的一切,争的和她一生的相伴随行,值得!!可她心里却藏着别人,身体里孕育着别的男人的孩子!!!   多像个笑话,又是一个笑话。   这比起她两年前的转身而走,是更加锋利无比的尖刀,横劈而下,让他无力招架。   他摇晃着走向窗前,手指抖的很厉害,为自己点上一支烟,像个瘾君子一样,拼命的吸一口,含着烟雾,艰涩吞入肺腑。   待司洛醒来,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从窗内透进来,带着金色的光晕铺满整个房间。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的四菜一汤,已经冷却,没有热气。   她扭一扭睡的酸痛的脖子,内心依旧惊慌,转头看见立在窗前抽烟的穆冉,逆着光像一尊蜡像陷入金红的光晕里,淡蓝色的青烟袅袅升起。   他这样沉静的姿态让她觉得安全。   司洛着迷的细细观摩,又起身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一伸手,自身后抱住他。将脸贴上他温实宽阔的背,轻声说“我睡了很久吗?”   穆冉身体兀的一僵,夹着指尖的烟抖一下,像是受到了惊吓,慌忙拉开她筛上来的双手,缓缓的转身,脸上是寻常时候的淡漠疏离。向后退避一下,抬手摁灭烟蒂,眼神清冷,低头说“不好意思,知道现在不该在你面前抽烟。”   司洛愣一下笑嘻嘻,撒娇的样子,嘟着唇,仰脸走过去牵他的手,说“其实我很喜欢看你抽样的样子,帅呆了。”   他避开她柔软的目光,抬手,静静躲开她缠上来的手指,像躲开苍蝇一样,绕过她,伸手去拿车钥匙。说“我送你回去。”目光清冷。   转身往外走。清瘦的脸上是清明从容的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可是脚步却分明乱了。司洛这才觉出一些异样来。静静站在原地,歪着头,咬了嘴唇皱眉思索的看他。   “什么意思?穆冉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她声音有些抖惶惶的。突然自云端跌落下来恍惚,眼底有了泪光,心底那点窃窃的喜悦只是瞬息被这样的惊慌无措替代了。冰凉。   他刚刚分明要许她一个未来的,可是只是一瞬,就像一个绮丽的梦。醒来了,他就似京戏里善于变脸的人一样,刷的一下变成另外一个人,让她完全陌生的人。   穆冉转身,像是很惊讶的样子看她,目光落在她的腹部。克制着的情绪,让面部的肌肉僵僵跳动一下,手里不自觉的抖着车钥匙,推开家门。一副迫不及待要她滚出去的样子。   她依旧倔强的站在原地,手紧紧握拳,指甲抠进手心的皮肉里。执着的站在原地,歪着头,脸上又仓皇闪出一个讨巧的笑,惶惶的软软的“嗯?”的追问一声,盯着他的眼睛等待他一句回答。   僵持很久,司洛目光落在桌上那张被揉捏皱了的,署着自己姓名的化验单上。喉咙间突然干涩,轻轻“呃——”了一声。   慌张抬眼,说“穆冉,我解释……”   可是目光碰到他鄙夷的笑,突的皱眉,说不出话来。   他凭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穆冉终于颤声问出来“谁的?是姓楚的那个王八蛋的吗?”身体随之筛糠一样的抖。   “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么?”司洛静静的哀伤的看他。   这个人,向来不愿意将自己软弱的一面示之于人,总将自己的内心包裹的万般严实,一切不诉之表面。而此刻,他失控难以自持的样子,让她难过,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可是她刚试图靠近过去,他却马上退后一步。十分厌恶的样子,皱眉挥开她。   穆冉见她一副无辜的样子看他。“哈——”的笑一下,愤怒的眼睛都睁红了。快步擦着她的身体走过去,一挥手。桌上的东西被全数扫落下去。   司洛一惊,并没有避闪。只是茫然看住眼前愤怒的几乎失去理智的人。   “我问孩子是谁的??!!”他吼叫起来,原本清明自持的脸上有了愤怒之后,失去控制的扭曲。   司洛目光落在桌上的化验单,靠近他试图拉他的手解释。“穆冉,不是,不是这样……”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看我被你逼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开心?”他愤怒的憋红的双眼逼近她。突的双手抓住她的双肩,声音低沉,问“司洛,你现在,怎么就这么,这么轻贱???!!!”   司洛呃的一下,解释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似木偶一般,慢慢的抬头看他,不置可信的看住眼前的人,说“穆冉,你——你刚才说什么?”像是真的没有听清楚的样子。   “你现在,怎么这么贱??!!你就这么缺?姓楚的……”   “够了!!!”司洛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低低吼了一声。   她双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忽而伸手扯起桌上写着自己名字的化验单,声音很缓慢说“你有什么资格?穆冉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有什么资格这样质问我?有什么资格让我为你守身如玉??!!”   “我贱,我脏,我早就说过让你别来找我。”   “你多高贵啊,婚姻可以放天平上换一个三鑫科技,巨额投资。而我,除了白痴一样自贱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跌入你这种人的虚情假意里,还会什么?”   穆冉不知道司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白,他和杜兰之间的交易,可是这样的实情被她以这样轻蔑鄙薄的口气说出来,还是让他不由自主的为之一惊,心慢慢疼的恍惚。   在她的眼里,他大概就只是这样无耻的人吧。   “滚——”穆冉睁红着双眼突然抬手,手指坚定的指向门外,别过头,不看她。   “会的,穆冉。我会走。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很缺吗?缺什么?男人吗?是啊,你该早知道不是吗。你不是曾经也甩钱包到我脸上要买吗?无所谓,我就是缺,我就是贱啊。才会爱上你这种男人……”   心底岑寂,司洛又趔趄着抬脚,缓缓走过去,伸手抓起那副被粘合过的合影,看上面的裂痕,笑的苍凉。扬手,啪啦一声,穆冉惊恐的转过身来,见那副他细细粘合起来的合影已是粉身碎骨,容颜尽非。   “穆冉,你一次再一次送我透心凉啊!!”她的笑容亦随之破碎,很疲惫的半垂着头。他看不下去。   她咬唇,趔趄着,狼狈的收拾自己的东西,手指抖的很厉害,一张化验单,用了好大的劲儿才塞进手袋里。   开了门,低头走,忽而转身,望住穆冉的双眼。嘴角浮出一个笑,很甜美,说“穆冉,你不配得到爱,不配拥有幸福。我诅咒你,不幸福。”   穆冉身体随之一晃,见她纤瘦的身影,已歪歪斜斜蹒跚着下楼而去。   我诅咒你不幸福。穆冉,我诅咒你以后的日子,都不比和我一起的时候幸福。   【四十一】说,你爱我……   离开穆冉的房子,司洛一路茫然的走。心底是从未有过的荒寂,像被萧萧的风掠过,很空很寥落。   她看见自己弯腰虾行的样子,耻笑一下。想,你真是活该啊,一次又一次的自贱,把自己变的这么可怜不堪。   很难过,想哭,眼底却干涸的没有一丝眼泪。许是为这个男人哭了太多太多。连眼睛都疲了,倦了。不想在持续下去。   爱情是什么?她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弄清楚过。   他给她最为甜蜜的记忆,亦让她看到最为不堪的自己。她看见自己在他眼前盛放过的曾经,亦仓促零落的现在。他让她懂得爱人,转瞬学会怨恨。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沉在感情里无法自拔的灰暗的自己。所以一直努力的,想要从他的阴影里逃离出来,摆脱往事的纠缠,学会爱上别人。可是一切只是枉然。只要他一出现,她的生活便乱了,脚步参合在他的步伐里,混乱的走,然后再一次的沦陷跌落,再一次生出妄念。   真是自取其辱啊,她想。又寂寥的笑。   他说:我们不言自尊,不说过往……   他所说的不言自尊,似乎是为了保全她的颜面。不说过往,好像是多么的慷慨大度包容了她的过错一样。现在想要,也只是从一开始便不信任而已。他大约心底一直认为自己两年前的离开,就是为着楚歌吧。这样信誓旦旦的骗人骗自己。   可是他不知道,在她的感情过往里,只有一个男人,那个人就是穆冉他自己。   怎么可以这么天真。真以为不言,就真的可以避免,当做这些嫌隙并不存在。   真是黄粱梦一场啊。   司洛离开,穆冉身后那扇门依旧半张着,像个讥诮的笑。他依旧矗立在阳台边吸烟,烟蒂丢了一地。瘦高挺直的背,薄薄冷清的影子,被夕阳的余晖拖的很长,看起来凄清可怜。   就这样吧,怎么不是一辈子,他想。   绝望,从心底慢慢涔出来。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自己那么爱她。不介意她曾经做过的一切,不介意她两年前的背叛而走,不介意她这两年有过怎样的过往。   他可以假装那日,半夜里并未从她的电话里听到楚歌的声音,听到他睡意浓重的样子说:她睡着了,要我叫她起来接电话吗?   他也可以忽略那个晚上看见他们的卿卿我我。   可是他还没有大度到,看她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和自己调情。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人,似乎完全陌生的人。   想到此,他身体又开始无端的哆嗦。她转身而走的样子,重复的在他脑海里出现。啪啦的巨响,水晶框子落地的瞬间破碎,以及她薄冷绝望的话“穆冉,你一次再一次的送我一个透心凉啊。”眼神无奈而凄凉。   他心底一揪,发觉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在心疼她那样决然痛楚的样子。   “嘿——”的给自己一个鄙视的笑,丢了烟蒂,倒半杯酒,灌下。又一个转身下楼驱车去了杜兰的住所。   摁开门,见杜兰披散着头发,身上是还未来及换下来的银色套装。开了门讶异的望着他的脸,看他青青的胡茬和红红的双眼。   他一倾身,第一次,心无旁骛,将这个看似洒脱却将所有心事藏在心底的女子揽进怀里。   粗暴的在她身上寻求温暖,她先是木然的受着他激烈的吻,沉默的看他一件一件撕扯掉她的衣服。他的动作是从未有过的疯狂粗鲁。目光迷惘,从未在她的脸上停留。杜兰忽的皱眉反抗,推拒,厉声问“穆冉,你疯了吧?你睁眼看看,我是谁。”   他只是不管不顾,不抬头,像个执着而锲而不舍的孩子,动作坚定很专注的对付她的身体。杜兰幽幽的叹息,心疼,缓缓将双手划过他精瘦有力的背,摩挲着给他回应。   她记得下午的时候接到电话。说:穆总刚刚接了那个叫司洛的女子去了自己的住处……   她又荒芜的笑。他的吻狂烈的落在她的肩头胸口,却独独绕过她的唇。   他伸手,她身上最后的衣物被他粗暴的撕开。身体一僵,赤裸的呈现在他的眼前。羞耻感油然而生。他却赤红着双眼突然一个挺身,没有任何前戏,直接进入了她的身体。尖锐的疼痛,叫嚣着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心更加的锥疼。   他高大的身体突然蜷曲着,在她身体里轻轻的震动一下,埋首在她的颈项,一遍一遍的像个孩子一样低低祈求,“说你爱我,快说你爱我……”   心底的悲凉油然而生。   她咬着嘴唇不呼痛不回应,他便不依不饶的追问,红红的双眼看着别处,愤怒的身体在她身体上驰骋。   她终于承受不住,带着泪光,冷笑着问一句“穆冉,你知道在你身下的人是我杜兰吗?你要的是我吗?我说爱你,你能稍微好受点么?”   他激越的身体兀的软弱下去,缓缓的退离,连同留在她身体里的那点温度也被带走了。   他背转了身沉默,又伸手扯过薄被无力的将她赤裸的身体掩盖起来。他在这个时候,亦依旧是个细腻的人。她嘲弄的笑,看他沉默着转身去了洗浴间。水声哗啦啦的响,杜兰静静的躺在那里,觉得自己和他都一样,无比的可怜。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穆冉,卸下礼貌周全的面具,变成这样绝望的失措的不安的悲伤的他。在她的眼里,他从来都似神明一样的人,从容自如,处变不惊,待人周全到让人觉出距离的疏远。   可是只要司洛出现,他便被轻易打落凡尘的狼狈可怜。   突然他衣兜里的电话叮咚一声响。   她愣一下,目光向着洗浴间匆匆扫一眼,起身拿出他的电话,慌张翻阅。   短信,是司洛的。   说:穆冉,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那个孕检的单子是我一个朋友的,因为一些原因用了我的名字。不论你相信不相信……你那样难过我很心疼。也不愿自己在你心里是那么不堪的样子……   杜兰静静的看着这个短信,很久。兀的扯出一个笑,抬手,轻轻摁下几个字:谁的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犹豫一下,摁了发送键。   果然,静寂了,在没有短信过来。听见洗浴间的水声停下来,她又匆匆删除了短信记录,将手机放进了他的衣兜。   她俯下身在心底审视自己,真的,瞧不起这样不够磊落的自己。   从洗浴间出来,穆冉已恢复常态的平静自如,走过来,如常的俯身在她面颊上吻一下,说“你起来吃点东西吧,我先走了。”   转身走,门随之哐当一声响。   【四十二】金钱的祭品   夜,司洛一个人俯身在阳台上,怔怔的看着“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么简单的几个字,突兀的笑了。低垂着头,蜷缩着身体,蹲在地上轻轻的来回摇晃着。   心是钝钝的疼,像是一把不够锋利的钢锯在心上,来来回回的磨。   她想对着夜空大声的尖叫几声,想将心里的这些压抑的情绪抛出去,可是张开嘴巴,却始终没有出声。因为知道城市太逼匝,每个人的情绪需要好好收敛,才不至于影响了别人的生活。   想念安夏,特别想。就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想起母亲一样的委屈和急迫。拨她的电话,却依旧是嘟嘟不断的忙音。   翻着电话号码,想找个人听自己说说话,翻过一圈,手指停下来,望着那串号码,却始终没有勇气拨出去。   这两年来,许是真的太过习惯了楚歌的存在。习惯了他无条件的给予帮助和关切。总是在最难过的时候,最不堪的时候想到他。   司洛又笑一下。收起了电话。   卧室里传来angel辗转叹息的声音,司洛仰头对着夜空深深呼吸了两口,转身回到了床上,命令自己睡觉。因为知道,既是今天难过的要死,明天还是依旧要上班,依旧要姿态万千,微笑着和别人说你好,依旧要为自己的衣食奔波,拼杀。   真实的生活里,爱情从来都是饱暖之外的奢侈。浪漫需要条件。   心再死一回,大约就不会再次生出这样卑微可怜的期待。她想。   Angel 第二天的手术很快就结束了,司洛扶着她的胳膊,发觉她的身体在唰唰的抖,整个人似被抽取了筋骨般的瘫软,之前的容光焕发,此刻只觉得枯槁。   额上,脖子上不断冒出细密的汗,头发一缕一缕贴合在失去光泽的面颊上。手指紧紧的扣在司洛的胳膊上,似乎只要一松手,随时都会倒下去。   回到家,她十分嗜睡,只有李正华打来电话的时候,她的人才似鲜活过来,端着清灵灵甜软的声音和他调情。   司洛突然觉得心里很堵,像是被塞了满腔的淋了水的棉花。   课程还有两天才能结束,司洛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西安,那个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那个有亲人,有安夏的地方。   半夜被angel压抑的呜咽声惊起。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看她。   她蜷缩着身体,将整个脑袋蒙在枕头里压抑的哭泣,肩头随着泣声抽动。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悲凉的惊惧,低一声高一声的在黑夜里回荡。   司洛走过去,想要扳转她的身体,她却死命的扯住枕头将自己的脸蒙在里面,呜咽的声音含混的说了一句“司洛,手术出了意外,我……我以后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司洛抚在她肩头的手突然就顿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悲伤绝望的女子。   她想起中午的时候,angel 还捏着她一贯甜腻的声音和李正华撒娇的样子,突然狠狠的双手捉住她的肩,骂了一句“你个神经病!”   夜,李正华整个身体陷入沙发里抽烟,烟雾缭绕着遮住了他漂亮中带着一些阴柔的脸。以往邪魅的目光隐去,此刻是深不见底的惊恐、仇恨。   指尖的烟一点一点燃尽,他的眉头一点一点拧起。   手指轻颤着,翻开妻子宋雨柔派人送来的资料。   是某医院的一起失败的人流手术。错切了女人的子 宫……   署名,司洛。   而附在后面的照片,那个蜷缩着身体坐在医院走廊的塑胶椅子里的人,那个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双目紧闭的人,那个眉头深锁,面色灰暗的人,却分明是angel……   他早该预料到的,宋雨柔迟早会出手。可是他从未想过,她会使出如此阴狠的手段,在他的心上切一刀,刀上沾着自己骨肉的血。连带着angel这个被自己刻意卷入此局的女子的身体的一部分。   他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的想到离婚,却一次又一次的将这个念头死死摁在心底。   如果自己此刻提出离婚,不正中了宋雨柔的圈套么?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在他的胸口划,一刀两刀,数不清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又补出许多新痕。   他亦回报她的手段,一个两个的情妇,带到她的眼皮底下招摇,演示情爱。   她用钱,用手段打发掉一个,会有另外一个补上来。   李正华从来都不觉得,那些女子,无辜在他们婚姻和财产纠纷里牺牲感情的女子,有什么损失。   她们要的物质,他给。她们要的浪漫,他给。她们要的刺激,他亦能给。除了一颗依旧会爱的,完整的心,他什么都可以给她们。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这样的交往从来都是各取所需。无关愧疚自责。而这次,他却如此的难过,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在心底诅咒自己的父亲,诅咒他留下的变态遗嘱。让他和曾经柔弱高洁的宋雨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狠毒到招招致命的人。   遗嘱里说,他身后的这些财产,只能在李正华和宋雨柔一起生活超过二十年后,方可共同继承。此前如若一方提出离婚,那么所有财产将归另一方全部继承。   或者最初,并非没有感情。而那样的感情比起这样一串诱人的数字来,依旧太过轻薄,才会变成金钱的祭品。   【四十三】是谁的爱,那么浅?   “杜兰,我们谈谈。”穆冉突然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眼,冲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杜兰说。   杜兰兀自一僵,迅速扯出一个故作淡然的笑来“谈什么?”   “你真的想好了?要和我结婚?”   “怎么,怎么突然这么问?难道你……”她垂下了头,没有说下去,夹一块酥肉放进嘴巴里慢慢的嚼。   穆冉扫她一眼。她是张皇失措了吧?之前,她从不吃酥肉。   “你知道,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财富、甚至情感。这样对你不公平。”穆冉伸手,落在她的背上,温实的暖意迅速传入她的心底。   “我并没有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穆冉你知道的。我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杜兰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所以愧疚。”穆冉说着,抬起头来望住她的双眼“你知道,我除了爱她,大约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给不了你一颗完整的心。”   “穆冉,公不公平不是一个人说了算。我们从一开始不就是个交易?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只是为了不那么难堪,所以从未诉至于口罢了。这次既然说起,那么我们就认真的谈谈。”   “穆冉我不像别人那么深刻绝对,要就要全部,要对方的身,心。”她捏着筷子的手哆嗦着撞击到陶瓷的盘子,发出清碎的响。   缓缓抬头,说“你不会是,自己的公司打理的才才有了起色,就想摆脱我吧?”她扬起脸来问。   穆冉一时的沉默,又轻轻的笑,并不诧异的样子。早知道她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可是没想到她这个时候就撕掉这层面纱。   此刻,穆冉一张清瘦线条刚劲的脸,目光深浓,显出一份决然无情的样子。从容说到“我是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杜兰,你为什么要这么急切的看清我的底牌?这样对你,并无好处。”   续而,又说“三鑫科技从最初的亏损到现在的盈利,从最初业界的默默无闻,到现在的业界精锐公司,拿到SH 国代权。我想,我回报给你和你父亲的东西,并不比我拿到的少。”   两个人,将一份打着‘感情’名义的交易放在天平上这样一称,便失去了原有的,脉脉温情。有了一层商人的精明算计。   “所以,我愿意做瞎子。”杜兰说着放下筷子,抽出一支烟含在唇间,“既然是场交易,公平与否,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她笑,低头‘吧嗒,吧嗒。’摁着打火机。烟却被穆冉一伸手,从唇间抽掉了。   “以后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他说完转身。   真是个无情又多情的人。   杜兰半闭着眼望住他清瘦挺直的背影。她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在他的面前,隐去所有的真实情感,配合着他,让他得到心灵的满意。只当这一切只是交易的一个部分,让他当做,她要的只是他事业上的手腕,他这个人。   他真的信了吗?或者他从开始就知道,她对他的爱,只是不想看见罢了。   不看见,就会问心无愧!!真是个聪明且懂得自保的自私的人啊。   离婚期还有三天,穆冉不说停,杜兰就依旧兴趣高涨的张罗着。酒店、婚纱、戒指……   他从未参与半分,好似那天他只要带着新郎的胸花出席就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司洛在上海的课程剩下最后一天时,突然接到鲁飞的电话,声音暗哑,以祈求的声音说“司洛,告诉我安夏现在在那里?她怎么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她不想见我可以,不想听我说话也可以,恨我也行。可是请告诉我她在那里,告诉我她还好吗?”   司洛一瞬的懵,心底突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这些天安夏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而自己离开西安到上海来的时候,她留了条子说要去云南带团。   “你们,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司洛慌慌追问一句。   “司洛,求你告诉我她在那里。我只想和她说一句话,或者看她一眼都行。我只想知道,她还好好的……”   “闭嘴!”司洛吼了一声“告诉我,你把她怎么了?”   对方突然缄口沉默,只剩细碎而急切的呼吸声。“我,辜负了她。她去云南出团之前,看到我和别人一起。”司洛听到这里,兀的松了一口气。   自从安夏认识鲁飞,他就有许多次这样的事情。见多了便会麻木。她相信,安夏即便是难过,亦不会为此作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这样想,便安心了不少,冷冷对着电话一端的人说“皮皮,我真瞧不起你。你当初不爱她,就不该招惹她。这么多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难过,你还是人吗?”   那边再度的沉默,续而声音惶急,说“我只想和她说句话,司洛让我和她说句话。就一句。”   “我现在在上海,也有一些日子没有联系到她了。”   对方突然“啊……”的惊叫了一声。慌慌说“安夏出事了,你不知道?”   “什么事?”   “她带的团是个老年团。在云南的某宾馆,她送一位老人坐电梯回房间时,电梯出了问题,从十八楼一路跌落下去。老人心脏病发,当场身亡。安夏好像也受了重伤。”   “其实那天人电话通知过我的,可是我,我以为是安夏在试探我,想挽回……”   司洛张口就骂了一句“你真是个混蛋。”啪的一声挂了电话,转身就往外跑。   【四十四】距离的慈悲   “有没有一个人,他特别好。你在某个时候都开始在想,算了,就他吧。他那么好,比任何人对自己都好。可是你就是无法做到真正对过往算了,和他一起。而有一个人,你看过他最不堪的一面,他甚至总是在伤害你,在你心口划下一道一道的伤口。你望着眼前淋漓的伤口,一次一次对自己说,离开他,不要在爱他,可是依旧躲不开的凄惶?”   总是在错过,总是在寻找。   --------题记   “唉——唉——急着干嘛?投胎去啊,你?”   司洛噌噌的奔下楼去,一头撞到来人的身上。闻声抬头,见楚歌横在眼前,一手搭在自己被撞的胸口上,皱眉,瞪着眼睛懒洋洋瞅着她。   “你让开。”司洛没时间同他拌嘴,伸手拨他,转身又匆匆走。   “咦——”楚歌不耐烦的唏嘘一声。   原本收敛了的怒气,突又冒出来。目光上下打量她一圈,看来她最近还不错,能够这样张牙舞爪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想到李正华苍白着脸,告诉自己angel 用司洛的名字堕胎的事情之后,他还担心的要死,飞奔而来。怕她傻乎乎受到宋雨柔的伤害。   他太清楚李正华正牌老婆宋雨柔的手段,这些年‘处理’掉李正华身边的莺莺燕燕不在少数。   甩支票让对方滚蛋那是小儿科,她从来不用。让对方丢工作,吃官司,莫名‘意外’……她从来用的炉火纯青。   虽然人常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但身边的人都劝过李正华,这样的婚姻还坚持什么?那天死在她的手上都不说不定。为着那点钱要这样担惊受怕耗掉一生?!   李正华闻言,总会阴郁的笑,很涔人。“她能耗的起,我有什么耗不起?”又蒙头喝酒。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这些人,表面的光鲜下,都有无法示人的疤痕,脓血淤积。   楚歌看司洛这个样子,到是放心不少。想原来都是自己瞎紧张,对她这些担心全是多余。自嘲的咧咧嘴巴,笑。   “你给我回来。”一伸手,一把把她给提溜了上来,用手指点着她的脑袋说“你家人没教会你说对不起啊?这么没礼貌。”   司洛皱眉,目光焦急望着楼道,用手掰他的指头。像个司机脱逃的兔子一样,踹踹焦急的扭动着身体往外挣。嘴巴里迅速说了一句“对不起”,撤身就走。   可是他手上却依旧带着劲儿,揪着她,说“这是道歉的样子吗?”   “你到底想干嘛?”司洛抬头的时候,急的眼底有了泪光。楚歌这才一怔,莫名收敛了,放开了手“你怎么了?”抬手贴在她的额上,被她伸手挥开来。   她没头没脑的噌噌向下跑了两步,又顿下来,突然扬起小脸望住他,折返回来,祈求的拉他的衣袖说“送我去机场?!”   楚歌皱眉,收起了嘻哈的样子,瞅她一眼,转身同她一起下楼。   上车,司洛依旧的坐立不安的样子,目光投向窗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歌扭头问她,伸手,像以往一样,落在她的肩头想给她安慰。司洛突的惊了一下,回头,莫名的有些尴尬。看他一眼,缓缓抽身,从他的手底下挪开来。   楚歌一张大手,在空气中顿一下,收回来,脸上闪过一瞬的伤,又很讽刺。   “吆,连朋友都不是了?”嘲讽的口气,回身,看她嘴唇嗫嗫一下,又枉然的哑口沉默。   或者,她知道,此刻她能说的只有“谢谢,”或者“对不起”这两个词语,而对他来说,这些话是更大的伤害。   这个人,给过她太多的恩惠和温暖。她不想看他难过。她知道自己无法给予他想要的情感,所以此刻的距离,大约是最为婉转的拒绝和慈悲。   心底莫名的难过,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往一样,和他无所顾忌的往来笑闹互助帮扶。这样一个兄长、朋友、导师,终于要在自己生活中走远,心依旧会疼,会不舍。   她想这偷偷抬眼看他。他已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嘴角挂一抹淡笑,倨傲的仰着头,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十分用力。   她不说,他亦不再追问。   车子开到机场,她捏在手心的电话突然的响,她惊了一下。   是许久不见的陈诚。   “……”   “在你那里?怎么样,身体那里受伤?”   “……”   “身体没事就好。”   “……”   “不让告诉我,居然不让告诉我。你告诉她,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你知道不,我刚听说这事吓死了。才赶到机场……”   “……”   “我别急着回去?!!我不回去,我去那里?你们这帮人,我都快急死了,还敢蛮三阻四,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给我等着。”哼哼哼的挂了电话。   楚歌双手环臂,好心情的看着司洛。看她讲电话时候恶形恶状的样子,和刚才的楚楚判若两人,让他无端的阴郁心情就散了,嘴角挂起一抹看到好戏的笑。   挂了电话,司洛怔怔的。只要安夏没事就好,她想。可是,这个时候,陈诚不是该在俄罗斯谈生意吗?   【四十五】手段?代价!!   从上海到西安的机票,最早也只有第二天中午的。   司洛拿到机票,闷闷走出来,抬眼,见楚歌在大太阳下,身上淡蓝色衬衣领子微微敞开着,衣袖拢上去,撇开一双长腿,姿态清明的斜靠在车身上等着她。   她在心里叹息,有副好皮相真是没办法。就这个样子胡乱一站,都是一道风景,引的来往的女人艳慕娇羞的目光流连在他的身上。   这个人也真是,司洛撇撇嘴巴,在这样炎炎的太阳下,居然还不忘摆酷。   他悠哉的样子,双手拄着车身,目光望向别处,貌似很无意的回头才看见她,懒懒拉开车门,招招手让她过去。   司洛顿一下,走过去,脸上挂上一个盛大的笑,说“楚——楚总,您很忙吧,谢谢送我过来啊,现在你可以回了。”说完还不忘挥挥手。   楚歌原本在大太阳下,见她磨磨唧唧来回,就已等的不耐烦了。心里呼呼起了火,还不待他发作,就听她这样说了一句。他拉着车门的手就顿住了。脸上懒猫一样的笑意爬上来,眉头挑一挑,回身看她,目光多了一份凌厉。   瞅着她,半天没有吱声。   司洛看他笑着咬紧了牙关,觉得这样一张笑脸的楚歌很危险,不由的向后退一点。她挂在脸上的笑意太假,盛大的都要落下来。   “嘶……”他轻轻吸一口气,抬头,望着司洛笑的更加‘和蔼可亲’。简直都要成为某某城市欢迎你的微笑标本。   “姓司的。”他这样说的时候,声音依旧保持在‘和蔼’的范畴里,只是目光里涔出了点点‘凶光’。   “谁给了你,将我呼来唤去的权利?来,说说看。”话说的很慢,脸上的笑,被压出一个温柔的弧度,可是眼睛里冷冷的,似能听到嗖嗖的风声。   司洛缩了一下,吸吸鼻子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刚还想着要躲的,没想到一句话就给点着了。扣着指头,心底正盘算着如何应对呢,见他已经逼近过来。慌忙间甩出一句“是你自己撞到我家门口来的。”   “哦……”楚歌吟哦一句,点着头,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是我自己不小心路过了你家门口的,不过好像刚才有人抓着我的袖子可怜兮兮的让我送她来机场的,难道就这点时间忘了?”   “嗨,”司洛只得耍无赖,上前在他肩头拍一下,装出一副我们谁和谁的样子。说“这么点小事,你还和我计较啊?”   “计较啊!为什么不计较,你是我的谁,我不计较?”楚歌说的很认真,嘴角的笑更加深浓了,又说“我楚歌好像还没给谁当过专职司机呢。”   司洛听闻那句,你是我的谁?突然懵了一下,脸上的笑抽一抽,苦恼的落下来。说“那你想怎样?我付你打车钱?”   “你说呢?”他似乎越来越有兴致,装出一副亦在苦恼思索的样子说“像我这样日理万机的人,一个小时之内可能处理许多事情,签一个几千万的大单也说不定,你按照什么价码付我?”“还有我,这么帅,给了你视觉的享受,又很绅士让你感受了一把淑女名媛的待遇怎么算才好?”   他自恋的抚着下巴,目光停在司洛苦苦皱起的眉头上,追问一句“你看呢?”   “还是你说吧。”司洛弱弱的,一副任你宰割听天由命的样子,钻进了他的车子说。   楚歌这才笑笑,欠身上车。   车子上了高速,他却一改刚才的无赖样子,沉默下来。司洛见他沉默就更加惶恐起来,这个人,愿意无赖说明他心情尚好。一旦沉默下来,还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偷偷用余光扫他一眼,再扫他一眼。揣测很久,依旧不得要领。忍不住,说“摆脱,你到底说句话啊。”   “说什么?”他到很无辜,转头看她。   司洛望住他,实在很无语,转过头去。   “angel最近在那里?”楚歌突然问。   “呃,你问她干嘛。她……”司洛在心底迅速过一下。说“她出差了,你——找她有事?”   “出差?那里?”   “干嘛?问那么详细,和你有什么关系。”司洛嘟囔着,瞥眼看他。   “李正华家里的事情很复杂,我一句两句也给你讲不清楚,angel牵扯进去现在处境很麻烦。还有你——”他转身看住司洛,想她整天看着鬼精的样子,其实笨的什么一样,就皱眉,说“有些事情可以帮忙,有些事情不能帮。比如,做流产手术用你的名字……”   他说的风轻云淡,心里的担忧却依旧澎湃着,好在她明天就回西安,应该不会出事。   “这个,你都知道了。”司洛嘿嘿傻笑着,挠一下头。说“别告诉李正华啊,angel 可是拼了老命保守这个秘密的。”   “是李正华告诉我的。”楚歌一语惊的司洛都要从座位里蹦起来。   “怎,怎么会?她为了隐秘还专门选了一个特偏僻的医院。还用了我的名字,还还住在我的家里休息……”她急得都有些语无伦次。   “哼。”楚歌笑一下,说“你们太单纯,把感情看的太纯粹。李正华和他妻子这样过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这次,angel付出的代价太大……”说到这里,他停住了,脸上有了忧色。   “她用你的名字去做手术,大概也是有所防备,但是……”   司洛听的简直头大。李正华既然知道angel为他做这种手术居然都没有出现。   “那李正华为什么不去见angel?angel可是为了他才……”她皱眉,问。   “为什么要揭穿呢?揭穿对谁有好处?angel 想隐瞒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而李正华不揭穿,也莫过是成全了她的意愿而已。”   司洛一双眼睛,目光细细停留在楚歌的脸上。车内的空调是不是开的有点大,她突然觉得有些冷。   李正华知道angel做过人流手术,怎会不知道这次手术失败,angel永远失去了做一个母亲的权利?代价?   所谓过招,所谓代价又是什么意思,她突然打一个激灵。   楚歌转头看她,说“别胡思乱想,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们一样把日子过的和地狱一样。”   【四十六】“不是我军太无能,是敌军太狡猾啊!!!”   见司洛依旧晃神冥思的样子,楚歌抿一下嘴,怕前面的话让她心里有了负担。   “男人呢,到了一定年龄,即便是真的在某一时刻对你有表示了感情,他也会权衡利弊来调整自己的心和感情。或者为了已经存在的家或者为了事业名誉或者其他。这可以说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责任义务,也是男人成年之后对爱情的一种态度,因为那个时候爱情不在是生活的全部……”   说完,他见司洛的目光更加奇怪的望着自己,突然的一怔,明白过来,沉了脸说“脑瓜子里别憋着什么奇怪的念头,我这话也只是总结了一般的,大多数男人的共性而已。”   “共性!”司洛念着这个词语,头撇出窗外。   “大多数,一般男人,听到了没。我是大多数一般男人吗?”楚歌真为自己把自己绕进去而后悔。   过一会,司洛突然回头,说“你们,不累么?”   司洛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穆冉。明天就是他的婚礼……   楚歌一瞬的无语,有些愤怒,说“你居然将我归结在他们一起?”其实在司洛心里,只是很迅速的将穆冉归结在了那群人里。   可是过一会,沉静下来,幽幽接了一句说“是啊,当然会累。不像你们,年轻多好,可以明晰的看到自己快乐或者悲伤的姿态,可以肆意的释放自己的情绪情感。你们还有时间,你们输的起。”   他脸上突然挂上一抹自嘲的笑。想,如果她的爱永远都是他企望而求不得的东西,他宁愿就此悄然退开,做那个默默调整自己心和感情的人。   可是此刻,她不就在自己身边,他相信自己有能力给她要的幸福,只要她愿意从往事中走出来,打开心门……   “嘿嘿,某些人怎么一句话出来,就把自己归到大叔那一类去了。你好像也不比我大几岁。没那么老。”司洛装出一脸同情的坏笑,刻意做出安慰的样子,在他赤精的胳膊上拍一拍。   车子驶进了楚歌在上海湖区的别墅,司洛才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说“那里?”   “这是我自己住的地方,为了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我不介意收留你一个晚上。”楚歌说的特大度的样子。又怕她拒绝,一句话封了她的话头。   她明天就要回去西安,又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面,他想和她多呆一会,虽然,她看起来很怕他躲着他。   他嘴角撇一下,静静的给自己一个耻笑。   “啊,不用不用。”司洛慌忙摇手,“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一没姿色二没钱,谁会威胁到我?”   虽然之前在上海,被房东赶出来没地儿住的时候,她曾经厚颜无耻的在他家蹭过半个月。记得当时,每天早晨在金色的晨曦里醒过来,闻着烤面包的香味洗涮,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伸展一下筋骨,准备迎接新的一天时,她觉得日子可真美好啊,还曾荒谬的幻想过,不交房租继续跟他蹭、蹭、蹭着住下去的幸福生活。   但是此刻——   “别那么激动,又不是没和我同居过。”楚歌冲她不知所谓的眨眨眼,又说“难道不想念我做的鸡蛋面?牛扒?寿司……”   他一边说,一边丢着玩儿手上的车钥匙,刷一声丢上去,报一个菜名。看她一眼,哼哼的笑。   司洛光听见这些名字,就已眼冒金光,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吃货啊!吃货的人生啊!吃货经不住诱惑啊!为了掩饰自己受到诱惑的样子,她脖子都垂了下去,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那时候,怎么和现在能比,她在心里说。   她哀怨的目光望住楚歌,那时候我压根没把你当男性,我只知道你是个爱摆谱的好人。只当你是和安夏一样的像是我的闺蜜。有事跑你跟前哭哭笑笑打打闹闹,死赖着让你帮忙出力。没事蹭顿饭、借个窝、耍个酒疯、抬抬杠什么什么的。   可是现在,能比吗?她突然想到楚歌前两次突然袭上来的吻,清新的迷 药一样的薄荷味儿,脚就不由的往后退。谁敢和‘色狼’呆一个屋檐下啊。她虽然好吃,但也害怕楚歌好的那一口啊!   脸蛋突然的染上红晕,开始像发烧了一样的烫起来。吱吱呜呜的说着拒绝的话,又在心里和鸡蛋面,牛扒,寿司作着痛苦的告别。   刚才对楚歌矜持的劲儿,变成了和记忆中的美食对抗。瞪着眼,竭力说服自己,不行,就是不行。不能去他家,这个人,属于红色警告,太危险!不能靠近。   还没警告完,她就听见楚歌说“草莓派我记得味道也还不错。”她眼前突然就显现出那个金灿灿,鲜艳无比的糕里点缀着粉嫩的草莓来。烘烤过的脆皮,草莓的清甜味儿合着奶酪的濡软口味……   她“吸——”了一声,惊异的发现,自己的脚步居然向前开始挪动了……   楚歌嘴角一咧,嘿嘿的笑,掉头撇开长腿走在前面。压根就不担心她此刻会转身而走。   “不是我军太无能,是敌军太狡猾啊!”司洛在他身后念念有词,缓缓跟上来,一幅英雄气短的样子,长吁短叹。   两人穿过一排盛放的无比灿烂的木槿花,楚歌突然眉头皱了一下,他似乎看到有人闪身进了后面的花园。他脚步顿一下,不动声色的开了门。   “我去换件衣服来,你可以先去洗浴间洗把脸。”楚歌指了洗浴间的方向给她,转身蹬蹬蹬上了楼。一进门,就阴了脸,走到落地窗前向下看,园中空无一人。   是自己花眼了?还是因为最近米悠的疯狂动作,惹的自己疑心太重?他想,兀自摇一摇头。这间别墅米悠好像还留着一把钥匙,过些日子得请人换锁了。   换上一身白色棉麻的居家服从楼上下来,见司洛无所事事的背着双手,踱着步煞有介事的在鱼缸前来回的走。   说“矜持知道吧,我是客人,又不是你家主人,别见人就摇头晃脑的。什么样子!”又手指头在透明的鱼缸上作势戳一戳说“说的就是你,盯着我干嘛。看你那笨样!”   楚歌好笑的望过来,看她正指着一条虎头鱼轻叱。就慢条斯理的卷着衣袖,说“那个好像是去年你搬家的时候,没地儿养送我帮忙养着的吧。宠物似主人形,说的真的很有道理。你看它的样子和你多像……”   司洛这才想起来,“呃——”了一声,又嘿嘿笑,说“不过细看,它长的也蛮可爱的,眼睛里全是灵光。”   【四十七】承诺   司洛实在不好意思坐享其成,所以,见楚歌穿着一身棉麻的衣衫,一副儒雅学士风范,挽着衣袖往厨房走的时候亦跟了进去。上下打量他一圈,说“穿这么干净漂亮那里像下厨,要不你教我做?”歪着脑袋,话问的有些言不由衷。   楚歌到一副不吝赐教的样子,说“好啊。”当真懒猫一样斜靠在橱柜旁,指派起她来,这个这个洗洗干净,那个那个切成条……   汤要文火炖,肉要猛火炒。叨叨在她耳边念,跟个多话的婆婆一样。喊的司洛都要手脚并用起来。他才笑笑走过来,伸手接过她手上的锅铲,将她拨到一边去,说“去去去,一边呆着,看我给你露两手。”   看着他宽实的背,司洛有一瞬的恍惚,这情景似曾相识……   她眼眸湿润,却掩饰着转过了身。   楚歌这个人,真是和他的皮相一点都不符合。这样一张平日里苟于言笑的倨傲的脸,在商场驰骋,无往不利锋芒毕露的人,这样一个目光锋锐,时时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人。这个时候,却端着一脸平和的笑,在给平凡的自己在厨房耍宝,逗她,给她做一顿餐食。   司洛学着他刚才慵懒雅淡的样子,斜斜靠在橱柜上看他挥刀动铲。   “你,怎么了?”楚歌在一边热情高涨的显摆着自己的刀工,却丝毫没有听到司洛任何回应的时候,抬头,才发觉她眼角挂着泪光。停了手,静静问了一句。   他心底明白,他现在为她所做的每件事,大约在很早之前穆冉就已为她做过。她从往事中走不出来,所以他任何一次的努力,都会从高高的热情中跌落下来,成为她回忆另外一个人的陪衬。   “很呛吧,我也是每次炒辣椒都能呛出眼泪来。你出去等吧。”他说着转过身去。   司洛却没有动,依旧静静靠在那里,好半天,才说“楚歌,你其实真的很好。”楚歌的背稍稍一僵,耸肩笑,“好有什么用?你不照样在这里看着我,想着别人?”   司洛垂下头,觉得十分无力。又觉得对楚歌,很抱歉。   “爱一个人太累了楚歌,真的。如果当初遇见的人是你,或者我会无法自拔的爱上你。可是现在……”她叹息一声,肩膀耷拉下来,“我实在太累了,没有精力在去爱上一个人。我为他耗尽了力气。再也无法爱人了吧!”   她叹息着,似自言自语的样子,目光枉然低垂。   如果是以往,楚歌肯定会讥讽两句,可是此刻,他只觉得她可怜。也觉得自己可怜。   本来一顿十分期待的晚餐突然变的乏味起来。他关了火,在灶前顿一顿,像是下了一个决心一般的慎重说“司洛,我希望你别把我对你的好当做负担。我对你的感情是我的事,而你喜不喜欢我,我希望自己有机会得到证明,只要你别刻意回避我,拒绝我就好。”   “这样对你,不公平,楚歌,你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司洛有些无奈,祈求的说。   “是,身边是有许多女人围绕,可是我只想要你,想和你一起。”楚歌嘴角扯出一个无奈又自嘲的笑,“我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过一个人,一件事情。自从认识你开始,我才知道原来人还可以这样生动的活着,和你一起吃饭,笑闹,抬杠,我都觉得很快乐。之前,觉得这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是直到穆冉出现,我才知道,你已经充斥了我整个生活。我才知道你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   他的目光慢慢柔软下来,带着绵长如丝的柔情,望着司洛小小的脸。   “感情从来都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我爱你,你爱他,他却有别人……这样烂俗的情节却世世代代一直如此。可是我有信心,你会在某天发觉爱上了我。”司洛低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没有应声,过一会,抬头嘴角才露出一个娇憨的笑。说“开饭了开饭了,在说下去,我都要飘飘然了。”   她一贯的鸵鸟做法,无法应对,就藏起来……   楚歌扯扯嘴角,无奈的笑。   黄昏,夏日的炽烈热气依旧在空气中弥漫。米悠苍白的脸上徐徐浮出薄汗,轻纱的薄绿坎肩被细汗浸湿贴在身上,长发揪绕在肩头腰际,让她觉得无比烦乱。她来回的在楚歌别墅的花园内踱步,不时的抬头望向他卧室的窗口。   他们在做什么?   她看着腕上的手表,听见自己的心跟着秒针囎囎囎的响。看见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急。   这些天,楚歌一直在躲着她。她去老太太的老宅子,他便躲到这边来,她来这边他便去老太太的宅子去。或者干脆出差,不回来住。   她有这个地方的钥匙,可这次,她没有勇气开门进去。她怕打开门,另外一个女子的脸哗然呈现在自己眼前来。   这些天,楚歌一直在说他们结束了,说了很多很多次。她只愿意相信他在惩罚自己。如果他高兴,能让他忘记过去她对他的不忠,那么这样的惩罚她接受。可是她无法接受他们中间横生出另外一个女子来。还是那样平凡的,身份卑微的人……   她无法把这样一个人放在和自己相等的高度来衡量,她觉得楚歌拿司洛在羞辱自己。可是此刻,她却觉得慌张害怕,他刚才看住哪个叫司洛女子的眼神让她害怕,他待哪个女子虔诚温柔的态度让她害怕。   米悠突然的,倾身蹲坐在地上去,她觉得浑身乏力。再也没有这样害怕过。   那时候,每一次离开,她都知道楚歌会在原地等着自己。等她累了,回来了,他会面带疼惜,将她搂抱在怀里,轻声说,你回来了就好。   可他也从未说过没关系……   金色的夕阳慢慢隐去,夜色拢上来。有云朵迅速集结起来,连成一片,在天空撞出混隆隆的雷声。滚动着,从她的头顶奔过去。米悠失魂落魄的从园中走出来,四周的绿植婆娑在昏暗的灯光下,有岑人心魄的浓荫。她脚步一个趔趄,跌倒了,手上捏着的钥匙当啷一声,不知道跌到了什么地方去,她站起来,四下翻找。雨点却迫不及待追下来,砸在她身上脸上。   夏天的雨急且暴,落在人的身上,像一顿拳打脚踢。   她突然就安静了,缓缓起身,走向廊檐下,蹲坐下去。她要等他们出来。她要问问楚歌,你忘记了吗。你说要给我幸福,要保护我一辈子……   【四十八】突然闯入的人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米悠掩身的廊檐下亦被一阵疾风袭来,带着雨雾扑上她的身上脸上。薄薄的衣服顷刻间湿漉漉贴在肌肤上。大风、雷电、急雨。她惶急的抱紧自己,目光定定望住那扇紧闭着的门。   六月的天气,突然觉得寒冷。   抬腕看表,已是九点多钟,司洛还没有从这里离开。她心底似有什么东西使劲的拧,身体痉挛一下。   身后的长发亦一缕一缕纠结着,滴着水,缠绕在腰际肩头,还有几丝飘到嘴边来。她焦躁的挥手拨过去,只觉得心头被密密的封死了,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浓浓的夜和耳边哗啦啦的雨声。   “你非要这个时候回去?”楚歌放下手里的筷子看住司洛问。   司洛点点头,脸上的笑,很小心,“angel需要人照顾,我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回家,却要向这个人解释。   说完,还抬眼偷偷暼一下楚歌的脸。他却很自如的样子,一条胳膊长长的搁在椅背上,脸上看不出一点失望或者其他的情绪来。   “那等我上楼换件衣服送你。”他说着起身上楼。   “不用,我自己出门打车就好。”司洛急急跟一句。   “打车,在这里?这样大雨的夜里,你确定能打上车?!”过一会他又跟一句“还是你,压根就不是真的想回去?”楚歌脸上的笑开始慢慢浮上来,刚才的儒雅体贴不见,又是痞子一样的欠揍的脸。   从楼上下来,他将手上的雨伞递到司洛手上,才突兀的说了一句“明天你走了,不照样angel一个人?!今天她一个人就不行?”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有点点抱怨的味道。司洛大脑拧巴了一下,决定,闭嘴。   他伸手开门,“你算算看,你回到上海呆了大半个月,才和我见过几次面???”说完这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好歹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这和救命恩人有什么关系??!!司洛在心里哼哼了好几声,终究还是没有吱声。跟在他的身后,双手揪在一起,压制着自己冲口而出的反驳。   要对他好,要对他好。刚刚才下过决心的。即便是没法爱上他,也不能随便伤害他。   “你,怎么了,哑巴了?”他一手搭在门把上,听不见身后司洛的应答突然站下来。司洛低着头,一头撞上来。两个人就像来了一个结实而热情的拥抱。   司洛一惊,慌忙脱身出来。突然看见门前站着的,湿打打浑身水汤汤的米悠时更是瞪大了眼睛,“呀——”的叫了一声。   楚歌觉得异样,转过身来,原本一张带着微笑故作温怒的脸,突的僵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淋成这个样子?!”   他一皱眉,脸彻底的冷下来。突然想起进门的时候,看到她的身影一闪,原来,她一直侯在这里……   “楚,我好冷。”米悠打着哆嗦,双眼透着无辜而又楚楚可怜的神情,被水浸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使得曼妙的身材凸显,向他身上靠过来。楚歌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又慌忙避开来,匆匆扫过司洛的脸,又一个闪身,技巧的躲避开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声音有些冷硬说“我先带你进去泡个澡,你这个样子,很容易感冒。”   “对不起,不知道你有客人……”米悠突然掩口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司洛闻言,想冲她笑一笑,或者干脆做个解释什么的。可是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楚歌的身上,似乎等待他的一个回答。   司洛一时有些尴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门口愣着。   “先进来,等我一会。”楚歌转身对她说一句,目光里有歉疚也很恳切。   “哦——好的。”司洛应的很小声,突然觉得自己才是个突然闯入的人,打扰到了别人的故事。   而此刻楚歌这样的神情,又让司洛有些无措。在这里,不论看到米悠或者其他的女人出现,和她司洛有什么关系,他完全不必这样子。司洛想着,心底却又莫名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来。   女人真是可笑又自私。她在心里逼视自己。自己不爱别人,还期望别人对自己的感情能够义无反顾,百分之百的忠诚。   可耻!!!对,就是这个词语。   “你发什么呆呢?我在跟你说话!”楚歌不知道怎么安抚了米悠,她居然真的悄无声息的乖乖的进了洗浴间。   “呃什么?”司洛追问一句。   “米悠最近一直这样,冷不丁的在我面前出现。她心里大概还不能接受我们真的分开了的事实。她这个人,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次让她受到了一点打击,心底接受不了吧。做事有些冲动……”说到这里,他差点顺口溜出一句,“你别误会。”可是打住了。   看到司洛这样平静的表情,还有必要说嘛?似乎并无必要。   他心冷了一下,又挂起一个懒散的笑,上楼去给米悠家里拨电话。   “米阿姨,你好。呃,是。小悠是在我这里。……雨很大,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这里不太好打车……嗯,是,让司机过来接一下比较好。真的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情要出去……对,她手上有钥匙,我让她在这边等。”   司洛欠身窝在沙发里,无聊的望着窗外下个不停的雨。没有发现米悠似幽灵一般向自己走过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司洛闻言惊异的转过头去望住对方的脸。   她的脸,大约因为在大雨里浸了太久,带着一种阴冷的苍白感,大大的眼睛因为愤怒而眉角立起,长发似无处不在的海藻一样,将她肩头缠裹在内,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你这个女人,当真是我小看了你啊。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你居然还和杜兰的未婚夫有一腿?!!!你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女人,楚怎么会迷恋你这种没有水准又生性浪荡的女人!!”   司洛一张脸,兀的被气个铁青,缓缓从沙发里站起身来,望住眼前这个鬼魅一样的女人,说“米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们都是文明人,请不要出口伤人。”   “出口伤人???!!难道我说的有错嘛?几天前,你不也跟着姓穆的去了他的寓所……”   司洛一怔,她怎么会知道这个?   却也不想多问,只从未有过的愤怒,冲口而出“肮脏的人大约外表不论如何高洁,都无法遮掩自己内心的肮脏吧!!我是去过穆冉的寓所,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种虚伪的人,大约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别人是如何喜欢你柔韧成熟的身体而已。”   【四十九】不在乎便不介意   挂上电话,楚歌从楼上下来,正好听见背对着自己的司洛说的一句“……我是去过穆冉的寓所,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种虚伪的人,大约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别人是如何喜欢你柔韧成熟的身体而已。”   他突的惊立在那里,像被石化了一样。看着米悠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死死咬住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楚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米悠其实并不似司洛那样纤瘦,可是此刻,她那张苍白到没有半天血丝的脸,微微垂颈,眼底无辜而受伤的小白兔一样的神情,让人无端觉得心疼,想要给予庇护。   而一边站着的,因为愤怒而立直脊背的司洛,带着一脸讥笑,让人无端觉得生硬、尖锐。   “算什么,不算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如果你是为着楚歌,这样关注于我,我劝你还是直接找他比较好。另外米小姐,我好像很早之前就说过,我从来都不是你们中间的阻碍。”   “别以为做出一副高洁的样子,就真当自己是白雪公主!”司洛狠狠拽起沙发里自己的背包,甩到背上,见米悠一副委屈娇弱的样子,又冷笑着说了一句。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闭嘴。”身后是楚歌压低了声音的怒喝。司洛错愕的缓慢转身,见米悠已适时做出一副要晕倒过去的柔软样儿,抚着额,一脸凄楚的望住从楼梯上奔下来的男人。   这情景算什么?司洛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无聊,跑这里来看别人这样的浓情蜜意。   刚才心底的那抹游丝一样的酸涩又袭上来,续绕在心头。   楚歌抬眼望住司洛,那样青山黛水的眉目中,少了一份往日的单纯娇憨,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的脸,让他气恼。心底的怒气澎湃着。不知道是为着司洛刚才对米悠的无礼,还是她适才话里话外对他楚歌的无视和不在乎。这样空落落的无力感让他无端的难受,暴怒起来,原本儒雅学士一样的脸,只是顷刻便黑了许多,锋棱明晰,眼眸凌厉。   一低头,看到伏在自己胸前的米悠,一张惊慌失措而略显憔悴的脸,小鸟依人的紧紧靠在自己身上借着他的力量站着。   他不知道是想要自己难受到清醒过来,还是想要看到眼前的司洛有所动容。一伸手,将怀中的人儿抱紧了。亲昵的低头,鼻尖触到她的额头,低语似呢喃一般,说“怎么还不去泡澡,小心感冒。”大手盈盈停留在米悠玲珑若显的腰肢上。   另一端的司洛,脸色微微暗了,却又极力的掩饰,声音扬起含带着一点点笑意,打断了两人甜蜜你侬我侬的样子说“不好意思,好像打扰到了二位。谢谢楚少今天赐予的晚餐,很丰盛,很可口。再见。”开门,转身走人。   “司洛——”这样被米悠幽幽的恬然地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司洛还真有些不大习惯。顿住了,回头,“外面雨很大,这里不好打车,要不,你先在这里凑合一晚?”   这口气俨然女主人自居的姿态,让司洛一怔,连站在她一侧刚要开口的楚歌,亦微微一愣。低头看她,却是一张殷勤留客,丝毫无害的笑脸。是情真意切的担心。   司洛不得不在心底惊叹一声,这样‘功力深厚’的女人!自己怎么会是她的对手?笑,连一个假意的客套都懒得说,拉门投身进雨夜。   哗啦啦的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司洛掩门而出的瞬间,楚歌眼底的柔情亦瞬息不间,将靠在自己身上的米悠扯开来,声音低沉说一句“去洗洗,一会你母亲会派人接你回去。”   说完,转身拿了雨具准备出门。   “楚,我不是故意的。”米悠轻言讨好的声音,低微的轻轻颤抖着,“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比我爱你更深。如果是,我会选择离开。可是……”   楚歌拉开门的手顿在了那里,身体兀的僵住。耳边是司洛平淡无奇的口吻。是,不在乎便会不介意。他怎么会蠢到以为她会为在这里看到米悠的出现,而感到不悦呢?她从未将他看在眼里过,怎会为这样‘无关’的一个人而败坏心情呢?   原来刚才的那句“楚歌,其实你真的很好。”原本是要说“其实你真的很好,只是我并不喜欢你。”   他兀自的笑一下,目光落在昏黄灯光下,水晶柱一般的雨线上,脚步还是异常坚定的追了出去。   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一走出楚家大门,这灯光都跟着暗下去不少。四周幽幽暗暗,像一不小心踏进了鬼魅的梦境中一样。   真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顺手抄上一把他家的雨伞。在怎么生气,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司洛想着,挨着劈头盖脸噼啪倾泻下来的大雨。无处藏身,只得做出一副坦然样儿听天由命的受着。   “……我只想要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刚才是否听到过这样一句让她差点飘飘然跌入的甜言蜜语?   原来也只是这位楚大少爷,公子哥儿,在灯光柔好四目相对之时,应景开的一个小小玩笑罢了。自己是谁?平凡的丢人堆里扒拉不出来的一个女子,居然还真的在某一时间,以为自己灰姑娘遇到王子一样了的自鸣得意了一把。   伸手抹了一把顺着头发流淌而下的水滴,带进嘴里,有丝丝的咸。脚下又一打滑儿,咚一声,屁股落地,随之一阵锥心的疼。路面上汤汤而过的污水漫过……   这下好了!真成了落汤鸡……   身后有车灯突然优哉游哉的闪了闪停下来,拉开车门,是蹙眉快步过来的楚歌,伸手一捞,将地上汤汤水水的司洛拽了起来。随着站起,她尾巴骨猛然一扯,疼的低声“嘶——”一下。抬脚就是狠狠一下踹过去,楚歌还算眼疾手快,慌忙一躲,堪堪避过要害部位,大腿上却依旧重重挨了一下。踢人的司洛亦没有占到丝毫便宜,用力太猛,尾巴骨巨疼,人随着踢出去的力道就要扑倒在地的瞬间,被楚歌又匆忙伸手捞回来。   抬手控制住她不断挥上来的双手,“还不老实!”低沉的声音埋怨的低喝,在雨夜里听起来却无比的温暖安全。司洛喉头哽了哽,眼睛跟着湿了,眼泪混在雨水中流进嘴里,咸咸的带着莫名的滋味。   【五十章】是在乎的吧?!!   “我才不要转回去,在你们中间当电灯泡呢。我没那嗜好看别人卿卿我我。”司洛猛然甩手,一用力,来自身体某个部位的疼痛让她眉头一皱,嘴唇抽一下。   “那你要这样走回去??!!”楚歌掌着伞,神情泰然的微笑着望着她。一副你要这样回去那请自便的样子。   “不过,我看见好像你刚刚跌了那一跤,是不是尾巴骨摔伤了,还能不能走呢?”他怀疑的问,目光却肆无忌惮的落在她的臀部,虽然是晚上,大雨,灯光昏暗。可是来自他的这束目光依旧让司洛十分尴尬气恼,忽的一个转身,正面对着他,尽力做出一副,我没事的样子嘻嘻笑,说。“和你没关系!!”   转身走两步,锥心的疼,不得不咬紧牙关停下脚步来。   楚歌这才跟上来“真没事,真要走,真和我没关系?”   “你个混蛋。”司洛刚刚装出的平和友好顿时不见,突然爆发了,扬手捶在他的肩头胸口,他手上的雨伞被打落了,两个人同时暴漏在雨雾中,人随着她大力的捶打向后微微一晃,定住了,伸手就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大雨,依旧哗啦啦的下,劈头盖脸的顺着两个人的头脸落下来。司洛一身的湿气哆嗦着,带着淡淡茉莉的清香被楚歌揽进怀里。楚歌突然埋首在她湿漉漉的颈项,气息温热扑上来,瓮声瓮气的问了一句“你,还是有点点在乎的对不对??”   司洛微微错愕。   “她已经被她家人接回去了。”楚歌将司洛塞进车里的时候淡淡带过一句。   司洛没有应声,她看不清楚自己此刻是怎么的心情,混沌的似这抹不开的雨夜,带着噪杂的声音,让人焦躁不得安宁。   楚歌调转了车头,默默的走。看来他真的不打算送自己回去。司洛亦不在坚持,她是真的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在这样的雨夜带着一身的湿冷疼痛,独自走回去……   打开门,米悠果然已经离开。楚歌上楼寻了两件衣服丢给司洛让她泡个热水澡。   “喝点酒,去去寒气?”楚歌坐在客厅的桌前,见她换上自己一件灰色的棉线T ,从浴室探头探脑的走出来。细胳膊细腿,大大的T在她身上晃荡着,快要掩到她的膝盖。脸上有尴尬的微微的红晕,嘴角微微翘一下,闪过一丝故作镇定的笑。她这样子,像个没有张开的青涩少女。   之前她在这里借住的时候,早晨亦会迷迷糊糊穿着吊带短裤之类小小暴漏的衣服,从房间里梦游一样的跑出来,可是从未如此尴尬过。   司洛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杯子时,一只手却不由自主的拽着衣服的下摆,拼命向下扯。   “别扯了,就你这身材,不用遮掩也没什么好看的!”楚歌将半杯黄色的液体送至她的眼前,话是这样说着,一双眼睛却悠悠闲闲的扫过她一双纤长而白皙的腿。   果然恶习不改,自己当初的决定还是对的,怎么能跟‘色狼’住同一个屋檐下。司洛慌忙退后一步,转身准备躲进卧室去。   “喝点酒暖暖身体,小心感冒。”这次楚歌的声音却是平淡中带着关切的,像是以前的他,温和有礼,像朋友,像兄长。   司洛顿住了,回头看他,小心翼翼的接过他手上的杯子。   “是米酒,口感清淡微甜,味道不错。”楚歌扬杯,自己先呡了一口。司洛小狗一样,鼻子在杯子上嗅一嗅,还真的有一股微微清香溢出来。   楚歌看她这样郑重小心的样子有些好笑,是真当自己是色狼了??!!看住她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戏谑。扬一扬唇说“试试看。”   司洛在他笑容的蛊惑下,喝了一口,再喝一口,然后仰首一饮而尽。   这人也太会享受了吧,这样好喝的东西,居然有这样朴实的一个名字,米酒??!!入口味甘,口味绵长柔滑,带着一丝稻米的清香甘甜,落入腹中,满口留香……   她啧啧舌,回身坐在楚歌的对面,推了杯子到他的眼前去,“再来一点。”   这小妮子,对美食美酒果然一点抵御能力都没有。可是美男当前她却丝毫没有一点心动啊!!楚歌抬眼看她,警告一句。“这个酒后劲儿大,你可别当饮料喝,要慢慢……”楚歌话还没说完,她已接过了酒杯,仰首又尽了。   然后伏在桌上,目光迷蒙,似在思索着什么,看住楚歌慢慢一点一点的呡,过一会双臂攀在桌边,脸上有了微醺的红晕。带着迷糊的笑,眼睛亮闪闪的望住楚歌,“你那会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她突然问。   楚歌一愣,“什么话?”思维一时跟不上她的跳动。   “果然,是假的,玩笑而已吧。”她嘻嘻的笑,目光落下来,带出一抹失望。转身抚额而走,脚步开始虚浮,摇晃着走进卧室,看到床一头跌了进去。   不管爱或者不爱,不管真或者假,明天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她喃喃自语。   床大的有些出奇,她觉得自己似跌进了一个无边的海洋,不由的缩一缩。被褥中隐隐有薄荷的清新,可是这清新的味儿迷 药一样,让原本迷糊的司洛更加迷糊,很快跌入梦境。   这样一个不胜酒力的人,还那样豪爽的样子喝酒。楚歌笑笑摇一摇头,突然握着酒杯的手顿在那里,脑海里才将她刚才说的话过了一遍。   转眼看她摇晃着走进了他的卧室,一倾身就跌在了他的床上,纤细的身体,四肢收一收,像婴儿的样子蜷缩起来,一张小脸带着微醺的红晕,侧着正对着门外。   她是真的有些在乎的吧,不然刚才怎么会显出那样的失落?楚歌的脸上浅浅掠过一丝笑意。   自己这样一个做事只要出手,从来不会想失败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的患得患失?让他自己都开始陌生起来。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卧室,扯了薄被盖在司洛的身上。看她微微蹙着的眉,伸手轻轻抚上去,想象着她此刻为什么事情而如此愁烦的蹙眉。又笑,觉得自己此刻的举动十分无聊。   转身掩了门,又慢慢一点一点的喝酒。   【五十一】摸上床……   清晨,东方微亮,司洛从梦境中悠然醒来。   昨夜做了梦,梦到离开穆冉前的那个晚上,穆冉紧紧的搂着她,两个人一对汤勺一样,挤在小小的单人床上。   她问穆冉,是否后悔当初没有勉强她。他说“是后悔,后悔的抓心挠肺的。后悔当初没有把你吃进我的肚子里去,让你今生永远也看不到别的男人,让你躲不开我,让你即便是恨我也要在我身体里待一辈子,陪着我。”   他说话时候惶急的样子,依旧清晰,就像昨日,犹然眼前。   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却和她没有半点关系。看来人的感情从来都不可信,曾经的信誓旦旦和甜言蜜语,都是特定情况下生出的幻影。只是,当时陷入进去的两个人,都迷迷糊糊当了真。   感情坚不可摧,其实从来都挡不住生活里的种种。比如,一段无须艰辛跋涉的前程。比如,金钱美酒,女色权势……   真讽刺。她怅然的笑。思绪清明过来,却依旧闭着双眼,只觉得脖子酸疼,浑身似乎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刚要扭动一下,脸微微一动,却突然贴到一截微温的肌肤。   心底下一惊,脑袋后面有人睡到甘畅的均匀呼吸,气息平缓热乎乎扑到她脖颈上,周身被薄荷的清新味儿包围着……   死了,这回真是死定了。她一双眼睛微微的缓缓的张开,看到压在自己脑袋下的是某人的胳膊。   冷汗一下冒出来,吓的动也不敢动一下。   僵僵的,只敢动动眼珠子,惊心动魄,四周打量一圈。羞愧,简直想要脑袋撞墙。果然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喝酒乱性’她突然想到这个词语。自己微微寒了一下。想自己就喝了那么一点点,什么时候怎么就溜到了楚歌的床上来。   哭……   又看见他裹婴儿一样,高大宽实的身体将她整个包裹在怀里。一条长胳膊伸过来,将她紧紧搂在胸前,弯着身体,整个人像汤勺一样贴在她的身后。她觉得自己周身是汗,黏糊糊都要浸湿了对方。可是身体稍稍动一下,他便警觉的揽紧一些。看来逃走的可能性十分渺小。   司洛绝望的目光垂下来,落在自己的身上,哦,还好。至少,至少身上的衣服还在……   “醒了吗?”脑袋后面一声轻柔而迷蒙的声音,带着清晨梦醒的微微沙哑问了一句。就这轻轻的一句足以让她脑袋卡壳。   听闻他醒过来,司洛也不想在死撑着,干脆乘机起身好了。想着便要翻起身来,被他胳膊一带又躺回去到他的身边去。说“还早呢,在躺一会。”又很自然的将她身体卷进自己怀里去。   “呃,那个——那个,我脖子实在很疼。”她一句话出口,自己后悔的都要咬断舌头。什么跟什么啊!!   “哦——”果然,他闭着眼,笑的似懒猫一般将她脑袋搬上他的胸口,下巴微微抬一下,依旧闭着双眼问“舒服一点没有。”为了防止她乘势逃走,一张大手挟制在她的脑袋上。这样能舒服才怪。   “心里别打鬼主意啊,我都没有说让你负责的话呢。”他无赖一样闭着双眼,平躺着,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胸口,自得的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还早呢,别着急,就躺一小会儿。”他声音轻的似能蛊惑人心,身上是熟睡之后的气息,似被太阳烘烤过的森林,带着草木的清新……   司洛的心咚咚的狂跳不止,一张脸被挤压着,结结实实的贴在他结实的胸口上,感受到他有力而稳实的心跳。   “那个,对不起啊,我昨天好像喝醉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摸进来……”司洛一张脸红的透出紫,跟茄子一样,滚烫的伏在他的胸口。   楚歌闻言,努力的憋着笑。这个迷糊鬼,居然以为自己是半夜摸到他的床上来。也好,他施施然的笑,睁开双眼,落在她脑袋上的手绕着她的发丝玩。   悠然开口“之前同住也没发觉你有这爱好啊,半夜梦游,上我的床来。”   司洛脑袋再度卡壳,脸上滚烫滚烫的,快要着火。跟这种人道歉简直是浪费口舌……   司洛果断一跃而起,方才的羞愧只剩无尽的尴尬,背对着楚歌溜下床去。   “不过我到不介意你摸进我的房间来,你瘦是瘦了点,不过瘦不见骨,抱起来到还蛮舒服的。”楚歌弯了身,枕着自己的胳膊斜躺着,望住背对着自己准备逃出去的司洛戏谑的说。   司洛脚步顿住了,忍无可忍的样子一张羞红的脸瞪着双眼直视着他,两步跨回来。在楚歌的惊愕中,一把抽了床上的大枕头扬手,双手用力,蒙在楚歌的脸上。恶声恶气的说“在胡说八道,看我捂死你!!!”   楚歌一惊,双手扯一扯,拽下她手上的枕头来。咳咳咳猛咳两下,换上一口气来。蹙着眉,做一副不可思议装“你想谋害亲夫啊,还是想杀人灭口??”   司洛无语,只得转身走,理论不来咱还躲不来吗?   匆匆躲进洗浴间换上不知什么时候楚歌帮她整理干净了的衣服,将自己匆匆打理一下出来,见楚歌双臂环抱靠在门口望住她,嘴角扯出一抹宠溺的笑“等我两分钟,洗完了做早餐给你。”   司洛目光躲开他目光的围攻,见他进了洗浴间,才蹑手蹑脚从包里拿出一个锦盒。这是送穆冉大婚的礼物,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她轻轻的惘然的笑一下。人去不了,作为‘关系很不一般的熟人,’礼数总也要到的。她嘴角挂一抹无奈的笑,匆匆写上一行字压在锦盒下面,留在桌上,拉开门,逃了……   楚歌随便洗涮了一下出来,想着司洛红着脸无处躲藏的样子他就觉得好玩,准备再逗她几句,可是从洗浴间出来遍寻不见。却看到了桌子上的纸条。   称谓,问候一概全无,只有短短一句“留了穆冉、杜兰大婚礼物帮忙敬上。”   他气的牙痒痒,打开盒子却是一只成色不错的羊脂玉的手镯。细看却能发现,绝对不是新近买到的东西,他在手下翻看一圈,并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只是心中纳闷,难道是只有故事的镯子?轻轻收起来。   她是下午一点的航班,参加过穆冉杜兰的婚礼,应该赶的上去送她。   【五十二】棋逢对手   穆冉的婚礼很是盛大,来参加的都是些商贾政客。   新郎和新娘似一对璧人,笑吟吟的在一边招呼着来往的客人。有人起哄灌酒,穆冉便从容推拒,矜持道谢,又风度款款的接过新娘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转头冲她亲密一笑,又冲旁边的人说“她不大会喝酒”。然后冲大家点头致谢,便半拥了身边的佳人走向另一桌去。   谁能看出这样一个体贴入微的人,是在演戏?楚歌站在一边,静静看着穆冉一副春风得意马蹄急的样子,四处游走进酒。大约是因为喝了不少酒,脸色开始微微泛红,使得原本甘淡自如的一个人,突生出几分激昂情绪来,连原本自持的笑都变的有些狂狷。   另一边有人站起身来,端着喜酒迎过去。楚歌定睛看,居然是SH的中国区总裁邱勇。   楚歌一愣,看来SH国代权还真的被穆冉成功谋得。   他轻轻抚颌暗自思索,一抬眼见李正华正向自己这边走过来。   他身着一身裁剪精细的,亮面雅痞风西服,手上握着半杯酒,脸上扬着淡淡的笑。   楚歌兀的皱一皱眉,这个人怎么老这样奇怪的品味,本就生的一双桃花眼,落在他那张白净而阴柔的脸上,总给人一副油头粉面的样子。   还总喜欢穿这样光泽明亮的怪异服装,衬的他那张原本精致的脸,更加多出一份妖媚味儿来。   楚歌心里暗自“噗——”了一声,为自己要和他站在一起,接受来自近旁许多异性的目光洗礼而恶寒了一把。   见他已站在自己近旁,楚歌便扬了扬手中的杯子,算做招呼。两人碰一下杯后,李正华才收起脸上那层虚浮的笑,鬼祟的贴了楚歌的耳朵问了一句“司洛有没有提到angel?”   “有本事自己去看她,别鬼鬼祟祟的四处打听。”楚歌不屑的说着低头呡了一口酒。   李正华亦不在意,笑一笑姿态释然,好像不关自己什么事儿的样子说“她不想我知道,我只是成全她的意愿。”   “你还真敢给自己脸上贴金,”楚歌冷冷讥诮一句。顿住,又说“宋雨柔没有再做出什么事情吧?”   “暂时没有。”一提到妻子,李正华整个人就似泄了气的皮球,一下萎顿了,神情低落,猛喝一口酒。   “我不管你如何应对这件事情,可是如果敢将司洛牵涉进去,我可不饶你们。不论是你还是宋雨柔都一样。”楚歌一脸严肃,没有半天玩笑的意思望住眼前的李正华。让他莫名一惊。   自己虽说和楚歌不算什么深交,却也算是台面上的朋友,又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还从未这样不客气的对自己说话呢。李正华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怔了一下,呵呵笑说“没看出来啊,对司洛那小丫头挺认真的。”   四处敬酒的穆冉抬头看见站在这边的楚歌和李正华,微微哂了一下。司洛怎么没有和他同来?大约是不想看到他吧,穆冉微微怅然。他真想看看她这个时候会是怎样表情的一张脸。   可是她居然没有来。心底的怅然缠绕在失望里,空落落的没有落处。   “楚总、李总谢谢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他客套的说着,扬起手上的杯子,同两人轻轻一碰。仰头全数喝下。站在一侧的杜兰原本伸出手想要阻拦一下的,可是微微顿一下缓缓落下来。   “新婚快乐。”楚歌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来递到穆冉的眼前。穆冉原本笑意充盈的双眼,突然目光一滞,微微泛红的脸突然苍白,身体跟着轻轻摇晃一下。   “这是司洛托我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   楚歌递上东西的时候,目光静静停留在穆冉的脸上,他突然失态的样子,让楚歌微微蹙眉。这个镯子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故事?   难道……   他看穆冉缓缓伸出的手有些抖,故作镇定的轻轻将锦盒启开来,脸上的表情只是一瞬的冷,便掩上了盒子将这个原本属于女人的东西收入了自己衣袋。   “麻烦替我跟她道谢。”他迅速的神态恢复了自然,敬了酒匆匆走出了人群。   她居然选择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将这幅镯子退还给了他。穆冉躲在更衣室里双手紧紧握拳,突的哂笑一下。   这镯子是父亲临终的时候交给他的,说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是他们穆家儿媳世代相传的东西。当初秦素过门后,她嫌玉镯繁琐丢着从未戴过。   后来认识司洛,在决定和秦素摊牌离婚要和司洛一起的时候,他将这个镯子套在了司洛的手腕上。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情形,他们饭后散步,夕阳的余晖淡淡抹红了她的脸。他看的都要痴了。一伸手将她扯到自己身边来,说“闭上眼睛,我给你变个魔术。”她当真乖乖闭上了眼,他迅速将镯子套在她细瘦的手腕上,吻轻轻落在她长长覆盖下来的睫毛上,让她睁开眼。   “司洛,我想用这个镯子将你永远套牢在我的身边。”   他还记得她当时那张惊愕的脸,幸福的笑从她圆溜溜的眼睛里溢出来……   永远?真可笑,自己当时还真以为可以永远。幼稚,世界上那里有永远这样的事情。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是杜兰,她轻轻说“穆冉你好了吗,快点出来,要送客了。”   宴席上,李正华突然说“哎对了,楚少,你不是在和三鑫科技合资3D技术外围产品的开发吗?我昨天听到消息,穆冉那小子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签下了SH的国代。还有传闻,SH已经让他参与新技术的开发了。”   “他这不是摆明摆你一道吗?”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楚歌闻言,手里的汤匙顿了顿,说“合资开发,这是什么意思。合资是彼此付出信任的筹码,开发才是结果。你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正华做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说,“SH那么多人窥视那么久,各路手段用尽,却最终落到名不见经传的三鑫科技手上,真想不通。看来姓穆的这人还真有两把刷子。”   抬眼望向已经换下礼服的穆冉。这个人,眼底神情,总暗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楚歌似思索了一下,没有接话。低头专注的喝汤。   过一会才说“SH虽然是以3D产品起家的公司,现在他们的3D产品也在市场上风行。但是他们自己并无核心技术,之前全部依靠SONY。而这次国代也好,拉三鑫参与技术开发也好,我想他们看重的并非什么三鑫科技,而是三鑫背后和我们合作的这个项目。这也是穆冉为什么能够签下SH国代主要原因之一。”   “那你——”李正华的话还没说出来,楚歌就轻轻一笑,说“你想问我怎么这么大方,没有干涉他签约的事情?”   李正华茫然点头。   楚歌手指在桌上轻轻的叩击一下,说“虽然我们彼此有信任的筹码。但是我相信以穆冉的聪敏和心计,他不会看不透SH 的心思。他和我一样也是技术出身,所以我相信他很清楚,SH的价值不在于技术,而是它长期以来的品牌效应。”   是,那这样的话,好处不都被三鑫占了,还有他楚歌什么事儿?李正华皱眉。觉得像是懂了又像是完全不懂他刚才话里的意思。   楚歌说“更直白的说,他要的是这个产品的知名度,足够带动自己公司急速上升,在同行内找到一席之地。还有一个资金的利用和积累。SH 的后端营销支持很强大。”   抬头看李正华依旧一脸疑惑的样子,知道他在思索什么,轻轻的笑,说“亏你在这个行业还算数的上的精英。”他压低了声音说“借着三鑫科技的跳板,将来我们3D技术外围产品的推广可以利用SH 在3D产品中的盛名……”   李正华一副,哎呀,我怎么没想到的表情。抬头,见楚歌已经浅笑着低头若无其事的用起餐来。   真是棋逢对手才能显出实力来。李正华暗自抚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楚歌一眼,又将视线投向远远游走招呼人客的穆冉身上。看来今年圈子里会有好戏可看了。   【五十三】永远只是一瞬间   十一点钟,司洛就已准备妥当预备出门。   虽然还有三个小时才到登机时间,可是她却无比焦急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有穆冉生活着的城市。就像两年前的自己,无法应对只想逃!   车子向着机场的方向飞驶。她却突然的想起那个午后。他们手牵手散步,穆冉突然顿下脚步来,声音柔软说“闭上眼睛,我给你变个魔术。”   她很诧异,穆冉从来都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他做事,从来规矩方圆,很少有奇突浪漫的举动。她有些诧异有些期待,乖乖闭了眼。突然觉得腕间一凉,有什么东西被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张开双眼,是一只古香古色的羊脂玉镯。晶莹剔透的成色,隐隐有幽冷的光泽,看得出是有些年代了的东西。   她茫然看住他的脸,这种东西,现在很少有人佩戴吧。   她的疑惑,他看在眼里,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吻落下来,说“司洛,我想用这个镯子将你永远套在我的身边。”她顿一顿,才明白过来,这是求婚吗?   永远?多远才算永远?那个时候,那一刹那,她以为就是他们的永远……   他说“这幅镯子,是穆太太专用。我们穆家媳妇世代传下来的东西。”   她悠然的笑,机场已经眼前。她却无比茫然起来。   两年前,知道他有家室决定离开的时候,她都不曾将那枚穆太太专用玉镯交还给他。是心底还存着某种贪念吧?想要那个永远在自己的生活里得到印证的贪念吧。   今天是他人生的第二次婚姻!   他曾经说,不爱秦素,秦素却成了他第一个妻子。他又说不爱杜兰,杜兰却成为他今天大婚的新娘。他说过爱她司洛,她却从来都只是,他生活旁逸出来的插曲。而自己却每每跌入,每每当真,每每转身,每每心疼。   心那种无边的钝疼又开始慢慢的磨。她额上有了细汗,抬手对司机说“请送我去朝阳大酒店。”   她要看看,要看看此刻的穆冉,站在人群里,得到他要的一切的穆冉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司机诧异的在倒车镜里巡视着她的脸,只是半分钟的迟疑,车子已经调转了。这个世界奇怪的人多了,只要能付自己车费,随便!!   司机师傅轻轻摇头,嘴角挂一抹无所谓的笑,见呆愣愣的司洛目光依旧望着窗外,身体半缩着。   “小姑娘系上安全带,一会大概会有交警查……”司机说。   可是身边的人丝毫没有听进去半句的意思,司机再次摇摇头,想罢了,反正今天交通通畅大约自己也不会那么倒霉被查。便也不多话了。   这司机大叔想起今天是小女儿的生日,便将车子开的飞快。嘴巴里哼哼唧唧唱着‘亲亲我的宝贝’。   车子下了高速,一个急转。司洛身体一斜,只听见刚还哼歌的大叔突然啊——的惊叫一声,还未来及抬头看清眼前的情形,车子已被猛然一撞,阻力迫使疾驰而行的车子倏然顿下。司洛身体随着惯性,嗖的飞身撞上前面的玻璃。眼前呼的一下五彩缤纷,可只是瞬间,又归于一片混沌。   十二点半,婚礼的宴席正进入高潮。大家笑闹着让穆冉和杜兰喝交杯酒。   穆冉便一脸温温的笑,双眼专注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杜兰。长长的胳膊从容环过杜兰将她半拥在胸前。杜兰亦是,双目浸满深情的样子,只是垫了脚尖,挂在他的脖子上的姿态亲密而娇柔。仰首,双双饮下手上的酒。   交杯酒,预示一生的滋味,酸甜苦辣皆有。只是曾经以为,下半辈子要和自己一起体味这许多滋味的人,叫司洛……   穆冉微微闭一闭酸涩的双眼。   她是早已忘记了,他们要在一起的承诺。   他还记得,两年前司洛离开。他四处无头苍蝇一样的找,懊恼、愤怒、担心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磨着他的心。他无心做事,将公司全盘交给了秦素,请人帮她打理。他着了魔似的,走过每一个她曾经提到过的,想去的地方。   可是两年来,却全无踪迹,她没有给他哪怕一点点的信息。终于累了,在一个酗酒的夜里遇到杜兰……   和杜兰确认恋爱关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清醒。他要事业,他要一份继续活下去的依柱,他要把自己丢进事业中,忘掉这样一个突然闯入他生命中来,却又薄情决绝的女人。   他参加了第一个由杜兰牵引而入的酒会。   他很满意,因为知道在这里可以通过杜兰的关系认识自己想认识的人,他要为自己在这个行业迅速建立一个网络,打定基础,然后重新站起来。   谁都不要嗤笑我卑鄙,穆冉心想。   大家都一样,都在用自己所有换自己没有的东西。   杜兰或者爱我,或者不爱。大家都是成年人,懂得衡量自己手上的筹码。   她喜欢我这幅皮相,确信我能够给她别人给不了的关爱。而我知道她是我通向事业巅峰的阶梯。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所以对此无所畏惧。   那次他非要参加由金科集团主办的一个酒会,他想认识传闻中的楚歌……就这样再次见到了司洛,这个从他生命里夺路而逃的女人,就这样又再次回到了他的眼前来。   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将他从地狱拽起,又重新重重打落?酒落下肚,只觉得灼烧锐疼。   他喝完那杯滋味复杂的酒时,脸上浮上一个包裹在温淡下悲凉而讽刺的笑。让杜兰兀的眉头一皱,见他嘴角弯弯勾起,又呼的放下心来。   是自己多心了吗?她想。   楚歌远远站在一边观礼,突然电话响。拿起看,一愣,嘴角浮上一个安然欢喜的浅笑,是司洛的号码。抬头暼一眼依旧演示甜蜜的一对新人,皱眉,微微掩了电话接起来。   刚轻柔“喂——”了一声,脸色便顿时变了,浓眉锁起,慌张转身。   “医院?什么医院?你是谁?司洛……车祸……”   话音未落,匆匆向外奔出去。   这边,穆冉将酒杯递到侍应的手上,目光扫过来。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刚刚楚歌似乎向自己这边匆匆投来神情复杂莫名的一眼。他皱眉看向楚歌飞奔而出的背影,眉头跳了跳,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脚步向着楚歌奔出的方向快走了两步,单手落在裤兜里,带出装在里面的锦盒。锦盒落地当啷一声,里面的玉镯断裂两截。   他突的一下止住了脚步,回头看向站在人群里冷眼望着自己的杜兰。   ……   【五十四】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司洛出了车祸……   婚礼过后好几天,穆冉才无意间听到这个消息。   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被姓楚的好好照顾着么?不为她,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如此啊。   怎么会出车祸?!!这样想的时候,脑海突然闪过几天前看到的一幕。   那天去金科找楚歌谈事,车子刚停下来,便看见他半搂半抱的,拖着一个白衣窈窕的女子从公司出来。   那女子双手一直紧紧扣在他的胳膊上,两人靠的很近,姿态亲昵。   原本准备上去打个招呼的,可是想到司洛,想到她肚子里怀着的姓楚的孩子,在看到他臂弯里的女人。他愤怒的情绪腾起,不受控制的握紧着双拳,怕自己下去能够招呼上去的,只有这个拳头。   所以忍了忍,调转了车子。装作不见。   这个恶劣的小人。穆冉这个一向秉承自持淡然的人,这个时候却将车子开的飞快,闯过一路红灯,车子终于叱一声停在金科门口。大踏步进门,不等楚歌的助理招呼便硬生生闯入他的办公室。   以往谦和姿态,优雅风度尽失,扬手推门而入,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对不起,楚总今天有事,不来公司。您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吗?”站在一侧的助理小姐看似态度谦和,目光中却有一份警戒坚持。手上做一个请您离开的动作。嘴角含笑。   穆冉微微欠身,做一个歉意的姿态,又匆匆转身下楼。   上车,迅速拨一通电话出去。   “司洛在那个医院?”   “穆总?新郎官当的不耐烦了?怎么关注起一个‘旧熟人’来了?”楚歌的慵懒的声音微冷,没有半点客气。   “我想看看她。”原本焦虑的穆冉,听到楚歌这样的回答,却兀自镇定了不少。她的状况应该不至于太糟。他这样想着,原本生硬的态度却兀自低了下来“她伤的重吗?”   楚歌闻言,顿了一下,目光抬起,望住隔离室里,脑袋被纱布重重裹住的司洛。“哼——”的耻笑一声。“你担心?”   车子一路飚来,闯过许多红灯,他蹬蹬奔上病房的时候,原本心底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却没有想到这准备实在不够……   搁着隔离室的玻璃,他看到被纱布层层包裹的司洛的脸,身上被插满各类管子,纤细的胳膊上打着吊瓶。他莫名的喉咙一哽,缓缓从里面退出来。   这个笨蛋,这个糊涂虫,什么时候才能学的聪明一点,能够好好照顾自己?他每次都絮絮叨叨安顿嘱咐,让她走路专注点,小心点。可她每次都好了伤疤忘了疼,身上总会有莫名其妙的伤疤出来。他心疼,她却总是迷糊的笑,嫌他多事唠叨。   这次,他没有唠叨了,他也不准备多事了。决心以后的日子永远也不唠叨她,不管她事了的时候,她却将自己撞的跟个笨熊似的,被包裹起来,只露两个眼睛。在隔离室里满身插着管子……   他兀的抬手,掩住自己的脸。有温热的液体缓缓从指缝里滑出来。   楚歌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口边吸烟,烟蒂丢了一地,一张冷峻的脸,脸色阴暗憔悴,指尖的烟已燃至手指。听见身后沉重的脚步声缓缓向自己走来,说“看到了吧?觉得如何?”   讽刺的声音落下,没有听到回应。身后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他转过身来,正要再次张口,却迎面吃了一记重拳。楚歌的脸呼的一偏,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下颌,缓缓抬头,伸出舌头轻轻触了一下嘴角流出的血液,伸手擦了一把。   目光犀利,迎上穆冉愤怒的脸,皱眉冷笑,一脸冷傲而不羁的神情。   “你这个畜生!!!”   穆冉再次甩拳过来,楚歌敏捷伸手一挡,隔开来,眼眸里闪出危险而冷硬的光。   “这话,怎么说?”又低头抹一把嘴角嘶嘶流出的血液。皱眉,司洛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伪君子??   “她怀着你的孩子,你居然还在外面跟其他女人勾三搭四??你到底有没有人性?!!你有别人,给不了她幸福,就别招惹她,别伤害她。害她成这样,你还……”   “咚——”这次一记重拳落在了穆冉的脸上。他脸一撇,这一拳的力道比他挥出去的一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下,是为司洛的。”楚歌嘴角扯一个不屑的笑,听见安全门外有咚咚的脚步身传来,是医院的保安。   他靠近穆冉一点,冷冷的目光望进他的眼底。“想知道她是在什么地方出的事吗?你婚礼的那天,十二点半,你和别人喝交杯酒的时候,她从机场赶往朝阳酒店的途中……”   抬手,又是一拳勾过来,冲着他的下颌一记,穆冉只觉得眼前一黑,高大的身体晃一下。   “孩子,谁的孩子。什么孩子?有人说,你就信?你真是她曾经爱那么深的人吗?”哼,楚歌一个冷笑,轻蔑的望住他的脸,一眼为司洛不值得的诮笑。   “司洛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她一直只是她自己。这两年,她将自己包裹在往事里,不让别人进去,也不放自己出来。这个笨女人,一直都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安静的生活!!”   楚歌说完,见几个保安推开安全门,冲进来,他才一把推开眼前的穆冉,转身走。“谢谢你,替我制造了机会,让我靠近她,得到她。以后你没有资格再来打扰她,我自会给她幸福。这你足以放心。”   “这位先生……”有个小保安怯怯想要拦下准备出门而走的楚歌。   “我们没事,让他走。”穆冉一只手抚着下颌,微微弯着身体,说一声,自己也欠身走了出去。   “她根本就是一个人,将自己包裹在往事里,不让别人进去,也不放自己出来……”穆冉想着楚歌的这句话,只觉得脚步虚浮,怎么都踏不到实处。   她说“穆冉,我解释。”“我说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么?”   他记得她一脸的苍凉的笑,很疲惫的低垂着头,说“穆冉,你一次再一次的给我透心凉啊!!!”   一次再一次,一次再一次。他颓然的趔趄起来。   他想起那日她脸上浮现的甜蜜的笑,落在他脸上的清浅的吻,分明是要靠近,等他一句话,一个关于未来的承诺。可是自己却那样侮辱她,将她生生从自己身边推开,推向别人。推向这样一个地狱……   【五十五】我,没有食言……   为了求证。在医生的办公室里,穆冉沉着脸疲惫的靠坐在椅子里,看司洛的主治医生诧异而怪责的抬起头来,说“你是她哥哥?是她哥哥还乱讲。”   “她那里有什么身孕?!!”   医生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怀疑的直直对住穆冉的双眼,上下打量他一圈。大约看他的举止打扮并不似什么坏人,所以接着说下去“年轻人,14号病床的姑娘是车祸,流血过多,头部受到了剧烈撞击,脑内有淤积血块。胳膊和腿都不同程度骨折。因为身体太虚无法进行开颅手术,暂且昏迷不醒,只能维持生命。”   “她没有什么身孕……”说完,目光惋惜的看他一下。   怎么会是这样??命运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他以为自己足够的聪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所有的值得和不值得都算计的清清楚楚。而这一次,算什么?他以为自己退后一步,给了她想要的未来,给了自己一条活路。   那里知道竟然是再一次的错过,再一次的在她心上狠狠划下一刀。   楚歌说,“你知道我们怎么认识的吗?两年前,在青岛,她跌进冬天的大海里。我捞她起来的时候,她手里握着你的照片。那么冷,打着哆嗦,喝了一肚子海水,却没有放手。那个笨蛋,为了追逐一张你的照片,跌进海浪里。”   “我喜欢司洛,喜欢和她在一起。在没有你的这两年里,我们朝夕相处。像兄妹,像朋友,像知己。可是从未像情人过。可是那时候,我从不介意。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很快乐。直到你出现,我才知道,自己对她的情感,容不下第三个人。更不似自己以为的那样,可以任自己收放自如。我爱她,也许很早之前就是了。”   “之后,每一次三人同时出现的时候,我都刻意和司洛演亲密。因为我讨厌看司洛一见到你时瞬间石化的样子。讨厌看她的目光追随你的背影而出时候的呆愣,讨厌她听闻你的名字时一瞬的失神。我讨厌不受控制的情感和自己。同样讨厌,这样一个虚伪、自私、目标鲜明的你。你根本不配,她这些年来对你的念念不忘的深情。”楚歌轻蔑的笑着,接着说“这一次,是她的劫,大概也是该解的时候了。”说完,哐一声,将他关在病房门外。   错,错的如此荒唐可笑。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清明自持的,可以冷静思考冷静处理事情的人,可是,那个时候,他被自己可笑的‘我以为’蒙住了眼睛。以为两年前她早已和楚歌有了往来,为他离开自己。两年后,又自以为是的‘我以为’她怀了楚歌的孩子。甚至都没有听她一句解释,暴怒的呵斥她,让她滚,骂她低贱。   他恨自己,恨不得甩自己一个重重的耳光。   昏暗的梦境。司洛看见自己拼命的奔跑追逐,前面穆冉的影子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四周沉沉的薄暮落下,世界陷入死了一般的沉寂黑暗。   她突然慌张,看不清自己来时和将要走上的路。只是埋首奋力的奔跑,好似只要不停下来,就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脚步迈出去,每一步,都带着惊心动魄的惊惧,没有人,没有声音。她的呼救声淹没在黑暗里得不到任何回应。   突然脚下一险,似跌入了沼泽,身体坠了铅的沉重,挡不住的急速下沉。她听见自己疾呼出声,声音似落在无垠的空谷荒野,远远的飘走。心底开始绝望,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很累,想睡过去……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司洛——司洛——”遥远的声音,一点一点的靠近,深陷而下的身体,似乎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扯动着她。声音近了,在耳边叫“司洛,司洛,快醒醒……”很焦灼。   她疲惫的睁一睁,身体的重量带着刚刚苏醒过来的一点点的意识开始飘远。再一次陷入昏暗。   “医生,医生……”楚歌一边摁着铃一边冲病房外大喊。   “怎么回事??”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闻讯赶来。   “她刚刚眼皮动了一下,可是又睡了过去,她刚刚分明动了一下,我看到的。”一向沉着骄戒的楚歌似个小孩一样,目光急切望住医生的脸,很激动,抓着司洛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似乎要用自己手上的温度和力量将她从梦境中拉回来。   医生站在仪器前看了看各类数据,然后又用手指张开司洛的眼睛观察一下,对着楚歌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一会实在不忍,说一句“她的头部受到了剧烈撞击,脑内血块淤积。虽然现在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现在醒过来的可能性——很小。”   这句话,这些天医生已经不止一次对楚歌讲,可是他从来都不相信。   这个前几天还似个小豹子一样,闷头在他怀里,对他又踢又打的女子,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的那张生动的脸,就要这样沉睡过去,永远失去痛苦和开心的情绪。   他还记得她吃到好吃的东西时轻轻扬起的唇,眼角明亮的笑意。   还清楚的记得她细瘦柔软的身体,留在他手上温润滑腻的触感。鼻尖还闻到她留在他身体上的,茉莉清香。   不,不可能。他一倾身,伏在她耳边就似以往那样,戏谑的威胁的,霸道的说“喂醒来啊,你记得吗?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你答应过我,我可以随时追讨偿还。”   司洛再一次跌入梦中。   身体一点一点陷入沼泽,惊恐的情绪撕扯着每一个细胞。粘稠浑浊的泥浆,没过膝盖,腰际,胸口,脖子,渐渐延至鼻,眼……   她沉重的喘息,手指微微跳动一下。突然听见耳边有人说“你记得吗?你欠我一个人情,你答应过我,我可以随时追讨偿还。你回来。我现在要你偿还。”   她想起来了,她要赶回去,她欠了楚歌太多太多的人情。他要她偿还,她自然拼命也要努力去做。   她的手指,在楚歌的手心里再次微微的跳动一下。楚歌一怔,看她疲惫的,缓缓的努力的睁开了双眼,“司洛——”他喜极的声音带出一点点沙哑。   “我,没有食言,我回来,还你人情。”她那么累,却望着他冒出一圈青色胡茬的脸,微微挤出一个疲惫的笑来。   司洛醒过来了,终于在她车祸六天之后,醒过来了。   【五十六】当你不在原地等我   “司洛这家伙,还说要早点回来给我们好看呢。到现在居然都没有一点动静。”安夏一边收整着手边准备婚礼要用的东西,一边抬头说。   陈诚抬头看她一眼,“嘿嘿,我估计是那家伙是被他们那个无良的老板充当苦力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要不然,这会肯定张牙舞爪的站这里吵吵发飙呢,嫌我们没有第一个通知她结婚的消息。”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我给她拨个电话”陈诚刚站起身来,放在一边的电话就响了。   陈诚走过去接,脸上的表情突的冷了一下,回头对着身后的安夏问“皮皮的电话,你要听吗?”   安夏想都没想,直接摇头,脸上的神情依旧平淡。   自从安夏出事后,他得知陈诚过来照顾她,便将电话不断打到陈诚的手机上,她从来不接。   后来不知道怎么得知安夏、陈诚新房的座机,又不厌其烦的打来,有时候安夏偶尔会接上,喂的一声,听到是他的声音,一句不响啪一声挂掉。   有一天夜里,他突然打来电话。安夏接了,听到了电话一端的哭声。断续的,好像喝了酒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转身了,没有站在原地了。当我回头,你不在那里等我……”   “皮皮,我没有那么多的十年用来等你,我累了。”安夏听见夜里自己的声音,冷静的疲倦的似没有了生命。   “我要结婚了,和陈诚,希望得到你的祝福。也希望你能够幸福,真心的。以后别在打电话过来。”   “你要结婚?和陈诚??!!!你开什么玩笑。你爱他吗?那个大猩猩一样的人。结婚,就这样随便把自己嫁掉,你疯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嬉笑的试探,追问一句。   “爱?什么是爱呢?你这短短的几年爱过多少人?结婚,是的我是要嫁给那个看似敦厚老实的人。他并不十分帅气,但他是个真正的男人,在我需要他的时候,给我温暖和怀抱。皮皮,我是女人,今年二十八岁了……”她说完轻轻的,轻轻的搁上电话。   或者爱情真的有期限的吧。她嘴角抿出一个笑,抬头看住挂上电话,向自己走过来的陈诚。这个男人高大,黝黑,健壮。却真实,温暖,可靠。算是个结婚的好对象呢。安夏嘴边又兀自挂上一个笑。这就够了。她想。   她想起出事那天,她神情恍惚的送跟在自己旅游团的一位老人走上电梯。突然电梯内的灯灭了,电梯瞬间失去控制猛然下坠。她本能的仓皇的伸手去抓,却一把触到心脏病发,身体不断痉挛的老人。电梯下坠的太猛,从二十二层,猛然跌至一层。金属擦出的火花和猛然撞击的剧烈震力,将她拽着老人的手都震麻了。整个人被重重的摔在地上,昏晕过去。   等救援队打开门,已是事发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她的手,依旧紧紧抓着尸体已经凉了的老人的胳膊上,眼睛被猛烈的光线一刺,她闭了闭眼,在大家的眼前缓缓起身,想将那个已经失去气息的老人扶起来……   那是她这一生来,最恐惧的记忆。感受着一个人的生命,在自己的旁边这样慢慢逝去。   当天夜里,她在陌生医院的病床上一次再一次被噩梦惊起。她拼命拨皮皮的电话,占线中,占线中。他在和谁通话呢,这么久。   终于电话打通,她说“皮皮,我出事了……”   可是对面的电话里却传来他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安夏,我原本想早点对你说的。我们两继续做朋友好吧。这些天,我一直想告诉你的,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那天,我故意在你面前和叶子那样。我知道你说出事,是骗我的。安夏,我知道你是个洒脱的人……”   这边,安夏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缓缓挂上了电话。   拨了一通司洛的电话,关机。这家伙大概又忘记了给手机充电。电话本翻过一圈,看到陈诚的名字……   再见了皮皮,再见了我的初恋,再见了我执着了十年的情感。她在心里说。脸上微微漾出一个甘淡的笑。   还记得很久之前,皮皮曾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她望着皮皮的双眼说“瘦瘦高高的阳光型的大男生,喜欢扮酷,喜欢炫、童心未泯。”   他便哈哈笑着转过头去假装没有听懂,她亦只好嘻嘻笑着低下头来假装不是说给他听。   光阴飞逝,他们渐渐远离,她一次再一次的听说他有了女朋友,然后分手,然后又有了新的女友……   他,总是这样在感情里来来回回好像很受伤,却玩的忘乎所有。而她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站在远处寂寞的听着关于他的故事。   偶然,似乎真的是偶然,他失恋,又从朋友处听到她一直单身的消息。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真的懊悔,他似转身靠近她的时候,她便带着万分的雀跃,以最为卑微的姿态迎接,等待着他说“安夏,走了一圈还是你最好。请做我女朋友。”   她安心的等,在他没有忙于和别的女人谈恋爱的两个月内,她照顾他的生活,陪他一遍接着一遍的看《海贼王》的动漫,就这样静静的相处,她也觉得非常幸福。   可是就在她以为,她的春天将要来临的那天。她手上拎着重重的几灌他要的啤酒,推开自己的房门,看到他搂着别的女人忘情接吻……   在她的房间里,她的床上,和别的女人。她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安静的放下一大袋他要的零食啤酒,没有在抬头看一眼床上慌乱分开的两个人,低着头,转身帮他们轻轻带上房门。   从自己屋内出来,独自蹲在马路牙子上吐了很久。他一直都没有追出来。她笑,突然的,就对这样一段自以为是的,历时十年的感情倦了,索然了。   “咦,司洛这家伙的电话怎么关机。打不通。”陈诚站在窗前拨电话,自言自语。安夏抬头静静的望住他。她想着自己曾经讲过的,关于那个瘦瘦高高的大男孩的话。   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微胖、温和、实在的暖意融融。他不酷不炫,也不够浪漫。她说不上自己此刻是否爱他,像曾经爱过皮皮那样的执着爱他。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离不开他。   她想自己以后的日子,会在这样安然的生活里寂静下去。他不会给她彻骨的悲伤难过。关于静好,她想,那大约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久到她不在突然间忆起那个高高瘦瘦的人的时候。   【五十七】特护   杜兰靠在沙发里,漫不经心的摁着手上的遥控器,转换着电视频道。以往的那种类似男孩的英姿飒爽的样子不见,薄丝的睡袍被她双手紧紧拢起,七月的天还很热,她却觉不出一点点温度。   空调关着,窗户紧闭……   现在是夜间十一点钟,穆冉还没有回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似个怨妇!   从一开始,她就就派人跟着穆冉,知道司洛出了车祸,也知道穆冉每天都要去看她。虽然进不了病房,却每天依旧去,站在门口呆几个小时。   她还知道,他为三鑫争取SH的国代,只是为了牵引她和父亲关注他的视线,而将自己的精力全部投入那个真正属于他自己名下的,明兴科技。   父亲说的不错,他想要从她这里得到的,不是金钱那么简单。他要的,是她背后的平台,要的是她三鑫科技支给他的绝佳的跳板。   他已经开始着手,一副想要甩开我的样子。杜兰手上绕着睡裙带子,目光落在电视上,却没有看到任何情节。   终于,门外有了响声。杜兰迎出去,是穆冉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疲惫,衣领敞开来,身上的衬衫压出许多褶皱,身上有浓烈的酒气,垂首推门,看到迎出来的杜兰,微微笑一下。   “你还没有睡?”他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伸手来接的杜兰,轻声问一句,便转身脚步有些凌乱,走进了浴室。   这个人,不论在什么时候,心底想着什么,做着怎样绝情的决定。他都如此的温淡平和,而恰似这样温淡平和的样子,总有一种将人隔离在千里之外的疏远。   杜兰手上接着他递上来的纸袋,是一盒栗子蛋糕。她微微皱眉,自己从来不吃甜食,穆冉似乎也很少吃蛋糕类的东西。心底动一下,怔一怔,转身将东西放在桌上,走进卧室。   他不开口说,她亦沉默。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觉察的样子。   夜里,杜兰将手臂伸过去,揽住背对自己而眠的穆冉,身体轻轻挪动一下靠上去。穆冉微微挣了一下,却并没有拉开她揽上来的手臂,只是轻轻说了一句“睡吧,很晚了。”   便保持着那样背对着她的姿势,没有给出一点点回应的轻轻打起了鼾声。   “我吃不下了。”司洛皱着眉,可怜兮兮的望住笨拙的拿着勺子帮她喂饭的楚歌。   这些天,他一直如此,每天大半时间都守在医院里。除了帮她擦洗手脸,还帮她喂饭。医护人员不在的时候,偶尔还会抱她起来方便。这让司洛很是尴尬,却也没有办法。胳膊上腿上打着石膏绷带,没法自如活动。   第一次, 他看司洛突然红着脸,催促他“帮我找个护士来,快一点。”   “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坐在病床旁边的楚歌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不安的问。   “你去就好了,问那么多干嘛??”她脸憋的通红,额上都有了细汗,拼命催促他。楚歌跑出去,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护士的影子。   “没有护士啊。”楚歌跑进来冲她摊摊手,“什么事你说,我做不就好了。”   “你你,算了,帮我随便找个女人进来就可以了。”司洛焦急的说。“我,我想小便,快,快憋不住了……”   脸红成了茄子,咬着嘴唇。脸是丢尽了。司洛想。   楚歌一时也愣了,他从来没有照顾过谁,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有些懵,可是马上又镇定了,声音很低说“我来帮你——”   拿了塑料盆子放在地上,关好病房门,说“我抱你起来。”   果断抱起还在负隅顽抗的司洛。别开头。   “那个,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怎么方便的出来啊,而且——而且衣服……”   就这样,两个人大红着脸,司洛生平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眼下解决这样的‘问题’。而楚歌也是生平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因此,司洛一直刻意的减少进食饮水。每次吃饭,都要和楚歌斗争很久。楚歌心知肚明,只是没好意思诉之于口罢了。   “还有,我右胳膊好好的,我自己可以吃饭。楚少啊,你公司不是很忙的吗?你——”楚歌抬头,恶狠狠飞她一眼,她马上闭嘴,望着伸到自己眼前的勺子,不甘的皱皱眉头,还是张口吞了下去。   “什么嘛,没技术就别逞能。糊了人一嘴一脸。”她懊恼的抱怨着,伸舌来舔的当儿。有人却先她一步,倾身过来,顺着她的唇线,一点一点像是品食一颗樱桃的样子吸 允一下,咂嘴,然后用纸巾轻轻帮她拭干净。   “嗯,没看出来,刘嫂的厨艺还不错,红豆羹味道做的还不错嘛,很香浓……”楚歌一边说着,一边摆出一副你看着我干嘛的样子望一下司洛。   “难道还没有帮你擦干净?”   司洛皱着眉头,好半天才无力的垂下头去。很安静,说“楚歌,以后,以后别这样了。”   楚歌愣一下,回转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已给我弟弟打了电话,他明天就从北京赶过来照顾我。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我过些时间,会想办法还给你。”她嗫嗫的声音,却听出来异常的坚定。   “干嘛?”楚歌本来想发脾气的,可是看着她这个样子的时候,他没有来由的心底就开始紧张起来。这个女人不会还在想着那个可恶的穆冉吧?   额上的青筋就爆了起来。“别想了,姓穆的不会再来看你了。”   “你胡扯什么呢?”司洛看起来真的有些生气的样子,过一会说“你那么忙老呆医院照顾我也不是办法,而且老拿电脑到这边处理文件就不怕公司机密泄露?那可是成百万上千万的事儿。出了事我可付不了责任。”   “那个没关系,公司的责任有我来付就足够了。你需要负责的是我,你不会撞了一下脑袋就偏偏把这个给忘记了吧。嗯?”   可恶的家伙,司洛瞪他一眼,实在没有办法。这个人越来越会耍无赖。   可是等他转身,她的目光却悄悄跟了上去,停留在他挺拔宽厚的背上。这个人,为什么当初不是这个人?   有一丝的怅惘,忽而却又醒觉了的样子,看到门外有人一闪。   穆冉又来了吗?   【五十八】那些丢失了的习惯   在感情里,比恨让人更加绝望的是——不介意。   “穆总来这里做什么,走错地方了?”楚歌看见门外的穆冉,起身走了过去,伸手一撑,挡在了穆冉的眼前,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冰冷而讽刺的光。   “我来看司洛。”他直愣愣的声音低沉坚定,像是一枚坚硬的石头落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撞击的声音。   “她不想见你。”楚歌的声音还没有落下来,就听屋内病床上的人说“楚歌,让他进来吧。”   楚歌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虽有些不甘,却也身体一偏,放穆冉进了病房。   “好一点没有?”穆冉靠近病床,将手上提着的栗子蛋糕放在桌上,就势坐在她的床畔。“怎么老这个样子,做事毛毛躁躁。总学不会照顾自己。”他情切,一坐下来,就像以往一样,开始叨叨的,心疼的抱怨。手随之抚上去,落在她受伤的左手臂上。   “嘿嘿”司洛敷衍的笑一下,微微扭动一下身体,从他的手下抽出手臂来。   抬头说“还行。穆总不忙吗?怎么有空来这里?”司洛头发被剪的很短,毛茸茸的,假小子一样,小小的脸蛋额上是愈合了的疤痕,新生的皮肉粉粉的皱在一起。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仰脸望住穆冉,问的看似很客气,却是一句就将他冰冻了的话。   她比之前到是胖起来了一点,面色粉粉白白的。看来楚歌这段日子将她照顾的不错。穆冉目光稍稍一转望住身后的男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瞬的滞,穆冉就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笑柔声说“我哪里有那么忙,再说在怎么忙来看你的时间总是有的。”   司洛笑,并不接话,目光默默避开他投来的视线。   一伸手,说“楚歌,给我一杯水。”   说的很自然,让穆冉一愣,心底有些酸。她何时和姓楚的亲密如此,指示的如此自然而然。   “我来。”穆冉刚刚站起身来。   “给,小心有点烫。”楚歌却已将一杯水递到了司洛的眼前,轻轻拉起她没有受伤的右手递上来。   穆冉一转身,避开看住他们的目光。暗自深呼吸一下。   “我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的栗子蛋糕,吃点看看。”他冲她笑,就像并没有看出她刻意冷落他的样子,起身去拆桌上的蛋糕盒子。切了蛋糕殷切递到司洛的眼前。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吃了楚歌帮我带来的红豆羹,吃太撑这会儿吃不下。”她说着,一扬手将手上的蛋糕向前一递,冲斜斜靠在一边看似百无聊赖,却分明认真注意着他们一言一行的楚歌说“楚歌,你好像还没吃东西呢吧。帮我吃了这个?”脸上的笑容自然而舒缓。   “哦,行啊。虽然我并不喜欢什么栗子蛋糕。”他走过来,接过蛋糕的时候还特意向着穆冉睨了一眼。扬唇弯出一个淡淡而讽刺的笑。   穆冉手上还扬着用来切蛋糕的小塑料刀,手停在空中。过一会才收起来,向桌内推一下,说“那等你想吃的时候在帮你切。”   司洛笑一下,挪开目光不言语。有护士小姐敲门进来给她送药。   “伤口怎么样了?还痒不痒?”护士笑着递上一大把药片,红红白白的。   司洛皱眉,说“简直当我是个药罐子。”说着,却一扬手将所有药片都灌进了嘴巴里,接过楚歌侯在一边的水杯,咕噜一下喝下去。皱皱眉,却又回头冲楚歌仰脸一笑,似想要他开口褒奖一样小孩样。   穆冉望着她,皱了皱眉。   他记得之前的司洛,每次感冒,他买了药给她,逼她吃。她总是皱着眉,找许多借口推搪。说,“书上说过感冒扛过七天就自然好了,我这都好几天了,没必要吃药。”见他脸色严肃,依旧递过来的药片,又嘻嘻笑说,“是药三分毒,这个药又那么苦,估计会有副作用。”   见他依旧坚持,只的一粒一粒的做痛苦状吞下去。   他就拿一杯蜂蜜水候在一边,等她吃完了,递给她让她喝下去。   那时候的她怕疼,怕苦,怕黑。简直就是个小孩子。   可是这两年,没有他在身边的这两年里。她改掉了许多许多曾经以为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习惯。让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穆冉有些陌生的失落感。   “吆,朋友送来好吃的了?”护士小姐目光落在桌上的蛋糕说。   “哎,正好犯愁呢,我最近吃不下太甜的东西。送给你们吃好了,不过被我切掉了一小角,别介意哦。”司洛望着护士小姐说,嘴巴冲着桌上的蛋糕向她一努。   “呃——”护士小姐脸一红,刚想要推拒,楚歌却已将桌上的蛋糕提了起来,直接塞进了她的怀里,说“医生也说了,让她最近少吃甜腻的东西。”   “哦——”护士小姐茫然的看住这三个神情各异的人,挠挠头,匆忙道谢提了蛋糕退了出来。   穆冉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失落的目光跟着护士提走的那盒蛋糕出去。   “我记得你一直喜欢吃栗子蛋糕。”他突然说。   “有吗?”   “那时候大概小,总喜欢吃甜甜腻腻的东西吧。”司洛一脸无所谓的笑,“不好意思,将你送来的东西送给了别人。”说完,目光扫过楚歌的脸,楚歌马上会意,转身抽了她垫在肩下的枕头,将她半搂着,轻轻放平躺下去。   “我想休息一会,”她抬眼冲坐在一边的穆冉下逐客令。   “你睡,我在这里坐一会就走。”   “你这样坐着,我睡不着。楚歌帮我送下穆总啊。”她笑着,歪过头去,闭上了眼。   【五十九】谁给了你,伤害我的特权   “如果你当我只是选择,那我会让你成为回忆。”——题记   司洛扭过头,闭上双眼,听见穆冉的脚步在她的床畔停了停,然后在楚歌笑微微而坚定的一个“请”字出口之后,终于转身而去。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缓缓走远,心亦跟着,一点一点沉下去。   这个男人,总在她的生活里,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带着一种从容的姿态,好似每一次离开每一次回转都特别自在。只要伸手,她就在那里。不会走开。   曾经两次,她以为自己可以嫁给他,可以成为穆太太。   闭着的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了,有眼泪悄悄从眼角滑落下来。有人靠近了,清新的薄荷味儿,薄薄潜入她的鼻息。抬手,手指温暖,静静的帮她拭抹干净。   她没有睁眼,他亦没有开口。   她在心底和别人告别,他在内心给她敞开心扉的时间。   大约在爱情的世界里一直如此,有人等着你,而你却眺望着别人。只是此刻的司洛,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辈子,再也不会成为姓穆的生活里的风景,再也不会成为他生活旁逸的备选项,再也不会有机会成为穆太太……   无比的疲惫,只想潜入自己的世界里默默自处不出来。   楚歌见她紧闭双眼,一副假装睡着的样子,亦起了身,转身走出去,站在走廊的窗口抽烟。   他不是感觉不出司洛的态度。她自车祸之后,待他虽然看似亲近,却一直将他推拒在一个无法靠近的距离上。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给她时间,爱上我。   可是越是等,越是心里慌乱茫然。   原本司洛以为穆冉不会再次出现在病房。可是第二天他又似没事人一样,浅笑着推开病房门走进来。   站在一边帮她擦脸的司珂抬头看他,又回头看司洛一眼,询问的叫了一声“姐?”   “这位是穆总。你学计算机三鑫科技总知道的吧,他就是三鑫科技的老板。”司洛抬了眼,给弟弟简单介绍说。   “你是司珂吧,之前常常听你姐姐说,可是从来没见过。今年大学应该毕业了吧?”穆冉上下打量这个有些清瘦,却一身阳光的大男孩,笑说。   他长到不是很像司洛,眉眼要比司洛深浓。不似司洛那样圆鼻子圆眼,给人稚嫩的感觉。   看着他又一副很熟的样子走过来,大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拍一拍。   司珂低头微微思索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一闪,脸上有了笑,刚要转身开口,司洛就冷冷截住了他的话“司珂,帮我给穆总倒杯水。”   司珂挠着头看一眼病床上淡着脸的姐姐,冲她皱眉,司洛回他一个冷眼。他才撇撇嘴巴乖乖转身去倒水。   “洛,别老穆总,穆总的叫我。”穆冉看司珂转身,柔声对司洛说了一句。一张大手伸上来,伏在司洛受伤的手上。   司洛脸上依旧带着标准的笑,目光静静在他脸上扫过去,停留在他的手上。   目光很静很静,静的让穆冉心底都要生出恐慌来。他的大手便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   心底是对自己从未有过的逼视和悔恨。   他宁愿这个时候的司洛能够对他哭对他骂,能够像以往那样,生气的时候口出刻薄的话也好。可是此刻的她却扬着一张拒人千里的笑,叫他穆总……   他幽幽然说“洛,我到期望你像以往那样生我气,骂我打我两下也行……”   “伸手不打上门客,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司洛应着,目光却落在别处。   他动作滞了一下,面上的从容终于撕开来,有一丝不安闪过。转而将手里的花束往水瓶里插,司洛扬声制止,说“瓶里的竹子楚歌才换上。”   穆冉的脚步就顿了下来,司珂站在一边,手里捧着水杯,看看司洛又看看穆冉。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刚轻轻拉上病房门,身后就有人拍了他一把“不好好照顾你姐,溜出来干嘛?”   司珂回身,一看是楚歌站在自己身后,突然神色就有点慌张,伸手挠头皱眉。想一下才说“病房里有个姓穆的。”   楚歌一脸的笑就僵了一下,转身走,说我们去那边坐一下。   还没有落座,他就掏出一支烟来含在唇间,转身看一眼旁边的司珂“你,抽不?”   “不。”司珂说。   “看来你是乖宝宝。”楚歌说着,啪嗒一声打了火。刚要点烟,司珂接了一句“这里是医院,禁烟。”他目光怪怪盯着楚歌看。楚歌一愣,又抽下自己唇间的烟。   “老大,你不会还处在单恋期吧??”他突然说。“我姐那笨蛋样儿的,你都搞不定?”他靠近了楚歌一点,一脸诧异的追问。   “你说话比你姐还猛。”楚歌泱泱睨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   心想,就因为你姐那个笨蛋样儿,所以就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顽固不化。   不一会,见司洛的病房门被人拉开,穆冉走出来,以往挺立的脊背微微有些耷拉的弯曲着。手上拿着他抱进去的花束吃食,走到一个垃圾桶旁,咚一声丢了进去。怔怔的看一下,转身走,脚步很沉重。   望着穆冉的背影,楚歌脸上的笑便浮上来,站起身来,脚步无比轻快的样子走向司洛的病房。   待穆冉转身而走,司洛才大口的喘着气,静下心来,想自己刚刚和他说过的话。   “姓穆的,你是谁啊你,总这样端着一副从容自如的脸在我眼前来去。谁给了你那样的自信,以为你招招手我就要飞奔到你身边去了?”   她讨厌看他在任何时候都端着这样一脸从容的笑,柔声对她说,你怎么这么笨老照顾不好自己。又抬手抚上她的额,说脑袋撞坏了吧,怎么说话没头没尾……   她讨厌这个时候的他,依旧以为她是他的司洛的样子。依旧以为这样的亲密无关别人,是他的特权。依旧以为她是原来那个又蠢又笨胆子又小的女孩子,只要他轻轻的柔声的叫她一声洛,她就低垂了头俯身在他的怀里去。   他是谁啊,谁给了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羞辱她的权利?突然的就不可抑制的愤怒。   “是不是婚姻坐实了,你想要的东西握住了,又突然想起了我这个你生活里旁逸出来的音符?突然想给你的婚姻加上一笔色彩?突然想让我这个二百五再次做你婚姻生活而外的调剂品?”   “洛,你别这样说自己……”穆冉的从容被她三下两下的话撕扯开来。一脸的心疼懊悔。   “走,别装的跟个人似的,好像怜悯我的样子。我这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她忘记了自己无法自如活动的身体,忘记了自己手臂上的伤,猛然从病床上立起身来,扯的挂在床畔的药瓶叮铃桄榔的响,又撕开了伤口,尖锐的疼一时间袭上来。   穆冉奔过来扶她,她微微闭眼咬牙,他却静在了一边,终究没敢碰她。悄然的垂了首,说“你好好休息,完了我再来看你。”   “永远,不要再来……”司洛从刚才的激愤中抬起头来,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却又足够的份量让穆冉沉着的脚步一晃。   【六十章】你还的清吗?   “咦,你受什么刺激了,和我算起账来?”楚歌貌似心情无限的好,坐在病房的椅子里撇开一双长腿,洋洋得意的样儿根本没把司洛刚才说的话听进耳朵里去。   “亲兄弟,明算账。医药费总共多少你不说我也会从医院那边查出来。”司洛说着,将手上的小本本摊开来,楚歌探身去看,那本本上密密记录着的,都是他这些天来顺手带来的东西。   几条毛巾,几斤桃……   他脸色就微微暗了,哼哼冷笑两声,“你记这些没用的干嘛,想还给我啊?你掰掰手指头看看,还的清吗?东西一斤一两,一条一双有数儿,‘没数儿’的东西你记的吗?”   “那以后你就当体恤我,别再带东西来加重我的负债。另外为了避免你的‘没数儿’的投入打水漂,最好亦不要无端空投。”司洛淡淡说,将手上的小本本在他眼前哗啦啦翻一圈压枕头下面去。   楚歌刚才的好心情被她两句话打落,脸色难看到能结出冰来。   起身,一探手,从她枕头底下抽出那个小本本来,手上一用劲,撕拉一声两半了。手一甩丢她床上,司洛抬眼看一下,也不吱声。   楚歌转身走到门口了,又转身退回来。脸上浮着丢二郎当的笑,一伸手,从床上捡起被自己撕成两半的小本子往口袋里一塞,说“你都这么辛苦记账了,我这个债权人好歹保留着追讨的权利啊。”   转身大踏步从病房里走出来。   咕囊着,刚骂出一句脏话来,就接到助理的电话。说公司有位姓米的先生要见他,非要等他回去。   楚歌兀的皱一下眉。米先生?米悠的父亲?他一惊。他来这里做什么?   米悠的父亲是银行的董事,楚歌父亲生前的好友。   楚歌父亲生前,正是他们楚家地产生意铺张开来大肆提升的时候,许多地方有靠他们融资平台拆借资金。欠下他们米家人情。   而他父亲去世以后,楚歌相信生意最后,都是资金战争,所以慢慢减少资金拆借,又将自己手上把控的资金百分百利用起来。偶或需要也数字很小。能够迅速还上。   当初楚歌父亲在世虽然两家人走动很多,但父亲去世后,米悠的父亲就从未主动上门来过,何况是他又是小辈儿。这次是为什么?   楚歌原本想从医院直接回老太太那里去,瞅瞅刘嫂还做了什么新奇的吃食没有,带过来给这个馋鬼,可是此刻却只得调转了车头回去公司。   一进办公室,便看到大腹便便坐在一边不耐烦的喝水的米先生,拧着眉,满头满脸的汗。他笑一下走过去说“米叔叔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叫我过去就好,怎么亲自来这里等。”   米悠的父亲这才抬眼,欣赏的看住楚歌。这个年轻人,真是越发的英姿挺拔、处事老道了。怪不得自己那傻女儿又回过头来……   他不由的“哎——”的叹了一口气。   楚歌闻声,心底大约明白了,便不在多言,只是很恭敬的倾身坐在他的对面。等他说话。   自那天,他将前来公司找自己的米悠强硬的从公司里送回去后。说“米悠,如果之前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或者我做事不够清楚,让你误会了的话。那么我这里在说一次,我们结束了,两年前你转身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和司洛无关。甚至和任何人都无关。只是我们两人真的结束了。”   转身又将自己住处换了门锁。   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还着实松了口气。以为她终于放弃了……   “小悠生病了你知道吧?”米悠的父亲终于开口,说一句叹两声。脸上原本的威严不见,坐在自己对面的,好像只是一个寻常父亲为女儿生病而忧虑的脸。   “生病?”楚歌到是惊了一下。   “前几天说去找你,可是很快就回来了。回来后就大病不起,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也不看医生不吃饭,持续的发烧。我真是头疼了,拿这个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妈妈又在国外考察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只好来这里找你。你们俩,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问。   是一个长辈担忧的,无奈的,关切的问法。   楚歌双手交握着,脸上有些歉意的笑,身体微微倾向米悠的父亲。认真的想一下,才说“米叔叔,我和小悠两年前就分手了。那次她去青岛演出,她介绍了喜欢的人给我认识。”楚歌笑,望着米悠的父亲,无奈的摊手。   又说“这次回来,却突然的说要和我结婚。”他又笑一下。   米悠的父亲脸上的汗更密了,星星点点的汇集起来,他掏出口袋里的手绢儿一抹。说“这个,我知道。这孩子被我和你阿姨惯坏了,任性。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楚歌点头,“她说过,她只会跟着自己的心走。”   脸上依旧是恭谨而歉意的笑。又说“不知道叔叔还记得不,小悠十二岁的时候,阿姨给她买了生日礼物,一件粉红色的蓬蓬裙。很漂亮,她当时喜欢的要命。可是只穿过一次,就说旧了,不喜欢了,不要了。虽然大家一致认为,她穿起来真的很好看。可是她依旧坚持转手送了我们一起玩的小朋友。待人家穿上在她面前出现时,她又觉得好看,想要,又哭闹起来,非要要回那条裙子不可。”   米悠父亲的脸一瞬的暗淡,看来他对自己的女儿,真是没有心思了。可以依旧慈父一样胖胖的脸上带着笑,说“是,我们当时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得买了新的裙子打发了那小姑娘,将那条裙子换回来给她。”   “可是后来呢?那条裙子她一次都没有再穿过。”楚歌说完,站起身来。脸上依旧微微笑着,目光望住已经焦虑不安的米悠的父亲。说“米叔叔,我会过去看她的,你放心。”   又欠身起来,接过他手上的杯子帮他添水。   送走米悠的父亲,楚歌才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冷笑一下。   【六十一】考个结婚证   “你不在家好好休息,怎么跑这里来?”司洛见angel探头走进病房来,惊到。   她原本艳丽丰盈的身材清减了不少。脸上的妆容淡了,看来是出门前略略修饰了一下,头发松松挽在脑后,有几缕飘在胸前来。身上穿了件明兰的坎肩裙,到是比以前清丽许多。似个文艺女青年。   “我今天已经销假上班了,”angel 淡淡回应一句,抬头看她“说说看,你怎么搞成这样?”   “笨呗,出门没带眼睛。”司洛打趣自己,转身准备嘱司珂倒杯水过来,一扭头,看司珂直愣着双眼,瞅着angel发呆,那样子眼里似乎都能发出光来。   司洛心里不由惊了一下,“司珂——”司洛大声叫了一声。   “鬼叫什么?!!”司珂着实吓了一跳,嘴里蹦出一句来。   Angel这才发现身边站着个二十二三岁左右的,阳光男孩子。回头瞅司洛一眼,又瞅司珂一眼,说“你弟弟?样子到像你哥哥。”   “长的成熟没办法。”司珂突然冲angel贫嘴,让司洛更加不安起来。   Angel刚要回话,看司洛神情一愣又淡淡笑一下,扬声说“快给老姐倒杯水,渴死了,外面热的要死,出了两斤汗。”她张手作势扇扇风,又递了一个浅笑给司洛。   司洛一瞬的窘迫,知道刚才自己的担心被angel看进了眼底,心里有些别扭,可是目光也不避闪。   倒是angel十分无谓的笑一下,似安慰又似调笑,说“今天我就从你房子里搬走了,搬去李正华名下的房子。”   “什么?!”司洛惊的一屁股坐起来,扯动了胳膊上的伤口,猛然皱眉。   “你激动什么啊,爪子不要了?!”她笑,却分明和司洛有了一点点距离。起身将手上提来的水果往桌里推一下说“那我走了,闲下来了再来看你。小老弟,我走了,好好照顾你姐。你姐生活上可是个大白痴。”她嘴角抿一个笑,起身头也不回的走。   司珂犹不死心的跟出来,扬声对住她高挑的背影追问“你和我姐是同事?”   “我是你姐的大姐,你该叫我老姐。”她丢下一句,背对着他,冲他挥挥手,姿态很潇洒。   司珂都看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帅气的女人。她有多大?二十五,二十七,或者三十岁?他想着,就听见病房内的司洛一叠连声的喊他“司珂,司珂,你个猪,在不在外面?”   “又鬼叫,这又不是在家里,出口就骂我。”司珂挠头走进去。又一脸笑,说“姐,你这位同事不错啊,多大了,有没有男朋友?”   司洛瞪他一眼睛,扬手丢一枕头给他。“我叫你来是照顾我,不是让你泡妞的。你敢打angel的主意试试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司珂一把接住她甩过来的枕头,嘴里咕囊着,“这么凶谁敢娶你。”   “她一向都这样吗?”楚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手里提着个保温壶,斜倚在门口瞥一眼横眉竖眼的司洛,又将目光落在司珂的脸上,故作诧异的样子,说“看来在我面前还收敛了不少。”   “那是,你该自求多福,小心她随时发作。”司珂将手上的枕头丢还到床上,对司洛做个鬼脸,话却是冲着楚歌说。   又一伸手接了楚歌带来的保温壶,很自然的很熟稔的打开,问“又是刘嫂的手艺?”好像是自家人一样自在,毫不客气,寻来碗筷盛出来。   司洛恨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这两个人,很快打成一伙,将她这个行动不便的人凉在一边。知道她经不住美食的诱惑,楚歌总将好吃又好看的吃食带到医院来。她耍别扭不吃,他们就故意在她面前大吃特吃,诱的她垂涎欲滴才说“好了,吃了又不会死!!”   她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毫无骨气的,被楚歌拎来的美食征服。   话说‘吃了人的嘴软’,她软不了,却也没办法像以往那样凶狠狠的让他不要再来……   “我自己下厨做的,味道应该还不错。”话对着司珂说,目光却落在司洛的脸上,笑意淡淡。   是鱼汤,司珂一打开盖子司洛就知道了。鼻子皱一下,就被这样鲜浓的味儿给征服了。   “很鲜,你尝尝看。”他又漫不经心的样子,丢了一句给司珂。   “别演戏了,你们两个讨厌鬼。把汤给我递过来。”司洛坐床上发起威来。楚歌抿嘴笑,接了司珂手上的碗筷给她,轻声说“有些烫。”   司洛伸出去接汤的手顿了一下,咬了咬唇,在心底和自己很快的斗争一番,放弃了:管他呢,一切等吃完饭再说好了。   浅浅喝一口,砸嘴巴,“楚歌,你改行做厨师好了。”她陶醉的忘乎所以的样子。   “谁雇得起我啊,我可是分秒就有百万千万的订单进来的商界雄才。”楚歌正和司珂在一边嘀嘀咕咕不知道两人密谋什么,被司洛这样一说,才抬起头来应了一声。过一会似乎认真考虑了一下的样子,接着说“其实我们一起考个证儿的话,这大厨偶尔当当到也无所谓。”   “什么证?料理证吗?我没那潜质……”司洛牵一下嘴巴说着,又勺了一口汤送进嘴巴里。   “当然是结婚证啊。”楚歌懒懒说了一句,司洛一口汤差点噗一声喷出来,慌忙掩了嘴。   “就当是你御用厨师上岗证!!!”他说着好似没看到司洛那张表情怪异的脸,自然的回过头去,扯了一条毛巾给她,帮她蹭了蹭脸,又擦干净手。   每天下午,穆冉总是雷打不动的来。也不多话,在司洛床前坐一坐,将带来的水果细细切块,递到司洛面前。司洛不吃,他就无言的放在桌上。安静的坐一坐,仰或和司珂随便聊两句就走。   每天如此。   司洛对他,总是不冷不热。有时候听他唠叨嘱咐,实在忍不住,发脾气,骂很过分的话。他就笑,说“你还会生我气就好。”到似安下心来了的样子。   这让司洛实在无语,这个受虐狂。她在心底骂。可看他毛躁着头发,衣领凌乱,青青的胡茬儿冒出来,坐在自己病床边的时候,她又不由的担心,暼他一眼,问“工作很忙吗?看你很累。”   他就搓一把脸,笑。说“有点。事业刚开始,总有许多事情要做。没完没了。”   又嘱她两句,“伤口正在愈合,别动不动毛毛躁躁的起身,扯动伤口……”之类之类。   司洛想,大概就这样了吧。像是‘关系不一般的旧熟人’一样,偶尔会为彼此心疼担忧。但也只是如此了。   有时候穆冉也会撞上前来探望的楚歌,两人打个照面,互相瞅一眼,算是招呼。可是一进了生意场,站在公司里,两人又恢复了合作伙伴竞争对手的样子。彼此简单问候对答微笑,很自然。   【六十二】那些温柔,只因亏欠   “你瘦了angel。”李正华拎过angel手上简单的行李袋,轻声说一句。温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一倾身便牵了她的手走向自己的车子。   Angel本能的身体向后一滞,脸上的笑容迅速凝结了,手掌上有了微微冒出的细汗。却依旧在他回头的时候,给他一个嫣然的笑脸。   她侧脸静静看着身边这个身姿秀挺的男人,这样一张完美无缺的脸,而眼里却时时显现出忧郁的疲惫来。   他曾经那样骄傲跋扈,从来没有将她看在眼里。而此刻,他却紧紧的牵着她的手,就像牵引着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一样,走向她所期望的他们的‘家’。   在之前的交往中,他姿态一直都是淡淡的,从未主动靠近过一步。   她靠近,他便了然的笑,就像早知道她会俯身在他的旁边一样的自得。又像是为了满足她的意愿,适时给她笑容,在她沮丧想要退却的时候,伸出橄榄枝的男人。   Angel脚步有些钝,缓缓的跟在他的身侧。   李正华紧紧的握着angel的手,心底是从未有过的心疼和自责。   这些年,身边来往的女人很多,他却从未对谁有过如此的负疚。他一直觉得,成年之后的男女的交往,掀开感情这层薄薄的面纱,其实就是一场交易。   他在这样的交易中很大方,付给她们足够的金钱、珠宝、房产。而她们则以青春和肉体来交换。这让他从未觉得亏欠。来了去了,许多人。之后从未谋面。   有时候是因为寂寞,有时候则只当对方是刺向宋雨柔的武器。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武器,会在某一天被宋雨柔翻手一击,便刺向他,让他心疼不已,日夜不宁。   他亦送angel珠宝首饰,她却总是淡淡的样子。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他送,她便欣然接受,好似为了让他内心得到某种安宁。他拼命的想要将她归于那些,曾经在他身边过的女人。送她高额的信用卡,送她车子,房子。   可是她总是淡淡的姿态。   唯有一次,她从客户那里回来,微醉,吐的很厉害。他便起身帮她煮了一点稀饭,递到她的手上时,她那样激动雀跃。那是他见到的她真正的快乐。   他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为这样一个不因珠宝、房产、钱财而动的女子而焦躁。他发觉自己开始有意无意的想要讨好她,想要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真正的笑。   而这次事情之后,她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了大半个月。她说出差,他说好的。和以往一样,就像为了帮她圆谎。满足她想要隐瞒的心愿。   可是每当午夜梦回,他一伸手,身边却是空无的冰凉。他便惊坐起来,他发觉自己居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习惯了这个女子的存在。忍不住拨电话给她,忍不住要说,angel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可是总也说不出口。她在电话一端,依旧克制着自己的悲伤,笑意盈盈的样子问候他,冲他撒娇。他值得像是被牵引进一场戏里的戏子,跟着演下去。   Angel被李正华牵引着进屋,“呀——”的惊叫了一声。一脸的欢喜。房   子不算大,光线却很好。厅外有大大的阳台和宽宽的飘窗。厅内有苍翠的绿植,粉蓝布艺的沙发,圆鼓鼓的坐垫,简单的茶几上放着个水晶的花瓶,里面斜斜插着几支狗尾草。小小的一面乳色书架上零落着一些书籍。她又欢喜的推开厨房的门,铮亮的灶具,一排整齐的橱柜,满当当实实在在的样子。   Angel掩嘴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   这不是自己梦想过许久的家吗?简单的却带着浓重烟火气息的家。他怎么会知道。她回头看住身后微笑着,看着她的李正华。一倾身投入他的怀抱。   他是个对生活对环境要求甚高的人,总喜欢冷冰冰坚硬幽冷的格调,而这个房子里,所有的布置摆设,却完全没有他原来的风格。全是温暖的,厚实的,烟火的,琐碎的,真正的家的样子。   她感动了,却也疑惑了。他从未这样刻意的对待过她。她心底有些微的慌乱。   她不想李正华这么知道那件事情,即便是知道,她也不想他这么早的知道。因为,她还没有做好要离开他的准备……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除了一具完整的,能够给他愉悦的身体而外,还能给他什么。她知道,他从来都不稀罕她的感情。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知道的无比清楚。   她慌张的目光投过来,李正华却低了头,向厨房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一下,久别重逢??!!”   她跟进来,看他在水龙头下认真的,细细的搓洗他那修长苍劲的手指,抬头冲她笑“还不动手?我的厨艺可不好,只能给你打打下手。”   Angel这才“哦——”的应了一声跟进来……   晚上,李正华将她抱至床前的时候,她身体都僵直了,心底是对两人的亲密从未有过的害怕。   相拥而眠,李正华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抚上来,细细的一寸一寸的轻柔的掠过,带着爱惜和眷恋。她却不由的跟着他手指缓缓的移动,身体开始哆嗦起来。心揪成一团,有个浓浓的暗影压在心头胸口,让她无法喘息的恐惧。   他的手就停止了移动,揽臂将她紧紧裹在自己怀里。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在她耳边爱怜的叫着“angel,angel 我的宝贝……”   他楼她那么紧,似乎要揉进他的骨血里一样的用力。心底却是澎湃着的自责和悲伤。   看到她故作的笑颜、看到她刻意做出的轻松、看她这样忍耐着心头的痛,在他的身旁瑟瑟发抖。他难过的要死。难过的想要杀人,想要杀了自己,杀了让他的情感变的扭曲的宋雨柔。   【六十三】历练   楚歌一到米家,就看到从二楼皱眉缓缓走下来的米太太。见到楚歌,眉头才展了展说“你终于来了。”叹息一声,原本优雅的神韵不见,脸上的皱纹深陷,一副疲态,头发亦有些散乱了。   “你上去看看小悠吧,至少,劝她吃点东西。”米太太十分无奈的样子,被保姆扶着坐在沙发里发起怔来。   “我这就上去看她。”楚歌抬脚要走,却被米太太唤住了“小楚,尽量别说刺激她的话。”目光里有些祈求的味道。   “我知道了。”   楚歌上楼,推门,就听到米悠尖锐的声音叫起来“出去,出去,统统都给我出去。”   楚歌皱眉没有吱声,静静向她床边走,她却呼的一下坐起来,抓了枕头转身丢过来。楚歌一把接住,她才抬眼发现眼前的人。   目光怔怔的,委屈中带着一点点不太确信的慌张。目光却直直望住他,也不说话。   “你这是要干嘛?”楚歌将枕头重新放置到床头去,用尽量平和的口气问。   又看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凌乱着,双眼浮肿,整个人都似突然凋零了的样子失去了原本清丽脱尘的颜色,不由的蹙起了眉头。心底又莫名的动一动。靠过去,坐在她的床沿上,柔声说“怎么又耍起大小姐脾气了,连吃饭都要戒掉了?”   “你——出去。”米悠似才看清楚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的样子,突然一扭身,伸手扯了被子掩住自己的脸,让他走的话却说的异常的软。   她是个非常爱美的人,十分介意这样憔悴丑陋的自己落在别人的眼里,尤其是楚歌的面前。   楚歌无奈,只得站起身来。说“起来好好听阿姨叔叔的话,好好吃饭然后去医院检查身体。我这会还有点急事先去处理一下。明天再来看你。”   他起身告辞,米悠才急急从床上下来,大约是几天没有好好进食,身体太虚有些晃。向前奔一步,便趔趄了一下。楚歌无奈慌忙转身扶她。她却一倾身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说“你还是来了……”语气是无限的哀怨怅惘,却又带出一丝庆喜。这份姿容复杂的情绪衬着她苍白的脸,楚歌没有狠下心来推开她,只在她背上轻轻的拍了下,温和说“明天再来看你。记得,一定要好好吃饭,跟家人去医院检查身体。一个人首先得学会爱自己,知道吗?”   她才从他怀抱里出来,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冲他垂首点点头。   “我等你来。”她冲着走下楼梯的楚歌说了一声。楚歌脚步顿一下,没有回头径直走下了楼。   到了楼下,米悠的父母齐齐坐在客厅等着他。见他下来,笑一笑让坐。   楚歌抬手看表,一副着急的样子冲他们笑,说“公司有个会议,所以……”。   米悠的母亲便扫了丈夫一眼,开口说“小楚,你们的事情,我听小悠说了……”   楚歌就配合的露出一个十分无奈而惋惜的笑。   “可是,你们从小一起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比不上一个在你身边不到两年的女子?”楚歌闻言震了一下,抬头一脸毫不掩饰的不悦望住对方的脸。   米悠的母亲自知说话失口,马上说“小悠说她见过那个女子,很平凡,家室好像也贫寒些……”   “阿姨,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小悠这边已经没事了,下午她会乖乖和你们去医院接受检查。”楚歌冷着声音打断米悠母亲的话,姿态却依旧的恭敬。   转身要走,米悠的父亲却沉声问了一句“听说近日出台的房产限购政策,对你们集团影响很大?”楚歌的脚步就停下来了。微微笑一下,说“谢谢叔叔关注,还好。能应对的过来。”抬脚便走。   中午赶去给集团地产部的同事开会。   正是因为米老所言,近期政府出台的一些地产政策打压措施,媒体又在一边大肆‘推测’此政策,能够带来的良好效果,必是房价大跌。一时间金科地产现已竣工的大批成品房无法快速脱手兑现,后端资金链一时断流,迫在眉睫。   下午又和三鑫科技约好会议,商谈3D技术外围产品开发项目的资金追加问题。   项目开发资金追加,若是以往,这点资金随便从米老那里拆借一下就好。可是此刻……   大约穆冉也看好了这个时机,知道他资金短缺,却在这个时候提出追加开发资金,分明是要夺得更多的股权,成为这个项目的真正话语权人。   会议结束,楚歌陷进大大的沙发里,搓着额,揉着太阳穴,只觉得疲惫。发自内心的一种倦意。   偶尔疲倦的时候他亦烦躁的想要摔下这一身的重任,出走,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可是这念头只是一闪就被他狠狠的扼杀在摇篮。   金科集团,是他们楚家三代辛苦打下的江山,更何况他自己亦在这商界驰骋征战中,玩的兴趣正浓。他记得司洛说过的话,“喜欢赢,喜欢赢的感觉。”他亦是个喜欢赢的人。   自父亲过世,他从老太太手上接过公司大权。公司一时人心大动。一则是他年纪太轻,无人信服。二则是他行事太过直接干脆,不理人情世故,奖罚太过分明。许多元勋犯错依旧的不留情面给予惩处。一时间,这些人便有了怨怼,在公司里各行其事不将他放入眼中,下面的人自然各自散漫有了异心。   他将一切看在眼里,虽然恼怒,却不动声色。翌日请了老太太坐镇,会议上当即宣布当年同父亲一起打下江山的两位副总‘请退’消息。又在大家各自惊讶无比的神情中表达了对二位老功勋的敬仰和感激。随后让助理将丰厚的安置费用公布出来。就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他们手上的权职,逼退二人。   大家一时无话,只在心底暗自惊叹,这个年轻人,原来手腕如此简单利落不留余地。   会议结束,楚歌等待着老太太的批驳,可是她始终对此事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好些天后,她叫楚歌陪自己一起探望已经‘请辞’的两位功勋。在路上,老太太才轻声说了一句“从商就似打仗,你来我往没有伤亡不可能。但是若有余地,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人这一辈子不走的路走三遍,不求的人求三回。你要记得。”   又说“一个团体的领导,行事最忌讳优柔寡断。但也忌讳手起刀落,齐齐切下。敲山震虎的事能做,但有时候在一个团体,看似针对一个人而为之的事情,实则惊动一众。好在这次,你做好了后端补偿,我又为你做了修补,不然金科此刻的局面肯定大乱。”   她给楚歌一个赞赏的笑。老太太很少在他面前出言讲理。若是开口便是真理。楚歌在心底铭记。   之后每逢年头节下,他都会以小辈的身份前去拜望二老。   二老自楚歌强行‘请辞’之后,在老太太的出手帮助之下,亦自立了门户,生意都做的还算不错。所以在近几年内,楚歌的恭敬、诚恳态度下便放下了当年的积怨,生意上亦有些往来帮衬。   如今企业每每遇到艰难,他都能冷静处之,手出奇招化解。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和社会教化,他已事故许多,从事更是镇定自如,老太太看在眼里安心放了手,退居幕后。在不出头。   而今日的资金问题牵涉集团生意范围太广,他一时觉得四处无门。   【六十四】找个好人你就嫁了吧   次日,楚歌一反常态,从早晨八点到下午四点,一直都没有在医院出现。   从下午开始,司洛就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似乎缺了什么。有些着急。   又有意无意的听着医院走廊里的脚步声。间或有脚步声靠近自己的病房,她都会心存期望的侧耳细细辨听,直到脚步声走远,她才心底空落落的低下头来。   司珂见状,回头问她“老姐你在等那一个?”   司洛白了弟弟一眼,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原来真的是在等,而等的人居然是楚歌!!她自己怔了一下,心里又掠过一抹惊讶的暗影。   五点左右,楚歌才姗姗来迟,一进了病房,就伸手扯下了脖子上的领带,目光里带着一份困倦长腿一瞥,坐在病床侧边的椅子里闭目养神。   “你,没事吧?今天来的很晚。”司洛见他这样,有些担心的问。   “嗯?想我了,还是担心我了?”他闻言猛然睁开双眼,笑。痞子一样靠近她一些,斜斜睨着她的双眼。   司洛脸微微红了一下,呸了他一声,知道自己心底的担心被他窥见,懊恼的转过头去。   看他不似往日那样贫嘴和她嬉闹又觉得奇怪。知道他心底有事,才又回过头来,瞅着他的脸柔声说“认真问你呢?你看起来很累。”   “嗯,公司的事情。资金链出了点问题……”一言带过,又抬头对她笑,眼神闪亮,带着欢喜的味道。说“你真的担心我?”   “我担心你逼债。”又说“就是几天前你说的地产限购政策导致的资金断流吗?”司洛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事情并非像他轻描淡写的那样简单。   “不止如此,”楚歌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似并不十分在意。   “我听穆冉说,这次限购政策对你的地产生意影响很大,许多成品房一时无法脱手……”   “穆冉??!!你和他说起过我地产资金断流????”楚歌突然声音高昂起来,身体亦硬挺挺向她趋近一些。   “那天随便聊起……”司洛说到这里,才意识到什么的样子,皱眉抬头看他。“我闲聊的内容影响到你的生意了吗?”   怪不得前些天穆冉总是话里话外的带出楚歌和楚歌的生意来。   楚歌看她脸,又淡淡扯出一个笑,身体又慢慢躺回座位里去,声音缓和了,说“即便是你没说,依他这样聪明的人大约也能摸出个十之八九。”   又说“怪不得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合资项目追加资金。知道这个时候我资金紧缺,想趁机将这个项目变成自己的囊中物。”   司洛眉头就紧紧挽上了,嗫嗫说“都怪我。我……”她真没想到自己的几句话,居然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又想起穆冉的有意无意,心底对这个人就更加的索然起来。   “没事,”楚歌挥挥手笑。抬眼四下看一圈说“司珂呢,怎么没看到?他可是个好劳力,不能放他跑回北京去。我还指望他替你给我还债呢。”   “还债?!!”司洛跟着念了一句,才明白过来。   “他今年才毕业,也没有什么经验才能。你怎么能随便答应他去你公司上班呢?那小子是不是拜托过你了。看他回来我不拔了他的皮。”司洛气的牙痒痒。   心底知道楚歌是为了帮她,所以更加的态度坚持。司珂计算机专业毕业,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你不是口口声声要还债吗?你这一身伤残怎么还,所以咯,只能让你的亲弟弟司珂替你还了。你可别自作多情,以为你在我这里多有面子。”司洛其余推搪的话全被他一句堵了起来。   “还有明天出院,你得住我那边去。”   “啊,为什么啊。司珂在,而且还请了特护。我——”司洛正要继续争辩,被楚歌一下打断了话头“我是怕司珂那小子找到更好的工作跑路,所以我要你当人质,直到还清所有债务为止。”   “你你你……无赖。”   楚歌就静静的笑,倦意袭上来,眼底却是丝丝柔情。突然声音很软,说“司洛,有你在身边真好。就是不说安慰的话,随便和我抬杠顶嘴两句我也觉得轻松愉快不少。”他是真的倦了,将头低低靠在病床一侧来。   司洛想一想,伸手在他鬓角两边替他轻轻的揉,说“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   “嗯,真的很好。”他声音很迷蒙,却亦很认真。过一会居然打起了轻轻的鼾声,大约是近日都没能好好休息,又抽出时间照顾她。他太累了,居然就这样坐在椅子里,伏在床侧睡着了。   司洛手指顺着鬓角,插进他浓密的头发里帮他捏一捏。   他头发密实而硬韧,书上说这种人倔强骄傲。   空调有点凉,司洛牵了被角盖在他的背上,他的脸向着她的双腿蠕动一下,浓密的睫毛低垂着掩住他那双能够洞悉一切的双眼。司洛静静的看他,心底似有什么东西层层漫漫的溢出来,却又隐隐的看不透彻。   过一会儿,司珂嘴角牵着笑,手上拎着几个糯米团子笑吟吟推门进来。   看司洛正俯身专注的看着坐在椅子里,侧身爬在病床上睡熟的楚歌,一愣,叽叽咕咕轻笑起来。司洛瞪眼嘘了他一声,他才轻手轻脚靠过来,俯身在司洛耳边说“老姐没看出来,你还有这魅力。”司洛瞪他,伸手要打,他一闪身躲开来。   “你这阵子都跑哪里鬼混了,这个时间才回来。”   “切,我不出去你们能有这机会吗?这就叫觉悟,故意给你这个大龄剩女制造机会呢。”司洛呼的伸手扬起一个枕头丢过去,说“叫你浑说。”司珂笑着跳开来。依旧喜气洋洋的样子,似乎心情无限好。   “等会在和你算账。”司洛瞪他,又怕吵醒沉沉睡去的楚歌,悄声说。   司珂就在近旁轻轻说“姐遇到个好人你就嫁了吧。眼下这个人就不错。”   【六十五】谎言   这天下班,angel正无所事事的四处乱走。心里一直盘算,和李正华扯个什么样的谎才好。   李正华的电话就进来了,问她在哪里,问要不要过来接她,她慌忙说不用。想一下说:我和朋友在外面小聚,晚点回来。   李正华也不多问,只说:好,完了要不要我去接你?   Angel急到:不用,我自己打车回来。   一个人继续在街上晃晃悠悠的走,漫无目的。   最近她一直如此,害怕回去,回去那个属于她和李正华的‘家’。回去 那个她期盼过许久的归处。甚至害怕李正华突如其来的温柔和殷切,害怕和他亲密,害怕他触到她身体的每一个动作……   每到下班,别人都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唯有她,这里翻翻哪里找找,将并不着急的工作亦给翻腾出来,认真的做。工作做完了,又磨叽好久才慢悠悠的下班。   李正华照例会在她下班的时候准时给她电话。她先说加班,说过几次后,李正华就问,你的工作怎么突然忙起来了,现在不是行业淡季吗?   后来就渐渐不问,只要她说加班,他都会说。好。然后又问要我接你吗?她说不用。   第一次她晚回家,看到李正华像原来的她一样,端坐在沙发里心不在焉的翻着电视频道等。心里突然感动,觉得亏欠了他,便主动靠过去,亲他。   李正华认真的看她的脸,身体有了反应,手扶在她的腰肢上,向下稍一移动,她身体却兀的僵了一下,打了个哆嗦,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在疼,很厉害。   他动作停下来,手缓缓移出来,环了她的肩膀在她唇上蜻蜓沾水的样子吻一下,微微笑,说“累了吧,洗洗早点休息。”一夜无话。   半夜angel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她觉得自己突然失去了讨好他的能力。突然无法看着他的脸对他撒娇,突然不想被他碰触身体,突然心底生出无数个想要结束这样生活的念头来。亦突然觉得自己老了,需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她又轻轻翻动一下身体,李正华的胳膊就揽腰伸了过来,将她靠在床边的身体拥在自己怀里。她微微动一下,安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依旧爱他,深爱。所以克制着内心对这样的靠近突然生出的恐惧,向他的怀抱缩一缩。在缩一缩。突然就流泪了,不可抑制的汹涌。她暗自咬了唇,喉咙哽咽。李正华觉察了伸手摁亮了床头灯,俯身看她,问“怎么突然哭了。”   她就伸手摸泪,压抑的哽咽变成了饮泣,说“做了噩梦,”李正华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没事,没事,梦都是反的。”   她说“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会长胡须的女人。”   “没事,如果你以后真的长,那我就教你如何刮胡须。”李正华认真的说的就似真的一样,低头望住她的眼睛。又低头轻吻她的眼泪。   她内心就更加酸楚起来,突然说“对不起,我……”   “睡吧,很晚了。你最近太累了。”李正华打断了她的话,将她拥在自己怀里,用下颌轻轻磨着她的头,说“要不你辞了工作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不,”她直接说。没有理由。   她知道自己不会在他身边太久,从一开始就知道。此刻,她更加确信这个事实。这并非因为他从未在她面前说过离婚、结婚的事,也并非她不够爱他。而是太爱,她不想给他一个不够完整的自己。   “怕我养活不了你?”李正华问。   “我想做事。”angel说。   此话就没有再提。因为彼此清楚,过了今天,明天或许就要再见。他想补偿,得到心理安宁。而她因为爱,已在考虑离开的事情。   “angel”一个人慢慢的走,突然有人迎头走来,带着惊喜的口吻叫了她一声。她闻声抬眼,原来是司洛的弟弟,手里拎着几个金灿灿的糯米团子,一脸灿烂的笑,向她走一步说“看起来很郁闷的样子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走?”   Angel不由的笑一下,这个大男孩。她扬了眉,指指他拎在手上的东西说“不会是给你姐买的吧?”   “你猜的真准,她就喜欢这个又软又甜的东西。”亦笑,又投来目光观察她的表情。说“你心情不好吗?有什么事情可以说出来吗,我帮你化解化解。”   Angel又笑了,这一笑她突然觉得心底没有那么沉重了。想一下说“你真想化解的话,就赔老姐喝两杯?”   “行,没问题。不过,别老在我面前老姐老姐的比。这样显得自己多大似的。”司珂答得很干脆,甩达着手上的糯米团子冲她说。   “小子,我比你姐还大四岁呢,别没大没小的,听到没?”司珂闻言,又嘿嘿笑,说“现在的女人怎么都这么凶悍。”   Angel也笑,angel说“陪老姐我去酒吧喝两杯?”   司珂的脸就尴尬的红了红,手伸进裤兜掏出几张纸币,草草看了一眼,大概还不到一百块。挠头,说“我没带够钱,而且我暂时是没有收入的闲人。太浪费要遭天谴的,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就近找个超市买几罐啤酒?”   “你陪我喝当然是姐姐我付钱了,走吧。”angel看司珂这样可爱又搞笑的大男子主义样儿,上前胳膊一伸像哥们一样揽了他的肩走。   司珂脸就更红了,说“不行,我是男人,和女人喝酒当然是我掏钱。”angel 就懒得和他争,说“好吧好吧,大男人快去买酒吧。”   两个人找了个庇荫的地方坐下,司珂跑去买啤酒,又卖了几包泡椒凤爪来。   Angel第一次知道,啤酒就着凤爪,坐在商场的台阶上吃也别有一番风味儿。司珂好动,性格又很活泼,说起他和司洛小时候的事情来手舞足蹈的,逗的angel呵呵大笑。   过一会,她突然想起在医院里,司洛一脸防备的表情,突然就恶作剧的望住司珂的眼睛说“你姐好像不太高兴让你认识我。”   司珂愣了一下,说“我姐就是个管家婆,她不高兴我的事情多了。我那里能一一遵守,尤其是认识你这件事情。我很开心能够认识你angel。”他真诚的笑容里带着一点点大男孩的羞涩说。   Angel心底就微微一动。这样的感觉太久远了,似乎早已忘记了。   她就半眯着双眼喝酒。望的司珂脸上微微泛红,傻傻的笑。   她觉得心里很快和,这些天从未有过的舒畅和雀跃。喝完最后一罐酒,司珂紧张的看住她,问“你醉了没有?你有没有事。”她才跳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笑着和他说“没有的事儿,这点啤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又在司珂肩头重重拍了两把,说“好兄弟,下次跟姐还喝酒不?”   “随叫随到。”司珂慷慨说,手又不由的落在衣兜上。Angel 笑,他亦笑,说“没事,我马上就上班了,上班之后有钱了请你去最好的酒吧喝红酒。”   Angel觉得很开心,说“好。我记着。”   转身走,又是背对着司珂扬手和他挥别。说“别告诉你姐啊,我不想她为此不高兴。”这次声音却轻轻的,有点点落寞。   司珂没有吱声。笑吟吟看她高挑清瘦的背影融入人群中。   【六十六】纵是柔情千万   “我听说,你准备为3D 外围产品的开发项目追加资金?”这天,杜兰和穆冉面对面吃饭,她似无意,突然间问起。   穆冉抬起的筷子在空中略略一顿,脸上没有表情,说“对。”过一会干脆放下了手上的筷子,目光锐利,望住她的双眼问“我的助理告诉你的?”   杜兰愣了一下,也没有隐瞒说“下午我去了公司,听她说起。我只是想关心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穆冉就说“我知道,不论我的还是公司的事情,事无巨细你都会在第一时间内知道。”又淡淡低头,拿了筷子,帮她夹一块酥肉放在碗内   “我,不吃酥肉的。”杜兰有些诧异,亦有些恼。   听见他语调中的不屑和鄙薄,心底生出挫败的惘然。   “我知道,”他一副十分了然的样子说,“但是人的习惯都会改的不是吗?适应适应也就习惯了。你原来做事又干脆,又洒脱不会有如此妇人之举。我原来也从未想过自己在这里,做什么事都要似个傀儡。”他说完,抬头冲她冷冷笑,说“你说对不对?”   杜兰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没有否认,只是软软的叫了一声“穆冉。”她本想说,这样做不都为了你。可是嘴巴张开,又没有说出来。   没有爱情,她要自尊。她从未在谁的面前如此低矮过。   她想,穆冉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   可是脑海突然又闪过穆冉在医院在司洛面前的样子。坐在她的病床前,语调关切,笑容温煦,有时候司洛似乎态度并不十分友善,他亦只做不见,照样的殷勤恳切。又在她沉睡的时候,痴迷的偷偷的抚摸她的脸……   心就轻轻颤了一下。他的温言软语,他的似水柔情,全给了别的女人。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做事严谨的,冰冷的商人而已。   当初说了交易,所以他不愿意付出哪怕多一点点的温情给她。   当初是为了什么呢?她静静望住眼前这个男人一张沉静而没有温度的脸想。   那时候,总觉得他是个多情博爱的人。那样淡然温煦的笑,让人觉得温暖。他很会宠人,尤其怜爱女人。她第一次醉酒,他给她轻轻擦拭了手脸,喂她喝蜂蜜水。他在她耳边幽幽说,曾经司洛亦酒量很差,偶尔喝醉,总是胃痛难忍。又目光幽柔看住她的脸恍惚一下,马上又怅然淡笑。杜兰从未在别人的怀抱里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因此感动。   又在晨曦的阳光中,看他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弄出精致的早餐。看她醒来,笑着问“还难受吗?以后少喝酒,对胃不好。”她亦感动。   大概要爱上一个人真的很简单。他的一句话,一个举动,一个眼神。都会在那个时刻打动她,让她在瞬间交出真心。   就这样简单的付出,便换取了她的一片真心。而他似对谁都可以如此,这样的殷勤。他是一个看似博爱,却十分无情的人。直到今天,她才明白。   她正暗自难过,穆冉却将几盒药拿了过来,说“这是我上次出差给你爸爸带回来的,据说效果不错。”   杜兰接过来看,是医治心脏病的药。   他还记得这个,杜兰心底感慨。如果是以往,她大约会感动,会雀跃的觉得他的心底还有自己,有自己的亲人。而此刻,她只是苦笑。   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他们现在的名分,只是为了补偿,于爱无关。他不想背负亏欠的愧疚。他是个十分自私,却自以为是的人。   杜兰暗暗咬牙,又颓然的叹气,说“穆冉,我原本想恨你的,可是恨不起来。”   他似乎很诧异的样子,转身看她,过一会浅浅的笑,说“你想多了。我们当初不都约定好的嘛?交易——”   杜兰身上一凛,又一次苦笑。是,交易。从一开始她就自己封死了自己的出口。他来,是为了交易,他走是交易不想继续下去。和感情无关。多么决绝而无情的人。   她又突然想起司洛来,那个平凡的看不出任何光芒的女子,有什么好?居然让穆冉和楚歌双双跌入其中。她心底有些狠狠的,却亦无计可施的怅然。   我爱而不得,全是因你。她在心底对司洛说,如果不是你早早占据了他的心,他怎么会如此冷淡待我??突然心底的幽闷憋屈一下变成了恨意,转嫁到了司洛的身上去。   她转身走,穆冉在她身后叫“不是说好要去你父亲那边吗?”   “好,”杜兰应一句,强自镇定无伤的样子,说“现在走。”   一到杜邦德的面前,穆冉又待她是另外一种样子,殷勤而目光柔软,时时会将笑意盈盈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来。那个时候,她总会恍惚,仿若是真的深情。   下午,杜邦德引荐了一位姓米的银行董事给穆冉。说“这是小女女婿,穆冉。现负责我们三鑫集团旗下的三鑫科技。”   “这位是**银行董事,你叫他米叔叔就好。我们都是老交情了。以后没事你们就到米叔叔跟前多多走动走动。他可是咱们这些人的大恩人、救世主。”大家笑。   米董抬眼打量着眼前的人,微微笑,赞许的目光投来,说“好说,我们还要依仗你们这些大公司企业吃饭呢。”又俯身在杜邦德耳边嘀咕“你这女婿真是一表人才。”   杜邦德得意的笑,但是心底却是十分不是滋味。   他知道女儿结婚时的状况,知道穆冉的心并非在自己女儿身上。他和她结婚只为了在行业内立足,得到一个跳板,一个机会。   他起初十万个不同意,可是待见了穆冉之后,却也默许了。他期望女儿能够在以后的日子里将他的心栓住,能够将这个人留在他们三鑫集团。   他一生无子,而女儿杜兰做事又欠稳重,行事鲁莽狷介。难成大事。而眼前这个穆冉,行事沉稳练达,处人婉转灵活。城府极深。因此他一边叹赏,一边戒备。   这个人难用却十分有用。   【六十七】承诺从来都是让人失望的   这天,司洛乘着楚歌回身收拾东西的当儿,一把将弟弟拽到眼前来,说“你让楚歌帮你解决工作了?”   司珂先嘻嘻的笑着,听姐姐这样问脸上亦有了些不悦。说“怎么叫让他解决了?!别辱没了我的专业学识啊,我成绩很优秀,原本就投了简历到他们公司的,只是没想到你认识金科科技的老板,所以工作确定的快了很多而已。”   司洛手依旧扯着弟弟的衣襟,轻轻“哦——”了一声,像是松了口气。又说“我已经欠他太多,所以不想欠他更多。你可给我记着,别莫名其妙接受他的好意。”司洛说着放了手,自顾自低头整理手下的东西。   “我不想让自己对他负疚更深。”她从未同家人讲起过两年前,她离开西安后遇到的事情。   司珂想一下说,“原本我不想干涉你的私事的,可是怎么说呢?”他挠挠头,又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穆冉毕竟已婚,不论你们之前有过怎样的感情,不论他现在如何的殷勤待你,都没有意义了。他给不了你要的幸福和单纯的情感,你不能在他身上在浪费时间感情。”   司洛闻言,抬头看着弟弟的脸,欣慰一笑,伸手两下揉乱他的头发,说“呀,没看出来啊,还真长大了。”   司珂在一边气的跳脚,用手指理顺自己的头发冲她瞪眼,说“又乱弄人家头发。”   见楚歌拎了东西进来,又轻声对着司洛说一句,“姐其实楚老大对你不错,条件也好,长相、家世、事业,什么都有了。”   司洛又十分惘然的望弟弟一眼,又瞅一眼忙忙乱乱收拾东西的楚歌,冲弟弟压低声音,有些虚张声势的说“那么呢,你就真让我出院住进他家,给你换份像样工作来??!!”   “那简直是当然的,虽然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不道义,其实都是为你好。给你们机会培养培养感情。”司珂害怕司洛在发狠打他,早早躲开站在一边嘻嘻笑着望住她。   “小心我告诉老妈,拔你的皮。”司洛咬牙切齿。   “错,这件事情,老妈一定会支持我。你看老妈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可急着想把你赶紧嫁出去呢。”司珂洋洋得意的样子,撇着嘴说。   司洛心底又生出一些惘然的情绪来。   这些天,她不知道为何,会突然的怅惘。看楚歌在自己身边来去,看他为她的一个举动而眼底闪出兴奋的光,看他孜孜的问,你是真的关心我吗?   司洛慌忙甩一甩乱糟糟的脑袋,扬声“还不快去收拾东西,医院我都待的要疯掉了,整天都是苏打水的味道。”   被楚歌‘拐’了去他家休养,在车上,他突然转过头来,一脸喜滋滋的笑,望住司洛的脸,说“你看看,咱大包小包的样子,像不像接老婆回家?”   司洛脸唰的一下红了,呀呀的乱叫着夸张的呲牙打他。可是心底却有一份小小的甜蜜滋生出来,让她兀的一惊,慌忙间避开他的双眼。   下了车,他又很自然的伸出长长的胳膊凑过来要抱她进去,司洛瞪着双眼,一巴掌拍开他的胳膊说“又不是脚断手断,非要抱着才能走。”   楚歌笑,又转而扶她说“你这气势哪里像个病人。”   司珂似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落在后面。手上握着电话,一会放在眼前看一看,一会又看一看。似乎在一遍一遍的确定着什么。脸上有一丝担忧一闪而过。   司洛回头看他,他慌忙收了电话,虚心的嘿嘿笑。扬声转脸冲楚歌说“楚老大,我姐可交给你了。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呢——”他顿一下,目光落在姐姐的脸上,呲呲牙冲楚歌说“自求多福吧。”他说着向后退一步,避开司洛恶狠狠伸过来拍他的手,冲着楚歌意味莫名的眨眨眼,做一个胜利的手势跑了。   司洛气的牙痒痒说“你个坏小子,就别回来我眼前。”   扶司洛进了门,没想到老太太居然在。楚歌“咦——”了一声,看老太太端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低头认真的翻着他的相片册子。看他们进来抬头冲他们笑一下,又似特别调皮的样子,冲楚歌眨眨眼,又语含深意,说“这几天我将刘嫂借给你。”   司洛尴尬,因为自那次寿辰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主动问候过楚老太太。她脸都变成了粉红色,跛着脚向老太太挪了一步,轻声说“奶奶还好吗?”   “嗯,还不错。最近沾光时时见到孙子往我那边来,又能吃到孙子做的菜。”她又冲司洛狡黠一笑。司洛在心底嘀咕一下,这老太太简直活成了人精。惶惶低了头,喃喃:并不是所有老人都会给人慈祥的感觉。   “就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太寂寞。”她又说。司洛只得装白痴,拼命对她笑。斜眼瞥一下楚歌,见他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抱了手臂站在一边微微笑着,抿着刘嫂端上来的茶。并不看她。   司洛正在心底寻思,要不要向老太太解释一下,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之类的,可是想一想,还是作罢。   听她话里话外的,早知道她的近况。想着又瞥楚歌一眼,楚歌回头看她,突然闪过坏坏的笑,走过去,双手环了老太太的脖子俯身说“奶奶,这下好了。司洛说她愿意陪你聊天解闷。”   老太太抬脸,手亲昵的拍着孙子落在她肩头的手背上,说“那到好了。”   司洛说“我,我——”我了半天,却没有我出一个字来。又抬头瞪楚歌,他却并不识趣,目光并不接受她的质问。   晚饭结束,老太太带了刘嫂告辞。楚歌开车去送。司洛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沙发里发愣,想自己怎么真的稀里糊涂跑这里来养病,自己是谁?凭什么?知道无法回报他感情,却依旧如此不干不脆算什么?   她突然讨厌起自己这样的优柔寡断和心底的贪恋来。   突然又莫名想起那个晚上自雨夜里突然出现的米悠……   那个女子,那样的清丽脱俗,和他有着许多年的感情。即便是分开了,她却依旧看到他眼底,为着那个女子生出的心疼和怜惜。心底又有些莫名的酸涩。   这些恼人的心绪,她伸手挥一挥,看到桌上铺开的相片册子。跛足靠过去,翻看。   看到一张楚歌小时候的露点照,她伸手抚一下他小小憨憨的笑脸。想,哼这一下公平了。脸却莫名红了一下,脑海里迅速闪过那个清晨,她被包裹在清新的气息中,自他的臂弯里醒过来……   又看到他少年时候的样子,清瘦整洁,面容却已显露出男性特有的俊秀和硬朗。淡淡的目光里有些许骄傲和狂狷。他的身侧站着个姿态优雅的女人,身材清瘦高挑,身着明兰的旗袍,很漂亮。弯弯的唇上扬着,眼睛里眯着的笑有些许沧桑,手臂轻轻搭在少年楚歌的肩膀上。   大约是楚歌的母亲。   她慢慢的翻看,莫名觉得他少年时候的眼睛中有些孤单。又自这些照片里,慢慢理出楚歌成长过的足迹。在心底默默感慨,他原来自小就如此优秀。   楚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静静站在她的身后,俯身下来,指着她手上的照片柔声说“这是十七岁的时候,母亲突然说想念我,要我将照片寄过去给她。她那时候在澳大利亚的一个偏僻山村游走写生。”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变的清冷了。司洛回头看他,他嘴角又勾出一抹苦笑,说“不知道吧,我自小在奶奶的庇护下生活。我的父母都将毕生交付给事业,而我大约也只是他们意外的产物。”   “要不要听我的故事。”他从沙发一边饶过来,坐在她的身侧问。   司洛点头,看着这个平日里骄傲跋扈的家伙,突然如此郁郁低落的样子有些不忍。说“若不是今天看到这些照片,我会一直以为,你是金屋里长大的孩子。所有的路早已被家人铺好,你走过来步步无忧。”   楚歌脸上就挂一抹淡淡的笑,一记一记的点头,说“金屋到真的是金屋。我自小衣食无忧,物质丰富。只是从未像别的孩子那样,享受过父母的宠爱。我甚至不会对着他们撒娇耍赖,和他们说话交谈都似报告。母亲突然的拥抱都会让我陌生羞涩……”   “自小,学校家长会,都是奶奶出席参加。第一场球赛是奶奶带我去看,第一次对女生心动,也将心事讲给奶奶听。她才是我真正的依靠和家。”他说。   楚歌的母亲是个画家,在国内颇有些名气。而父亲是个成功的企业家。   他们两人的性格,就似正负两极。一个极致的现实激昂。将生活过成一场战争,而他在战争中是个冲锋陷阵的英雄。他有强烈的征服欲望,又有万般创业行事的豪情。将所有的热情投入到事业当中,疏淡家庭。   而她,楚歌的母亲则是一个心思细腻敏感的浪漫女人。她渴望自由,渴望行走,渴望生命里无数的遇见和告别。她喜欢高山流水,喜欢澎湃的大海和无垠的沙漠。   所以他们的结合大约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楚歌笑笑,寥寥的撇嘴。   他说,小时候,母亲偶尔回来。他总能听见他们关在门内的争吵声。离婚、离婚……有东西乒乓落地而碎。他便和奶奶无奈的,面面相觑。   两人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的响。可是最终,却又熄了火,静下来。不知道是谁先缴械投降。吵过之后,母亲第二天便会走,父亲默默替她拎了行李送。两人总是如此,像是一对积怨很深的仇人。   这样的争吵,几乎在母亲每次回来都会重复的演练,直到,父亲离世。母亲回来,将自己独自关进房子里很久,半夜他听到母亲压抑的哭声。   之后,她并未再婚。弃了画作,在意大利定居了下来,种花养草。   他说,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他们之间有没有那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可是母亲自此之后,待他到是温柔关心很多。只是两人的关系早就疏远了,无法修补。   他伸手搓脸,抬头看她,说“我像不像个独活的小草,在石头缝里蹦出来,却兀自倔强长大了,还很强壮?”他开自己玩笑。   司洛却不由的心底生出怜惜,嘴唇憋了憋,真心诚意的说“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难过。”   她忘记了,承诺从来都是用来让人失望的东西。   楚歌就半眯着眼,脸上的抑郁一扫而尽,说“真的。你可要说到做到。”倾身,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又邪邪笑着望住她。   “你——这个,这个以后不许……”司洛红了脸,身体向后倾斜着。   “你要赶快留长头发,不然,我总觉得自己同男孩子接吻。”楚歌摸摸嘴唇,脸上是满足的笑施施然起身走人。   【六十八】所谓的成王败寇   隔天,穆冉来到医院,驻足在空空的病房门口,浓烈的苏打水味扑鼻而来,阳光自明净的窗口投射进来,落在窗台上那瓶徐徐的翠竹上。   瓷瓶上的光泽,撩起几线金光,苍苍扑入他的脸上来,十分晃眼。他轻轻背转了身体。悲哀的想:她是真的,距自己越来越远,连离开都不曾想过告诉她一句。   直直的往外走,阳光刺眼,脚步沉重。   是真的要失去她了么,这一次,为着一个另一个男人??!!   突然想起那天,他来医院看她。她抬头,冷冷的目光迎上来,又淡淡避开,始终当他是透明。他依旧的淡然,故作镇定的笑噙在嘴角。心里却为着她这样的复杂目光渐渐生出忐忑。静静的看她,又在她身侧坐一坐,轻声的嘱咐。   她却突然的发怒,眼底全是尖锐的光,皱眉忍一忍却说“以后别往这里来,我这里,再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可以提供给你了。”是悲哀而讽刺的口气。   他对这突如其来的控诉茫然,说“你说什么?!”   又有些难过,她以为他来这里,是为着其他?   心底隐隐觉出一点味道来。深邃的目光里全是无可名状的惊诧,望进她的眼底。   “和金科的3D技术外围产品的开发项目——”她一下说不下去。原本想说,你太过卑劣,乘人之危,想要夺取别人的成果。可是说不下去,心底依旧没有办法将这么多贬义词用在他的身上去。   只是重重叹息一声,说“穆冉,你心计太重,想要的东西太多,手腕太活,越来越让我陌生。”她亦似突然的难过,眼底有浓浓的失望,又嗤笑一声,别过脸。声音很轻,说“我没想到,你来这里的目的是利用我,从我口中得知他的商业机密。”   穆冉闻言,嘴巴轻轻的奴起,又默默的含起一抹难以置信的讽笑,扬起眼角,说“这就是你眼里的我?司洛这就是你看到的,你心里的我?”是悲哀的,激越的口气。   又红了眼,微微提高声音,说“3D技术外围产品的开发项目,原本就是我发起,我筹划的项目,属于我的东西。当初他仗着技术领先从我手上拿就合理,我要争取回来,就不合理?什么道理?还是你的心原本就已倾斜向他??!!”问题揭开来,看到本质的时候,他嘴唇哆嗦一下,笑意亦有些张皇的抖。   司洛怔了一下,看他如此,心底亦有些不忍。别过脸。   她不是不知道商场上,成王败寇的定律。可是她实在无法原谅,他会如此卑劣利用在这里和自己聊天之便,从她的口中得出消息,给楚歌如此沉重的一击。   “为他,你居然可以如此说我!!”他冷着脸叹息。又戏谑一句,说“你要求我么?你求我的话,或者为你的一个人情,我可以放弃项目追加资金的决定。”   “不,我想大可不必。”她很决断的态度,很生硬的说“一则,我不认为自己在你面前有什么了不起的情面。二则,我想他有足够的能力赢过你,务虚我插手多事。”她淡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感情,语言平静有力,重重甩过来,落在他的心头只听轰隆一声。   穆冉似无法承受的骇笑,手指点着她的方向,嘴唇哆嗦一下,始终没有说出话来,猛然转身离开。   这些年,他觉得自己走的太累。每一步,都战战兢兢,走的费力莫名。他有做事的雄心豪情,可他没有别人的社会背景和资金基础,只有一颗想做事想成事的心。所以走出去的每一步,攀爬上去的每一个台阶都要精心算计,奋力争夺。   他以为司洛懂得他的辛苦、抱负,可是不,她只看到了他为了目的而使出的种种手段,觉得卑鄙可耻。   下午,忙乱一阵,回到办公室看到杜兰。她依旧喜欢穿深色窄窄卡身的套装,头发高高挽起,看起来干练洒脱。靠在沙发里,长长的手指上夹着烟,眯着一双眼狠狠的吸一口,头微微上倾,吐出白色的烟圈。样子十分沧桑。   她的烟瘾越来越大,走到哪里,都烟不离手的样子。穆冉走过去,不动声色,轻轻拿掉了。在烟灰盒里湮灭,说“对身体不好,以后少点吸。”   又问“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事先打电话来,我差点出去。”   他们的交谈越来越客气,大约因为彼此都累,以往的亲密表演全部卸下来,剩下赤裸的陌生和疏离。   杜兰轻轻笑,说“晚上我想去楚歌那里,你要不要一起?”   “嗯?”穆冉有些诧异,停住脚步侧身追问一声。   “你们的合资项目,还需要他后端的技术支持,不要将关系弄的太僵才好。”她说着,低头轻轻的拉展自己的衣摆。   穆冉看她有些促狭的动作,眉头轻轻挑一下,说“好。”   楚歌自他们两方资金追加的会议结束后,第三天追加资金就如数到账。神速的让穆冉着实惊讶了一把。想,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这样的资金紧缺,却轻易凑足如此一笔巨款。   到是三鑫这边的资金,因为杜邦德对新型技术开发项目的不感冒,因而一推再推。为此穆冉觉得十分憋气,却又无法发作。只是暗地里将许多手下的行单转到了自己名下的公司,期望能够尽快摆脱这种被牵制,被利用的处境。   【六十九】她的痕迹   司洛受伤接受治疗之后,楚歌代她同她的老板大刘请假。大刘还亲自来医院看过她两次,胖胖的脸上,双眼眯眯的含着一抹笑,又安抚她说“没事,等身体完全康复了再说。”   连工资都是按时一分不少的给她发放下来。   这让司洛很诧异。总是一遍又一遍的追问楚歌,“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用什么手段威逼利诱大刘了。他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这样对待一个因伤怠工的员工?”   楚歌笑眯眯不理她,心想,这个人可真笨……   在司洛修养的这段时间里,司洛一直对自己说:已经欠他许多,还不清,那么就对他好一点。   而楚歌总怕她一个人呆着嫌闷,所以总是匆匆忙完手上的事情赶回家去陪她。   这个房子,之前他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清冷。他每次回来也只是落脚歇息,并不久留。而现在,他却喜欢在家里多呆一会。   司洛好动,闲不下来,时不时跛脚在花圃中采了满把的花来,在水晶瓶里注了水,将那些寻常的花朵养在里面,放在窗口露台。有暖风吹过来,屋子里总飘荡着丝丝清香。   又搜出一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淘来的零七八碎的东西,在屋子的角角落落里悬挂摆放,他总笑着揶揄她“你可别把我的房子整的像个闺房。”可是虽然嘴巴上这样说着,行动上却尾随着她,时不时帮她挪动一下这个,搬动一下那个。   总觉得这房子,找到了属于它的真正的主人,有了活气。   也有时候,她耀武扬威,将他摁回沙发里看电视,要给他露一手,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她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叮叮咣咣的忙活。过一会便哭丧着脸走出来,扬着被弄伤了的手指,说“你没口福了。”   她在生活里,总有些迷糊的小白痴的样子。   他有时候在心底感慨:这些年,都不知道她一个人怎么活过来。没有死在自己的手上。   这样想着,索性自己围了围裙下厨,她跟在一边,说放这个放这个,加点那个试试看。他就应着,两人就似一对顽童一样,一起‘开发新的菜单’。嘻嘻闹闹一顿饭做下来,两人都笑到肚子痛。又石头剪刀布,推选出试菜的人。   她每每必输,却喜欢捉弄他。夹了菜吃一口,双眼冒出精光来,使劲点头。貌似真的很好吃。他一筷子下去,结结实实塞进嘴巴里,却给味蕾带来无比的伤害,皱眉啊呸啊呸吐好半天。才看她扬眉手舞足蹈的望着他乐颠颠的笑。   他就狠狠的用筷子敲她脑袋。   又有时候,他急匆匆从公司跑回来,推开门,看见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的饭菜,她从一边走过来,笑盈盈接了他手上的衣服、公文袋放到一边去,殷勤拉他坐到餐桌前,说“吃吃看,我的手艺。”   他总是很感动,觉得自己快要沉溺在这样的温馨轻快的生活中去。   ……   这天,司洛对着菜谱,忙活了一个下午,终于做出一盘像样的土豆炖鸡块。正乐颠颠的欣赏呢,听见门铃响,便围着围裙从厨房间跳出来,嘴巴里应着,“来了来了。”   心想,楚歌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又很期待看他,见到她为他做了最爱吃的菜的喜悦样子。   “哐当”开了门,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   可是目光落在来人的身上,笑却突然僵在了脸上。   穆冉脸上的淡然,被眼前的人瞬时撕裂,眉头缓缓的缓缓的皱成一团,手不禁握成了拳。尖锐而疼痛的目光在司洛的身上来回审视。   杜兰就抱了双臂,站在一边,看戏的样子看住他们两人,忽而开口问“楚歌还没有回来吗?”   “哦,还没有。”司洛应一句,侧了身请他们进门。又低头淡淡避开穆冉的目光。   转身走,脚步微颠,说“你们坐,我给你们倒茶来。”样子就似在自己家里一样的自如。   穆冉没有落座,目光跟随了她微跛的双足,顿一顿跟过去,声音低沉说“我来。”   她转脸冲他笑,说“穆总请坐,我马上端茶过来。”   看他定定站在原地不动,又声音清冷对他说一句“你坐下行吗?请不要让大家难堪。”   说完,又冲他露齿一笑。   他心似刀割,艰难转身。   目光过处,都是她的痕迹。穆冉的视线从角角落落里扫过去,窗口随风摇曳的花,露台上的叮咚轻响的风铃,藤制椅子上立着鹅黄色丝绒抱枕,还有翻开倒扣的书籍,以及搁置在书架上的卡通人物像,冰箱上彩色的贴纸……   这所有的元素,都那么熟悉,她所有的癖好习惯,都似烙在他心底的印记。   而她将她的印子从他的生活和视线中清理干净,然后刻在这里。   他只觉得心口有一股腥咸,气血上涌,憋在胸口闷的发疼。   司洛在厨间烧了开水,泡了茶,呆愣着。许久没有走出去。   每每见他,她都觉得累。用尽全力的抵抗和出演,演给自己,演给他,也演给他的妻子。想欺骗每一个人,让每个人都相信,那些过往真的过去了。   这些日子,静下来,她总是问自己。如果,如果,假如真的有一次如果的话,她还会不会回到他的身边去??可是每次问,每次都觉得怅然的揪心的想哭。   她手指轻轻落在茶壶上,枉然的望向窗外。   突然身后有脚步声向她走进。她以为是穆冉,心底砰砰的跳,努力支楞着脖子没有回头。   身后的人却“嘁——”的一声不屑的笑。语带戏谑,说“怎么,又被石化了?”   是楚歌。   他看她背对着自己,支楞着脖子,努力做出一副无谓的样子,目光不知飘向何处。便觉得无比的生气。伸手,动作有些粗鲁,一把将她扳转过来,目光直直望进她的眼底。   她的眼里是枉然而虚弱的,似乎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将她打碎的样子。他唏嘘着,又兀自给自己一个冷笑,放了手,转身拿了她手底下已经微温了的茶水走。   想必,她一个人,在这里已经呆愣了很久。   他觉得心底无比的难过。   难道这些日子,他们一起时候的欢快和温情都是假的?她脸上的笑,她的殷勤,她的关切的话语……   杜兰和穆冉双双沉默着,坐在客厅里。   楚歌端茶出去,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穆冉的身上,将手上的茶杯向他面前推一下,说“穆总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看我?”   穆冉脸上已没了往日淡然的笑,只是目光静静望着自己面前的男人说“原本是。”   楚歌一愣亦笑,没有接话。   杜兰在一边吧嗒吧嗒点烟,烟刚刚燃起来,飘出淡淡一丝烟雾,楚歌却突然皱眉,伸手拿了下来,说“别在这里吸烟,司洛她……”说到这里,自己都一愣,没说下去,将烟在烟灰缸里湮灭了。   “司洛车祸时候伤到了肺,医生嘱咐过。”楚歌看杜兰扬着的手指,静静看着他。便没有抬头说了一句。   杜兰笑一下,收了烟,点点头。目光又挑衅的望向穆冉,看他亦露出一丝不置可信的样子。   【七十章】她,是我的   送穆冉、杜兰走的时候,司洛才从厨房里磨叽着出来。脸上表情缺缺,静静的跟在楚歌的身后,双手交握着,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道别。   穆冉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企图扑捉到一点什么。可是没有,她的目光始终漂移在他的视线之外。   他有些颓丧,有些焦急,却依旧端着脸上淡然自如的表情,在走的时候,甚至微笑着伸手和楚歌握手道别,又不知同楚歌轻声耳语了什么,司洛只见楚歌脸上闪过一抹怒意,可是一瞬又恢复了平静,微笑着冲穆冉摆手说“走好啊,两位”。   “叫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楚歌的家门,穆冉头也没回的问了一句。   杜兰静默一下说“我只想让你看清楚点,她现在爱的人不是你。”   “是吗?那有劳你了。”他冷冷的声音,淡淡的,脸上浮着一抹讥讽的笑。却依旧很绅士的帮她拉开车门,请她上车。   楚歌转身哐一声碰上门,眼睛看也不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司洛一眼,径直走进了自己的书房,又哐一声撞上了屋门。将司洛关在外面。   一个人,静静的在屋内吸烟。   烟雾缭绕起来,将他情绪复杂的脸包裹住,带着一抹清冷的硬朗。他想到刚才穆冉的话。   “她,是我的。”   他在那一瞬间,差点出手给他一拳,这个可恶又无耻的人。   可是,想到她瞬时被穆冉石化了的样子,心底只是枉然的给自己一个嘲笑。   她是他的,一直是。她心里一直装着这个人,不论她如何的努力,如何的演出,如何的想要装作无谓,装作淡然。可是只要别人一眼,便看清了她眼底纠结不休的心绪。   也只有她自己,以为自己努力的出演很像,像已经忘记了那个人。   楚歌用力的吸烟,听见门外砰砰的敲门声,犹豫一下,开了门。看司洛扁着嘴巴,站在门外看他。   “怎么?”他挑眉问一句。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呛的司洛连连咳嗽。楚歌看她,又默默转身湮灭了,将窗户打开来,伸手一点都不温柔绅士的推她,两人走进了客厅。   “你刚才生气?”司洛声音很轻,问。依旧倔强的斜着脸看他。   “生气?好笑,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楚歌想要避开她的目光,却被她的视线一路追随过来,只得无奈的看住她。   这个愚蠢而残忍的女人。   他轻轻点头,说“是,我讨厌看你那个样子,痴呆的,被瞬间石化了的样子……”说不下去。顿一下笑,说“他哪一点好,让你死心塌地这么多年?在他妻子面前卑微的像个小偷?!!”   司洛皱眉,没有反驳。   她的不反驳,让他更加的气恼挫败,嘴角翘一翘,痞子一样的笑,看她的脸“怎么,还做着穆太太的梦??”   “楚歌,别这么说我。”她说,可是声音依旧很软弱。让他恨不得伸手用力晃晃她的脑袋,让她从关于穆冉的梦中醒过来。   楚歌便甩开一双长腿坐在她的对面,挑着眉,玩味的研究着她纠结的表情。   “我——”司洛顿一下,楚歌的心跟着轻轻跳一下。   这些天,司洛的身体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他怕她说离开,又怕她一声不吭的走。所以每天下班回来,第一眼看不到她,便会匆匆的四处跑来跑去的找她,叫她“司洛,司洛。”   怕那天推开门,她不在里面。没有人再等他回来。   这样的感觉让他内心特别沉郁,他不想这样一步一步陷入进去,在她心门还没有向自己打开的今天。   可是此刻,她轻轻一个“我——”字,他就已心底慌乱。他讨厌这样,无法把控自己的情绪。微微凝眉,看住她的脸。   “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她却开口说“可是我——”她再次顿住,好像很纠结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你知道,我把所有的感情倾注出去,给了那个人。你骂我神经病也好,说我贱也罢。我自己清楚,这份感情也就这样了,他有他选择的路走。而我——”她哽咽一下,落寞的目光投向别处。说“我已经没有办法在全心全意爱上另外一个人。楚歌,太累了,爱一个人。真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在去重新爱上一个人。”她声音悲凉,背微微弯曲着。   楚歌静静听着她的话,想要嘲笑她一句,装作很无谓的样子从她身边潇洒的走开。可是没有,脚步挪不动。   “你,爱他,依旧?”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问。   司洛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无奈的低垂了头。楚歌又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诡异莫名的笑。急急刹住。   “那这些天,你干嘛装的那么开心,对我那么温柔那么好?”他突然的觉得被耍了一般的愤怒。   这个女人。   “我只想,对你好一点!”   “对我好一点?可怜我?”他的声音更加的尖锐,“不必!!不需要!!!!!”他甩一甩手要站起来,却被司洛突然伸手抓住了袖子。小手温温软软抚在他手背上,望着他的脸,“那天米悠来这边找你,我看的出来,你们之间依旧有感情。你看她的眼神,有关切,有疼惜,我看的懂。楚歌,别和自己过不去。如果爱她就原谅她,不要在用别人伤害她亦伤害你自己。”   楚歌“哈——”的一声笑,他原以为司洛会说“不是,那不是可怜你……”   可是,她却一句话将他推给了另外一个女人。还将他对她的感情说成这个样子!!!   他咬着牙关,抻着脖子,好半天,“你这个蠢女人,”他低低吼一句,“别一副你什么都懂的样子。也别自作聪明。”说完,一甩手,转身大踏步走。   几天前,米悠来这里找他,一副凄楚柔弱的样子,身体依旧没有完全好。很憔悴。   他看她那个样子,还是会心疼,毕竟是自己爱过的女人。他无法对她说出什么硬话,所以看她来,还是努力安抚她,让她好好爱惜自己。   米悠笑,说“不请我进去吗?还是,还是,金屋藏了娇?”楚歌别过脸没有回答,他不想让米悠出现在司洛面前。他怕司洛觉得难堪。   米悠望着他的脸,泪光烟雾一样弥漫上来,巴巴望住他,说“你可以说没有,家里没有别人。”她期望这个时候他能开口骗她。为她编制一个谎言。那说明他还在乎她,可是没有。他说“你说的对,房子里有人,对不起我不能请你进去。我送你回去。”转身带她走,她不,脚步倔强的向着房子走。他转而手上用了力,双手握了她的双肩,将她夹持着上了车子走。   “你很在乎她。”米悠在车上突然幽幽说了一句。   “楚歌,你答应过我,还会来看我。你没有兑现诺言。”她又说,眼里蓄着泪光,像几年前一样的撒娇的望着他的脸。伸手拉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她的眼泪微凉划过他的指尖,他单手掌着方向盘,慢慢从她脸上抽出自己另一只手。   她说“楚歌,别对我这么残忍。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又哭。   楚歌叹息一声,又不想骗她,亦不想骗自己。   她见他不在抗拒自己,脸上有了笑,又有了希望,双臂缠上来,脸贴上他精瘦有力的小臂上,说“我听爸爸说了,你公司有点困难。我让他帮你……”   “谢谢你,但是不需要。”他说。   谢谢,但是不需要。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着米悠说出这些话来,客气的生硬的疏离的话。可是他说了,说的无比自然。   米悠愣一下,轻轻收回自己的双手,静静坐在副驾座内垂泪。他伸手拍拍她的背,说“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又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无比虚伪可笑,却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真正安慰到她。   【七十一】你会想念我吗?   第二天,楚歌看司洛拖了行李从门里走出来,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他还是微微怔了一下。   原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没有。看她现在准备离开的样子依旧难过惶急。脸上却什么都不表露,目光落在她的行李上,很淡然的问“要走?”   “嗯,我的身体也痊愈了,西安平台那边堆了好多事,要早点过去销假复职。”她说。看他淡淡的神情,想打破这样的尴尬,开玩笑说“再说我现在债台高磊,在不努力挣钱就要沦为奴隶了。”   楚歌脸上没有一丝笑,淡淡“哦——”了一声,面无表情,转身向厨房走。   司洛寥寥的站在他的身后耸耸肩,想是否应该跟过去说声再见?!!   正想间,楚歌却从厨间探出头来,说“不急这一会吧?我现在就做早餐吃了在走?”   “我做好了,就在餐桌上。”司洛目光望向他眼前的餐桌说。   楚歌愣了一下,淡淡笑,说“好,那就等我吃完送你。”又无话,神态很平静,一点不似他平日的作风。   司洛偷偷斜眼看他,他却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慢慢的吃早餐,吃的很细致,给面包上细细抹果酱,像是专注在做艺术品一样,目不斜视。   出了门,上车。司洛依旧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他。今天的他太沉默,反而让她觉得不安。   她以为这个人会发飙,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要么会耍无赖,说“你的债还没还呢……”更或者会用嘲讽的口气说“吆,又在做着穆太太的梦呢?!!”   可是他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说,很无谓的样子。她说走。他说嗯,我送你。让她心底有些莫名的失落。又有些鄙视这样的自己。   可是这些天,和他一起真的过的很快乐……   在她在他面前得意忘形的时候,在她捉弄了他看他拧眉怒目的样子的时候,在她趴在窗口等他下班回来的时候,在她学会一个新菜,他吃了连连说好她乐的手舞足蹈的时候。   她都会想这个人,其实真的很好。   只是……   心底又觉得对他非常抱歉。   车子似乎出奇的快,司洛觉得自己还没有想到合适的,要同他说的道谢的告别的话,车子就已吱溜一声到了机场。   他叱的一声踩了油门,回过头来望住依旧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的司洛看。那样子像在说“到了,你不下车吗?”   司洛就真欠了身推车门,将手上的行李拼命向外塞。   楚歌看住她很久,忽而皱眉,伸手一把抓住她削薄的肩,声音有些压抑的低沉,说“你真的对我一点点感觉都没有?要走了,一句话都不想说?”声音里暗藏着感伤的味道。   司洛抿了抿唇,低下头。他又枉然的笑,说“还是,他来了,冲你勾勾手指,你就想冲他飞奔过去?”   司洛瞬间就皱了眉,有些恼,用力拍他抓在她肩头的手,说“你管不着。”很用力他的手背都被她拍麻了。   话随口出来,楚歌抓着她肩头的手上却突然失去了力度,滑落了下去。很受伤的样子,咬了牙,默默背过了身体,再不多看她一眼,多说一句话。   司洛在车里还保持着那样被他揪着的样子,向着他的方向倾着身体。   嘴唇嗫嗫一下,又很小心的用手指戳他的背,声音很小,讨巧的说“喂,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不想提到他而已。”   看他依旧倔孩子一样的抻着脖子,挺着背不理她。便扣扣自己的手指说“你不理我吗?那,再见。”   真的下车走,拖着行李,脚步依旧微跛,却走的很快头都不回一下。   楚歌在车上生闷气,听见车门响,看她下车,砰一声撞上车门,头都不回的走。又很恼火,亦长腿一伸下车,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扳转过来,却看到她脸上拼命忍着的笑意。很可恶,还得意兮兮的望着他的脸笑,有些娇嗔说“不是生气了吗?不理我吗?干嘛追过来?”   他就猛然低头,狠狠的吻住她的唇,将她紧紧团在他的怀里。   这一次,她很安静,虽然没有回应他,却没有一点点反抗。   他内心却很火大,不明来由的愤怒咬了她的唇,用力的撕扯,她疼的唔一下,好像亦生气了细细的牙齿咬住了他的舌,在牙关间慢慢的磨,又睁开双眼倔强而挑衅的望住他。   他才推开她,嘿一声笑,说“吆,这调调,谁的真传?”   她一时没有听懂,可是望着他微愣一下,脸立时变成了赤色。用尽全力伸手将横在她眼前的楚歌推开,用手背猛然抹试一下被他亲吻过的嘴巴,转身走。很羞耻,她觉得。   他却顿在原地,回味着刚才的吻,她的味道。   很沮丧,这个女人。他一直以为,只要努力,总有一天她会爱上自己。可是没有,她那么蠢,一直静静的把自己放在往事里不出来。让他很无力,看着她愤愤离开的背影又觉得很难过。   她一直走,一直走,似乎这就是他和她的天荒地老,是分别。   可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楚歌便在心底给自己一声两声,声声不绝的嘲笑。   司洛匆忙的走,心里杂乱纷呈。唇齿间依旧有他的味道,森林一般的清新,却迷 药一般总能突然侵扰她的心。   他说,谁的真传??!!   她觉得难过。他说爱她,吻覆上来,却似惩罚很霸道。因了她并不是一个洁白无瑕的女子,便觉得遗憾,说谁的真传?嫌是被别人点染过了……   突然发觉自己很在意他的话,司洛又对自己皱皱眉,说好了好了,就此别过。用手指轻轻擦一下眼角的眼泪。   就此别过。她表面上让自己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可心里却真的很难过,难过的都不敢回头看他一眼,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这个人,这个人其实真的很好。他对她那么温柔,虽然偶尔无赖到有点可耻,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给过她悲伤。想到这里又很枉然,想,我们是错过了时间。   登机,司洛掏出手机准备关机,看到一条来自楚歌的信息,就一句,说:你会想念我吗?   会,司洛在心底千声万声的回答他。手上却轻轻摁了删除键,关机。   再见了上海。   【七十二】梦回的遗憾   “我以为你会留她。”司珂看楚歌郁郁的脸,给他推过去一罐啤酒说。   “留?怎么留?”楚歌苦笑一下,神情低落。扑哧一声打开一听啤酒,喝一口说“那个白痴。”又猛然喝一口,站起身来,拍拍司珂的肩,说“我走了。”   他脚步有些乱,笔挺的背微微有些落寞的感觉。   走出去两步,他却突然停止了脚,退回来。皱皱眉头说“对了,我忘记给你说了,angel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她的背后有很复杂的故事,不是你能参合的了的。”说完,不等司珂说话,转身就走。   司珂站在原地,手上捏着一罐啤酒,浓眉拧起,好半天才转身进了公司的门。   他想,楚歌大概是得了姐姐的指令吧。撇撇嘴巴笑,可是心里却知道,楚歌说的对,angel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所以每次见面,她都会说:老弟陪老姐喝酒。是真的一副姐姐的姿态,不给他半点遐思的机会和空间。   又会在微醺的时候,笑着笑着就哭,低声的呜咽,不似她平日里的洒脱干练的样子。   酒醉,他送她回去。到半路,她总能突然清醒过来,说:就这里好了,你走吧。又挥挥手让他走,她一个人就蹲在马路牙子上好久,才晃晃悠悠的离开。   似乎,她的每个神情举动,都在细说,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司珂有时候对她突然的招来唤去也很恼火,下定决心,不去了,再也不要做这样一个小丑。可是看到她的电话,依旧会飞奔着前去,就像瘾君子,明知是毒药却无法戒除。   而近日,他隐隐觉得有人跟踪,等停住了脚看,身后却空无一人。又在和angel席地喝酒的草坪中突然抬头,看到有人端着相机对住他们吧嗒按下去。Angel有时候还会冲着拍照的方向笑一笑,又似无意的回头看他一眼。他不知道angel 到底有没有发觉,却没法开口发问。她不想说,肯定有她的苦衷,他想。   隔天,她来,画了浓妆,看起来妖艳无比,玫红的深V裙子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她望住他的脸笑,很风尘,说“看到了吧,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又伸手勾了他的肩膀,低了脖颈眉眼如丝的看他。司珂突然觉得很难过,觉得她无比陌生。自己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   她细细的看他的表情,然后呵呵呵的笑,血红的唇距他的脸很近,看起来无比妖媚带着蛊惑。说“你姐姐是对的。”又说“你和你姐姐很像,善良、仗义的有些傻劲儿。”说着,伸手,长长的指头快要刮过他的脸,司珂头一撇,觉得心里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她又笑,很荒凉的笑声。   之后,便很少叫他出来喝酒。   跟踪的人亦再没有出现过。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前半截绚丽无比,后半截诡异莫名的梦。等醒过来,一切如常,他是从北京过来上海寻求工作的应届毕业生,靠着姐姐的关系进了金科……   心就静了下来。   ----------------------------   “你找人跟踪我?”angel推门而入,直直站在李正华的对面说。   李正华看她,她的视线却空茫的,飘向别处。他说“嗯。”   “好,我知道了。”她转身走。拉上门,没有多说一句话。李正华追出来,说“你不问我为什么这样做?”   Angel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惊讶,目光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说“这还用问吗?狗都会护食,你早已经以为我是你的,至少身体是。因为你觉得我的身体还没有背叛过你,所以,你不准备惩罚我?”李正华趋前一步,眉头抖了抖,说“不——”   “那是什么?难道是爱?你会吗?你有那么大一片森林,比我美艳的妖异的温柔的乖巧的多的是。正华,我想你只是还不习惯,别人先你转身而去。”她又笑,转身走。拎了包哐一声撞上门,没有回来。   隔天大雨,angel湿淋淋站在门外,身上是那条她最喜欢的玫红色深 V的裙子,脸上画的妆被雨水冲刷出红的黑的污渍,长发披散着,站在门口。   李正华开门,惊的叫了一声,一把将她拉进来,用毛巾包裹起来,又给她端了热水来。她始终木然着,任他摆布。   等他放了满缸的水,将她轻轻放进去,手指抚在她如缎的肌肤上时,她打个哆嗦似醒过来。看着他的双眼,冷冷吐出一个名字“宋雨柔”然后软软滑入水底。   李正华猛然僵住了,筋腱的身体突然失去力量,似无法给予眼前这个虚弱悲伤的女人任何的无力。   终于动手了吗?他想,这次是什么呢?他低头看住渐渐没入水中的 angel,突然张皇伸手去捞她上来。   她身体那样轻,搂抱在怀中,失去了温度的凉。李正华突然似暴兽一般的低吼,呜咽开来。这些年,这些日子,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争什么。让别人的情感、身体、生命成为他们交战撕夺的武器。他想从这样暗夜一般的日子里解脱出来,每次挣扎,每次放弃。因为欲望,对金钱的不够洒脱。或者对一个女人无休止的恨意。   怎么可以?这些年,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不记得对那个女人的爱意。可是为什么?他问自己,“为什么???”   声音划过夜空,跌入滴答的雨夜。没有任何答案……   Angel醒来,李正华沧桑着一张脸静静坐在她的旁边,她看他,伸手轻轻抚摸他下巴上青青葱茏的胡茬,说“你这样,也很漂亮。”目光是温柔的带着一点点窃喜。   “angel我们,我们结婚吧!”他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怕吵醒一个梦一样。   Angel弯唇笑,摇头,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给我婚姻或者承诺。从一开始,你就在帮我圆梦,和你一起,你给我爱的感觉。给过我一个……”她没说下去,肩头耸动一下,缓缓起身。   “你需要休息。”他伸手将她摁回床上去,望住她的双眼,她此刻的样子,他不清楚,她到底知道不知道关于孩子,关于她身体里被切除的一部分的事情。   他眼角的忧虑被她看见,她伸手,轻轻覆上他的眼眸,说“所有的事情,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这句话突然,似一把尖刀刺入他的胸口。让他猛然间疼到眩晕。他急急去拉她的手,说“不,angel你听我说。”   她轻轻拍他的手背,安抚的笑。又说“她有她的欲望,而我有我的欲望。我们都拿了最为珍贵的东西作为筹码,我输了,所以筹码没了。而她也未必会赢。”她又笑,这次的笑鬼魅而残忍。   她知道,她心底什么都清楚。   李正华手心全是泽泽的汗,张皇的,去寻找她的手,想要捉住她,这个给他温暖和爱的女人。   她却突然抬手说“我们,在这里说再见吧。正华,我想你也从未想过要和我白头偕老。”又笑说“谢谢你给我那么动听的话,结婚这个词,我以为在你这里,我从来都不会有机会听到”   这几个月,事情太多,angel 觉得自己就像坐直升机,呼的一声飞上天空,还为来及惊喜,却又毫无预兆的咚一声跌入深渊。   那天,她给自己画了艳妆,又穿了暴露的衣裳,站在司珂的面前,做出一副风尘无限的样子给他,想要将他的梦撕碎。想要还这个单纯大男生一个关于爱情更为美好的梦,想要从他迷恋的眼神中走出来,想要将自己从这样温暖的慰藉中抽身出来,面对属于自己的,自己一手造成的灰暗的情感和生活。   她不是没看见司珂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不敢,怕亵渎。   她想好了,他若坚持,她会讲自己的故事给他听。可是他没有,只是惊异的看住她,像是看住一个陌生人。想,他被另一面的我已经吓住了,何况是自己那些不够光鲜的故事??!!!   是自己奢望的太多了么,也许是。怎能落入这样单纯的情感里,不想出来?   又遗憾,若在几年前,若在自己还够年轻,还够单纯,还够干净的时候,有这样的人,这样的感情出现……   可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假设出现过。没有穿越得到,只有梦回遗憾。   太累了。   她从司珂的眼前走开,便有车子缓缓尾随出来,她回头,车子停下来。从车内走出一个婷婷的女人,带着盈盈的笑,说“朱红,好久不见。”目光却肆意逗留在她身体上,忽而笑容灿烂,目光一闪。似看到猎物。   Angel看着眼前这个人,这样熟悉的眉眼,这样熟悉的声线。和这张精致到让人觉得刻薄尖锐的脸。   她皱皱眉,对方却笑了,走过来,伸手,说“宋雨柔。”   Angel身体兀的一僵,想:她,终于还是来了。   【七十三】你疼吗?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居然还这么迷恋他。”宋雨柔芊芊十指轻轻捧着一杯冰咖,在唇边沾一下笑着抬起眼眸来。目光上下打量着angel 笑,说“你到是变化不小啊,看起来美艳玲珑,完全脱去了当年的那身乡土气儿。”   Angel不自然的轻轻挪动一下身体。嘴角抿一抹冷笑,她知道宋雨柔瞧不起自己,从前是,现在也是。   她嘴角亦弯一弯,说“士别三日,你也一样。比十年前更凌厉尖锐了。怎么样,这次又有什么事情要我‘必须去做’?”   “不不不,”宋雨柔依旧一副笑而不怒的脸,轻轻的摆动着手,说“我只想让你看一样东西。”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医院的病历卡,轻轻推到angel的眼前,另一只手轻轻托住自己尖削的下巴,目光定定注视着angel的双眼。缓慢的说“如果这个事儿正华正好知道,又如果他正好知道这个手术失败,正好知道所有的前因和后果……”   Angel看着手底下署名司洛的病历卡,手不住的抖动着,切肤的疼又回来了,让每个细胞都跟着惊悸起来。   来自腹部的疼,痉挛的抽 搐的,让她额角生出密密的汗液来。   “你!”她颤抖着唇,目光都燃烧起来,仇恨或者惊恐瞬间挟持了她的灵魂。   宋雨柔嘴角凝着笑,目光里带着一丝观赏的意味看住她,然后优雅的起身,优雅的在桌上轻轻拍下几张纸币,优雅的说“永远不要企图从我手上夺取任何,既是我不要的,你也不要妄图偷窃。”她说着,又俯身贴近angel 的耳边说“你,只是他用来攻向我,防御我的矛和盾。”又笑,轻盈的脚步,越过颤抖的angel走出去。没入刺目的阳光中去,留下一抹暗影。   Angel低垂了头,双臂搭住吧台以支持自己重重沉下去的身体。   这些天,他的温柔,他的狂热,他的等待和忍耐,全是假的!   冷意从心底一丝丝抽出来,浸漫了整个身体。他轻声的叫自己宝贝儿。他臂弯的强壮和温度。他在她耳边哈气,说我觉得自己在你面前迷失,我爱上了你。   这些话,这些情景都是假的?她才发觉自己有过奢望的,自己并非自己想的那样,只要陪伴在他的身边,不问时间不谈回报。可是她爱他,亦希望他能够给她情感的。   身体唰唰的抖,一个惊雷滚过去,咖啡厅里轻妙的音乐被淹没在那样强烈和震撼的声音中去。   她摇摇晃晃的起身,觉得身体被掏空了一样的轻,似要飘起来。   雨倾盆下来,带着强劲的力度,刷拉拉成线的直击她的腰背。她无知无觉的走。   李正华,李正华。这个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她伸手抚摸自己的腹部,身体缺失的那个部分,隐隐的疼。他什么都知道,他愧疚过吗?可是她不要他的愧疚,她嘴角弯出一个笑。阴冷的,似这浓的化不开的乌云。   矛和盾,刺杀抵御!多么廉价而又忠诚的武器啊。她想,她曾经还无比感激的,送上自己温软的唇,和饱满玲珑的身体……   那么卑微的爱他。恨吗?她问自己。不恨,一如多年前,恨不起来。   她记得那一年,她知晓高她两届的他即将离校,便鼓起勇气,写了信给他。在他的寝室门口等,等足三小时他才踢球回来,嘴角带着讥笑低头看她,她双手无措将信塞进他的手心,转身就跑。   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卑微的都能流出眼泪来。   自己来自农村,穿碎花的长裙梳小辫儿。用宋雨柔的话说,身上有股浓烈的乡土气息。而他却得天独厚,出身豪门,长相清俊、讨喜。又倜傥风流,女人缘颇好,怎么会多看一眼这样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青涩可爱。   Angel在暴雨中,似乎看到当年的自己,白皙的小脸,怯怯的笑,碎花的裙子和长长的小辫子。   那个正午,她独自上了学校后门的山上等,漫山遍野的丁香,开的盛极,像是一朵一朵接连不断的紫粉色的云。她侧耳听着周边的寥寥而过的脚步声,心急速的跳。   他始终没有来,她其实早就知道。   夕阳下山,染红了半边天空,她踮起脚尖眺望,然后转身下山走。身后有人叫她“朱红”声音很轻,她转身,愣住了。   是她,那个和他并排坐在观众席的女子。手上捏着她写给李正华的信,说“不好意思啊,正华从来都这样,不知轻重。”又笑,手上掂着那封轻飘的信,目光上下的打量她,说“正华怎么什么样的人都招惹。你挺乡土的,和你的名字一样。”   她皱着眉,目光似看住一个厌恶的苍蝇。Angel一时觉得似无处藏身。   “听说你是靠曼丽奖学金维持求学的?正好,我姑姑是设立这个奖学金的人。”她嘴角的笑始终维持的标准而甜蜜,一副很有修养的样子,修长白皙的双手交握在前。歪着头,细细的看住angel笑。说“掂好自己的斤两在来。”说完,扬手,那封信落在angel 的脸上。   她的初恋,就成了换取学费的牺牲品……   大雨,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肮脏而空洞,在这样淋漓的大雨冲刷下,才渐渐看清自己的灵魂。身上流着水,一脸一身的狼狈,站在李正华的面前,望住他眼底的惊讶和心疼。她搁在嘴边的话,终于还是没能出口。她爱他,深爱。这么多年来依旧不变的事实。以至于在这样面对他的时候,依旧不想看他难过愧疚的样子。   宋雨柔说的对,掂清自己的斤两在来。她是谁?一个出自农村的女子,没背景,没身价,有的只是这副还算不错的皮囊,就像闯入了别人的世界。人家可以快意恩仇,出手扼杀不留痕迹。自己呢,只是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她累了,很累,想找个个安放自己灵魂的地方。   她说“那么,就在这里说再见吧。”李正华手心的温度开始慢慢的温凉,低垂了眼眸,有些悲伤。她觉得够了吧,反正这一切,都是她想要而他只是为了满足她的愿望。   他走的时候,有些莫名的哽咽,说“对不起,angel我,我会负责你的余生。”   她突然笑。负责,余生。   多么动听的话,她还有余生吗?她问自己。   他走到门口,她问“你疼吗?在知道那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会疼?”   他似猛然被击中,顿一顿,没有回答,脚步颓丧走出了门。   她哇一声吐出来,温热浓稠的一口腥咸的血液。淤积太久,终于找到了出口。她嘴角挂着粘稠的血液,开始大口的喘息,像是搁浅的鱼。   【七十四】相亲之路漫漫兮(1)   回到西安,司洛才知道,什么叫做日新月异物是人非。   安夏早已搬出了她们的住所,和陈诚登记结婚了。皮皮居然突然对安夏无比殷勤热烈,没有去勾引小姑娘超过两个月。而好像只有自己,曾经是光棍,现在依旧是光棍,光棍的还那么彻底。   私下里她问安夏,你觉得幸福吗?这样的婚姻这样的日子,安夏真的认真的想一想,安静的笑,说“心里很安宁吧,不会在那么彷徨不会轻易悲伤,也没有之前那样千转百回的心了。”   不彷徨,不悲伤,没有千转百回的心……   这样算不算幸福?司洛问。可是突然觉得很难过。   “你们之间,只有友情!”司洛忍一忍说。   “用来结婚,那点情也够了。而且陈诚踏实稳重,有积极向上的心态,有责任心。我觉得还不错,是我高攀了。”她又笑,很寂静的。   “你,不喜欢皮皮了吗?我看他现在到是很紧张你,很殷勤几乎每天都有电话给你,虽然知道你不接……”司洛觉得自己这样问很残忍,可是忍不住,看安夏那样的笑容,她觉得,这样的笑还不如别笑。   “喜欢又不能当饭吃。”她低头整理着洗好的陈诚的衣服,又突然抬头,说“男人对女人的伤害,不一定是他爱上了别人。而是他在她充满期待的时候,让她失望。他还没有长大,还不知道什么是责任。所以他对得到的东西从来不懂得珍惜。这样的他给了我太多失望,直到今天的绝望。”安夏说到这里,脸上微微有了动容,可是迅速的又浮起笑意来。转移了话题,说“你呢,上次打电话过去,楚歌接了说你在他家里休养呢……”又坏坏的笑,靠近她一点,说“你们已经……嗯?”   “没有啦,不是你想的那样。”司洛低下头,一点一点的拨动着手里的红豆冰。说“安夏,我有时候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想怎样。你知道吗,我在上海又碰到了穆冉……”   她枉然而悲伤的眼神望住安夏,说“他又回来了,他又成为了别人的老公。”   “穆冉?他怎么会出现在上海?”安夏惊呼,她之前从未听司洛提起过。这些日子她都沉静在自己的生活里很久,没有真正关心过她。   安夏坐过来一点,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叫她“司洛。”   “我知道,所以选择再一次离开。”   “楚歌,不是很好吗?你难道对他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安夏问,她依旧记得那个高挑而清俊的男子,温煦的笑,宠溺的望着司洛的眼神。   “说没有动过心是骗人的。可是,他的爱热烈纯粹,我给不了。我不敢保证自己在以后的人生中完全忘掉穆冉这个人,他在怎么王八蛋,在怎么可耻,都是我曾经爱过,让我哭让我笑过的人,都在我记忆里驻留着的影子。而这样的我对楚歌来说不公平。他对我那么好……”   说到这里,司洛突然想起来,有一次,和楚歌吃完饭的时候,他说“我救了你的命,你怎么从来都没有想过报答呢?古时候不是常常有知恩图报,以身相许这样的事情么?”   那或许是他第一次试探性的告白。   “因为心底觉得愧疚,所以不敢接受那样的情感。而嫁给一个陌生人,知道大家彼此一样,都是为了结婚为了搭伙生活,没有什么谁爱的多谁爱的少的事情,或者彼此心里都装着别人,只为了结婚而结婚,彼此不会觉得抱歉,不会觉得亏欠,亦不会觉得不甘心……”   带着沉沉的心事回到自己的住处,啪嗒开灯,灯哗的闪一下黑了。   又跳闸了吗?司洛想,搬了凳子过来,颤巍巍踩上去,借着手机的微光查看。果然真是。这是本月的第几次?她忘记了,却记得自己像个男人一样爬上爬下,手上拿着螺丝刀换保险丝。   无奈,又翻来翻去的找上次用过剩下来的保险丝,折腾半天,终于按上了,猛一拉闸。噼啪的火光沿着线路一路冒出来,司洛吓的妈呀一声尖叫,从凳子上摔下来。   屁股着地,她好半天都没能站起来,又呆呆坐在那里发呆。   是,女人,总会在某个时候特别想把自己给嫁掉。而此刻,司洛就特别特别的想。   晚上在黑乎乎的房间里将就的睡了,第二天一早,就给陈诚电话。“过来帮我休电路。”   “你当我是你的临时工啊,招手我就得过去,凭啥?”陈诚和她开玩笑,她却突然就当真了,说“再见。”挂了电话。   陈诚在一端愣一下,看一眼旁边的安夏,挠一挠脑袋,说“我,没有说错什么啊。她怎么回了一趟上海就这么敏感了。”   安夏了然的笑,催促着陈诚带了工具出门。   敲开门,看司洛蓬头垢面的样子站在门口,说“公主殿下,我来帮您修理线路了。”眨眨眼笑。司洛欠身让他进了,脸上依旧是郁结的表情。过一会说“给我介绍个人吧,我想结婚。”   “啊?”站在凳子上的陈诚惊了一下。   “没有多大要求,男人,会换保险丝,会通马桶就行。”司洛接着说。   “呃—”陈诚再一次发出怪叫,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欠身看她,说“你,没发烧吧?”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有这样的人,介绍给我认识,越快越好。”司洛静静的说,她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寂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听不到任何生命的声音。   陈诚已经修好了电路,拉了闸,屋子里顿时灯光明亮。司洛突然冲着窗外大声喊了一句“我要相亲,我要嫁人。”   陈诚终于被她吓的从凳子上掉下来。   司洛的相亲路自此拉开序幕。   而这期间,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似乎一直在期待着什么,在期待越来越渺茫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怕自己太失望,跑去换了新的电话号码。   他若真的想知道,很简单,问司珂就行了。   可是依旧,没有他的电话过来。大约早就放弃了,他说过,他是商人讲求投资回报的。她从未给过他任何相应的回报,所以他撤退了,没有留下痕迹。她想。   而相亲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她想上下求索,尽快将自己给嫁出去。让自己和安夏一样得到心底的安宁。   【七十五】相亲之路漫漫兮(2)   司洛的相亲活动进行的如火如荼,只要有人敢说身边有单身男青年,她都奋勇去见,行程都排到了下下下个礼拜。可是见过一些人后,那股想嫁的热情和冲动就慢慢淡了。有些心不在焉,又不好意思扫了给自己介绍对象的人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坚持去见。   可是再见面时便有了些旁逸的心思。   看人家长相时会想,这人怎么敢张这么长一张脸啊,那下巴简直能当鞋拔子。又看到黑壮无比的人说着一口娘娘腔的话,心底就“吼吼吼”大笑几声。   有一次,和陈诚的一个朋友见面,彼此客套两句之后,司洛就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目光落在了人家的脑袋上。这人发际线可真高啊,虽然小时候常常听人说,发际线高的人智商高。可是此刻看到这样一个冬瓜样的脑袋,她就觉得不舒服。   下午和安夏碰面,安夏说,“这个人又怎么了不招你待见了?”   司洛想了想说,“他发际线太高了。”   安夏愣了一下,没明白,又追问了一句,“说什么?”   司洛就不由的“吃吃——”笑,说“那个人也问我怎么就不行,我没敢直言怕打击他,我发现他的发际线可真高。不好看……”   安夏正在吃鱼,突然一下喉咙里就梗了鱼刺,又是瞪眼又是喝醋。   也有时候在相亲的时候遇到一些可爱好玩的人,没有发展成对象,到成了不错的朋友。她到也开始学会享受这样别具一格的活动了。   过一些日子,安夏叫她去家里吃饭,问她,“见那么多了,什么情况啊?”   “没情况。”司洛一点点遗憾的表情都没有,笑嘻嘻说。   “为什么啊,见的这些人中酸才子有,俊俏小生有,沉稳学者有。怎么就不行了,你到底想找那样的。”   司洛扣着指甲想了半天,说,“安夏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的一个人,但当一个人站在我的面前时,我就能准确无误的知道这个人不是我想要的。”   安夏看看她,说“你只是还没有做好想要将就的准备。”   司洛想想,也是了。不在言语。   真的越想将就的时候,便越是将就不来。相亲过一段时间后,她都不由的在心底感慨,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人呢?都被我碰到了吗?又脑海里突然闪过某个人的影子,自己都一惊。慌忙拂去。还有人会自作聪明,在见面的时候说一些自以为俏皮的话,她都不由在心底打个突儿,这人真的成年了吗?又看到某人沉稳练达的身手姿态……   很可笑。   九月,酷暑慢慢退去,夜幕下来,渐渐有了些凉意。楚歌独自坐在阳台的藤椅里,望着窗外迷离的灯光。闹杂的市声被搁置在外,这里安静的只听见自己轻轻的呼吸声。   目光淡淡收回来,望见阳台上挂着的一串风铃,凝视好久。风过来,它叮叮当当清脆的响。他嘴角弯出一抹暖暖的笑,心底问候了一句:你好吗?   你好吗?许久不见。有两个月了吧。   那天,他醉酒,突然无法忍受的想念,拨她的电话,那端却传来:您拨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在拨……   再拨,依旧的声音。几次之后,终于死心,放弃。   内心的恼意反转出一股莫名抵抗的力量,抗拒她所有的信息。即便是司珂在旁,他也忍住不让自己发问。   寂静中,电话突然的响。将他从这样沉溺的思念中惊醒过来。是米悠,幽幽轻柔的声音,说:睡了吗?   还没有,他回答。声音已经不在是之前那样,刻意拉开距离的淡漠。   米悠在一端稍稍沉默,说:我想你,现在。很想。   他突然有些动容,不知来由的冲口就说:那你过来?   我就在你家门外。她说。   他被这个回答惊到。站起身来定了好久,没法挪开脚步。   寂寞是可耻的,而他更加可耻,在这个时候对一个已经不爱的女人说出这样暧昧莫名的话。却无法退缩。   开了门,她婷婷站在外面。微卷的长发披肩,白色无袖的真丝长裙,裸露的双臂上,搭着长长的一条镂空勾花的青紫披风。身上的隐香被一股清风送进来。   她身后是闪烁的霓虹和隐约嵌进黑夜里的绿植,婆娑而动。她在灯火的映照下,像是从梦中走出来的女人。神秘而秀丽。   她就仰脸眼底带着娇媚的蛊惑,像是等待一个热吻,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长发,白裙被风撩起来,飘啊飘。飘的楚歌心底微微有些动乱。   她依旧很迷人。   “进来吧。”楚歌欠身让开一些,扬手让她进门。   米悠微微笑,进门将足上的高跟鞋“咻咻”两声踢掉了。一回身,赤足站在他的面前,堵住他的去路。看住他,微热的气息扑过来,很灼烫。他别开脸,说“我给你拿点喝的。”   转身要走,她跟过来,伸出双手拦腰抱住了他。说“你一点都不想吗?对我一点点欲望都没有了吗?”   楚歌苦笑一下,伸手去捉她不安分的手。心底说:欲望是有的,可是感情没有。   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龌龊,原本抚在她手上的手突然用了力,拉开了。说“小悠,别这样。”   “那,你叫我过来,想那样?”她语带讥讽,挑衅的歪着头问。玲珑的曲线,随着愤怒委屈的急速呼吸而起伏微动。很撩人。   “别告诉我,你叫我过来,是想和我一起看看星星聊聊天。”   “不能么?”楚歌回一句。   她冷笑一下,又很难过。   之前他们一起的时候,突然兴起开车去很远的地方,只为看一片更为明亮的星空。   也有时候,她在国外演出,他突然想念,订了机票飞过去,两人便无休无止的聊天直到天明,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而现在,她说想他,他偶尔会说你过来。似乎他除了肉体的需求,心灵却对她关上了所有的门和窗,让她无法侵入。   而此刻,他都企图将自己的身体禁锢起来,不想迎接她的到来。   她缓缓的弯腰穿鞋,又缓缓的站起身来。脸上是挫败之后的笑,说“她都开始红红火火的相亲了,你在这里干巴巴的等有什么意思?”   “相亲?”他猛然抬起头来,眉头紧锁,看住转身欲走的米悠。   “是啊,不知道吗?行程安排的还相当满,大约急于结婚吧。”她笑,又叹气,说“你,为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有必要吗?她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她宁愿一次再一次的和那些蠢样的男人畅想属于他们的未来,而她的未来里,根本没有你!!”米悠的声音突然变的尖锐,有些泣声在里面。又为自己和这样一个‘平庸’的女子争夺楚歌而难过,况且这个女子,从来都没有出手,自己却已经输了,没有一点点胜算的样子。   转身走,身后的楚歌依旧呆立着。她哗的笑一下,想:大约山珍海味吃太久,会突然热衷农家小菜。这样想,背又挺直了,笑笑。说:我等你,清醒过来,回来找我。   【七十六】相亲之路漫漫兮(3)   这是第几次相亲呢?司洛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从八月初,一直持续不断的见一个又一个的陌生男人。   有时候三言两语便各自起身告别,有时候吃一顿饭,看一场电影便各自心知肚明的在桌上放下自己消费的那份钱,笑一笑说再见。也会碰到见一面就对自己‘心仪不已’的人,纠缠许久,最后作罢。   她终于对这样的相亲活动厌倦了,不想在继续。   可是今天,却非去不可。她无奈的撇撇嘴,想还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下了班,胡乱的收拾一通,出门。   进了约定好的茶餐厅,正四下张望呢,有人伸出胳膊横档了她一下,说“嗨,这里。”   她转头看,惊了一下,合不拢嘴巴。又尴尬的拨一下自己的短发,嘻嘻笑。   对方却很自然的帮她拉开了椅子,说“还真的是你。”   又打量她,说“剪了头发看着简直就像中学生,别人别当我是诱拐儿童才对。”   她又觉得很搞笑,说“怎么,你也相亲。”   苏岩就大大咧咧的笑一下,说“适婚年龄啊,没办法。被我老妈成天间的逼着要孙子,都有家不敢回了快。不相亲能成吗?”又笑,突然想起在上海一起培训时,见到的男人,说“你怎么也相亲,之前那个——”又突然打住了,意识到在这样的场合和情况下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憨然的笑。   司洛却大方说“想早点结婚呗,再不结婚,就真成了别人口中的圣斗士。”   两人又笑,气氛很愉快。   他们又各自讲着在相亲中遇到的‘奇特’的人,笑的肚子都疼了。突然司洛有电话进来。她声音里还带着笑意,递苏岩一个等一会的眼神,接起来说:你好。   对方却声音慵懒,优哉游哉的问:在相亲,还是在相亲的路上。   她愣了一下,心突的跳一下,没有回答。张扬的笑容却收敛了,变成浅浅的挂在唇角的一抹。   相亲,她说。声音里有些掩饰不住的挑衅的味道。   对方嘿嘿的笑,说:这么急着嫁人啊,后面有鬼在追啊。   她“吃——”的一声笑,掩了听筒给苏岩打个手势转身出去接。心想:就是有你这个鬼死追不放呢,九月的夕阳,金红的光照过来,又觉得心底暖洋洋的很舒服。   楚歌听她那一声笑,就有些郁闷了。说:笑什么笑什么呢?对救命恩人这样无理?声音却是轻软的。又轻轻叫一声:司洛。   她的心颤抖一下,没有言语,手里紧握着电话,头轻轻一记一记的点着。   看苏岩冲自己这边张望,又惊觉,说“挂了啊,有人等我呢。”匆匆合上电话,转身欲走,却迎面撞上陷入金色夕阳中,凝眉看向自己的人。突然像看到了鬼,“呀——”的惊叫一声。脸上存留的温温的笑僵硬了,皱眉瞪视着他。   楚歌笑吟吟走过来,俯视她,“哪位啊,我给你参谋参谋。”   司洛窘的手足无措,看等在原处的苏岩瞅瞅她,又瞅瞅杵在她面前的人。尴尬的嘴角抖一抖,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哦——”楚歌伸手拿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随着她的目光过去,说“就那位啊。”已经抬步往里走。司洛急了,上前扯他的胳膊,说“警告你啊,别在这里胡闹啊。”可是语气软趴趴的没有一点点威力。   楚歌已经笑吟吟走过去,在苏岩的对面落座。两个人目光互相上下的打量。   “司洛的朋友吧?!!”苏岩依旧真诚而憨实的笑,很绅士的伸手同楚歌轻轻一握,又抬臂想将无措的司洛向自己身边拉一把。可是刚抬手,就有另一只手先他一步扯过司洛的胳膊,将她摁在了座位里。   司洛偷偷扫视一下笑面虎一样让她心惊胆战的楚歌,靠近他的耳朵,低低说了一句“别太过分啊,差不多就行了。”   他咬着牙笑。又抬头一副高高的姿态问苏岩“家有几口?”   “三口!”苏岩盯着他的眼睛老实回答。   “地有几倾?”“地?地!地——没有。”苏岩挠头笑,司洛只觉得后背的冷汗一茬接着一茬的冒。抬脚在桌子底下悄悄踩他,脚还没落实,他的脚到轻易将她给踩住了,不疼,却也没法轻易活动。她无奈又瞪他,他更是视而不见。   “房产几何?做什么事业……”司洛看着苏岩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脸色一点一点的变黑,双拳都悄悄握起来了,就差一轮挥上来。所以没等他胡扯完,她就突然抬手,扯了楚歌的胳膊站起身来。冲苏岩说“这个人——哦不对,我朋友之前相亲失败多次,所以有点相亲综合症。”扯着他的胳膊狠命的往出拽,惹的近旁的人都抬眼来看。   司洛狠狠的咬着牙,手上用了劲儿,倾着身子将他往出扯。等扯出去后,回头偷眼看依旧坐在远处的苏岩,看他正用纸巾一把一把的擦汗。   估计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   司洛背上的汗,也是一波一波的,都湿透了。   楚歌只是懒洋洋的笑,被她从餐厅里扯出来后。轻轻掰开被她攥皱了的衣袖,说“还没考察完呢……”   “姓楚的!!”司洛恶狠狠的,双手插了腰,怒目圆睁。   “就这样对待客人呢。”楚歌施施然整理着衣服说。   “什么客人啊,就你这样儿的,还客人呢,直接就一地痞流氓样儿。问人地产房田干嘛?你嫁啊?”   “你嫁啊,你不急着嫁人吗?问清楚了好领证啊。”他说。又嬉皮笑脸的凑过来一些问“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嘛,只要愿意和你好好过日子的就行啊。怎么样,还没找到和你结婚的人啊?”   司洛瞪他,想了想说,“是啊,别想将就还好,一想将就真将就不来了。”抬头瞅他一眼,接着说“下次一定认识一个月之内没恶感的人,就赶紧领证算了。”   “哦,这样啊。”他说。伸手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就走。   “干嘛,干嘛呢这是。”司洛惊问。   “换个地儿相亲啊,总不能还在这里,左边相着一个,右边相着一个吧?”楚歌说,大步的向前走。   “别闹了。”司洛声音低微,很无奈。   “哦,对了你只想嫁陌生人的。”他说着,伸手抹了一把脸,脸上丢二郎当的神情不见。接着说“就当我也是你的陌生人好了。”声音很轻,嘴角是嘲弄的笑,眼底却是浓浓的伤,望住司洛的脸。   司洛有一瞬的无措,用脚磨着地。低着头,不敢看他。她没有想到他会来,会说出这样的话,对她会有如此深刻的情感。胸口蒙着一层薄雾一样的东西,她看不清楚那是感动还是欢喜。只是鼻子塞塞的,想哭。   他又说“相亲都谈些什么呢?对,先自我介绍吧。我楚歌,三十二岁,收入稳定尚未婚娶,无不良嗜好……”   他低头看她,突然被她温润的唇,将低沉而自嘲的话语全部堵在了胸口。   她很矮,一米六几的样子,奋力垫脚吻住一米八几的他,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像是在掉铁环。眼睛里有微微粼粼的泪光,晶亮的闪烁着,看着他的眼睛。   他轻轻笑一下,将她往自己怀里捞一捞。滚烫的吻便侵袭下来。舌辗转追寻纠缠,她喘不上气来,轻轻的推他。   他才放开她,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蛋,说“有没有想念过我。”   这次,她无比的乖觉,老实点头,说“嗯。”   他定定的看她绯红的脸,又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低了头,脸埋进她的头发里轻轻的嗅。   “别,别这样,人多——”司洛看身边来往的行人,喃喃的说。   楚歌看她羞涩的样子,又捉弄一句,说“好像是你先的吧。”又伸手轻轻捏一捏她的脸蛋。这样的甜蜜来的太迅疾,让他觉得心都在疼。   【七十七】爱恨两悠悠   “您好,有您的快递。”送快递的小伙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在了angel 的掌心里,又递过来一支原子笔让她签字。   她拿着袋子,在手里掂一掂,又细细的看,上面却只有寄出地址。她心底有些狐疑,却依旧在小伙子的催促声中签了字。   回到房间,刺啦一声扯开来,当啷有一串钥匙掉下来。   她俯身去捡,却顿住了,好半天,才捡起来。   那是她搬出来之后,还给李正华的车钥匙和房门钥匙。她又回身去看袋里的其他东西,那是两份署名为朱红的购买合同的复印件。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李正华就将这些东西放在了她的名下。   Angel微微皱眉,抿嘴想一下,当啷将钥匙丢在了桌上,屈身坐在沙发里呆呆的望住它。   过一会,她伸手去拿电话,想一下,摁下一串号码。   “Angel?angel是你吗?”对方急速的问。   “是我,”她说。“别在将这些东西寄过来,我不需要。”   “Angel——”他说,“别这样。那是你的东西,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你该留着它。Angel你可以恨我,讨厌我,不见我。可是永远不要同钱过不去,没有它你寸步难行。”   “可是它也不是万能,拥有它的你并不比清贫的我活的更快乐。正华我们别争了,我不想留着这些东西,我将他们寄还给了你,请派人同我去相关部门办理赠与手续。”   “我欠你太多,这些东西,我是不会收回的。”   “你想用金钱还我?”angel笑。   “不,我只想你过的好一点。”说完,李正华不等她在反驳,便轻轻挂上了电话。   这些日子,他已经拟好了离婚协议,在和宋雨柔交涉离婚的事情。   “离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正华,区区一个朱红,让你放弃和我争夺这么多年的东西?”宋雨柔坐在皮质的板椅里背对着他,清甜的嗓音,却说的无比阴冷尖锐。   “你想要的给你好了。我,对它已无兴趣。”李正华一摊手,将手上的离婚协议向前推一点,说“这不是你要的结果吗?想好了请签字。”说完他头都不回的转身走。   门刚刚拉上,就听随后门哐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应声碎了。   他想,她还有什么遗憾的吗?得到了窥视了这么多年的,他们李家的所有产业。   宋雨柔缓缓的转过身来,俯视着手底下的离婚协议书,一伸手,将它团在了手心扬手丢了出去,眼泪却吧嗒吧嗒流下来。   怎么会哭,这么多年,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到今天一切都被她握在掌心的今天,应该畅怀大笑的今天,为什么要哭?她问自己。   很小的时候,她和母亲就依靠姑姑生活。别人眼里的公主一般的她,其实就过着在人屋檐下的日子,看人脸色,受人欺辱。却要时时保持着标准而甜美的笑,不敢有怨言,不能有脾气和性格。   五岁的时候,她第一次见李正华和他的父亲。   他们买了许多糖果和玩具给她,可是母亲却冷言冷语,将他们挡在门外,并不欢迎他们进来。李正华的父亲讪讪的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放在门口,说“嫂子请你原谅。”   她说“走走走,谁是你嫂子。”又拾起他放在门口的东西丢出去。   她爬在窗口巴巴的看,觉得,很可惜。   她们自从住在这里,从来没有人特意来看望。她期望他们进来,和她玩,讲好玩的故事给她听。   突然窗下有个小男孩冲她勾勾手指,说“嗨,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一下,反问,“那你呢?”   “我叫李正华。”当年的他穿着大兜的背带裤,胖嘟嘟的脸蛋儿,看起来像个天真而听话的乖宝宝。   她说,“我叫宋雨柔。”   “你的名字真好听。”他抱着一个盒子仰望着她,由衷的说。   她第一次听到来自他的咱们,觉得很开心。说“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五子棋,原本要送给你的,被你妈妈丢了出来。”他惋惜的说。   她匆匆“哦——”了一声,听见门口的脚步声,冲他慌张做个鬼脸头迅速收了回去。   过好久,她才再次探出头来,看到那个盒子放在她的窗下。   之后母亲就一再的提醒她,说:你要为我争气,为你父亲报仇。李家夺走了我们所有的东西,金钱,地位,还有曾经盛极一时的名誉。如果不是当初,现在你就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不会跟着我,过这样低三下四的生活。   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对她的要求十分严格。所有考试,比赛,只要有分数,有名次,有输赢的。她要第一,从来不要第二。达不到要求,轻则不给饭吃,重则手心挨竹板子。   她每天就在母亲的叨叨的提醒中生活,战战兢兢。   直到那年,她十九岁,再一次见到李正华。   他已经长成高大而英俊的美男子,翩翩然被众人追捧。而她便在静静关注过几天之后,安排了第一次的‘偶遇’。   报仇,她想大抵都这个样子吧,层层叠叠的谎言和手段。可是到最后她都弄不清楚,什么时候的自己是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而回忆起自己此生最最快乐的时光,却是和李正华恋爱和结婚前几年的时光。真美好,她几乎忘记了,仇恨是什么样子。   可是,母亲的突然出现,李正华的父亲的突然去世,还立下一个奇怪非常的遗嘱。   真正的报复和煎熬才才开始。其实她的记忆里,并没有父亲的影子,她并没有母亲想象的那么‘有用’。将仇恨刻骨铭心。   有段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真幸福,幸福的忘记了所有。   可是,后来却是真正恨上了李正华。他长相英俊漂亮,腹内有诗书几册,有好的出生家世。环绕在他周围的女人从来没有少过。他从来不懂拒绝,或者从来不愿意拒绝。   她从开始恋爱的时候就暗自处理他身后的情债,处理多了,便开始得心应手。手起刀落,是一段一段无法继续的乱麻。   他一直以为,她要那份家业的吧。宋雨柔苦笑一下。又绕过办公桌,弯身捡起了地上的纸团,铺在桌上,一点一点的抚平。伸手在笔筒里拿了笔,手指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妈妈,好了,一切结束了。这是您要的结果。   她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   【七十八】新欢旧爱   幸福来的太突然。   此刻的楚歌,就这个感觉,觉得自己牵着司洛的手,也不够真实。走着走着,突然的转身伸手抚她的脸,又用手指用力捏一捏。嘴角又孩子一般的笑。   “警告你,再不许占我便宜,吃我豆腐。”每一次,司洛都会撅着嘴巴这样恶狠狠的说。可是每一次,他都会在她恶狠狠的声音中醒悟过来,是真的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司洛。她的小手就在他的掌心中。他轻轻的低头吻她纤细的手指,她觉得痒咯咯的一边往外抽,一边笑。   “跟做梦一样。”楚歌说,眼睛亮亮的看她。说“我原本是带着准备长期抗战的心前来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说着又展臂抱她。   她向后稍微一挪,伸出一根指头戳在他的胸口上说,“对对对,你不提醒我到忘记了。你怎么会摸到这里来?谁透漏给你的消息?”   楚歌原本满腔的柔情,被她这个样子气的直瞪眼,说“咱只注重结果,不看过程行吗?”   “不行!”她说,很认真的瞅着他的脸。   “肯定不是司珂,他只知道我最近相亲,可是不知道这么清楚!!”   “老实说,你怎么知道的?!!”她撇着嘴,瞪着眼,审问他。   他站她面前,神情有些局促了,说“答应过别人的,不出卖她。可是——”他又嘿嘿一笑说,“反正她也是乐见其成,告诉你得了。是安夏告诉我的,说你相亲无数,准备早日将自己变成人妇,让我出手救你于水火的。”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凑过来牵她的手,她的手又小又软,捏在手心里很舒服。他觉得自己很快已经上瘾。   “这个家伙!!”司洛跺脚,扯着他转身打车,“到他们家混饭去,顺便声讨两句。”   楚歌嘴角弯着笑,随她。   米悠远远的跟在后面,车子转过一条街,米悠在后面的车子里急忙叫起来,“师傅开快一点,跟住前面那辆车。”   “前面红灯了小姐!”司机叱一声踩了刹车,回头看她一眼,说。   这个秀丽无比,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怎么会跟踪前面那对男女?!!大约又是一段,你爱我,我爱他,他不爱她的故事了,司机了然的望着倒车镜中女子的脸,了然的笑笑,无奈的摇头。这个世界中,痴狂的人太多。   司洛在安夏家的门口,又是摁门铃又是大力敲门。楚歌扯她,说“你这样,别把人给吓到了,以为有土匪来了。”   “不会,她一听这样的敲门声,就知道是我。”司洛再一次扬起手时,门却咔哒一声开了。安夏眼底有些张皇,一只手搭住门框站在那里。   司洛伸手拂她,说“快让开快让开。”   她是刚刚喝了太多东西,突然有些内急。可是安夏却依旧坚持杵在那里,目光躲闪,头一抬,看出跟在司洛身后的人。   “别挡着门,你和他串通的事情,我一会找你算账好了。”楚歌看安夏的脸色,伸出去阻挡司洛的手还未来及碰到她,她却已经推开了门口的安夏闯了进去。嘴巴里还唏嘘着,急急的窜进去。   安夏,目光枉然,回头冲楚歌笑一笑,亦没有出声邀请他进去。自己也背了身,站在门口。   过一会,司洛出来了,脸色很难看。怪异的眼神,皱着眉看住门口的安夏,手指回头一指。“他怎么会在这里?”她身后嗫嗫跟着的,是赤膊的皮皮。   白皙的脸,变成了赤红。安夏目光越过司洛,望住她身后的人,过一会,笑,问“你不给她解释一句吗?”   司洛突然就很生气,冷着脸,瞅住安夏的脸,说“给我解释什么?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安夏,你该给陈诚解释一句,他是你老公。他才去俄罗斯第二天!!”说完,转身就走。   安夏望住皮皮的脸,冷冷的笑一下,喊了一声,“司洛。”却没有跟出来,说“完了跟你说。”又看到定定站在门口望住奔了下去的司洛,回头给楚歌一个歉意的笑,说“今天,真是——”没说下去。挥挥手,说“你下去找她吧,那个家伙容易钻牛角尖,这会不知道为陈诚难过成什么样子。”   楚歌笑一下,目光轻轻扫过她身边的皮皮。转身下了楼。   司洛并未走远,一个人蹲在楼道下的阴影里生闷气。见楚歌下来,说“那个人,还在上面?没下来?”   楚歌想一下,点头。说“是,但是我们该走了。”他伸手去拖她,她却牛劲儿上来,转身又要往上走。说“真了不得了,被撞了,还敢大模大样呆着?”   “你别冲动,在怎么样,也是别人的事情。”楚歌将她给拦回来。“我看安夏自己会处理。”   “她?!!怎么处理?她一看见他,心就软了。被买了还帮人家数钱呢。”又要走。   “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样。安夏比你理智。”楚歌将她给拽回来,低头亲亲她的嘴巴,说“刚才某人似乎内急,这会……”   司洛飞快瞪他一眼睛。转身急急跟在他的身后走。   ---------------   “你的衣服干了,你可以走了。”安夏将手上的衣服递过去给皮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是平平缓缓的语调说。   皮皮伸手接了衣服,默默的穿,目光始终望着安夏的双眼。这个人,曾经在他面前百般的温柔殷勤。他怎么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而此刻她已是人妻人妇,他却突然惊觉,自己那样依恋她。   下午,和女友分手。她问“为什么?”皮皮说“并非有了新欢,只是难忘旧爱。”他嘴角微微扯一个笑,安夏算他的旧爱吗?曾经她那么努力的靠近他的时候,他从来都不曾觉得爱她。这个女子,一点都不新潮。对时尚的东西,有一种超越年龄的迟钝感。又不似别的女孩那般娇柔。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她是活在两个时代的人。   可是她从他的生活中撤出,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在周末的时候过来帮他收拾房间,做好吃的饭菜给他。再也没有人会悄悄收起他堆积如山的臭袜子脏衣服帮他洗干净,叠整齐。再也没有一个人,在他失落的时候,寂寞的时候,伤心的时候,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说“皮皮,我懂。”   她结婚了,是别人的女人。   他很久没有见她。这天,他在她楼下的小餐馆独自吃饭。突然一个不小心,油星子溅上来,在他白色的衬衣上晕染开来。他哦——了一声,忽而笑了,放下筷子匆匆的走。   上楼,敲门。   安夏拉开门,诧异的望着他的脸。   他说拉一拉衣襟给她看,说“我衣服上沾了油星子。”   安夏依旧站在门口看他,不说话。   “时间太长就洗不下来。”   “那么呢?”安夏终于问一句。   “帮我洗洗干净。”他喜逐颜开。   安夏还想说句话,可是忍一忍没有说。侧了身,让他进来,说“急着要去见新的女朋友?”打趣的声音,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妒忌难过。这让皮皮很失落。   “不是的。”他说,她却已经拿了他的衣服转身进了洗手间……   谁会相信,皮皮来她这里,只为了洗尽衣服上的几星有点子?安夏想,自己都觉得好笑。如若是自己碰到这样的场面,大约,也不会相信吧。   看皮皮穿好衣服,颓丧的背影在楼道里消失,她怔怔的发一会呆,退回去。   看住测孕纸,她安静的笑。自己和陈诚都想早点有个小孩。没想到,她(他)这么快就来了。   【七十九】那些活在记忆中的人   “还在为那事和我生气呢?”安夏端起茶杯喝一口,看司洛阴沉着脸问。“还是在为陈诚难过,觉得我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安夏,我就问一句,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陈诚结婚是不是后悔了啊。皮皮现在是对你很殷勤,可是那个人没定性,你比我清楚多了。”   “胡说什么呢?”安夏脸上洋溢着笑,瞪她一眼睛说“我说,那天他是衣服上溅了油点子,才上来找我,你相信不?”说完,安夏自己都觉得好笑,先捂着嘴巴笑了一下,仰头看住司洛的脸。   她想一想却用力点了头,说“换了别人我还真不相信,但是他和你。我相信。”安夏又笑,突然脸微微红了,扫视一下周边的人,倾身伏在司洛的耳边嘀咕了一句,司洛惊的啊了一声,脸上的笑慢慢的融开来。   说“真的,真的?”目光就落在安夏的腹部,似乎拼命想看出一点什么来。安夏慌忙的挥手警告她。“还早呢,现在还看不出来,才30几天。”又抿嘴笑。   “对了,我的和事佬好像做的不错,你和楚歌什么情况了?”   司洛脸上的笑轻飘飘的,突然有些难过。说“我也说不好。”   “那天,他来找我,其实我挺感动的。这些日子,也会想念他,见到他也想和他亲近。可是那天,穆冉突然有电话打过来,他看到了,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脸色不好看,明显很介意。可是那是我的过去,是历史。我怎么逃避削薄,它都存在我过往的记忆中,可是他介意……”   司洛又弯唇笑。   “这个年龄了,谁不是有故事的人呢?谁都没有指望谁还清白的似一张白纸,司洛你要对你们的感情有信心,我想楚歌也会。他这个人其实挺适合你,比穆冉更加适合你。而且是真心爱你,你要自己把握。别以为结婚,真的嫁个陌生人就会有多安心,其实不是那样的,在日渐的生活中,亦会磨出许多的怨许多的恨,当然也有生出丝丝绵绵的爱的可能。感情、付出的多和少,亏和欠,从来都不那么公平。所以你不要想那么多,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对了。”   安夏安慰她,抿一口茶,顿一下又说“你实话对我说,你对穆冉还有没有感情?”   “有时候,会想念。但是我相信,这样的想念,只是对一段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的尊重。我并不打算在以后的生活中将这份记忆刻意抹去,也不打算刻意避开他去生活。过去的就过去了,我要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开始我的新生活。”说到这里,司洛又激扬起来。冲安夏用力一握拳头,做一个会努力的表情给她看。   离开西安,楚歌心底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的感情得到了司洛的回应,忧的是穆冉依旧是她心头的伤。他看她接到穆冉的电话瞬间,脸色都会不自然的僵。   瞬间石化。穆冉对她,就有这个能力。   可是自己没有,她每每在他面前,总是嬉闹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好似一切都不在乎,一切都不重要。   他也很不高兴穆冉给她电话,在夜间十点之后。   可是他并没有出言阻止,他不想刚刚和司洛拉进的关系在自己神经质的妒忌中变的疏远。他看她淡然的和穆冉打着招呼,脸上的表情僵着,声音却是平缓无奇,没有多一丝感情表露出来,他就转身走出去。   他不知道穆冉会对她说些什么,会说问候的话吗,会说想念?还是会说爱?   他发觉自己真的很小气,很介意。   几个月的时间,司珂在工作上渐渐显露出了自己特有的能力和果断。楚歌将一些不大不小的案子交到他的手上,又有意给他锻炼,许多事情遇到阻力他从不给司珂建议。让他自己寻求答案。他悟性很高,总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有效的处理办法。又是个精力充沛的青年,做事效率很快。楚歌很欣赏,嘴上却不说出来。   可是近些日子,他却表现的异常消沉。疏于和同事沟通,弄错订单中的标的。总会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小错。   这天,他又将订单中的产品规格弄错,好在他的顶头上司在签字之前发现了,才免于酿成损失。他的经理似乎对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先是好言劝告了两句,后来发觉他一点反应也没有,神情依旧钝钝的,气到“你最近是怎么了,鬼附身了?还是中邪了。”啪一声合上资料转身自己出了门,留下司珂,愣一愣,摊摊手,晃悠着出来。   和考勤的同事告了假。一个人在大街上来回的晃。   第一次,在这条街上遇到angel,她说“老弟,陪我喝杯酒……”   他笑一笑,低头正准备去对面的超市里买几灌啤酒。可是脚步刚挪动,就有人来到了他的眼前,轻声说“忙吗?陪我喝一杯?”   他闻声,慌忙间抬头,是angel,黑瘦,高挑,脸上没有一点点化妆。脸上带着笑,是被阳光炙烤过的颜色,很明媚。身上是棉质衬衫,宽宽的挂在她身上,看起来很大。   他笑,很温厚的样子,还是会羞涩,迎接着她的目光,会突然羞红脸。说“angel ,最近好吗?”   “还好,去了很多地方。”她亦笑,伸手拍他的肩,说“叫我姐,叫我姐。我比你姐姐还要大四岁。”还是原来咋呼洒脱的样子。可是这一次,司珂却笑了,心里觉得很好。   两人来到原来常常一起席地而坐的草坪上,angel打开手上拎着的袋子,是泡椒凤爪和啤酒。她说“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这两样一起,原来如此美味。”又毫无淑女形象的撒开凤爪啃起来。   司珂扑哧一声开一灌啤酒接给她。她笑,仰头喝一口。突然似想起什么来的样子说“哦,忘记告诉你件事情,我要离开上海了。”   “去,去那里?”司珂急问。   “去西藏,那里有个小学需要老师。我已经去过一次了,什么都已谈妥,大概马上就可以成行。”她笑笑冲他眨眨眼睛,说“天堂啊,可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   可是司珂却一点都没有笑,定定的看住她,说“决定了吗?不会改变了吗?你在这里生活惯了,那边根本不会适应。”   “我已经辞职了,公司决定请你姐姐回来上海,做大客户部经理。这样你的生活就有人照顾了。”她说着又扬手,像原来那样,像真的是他姐姐的样子,准备揉他的头发。这一次,她一抬手,就被司珂抓住了手,握在掌心,很急迫,说“我请你留下来!!我是否可以,请你留下来?”他问。   Angel笑了,笑容很好看,却轻轻的摇了头。低头继续喝酒。   走的时候,依旧是背对着他,给他挥挥手。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贪恋的眼神,贪恋这样的真诚和暖意的他。所以匆匆的走。   【八十章】有一种情,叫万劫不复   对于穆冉来说,这真是一个多事之秋。   SH在中国区域实行国代管理制度之后,整个营销推广工作几乎都落在了三鑫科技的手上。而后端支持帐额却开始紧缩,将大部分资金用于开发项目。这样一来,穆冉对SH 最初的所有期望都落了空。   前端销售任务的压力,开发进度的压力,库存成本压力,以及市场开拓推广的压力。重重压过来,让他来不及喘息。   三鑫集团,杜邦德从来都不看好IT这个行业,他的生意理念是,售之有物。从来不相信什么咨询技术能够创造出什么巨额利益。有时候三鑫科技这边需要资金拆借,他总会骂骂咧咧好半天。   有时候穆冉也会很心烦,在杜兰跟前说“你老爸就是个暴发户。做这么大生意还不懂得什么是生意的精髓。”   他只觉得这段时间,他的生活忙碌的像是人仰马翻的样子。可是他亦从来没有忘记,悄悄运作自己名下的明兴科技。想在适当的时间里退身出来,做自己。   那样,大约不会像现在一样,像个被别人掌控在手中的提线木偶一般,累。   偶尔,在静下来的时候,会想念司洛。会想她这会在做什么,想什么。会火急火燎的想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可是只是瞬间,他便能说服自己安静下来。他知道此刻的自己,还没有自由没有权利和她说爱,说想念。   她是个单纯而执拗的人,所有的黑白,在她眼里都会有清晰的界限。所以,他想等等,再稍微等等,等自己从这样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原本在书房的电脑前翻阅着资料,此刻却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杜兰手上端着一杯咖啡走进去,靠近他,脸上温情的笑兀的僵住了。   她以为他在工作,原来,他却对着电脑里司洛的一个侧脸照片发呆。嘴角带着笑,竟然没有看到自己进去。   那照片有些模糊,大约是他在人家不注意的时候偷拍的。她心底耻笑一下,又很难过。   她心底有层层叠叠的怨,又有无法述说的难过,将她的心缠绕纠着。手上用了些劲儿,杯子砰一声,被她重重的放在了他的面前,咖啡从杯子里溅出来,有几星儿奔跳到穆冉的脸上。   穆冉从沉思中抬起头来,淡然的目光越过她不开心的脸,嘴角扯一抹笑。说“你,有事吗?”   其实,他想说“没事别进来,如果要进来请敲门。”可是看到她眼底的隐忍的伤,他心却又轻轻动一下,没有这样说出来。   “我马上出去。”杜兰冷淡平整的声音里,隐含着浓重的怨气和愤怒。可是凭什么呢?她问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自己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交易!!   他从一开始就告诉过她,他心底装着别人,不会有她!!   她抬步向外走,穆冉却站了起来,大手一伸牵住了她。说“饿了么?想吃什么?我来做给你吃。”   对杜兰,心底还是有些歉疚的。他看的出她的感情,却无以回报。因为心里满满的装着司洛,任谁都无法进入,所以只想对杜兰好点,至少在两人一起演戏的此刻。   杜兰脚步兀的顿下来。头低垂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是没有勇气。他掌心干燥温暖,牵着她的手的时候,她觉得安全。她缓缓的转身,眼底却已有了氤氲的泪光,咬一咬唇,转身跟着出来。   她看他在厨房里流水一样的动作,专注的为自己做一顿饭。还是会觉得感动温暖。   可是这样的感动,就像是突然掉入一个温暖的梦,忽而惊醒,总会更加心疼。   他怎么演戏可以如此的深入。可以毫不费力的演出所有的温柔钟情,自己却清醒决绝的站在一边,看着她慢慢陷入,无法自拔。   他将自己的心守护的太过严实,她每每靠近,他便露出真实的面目来。冰冷无情,说:我爱着别人。   他是感情交易的高手,而她,是自己给自己编了网,跳进去,便是万劫不复。   她在沙发里轻轻揉一揉太阳穴。   司洛接到调令的时候,惊了一下。问“angel呢,她不是大客户部的经理吗?做的好好的调我回去做什么?”   “angel离职,原因不明。”   司洛才突然发觉,这几个月来,几乎断了和angel的所有联系。是忙吗?她问自己,或者是因为彼此都想要隐蔽,躲开一个洞察自己所有伤口的人的视线而已。   想一想,她拨了angel的电话。   “angel,是我。”   “我知道。”   “为什么突然离职,不是做的好好的吗?”   Angel就在一边无声的笑,过一会才说“我想给自己新的生活,我想躲开上海,想忘掉一些东西。司洛我和李正华分开一段时间了。”   她的声音里没有一点点失落或者悲伤,可是就这样平平的语气,却让司洛心底一颤。没有应出话来。   “有段时间我过的特别不好,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她又说。   “angel,你怪我吗?因为司珂,而对你说那样过分的话,做那样无情的事情。”司洛突然觉得自己自私的可怕。   离开上海的那段时间,她在李正华那里听闻弟弟和angel的事情,很是惊惧了一下。   她一点都没有犹豫的,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愤慨的给angel去了电话。   Angel很愉快的说“只是不见面吗?好的,我知道了。”就一句话,似乎她两之间这些时间以来的友情就无声无息的断了。   “不,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如果我有个弟弟如此。我也会这样做,或者比你做的更彻底。直接走到对方的面前甩她一个巴掌,问你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angel对不起……”司洛真心诚意的说。   “没关系。”angel答的理所应当,但是司洛心里却很难受很难受。   “我明天就抵达上海了,我们还可以见面吗?”司洛问。   “怎么不?”angel 笑的很爽朗。似乎两人之间并无芥蒂。   【八十一】爱的隐患   在虹桥机场,楚歌站在那里四处张望着,这个家伙不会没看到自己就自己走了吧。他正低头拨电话,突然有人嘻嘻笑着,从他身后窜出来,猛然拍一下他的肩膀。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了,猛然一个转身,到将藏在他身后使坏的司洛吓的退了一步。嘴巴里还“哦哦哦”了两句。又一脸明媚的笑的望着他的脸,原本很想给他一个拥抱的,可是这样看住他的时候突然有些无措起来。   楚歌自然的一伸手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说。“天凉了,穿这点不冷?”又伸手扯一扯她薄薄的毛衫。   “嗯,是有一点。”说着,她阿嚏一声。打个喷嚏。   他回头在她脑袋上用手指点一点,说“真怀疑,你一个人的时候,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又突然低头,在她嘴巴上亲了亲。   司洛慌忙推他,皱眉,说“看到了,感冒着呢!!”   “那还不好,正好把病毒过给我好了。”他一拍自己的胸口说。   司洛被他牵着手走,侧脸看他。觉得他真的是又温柔又好看。自己运气真好。遇到这样一个出色又正好爱着自己的人,由衷的叫他“楚歌。”   “嗯?”他一边拉开车门,一边应她。   “楚歌—”她又叫一声。“怎么?”他回头莫名的看她。   她又嘻嘻的笑,在他的手背上啄一下,说“真好。”   楚歌愣一下,笑。是啊,真好,这个样子。她在自己的身侧和她手牵手走。他递一个暖暖的笑给她,说“怎么,现在才发现,我的好?”   “嗯。”她努力的点点头。   真的很甜蜜,这三年来。司洛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也是个需要男人保护,需要男人关爱,需要男人在乎和捧在手心里疼的小女人。   “晚上和我去见奶奶。”在车上,楚歌突然说。   “见,奶奶—”司洛惊了一下,在心底还是觉得有些快,快的让自己有些恍惚。   “嗯?”他回头疑虑的看她。   “晚上我约了 angel,她很快就要去西藏。”司洛不知为什么,第一次冲口而出,对楚歌撒谎。就在谎言冲口而出的瞬间,她就开始后悔,叫他“楚歌?”   “嗯?哦,好的,没问题。反正以后你都在上海,有的是时间去看奶奶。”楚歌一副大度的样子,冲他大咧咧的笑。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扣在她的手背上,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专注开车。   司洛暗暗咬了咬唇,在心底对自己皱了皱眉头。   她知道楚歌是个果决而专注的人,他要做什么只要决定了的事情,会很快付诸于实施。而自己总是优柔寡断。在感情上亦是,她是个相当慢热的人,每次他似沸腾起来,而她却依旧温温吞吞,总似慢一步的样子。可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在努力,努力跟上他想要的节拍,努力学习接受这样有些霸道有些甜蜜的关爱,努力去体味他会介意会敏感的一些事情,努力……   突然往座位里缩一缩,觉得无比的累。   在路上,两人又因为司洛要住在那里争论一番。   司洛坚持住回自己租的小屋,而楚歌坚持她住过去他那里。她越是坚持,他心底便越觉得她对他的感情有所保留。虽然嘴上没有说出来,但是脸上却明显的显出不开心。   说“那,随你。”转过头去,收回握住她小手的手。眼睛直直的望向前方去。   司洛也不和他争论,爬在窗口望着外面。   好半天,才闷声闷气说了一句“你在想什么,在介意什么我都知道。楚歌,你从一开始就这样想的对嘛?”声音里有些委屈。   “可是,我说过了啊,那是过往是记忆。你总不能要求我退回去,将和他在一起的所有记忆都抹去吧。楚歌,我是个笨人,你不高兴要告诉我,不然我会心里难受,会觉得很惊慌。”   她喃喃的说着,让楚歌心底一惊,伸过手去,将她的脸扳转过来,看她一张郁闷的脸,微微撅着嘴巴。望着他说“你不高兴,就告诉我,你不开心,你介意就告诉我。”   “傻瓜。”他手轻轻落在她额头上,说“别胡思乱想,我只是想多些时间和你待一起而已。你想想,平时你上班的时候我上班,你下班了,我还要应酬或者出差,余下还有什么时间?”说完,又将她的小手牵过来亲一亲。嘴角弯出一抹笑。   “哦—”她真的笨笨的应了一声,脸上立时明媚了。   楚歌不知道心底是什么滋味。   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反而让他有些难受起来。   两人很亲密又似不像之前那样的没心没肺。总是很小心,怕一不小心碰触到对方内心的东西,就像怕什么突然碎了一样的小心。   他再次瞥眼看她,看她短短的头发在风里飞扬起来。小小的脸,圆圆的眼睛,有些娇憨,有些不太真实……   下午,司洛乘着楚歌不在,偷偷给angel打了个电话,说“约会时间改今天晚上好吧,具体原因等见面了再解释给你听。”   Angel一句话都没有来及说,司洛就不知道在一边给谁应话呢,“|哦哦哦”了两句,连声说“挂了啊,见面说。”angel望住手里的电话,抬头看一眼面前的司珂,说“你姐姐最近没事吧,刚给我电话,说晚上见面。又很莫名其妙的挂了电话。”   “她一向都是个冒冒失失的家伙。”司珂冲angel 摆手说。“你根本不用担心,那家伙我妈妈常常说她神经太大条。有时候在家里,客厅中央放着茶几,她每次过去,每次都能撞到自己。每次说,下次一定要小心,可是下次过去,依旧撞个半死,哇哇大叫半天。”   Angel抿嘴笑,又突然抬眼,说“晚上要不咱们一起?”   司珂却明显的一怔,说“不了。”   他还是不想姐姐知道,他和angel 接触,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就是这样。   Angel笑一下,不说话,低头抿一口酒。说“那好,你的礼物我都留下了。你以后也要保重。好好工作,天天向上。”   “你的告别很土哎,不像你酷酷的样子,一点创意都没有。”司珂说着站起身来,微微笑着转身走。亦学着她往日的样子,背对着她冲她挥挥手说“老姐,记得要幸福哦。一定要幸福。”   幸福?多么简单的词,而此刻。这个词语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渺茫,似乎它就似梦中的一场绚烂的烟火。来过,却瞬间熄灭,来不急感受来不及叹息,它已远去。   现在,她每天都在笑。走在陌生的路上,对任何人都会灿烂的笑,可是总觉得虚妄,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空,渐渐失去对生活的触感。不在轻易悲伤轻易感动。渐渐对自己失去情绪的感觉。   下午,司洛一见到她,就惊叫了起来上前轻轻和她拥抱。   “你,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土著?”说着又凑上前去扯她的胳膊,皱着眉头在手心里握一握。随口就来了一句“老大,虽说现在流行什么排骨美人,可是你这个样子实在距离美人很远。到是距离吓人很近。”   Angel 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臂,说“你呢,怎么样,这次被调回来,心里其实很甜蜜吧?”   “甜蜜什么啊!”司洛别过脸,一会又说“其实自己都说不清楚,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打个电话都不舍得挂断,恨不得马上飞到对方身边去。可是真的到一起了,反而害怕了。”   “害怕?两人相爱,有什么好害怕的?”   Angel并不知道司洛和穆冉的事情,司洛只觉得这事情憋在心里,让她难受,索性说“因为他清楚我爱过别人,知道我并非一张铺开在他眼前的白纸。他介意,他很敏感。有时候,这样的他让我又甜蜜又害怕,总觉得一个不小心就要让他难过。很害怕。”   Angel听的直发愣,好半天才说“就你这样还不算白纸一张?那我呢?不成油墨画儿了。”   司洛抬头看她,以为angel还在怪她,关于司珂的事情。又兀的低了头,喝酒。   Angel看她这样到觉得很难受,说“咱能不能别这样了,老小心翼翼的样子。你不欠我我不欠你的,何必弄的这么生分,之前对酒当歌的豪情义气都那里去了,现在怎么和你一坐下来一说话,就觉得这么闷,都要闷死人。”   Angel快人快语,说。   “嘿,我也这么觉得。”司洛说着,遂抬了手,一扬杯和她砰一声砰一下。说“要幸福。”   要幸福,又是这一句。不愧是兄妹。   两人喝到半夜,各自接一个电话。   Angel 对着电话说“正华,我怎样和你没关系……”   司洛接到电话说“知道了,就喝了一点点,一点点……”声音还没有完全落下,人却咚一身掉到桌子底下去。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居然还闪过一个念头:好了,这下又要被批评教育了。   【八十二】怕,她不够爱   幽幽从睡梦中醒来,已是凌晨三点。幽冷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司洛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致,想:这家伙,又把我弄到了那里。   头疼,她轻轻唔了一声。就有一把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醒了吗?”   她一惊,心迅速的抽一下,慌张中伸手找灯,有什么东西,被她手指带过,划拉下来。当啷一声落地。好像碎了。   灯就在她无比错愕惊慌的时候,突然哗的一声亮了,穆冉站在她的床边,白色的亚麻衬衣,压的皱皱折折。大概是在这边床边趴下睡着了,脸颊上也有被东西压出的红痕。   司洛皱着眉,四下打量着,目光又扫到地板上。   被她刚刚划拉在地上的,是那个不知被他如何精心才粘合起来的水晶框子的合影。又碎了。她枉然的笑一下。很无奈,又很无措。说“碎了。”   他说“嗯,”弯下身就去捡。似乎这才是此刻最为重要的事情。   “我要回去了。”司洛从床上下来,抚平身上的衣服,突然觉得无比尴尬。之前也有过同处一室的经历,可是从未觉得如此难堪尴尬。   “怕他误会?”穆冉抬头看她,突然开口。   司洛没有应,只是低头穿鞋,穿的漫不经心,鞋带怎么都系不好。穆冉暼眼看见,将手中的碎片丢下来,转身给她系。她脚收了一下,躲开来。说“不用。我自己来。”   “你到学会和我客气了。”穆冉笑,站起身来,说“别误会,因为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正好听见你喝醉,所以……而且又不知道你现在住哪里。”他说。   其实,并非如此。从angel哪里接到司洛,他有一瞬不敢开口问她住在那里,因为在机场,他碰到她和楚歌,远远看他们拥吻牵手的样子,那么亲密……   “如果怕他误会,我可以解释。”   “不用。”司洛收拾妥帖自己。站起身来。想跟他说声谢谢,又觉得怎么都无法开口,只的默默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却突然顿下脚来。说“下次我如果还喝醉,麻烦你给我司珂打电话让他接我回去。”   穆冉手上拿了车钥匙捏着,听她这句话,眉头拧了一下身体却顿住了。身后的门却哐一声响撞上了。   他听见她的脚步声,很急速,咚咚咚的一路奔下去。   他枉然的笑,又迅速跟下来。向前紧走了两步,一把抓了她的胳膊说“要么让我送你去你弟弟那里,要么我给楚歌打电话让他来接你,你选择。”依旧的处之泰然的样子。   司洛被他抓着胳膊,红头张脸的看住他。憋了半天,说“我让你以后别再管我,你听不懂吗?我让你别理我!”   她心里觉得很委屈,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面前总是轻易的想哭。   她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刻意的躲他。躲避记忆中的他,还有现实中的他。很累,他总是以自己淡淡的姿态杵在那里,让她无法自由进退。   他不言语,掏出电话就拨。司洛急了,伸手抢,一扑,险些掉进他怀里。又很恼。说“送我去我弟那里。”声音很生冷。   他转身走,帮她拉开车门。   车子开出好半天,她情绪依旧平静不下来。觉得自己很拙劣,对楚歌撒谎,这个时候却又和穆冉在一起。居然能够听错他们两人的声音,他若看到此刻的自己该何如难过。   她又很害怕。   快到司珂住处的地方穆冉才开口,说“以后少喝酒,对身体不好。”温言细语,好似他们之间依旧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亲密关切。   她皱眉,他又笑一下,说“别多心,只是怕你喝醉了,没有人正好给你去电话,接你回去。”   听到这句,司洛猛然想到什么,欠身找电话。   电话却不在身上。皱眉,说“我电话大概掉你家了。”   “是吗?要回去拿吗?”穆冉问。   司洛想一下,摇头。又突然说“请帮我关机,快递给我。”   “就这么不想看到我?”穆冉笑,很无所谓的样子。很淡,说的很平静。   到司珂门口,司洛下车走。走两步,又退回来,说“今天,无论如何谢谢你。”   穆冉笑,不作答,只是定定的看住她。让她心里很乱,又很恼。匆匆说一句“路上开车小心点。”转身走。   原来自己真的很糟糕,她想。这么优柔寡断,对感情态度从来都不能更加鲜明。心底又为自己刚才一瞬的失神难过一下,又很内疚。对楚歌。   在司珂的门前敲了很久,司珂才揉着眼睛趿拉着拖鞋走出来。见是她愣一下,惊到“你怎么这会才到?楚老大不是说去接你的吗?不是说中午到吗,怎么……”   “别问了。”司洛伸手推开他,径直往屋子里走,说“我渴死了,给我杯水喝。”   司珂进去好半天,才摸出半瓶矿泉水给她,揉着眼睛,说“你凑合一下吧,别指望单身男青年的房子里会有开水喝。”又坐到她的旁边来,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酒气,突然想起来中午angel提起来,她们两要见面的。忽而皱眉,说“你俩都喝了个烂醉?”   “嗯?”   “你和angel都喝了个烂醉?”司珂依旧皱着眉,那张依旧有些憨态的青春的脸上,有深深的担忧。   “你怎么知道我们俩……”“你还和她见面?”司洛惊的从沙发里弹跳起来。   居高临下的指着司珂的鼻子说“司珂我说了多少遍了,她……”   “够了,以后再也不见了。而且之前对她是有过迷恋,但人家压根就当我是弟弟,人家喜欢的是姓李的一个人,可以为他失去那么多东西。我不过是个人家难过的时候的一个听众而已。你别瞎紧张。”神情有些失落,却又摊手释然。很洒脱的样子。   随即又站起身来,抱了自己的被子出来,说“我睡沙发,你就在我床上凑合一下吧。”   他蜷缩进沙发里,司洛才靠过去,用手揉他的头发。说“小珂,你有没有想过,人不长大,会是个什么样子?那样是不是会比较快乐。”   “不长大你想累死老爸老妈啊。”司珂闷头说一句。又突然从沙发里坐起身来,叫她“姐—”   “嗯?”   “你可别辜负楚歌了,他真的很爱你。这么大一人物,杂志上电视节目上商界,多风光多牛逼的一个人,遇到你就蔫了。智商都快和你靠近了,你若在和别人丝丝染染,可真对不起他对你的一片真心。你知道吗,你在西安那断时间,他每天都有事没事的叫我去他办公室。假以工作的名义问你的信息。有一次我忍不住,说,你干嘛不给她打电话。他说,怕她。”   司洛听着,心底又酸又暖。说“我知道。”   “他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儿没遇到过,但是他说他怕你。谁会真的怕你,你能打还是能骂??!!莫过是怕你不够爱他而已。”司珂一副大哥哥的样子对司洛说。   “你挺崇拜他!!”   “算不上崇拜吧,但很尊敬。我喜欢明快果决的人。不喜欢穆冉,太深沉,他心机太重。太贪心。”又转脸看司洛一脸虚弱的表情,狐疑的说“你不会,不会刚才—”   “嗯!”司洛点头,司珂猛然从沙发里蹦起来。指着她的脸,“你,怎么能这样呢?”都叫了起来。   “我喝多了,他正好打电话给我,我以为是楚歌,他就接了我……”司洛低头,声音很小。又说“他只是送我回来。”   司珂看姐姐一眼,皱眉。又很无奈,说“你这样优柔寡断,真要熬死自己。”又丢了个枕头给她,说“睡一会吧,这事以后别在楚歌跟前提起。是个男人肯定都会介意。”   躺在床上,司洛一夜都没能合眼。很焦灼,心底就似被放在火炉上烤。   【八十三】惊心   穆冉回到房子里,四处翻找了一下,没有看到司洛的手机。   而自己的手机却在口袋里一遍又一遍的嗡鸣,他想都没想,拿出来,顺手扣下了电池,丢到一边去。黑着灯开了窗,站在窗前吧嗒摁亮打火机点烟,有风吹过来,火苗一下被带灭了。突然想起司洛那个时候每次看到他抽烟,总会皱眉说“你得过肺炎,还这么大瘾。”伸手从他唇边拿烟。他说抽一口。她说一口都不行。恶狠狠的湮灭。   怔怔的又不由的将烟放了回去,抬头望着天空,上海的天空灰蒙蒙的,几乎看不到什么星辰。他有些失望,对这个地方,对自己。都突然的失去兴致,失去斗志。觉得无比的虚空和可笑。   她是真的和楚歌认真了吧,那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又很客气的和自己说谢谢。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外人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无比的难过,心都疼了。   早晨,楚歌打电话给司洛,打了几次都无人接听。又开了车去她住的房子,敲了半天门。司洛才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半眯着眼,看他,又扭头看看墙壁上的挂钟,说“这么早,”扭头走,大有进屋接着睡的意思。   楚歌一伸手给拽回来,说“喂喂喂,清醒点,今天你要到公司报道了吧?还不快点收拾?”   “呃,”她叫了一声,突然清醒了,弹跳的冲进了洗手间匆忙洗涮。“这小子,起床也不叫我一声。”司洛边刷牙边嘀咕。   回头看楚歌站在地上,望着沙发里的被子皱眉。她匆匆用毛巾抹一下嘴巴,很虚心说“司珂就凑合那一个晚上,今天下班我就收拾另一个房间的。”   楚歌撇撇嘴也不说话,将被子用手指往沙发里划拉一下,欠身担在沙发的边上。嘴里喃喃“司珂这小子还真够懒的。”又皱眉。   “谁像你,洁癖。被罩三天不换就睡不着。”司洛接一句。   “你怎么知道。”楚歌坏坏的笑,让一边匆忙的司洛脸腾的红了。想起那个早晨,从他臂弯里醒过来的样子。   “快快快,迟到了。”她慌忙别过脸,避开楚歌的目光,拽着他往外跑。   送完司洛回去的路上。电话响,楚歌看到屏幕上蹦跶着司洛笨蛋的名字,嘴角兀自弯一下,笑着接起来就说“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   对方却明显一呆,过一会才说“楚总,我是angel,司洛昨晚走的急电话落我这里了。我这会儿比较忙,要不——你过来帮她拿一下好吗?”   “这个马大哈,整天丢东落西的。”楚歌接过angel递过来的手机,笑着谢她。   Angel也笑,说“昨天可不能怪她,我们都喝了个烂醉。她朋友过来接她的时候,她舌头都硬了,硬对着别人的脸叫你的名字呢。”angel呵呵的笑。   “司珂?我们根本不像,他比我矮。”说完后,见angel突然神色有些奇异,笑容尴尬戈然而止,目光有些躲闪转移话题,说“那我不送了。”转身匆匆进了门。   楚歌狐疑,又觉得自己很好笑。浅浅笑一下。转身走。   在车上,司洛的电话突然响,是穆冉。他想一下,接了起来。   楚歌还没有来及说话,那边穆冉的声音就过来了“电话找到了?就说嘛,我回去翻遍了也没看到。”   楚歌突然皱眉,没有说话,啪嗒一声合上了电话。眉头拧成紧紧的一股。   到公司,他定定的盯着她的电话,看了好久。心底一直有个声音不断的为她辩白,说“你别瞎猜,她不会骗你。她说过,会好好整理自己的心,你要给她时间。”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这怎么会是怀疑?她半夜从 angel的家里别人接走,又以为电话落在穆冉那里……”   心里斗争的很厉害,不一会就觉得头疼难耐,一伸手,放在桌上的咖啡杯子应声落地了。当啷一声滚到了门边去,助理被吓的慌忙推门进来,看他可怕的脸色,又悄悄缩着肩膀退了出去。暗自拍拍自己的胸口。   下午,他踟蹰一下,还是去司洛的单位接她。她从公司出来,目光扫到他,脸上立时露出欢喜的笑。半跑着过来,俯身进车子来,说“你上班已经够累了,以后别过来接我。我自己坐车过去。”   楚歌头都没回,说“好。”司洛自行系好安全带,嘴巴里还叨叨的念,“一次车祸,让我得了这个习惯,上车就找安全带。”   楚歌依旧沉默着,没有回应。司洛才发觉他的神情有些异样,抬眼看他。说“公司有事吗?看你好像不太好。”   “是有些不太好。”他说着,伸手在衣兜里抹一下,拿出她的电话递给她。说“你落别人家了,我帮你拿了回来。”   司洛闻言,一时都不知该如何伸手接过来,目光有些惊惧,静静的看住楚歌,嘴唇嗫嗫的,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刚刚去angel 那里帮你拿电话的时候,穆冉有打过一通电话。”楚歌依旧的不动声色说“我在开车,没看清楚,接起来了听是他,没有吱声就挂了。要不你给回个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找你。”   “楚歌——”司洛声音都有些变了,“嗯?对了,晚上想吃什么?今天我有些累了,答应你的牛排改以后吧。我们在外面吃。”   司洛想起司珂的话,又忍一忍将准备‘坦白’的话咽回肚子里去了,说“好。”又偷眼看他。   楚歌低头暼她一眼,果然,她耳朵都红的呈透明的颜色了。她在撒谎。   他突然笑一下,说“你不给穆冉回电话吗?”   “不,不用回了。”司洛慌张的将电话一把塞进了口袋里,似乎在慢一步,电话就要自动拨出去了一样让她惊恐。   她又抬头看楚歌,他脸上依旧是平和的笑。她又在心底安慰自己,说,不会的他什么都不知道,angel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又偷眼看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可是,自己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做。为什么会这么心虚?!   吃饭的时候,楚歌脸上带着笑,可是很少动筷子。随便拨拉了两下,便放下了,坐一边抽烟,很专注的抽,深深的吸一口,猛然吐出来。   司洛轻声的咳嗽着,微微皱眉,想他知道她车祸之后,对烟雾很敏感的啊。为什么?   却又没有出言阻止他。一顿饭,吃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八十四】等到的,是他们的双双而归   这一个晚上,楚歌一直都很沉默。   有几次,司洛刻意在他面前耍宝想要逗他开心一点,如果是以往,他早就笑的前俯后仰,说“司洛,你简直就是个宝。”可是这一次,她穷形尽相的时候,他总是冲她投来很莫名的一眼,让司洛觉得自己像是在耍猴戏。   问他,他只会说“没事啊,我好好的。没什么。”续而又陷入沉默中去。   晚餐结束,楚歌将车子一路开到了自己哪里。直到下车的时候,似乎才恍然大悟,看到身边的司洛。“哦——”了一声,看住司洛的脸。   司洛只得笑嘻嘻从车子里走出来,说“那我就进去坐坐好了,晚点你可得送我回去。”   楚歌笑一下,转身走。   司洛撇嘴,想,摆脱在这个时候我还的自己找台阶下。又觉得特别丧气,今天本该特别甜蜜浪漫才对啊。两人分开这么久……   进了房子,他又陷入沉默。坐在沙发的一端对着电视脸色阴沉,发呆。   司洛看他一下,再看他一下。实在忍不住,靠过去,拉他的手,“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整个晚上都这样沉默着,让我觉得很难受。你在不说话,我走了啊?!”   “哦,我送你。”他却应着真的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司洛心底是真的生气了,亦阴沉了脸,转身拎了包,一言不发的转身走,门吱呀一声拉开了,脚还没有迈出去。楚歌就猛然的伸出手臂来,拦腰揽住了她,说“别走了好吗?”声音很轻柔,和刚才的人简直判若两人。司洛微微有些愣,心底又有些忐忑,缓缓的被他拉转了身,说“我是做错了什么吗?你一整天都这样沉默对我。我,真的有些害怕了。”   “还是——因为我手机——”   “工作上的事,最近有些累而已。”楚歌轻描淡写一言带过。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明明想听她的解释,可是却刻意打断她的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真的是越来越陌生了。   司洛茫然的看着他的脸,又低头将面孔贴在他精壮的胳膊上慢慢的磨蹭。说“你刚才的样子,真的让我觉得很陌生,又很担心。”   “没事了。”他拉她过来坐在自己的身边,亲亲她的额头说。   就在楚歌刻意让自己将这件事情淡忘掉的时候,米悠却带来了一些让他无法平静下来的东西。   这天,米悠突然闯入他的办公室来。   “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楚歌皱眉,起身掩上办公室的门,倒了杯水给她说“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过的好吗?和她很甜蜜吗?”米悠微微仰着脸,望住他,嘴唇撅着,像个小孩一样的皱着眉头。   “老样子。”楚歌老实回答,他不想在给米悠任何幻想的机会。   “是吗,那大概我今天带来的东西会帮你改变一下现状也说不定。”她说着,低头从小包包里翻出一个信封来,往他眼前一推。说“看看哦,有惊喜。”   楚歌皱眉,狐疑的接过来。瞅米悠一眼,轻轻的抽出来,是厚厚的一叠照片,全是司洛的。或者可以说,全是司洛和其他男人的合影。   拍的很细致,照片也被排了序。是米悠的作风。照片上也有日期显示,有一些是她在西安时候的,那个时候她正在忙于相亲,所以照片总是在不同的餐厅查吧拍摄。   “你真无聊,”他说着,将照片啪一声甩在桌上去。有几张照片哗啦一下划出来,她抬眼去看,照片很模糊,是夜里拍摄的。照片上的时间显示正好是司洛去见angel 的那个晚上。   照片中,穆冉将她半抱在怀里,手轻轻落在她的腰肢上,姿态很亲密。   大约因为是偷拍,所以拍摄的效果很差,她的脸别过去,看不到表情。   楚歌紧紧的握着那几张照片,手指关节处都有些发白了。   想,难道那个晚上,她根本就没有和 angel 见面,而是去见穆冉?!!!   那手机的事情呢?楚歌已经不能正常想下去。在想下去,他觉得自己会疯掉。   “你出去。”他突然从座椅里站起来,指着门外,冲米悠说。“给我出去听到没有?!!”   米悠惊惧的看着眼前的楚歌,眼角慢慢有了泪痕。站起身来,往门外走,拉开门,却突然回过头来,说“楚,她根本就是个十分滥交的女人。你这样难过,值得吗?”   “滚!!!”他沉沉从喉咙里吼出一个字来。   有好几天,他都躲着司洛,不想见她。一个人闷在家里喝酒,有时候也会晃悠去会所,做到凌晨才独自回去。   司洛来电话,他说忙,三言两语借故挂掉。   这天,司洛下班,早早守在他家门口。手上提了两盆在路边买到的铃兰,靠在围栏边等。夕阳下去了,初冬的天气,夜晚的时候还是很冷,风嗖嗖的吹过来钻进衣服里,给人刺骨的寒意。   司洛缩缩脖子,给他拨电话,他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大概在开会吧,她想。这段时间,他一直说忙,忙忙。大概公司的事情真的很烦人。   最近又听说3D 外围项目产品的开发有些不太顺利。她又搓搓手,想,快点回来吧,不然要让我这个钱来慰问的人给冻死了。   七点钟,八点钟,十点钟。   十二点钟的时候,那边终于有车灯闪一闪开了进来。司洛双脚都站麻木了,向前挪一步,腿先软软的打个颤。身上冷冰冰的,打着哆嗦,想,好了他来先好好的揍一顿。慰问最后在说。   可是等她靠近,车门打开,却是米悠,神情很诧异的望住她。转身拉开车门,是一身酒气的楚歌,微闭着眼,歪着脑袋靠在座椅里。   “楚歌?你怎么喝成这样。”司洛刚要伸手去推她,就被米悠一把拨开了。说“让开,我要扶他进去休息。”   她说着,走到门前,从皮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来,咔嚓一声,门就开了。   又转身来扶醉倒的楚歌,低头在他耳边轻声的说“楚,醒醒了,到家了。”   像是一对刚刚参加完朋友聚会的青年夫妻。   司洛看的发呆,已经忘记了浑身的冷意和腿脚的酸软。   楚歌被米悠从车子里拖出来,渐渐有了一丝意识。看到司洛,眼睛弯出一个笑来,指着她的鼻子说“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后在这里?司洛皱了皱眉,给米悠让开路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米悠吃力的拖着他往屋子里拽,可是他依旧不走,身体又软趴趴的,米悠一点办法都没有。   司洛想一下,将两盆铃兰放在地上,走过去,架住他的胳膊扶住他。看米悠眼神怪异的看住自己,她浅浅的露出一个笑,说“我帮你送他进去就走。”   两人才合力将他给扶进屋子里去。   米悠转身去洗手间清理自己身上的秽物,司洛才敢靠过去看楚歌的脸,憋了这半天,眼睛都红了。   手指轻轻划过他紧紧皱着的眉。心里有很难过。很失望,说“告诉过你的,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一点都不聪明,不要骗我。”起身走,他却突然的伸出手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说“今晚别走。”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米悠。”她说完,狠狠的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走出他的房子,外面的灯光昏暗,这湖区的别墅,距离市区有些远。很少有出租上来。   司洛走了好久,都没有看见一辆出租车过去。   越走身上越冷,越走心里越凉。   而今夜的月光又异常惨白,照在她的脸上,更加的让人觉得狼狈。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觉得身上冷的不行,身体开始筛糠一样的抖做一团。额上却烫的要命,嘿,真像苦情戏啊。守了情郎那么久,人家却有了新的意中人。她潇潇的想,又在心底嗤一声自己。   算了,活命要紧。才想起给司珂打电话,让他找车子来接。   司珂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抖做一团,发高烧,被烧迷糊了。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垂着头,头发被风吹的四散着披覆下来。简直像个女鬼。司珂看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说“你没事大半夜跑这里来装神弄鬼。”   伸手去扶她,看她抖成那样又吓的不清。   送到医院,只听见她嘴巴里喃喃自语,他问“说什么?”   她又不言语了,司珂皱眉,想,可别真的中了什么魔怔。   【八十五】释解   清晨,楚歌从宿醉中醒来。摁着沉重发闷的脑袋,下地想要找一杯水喝,刚走出房间,却见有人在厨房中走动。   他微愣,是司洛吗?她什么时候来,快步走过去看,却呆住了。站在厨房里,系着围裙在那里慌手慌脚煎蛋的人,是米悠。   他皱一皱眉,想从昨夜残存的记忆中寻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可是什么都没有想到,只记得自己在紫薇会所喝酒,碰到了她……   “你怎么在这里?”他走过去拉开冰箱拿出一瓶水喝一口问。   “真难弄,不知道别人怎么那么厉害,能将鸡蛋箭的圆圆的色泽还那么美。”米悠似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依旧背对着他,手上拿着锅铲,站在锅灶前一脸茫然。手边的盆子里,是被她打费了的半盆鸡蛋。   楚歌看不下去,走过去,将她手上的锅铲接过来,说“你出去等吧,马上就弄好出来。”   又很熟练的砰打一个鸡蛋,放进锅里刺啦一声。米悠吓的惊叫着躲开,他却不急不缓的用铲子翻一下,就两分钟的时间鸡蛋已经亮灿灿的放在她的眼前来。   “昨天我喝醉了?你送我回来的吗,谢谢你啊。吃完早饭我送你回去。”他说着,放下手上的铲子,转身进了洗浴间。   “楚,你是不是越来越瞧不起我,觉得我是个特别随便的女子?”在车子里,米悠突然说。   楚歌皱眉,回头看她一眼,说“你乱说什么呢?”看她无措而难过的样子又有些不忍,说“以后别这样了,你应该过你自己的生活,重新进去你自己的圈子,回到你的舞台上去。而所谓感情,也真的是缘分的事。我们分开的那天,我碰到了司洛,她就似突然闯入我生活的一束光。让我从痛苦和沉沦中走出来,又带给我新的生活观念,知道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是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并不是要和你或者和谁赌气。米悠,我们都是成人了,该成熟的面对这些问题。”他说,说的很缓慢。   米悠微微点头,又突然凄然一笑,说“你知道吗?昨夜,我试图躺在你的身边。刚开始你将胳膊伸过来拦我,将我往怀里搂了一下,叫她的名字。等把我搂到你的怀里,你却突然的就张开了手臂,身体一侧,挪到了一边去。我原本以为你是醒着的,推你,叫你,厮打你。可是你都无动于衷,你依然醉的半死。可是却清楚的知道,身边的人不是她,就转过了身去……我很难过,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楚歌,这次我真的看清楚了,你爱她,很深。”   她说完,低垂着头,走下车子。   车子一路又开回去,今天不打算去公司了。昨夜的宿醉让他很累,又想早点看到司洛。   米悠说的对,他爱司洛,深爱。在那样的宿醉中都能分辨出她的味道来。   车子开到门口,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他下车来看,是并排放着的两盆铃兰,已被他的车子撞翻了,土撒出来,花也被冻蔫了。他伸出脚往边上拨一拨想,谁这么无聊将两盆花放这里来。   突然脑海里就闪过一个人来。让他一愣。   司洛平时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不会是她吧。应该不会,她要来,肯定会打电话,她又没有这边的钥匙。   对了,要配一把钥匙留在她那里,她想过来的时候也会方便一点。想着将车子停到边上去,又拿出电话来准备给司洛拨个电话,问她能不能从公司溜出来。   手机掏出来,看到七个未接电话,一个是远在国外的母亲打的,另外六个都来自司洛……   他心里惊了一下,她不会昨天正好过来这边找他吧。马上拨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居然是司珂,声音哑哑的好像没有睡醒的样子。   这个时候他不是该上班了吗?楚歌心底有些狐疑。   “那位?”   “楚歌。”他说“你姐呢?又忘掉带电话了?对了你怎么没有去上班吗?还在睡觉!”   “哦,是你啊!”司珂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   “我在医院照顾我姐,没上班的事情我跟考勤的经理打过招呼了。还有事吗?没事我怪了。”说完就要挂电话。   “喂喂喂,那么急干吗。你姐姐怎么了,在那里,我马上过来。”   “你问我啊!!”司珂有些控制不住的样子,吼一句过去之后,突然又想起来,这个人不光是和姐姐交往的人,他还是自己的大老板。遂又忍一忍说“**医院,高烧,刚刚退烧了一点点。”   楚歌赶过来,司洛还没有醒,身上压着两床被子,手上打着吊瓶。嘴唇干燥异常起了一圈青幽幽的燎泡,他皱着眉,靠近一点,问坐在椅子里闷头闷脑的司珂一句“到底怎么回事啊,发烧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出门又忘记多带件衣服了?”又很心疼,手抚在她滚烫的额上,很不多将她的病菌都过到自己身上来。   司珂抬眼看他,很怪异的眼神。过一会才说,“我想是冻的。昨天晚上你们到底怎么了?她凌晨三点给我电话,让我去接她。在你家附近的马路牙子上,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浑身发冷抖的像筛糠一样。”   见楚歌皱着眉头没有应话,司珂又说“楚总,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但是请你善待她。我姐是算不上太漂亮,也不算太能干。但她善良热情,对人真诚。对你也是真心诚意,你若别有心思,就请告诉她,别和她玩感情游戏。她在感情方面不是个太聪明的人。”   “你别胡思乱想了。熬了一夜吧,我守一会,你回去休息休息吧。我想我们两人之间有些误会,没什么事,你走吧。”楚歌说着,就在司洛病床旁边的椅子里坐下来。   等司珂出了门,他才一把攥住她的小手,拉近到自己脸颊旁边来,叹口气,说“你怎么就那么笨呢?看我不在,不知道回家的吗?那么晚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不怕鬼啊。”又将大手落在她的额头试探一下,心底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豁然开朗了。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司洛的烧才慢慢退下去。人渐渐醒来。看到坐在身侧一点一点削着苹果的楚歌,眉头拧住了,脸别到一边去,不看他。   “醒了?”他笑嘻嘻的靠近她,问“要不要喝水。”   “你不忙吗?”她问,声音沙哑着。   “先别忙着生气了,吃点东西攒点体力再说。”他依旧笑笑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坦然自如。   “司珂,司珂——”司洛扯着嗓子喊。   “别喊了,我把他给支走了。”楚歌一副你要不要喝水自己看着办的样子,手上握着个玻璃杯子站在她的床前。   司洛只觉得喉咙里干的都能冒出火来,一伸手要去躲他手上的杯子。他却绕一下坐到她的床边来,一手托起她的脑袋,一手将杯子递到她的唇边去,说“张嘴。”   “你昨天去我那里找我?”楚歌问。   “没有!!”司洛依旧死撑着,躺下去背对着他。   “真可惜,就一夜的时间,两盆铃兰都给冻死了。”楚歌说完,看司洛一呆。   “啊,要死昨天走的时候都忘记一并带走了。”司洛狠狠说。   “不是说没有去找我吗?”   “……”司洛没有回答,背依旧直直的对着他,他伸手去扳,才发觉她肩头轻轻的耸动。在哭。   “又难受吗,要不要我去叫医生?”楚歌看她一张泪脸,急了。   “我说过的,能不能走一起,要不要走一起,你都可以选择。但是决定了,就别骗我。我真的是个很笨的人,会认死理。前几天,我还特别担心,以为你真的太忙,累坏了。可是……我又以为你是为那天我去angel那里喝酒,醉酒被穆冉接走而介意,跑来解释。楚歌,我真的很害怕。我从来都是个很直白的人,但是到了你的面前,我却说不出来。很正常的事情,我总怕你想的太多,怕你敏感,怕你难过。”   “我不会撒谎,每个谎言都很拙劣。可是,可是……”   她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   楚歌伸手揽一揽她削薄的肩,说“别难过,好吗?别哭了,看你哭,我更难过了。”又低头吻她的眼睛,她拼命的抗拒,扯动吊瓶,叮铃桄榔的响,吓的楚歌也不敢乱动了。   想一想说“司洛,说实话,我真的有点介意。我不怕穆冉和我正面竞争你,却害怕他在你脑海里种下的影子,怕你突然看着我陷入沉思。我就想你是不是又在思念他。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没法和你说清楚。”又说“昨晚的事情,你别误会。我最近真的要把自己给弄疯掉,所以每天都会去紫薇会所喝酒,不知道米悠怎么知道。看我醉了就送我回去,你要相信我我们很久没有联络。”   说完,又俯身在她耳边说起能够在醉的快死的时候分辨出她的味道来,嘴角抿一抹笑,说“你要负责啊,不然我这一生都要完了,毁在你手里。”   司洛瞪他,瞪的却软绵绵的柔情蜜意的样子。   “我们以后,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好不好,我真害怕了,过那种小心翼翼的日子。”司洛将脸轻轻的靠在他的大手里,瓮声瓮气的说。   【八十六】又是一年飘雪时   一零年,3D技术革新。许多主做视觉产品的品牌就在这样技术更替的时间里被淘汰出局。   而金科和三鑫合资开发的3D 技术外围产品的项目,第一次在业界得到瞩目。给新品上市做足了铺垫。   更有一些品牌想在此刻追资合作,得意保全,都被楚歌和穆冉一一回绝了。   SH 这个来自韩国的品牌,因为从一开始就致力于视界产品3D技术的推广,因而在这次更替中险险避过难关。可是它曾经的辉煌销量和傲人品牌效应却一去不返。   而后端的支持,因为前段的销售紧锁,也渐渐吃紧。这让穆冉有些头疼,一边要将新项目引入自己的明兴公司,一边还要保证三鑫科技主营SH 这个品牌而盈利。他一时觉得疲惫。   这天,跟楚歌约好会议,原本他以为是关于新开发产品上市之前的推广问题。可是……   “我想在产品上市之间追加开发资金,加大这几款新型3D视觉产品的生产,这样我们会在这次技术革新,许多品牌被洗出局的时候,占据3D外围产品市场的主导。”楚歌说着,将一份规划推到他的面前来。   穆冉平静无波的脸,眉头却不自觉的轻轻的皱了一下。   楚歌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这个时候……   他暗自愁烦。   因为近期,他乘着这个市场动乱的机会,暗暗挪动了三鑫科技一大笔资金,注入自己的明兴科技。想让这笔资金快速的在明兴操作一圈,为自己的明兴科技奠定资金基础,没想到。   他伸手轻轻的摁一下太阳穴。   “穆总是什么意见?”楚歌突然问。   “好主意,这个时候,是该追资。”穆冉轻轻跟了一句,将规划放在手下轻轻的叩击着,望住楚歌淡淡一笑,这笔钱该从何处挪借得到。   心底焦虑,可是面上却没有一丝半缕显露。   楚歌目光扫过他的脸,浅浅笑一下。   下午,初冬的第一场雪。楚歌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突然心血来潮。给司洛拨电话“能溜出来不?”他问。   “干嘛?今天不行,有个大单我在跟,正在整理资料,给对方做报价和解决方案呢。”司洛说。   “呃,真可惜。外面下雪了,还想带你去个好地方呢。”楚歌有些失望。   “下一次下一次吧。”司洛似乎真的很忙,手机里时不时出现混乱的声音。   她大约又将电话夹在耳边,手上忙着其他的活儿吧,楚歌想。   “大同资料给我弄出来没有,干嘛呢,这么慢。具体什么配置?哎,能不能给个清楚点的……”司洛那边闹哄哄传来这样的声音。   ‘大同’难道司洛提到的大单就是大同的?!!楚歌扬了扬眉想,好了这次又能帮她一大忙了。正准备和她说呢,她那边已经“忙呢,拜拜,拜拜了啊。”   啪电话就挂上了,他眉头挑一挑寻思着,她这个挂电话的速度还真神速。   转身回到办公桌前,突然又想起来李正华前些日子提到的事情。说穆冉在外面还有个子公司,叫明兴科技,规模不大,主做硬件,大概先想积累一些基础资金。   他是开始准备摆脱杜家父女?   楚歌突然微微点着头笑了。   穆冉陷入沙发里好久,一直在想,这笔钱该从何处来。银行?客户拆借?好像都行不通,第一声势太大,招来杜邦德的怀疑。第二给客户造成不良印象,觉得三鑫集团资金状况不良,对自己后续发展不利。他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这个项目,是他一手策划,虽然是借用金科的技术底子起来。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依靠,能赌的一把棋。从和杜兰交往,到现在,他小心经营这么久,为的就是能在这个行业寻得一席之地。得到尊敬和财富。为自己理想中的王国搭桥铺路。   可是在这个时候,如若追加资金不到位,自己股份即便是有49%也是输了。   说什么,他都不能让这个项目变成楚歌的囊中之物。   他手指轻轻叩击在桌面上,发出轻轻的砰砰砰的声音。杜兰站在门口,注视了他很久。才缓缓走进来。坐在他的一侧,直言“在为3D 开发项目的追加资金发愁吧?”   穆冉回头看她,笑,并不避讳。说“你这样的才智如若全能用到生意上,肯定比许多男人强过百倍。”   杜兰亦轻轻笑一下,说“需要我出面帮忙吗?从三鑫旗下的其他产品拆借。”   “不用,目标太大。要引得你老爹突然查起三鑫科技的资金去向,那我不是要吃牢饭了.”他说着,冲杜兰笑一笑。   “那你就不怕我送你去吃牢饭?”杜兰伸手从他手里接过烟来,吸一口,又送还到他的唇边。   “你?!!”他又笑,吃定了她不会将他怎么样的神情。说“你现在还舍不得下手。”他又笑,很可恶的,胸有成竹的坦然。   “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脚?你好自为之了。”杜兰说着站起身来,将一份资料推到他的眼前。“我先回去了,今天早点下班,我要吃牛排和意大利面。你得犒劳我。”说完倾身从他唇边接过烟来自己抽一口。说“你肺炎,以后戒烟吧。”在瓷白的桌上顺手湮灭了,转身走。   穆冉狐疑的翻看她递过来的资料。   是一个叫大同公司的单子。设备需求数量很大。穆冉突然抬头看向外面,目光落在杜兰挺直快步离开的背影上。怔怔的。   我欠她太多了……   他想。如果能将这个单子拿下,那么明兴那边挪用的资金不光能够迅速填补过来,还能贴补一下项目追加资金。   他嘴角浅浅露出一抹笑来。   一扭头,突然看见窗外已是雪白一片。初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只是瞬间,世界就洁净一片。   他想起自己初到西安的时候。第一次见雪,很惊喜。拉着司洛疯跑,又堆雪人,又小孩一样打雪仗。司洛说他少见多怪。可是却亦笑嘻嘻陪他在公园疯了整天。   想到她,他心底又疼一下。   今天她看到下雪了吗?会不会想起他们曾经的美好时光,会不会想念我?   穆冉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飘雪沉思。   【八十七】赤诚相见   晚上司洛从忙乱的工作中抬起头来,窗外已是雪白一片,印在霓虹里,如梦如幻。她伸展一下筋骨,站起身来,突然想起答应今晚和楚歌一起去老太太那里。慌忙抬头看表,已是晚间八点。   她一边匆匆收拾,一边拨电话给楚歌,“不好意思啊,一忙就忙过了头。我这会马上过来。”她将电话夹在耳边,匆匆跑进电梯。   一出电梯门,又跑。   “嗨。”她冲出门去,正扬手打车,楚歌的车子就从一侧划过来。   “啊,你一直在下面等?”司洛有些内疚了。他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很忙,地产那边又因为政策打压,成品房屋积压,资金运转不灵。很是焦躁繁忙。   “说过了我自己打车过去的。”司洛一边上车一边喃喃。   楚歌回头看她一下,笑,“我也刚刚过来没多久。”   可是司洛分明看见车顶上已是厚厚的一层。又侧脸看到他脸上的倦容和拽到一边的领带,心里有些心疼他,伸手拽过他的大手啵的亲了一下。   “这犒赏不算数,”楚歌说着就坏笑着凑过脸来,”司洛微怔,又仰脸在他唇上亲了亲。楚歌满意的笑着,发动了车子,说“我已经给老太太去过电话了,让她今天别等了。我们明天过去吧,这会她大概已经吃过晚饭准备休息了。”   “哦——”司洛歉意的应了一声。   “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介绍我给你父母认识?”楚歌转过头来认真的看她。   “呃,那个——我还没有和家里说呢!”司洛有些嗫嗫的样子,说。   楚歌暼她一眼,有些不高兴。   “要不过几天圣诞节我们一起回去我家?”司洛说。   “行。”楚歌应一声。   “你不觉得,我们都老大不小了吗?人说成家立业。这业好歹已经立下了,家是不是也该成了。你没见,和我差不多大的人都小孩小学毕业了。”他叨叨的念着,却没有听到司洛的回应。   瞥眼看她,她却一副专注的神情,怕在窗口望着窗外的飘雪。   她在刻意躲避这个话题?!!   楚歌心里又咯噔一下。她不会是,心底还没有放下姓穆的那个混蛋吧,心里有些愤怒。车子一拐头,猛然加速。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司洛的关系停滞在一个地方不能靠近。她总是小心翼翼,似乎刻意守护着心底的某处。   直到现在,他们的关系还停留在,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散个步。牵手,接吻……   到更深层次的接触,她总是很抵触。很惊慌的样子。她不愿意,楚歌也不强求,但是……   纷飞的飘雪,在霓虹的映照中流溢出梦境的光泽,车子就在这样梦幻的世界里穿行。两个人静默着,听着彼此清浅的呼吸想着自己的心事。   车子开到楚歌的住所,他打开后备箱,拿出几瓶红酒来。在司洛面前扬一扬,说“朋友送的好酒,今天陪我尝尝。”司洛笑一下,心底莫名打个突。   进屋,司洛自告奋勇准备下酒菜。很简单,将买来的熟食放在微波炉里热一热,又弄了一点蘸酱端出来。楚歌坐在沙发里,看的直皱眉,说“我看到这蘸酱,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东北人的土炕上,准备喝烧酒了呢?”   司洛嘻嘻的笑,说“就让你体验一把这个味儿。吃这些,喝红酒不对味儿,我陪你喝点白的吧。”她说着,又转身在他的酒橱里鼓捣一下,寻出一瓶儿五粮液提溜了过来。说“就它了。”又分别给两个酒盅里到了,半眯着眼向楚歌眼前推一下,说“干咯。”   楚歌笑,“怎么越和你靠近,就越觉得你没有女人味儿了?”   “现在后悔来的及。”她说。   “嗯?”楚歌瞪她,她就嘻嘻笑,仰头尽了。她平时很少喝白酒,这次又喝太急,一时觉得喉咙里又辣又呛。连咳两声,吸溜着舌头四下找东西往嘴巴里送。   楚歌静静的看着她笑,看她今天摆明了想要醉掉。所以索性不去阻止,看她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过一会,她脸上已是粉粉白白,像是盛开的桃花。半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细长白皙的脖颈,浅浅的锁骨微露。看起来纯真性感。她的目光已经朦胧,向他靠近一点,微醺的笑意挂在唇间,很紧张,却尽力装出镇定的样子,用手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眯眯笑着低头吻上他的唇。   辗转细致的,一点一点的深入。酒香伴着她身上的茉 莉香味儿,让楚歌一惊。又绵绵陷入进去。这是她长久以来,第一次主动给他一个缠绵而温柔的亲吻。他热烈的回应着。   她温软的舌滑动着,眼里是狡黠而迷糊的笑,缓缓转移阵地,在他脸颊,下巴上细细的舔。温软湿润的唇舌,舔的楚歌心底酥麻。   心下似乎明白了她今夜想醉的意思。嘴角抹起一抹邪笑。一伸手将她一把抱起来,迅速走进卧室,将她平放在床上,望住她的双眼。双手落在她的肩头。目光在她脸上跳跃一下,用一秒钟的时间征询她的同意。   司洛还未来及回应,他的干燥温暖的手,已经缓缓的顺着她的脖颈一路下去。毛衣被他褪去,手顺着锁骨,肩胛而下,直至双峰的时候,司洛身体兀的僵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要闭上眼睛。   楚歌就俯身凑到她的眼睛上亲一亲,说“睁开眼睛,看着我。”嘶哑的声音,带着霸道和情欲的味道。热气哈在她的脸上耳边,让她紧张的哆嗦起来。   他张嘴轻轻含住她的耳坠,温柔的咬。说“司洛,我们结婚吧。我想和你生一个长得像你一样可爱精灵的小女儿,让我疼。”声音具有蛊惑的味道,在司洛的心底打开一个一个的防线。   她的身体终于似被他唤醒了,轻软如玉。窄窄的牛仔裤,露出半截象牙色的细腰。透着温软,青春的光泽。楚歌的手落在上面,目光却始终未离开她的双眼。   她大约觉得尴尬,一探身,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脖颈里。   他抱着她粗声的低喘,手一路侵袭而下。司洛突然觉得害怕起来。   人常说,两个人,感情到极致的时候,总情不自禁想拥抱的更紧一些,靠的更近一些。   她时常也会,突然想要抱抱他,亲亲他。可是……   之前他每有要求,她都会自然的躲闪。心底没有来由的对这样的赤诚相见的害怕。她知道自己如此的反应,隐约在她和楚歌之间留下了一道无形的沟壑。   而他的骄傲和敏感,又常常让他突然陷入沉默。她不同意,他不逼迫。   这让司洛觉得难过。她想修补,所以……   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是真的到了,却依旧无措到发抖。   而他的热情,因了她初经人事的生涩样子被挑动起来原始的欲望。带着一种狂蛮的劲儿痴迷的一寸一寸,吻她,又在她一点一点学习回应的时候,突然的挺身进入她的身体。   疼——   此刻的司洛只有这样一个感觉。双手紧紧抱在他精瘦的背上,身体因为疼痛而轻轻的震颤。她唔的一声,嘴巴被他温柔的封住。他却依旧静静的停留在她的身体里。唇齿专注的细细的亲吻她,给她安慰。   这种甜蜜和痛处,就似天堂和地狱,冰火相容。司洛没有来由的突然流出眼泪,分明不悲伤的。为什么会?   ……   半夜里,突然醒来。司洛发觉他的大手一点一点细细的在她莹润的皮肤上摩挲。怜惜的爱恋的。   她颤一下,因为疼痛的记忆,身体向后退一下。   他在黑暗里轻轻的笑,知道自己疯狂的样子吓到了她,又伸手将她紧紧的揽入怀抱里。   哄她,说“亲爱的,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样将你抱在怀里。我们结婚吧,我一天都不想在等。我想每天清晨起来,能够看到你小猪一样的睡容。能够这样将你团在我的怀里,大概梦也会做的特别甜蜜。”   司洛在黑暗里,用手指在他胸口慢慢的划。过很久,才瓮声瓮气的问“刚才,刚才你舒服吗?”   “嗯。”他亲亲她的嘴巴。柔声说“相爱的两个人,赤诚相见,骨血相溶多么美好的事情。”他又轻轻的咬她圆圆的耳坠。   “我只觉得疼,可是为什么男人就对此如此热衷……”司洛轻声的说。   楚歌又在黑夜里轻声的笑,轻轻的吻上她,很温柔很温柔。说“第一次,都会这样。以后我会小心点。”手指又在她背上细细的滑动。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是她第一个男人。因而十分感动。又觉得自己之前的敏感,简直神经质。   此刻他只想将这个小女人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将这份美好藏起来。   又说“你太瘦了知道吗?女人最好的身材不是瘦瘦瘦。而是看起来瘦瘦的,摸起来肉肉的。”楚歌邪邪的笑着,在她耳边说着这样荤素不清的话,司洛却并未像以往一样觉得低俗。   只是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咯咯的笑,说“哎,你一天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他亦笑。很甜蜜。直接说“想你,”又埋了头在她胸前,说“想你的身体。”情欲又漫上来……   【八十八】同床异梦   自那以后,司洛偶尔会过去住。   她也开始学习做饭,虽然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可是到渐渐上手了,做的像模像样。楚歌大多都袖着手,靠在橱柜边指点。   司洛有时候被他指烦了,锅铲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出去看电视。剩下的工作就落在楚歌身上。   吃完饭,又石头剪刀布,输的人去洗碗。   洗浴间里,楚歌亦帮司洛置备了她要用的瓶瓶罐罐的东西。衣橱里也有了几件她平常换洗的衣服。   每次她要过来,楚歌都会刻意的早早下班,将还未来及处理的文件带回家中处理。即便是在书房忙碌,没有多少时间和她聊天打闹,却知道一回头,她就在他身后的某处,就觉得特别开心。   也有时候,两人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争吵。   比如两人看电视,突然出来一个蜂腰肥臀的美女。楚歌故意艳慕的说,“这身材,”又在司洛纤细的身体上瞄一眼,司洛就说“像奶牛”楚歌回一句“总比桃子好。”   原本开始还是玩笑的,可是过一会,却真的就生气了。两人齐齐冷下脸来。   又有时候,楚歌处理文件,司洛无聊,就在他身侧上网。偶尔和之前相过亲,后来成为朋友的人聊两句。楚歌抬眼瞄到了,就冷下脸来。直接探过身来,关了她的机器。   两人越来越有寻常小夫妻间的默契劲儿。   这天,司洛在公司接到大同采购部主任的电话。   电话里的意思说,他们又看到一个来自明兴公司的方案和报价,比她做的更加详尽,价格也报的更合理一些。   司洛还想追问一句,对方却压低了声音说“这可是我以私人关系的名义给你打的电话啊,你最好赶紧重新改动一下你们的方案。”   说完,啪一声挂上了电话,司洛眉头皱一下。明兴科技,她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拨了内线,给内勤小桔,让她查一查这个明兴公司的来历。   过一会,她拿了资料进来,说,明兴公司成立一年,老板叫赵和生。公司主做硬件设备……   司洛拿着资料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可是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在硬件方面,自己公司还算是个有点名气的公司。而自己跟单这么多年,居然从来没有听到一个明兴公司,亦从未听过赵和生这个人。   她又将给大同公司做的方案重新翻阅一遍,将原来的报价压低了0.5%个点,又将端口设置重新改动,节省了一部分机器。使得此次报价,比原来的报价降低了百分之四个点,应该算是很大幅度的一个让步,她又细致的看过一遍,放入文件袋内,派人送了过去。   下午,和楚歌谈起这个明兴公司,楚歌的眉头挑了挑,瞅她一眼。“你说那个公司和你撞单?”   “是啊,明兴公司,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老板叫赵和生,我也从未听说过这个人。你说奇怪吧,在这个行业,硬件圈子里,我也好歹认识了不少人。怎么这个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据说报价还比我低。我就奇怪了。”司洛唠叨着,又托腮想一想。   楚歌没有说话,只站起身来在她肩头轻轻拍一下,转身走。说“大同我到是可以帮你推进一下这个生意。”   “需要的时候在说。”司洛依旧有她的原则和坚持。   之前两个人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她偶尔到还请他出面帮忙。现在一起了,她反而很多事情愿意自己去想办法,曲线救国,也不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实惠。   楚歌能够理解她的想法,所以也是一笑置之。对她这份工作很少干涉。   可是这一次……   几天前,他在一个酒会上碰到杜邦德,看他竟然独自一个人出席。杜兰和穆冉都不在身侧,楚歌觉得诧异,便迎了上去,打过招呼问了好。杜邦德才望着他,突然叹口气。半开玩笑的说“你小子当初能和我家杜兰结婚多好,强强联手,上海简直就是你们两的王国了。”又叹口气。   楚歌敏感觉出其中的滋味来,亦笑着说“是杜兰看不上我,找到了更好的人。”   “什么更好的人,也就是个耍花枪的,两句甜言蜜语就将她给糊弄了,胳膊肘子都拐外面去了。人家把她买了都帮人家数钱呢,还不让我出手干涉。”   楚歌笑一下,说“杜叔叔太过忧心了,杜兰是个聪明人,没有谁能骗过她的眼睛。除非,她愿意。”   杜邦德一听楚歌的话,知道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便扬一下手上的酒,转身踱步到一边去了。   楚歌回到公司,让助理查了一下三鑫科技追加资金的状况。   三鑫科技的追加资金是分三笔,两个账号划过来。   助理又同合作银行取得了联系,追查到两个账号的出处,两笔来自明兴科技,一笔资金来自现在由杜兰经营的三鑫日化。   楚歌看到眼前的资料,淡淡的笑一下。如果没有猜错。那么穆冉大约动用了三鑫科技的资金,推动明兴这边的运转。而且杜兰也是知情者之一。因而杜邦德不得不睁一眼闭一眼。   可是,他居然在这样的状况下还坚持能将追加资金凑齐,这就说明,他的明兴科技已经能够独立运营,有了一定的资金基础。   楚歌眉头轻轻皱一下。他们的3D新型项目,开发的产品已经开始投产,新品上市之后,大约也就是明兴公司迅速发展的时候。而那个时候,穆冉若想从杜家抽身便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他想到这里,眉头不由的拧起来。手指重重的在桌面上砰的一扣。   夜,杜兰安静的躺在床上,黑着灯,瞪着天花板。   书房,穆冉依旧埋首工作着。微躬的背,双手摁在太阳穴上,似乎无比愁烦。   指间的烟,冉冉烧到手上,他才一抖,湮灭了。又跌入沉思。   她知道,他这会最为担心的是,刚刚步入正轨的明兴科技,突然被抽取大量资金而要面临停止运营。而父亲杜邦德已经发现三鑫科技这边资金流向问题,虽然迫于面子没有明言。可是已经给出了严厉的警告。   在许多重要的商业场合,开始拒绝穆冉的出现参与。杜兰为着穆冉的面子,亦只能违背父亲的意愿也不参加。   可是这样有意义吗?杜兰问自己,他为了摆脱自己而努力,自己不但不出手阻止,反而伸手相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可是另一边,她听到司洛和楚歌相处甚欢,觉得心下安定不少。   过一会,穆冉终于轻手轻脚的进来,身体刚刚挨到床,杜兰就伸手摁开了灯。“又这么晚?”   她伸手帮他掀开被子的一角。   穆冉“嗯”了一声,一副疲惫的样子顺势躺在了床边。   “我让你为难了杜兰。”他竟然一反常态的温柔,伸手轻轻的抚摸她的长发说。   “这些天,我想了好多好多事情,想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梦想,想我梦想中的王国。想自己兢兢业业经营多时的机会和圈子,可是一路走过来,自己都有些茫然了。要这么多有什么用?!!最终还是横躺一尺,日进三餐。却累死半条命……”   他手指轻柔的深入她的长发里,轻轻的梳。“有时候真不明白,人这一辈子,搭上生家性命,营营役役的争夺,算计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什么才能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觉得完满?”   他失落的声音,让杜兰有些心疼。她想说,大约你得不到司洛,你会一直觉得自己拥有了什么都不够完满。如同我,得到了你的人,却永远无法靠近你的心,一样的悲哀。   想着,伸了手,紧紧的抱住他,隔着他的睡衣,轻轻的抚摸,给他安慰。   穆冉以为她会错意思,一瞬的僵,又很悲哀,莫名的笑一下。说“我这样伤害你,你还这样温柔对我。”   顿一下,伸手探入她的衣服里,缓缓的游弋开来。杜兰一愣,心底忐忑一下,伸手摁住了,说“睡吧,你累了。”过一会,又说“你又不是真心想要我。”   穆冉停一下,没有回声,翻个身平躺着陷入沉思。   自从司洛车祸之后,他知道那些误会,他就再也没有碰过杜兰。   每次,他都会刻意回来的很晚,磨蹭着,等她睡着的时候才上床。   有几次她在半夜里摩挲着,抚摸他的身体,他亦紧闭着眼装睡,身体有反应,人却坚持僵挺着,直到她沮丧的,恶狠狠的在他身体上扭一把,诅咒着停下来。   可是之后,她就从不主动要求了。   所谓的同床异梦,大约就是他们这样的。   多么悲哀。   两个无法入睡的人,就这样瞪着天花板。   杜兰突然开口,说“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不必顾忌什么。只要告诉我有或者没有。”   “好,你问吧。我听着。”穆冉说。   “我们结婚后,你有没有和司洛上过床?”她问,声音很平静。   “没有。”穆冉声音里有一丝怅惘,想起结婚前自己最后一次的努力……   “不知道这样说你相信不。其实,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穆冉在黑夜里笑。“她现在和楚歌据说相处的不错,没想到,他们两人居然都认真了。”他说,声音里有妒忌的味道。   “你难过吗?”杜兰问。   穆冉笑一下,说“这像夫妻间的对话吗?”   “我们一开始就不是真的夫妻,像不像没关系。”杜兰空寥的声音说。   “杜兰,是我害了你,不然你该碰到更好的人。更加懂得欣赏你心疼你的人。”穆冉真诚的说。   “大约已经不会了,”杜兰说很怅惘   “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大约还会认真去爱一个人,可惜……”   “对不起!!”穆冉说。杜兰在黑夜里嘻嘻的笑了。   “你前妻是个什么样的人?”杜兰似十分好心情的同他聊天。   “很善良的一个女人,典型的贤妻良母。可是我辜负了她。”穆冉说着,心底诧异于杜兰的平静和好心情。   “年少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不懂爱,不懂知恩图报。我给你说过的我很小时候失去母亲,父亲带着我过的很苦。那时候阿素就在我心中有母亲和姐姐的影子……后来阴差阳错结了婚。之后才遇到司洛,才明白,原来爱情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最近要和我提出离婚了,最近你对我很温柔。”杜兰说着,将他搁在自己腰肢上的手轻轻握起来,放在自己手心里,握着,又说“司洛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两次走出婚姻?”   穆冉沉默着,过一会,翻了身,说“睡吧,很晚了。”   【八十九】希望你幸福   紫薇会所,楚歌约了大同的老板白奇峰喝酒。   一见面,他就快步走过来,伸手在楚歌肩头拍一把,说“好小子,比我早回国不就三年,就已打下这样一片天下。不错啊,老兄得多多请你支持了。”   楚歌笑着,伸手拍落他打上来的手,说“好歹是个成功人士,别毛手毛脚,让人看着难受。”   白奇峰笑,说“狗改不了吃屎,你小子这么多年了,还像原来一样毛病多多。”   楚歌也笑。   白奇峰,是楚歌在斯坦福大学的学长,两人当初关系不错。比他晚三年回国,回国之后主要做智能化电子用品。   “怎么样,这么多年都不联络,我还以为你还计较当年的事情呢。”他嘿嘿笑,抬眼暼楚歌一眼。   楚歌笑一下,说“怎么会,只是没有时间,一直很忙。不是你忙就是我忙。”又低头呡一口酒。   “我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约我出来有事吧?”他试探的问,伸手亦握起酒杯来轻轻的晃动一下。“你和小悠结婚了吧,有没有孩子。”他突然问。   楚歌抬眼看他,故意逗他,冲他神秘一笑,说“我都两个孩子的爸了。”   “哦,”果然他很失落的应一声,低了头继续喝酒。“开玩笑的,我和米悠分手三年多了。她还单身,你若还那么记挂她就去找她,别一副乌龟样儿趴着。等馅饼往你头上掉。”   楚歌说,他记得他们还在斯坦福读书的时候,米悠利用假期时间过来看他。   他当时忙于帮助自己的导师做一组数据,所以拜托白奇峰陪米悠出去玩玩。结果……   那是米悠第一次对楚歌说:对不起。让他记忆幽深。   “你们最后不是和好了吗?”白奇峰犹自不信,斜斜看住楚歌的脸。   “信不信由你。”楚歌说,“对了,我听说你最近更换一批机器?怎么生意扩张的很快嘛。”   “你怎么知道?这好多年不联系,没看出来,你到挺清楚我的状况。”白奇峰有些摸不出楚歌的道道的样子,抿着酒说。   “别琢磨了,你那设备的事儿,是我未婚妻告诉我的。她现在正在跟你这单生意呢。”楚歌说,“那天,她无意间说起,我才知道。”   “你未婚妻?!!某个公司职员?那个,谁啊?弟妹啊,我可得弄清楚了多多照顾些。”白奇峰一听楚歌这话,才知道,他刚才说的和米悠分手是真有此事。   “照顾什么啊,反正做不做的成看她的本事。”楚歌说。   “别端着了,不是为这事,你才不会约我出来喝酒。”白奇峰又帮他满上了酒,自己也到上一点。说“我好些年没见小悠了,那时候,她每次有演出,我必定会赶去看。可是现在她好像都不怎么参加演出了。她还好吗?”   “还好,只是休息了一段时间,大概马上会有演出吧。”楚歌说。   “对了,你未婚妻到底是谁啊。怎么没看到这消息。这也太不像话了,之前你的花边报道满天飞,现在真正的消息却没人登载。”白奇峰半真半假的说。   “你那么关心我干嘛?”   “老情敌啊,不时刻掌握着点你的动向,我不敢妄自行动啊。不然又像上一次,我以为自己赢了,结果呢,我和米悠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你又冒了出来,二话不说,她就又乖乖回到你的身边去了。我当时那个气啊!!”   “别说了,当时好像是某人自己不仗义。多年兄弟竟然在那个时候摆我一道,我没有揍你,你就该烧高香了。还在这里鲁索。”   “对了,你这次找我,到底为什么事?”白奇峰见话头一转到了这里,马上严肃起来,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问。楚歌笑一下,说“想跟你合作个生意。”   “说说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公司最近在做一个视觉化扫描的东西,和许多厂商谈过,大家都怕有风险,不敢尝试。所以我就想到了你。”楚歌笑,“你这里不是做智能电子嘛,我想如果将视觉化扫描的东西用到清洁类机器人或者智能家电上,不是就可以减少晶片植入和程序编排这道手续了么?”   “是好像是个不错的东西,可是……成本呢,会不会很高。”白奇峰似乎很感兴趣,追问一句。   “比你购买晶片和写入程序还会便宜十个百分点。”   “哎,这个不错啊。可以搞搞。”白奇峰说着,就开始撸起袖子来。   楚歌看他一眼,说“老兄你怎么走那里都一副暴发户的样子,两句话没完就开始撸袖子。”   他自己亦笑,说“都是在国外学到的坏习惯。说话手势多,坐下就想撸袖子。米悠第一次见我,还给吓一跳。后来才对我说,第一次见我觉得我怎么那么粗鲁。”呵呵 ,他爽朗的笑起来。   告别白奇峰,楚歌从紫薇会所出来,就知道这单生意肯定不会在有穆冉什么事儿了。   若他现在要从杜家走出来,放手三鑫科技,那可真就无路可走了。楚歌淡淡的扯出一个笑来。   这天,司洛和大同的采购办主任碰了面,给他讲了一下自己公司方案的优势。又顺便给他讲了那几个浪费的端口,可是撤出,节省成本。   大同的主任听的直点头,最后送司洛出来的时候,还拍了拍她的肩,说“这次方案做的不错。”   司洛也很高兴,觉得按照今天的情况来看,这个单子落在自己手上的可能性很大。   从大同的公司出来,在门口,她正哼着歌儿走,却一转身看到穆冉的车子。   她一愣,显然车子里的人亦看到了她。冲她招招手。   穆冉一倾身,替她推开了车门,说“上车吧,我要回公司顺路送你回去。”   司洛想一下,上了。   车子在路上走,她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怎么会在大同。他们和你们三鑫有合作?不对啊,三鑫不做设备啊!!”   “是和我有点合作。”穆冉说着笑一下。又转脸看她,说“你比之前胖了点,脸色也不错。”   司洛没有回答,和楚歌在一起的日子,不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吃饭什么都爱凑合。现在有人管束,有人唠叨,有人关心,怎会不胖起来。   “我要离婚了,已经签好了离婚协议。”他突然说,司洛惊了一下,皱眉。心底有些焦虑,说“才结婚多长时间啊又离。”话一出口,穆冉就冲着她看一下,皱着眉一笑。说“是,又离。”   别有深意的语气,别有深意的眼神。   司洛撇过头去。又想劝他两句“我看杜兰是真心爱你,你就不能定下心来,踏踏实实的和她好好过?”   “好好过?怎么好好过,这些日子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每天怎么熬过来的。看着你和别人卿卿我我,我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他说。   “生活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当初没有人逼你。”司洛冷冷说了一句“我也有我的生活,不可能被你困死在往事里等你。穆冉,没有谁站在原地。你若还想追回什么,我劝你别费劲儿了。我们,我们早已回不去了。”她说的无比艰难。   每一次,和他说这样的话,她都觉得无比的难过。   “我知道,什么都变了,可是我熬不下去……”他垂了头,叹一口气。   他真是越来越瘦,肩膀削立着,给人清冷的感觉。司洛皱皱眉,又觉得不忍。说“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不可能了。我爱上了别人,大概很快会结婚。”她想给他一个痛快,让他清醒过来。   他嗤的一声笑,又深深呼一口气。说“这些年,我真不知道自己营营役役幸苦算计为了什么。有时候回头想,真越来越不明白当时的自己。以为每一步都走的精明绝对。可是走过去,自己却深陷进去,无法脱身。失去了家,失去了女儿,失去了你……”   “穆冉,你别这样说,也别这样想。人活一辈子,总是在失去和得到间来回。你还年轻,又有能力,事业越来越步入你理想中的轨迹。我看到关于你的这些报道,都真心替你高兴呢。你也应该高兴,应该珍惜现有的生活和站在你身边的人。”   穆冉听着司洛说出这样的话,话语里完全没有了激动,难过,连最初的怨和恨都看不见一丝一痕。没有任何介意的情绪的话,只是安慰,像是一个普通的朋友,站在身边来。说,不要难过。   那么疏远陌生的距离。   他突然那么悲凉无力的看住司洛,说“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爱我了。”又笑,很凄凉“我不会求你回到我的身边来,我只是想这样做。你别管我。”   他说完,又定一定神,恢复了原来的淡然的样子,端着那一脸淡然的笑。   连司洛都看得觉得累。   这个人,是真的要从我的生活里走出去了。想到这里,司洛亦觉得难过。当初那么相爱,可是依旧抵不过生活里的种种。   下车的时候,她转身走,走出两步,又退回来,敲了敲窗户,对着车内的穆冉说“穆冉我希望你能幸福,真的。我不想看你这个样子,我不想看你在我面前装出的淡然,很不想看,之间就很讨厌你故作无谓的样子。人难过快乐都该好好的发泄出来,别为难自己。”她说。   穆冉目光灰灰的,看住她好久。   她却快速转身,给他一个背影。   【九十章】她这样无忧   寂静的练舞室,米悠头发高高挽起,柔软的身体,似春风中的轻蝶,在轻快的音乐中,忘情的旋转,旋转。   汗水顺着几缕头发缓缓滴落下来,落在她的肩头锁骨,她都没有觉察。只觉得世界一下,明丽起来。似乎闻到花香,青草,还有阳光的味道。   这大半年来,她丢了自己,总在一条没有光亮的路上行走。渐渐忘记自己。   音乐在她沉迷的选装中戈然而止,门口突然有人,啪啪的鼓起掌来。   她回头看,一愣。   这个许久未见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步入三十五岁的白奇峰,已经脱去了当年身上的落拓,成功的事业塑造出他沉静而稳妥的气质,端然站在那里。望住这个多年未见的女子。   他向前走一步,微微的笑容留在唇角,不做作不虚假。   叫她“小悠,还记得我不。”   米悠浅浅的笑一下,向前走一步,芭蕾舞的纱衣,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纤柔腰线。曲线优美的腿,滑一个弧线,在一个猛然的旋转中来到他的眼前。猛然扬手,做一个突然静止的动作。忽而笑,说“奇峰,好久不见。”   故人,大约人要到一定年龄,经历够多的事情之后,才会懂得去欣赏去珍惜的人。   米悠坐在高脚椅上和白奇峰漫无目的的聊天。   “你怎么知道我在上海?”   “楚歌告诉我的,我们之前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见过一面。”他不经意的样子说,目光又轻轻扫过米悠的脸。   “哦——”   米悠毫不懂得掩饰的失落口吻,在一瞬间,就让白奇峰读懂她的心意。   米悠,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心底依旧未能放下楚歌。他嘴角又带出一抹笑。   “之前你的每场演出我都有看,你不该离开舞台。舞台才是你真正美丽生命绽放的地方。”他低头喝酒,淡淡说出一句。米悠一愣,他居然和楚歌说出同样的话,莫名的看住他的眼神就开始多了一点点柔情来。   “记得吗,我们年少时候的轻狂和无知。”米悠微微仰着脸,在橘色的灯光映照下,柔媚的眼神,就似一潭秋水,微微荡漾出点点鳞波来“我就似猴子搬包谷,一边走一边找,以为自己之后会得到更好的,结果走着走着,手上什么都没有了。有段时间,很失落。觉得失去意义,觉得自己很蠢,活的没有意思。”她笑着,低头斟酒。和白奇峰轻轻碰一下杯。   “那年在斯坦福探望楚歌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觉得好惊奇,人怎么可以这样活?”她又笑。   白奇峰记得当年的时光,她来,就似仙女下凡的样子。他总觉得自己太过尘俗,照顾不好她。手忙脚乱,又慌慌带她去自己打工的餐馆,她看见油腻的桌面和老旧的茶壶,眼睛都瞪圆了。他又慌慌拉她出门,一餐饭,拉她走了大半个街巷,直到她弯下腰来嚷嚷着怎么都不啃在走……   “你那时候说我粗鲁。”白奇峰笑,“前些天楚歌说我老毛病不该,有暴发户的样子。”   “不是的,那时候,我总觉得你有一股来自原野自然的疯劲儿,一时间都让我着了魔。”米悠笑。“大约是看到的训练有素的绅士的样子太多,所以觉得轻松有趣。”   “现在呢?这样的我,会不会让你觉得轻松有趣?”白奇峰眼角带着一点点笑意问。   成年的人,谈话只在必要的时候会如此直白不打腹稿。   米悠轻轻的笑,不言语。   得到过,失去过,才会渐渐懂得珍惜,她想在这样一次清明中找到契机。   深夜,两人从酒吧出来的时候,米悠突然“呃——”了一声,目光落在角落里坐着的人的脸上。   李正华,这个平日里穿衣服褶皱都被熨烫整齐的人,此刻却是如此一副落魄颓唐的样子,原本修理整洁有型的头发,此刻看起来毛糙而凌乱,衣服领子没有正好,整个人失去精力,轻轻的爬在桌上,手上握着酒,大口大口的灌下肚中。   “你认识他?”白奇峰看住米悠问。   “是楚歌一个朋友,”米悠说着转过头来。很感慨,这个人曾经花丛中自由来去从不留恋的人,却也会被情伤至此。   李正华目光涣散,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中缓缓站起身来。   有伺酒的高挑女子穿着深V领的玫红裙子走过来,他突然就伸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叫“angel——angel——”   对方被他突然的举动吓的惊叫一声,有侍应慌忙走过来,扶住他,说“先生。您认错人了。”他被推搡着送出了酒吧。   街道上霓虹四处的闪,他在寒风中打个哆嗦,渐渐清醒。   Angel离开上海已有好几个月,她还好吗?   她说不想看到他,他便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不敢跟她通电话,不敢打扰她。   有时候,一个人走着走着,便不自知的走去了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房子。推开门,似乎就能看到猫一样窝在沙发里的她。仰脸冲他笑,叫他正华。   和宋雨柔办完离婚手续,他只剩下自己还在经营的公司,其他一无所有。   宋雨柔说“正华,我们这些年的夫妻,想来,我最为快乐和最为痛苦的日子,都是和你一起度过。”她哭,很突然。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还有什么值得哭的呢?   而他亦哭,不是因为失去了财富。而是突然发觉,这些财富于他没有任何意义,发现他当为此而付出的所有,以及那个为他而失去身体一部分的女人……   他浪荡的活过这些年,从来不曾这样深刻的厌恶过自己。   自己的公司,亦因为这些时间以来的疏于打理,人员流失,业务锐减。他亦无心过问。他时刻关注着angel助教的那个活动,半年,半年的时间在他的日程表里突然变的那么漫长那么漫长。   他摇摇晃晃在街上走,车钥匙从衣兜里摩挲出来。黄着手,嘀一声打开车门。却有人突然走上来扶住他的胳膊,说“你醉了,不能开车。”又从他手上拿过车钥匙,放进他的衣兜里。拖着他塞进另外一辆车子里。   他侧脸去看,笑开来“你,宋雨柔?”   宋雨柔不说话,双手握着方向盘,并不看他。看不下去。   这个人,曾经身边女人无数。有走了,就有新的一个填补上来。她以为,他就似飞在花丛中的蜜蜂,对谁都不曾真的交心。而此刻,她才知道,那个叫朱红的女子,在许多年前,在情感懵懂初开。在他们还在大学的时候,他已对她动了心。   “这是她的地址,如果你真的那么难过。那么想念她,就去找她回来。”宋雨柔将他从车上扶下来。从车上拿出一个资料袋给他说。   ---------------------------   Angel刚到西藏的时候,很不适应,由于身体太过虚弱,高原反应不断。差点被迫送回上海。   又苦苦熬过两个星期,她才渐渐康复起来。被封在一个海拔三千多米的小镇小学。   来这里之前,她以为自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和规划。可是看到这些孩子和他们的教室时,她才知道,她能够为这些孩子做到的事情,实在少的可怜。   这个小学有五十几名孩子,大都是这周边的游牧人家的孩子。住所随着季节的变化,而改变,有时候他们上学来,要步行两三个小时才到。   而这里,也一直都没有固定的教室,天气好的时候大都在户外上课。天气不好的时候常常借用牧民们的帐篷。   一到四年级的学生,在一个教室里学习。他们也没有固定的老师,许多人来了就走。也有的呆不到一个月。偶尔,有居留在此的游客代授,就当体验。   Angel来信和司洛讲着这许多的愁烦,又讲她在这样蓝天白云下的悠然和回归。   司洛觉得真好,她终于找到了心灵的寄托。又和她在信中提到,为孩子募捐生活用品和学习用具的时候,她简直兴奋的不得了。   十二月,她所在的镇子已是大雪覆盖,许多孩子因为没有御寒的衣物而冻伤手脚。   Angel看的心疼,写了信,请司洛帮忙在网络上召唤募捐。又寄了学校的还有她和孩子们的照片过来。   司洛看着她在蓝天白云下,扎着大辫子,穿着当地人的彩色棉袍。眼神宁静的望住那些在阳光下嬉戏的孩子的时候,觉得,真好。   司洛的响应的动作很快,很快就有东西从上海运送过来。她在电话里对angel说,这次募捐有个好心人要去学校实地考察,据说希望能够给孩子们盖一所真正的校舍。   Angel兴奋的不得了,一大早,就穿了彩色的棉袍,戴了羊绒帽子和暖筒出门。和她的学生们,走了三里多被大雪覆盖的山路,站在通往他们这里唯一的公路畔上等待迎接他们的捐助者。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很少有车辆从这里开过来。盘旋的弯曲的山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大约是延误了时间。Angel想。   看着身边冻的瑟瑟的孩子们,她提议说,咱们在这一边唱歌跳舞,一边等吧。   于是,李正华卷在厚重的羊皮大衣下,从大卡车里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是被一群孩子簇拥在中间,一脸明媚的笑。大家手拉手的在雪地上,大声的唱着歌跳着舞。彩色的棉袍,在洁白的积雪的映照下,像是一朵盛开在冰雪中的莲花。他看的有些炫目。   她这样美,这样无忧……   【九十一】她比他自己更加了解他   车子慢慢从蜿蜒的山路盘旋过去,金色的阳光,在雪白的大地上折射出无数条灿烂夺目的光线。蓝色的天空,白云飘的那么低。孩子们的笑声在山谷里荡漾。   李正华卷在羊皮大衣里,笨拙的从卡车上跳下来,站在angel的面前,脸上的胡茬儿青青密密的冒出一圈。高原反应让他的呼吸急速起来,带着热腾腾的一团白气。   他曾经光嫩而白皙的皮肤,在连日昼夜赶路的疲劳中失去光泽,眼角有了错综的皱纹,脸上有多日未能清洗的蒙尘,可是他脸上的笑,却是灿烂的望住眼前的人,说“angel你真美。”   Angel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到最后的皱眉。   学生们扬着脸,忽闪着晶亮而纯澈的眼睛,问“诺布老师,他就是我们要等的人吗?”   Angel 点点头,说“你们带他回来。”转身走,李正华一步跨到前面来,说“你的藏语名字叫诺布?什么意思?”又伸手,将她旁边胖胖一个小孩牵在手上。   Angel没有吱声,胖小孩却伸手拽一拽他的衣襟,示意他顿下来。   李正华会意,顿下来。他红扑扑的小脸冲 angel狡黠一笑,说“诺布的藏语意思是宝贝,宝物。老师是我们的宝物,这是我爷爷送给她的名字。”   “是吗?你们老师也是我的诺布,我这次来,就是寻找我的诺布来了。”   “你要带老师走吗?”孩子们马上警惕起来。   “别在孩子们面前胡说。” Angel停下脚来等他,看他裹在厚厚的羊绒大衣里还冻的瑟瑟的抖,手上又没有带上厚实一点的手套。她想一想,将自己的暖筒推下来给他,说“刚来这里,得感冒和破伤风是最麻烦的”   李正华笑着接过来,袖着手,跟在她的旁边走,山路。弯曲而绵长。她走的却十分轻盈。   他细细的看她。由于长期的紫外线缘故,她脸上的皮肤变的粗糙,有了小小暗红的半点,头发上的大卷亦已经不见,被她紧紧的编成一个发辫,甩在肩头。彩色的袍子,笨重的牛皮筒靴。已经没有原来的一点点妩媚气息。   这样的她,看起来清丽而帅气。就像清晨第一颗露珠一样,自然而透明。   “看着脚下的路,别光顾着看我。”避开孩子们,angel轻轻说了一句。   李正华轻轻的笑。说“angel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真的很开心。”   她回头静静的看他,眉头轻轻挽一下,说“这些物资不会都是你一个人捐赠的吧?!!司洛这家伙偷懒偷到这个份儿上。”   “当然不是,”李正华笑,“是金科公司和我们公司的全体员工内部捐赠。我的捐赠物品是校舍。不过这要看你……”   Angel皱皱眉头,“这里气候环境很特别,很多人来都不能适应而长久生病。你也早点回去。”   “别这么快赶我走。我相信,这里需要我,需要我的帮助。”李正华说,“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留下来陪你待在这里。”他真诚的接了一句。   Angel 的敏捷的脚步就在这句话中停了下来,缓缓的回头看他,过很久,才说“正华,你不明白吗?我来这里,只是想离开你。”   “离开我?”   “是,在这里,我过的很快乐。我不会为了讨好你而妆点自己,不会为了没有什么可付出而觉得绝望。不会因为害怕失去而长久的不安。也不会为了你和妻子之间的争执而……”她说到这里顿住了,又笑,说“其实这次该感谢你的,看我都说些什么。”转身又走。   李正华在这里的几天,她几乎每天都在忙于孩子们的事情,很少过来看他。偶尔陪他选择新校舍的建设地址,她也总是脸上带着礼貌而疏远的笑,静静的站在他的身侧介绍,不多说一句。   “我和宋雨柔离婚了。”   “哦。”   “你的地址也是她找来给我。她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我父亲曾经和她的父亲之间有些误会……”   “你看,那边盖新的校舍是不是更加合适。比这边平坦。”她总是在这个时候打断他的话,让他无法说下去。   校址选好了,却因为冬天太过严寒,没法开始动工。   新学校的建设推迟到来年的四月份。李正华离开的时候,angel和村民借了马送他出山。   深幽的山谷,厚厚的积雪,天地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只听见马蹄踢踢踏踏的声音。   “正华,不要再来。”将他送到公路上时,angel才说“我不会在回去了。我喜欢这里,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和状态。”   “我说过的,你喜欢这里,我也可以过来。陪着你一起……”   “不会的,你的世界在都市。你离不开那些光怪的霓虹和丰裕的物质,离不开现代化的速度和便捷。这里对你来说,太闷了。即便你真的过来,你也呆不长久的。”angel笑一下,对他挥手“谢谢你,满足我大大的虚荣心。以后若有人敢说我这么老,还嫁不出去。我就会翻出财金杂志上你的照片给他们看,说,你们看,曾经这个叫李正华的小子,追我追到西藏来。我都没有答应嫁给他。多有面子。”她笑,笑的很爽朗大度。   “那我多没面子,从上海追你追到西藏来。你依旧一声让我走,我就得离开。你从来都没有认真听过我的话,不相信我的决定。那么你等着,四月份,我还会来。带着戒指和婚纱。”   Angel笑一笑,冲他挥手,说“不会的。”   她想,在明年四月的时候,我相信,你答应帮我建个校舍的钱会到。但是你的戒指和婚纱大概今生永远都不会到。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她微微笑着,双脚夹住马的肚子,回身一转。给他一个背影。扬手挥一挥,说“找个好人结婚生子,别在浪费生命了——”   声音落在山谷里,久久的回荡着。   圣诞节前夕,司洛窝在沙发里吃着楚歌帮她拷出来的樱桃派,说“圣诞节回家的事情大概要推迟了,大同的单子一直没有敲定下来。我这边不好请假。”   “大同的单子?你不是跟了好久吗?怎么还没有搞定呢?”楚歌一愣,想:难道白奇峰这小子压根将他提的这事给忘掉了。应该不会啊。   “因为这次单子比较大,竞争者众多,大同为了压低成本,所以一直在我们几家公司周旋呢。”司洛将最后一个樱桃派放在唇边,刚要咬下去,却被楚歌一伸手给拿了过去。自己先咬一口,才送到她的眼前去。   说“口味太甜了,你就不怕吃成胖子?!!”他笑着在她脸颊上拍一拍。   “都怪你,我原本说要减肥的。你看又吃掉好几个派。”她伸手在自己小腰上捏出一块肉来,神情忧闷的看着它。“连腰上都冒出这么多肉肉来,”   “我不是说过了吗?女人的身材,要看起来瘦瘦的摸起来肉肉的。你现在刚刚好。”楚歌一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来,亲亲她带着樱桃酸甜的嘴巴。   司洛皱眉推他,“你现在在我面前说话越来越粗俗。”   “好吧,你连调情都不懂,居然敢说粗俗,”他又爬过来在她身上瘙痒。弄的司洛咯咯的笑着滚倒在他的怀里。   “赶紧搞定大同的单子,我要快快到你家提亲。”楚歌坏笑着,将她压在怀里……   隔天,司洛去大同公司,被他们采购主任悄悄拉到一边去,问“你和我们白总什么关系?你这报价和方案明显比明兴高出两个点位,他居然拍板你家……”   “定了?!”司洛兴奋的眼里都冒出精光来。   “对了,你说的你们白总我其实一次都没见到过。之前有过邀约,可是都被他给回绝了。”她吐吐舌头,“我还以为这次没戏呢,看你们这次采购阵势摆那么大……”   “你,不认识我们白总?可那天我明明听他嘴里念念着,什么弟媳妇之类的……”采购办的主任挠着头,目光疑虑的瞅着司洛看。怎么看怎么都不觉得她是个撒谎的人。   奇怪,管他呢,老板都拍板了。那我只负责签订购货合同和跟进后期装置调试就行。   从大同出来,她还犹自傻傻的思索呢,这个白总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曾经邀约过他几次,他总是很客气的推脱。说自己从来不管采购方面的事情,有事请直接找他们的采购主任。   可是采购主任又说,一切都是姓白的拍板定了下来。真是奇怪。她摇一摇头笑,管他呢,反正回去先把合同准备起来。   对了,晚上还要陪楚歌过去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最近身体欠佳,常常住院。她皱眉在手机上设了备忘录,怕自己一忙又给耽搁了。   【九十二】约定   六点半钟,司洛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揉一揉酸痛的脖子,从公司里走出来。还好今天没有让楚歌过来接自己,不然又要他等。   她暗自吐吐舌头、   自从angel离开公司之后,大客户部所有事情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让她有些疲于奔命。   上海的冬天,十分阴寒,天空被浓云遮盖着,灰突突的带着沉郁的气息。冷风扫过街道,嗖嗖吹上来,司洛连连打个喷嚏,将脸埋进厚厚的围巾里。正要穿过街道,到对面的站牌下等车,就有一辆车子使劲冲她鸣笛。她回头看,却是穆冉,他从车窗内探出头来。说“上来吧,今天车不好打。”   她迟疑着,想着推迟的话。   “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的,有些话说。上来。”他干脆擦着她的身体将车子停下来,帮她拉开车门。   司洛想一下,上了车。   “你穿这么少,小心感冒。”一上车穆冉就说。司洛没有吱声,他在她的面前总会有些婆婆妈妈的关心,之前他说,她总是心里甜甜的嘴上却说,烦死了烦死了。   “听说你在跟大同的单子?”穆冉见她沉默着,并不回应他的关心,心底暗自难过一下,却马上改变了话题。   “是的,上次我们不是在大同门口碰面吗。”司洛应一句,又奇怪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皱一皱眉。   “我想请你放弃这个单子,或者说,我请求你放弃这个单子。”穆冉说,目光并不看她。话却说的不容置疑。   “呃?”司洛很惊讶他会这样说,“听说有一个公司报价比你低两个百分点,对方还是选择了你们公司。”他又说。   “你怎么对这件事情这样清楚?”司洛很好奇。   “因为和你一起竞争这个单子的明兴公司,就是我的公司。这单生意对我十分重要。如果这单生意我拿不下来,之前我所做的所有牺牲和铺垫就全部白费,并且我还很可能会迁入经济纠纷中去。”穆冉话说的十分平静。   “明兴,明兴居然是你的公司?!!!”司洛惊呼一声。“你的公司不叫三鑫科技吗?”   “那是杜家的产业,不是我的。”穆冉看她一眼说,手落在方向盘上,目光定定望着前方,说“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这样请求你吧。很惊讶?”他笑一下。“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个地步,但是,还好求的人是你,不是别人。”他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是对自己的不屑一顾的样子。   “之前从没听你说起过。”司洛轻轻说了一句。   “这个公司,在我和杜兰结婚不久就成立了。一直和三鑫科技并行运作,经营了有段时间。可是就在我觉得时机成熟了的时候,资金方面出了问题……”他不想在多解释下去。   “穆冉,这个忙我不知道该如何帮你。因为我今天已经结到他们采购主任的通知,让我去准备销售合同。”她说,目光落在穆冉的脸上“大约,这个单子,你已经没有了机会。”   “不会!”他说的十分肯定。“我只请你帮忙拖延两天时间,如果在这两天内。我照样拿不到这个订单,那是我的事情。”他说。   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居然为此而低下头来求她。不是走投无路,不会如此。她想一想说“我尽力!!”   “谢谢你。”穆冉说,又将车子停到一家餐馆门口。说“一起吃饭吧,这家的水煮鱼味道不错。”他依旧记得她的嗜好,司洛愣一下说“我还有事。”   “是吗?”他看起来无比失落。   司洛不忍,抬手看看时间。   时间尚早。她想那就当是老朋友见面,聊聊天,吃吃饭好了。说“那就半个小时时间。一会真的有事。”她强调一句,穆冉看她一眼,静静的笑。   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从司洛公司出来的时候,他们身后酒一直有一辆车子紧紧尾随过来。   楚歌看穆冉和司洛一起走进餐馆,在餐馆门口穆冉还姿态亲昵的伸手帮司洛整了整衣领。说“下次出门穿多一点。”   “下次!!!”楚歌听到这两个字,看到他对她亲昵的样子,脸色顿时似结了冰。   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太过用力,手骨节都变白了。   她居然丢下和我的约定,和这个王八蛋跑来着种地方吃饭!!楚歌狠狠的就跨步下车,准备追进餐厅去。电话突然响起来。   “什么?突然昏倒?!!好的,我马上过来。”他慌忙合上电话,目光匆匆扫了一眼他们的背影。回身上车,车子呜一声飙出去。   赶往医院的路上,他不知道闯过了多少个红灯,车子快的都似要在空气中悬浮起来。   奶奶,你一定要坚持,你要好好的,我马上就到你的身边来。   医院的走廊里,刘嫂一个人坐在那里瑟瑟的抖。   “到底怎么回事?奶奶人呢?怎么样?”他一把抓住刘嫂的肩膀问。   “老太太说病房里太闷,让我扶她出来看看,我怕她难受让她坐轮椅,她偏不……”   “到底怎样了?”   “非要走两步,下了一个台阶,我一滑,她就摔了出去……”刘嫂吓的开始哭泣起来。楚歌在病房的走廊里焦躁的来回走动。   每一分每一秒,在此刻都似缓慢的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抢救室的门依旧紧紧闭着,楚歌从走廊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去。伸手在口袋里拿了烟,又悄悄的塞回去。心里焦虑的似能着起火来。   七点半的时候,司洛有电话打过来,他目光暼一眼,摁掉了。她又打,他又给摁断了。最后索性关了机。   司洛手上持着电话,愣在那里。他怎么了,突然不接电话,难道是有重要会议,不方便接?但是不会啊,今天明明约好要一起去医院看望老太太的,他不会忘记。即便是有更为重要的事情,也会通知自己一声才对啊。在拨他的电话的时候,那边便传来: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突然觉得不对劲儿。   “你有急事?”穆冉原本准备吃晚饭约大同的采购部主任出来聊聊的,准备先走的。来个曲线救国的。可是看司洛站在这里焦急的一直一直在拨电话,所以他就等在一边。皱一皱眉问。   司洛冲他匆匆点一下头,嗯了一声,又跑到路边去挡车。   下班高峰期,车子很难打到。穆冉看看时间,想一下,说“方便的话我送你过去。”   “不会耽误你的事儿吧。”   “没事。”他说,车子又在路上压了好久。   等司洛赶去医院的时候,老太太已经从抢救室里送了出来,可是人依旧昏迷不醒。医生说是中风,什么时候醒来还不好说。醒来之后大概会瘫痪……   楚歌听到这个消息,似五雷轰顶,这个人都瘫软了。握着老太太的手,在她的旁边一遍一遍的叫奶奶。   他听到司洛冲进来的声音,头都没有抬一下。   “楚歌,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奶奶她怎么了?”她靠近前来,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想给他一点点安慰。可是他却一伸手,坚定而干脆的拿掉了,说“你出去吧,她刚刚抢救过来,需要安静。”   司洛脸色微微变一下,但是依旧依言出去了,一个人在走廊站了很久。他都没有出来。   司洛想一下,又出了医院帮他买了些吃的提回来。再次推门进去,说“你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他依旧不看她,说“你出去。”就三个字。   司洛这才觉出他情绪里的不对来。想追问一句,可是这个时候……   她又忍一忍,退出来,坐在医院走廊的塑胶椅子上。   【九十三】记忆中的无助   入夜,医院的走廊里渐渐空寥。司洛因了整天的忙碌,此刻竟然坐在塑胶椅子里开始打起盹儿来。鼻息间是浓烈的苏打水味道,耳边有脚步声踩在地板上发出空旷的咚咚声。   初冬的寒气侵袭上来,她闭着眼瑟缩一下。梦回童年。   看见小小的自己,无助的坐在医院走廊里的塑胶椅子里,弟弟哭的困了,歪着头,蜷缩着身体在她的怀里睡着了。病房里是被救护车送进来,还没有苏醒过来的父亲。   那天的夕阳是特别耀眼的红,那种无边的被火焰烘烤过的炽烈的颜色,浸满了大半边天空。母亲从外地考察的学校赶回来时,医院已经下达过两次病危通知……   司洛还记得当初自己的样子,手术需要签字的时候,她没有哭。可是手抖的怎么都拿不住那根细细的原子笔。   母亲从走廊的一端冲上来,看到她。她已在塑胶椅子里坐了整整十几个小时。人呆呆的,腿麻了,看到母亲,眼睛眨巴一下,就昏了过去。那年她才十六岁。   突然就哭了。梦中都听到自己隐隐的抽泣声。   那种恐惧,是看到母亲之后才深切体验到。之前在惊惧中浑浑噩噩,麻木的等待着结果。可是看到母亲的一瞬间,她才感到无比的脆弱和无助……   老太太急速的呼吸开始变的平缓,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异常安详。   楚歌轻轻从病房里退出来,伸手搓一把僵着的脸,很疲累。心底的那种惊慌无助再次袭上来。   很小的时候,母亲每次拎了行李出来。他都会有如此的空寂感,向她跑两步,想要拽着她的衣襟求她不要走,不要将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可是每次抬头,每次看到她匆匆而坚定的步伐,头都不回的离去的背影。他都会觉得惊慌而无助。   心乱似麻。   出了病房,歪在走廊塑胶椅子里的司洛。低垂着头,眼睛轻轻的闭着,皱着眉,打盹。   初冬的夜,空气中有清冽的寒气,触到人的皮肤,让人都要打一个激灵。她却在这种地方酣然的打起盹来。   他伸手,想推她。可是手伸出去,却又无端的收回来。眉头紧紧挽住。转身走。   走出去两步,听见她轻轻的,饮泣的声音,又顿住。她大约又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他想,站好久,走过去推她。   “醒醒……”声音有些僵冷,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太习惯。   她被他一推,猛然惊醒过来,冲口而出一句“爸爸——”抬眼,却是楚歌垂头看她。   她有一瞬的茫然,忽而回到现实中,轻轻“哦——”一声。问“奶奶怎么样了?”   “睡着了,你回去吧,呆在这里也没用。”楚歌站在据她两米远的距离说。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司洛话还没有说完,楚歌就焦躁起来,低低的朝她吼“叫你回去!”   司洛收了声,说“那我明早过来换你,”转身走。   她没有道歉,也没有解释。楚歌目光冷冷望着她抬步走出去的背影。眼前莫名其妙显出母亲每次离开时候的影子。说“我走了,过些时间回来。”声音总是温缓,并不觉得对他,有什么歉疚。   过些时间,总是很久。他每日都在想,过些时间,到底是什么时间?   走两步,回头看他,他背影孤寂,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立着。   她又不忍,轻轻退回来,伸手轻轻自他的身后抱一抱他,说“要不,我今天陪你一起守着奶奶。”她太过清楚,那种无助感和恐惧感。她想和他分担。   他是她爱的人,她希望在这个时候给他依靠和力量。   可是,他却顿一下,轻轻的掰开了她的手指。说“你走,我想静一下。”声音并不大,却让人无端的觉得冷。   司洛回到和弟弟同住的房子,已是凌晨一点。   司珂被她疲累的样子吓到。“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楚歌的奶奶突然再次发病急救……”她说着,已经顺势倒进沙发里。只觉得浑身的皮肉骨头跟着酸软。“他的情绪很不好。”司洛说。   “我看你也好不到那里。”司珂说一句,倒杯热水给她,“你先休息,一切等明天再说。”将她推进卧室。   “小珂——”司洛叫一声。   “嗯?!!”   “你记不记得父亲那次事故,被送进抢救室的时候?”   “怎么不记得,那种恐惧和无助永生难忘。”司珂说,手上握着水杯,紧紧的。“那时候感觉,天都塌了下来。”   “是,我想此刻的他也是这样的感觉。他是奶奶一手带大。是所有感情的寄托。”司洛欠在床上说,“我想我还是回去医院陪着他。”又要下床去。   被司珂一把给摁了回去。“你看看你那脸色,已经差的什么样子。你别逞强,先好好休息,明天在去。”司洛无奈,只得乖乖躺回床上去。   很累,居然很快就睡着了。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中,明明是蓝的看不见一丝云彩的晴天,却突然下起雪来。雪瓣很大,飘飘摇摇的从空中坠落下来。落地闪出点点荧光,便化的无影无踪。她看见自己站在中间,惊异的张望,突然看到个小小的女孩,微微蜷曲的头发,蹒跚着从一处走出来,眼睛圆圆的,粉嫩的小脸皱着,很苦恼的样子。看到她却突然的笑颜如花。冲她咯咯蹒跚着跑过来……   清晨醒过来,司珂已经去上班了。她伸一伸懒腰,觉得浑身疲软酸痛,又觉得鼻子塞塞。大约是感冒了,她找出几片感冒颗粒吞下去。又给公司去个电话说自己早晨有事,会晚点过去。又简单收拾一下,弄了一点早餐去了医院。   到医院,老太太的病房里守着特护。楚歌不在,大概是回去洗涮。她将保温壶里的汤搁在桌上,坐在老太太的身边静静的等。   没等到楚歌来,公司就有电话过来催促,说“有紧要事情,务必马上赶过去。”   她又给特护安顿两句,马不停蹄的赶去公司。   内勤小桔将一份传真给她看。是大同采购部主任发过来的一份报价清单。司洛看了两眼,便懂了。这大概是穆冉最后一次努力的结果,报价整整比她低了四个百分点。   “怎么办洛姐,我们拿不到他们做的具体方案。但是如果按照我们原有的方案和成本估算出来,这个价格根本没法供货。”小桔轻声说,“刚才大刘还过来找你了,让你好好推敲一下,看看是否可以做到端口整合,资源共享,压低成本。”   司洛静静的看着手上的报价,没有说话。   她知道,自己上次做的方案已经是将所有能够整合的端口利用起来了,资源共享这块,就算穆冉有了新的方案。按照他现在的报价来看,他也并无太多获利。   他只想从这单生意中,转出资金来??!!!   这大概是他这样报价,这样急着促成这单生意的最为急迫,最为主要的原因吧。司洛想着,大刘却从一端踱着步过来,指一指司洛手上的报价,说“报价我看过了,成本预算比我们整整低处四个百分点。你看看是否我们方案做的不够精细,或者说,资源利用有所纰漏?小司啊这单生意对我们公司来说很重要,希望你能全力以赴啊!!”   大刘目光扫过司洛的脸,笑嘻嘻说一句。   司洛轻轻皱眉,拿了这份报价,走出门去,给穆冉拨了一通电话。   “昨天,没事吧。你那么急着赶去医院,我都没来及问你怎么回事。”   “我没事,”司洛说着,手底下翻动着那份传真件,“我刚刚看到你给大同的最新报价了,那么低……”   穆冉在电话一端静默一下,说“你猜对了,我只是急需资金周转,这个单子,我根本不看成本获利。只想快速将库存变成现金以支持公司正常的运营!”   司洛轻轻在电话一端“哦”一声,说“我知道了。我的报价还是会依照正常利润范畴去做。”从走廊一端不小心路过的小桔正好听到,惊了一下,慌忙悄悄转身避开来。   司洛,司洛她,她和竞争对手在透露公司机密?!!!   “你那边成不成,我帮不了忙。”   穆冉轻轻笑一下,“原本我也没有打算让你牺牲你们公司的利益来帮我做什么。”   司洛不应,轻轻挂上了电话。   清晨,楚歌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家中换衣服,电话响。接起来,居然是白奇峰。   “和你说个事儿。上次你说的弟妹是不是叫司洛?本来那单生意都定给她了,结果又杀出一个明兴来,报价整整比她低出四个百分点……老弟,这让我有些为难啊,不好做。不好做。”   “四个百分点??!!”楚歌愣一下,怎么会有这么大幅度的差距?难道说司洛故意……   “别那么小模小样小心眼,”楚歌轻轻笑一声,说“别是指望着我给你改良系统?”   “还是老弟明白!!”白奇峰也不打弯儿,直接应一句“原本这事儿我没管,可是最近发觉明兴有人在我下面采购部主任处动起手脚来……你知道我最讨厌这样做生意的人!”   “别得了便宜卖乖,系统改良我会让人帮你去做。但是这单生意希望你那边早点拍板定下来,”楚歌说,“还有,我不想让司洛知道,我帮她……”   “吆,想给弟媳惊喜怎么着的?!!果然是个浪漫的人,不是我们可比的。”白奇峰在一边呵呵的笑,说“其实订单早就拍板给她了,只是很奇怪,她迟迟都没有过来签合同。”   楚歌愣一下,果然,她是故意想要将这单生意给穆冉!!   他嘴角弯出一抹冷笑,你还真是深情!!   换了衣服去医院,看到桌上的保温壶,知道司洛来过来。内心有十分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可是一瞬又平复了。   大概真的该给自己一些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俩个人到底是否应该继续走下去。他想着,将保温壶往一边推了推。   【九十四】落幕了   中午,老太太从沉睡中缓缓醒过来,抬手落在伏在自己床边睡着了的楚歌的头上,慈祥的抚着。   楚歌惊醒来,两眼全是幸喜的笑“奶奶,你醒了。”   “我想回去,楚歌带我回家去吧,医院里我一会儿也呆不下去。”老太太突然似个小孩儿,抬眼祈求的望着楚歌说。   “那怎么成,你才才过了危险期。”楚歌皱眉,打断她的话。   “我想在最后的日子里过的舒服点,这里,太糟糕,我一天都呆不下去。”老太太眉头皱成一团。因为连日被病魔侵扰,整个人更加的枯瘦,脸上的皱纹深陷。   “奶奶——”楚歌无奈的叫她。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掌心中,怕自己一松手,她就消失了的样子。老太太笑一笑,抬起另一只手抚他的头,说“三十几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又说“带我回去吧!!”   “好。”楚歌望着她殷切期望的目光,终于说。   又和她的主治医生做了密切的沟通,安排两个特护在家中做基本护理和治疗。   主治医生说“老人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现在继续治疗,只会加重她的负担和痛苦。她想回去就带她回去吧,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尽量满足她……”   楚歌听了这话,心都凉了。   可是回身到老太太的眼前,脸上却装出一副开心的笑。说“回家咯,回家咯。”像是真的十分欣喜。   下午,司洛找到空挡就跑来医院,奔上楼来,病房却空了。自己早晨送过来的保温壶还孤零零留在那里。她心下一惊,老太太不会是……   又转身往门外跑,一头撞上走过来的护士。   “请问,这个病房的老太太去了那里?”她手指慌慌指着空空的病房问。   “被他孙子接回去修养了。”护士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又皱眉说“小姐,你的脸色很差,你没事吧?”   “我没事!!”司洛说着,人就软软的往下掉。   小护士伸手一把把她给扶住,说“你脸色苍白,要不在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不用了,坐坐就好。”司洛笑笑坐下来,见小护士还不放心的看住她,又说“大概有点感冒,觉得浑身酸痛。不会有什么大事。我身体一向很好。”   小护士狐疑的看一看她,走开了。司洛一个人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了很久,才起身去空空的病房,将自己留在那里的保温壶提出来。   很倦,不想去公司。她掏出电话拨出去,请假。   大刘却有明显的不满,说“小司啊,最近大同的单子正在重要时期,你怎么老请假?!!”   “我知道。”司洛说了三个字,啪一声合上了电话。提着保温壶走,到一处公园,走进去。独自坐下来,打开来喝。你不喝我自己会喝。喝两口突然反胃……   她皱眉,不会是真得了什么绝症吧。她无聊的想。   回到家包头就睡,一直到傍晚司珂回来,走过来拉她起来。   “你最近怎么了,总是这么嗜睡,胃口也不好,脸色又差。要不要去医院检查看看?”司珂担忧的说,“还是,你和楚歌又吵架了?”   “没有的事,你放心。”司洛说着走近餐桌,桌上司珂已经做好了饭菜。   司洛才发觉,肚子饿的咕咕乱叫,刚拿了筷子,胃里又开始翻腾起来。转身往卫生间跑,司珂吓坏了,跟在她的身后追过来。   “你到底怎么了。”她却哐一声撞上了门,在里面干呕很久。然后站起身来,望着镜子里眼圈灰暗的自己,过一会,虚弱的走出来。   晚上,司洛到老太太的住所时,楚歌正好出去了。老太太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坐在轮椅里望着窗外。   司洛走过去,她抬眼看,慈祥的笑开来,招招手说“司洛,过来奶奶这里。”她在老太太的身侧蹲下来。老太太抬起枯瘦的手,轻轻轻轻的抚摸她的脸,说“我时间不久了。”   司洛一惊,怔怔的流下眼泪来。   “别哭,”她说,又将她的小脸抬起来对着自己看。“我第一次见你,就特别安心,知道楚歌这孩子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人。”说话的时候,气息依旧不够平稳,轻轻的喘。司洛轻轻的帮她抚着背。她笑,脸上的沟壑连起来,很慈爱的一张老人的脸“有你在他身边,我就安心了。”她说。似乎很疲惫,手指在司洛的脸蛋上轻轻滑落下去。   司洛心底的恐惧蔓延上来,手紧紧的握着她枯瘦的手指,说“奶奶,你要好好的活着,楚歌需要你。我们都需要你……”   老太太稍稍休息一下,脸上又露出安详的笑,说“人总有这一天的,我这一辈子,活的也够了。有过清苦拼搏,有过风光显耀。该享受的我享受过,该体验的我体验过。唯一不足的就是,我的家庭一直不够和满……”   她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司洛慌忙找来水给她,喂她喝下去一点。她歇息一下,目光又对住司洛,说“司洛,楚歌从小没有体验过真正的家庭的温暖。你别看他一副强硬的样子,其实他的内心住这个脆弱的小人儿。有时候处事像个孩子,尤其在深爱的人面前,更加如此。所以,以后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你要学会多多体谅他。”   司洛轻轻点头,说“我知道。”这两天淤积在心底的委屈,就慢慢的开始化开来。   老太太又笑眯眯的抚摸她的头。   楚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站在她们的身后。“奶奶,你该休息了。”他目光躲闪着司洛的追逐,甚至没有想到要和司洛打一声招呼。走过来,擦过她的身体,将轮椅推到一边去。   司洛有些茫然,他是不是还在气愤,那天,老太太发病的那天她没有及时赶过去,陪在他的身边?   她向前走一步,企图道歉。他却安置好老太太独自转身上了楼。   司洛一个人静静的在空庭里好久,刺亮的水晶吊灯,照的她眼睛生疼。很累,不想说话,也不想追问,争吵,起身推门离开。   心底的无力感更加强烈起来,恐惧袭上来。   她轻轻触一下自己的小腹。心底说,但愿只是虚惊一场,这个时候,你若真的来,要我怎么办才好。   楚歌心底很乱,很焦躁。奶奶的状况让他烦闷,他和司洛的感情让他烦闷,他真不知道自己该用如何的心情来面对她。   或者他心底也清楚,此刻,她对穆冉只是寻常的朋友关系。可是,还是会介意,介意她忘掉和自己的约定和他见面,和他那么亲密的往来。介意她忘掉自己的工作身份和职责,故意将公司的生意让给穆冉,为了挽救他的理想和未来!!   他痛恨,她在这个时候的善良和优柔寡断。痛恨她在穆冉面前的时候总带着一丝怜悯,无法淡然处之的样子。也痛恨自己对她的放不开,丢不下。却不能全心接受。   看她趿拉着肩,脸色很难看,推门离开,他有一刻想追过去。抱紧她,说留下来陪着我,我害怕。   可是没有,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没有回头。她和母亲一样的坚定的有些无情。   他嘴角抿一抹笑。   司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静静的望住眼前的测孕纸发愣,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做测试。   司珂担心她敲了很久的门。她说“我睡了。”   翻身真的就睡了。很奇异的,很快入眠了。又梦到那个胖乎乎,粉嫩的小孩,摇着小手向她蹒跚的跑过来。她想躲,却挪不开脚,只得在她靠近她的一霎张开双臂,去拥抱她。   可是就在她犹豫着,终于伸出手臂的时候,她却兀的一下,化成了一片荧光,消失在黑暗里。   司洛从睡梦中惊起,浑身是汗,喘息着。   大同的单子出乎大家意料的,落在了司洛的手里。因此公司的人都很惊异的看她,尤其是大刘和小桔两人,目光都很怪。   罢了,司洛想。反正自己努力了,这样的结果也是应该。可是不知道穆冉他……   想到他,她心底还是不由的一愣。他说过,如果这个单子得不到,他可能会陷入经济纠纷。   她犹豫着,还是拨了一通电话给他。   电话关机,大约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单子落在了她的手上的消息。   她有些担心,又拨他家里的电话,通了,却久久无人接听。她想一想,拎了包飞快的奔了出去。扬手打车,赶往他自己的那个住所。   蹬蹬蹬奔上楼去,哐哐的敲门。敲门声在楼道里发出空洞而让人焦躁的回声。   “穆冉,开门。”司洛躲着脚叫喊。   穆冉直挺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门外的声音他充耳未闻。   杜兰来过电话,说:三鑫科技的那份亏空,杜邦德已经请了会计事务所的人在核算,大概近日会查出资金去向。他还请了律师事务所的人,可能会马上起诉。   杜兰说:穆冉我在求你一次,放下过去,回到我的身边来。我帮你度过这个难关。你知道如果你回来,我们复婚,我爸爸他就算为着我,为着面子也不会将你送进监狱。   穆冉笑,很寂寥很淡漠的笑。说:杜兰,落幕了。我终于可以看清结果,可以休息下来。   他说,落幕了。   他躺在床上,又一次笑起来。脸上的笑容灿烂的洋溢出眼角。   他没有想到,在他那样求过司洛之后,她还会如此出手狠毒,掐断他的退路。她居然和大同采购主任那么熟识,拿着他的报价和方案,和对方签订合同。   真是精彩啊。这么多年的营营役役,这么多年的算计,这么多年的小心运作。被她轻轻一个回身,便碾个粉碎。他不知道,她何时变的如此深藏不漏。在他求她的时候,还做出那样一副担忧的表情,回身,却给他这样一击。   【九十五】没有退路   “穆冉,听到没有。我叫你开门。”司洛听到门内的声响,知道他在里面,所以敲门的动作开始更加大力起来。   穆冉站在门口,想一想,啪嗒一声扭开了门锁。望着站在门口的司洛。笑一下说“你是来看我现在狼狈样子的吗?”   “我很担心你,穆冉——”司洛看住门后面走出来的这个人,青色的胡茬,憔悴而灰暗的脸,身上的衣服凌乱而折痕满身,浑身酒气。   不是以往那个整洁干练到一丝不苟的穆冉。   “担心?”司洛一句话还没有完全出口,他却突兀的一伸手,很粗鲁的一把将她个揪了进来。   低头目光逼近她的双眼,明明微笑的声音听起来却十分不屑而冰冷,让人不寒而栗,低低问一声。   司洛看着他眼底的愤怒,不甘,失落,无数情绪凝结一起的脸,双眼的光,似乎能够穿透她的身体般锐利。她伸出胳膊想要摆脱他的控制,他却突然的笑,说“为了报复吗?你就这么恨我?”   突然低头狠狠吻上来。思维跟不上变动,司洛在那一瞬只觉得脑海里闪电般的有东西划过去。   穆冉满口的酒精味儿,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人精瘦而坚硬,让人碰触到,都觉得冷而疼。   司洛用力反抗,却被他挟持着,舌头被生生的咬住,唇齿相撞,满嘴的血腥。她惊恐的叫喊声,扑打声被挤压在胸腔内,变成呜呜的低鸣。   大衣被他一伸手,从衣领上扯下来,胳膊被揪的生疼。她望着他的双眼,看着这个因为痛苦和酒精而失去理智的男人,那张扭曲而陌生的脸,双眼含着泪水,无声的祈求。穆冉醒过来,看看,在你面前的人是我,司洛。我担心你……   他的吻从她的唇齿间顺延下来,她的脖子,肩头,胸口……思绪在激烈的恐惧中被迫斩断,他的手已深入她的衣领中去。“穆冉——”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奋力的,一口向他的胳膊咬下去。   他瞬间吃疼,呼的一抬胳膊,用力将她摔倒在床边,咚一声巨响。眼前瞬时的绚烂,金色的星光,倏然暗去,有温热的液体从身体里流出来,腥咸的味道。让她胃里难受一下,一切归于平静。   很久,似乎真的过了很久,突然,耳边有人在叫“司洛——司洛你醒醒。”   穆冉抬臂甩出去的瞬间,看见司洛的身体飞扑着出去。伸出手,就差那么一点点。她整个人就咚的一声,撞在实木的床角上,身体又被反弹着,咚的掉在地上。   一切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穆冉望着眼前这个失去意识的女人,她身上的衣服,已被自己撕的七零八落,胳膊上是被自己捏出的紫痕。脖子上,胸口上是被自己啃咬出的伤口。她的额角,和下身,都咕咕的流出血来,温热的,绵延不断的流出来。   “司洛——”他轻声的叫,声音颤抖着。伸手像要将她抱起来,可是伸出手,却看到恶魔一样的自己在瞬间做出的一切。看到丑恶而肮脏的自己的手。   明明那么爱她,怎么会将她伤害成这个样子?!   明明是真心想要她,想要汲取她的温暖和爱,想要那份来自她的温度和安宁。可是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这些年,这么长久的隐忍和等待,这么长久的把自己的灵魂封装起来,想要得到的莫过是这个小女人的爱喝她温柔而快乐的笑,想要的莫过是她回到自己身边来。   可是这些都是为什么?   “司洛——”他突然似野兽一般的吼声,冲破静寂的屋子奔涌出去。那种悲伤,那种恐惧和无助。他望住眼前这个一断流出血的女人。颤抖着手指拨着电话,又疯了似的抱了她,奔下楼去。   车子开的似在空中飘起来。布满血丝的双眼,像是浸了血,被泪水包裹着,那张脸在痛恨中渐渐失去血色。   等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他冲过去追问“医生病人她,怎么样?”目光是虔诚而祈求的。让原本冷着一张脸,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的人目光渐渐缓和下来“大人没有危险了,但是孩子没有保住。”医生说完,冷冷的转身就走。   “孩子?什么孩子?”穆冉惊惧的追上去一把揪住医生的衣领。   “先生,你太太有了身孕你不知道吗?居然还对她实施家暴?你还是人吗?”医生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看到司洛第一眼时,眉头就拧了起来。   她身上的伤,和脖子上胸口上的吻痕,让她不得不这样想下去。   “不——”穆冉只说了一个字,便悄然无声了。怎么解释?!还有得解释吗?强暴,自己居然对她强暴。他冷笑着抱住自己的头,恨不得杀了自己。   孩子,她果然和楚歌在一起了,有了他的孩子。可是,是他亲手杀了她的孩子。如果说,原来,她对他尚且念一丝旧情,还有一点怜悯。那么此刻,她对他除了恨大约不会在有别的感情。   他突然从手掌中抬起头来,绝望的仰脸低声的呜咽似野兽的悲鸣。   落幕了,果然是。自己追逐这么久的爱和温暖,认可和尊重,什么都没有了。   “啊——”一声凄厉而尖锐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引得医院中来往的人侧目。有护士匆忙从病房中奔出来,慌张的站在他的眼前,说“先生,你太太醒过来了。情绪很不稳定,请你进去看看她。”   穆冉听着病房中她从喉咙里发出的尖锐而惊惧的声音,心似中了无形的一剑。被瞬间刺穿的疼,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让她在承受身体痛楚的此刻还要承受心灵的煎熬?   他脚步缓慢的挪动到病房门口,门被拉开来,护士将他一把拉到病床前。   司洛看到他的一瞬,眼神立刻变的无比惊惧。身体瑟缩着,牙齿打颤发出得得得的声音。   “注射镇定剂……”护士看她一眼,又立马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带着一脸的恐惧,终于睡熟了。小小的一张脸,皱成巴掌大的一团。眉头凝结起来,似永不能解开的心结。   他站在距她很远的地方凝视着她,很久,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脸颊漫溢出来。   刚刚在这里的护士从门外走过,冲他皱眉轻蔑的瞪一眼,说“现在难受有什么用,为什么当初不能对她好一点。”   是,为什么当初,像个野兽一样,什么都听不下去。冲过去,伤害她?她做错了什么?是,她大约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曾经爱过他,现在依旧对他尚有怜惜之心。   穆冉从病房里悄悄的退离出来,站在走廊里,想很久。想拨电话给楚歌,可是想很久,还是拨了电话给司珂。   司珂赶过来,看到病房中的姐姐,他那张依旧青涩的脸,变的刚毅冷峻。在司洛的床畔,一拳挥上来,“畜生!!”他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   穆冉颓丧的趔趄后退两步。   “这些年来,你对她的伤害还不够?姓穆的,你到底是不是人?我真想剖开你的胸口,看你有没有心。你滚吧,她不会告你,甚至不会对你的兽行说出一句诅咒的话。她就是这样的笨蛋,即便是恨得想要亲手杀了你,也不会将你真的怎么样。趁着她现在还没有醒来,不会看到你这张让人恶心的脸。快滚。”   看着睡梦中依旧瑟瑟的姐姐,蹲下身来,握住她的手。   “滚,滚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在出现到她的面前,不要让她看到你这张让人恶心的脸。”司珂背对着他,握着姐姐的手,眼泪滴答着下来。哽咽着从喉咙里吼出一句来。   他知道,等姐姐醒过来,她也不会告他。即便是恨得想要亲手杀死眼前这个男人,她也不会将他送上法庭。她那么善良,善良的有些愚蠢……   司珂静静的咬着牙齿,忍住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   小时候,他总是被小孩子欺负。她总是冲出去和男孩子打架。每次被打的七零八落,可是她在他的面前从来不哭。还蹲下身来握着他的手,一张被揍的脏兮兮的脸,笑嘻嘻说“小珂别害怕,有姐姐在。”   不论什么时候,他比她长高多少,她总是凶杀婆一样的吼,司珂你个笨蛋,又伸手拧他的耳朵。可是每次听到这样的吼声,他都觉得无比的温暖而安心。   可是这些日子里,她心里经历着怎样的痛苦,他却一无所知。   她怀了孩子,这么长时间,自己居然也一点都不知道。   姓穆的,还有那个自以为是的姓楚的……   穆冉静静的在司珂的咒骂声中退出病房,站在病房的门口对她告别。他站在那里拼命的想要自己看清楚,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噩梦。梦醒之后的余悸而已。可是病房中的人,那样急速而不够平稳的呼吸,那张因为惧怕而皱巴了的脸,那个真正沉睡在噩梦中的人。   他脚步沉重的走,一步一步,似能踏出满地的沟壑。   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他问自己,仗着爱她,仗着她对自己还有一丝怜悯,仗着那记忆中的甜蜜往事,对她做了什么?   自己的结局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么,有什么理由怪罪于人?又有什么脸面在她面前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   是,她说的对。他的路是自己选择的。没有人逼迫他,也没有人要求他。   是他一意孤行,以为这样走过来,还有回头的机会。以为只要自己伸手,她便在原地等着他,等着和他相伴一生。   多么可悲,要到这个时候,才明白。才看清自己的内心。   他一步一步,脚步似灌了铅。走出去,带着深浓的背影。   已无法回头,没有退路。   【九十六】灰飞烟灭   老太太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清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   楚歌守在她的身侧,握着她那张苍老的枯竭了的手,轻轻的放在脸上。   司洛再也没有来过。自那天,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之后,她再也没有在他的眼前出现过。多么倔强而无情的人啊。   老太太偶尔醒来,看到坐在自己床畔的楚歌,目光会四下里张望着寻找说“司洛呢,怎么没有看见。”呼吸急速。   楚歌没有办法回答。   到是米悠,在演出的间隙,总会挑时间过来,陪在他的身侧,安慰他。   想起之前,和司洛认识的所有日子里。每一次争吵,每一次转身走人,每一次的不快和误解。似乎都是自己在不断的寻找弥合的机会,累了。这一次,她就不能主动走过来,什么都不说,只要站在他的身侧,给他微笑就好。   夜,老太太的生命已走到尽头。拉着他的手,眉头依旧是皱的,眼神担忧,声音低而微弱,说“你,你要和司洛好好的……”   她在生命终结的瞬间,依旧不能对这个年届三十的孙子放心。   楚歌落下泪来。   葬礼很盛大,在葬礼上,他终于看到那个他日夜思念,日夜期盼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憔悴的脸,在黑色衣服的映衬下更加的苍白。身体薄瘦,似风大一些都能将她给带走。就这么半个月的时间,她怎么就清减了这些?她何以如此?   哈,大约是为着姓穆的吧,据说他的明兴公司已经停止运营,杜邦德随时会将他送上法庭。   果然如此啊,在这个时候,她依旧为伊人憔悴如此。   而自己呢,不过是她心底对往事,对穆冉的怀念或者替代品而已。   他看着她从人群中向自己缓缓走过来,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焦灼和疼惜。让他一瞬的茫然失措。却在瞬间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她说“楚歌,节哀顺变。”   他说“谢谢。”声音带着对逝去的人的原本的尊重,和对她的冷淡和疏远。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伸出手来,想要牵一牵他的手。可是手伸到一半,他的目光却冷冷越过她,对着下一个走过来的人,说“谢谢来参加葬礼!”   司洛人迟缓的站在那里,眩晕,将她一时带入一片混乱的黑暗之中。片段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旋,有孩子咯咯的笑声,有楚歌低沉而甜蜜的声音说“我们尽快结婚吧,我们将来生两个小宝宝……”   就在身体摇摇欲坠的瞬间,司珂从一侧慌忙走上来,伸手扶了她。冰冷的目光扫过站在那里谢礼的楚歌,正好迎来他担忧的一瞥。又迅速的转过头去,恢复原本的淡漠和距离。   “为什么要来?你的身体还那么虚弱!”司珂在她耳边轻声的抱怨,一手轻轻扶住她从一侧静静的退离出来。   “老太太临终的时候对我说过,楚歌内心住着一个脆弱的小人儿……”司洛虚弱的声音说,额角是大颗大颗的汗滴掉下来。   这些天,身体的创伤已经渐渐愈合,而内心的恐惧和黑暗,却怎么都无法摆脱。   在深夜,在睡梦中,她总听见那个孩子的天籁般的笑声,咯咯的清脆的似清风拂过铃铛的声响。让人心底欢快愉悦。就在她张开双臂想要拥入怀抱的时候,她总似荧光一样,在空中轻轻闪烁一下,消失不见。   又梦到穆冉张狂的笑,和那张陌生而扭曲了的脸,充血了的双眼紧紧的向自己逼迫下来。身体的疼痛在潜意识中回旋回来。让她在深夜,在梦中呻 吟出声。   整个人被折磨的,身体虚弱到了极限。   在医院的时候,她看到远远站在病房之外的穆冉,颓丧落拓的不成样子,眼底失去了原本自信而淡然的光芒。远远的站在那里,不敢走近一步,不敢看她的双眼。   有一次,他站在门口,轻轻对和背对着他,躺在病床上的司洛问“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他以为她睡着了,他以为这是一次忏悔的机会。他以为在这个时候,他总能够说出自己的心声,让自己心底稍微好过一点。   而背对着他的人却静静的,在黑暗里,坚定而冰冷的轻轻“嗯”了一声。   他似倏然被订立在了那里,目光里岑出悲凉的光,低低的笑。说“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我对自己也是如此,恨。恨不得杀了自己。”   “死?你以为就可以冲刷你所有的罪过?”她在黑暗里,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却能够听出这句话里让人悚然的冷意。   “这些年,你的寻找你的放不下,原来也只是如此。”她轻轻的笑,“只是忘不掉这个,你没有得到过的还算光鲜的身体?”   “不,不是这样的。司洛不要这么残忍,否定我对你的爱……”   “爱,什么是爱呢?将一个人订在往事的十字架上,任你予取予求?还是假意温柔之后的交易?你不配说爱这个字,你根本不懂,不要亵渎它。”   她的声音太过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的样子。让他害怕。   他宁愿她在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如同她在梦中的时候呜咽出声,撕咬或者踢打。可是没有,她在清醒着的时候,一直很安静,安静的似一尊雕像。脸上无喜无悲,却冰冷的让人不敢靠近。   “司洛你不要这个样子,不要压抑自己的情绪。你要恨我,要打我骂我都可以。任你处置,只是请你不要这样对待自己……”穆冉向前跨进一步,可是只是一步,她听到他向前靠经的声音,那副消瘦而依旧挺立着背对着他的背却微微的一抖。   他又慌忙收住了,退后,再退后。现在的自己对她,就是一个噩梦,一个十恶不赦的王八蛋。她怕他,怕到骨髓里去。他悲哀的笑,为自己这样愚蠢的行为。   “你走吧穆冉,如果说,那年我的不辞而别对你有所亏欠。那么此刻我们便是两不相欠了。至此之后,我永生不想在见你。”   “永生—”她低低的将这个词语重复一次。声音在黑暗的病房里回荡着,落在他的耳里。他身体打个趔趄,慌忙伸手撑在墙壁上,稳住自己。说“好,我知道了。”   转身走,一直走一直走。不回头。这是她对他最后一个要求,也是他为她最后能够做到的一件事情。   如果所有的承诺都不能实现,那么至少做到这个,她最后对他的要求。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在楼梯的尽头消失,那样浓重而寂寥的背影被昏暗的灯扯出一抹滑稽的样子。他冲自己的影子笑一笑,说“你看看你,这些年,活的多像个小丑?”   冷,一切灰飞烟灭。   司洛在他转身的瞬间,终于放下,那些曾经,和纠结在曾经现在立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   身体渐渐康复起来,司洛辞去了工作,司珂亦准备着手办理辞职,他想带姐姐回家去。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两个让她流进眼泪的男人。   楚歌的办公室,司珂坐在一侧。   “为什么突然提出辞职?你手上这个案子,对你的成长很有帮助,在你以后的职业生涯中都很有好处,不要意气用事像个孩子。”楚歌冷着脸,依旧端着一家人的样子,将司珂的辞职报告拿在手心揉一揉丢进纸篓里。   “听说你们这个案子找不到突破点,不要轻易放弃,什么事情都要用心做下去,才知道结果如何,只要真的投入了努力了我相信……”   “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投入了努力了就会得到回报,你没有资格用这个话题教育了!”司珂起起身准备告辞。   楚歌才知道他是认真的,皱了眉,说“是因为你姐姐吗?司珂我们都是成年人,我希望我们能够公私分明。你是个很有潜质的人,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难道只有你的公司,你的事业对你最重要?值得你去坚持,去努力?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要走?不问问她最近过的如何?不问问那天在葬礼上,你看到的她为何虚弱成那个样子?”司珂的情绪一时十分激动,又“哈,”的笑一下,说“果然,我还是看错了你。”   转身拉开门就走。   “站住!!”楚歌突然对着他的背影吼一声,“说清楚。”   “你还想知道吗?算了,她说过,你若真的在乎不会等到现在。不会等到我来告诉你。”   转身,脚步无比坚定的迈出去。   楚歌静静的跌进办公室的沙发里。   司珂的辞职他依旧没有批,他只从提出离职当天就开始将手上的工作结交出去。   而司洛亦开始做一些善后工作,现在的她虽然比之前瘦了很多。可是身体却渐渐复原,只是偶尔发呆,偶尔笑的空茫,你若问她高兴什么,她想一下自己都不清楚。   一下觉得生活无比虚妄。无比无聊。   十二月份的节日太多,人们总是寻找着各种理由庆贺买醉。而司洛在这些时间里总喜欢一个人出去走走,走进被积雪覆盖着的空无一人的公园,坐在冰冷的石凳上。   这里,多像无数次梦中出现的地方,她看着看着,就似看到了青草阳光。就能听到孩子咯咯的笑声,她再也不会伸手去拥抱她,她不想这个梦醒过来……   唇角就弯出一抹笑意,很幸福。   【九十七】对不起……   楚歌站在公园的一角,看着静静做在冰冷的石凳上的司洛。很久,看着她清瘦的脸上突兀生出那样幸福而甜蜜的微笑。看着她目光中流露出慈爱的光,看着她嘴角弯一弯,就像沉入睡梦一样痴迷的笑。   她自辞职之后,似乎每天都来这里,坐一两个小时。   楚歌皱一皱眉,脚步停留在那里,许久不知道走过去,该说些什么。   “阿嚏——”司洛打个大大的喷嚏,低头揉一揉鼻子,可是依旧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楚歌皱一皱眉,她又只穿了薄薄的一件羊绒大衣就跑出来,迎着风坐在这种地方。   楚歌忍一忍,猛然转身走。   “阿嚏——”身后又是更加响亮的一个喷嚏声。   他的脚步就这样顿住了,停好久,才又猛然一个转身退回来。边走边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来到她的身侧,看见她眼底惊异而茫然的神色,有一抹惊喜一闪而过。他一伸手将衣服披在她的肩上,说“走了,大冷天坐在这里发什么呆?”口气并不似自己想要的平和。   她就真的,乖乖的站起身来,随着他走。他拉开车门,她倾身上车,没有多问一句。也没有半点脾气、解释。很奇异的安静,垂着头。   这样的她,让楚歌觉得无比的陌生。车子在雪地上开的很慢,不断的打滑,他希望能够和她说点什么,什么都好。   “这些天老下雪,路太滑了。”   她说“嗯。”不抬头,依旧的淡然而失去情绪的脸,似乎并没有想和和他说点什么的心思。   她小小圆圆的鼻端被冻的红彤彤的,他有一瞬鬼使神差的想伸手摁一下,可是这个念头只是一转,便消失了。   “你每天都到这地方来?”楚歌问。   “是。”没有多一个字的回答。楚歌皱皱眉,深呼吸一口,叹息着。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和不满,轻声说“司洛,你就不能对我低一次头,不能放下身段主动找我一次。不能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来到我的身边,不计较我的慌乱和无理?!!”   “你说什么?”她居然并没有在听他说些什么,他突然丢给自己一个耻笑,冷冷说“没什么”。她刚刚明明那么认真的低垂着头在听……   “你,真的想要放弃,我们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感?”楚歌被她突兀的问题问的心底一惊,内心是无比的灰暗和无力,又慌忙低了头。   要怎么和他说,孩子,他和她的孩子,她没有保护好他(她)。在眼泪冲出眼脸的瞬间,她慌忙别过头去。   是啊,杜兰和穆冉离婚了。这是她的机会,她终究是要回到穆冉的身边去吧。这个时候她怎么会留恋什么,他们的感情。楚歌轻轻的给自己一个不屑的笑。   车子突然加了速,车轮在路面上打起滑来,在路上歪歪斜斜的走。   她却突然的说“楚歌,对不起。”声音异常的空茫悲伤。他一怔没有回话。   她终究说了这个词,他又笑一下。很无奈,却也嘲笑自己这样的可笑而愚蠢,开始的时候不就看到了吗?她爱的人根本不是自己。她只是透过他,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在他的身上寻找属于哪个人的东西……   沉默着,将她送回她的住所,她下车走。走两步,回过头来,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说“楚歌,还有真的谢谢你。”转身走。   她在和他告别吗?为什么还要将告别的话都说的这样仁慈的样子,他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无法隐去的笑。罢了罢了,他想。车子开出去,却不知道要开到那里去。   奶奶逝去了。司洛离开了。家?!!那里还有他的家??!!   心底是这样的空寂和酸楚。   “爸爸,你如果真的想把穆冉送进监狱,那么大概第一个需要送进去的就是我。”杜兰坐在杜邦德的对面沉默许久才说。“你没有发现吗?从三鑫科技挪用的每一笔钱,都有我的亲笔签字。也就是说,这所有资金的去向都是经过我的同意的。”   “兰兰,我说多少次你才懂,那个男人不是你能依靠的了的。不论他有多大能耐,能为我们做多少事情。他的心不在你这里。他自从和你结婚,就一直在利用你,说是不要我们杜家的产业,可是私下里照样用我们的钱在偷偷经营自己的公司?!!”   “我知道,但是,明兴公司的建立并没有动用三鑫科技一分钱。后来挪用资金也是经过我的授意,我不想穆冉总觉得自己是被利用,觉得自己在我们杜家像个傀儡,我想让他融入到这个家庭里来。可是事实上,爸爸你除了让他帮你打理生意之外,没有真正给过他任何东西。你对他有过一丝真诚的情感吗?你还不是私底下让人跟踪追查他!!”杜兰说。   杜邦德伸出筷子正要夹菜,闻言,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说“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不是害怕你被他欺骗,我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做这些无聊的事情?”续而又轻轻叹息一声,“你母亲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   “不要提她!!”杜兰啪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转身就走。   “你若执意要对他提出诉讼,明天我会开记者招待会,会对这所有资金流向问题作出说明!!”   杜兰转身,丢下一句话头都不回的走了。   剩下杜邦德一个人,久久的沉默着,续而深深的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拨出一个电话。“撤销对穆冉的诉讼。”   这些天,穆冉一直沉静在酒醉中。醉了醒,醒了醉。屋子里飘着一股酸臭的酒气,污浊的气息让人窒息。   杜兰站在门口敲门,很久,他都没有过来开。   大约又醉了,她想。无奈的转身离开。这些天,他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颓丧,灰暗,低落。身上以往的那种气定神闲不知道去了那里,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色。   看人的时候,目光中没有一点点生气。   杜兰说“你要振作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我爸爸对你的诉讼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挡下来。穆冉振作起来,这样的你让我十分不安。”她祈求的说。   “是,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不曾见过。”他耻笑一声,握着酒杯咕咚咕咚喝。   杜兰伸手去夺,他一转身躲开来。“杜兰,你不必为我做这些,我不值得你如此。”他说完,啪一声掉进桌子底下去。   杜兰愤恨的站起身来走,可是走到门口又不忍,缓缓的退回来。将他从桌子底下给拖出来,丢进浴室里,开了水龙头,用冷水迎头劈脸的冲上去,他打个激灵清醒过来。抹一把脸上的水滴。望住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淡淡说“你回去吧,起不起诉都无所谓。我做出的事情,我会负责。”   他对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依旧是一副淡然而无所谓的样子。   杜兰气狠狠的走。   对穆冉的起诉被撤销了,他紧绷着的精神突然松懈下来,人似被抽取了最后一丝力量,轰然倒下去。   这些天,心底压了太多的情绪。焦躁、悔恨、悲伤和对自己的不屑。   在这一刻,统统都被抛到了脑后,身体的困顿和肌肉的酸倦,让他顷刻间失去意识。就那样在接到杜兰电话的时候,咚一声倒进床里。   他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所有的争取和坚持,事业尊严,都要化为泡影。可是并非如此……   这一觉,睡的很沉。沉的他都觉得自己的身体笨重的压迫着自己。梦是混沌而慌乱的。他看见司洛在梦中哭泣,依旧是一双欲语还休的眼睛,望住他,眼底的惊恐和祈求那么深刻的映照进他的心底。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看见自己的身体,无法控制的一点一点背离着她,走远。走远。直到在她的视线中消失。   大约这就是他们,他们两人这些年来最好的结果。   爱,就在这样的来来回回中,终于被消磨殆尽,直至真正的分离。他在梦中,嘴唇弯一弯,弯出一抹枉然的笑。   杜兰静静的坐在他的身侧,伸手轻轻触摸着他这张,瘦到让人觉得坚硬而心疼的脸。   这个人,他的眼里总是储藏着那么深那么深的悲伤,让她无端的想要给予温暖,无端的想要对他张开怀抱。可是,他却将自己的心封锁在里面,不对任何人打开……   【九十八】让人窒息的想念   所有的工作全部交接完成,司洛抱了小小一个箱子从公司走出来。   冬天的阳光,总是白乎乎软绵绵的样子,落在人的身上,感受不到一点点温度。招手打了车走,冲口报出的却是楚歌的住处的地址。她愣一下,想马上开口改过来,可是却没有出口。   车子似乎比往日什么时候都快,只是眨眼,就到了。她在车上磨蹭很久,才下车。   脚却似生了根,落在这片熟悉的道路上怎么都挪不开。   有人自门内走出来,司洛突然莫名的慌张,一闪身躲开来。   走出来的是米悠和楚歌,肩并肩的嬉笑着不知道说着什么。   米悠依旧的长发披肩,美丽的容颜,寒玉一般清透的肌肤。这样的女子怎会不招人喜欢。司洛站在那里静静的想。嘴角却兀自挂着一抹笑,很怅惘。   楚歌是那副她习惯的样子,一手抄在裤兜里,一手微微扬起,做个再见的姿势,脸上是痞子一样懒散的笑。   这样熟悉的他,距她这样近,却又遥遥不可及。司洛脚步后退一下,准备转身走。一回头,却看见米悠埋首在楚歌的怀里,楚歌的双手紧紧的抚在她的肩头。拥抱的那样亲密那样深情。司洛笑一下,看来连告别的话都可以省略了。他在这些日子里,似乎真的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   或者,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她只是偶尔落入他的眼底,只是在一瞬间,一个时间里成为他生命里的过客。过去了便是回忆,丢在许多繁杂无须忆起的事情里,渐渐从他的脑海中消失……   这样未必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她想,颓丧的失去气力的脚步,那样一点一点丈量着离开他的路。   想要告诉他的,那份不安和抱歉,原本想要全部告诉他的。可是看来并没有那个必要。   关于他和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虽然她(他)的生命那么短暂,虽然自己并未保护好她(他)。但是她(他)曾经真实的在她的身体里存在过。让她不安和激动。   “早知道你们俩之间会出现这么严重的裂痕,我应该等等在决定结婚的事情。真后悔啊,不甘心。”米悠自楚歌的怀抱中抬起头来半真半假的说一句,又扬手在他的肩头拍一拍,说“要幸福啊!也要真诚的祝福我和奇峰幸福。”   “好好好,祝你们永远幸福。”楚歌敷衍的样子,替她打开车门,微微弯腰做一个十分绅士的姿态说“米悠,再见。”   已临近春节,天气愈来愈加寒冷,那个笨蛋感冒不知道好了没有。楚歌想着,又回头走了出去。那个司洛常常去的公园里,雪融化了,万物却依旧沉睡着,石凳在寒风里孤零零的像是等人来的样子。   她今天不在,他不知道是放下心来了,还是失落。回转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无聊的可笑。   到公司,拨了内线叫司珂。才知道司珂没有上班来。他有些懊恼,却无处发泄,又拨他的手机,接通了,只说一句“找我姐直接打她电话就好。”啪一声挂上了。   他无语,再不追问一句。   大约是太过习惯司洛在身边时候的闹杂和笑声,一个人突然觉得无所适从,不愿意回家。   每次推开家门,都会下意识的笑盈盈的四下里寻找。等找过一圈后才会猛然惊觉,他一直在等的女人早已离开了,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上海。   他记得,那个时候,她每次过来,听见他回来的脚步声,总孩子一样藏起来。他看到她放在沙发里的拎包和外套,便开始笑眯眯的找。   她每次藏的都很奔,像是沙漠里的鸵鸟,顾头不顾尾的。被他揪出来,她总是傻呵呵挠头笑。说“你怎么每次一下就能把我给找出来。”   他就戏弄她,说“问到你的味道……”   其实只是她太笨。之前一直觉得这样的躲猫猫简直幼稚的要死。每次找到她,都会严重教训一通,可是现在,他却希望她正在和自己玩这个又蠢又可笑之极的游戏。她就躲在这个房间的某个角落,等他去发现去找出来。   老太太去世后,楚歌的母亲自国外回来,住在老太太的房子里。偶尔过来看他,两人依旧无法亲密起来。她扬言要给他做一顿味道绝伦的饭,结果他吞一口就再也没有勇气吃下去。她又四下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他无法全部回绝,偶尔也会去见见对方。见到的第一面,都会说“亦,你和她长的一点都不像。”对方的目光从先前的爱慕和好奇,突的变的无比愤怒。   他就当这是无聊生活中的余兴游戏。   他有越来越多的时间愿意呆在公司里,没事找事的做。公司的同事开始害怕他,害怕被他盯上,害怕他说,我记得你还有什么什么是不是没有报告给我……   似乎只是一夜之间,他体会到了父亲当年的感觉。那种除了工作无以寄托的寂寞和空洞。   一个人,日子过的无滋无味。   转眼到了春节,街头霓虹,大红的灯笼散布其中,四处张灯结彩,闹哄哄的节日气氛。   他答应母亲帮她出来采买。可是他自街的这头走向那头,却依旧两手空空而回。很郁卒。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他越来越受不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想念,无时无刻的涌现出来。   刚刚走向街头,他突然想起两年前,司洛到上海来的第一个春节。她因为没有抢到车票所以被滞留在了上海,没能回家。   他偶然知道,说,就当我做个好事,收留你两天好了。   两人一起上街采买,她总喜欢买许多零七八碎的零食回来。他在一边看,只皱眉头,说怪不得能长出你这样平板一样的身材,又一本正经的看她一眼。   她脸突的红了,慌忙用购物框将自己堵住。他笑,每次捉弄到她,他总会无比的开心。   晚上两人一起给老太太拜年,她说自己老家的习俗对老人依旧要跪拜。他学着她的样子,第一次对着老太太跪拜,然后祝福老太太长寿百岁。老太太笑的嘴都合不拢了,给她拿了大大的红包。他挤到中间来,说“我的呢,我的呢?”   老太太就双手一摊说“给小司了,双份。你,没有。”   他又假装赌气,和她抢,她当真双手抱在怀里。说“我的,我的。”   “你个财迷。”他用指头点她的脑袋……   她又拉着老太太和他玩牌,她总赢手气似乎好的不得了。他和老太太私底下交易,换起牌来单单对着她一个。她把赢来的钱全部输进去,连老太太给的大红包也输光了。到最后抱着钱夹子叫“赖皮赖皮。你们赖皮。害我输掉一张飞机票,早知道我不该如此节约,我应该坐飞机回去。”撅着嘴巴十分不甘的样子。   很多很多的事情,不敢去碰触,就怕一碰就能想到她的事情来。无比逼视这样的自己。   春节过后,楚歌在一个业界的新闻发布会上见到穆冉。消瘦而沉默,坐在一端目不斜视的样子,像是一颗冰冷的石头。他走过去打个招呼,穆冉却皱眉看他。目光直接的近似无理。楚歌亦皱一皱眉,转身准备走开。穆冉却突然开口,说“你不打算去找她?”   “谁?”楚歌脚步顿下来。   “这个,不用我告诉你吧。”穆冉站起身来自一边离开,走几步停下来说“我马上和杜兰复婚了。”   “哦,”楚歌应一句,穆冉却在也没有下文。“为什么告诉我这个?!!”转身愤怒的问一句,穆冉却已离开了,留下一个空洞的,没有人回答的声音的尾音。   真可笑,穆冉走了,司洛的期望落空了。她依旧没有回头找我!!楚歌想,难道现在,我连替补的位置都没有了吗?   突然的,异常的愤怒。   再见到司洛,已是来年的三月。他拿着司珂给他的地址一路找过去,一个小小的装修的古香古色的书吧。他走进去,鼻息间飘来一股淡淡的檀香,有人埋首在收银台下,瓮声瓮气的说“来了!”他一惊,目光慌忙寻过去,那人却依旧在收银台后只微微露出半个脑袋。   她并没有看见他!!只是习惯的,招呼任何人的样子,问:来了。   他想起那时候,她在家里养病,他回来,她听闻他的脚步声,就会赶过来,说:回来了。   像是等待丈夫归来的小妻子。   他见她并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的意思,所以在收银台前顿一顿便自己四下里走动着看。   书架摆放的有些拥挤,过道里还有人就地而坐,翻阅着。书架旁边配备了老花镜以及放大镜之类的东西,他拿在手上看一看笑。   “你,来了。”身后的人问。他才停住脚,缓缓的回头。嘴角弯出一个尴尬无比的笑。   “嗯,来了。”他说。   司洛的笑容亦好不到那里去,盛大而虚假,很慌张。说“才开不久,不大会经营。”   “看到了,那样招呼客人的方式吓走一半人。”他慌慌开着她的玩笑。   之后便是让人不敢正视的沉默。   【九十九】老的该结婚生子   “这里有个慈善活动,我来参加。正好,顺便……”楚歌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强调一句。   “我知道,”司洛嘴角匆匆扯出一个笑,看他似乎一愣,又慌忙接一句“我看到报道。”又低头给他添一杯茶,又歉意的笑,说“知道你喜欢喝咖啡,可是我这里只有速溶,你又那么挑剔,只能给你泡茶了。”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太过亲热熟稔了。头微微低一下,正好有人自门外走进来。她站起身来去接待。   来人似乎很烦,一会问这个一会问那个,让她跑来跑去的查库存,看价格,结果后来一本都没买两手空空的出去了。   她似乎有些沮丧,垂首走过来,是他熟悉的样子,冲他摊摊手做一个鬼脸,却又慌忙收住了。脸上转出一抹绯红。说“那人真讨厌,什么都不买尽问个不停。”   他想笑,却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笑算不算失礼。   一盏茶后,两人似乎只剩无尽的沉默。大约两人都觉得自己该说的都已说尽,此刻只等对方的一个答案。可是都只是等,彼此在心底催促着,而面上都是波澜不惊的笑,他绅士,她淑女。   “那么,再见。司洛。”楚歌终于站起身来微笑着说。他害怕在这样沉默下去自己会窒息而死。   “好。”她说着亦站起身来,双手无措的揪一揪自己的衣襟。   她送他到门口,突然的轻声叫他“楚歌——”   “嗯?”他回答的很快,像是期待已久的那样,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仓促笑一下,说“还有什么事吗?”   “你忙吗?要不要我陪你看看西安的名胜特产?”她声音有些嗫嗫,又有些期待。   “好。”   两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他突然想起那个五月,他亦是自上海赶来特地看她。   她问“怎么突然跑来西安。”   他说“想你了,所以过来看你。”   她一脸诧异的表情,他只好收拾心情,说“有个会议。”   会议漫上来,他都替自己悲哀,在她的面前。他的感情一直都是这样的,在她无措的目光下变的可笑而多余。   司洛悄悄的斜眼看他一下,见他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心又沉一沉。   她突然止步,说“要不,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头垂的低低的,嘴唇却弯着,像是在笑。   他说“好。”抬脚就走,头也没回。   这里是大雁滩广场。他记得,第一次她带他到这里来。他们在水里疯跑。他突兀的伸手抱她,她失神的样子,她心底想起了另外一个男人。   她说:这里是他们相爱相恋的地方,有太多的故事和回忆在这里……   她终究是放不下,她终究是不愿意从哪些往事中走出来。   他脚步很急,怕自己一个停顿,就要仓促回头找她。   走出二十米的样子,他却突的停住了脚。用力平息自己内心的躁动和波澜,猛然回头。她却傻呆呆的依旧站在远处,看他猛然的回头,突然就笑了。   那个笑容灿烂中有一点娇憨的笑容,是他熟悉的,只属于司洛的笑。他快步走回去。眉头皱的很紧,一脸凶杀的表情。一伸手就将她给拎进怀里来。低头将下巴蹭在她的头发上,因为太过压抑,声音都有些沙哑了,说“你就不能主动朝我走一步?你就不能稍稍放低下姿态,给我服个软?问我,是不是专程过来看你。”   “你是专程过来看我的吗?”她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望住他的双眼,小手摊开十指捧住他的脸,轻轻的抚摸着,目光细细的一点一点在他脸上巡视。   “我有老了一点吧。”他声音温柔。   她说“没有,这样的你,刚刚好。有时光雕琢过的痕迹。”说着踮起了脚尖,唇轻轻吻上来。细细的一点一点舔 舐……   久违了的怀抱,久违了的味道。那么思念,似乎每个神经每个细胞都在叫嚣。   “我想你。”她在他耳边,梦呓一样的说。他心震动了下,双臂收拢,拥的更紧。用动作告诉她。   清晨,他用一只手臂半支着身体看她。她将自己蜷缩的像个虾米,唇微微上翘着,睫毛拢下来,像一把小小的扇子。鼻翼轻轻的动,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俯身吻吻她的眉,她的眼睛。她就皱皱眉头,伸手在空中挥一下,转个身又睡着了。   像个孩子。他笑。   “我要去上班了,早餐我买了油条豆浆放在桌上。”司洛推开门,对正在洗涮的楚歌说。   “好,中午我过去找你。”他一嘴的牙膏沫子,冲她的背影吼一声,她冲他皱眉,伸手做个抹嘴巴的动作转身跑出去。   他笑着看她离开。   上午,参加了那个慈善活动的募捐,他就赶去她的书店。她不在有个小姑娘坐在收银台里看书,看到他,神色又一瞬的僵,说“您,来了。”   和她一样的,没有创意,没有生气的打招呼方式。   他淡淡的笑一下,说“你们老板呢?出去了吗?”他就势坐在旁边的椅子里准备等。   “呃,我们老板去外地进货了。可能要一个星期才回来。”她说着不是打量着楚歌微变颜色的脸,匆匆自抽屉里拿出一份折叠整齐的信递给他,“这个,我们老板让我交给你。”   大约楚歌的脸色实在吓人,那小姑娘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将信交到他手上之后,在也没敢打理他。   楚歌似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的样子,待坐过十分钟左右,他才突然的站起身来。脸上是莫名灿烂的笑,撕拉一声,手上的信被撕个两半,丢在收银台上,转身走。脚步很仓促。   竟然,竟然又被这个女人摆了一道!!要多少次才能学的聪明一点?楚歌仓皇从她的书店中出来,嘲弄的问自己。   可是,为什么要摆出那样一副温柔深情的样子。要分开,为什么假意给他期待。不可原谅啊,不可原谅。他在心里狠狠的说。怎么可以这样?人怎么可以做到这样?   下午就一刻没有逗留的飞回了上海。   第一次那么热络的和母亲安排的相亲对象见面,聊天,吃饭,看电影。   第一次对一个没有恶感,也没有好感的女孩说“那么我们下次见面定到什么时间。”   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老的失去了谈情说爱的激情,老的该结婚生子,该放弃一段无望的感情按部就班走进婚姻。   第一次觉得爱一个人,原来是这么这么累人的一件事情。   “他没有听你解释?”司珂陪着姐姐在酒吧买醉,问。   “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不会在乎。有没有解释过对他都是一样,他身边有个比我好过千倍万倍的人在那里等他,”司洛将杯子送到嘴边,被司珂伸手夺了过来。   说“够了,喝那么多,一会又要耍酒疯。在街上又唱又笑。我送你回去,都要丢死人。”他皱眉拍拍姐姐的脸。   “那个女人,很好看很好看。这样的身材。”司洛夸张的表情,双手在空中舞出一个无比S 的曲线“胸是胸,屁股是屁股。”她突然说一句。司珂慌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没想到她突然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冒出这样一句来。   她慌忙摆过头去,皱眉看住弟弟的脸,又笑,说“她是他爱过七年的女友……”   【一百章】给彼此一条活路   “你看你,现在邋遢成什么样子。”母亲看到盘腿坐在蒲团里一边看书,一边往嘴巴里塞着零食的司洛,瞪一眼睛无奈的说。   司洛嘻嘻笑一下,不应话,依旧的那样懒散的姿态坐着。及肩的头发,被她轻轻拢起来,在脑后胡乱挽个小小的发髻儿,纤细的身上是月白色宽松而随意的亚麻衣裤,罩在她的身上,有些落拓却雅逸的散。   母亲又摇摇头自一边走过来,一副十分严肃的姿态,坐在她对面的沙发里,刚要开话教训,司洛却笑笑的将手上的书本放下来。望住母亲的脸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老人家就放心好了,我这次去见,一定去见还不行吗?争取今年把自己给嫁出去,不做你和爸爸的老姑娘好不好。”   母亲的话就卡在嗓子里,又兀自叹息一声,目光柔软的看她,说“那好,下午可要依着我去做做头发,买件时髦点的衣裳回来。”   “都听你的。”司洛走过来,伸出双臂在母亲的肩头亲昵的环一下。母亲拍拍她的手臂。没有再言语。   这些年,由于丈夫的身体,家里的重担几乎都落在这个瘦小的女儿身上,只是转眼,她却已经二十八岁。   母亲的视线跟在她的身后,心疼的望着,又轻轻摇一摇头。   躲开母亲的视线,司洛脸上的笑容一下就隐去了。   前几日接到楚歌的请柬,他和一个叫卢媛媛的订婚宴。说是请柬,大约也是一个通知吧,好让她死心,各走各路。她又笑了。   下午,司珂过来书吧找她。看她仰着头,目光没有落处的发着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一晃,说“嗨嗨嗨,干嘛呢干嘛呢,在发呆下去我看你的书吧就要关门了。”司洛伸手挥他一下,不耐烦的瞪他一眼,没理他。   “我买了两张去上海的机票,我陪你过去。”司珂像是十分无意的说,“还有,你的书吧干脆别开了,过来公司给我帮忙吧,你这个大老板都不乖乖来公司出力上班,就等着年底收租子太过分了。”   他假装十分介意的样子,撅着个嘴巴和姐姐抬杠。他不习惯这样的她,他喜欢那个说话就咋咋呼呼皱眉伸手揪他耳朵的姐姐。这样的她太过安静,太过平和,让他觉得心里难过。   自兄妹两回到西安来。司洛经营了这家小小的书吧,虽赢利低微,却让她觉得内心平和。而司珂经营的小小公司,却一时做的风生水起,有了雏形。   “想都别想!”司洛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他,抬眼瞪他一下。“还有,谁说我要去上海了。”   “你难道不准备参加他的订婚宴,你打算就这样一直躲着他?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去?”司珂盯着姐姐的眼睛追问。   “况且,他也有知情权,那件事情,你该告诉他,让他自己做个决断。”他说。   他知道,姐姐一天不敢面对楚歌,就一天没有办法面对新的人,新的生活。就没有从心底真正的放下他。那么他希望能够在帮姐姐一把,要么去争,要么亲眼明确的看到失去。好让他们彼此给对方一个活路。   “谁要躲着了,只是觉得没那必要。”司洛说着别过头去,手却开始有些无意识的翻动着手下的书籍。   “姐姐,你该为自己的幸福多努力一份。楚歌是有错,但很多误会,你不觉得吗?他的个性你不知道吗?他若心底没有你,怎么会突兀的跑来西安参加那种无聊的,装模作样的慈善募捐。他只是要寻找一个借口,来到你的身边。他若心底没有一丝牵挂你,怎么会一下飞机就来找你?!!你敢说你全部放下了,你敢说对他没有一点点的期望和留恋了?姐姐,你该给自己一个活路,别太较真。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新的生活还要开始……”   司珂坐在她的旁边,注视着司洛那张茫然而无措的脸。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垂下头去,看着她嘴唇轻轻的嗡动一下说“我不敢,不敢和他说起那个孩子,不敢回想……”   司珂伸手拍拍姐姐的肩头,却亦是无话。   那件事情,在她心底留下巨大的阴影。无法抹去躲避,除非……   他想一下,站起身来笑,说“妈妈说了,你今年在找不到对象结婚,我可要早你办喜事了。”又笑吟吟走,对她挥挥手“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楚歌的订婚宴,其实就是双方亲朋好友的一个见面会。   司洛和司珂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大厅里已是人影晃动,衣香鬓影。   司洛四下张望一下,想:看来女方的家世也很不一般,就区区一个双方家庭成员,朋友的聚会就能如此盛大,个个来宾光彩夺目的样子。   目光穿过人群看过去,望见远远站在前面的楚歌和他的未婚妻。   两人双双的白衣。站在那里十分炫目。楚歌身姿修长,穿了裁剪精细的白色中式服装,掩去了那份跋扈和冷傲,多了一份清逸儒雅。而站在他身边的女子,轻盈的短款白纱,简洁的裁剪,拢住她玲珑娇小的身姿。秀娟的面容带着一份书卷气息的柔雅,盈盈的羞涩的笑意挂在唇角。一手轻轻挂在楚歌的臂腕里,亲昵的在他耳边低语。   司洛远远的望着这样一对璧人儿,望着望着眼眸突然酸涩难忍,想要低头掩脸的瞬间。有一束目光突兀的投射过来,与她仓皇而酸楚的目光相撞。   他就站在远远的被众人簇拥的地方,一眼从人群中揪出了她。和她目光相撞,眼底的沉寂一闪而过,带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他以为,她根本不会来。   原本沉寂的心在此刻似乎要沸腾起来,她眼底难以隐去的茫然无助,她眼底难以掩饰的凄楚和酸涩,他那么清楚的收入眼底。那一刻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笑。看到她为他亦会心酸亦会难过的样子,他以为自己会满足,会开心。可是没有,他看着她迅速从人群中隐去的身影,心微微的抽动一下,目光跟随着追出去,只是一瞬,她便急急奔出了大厅。   司珂远远从一端皱眉望他一眼,快步追出去。   他的手在未婚妻的腰肢上僵住,不知道她低声和他说了什么,他却兀的一下收回手臂,说“我走开一下。”   在没有多一句解释,便快步追出去。   原本以为自己在这样长时间的等待和猜忌中,终于疲累,终于能够放弃,原本以为在看到她的时候,心底可以平静没有波澜……   原本想,和谁婚,不都为了找个传宗接代,搭伙生活的么,何苦如此疲累。他惘然。   同意和远洋回来的人订婚,同意将自己的婚姻做一个生意场上的联姻交换。   同意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姑娘卢媛媛就说的:我知道你有爱着的人,你不爱我,也不会爱上我。我也没有期望过得到你的爱,我们的婚姻如你看到,我无法反抗,是我父母和你想要的结果。你心底可以有人,我亦可以心底有人。我们两不相干。   这样的婚姻,或者才会让自己这样一个无心给人的人才不会觉得亏欠。   可是这样小心翼翼收拾好的心,就在她的目光下一瞬的背摧毁殆尽。   他擦过人群追出去,来宾皆诧异的抬眼看他,目光匆匆扫过他仓皇的脸。他来不及解释,怕再迟一步,她又要转身离开,躲他更远。   楚歌的母亲自一边走过来,先微微皱着的眉头却突然的舒展了,对他扯出一抹淡然的笑,微微点头。她亦看到了,那个站在人群里和儿子四目相对,转身而走的女子。她看到了儿子眼底那么一闪而过的光亮和痛惜。   她希望儿子开心,只此而已。   很暖,楚歌在一瞬间心领神会。抬步就走。   追出门来,司洛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司珂站在门口低头吸烟。似乎是在专门等他的样子。   楚歌走过去,神情焦灼,问“你姐呢?她去了那里?”   司珂才从沉思中抬起头来看他,皱眉,好半天才说“你们这样要到什么时候?如果要放开对方就别给对方希望。你这会不去找她,比找她更好一点。让她对你死心放她去过自己的生活。”司珂的声音到最后,极近恳求,“她这几年都把自己过的不像样子,我不想看她在这样活下去。太累。你就当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   楚歌似乎并没有听他说些什么,只是一抬手,揪住了他的领子“告诉我,她在那里?”那样的焦躁粗鲁。   司珂抬手用力打落他的手臂,说“楚总注意点形象方式。你这样找她还有什么意思?我这次非要她来,是要她对你彻底死心,让她看清你,绝望然后新生。我不会告诉你,她在那里,也不会让你再有伤害她的机会。之前是我眼拙,看错了你,也一力帮着你,之后不会。”   楚歌绝望的手有些抖了,原本生硬的态度突然就和缓了,嘴巴里喃喃出几个字来,却是恳求“求你,告诉我。”   司珂原本愤怒的样子,被这样的楚歌惊到,反而沉静了下来。从衣兜里摸出一支烟来递过去给他。   楚歌接过来,司珂帮他点燃,他深深吸一口。说“等太久,总会累。”又叹口气。   “等?”司珂惊讶的望住他的脸。“我等她从她和穆冉的往事中走出来,她却从来都没有给过我机会……”他嘴角又带一抹怪异的嘲弄的笑,像是从刚才追逐的睡梦中醒过来。转身,施施然的要走。   “是,她曾经爱过姓穆的。但是现在,她心里的人早就是你了。只是她,对你,有心结。”司珂说着,抬头望住那个挺拔却枯寂的背影说。“你们曾经有个孩子……”   “孩子!!!”楚歌被司珂的话震的猛然回过头来……   【一零一】重新开始   既然要面对,那么迟一点早一点有什么关系。   楚歌的脚步慢慢回转过来,眉头皱成一团,目光在司珂慢慢的讲述声中变的惊异而阴冷。   “笨蛋!!”他猛然骂一句,转身就奔了出去。   他没有办法想象,她在那段时间里是如何熬了过来。而自己,在那个时候依旧沉静在自己的悲伤中,猜忌她怨恨她怀疑她。   而那个时候两个人那么亲密的时候,自己居然一点点都没有觉察到她怀孕的事情。   他闪身进了停车场,车子吱的一声飙出来,窜了出去。有人追出来,大声喊叫着问“喂,楚歌订婚宴……”   订婚宴!!自己真是个混蛋,他在心里想。   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能听她一句解释?为什么不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为什么在她最难过,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背对着她,让她独自熬过。   孩子,他一直渴望的,他们的孩子……   车子飙到一个公园门口叱的一声停下来,他抬步奔进去,果然,她坐在那个石凳上,脸上的泪迹被风干了,可是眼圈依旧红红的,微微的仰着脸望着天空。她在看什么,他依着她的目光望上去,那么明净的天,白云就似雪白的棉絮堆积起来。她脸上有微微甜暖的笑。   她在想什么,想念那个失去的孩子吗?   他脚步缓缓的走过去,站在她的身侧,很久,她才慢慢的转过脸来。惊异中带着一点茫然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突然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说“她并没有消失,她还在。还在……”   她的声音被他的拥抱挤压成断续的,一个近似呢喃的低语。他将她的身体紧紧的搂进自己的怀里,低声的在她耳边说“是,她还在。会回来。”   那个,曾经来过,却失去了的孩子。他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会突然流产,但她看到了她心底延绵的伤痕,她对那个未曾出世就已离去的孩子的爱。   她突然的惊觉面前的人,突然的挣扎着要从他的怀抱里抬起头来。   她低声祈求着“楚歌,放开我。求你。”   失去了太多,她不想在他的面前,连尊严也一并丢失了。她小小的手掌落在他的胸前奋力的向外推着他的身体。   他却在她耳边低语,“司洛,不要推开我。这一次,请你不要推开我。”声音很倦,头低低伏下来,埋进她的头发里。“我怕自己在没有力气,这样爱一个人。”   是真的无比的倦怠。   宴会的主角突然失踪……   楚歌的母亲向对方的亲人道歉,又将站在一边难掩惊喜欢颜的卢媛媛拉到一边去,说“帮帮楚歌,他会无比感谢你。”   卢媛媛嘴角挑一抹笑,脸又微微红一下,冲楚歌的母亲说“伯母从开始就知道的吧,我们两并没有感情。所以这次事情发展到这样,我觉得很开心。我会好好和我的父母亲人解释。就说他身体突然出了点状况,今天的订婚宴暂时取消。”   “谢谢你。”楚歌的母亲由衷而真诚的对她说。   “伯母严重了。”她笑着,踩着轻盈的脚步转身走,楚歌的母亲在她身后说一句“媛媛不论如何,都该做出一点难过的样子……”声音里带着笑意。   卢媛媛吐吐舌,伸手拍一拍脸蛋,双眼低垂,向自己的亲人走过去。在他们耳边一阵低语,又一会的比划,做一个垂头担忧的样子。   待宾客慢慢散去,卢媛媛又自一边跑出来,到楚歌母亲的面前,眨眨眼,说“伯母,你真是个罗曼蒂克的人。楚歌很幸运。”   幸运?楚歌的母亲呆呆站在那里,望住那个开心的就要奔跳着出去的女子想。   自己从来没有为儿子真正做过什么,他和她的感情陌生到客套。她在他成长的岁月里长久缺席以至于,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喜欢吃什么东西,穿多大码的衣服……   自己,其实从来都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楚歌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她……”司洛刚开口要解释,楚歌却伸出手指轻轻压在她的唇上,冲他微微一笑,说“没关系,司洛。我要你忘记这件事情,我们以后会有孩子,一个两个,全部长的像你,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他说着轻轻俯下身来吻她的眼睛和鼻尖。   “你的订婚宴……”   “你真的期望我和别人订婚?!!”他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她所熟悉的那样的丢二郎当的表情,邪邪的目光盯着她,过一会,说“好,那我这会就去。”做出抽身要走的样子。   司洛却自他身后一把抱住他,说“我是否还有一次机会,请你留下来,在我身边。”楚楚可怜的脸,扬着头望住他。   他开心而得意的笑,这些天,从未这样畅快过。   让那些怀疑,猜忌。见鬼去吧。   谁没有一点过去,谁没有一个故事。可是自己却纠缠在她的往事里,差点将自己和她的感情也变成了一段,让她心疼不已的往事。   他嘴角兀自挂起一抹笑意,还好来的及。他庆幸的想。   这么长久以来的情感压抑,他知道自己一直一直企图说服自己,逼迫自己从有她的生活中抽离出来,可是总也挪不开脚步。   爱她,所以愿意接受一个完整到并不完美的她。她的过去,她的记忆,以及他们一起的未来。   他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你破坏了我的订婚宴,要负责。”   她说“好的,”转身促狭的笑,目光定定望住他的双眼,说“楚歌,请你嫁给我好吗?”圆圆的双眼,晶亮而狡黠的光,拼命忍住笑,一副期待的样子望住他的脸。   他认真点头,说“好的,我愿意娶你。身份证、户口本,带齐了没有。”   她扑哧笑,他却十分认真的看住她的双眼,说“司洛,真的,我们马上结婚,我一刻都不想等。我老了,老的除了结婚没有其他路可走。”   她又紧紧的拥抱他,很紧。自己都觉得双臂有些酸痛了,才笑,又落下眼泪来。说“不是做梦吧。”   他就抓起她的小手在唇齿间轻轻的咬。   她说“流产的事情……”   他说“我知道,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背对着你,放你一个人去面对。”   她拼命的摇头。他又说下去“孩子我们还会有的,我希望那个噩梦从你的记忆里消失。你离开我的噩梦,我也会让它从我的记忆里消失。司洛我们重新开始……”   【一零二】归处(大结局)   “正华,你该回去了。在这里耽误这么多时间,你的公司怎么办?”angel站在新盖好的校舍前轻声对住李正华说。   “说过的,要么一起回上海。要么一起留在这里。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公司的事物可以处理了。父亲的所有财产家业宋雨柔全权接手了。我自己名下的公司我也已经转手出让了。”他转头对着angel轻声的笑。   Angel茫然的凝眉,望住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青色的胡茬,邋遢的工装服,双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扬着脸,脸上是惬意而随性的笑。   他是真的和之前有许多不同。   “正华别这样,你的世界不在这里,你的世界应该有丰裕的物质,流光的宴会和人群……总之这里太过荒寂。”angel有些苦恼,言语都有些不太利落了。   “你还少说了一样,我的世界里还需要一个温柔爱我的女人。没有她,我的世界在如何的流光溢彩,都只是虚无,有什么意思。Angel这么长时间来,我期望你能看到我的真心,而不是之前的你记忆中的李正华。我想要一个家,温暖而琐碎的家。”   李正华的声音亦因为激动而有些起伏。   他喜欢这里的阳光和明净的天空,喜欢这里游牧的人们大声而悠远的歌唱,喜欢自己在这样明净的天空下随性而惬意的活。喜欢这样鲜活而内心富足的自己。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正华。求你,别让我在重新寻找躲开你的地方。我喜欢这里,喜欢这些孩子,喜欢这里明净的天空和雪白的云。我想在这里活下来,用这样一颗没有过多欲望和企图的心的姿态活下来。再也不想为了讨好你而改变自己,掏空自己。”angel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到最后变成沉沉的哽咽。   李正华望住她,很久,才轻轻的靠近过来。将她轻轻的揽进自己怀抱。   这个女人,这具他曾经无比熟悉的身体,这个曾经因为他而被残忍伤害的温软的躯体,就在他的怀抱里瑟瑟的颤抖开来。   “正华,什么样的女人你要不到?别在折磨我,我没有精力和勇气,在陪着你玩哪样暧昧的游戏。我累了,老了,丑了。亦没有什么资本和你玩哪样的游戏,回去吧,就当最后一次请求你。”她无比哀伤的脸上带着一抹让人惊心而怜惜的笑。底下头来。   “我亦是老了丑了累了。并且我喜欢这片天空,喜欢生活在这里的豪放而好客的人们,喜欢这些孩子围绕着你欢快的笑脸。嫁给我angel ,就当我们是两个老了丑了累了而必须相帮相扶才能活着的人。嫁给我。”他说着,牵起她的手来,单膝跪在地上,仰望着她的脸,从衣兜里拿出一枚戒指来,套在她的手指上。   又轻声的说“我知道你忧虑着什么,angel,虽然我很想有属于我们的孩子。可是你看看现在,围绕在我们周围的这些孩子,这些笑容灿烂的小脸,不都是我们的孩子?”   他说着,回头去看,那帮淘气的躲在墙角里偷窥的小孩哗啦一声跌出来,跌的哇哇乱叫。又不好意思的冲angel和李正华这边笑。   李正华冲他们眨眨眼笑,他们便跑过来,用袖笼抹一下鼻子,说“嫁给李叔叔吧,他是好人。”   Angel回头,脸上就有了点点泪迹。   很久不会哭泣了,她以为再也不会流泪……   和司洛通电话的时候,才知道她和楚歌的婚礼已经临近,angel就在一边哇哇叫起来。他给你定制了婚纱?!啊——还请人特别设计了对戒……   她一边讲着电话,一边皱着眉头,一副凶煞无比的样子回头看住缩头准备逃离现场的李正华。大吼一声“李正华——”   司洛就捧着电话在一边吃吃的笑,楚歌从厨间走出来,看她窝在沙发里一脸小计谋得逞的阴险的笑,皱眉,宠溺的说一句“又没事给angel李正华家点火呢?!”   “嗯嗯嗯,效果不错,红太郎又回来了。”她说着,望见楚歌手上托着的草莓派,啪嗒一声挂上电话跳过来,伸手就要拿,被楚歌一巴掌拍回去。“洗手!!”   “是,婆婆大人!!”她说着又蹦跳着去洗手。   楚歌望住她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个暖暖的笑。   “我想去西安看囡囡。”司洛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脸上却突的闪过一丝忧虑。楚歌微微皱一下眉,说“囡囡是人安夏的孩子,你在这样殷勤安夏可要吃醋了。”   “管呢,我还是囡囡的干妈呢。”她说着,有莫名的沉默起来。   楚歌知道她在想什么,担忧什么突的笑一下,问“你就那么喜欢小孩子?”   “那当然还用问。废话!!”司洛回话的当儿,被楚歌一把抱了起来。   “哎哎,你干嘛,干嘛放我下来。”她惊叫出声。“制造个小孩子给你玩儿啊,免得你每天对着别人的小孩献殷勤,害别人老给我电话抱怨。还以为我无能呢!!哼哼哼。”   司洛听到他最后那一连的几个哼,浑身都发毛了。嘻嘻的在他怀里笑,说“我知道了,我明天不去看囡囡了,我错了,我——”   声音被他坏笑的嘴巴封了起来……   一直害怕司洛因为上次流产而身体没有复原,所以楚歌一直都有小心防备。可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没办法,她是自找的。   制造个小孩,他倒乐意之至…… 本文内容由【落清欢】整理,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