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 替婚是门技术活 作者:小醋 =============== 文案 两年前,顾苏代替出车祸的姐姐嫁入豪门,所有人都等着她离婚的消息。 两年后,所有人都以为她坐稳了章太太的位置,她却一意孤行闹起了离婚。 章承煜:我不会离婚。 顾苏:我来教你,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章承煜嘴角一勾,语声低沉而暧昧:宝贝,不如今晚来我房间一笔一划教我怎么样? 入坑提醒:老梗,狗血,男主前期略渣,HE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都市情缘 主角:顾苏 ┃ 配角:章承煜,程景时 ================== ☆、第 1 章      顾苏靠在罗马柱旁,手里拿着一杯葡萄酒,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眼前的大厅。   索菲大酒店的宴会厅向来是N市名流举办宴会的首选,欧式宫廷装修,华美厚重的地毯,璀璨的水晶灯,把这座宴会厅点缀得富丽堂皇。   大厅中一派觥筹交错,男男女女三五一群,各自带着得体的笑容,聊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像她这样游离于人群外落单的不多。   其实顾苏对这种场合并不感兴趣,她宁可在家里看看书听听音乐,再不济和几个好友随处逛逛,也好过在这里看不相识的人带着面具可劲儿地推销自己。   可今天实在有点特殊,她一个人呆在那空旷的屋子里会发疯的。   请柬是新认识的同事罗小安给她的,听说她周末晚上一个人,罗小安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一起来见见世面。   “N市商会迎新晚宴,里面都应该是金光闪闪的金龟婿吧,我去捕获一个,你也加油。”   顾苏现在还能回想起罗小安说话时那生动活泼的脸。   真好,那样青春,那样肆意。   不像她,还没老去,却已腐朽。   顾苏怅然笑了笑,抿了一口葡萄酒,酸涩的味道瞬间布满了口腔,她这才意识到杯子里的是酒而不是果汁。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葡萄酒美味而且养生,只有她一直喝不惯,别人口中清甜的葡萄酒到了她口中就得硬着头皮往下咽,有时候她想,这喝酒是不是也是一种缘分,和爱情一样,可遇而不可求。   她顺手把酒放在了服务生的托盘上,朝着旁边的乐池走去。乐队的演奏刚刚告了一个段落,旁边的休闲区里只有一个男人在低头玩手机,算得上安静。   顾苏下意识地也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干干净净的,连一个短消息都没有,她好像被烫到了一样,飞快地把手机塞进了手袋里。   乐池的中间放了一架白色的钢琴,顾苏犹豫了几秒,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摸了摸黑白相间的键盘。   “叮”的一声,钢琴发出了一声脆响。一个小女孩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在上面按了一下,一脸的好奇。“姐姐,这个为什么是黑的?”   小女孩穿着蓬蓬裙,头上戴着一个亮闪闪的头冠,好像误入仙境的小公主。   顾苏微笑着说:“因为它们喜欢穿黑裙子啊。”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追问:“那它们为什么都跑到上面去啊?它们为什么比白的瘦啊?”   顾苏握住她的小手,在黑键上按了几下:“听到了吗?虽然它们长着一样的脸,可它们的内心都是不同的,每个键都要有属于它的位置,这样才有好听的音乐。”   小女孩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忽然展颜一笑:“姐姐我懂了,幼儿园里有好多同学,一个班里的都要排排坐听老师话,不然我们班就不能插小红旗。”   顾苏哑然失笑,忍不住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你真聪明。”   小女孩受了表扬,神情雀跃:“姐姐,你会弹钢琴吗?我想要听小星星,我会唱呢。”   顾苏的神情滞了滞,看着小女孩期盼的目光,一时竟然有些不忍心拒绝,犹豫了片刻在琴凳上坐了下来。   她练了十多年的钢琴,一首小星星不在话下,熟悉的旋律一起,小女孩抓了一颗棒棒糖当话筒,奶声奶气地唱起歌来,可爱的表情让顾苏真想把她打包带回家去。   一首唱完,小女孩缠着她还要听,顾苏已经三年多没碰键盘了,只好随手来了首以前最熟悉的《四小天鹅舞曲》,欢快的曲调差点没把小女孩乐疯了,装成一只肥胖的小天鹅在台上乱蹦,引得旁人一阵侧目。   旁边玩手机的男人终于抬起头来,看那小女孩又在缠着要弹下一首曲子,开口阻止:“妞妞,别吵姐姐了。”   小女孩做了个鬼脸,乖乖地从舞台上跑了下来,和顾苏挥了挥手:“姐姐再见。”   乐池中重新安静了下来,顾苏坐在琴凳上,怔怔地看着这黑白相间的琴键。   “苏苏,答应姐,这两年别弹钢琴了好不好?”   “再过一年,等我们俩结婚了我送你出国留学,你喜欢哪个城市就去哪,不管是读书还是发呆,姐都支持你。”   冥冥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她耳边絮语。   她甩了甩头,那魔咒般的声音便消失在空中。   还没等她站起来,罗小安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和沙发上的男人随意打了个招呼就跑到了她身旁:“苏苏,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正找你呢。”   顾苏忍不住失笑,才和罗小安认识了不过一两个月,她就这么熟络地叫起了“苏苏”。“我也不认识人,还是这里安静。”   罗小安趴在钢琴上,看着她的目光带着羡慕:“苏苏,你真漂亮,很有那种……古典美。”   的确,顾苏长发披肩,白色的小礼服和飘逸的围巾,仿佛从画里走下来的古典仕女。   顾苏浅浅一笑,那笑意入到眼底,眼波流转:“是吗?那是你没看到过我的姐姐,她才叫美。”   “真的吗?什么时候带来让我们瞧瞧,我最喜欢美女帅哥。”罗小安好奇地说。   顾苏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她……她不在了。”   罗小安正想追问什么是不在了,大厅前忽然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好几个人簇拥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男的一身黑色大衣加咖啡格子围巾,眉眼轮廓深邃,修长挺拔的身材将冷峻的气质彰显无遗,他的步伐稳健,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而女的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被他挡着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窈窕的身影和一身黑色的小礼服。   “好帅啊,”罗小安眼冒红心,“他是干什么的啊,怎么看起来这么拽……”   顾苏眼中的笑意还来不及褪去已经僵硬,指尖不受控制地落在琴键上,猝然发出了一阵怪响,引得好些人都往这里看了过来。   罗小安纳闷地看了她一眼:“咦,苏苏怎么了?和他认识吗?”   何止认识。   两年来同处一个屋檐下。   那是顾苏法定意义上的另一半,一周前飞到国外公干。今天顾苏不识趣地发了三个短消息给他,却没有收到过一个回复,原来,不是他公务繁忙人在他乡,只是因为他有人要陪。   只是就不能今天让她稍微自我麻醉一下吗?结婚两周年纪念日,就算是猫猫狗狗处在一起两周年,也该有点感情吧?   “小安,我……”顾苏想要让自己显得正常一点,只是说话声却依然停顿着窒息了两秒:“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十分豪华,锃亮的大理石台面,还有人随时递上热毛巾拭手,连独自躲起来痛哭的权利都没有。   顾苏紧咬着唇,打开了龙头,冰凉的水接触到了发烫的脸颊,她打了一个激灵。   镜子里的女人皮肤白皙,眉如远山,唇似春花,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欲语还休,虽然比不上顾芸的美艳,却也是个美人胚子。   为什么章承煜会不喜欢?   或者,爱情就是这样的无可奈何。   她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挺直了后背。   门被推开了,有人径自走到了她的旁边,从镜子里打量着她。   这目光肆无忌惮让人很不舒服,顾苏皱起眉头刚想离开,那人叫住了她:“章太太?”   顾苏停下脚步朝那人看去,只见她约莫二十二三,一身窄身黑色小礼服,不盈一握的腰身把原本就高挑的身材衬托得越发亭亭玉立;她的五官有种令人惊艳的美,杏眼蛾眉,樱桃小嘴,几近完美地组合在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   顾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知怎么,这个女人隐隐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她困惑地问:“我认识你吗?”   那人嫣然一笑:“现在不就认识了嘛,我叫石夏蕊,今天陪着承煜过来的,大老远我就看到你了,生怕自己认错了不敢说,看到你进洗手间才过来确认一下。”   顾苏的心脏漏跳了一秒,这……算是过来示威了吗?她定定地看着她,嘴角浮起一丝讥诮的微笑:“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吗?”   “怎么会!”石夏蕊一脸的惊讶,“章太太你不要误会,我很仰慕承煜,不过,我们俩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不信你去问他……”   “何必这样装腔作势呢?”顾苏怜悯地看着她,“章承煜会喜欢怎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别以为陪他出席了一次晚宴就可以耀武扬威了,有些人就是这样,自以为爬得很高了,却不知道脚下是空中楼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摔得粉身碎骨了。”   石夏蕊的脸色变了变,却在几秒钟后又笑容可掬,让顾苏不由得惊叹。   “章太太看来对我有误会,那我就不多说了。不过,人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你当初和承煜在一起不也一样身不由己吗?”   那表情和语气自信满满,顾苏甚至能从中听出其中的恶意。   她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指尖掐着手心,勉力让自己清醒:“章承煜和你说了什么?”   “哎呀我就是这样多嘴,承煜要骂我了。”石夏蕊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看起来带着一股别样的天真烂漫,“如果有什么地方冒犯你了,还请你多多包涵。”   “看来你心比天高,章太太这个名号你有本事就来拿走,”顾苏微微一笑,“不过,要奉劝你的是,这句成语还有后四个字,送给你慢慢品味。”   出了洗手间,顾苏觉得有点心悸,她没法再呆下去,更不想再看到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模样。   给罗小安发了条短信,她就出了宴会厅,打车回了家。在小区门口下车时,司机一边收钱一边羡慕地问:“这房子得多少钱啊?我开一辈子车都买不起个厕所吧。”   顾苏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座平层公寓足足三百多平米,位于N市最好的地段,左边面江,前方面湖,而不远就是最繁华的CBD,偌大的小区只有寥寥几十户,的确奢华。   可是,再奢华又有什么用?   空气中依然隐约飘散着食物的香气,顾苏光着脚慢吞吞地走进了餐厅。   四周黑漆漆的,她没有开灯,不过她知道,餐桌上摆着满满一桌菜,那些用心烹调的食物已经冰凉。   只是再凉也凉不过胸口处的心脏。   她坐在餐桌旁,闭上眼睛,开始假想。   那个男人和初见时一样,沐着阳光朝她走来,那张俊朗的面容带着令人目眩的微笑。   顾苏的嘴角勾了勾,喃喃地道:“你怎么才来,尝尝我烧的东坡肉,炖了一个下午。”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东坡肉?”   “你猜。”   “猜不到,来,你也尝尝。”   ……   “咔哒”一声,大门开了,玄关处有人走了进来随手打开了灯。   假想结束了,现实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   顾苏睁开眼,灯光下,想象中热气腾腾的东坡扣肉已经结了一层白白的油冻,平添了几分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坑了,羞愧地捂脸,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妹子在等着醋哥,尤桑蛋疼望天ing   新文柔嫩需浇灌,求妹子们多多冒泡+收藏,让醋哥朝着高富帅一路高歌挺进!    ☆、  第 2 章         顾苏把菜一盘盘地倒进了垃圾桶。烧的时候花了一个下午,倒掉却只花了几秒钟。   用尽力气奉上的真心,几秒钟就被践踏干净。      等她洗完盘子收拾好厨房出来,章承煜已经洗好了澡,穿着睡衣在书房看电脑邮件,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在脸上留下了淡淡的阴影,让人有种温暖平静的错觉。   这样的章承煜并不多见,顾苏站在门口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几乎有点不忍心破坏这种气氛。      过了好一会儿,顾苏终于开口:“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章承煜连眼睛都没抬一下:“下午。”   “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向来秉承难得糊涂的她,今天有了一问究竟的冲动。   章承煜的声音冷淡:“我需要向你汇报行程吗?”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顾苏的眼底一阵发酸。      章承煜终于抬起头来,目光探究地落在她脸上。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章承煜沉默了片刻,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笑意,只是眼神却没有半分暖意:“哦,明天我让小朱往你卡里打点钱买点你喜欢的,对了,以后你让小朱做个表格,纪念日节日都写上,这样简单明了也不用浪费时间和感情。”      顾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章承煜,你把我当什么了?”   章承煜漫不经心地说:“还能当什么?我的太太,章家的媳妇。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以为?”顾苏忽然就困惑了,这两年来,她努力想要让这段一开始不正常的婚姻正常起来,只是章承煜却越来越淡漠,两个人在一起一个星期都说不上几句话,她都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没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要再提了。还有,我看你今天过得不也很愉快吗?何必一脸的委屈样。”   “你看到我了?”顾苏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还是那个女的和你说了什么?”   “小蕊只说看到了你,和你说了几句话,”章承煜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的脸庞,“不过她后来情绪一直不太好,我可以想象你说了什么。”      顾苏忍不住就笑了:“我说了什么?骂她了还是打她了?她跑过来和我挑衅,我还得点头哈腰请她原谅我碍了她的眼?”   “她怎么会挑衅你?”章承煜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别无理取闹。”      顾苏的指尖都颤抖了起来,全身的血液往头顶涌去。她随手抓起书橱里的一本书,用力地朝着对面的人扔了过去:“章承煜,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混蛋!”   章承煜一侧身,书砸在了墙壁又落在了地上:“顾苏,你别得寸进尺了,就连你姐都不敢在我面前这样撒野。”   眼泪一下子涌上眼眶,顾苏的声音直哆嗦:“我姐要知道你现在这样,非得从地底下爬起来揍你不可!”      话音未落,章承煜就大步走到了她面前,他的神情冰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顾苏,我可没亏欠你什么,如果你觉得非得要我做出一副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模样,很抱歉,你当初就不该上我的床,更不应该和我结婚。”      顾苏的脸骤然惨白,那是她不敢去回想的噩梦,这两年来,她努力想要忘记,在这一秒却被章承煜轻而易举地重新摆在了眼前。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辩解在曾经的事实面前是那么苍白。   是的,她的确上了章承煜的床,在姐姐顾芸离世的一个星期之后。      当时的顾芸美艳聪慧,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无数,可她偏偏对章承煜一见钟情,费尽心思最终和章承煜两情相悦。眼看着两人就要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顾芸却在晚上独自驾车外出时莫名出了车祸,当场就死了。      顾芸十分能干,在顾家的公司担当要职,于公于私,她的离世对顾家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而顾苏刚刚毕业在S市工作,得知消息后星夜赶回家里,只来得及送顾芸火化。      头七的那天,顾芸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醒来后却发现,她和章承煜在顾芸的床上裸裎相对,睡在了一起。      她压根儿不想让章承煜负责,更不想结婚,可还没等她穿上衣服,顾长庆就推门进来了,在他身后的还有章承煜的父亲。      简直就是一地鸡毛,章承煜和她简直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两家家长送做堆,领证结了婚。      她原本以为,章承煜既然当时没有极力反对他们俩的婚事,应该对她也总有那么一丝好感,可现在看到他的表情,她才恍然大悟,原来,章承煜不仅对她没有一点好感,还对她满含鄙夷。      既然如此,他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结婚?为什么要一直忍受她在身边?他要是不同意,谁也不能拿枪逼着他去民政局。      当晚,顾苏睡在了客房,如果当初她知道章承煜对她抱有这样的鄙夷,她会躲章承煜远远的,不会让自己再抱有任何幻想。      躺在陌生的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有轻微的恋枕癖。   迷迷糊糊中,她梦到了很多人,顾芸、罗小安都入梦而来,最后她梦到了和章承煜第一次见面。   明媚的阳光洒在章承煜的脸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浅金;他的眼睛带着笑,弯弯的,满含着诱惑。      “顾苏,”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莫名的磁性。“你们谁叫顾苏?这名字很好听,让人想起一句古诗,姑苏城外寒山寺。”      他这样问着。   顾苏没有出声,莫名就羞红了脸,她向来爽朗大方,少有这样忸怩的时候。      “章总,你猜猜看,我们这里谁叫顾苏。”   四周传来了哄笑声。   章承煜微笑着邀请:“那这样吧,你们每个人都来提一个问题,等你们采访完了我就能猜到了。”      顾苏躲在人群里,不时地偷看着章承煜的侧脸,偶尔目光和他撞见,又慌里慌张地躲开。      初生之犊不畏虎,同学们的问题都刁钻犀利,章承煜却从容不迫,连消带打,展现了他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幽默风趣的性格,谈到他的喜好时,章承煜甚至清唱了几句。      以前忘了告诉你,   最爱的是你。   现在想起来,   最爱的是你……      顾苏在低沉深情的歌声中清醒了过来,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她猝然抬手一摸,眼角居然有点湿润。      为什么会上章承煜的床,她喝醉了完全不知道。   可为什么要孤注一掷答应和章承煜结婚,她心里很清楚。   她爱这个男人。      起床的时候,保姆吴阿姨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章承煜正坐在桌旁吃粥和小笼包,而顾苏面前的则是三明治和牛奶。      顾苏推开三明治,对吴阿姨说:“给我来碗粥,还要小酱瓜。”   吴阿姨笑着说:“苏苏你转性啦?我就说嘛,外国人的东西,吃个一天两天还行,长久了还不腻了?”      顾苏笑了笑,其实她原本就喜欢吃中式早点,喜欢西式早餐的是顾芸,顾芸去Y国读过一年的硕士,她的喜欢被顾芸抢走了。      吴阿姨的粥烧得香滑可口,不过只有半碗,顾苏吃得意犹未尽,夹了一个小笼包,一口咬下去吸出了汤汁,把带着汤汁的皮吃得一干二净,剩下了中间那个光秃秃的肉馅放在了碗里。      章承煜探究地看了她一会儿,放下筷子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顾苏随口应着,只不过眼下的黑眼圈却出卖了她。   “中饭我有点事去不了了,你自己回家吃吧。”   顾苏的手滞了滞:“装样子都不肯了吗?”      章承煜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这两天怎么了?石夏蕊的事情我有分寸,难道你以为我是个随便乱来的男人吗?”   顾苏有点疲惫,迎视着他的目光说:“你明白的,不是石夏蕊的问题,是我们俩自己的问题,章承煜,你觉得我们俩像对正常的夫妻吗?”      章承煜沉默了片刻,嘴角又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我们俩从一开始就不正常,你现在才明白是不是太晚了?”   他显然不愿再谈,拿了大衣和包就准备出门,临走前他在门口顿了顿,转头叮嘱:“别找她的麻烦,不然你会后悔的。”      顾苏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章承煜嘴里的那个“她”是谁。   她花了两年功夫都没把章承煜的心暖热了,那个石夏蕊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这么短短几天就让章承煜对她这样另眼相看?她真想去取取经。      吴阿姨见气氛不对就一直躲在厨房里,章承煜出去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苏苏啊,你和承煜怎么吵架了?”   “没什么,拌了两句嘴。”顾苏勉强笑了笑。      吴阿姨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絮絮叨叨地劝解:“阿姨看着承煜长大的,这孩子有点执拗,说话也很毒,不过心是好的,你看他从来不在外面乱来,这几年都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这种身份的算是难得了,你这两年不是过得挺好的,别太钻牛角尖,退一步海阔天空……”      顾苏随口应了两声,吴阿姨在章家十来年了,当然帮章承煜说话。只不过她就不明白了,难道就因为这两年章承煜没有外遇,就能贴上十大好老公的标签了?      快中午的时候,顾苏回了顾家,顾长庆看章承煜没有回来,很是失望,追问了一句:“承煜去哪里了?这都一个月没见他回家了。”   “不知道。”   “你这孩子,怎么没心没肺的,”顾长庆教育道,“男人要管,尤其是承煜这样的男人,你多撒撒娇,打几个电话关心一下,点到即止,既不会惹人反感,也能了解他的行踪。”      顾苏沉默了片刻,试探着问:“爸,你觉得承煜和我合适吗?”   顾长庆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说什么孩子气的话!你们俩不合适谁合适?一开始我倒还挺担心你们俩处不来,你毕竟比不上你姐有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了好多熟悉的妹子,好感动,挨个么么(*  ̄3)(ε ̄ *) ☆、第 3 章      顾苏的脸色有点发白,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她知道顾长庆一直喜欢聪明能干的顾芸,可这样□□裸地说出来,实在太伤人。   顾长庆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立刻改口:“你现在也不差,坐稳章家儿媳这个位置就好,别的你就别操心了。”   “可要是我不想坐了呢?”顾苏轻声问。   顾长庆立刻火了:“苏苏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和承煜闹脾气了?怪不得这阵子我去找承煜都被他的特助推掉了,再这样下去,公司要喝西北风了!你不能到公司帮忙,也别尽给我添乱成不成!”   顾苏愕然:“你找承煜干什么?”   顾长庆语塞,支吾了两句说:“公司要做一笔大单子,资金周转有点困难,我找承煜做个担保。”   章承煜轻蔑的眼神在顾苏脑中一掠而过,她抓了抓头发快要疯了:“多少钱?为什么要找他担保?”   “不就是几千万,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顾长庆有点羞恼,“丈人找女婿担保,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又不是借他钱不还。”   顾苏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爸,你这样,让我在他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你!你怎么这么没用!”顾长庆气急了,“你姐当初和他谈恋爱的时候,随便撒个娇就能让他帮个忙,现在你们俩都结婚了怎么还这么生分?你赶紧想想办法,和他陪个小心,现在经济不景气,贷款拿不到,单子黄了,公司就要关门大吉了。”   顾苏盯着他好一会儿,声音都有点轻飘了起来:“爸,你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初出车祸的那个为什么是姐姐而不是我?”   “你……你怎么现在都说不得了?我说你两句你就这样气我……”顾长庆想要发火却一下子住了口,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看向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妻子。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这么严肃。”孙晴纳闷地看着两父女。   “没什么,在聊承煜呢,”顾长庆自然而然地拉住了她的手,“你怎么不多休息会儿,不是说头痛吗?”   “妈,你头痛又犯了吗?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我好来看你。”顾苏担心地问。   孙晴年轻的时候是有名的美女,曾经是一所大学的音乐教师。顾苏和顾芸两姐妹的容貌都是遗传自母亲,顾苏得了她的神,顾芸得了她的貌。她年纪大了之后,一直疾病缠身,顾芸死的那一年,她几乎崩溃,住了足足一个月的院,差点也没跟着顾芸一起去了。   “没什么,”孙晴说话的声音柔柔的,比顾苏还要软糯,“苏苏来了我还躺着干什么,都快发霉了。”   顾长庆只字不谈公司的事情了,一家三口在一起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午饭,吃完饭,母女俩腻在一起聊起了家常。   孙晴把顾苏在家的吃喝拉撒都关心了一遍,末了悄声问:“怎么样,在计划了吗?”   顾苏愣了一下,断然摇了摇头。   孙晴嗔怪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该计划了,以前担心你们俩处不好,妈也没催你,可现在你们俩都结婚两年了,家里有个小孩也热闹一点。”   “这……这事急不来的。”顾苏支吾着。   孙晴却满含憧憬:“以前你和你姐小的时候,别提有多可爱了,粉嫩粉嫩的,就跟画报里的小公主一模一样,妈做梦都想再抱一次,承煜和你的孩子,一定会很漂亮,如果是女孩就当小公主养着,男孩子太皮,就让你婆婆去养。苏苏,妈也不知道还有几个年头了……”   “妈你胡说什么,”顾苏有点生气了,“你长命百岁好不好!”   “傻孩子,能有几个人长命百岁,”孙晴笑着说,“妈就担心你,当初结婚太草率了,妈心里就跟吊了块石头似的,幸好承煜是个好孩子,这两年没出什么岔子,妈心里这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夫妻间就要互相体谅,你别耍小性子……”   顾苏从小就和孙晴亲,蜷在她的身旁,一边听她絮叨一边吃着水果,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末了孙晴有点累了,顾长庆提醒她要午睡了,她恋恋不舍地一再叮嘱:“打个电话问问承煜来不来吃晚饭,我和他也说道说道。”   顾苏看着父母搀扶着进了卧室,心里一阵羡慕。不管顾长庆对她怎样,可对孙晴,那是实打实的模范丈夫,只要是搭得上边的节日,顾长庆都会送花送礼物,平时什么活都不舍得让孙晴做,有时候就连水果都亲自削好端到孙晴面前。   如果章承煜能有这样的十分之一……   顾苏立刻甩了甩头,把这个可笑的念头丢掉。   还没等她从沙发上起来,顾长庆轻手轻脚地从卧室里出来了,长吁了一口气说:“别和你妈说我找担保的事情,我怕她担心。”   顾苏点了点头。   “别胡思乱想,我刚才那是一时着急了,”顾长庆有点尴尬,“公司里资金实在太紧张了,家里也处处要用钱,你妈的医药费和保健费加在一起,一个月就快上万了。”   “公司的运作……真的这么困难吗?”顾苏很是诧异,顾家经营着一个中型的外贸公司,规模最大的时候产值过亿,虽然比不上章家的豪门大户,在N市也算得上中等水平了。   顾长庆长叹了一声:“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你也不懂,你就管好承煜就好了。”   顾苏心里隐隐有点不安,不过,从小到大,她更多地继承了孙晴的艺术天分,对音乐和文学有很高的敏感性,对经商却根本不感兴趣,想要帮忙也无从帮起。   只是顾长庆的这个要求比经商还要困难,当晚章承煜没有回家,顾苏也没有去追查行踪,一个人在那三百平米的大屋子里走来走去,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一缕幽魂。   仔细回想起来,两个人一开始结婚的时候还是有几天快乐的时光的。章承煜比她大了五岁,书香门第,谈吐和见识本来就不凡,大学毕业后接手家族企业,主攻商业地产,成了N市乃至国内最年轻的商界新贵之一。   刚结婚时,章承煜虽然有点大男子的刚愎自用,在小事上还是很会迁就顾苏,顾苏对此很是满足,她把全身心都扑在了这个婚姻里,放弃了在外地的高薪工作。   章承煜喜欢喝茶,她报名学了茶艺,只为了在他休息时递上一杯香馥的龙井。   章承煜喜欢天然质朴,她每天自得其乐学习插花,只为了他回家的时候能抛开工作的疲惫,享受大自然的意趣。   章承煜喜欢流行音乐,她傻呵呵地每天捧着唱吧练歌,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章承煜就变了,变得越来越忙碌,越来越冷漠,说来可笑,昨天这吵的这场架,可能是这一年多来两个人说的最多的一次。   多可笑啊,夫妻间貌合神离,相敬如冰,可外人看起来,却都以为他们俩过得和和美美的。   第二天顾苏起来去上班。两个月前她谁都没告诉,向六安地产投了简介应聘策划部的文案策划,开始了朝九晚五的职业生活。   六安地产是这几年在N市声名鹊起的高端地产公司,位于N市的CBD,顾苏只要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六安大厦,十分方便,而且资薪待遇都算不错,试用期一过就是三千底薪加提成。顾苏很满意,她需要这样机械而热闹的生活,才能暂时忘却那些烦恼。   她是新人,分到的工作并不多,位于罗湖畔的一个楼盘正在开始前期准备工作,她跟着组长跟进从楼盘名到文案的全程策划。   中午午休的时候,罗小安拉着顾苏在茶水间聊八卦,她是隔壁美工组的,在六安地产很活跃,从上到下没有她不认识的,是公司的八卦小能手。   “苏苏你那晚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后来我知道那人是谁了。”   “难道是神仙下凡?”顾苏随口应了一句。   “神仙那多虚无缥缈啊,他可比神仙好多了,”罗小安手托着下巴憧憬地说,“章合集团的老大章承煜,Q大毕业的高材生,身高一八五,颜值直逼吴彦祖,要是我能嫁给他,一天也值了。”   第一次见到章承煜的时候,顾苏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她能体会到罗小安的兴奋。她笑了笑问:“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罗小安咯咯地笑了起来,“他都结婚了,不过那天那个女的不是他老婆,知道她是谁吗?”   顾苏握着杯子的手一僵,定定地看向罗小安。   “那女人叫石夏蕊,是一个小明星,大学的时候就演过一部青春偶像剧的配角,最近行大运了,从别人手里抢来了一部很火的戏,居然是女二,论坛上都在猜她是傍上了哪个金主了。”罗小安神秘兮兮地说,“章承煜的老婆真可怜,老公被人惦记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哒的女配啊   今天据说是520,有没有妹子和醋哥表白啊,坐等(滚! ☆、第 4 章      顾苏的脸色白了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不定就只是临时做个女伴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罗小安“切”了一声:“苏苏你比我还天真,这种场合带出来的,就算不是小三,也是准小三了。”   “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顾苏的话绵软无力,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谁不是这样的人?”罗小安有点莫名其妙。   “你们俩上班时间躲在这里干什么?扣奖金!”茶水间外传来一声大喝,策划部的王经理瞪着她们,脸色有点扭曲,他的身后站着好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看起来是公司的高层。   顾苏的脑子有点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今天好像提起过,总公司会来人视察。   罗小安立刻笑容满面:“王经理,我们俩正在聊罗湖的那个楼盘该怎样把文字和图画完美得结合呢,外面太嘈杂了,这里安静,真的,不信你看我的手稿。”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揉得跟咸菜一样的纸递了过去。   上面的确画着些楼盘的立体图,王经理看身后的人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教训了两句正想赶紧走,有人开了口:“王经理,你们继续,我有事情问这两个员工。”   王经理给了罗小安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领着人走了。   那人进了茶水间,顺手关上了门,狭小的空间一下子逼仄了起来。顾苏这才看清楚了,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很斯文秀气,带着浓浓的书卷味,唯一让人不敢直视的是他的眼神,犀利清澈,仿佛能一下子看透内心深处。   “程总你要干啥?不会公报私仇吧?”罗小安嚷嚷着,一点都不怯场。   顾苏心里一惊,这个人居然就是六安地产的总经理程景时?传闻中行事狠戾的商界精英?这一点儿都不像啊。   “罗小安你闹够了没有?”程景时皱着眉头,“姨妈都到我这里哭了两回了,你再不回家,小心我把你绑了走。”   “我不要跳进坟墓呢,她要是再逼我,我就直接消失。”罗小安冲着他做了个鬼脸,“我现在一个人过得很好,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比如苏苏。”   程景时的目光落在了顾苏脸上,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章太太,能请教你一下,以你章合集团执行董事夫人的身份,到我们六安地产做一个小小的策划,是有什么指教吗?”   顾苏简直就是狼狈到家了,她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被人戳穿。   也难怪程景时会多想,虽然章合着重于商业地产,而六安专攻住宅,可难免会在有些地方和场合成为竞争对手,她一开始就想着找个工作解闷,没顾及到这一层。   这里的工作氛围她很喜欢,可是老大都发话了,她再也没法厚着脸皮做下去。   “对不起,我这就去写辞职报告,”顾苏歉然一笑,“不过,我觉得吧,像程总这样身居高位,不应该有这样草木皆兵的想法,看起来不够自信。”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心里有点感慨,原来,她连打份小工自娱自乐的权利都没有了。   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她写了封辞职信给组长,组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想挽留,罗小安从外面窜了进来,不由分手地拉着顾苏的手:“组长请假,我和苏苏出去谈心。”   顾苏被她拽得打了个趔趄,一路出了大厦到了旁边的一个咖啡店,程景时居然也在,替她们俩各叫了一杯卡布奇诺。   “苏苏,对不起,”罗小安的眼睛有点发红,一个劲儿地道歉,“我不知道你是章承煜的太太,刚才我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别在意。”   “你道啥歉啊,”顾苏失笑,“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而且,应该是我道歉才对,你对我那么好,我却一直隐瞒了我的身份。”   “我也骗了你,我不是个小职员,我是逃婚出来的。”罗小安恶狠狠地瞪了程景时一眼,“他还想做帮凶。”   程景时举手讨饶:“好好好,我不敢了还不行吗?才说了两句话,就把两位美女都得罪了。”   “苏苏你别辞职,你辞职了我也要走了,你是我回国以后交的第一个朋友。”罗小安吸了吸鼻子,顺道踩了程景时一脚。   程景时轻咳了一声,诚恳地看向顾苏:“给我个面子成吗?你说的话很对,就算章承煜亲自来六安卧底我都不应该怕,更别说是你了。”   顾苏抿嘴一乐:“你不怕我泄露商业机密吗?”   “不,我愿意相信一个肯为孩子弹奏四小天鹅的人的人品。”程景时的目光落在顾苏修长白皙的手指上。   顾苏愣了一下,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了:“你是……你女儿好可爱。”   “谢谢,不过那是我的外甥女,很顽皮的,你不要被她的外表迷惑了。”程景时笑着说。   罗小安看看程景时,又看看顾苏,心里莫名有点遗憾,两个人的气质很合拍,只可惜,罗敷有夫,相识太晚。   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等到一杯咖啡喝完,三个人已经有说有笑了,辞职的风波也就不了了之,罗小安还为顾苏出起了主意,要是章承煜真的敢有外遇,一定要告诉她,她认识很厉害的律师,到时候抓个现行,保准从章承煜身上刮下一层皮来。   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顾苏的心情已经大好了,出去工作真的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如果一个人呆在家里,恐怕她已经被憋死了。   章承煜依然没有回家吃饭,顾苏一边吃晚饭一边听吴阿姨絮叨:“承煜这是怎么了,苏苏你也是,怎么不打个电话问问,现在外面的小妖精可厉害着呢,你看着点承煜……”   顾苏笑了笑,大家都说要看好自己的男人,可是,如果要靠看才能拴住男人的心,这还是自己的男人吗?   章承煜很晚的时候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家,顾苏已经洗漱完毕靠在床上看书了,见状只好穿着睡衣起来帮他弄柠檬蜂蜜水解酒。   章承煜扯了扯衣领,靠在卧室门口似笑非笑看着她忙碌:“怎么,不和我分房睡了?”   顾苏踮起脚尖把杯子递到他嘴边,可章承煜却踉跄了一步往后退了退:“这……里面……会不会又加了什么?”   顾苏听不懂,解释说:“这是柠檬蜂蜜水,喝点解酒,头不会那么痛。”   章承煜一动不动,顾苏只好一点点地喂他喝了一半。   “你这样我们没法谈,”顾苏苦恼地说,“等你明天清醒了再说吧。”   “谈什么?谈你爸让我担保的合同吗?他这两天的功夫,已经给我打了五通电话了,我还在纳闷,你怎么没动静,是不是吃准了我?”章承煜踉跄着走到她身旁,捏住了她的下巴。   顾苏吃痛,抬手就去抓他的手:“章承煜你干什么!松手!”   章承煜顺势一倒,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顾苏站立不稳,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章承煜吸了吸鼻子,一股隐隐的留兰香渗入鼻翼,他下意识地在趴在那软滑香甜的肌肤上吸吮了一下。   顾苏惊呼了一声,声音都有点变了调:“承煜你起来……你弄疼我了……啊……”   章承煜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含糊着说:“他们说的没错,你真有心计,这算是在色/诱我吗?”   顾苏咬紧了牙,用力地挣扎了起来:“你走开,别碰我。”   章承煜轻而易举地压住了她的双腿,任凭她的手在胸前推搡,眯起眼睛轻笑了一声:“嘘,别吵……”   这样的章承煜魅惑而迷人,顾苏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两年来,他们俩的性事基本就是按部就班,没有什么激情,也没有什么浪漫,这让她有一度甚至对性事充满了惧意。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阵叮当的响声,章承煜撕开了她的睡衣,纽扣都滚落在了地上。   顾苏完全不想这样莫名其妙和他做/爱,趁着章承煜脱衣服的间隙,她用力一推,连滚带爬地掉下床去。   还没等她爬出一米远,章承煜握住了她的腰,一用力,她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扔在了床上,一阵眼冒金星。   “别装了行吗?装多了就假了,我都想吐。”章承煜的声音冷酷。   泪水从顾苏的眼角流下,她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她徒劳地伸出手,想去接住碎片,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掉在地上,被人用脚碾得粉碎。   她放弃了抵抗,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滚烫的泪水滴在了章承煜的手臂,他困惑地停顿了片刻,忽然俯下身,吻住了顾苏的眼角。   他的动作轻柔了起来,酒精的后劲一阵接着一阵,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哭什么,”他下意识地低喃着,“这么大人还哭,真傻。”   身体的本能袭来,顾苏控制不住地颤栗了起来,只是身上的颤栗却抹不去心底的绝望:他把她当成谁了?为什么前一刻还这么冷酷无情,后一刻却这样温柔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好多妹子说要养肥醋哥,,,,尤桑中 ☆、第 5 章      昏黄的灯光照在床上,满地的狼藉,空气中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顾苏仰躺在床上,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凉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发现自己手脚已经冰凉。   她胡乱扯过了被子,却还是冷得直哆嗦,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那是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寒意。   章承煜就睡在她的身旁,顾苏侧身看着他,睡梦中的章承煜没有了醒着时候的锋芒,看起来俊朗温润。   她痴痴地看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抬起手来去触碰他的肌肤,想要汲取一点温暖,只是指尖就在即将触到脸颊的一刹那停住了。她害怕,怕章承煜醒过来时那总是带着讥诮和不耐的眼神。   章承煜动了动,发出一声呓语。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床头柜里面取出一个瓶子,犹豫了片刻,她倒出了一片小药丸。   等她从厨房喝完水回来,章承煜已经醒来,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那瓶药,面无表情地看向顾苏。“你在吃避孕药?”   顾苏点了点头。   “你不想要孩子?”章承煜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章家二老早就旁敲侧击,就连顾苏的父母也开始催促,章承煜一直以为是时机不对,却没想到是顾苏压根儿不想怀孕。   怎么会不想?和顾芸不一样,顾苏天生就喜欢小孩,做梦都想有个白白胖胖的小宝宝。可是,她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要孩子?   她疲惫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觉得我们俩这样能生宝宝吗?我希望我的宝宝生活在一个正常的家庭。”   章承煜捏紧了瓶子,几乎想把这个女人的脖子掐断了:“你爸爸没告诉你吗,那个合同我今天已经签字了,你们想要的我都已经给你们了。”   “我们想要的你已经给我们了……”顾苏神经质地笑了笑,“你知道我要什么吗?”   “你要什么你心里清楚,实话告诉你,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的底线,就算你姐姐还在,我也没办法满足你的胃口。”章承煜的声音低沉而冷酷。   顾苏怔了一下:“我爸找过你很多次?”   章承煜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就笑了:“顾苏,你还真能演,小芸居然有你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的妹妹,我还以为……我能替她好好照顾你,是我想多了,你根本不需要我的照顾。”   顾苏的头痛欲裂,所有的情绪在胸口发酵,她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我到底做了什么!章承煜,你让我死个明白好不好!”   章承煜的脸色阴沉地用力一甩,“哐啷”一声,手里的药瓶掉在地上碎了,药丸白花花地滚了一地:“深更半夜,你发什么疯,去和你爸爸好好对对台词,省得穿帮了还要圆谎。”   他再也没理顾苏,直接躺下睡觉了。   顾苏呆呆地站在那里,良久才问:“章承煜,你既然这样看不起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结婚?”   屋里很久没有声音。   顾苏几乎以为自己等不到回答了,她慢慢地蹲了下来,机械地一粒粒地捡着药丸。   “我对不起小芸,我想弥补我的过错。”章承煜的声音几不可闻,好像在对她解释,却又好像在喃喃自语。   顾苏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这个逻辑,章承煜和顾芸是恋人,怎么会有什么对不对得起?唯一的解释就是章承煜太爱顾芸了,把顾芸的死都揽到了自己的责任感和道德感上。   她顶替顾芸结了婚,却顶替不了顾芸的爱。   或者,现在这样狼狈至极的境地,都是老天爷在惩罚她的痴心妄想。   电脑上的QQ跳动了起来,组长把楼盘的外景传了过来,顾苏点了接收,看着一个个图片下载。   她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右手,点开了桌面上的Q/Q头像,输入了一行数字。   她以为她早就把这个号码忘记了,可事实证明,那串数字已经镌刻在她的脑子里。   Q/Q登陆了,头像是她的一张照片,搞怪地戴着一顶遮住脸部的黑白熊猫帽,只露出了下巴美好的弧度,个性签名还是三年前的那一个:星星碎了,我赤着脚走在草地上。   这是索德格朗《星星》中的意境,她曾经很喜欢。   好友列表和以前一样,有高中大学的同学,有Q群的好友,有一些交好的朋友,不过大多数都已经从这个号码挪到了她现在常用的那个号码。   列表的最上面,是一个名叫“章回小说”的Q号,被单独分在了“亲爱的”的组别。   顾苏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好一会儿,下定决心点了开来。   聊天记录很长,足足有上百页,时间却只有短短的两个月,在三年前戛然而止。   她随便翻开一页,痴痴地看着上面那些熟悉的文字。   寒山:今天看到那个打人的视频好生气啊。   章回小说:哪个视频?   寒山:你不关心社会新闻,光顾着挣钱,差评。   章回小说:那你来指导我一下。   寒山:就是那个警察打人的视频啊,好可怜,那个摊主衣服都被撕掉了,还一个劲儿地护着孩子。   章回小说:哦。   寒山:你在看吗?你不生气吗?快发表一下看法,我要去转发骂人了。   章回小说:我建议你等二十四小时后再去转发骂人。   寒山:喂喂喂,在不在?   寒山:章鱼大哥你快回来,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章回小说:怎么了?   寒山:我好崇拜你,那个视频反转了。   寒山:有正式版的视频出来了,那个摊主卖老鼠肉当羊肉,还用高音喇叭扰民,警察要带走她她就倒在地上撒泼,自己撕了衣服还把孩子往警察身上推。   寒山:怎么有这种妈妈啊!   章回小说:长个心眼啊小妹妹,你这么傻我很担心你。   寒山:那你来我身边保护我怎么样?   章回小说:有福利吗?有的话我考虑一下。   寒山:奉送天才美少女一枚,心动了没?   章回小说:并没有。   寒山:那天才美少女为你亲自弹奏一曲,心动了没?   章回小说:有那么一点了。   ……   顾苏的鼻子一阵阵地发酸,聊天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她揣着一颗萌动的少女心,在键盘上一下下地打出自己的仰慕。   那天的采访结束后,原本章承煜要请他们吃饭,可惜临时有要事没吃成,最后互相留了QQ号码。   她按捺不住心头的雀跃,第一时间就加了章承煜好友。   是她先认识的章承煜,是她和章承煜聊了两个月的Q/Q,是她正式约章承煜见面,憧憬着从网络走向现实……只可惜最后见面前却出了岔子,顾芸在一个酒会上对章承煜一见钟情。   两姐妹的感情一直很好,顾芸从小到大都罩着顾苏,从学业到生活,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秘密,手机的屏密、Q/Q的密码、银行卡的密码几乎都是共用的。喜欢上章承煜,顾苏也没有对顾芸隐瞒。   “苏苏,你和他真的不合适。”   “我和他相处得很愉快,我有这个自信让他爱上我。”   “我需要他,顾家需要他,我们不能失去这个机会,相信我,你以后会有更好的选择。”   顾芸神情自信,仿佛她的爱情可以信手拈来。   她也的确聪慧,调虎离山,把顾苏支到了邻市的奶奶家,在一天之内把上百页的聊天记录背得滚瓜烂熟,和章承煜的见面没有半点破绽,等顾苏三天后从邻市回来,木已成舟。   只有两个人二十多年的喜好,她无法左右,只好恳求顾苏,不要再弹钢琴,不要再和章承煜Q/Q聊天,帮她保守秘密。   要么和顾芸从此翻脸,要么把那份单恋掐死在萌芽的阶段。   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在亲情和爱情的两难下顾苏选择了黯然离开,不顾父母反对决定去外地工作,只是就算她再豁达大度,碰到这种事情也难免心存了怨怼,所以,当顾芸车祸的噩耗传来,她几乎被负疚压垮,她都怀疑是不是因为她潜意识中怨怼,让顾芸受到了诅咒,所以她才会在那天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   Q/Q忽然跳动了起来,对话框里忽然出现了一个问号。   顾苏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她对“章回小说”设置了隐身可见,没想到顾芸居然没有取消。   她一时有点慌乱,手忙脚乱地下了线,顾芸已经死了,这个Q不可能有人再上线,她也不想让章承煜知道,其实当初和他聊天的人不是顾芸,而是顾苏。   这事已经说不清楚,更何况人都已经死了,就让顾芸在章承煜的心里永远留着美好的一面吧。   下班的时候,罗小安邀请她去看最新的一场大片首映,据说今晚这场IMAX早在一周前就被抢购一空。   到了影院,顾苏真的吓了一跳,她已经好久没有看过电影了,头一次看到电影售票厅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程景时也来了,很贴心地替她们买了爆米花和饮料,罗小安得意地炫耀:“表哥就是要趁着没女朋友的时候尽情奴役,等有了女朋友,就有异性没人性了。”   “行了吧我的小祖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程景时揉了揉她的头发,果不其然听到她的一声怒吼。   电影挺惊险刺激,3D动效栩栩如生,让人暂时忘却了俗世的烦恼。从影厅出来的时候,罗小安抓着顾苏讨论剧情。   侧面是一幅巨大的宣传照,有几个年轻的女孩站在宣传照前评头论足:   “这女人是谁啊,怎么排在萱萱的前面。”   “石夏蕊,没怎么听说过啊。”   “她不就演个配角嘛,怎都和我洋并排站了,明明萱萱才是女二。”   “这人长得好假,漂亮得好像整过容一样。”   ……   讨论声渐行渐远,顾苏忍不住朝着画报看了过去,果然,石夏蕊巧笑嫣然地站在右侧,紧跟在女主角的身后。   罗小安撇了撇嘴,抬手在画报上拍了两下:“哥,你说她和苏苏谁漂亮?”   程景时瞥了顾苏一眼:“没法比,不同的类型,我个人比较偏好苏苏这类的,有灵气。”   “多谢安慰,走吧,我不介意的。”顾苏笑了笑。   快要走出影院门口的时候,顾苏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忽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石夏蕊的侧面弧度和顾芸的十分相像,尤其是那个下巴,底部略略上扬,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这是顾家两姐妹曾经戏谑一眼就能认出亲姐妹的部位,继承自孙晴。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你们应该可以嗅到章以后会被残虐的气息了吧……   又有妹子评论被吞了,好想把它们都变出来!   谢谢小玄砸的草草扔了一个地雷 豆精扔了一个地雷 小沐沐扔了一个地雷,挨个么么哒~~ ☆、  第 6 章         顾苏有点心神不宁,原本罗小安打算去酒吧玩玩,见状也只好放弃了念头,和程景时一起把她送回了家。      刚从车里下来,一辆黑色的宾利在地下车库的门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章承煜从里面走了出来,几步就走到了程景时的面前。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不知道是不是顾苏的错觉,好像有火光四溅。      “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原来真的是程总,苏苏你怎么劳动程总的大驾了?”章承煜双手插在裤兜里,笑得有些漫不经心。   “章总客气了,我表妹和苏苏交好,我当一回车夫,不介意吧。”程景时微微颔首,斯文而有礼。   “当然不介意,上去坐坐吗?”   “不了,我还有事,护花使者的任务完成了就好,回见。”      程景时上了车,冲着顾苏挥了挥手,罗小安却有点不甘心,悻悻然地瞪了章承煜一眼:“苏苏,有事情尽管打电话给我,我随叫随到。”   这样护短的罗小安让顾苏心生暖意,她笑着抱了抱罗小安,小声说:“你好像炸了毛的母鸡。”   “哪有,人家是青春美少女好不好!”罗小安咯咯笑着,钻进了车里。      顾苏还想目送他们离开,章承煜却用力地拽着她,粗暴地把她塞进了车里,汽车轰鸣着驶入了车库。      从电梯上楼到了家里,章承煜一语未发,顾苏的手臂被拽得生疼,闷声挣扎了好一会儿,却被他一把推到了沙发上。      他的双手撑在顾苏沙发的两侧,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顾苏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跳动的火焰。      “你这是在找下家吗,顾苏,我还在呢,你别这么心急。”章承煜嘲弄地笑了笑。   顾苏愕然,好一会儿她哈哈大笑了起来,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章承煜,你的脑洞是不是开得太大了一点?你以为程景时是谁?他至于落魄到看上别人的老婆吗?”      章承煜莫名松了一口气,却完全不想让顾苏好过:“可保不住有人不要脸的图谋些什么。”   顾苏的脸刷地白了,心脏处抽搐了一下,疼痛瞬间传递到全身,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还有,我提醒你,程景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你要是打什么鬼主意,小心连骨头都没得剩。”      顾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乌溜溜的眼珠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马上要不堪重负地滴落下来。   章承煜的心脏忽然就裂开了一条缝,好像有什么东西渗了进来,他猝不及防,一下子别开脸去。      “章承煜,你别侮辱我……”顾苏颤声说,“也别侮辱你自己。”      章承煜仓促地站了起来,走到卧室里没一会儿就走了出来,黑色的正装换成了米色的休闲装,披了一件同色系的休闲大衣加上一条围巾,拉开大门就要往外走。      顾苏喃喃地问:“你去哪里?找那个石夏蕊吗?”   章承煜回过头来,沉声说:“思雨回国了,我和文城说好了给她接风。”      顾苏知道这两个人,当初顾芸和章承煜热恋的时候,顾苏虽然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可也难免从饭桌上听到了一些。      陆文城和沈思雨是章承煜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陆文城是章合集团的副总,大学毕业后就一直是章承煜的副手,两个人感情莫逆;而沈思雨是沈家的独女,是顾芸最讨厌的人之一。      “以红颜知己的名义行着伪小三的勾当。”   这是顾芸对沈思雨的评价。      顾苏和章承煜结婚的时候,沈思雨没有来参加婚礼,据说和章承煜大吵了一架,大小姐脾气发作去欧洲游学了。   顾苏趴在沙发上笑了一会儿,红颜知己对阵前女友替身,不知道谁会赢?不过,不管谁赢,都和她没有关系。      寒流来袭,街边前两天还挂着几片残叶的梧桐一下子便秃了。      N市的冬天向来不冷,这阵子的温度创下了这两年的新低。顾苏向来畏寒,用带帽的长羽绒服把自己从上到下都裹得紧紧的,被罗小安笑话是狗熊转世。      她特别喜欢一件带着毛领的羽绒服,那帽子戴起来的时候能把她半张脸都遮了,然后低头一甩,把整张脸突然地露出来做个鬼脸,能把罗小安乐得嗷嗷直叫。      可能是临近春节的关系,章承煜出现在家里的频率也高了起来,这天顾苏下班回家,居然破天荒地看到了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厨房里吴阿姨还在烧菜,明天她就要回老家了,要过了初八再回来,这两天尽往冰箱里塞吃的。   “苏苏啊,我走了以后你就凑合着烧,不行就回老宅对付两天,对了明天祭灶,别忘记回家吃饭。”她一边端菜一边叮嘱着。      顾苏应了一声,撸了两下毛领,站在客厅里等暖意上涌这才脱掉了羽绒服。   “承煜,上回苏苏烧的东坡扣肉吃了没?”吴阿姨继续唠嗑。      顾苏僵了一下,好像没听见一样飞快地跑进卧室。   章承煜随口问:“她什么时候烧过?我不知道。”   “苏苏和我学了一个星期呢,说是你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给你惊喜,”吴阿姨诧异地说,“手上还一不小心被刀切了两个口子,流了好多血。”   章承煜淡淡地说:“她给我的惊喜够多了,不缺这一个。”      饭菜都好了,顾苏却迟迟没出来,章承煜不耐烦地走进卧室去叫她,却发现她在打电话。   “能明天送吗?后天也行……什么?已经在楼下了!我这里没有准备好……我家里没人……对不起……那好吧……”   她沮丧了挂了电话,默默地朝外走去,经过章承煜身边时,她的脚步顿了顿,低声说:“等会有我买的东西送来。”      门铃响了,吴阿姨打开门一看,门口杵着四个大汉和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顾苏指挥着把钢琴抬进了一间闲置的书房,书房里收拾得很整齐,放进去一点儿也不显得拥挤,显然已经事先收拾好了。      这间书房一直空置着,章承煜几乎没有进来过,现在才发现,和另一间常用的书房相比,这里布置得分外雅致。      靠窗是一张摇椅,上面铺着碎花的垫子,后面一排中式书柜,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书和杂志,墙上挂着一溜儿的四幅国画,寥寥几笔,把月夜、江畔、古寺、船舶上的游子勾勒了出来,显得分外传神。      章承煜盯着钢琴看了好一会儿,皱起了眉头:“你买钢琴干什么?现在才开始学,是不是太晚了?”   顾苏勉强笑了笑:“我会在你不在的时候弹的。”   “随你。”章承煜大步走出了房间。      顾苏贪恋地抚摸着钢琴,那光滑的烤漆几乎能映出人影,键盘的弧度恰到好处,按下去的手感温润,声音清脆。      当初因为顾芸的请求,她三年多没碰过曾经朝夕相伴的键盘,那晚在宴会上的一曲四小天鹅彻底把这份依恋勾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和章承煜注定无法走到最后,就让这有缘无分的钢琴为他们俩做个最后的注解吧。      第二天祭灶,临近过年,公司里空闲得很,管理也松懈了好多,几个老资格的动不动就溜号,只剩下些新人守门。      罗小安的家人都在国外,她也不打算回家,四处打听过年有什么好玩好吃的地方。   “过年N市差不多空了一半,你还是赶紧把冰箱塞满,不然连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顾苏笑着告诫。      “真讨厌,我准备偷偷去表哥家混点吃的,又不能让我姨看到,不然要被她抓走。”罗小安悻悻地说。   “你未婚夫到底是什么人?就不能好好沟通吗?”顾苏的好奇心难得发作了。   “谁知道他是谁!他是个骗子加黑社会,长得和怪物一样的,个子这么高,肌肉一块一块的,一巴掌就能把我拍死,你说我能嫁给他吗?”罗小安看起来很愤怒。      顾苏吓了一跳,本能地觉得不可能:“你开玩笑的吧?”   “真的,比真金还真,”罗小安有那么一点沮丧,“我爸妈被灌了迷魂汤了,说是很小的时候就指腹为婚的,他们要报恩,不能悔婚,就把我卖了。”      顾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岔开话题,说了点N市过年的趣事,罗小安这才渐渐高兴了起来,约着过年哪一天碰面一起玩玩。      下午的时候顾苏请了一小时假,提前打车去了位于城区东部南雁湖的章家别墅,在一片湖光山色中,一片白色的小楼掩映其中。      一进庭院,顾苏就看到章承煜的母亲徐瑷正拿着花剪整理暖棚,她叫了一声“妈”,走过去问了一句要不要帮忙。   徐瑷摇摇头,让她去客厅歇着。      客厅里没人,顾苏上了楼,驾轻就熟地到了书房,章承煜的父亲章嘉仁正拿着一只古瓶在鉴赏,一见到她冲着她招招手:“苏苏,来看这青花花鸟罐,这色泽真是太美了。”      顾苏不懂古董,一听说这西汉的花鸟罐要上百万,握着罐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忙不迭地塞回了章嘉仁的手中。   “爸,我去看看爷爷。”      章爷爷正在房间里看动画片西游记,一见到顾苏很不高兴:“你怎么才来?”   顾苏嘿嘿一笑,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了一袋裹得紧紧的东西:“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章爷爷的眼睛都亮了:“是人参果吗?那个孙猴子在偷吃,是不是很好吃?”   “爷爷,不是人参果,是糖炒栗子,要吃吗?”      糖炒栗子的香气顿时溢满了整个房间,章爷爷抢了过来,砸吧着口水往嘴里塞。   “现在还不许吃,我来检查一下,上次的作业学会了吗?”顾苏赶紧抢下了栗子。   “学会了!”章爷爷迫不及待地拽着她到了隔壁的书房,书房里放着一架钢琴,章爷爷坐下来笨拙地开始在琴键上按,满是皱纹的手指僵硬地翘起,断断续续地弹了一首《小燕子》。      “爷爷你真厉害,”顾苏一边表扬一边抓了一把栗子出来,“哎呀你别急啊,得把壳剥开了,一天只能吃三个,别的我让阿姨收起来。”   章爷爷含糊着应了一声,把分出来的三只栗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旁边,开始剥壳吃栗子。   顾苏托腮坐在一旁看,嘴角带着微笑。      章嘉仁和徐瑷是大学教授,学识渊博,感情内敛,对章承煜的教育向来秉承自由发展的理念,顾苏进门后和他们相处得很平淡。      章合集团是章爷爷一手创办的,老人在几年前逐渐将权力下放给长房长孙章承煜,完成了交接,章承煜结婚后,章爷爷一度很不满意他这么草率的婚姻。      一年多前,章爷爷得了老年痴呆症,智商和记忆都逐渐退化,最后听从了医生的建议,全家搬到了这山清水秀的南雁湖畔疗养,希望能遏止住病情的恶化。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明天喝喜酒,请假一天,咱们周一老时间见哈!   谢谢易那年扔了一个地雷、好妖不吃窝边草扔了一个火箭炮,土豪们包养得好爽! ☆、第 7 章      其实,从心底来说,顾苏的感情天平倾斜于现在的章爷爷,而不是从前那个严厉苛刻的老人。   章承煜的性格遗传自章爷爷,走两个极端,高兴起来温和可亲;严厉起来能用刻薄的话把你羞辱得无地自容。顾苏一开始没少吃这个苦头,好几回都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章爷爷得了病后,孙子要维持公司运作,儿子媳妇有学术研究,身旁只有保姆护士照顾,再仔细也总没有感情上的依托。只有顾苏,觉得渐渐变成小孩子的章爷爷简直好玩到家了,花了不少功夫陪在他身边,偶尔看到报纸上说老年人弹钢琴有助于预防老年痴呆症,顾苏就琢磨着让章爷爷学学钢琴会不会有益于他的病情。费了老半天劲,章爷爷倒也跟着学会了几首儿歌,直到他们搬到别墅后,顾苏才渐渐来得少了。   陪着章爷爷看了一会儿电视,门开了,章承煜走了进来。   章爷爷有点慌张,一股脑儿把栗子壳扫到了地上,欲盖弥彰地用脚踩着。   章承煜早就闻到了栗子味,皱着眉头说:“你又给爷爷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三颗栗子,不碍事的。”顾苏把栗子壳捡了起来,又拿出餐巾纸替老人擦了擦嘴角的沫子。   章爷爷很愤怒地看着他:“都不给我吃好吃的,以后都不要理你们了。”   看着老人的眼神,章承煜心里很挫败,走到老人身旁把他扶了起来:“爷爷,要吃饭了,今天有很多好吃的,都是你喜欢的。”   章爷爷瞬间高兴了起来,嘟囔着说:“是承煜啊,怎么不早说,别让人抢光了,苏苏咱们赶紧走。”   顾苏顺从地跟着走了几步,章承煜转头看向她,压低声音说:“你别尽顾着拍马屁,要是爷爷有什么事……”   顾苏停下了脚步,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苦涩:无论她做了什么,在章承煜的心里,都是别有用心。   客厅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章承煜的姑姑、叔叔都在了,还有几个小辈,包括章承煜的妹妹章含枫,一溜儿恭敬地来喊爷爷,章爷爷好像清醒了几分,板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祭拜了灶王爷,大家都在餐桌旁坐了下来,章爷爷把顾苏拉到身旁,嫌弃地把章嘉仁赶到旁边的位置。   章承煜的两个表弟才五六岁,没耐心吃饭,没一会儿就下了饭桌抢了祭灶果在吃,大过年的,长辈们也就由着他们了。只是章爷爷瞪着他们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小声说:“苏苏,我也要吃那个圆圆的果子。”   顾苏有点为难:“爷爷,你先吃饭,吃完了以后我拿给你。”   章爷爷迅速地扒了大半碗白饭,把筷子一扔宣布:“我吃完饭了。”   顾苏犹豫着看向章承煜,章承煜沉着脸扫了那两个小表弟一眼,小孩子原本就怕他,立刻把吃的一丢,乖乖地坐回了位置上。   “爷爷,你这样营养不够,再吃点。”他把鱼肉剔出了骨头夹进了章爷爷的碗里。   章爷爷白了他一眼,小声说:“承煜啊,你太凶了,你看你媳妇都看见你害怕。”   章承煜哭笑不得,正想说话,章嘉仁开口了:“爸,吃完了有正事呢,关于苏苏的,你可别耽误。”   顾苏有点纳闷,她想不出她有什么事情让章嘉仁操心的,不过章爷爷听了倒是不闹腾了,就着章承煜和顾苏替他夹的菜吃了满满两碗饭。   饭后大家一起到了客厅,徐瑷上楼拿下来了一个文件袋,章嘉仁从里面取出了两份文件放在了茶几上:“今天趁着大家都在,我替爸宣布一件事情,苏苏和承煜结婚满两年了,这是爸病前就签好的文件,百分之五的章合集团股份,转让给章家的长孙媳。”   每个人神情各异,有淡漠的,有惊愕的,有羡慕的。   章承煜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两张股权转让书一动不动。   “苏苏,承煜,你爷爷一直对你们报了很大的期望,也深怕你们年轻人行事草率,把婚姻当儿戏,不过现在看来,是我们多虑了,现在把这两份文件收好,就算是迟到的结婚两周年礼物。”徐瑷浅笑着拍了拍顾苏的手。   “爸妈,爷爷,”顾苏迟疑着开口,“这个……我不能收……”   章嘉仁威严地朝着四周看看:“有什么不能收的?有人有意见可以现在提出来,也可以申请去做笔迹鉴定,看看是不是爸的亲笔。”   章爷爷飞快地拿起股权书朝着顾苏的手上塞了过去:“这个是不是能买好多好吃的?苏苏你快拿着,别让人抢走了。”   顾苏下意识地看向章承煜,正好迎上了他讥诮的眼神。   “拿着吧,”他的嘴角似笑非笑,“你辛苦了。”   顾苏的心里一阵发酸,这别有用心的帽子算是被这份股权书正式落实,想摘都摘不掉了。   离开别墅的时候刚过八点半,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开出了林荫小道。   车子里流淌歌手低沉沙哑的声音,这是一首老歌,旋律缠绵幽深。   你还记得吗?记忆的炎夏,   散落在风中的已蒸发,喧哗的都已沙哑。   没结果的花,未完成的牵挂。   我们学会许多说法来掩饰不碰的伤疤。   ……   顾苏闭着眼睛跟着轻轻地唱了几句,她的声线清澈,哼唱着这么一首低沉伤感的曲子,居然有种反差的美。   章承煜静静地听了片刻,情不自禁地侧身看了一眼:顾苏的睫毛轻颤,在眼底投下了一层浅浅的阴影,看起来宁静而美好。   他迅速地调开了视线,随手一按,把CD变成了电台。   顾苏莫名地睁开了眼睛:“为什么换掉?”   “我不喜欢。”章承煜生硬地回答。   顾苏不说话了,她知道章承煜在说谎,这首《爱》和另外一首他曾哼唱过的曲子一样,是他最喜欢的歌曲之一。   窗外的景色不停地掠过,很快便进入了市中心,大街上行人却稀少得很,原本繁华的N市好像一下子空旷了很多。   “停车!”顾苏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   章承煜踩下了刹车,略带不悦地问:“干什么?”   “半夏,N市什么时候也有分店了?”   一片霓虹闪烁中,一个浅绿色的招牌十分朴素,中间只有一个黑色的中式篆体的店名——半夏。这是一家甜品专售店,顾苏和章承煜在度蜜月时在H市尝过一回,对它印象深刻。   “太晚了,以后你自己来吧。”   章承煜的眼神滞了滞,正要踩油门离开,顾苏双掌合十祈求地看着他:“陪我去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吃个黑白配就走。”   店里只有两个人,已经在准备打烊了,这是他们在年前最后一次营业。   黑白配就是牛奶黑糯米,雪白的牛奶中两个滚圆的黑糯米球,寓意十分美好。店长特意给了两个勺子,还额外奉送了两杯柠檬水。   顾苏舀了一勺黑糯米,牛奶的香甜配着黑糯米的软糯,回味悠长。她满足地眯起了眼,末了还舔了一下嘴角的牛奶渍。   “你怎么不吃?味道很不错。”   章承煜盯着柠檬水看了一会儿,无来由地有些烦躁,他看了看手表,催促说:“快点。”   顾苏没理他:“你还记得吗?我们那次去度蜜月,我点了一大碗芒果纷纷雪,结果当晚肚子疼了一夜。”   蜜月的那会章承煜没空,只是在临近的H市度了两天假,幸好H市的景色和国外相比毫不逊色,成了两个人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之一。   那会儿的章承煜看向顾苏的目光虽然复杂,却没有像现在这样的鄙夷。   章承煜轻笑了一声:“是乐极生悲吧。”   顾苏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又在嘲笑自己了:“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我想死得明白一点。”   章承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你经营了两年,已经坐稳了这个位置,所有该有的好处你都拿到了,你难道还不满足?”   “是,我不满足,”顾苏轻声说,“我很贪心。”   章承煜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开口:“谢谢你那天晚上加了料的柠檬水,顾苏,你姐姐尸骨未寒,你却在算计她的男朋友,最后还把长辈叫来逼婚,整件事情做得天衣无缝,真让人佩服。”   顾苏愕然瞪大了双眼,这些字她都听得懂,可组合在一起却越发糊涂了。   那天头七的时候,顾长庆说是要给顾芸最后守一次夜,章承煜也来最后送顾芸一程,可能是因为那阵子伤心加上劳神,章承煜没喝几杯脸色就不好,顾苏的确替他倒了一杯解酒的柠檬蜂蜜水。   “原来……你以为是我故意设套……”她喃喃地说着,握着勺子的手指都在发抖,“在你心里我居然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难道不是吗?”章承煜反问道,“思雨一开始就说你不安好心,我不愿意相信还骂她小人之心,可后来事实证明,是我看错了你,顾芸的妹妹的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什么事实?”顾苏茫然地看着他。   章承煜抬手在柠檬水的杯子上弹了一下,嘲讽地笑了:“你没想到吧,就是蜜月那天在半夏,我喝了这杯柠檬水,觉得味道不对起了疑心,回去后你爸爸正好到来找我办事,我一诈他全说了。”   “说了什么?”顾苏机械地问。   “说你一直很喜欢我,说你在他面前哭着求了好几次,说让我看在小芸的面上原谅你做的错事,”章承煜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向她,“顾苏,如果这就是你的喜欢,那你的喜欢实在太廉价了,你不配说喜欢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以后你会求着苏苏说喜欢。 ☆、第 8 章      顾苏看着他,凉意从指尖渗遍全身。   不配说喜欢。   他凭什么说这句话?凭什么就以他的主观臆断定了她的罪?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几乎趴在桌上喘不过气来,引得旁边的两个服务生惊愕地看了过来。   “难为你了,忍了我两年。”顾苏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   “好了,就算是阴差阳错吧,”章承煜的神情忍耐,“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既然我家人都已经认可了你的身份,我也无意再做什么改变,只是以后你别再动什么歪脑筋……”   “章承煜!”顾苏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半仰起头来看着他,“如果我说,我没有做你说的那件事情,你信不信?”   顾苏如墨般的瞳仁被水光浸得发亮,半夏的灯光柔和,把她的脸渲染得有那么几分迷离。   章承煜的心脏莫名就颤了颤。   手机铃声骤然响了起来,章承煜瞬间清醒,略带狼狈地低下头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你别哭……你在哪里……我半个小时以后到。”   他收了电话,沉声说:“这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有点急事,别吃了,我先送你回家。”   顾苏垂下了眼睑,慢吞吞地搅拌着碗里的牛奶,黑糯米球已经散开,混在牛奶里没了刚开始黑白分明的惊艳。   “石夏蕊吗?”   章承煜点了点头。   “我不走,你要走就走吧。”顾苏的声音几不可闻。   “你在怀疑什么?别无理取闹。”章承煜的眉头紧皱了起来,抬手就去拉她的手腕,“她有急事找我,晚了我怕出事。”   肌肤相处的一刹那,顾苏尖叫了起来,用力地挣脱了朝后倒去,差点打翻了椅子。   旁边的店长战战兢兢跑了过来:“怎么了?小姐,要不要我报警?”   章承煜的脸色铁青:“顾苏,你到底走不走?”   顾苏拼命地摇着头,她的嘴唇紧咬着,她怕她一开口就会哭出声来。   “哐”的一声,章承煜大步走出了店门,一股冷风袭来,顾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姐……你还好吧?”店长急匆匆地倒了一杯热水。   “还……好。”顾苏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   “你再坐一会儿,晚点再走。”店长关切地说。   顾苏一勺一勺地把黑糯米和着牛奶吃完,买完了单走出了半夏,强迫自己忽视店长眼里满满的同情。   自己选的甜品,无论如何都要微笑着咽下去。   自己选的路,无论如何都要昂着头走完。   此时此刻,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顾苏不想回家,只是拢紧了自己的羽绒服,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马路上零零星星有路人走过,一个个都行色匆匆,路灯静静地伫立在两旁,看着这人间百态。   多可笑啊,丈夫不相信她,父亲出卖她。   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两个男人,给她最深的两刀,血淋淋的。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是家里的号码,她随手就按掉了,把手机关机。   此时此刻,她压根儿不想听到顾长庆的声音,她怕她会忍不住问,她是顾长庆的亲生的吗?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茫然四顾,发现自己走在了明安桥上,这是新近拓宽的一座市中心大桥,桥面上寒风呼啸而过,桥下是N市的母亲河,三江汇流,奔腾入海。   偌大的八车道桥面冷冷清清,顾苏脱下了高跟鞋,靠在了栏杆上。   一辆车从她面前飞驰而过,伴随着刹车声停在了不远处,有人从上面走了下来,诧异地冲着她挥了挥手:“顾苏?”   顾苏转头盯了他一会儿,机械地点点头:“程总。”   程景时快步走到她身旁,打量了她两眼忍不住责备:“这么冷天你在这里干什么?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在这里看会风景。”顾苏漠然地看向桥下的江水。   程景时心里隐隐觉得不对,索性跟着趴在了栏杆上,笑着说:“看大江东去吗?你别说,N市这个景致还是挺别致的,当初N市人都没有发现这个特色,白白浪费了好多年的市政建设。”   顾苏的脑袋有点僵硬,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却又不好意思再赶人,只好勉强应了一句:“什么特色?”   程景时指了指前面开阔的江面:“N市的江多,把整个市区切成了零零散散的几块,当初上头的领导很是烦恼,花了重金请了一个市政专家来把脉。”   程景时的声音清亮,抑扬顿挫中带着几许神秘,顾苏的注意力渐渐集中了起来。   “专家花了几天功夫走访,最后和领导说,你们这是抱着金碗在讨饭,江多水多正好就是你们市最具特色的市政,沿着三江六岸建设,N市会成为一个美丽的国际都市。”   顾苏的目光看向远方,江边灯光星星点点,仿佛一条条彩带把整个N市包裹了起来,四周高楼耸立,霓虹闪烁,N市的确在江水的映衬下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美吧?所以,很多时候并不是绝路,柳暗花明,绝处逢生,走过去就是另外一片天。”程景时凝视着她。   顾苏骤然清醒了过来,喃喃地道:“谢谢……”   “走吧,我送你回家。”程景时笑着说。   顾苏抬腿走了一步,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鞋,尴尬地弯下腰去,只是她在冷风中站得时间太长,整个人都有点僵硬了,肩上的包一下子滑落了下来,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程景时立刻蹲了下来,一边帮她捡东西一边调侃:“女人的包就像哆啦A梦的口袋,什么东西都有,你怎么还放了……”   他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略带诧异地拿起了那份股权转让书瞧了瞧,随即放回了顾苏的包里。   顾苏不好意思地接过包,局促地说:“不麻烦你了,我打个车就好。”   “这个点你以为还有车吗?大家都过年去了。走吧,要是让小安知道我把你一个人丢在马路边,我明天一天都别想安生了。”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大,暖气扑面而来,顾苏把冻僵的手放在了出风口上,冷热的交替让她连打了几个喷嚏。   车子平稳地驶下明安桥朝西开去,窗外的景色一明一灭。   狭小的车厢里舒缓的音乐流淌着,顾苏靠在椅背上渐渐迷糊了起来,等她醒过来时,车子已经停稳在小区门口。   刚睡醒的顾苏茫然四顾,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才定住了眼中的焦距,想要说话才发现喉咙已经沙哑。   程景时关切地看着她:“在车里缓缓,不然出去被冷风一吹肯定发烧。”   刚才睡着了还没觉得,可现在一清醒过来,顾苏简直无地自容,这辈子最狼狈的模样被这个才见过几面的男人看得一清二楚。   “谢谢程总。”她吸了吸鼻子,说话声带了浓重的鼻音。   程景时笑着说:“你心里不痛快,我有个建议。”   “什么?”顾苏傻呵呵地问。   “明天我替你加大工作量,忙累了就不会想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顾苏噗嗤笑了:“怪不得你能当老总,压榨员工得心应手啊。”   “总算笑了,”程景时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以后不干这行了可以去当心灵导师。”   “这样六安集团的全体员工都会哭的。”   “错了,知道总公司那些员工在背后叫我什么吗?教导主任。我要是不在了,说不定他们会拍手称快。”   顾苏哈哈大笑了起来,想起了王经理那会儿深恐行差踏错的谨慎模样:“你一定处罚过好多人,以后我翘班被抓了,能不能求你网开一面?”   她的眉眼弯弯,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笑容灿烂。   程景时有一瞬间的失神,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静默了下来。   顾苏吸了吸鼻子,狐疑地看着他:“程总,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当然不会,不过,有个前提,”程景时诚恳地看着她,“下班了我听到这个称呼有条件反射,能让我彻底放松一下吗?叫我景时就好。”   顾苏抿着嘴乐了。   程景时叮嘱她回去喝点姜汤驱寒,两个人又随意聊了几句,顾苏就下车回家了。   家里黑漆漆的,章承煜还没有回来。   顾苏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了。她苦笑了一声,靠在墙上失神了片刻。   脑袋发疼,浑身酸痛,好像是发烧的前奏。家里没有程景时所说的姜茶,顾苏胡乱吃了一片感冒药,刚想进卧室睡觉,无意间抬头一看,阳台上有红点忽明忽灭,一个黑影站在那里。   “谁……”顾苏吓了一跳,差点没尖叫出声。   章承煜从阳台上走了出来,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走进了卫生间。   顾苏头痛得要命,更没心情再去揣摩他的心情,直接上床睡觉。   可能是药效的作用,顾苏很快就有了睡意,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章承煜上了床,过了好一会儿,她觉得一阵痛意袭来,睁开眼一看,章承煜正在用一块手帕用力擦拭着她的嘴唇。   她负痛往后躲去,嘶哑着声音问:“你干什么!”   章承煜的嘴角挂着冷笑,眼神却阴鸷沉郁,用力地扣住了她的头:“你刚才和程景时在干什么?”   顾苏又惊又怒,反唇相讥:“我都没问你去找石夏蕊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小蕊她被狗仔队追踪堵了,我处理完就来找你了,来回足足兜了一个小时,深怕你出什么事情,结果你倒是厉害,和程景时有说有笑地回来,顾苏,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一股热意袭来,顾苏扯了扯衣领,喉咙都快冒烟了,她昏昏沉沉的无力辩解,只是摇头喃喃地说:“你别冤枉人……”   她的脸呈不正常的绯红,唇色更是娇艳欲滴,黑漆漆的墨瞳里仿佛被水汽蒸笼,能滴出水来。   章承煜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第一次含住了那片红唇。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亲们有没有登陆jj收藏醋哥啊?肿么末点比收藏要高……   谢谢人生何处不躺枪扔了两个地雷、易那年扔了两个地雷,土豪么么哒~~~ ☆、第 9 章      那红唇温软,带着一股甜甜的牛奶香味,味道美好得让人欲罢不能。   顾苏鼻子塞了,嘴唇又被牢牢堵住,呼吸困难。她抬手绵软地推拒着,就好像猫爪挠着章承煜的胸膛。   章承煜丝毫没有感受到,压在顾苏身上,两个人肌肤相贴,火热的触感让他小腹紧绷。   “别……求求你……别这样……”趁着他松口的间隙,顾苏低声恳求着。   章承煜却恶意地玩弄了一下她的蓓蕾,嘲笑着说:“口是心非。”   发烧的身体分外敏感,快感袭来,顾苏的脚尖都蜷缩了起来,想从章承煜的手中逃开,却被他牢牢地固定在身下。   沐浴后的留兰香夹杂着熟悉的男性气息,聚拢的眉峰,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无一不显示着眼前就是她迷恋了三年多的男人,更是她法定的丈夫。   她无力抵抗,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章承煜向来不是个放纵的人,却在这一刻有些忘形,等到他发现顾苏的异常时,顾苏已经有些糊涂了,任凭他软绵绵地拨弄着,口中胡乱说着话。   一摸额头简直烫手,脸颊不正常的绯红愈发明显,章承煜无来由地一阵心慌,立刻弄了一块冷毛巾敷在了她的额头,随手给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   等医生来的空隙,章承煜笨手笨脚地替顾苏套衣服。顾苏身上的皮肤白皙滑嫩,刚才激情时留下的红痕和青紫有些触目惊心。   她的双眸紧闭着,吐息甜腻,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章承煜手下忍不住轻柔了起来,一种异样的情绪充盈着全身,下意识地就拍了拍她的肩头:“忍着点,徐医生马上来了。”   顾苏呜咽了一声,朝着他靠了过去,口中念叨着什么。   章承煜俯下身,仔细分辨着她的呓语。   “承煜……别走……”   “姐……姐……别把他抢走……好不好……”   “为什么……”   章承煜有些困惑,看着她眼角的一滴泪,心脏忽然紧缩了一下。   这种情绪十分陌生,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顾苏的脸,结婚两年多了,他好像从来没这样认真地看过顾苏。   和顾芸的美艳不同,顾苏的美乍看并不夺目,却好像江南的烟雨,细细密密地渗入了肌肤,不经意间就将人淋得湿透。   就容貌而言,章承煜更喜欢顾苏。   要是她的品行也能像她的容貌就好了。   一想到这里,章承煜就觉得一阵恶心,他数次劝说自己把这些淡忘,却一直无法淡忘。从小到大他都是天之骄子,接人待物游刃有余,商场上就算和人针锋相对也没有处过下风,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一次亏,心存弥补的愧疚到头来却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耍得团团转,还因此拖上了顾长庆这个甩不掉的包袱。   门铃响了,徐医生来了,他从被窝里被挖起来,说话都带了无尽的怨气:“老大,你给小人点活路啊,这大过年的消停点好不好——”   他拔出体温计惊叹了:“你这怎么当老公的?媳妇烧成四十度了,难道你准备让她烧傻了是吗?”   章承煜瞥了他一眼:“人人都百病不侵你还怎么赚钱?”   “可你不心疼吗?看看这水灵灵的姑娘,我都看得心疼。”徐医生叹息着,手下也没闲着,开始打针挂水。   顾苏的手指纤长,血管很细,徐医生一连扎了两针,第三针才扎进去。   章承煜的心脏又紧缩了一下,忽然一下愣住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疼?   “你看着点,别到时候回血了,醒来以后给她吃药,下次寒冬腊月的,别折腾了。”徐医生看了看地上撕成两半的睡衣,暧昧地笑了笑。   章承煜没敢躺下,定了闹钟靠在沙发上打盹,不知怎么,中途他动不动就惊醒,各种奇怪的梦接踵而来。到了最后他索性不睡了,定定地看着瓶子里的水一滴滴地滴下来。   一直等到吊完水拔掉针头,顾苏也没有醒,幸好她的呼吸顺畅了起来,脸上的红潮也退了一些,看起来不是那么难受了。   章承煜这才在床上躺了下来,一觉沉沉睡去,一直到天亮才醒过来。   顾苏已经不在床上,卧室里也收拾得很干净,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看来是个好天气。   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章承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顾苏的人影,不知怎的,他松了一口气。   该怎么对待顾苏,他还没有想好。   以前他的脑子里很清晰,视顾苏如空气,既然她敢设套,就让她自作自受,有时候看着顾苏小媳妇一样的脸,他心里有种鄙夷的快感。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具体要说有什么变化,他也说不上来。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陆文城的电话。“承煜,那个IP地址我查出来了,你猜是哪里的?”   正值春节前夕,六安大厦前并不像平时一样熙熙攘攘,只有零星几个人进出。章承煜和陆文城坐在车上,却有点一筹莫展。   六安和章合从章爷爷那辈开始就有些上不了台面的旧怨,到了下一代接掌后,竞争愈发激烈,这旧怨非但没有消弭,更有了几分不甘示弱的苗头。   N市最近几年发展很快,除了几个本土的地产公司,国内的一些地产大佬都来捞金,章合原本是以商业地产为主,章承煜掌门后,除了稳扎稳打做好商业地产,开始尝试高端住宅地产,和一家地产大佬合作开发了系列楼盘,最终在H市和六安狭路相逢。   两家都看中的这块地地处H市的CBD,商业模块成熟,人文气息浓厚,章合更是计划在住宅旁边建造一个大型的商业广场,以求区域共赢的最大化。   两家都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都有着势在必得的架势,结果最后拍卖中,六安在三轮竞价后就宣布退出,暗中成了地产界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其实六安当初退出的决定相当正确,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章合和人联手,六安从资金实力来说,明显处于劣势。章承煜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程景时开始警惕起来,这人能忍着不去追逐虚名,果断抽身另觅商机,不容小觑。   那个IP地址显示就是在六安,章承煜觉得,他现在找到程景时,让他调查是谁登陆了这个QQ,会不会直接被程景时笑掉大牙。   “要么算了?”陆文城试探着问,“顾芸都死了两年多了,我估摸着应该是这个Q号重新被转卖了。”   章承煜下了车,大步朝着六安大厦走去。   陆文城没办法,只好跟在他身后,念叨着说:“就算你再对不起顾芸,这几年你替她照顾家人做得也仁至义尽了,还纠结个Q号干什么……”   章承煜的神情有点怅惘:“那个号是我和顾芸一开始认识的时候聊的,有时候我真后悔,当初不应该从网上走到现实,说不定还能有当初的那种感觉。”   “你找到了准备做什么?把号买下来?留着怀念你们俩一开始网聊的那段日子?”陆文城嘲笑他,“大哥,你也太纯情了。”   章承煜没理他的调侃,只是走进了电梯,电梯里有几个女孩,手里拎着外卖的咖啡和饮料,不时偷偷地打量着这两个难得一见的精英。   这样的目光章承煜见得多了,并不以为意。   电梯到了四楼,女孩们嬉笑着走了出去,章承煜迟疑了片刻,在电梯即将合拢的那一刻跟着走了出去。   这是隶属于六安集团的策划部,章承煜就好像视察自家公司一样,闲庭信步,一间间地看了过来。   没有什么熟面孔,章承煜有点失望。   过道里有人影一闪而过进了消防通道,章承煜的脚步顿了一下,陆文城也有点惊诧:“咦,那个人有点像顾苏。”   章承煜下意识地追了两步,却听到后面有人急匆匆地叫道:“章总,怎么来了六安也不打声招呼?这要让人看到了,还不以为我程景时怎么怠慢呢。”   章承煜和陆文城互望了一眼,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这只狐狸怎么就嗅觉这么灵敏呢? 作者有话要说:  TUT昨天留言掉了一半!发生了什么!小天使们都抛弃醋哥了吗?还是jj抽了!一定是后者!(碎碎念自我催眠中…… ☆、第 10 章      顾苏躲在消防通道的门后,心脏砰砰直跳。   她完全没想到章承煜会出现在六安大厦,离过年就剩几天了,她不想节外生枝,让章承煜知道她在六安大厦打工。   这要是捅出去,章合集团和章家都会颜面扫地。   高烧过后的身体还很虚弱,她的腿有点发软,后背直冒虚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门谨慎地被敲了两下,罗小安的声音响了起来:“苏苏,他们被表哥引走了。”   顾苏探出头来看了看,心有余悸:“谢谢你了小安,不然我被抓个正着。”   罗小安挠了挠头,她不明白了:“你们俩可真不像是夫妻,苏苏,你得好好想想,这样下去可不行,我看你越来越瘦了。”   顾苏沉默了片刻,缓缓地挺直了后背:“是啊,该做个了断了。”   她的眼睛里闪动着不知名的火焰,苍白的嘴角紧抿,脸上的痛楚一闪即逝。   罗小安同情地握住了她的手,这么美好的女人,却一头栽进了婚姻这座坟墓,她逃婚果然是正确无比的。   “苏苏,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罗小安郑重地叮嘱着。   顾苏感激地点了点头。   办公室里没什么事,顾苏也担心章承煜再莫名杀个回马枪什么的,就请了假回家了。正好公司明天就开始轮休放春假,连上法定假日一共有十二天。   年前还有四天的空闲,顾苏把这四天安排得很丰富。   家里属于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除了一些衣服和首饰,她最多的财产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和碟片,有的是古籍,有的是文集,打包起来能有好几个大箱子。   三角钢琴的音质很好。   随风飞舞的白色窗帘,她坐在琴凳上弹着温柔缠绵的情歌,章承煜在窗口轻轻哼唱,目光深情地落在她身上。   这是她曾经幻想过的最美的场景。   只可惜再也没可能实现了,她两年多的努力,最终成为泡影。   黑白琴键忽起忽落,流水般的音乐在指尖响起。   虽然已经那么久没碰键盘了,可曾经记忆中的音符还是那么熟悉,偶尔的凝滞,丝毫不妨碍她心中喷涌而出的感情。   她练了几首曲子,手指灵活了许多,只是指尖因为长久不练有些生疼,坐在琴凳上休息了片刻,她从书柜的架子上取下来了一个小箱子。   那是个带锁的密码箱,里面放着她的珍藏。   箱子里东西不多,几本杂志,手编的链子,还有几张曲谱。   杂志一共三本,是一模一样的校刊,一本已经很久,而另两本新如最初,拿近了还能闻到浅浅的油墨香味。   封面就是一张章承煜坐在沙发上的照片,摄影系的同学抓拍得很好,逆着光,章承煜的帅气和凌厉一览无遗。   翻开校刊就是一篇专访,顾苏主笔,另外两个同学一起润色,她已经能够倒背如流。   扉页上有着章承煜的签名,字如其人,笔转勾画间锋芒毕露。   这期校刊刊发后,原定两百本的印量被抢要一空,好些人都托人来校刊编辑部走后门要一本,负责的老师乐得合不拢嘴,特意批来了经费让编辑部的学生们大吃了一顿。   她当时偷偷地藏下了三本,一本翻阅,一本签名,一本备用,被几个共事的同学嘲笑了好久。   链子是当时约定见面前编的,她选了一款复古的皮绳,银扣和菩提珠交替,每一个结都凝聚着她的憧憬和梦幻。   只可惜,这份礼物没能送出去。   她不想再看,随手把链子放回了盒子,拿出曲谱坐回了琴凳上。   那是几首流行歌曲,结婚后她闲极无聊写了伴奏,幻想着哪一天她和章承煜真正爱上彼此时弹上一曲,享受爱人眼中的惊喜。   她随意按了几个音符,行云流水般的琶音响起,熟悉的旋律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因为我会想起你,   我害怕面对自己,   我的意志总被寂寞吞食;   因为你总会提醒,   过去总不会过去,   有种真爱不是我的。   ……   刹那之间,顾苏泪流满面,真的已经到了要放手的时刻,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得舍不得?   春节的时间过得飞快,小年夜在顾家过,大年夜则在章家吃团圆饭,年初一所有的亲戚齐聚章家大宅,热热闹闹的,而年初二是N市习俗中姑爷回家的日子,按照惯例,章承煜应当回顾家拜年。   自从那天高烧后,章承煜除了晚上睡觉几乎不见人影,顾苏也忙于自己的事情,两个人的对话几乎屈指可数。   补品、名酒、古玩,章承煜的礼数每年都做得很到位,今年也不例外。   章承煜依然很淡漠,顾长庆依然热情到让人觉得谄媚。只有孙晴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看着自己的女婿,越看越欢喜。   “承煜啊,以后别买这些东西了,都一家人,浪费这些钱做什么。”   “应该的。”   “苏苏,承煜,你们俩喜欢看什么?别陪着我看这些没趣的节目。”   “我无所谓。”   顾苏看着孙晴和章承煜一应一答,心里有点发酸,只是靠在孙晴身旁说:“妈,我们一年也难得陪你看几次电视,你就别让了。”   孙晴很满足:“你们年轻人忙嘛,不像我,都一只脚踏进棺材了。”   顾长庆在一旁听得不乐意了:“你胡说什么呢,大过年的说这种晦气话。”   “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孙晴连忙改口,“大家都长命百岁。”   中饭很丰盛,虽然保姆回老家去了,可顾长庆是厨房高手,一桌菜像模像样的。   大家一起喝了点酒,边聊边吃,气氛还算和睦。末了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顾苏把筷子一放,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郑重:“爸妈,很抱歉,今天除了拜年,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说。”   另外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顾苏冲着顾长庆笑了笑,从自己的包里慢吞吞地拿出了两张纸:“爸,这是章合集团百分之五的股权转让书。”   章合集团是上市公司,市值近千亿,前景良好,百分之五的股份不可估量,顾长庆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飞快地拿起股权书看了起来。   孙晴也挺高兴的,这算是章家正式接纳了顾苏:“有没有谢谢亲家?苏苏,你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爸妈。”   章承煜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顾苏。   顾苏的嘴角微翘,回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你是不是在嘲笑我见识浅薄、见钱眼开、无耻卑鄙?”   顾长庆和孙晴的脸瞬间就变了,章承煜敛了笑容,眼中露出几分惊愕。   “爸,你是不是想赞扬我手段高超,一本万利?”顾苏笑意盈盈地看向顾长庆。   “苏苏你……你怎么了?”孙晴简直呆了,“你怎么这样和你爸说话?”   顾苏的心脏一阵抽痛,她不知道孙晴在这件事情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宁愿相信,孙晴是真心疼她的,对此一无所知。   “对不起,妈,还有,爸,真是抱歉,我没法做你的棋子了,我和承煜感情不和,没法在一起了,这股权书,现在就要还给他,你要是实在喜欢,就多看几分钟,我想承煜也不会太介意。”   顾长庆呆了几秒,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承煜你别理她。”   顾苏笑意盈盈,眼中却带着悲凉:“爸,今天当着大家的面,你和我说说清楚,当年我和承煜到底为什么会睡在一起,是我在那杯水里加了料吗?”   顾长庆猝不及防,神情狼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章承煜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粒花生米咀嚼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顾苏疲惫地笑了笑:“听不懂那我就直说了,姐姐死了,没人替你攀附豪门了,你不甘心到嘴的鸭子飞了,就在我身上动了手脚,设套让章承煜成了你的小女婿,到最后你还让我替你背了这个黑锅,爸,你这样坑你女儿,真的心里没有一点愧疚吗?”   顾长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了一丝笑容:“你这孩子脾气太犟了,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承煜都不追究这事情了,我们俩还争这个有意义吗?有问题咱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说,你要爸爸怎么给你道歉都行。”   “啪啪啪”,旁边一阵掌声响了起来,章承煜慢条斯理地拍着手,微笑着说:“苏苏,演戏很累的,大过年就歇会儿吧。”   仿佛心脏被重重地击了一拳,顾苏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以为她在演戏,和顾长庆一起。   顾苏摸了摸胸口,几乎以为那里已经鲜血淋漓。她木然坐了片刻,站起来扯过股权书放在了章承煜的面前:“替我谢谢爷爷和爸妈,我们俩之间也没什么财产纠纷,到时候大家一起签个字去民政局就好。”   顾长庆抬手就去拿那两张纸,简直气急败坏:“苏苏你这是干什么,好端端的离什么婚,咱们有话好好说……”   顾苏再也没去看他,拿了包就往外走去。   还没等她拉开门,身后孙晴颤抖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等一等,顾长庆你究竟做了什么……苏苏不会说谎……”   顾苏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留,就让一切都过去吧,连带她那求而不得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更新路过…… ☆、第 11 章      初二没有搬家公司,顾苏厚着脸皮叫了门口的保安,一共五个箱子加一把藤制摇椅,的士也出了双倍的价钱。   她的名下有一间小公寓,这些年一直闲置,这次终于派上了用场,不然这样自己把自己扫地出门,还真有些凄凉。   公寓一个月前开始布置,两室两厅,从家具到窗帘都是她亲自挑选的,温馨的小碎花,木制和藤制的家具,她很满意。   卧室有一个飘窗,顾苏在窗台上挂了吊篮,摞了一叠书,一边煮花茶一边坐在摇椅上享受冬日的暖阳,很是惬意。   唯一遗憾的是房间太小,那架三角钢琴没法搬过来,她深深地后悔,当初不该少女心泛滥,应该买架普通的立式钢琴。   过年剩余的几天过得很是平静,一开始顾长庆一直打电话给她,她没有接,听得烦了索性把手机关了机。   初四的时候,她和罗小安一起约了外出,早上逛了中心广场,下午乘着游船顺江漂游,她在N市土生土长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从这个角度观赏过N市,别有一番意趣。   可能是过年的原因,走亲访友的很多,连带着游船也热火了一把,船舱里居然有一大半位置是满的。   空调吹得顾苏胸口发闷,她索性走到了船头,呼啸的风声从耳畔掠过,刺骨的寒意袭来。   江畔是高耸林立的大厦,各式各样的桥在眼前渐渐清晰又渐渐远去,顾苏张开双臂,任凭寒风在双臂间穿梭着,良久,她闭上眼睛诚心祈祷:忘了他吧,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初七上班,办公室里门可罗雀,好多人请假或是轮休还没回来,顾苏中午就和部门经理请了假,从网上打印了离婚协议书,一式三份,然后给章承煜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章承煜的特助小朱接的,小朱很是客气,说章承煜在开会,有什么急事他代为转达。   顾苏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只好含糊地说:“初二的时候我们俩说好了要办件事,我来催他别忘了。”   小朱应了一声,顾苏又急着叮嘱了一句:“我下午都有空,让他务必要给我电话,那事过了五点半就办不了了。”   小朱挂了电话,把手机交给了坐在办公桌前的章承煜,满心纳闷,却依然恭谨地把顾苏的话重复了一遍。   章承煜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这事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初二的时候,顾苏一走,孙晴和顾长庆就吵了起来,孙晴被气得厥过去了几分钟,顾长庆吓坏了,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一遍,说是当时实在是鬼迷了心窍,可他也真是为顾苏好,虽然顾苏不说,可他早就知道了,顾苏心里喜欢章承煜。   章承煜不置可否,心里却觉得好笑,这个老丈人满嘴跑火车,说出来的话没一句可以相信,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老丈人和顾苏编排出来的一场戏。   只是这场戏的走向似乎偏离了正常的轨迹,顾苏居然当天就搬出去住进了一个小公寓,剩余的几天居然连面都没在章家露一下。   今天打电话来难道是提醒他去办离婚手续?这个女人疯了吧,演戏演得这么逼真,到时候弄假成真了,她找谁哭去?   章承煜无来由地烦躁了起来,他归结于不知道该怎么把这荒唐的事情和家人交代。   门被推开了,陆文城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沈思雨。   沈思雨的个子将近一米七,一身帅气的裤装,利落的短发挑染了几缕金色,相比之下,一身休闲格子毛衣的陆文城则看起来温和得多了。   “我的大总裁,没你这么工作狂吧,大过年就开始上班了。”沈思雨一进门就嚷嚷了起来。   “和你这个不事生产的大小姐怎么比,”陆文城在一旁调侃,“公司上下几千号人等着吃饭呢。”   沈思雨轻哼了一声:“一个顶尖的现代企业,就算老板每天放大假也能正常运作,你要转换一下思路了。”   两个人说笑了几句,发现章承煜根本没搭腔。   陆文城一看他这幅模样,心里就明白了大半,能让这位临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章总裁皱起眉头,十有□□就是他家里的那个又出幺蛾子了。“你家那位还没回来吗?大过年的怎么也不让人安生。”   章承煜面无表情地玩耍着手上的钢笔:“女人,就是麻烦的代名词。”   沈思雨不干了:“承煜你说什么呢,不能一棍子打死一船人,当初我早就和你说了,就凭顾芸那种拜金模样,她妹妹也不会是个省油的灯,就你不听劝,自讨苦吃了吧?”   陆文城拍了拍章承煜的肩,同情地说:“你这婚结的,给自己添堵,还是我这样好,自由自在,无牵无挂。”   “承煜,你是该好好想想了,你这样也对得起顾芸了,”沈思雨忿然说,“她出车祸这是天意,你自责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   好友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痛快,章承煜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很玄妙,现在都轮不到我想了,顾苏和我提出离婚了。”   “什么!”   沈思雨和陆文城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大惊小怪,”章承煜拿出了那张股权书,用手指弹了弹,“她连这个都不要了。”   沈思雨的脸色有点难看,盯着那股权书看了几眼,忽然冷笑了一声:“承煜,你不会傻到连这种股擒故纵的伎俩都看不出来的地步吧?”   顾苏等了一个下午,没等来章承煜,却等来了徐瑷的电话,徐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如水,随意询问了几句,告诉她章爷爷这两天吵着要见她,让她有空多来陪陪。   顾苏有点尴尬:“妈,我这阵子可能来不了了……”   徐瑷愣了一下,忽然惊喜地说:“你有情况了?”   顾苏更尴尬了,连声否认:“不是不是,妈,我——”   她心一横刚想把要离婚的事情全盘托出,电话被人抢了过去:“苏苏,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承煜老是缠着你,你别理他,来陪我玩,我今天会弹小星星了。”   顾苏放柔了语调:“爷爷,你真厉害,要不你现在弹给我听。”   章爷爷很高兴,把手机搁在了钢琴上,磕磕巴巴地弹了一首小星星,错了四五个音。   顾苏挺高兴,虽然章爷爷的病治愈希望渺茫,但努力过了总是聊胜于无。她夸奖了几句,又答应过两天就带着好吃的去看他,聊了好一会儿才把电话挂了。   一连两天,她打电话给章承煜都是小朱接的,不是在开会就是在视察,她就算再傻,也明白章承煜是在避着她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好歹她也曾做了章承煜两年多的枕边人,对他的作息了若指掌,第三天的清晨,她在小区门口哆嗦着等了一个小时,终于在车库门口拦下了章承煜的座驾。   冬日的寒流还没有完全褪去,寒风凛冽,顾苏的鼻尖冻得通红,不停地呵着气,一说话就冒白烟,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章承煜打开车窗,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有种陌生的感觉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回家歇着吧,等我晚上回来好好谈谈。”他淡淡地说,算了,给个台阶下吧,大过年的,别折腾了。   顾苏愕然瞪着他,黑漆漆的墨瞳倒映出他的脸:“谈什么?离婚协议书我都打出来了,没什么要谈的了。”   章承煜有点恼火了:“你什么意思?真要离婚?”   顾苏点了点头。   “上车。”   章承煜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还没等顾苏坐稳,加下油门一踩,加速度袭来,顾苏被重重地抛在了后座上。   民政局离小区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刚过春节,这里门可罗雀,老师们刚刚上班,坐在窗口倒杯茶正准备开聊,却看见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男的目不斜视,脸色阴沉,浑身上下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而女的眉目姣好温婉,只是眼中带着几分愁绪。   窗口是半敞开的,女的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小声说:“老师,我们是来办离婚手续的。”   接手的是局里的老资格了,驾轻就熟:“离婚不是开玩笑的,考虑成熟了吗?”   顾苏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成熟了。”   “离婚协议书呢?财产和子女协商好了吗?”   顾苏从包里拿出几张纸来,虚心求教:“老师这个该怎么填?”   “这都没填好,还是回家去吧,小两口商量一下,商量着商量着就不用离婚了,牵扯这么多。”老师开始往外赶人。   顾苏的声音虽小却十分坚决:“我现在就填。”   她拿起钢笔,一笔一划开始填写。从家庭住址到出生年月,从填写日期到结婚日期,算算日子,整整两年零两个月不到两天,结婚时的憧憬梦幻仿佛就在昨天。   填到离婚原因时,她的笔尖顿了顿,写下了“感情破裂”四个字,最后的一捺久久没有提起,墨水在白纸上迅速地渲染了开来,留下一个黑点。   她吸了吸鼻子,狼狈地拿出了餐巾纸解释说:“鼻炎犯了。”   老师了然地笑笑,看向章承煜:“你这大男人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小夫妻俩能有什么过不去的结?男人心胸开阔点,和老婆陪个不是又不会少半根毫毛,离什么婚,赶紧一起回家去。”   章承煜轻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老师在心中暗自腹诽:真是拽得可以,白长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顾苏迅速地在最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把它放在了章承煜的面前:“你在这里签字,一式三份就好了。”   章承煜没去接协议书,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在另两张上奋笔疾书,她的字笔迹圆润柔和,很是清秀,只是写得有点着急,原来的行书都快变成草书了。   没有子女。   女方自愿放弃所有婚内财产。   章承煜几乎要把那两行字盯出个洞来。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老师没法子了,拿起协议书一边看一边感慨着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们能结婚两年那得修多少缘分啊,真就这么自愿协议离婚了?”   章承煜磨了磨牙根,终于阴恻恻地开了口:“谁说我自愿离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易那年扔的一颗地雷,扑倒土豪么么哒~ 小剧场奉上   章承煜:我听说有好多读者都叫着要往死里虐我。   醋哥:颤抖了吗?!赶紧跪下叫我女王!   章承煜:其实最该虐的人是谁知道吗?   醋哥:别转移话题,我不会上当的,我已经在征集方案了……   章承煜:你!你才是始作俑者,我的心里都在滴血,你等着吧,章合集团的拆迁小分队正在往你家赶的路上!   醋哥:妹子们救命啊! ☆、第 12 章      离婚终究没办成,顾苏被老师半轰半劝赶了出来:“别凑热闹了,你老公都不愿意离婚说明你们还是有感情基础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你老公的感情完全没有破裂……”   任凭顾苏一叠声地保证“感情的确破裂”也没用,她站在玻璃门前凌乱地看着老师冲着她友好地挥了挥手,功德圆满地回她的座位喝茶去了。   章承煜的车子还停在原位,顾苏疾步走过去用力敲了敲车窗,这个男人在涮她吗!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压低声音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愤懑却抑制不住地流露了出来。   章承煜揉了揉眉心,眼前的女人容貌依旧,却和他认知中的顾苏不一样了起来。   事情的发展再一次脱离了预期,这让在商场上几乎无往不利的章承煜有点措手不及,是他错怪了她吗?   “暂时没法离婚。”他简洁地说。   “为什么?”顾苏不明白了,明明他避她如蛇蝎,简直鄙夷不屑到了极点,现在她放他自由,怎么就不能离婚了?   “财产归属需要协商。”   “我不全都放弃了吗?你还要我怎样?要不要把我的嫁妆都拿出来赔给你?”顾苏有点晕眩,口不择言。   章承煜有点狼狈,迅速地组织着语言:“股权书是爷爷指定给你的,无法转让。”   顾苏心里一凉,原来是因为这个,想想也是,如果无法转让,让章承煜看着自家百分之五的股份流落在外,的确很难接受。她想了想说:“那让爷爷出个声明行吗?或者我把它卖了把钱直接还给你?”   章承煜摇了摇头:“都不可行,这样吧,你先回家来我们慢慢商量。”   “不行。”顾苏断然拒绝,长痛不如短痛,再让她留在章承煜身旁多一秒,只怕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堕落。   章承煜打量着她,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你这么着急要离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油门一踩,章承煜扬长而去,只留下顾苏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她和什么人有染急着奔向新生活了吗?真是太好笑了。   罗小安没过多久就知道了顾苏决定离婚的事,大呼亏本:“你两年的青春就这样白白浪费了,要我就分他一半家产,让他心疼,让他一辈子都记着我。”   顾苏已经适应了罗小安的一咋一呼,笑得很是恬淡:“不,我希望从此和他相忘江湖。”   罗小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同情地问:“苏苏,女人没有爱时才会谈钱,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他?”   顾苏怔了怔,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脸:“这么明显吗?所以更不能要他的钱了,省得我看到钱就想到他。”   “天涯何处无芳草,看你会找不会找,”罗小安胡诌了一句,拍着胸脯说,“苏苏,你的第二春包在我身上,保准让那个章承煜后悔死!”   顾苏只当罗小安开玩笑,没想到第二天罗小安就拿了好几张照片来,午餐后在餐厅里拉着顾苏一张张的看。   “这个是我发小,M国律师,斯文吧?这个是职业篮球队的,你看那一身肌肉,健美吧?他们都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美女,这两个在M国,这个回国了在S市……”罗小安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不如我把你的Q号给他们,你们先聊着?要是合拍了,他们立刻就会从M国赶过来。”   照片上的男人个个都人高马大的,长得一个比一个帅气,其中还有一个混血儿。顾苏骇得眼睛都瞪圆了,她跟不上罗小安这新新人类的思维:“我这不还没离成婚呢。”   “这不先备用着嘛,省得以后来不及,再说了,就许他能找小明星,你还不能找朋友聊聊天?”罗小安振振有词。   “罗小安,你又在添什么乱。”有人从她背后伸出手来,一把按在了照片上。   罗小安腆着脸笑了:“表哥你来干什么,哦对了,苏苏,这个也可以,标准的黄金单身汉,我一直觉得你们俩——”   “小安!”顾苏简直臊得要找个地洞钻下去,“你别胡说八道了!”   程景时拿起照片来饶有兴趣地翻了翻:“这几个的确没我好。”   “表哥你太不要脸了,说好的国人谦虚美德呢!”罗小安促狭地调侃。   程景时一本正经地说:“美人当前要什么谦虚,苏苏,章承煜这家伙真是让人嫉妒,不仅章合压我六安一头,就连老婆都比我早娶,我都想扎他小人。”   罗小安咯咯笑了起来:“你现在不用嫉妒了,他要离婚了。”   “小安!”顾苏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罗小安这才惊醒过来,掩住了嘴。   “你没听见吧?表哥表哥,刚才是你的幻觉,你什么都没听见!”罗小安在程景时面前挥舞着手,施咒般地念叨着着。   程景时眼中的愕然一闪即逝,旋即神情自若地笑了笑:“你怕别人知道?光明正大的,有什么好怕的。”   顾苏有点尴尬,瞪了罗小安一眼,白叮嘱她了。   “不是,我怕对章家有影响,程总,麻烦你替我保密。”   程景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头说:“不行,程总不会保密,”他停顿了片刻,嘴角的弧度渐渐弯起,“不过,程景时会。”   顾苏愣了片刻也笑了,终于改口:“景时。”   “那你现在住哪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加工资就好啦,苏苏可傻了,一毛钱都没向那个人要。”罗小安忿忿不平地说。   程景时大感意外,好一会儿才赞同罗小安的话:“的确挺傻。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这样挺好啊,养活自己没问题,”顾苏趴在餐桌上,双手托着下巴憧憬,“我还打算着空闲的时候开个音乐教室,弹弹琴,唱唱歌,教教小朋友,然后养一大片的紫藤花,每天在花架下喝茶听歌。”   “听起来好美,苏苏我来替你免费打工,你教我学钢琴好不好?”罗小安也开始憧憬,“我想学梦中的婚礼。”   “好啊,这首曲子很简单的,你练个三年就会了。”   “三年!”罗小安惨呼了起来,“苏苏你这是要我的命吗?”   两个人正笑闹着,顾苏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接通了电话。   “苏苏,”孙晴一开口声音就带了几分哽咽,“你连妈都不要了吗?”   孙晴住了院,哮喘发作加上各种并发症,这两天的情况才缓和下来。自从顾芸去世以后,孙晴原本就不算太好的身体就一落千丈,各种各样的病虽然都不致命,却都缠绵不去,无法根治。   贵宾病房里很舒适,电视沙发一应俱全,床前还有一道厚重的帘子,隔开了那些冰冷的仪器和外面的喧嚣。顾长庆对于孙晴,总是不吝于金钱和感情。   “妈,我都不知道你病了,对不起。”   顾苏把补品放在了桌上,坐在旁边削苹果,她想起了那几个被她故意忽视的顾长庆的电话,看着瘦削的孙晴,心里一阵难过。   “我没事,都老毛病了。”孙晴轻声说着,抓住了顾苏的手,“苏苏,你爸让你受委屈了。”   顾苏鼻子一酸,差点没掉下泪来。   “当时小芸去了,”孙晴眼睛都红了,哽咽着说,“她负责的单子没人管,客户趁乱把货提走了,却扣着货款不发,好几百万,你爸他走投无路就被鬼迷了心窍。”   “都过去了,妈,不要再提了。”顾苏苦笑了一声。   “真的要离婚吗?”孙晴的眼中满含忧郁,“听妈的话,再仔细考虑一下,你们俩毕竟在一起两年多,有误会说开了就好,抛开承煜的家世不提,女人总是弱者,离婚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顾苏刚想说话,门一下子被推开了,顾长庆捧着几包中药走了进来,边走边说:“苏苏,别的你要怎么样都可以,爸爸在这里随你骂随你打,你爱怎么耍小性子都行,可要离婚,我们坚决不同意。”   顾苏整颗心都凉了,顾长庆压根儿没觉得他做错了吧?他生怕章承煜这颗摇钱树倒了吧?   “妈,你爱吃什么?我明天再来看你。”顾苏拎起包就想走。   “苏苏!”顾长庆急了,“说一千道一万,我就算说了谎做了错事,可你爱承煜这件事总没错吧?我看到你收集了他的画报,我还亲耳听到你和你姐争论承煜应该是谁的,都吵了起来,都非得说自己爱承煜,没有他不行……”   顾苏的脸色有点发白:“那又怎样?”   “你怎么执迷不悟啊,”顾长庆痛心疾首,“你离了婚还能找到好男人吗?更别提是像承煜这样的男人了,到时候孤孤单单一个人,你找谁哭去?”   顾苏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她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是,我的确爱他,很爱很爱,一想到要永远离开他,我的心里就被刀割了似的。我不后悔这阴差阳错的两年时光,我为了我的爱情付出,我尽心尽力,问心无愧。可我没办法再和他一起生活,因为他根本不爱我,我也不会觉得我离了婚就低人一等,每一个女人,都值得被人细心呵护,全心以待,如果没有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让我孤独终老。”她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爸,你如果一定要有章承煜这个女婿,不如你和妈再努力一下吧。”   顾长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顾苏昂起头朝外走去,拉开帘子顿时惊呆了:章承煜靠在门框上,目光怔怔地落在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易那年扔了一个地雷、竹子扔了一个地雷,扑倒土豪么么哒~~   厚着脸皮来求作收,以后开了新文就会第一时间知道,TUT好期待有一天作收多得能让醋哥空降月榜~~    ☆、第 13 章      章承煜打开家门,屋里漆黑一片。   曾经有个女人,总喜欢把家里的灯都点亮,无论他多晚回家,他总能看到她的身影和灯光。   有时候在床上看书,有时候在沙发上看电视,有时候在摇椅上对着窗外的夜景发呆,但无一例外,当他打开门的一刹那,都能看到她眼中瞬间跳动的光芒。   曾经以为,那是她看到金钱的光芒,虚伪而恶俗。   可现在,他困惑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众人关注的焦点,收到情书无数,明里暗里追求他的女人数不胜数,只是他自视甚高,又加上接班章合集团的压力,正经八百地谈恋爱算起来只有和顾芸那一回。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会和一个女人聊了两个多月,网恋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居然会在他身上出现苗头。   顾芸美艳聪慧,见识过人,毕业于名牌大学,又从Y国硕士学成归来,除了家世上稍逊一筹,其他都和他很般配。   只是从网络走到现实以后,章承煜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少了些什么,网络虽然虚无却意外投契,有着那么一种雾里看花的美感。   其实章承煜当初一直以为和他聊天的人是顾苏,他的Q号从来没有给过陌生人,除了那群来采访他的大学生,而且,“寒山”这个网名显然是从他的那句古诗中化出来的。   “苏苏是间谍啊,她帮我偷偷要到了你的QQ号,怎么样,我妹妹厉害吧?”   顾芸当初是这样回答的。   他很是不快,潜意识就对这个心眼多的未来小姨子敬而远之。   沉默寡言,心机深沉,这是章承煜对顾苏的印象,后来事态的发展也的确印证了他的第一印象,还额外加上了虚伪拜金的印记。   可现在,所有的认知好像即将被颠覆,那段在病房里听到的坚定有力的表白,让他忽然对这个一起生活了两年多的枕边人有了一种重新了解的冲动。   像顾苏在的时候一样,章承煜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灯火通明。   可能是走得太匆忙的原因,顾苏生活的痕迹并没有从房间里完全抹去。   沙发的角落里放着一本古风小说,章承煜随便翻了几页,是描写精灵神怪的短篇集。   卫生间里有她用了一半的洗面奶和一把古朴的梳子。   卧室的床头柜上放着几根她的发圈,还有一张纸条:不好意思,三角钢琴等我有地方了来搬,其他如果我有遗漏的,帮我放在箱子,有空了来拿,谢谢。   语气客气而疏离,完全不像她的姐姐,谈笑间就能不动声色地实现自己的要求。   章承煜反复看了一会儿,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这纸条有什么好研究的?   他走出卧室,在顾苏的书房前犹豫了片刻,终于推门走了进去。   书柜上的书已经搬空了,窗前的藤椅也不见了,中间只剩下一架庞然大物,白色的琴身光可鉴人,优雅而华贵。   琴架上放着一张碟片,白色的碟盒上贴了小碎花的贴纸,最上面用钢笔写了几个字。   赠章承煜:   听,星星碎了。   谨以此碟纪念逝去的青春。   落款是顾苏。   章承煜有点诧异,拿起碟片反复看了看,随手塞进了CD机里。   清澈的钢琴声响起,旋律很熟悉,是那首《爱》,一个女声在里面浅吟低唱。   ……   假如我不曾爱你,我不会失去自己。   想念的刺,钉住我的位置。   因为你总会提醒,尽管我得到世界,   有些幸福不是我的   ……   那声音把原唱拔高了几度,清越动听,中间还有一段清唱,几乎仿佛在耳边絮语一般,带着无尽的忧伤,等到一曲终了,章承煜才恍然惊醒,这是顾苏!   接下来是一首《最爱》,男声的曲调变了音区成了女声,一开始犹如念白一样的主歌,从顾苏的唇齿中吐出,仿佛倾注了浓到化不开的深情。   一首接着一首,首首都是他最爱的歌曲,曾经无数遍反复倾听。   顾苏什么时候把他的喜好这样了若指掌?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   歌声飞逝,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戛然而止。   片刻的沉寂后,顾苏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仿佛在他耳边絮语,带着眷恋,也带着决绝。   章承煜,再见。   房间里一片空寂,章承煜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手指间却空空如也。   这盘碟片意味着什么,傻瓜都能听出来。   每一个音符都凝聚着顾苏的感情,浓烈而真挚,如果不是爱入骨髓,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歌声和这样的心思?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   章承煜怔在原地,他隐隐觉得,他可能错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章承煜听了一个晚上的CD,在歌声的余韵中慢慢睡去,又在晨曦中恍然醒来。   潜意识中,他迷迷糊糊地朝着旁边伸出手去却扑了个空,彻底从睡梦中清醒:原来的枕边人已经不在了。   顾苏的睡眠并不好,常常比他早醒,不过她并不喜欢早起,总是一动不动地躺在他身旁。   好几次他醒过来的时候都发现顾苏在偷窥他,两个人眼神相撞,他总能看到顾苏眼中骤然而起的亮光。   羞涩而甜蜜的目光总是从顾苏的眼中不经意地流露,只是到了后来,终于在他的鄙夷和不屑中渐渐变得茫然而无措。   吴阿姨见章承煜起了床便端出了早饭,念叨着说:“苏苏去哪里了?怎么回来以后就不见她人影?承煜啊,你别欺负苏苏啊,苏苏是个好孩子……”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章承煜反驳。   “我好几次都看到她对着你背影红了眼圈,”吴阿姨小声责怪,“女人要哄一哄,你说一句甜言蜜语能管用一整年呢。”   章承煜皱着眉头吃完了早餐,终于拿起电话:“小朱……帮我订一束花……道歉买什么花……那就这个吧……还有查一下顾苏现在住哪里……”   可视门铃响了起来,保安出现在屏幕上:“章先生,有个人说要到你们家来,他说他叫邹奋,认识章太太。”   “章太太是什么鬼,我找苏苏,顾苏!”有张年轻的面庞凑了过来,是个浓眉大眼的帅气男孩。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章承煜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你又是谁?难道……她真的结婚了?你是她丈夫!”名叫邹奋的男孩瞪大了眼睛,神情瞬间沮丧了起来。   邹奋个子挺高,身材健硕,大冷天的,他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袄,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看向章承煜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警惕和审视。   走进房间了,邹奋显然有点惊愕,四下打量着这豪华的公寓,好一会儿才开口问:“苏苏在哪里?我还想给她一个惊喜呢。”   “她在外面,”章承煜不动声色地说,“我等会给她打电话,你从哪里来?”   邹奋说了一个地名,章承煜好一会儿才从记忆中搜出,那在和N市相距几千里的西北山区。   “她以前去过你那里?”章承煜试探着问。   “你不知道吗?”邹奋迎向他的目光,嘴角带着狡黠的笑容,“你不是她丈夫吗?”   “我们有彼此的隐私和空间。”章承煜淡然自若地说。   “拉倒吧,”邹奋不屑地撇了撇嘴,“真弄不明白你们城里人在想什么,什么隐私和空间,说白了就是没一起过日子的心思,我们那边的男人要是敢有什么隐私和空间,早就被婆娘揪着耳朵逮回家了。”   这男孩一语中的,章承煜有点狼狈,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聊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把邹奋的底细都摸清了。   顾苏毕业前曾经在邹奋所在的小镇上实习支教,帮助邹奋参加了高考,听起来两个人的感情不错。   “那时候我和人打群架,有人骂我野种,我把他头拍花了,躲到山沟沟里藏起来了,你知道苏苏胆子有多大吗?她居然一个人跑到山里来找我。”   “她当了我的老师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拉着我一路和那人赔礼道歉,还替我付了钱赔偿那个人,我那时候就和她说了,等我赚了大钱,我双倍还给她。”   “当时我就想着混张毕业文凭去打工算了,她非得拉着我复习,有天晚上她在讲台上睡着了,第二天手上全是蚊子包,我数了数,足足有五十二个!我当时就在想,我要是考不上我可真不算是个男人。”   “哎我和你聊这些干什么,我得给苏苏打个电话,她一定会吓一跳。”   ……   章承煜忽然觉得有点可笑,他真的对顾苏一无所知,他怎么就凭自己的臆想和顾长庆的一面之词以为顾苏是一个虚伪拜金的女人呢?   他有点坐不住了,小朱的黄玫瑰应该已经买好,赔礼道歉的事他很生疏,但如果他真的错了,他愿意为了这两年多的误解说一声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咬牙保持日更菌的尊严!   小剧场奉上,醋哥这是冒着绳命危险在码字,别忘记登录jj收藏包养醋哥啊TUT   醋哥:读者建议你请个感情顾问,你觉得咋样?   章承煜:谁有这个本事?   醋哥:我!你开个价吧,我考虑一下。   章承煜:你有个位置更适合。   醋哥:什么?   章承煜:我今天的晚餐。煎炸还是蒸煮?你选。 ☆、第 14 章      顾苏真的被吓了一跳,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人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邹奋了,眼前的男孩和她以前记忆中的有了很大的变化,那张青涩的脸庞已经有了男人的轮廓,个子好像又窜了一头。   那个曾经满身是刺的叛逆男孩已经消失了,眼前的大男孩阳光而帅气。   坐在咖啡店里,邹奋神气地把菜单推到顾苏面前:“苏苏,喜欢吃什么就点,我请客。”   “没规矩,叫老师,不然就叫苏苏姐。”顾苏教训着,“有钱就存起来,别乱花。”   “我拿了我们省高校联盟程序设计大奖,有一万块奖金。”邹奋矜持地抿着嘴角,期待地看着顾苏。   “不错啊,你果然出息了,”顾苏果然眼睛一亮,“那更得我请客了,奖励你。”   “还有,我从这学期开始到N大交换学习一年,我们可以常常见面了。”邹奋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振奋。   顾苏更意外了,她当时去实习时离高考只有三个月,邹奋在最后两个月悬梁刺股才勉强考进了三本的分数线,被当地省城的一所普通院校录取,而N大是重点院校,计算机方面的研究在华东地区小有名气。   “你这是什么表情,”邹奋有点不满,“要不是那个大奖赛有这个奖励,谁爱去参加那种比赛啊。”   “老怀大慰的表情。”顾苏一本正经地说,“我终于有了当老师的成就感。”   “拉倒吧,不就当了三个月的实习老师嘛,不就比我大了三岁零八个月嘛,”邹奋很是不满。   两个人嬉笑着聊了一阵,顾苏点了两份套餐和两杯饮料,一共花了一百来块,邹奋抢着付了钱,顾苏也没再推辞,她明白这个男孩骨子里隐藏着的骄傲和不驯。   当初选择去那个偏远的地方支教实习,顾苏只是为了避开N市陷入热恋的顾芸和章承煜。那是感情上极其痛苦的三个月,满怀的倾慕和憧憬被顾芸砸得粉碎,章承煜夜夜入梦而来,与其说她全身心地扑在那个高三班级的教育上,不如说她是在用忙碌来转移自己的痛苦。   邹奋的身世坎坷,父亲外出打工时坠楼身亡,赔偿款被叔叔截走挥霍一空,而母亲按照山沟里的习俗嫁给小叔,后来不堪家暴上吊死了。邹奋从小被叔叔打大,原本读到初三就要让他去打工,幸好他奶奶偷偷摸摸把他送到了镇里,求着一个远房亲戚让他上了高中。   高三那年,他的叔叔、奶奶也相继死了,大家都说是他命硬克死了亲人,他也变得越来越叛逆不逊,成了全校的问题人物。   顾苏注意到邹奋,一开始只是因为他那件领口洗得泛黄的白衬衫。   一年到头,邹奋只穿白衬衫,冷了就在外面披件破棉袄,热了就把袖子卷起来。他是顾苏看到的除了章承煜以外第二个痴迷于白衬衫并能将它穿得卓尔不群的男人。   章承煜最爱的也是白衬衫,他的衣柜里有一打各式各样的白衬衫,从几千到上万。   只是后来顾苏才知道,邹奋只穿白衬衫只是因为他没钱,他的全部春秋夏装就只有两件白衬衫。   三个月的相处,顾苏终于把这匹野马拉了回来,高考完毕离开学校后,她也一直和邹奋保持着联络,现在看到他学有所成,心头的牵挂终于可以放下了。   两个人边吃边聊,时间过得飞快,午休时间就要结束了,邹奋恋恋不舍地陪着她往旁边的六安大厦走去。   “你现在穿什么尺码了?过两天我帮你买几件衣服。”顾苏打量着他的身材。   “你还以为我是那个穷光蛋吗?”邹奋不满地说,“我现在随便写写代码也能赚个几千块零花钱。”   “那你怎么穿得这么少?身体要紧,少耍酷。”顾苏诧异了,她都快穿成了个熊了,邹奋还是白衬衫加薄棉袄。   邹奋的脸上泛起一道可疑的绯色,支吾了两句:“我不冷。”   顾苏有点明白了,暧昧地笑笑:“有女朋友了?”   “才不是呢,”邹奋闷声反驳,“那些女人都好麻烦,不喜欢。”   “笨蛋,以后你就会知道女朋友的好处了。”   看着顾苏的笑脸,邹奋眼中异样的神彩一掠而过,他迟疑着问:“苏苏……我问你个问题你别生气……你和你老公是在分居吗?”   顾苏呆了呆,神情有些慌乱:“不是……我们只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了……我进去上班了……你好好学习……休息了我来看你……”   她紧走了几步想要逃走,忽然一下在门前顿住了脚步:石夏蕊站在旋转门前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一身时尚的打扮把原本就高挑的身材衬得玲珑有致,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闲情逸致,身边一点儿都不寂寞啊。”石夏蕊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邹奋。   “需要你管吗?”顾苏没心情和她周旋,讥诮地笑了笑,“看好你的金主,别一不留神丢了。”   石夏蕊并没有生气,只是娇笑了一声:“谢谢你的提醒,虽然我很讨厌你抢走了我的东西,可你实在太愚蠢了,我赢得很没意思。”   这句话很让人费解,顾苏有点诧异,想不到这女人脸皮如此之厚,堪比城墙。   这到底是谁抢了谁的东西?她又有什么把握说她赢了?   身旁有认识的同事结束了午休进入大厦,和顾苏打着招呼,顾苏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霍然回头一看,只见章承煜站在马路旁,手里捧着一束黄玫瑰,神情惊愕地看着她。   顾苏骤然醒悟过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制服和胸前的铭牌,心里一阵慌乱。   “承煜你怎么也来了?”石夏蕊一脸的惊喜,“我看到苏苏在这里,实在忍不住想和她说说话,我只是发个短信告诉你一下,你这么忙用不着大老远地赶过来。”   顾苏这才恍然大悟,到底是个演戏的,入戏如此之快真让人叹为观止:“石小姐,你演戏能不能分一下场合?还是你根本就已经没有脸皮只有面具了?”   石夏蕊的神情黯然:“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我只是……想看看你……”   章承煜大步走了过来,脸色铁青:“顾苏,你有没有脑子?你在六安干什么!赶紧跟我回去!”   顾苏心一横,不甘示弱地迎视着他的目光:“我怎么了?我总不至于连外出工作的权利都没有了吧?”   章承煜一把扯下了几朵黄玫瑰,在手中揉成一团,拳头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显然在强忍着心头怒火,石夏蕊惊呼一声,伸手去接:“承煜你别拿送我的花撒气啊,我来拿……”   话还没说完,章承煜抬手把她往旁边一拦,她踉跄了几步,靠在了旁边的柱子上,眼中的惊愕一闪即逝。   用力把黄玫瑰往顾苏身前一掷,章承煜觉得要来道歉的自己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怒气无法克制,刻薄的话脱口而出:“顾苏,六安和章合是什么关系,你不会不知道,怪不得你这么坚决要离婚,这里面的玄机,我算是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儿童节快乐!   谢谢竹子扔了一个地雷、yaya扔了一个地雷,扑倒土豪么么哒~~    ☆、第 15 章      顾苏呆在原地,一瞬间心灰意冷,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她一直就是这么一个虚伪阴险、水性杨花的女人!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都要离婚了,我无所谓。”   她轻声地吐出一句话来,掉头就往六安大厦走去。   远处的邹奋一见不对,几步便来到了章承煜的面前,他的个子和章承煜相差无几,呲着牙,眼神十分古怪,有几分愤怒,更有几丝振奋:“喂,你是不是在欺负苏苏?你脑残了吗?等着后悔一辈子吧!”   他冲着章承煜威胁着挥了挥拳头,一溜烟就跑进六安大厦不见了。   章承煜诅咒了一句掉头就走,只留下石夏蕊在原地看着满地的花瓣,呆滞了好一会儿,这才急急地追了上去:“承煜,承煜等等我!”   倒春寒越发厉害了,这天的天气预报居然是有雪。   自从那天在六安大厦门口和章承煜大吵了一架,顾苏是章太太的身份不胫而走,没几天就传遍了整个公司,总有人有意无意地到策划部来瞧瞧到底是哪位高人,抛下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夫人不做,跑到这里来打工。   同事们的目光也有些异样,顾苏简直觉得芒刺在背。   离婚的事情毫无进展,章承煜避而不见,而徐瑷和章嘉仁分别打了个电话给她,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顾苏的公婆都是高学历的学术研究者,不爱家长里短,也不爱摆长辈的架子,无论是教育还是感情都崇尚自由民主,难得会关心他们俩的私生活。   顾苏和他们虽然感情不深,却一直很崇敬他们,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委婉地说感情不合。   “苏苏,你们不能这样草率,”徐瑷语重心长地说,“婚姻不是彩票,就算输了也不能一撕了事,应该思考如何经营。”   经营。   顾苏只能苦笑。   婚姻里没有输赢,先爱上的永远都是输家。她努力经营了那么久,可替身就是替身,永远都无法取代顾芸在章承煜心中的地位。   顾苏左思右想了好几天,问题的症结还是在章承煜身上,他既然不爱她,身边也有喜欢的女人,不答应离婚可能只是自尊心在作祟。现在这样,唯一的办法就是起诉离婚了。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子,一粒粒地打在玻璃窗上,簌簌作响。   顾苏无意识地在窗户上画着圈,这一下午罗小安不知道是不是太闲了,过来看了她好几趟,还替她带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说是晚上一起吃饭顺便参观她的新家。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顾苏低头一看不由得愣了一下,上面跳动着章承煜的名字。   她接起了电话,连喂了两声,电话里却沉寂一片,几个同事的眼光顿时亮了起来,半遮半掩地看着她。她不想留在这里被别人八卦,几步便出了办公室到了茶水间的后门。   “苏苏。”章承煜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低沉而有磁性,只是里面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顾苏的心脏陡然颤抖了一下,她忽然想起了久远前章承煜的那几句清唱,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中了章承煜的毒?可能就是从那一刻开始。   “那天我太生气了,有点口不择言,不过你这样在六安,实在太欠考虑。”章承煜说的很缓慢,显然在一字一句地斟酌。   顾苏没有回答,都快离婚了,为了这事争吵太不值得。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你晚上有空吗?”   “是谈离婚的事情吗?是的话我有空。不是的话就没必要了。”顾苏淡淡地说。   章承煜良久没有声音,好半天才开口:“行,就谈离婚的事情。你过来还是我过来?”   顾苏犹豫了片刻:“我过来吧,七点到。”   “好,我等你。”章承煜顿了顿,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顾苏等了片刻,诧异地“嗯”了一声。   “对不起。”   电话挂了,顾苏僵在原地。   章承煜是自傲的,强硬的,完美的,两个人从相识到现在,这是章承煜第一次在她面前说出带着歉意的话。   顾苏的眼眶发热,几乎有种流泪的冲动。   为什么要再来扰乱她的一池春水?他到底要干什么?就不能好聚好散吗?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从他身边逃离,如果再来一次,她真的会崩溃的!   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顾苏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脸,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我说是被甩了吧,好好的怎么可能不当董事长夫人跑到这里来打工。”   “哎呦还真的挺可怜的,被小三闹成这样。”   “她怎么还像没事人一样,还挺沉得住气的,网上都炸了。”   “豪门不是这么容易嫁的,别说小三了,小四小五你又能拿他怎么样?别不自量力了。”   两个人唏嘘了片刻,泡了一杯茶走了。   顾苏的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哆嗦着打开了手机微博。   微博头条是一个国内有名文化传播公司的官博,俗称狗仔队:二线女星石夏蕊夜会男友,传插足豪门争当小三。完整视频明天见!   配图是两张略显模糊的照片,一张是石夏蕊和一个男人步入一所不知名的公寓,另一张是长焦从窗外拍摄到厨房内的场景,石夏蕊踮起脚尖把一勺吃的送入男的口中。男的脸上虽然打了马赛克,顾苏却一眼认出,那就是章承煜。   就好像一记耳光凶狠地扇在脸上。   顾苏甚至能听到那清脆的响声。15 ☆、第16章 天空阴沉沉的,簌簌作响的雪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半空中飘然而下的雪花。 每一个女孩都喜欢那童话般的雪景,能和心上人并肩看落雪,是多么浪漫的事,顾苏也不例外。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来自天空的小天使们降临的时候,却看到了自己丈夫出轨的消息。 此时此刻,她忽然痛恨起章承煜来,为什么那天没有在民政局签字?如果他们俩已经协议离婚,她现在一定不会这么难过了! 怪不得一下午罗小安都欲言又止,怪不得章承煜终于对她说了对不起。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清冷的空气麻痹着她的神经,她需要这样的麻痹才能杜绝自己的思考,才能抑制住自己的从骨髓里透出来的痛意。 “苏苏,我们回去了好不好?”罗小安跟在身后,低声地恳求着。她心里有点害怕,顾苏向来都是温柔明媚的,可现在的她脸色惨白,好像一抹失去灵魂的躯壳游荡在人世。 顾苏没有反应,低头机械地踩在人行道的格子里。 手机铃声响了好几次,顾苏充耳不闻,到了最后,几声电量警告后彻底关了机。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罗小安看了看时间,快到八点,她终于忍不住给程景时发了短信:救命,快过来,苏苏受刺激了,我怕她想不开。 没过几秒程景时就回了过来:我有急事要处理,再过半个小时,共享位置。 罗小安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感慨万千,她逃婚果然是正确的,这辈子她都不要结婚了。 顾苏忽然停住了脚步,罗小安一不留神差点撞到了鼻子。 “你在听什么?”罗小安好奇地问。 “汽笛声。”顾苏的声音平静。 隐隐的“呜呜”声传来,这时最后一班游船在提醒游客登船。 “这样的告别也挺好,”顾苏笑了笑,虽然那笑容有点凄凉,“省得我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罗小安小心翼翼地说:“你想通了就好,我们找个地方暖和一下,你的嘴唇都冻紫了。” 走进甜品屋,顾苏才察觉这是“半夏”,曾经和章承煜光顾过的地方。 罗小安对店里的装修和菜品都很好奇,一样样研究过来,最终点了一份芒果仙草捞和一份糖不甩。 顾苏只是要了一杯柠檬蜂蜜水,下意识地咬着杯口。 程景时过了大半个小时就到了,行色匆匆,一开门就带来了一股冷气。 顾苏有点意外:“我没事了,你不用特意赶过来。” 程景时笑了笑:“你确定吗?我都成了当事人了。” 顾苏困惑地看着他,那张脸几近透明,仿佛一张上好的白玉;那眼神清澈似水,仿佛这世上的污浊都在这里无所遁形。 程景时有一刹那的失神,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上网看看就明白了。” 如果说下午顾苏看到的消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那此刻的微博和论坛就是沸腾的开水,简直就是炸了锅了。 三个人梳理了好一阵子,终于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了。 石夏蕊的绯闻下午曝光后,对小三向来深恶痛绝的网民开始组团在微博下痛骂石夏蕊,石夏蕊的微博被迫关闭了评论功能。 五点半,某个营销号发布了一条微博和话题:石夏蕊太冤枉。微博表明石夏蕊入行以来兢兢业业,洁身自好,某人因夫妻感情破裂协议离婚,当小三是无稽之谈。 大量粉丝和水军立刻把这条微博拱上了头条,风向立刻逆转。 七点,具名为知情人士的微博透露,照片中的男人是某上市集团的章姓掌门人,涉及秘密和妻子离婚,暗指章承煜罔顾家庭责任,玩弄女性,道德败坏。 七点十分,石夏蕊发布微博:清者自清,他是我见过的最有责任感的男性,任何人都有奔向新生活的权利。 言辞中暗中确认了章承煜离婚,承认恋情。底下不知道是粉丝还是水军,一溜儿地发表祝福,小三党也不甘示弱赤膊上阵,掐成一团。 七点半,有个粉丝两位数的匿名微博小号透露,某上市集团这次离婚将涉及股权变更,未尽公告义务是对股东极大的不负责任。 底下一溜儿的猜测,上市公司、姓章,这两大信息把章合集团和章承煜立刻推向热搜排名第一。 各种小道消息立刻疯传,各种爆料五花八门,石夏蕊的、章承煜的、顾苏的,每小时热门微博不一会儿就易主,更有一条微博爆料章承煜的离婚原因是顾苏另有新欢,两人五十步笑百步,各有小三。 罗小安从国外回来,头一次见识到微博的力量,简直目瞪口呆:“他们……他们这样胡说八道……难道不怕被人告诽谤吗?” 程景时无奈地笑笑:“这么多人你告得完吗?” “可怎么把苏苏也牵扯进来了,她有什么新欢啊,是不是章承煜安排的乱咬一气想要帮石夏蕊转移注意力?”罗小安胡乱猜测着。 顾苏的神思有些恍惚,喃喃地问:“他们说……我的新欢是谁……” 程景时有点尴尬,没有说话。 顾苏刷新了一下微博,往下拉了几条,赫然看到了她的一张照片,在六安大厦的门口,她和程景时一起说笑着从车上下来步入六安。 谁是所谓的新欢简直昭然若揭。 顾苏如坠冰窖,她要和章承煜离婚的消息,除了罗小安没有别人知道,也就是章承煜,一直怀疑他和程景时有染。章承煜这是有多爱石夏蕊啊!把她和章合集团都一起拖下水为石夏蕊做了陪葬! 第二天,章合集团的股票一路狂泻,中午收盘跌停。 顾苏请假在家休息,是罗小安打电话告诉她的,网上关于章承煜和她的新闻已经被屏蔽,就连石夏蕊发的那条微博也被她自己删除了,昨天牛鬼蛇神粉墨登场热火朝天的景象,就好像是一场梦。 顾苏觉得很疲惫。 她打电话到律师所咨询过了,她这样的情况,如果坚决要离婚只有起诉,从起诉到开庭判决的时间不一,最长应该不会超过一年。 还要纠缠一年,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门铃响了,顾苏打开门一看,程景时站在门口,一手插在口袋中,一手举了举袋子:“听小安说你病了,替你带点药和吃的过来。” 顾苏很是意外,一边道谢一边接过了口袋。 程景时缓步踱进了公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里面的空调打得很热,空气有点浑浊。 “开窗透个气吧。”他把窗户开了条小缝。 “谢谢,我很怕冷。” “女孩子都这样,平常多锻炼一下,早晚可以跑步活血。” “我每天早晨躺在床上都这样说,可总要赖到最后一秒才起床。”顾苏不好意思地说着。 程景时凝视着她,意味深长地说:“看来,得有个人在旁边督促你。” 这句话好像有点玄机,顾苏愣了一下,又暗自笑话自己多想,岔开了话题:“对不起,这次连累你了,我想来想去还是辞职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策划部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程景时打断了她的话,微笑着说:“能被美女连累,是我的荣幸,你不用辞职,我还想把你调到总裁办,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顾苏瞠目结舌,这可真够任性的,这种风尖浪口,他这是打算和媒体和章合对着干吗? 她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真不打算继续做了,也不是单是因为这个原因。” 程景时笑了:“你以为还会有别的公司敢收你这个章合集团的董事长夫人吗?” 顾苏呆了呆,不由得一阵沮丧,她的照片和身份都在网络上爆了光,短时间内还真的不一定找得到工作了。 “我先放你一段时间假,收拾好心情再来上班,放心,六安不急等着榨你的剩余价值。”程景时凝视着她,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让他整个人更显斯文隽秀。 顾苏的心漏跳了两拍,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门铃响了,她仿佛找到了救星,急匆匆地就去开门。 只是门一开她就彻底呆了,章承煜站在门口,今天的他穿了一身休闲呢大衣,里面是白衬衫加格子羊毛围巾,一如既往的俊朗,只是眼睛里带着明显的血丝,显然一个晚上都在应对昨晚的突发事件。他的语声略带隐忍:“昨晚为什么失约?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苏苏,水在哪里?我有点口渴。”几乎就在同时,程景时在里面叫了起来。 章承煜的脸色大变,推开顾苏就往里走去,刚好和程景时在厨房门口撞了个对着。 “是章总啊,”程景时一脸的惊诧,“真是巧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章承煜脑门上青筋暴跳,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程景时耸了耸肩:“都被人骂了挖墙脚了,我要不真做点什么岂不是太对不起这骂名了。” 章承煜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锐利地扫过眼前的人,最后落在了餐桌上的袋子上。瞬间他就冷静了下来,松了松围巾,声音淡然:“程总,说话不要这样故意带着暧昧。还有,谢谢你的大礼,这次是我大意了,不会再有下一次,多谢你给我的教训。” 程景时的神色丝毫未变:“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抱歉,苏苏现在还是我的妻子,”章承煜慢条斯理地脱下了外套,随手往沙发上一扔,“我有话和她谈,麻烦你回避一下。” 程景时彬彬有礼地看向顾苏:“需要我留下吗?” 顾苏连忙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去忙吧。” “有问题打我电话,我随叫随到,你小心点。”程景时叮嘱了她两句,打开门走了。 屋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空气中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第17章 章承煜率先打破了沉默:“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听了,唱得很好听,谢谢。” “我去倒水。”顾苏迅速地回答,逃一样地走进了厨房,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克制住了颤抖的指尖。 这个男人的气息连带着他的声音,仿佛已经渗入了骨髓,尤其是他用上了这样语气时,对她简直无往而不利。 把水放在章承煜面前时,顾苏已经神色如常。 章承煜盯着白水看了两眼:“你不是喜欢喝柠檬水吗?” “怕你误会我又加料。”顾苏嘲讽地说。 章承煜皱了皱眉头,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终于吐了出来:“苏苏,对不起,这两年是我误会你了。” 顾苏想笑,可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湿了,她等这句道歉等了那么久,只是当她真正得到时,已经身心俱疲。 “你终于相信了?”她哑声问,“不是我设套爬上了你的床,也不是我要算计你们家的钱。” 章承煜点了点头:“是你爸爸搞的鬼,算了,我和他不计较了,现在收拾一下东西和我回家吧。” 顾苏愕然看着他,喃喃地问:“你说什么?” 章承煜凝视着她:“事情都说清楚了,道歉也道了,你总不会还要拗着吧?你住在这里,给我和公司都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尤其是你在六安工作的这件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和董事会交代。” 顾苏呆滞了片刻,终于趴在扶手上哈哈大笑了起来,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章承煜脸上的表情僵住了:“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说出来,我尽量满足你。” 顾苏擦了擦眼角的泪,冷静地看着他:“章承煜,我要离婚,我没法和你再生活在一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袭来,章承煜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了似的,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他坐立不安。 “除了这个。”他开口答道,“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我们没法离婚。” 顾苏死死地盯着他,悲伤、愤怒、绝望……所有极致的感情在胸口发酵,这让她的情绪有点失控:“为什么!就为了那些该死的股份吗?我什么都不要了,你根本就不爱我,你爱的人是顾芸,是石夏蕊,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走?章承煜,再和你在一起我会疯的!” 她的说话声不自觉地带了哭音,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章承煜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神情惊愕。 “你给我走,我以后都不想见到你,我明天就去法院起诉……”顾苏抬手去拽他,试图把他从沙发上拖起来,让他从自己的小窝里滚出去。 章承煜一用力,顾苏一个失重跌进了他的怀里。 顾苏用力地挣扎了起来,手脚并用,甚至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浅浅的铁锈味渗入了她的口腔。 章承煜颤了颤,很玄妙的感觉,他没有生气,心底涌上来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原来你吃醋了,”他轻而易举地就制住了顾苏的手脚,语声轻松,“你看了昨天的八卦新闻?” “你松手,和你的真爱好好过日子,我成全你们。”顾苏低声说。 “我和小蕊没什么,”章承煜耐心地解释,眼前的女人气息急促,发丝凌乱,睫毛上挂着几滴泪珠,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渐渐温柔,“都是那些媒体为了博眼球乱写的,而且,这件事情闹得那么大,背后有人在操控,程景时一定插了一脚……” “章承煜,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无耻!”顾苏用力一推,终于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怒意让她的脸颊绯红,眼中闪动着灼人的火焰:“景时会这样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我可真瞧不起你,敢做不敢承认,谁去了石夏蕊的家里?谁和她卿卿我我被拍了个正着?你当我眼睛瞎了吗?还是别人披了你章承煜的皮混淆了视线?” 章承煜的眉头紧锁:“我是有事去她家,而且狗仔拍摄的角度不对,她当时只不过做了个蛋糕,取出来的时候被烫到了,我过去帮个忙,她为了谢我就顺手舀了一勺给我,我压根儿没吃,你知道,我不喜欢甜食,你不用去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章承煜,你在骗小孩子呢?”顾苏压根儿不信。 “我对小蕊另眼相看是有原因的,这和爱不爱的没关系,我和她有约定,不能告诉别人,”章承煜耐下心来再次解释,“如果你非要知道,等事情告一段落了我告诉你。” “不用了,我完全没兴趣,不用编故事了。” 章承煜的眼神阴鸷了起来,他冷笑了一声:“顾苏,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你宁可道听途说,也不肯相信你爱的人?” 顾苏没有说话,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那目光清澈纯粹,仿佛宁静的深潭,没有一丝波澜。章承煜忽然手心渗出一层薄汗,他想起了他无数次误解她的日子。 “我等了你两年多,就站在你身后,等你看到我。” “你的喜好我了如指掌,我的喜好你不屑一顾。” “我只能在早上你还没睡醒的时候看你,那时候你才不会有那种鄙夷的目光。” “每次和你说完话,我都告诉自己,这不是章承煜啊,这是别人伪装的,想要把你从他身边赶走,坚持住啊顾苏……” “后来我就失眠了,整晚地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你从来没有发现。” “有时候我觉得我不是你的妻子,我只是漂浮在你四周的空气,你的目光永远只能穿透我的身体,用尽力气都没法让你看我一眼。” “你有了你喜欢的人,我也终于可以解脱。” 顾苏的声音轻柔而悲凉,在空气中飘散。 “我累了,没有力气再爱你,更没有力气相信你了。” 章承煜狼狈地从屋子里退了出来,铁门在他面前断然合拢,没有留一丝想象的缝隙。 他站在门口,脑中一片茫然。 婚礼时灿烂明媚的笑脸,和刚才平静哀伤的脸庞交叠。 他伤她那么深吗? 细细回想,除了刚结婚时那短暂的时光,这两年多的婚姻,居然真的想不出一刻让人眷恋的地方。 看起来,顾苏是真的要放弃这段婚姻了。 拖泥带水、做低伏小不是他的风格,或许他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只是,从顾苏搬走那时起一直盘踞在胸口的闷意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朝着心脏深处蔓延。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敢去深想。 整个下午,章承煜的心情都不算太好,石夏蕊小三门引起的余波还没有平息,几个曾和章爷爷一起交好的股东也打电话来关心事情的进展,章合的股价几近跌停,只在尾盘的时候稍稍拉升了一点,虽然已经出了公告,声明股权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变动,但估计最起码要好几周才能勉强恢复元气。 陆文城很是诧异,调侃说不叫的狗才咬人,顾苏一直不言不语,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手,不仅疑似出轨,还在背后捅了一刀。 几个好友向来都不喜欢顾苏,常常这样调侃,只是今天,章承煜听了很不舒服。 “和她没关系,而且,小朱调查过了,她和程景时关系并不密切。”他忍不住开口为顾苏辩解。 陆文城打量着他:“你今天有点奇怪。” 章承煜心不在焉地转动着手里的钢笔,忽然问:“怎么看一个女人爱不爱你?” “看她的眼睛啊,”陆文城耸了耸肩,“看到你眼神会不会发亮,目光会不会不经意就随着你走。” 章承煜有点恍惚,他想起了那每日清晨都落在他脸上的目光。 “你怎么了?”陆文城纳闷地问,“真要离婚那就离呗,你难道还愁找不到下一任?比她美比她身材好的我随便给你挑一百个。” 章承煜摇了摇头,开始收拾桌子。 “别不吭声啊,思雨让我问你,双休日去南雁湖度假山庄散心怎样?或者出海去钓鱼?”陆文城出主意。 “没心情。”章承煜拒绝。 陆文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那女人给你下了什么蛊了?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回到家里,吴阿姨已经不在了,临出门前还给他打了个电话,忧心忡忡地问顾苏什么时候回来。 “承煜,你别欺负苏苏太狠了啊,这孩子对你真不错,实心实意的。” 章承煜打开了音响,房间里充斥着顾苏轻扬缠绵的声音。 这张碟片他听了一遍又一遍,每听一遍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蠢蠢欲动,破图发芽。 他在房间里慢慢地踱着步,下意识地又走进了那间琴房。 白色的钢琴一如既往沉默地伫立在中间,没有了主人,它好像也失去了灵气。 墙壁上的水墨画笔力淡雅,意趣天成。 章承煜站在画前看了片刻,脑中忽然闪过一些什么。 月夜、江畔、古寺、船舶。 刚好凑成一首古诗。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姑苏城外寒山寺……这不是他调侃顾苏名字的那一句吗? 顾苏居然还记得?曾经和顾芸聊天的那个q名就是寒山。 寒山曾经在年前上线过,而顾苏就在六安,难道现在这个q号在顾苏手里? 一连串的琶音响起,仿如珍珠泄落玉盘,行云流水。 章承煜整个人都僵住了,困惑地看着那架钢琴:难道这碟片里的伴奏是顾苏弹的?可是,顾苏明明是不会弹钢琴的,顾芸才是会的那个! ☆、第18章 顾苏在家里休息了两天,除了准备起诉离婚,还在小区附近摸底调查了起来。她所在的是中高档小区,里面有很多三口之家,适龄儿童,而距离这里几百米开外有家实验小学,人流量还算可以,很符合开家音乐教室的条件。 和顾芸不同,她向来对事业没有什么高要求,并不喜欢前呼后拥、运筹帷幄的商场拼杀,她喜欢的是那种温馨平和、小桥流水般的情调生活。 六安那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继续做下去害人害己,可照程景时说的,到别的公司找工作也会麻烦不断,她总不能一直闲在家里。 罗小安听说了她的这个打算,兴致比她还高涨:“好啊,你的音乐教室开张了一定缺个前台,我来帮你打杂,我还可以教小朋友画画,我可是漫画高手哦。” “进门弄个吊椅,后面摆一排书架,琴房里面用原木封起来,”顾苏脑子里的浪漫因子一起爆发,“空了就晒太阳看小说,忙了和小朋友玩。” “你怎么这么喜欢小孩子,”罗小安苦着脸,“那些小魔王多恐怖啊,来了能横扫一切。” “小孩子多可爱啊,”顾苏的眼里却闪着憧憬,“奶声奶气的,听了心都要酥了。” 程景时听了她们俩的打算很不赞同,拿了计算机给她们算了一笔账,从房租到人工,结论是一年忙到头,估计只能比打工多赚一点,工作时间又都在双休日和晚上,很不划算。 “表哥你真讨厌,别一开始就泼冷水嘛。”罗小安抱怨着。 程景时揉了揉她的头发:“忠言逆耳利于行。” 罗小安“嗷”的一声叫了起来:“别总揉我,我刚弄好的造型!” 罗小安的头发是她的死穴,谁碰谁倒霉,顾苏看着她攻击程景时,却被程景时就地镇压,心里不由得一阵羡慕。 她和顾芸没有翻脸时,两个人也这样亲密无间。 现在更是连吵架都找不到人了。 “谢谢你景时,不过,我喜欢,我想试试。”顾苏微笑着说。 “我明白了,那我也来出一份力吧,选铺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保管又便宜又好。”程景时立刻改口了。 罗小安十分鄙夷:“表哥你这风向也转得太快了,见色忘义,非我族类……” 程景时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过两天就约顾苏去看店铺,店铺在小区的一个转角,离小学的距离挺近,转过去隔了一条马路就到了,z房东开价八万一年。 顾苏转了一圈,特别喜欢房子前的一个小花坛,因为门前是一条小马路,店铺以前的主人在这里搭了个花架,自己种了一些紫藤花,春夏秋三季,夕阳下山的时候这里刚好被大楼挡住,可以搬把摇椅乘凉。 从店铺里出来,顾苏很是纳闷:“为什么不付定金?我很喜欢。” “我让人做过市调,”程景时胸有成竹,“最多六万八就可以拿下这家店铺。” 顾苏噗嗤乐了:“你让谁做的市调?有这功夫你可以拍一块六千八百万的地。” “那块地的买家不叫顾苏。”程景时凝视着她,语声温柔。 顾苏怔了一下,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她赶紧岔开了话题:“小安去哪里了?你们俩整天替我忙东忙西的,我要请你们俩吃饭。” 程景时也不介意,兴致勃勃地说:“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我知道有家店的烤肉不错,你一定喜欢。” 公园里烤肉位于n市的中心位置和丰大道,刚刚开业没多久,要让顾客享受到在公园里烧烤的乐趣,宣传语就是“美食和健康兼得”。 餐厅装修成了半透明的玻璃顶,里面绿树成荫,小桥流水,看起来十分别致,吸油烟的烟道看起来进行了特殊的处理,整个餐厅没有那种一般烧烤店喧哗、吵闹的场景,也没有什么油烟味。 正值用餐高峰期,门口排队等位的不少,程景时事先预定了一个半敞开的包厢,服务生一路指引,两个人到了一个更为幽静的包厢。 烤炉是专用的,镶嵌在木桌里,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高大上,当然,餐牌上的价格也很是可观。 服务生为他们推荐了几个餐厅特色菜,等一切都准备好,罗小安却还没出现,顾苏有点纳闷。 “她刚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今晚有点事情来不了了,让我们把她那份一起吃回来。”程景时笑着说。 顾苏怔了一下,手机短信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罗小安发过来的:好好享受美男和美食哦,后面还跟了一串颜文字。 她心里暗暗叫苦,可都已经到这程度了,再说要走就太生硬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幸好这里的烧烤味道的确不错,自助、代烤都可以,牛肉和羊肉都是正宗x国进口,还带着检验的条码,入口即化,餐厅自己的小点心也小巧精致,让人都不忍下口。 程景时的谈吐风趣幽默,又带着一股浓浓的绅士风度,很善于引导话题,小细节处更能显示他的教养,不仅亲自替顾苏倒饮料,还动手替她烤了牛排,细心地浇上酱汁。 顾苏渐渐自如了起来,暗笑自己疑神疑鬼,以程景时的条件,大把大把的女孩排队等着他挑,怎么着也不能看上她一个已婚的啊。 四周流淌的轻音乐一变,成了一首轻松的小步舞曲。 程景时不由得想起了两个人初相识时的四小天鹅:“苏苏,你既然这么喜欢钢琴,那时候怎么没向艺术方面发展?” 顾苏有点不好意思:“你们这都是外行看热闹,其实我只是会点粗浅的皮毛,真要深造还是没有天分。” “你要真弹什么协奏曲变奏曲的,只怕我们都要被你吓跑了。”程景时开玩笑说。 “对啊,我也怕那些曲子,”顾苏吐了吐舌头,“我喜欢轻音乐,曾经我还幻想,我能在婚礼上自己为自己弹奏婚礼进行曲。” 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婚礼有无尽的憧憬,顾苏也不例外,只可惜那场婚礼因为顾长庆的催促而显得很是仓促,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怕夜长梦多吧。 “那场面一定让人惊讶。”程景时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你还会什么曲子,很想听你专门为我弹奏一曲。” “什么时候都可以啊,”顾苏微笑着说,“等我的钢琴搬过来就好,你到时候别听得烦了。” 程景时凝视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顾苏有点纳闷,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苏苏,对不起,我本来不打算这个时候增加你的困扰,可我忍不住了,”程景时的语声低柔,“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 顾苏呆滞了片刻,充满希望地问:“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程景时轻笑了起来:“你希望是还是不是?” “是,”顾苏坦诚地看着他,“你该知道,我现在这样的情况,完全没有心思谈论感情,景时,你值得更好的,而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程景时摇摇头:“我不觉得我在浪费时间,我是成年人,有能力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我觉得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幸福。” 想要的幸福。 顾苏的眼底有些发热,曾经的她天真地以为,经历了顾芸的横刀夺爱,和章承煜的婚姻就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缘分,只要她真心以待,总有一天能得到属于她的幸福。 现实给了她如此残忍的一击。 现在的她,还有力气去爱人和被爱吗? 爱情太苦,她没有勇气再全心重来一次。 “对不起,景时,”她苦涩地摇了摇头,“我……想好好地休息一阵……” 一缕失望从程景时的眼中一掠而过:“苏苏,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女人。” 顾苏呐呐地说:“那怎么办?要么我也假装向你表白让你拒绝一次?” 程景时定定地看着她,勾起嘴角笑了:“这感觉挺新鲜,是我太心急了,等下次我表白的时候,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下。” 顾苏晕了一下:“还有下次吗?景时,你这样我的心脏要坏掉了。” “有我帮你补,坏不了。”程景时一语双关。 “叮”的一声,服务生送甜点上来了,程景时就此打住这个话题,神情自若地替她浇上了自助的巧克力酱和花生末。 顾苏也松了一口气,她身旁的好友并不多,对于程景时和罗小安,她很珍惜。 晚餐吃得很尽兴,末了顾苏摸着几近圆滚滚的肚子,发愁明天该怎么减肥。 程景时坚持买了单,两个人一路说笑着出了包厢,经过大厅的玻璃桥时,顾苏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看,脸一下子变白了:从桥的另一边过来了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章承煜。 旁边一个女的可能喝多了,一路东倒西歪的,章承煜不时地扶她一把,那女的一头卷发披散着,眼睛不经意地瞟过顾苏和程景时,忽然整个人朝着旁边倒去:“承煜……你倒是喝啊……太不给我面子了……” 章承煜猝不及防,被她挂在了身上,两个人一起打了个趔趄这才站稳。 “你喝多了思雨,小心点。” 语气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熟稔和亲密。 顾苏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们,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心脏。 很奇怪,那里居然一点儿都不痛。 只是麻木,像死寂一样的麻木。 ☆、第19章 旁边有人在叫顾苏的名字,身旁忽然出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顾苏一下子有点回不过神来。 “顾苏你怎么才来,我们都吃完了。” “压轴的总是最晚才出场。” “章总,这是特意去请了苏苏还是碰巧?真是缘分啊。” …… 熟悉的欢笑声印入耳膜,顾苏这才发现,这几个都是大学里文学社的同学,从不同的班级年段聚在一起,都和她一起采访过章承煜。毕业以后这些同学都各奔东西到了各个不同的城市,平时都只有网上联络。 这从头开始就乱糟糟的婚姻,顾苏都对同学们难以启齿,问起来都含糊着带过,想要给自己留点颜面,大家压根儿不知道她和章承煜的事情。 章承煜大步走了上来,晦涩的目光落在了顾苏和程景时的身上。 “程总,毁人姻缘,这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他从齿缝里吐出几个字来。 程景时耸了耸肩,一派云淡风轻:“章总说笑了,你美人在怀,左拥右抱,这毁姻缘的,不就是你自己吗?” 章承煜这才想起靠在他肩头的沈思雨,立刻把她扶正了朝着顾苏解释:“这是思雨,你知道的,和文城一起过来陪我们吃饭。” 沈思雨身子好像没骨头似的,用手指戳着章承煜的脸:“承煜……你真好笑……”她咯咯地笑了起来,“以前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小甜甜……现在叫……什么好……” “沈思雨!”章承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有!”沈思雨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打了个寒颤,茫然朝着四周张望着。 “这是怎么了,挤了一堆人要干啥?”陆文城买完单,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文城,你扶着思雨,她喝醉了。”章承煜示意他过来扶住沈思雨,自己则朝着顾苏走了过去,“苏苏,我有话要问你。” 几个同学这才嗅出了几分不对劲,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女的呐呐地问:“章总,你这一晚上的一直在问苏苏的情况,难道……你和她……” “我们俩结婚了,她是我妻子。”章承煜简洁地回答,“多谢你们今天能过来。” “可……你妻子……你怎么问我们这么多她的……怎么回事……”几个同学都傻眼了。 章承煜有点狼狈:“发生了点意外,我很抱歉……” 顾苏死死地盯着他,忽然轻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章承煜,你够了没有?你有你的红颜知己,更有你的亲密爱人,为什么还要这样羞辱我?是,我的确一开始就爱上你了,我的确不自量力仓促嫁给了你,我的确婚姻失败,我的确要离婚了,这下你满意了吗?” 章承煜的神情愕然:“你怎么会以为我在羞辱你,我只是在求证一件事情,而且,思雨是我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好友,我都没有计较你和程景时一起出来吃饭,你不要这样无理取闹。” 顾苏轻吐出一口浊气,浑身好像虚脱了一样,她惨然点头:“是,我永远都是无理取闹,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行吗?” 当晚顾苏又做了噩梦,她在一望无际的荒漠奔跑,烈日炎炎,蒸腾着她的躯体。美妙的海市蜃楼就在前方,有清泉有美食,有沙滩有美女,章承煜靠在躺椅上微笑着看着她,冲着她举起了手中的葡萄酒。 顾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有着像火烧一样的痛感。 “承煜,救救我……” 她低喃着,眼里满是渴望。 章承煜摇了摇头,冲着旁边招了招手。石夏蕊不一会儿就出现在他的身旁,那水蛇一般的手臂缠在他的身上……顾苏使劲地眨了眨眼,惊恐地发现,她的脸忽然变成了顾芸的脸。 “她不是我姐,章承煜你醒一醒!” 顾苏嘶声叫着。 有人跳着热舞到了章承煜面前,把他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那双唇被酒色渲染得娇艳欲滴,纵声大笑着,眼神挑衅:“你永远都得不到承煜,放弃吧!” …… 顾苏冷汗涔涔地从睡梦中惊醒。 那个挑衅的眼神,和刚才在餐厅里沈思雨看她的一模一样。 到底是真的喝醉,还是酒后吐真言,顾苏不得而知,可是,凭着一个女人的直觉,她感受到了沈思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流露出来的敌意。 不过没关系了,沈思雨是不是喜欢章承煜,和她没关系了。 现在她只求这些人再也不要入梦而来,只要她见不到、听不到章承煜的一丝一毫,她一定能很快就忘记他的,一定! 起床了以后顾苏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房东打来的,果然没出程景时的所料,房东把房租的价格降了下来,顾苏又还了点价,约定六万八一年,明天就签约。 第二个是文学社交好的同学许昔敏打来的,担忧地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们都以为他对你有意思,想找我们聚聚然后追你,他一直在问你的喜好,都怪我们瞎起哄,早知道应该打个电话问问你就好了。” “没事了,昨晚我太激动了。”现在平静下来,顾苏有点不好意思,这些同学都是大学里玩得好的,昨天肯定被她吓坏了,“他问我了些什么?” “就是你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这些东西,哦对了,他还追问你会不会弹琴,真是好笑,要知道你可是我们学校的钢琴公主,有多少男同学在迎新晚会上为你那首梦中的婚礼倾倒啊。”许昔敏说着说着迟疑了片刻,“苏苏,我总觉得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看起来不像对你没有感情啊。” “可能是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吧,”顾苏自嘲地笑了笑,“天之骄子被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抢先提出了离婚。” 两个人又随意聊了几句,顾苏挂了电话,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振奋了起来: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原因章承煜迟迟不肯同意离婚?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完全同意可以开个记者招待会什么的满足一下章承煜的大男子心态。 中午的时候,顾苏回了一趟娘家,以前学琴的琴谱都放在家里,得全部搬过来。 家里没人,孙晴还在住院,保姆也跟着去照顾了。 当初为了演戏,琴谱都放在顾芸的房间里,不知道顾芸当时是怎么说谎的,五音不全的顾芸居然能骗过章承煜这么久。 顾芸离世之后,她的房间一直维持着原貌,孙晴身体再不好都每天要进去打扫一遍,好像女儿只不过外出游学了一样。 桌上放着一张顾芸硕士毕业照,穿着硕士服的顾芸明眸皓齿,眼里满满的都是自信。 顾苏抬手摸了摸照片,眼里一阵发酸。 机关算尽却是一场空,香消玉殒。 “姐,你后不后悔?”她低声问。 照片里的顾芸没有回答,可顾苏知道,顾芸的字典里没有后悔两个字。她向来就是那么要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从学业到男朋友。 书柜里的琴谱有厚厚一叠,从车尔尼到十二平均律,顾苏整理了片刻,一本相册掉了下来。 随手翻了翻,里面都是顾芸就读s大时的照片,当时顾芸在s大算得上风云人物,她擅长的是辩论,屡次为学校捧来桂冠,底下有学弟学妹拥趸无数,办葬礼的时候都来了好多,哭得很伤心。 照片上很多,辩论社的活动占了大多数,顾芸在大三大四的时候是辩论社的社长,s大的辩论队在她的带领下在高校圈饶有名气。 顾苏翻了好一会儿,把相册塞回书柜的时候,发现角落里放着一个木箱子,她想了起来,这是顾芸存放日记的地方。 顾芸有记日记的习惯,闹翻前,两姐妹几乎没有秘密,一起在被窝里偷偷看日记说悄悄话。 顾苏忽然来了兴致,不知道那时候顾芸抢了她的男朋友,心里有没有对妹妹那么一丝歉疚,记录在她的日记本上。 她打开箱子却愣住了,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个首饰盒。她有点纳闷,难道孙晴太过思念顾芸,把日记拿去翻阅了? 门锁响了,有人走了进来。 她迅速地把日记塞了回去,捧着琴谱往外走去,迎面正好碰上了顾长庆。 “你怎么来了,正好,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顾苏充耳不闻,在玄关处换鞋。 顾长庆今天的态度看起来很不错,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和蔼地笑了:“苏苏,那件事情是爸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没关系,谁让你是我爸呢。”顾苏嘲讽地笑了笑。 顾长庆犹豫了一下问:“你非得离婚吗?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顾苏摇了摇头。 “那要么这样,你离婚可以,给你的股权一定要拿在手上,这婚不能白结了,就算不要章合的一半家产,可该给的赔偿一分不能少。”顾长庆眼中闪动着算计的光芒,“离婚的起诉书写了没有?让我看看。” 顾苏惊愕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爸,你没弄错吧?结婚证上写的是你顾长庆的名字吗?” ☆、第20章 丢下还没回过神来的顾长庆,顾苏疾步离开了家。 天空依旧灰蒙蒙的,草地的背阴处还留着前几天的残雪,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凄凉。 亲人和爱人都已经不是旧时的模样,这座熟悉的城市忽然就失去了颜色。 离婚起诉书明天就会由律师送到法院,她和章承煜的婚姻马上就要终结。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和公婆、爷爷告个别。 南雁湖还是一如既往的烟波浩淼,更因为初春的寒意有了一种清秀空灵的韵味。 下了出租车后,离章家的别墅还有一小段人行小径,顾苏一路走,一路看着两旁的山景。 虽然还是萧瑟的冬景,可不经意间的一瞥,便能看到几簇嫩芽在往外冒头;不远处有两株野杏花居然隐隐冒出了花苞。 顾苏有些欣喜,朝着山路走了几步,站在杏树下刚想去折花枝却又停了下来,这刚冒头的花苞多像她自己啊,那么努力地想要绽放,却被春寒困住了脚步。 不过,她的爱情已经被打得烟消云散了,可它却还能努力。 顾苏凑过去闻了闻,一股浅浅的幽香袭来,她轻轻抚了一下柔软的白色突起,低声喃喃自语:“加油吧,不折你啦。” 白色的别墅依然宁静,司机老秦乐呵呵地和她打了招呼,朝着屋里喊道:“苏苏来啦。” 徐瑷走了出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朝后看了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一个人回来的?承煜呢?” 顾苏看着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婆媳两人虽然谈不上情同母女,但可以用君子之交淡如水来形容,碰在一起聊聊喜好,偶尔挂个电话问候一下,两年多下来,或多或少也处出了一点感情。 “妈,对不起。”她轻声说,“我来看看你们,顺便……和你们道别。” 徐瑷的脸色变了变,冲着老秦生气地说:“给承煜打个电话,有天大的事情也赶紧让他回来,他不肯你去把他拖回来!” 顾苏想要阻拦,徐瑷转身就往里走,她只好跟了进去。 章嘉仁在院子里倒腾一个古玩,眯缝着眼看地上的碎末,看到婆媳俩一前一后地进来,长叹了一声:“你们俩夫妻这不是折腾我们俩老头老太吗?让我们睡两天安心觉吧。” 顾苏吸了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爷爷呢,我给他带来了云片糕和脆枣。” 章爷爷看到顾苏很高兴,拉着她弹了小燕子和小星星,尝了云片糕以后就捧着不肯放手了,说是要和它一起睡觉,不然让别人抢走了。 “苏苏,我要把房子造得大一点……”章爷爷忽然站了起来,敲了敲墙壁,一副很专业的模样,“全部拆掉重造。” 顾苏怔了一下,又惊又喜:“爷爷你想起什么了?” “我是造房子的,”章爷爷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这房子太小了,苏苏没法住,以前的大房子我们都住在一起。” 章爷爷病了以后记忆逐渐退化,从前的事情几乎都忘了精光,只记得身旁最亲的几个人,有时候连徐瑷都不认识,现在想起自己是造房子的,这是有什么好转的迹象吗? 顾苏很高兴,教了他一首新的钢琴曲拔萝卜,又陪着章爷爷聊了一会儿,徐瑷在楼下叫她,她恋恋不舍地和章爷爷道别:“爷爷,我有事情要走啦,可能不能经常来看你了,你多保重身体。” 章爷爷不解地看着她,幸好护士过来打针按摩了,章爷爷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哼哼唧唧地和护士讨价还价了。 章承煜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了,目光定定地追随着顾苏的身影。徐瑷和章嘉仁也坐在沙发上,显然准备开家庭会议。 顾苏有点尴尬,她完全不想再谈,可又怕伤了两位老人的心。 “你们俩的事情,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我们也都已经知道了。”章嘉仁开了口,“这件事情承煜有错,我在这里表个态,就算那姓石的女人是个天仙,我们章家也不欢迎这种插足别人婚姻的女人进门,承煜你就死了这条心,踏踏实实地和苏苏过日子。” “承煜,我们向来认为,婚姻生活就和做研究一样,要耐得住寂寞,不能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诱惑,历久才能弥香,”徐瑷的语声凝重,“才能收获最好最真的感情,这事你做得不对,你该向苏苏认真道个歉。” 章承煜的神情忍耐:“爸妈,你们不要听风就是雨,这事背后有人炒作,我和小蕊根本就没有那回事,是,我的确帮了她,我承诺要让她在影视圈里成名,可那都是有原因的,苏苏,等事情了结了我就告诉来龙去脉……” 顾苏轻笑了起来,眼底有着最深的疲惫:“真不用了,我想要的不是你和她的真相。”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章承煜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古怪,好像有什么在那里蠢蠢欲动。 顾苏没有回答,她冲着二老鞠了个躬:“爸妈对不起,我已经决定了,是我们俩自己出了问题,其他的,都不过是导火线而已。离婚只是代表我和承煜不是夫妻了,可我还愿意做你们的女儿,爷爷的孙女,我会来……” “离什么婚!”楼上传来一声爆喝,章爷爷忽然出现在楼梯上,身后两个护士一脸的惶急想要拽他,却被他一把扯开。 他拄着拐杖咚咚咚地走了下来,站在章承煜面前瞪着他:“是不是你欺负苏苏了?” 章承煜愣了一下:“爷爷,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臭小子!”章爷爷拎起拐杖就朝着他打了过去,章承煜猝不及防,背上重重地被砸了一下,顿时打了个趔趄。 顾苏惊叫了一声“爷爷”,徐瑷和章嘉仁却对视了一眼,神情淡然。 章爷爷气得发抖:“翅膀硬了想飞是不是,离婚,你倒是给我离一个看看!你爸成天弄那些古董,我替他来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抡起了拐杖,劈头盖脸地又朝章承煜打去,章承煜不知道怎么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一会儿就挨了两三棍。 顾苏慌地扑了上去拖住了章爷爷的手臂:“爷爷!不是他!是我要离婚的!” 章爷爷却发了狠:“打你一顿你就知道了,让你不要结婚你偏结,结了就不准离!我喜欢苏苏这个孙媳妇,比你以前那个一脸精明相的好多了!” 眼看着章承煜又挨了几棍,顾苏急了:“你快躲啊!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章承煜却不退反进,一脸的惊喜地扶住了章爷爷:“爷爷,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爸,快让徐医生过来看看!” 家里一阵鸡飞狗跳,护士、保姆轮番上阵,把气喘吁吁的章爷爷拖回了楼上卧室,吃药、打针、叫医生,顺便测试章爷爷想起了什么。 顾苏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出了家门,室外的空气清新,不远处的湖面在风中微微泛起波光,码头两边的芦苇丛发出簌簌的响声。 她轻叹了一声,站在小径上回看那栋白色的别墅,双掌合十诚心祈祷:保佑老人家的病赶紧好起来吧。 一路出了别墅,柏油路上空荡荡的,一辆车都没有。顾苏暗暗叫苦,这附近只有两公里以外有公交车站,看来今天脚要起泡了。 还没等她走出多远,身后一辆车呼啸而至,停在了她的前面。 “上车吧。”章承煜替她拉开了车门,捂着胳膊倒抽了一口凉气,刚才章爷爷没有手下留情,他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棍。 顾苏犹豫了片刻,顺从地上了车。 车上一阵静谧,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两个人沉默以对,到了小区门口,顾苏刚想下车,章承煜却咔嚓一声把门锁住了。 “苏苏,”章承煜凝视着她,声音略显沙哑,眼里都是满满的血丝,“你的碟片我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 顾苏漠然地看向他:“留个纪念吧,纪念我犯傻的这几年,你要是不喜欢,直接扔了就好。” 章承煜的心里莫名心慌了起来,为了眼前那没有温度的眼神。他的手掌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我很喜欢。对不起,这些日子,是我错了。” “没有什么对不起,其实这样挺好,”顾苏勉强笑了笑,“让我从那个不切实际的梦里清醒过来,承煜,我们好聚好散吧,别因为离婚把彼此弄得血淋淋的。” 章承煜断然摇头:“除了离婚,别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顾苏怔怔地看着他,忽然便轻笑了起来:“我想要的,你永远都给不了我。” 章承煜良久没有出声,只是眼神古怪地看着顾苏。 顾苏却不想再探究了,她曾经围着章承煜的喜怒哀乐打转,几乎失去了自我,现在,她只想离这个男人远远的。 “开门,你不会没风度到这种地步吧?”她用力地捶了一下车窗。 章承煜一动不动,哑声问:“苏苏,如果,我说,我能给呢?” 顾苏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倏地一下回过头来。 章承煜的目光深邃,眼中闪动着她看不懂的光芒。 浑身的热血一下子涌上脑海,顾苏有片刻的晕眩,然而转瞬之间,热血便冷却下来。 她的声音柔软,却含着从未有过的坚决:“章承煜,太晚了。” 章承煜的脸渐渐发白,满腹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里,此时此刻,他才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熟悉的清香抚过鼻翼,发丝掠过他的肌肤,一阵酥麻。 他恍惚着看着顾苏半支起身子,越过他解开了锁着的门禁。 “啪”的一声,门开了。 他下意识地开门追了几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视线里。 ☆、第21章 第二天,天空中阴霾终于有了散去的迹象,顾苏一早就赶去和房东签了约,预付了半年的租金,在那间店铺里琢磨该怎样装修。 她天生就是个浪漫主义者,喜欢花草,喜欢古典文化,很早以前,她就希望能有这么一间音乐教室,和那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一起,领略音乐和文学的美妙。 罗小安喜欢来画画那就更好了,替她弄一面橱窗展示作品。 木制的cd架一定要订上几排,最好能放个古旧的唱机。 顾苏在手提电脑上随意勾勒着草图,忙乎了好一阵子,憧憬着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这样挺好,能让忙碌的自己不去想和章承煜有关的任何事情。 快中午的时候,顾苏才发现手机无意中打了静音,几个未接来电,一个是六安的组长,让她什么时候有空了来一下公司,有些工作需要她交接一下。顾苏赶紧回了个电话,说等会就过去。 另一个是邹奋打来的,一回拨电话,邹奋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苏苏,你在忙啥啊,我qq上和你说话都不理我。” 顾苏心中一动,盯着屏幕上的企鹅图标:“邹奋,你学计算机的,有没有一个软件,可以把我的q号对一个人屏蔽,不影响其他正常功能?” “你拉黑名单不就行了。”邹奋随口说。 “拉黑名单是不是所有的聊天记录都会消失了?” “是啊,你都不想看到他了,还要聊天记录干什么?”邹奋奇怪地问。 顾苏怔了一下,是啊,她为什么要保留那些聊天记录?难道她还对章承煜抱有什么幻想?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没有,不再有幻想了,她只是想保留自己曾经的青葱岁月,以后和章承煜离婚,偶尔想起这段刻骨铭心的恋爱时,看着那些美好的文字,能够忘却它所带来的伤害。 “这个你不要管啦,你就说行不行吧,天才黑客同学。” “你现在在哪里?我到你电脑上来倒腾一下。” “我等会儿会去六安大厦。” “那我来接你下班,我同学给我邮了老家的脆枣,想吃吗?” 顾苏噗嗤乐了,邹奋还以为她还是那个刚刚实习的女孩吗?看着小镇上的一切都新鲜。 两个人聊了几句,有同学在叫邹奋,邹奋匆匆挂了电话。 顾苏犹豫了片刻,点开了qq图标,输入了号码,指尖迟疑了几秒,还是按下了登陆:她想先把那个对章承煜隐身可见的功能取消了。 qq登陆了,看看章回小说的头像灰着,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却一时想不起来该怎样设置权限了。 幸好还有度娘,等顾苏手忙脚乱地按照搜索出来的步骤折腾好,都过去十来分钟了。 她刚想退出登录,章回小说的头像跳动了起来:你是谁? 还没等她回神,章回小说一下子连着发过来好几条消息。 你到底是谁? ip地址显示你在柳荫小区。 上次的ip显示你在六安大厦。 你是不是顾苏?你怎么会用这个q号? 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 …… 顾苏几乎是下意识地退出了登录,只是关上电脑后,她很想嘲笑自己,何必要慌成这样?就算这个qq号现在是她在用又如何?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顾芸的离世被掩埋,她曾经努力想和章承煜从头开始,只是老天爷给了缘,却没有最后定了份。 从店面里出来,顾苏就去了六安大厦做了最后的工作交接。好几天没有上班了,那场风波仿佛已经过去,她的性子恬淡,人缘原本挺不错的,同事们纷纷过来寒暄。 罗湖畔的楼盘文案已经有了几个腹案,她从电脑上调了出来,连带一些创意和策划一起交给了组长。 组长是个三十来岁的已婚妇女,为人干脆利落,对她惋惜地说:“好好养病,等身体好点了就回来。” 顾苏有点纳闷:“回来?” “是啊,听经理说,你的人事关系被挪到了总公司,程总特批的,停薪留职,六安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呢。” 顾苏有点感动,程景时这样体贴照顾,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我得让经理赶紧去招人了,六安最近动作好大,我们有的忙了。”组长念叨着。 顾苏怪不好意思的,再三和组长交代,要是公司里忙不过来,尽管把工作给她,她可以帮忙。 交接完已经快下班了,顾苏出了大门站在台阶上四下张望,一下子就看到邹奋在不远处冲着她招手。 “顾苏。” 有人在身后叫她的名字,那声音阴冷而怨憎。 顾苏回过头来,石夏蕊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打扮依然明艳动人,大冷天的,一副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庞,看起来有点夸张。 只是顾苏简直有点崩溃了,她都要和章承煜离婚了,这个女人还阴魂不散地跟着她干什么! “承煜是我的,”石夏蕊盯着顾苏,一字一句地说,“你为什么不让他来看我?你不会得逞的。” 顾苏想笑:“你脑子有病吧?只要章承煜没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一天,他就是我法定的丈夫,你明白你是什么角色吗?第三者,懂吗?你不会演戏演傻了吧?” “他吻过我,他的唇热情如火,你有吗?”石夏蕊的眼神轻蔑,“他的手抚摸过我,你有吗?他说他爱我,不能没有我,你有吗……” 脑子里嗡嗡作响,顾苏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一瞬间的空白之后,她挺直了后背,仿佛这样就能抵挡所有的污言秽语。 “石夏蕊,你敢大声说出来吗?当着章承煜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顾苏逼视着她,语声愤怒,“你不敢!你永远都只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臭虫,没有见光的一天!” 石夏蕊的脸色大变,不假思索地抬起手来朝着顾苏一推:“胡说八道!” “苏苏小心!”有人在她身后大叫着。 顾苏猝不及防,身子朝后踉跄了一步,双手本能地朝前抓住了石夏蕊的衣襟,却已经来不及了。一个踏空,她整个人都朝着台阶倒了下去。 天旋地旋,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所有的声音都远去,耳边一阵空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嗡嗡作响,有人在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 她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定住了焦距,看到了章承煜焦灼的脸。“苏苏你别动,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抬手一摸,湿漉漉的,额头上有血流下,整个左臂抬不起来了。 顾苏咬紧牙关,用力用仅剩的右手推了一下章承煜:“走!你走!” 她的声音带着哭音,跪在她身旁的邹奋立刻抬手去抱,想把她从章承煜的怀里夺过来。 “承煜,承煜我害怕……”石夏蕊在另一边边叫边啜泣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我的脸破了……以后会不会毁容了……” “你这个贱女人,不用等以后毁容,我现在就在你脸上拉上一刀!”邹奋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下意识地就握紧了拳头,凶狠地朝着石夏蕊冲了过去。 围观的人群发出了一阵惊呼,石夏蕊连滚带爬地逃开,惊恐地尖叫:“报警!谁帮我报警!” 还没等章承煜阻止,怀里的人骤然停止了挣扎,整个人开始簌簌发抖。 章承煜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臂,徒劳地试图安慰她,只是顾苏的颤抖却越来越厉害。 章承煜不解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宛如葱根,形状美好,唯有中指在中间的关节处无力地垂下,仿佛上好的白玉瓷器裂开了一道缝,触目惊心。 医院里人来人往,自从潘多拉的宝盒打开之后,病痛就和人类如影随形。 送到急诊室的患者五花八门,车祸的、醉酒的,好几个都惨不忍睹。医生看到顾苏的情况,只是不咸不淡地开了张单子,手臂肿了,确定没有骨折,而手指不排除骨折,晚上没有x光拍片,医生用夹片和绷带固定了手指,建议观察两天看骨头会不会长好再决定要不要动手术,而脑震荡则需要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 顾苏就好像一个机械人,被人扯着在医院里走来走去,只有在最后上夹片和绷带时才茫然问了一句:“医生,我的手指能复原吗?” “看有没有骨折,骨折的严重程度和复原程度。”医生公式化地回答。 躺在病床上,顾苏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不会有事的,”章承煜搜刮着脑子里仅有的医学知识,“现在的医学发达,就算手指掉了都能植上去,更别说是小小的骨折了。” 罗小安得知了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一听这话,她抄起自己的手袋劈头盖脸地就打了过去:“混蛋!苏苏的手指有多重要你知道吗!她……她那是要弹琴的手……” 一想到顾苏聊起音乐教室时那愉悦明媚笑容,罗小安再也忍不住了,哽咽出声:“她都要开琴室了,她把未来都规划好了,你现在让她怎么办!” 一滴泪滑下顾苏紧闭的双眼,迅速地渗入发丝不见了踪影。 “苏苏,”章承煜想要去握她的左手,“我不知道她……” 顾苏睁开眼来,那目光定定地落在章承煜的脸上。 章承煜的手定在了半空,心脏一阵紧缩,那曾经温柔美好的眼神变得像死一样的沉寂,令人不寒而栗。 “我什么都不想听。”她的语声轻飘,没有一丝起伏,“章承煜,我恨你。” ☆、第22章 章承煜站在门口,看着那扇门在他面前一下子甩上。 看到那个q号再次上线后,他想找到顾苏问个明白。从章合赶到柳荫小区,最后找到六安大厦,他却没想到,意外会这样突如其来。 “警察,就是他威胁我,他说要刮花我的脸,你们快把他抓起来,不然我出事了,你们就是玩忽职守。” “我头很痛,医生,我一定是脑震荡了,你们要有处理措施。” “医生,一定要给我用最好的药,我的脸不能有事。” 急诊室的门口围了一群人,警察、医生都在,石夏蕊的额头、鼻尖贴着ok绷,一个女警察正在安抚她的情绪,邹奋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柱子上,冷笑着看着石夏蕊。 两个人一起跌下台阶的时候,石夏蕊压在顾苏身上,只是脸上和腿上有了轻微的擦伤。 一见章承煜,石夏蕊的脸色顿时一变,叫着他的名字疾步走了过来,一脸的焦灼:“苏苏还好吗?对不起承煜,我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很激动,抓着我不放,结果就出事了。” 章承煜盯着她,从齿缝中吐出一个字来:“滚!” 石夏蕊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泪瞬间涌出眼眶:“承煜,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昨天我和你说过什么?我可以尽力满足你的心愿,可是以后我不会再和你单独见面,因为苏苏很介意,如果有一天苏苏能接受你,我们还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可你倒好,当面应得好好地,背后却来找苏苏,石夏蕊,你到底安的什么心?”章承煜的眼神凌厉,仿佛要刺破石夏蕊的肌肤。 石夏蕊哆嗦了一下,抬起手来急急地比划着解释:“你别生气,我马上和苏苏道歉,真的是她太激动了,她来抓我才摔倒的,真的!” 章承煜看着那双手,尖尖的指甲修得很精美,上面画着一朵白色梅花,显得手指分外艳丽,顾苏那根无力垂下的中指在他脑子里一掠而过。 一股暴戾的冲动在他胸口涌动,他有把手指折断的冲动。 “立刻,马上,从这里消失!”他一字一顿地说,“不然,我不保证我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石夏蕊仓皇地后退了几步,几乎瞬间就消失在医院的大厅里。 旁边的警察松了一口气,拍了拍邹奋的肩膀:“年轻人,以后长点心,这种女人少惹啊,祸从口出。” 邹奋哼了一声:“你们城里就是麻烦,这种女人就是缺人管教才会这么嚣张,要在我们村里,我揍得她找不到东西南北。” 警察又问了两句就走了,邹奋咒骂了几句,越过章承煜的身旁,鄙夷地说:“你这叫什么老公?简直比那个分不清苏苏和她姐的男朋友还要差劲。” 章承煜浑身一震,倏地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邹奋停下了脚步,挑衅地看着他:“我说你实在差劲,赶紧和苏苏离婚吧,你不适合她,你不稀罕她,有的是人稀罕。” “前面一句,”章承煜直勾勾地看着他,“哪个男朋友?为什么说分不清苏苏和小芸?” 邹奋得意地挑了挑眉:“苏苏这个都没告诉你吗?她以前喜欢的那个男人被她姐抢走了,聊了整整两个月,却分不清她姐还是她,傻呵呵地和她姐谈恋爱了,要我,一眼就把苏苏认出来了。” 仿佛一道炸雷在半空响起,章承煜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所有困惑着他的在这一刹那有了答案。 为什么顾苏明明擅长钢琴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弹过钢琴。 为什么顾苏会有那个q号。 为什么顾苏会对他的喜好了若指掌。 为什么顾苏一直避着他和顾芸。 为什么顾苏会莫名那么爱他。 …… 他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却沾沾自喜地自以为是,用偏见和冷漠,硬生生地将这个错误弄到了现在这样无法挽回的境地。 陆文城找到章承煜时,章承煜正在永江边喝酒,虽然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但夜晚的江风吹过来,还是令人打了个寒颤。 椅子下已经堆着好几个空啤酒罐子,章承煜一口气把手里的喝完,又开了两罐,一罐塞入了陆文城的手里:“今天陪我喝个痛快。” “出了什么事了?”陆文城有点心惊肉跳,章承煜向来自敛克制,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章承煜没有说话,仰脖咕嘟咕嘟地喝了半罐,怔怔地盯着奔腾的永江,骤然低吼一声,手里的啤酒罐被他捏得变了形。 陆文城救之不及,章承煜的手掌被啤酒罐割破,金黄色的啤酒溢出,和鲜血混杂在一起。 等陆文城从零售店里买来了创可贴和餐巾纸,章承煜的脚下又多了几个空罐子。 陆文城心头火起,劈手夺下他手里的啤酒罐:“章承煜,你发什么疯!这两天你的魂都到哪里去了?那块商住两用的地马上就要开发,龙云地产的何董约了你好几次你都说没空,设计规划部的会议你没空参加,营销部的数据你没空看,新城的地马上要拍了,你却连个章法都没心思商量,你这样不是让程景时笑掉大牙吗?你成天都在忙什么,那个顾苏到底对你下了什么毒?” 章承煜抬起头来,陆文城悚然一惊,那双曾经深邃锐利的眼睛已经被满满的痛苦取代,让他忽然也感同身受了起来。 “文城……”章承煜喃喃地问,“手指断了,还能弹琴吗?” 陆文城不明所以,一边替他清洗着创口一边回答:“治好了弹几首儿歌没问题吧,不过估计高难度的有困难了。” 章承煜闭上了眼睛,恍惚间,熟悉的旋律在耳边回荡,如行云流水般优美动人。 “那天才美少女为你亲自弹奏一曲,心动了没?” “她都要开琴室了,她把未来都规划好了,你现在让她怎么办!” “章承煜,我恨你。” 心脏深处仿佛被利刃一下下地切割,痛彻心扉。 章承煜看着自己的手,忽然一下抓住了陆文城的手臂,热切地追问:“把我的手赔给她,她还能再弹琴吗?” 陆文城愕然,章承煜的表情有点狂乱,他不敢往下接口,半哄半劝地去拽章承煜:“能,我们带她去看医生,全世界最好的医生,走,先回家睡一觉……” 章承煜想了片刻,踉跄地站了起来,四下寻找着什么:“我现在就赔给她,要快,不然就装不上去了。” “你找什么?”陆文城跟在他身后,胆战心惊地问。 “手术刀呢?”章承煜四下寻找着。 陆文城的脑袋都炸了,搜肠刮肚想着理由:“你切没用,得找医生,对,我们先回家找医生。” “我不回家,我要去看她,她一定很难过,我得陪着她。” 章承煜念叨着朝前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半晌,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回来,重新跌坐在了椅子上,颤抖着拉开拉环,仰脖灌下去一大罐。 “文城,我没脸见她。” 等陆文城把章承煜拖回家时,章承煜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没有女主人的公寓,虽然整洁依旧,却少了那么一点家的温馨。章承煜的情绪不太稳定,陆文城也不敢离开,费了老大劲才把他收拾干净扔在了床上。 抹了一把汗,陆文城瘫在了他的身旁。 寂静的空间里,章承煜偶尔发出痛苦的低喃。 陆文城凝神细听,终于分辨出那几个重复的音节。 “苏苏。” 一句话掠过他的脑海。 深醉方知最爱谁。 虽然不知道好友发生了什么,可陆文城深深地觉得,感情这东西太操蛋了,都把一个好好的人弄得不像人了,章承煜是,沈思雨也是。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拨通了电话。 带着睡意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这么晚了打电话,你最好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思雨,承煜喝醉了。” 沈思雨立刻惊醒:“他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听筒里响起了簌簌的声音,陆文城叹了一口气:“行了,我打电话就是来告诉你,思雨,你死心吧,别在承煜这里浪费时间了,他不会喜欢你的。” 听筒里一阵静默。 良久,沈思雨才冷静地开口:“我自己知道在做什么。我陪了他这么多年,总有一天他会回过头来看到我,我才是最适合他的那个。” “你这是毫无理由的盲目自信。” “你们都被两姐妹蒙蔽了眼睛!”沈思雨忽然拔高了声调,“承煜一开始喜欢那个顾芸,结果呢?后来执意要娶顾苏,结果呢?他快乐吗?他幸福吗?如果他幸福,我也认了,可事实证明,他的决定都是错的!不,文城,这次我无论如何不会放弃,如果你不能帮我,请你保持沉默,不然,大家都没得做朋友!” 电话挂了。 章承煜翻了个身,就算在醉酒熟睡中,他的脸庞依然深邃俊朗。 陆文城气愤地拍了拍他的脸:“蓝颜祸水啊!” 折腾了一晚上,陆文城第二天很晚才醒。 章承煜躺在他身旁一动不动,要不是他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陆文城几乎以为他还在熟睡。 “起了,”陆文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天气很好。” 的确,就算隔着窗帘,章承煜都能感受到屋外阳光明媚,这一个月来天气一直阴沉,难得看到这样的好天气。 他慢吞吞地坐了起来,眼神晦涩难明。 “别这样承煜,这都不像你了。”陆文城捶了他一拳。 是啊,这样消沉萎靡,根本就是于事无补。 错了就错了。 爱情没有早晚,只有深浅。 如果顾苏已经不再爱了,那就让他用此刻最深的感情来弥补。 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这个错误。 章承煜陡然振作了起来。 ☆、第23章 急诊室前还是乱糟糟的,可顾苏已经不在病床上了。 费了半天的劲,章承煜这才知道顾苏已经转到了骨科中心,排队等着院里一个知名的骨科医生动手术。 到了病房前,章承煜站在门口,无来由地有点心促气短,上亿元的地产拍卖都没让他这样紧张。 病房里静悄悄的,顾苏仄仄地半靠在床上,护士正在替她量体温。 “有点低烧,注意休息,不然陈医生回来了也动不了手术。” 顾苏心里发慌:“手术是怎么动的?” “小手术,就是把手指切开来,钉进去一根钢针把你的关节固定,让骨头自己长好,然后再把钢针拔出来,”护士在她的手指上比划着,“具体等陈医生开会回来拍个片看看再说。” 顾苏的心脏随着她的比划一阵阵抽搐,她天生怕疼,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宁可吃上十天半个月的药也不愿意打针,这要钉个钢针到手指里…… “先把抽血化验的常规检查做了,到时候先让别的医生给你配点药。” 护士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打开了器械包,鲜红的液体流入了试管里,顾苏的脸也渐渐苍白,一阵恶心欲呕。 护士吓了一跳,立刻拔出了针头,冲着章承煜喊:“那谁,她晕血了,来搭把手,扶着她躺下,给她弄杯红糖水。” 章承煜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在楼下小卖部里讨到了红糖,冲了一杯开水回到了病房。 顾苏并没有去接,靠在床上别开了脸。 “别拿你的身体赌气好吗?你喝一点。”章承煜恳求着。 “真不用,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好很多,”顾苏低声说,“真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章承煜的脸一白:“苏苏,石夏蕊的事情,不是我有意要瞒你,只是因为事情太过玄幻,而且,她千求万恳,让我替她保守秘密。我原本想着,只要帮她达成了心愿,我就算把所有欠她的都了结了,我完全没想到她会伤害你,你是她最亲的人。” 顾苏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是她最亲的人?” “是的,她知道所有顾芸的事情,对我和顾芸的事情了若指掌,这只有一个可能,不知道什么神秘的原因,顾芸的意识附着在她的身上。”章承煜郑重地说。 顾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大笑了起来:“章承煜!你受过高等教育,你掌管着这么一家资产千亿的上市公司,可现在你居然说出这么好笑的话来!你这是想骗谁?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我对你编的故事根本不感兴趣,或者你可以去午夜电台的灵异频道,一定会有很多人爱听。” 章承煜沉声说:“苏苏,我没有必要骗你,石夏蕊一开始找到我的时候,我也不信,可她把我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说得一清二楚,什么时候见面,见面穿的衣服,什么时候吵的第一场架,第一件礼物是什么,有些事情我都忘了,她却能精确到某一个时刻。包括你家里的事情,她去世以前你家公司刚好有一次危机,是我帮着解决的,她知道所有的细节。我派人调查过,她从前完全没有和你姐交集的可能,这些事情她不可能通过网络和其他途径获得。” 顾苏的脑中一阵晕眩:“这……这完全不可能。” “她说她想要在娱乐圈成名,她让我帮她,她说她想念你和家人,可她现在这样,没闯出点名堂来她不想和你们相认,你知道,你姐就是这样,样样都要强。” 的确,这话像是顾芸的性格。 可是,石夏蕊就是顾芸?就算抛开她那些几近敌意恶毒的话,顾苏也无法相信。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神奇的事情,我姐已经死了,她的骨灰已经入殓,灵魂已经消亡,你不要把石夏蕊和她相提并论,”顾苏冷冷地说,“你爱相信是你的事情,我很敬佩你,爱我姐到这种程度,现在这样不是正好吗?和我离婚,你去享受你迟到的爱情。” 章承煜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困惑:“苏苏,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以为?谁告诉你我爱你姐?你姐车祸的那一天,我刚刚和她提出分手。” 顾苏彻底呆住了。 “我和你姐交往了一段日子,的确,她漂亮体贴,是一个很完美的女友,可是我却找不到网上相处时的感觉,索然无味,我并不喜欢将就,最后决定分手,”章承煜凝视着她,语声温柔,“苏苏,你心里明白,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顾苏一阵心慌意乱,章承煜知道了什么?她不想节外生枝。 “我的确做错了很多事情,误解了你,没能保护好你,可是苏苏,这都是阴差阳错。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初是你和我聊天?如果我知道,我不会浪费这两年的时间。”章承煜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那熟悉的触感仿佛一道电流击中了他的心脏,他的喉咙有些干涩,仿佛初识情意的毛头小伙,胸口那个地方在扑通扑通地乱跳,“苏苏,我爱你,跟我回家,让我来弥补我所有的错误。” 他的声音低沉诱人,仿佛有着无穷尽的吸引力。 这是她曾经最爱的男人,在他的口中,深情描绘着曾经她梦寐以求的场景。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幻想,章承煜忽然明白了她所有的付出,对她深情表白。 她几乎就要点下头去。 中指的神经一阵抽痛,顾苏骤然清醒。 “你错了,”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只会说我阴险狡诈,无耻到用尽手段想要把死去的姐姐的感情都抢过来。” 章承煜的脸色一白,无法辩驳。 的确,这事如果是几个月前顾苏亲口告诉他,他是不会相信的。 “我们不要争论这件事了好吗?”章承煜低声恳求,“苏苏,我不相信你不爱我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顾苏看着他,缓慢却坚决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是,我现在还爱你,可我找不到继续爱你的理由,结婚这两年来,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留恋。”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心里抹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就此别过是最好的结局。” 顾苏说完就背转身去,靠在床上不说话了。 章承煜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他低声喃喃自语:“苏苏,我会让你找到继续爱我的理由。” 章承煜出去了片刻,还没等顾苏松了一口气就又回来了,带来了一大堆的水果和点心,还指挥着人送来了鲜花,摆满了整个窗台。 护士在门口张望着看热闹,顾苏简直不堪其扰。 章承煜向来就是骄傲的,居然能忍受她这样的冷嘲热讽和拒绝,真是让人意外。 可她完全不想再去思考原因,她现在只想简单快乐的生活。 只是她不明白了,章合集团这是要倒闭了吗?老总怎么就可以这样在病房里无所事事?骂骂不走,赶赶不跑,她又不是泼妇能撒泼打滚。 要不是还在等化验报告,她真想先回家去,最起码可以不用看到这张脸。 章承煜削了个苹果递到嘴边,顾苏心头火起,一抬手,苹果骨碌碌地朝着门口滚了过去。 有人蹲下来捡起了苹果,笑着说:“咦,章总,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新区那块地被别人拍走了你知道吗?” 章承煜心里突突一跳,院士路二号地块是商业用地,章合集团近两年的规划就是要在新城区形成一个高档的商业广场氛围,新市府即将搬迁,现在是进军新区的最好时机,这块地章合集团谋划了很久,志在必得。 什么时候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把它叼走了?陆文城不可能失手啊。 “谁拍走了?”章承煜沉声问。 程景时笑了笑:“章总何不自己打个电话问问?” 木已成舟,再问也于事无补。章承煜不再去想,转头问顾苏:“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人送来。” “我和景时约好了一起吃饭,麻烦你不要再跟着我了。”顾苏冷冷地说。 程景时走到她床前,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护士说你有点低烧,感觉怎样?要不今晚我们去稻花香喝粥,养养胃。” 顾苏僵了僵,硬着头皮回了一个笑容:“好啊。” “鸡丝蘑菇粥不错,”程景时若无其事地替她拿起了包,“还有,我已经联系过了,陈医生后天回来,到时候第一时间会安排你的手术,他是国内著名的骨科专家,你放心,一定能恢复如常。” “谢谢。”顾苏下了床,目不斜视地越过章承煜朝外走去。 程景时绅士味儿十足,替顾苏拉开门。 一个娉婷温婉,一个隽雅斯文,气质出奇得般配,看上去就好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章承煜呆呆地看着那两个背影,平生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如刀绞。 “苏苏……”他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来,却不知道该如何挽留。顾苏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留,眨眼消失在走廊上。 章承煜忽然想起年前那一次晚宴,石夏蕊挽着他的手,顾苏就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步入大厅。 原来,看着自己的爱人和别人在一起却无能为力,就是这种感觉。 ☆、第24章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章合集团的二十八、二十九楼却依然灯火通明,总经理办、总裁办和各大高层都在会议室里,商讨如何应对这一次的失利。 “万宇集团忽然杀入,完全出乎了我们的意料,是我应对失误。”陆文城的神色愧疚。 底下好几个高层窃窃私语,脸上都带着几分困惑。 万宇是国内商业地产的龙头,从规模和资产上看,章合的确还不是它的对手,只不过万宇向来是全国布局,精于大众化市场,而章合专注于华东市场,精于高档商业,两家定位有一定的差异,这次居然会在n市新区狭路相逢,的确让人费解。 章承煜坐在首位,眉头深锁。他知道,这事不能怪陆文城。 每个决策之前,公司都会进行深入的可行性调研和项目规划,新区的前景看好,这事毋庸置疑的,然而最要紧的是,还要评估潜在的竞争对手,这对项目成本会有很大的影响。 原本这些前期战略性的事务都会由他最后把关,可这阵子,他被顾苏的事情牵扯,并没有在此多费心神。 而今天拍地的时候,陆文城察觉到危机曾提前给他打过电话,他却因为想和顾苏好好谈一谈,把手机关了机。 木已成舟,除了查找失利原因以免再犯之外,再去追究已经于事无补。 这次失利对章合商业地产的影响很大,近几年的规划都要重新调整,缺口要找新的项目填补。几名高层研究了片刻,初步定了几个方案,重新提交调研和规划。 等到会议结束,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十点,陆文城跟着章承煜一起回了办公室。 “怎么样,她肯回来了吗?”陆文城关切地问。 章承煜摇了摇头。 陆文城有些尴尬,递过一个文件袋,章承煜一看,是n市j区法院的送达通知书。 他的心一沉,打开来一看,果不其然,顾苏正式起诉离婚,法院定期调解。 “她明明看起来不是那种强硬的女人,怎狠起来一点余地都没有?”陆文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好歹你们也在一起两年多,不用这样无情无义吧。” “这结婚两年来,没什么让我留恋的。” 顾苏的声音魔障一样地在章承煜耳边反复回响。 结婚之后,所谓的蜜月只是去邻市h市呆了三天。 没有亲手送过她一份礼物。 没有出去度过假。 没有一句甜言蜜语。 …… 冷汗从背后涔涔而下。 她为什么这么狠,只是因为伤她太深。 章承煜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插入头发,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陆文城一筹莫展,只好在房间里绕着圈子替好友出主意:“让你丈人丈母娘去劝劝?你爸妈出马了没有?老爷子要是清醒着就好了,他说话给力。唉,你们俩怎么就没个孩子呢?有孩子就有牵绊了,女人的心就散不了……” 章承煜忍不住苦笑,顾苏想必早就预见了这样的结局,所以,她宁可避孕也不愿意有个孩子。 再去追悔也没有用,时光无法倒流,没有后悔药可买。 从落地窗往外看去,整个n市尽收眼底,万家灯火,三江六岸星星点点,仿佛长龙串起了整座城市。 章承煜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他从小就被章爷爷当做继承人培养,从大学开始就在章合集团磨砺,别人看他头顶章家继承人的光环耀眼,却不知道他为此付出了数倍的努力。 章合集团人才济济,各股东都不是省油的灯,他经历了无数风雨才坐稳了这个位置。的确,他把自己的婚姻和感情弄得一塌糊涂,可在商场上,他有着绝对的嗅觉和灵敏度。 “文城,你派人去了解一下*最近的动向,”章承煜沉声道,“还有,查查程景时最近有什么异动,找人盯着他。” “你怀疑是他在背后捣鬼?”陆文城吃了一惊。 “不排除这个可能,一切都太巧了。” 顾苏和程景时成双成对的背影在章承煜的眼前一掠而过,心脏不由自主地再次抽紧。他完全不信程景时会真心喜欢顾苏,更不能允许顾苏步入程景时的怀抱。 窗外的夜景璀璨,只是没有了想要拥抱的人一起观赏,便失去了颜色。 “苏苏,别跑得太快,”章承煜看着窗外喃喃自语,“等我。” 站在小区门口,顾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是谁在想你啊,不会是那个小鲜肉吧?”罗小安取笑着说,“刚才你不让他送回家,他的脸都黑了。” “别胡说八道。”顾苏嗔了她一眼。 罗小安嘿嘿一笑:“我可是天才美少女,有着火眼金睛。邹奋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一定对你有意思。” 程景时停了车,也从车上走了下来:“苏苏,你好好休息,别让自己太累。” 顾苏的确觉得不是太舒服。刚才吃完稻花香,罗小安吵着要去唱歌,邹奋也正好过来看她,一行人就杀到了大歌星k歌。 罗小安和邹奋玩得很开心,喝酒、骰子、唱歌,不亦乐乎,而她唱了两首就觉得胸闷气短,一直坐在旁边。 还是程景时细心,觉得她脸色不好,快十点的时候就叫停,把她送回家来。 罗小安掰着她的肩膀仔细打量了她片刻,忽然拥抱了她一下,小声在她耳边说:“别想太多,就算手指不能弹琴,你心里有琴就好。” 顾苏的鼻子一阵发酸,翘着中指回抱了这个热情的女孩,她何其有幸,在人生这段最黑暗最痛苦的时刻结识了这么一个好友。 程景时在旁边轻咳了一声:“我费尽心机都还没要到一个拥抱,小安,你再这么揩油我要嫉妒了。” 罗小安噗嗤乐了:“表哥,继续加油,我看好你,一定不能让小鲜肉超过你。” 顾苏不由得一阵尴尬:“别闹了小安。” 程景时把刚才打包的章鱼丸子递给了顾苏,凝视着她,眼神温柔:“要是心里闷得慌就打电话给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待命,聊聊天可能就不会难过了。明天我会过来,和陈医生提前交流一下。” 顾苏一阵心慌意乱,胡乱点了点头,和他们挥手告别。 躺在床上,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让原本就睡眠不好的她失眠更为加剧。 折断的中指会不会恢复如初? 小手术疼吗?可以打麻药吗? 章承煜该收到法院受理离婚的送达书了吧? 这下他总该同意离婚了吧,在看到她和程景时这么亲密地结伴外出的时候。骄傲如章承煜,怎么可能再低声下气地来恳求她的回心转意呢。 调解的日子定在二十天以后,照她的想法,根本不需要这一步,她怕她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勇气在漫长的诉讼过程中消失殆尽。 可律师说调解是离婚诉讼的必要步骤,没法避开,真是令人烦恼。 第二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看起来是个好兆头。 顾苏起床觉得精神好了很多,昨天的低烧已经消失了。翘着中指干活很不方便,她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家里粗略收拾了一下,赶去了医院看昨晚出的一些常规检验报告。 今天护士站看起来很空闲,有两个护士一边刷微博一边讨论八卦。 “这照片p的吧,她得罪谁了?” “我早就有预感,她一看就是整过容的,肯定动了好几刀。” “这也太狠了吧,鼻子、下巴、眼睛都动过,看她高中的照片,真的一个天一个地啊。” “真的呢!谁这么厉害啊,从小学到大学,就连她前两天摔跤的照片也找出来了,明显下巴歪了。” …… 顾苏心里突突一跳,凑过去问:“你们说谁呢?” 护士扬了扬手机:“就是那个新近冒出来的四小天后石夏蕊啊,演了《蜜夏》走红的那个。微博发了个扒皮贴,把她整容的事情扒出来了。” 屏幕上放着一溜儿的九宫格照片,石夏蕊从小到大的照片被整齐地摆在了一起,差距明显,尤其是下巴,原本短而圆,现在长而尖,最后一张是前几天和顾苏摔下台阶后在医院的照片,除了额头和鼻子的伤口,左侧下巴尖有一小块不易察觉往上翘起的痕迹。 底下的评论五花八门,嘲弄的、骂娘的、围观的都有,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落井下石,接连还爆了几条微博,说她拍戏的时候耍大牌,一时之间,负面新闻铺天盖地占满了整个热门。 这回章承煜不帮她压新闻了吗? 顾苏笑了笑,眼角又瞟到了石夏蕊的照片,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好像有什么被她遗漏了。 还没等她细想,负责她病床的护士把化验单都拿了出来:“各项指标都挺正常的,体温还有吗?” 顾苏摇了摇头。 “你也真是,这个情况都不知道小心点,手术也不知道能不能动了,等陈医生看了再说吧。” 顾苏愕然:“为什么不能动?” “hcg超标,应该怀孕两个月了,小孩要不要?要的话不能拍x光。” 顾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你怀孕了。”护士瞟了她一眼,重复了一遍。 顾苏茫然看着她,手里的化验单洒了一地。 ☆、第25章 陈医生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刚从b市参加学术交流回来,一出机场就被程景时接到了医院,连气都没来得及喘就被程景时拖进了病房里。 程景时的叔叔和他是发小,连带着两家的关系都很不错。 一边拆着绷带,陈医生一边调侃:“景时,你这急得都赶上热锅上的蚂蚁了,我再不回来,你是不是得到b市把我抓回来了?” 程景时气定神闲地回击:“陈叔叔,治病救人才是学医的根本,那什么学术交流会都是沽名钓誉的事,你应该感谢我把你拽了回来。” “还嘴硬,我一路上就在想,是怎么样一个天仙一样的姑娘,能把我们小程迷到这个程度,不简单啊。” 顾苏在一旁魂不守舍地笑了笑,这模样有点不太正常,程景时不由得心里有点纳闷,轻声安慰:“别怕。” 陈医生捏住了顾苏指跟,示意她动一下手指。 手指的前端稍稍往上抬了抬几毫米,只是在往下的时候却只能无力地倒垂着。 “小问题,手术后同时注意复建,可以恢复灵活性。”陈医生开玩笑说,“这么漂亮的手,要是在我手里废了,那我可要后悔终生啊。” 顾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陈医生拿起她的病历和化验单,一边看一边安排:“马上去拍个片,我在手术室等你,这事不能拖,不然骨头间就会长——”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沉下脸来看向程景时:“你小子,怎么做事这么莽撞,女朋友怀孕了都不知道,这下有点棘手了。” 程景时浑身一震,惊愕地看向顾苏。 顾苏的脸色苍白如纸,开口解释:“不是的陈医生,你误会了……” 程景时迅速地截断了她的话:“陈叔叔,对不起,这件事情太意外了,我和苏苏商量一下该怎么办,麻烦你一定要替我们保密,千万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和陈医生在门外交谈了片刻,程景时回来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沉闷,他的觉得胸口憋得慌,摸出一支烟来夹在指尖嗅了嗅,烟草的气息仿佛可以让人镇定,他的脑中闪过数个念头,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把烟放回了烟夹。 “你打算怎么办?”程景时率先打破了沉默,“留下,还是,打掉?” 顾苏哆嗦了一下。 打掉。 这个词残忍冷酷。 她喜欢孩子,每次在小区里看到那些牙牙学语的孩子,她都要停下脚步和他们玩耍一番。 可即使她再喜欢孩子,结婚两年多的时间里,她还是断然采取了避孕措施,就是因为她想要她的孩子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拥有这世界上最恩爱的最疼爱孩子的父母。 而现在,她的肚子不顾她的意愿,孕育了她自己的天使,她的血脉在这里延续。 但此时此刻,这个宝宝是来得如此得不合时宜,他或者她一出生就会面临破碎的家庭,作为母亲,她将对孩子终生负疚。 更糟糕的是,有了孩子,她就和章承煜有了扯不掉的牵绊,再也做不到相忘于江湖;章家二老向来民主,离婚的事情他们虽然反对,却没有过多干涉,可如果有了孩子那就不一样了,他们俩一定不可能让孩子流落在外,要么放弃离婚,要么把孩子还给章家。 留下,还是放弃,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像是看出了她的挣扎,程景时定了定神,微笑着说:“不如这样,你把所有的利弊都罗列出来,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做决定。别的利弊我不知道,只是刚才我和陈叔叔交流了一下,你这样的情况,如果想要孩子,不能拍片,也不能打麻药,只能凭经验做手术,成功率大大下降,他可以接好你的指骨,但完全无法保证日后的灵活程度,而且手术的过程中也不能完全保证不出意外,疼痛说不定会导致意外流产……” 顾苏的脸色越来越白,一双黑漆漆的墨瞳没了从前的神采,蒙上了一层雾气,眼神仿佛被惊吓的麋鹿。 程景时有一刹那的失神,他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了,犹豫了片刻忽然开口:“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程景时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约莫半个小时以后发来一条短信:苏苏下来,我在大门等你。 时近中午,正是医院的人流高峰,顾苏一路神思恍惚地走出大门,还没等她找到程景时的人影,大腿上忽然一紧,一双小手抱住了她。 “姐姐姐姐!舅舅没骗我,真的是你呢!”一个清脆的童声叫道。 顾苏愕然低头一看,一个灿烂的笑脸出现在她眼前,正是那天在晚宴上一起玩耍的小女孩,今天她穿了一条工装的牛仔背带棉裤,呢帽和同款围巾,比起那晚的公主装多了几分俏皮,分外可爱。 程景时也走了过来,抱起小女孩,捏了捏她的鼻子:“甜甜,怎么可以叫姐姐,要叫阿姨。” “妈妈说了,漂亮阿姨都要叫姐姐,她听了高兴。”甜甜神气地说。 “你想想,叫姐姐的话就和舅舅不一样大了,舅舅就要不高兴了。”程景时谆谆诱导。 甜甜的大眼睛一转,一脸的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要叫舅妈,那就和舅舅是一对了!” 程景时乐了:“小家伙,只许在心里偷偷叫,不然阿姨要生气了。” 甜甜眨了眨眼睛,挣扎着从程景时怀里跳了下来,拉着顾苏的手,小大人一样地说:“阿姨别生气,舅舅说今天要给我劳……劳苦费!我请你吃冰淇林。” 顾苏半蹲了下来,甜甜的脸蛋胖乎乎的,还带着一股奶香,她的心里柔软一片,忍不住在那张嫩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甜甜很是活泼,坐在车里一路叽叽呱呱,缠着顾苏一会儿唱歌,一会儿讲故事,顾苏编故事简直是信手拈来,把长袜子皮皮和绿山墙的安妮柔和在一起,随口创造了一个力大无比、心直口快的金发小女孩凯瑞,总是好心办错事却最后总能阴差阳错成功。 甜甜安静地靠在顾苏的怀里听着故事,偶尔提几个好笑的问题。 车子停在了和丰大道的地下室,两个人牵着甜甜一路到了地面。 顾苏对和丰大道很熟悉,它是章合集团在n市开发的标志性商业广场,由一家顶尖的m国建筑师事务所设计,是章承煜在章合集团站稳脚跟的成名之作,当初文学社选定章承煜作为受访者就是因为这座和丰大道一投入使用就大受好评。 广场外围是一圈三层楼的现代商业建筑,中间大约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地绿地广场,缀着一条南北相向的水街,在广场中间汇聚成一池碧水,水幕电影和音乐喷泉锦上添花,每逢双休和节日,这里都会人山人海,为章合日进斗金。 程景时并没有往广场里的商业中心走,而是去了旁边的一个裙楼,到了里面顾苏才发现,这里有一整排的儿童游乐中心,创意美术、儿童游乐、音乐琴行…… 甜甜的眼睛都发光了,还没等程景时说话呢,就一溜烟地跑到了游乐城堡前,猴急猴急地要往里钻。 那是一个大型的游乐城堡,迷宫、海洋球和各种玩具车,甜甜钻在里面,不时地抬起手来冲着网墙外的两人招手示意,一阵阵肆意的欢声笑语传来。 顾苏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整个人都好像被感染了孩子们的活力。 程景时靠在城堡的充气墙上凝视着她。 和很多美女不同,顾苏的美并不夺人眼球,却在不知不觉中渗入心脾。 她的性情恬淡,浑身上下都没有沾染上丝毫现代社会的功利和急进,相处久了,顾苏好像一杯回味悠长的名茶,齿颊留香。 程景时有时候觉得,老天爷真的好像算准了什么,在他对自己志得意满的时候,有双看不见的手,在他的心瓣膜上栓了一根红线,而顾苏,则莫名成了这根红线的主人,她的笑容,让这根红线颤动了起来,连带着颤动了他的心脏。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瞩目,顾苏回过头来看着他,脸庞微侧,目光带着询问,双唇微微轻启。 程景时忽然有种冲动,想要亲吻那唇瓣,让略显苍白的它染上一抹带着生气的红色。 克制。 他在心里暗自警告,笑着说:“甜甜很调皮,一撒手就玩疯了。” “小孩子都是这样,”顾苏丝毫没觉得,“我很喜欢。” “我真是可怜,需要甜甜做帮手才能约你出来。”程景时的语调带着几分可怜。 顾苏噗嗤乐了:“程总,你这样我可真不适应了。” “开心点了吗?”程景时轻声问。 顾苏顿时想起了现实中的困境,眉头一下子轻皱了起来。 程景时几步走到她面前,凝视着她语声温柔:“苏苏,不要钻牛角尖,如果你很想要这个孩子,那就把他生下来,有你这个妈妈在,他也会像甜甜一样快乐。” 顾苏看向城堡里的甜甜,眼中流露出一阵渴望。 “如果你担心章家的反应,你可以给他找个挡箭牌,我很乐意帮忙。”程景时斟酌着说,“当然,你如果不想要,我也很赞成,毕竟单身母亲会很辛苦,相信我,以后你还会有宝宝,那个宝宝也会像城堡里的任何一个孩子一样健康活泼,用不着太介意难过。” 顾苏呆呆地看着他,心头仿佛翻江倒海一样。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我会误会的。”程景时开玩笑说。 “景时……”顾苏吸了吸鼻子,“谢谢你费了这么多心思开导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别说了,晚上回去好好想一想,尽快做个决定,不要耽误最佳的时机。” 顾苏点了点头。 甜甜在里面叫了起来,说是口渴了,程景时买了瓶矿泉水递了进去,甜甜不由得嘟起了嘴:“舅舅,他们都喝橙汁和可乐呢,你太小气了。” “水才是最好的饮料。” “甜甜,阿姨带你去喝饮料,不理你舅舅。” “阿姨万岁!” 三个人正说笑着,顾苏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请问是顾苏吗?” “你是谁?” “我是n市临江派出所,请问你认识一个叫邹奋的人吗?他涉嫌侵犯他人*兼恐吓被拘留,他说他要见你。” ☆、第26章 邹奋被羁绊在警察局的一间小屋里,几平方米的空间,简单的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桌子上放着两三个手机和外卖盒,而邹奋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枕在脑袋下正在打瞌睡。 原本焦急的心被他这模样气得够呛,顾苏抬手就去揪他的耳朵:“你到底干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被拘留了?” 邹奋一下子醒了过来,看清眼前的人是顾苏,立刻腆着脸笑了:“苏苏你用力点,我好久没被你揪耳朵了。” 顾苏生气了,沉着脸看着他一声不吭。 邹奋不怕她发火,就怕她这样沉默不语伤心,立刻立正站好,从一脸的地痞相瞬间变成上进的大好青年:“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进来的警察乐了:“看来我们这人叫对了,顾小姐,你不知道,他一进来可狂妄了,非得和我们*律,说是他只不过把事实挪进了网络,不算侵犯*,我们抓他那就是助纣为虐。” “警察大哥,你能不能别告状了,你们手机都好了,就当是我的辛苦费行吗?”邹奋连声告饶。 警察拿过手机点了点,赞许地说:“不错啊小子,顺流多了,有两手,不过要走正途,不能把本事用在歪门邪道上。” “警察同志,你们尽管教育他,可千万拜托你们,别通知他学校,他还是大学生,平时在学校里很优秀的,”顾苏着急地解释,“他一定是昏了头了,给他一次机会。” 邹奋嘟囔着说:“谁说我冲动了,我在替天行道。” “你给我闭嘴!”顾苏气急败坏。 “行啊,年轻人总是这样,吃一堑长一智嘛,”警察倒是挺和善,“这是民事纠纷,不告不理,你们好好合计一下,怎么和事主协商。” 顾苏看向邹奋:“你到底惹到谁了?” 邹奋坐在那里没有吭声。 “就是那个明星,演过《蜜夏》的那个石啥来着?”警察拍着脑袋。 顾苏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家伙是给她报仇去了!网上石夏蕊的整容风波居然是邹奋爆出去的! 这种事情的确是可大可小,石夏蕊经纪人报案的时候说得很严重,什么精神即将崩溃、自杀倾向严重、有人跟踪威胁生命安全等等,由于牵涉到名人,警察安排了大量的人力,特意从市局网监大队调来了高手,才从国外代理服务器顺藤摸瓜找到了邹奋的宿舍。 双方录完笔录后警察才发现石夏蕊夸大其词,邹奋的确侵犯了她的*,把她从小到大的履历和照片都发在了网上,可恐吓和威胁却是无稽之谈,除了那天扬言要刮花她的脸,邹奋什么都没做。 侵犯*属于民事诉讼,邹奋拘留了二十四小时就被释放了,两个人一路出了警局,邹奋一路偷窥顾苏。 快到门口了,程景时靠在车旁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邹奋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愤然揪了一把路边的树叶。 “怎么了?”顾苏不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她都把你的手指弄成骨折了,我曝光她几张整容照片怎么了!又不是我在污蔑她!”邹奋恼火地说,“她过两天还照旧是她的明星,你的手指要是不能恢复了怎么办!” 一阵暖意袭上心头,顾苏凝视着他笑了:“傻瓜,我没生气,我只是在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你还在上学,打官司闹得沸沸扬扬对你影响太大了。” 邹奋一下子高兴了起来:“你没生气就好,她要告就去告呗,我反正没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再来烦我小心我去攻克她的邮箱、微博、qq,这种人一定有不少秘密藏着掖着,这回我会吃一堑长一智了,谁也别想再找到我……” “邹奋!”顾苏严厉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怎么又来了,像以前一样所心所欲,用自己的长处去随意伤害别人,你和那些打你的小混混有什么不同!” 程景时远远地看着不对,大步走了过来:“怎么了?别发火,有话好好说。” 邹奋瞪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吓人:“我知道你嫌我没出息,可他们这些男人就好吗?整天看起来彬彬有礼,好像从来不会行差踏错,可谁知道暗地里打得什么鬼主意?坑起人来不赔命,你老公是,眼前这个也差不离。” 顾苏听他说的越来越离谱,不由得万分尴尬:“你胡说什么,景时他……” “我看他眼神就知道,他对你有企图着呢,”邹奋简直气急败坏,“苏苏,我努力上了大学,又费了老劲到n大来交换学习,就为了离你近一点,我喜欢你,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最后一句话邹奋简直是吼出来的,引得四周路过的行人频频回头。 顾苏简直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结婚了!” “你要离婚了!”邹奋毫不示弱,“再说了,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缠着你?为什么他行我不行?” 顾苏简直头痛无比:“和他没关系,邹奋你在想什么啊,我比你大了四岁,你赶紧冷静一下……” “是三岁零八个月,我现在很冷静,女大三抱金砖,我们老家都这么说,我就喜欢你。”邹奋挑衅地朝着程景时抬了抬下巴。 程景时大度地笑了笑:“喜欢的确没有错,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让喜欢的人来这里接我,没法为心上人遮风挡雨,就不配说喜欢这两个字。” 简直是一刀命中靶心。 邹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喘息了两声,掉头就走。 顾苏追了两步,眼睁睁地看着邹奋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别担心,他这样的年轻人,一定要下重手灌猛药,”程景时笑着说,“不然,只怕你被缠上了就脱不了身。” 顾苏颓然停住了脚步,这简直就是一团乱麻,什么事情都凑到一起了。 折腾了一个下午回到家里,顾苏疲惫地倒在了床上。 石夏蕊阴魂不散,中指依然上着夹片,肚子里多了一条小生命, 她努力想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可旧日的错误却如影随形。 胸口隐隐有种恶心欲呕的感觉,人仄仄地提不起精神来,仰头看着天花板,顾苏一时有种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感觉。 理智告诉她,这个孩子不能要,可是情感上,她却难以想象要去亲手扼杀这条小生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强打起精神,从冰箱里翻出点食材,胡乱弄了一份炒饭裹腹,还没等她吃完,敲门声响了起来。 透过猫眼一看,章承煜站在门口。 顾苏一声不吭,假装屋里没人,只盼着他赶紧离开。 “苏苏,我知道你在里面,”章承煜却执着地站在门口,“我看到你进去了,厨房的灯也亮着。” 顾苏靠在门上,咬紧牙关,晾他半个小时他就会识趣了吧。 只是敲门声却不疾不徐,每隔几分钟就响起。 “苏苏,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别和我赌气,开门好吗?”章承煜恳求着。 就好像在比赛谁更有耐心,顾苏屏住了呼吸听了一会儿,烦躁地在客厅里一圈圈打转。 敲门声停了好一会儿,顾苏松了一口气,从猫眼里再次往外看去,却看见章承煜依然杵在门口,目光正对着猫眼,撞了个正着。 虽然知道章承煜看不到她,她的心脏还是漏跳了一拍。 “苏苏,你是不是害怕看到我?你还爱着我对吗?”章承煜的声音再次低缓地响起。 全身的血都往上涌去,顾苏不假思索地反唇相讥:“章承煜,你的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 被骂了章承煜反而高兴了起来:“你说话了就好,你的手指怎么样?我去医院问了,可他们说你还没有动手术。” 顾苏差点没惊呼出声,他知道怀孕的事情了吗? “你……知道了什么?”顾苏胆战心惊地问。 “陈医生在国内骨科的确权威,不过手指属于精细骨骼,我这两天在m国联系到了约瑟芬医生,他是专攻精细骨骼的,而且那里的医疗器械和条件都更为高超,晚上我们和他一起开个视频会议,把x光片给他看一下,如果可行,明天我就陪你飞过去。”章承煜急急地说。 “不用,”顾苏冷冷地说,“如果你真的想要补偿我,现在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就是最好的补偿。” 门外一下子没了声音。 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近在咫尺,却一墙之隔,远在天涯。 章承煜满嘴的苦涩,良久才轻笑了一声:“苏苏,就算恨我,也不要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忘了吗?你曾经说过要赠送给我一个会弹琴的天才美少女,我等了好久……” 顾苏眼眶一阵发热,掩嘴捂住了即将逸出的哽咽。 “那时候和你姐见了面,她说她的腕关节得了腱鞘炎,医生警告她要完全治好了才可以碰钢琴。苏苏,你怪我没有认出你来,可当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而是默默地把我推给你姐?要是我早知道……” “就算死刑犯,也会有改过死缓的机会,苏苏,是我错了,给我机会让我弥补,我会把你的手指治好的,我想听你弹琴,弹一辈子。” 顾苏死死地捂住了耳朵,她不想听,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穿肠毒药。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顾苏如获至宝,飞快地从包里取出了手机。 “苏苏,”孙晴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惊喜和神秘,“快到妈这里来,有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第27章 顾苏急匆匆地就出了门,孙晴成天病怏怏地住在医院里,能有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这年头骗子很多,专门骗老年人。 章承煜跟在她身后,任凭她怎样冷言冷语都没被气走,一直跟着她到了医院。 孙晴和顾长庆都在,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子,容貌明艳,正是石夏蕊。 顾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一沉,一种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 孙晴的容光焕发,笑容满面,一见到她就从病床上下来,激动地拽着她的手:“苏苏,你看看她,长得和你姐像不像?你看看侧面,妈一眼就认出来了!” 顾苏冷笑了一声:“怎么,你骗完章承煜来骗我爸妈了吗?” 章承煜随后也进了病房,一见到石夏蕊便沉下脸来:“你怎么回事?我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 石夏蕊的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地说:“承煜,我不敢来打扰你,可我来看看……”她可怜兮兮地看向顾家二老,“这不犯法吧?” 孙晴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一把拉住了顾苏的手,哽咽着说:“苏苏,她是你姐,你姐回来了!妈一直做梦梦见你姐回来了,菩萨保佑,真的回来了。” 顾苏简直要疯了:“妈,姐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是她回来了?你们都被她骗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姐的事情,胡乱来蒙混你们。” 石夏蕊站起来解释:“妈,苏苏对我有误会,你们别太着急了,慢慢来。” “谁是你妈!你也太不要脸了!”顾苏气得浑身发抖。 顾长庆在旁边搭腔:“苏苏,小蕊已经在这里一个下午了,我们问了她很多问题,很多都对的上,我也不相信会有这种灵异的事情发生,可它确实发生了,不管怎样,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啊。” 顾苏深吸了两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好,既然你说你是我姐的灵魂回来了,那你告诉我,她暗恋的第一个男人是谁?我高考进考场前她对我说过一句什么话?我去实习前她做了件什么事?” 石夏蕊的神情黯然:“这就是我不愿意回来的原因,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囚犯被每一个人审问。” 孙晴不忍心了:“苏苏,咱们坐下来慢慢聊,你和你姐以前感情这么好,她回来了你应该最开心才对,怎么劈头盖脸就质问上了。” “她不敢回答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顾苏急得不行,“妈你可千万别上当——” 一抹得意之色从石夏蕊的眼中掠过,她打断了顾苏的话:“苏苏,其实很多事情都没法用常理解释,但你无法否认它的存在,我的脑子的确并不像从前那样清晰,有些事情已经迷糊了,可你问的这些都难不倒我。” 顾苏压根儿不信,这是顾芸和她之间的秘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压根儿没有暗恋的男人,我这辈子就爱过承煜一个;高考你的考点在我母校,你进考场前我对你说,报我顾芸的名字,监考老师会给你小抄,你笑得跟个傻瓜似的,一点儿都不紧张了,”石夏蕊顿了顿,神情有些难过了起来,“苏苏,实习前的事情能不说了吗?原谅我情难自己,就像现在,我实在是太爱承煜了,看到你和承煜结了婚,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所以对你说话刻薄,还不小心弄折了你的手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我吗?” 顾苏呆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孙晴这才发现了她手指上的夹片和纱布,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疼不疼?怎么搞成这样?小蕊你也太不小心了,以前你妹妹被人欺负你都要第一个跳出来。” 顾长庆瞟了一眼:“好了好了,这么大的喜事在这里,别为这种小事心烦了,咱们去哪里庆祝一下?你看你妈的精神都好多了。” 顾苏简直就想笑,为了这么一个忽然冒出来所谓的顾芸,顾长庆就把她这个女儿抛到脑后了吗? 她上前一步迎视着石夏蕊的眼睛,那是一双漂亮的凤眼,可她看不到曾经那种熟悉的光芒。这不可能会是她的姐姐,就算顾芸从她身边抢走了章承煜,她也从来没有恨过顾芸,如果顾芸重生,她会想方设法把章承煜抢回去,可她永远不可能这样来憎恨她的妹妹。 “我不知道你通过什么渠道把我姐研究得这么透彻,”顾苏冷静地开口,“但假的真不了,你可以骗过我爸妈,骗过章承煜,可你骗不了我。” 石夏蕊的脸色变了变:“苏苏,你这是在报复我吗?你知道我有多爱承煜,可你却和他结了婚,难道就不能让我发泄一下?你至于要这样报复我吗?让承煜把我所有的工作都停了,还指使一个黑客在网上诋毁我,我奋斗了两年的事业都被你毁了你还不够吗?”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孙晴的脸色发白,急促地喘息了起来,捂着胸口说,“以前你们俩是最要好的……” 顾长庆有点着慌,扶着她往床上躺去:“苏苏,你不会是因为承煜的原因才不想认你姐吧?你这样也太自私了,有没有考虑过父母的心情?” 顾苏的脸一分分地变白,她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天真,居然还会对父爱抱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希望。在顾长庆的心里,她就是一枚棋子吧?顾芸不在的时候,他不得不用,一旦顾芸回来了,他弃子比谁都快。 “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但休想让我承认她是我姐姐!”她心灰意冷地转身就走。 手掌被人拉住了,一股暖意袭来。 顾苏回头一看,章承煜高大的身影就在她身旁,他的神情冷肃,看向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爸妈,很抱歉,我虽然不知道苏苏为什么这么坚决地认为她不是顾芸,但我愿意相信苏苏有她的理由,这件事情,我会再去查个水落石出,还有,有一件事情我要澄清,我和顾芸的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在我爱的是苏苏,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顾苏呆了呆,用力地挣脱了他的手,飞快地逃离了病房。 相比医院夜晚的幽静,大街上依然很热闹,天气开始渐渐转暖,晚上外出锻炼的人日益多了起来。 顾苏站在街上拦出租,章承煜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看向她的神情忧虑:“你的脸色很差,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晚上的蛋炒饭好像已经消耗殆尽,胃里空荡荡的,顾苏的确觉得胸口泛起隐隐的恶心,她咬着牙忍着,生怕章承煜看出什么破绽。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在捉弄她,过来的出租没一辆停下来的,全是满客。 马路对面有个公交车站,公交车一辆接着一辆,只是等车的人挺多,她四下张望了片刻朝那里走去,下台阶的时候没留神打了个踉跄。 章承煜眼疾手快,一把就拽住了她的手臂,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她就被拽向了马路边的一个路边摊。 “放手!”顾苏低声叫着。 章承煜的手却好像铁钳一样,坚持着恳求:“去坐一会儿吃点东西,你看起来马上要晕过去一样,我保证我什么都不做,就算你要我闭嘴也可以。” 路边摊的生意挺红火的,两个人坐在一张快要瘫掉的小桌旁,老板只顾着炒菜,只是冲着他们吆喝了一声:“自己看着办啊,要什么吱一声就好。” 油烟味飘了过来,顾苏闻着难受,点了一份清淡的凉拌黄瓜和一碗米饭。 中指没法动,直愣愣地翘着,她一手勺子一手筷子,略显艰难。 每动一下筷子,那翘着的中指就好像一枚针一样刺痛章承煜的心脏。他不自禁地抬起手来想去摸那块夹片,恳求着说:“苏苏,跟我回去,我约了约瑟芬医生十点视频。” 顾苏漠然看了他一眼:“章承煜,请你言而有信。” 章承煜的手僵在原处,颓然放了下来,招手叫道:“老板,来罐啤酒。” 两个人相对无语,一个把啤酒当成白开水,一个一口口扒着饭,桌上气氛诡异,和旁边几桌欢快热闹成了鲜明的对比。 “承煜,原来你在这里,看到你的车我就四处找,可算让我找到了。” 顾苏朝旁边一看,只见沈思雨正站在路灯下浅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她穿着牛仔裤和紧身皮夹克,一条修长的美腿显露无遗,整个人显得十分帅气,引得旁边几桌人都看了过来。 “老板,加双筷子。”沈思雨熟络地在桌子旁坐下,冲着章承煜挤了挤眼,“还说十点让我去你家,幸亏没听你的。” 顾苏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舀起了一筷黄瓜,在嘴里咬得嘎嘣脆响。 章承煜的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觉出几分不对来,解释说:“你的手指需要医学术语,思雨留过学语言过关,我请她一起来帮忙。” 沈思雨笑着捶了他一拳:“你至于嘛,咱俩什么关系,用得着你这么小心翼翼地解释吗?” 顾苏抬起眼来,黑漆漆的眼睛落在沈思雨的脸上,眸色幽深。 沈思雨被她看得心头火气,笑了笑说:“怎么,章太太这是有什么指教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任性也要有个度,你这样成天在外面住着,承煜一直很担心,难道一定要他成天围着你转你才满意吗?整个章合集团都快被你拖累了你知不知道!” “思雨,你别胡说八道,我和苏苏的事情不用你管。”章承煜低声喝止。 沈思雨瞪圆了眼,胸脯急剧地起伏着,几秒钟后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冲着顾苏嫣然一笑,语声讥诮:“对不起,我心直口快,肚子里没有弯弯绕绕,你多担待。” 顾苏静静地看着她,心里仿如明镜。 凉拌黄瓜清爽香脆,带着一点辣味,顾苏就着吃完了一碗饭,觉得胃里好受多了。 吃完了饭,顾苏不想多做停留,冲着马路上的出租车招手。这次运气不错,没过一分钟就有一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章承煜却拦在车门前一动不动,他的眼神痛楚:“苏苏,你就这么狠心,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吗?” 顾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深潭:“承煜,如果你是要我的原谅,我已经原谅你了,所有的一切,就当我为我的青春和爱情大醉了一场,酒醒了,我已经放下,你也不要再纠结。” 浑身的血往上涌,章承煜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目光凶狠,不假思索地反驳:“我不要你的原谅,苏苏,我要你的爱情,我不信你不爱我了。” 顾苏看着这个男人,就算他此刻形容憔悴,也掩盖不了他天生的光华,章承煜就像是一颗闪耀的钻石,吸引着女人的目光,顾芸、石夏蕊、沈思雨,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而她,却再也不是那个一往无前的女孩了,她所有的勇气,都在那场婚姻中挥霍殆尽,她能相信章承煜的此时此刻的后悔,却不相信他所谓的爱情,更不相信他的感情能一生一世。 她宁愿选择一个人在墙角静静花开,也不想被狂风暴雨摧折得七零八落。 “爱还是不爱,那都不重要了,我没有勇气再和你在一起,放手吧,不然真的太难看。” 顾苏皱着眉头,眼中带着一抹隐忍的厌弃。 那眼神仿佛一块火红的烙铁,章承煜仿佛能听到皮肉滋滋作响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顾苏拉开门,木然地靠在座椅上。 司机朝后瞟了一眼,开出老远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美女你没事吧?去哪里?” 顾苏恍然惊醒:“柳荫小区。”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几近沙哑。 窗外景色飞驰,她的眼睛一眨不眨,不一会儿就发酸了。 她抬起手来按了按,眼角居然有点湿润。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取出了手机,一字一句地打下了几个字: 景时,我考虑好了,孩子不要了,和陈医生约个时间做手术吧。 ☆、第28章 艾丽妇产医院坐落于n市新城区,以医术和贵族服务享誉n市。在程景时的坚持下,顾苏选定了这家医院做人流手术。 所有该了解的知识、要注意的事项,顾苏已经都从网上搜索到了,事前也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 医院的设施很是豪华,来来往往的好多都是孕妇,有的三五成群,有的成双成对,无一例外,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翼间挥之不去,顾苏有点恶心,扶着墙壁干呕了两声。 一瓶水递了过来,顾苏接过来喝了两口,这才把那股味道稍稍散去了一点。她感激地看着程景时,呐呐地说:“谢谢,真是太麻烦你了。” 程景时笑了笑:“你再这么见外,我可真要生气了。” 顾苏一阵心慌意乱,她不想再惹情债,却不得不欠了程景时这样一个人情。 预约的医生姓毛,是个五十来岁的和蔼女人,对顾苏进行了手术前的一系列检查,让她去抽血和做b超。 b超室里,医生的探头在她的小腹不停地移动着,还很热心地指着床头的屏幕向她解释:“这个小点就是宝宝的胎芽,她现在在你肚子里很正常,看到一闪一闪的了吗?那是胎心在跳动。” 顾苏凝视着屏幕,随着医生的手指,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哭了,哭得不能自已。 医生慌了,一叠声地问她怎么了。 “孩子……不能要……”她哽咽着回答。 医生愣了一下,长叹了一声:“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以后会吃到苦头的。” 从b超室出来,顾苏的眼睛红肿,等在门口的程景时不由得呆了呆,五味陈杂。 顾苏发来那条短信最后决定要流产时,他长舒了一口气。 他欣赏顾苏,喜欢顾苏,可对于整个程家来说,让他们接受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已经是非常勉强,要是这个女人还带着孩子,那简直就是无法忍受,势必要有一场伤筋动骨的大战。 最关键的是,如果顾苏有了孩子,就算他哪天俘获了顾苏的心,这个孩子就好像章承煜一样,会永远横亘在他们俩中间。y 流掉,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双红肿的双眼,他忽然有点不确定了。 两个人沉默相对良久,程景时才开口:“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下?或者再考虑一下?” 再考虑又有什么用,不如快刀斩乱麻。顾苏狠心摇了摇头:“走吧。” 程景时呆在外面,顾苏一个人进了诊室,毛医生接过各种化验单仔细看了看:“孩子发育得不错,你的身体也还行,确定不要了?” 顾苏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又要哭出声来。 毛医生带她进了旁边的手术室,手术台旁放着冰冷的器械,隐隐泛着可怕的银光。 她机械地躺在了床上,听着那金属交错的声音。 帘子被拉上了,有什么东西盖在了她的小腹上,毛医生公式化地说:“你别紧张,现在给你打麻药,你睡上一觉就结束了。” 顾苏闭上眼睛,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甜甜那张胖嘟嘟的小脸。 游乐园里聒噪的童声。 还有屏幕上那颗黑色的小点。 …… 无尽的恐惧袭来,她不住地喘息着,双手不受控制地捂住了小腹…… - 章承煜一整天的心神不宁,右眼皮跳个不停。 这两天公司里异常忙碌,新区的规划意外失败后,在章承煜的主导下,手下一连熬了近半月的通宵,一共有三套规划经过了可行性调研,由主管的副总筛选,最后放在了章承煜的面前。商机稍纵即逝,需要高层尽快做出抉择。 而章合集团的日常运营更是马虎不得,整个集团一共有三个项目上马,四个项目即将预售,二个项目即将完结,其余零零总总正常运营的商业广场更有二十个之多。 只是他看着手里的策划书,脑海里顾苏的脸庞却固执地浮现,挥之不去。 陆文城坐在他的对面研究这策划书:“这三个方案看起来都不错。h市已建的商业广场的确运营良好,在洛江新城开辟新的商业航母看起来前景良好;s市是国际化的大都市,对章合集团下一步国际化的布局必将大有裨益;最后这个稍逊了一筹,这个策划虽然大胆独特,可我们在本市已经有了一个和丰大道,n市原本就不大,其他各种小广场也层出不穷,再在中心城区建一个会不会饱和?” 章承煜没有出声。 陆文城无奈地用笔敲了敲桌面:“大哥,你在想什么?你再不回神,六安都要骑到你头上来了。” 章承煜骤然清醒,手中的笔在策划书上落下了重重的一道,差点划破了纸背。 “这次万宇拍走学院路二号地块,肯定有人在背后谋划,六安的嫌疑最大,最近他们两家公司的走动也很频繁,我等着揪程景时的狐狸尾巴来。”陆文城很是懊恼。 许是“六安”两个刺激了他的神经,章承煜终于回过神来,按了按乱跳的眼皮:“这三个方案,我偏好第三个。” 陆文城吃了一惊:“你有把握?我怎么觉得风险很大。” “这个地块坐落在三江汇流的永江畔,地形狭长,策划中建议采用中国古典建筑,非常具有特色,n市需要有这样一道独特的风景。”章承煜揉了揉太阳穴,冷静地分析。 他当初力排众议,花了重金打造了和丰大道,当时董事会没有一人看好,却在最后为章合带来了巨大的盈利。 陆文城犹豫不决:“承煜,你真的这样认为?这种建筑风格曾经有人尝试过,最后都是叫好不叫座,我们是以追求利润为目的的,和政府行为不同,到时候要是砸了,损失就太大了,而且,在n市的话,六安会不会再背后捅刀子?这个不得不防啊。” 章承煜凝神思索了片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我明白,所有部门都比照前两个方案运行,策划方案作为一级机密,同时临时调人成立项目部,我要一箭双雕。”他看向窗外,喃喃地低语,“程景时,只要你露出一根狐狸毛,一根就好,我不信苏苏还能让你蒙住眼睛。”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讨论好一阵子,陆文城这才拿着策划走了。 一件大事安排妥当,可章承煜的眼皮却跳得越发厉害了,心里的焦躁也越来越浓,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在办公室里焦灼地踱着步子,终于忍耐不住,给顾苏拨了个电话。 手机里传来枯燥的“嘟嘟”声,无人接听。 一连两个都是如此。 章承煜坐不住了,思索了片刻,分别给顾苏住院的病区和家庭医生徐建国打了个电话,徐家是医学世家,和章家向来交好,那个约瑟芬医生就是徐建国介绍的。 “你老婆不答应去m国也没做手术?”徐建国很是惊讶,“老陈这是在干嘛,不像他的水平啊,他前天就回来了,时间拖得越久,对手指的复原越不利。” “你帮我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我去病区问,护士和医生都回答不知道,我怀疑是有人在捣鬼。”章承煜越想越不对劲。 徐建国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半个小时就回了电话:“老陈的保密功夫太厉害了,幸亏我色诱了他的护士,承煜,你有个心理准备。” 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章承煜屏住了呼吸。 “你老婆怀孕了。” “哐啷”一声,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砸得粉碎。 “我没有勇气再和你在一起” “放手吧,不然真的太难看。” “太晚了,章承煜。” …… 无数的声音在章承煜的脑海中回响,太阳穴一阵剧痛。 他茫然四顾,忽然明白了顾苏想要做什么。 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朝着外面跑去,迎面刚好撞到了徐文城。 “你怎么了?”徐文城吓了一大跳,章承煜的脸色简直可以用可怕来形容。 章承煜的声音颤抖,“文城,马上派人去找到苏苏,不管用多大代价……” - 艾丽妇产医院的大厅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满含笑容的导医,舒适的布艺沙发,让人一进门就觉得温馨舒适。 门口旋风般刮进来的人群却一下子把这份温馨破坏殆尽。 为首的那个身材挺拔,容貌俊朗,只是脸上的表情狰狞,导医硬着头皮想要迎上去,却被他拨溜到了一旁。 “流产室在几楼?”旁边有人问。 导医颤抖着指着电梯:“三楼。” “叮”的一声,电梯刚好到了一楼,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男一女。 保持着前冲姿势的章承煜一眼就看到了顾苏。 脸色惨白,眼睛红肿,步履蹒跚。 仿佛有一声惊雷在脑中炸响,章承煜的身子晃了晃,一手抓住了陆文城才没有摔倒。 “你……你在干什么……”他的双眼通红,声音已经嘶哑,“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顾苏看着他,心里忽然泛上一层残忍的快意。 “没了,”她低声说,“章承煜,我们俩……彻底了结了。” 章承煜浑身一震,踉跄着上前了一步,双手抓在她的肩膀上,嘶声叫道:“顾苏,你为什么这么狠!你恨我,你就朝我来,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 有什么东西仿佛不堪重负,从眼角掉落下来。 章承煜恍然未觉,指骨用力,仿佛要嵌入顾苏的肩膀。 “松手!”旁边有人叫道,“章承煜,你松手,她要晕倒了!” “承煜你冷静一点,”陆文城也叫了起来,“有话好好说。” 章承煜一点点地转过头来,看向顾苏旁边的那个人,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程景时,你好!” 话音未落,他挥起一拳朝着那张脸抡了过去,程景时猝不及防,一偏头,拳头正中眼角,带来一阵痛意。 紧接着,一记勾拳由下而上,程景时敏捷地一闪身,架住了这一拳,反手回敬了一拳。 “住手!章承煜你住手!”顾苏惶急地叫了起来,四周都是章家的人,程景时说不定会被打个半死。 章承煜充耳不闻,两个人顿时扭打在了一起。 数声惊叫传来,章承煜侧身一看,顾苏摇晃着软倒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本能地松开了手,后背挨了程景时重重的一拳。 心悸的感觉袭来,他朝着顾苏扑了过去,在她落地前抱住了她的身体:“医生,快叫医生!” ☆、第29章 顾苏是间歇性晕厥,几秒钟就醒了过来,被临时安放在了大厅的沙发上,护士送来了一杯糖水,又将围着的人赶开了几步保持空气清新。 医生被揪着过来看了看,说是身体太虚弱了而已,回去好好补补,注意修养就没事了。 章承煜站在不远处,脸色惨白,目光只是定定地落在顾苏的身上。 程景时坐在顾苏身旁,不知道在和她说些什么,他的眼角青了好大一块,看起来有些狼狈。 过了片刻,顾苏强撑着坐了起来,被护士搀扶着朝外走去,经过章承煜的身旁时,她停下了脚步。 “我们两不相欠了,”她低声说,“没什么事,就不要再互相打扰了。” 章承煜没有吭声,目光越过她,阴鸷地落在程景时身上。 程景时摸着眼角的乌青牵了牵嘴角:“章总,什么时候再交手,痛快打一场。” “我很期待。”章承煜咬着牙根挤出四个字来。 顾苏的身体颤了颤,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把章承煜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程景时把车开了过来,顾苏坐在了副驾驶上,车子平稳地驶向前方。 车厢里很安静,程景时有些烦躁,随手打开了音响。电台里正在播放交通信息,主持人说话好像绕口令,他迅速地换了一个台。 一曲缠绵的情歌传了出来,爱啊不爱啊,听着让人心烦,程景时又换了一个台。 电台不停变换,顾苏坐在一旁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开了口:“景时,对不起,这次真的是我考虑不周,你不要太为难。” 程景时悚然一惊,侧身看了一眼顾苏,正好碰上了她的目光。 那目光清澈如水,仿佛能映出他暗藏在心底的所有杂念。 他定了定神,微笑着说:“你怎么会觉得我为难呢?你既然决定了,我就会无条件地支持你,放心,医院里所有人我都已经交代过了,值班手术记录已经弄妥,你今天的确在那里做了人流,孩子的确没有了,只要你不说,章承煜永远都不会知道。” 顾苏沉默了半天,低声说:“我太任性了,这样从手术台上跑了下来。” 程景时的嘴角有些苦涩,半晌才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毕竟是一条生命。” 顾苏凝视着他:“谢谢你,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我的幸运。” 程景时的心一紧,脚下的油门不自觉地踩大了,车子朝前窜去,顾苏的身子一下子向后仰去。 程景时深吸了一口气,翻腾的心绪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把车子靠边停了下来,关掉了乱七八糟的电台。 迎视着顾苏困惑的目光,程景时的声音沉稳:“苏苏,你这是想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顾苏有点尴尬,犹豫了片刻终于认真地说:“景时,你真的不要在我身上花太多心思了,我现在这样,完全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而且,以你的条件,真的有太多更好的选择了。” 程景时笑了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苏苏,陪着你我很快乐,我愿意等你敞开心扉接受我,至于孩子,那是个美好的意外,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相信我,我能解决好。” 顾苏的心里一阵激荡,良久说不出话来。 程景时摸了摸眼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章承煜这一拳可真够狠的,得毁容好几天。” 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轻挑:“苏苏,我非常乐意当你的挡箭牌,能让章承煜不痛快,可不就是帮我报了这一拳之仇嘛。” 当晚,顾苏住在了医院里。 在手术台上那一刹那的挣扎,让她最终改变了主意,此时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珍惜这个肚子里的生命。 罗小安自告奋勇地过来陪她,两个人一起在病房里说着悄悄话,这阵子困扰她的失眠忽然不翼而飞,她头一次睡到了大天亮。 手术是第二天做的,陈医生心里很没底,一个怀孕近两个月的孕妇,弄得不好,手术不成功,孩子也会因为痛厥而出现意外。 罗小安陪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吓得脸色都惨白。 全程没有麻药,切开创面,植入钢针,顾苏也以为自己会承受不了,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一个母亲的毅力却是任何人都不能小觑的,切开创面的那一刹那,顾苏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飞到了半空之中,在纯白的世界中飘荡。 远处传来了一阵“咯咯”的笑声,顾苏四下张望,惊喜地发现云朵上坐着一溜儿的宝宝,一个个都光着屁股,拳头塞在嘴里,躺的躺,爬的爬,简直让人想一口吞进肚子里。 “妈妈……妈妈……” 有稚嫩的声音从远处响了起来,顾苏激动地飘了过去,一个顶着西瓜帽的白胖宝宝在云丛中冲着她挥着藕节般的小手。 她想要把宝宝从云朵里拽出来,她得看看是男娃女娃,长得像谁…… 一阵剧痛袭来,所有的幻想戛然而止。 顾苏浑身哆嗦了起来,一口咬在了备好的手绢包上。 “好了,钢针植入,再忍忍,马上收个尾就好了。”陈医生已经是满头大汗。 “你怎么样?苏苏你疼就叫出来。”罗小安哭了,她看着都恨不得闭上眼睛直挺挺地晕过去算了。 顾苏眼前有点发黑,咬紧牙关摇了摇头。 “好了,”陈医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把器械往旁边的盘子里一丢,摘下了手套。 顾苏这才低头一看,中指上缠了厚厚的绷带,中间的关节处露出了钢针尾。 “这一个月注意点,到时候来拔了钢针才能知道最后的结果,这一段时间不如多去拜拜菩萨吧。”陈医生开玩笑说。 在医院里休息了半天,顾苏就办了出院手续,罗小安跟着她一起回了公寓,连带着她的一包行囊。 “我租的房子到期了,到你这里来蹭住,别赶我走,我付房租。”她笑嘻嘻地说。 顾苏明白,这家伙是在担心她,一个怀孕的女人单身住在外面,还得守着这个秘密不让即将离婚的丈夫发现。 “房租就免了,以后拖地洗衣烧饭搬东西,这些活都交给你了。”顾苏开玩笑说。 “没问题,全都交给我,”罗小安拍了拍胸脯,贼兮兮地一笑,“我有独门秘笈,只要叫一声,就会万事搞定。” “叫什么?”顾苏奇怪了。 “三个字,程景时!”罗小安捧腹大笑了起来,“我表哥可紧张你呢,钟点工都叫好了,非得逼我说是我请的,生怕你不接受。” 顾苏尴尬了起来:“小安你别添乱,真的。” “为什么是添乱?”罗小安不解地问,“我看得出来,我表哥真的对你很特别,你在担心什么?就因为离婚和孩子吗?y国王储还娶了个离婚带拖油瓶的王妃呢,万贵妃比她老公大了快二十还独宠后宫呢,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顾苏扑哧乐了:“你可真看得起我。” “这可真不算什么,要是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我也不会在意这么多,努力去爱,就算最后不成功也不会后悔,你说对吗?”罗小安略带憧憬地问。 多有活力啊。 曾经的顾苏也这样憧憬过,义无反顾地步入了这段婚姻,只可惜却只收获了伤痕累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这样的勇气了。 “那你的未婚夫怎么办?解决了吗?”顾苏好奇地问。 “不知道,我出门前给两家每人发了一封电邮,顺道抄送了那个人,让他别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是我爸妈再逼我,我就把他们逼婚的事情公布到社交网站然后从最高的帝王大厦跳下去。他现在一定颜面扫地了,他要还是个男人,一定不会再要和我结婚了。”罗小安翘着二郎腿,看起来有几分得意。 顾苏莫名有些担心:“你这是不是做得太绝了?那男人到底什么样?不至于让你这么讨厌吧?” “什么样!”罗小安怪叫了一声,“天知道,我都没见过他,哦不,准确地说,我光屁股六七岁的时候见过他一面,据说那会儿他把我塞进了狗洞里差点让狗狗把我给吃了。我堂姐说,他就是个怪物,还是个暴力分子。” 两个人聊了一个晚上这才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临睡前,顾苏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很陌生。 她喂了好几下,听筒里却只传来隐忍的呼吸声。 她呆了呆,迅速地挂了电话。 既然已经两不相欠,何必再徒增烦恼。 只是躺在床上,在无人看见的暗夜,顾苏还是无来由地红了眼眶。 第二天一大早,罗小安就去买来了早饭,豆浆油条,整间屋子里都香喷喷的。 罗小安一边吃一边好奇:“苏苏,那个小鲜肉是不是和你吵架了,怎么向我来探听你的消息。” 那晚k歌后,罗小安和邹奋还算投契,彼此就交换了手机号码。 顾苏这才想起来,邹奋这里还惹了事情没解决呢。 门铃响了,罗小安乐不颠颠地跑去开了门,是个宅急送的,一袋新鲜的排骨,一袋虾皮,还有一盒钙片。随着包裹还附了一张明信片:苏苏,要多补钙,让手指长得好一点,我错了,以后都听你的。 拿着明信片顾苏忍不住想笑,邹奋一看就还是个大男孩,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吧,只是因为那个非常时期的关爱,所以才会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慢慢引导就好了。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顾苏心里咯噔了一下,又是个陌生的号码。 “苏苏吗?”石夏蕊的声音响了起来,“能见个面吗?我们俩好好聊一聊。” ☆、第30章 罗小安不放心顾苏一个人去,一起跟着到了约定的咖啡店。 并不是用餐的高峰,咖啡店里很是幽谧,高高的沙发背和下垂的绿藤把座位隔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独处空间。 石夏蕊额角和鼻子上的伤疤还没完全好,没有涂粉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憔悴,硕大的太阳眼镜依然架在鼻梁上,衬着娇艳的唇色,在室内的灯光下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的诡异。 要不是因为邹奋,顾苏压根儿不想再看到这张脸,这张虽然和顾芸相似,却没法让她有半点亲近的脸。 “她是谁?”石夏蕊警惕地看着罗小安,“我们俩说话,一个生人横在中间算是怎么回事?” 顾苏忍不住想笑,她还真把自己当成顾芸了,演戏真的成了她的本能了吗? “我们三个人,应该你是生人吧?”她淡淡地开口。 石夏蕊的嘴角僵了僵,语气却很坚持:“不行,我和你谈的事情不能有别人在场。” 顾苏和罗小安耳语了两句,罗小安走到了旁边的一桌,可以看到,却听不到这里的低语。 石夏蕊这才放下心来,摘下太阳镜,压低了声音,语气听上去真挚而诚恳:“苏苏,以前是我太冲动了,我向你认真道歉。其实,这两年我一直很想你,没有章承煜的时候,我们俩多好啊,真想回到那个时候。” 顾苏的神情淡漠,只是转动着手中的高脚杯。 “有些事情虽然我也模糊了,可我一直记得我们俩一起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的模样,我记得那时候我高二,爸问我最喜欢谁,我说我最喜欢妹妹,妈还戳着我的额头说,丫头,你可一定要记得这句话,有了男朋友也不能忘。”石夏蕊追忆起以前的情谊来。 顾苏盯着她,神情愕然,这件事情石夏蕊居然也知道!她定了定神,直截了当地说:“你不用这么酸溜溜的了,直说吧。” “苏苏,我们俩到底是一家人,别自相残杀让别人看笑话,”石夏蕊拿起花茶壶殷勤地替她续杯,“你既然已经铁了心要离婚,为什么不让承煜和我重新开始呢?” 果不其然,这人简直无耻到了一定的境地。 顾苏瞟了一眼自己裹着纱布的中指,讥诮地笑了笑:“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吗?你要是想成为章太太,拿出你对付我的一分力气来就好了。” “我哪有对付你啊,”石夏蕊解释,“这真的是意外,我的脸不也被蹭破了,这是我吃饭的本钱,你的手指断了还不是接回来了。” 顾苏握紧了手里的杯子,真想把饮料泼到她脸上去:“你的脸又不是你的,继续整就好了。” 石夏蕊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只是不到一秒又重新堆上了笑意:“我只不过微型整容了一下,都是那人造谣的,我马上就要去起诉他侵犯*。” 顾苏笑着点头:“起诉好啊,邹奋告诉我他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在法庭上闹一闹,几家媒体报道一下,能让你再红一把就当是他赔罪,说不定能让你从四小天后直接变成天后了。” 石夏蕊呆了呆,心里忽然打起鼓来,这阵子她负面新闻不断,最大的后台章承煜已经直接把她封杀,公司高层早就警告过她安分一点,她原本就已经夹着尾巴做人,说要起诉邹奋只是她柿子挑软的捏,想给这个搞出整容门的毛头小子一点教训出出气,却没想到这一层。 她心思一转,立刻变了话风:“瞧你这话说的,我还会怕他,只是我想着你们俩关系不错,要是他不再来惹我,我也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一回算了。” “没事,看热闹不嫌事大,邹奋不怕丢人,反正他就是个光脚的,最喜欢从别人身上扒下鞋子来。”顾苏一脸的不在意。 石夏蕊暗自咬了咬牙根:“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无赖?和他计较真是失了我的身份。” 顾苏松了一口气,也不想再和她多扯,嘲讽地说:“无赖也比无耻强,你要是再去骗我爸妈,小心我姐半夜里到你床前找你算账。” “你怎么还不肯认我!”石夏蕊气急败坏了起来,“我明明就是顾芸!你是不是就不想你姐好过?我一走你就抢了我的男朋友,我回来了你也不肯把他还给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就算不为我想,也要为家里想想,把这么一座金山白白送给别人吗?” “苏苏,这就是你不对了,”有人从椅背后冒了出来,一脸的严肃,居然是顾长庆。 “爸,你怎么在这里?”顾苏震惊了。 “你说天底下有没有你这么傻的?”顾长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非要离婚,还不要人家一分钱,听爸的话,别和你姐闹别扭,你姐的事业好不容易才有的起色,让承煜继续帮她一把,我们也跟着脸上有光,你姐和承煜的事情你也别小心眼,承煜本来就是你姐的……” “你真的是我爸爸吗?我是你们从别的地方抱来的吧?”顾苏打断了顾长庆的话,满眼的悲凉。 一抹尴尬之色从顾长庆的眼中掠过,他有点羞恼:“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和承煜原本就是个错误,现在你姐回来了,该是把错误纠正的时候了。” “谢谢,你们尽管去纠正,和我没关系了,”顾苏漠然站了起来,“只是你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演戏的本事都演到死人身上去了,只怕你占不到便宜。” “苏苏!”石夏蕊跟着站了起来,眼睛里盛满了泪水,仿佛下一刻就要跌落下来,“你真的不愿意帮我吗?” 罗小安警惕地从旁边窜了过来拦在顾苏面前,啧啧惊叹:“真是够不要脸的,以为是在片场吗?哦对了,我都忘了你快被雪藏了,想进组都没得进了。” 一丝厉色从石夏蕊的眼中一闪而过,她转身看向顾长庆,神色哀凄地叫了一声“爸”。 顾长庆气得脸色铁青:“你就这样联合外人欺负小蕊吗?好,我管不了你,我让你妈来!我们走!” 罗小安冲着他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奇怪地问:“苏苏,这是你爸吗?那个三流明星怎么缠上他了?” 顾苏的神思有点恍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罗小安心里有点打鼓,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掌:“喂,回个神!” 顾苏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我在哪里看到过她了!” 顾苏和罗小安一起打车回到了父母家,从一堆相册里找到了顾芸大学时辩论社的一张合照。 调出手机里石夏蕊整容的九宫格,少女时期的石夏蕊和合照上的一个女孩有八分相似,女孩是顾芸的学妹,顾芸大四时,她刚上大一,是顾芸的崇拜者之一,很有可能曾经来顾家追悼过顾芸。 顾苏还记得当时顾芸的同学和好友一起为她守夜,半夜里就留宿在顾芸的卧室。 会不会石夏蕊和她有关?会不会当时也跟着一起到了顾家? 顾苏翻箱倒柜找起日记来,顺道给孙晴打了个电话追问日记的下落。孙晴却对日记毫无印象:“你姐的东西我都收在她的柜子里,当时我一看到就难受得要哭,什么都不想看。” 日记本不翼而飞,里面记录着顾芸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如果是石夏蕊偷走了日记,那她对顾芸了若指掌就一点都不稀奇了。 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终于有了一线曙光,顾苏松了一口气,收好照片准备去找顾芸生前的好友问个清楚。 罗小安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很是好奇,一路追问,到了最后忍不住感慨:“这简直比我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未婚夫还要惊悚,我觉得不如就让石夏蕊得偿所愿,成了你顾家的女儿和章家的媳妇,让章承煜和你爸好好尝尝苦头。” 顾苏乐了,罗小安就有这个本事,能把所有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只不过她却有太多的顾虑和牵挂,章家二老和章爷爷,还有孙晴,她都不愿意看到他们被这样一个小人蒙蔽欺骗。 一连忙碌地查找了几天,顾苏终于要到了这个女孩的信息,j省人,毕业后回到j省工作,j省和n市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坐飞机也要两个多小时,顾苏现在这情况,要亲自过去太危险了。 正当顾苏一筹莫展的时候,她接到了委托律师的电话,提醒她明早九点到区法院接受离婚调解。 顾苏和大部分国人一样,对法院这种国家机关敬而远之。这是她第一次正式步入法院这个代表着麻烦的地方,大门上高高悬挂的徽标在太阳下闪着锋利的银光,看起来就有点瘆人。 调解室里只有她的律师一个人,看到她进来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到底是章合集团的老总,难伺候啊。” 约定九点,对方律师却临时来了个电话,说是十点半才能到,不行的话可以延期。 顾苏当然不同意,这样下去拖到什么时候啊,说什么都要今天把这一个流程走完。 幸好章承煜没有继续出什么幺蛾子,十点半的时候,门开了,三个人走了进来,顾苏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后的章承煜,依然是白衬衫、呢外套,一条羊毛围巾搭在胸前,举手投足间充满了男性的魅力,只是几天没见,他看起来清瘦了一些,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顾苏的心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她忽然想起每晚临睡前都会不期而至的那个陌生电话,那压抑的呼吸声仿佛魔咒一样不停在她耳边回响。 ☆、第31章 参与调解的是名女法官,没有财产诉求,没有子女纠纷,法官只好找感情上的突破口,婚姻家庭的责任、夫妻的相处之道等等,现在的离婚率居高不下,法官也调解得有些麻木,有些话一听就是说过几十遍的,好像顺口溜。 到了后来,法官也看出些苗头来了,这对夫妻和别人的不太一样,没有破口大骂,没有互相指责,却只是坐在那里无言的沉默,到了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喋喋不休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飘荡。 “你们俩发表一下意见吧。”法官无奈地看着他们俩。 顾苏目不斜视,声音轻却坚决:“不用调解了,我要求离婚。” 章承煜靠在椅背上,神情漠然,目光看向窗外。 不知怎的,在座的所有人都一下子没了声息,房间里有一刹那的静默。 “我坚决不同意离婚,我们的感情没有完全破裂。”章承煜调转目光,面无表情地开口,“就算在法庭上,我也是这个意见,希望你们不要拆散一个完整的家庭。” 调解不欢而散,章承煜和律师没有停留,直接就离开了,只剩下顾苏和律师面面相觑。 “怎么办?什么时候开庭?会判离吗?”顾苏焦急地问,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拖,肚子一大起来就穿帮了,到时候离婚更是难上加难。 “开庭要等日子,估计会要半个月左右,”律师拿着卷宗客官地分析,“如果他第一次开庭也是这种坚决的态度,估计不会判离,你得在六个月后再第二次起诉,这次起诉就算他再拒绝也没用了,肯定判离。” 还得再七个月!让她大着肚子去起诉离婚吗?章家二老能把她从法庭上拖回家去,章承煜更是可以用这个借口要求暂缓判决。 抱着一线希望,顾苏问:“如果……我说如果,有些意外导致我无法到庭,可不可以不出庭判离?” 律师摇了摇头:“这个基本不太可能,除非你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丈夫重婚、虐待、犯罪等特殊情况,还有,如果你们分居满两年,你丈夫下落不明的话,法官可能会考虑缺席宣判。” 商量了半天也没个结果,顾苏和律师在法院前道别,一个人心不在焉地走在马路上。 身体一下子被大力拽住,还没等她尖叫出声,一双手把她拖进了小巷,按在了墙上。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顾苏又惊又怒:“章承煜,你这是改行当强盗了吗?” 粗重的喘息声在耳畔响起,章承煜一语不发,眼神阴鸷地落在她的脸上,顾苏几乎能感受到那刀刃刮过肌肤的锋芒。 顾苏心里陡然一慌,这样的章承煜有点反常,她抬手去推他的胸膛,扬声叫了起来:“救——” 嘴唇被堵住了,炽烈的吐息瞬间侵袭了她的呼吸,唇瓣被用力地撕咬着,顾苏甚至能听到牙齿和牙齿碰撞的声音。 齿关被强行撬开,舌尖被用力困住,毫不留情的吸吮和啃噬几乎让顾苏窒息。 顾苏推搡着却完全抵不过章承煜的力气,双手被牢牢地定在墙上,那熟悉的男性气息瞬间包围了她,她的脑中一阵晕眩,气息迷乱。 一阵铁锈味透了出来,不知道是谁的嘴角被咬破了。 顾苏骤然清醒,无助地发出轻唔声。 滚烫的泪珠一颗颗地滚落了下来,迅速地渗入了衣领。 章承煜僵住了,良久,压着顾苏的身体往后退了几分,牙关轻叩,舌尖缓缓地退了出来,在她的唇上留恋地轻轻摩挲。 曾经朝夕相处裸/裎相对的甜蜜气息尽在咫尺,这两个月来,他朝思暮想,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手中溜走,刚才的浅尝辄止非但不能解渴,反而让胸口的渴望叫嚣得越发厉害。 “别动,不然我不保证我会做什么。”章承煜将唇凑到了顾苏的耳畔低喃着。 顾苏受伤的右手被他用力地握住,他的目光掠过那白色的纱布和银色的钢针,一抹痛楚之色闪过。 顾苏冷静了下来,和一个男人拼力气实在太不明智,而且是以她现在身体状况。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么没风度完全不像你章承煜的风格。” “是吗?”章承煜笑了笑,那笑意却未入眼底,“那谁有风度?程景时吗?” 顾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别过脸去一声不吭。 章承煜却误会了,心脏深处一阵钝痛袭来,按在墙上的指骨抽紧,粗糙的墙面顿时把手指磨出血来。 “苏苏,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低声祈求,“别再恨我了。” “章承煜,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你这样纠缠还有意义吗?”顾苏迎视着他的目光,眼里有着深深的困惑,“难道就因为得不到了所以才珍贵吗?你的骄傲你的自负呢?” 章承煜怔怔地看着她,喃喃自语:“人都跑了,还要这些有什么用……” 他忽然不说话了,目光贪婪地落在顾苏的脸上,抬手在她的脸颊上抚摸了片刻,顾苏被他看得心里发颤,她有种错觉,好像那双手下一秒就要用力掐入她的肉里似的。 “你可真够狠的……”章承煜忽然振作了一下,“对了,我有个消息要奉送给你,关于程景时和六安的。” “我对你们俩的事情不感兴趣……”顾苏想要拒绝。 可章承煜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自顾自地开口:“上回章合在新区的院士路二号地块被万宇拍走,万宇成立了n市分公司,知道占股百分之四十八的第二位股东是谁吗?” 顾苏怔了一下,这地方她也知道,好几次财经杂志采访章合集团的时候都提到过,章合力求做精做强,布局新区,要在新区再次打造一个像和丰大道一样的城市地标。 “是程景时注册的一家新公司,他一开始接近你就不怀好意,项庄舞剑志在沛公,用你的事情搅乱我的心神,报了当初在h市的一箭之仇。”章承煜的眼神阴冷。 顾苏定了定神:“商场如战场,往对手身上泼脏水是最让人不屑的,太没风度,景时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你一句坏话。” 章承煜满嘴的苦涩,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轻笑了起来:“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是中伤他,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卑鄙无耻的小人?苏苏,你好好想想,当初网络上曝光我和石夏蕊的所谓出轨,曝光我们俩的离婚,曝光章合的股权有变动,这些事情不仅机密而且私密,只有我们俩身边的人知道,我敢保证我这里没有任何问题,你呢?程景时最后爆出所谓你的新欢,只不过是障眼法,用来打消你对他的怀疑而已。” 顾苏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想起那天深夜在明安桥上曾经洒落的股权转让书,还有被罗小安脱口泄落的离婚秘密。 不过几秒,她就在心头否定了自己的怀疑,虽然她没有接受程景时的感情,可她却无法怀疑程景时的人品,这样一个处处帮助自己的好友,怎么可能会不怀好意地接近她、算计她? “你不信没关系,”章承煜低声说,“只是你多留个心眼,我怕他伤害到你……” “要说伤害到我的本事,谁也没有你厉害。”顾苏脱口而出。 章承煜的脸刷地一下白了,良久,他一字一句地说:“六安既然想在商业地产上分一杯羹,就不可能只捅章合这么一刀。章合下一步计划是s市国际村和h市洛江新城,希望程景时能如你所愿,清清白白。” 章承煜的话让顾苏一路心神不宁,回到公寓,连罗小安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很是忿忿不平:“他还是不同意离婚?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啊,失去了就把你当宝贝了,早干嘛去了啊。” 顾苏苦笑了一声,失神地看着窗外,天空很蓝,远处的梧桐树已经开始抽出新芽,春天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到来了,可她却还在旧日的阴影中徘徊。 “小安,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她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 罗小安惊跳了起来:“什么?你要去哪里?我表哥知道吗?” “我还没告诉他,也还没想好去哪里,”顾苏有些烦恼,“景时做的手脚只能瞒住一阵子,等我肚子大起来,章承煜不可能不知道我怀孕生孩子,他要是起了疑心,不仅离不成婚,这孩子都要被他抢走。” “可你就算躲起来,他真要找,还能找不到你?”罗小安眨眨眼睛,忽然灵光一现,“这样吧,你去m国吧,那里我是地头蛇,遍地都是不知名的小乡村,他章承煜就算手再长,也伸不到那里去。” 顾苏有那么一点心动,m国在地球的另一端,章承煜不可能也没精力追到那一头去,可是……这就意味这她要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要暂时断了联系,父母亲朋、美食、空气…… 她烦恼地甩了甩头,过一阵子再说吧,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第二天,顾苏去医院看了孙晴,孙晴得的是慢性病,需要在医院里调养,自从上次病房里不欢而散之后,接踵而至的事情太多,顾苏没顾得上去多去探望,心里一直有点牵挂。 还没等她推门,就听到里面一阵争吵声传来。 ☆、第32章 “长庆,你们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念头。” “你怎么这么执拗,我觉得小蕊的想法不错,小蕊和承煜原本就是一对,他们重新在一起对我们没有损失。” “你们想过苏苏的心情吗?这样不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吗?” “妈,是苏苏自己要离婚的,又不是我逼她的。” “阿晴,小蕊说的没错,你不是一向来都很喜欢承煜吗?他如果能继续做你的半子,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可他是苏苏的丈夫!苏苏很爱承煜,承煜也未必见的对苏苏无情,小蕊糊涂了,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也糊涂了?你不想法子让苏苏和承煜和好,怎么反而让小蕊去插足?不行,这样对苏苏太不公平,我坚决……”孙晴十分激动,话还没说完就剧烈地喘息了起来,脸色一阵发青。 顾苏站在角落了,眼眶有点发红,虽然父亲不爱她,可没关系,她还有这个世上最疼爱她的母亲。 她疾步走了过去,顺着孙晴的胸口快速地按摩着,顾长庆慌忙给孙晴喷了喷雾剂。 孙晴顺过气来,拉着她的手便红了眼眶:“苏苏,你这阵子去哪里了,妈很担心你。” “你这是干什么啊!”顾长庆气急了,“好端端的生什么气,自己的身体要紧,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 “长庆,你坦白和我说,是不是我拖累你了你才一直打承煜的主意?我这些都是老毛病,现在就可以出院……”孙晴挣扎着想从病床上起来。 顾长庆赶紧扶住了她:“你胡说什么,你这点医药费出不起我可以去买块豆腐撞死了。” “妈你别胡思乱想,”顾苏也开口劝道,“就算爸手头不宽裕,我这里也有点余钱。” 孙晴朝四周搜寻着石夏蕊的身影,冲着她招手示意。 石夏蕊慢吞吞地挪到了床边,垂下眼睑玩弄着手腕的手镯。 孙晴拉起她的手交叠在顾苏的手上,声音轻颤:“苏苏,你是不是在怪你爸和你姐?他们不是故意要为难你的,只是一时糊涂了,小蕊,你以前不是最护着你妹了吗?咱们都是一家人,要像以前一样和和气气的。” 石夏蕊和顾苏对望了一眼,各自迅速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孙晴满眼的失望,顾苏心里暗暗着急,再这样拖下去,到时候真相揭晓,只怕她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都听妈的,”石夏蕊抬起眼来冲着顾苏甜甜地笑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如这样吧,上次你让承煜封杀了我,把我以前的心血都毁了,你赶紧和承煜打声招呼,最近有几个重量级的偶像戏要上马,我看过了,里面的女主角很适合我。” 顾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刚想反驳,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掌声,章承煜一边鼓掌一边走了进来。 “石夏蕊,你的心愿倒是一如既往的直白,不过,你去演个小小的偶像戏女主角太屈才了,该去捧座最佳演员的小金人回来才对。”章承煜的声音阴冷,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的脸庞。 石夏蕊打了个寒颤,迅速地挑起一抹笑容,走上前去亲昵地说:“承煜,你知道的,我要么不做,要做就想做到最好,其实演不演戏无所谓,我只想做出点成就——” “芳芳,真的是你!”一个女的从章承煜的身后探出头来,一脸的惊愕,“你怎么把脸弄成这个模样了!” 石夏蕊浑身一震,脸色瞬间惨白,一屁股坐倒在了床上,颤声说:“你……你怎么来了……” “他把我请来的,”那人惊疑不定地四下看看,忽然揉了揉眼睛,“咦,叔叔阿姨,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我是陈秀,顾芸的学妹,我们以前见过。” 孙晴和顾长庆面面相觑,一下子有点回不过神来。 章承煜抬手从助手手里接过了一个包,取出了几本泛黄的本子,用力地朝着石夏蕊扔了过去:“难为你了,筹划了近两年才一步步地接近我们,这几本日记都背得滚瓜烂熟了吧?” 本子在空中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声,砸在了石夏蕊的脸上,几本散落在地上,有一本滚到了孙晴的面前。 还没等顾苏去拿,孙晴就翻开了本子,本子里是顾芸的字迹,而很多地方都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还密密麻麻的做了备注,和顾芸的字迹完全不同。 孙晴好像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分分地变白,她看着石夏蕊,又看看陈秀,最后把目光定在章承煜的身上,声音嘶哑:“承煜……这……这是什么……小蕊她……她……” “她根本不是顾芸,她和陈秀是表兄妹,追悼会守夜那天偷走了顾芸的日记伪装成顾芸来骗了我们。”章承煜沉声说。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顾长庆目瞪口呆。 石夏蕊尖叫了起来:“不是的!我是顾芸!我真的是!这不是我的东西!” 孙晴急剧地喘息了起来,眼睛一闭,身子朝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现场一片混乱,急救铃尖锐地响起,护士和医生急匆匆地进来,吸氧吸痰,打镇定剂输液。 病区里人仰马翻,护士额头渗着汗训斥他们:“都是老病号了,怎么出这种乱子!注意病人的情绪,别大意!” 石夏蕊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那几本日记也在地上被人踩得都是脚印。 孙晴躺在病床上,在药剂的作用下静静地睡着了,顾长庆颓然坐在床旁,神色憔悴。 顾苏在医生办公室了解情况,回来和陪护沟通注意事项,章承煜一直默默陪在她的身旁。 顾长庆看着他们俩,脸上有着强忍的怒意,他不敢朝章承煜发火,只好压低声音对着顾苏撒气:“你就不能顺着你妈点吗?就算小蕊有什么不对劲,回头我们商量,要是你妈有个好歹怎么办?你简直就是我们家的……” 章承煜犀利的目光倏地一下看了过来,顾长庆把最后两个字吞进了肚子里。 “你的意思是任由那个女人骗妈?到时候真相大白妈岂不是更伤心?”顾苏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顾长庆语塞,颓然冲着她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天生就是和我犯冲,你赶紧回去吧,别再弄出什么事情来气我们俩了。” 顾苏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她苦涩地笑了笑:“爸,要不是我有个姐,我真怀疑我是我妈带过来的拖油瓶。” 顾长庆的脸色一变,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转头盯着孙晴不吭声了。 顾苏出了病房在走廊上等电梯。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章承煜。 刚才太过紧张忙碌还不觉得,现在一放松下来,走廊上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她不由得一阵恶心欲呕,慌忙捂住了嘴巴。 “怎么了?”章承煜伪装的冷漠不翼而飞,情急地扶住了她。 顾苏的后背冒出了一身冷汗,强撑着挣脱了他的手,摇头说:“没事,刚才太紧张了。” “怎么还出来乱跑,应该……要好好卧床休息。”章承煜挤出一句话来,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顾苏很不自在,她从来没有撒过这样的弥天大谎,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接口,只好呐呐地说:“这个……这次谢谢你。” “替我记上一分,等我到了十分,我们就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忘记,重新开始好吗?”章承煜凝视着她。 那眼神深邃,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要把顾苏吸入其中。 顾苏迅速地垂下头,脚尖无意识地摩擦着大理石地面:“你怎么知道她是假的?” “那天你坚决认为她不是你姐之后,我把你姐身旁所有人的资料都调了出来,一个个排查,最后把陈秀和石夏蕊的资料对了起来,”章承煜淡淡地说,“陈秀对顾芸的印象深刻,我飞过去和她聊了一阵子,基本就确定了。” 虽然章承煜说的轻描淡写,但顾苏明白,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顾芸生前交游广阔,调查要费很大的功夫。 “那你是怎么拿到那日记的?石夏蕊不可能把它随便乱放啊。”她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家防盗门不够牢,遭贼了而已,”章承煜冷笑了一声,“她够胆骗我,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 顾苏不关心石夏蕊承担了什么后果,却忽然担心她的骗局会产生什么后果起来,尤其是牵涉到程景时亲自为她动了手脚,章承煜原本就已经和程景时有了积怨,如果这件事情一旦被他知道,只怕两家公司从此就要火并。 这一着急,她的嘴角起了两个小泡,一吃东西就生疼生疼的,原本怀孕了就胃口不佳,这下更是不想吃东西。 罗小安大小姐脾气十足,叫了一个钟点工把所有的家务都包了,平时她还在策划部的美工组上班,不过一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上司都知道她是老板的亲戚,只要她把工作完成也就眼睁眼闭。 中午罗小安偷溜回来,顾苏靠在沙发上看书,随口问了一句:“六安这么空吗?我怎么听组长说挺忙的。” 罗小安笑嘻嘻地从包里取出了一盒东西:“我可是身怀特殊任务的,给,表哥假公济私,让我带给你的,差点给忘了。” 顾苏接过来一看,是一盒原味酥皮布丁,六安大厦附近最受欢迎的甜品屋出品,每天每种口味只卖二十份,以前顾苏和罗小安几乎每天中午都赶着去排队买一份。 好久没吃了,顾苏有点嘴馋,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软滑香浓,她满足地轻叹了一声。 “我表哥好吧?要好好把握。”罗小安煞有介事地为程景时当起了说客,随后又聊起了部门里的八卦,王姐相了二十八次亲终于春心萌动了,李哥和女朋友闹翻了情绪低落,卢哥发达了高升了一级…… “最近公司人事调动很频繁,六安看来在酝酿什么大动作。”罗小安最后总结。 顾苏听得心痒痒的,虽然才在部门里工作了几个月,可那时候的生活充实忙碌。 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怀念,罗小安立刻怂恿:“要不下午和我一起回公司玩玩?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透透气。”32 ☆、第33章 公司里还是老样子,几个同事见了顾苏都来嘘寒问暖,原来的组长就是王姐,看起来的确容光焕发。 文案组最近比较忙,马上要迎来一年中地产的黄金季节,六安有两个住宅楼盘要在五月前开盘。 她的位置已经被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替代了,王姐看起来并不是太满意:“她的文字没什么灵气,都要我最后润色,要是你还在就好了,说不定你就能接替我的位置了。” “你要离职吗?”顾苏有点吃惊,六安的待遇很不错,n市除了章合和另一家丰颐,没有什么地产公司能够比得上。 “不是,前几天高层来摸底,公司有新的发展方向,要抽调人手,我这个组动不了,高升的机会就这样溜走了。”王姐看起来很遗憾。 “新的发展方向?”顾苏怔了一下,“是什么?” “不知道,”王姐耸了耸肩,“可能是住宅市场不景气,想要多向发展吧。” 还没等顾苏细想,罗小安跑了进来:“苏苏,陪我去趟楼上。” 罗小安是去二十楼送材料。六安占了这座大厦的十到二十六层,他们的广告策划分公司是集团的外围,公司高层还有一个规划营销部,是主管他们的部门。 罗小安对这里很熟悉,拉着她一路送完了资料,顺道坐着电梯到了二十六层:“我带你去看看表哥,他看到你一定很高兴,晚上顺道斩他一刀去周庄吃大餐。” 顾苏没到过顶楼,不免有点好奇,四下张望了片刻,一个个子高挑的美女笑着迎了过来:“小安你怎么来了,程总在开会呢。” “我去里面等他。”罗小安很是自来熟,径自推开了程景时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落地玻璃让整个空间看起来明亮宽敞,墙上挂着一幅苏轼的水调歌头,笔走龙蛇,气势磅薄。 “我哥自己写的,怎么样?”罗小安随时不忘自卖自夸。 顾苏很是惊讶,书法的研习需要时间和精力,商界中人愿意浸淫其中的人不多,程景时这样的笔法的确难得。 书桌上随意堆放着几本书籍和文件,顾苏好奇地拿起一本翻了翻,是前些年很是流行的一本正史小说,她也很喜欢,曾经买过一套收藏。 程景时的喜好的确和她很投契,如果她先遇到程景时,说不定现在就是不一样的结局。 罗小安坐在程景时的老板椅上转了个圈,看了一下手表,十分不满:“都快下班了怎么还开个没完,这是赚钱不要命吗,今天可是周末。” “男人,事业就是他们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顾苏了然地笑笑,章承煜以前也是这样,一工作起来就废寝忘食。 “,我最反对这个观点,”罗小安不以为然,“那是他们没碰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以后我看上的男人,只要我一勾小指头,他就会抛下上亿的生意来亲吻我。” 顾苏乐了:“好,我们在这里立个字据,要是以后他不肯,你就不许嫁。” “完全没问题!”罗小安神气地抬手和她击掌,随手便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挥了挥,“就好比现在我表哥有这么一块地要和别人竞争,可你忽然病倒了,他肯定要从现场赶到你身边啊。” “小安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门开了,程景时大步走了进来,接过那份挥舞在空中的文件,给了她额头一个爆栗子。 “哎呦……”罗小安委屈地捂住了额头,“表哥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程景时随手把文件塞进了旁边的一叠档案中,笑着说:“来得正好,我刚要打电话给你们呢,今晚有a国国立管弦乐团到n市访问演出,我买了贵宾票。” 不知怎的,顾苏看起来有点茫然,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罗小安跳了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掌:“回魂啦,晚上去听钢琴协奏曲,我这个电灯泡能同行吗?” 顾苏这才回过神来,顺手也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别胡说。” 罗小安“嘿嘿”地笑了:“你们俩真是神同步啊。” 晚饭是在周庄吃的,这是一家高档的私密餐厅,临江而立,整栋建筑雕梁画栋,墙壁全部用古朴的青石砖砌起,门内小桥流水,优雅美丽的荷花池,高高的门槛,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整座建筑里面回响着周璇清澈的略带金属音的歌声。 周庄的菜式很有创意,将本帮菜和其他的粤菜、浙菜、鲁菜结合起来,每盘菜看起来就是一份艺术品,麻油温蟹的海蟹、曲项向天的鹅肝、对牛弹琴的松阪牛肉……罗小安吃得不亦乐乎,就连顾苏都开了胃口。 吃完后三个人沿着江边散步,大剧院就和周庄隔着一座桥,隔江远远望去,点点灯火把它点缀得就好像一座即将起航的巨轮。 乐团的演奏很有水准,中间有一首钢琴协奏曲,顾苏曾经练过其中的一小段,熟悉的旋律响起的时候,她忍不住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指,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苏苏。” 耳边一热,她仓促地侧过身,程景时的气息顿时落在她的脸上。 手指轻轻地碰触着白色的纱布,程景时的语声低柔:“你的手指,会好的,我会治好它。” 顾苏吸了吸鼻子:“没关系,我已经不在意了。” “你在意的,”程景时叹了一口气,“一整个晚上你都情绪不高,是不是不该叫你来听音乐会?” 顾苏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温柔而执着,仿佛在探究着什么。即便灯光昏暗,程景时也能想象,那目光一定和从前一样,澄澈如水,能映出这世上污浊的人心。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谢谢,我很喜欢,景时,不管发生什么,能遇见你和小安,真的是上天给我这辈子最好最好的礼物。”顾苏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听完音乐会已经快十点了,程景时送她们回家,一路上罗小安不停地点评,指挥很帅,竖琴手的披肩长发好美,小提琴手谢幕的时候有点习惯性地歪了下巴…… 只不过程景时和顾苏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下了车罗小安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疑惑地问:“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程景时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什么,快去休息吧,苏苏一定很累。” 走进小区的时候,顾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程景时一直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目送着她们的背影。 “今天你们俩都怪怪的。”罗小安嘟囔了一句。 顾苏笑了笑,思索了片刻问:“如果有一天我和景时吵架了,你帮谁?” “你们俩怎么会吵架?你的脾气这么好,我哥也斯文的很,他顶多就是冷冰冰地不理人了,我都从来没见他和人吵架,暗地里把人就整得都怕了他。”罗小安不解地问。 “打个比方嘛,到底是兄妹情占上风还是姐妹情厉害。”顾苏笑着说。 罗小安却当了真,左右为难地思索了好一会儿,断然决定:“帮你!反正我表哥皮糙肉厚,摔打摔打才能练成真金。” 顾苏抿着嘴乐了:“皮糙肉厚,你把景时当成猪了吗?” “就算我哥是猪,那也是头风流倜傥的猪,引无数美人尽折腰。” “那是因为要抢猪肉吃吧……” 两个人咯咯地笑了起来,一个晚上的闷意一扫而空。 客房里罗小安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想必是睡着了。顾苏却毫无睡意,很多念头纷沓而至。 “洛江新城宁翔路五号地块初步策划方案”。 下午在程景时的办公室,罗小安手里扬着的文件上写着这么几个字样。 “章合下一步计划是s市国际村和h市洛江新城,希望程景时能如你所愿,清清白白。” 这一本策划书是谁的? 程景时怎么得来的? 真如章承煜所说,他接近她是别有所图吗? 顾苏打了个寒颤,她不愿也不敢相信,那个温柔体贴、斯文隽雅的男人,暗中会好像一只猎豹,下一秒就会用尽一切手段把虎视眈眈的对手撕个粉碎。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人心实在太叵测了,章承煜也好,程景时也罢,都不是她这等小人物能够看透的。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顾苏手忙脚乱地按了接通键。 听筒里照例一片静默,只有绵长而沉闷的呼吸声。 这呼吸声,曾经刻入她的四肢百骸,就算隔着虚无的空间,她都能听出主人是谁。 顾苏静静地听了片刻,忽然开口说:“章承煜,我知道是你,你别再打来了。” 呼吸声紊乱了几秒,却固执地没有挂断。 不知道为什么,顾苏也没有挂断,那声音仿佛魔障一般,渐渐地在她耳畔放大、回响。 远远的,尖锐的汽车喇叭声传来,几乎同时在另一个耳朵和话筒里响起。 顾苏骤然惊醒,呆滞了几秒,忽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片刻之后,她疾步走到窗台朝外看去,小区马路的转角停着一辆熟悉的车,车外靠着一个人,昏暗的夜色下,他的指间红点忽隐忽现。 ☆、第34章 冥冥中仿佛有一条红线牵扯着脚,等到顾苏回过神来,她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夜色中。 几近深夜,春夜的寒意依然有些渗人,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拢紧了自己的外套。 站在一棵桂花树下,顾苏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大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了里面的白衬衫,衬衫领口松开了,和从前俊朗冷漠的章承煜相比,夜色中的他显得有几分落拓。他微仰着脸庞,目光定定地落在某个亮着灯的窗口。 夜风轻拂,浅香萦绕,月华似水。 毫无预警的,一股酸涩从心底泛起,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不知道过了多久,章承煜抬起手来,将几近熄灭的烟放入口中贪婪地深吸一口,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烟雾缭绕中,顾苏的脸渐渐映入他的眼帘。 他怔了片刻,几步就走到她身旁,脱下大衣披在了顾苏身上:“你出来干吗?夜里冷。” 身上骤然一暖,大衣带着章承煜的体温,连带着一股烟草的气息,将顾苏紧紧包围。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顾苏反问,“这样很好玩吗?” 章承煜有些不自在,随手把烟蒂按灭在旁边的栅栏上,沉默不语。 “别再来了,也别再打电话了,”顾苏的声音有些颤抖,“章承煜,就算我求你放了我,我好不容易才抽身,你别再让我重新回到过去的噩梦中去……” 章承煜抬手就去扣她的肩膀,顾苏侧身一让,却没留意脚下的台阶,打了个趔趄。 章承煜趁机一使巧劲把她拽入了怀中,双臂紧紧地扣住了她的后背。 他贪婪地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发丝,若有似无的幽香萦绕:“不,我不放,苏苏,你是我的,我也可以陪你去周庄吃饭,可以陪你看音乐会,可以陪你做任何事情。” “你跟踪我?”顾苏又惊又怒。 “是的,”章承煜痛快地坦承,抓着顾苏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你摸摸,看着你和程景时从大剧院出来的那一刻,这里都不会跳了。” “那就别跳了!”顾苏气急了,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你不是恨死我了吗?我把孩子都打掉了,你堂堂章合集团的大总裁,有点骨气就别再来招惹我了!” 章承煜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一想到那还没成形就已经消失的骨血,他的心脏深处仿佛一根细线穿心而过,来来回回地磨着,带出一番血肉来。 或者,这就是报应,他为自己的偏狭、固执、冷血而带来的报应。 “是,我恨你,可我更恨我自己。”章承煜低声说,“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你就是那个和我聊天的寒山,能早一点发现你爸设下的骗局,能早一点体会到你的感情,能早一点发现你怀了身孕……只要早那么一点,你就不会对我死心,更不会把孩子打掉。” 他抬手捧住了她的脸,努力地想让自己映入她的瞳孔:“苏苏,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你告诉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的语声带着深入骨髓的痛楚,火热的掌心摩挲着她冰冷的脸颊。 顾苏迎视着他的目光,沉默良久。 不远处传来春虫的叫声,若隐若现。 夜色越发静谧了。 这样的等待让人几欲疯狂,仿佛一把铡刀吊在头顶,章承煜不知道结果是砍掉脑袋还是逃出生天。 “你真的想要重新开始吗?”顾苏终于开了口。 章承煜愣了一下,铺天盖地的狂喜席卷而来,让他几乎有点晕眩。 “什么都愿意做?”顾苏的声音清澈冷静。 他用力地点下头去。 “你答应离婚,回到起点,我们再重新开始。”顾苏的声音冷静清澈,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淋了下来。 浑身的热血一下子冰寒彻骨。 章承煜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除了这个……” 顾苏轻笑了起来,推开了章承煜后退了一步:“你看,你所谓的什么都愿意做也不过如此,回去吧,别再浪费时间了,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 一夜无眠,顾苏只在凌晨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醒过来以后,已经是阳光明媚。窗外春意盎然,她站在阳台上极目远眺,一片新绿映入眼帘。 肚子叽咕叫了几声,她摸了摸小腹,心里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现在不是孤单一个人啦,她有了自己的宝贝,她要保持愉快的心情。 牛奶鸡蛋加面包,还有新鲜的水果,顾苏把早餐一扫而空,很庆幸的是,她的妊娠反应并不是太厉害,只除了闻到特殊的味道会反胃之外,其余的饮食都算正常。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顾苏在纸上罗列了一番,满意地把计划塞进了枕头下。 下午的时候,她去医院看了孙晴,顾长庆不在,她松了一口气。 孙晴看到顾苏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她真的不是你姐吗……苏苏……妈以为你姐她……回来了……” 顾苏断然摇了摇头:“姐已经去了,妈你别让她在天上担心,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陪着聊了一会儿天,孙晴总算心情好了一些,虽然还是很伤心,却终于死心接受了这个现实。 没过多久,孙晴的手机响了,是顾长庆打来的,两个人在电话里说了一会儿,孙晴挂了电话头一次开了笑脸:“苏苏,妈有几个以前的朋友要过来,晚上一起吃饭吧。” 孙晴的老家在另一个城市,外公外婆都已经去世,平常很少见到有亲朋好友。顾苏有些纳闷,不过也替她高兴,孙晴这样闷在病房里,要是经常有人过来探望,对她的心情一定会有帮助。 没过一会儿病房的门就推开了,一下子进来了四个人,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四个人都是上了年纪的,约莫五六十岁,看起来和孙晴的关系真的不错,一口一个小晴,其中有一个姓徐的,个子高大,一头银发,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就连顾苏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顾苏叫了人就在旁边切水果递茶,听了一会儿才知道这几个是孙晴从前在老家一起长大的好友,各自结婚生子后有段时间断了联系,这些年才慢慢又捡了起来。 “这下好了,我们几个又可以常见面了。” “老徐跟着儿子到了n市,现在在n市老年大学发挥余热呢。” “爱芬也跟着她家那位搬到了n市附近,下次我们一起约了到老徐的班里去学国画。” …… 孙晴的精神很好,就连顾芸得而复失的阴影都散去了好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顾长庆却并不怎么开口,只是坐在旁边偶尔点头微笑,有时候顾苏一回头,甚至看到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个老徐的身上,晦涩难明。 陪了一个下午顾苏便离开了,原本孙晴要叫她一起去吃饭,可看看一屋子的老年人,她实在插不上话,孙晴也就放了她一码。 原本她打算去买两本育婴书籍,可一想到章承煜有可能还在跟踪,只好放弃,转而到网上搜索。 白天忙碌,晚上有罗小安的陪伴,一旦下定了决心,曾经的挣扎和纠结都远去了,顾苏过得很是充实。 没过几天,律师打电话过来,通知她明天开庭。 相比上次的调解,她从容了很多,不管结局如何,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离婚案件在民事审判庭,顾苏和律师在法院外碰了头,按照指引到了三号民庭,这次很是意外,章承煜和律师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庭里空调打得很足,章承煜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和米色西裤,袖口的钻石袖扣熠熠生辉。衬得他整个人卓尔不群。 顾苏呆了呆,这件衬衫她认得,是当初结婚时她买来送给章承煜的,领口、前襟、袖扣上有同色的刺绣,看起来简洁而不失奢华,和章承煜很相配。 百味陈杂。 这件白衬衫见证了他们婚姻的开始,又要见证婚姻的结束吗? 法官和书记员从另一道门进来了,顾苏无暇继续伤感,坐在了原告的位置上。 和别的离婚案件不太一样,旁观席上空空如也,没有三姑六婆、兄弟姐妹。 书记员当庭宣读了庭审纪律,原告律师读了诉状,诉状很简单,表明双方感情破裂,无法继续生活,恳请法官判处解除婚姻关系。 法官看向被告:“你们说说吧,同意还是不同意。” 章承煜一言不发,双眼直勾勾地看向顾苏。 被告律师有点尴尬,暗自扯了扯他的衣袖:“这个……我的当事人有话要说,承煜!” 章承煜回过神来,目光缓缓地扫过法庭,最后和法官对视。 “我一直认为,我和我妻子的感情没有完全破裂。的确,我们俩之间有着数不清的误会和矛盾,导致了我们的感情出现了裂痕,可我愿意付出毕生精力,来修复我们之间的裂痕。” 庭上在座的人都有些动容,顾苏的律师看了一眼自己的当事人,眼中也有几分不忍。 痛楚之色从章承煜的脸上一闪而过,他的喉咙有点哽住了。 “可是,她和我说,只要我答应离婚,就给我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顾苏的身上,顾苏迅速地垂下眼睑,心脏开始不听话地“砰砰”乱跳。 章承煜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法官,我同意离婚。” ☆、第35章   离婚判决书是在庭审结束后三天送达的,顾苏拿着它一个人坐在阳台上,迎着朝阳和春风,默默地看了好久。近一年的恋慕,两年半的婚姻,在这一刻走到了尽头。   从现在开始,她是自由的了。   只是,她的心里却为什么没有半丝雀跃,有的只是酸涩和惘然。   下午的时候,她一个人去了“半夏”,坐在临窗的位置前,点了一碗黑白配和一份芒果纷纷雪。   属于她和章承煜的共同记忆不多,这半夏算是其中弥足珍贵的一处了。   店长已经认识她了,额外赠送了一小杯本周新调的雪梨薄荷水。   饮料的味道不错,清凉微甜带着回味,顾苏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看着那杯纷纷雪渐渐融化。   就这样吧,努力开始她的新生活。   顾苏这样告诉自己。   手机的短信音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邹奋发来的:苏苏,我设计了一款小游戏,很适合女孩子玩,要不要我帮你来安装一下?   顾苏抿着嘴笑了。自从那回道歉以后,邹奋三不五时地就发短信来骚扰她,好像对这样的交流方式情有独钟,今天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试探来了。   她想了想回复了一条:你在哪里?我来看你吧,到你的电脑上玩。   邹奋在n大的本校,离市中心约莫半个小时,n大也是顾苏的母校,她对这里很熟悉。   当初有几个同学留校任教,和顾苏的关系都很不错,顾苏先去同学那里一趟,到邹奋宿舍的时候已经挺晚了。   n大的条件在华东地区是出了名的好,四人一间的公寓楼,卫浴设施齐全,从外面看,干净整洁得好像宾馆一样。   只是到了里面,独有的男生宿舍的气息就扑面而来,顾苏现在对气味特别敏感,站在走廊上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了一点。   还没等她敲门,宿舍门就打开了,邹奋一下子从里面窜了出来,语声兴奋:“苏苏你可来了,我都等了你半天了。”   宿舍里窗明几净,就连杯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空气中隐隐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道,顾苏大为惊讶,在里面兜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男生宿舍必备的臭袜子。   “看不出来啊,你现在很会照顾自己了。”顾苏很是欣慰。   邹奋的脸可疑地红了一下:“我还很会照顾别人。”   顾苏很怀疑,不过她聪明地没有去戳穿一个男生的自尊心。   邹奋忙前忙后很是殷勤,泡了柠檬水,切了水果,摆了一碟点心和糖果,顾苏看得眼花缭乱,都怀疑他是不是藏了什么百宝囊。   “最近学习怎么样?适应n大吗?和同学的关系相处得还好吧?”顾苏随口问了几句。   “报告顾老师,我废寝忘食地学习,n大很好,同学们也都沉醉在了我的人格魅力下,我很喜欢这个城市,决定要在这里扎根报效祖国。”邹奋立正站好,表情严肃地回答。   顾苏随手抓了一颗话梅丢了过去:“整天就知道贫嘴!好好说话!”   邹奋敏捷地抬手抓住了,潇洒的撕开包装纸往嘴里一丢:“谢谢苏苏,我这两天一直在做正经事,今天特意向你汇报来着。”   他喜滋滋地打开了电脑,从桌面上调出了一个游戏图标,把鼠标和外接键盘递给顾苏:“来,你打开玩玩。”   图标设计得很可爱,黑白相间的键盘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头像叠加,最下方是游戏名称《苏苏遨游乐海》   顾苏怔了一下,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的手指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邹奋兴奋地打开图标,出现了一个场景,一个女孩站在琴房里,随着鼠标的移动,出来了一个对话框:今天要去参加生日晚宴,该弹首什么曲子呢?   鼠标清点,立刻出来了一个键盘,上面出来三个选项,分别是三首歌曲,生日歌、甩葱歌、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你在键盘上选定一首音乐,可以选择直接演奏或者分布教程,正式演奏完毕就会跳到搭配晚宴衣服的场景,这个场景完了之后,可以去晚宴现场,每一首个弹奏完了之后会出现不同的偶遇对象,就可以继续往下玩了。”   顾苏抬起手来,用剩余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着键盘,简单的音乐在寝室里响了起来,虽然单调,可她觉得比那些交响乐都要好听。   邹奋神情矜持地看向顾苏,好像在等着她的夸奖。   “为什么……要做这个……”顾苏喃喃地问,突如其来的感动一下子充斥着心扉。   “你的手指这阵子肯定没法弹琴了,我想着给你解解闷,”邹奋解释说,“下面还有好多曲子,随着关卡的提高会越来越难,都是你喜欢的,高三时弹给我们听过的。”   顾苏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是熬夜过度,她吸了吸鼻子,低声问:“花了很多心血吧?以后不要做这些了,熬夜不好,要注意身体。”   “还好啦,干我们这行的熬夜是小意思,我叫了几个朋友,一个做美工,一个写文案,大家一起弄出来的,”邹奋屏息看着她,“喜不喜欢?”   顾苏用力地点点头,她怎么能不喜欢?这个小游戏饱含了邹奋的心血,还有他对她所有的心意。   邹奋笑得很开心:“那我把下载链接发给你,过两天我还会去申请上架app,到时候你没事干就可以用手机玩,过阵子我升级一下版本,加上在线游戏的功能,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别耽误上学。”顾苏有点担心,邹奋的确聪明,她最怕他把聪明用错了地方,误入歧途。   “这就是我的老本行,苏苏我告诉你,我已经琢磨过了,游戏行业以后大有可为,我这阵子在一家游戏公司实习,准备毕业了以后自己创业,你等我,总有一天我也不会比那两个人差的,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邹奋的神情郑重,仿佛在承诺什么。   顾苏怔怔地看着他,眼前的青年已经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和张狂,他已经懂得了自己的价值,也找到了未来的方向,有这样的才智和努力,他一定会成功的。   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顾苏心里既不舍又自豪。   邹奋于她,见证了她曾经最想逃避的那段人生,她对他付出了最真的感情,就好像她的亲弟弟一样。   唯一让她不安的,就是邹奋莫名而至的爱情,希望时间和距离,能把这份不正常的爱情冲淡了,以后回想起来能一笑而过。   “说什么傻话,”顾苏摇头微笑,“我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你给我最好的生活?对了,过段时间我要出趟远门,到时候找不到我别心急,回来了我就会来找你。”   “你要去哪里玩?”邹奋有点不高兴了,“能等我放暑假吗?我陪你一起去。”   “胡说什么,”顾苏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创业这么简单吗?脑子想想就能成功了?给我好好地呆在这里。”   顾苏一生气邹奋就怂了,只好闷声说:“好,那我这么辛苦做了这个游戏,你总得奖励我一下吧?”   还没等顾苏回答,寝室门一下子被推开了,涌进来三五个男生,邹奋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羞恼地说:“你们来干嘛!”   男生们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邹你别这样,你拖着哥们打扫了一个下午的卫生,总得让我们看看哪个美女大驾光临了吧?”   “把你们寝室的臭袜子都污染到我们寝室了,还藏着掖着不厚道啊。”   “我可是出借了香水,奖励我也得有份。”   ……   顾苏抿着嘴乐了,合着这干净整洁的寝室只不过是为了应付她临时的大检查。   最后顾苏请这群男生一起去吃了自助餐,邹奋很是气愤,原本期待的两人甜蜜约会成了大聚会,不过到了后来也不得不看开,一伙人嘻嘻哈哈的,一顿晚餐很是尽兴。   回到家里,罗小安正在洗漱,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我哥来找过你了,有没有给你电话?”   顾苏看了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   “奇怪了,他这两天看起来情绪不是太好,”罗小安纳闷地说,“你们俩吵架了?”   “没有啊,”顾苏轻快地把打包来的章鱼丸子递给了罗小安,“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情吧,不是说六安在酝酿一次转型吗?”   “有可能。”罗小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走进卧室,顾苏关上了门。坐在桌前,她打开台灯,从抽屉里取出了几张信笺纸。   网络信息社会,很久没有动笔写信了,一时之间,顾苏心里有些感慨。   心里牵挂的人很多,事情更是纷杂,有种一时不知从何落笔的感觉。   孙晴的病不知道会不会有反复。   顾长庆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程景时和章承煜会不会从此交恶两败俱伤。   邹奋一个人孤身在n市奋斗,能白手起家吗?   罗小安会生气吗?   ……   在信纸上涂涂写写,一张又一张,等到停笔一看时间,已经是午夜。   郑重其事地把信笺放入信封,一个个地写上了那些牵挂着的名字。   顾苏关灯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罗小安去上班了,顾苏一个人忙碌了一会儿,把行李箱收拾好了。走出这座公寓前,她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在这里的日子虽然短暂,却带着别样的温暖。   航班是下午两点的,直飞m国。   顾苏有个交好的同学定居在那里,她去年曾经想过去探望,就顺道申请了签证,罗小安上回提到去m国的时候,她忽然便想到了,正好可以用上。   机场里人来人往,有人离开,也有人回来,有人欢天喜地,有人依依惜别。   过了安检,站在登机口,听到登机广播响过以后,顾苏给章承煜打了个电话。   “苏苏,我正要去找你,”章承煜的声音很是惊喜,“晚上一起吃饭好吗?我订好了位置。”   顾苏的喉咙哽住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章承煜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你在哪里?怎么不说话?苏苏,说好的要重新开始,你别骗我!”   “承煜,”顾苏低低地叫了一声,“我不恨你了,可我没办法面对你,也没办法对我的手指释怀。重新开始……各自的新生活吧。”   “你骗我!”   一声“哐啷”巨响传来,听筒里骤然没了声音。   “还有,你小心你公司里的人,”顾苏一步步地朝着通道走去,拿出登机牌,“滴”的一声,扫描进入了登机系统,“景时他拿到了你最新洛江新城的策划。”   “让他滚远点!”章承煜忽然暴喝了一声,“顾苏,你给我马上停下来!不许走!不然的话,我保证你会后悔!”   顾苏拿下手机,盯着话筒看了片刻,抬手按掉了电话关了机。   旁边有人在听音乐,耳机开得很响。   ……   没有不会谢的花,没有不会退的浪,   没有不会暗的光,你在烦恼什么吗?   没有不会淡的疤,没有不会好的伤,   没有不会停下来的绝望,你在忧郁什么啊……   顾苏默默地听了一路,坐在窗口看向窗外,远处是稻田的一片新绿,湛蓝的天空中掠过几只飞鸟。   再见了n市,再见了章承煜。 ☆、第36章 两年后。 科罗镇是一个美丽的旅游小镇,它位于m国的北部,背靠一望无际的珍珠湖,旁边则是著名的大峡谷旅游线路,小镇上繁花似锦,尤其是春天来临的时候,五颜六色的花朵点缀在一片新绿中,分外美丽。 小镇不大,约莫五六百户人家,驱车十多公里就可以进入本州第二大城市,出则繁华,入则宁静。 小镇上的人过得都很安逸,一排排的小木屋,屋前随处可见秋千和长椅,闲暇时弄花,旅游季来了便去景点卖点纪念品。 顾苏在路边停好了车,把后备箱的东西放到推车上,朝着一间白色的小木屋走去,白色的栅栏门虚掩着,推开的时候发出了“嘎吱”的一声。 屋里立刻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随后“砰”的一声,好像重物摔倒在地上。 还没等顾苏加快脚步,一阵稚嫩的哭声传来,大门开了,有人用甜得发腻的口吻心疼地哄着:“不哭不哭,咕噜是婶婶的甜心,不着急妈妈不会飞走的,咕噜来找找妈妈在哪里啊?” 顾苏站在门口看向屋里,爱丽莎大婶坐在地上,而一个点大的宝宝趴在地上,下巴高高地仰起,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含满了泪水,一边抽噎着一边朝着她用力地伸出了手来。 顾苏蹲了下来,冲着她招了招手:“咕噜,到妈妈这里来。” 咕噜摇了摇头:“妈咪抱。” “妈妈的脚好疼,走不动了。”顾苏扁了扁嘴。 咕噜的哭声小了片刻,飞快地朝前爬了几步,在台阶前停下来不肯动了:“木头坏,妈咪抱!” 爱丽莎抓住了她的手,试图扶她起来:“咕噜今天走了好几步,很厉害呢,走给妈妈看看好不好?” 咕噜的哭声更响了,眼泪鼻涕横飞:“不要不要不要……” 爱丽莎无奈地摊了摊手:“苏,她好不容易今天扶着走了两步,听到你的声音一激动就摔了一跤,又不肯走了。” 顾苏很是心疼,咕噜已经快要一岁半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前几个月太过劳神,营养没跟上的缘故,她能爬得飞快,却不肯学习走路,只会扶着墙壁走上几步,而周围的小宝贝在这个时候都已经快要健步如飞了。 去医院检查,医生只是说建议补钙,叮嘱不要过于强求而对宝宝造成心理阴影。 除了不会走路以外,咕噜简直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宝贝,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几乎占了脸蛋的一小半,红彤彤的小嘴嘟起来要亲亲的时候,简直能把人的心给萌化了。 周围的邻居都把她当成心肝,顾苏有事要外出的时候,几个大婶都抢着照顾。 顾苏从怀里掏出一颗彩色的棒棒糖来在咕噜面前晃了晃,她的哭声一下子止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拳头塞进了嘴巴里,满眼的渴望。 “过来,妈妈给你吃糖。”顾苏诱惑着。 咕噜的眼珠滴溜溜一转,调转小屁股,哧溜一下就倒着从台阶上爬了下来,一头扑进了顾苏的怀里。 甜甜的奶香味传来,脖子被软软的小手抱着,脸上“吧唧”被带着口水的嘴巴啃了一口。 顾苏扯开了糖纸把糖塞进了她的嘴里,把她抱了起来。“谢谢你爱丽莎,和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 “不用这么客气,不如到我们家来吃吧,你要照顾咕噜,腾不出手来做饭。”爱丽莎热情地邀请。 顾苏笑着摇了摇头,刚想进门,马路上有人叫了起来:“苏,今天又要发货吗?我来帮忙。” 她回头一看,是罗尔夫,镇上的一名体育老师,三十一岁未婚,高大帅气,为人热心,曾经是m国某家职业足球队的前锋,因为脚伤退役,在科罗镇享受着优哉游哉的生活,很受镇上未婚女性的青睐。 不过,顾苏却对他很是头疼,自从一年前罗尔夫初次见到顾苏后,就对这位“来自东方的神秘美女”一见钟情,经常送花送礼物献殷勤。 “不用不用,今天货不多,我能搞定。”顾苏婉言谢绝。 爱丽莎在一旁笑着调侃:“苏你不能客气,罗尔夫整天闲着,你不让他干活他憋出病来了怎么办?” “爱丽莎说得太对了,回头我给你搬箱果园的黑布林来。”罗尔夫爽朗地笑了起来。 说笑了几句,顾苏抱着咕噜进了家门,和咕噜趴在地毯上玩了一会儿玩具,趁着咕噜看书的间隙,她打开了电脑。 从n市到了m国后,顾苏在同学的帮助下陆续辗转了几个城市,最后选择在科罗镇定居,镇上民风淳朴,居民都很热情,这让孤身一人在异国飘荡的顾苏倍感温暖。 从怀孕的时候开始,她就在琢磨着该如何找份糊口的工作,生下咕噜后,需要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带出来的钱渐渐坐吃山空,日子过得有些窘迫了起来,可又因为要照顾孩子,完全没法脱身工作。 偶尔一个机会,她在网上替一个网友代购了一件奢侈品,这才发现代购的收入相当可观,又不用固定上班,非常适合她这样的单亲妈妈,这一年折腾下来,她也累积了一定的客户,收入还算不错。 电脑上聊天软件的头像在一闪一闪地跳动,有几个客户的留言,也有一个名叫“济沧海”的朋友。 这个朋友是这两年在网上认识的,从事电商行业。 这一年来,国内电商的发展进入了第二个迅猛发展期,国际商贸一体化更为明显,很多城市搞起了自贸区,以至于跨境购的业务越发平民化,这个名叫济沧海的不知怎么在网上看到了顾苏,对她代购的一些商品表示了极大的兴趣,说是要让他的手下来谈合作跨境购的事宜。 顾苏本人对做生意并不感兴趣,倒是帮他牵线搭桥联络了商家,后来聊了几次以后,发现这个人学识渊博,思维敏捷,两个人莫名就交上了朋友。 留言是两个小时以前的,现在国内应该是凌晨了,估计该去睡觉了。 顾苏随手打开来一看,是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济沧海:今天我碰到我的前女友了,她瘦了。 济沧海:这世界上真的有那种死去活来的爱吗?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平平淡淡的,却偏偏让我碰上了。 济沧海:我报了仇,可我却不开心,我在想我是不是伤她太狠了? 这话没头没脑的,让人摸不着头脑,顾苏想了想,留了一句话:别让你的偏见蒙蔽了双眼,心里有她的话,别错过。 没过几分钟,头像居然再次跳动了起来:已经错过了。 小咕噜点:你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在纠结这个错过的事情,说明你以前的决定真的错了,能挽回就挽回吧。 济沧海很久没有说话。 顾苏迅速地处理了几票单子,把今天要发货的几件商品打包后通知了快递公司。 等她再次回到电脑前,济沧海的头像已经灰了,只是留了两句话: 谢谢。 你这么通透,是不是也被谁伤过心? 顾苏呆呆地看着屏幕,这一刹那间,被尘封的人和事骤然在心底蠢蠢欲动,叫嚣着要冲破桎梏。 “妈咪……嗯嗯……” 裤脚被拽了一下,顾苏下意识地一低头,看到了咕噜涨红的小脸。 顾苏乐了,咕噜好像天生就有洁癖,别的事情都不需要她帮忙,就是嗯嗯和尿尿的时候一脸嫌弃的表情,生怕碰到一点点。 没法悲春伤秋了,她陪着咕噜唱歌、讲故事,嗯嗯完了之后两个人闹了好一会儿又开始做饭整理家务,晚饭的时候罗尔夫从自家的农场里摘来了新鲜的水果,送到了家门口,顾苏不得不表示感谢,请他进来喝了一杯柠檬水。 罗尔夫声情并茂地背诵了一首雪莱印度小夜曲, 夜晚第一度香甜的睡眠里, 从梦你的梦中起身下了地, 有个精灵附在我的脚底, 引导着我,哦,不可思议, 来到你的纱窗下,亲爱的! “罗尔夫,好听。”咕噜在一旁拍着手。 “真的吗?谢谢咕噜。”罗尔夫惊喜地抱起咕噜,顺道含情脉脉地瞟了一眼顾苏。 顾苏的头皮发麻,再次婉言拒绝:“罗尔夫,我现在只想把咕噜好好养大,别的都不会考虑。” “我可以和你一起养,”罗尔夫赶紧握住咕噜的手,“咕噜也想有个爸爸,对吗?” 咕噜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困惑地看向顾苏:“爸爸?” 顾苏怔了一下,微笑着说:“罗尔夫开玩笑呢,咕噜是要棒棒糖还是爸爸啊?” “棒棒糖。”咕噜果断地做出了选择。 罗尔夫有点沮丧,佯作生气地拧了一下咕噜的脸蛋:“小家伙见到好吃的就不理我了,这么漂亮的手每天拿棒棒糖太没出息了,等你长大了,罗尔夫教你弹钢琴好不好?” 咕噜的眼睛一亮,“咿呀咿呀”地摆弄起兰花指来。 罗尔夫很高兴,和咕噜闹成了一团,顾苏却在旁边有些出神。 到了晚上,咕噜看了一会儿电视就睡着了,顾苏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借着窗外的月光,她摆弄着咕噜软绵绵的小手。 咕噜的营养并不是太好,不是太高也并没有很胖,只是她的手指却和顾苏一样,看起来修长圆润,指甲通透中透着些许粉色,非常漂亮。 顾苏的心中忽然一阵抽痛。 她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右手,指若葱根,形状优美,唯有中指握拳时无法完全弯曲,整个拳头漏了条缝,指尖微微翘起。 钢琴,可能从此就是一个旧梦了吧。 ☆、第37章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咕噜已经在捏着她的耳垂玩上了。这很让顾苏无语,咕噜每天睡觉都要捏着顾苏的耳垂,醒过来也不例外,她曾经想纠正过这个怪癖,却被咕噜闹腾得整晚都没睡好。 体检时她曾经咨询过医生,得到的答案是因为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要对孩子多点爱和关怀,才能渐渐让她改掉这个癖好。 她的爱还不够吗? 顾苏挠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还该怎样多给咕噜爱和关怀。 早餐是煎鸡蛋、肉松粥和牛奶,咕噜一边吃一边说话,慢条斯理的,她的语言能力发展得很好,已经能讲整句话了。 吃完早饭,顾苏照例带着咕噜在镇里兜一圈,这是每天咕噜最高兴的时候,把脸紧贴着顾苏,眼珠滴溜溜地打转,她的记性很好,小镇上的人都认个遍,一路uncle、aunt叫个不停,同时收获了大叔大妈哥哥姐姐无数个亲吻和问候。 路边上有辆马车的景点,咕噜冲着木扎的小马伸出了手,顾苏只好把她放在小马背上陪着她一起“得儿驾”。 路边有辆车开过,在前面停了下来,从车窗里探出个头来对着一个路人问:“你好,请问这里是科罗镇吗?” 现在是科罗镇的旅游旺季,一路上都能看到各种游客,自助游的占了大半,这样问路十分常见。 只是顾苏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声音好熟悉! 还没等她想好是要避开还是迎上,咕噜在一旁忽然叫了起来:“妈咪,咕噜要戴花花。” 咕噜的声音清脆,手里摘着一朵金黄色的雏菊,奋力地朝头上戳去。 顾苏停滞了两秒,有人尖叫了一声,从车上直冲下来,抱着她又笑又跳:“苏苏!真的是你!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 顾苏在街角的一家咖啡屋坐了下来,咕噜一直好奇地盯着罗小安,对这个新来的说着中文的阿姨很好奇。 “你叫咕噜?”罗小安逗她,“是叽里咕噜的咕噜吗?” “妈咪说,我是她心里冒出来的美泡泡,咕噜咕噜地响。”咕噜很认真地回答。 罗小安忍不住亲了她一口:“乖宝贝,你也是阿姨心里冒出来的美泡泡。” “和妈咪一样的话,还有一样的颜色。”咕噜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盯着她的眼睛,看起来十分高兴。 顾苏的心一颤,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说咕噜这么敏感,这么小就发现了她和身旁的人不是一个种族的吗? 还没等她细想,咖啡店的老板娘过来了,热情地问:“苏,你和朋友有话说吗?我带咕噜出去玩吧。” 老板娘五十多岁了,和老板一直没有孩子,非常喜欢咕噜。 顾苏点了点头,老板娘兴高采烈地抱着咕噜走了,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两年没见,顾苏发现罗小安瘦了好多,原本脸颊上有点婴儿肥的甜美少女成了时下流行的骨感美人,眉梢眼角也没了从前的飞扬,好像隐隐带着几分忧郁。 顾苏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不安地问:“小安,你怎么了?” 罗小安盯着她,眼里的水汽渐渐聚拢,最终承受不了压力,汇成泪珠一颗颗地滴落在桌面上。 她哽咽着握住了顾苏的手:“苏苏……你怎么这么狠心……一声都不吭就这样跑了……就算表哥做错了事情……可我总没错吧……你怎么连我都不说……” 顾苏慌忙拿起餐巾纸替她擦眼泪:“对不起小安,我就想着走得干净点,别拖泥带水的,要是告诉了你,章承煜和你哥都会逼你的,到时候你两边为难,我给你写的信上都说了,我也舍不得你,可我没办法。” “我一直在找你,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罗小安哭得很伤心,“你一个人大着肚子,身边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你那会儿要是把我一起带走了该多好啊……” 罗小安两年来的压抑一朝爆发,哭起来一发不可收拾,顾苏这一顿安慰,比哄咕噜还让人着急。 她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罗小安不像是这么脆弱的女孩,这两年来,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过了好一阵子,罗小安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抽噎着说起了她走了以后n市的情景。 “那个邹奋天天来你家找你,还去警察局报了案,我把你的信给他了他也不信,说你不可能丢下他就走了。” “我们一开始都以为你躲到别的城市去了,把你可能去的地方都翻遍了。” “章承煜可真够毒的,堵着我表哥非得说他把你藏起来了,两个人打了好几架。后来他突然不出现了,我们觉得不对劲,这才在出入境处找到了你的离境记录。” “你也太狡猾了,真的是狡兔三窟吗?”罗小安说着说着就破涕为笑,“我托了好多m国的朋友和亲戚,这才打听到你有可能在这一片,趁机就出来散散心,看来运气不错,真的把你逮出来了。” 顾苏只有苦笑:“你一个人过来的吗?千万要替我保密,我在这里挺好的……” “好吗?”罗小安凝视着她,“你都瘦了好多,一个人背井离乡照顾咕噜,就算你不觉得辛苦,可你不寂寞吗?” 顾苏有点狼狈,的确,异国他乡,最痛苦的不是辛苦,而是如影附随的寂寞,她的语言并不是太过关,每次比比划划都说不清楚的时候恨不得立刻飞回国内,最可怕的是夜深人静咕噜睡着的时候,常常莫名其妙就会眼中酸涩,流下泪来。 “我习惯了。”她违心地回答,“别告诉你哥。” “可是……好像有点晚了……”罗小安吞吞吐吐地说着,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顾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咕噜被老板娘牵着手站在路边的草地上,“咯咯”笑得很开心,而另一边,程景时正半蹲着冲着她伸出了大拇指,大拇指上戴着一朵盛放的牵牛花。 “还要变,叔叔还要变。” “那我把花姑娘的帽子变没了,你能让我抱一下吗?” “要妈咪同意。”咕噜想了想回答说。 程景时的手僵了一秒,叹了一口气说:“那好吧,妈咪不同意,叔叔只好不停地变戏法了。” “妈咪会同意的,妈咪是个好孩子。”咕噜软软地应着。 程景时情不自禁地朝着窗内看去,正好撞上了顾苏的目光。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只是顾苏开心一半,烦恼一半。 和罗小安在咖啡店里聊了好一阵子,顾苏看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带着他们回家。 顾苏的小木屋是租的,从外表看十分简陋,程景时紧跟在她身后,打量着这座简陋的小木屋,眼里的压抑一闪而逝。 “怎么了?不会是嫌弃这里不够高档吧?”顾苏看着杵在门口的程景时开着玩笑,顺手从信箱里取出来了一沓报纸和信。 程景时一路都很沉默,两年没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隽雅,只是曾经总是挂在嘴角的微微笑意却消失不见了。 罗小安腆着脸凑到顾苏面前:“苏苏,你们俩好好谈一谈吧,我哥都快把我弄疯了,不管你们俩以后怎样,最起码,大家把事情都摆到桌面上说一说,痛快点。” 顾苏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罗小安带着咕噜出去游荡了,房间里只剩下了程景时和顾苏。 顾苏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飞快地到厨房倒了两杯柠檬水,递了一杯给程景时。 程景时盯着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苏苏,那个项目,我放弃了。” “啊?”顾苏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洛江新城的项目,你看到的那份策划书,最终我在董事会决议上投了反对票。”程景时凝视着她,语声低缓,“我觉得,你的感觉比这个项目产生的效益更为重要。” 顾苏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你这是何必呢?” “很抱歉,当时我的确用了不太光彩的手段拿到了章合的最新两份策划,我没和你坦白,是因为我觉得这是商业竞争,不需要让它掺和到我们的感情中来,”程景时坦然看着她,“苏苏,你当初如果怀疑,为什么不当面质问我?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比你这样一声不吭地跑掉来得强。” 顾苏有些窘迫:“我……太笨,不像你们那么精明,还是离你们远点好。” “是吗?”程景时轻吐出一口浊气,“你是不是在怀疑我接近你是别有用心,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骗你的?” 顾苏沉默了片刻,迎视着他的目光:“那你告诉我,你是吗?那次石夏蕊爆出来的微博风波,是和你有关吗?景时,只要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 雪山上的冰泉清冽通透,璀璨的钻石清澈纯净。 都比不上这双乌黑的墨瞳透出来的眼神。 程景时的手心冒出一层汗来,这两年来,他每夜都在问自己,如果见到了顾苏,该怎么解释,他反反复复地演练过很多次,每一句话都曾琢磨得无懈可击,可是越到后来,他越发现,人算不如天算,所有的谎言,就算能瞒过一时,到了后来,却都要用无数个谎言来遮掩。 “对不起,苏苏。”他艰难地开了口:“股权的事情的确是我泄露出去的,想用这个来打击章承煜,报当初的一箭之仇。” 顾苏的手抖了一下,杯子晃了晃,洒出了几滴柠檬水来。 她慌乱地站了起来:“我去厨房擦擦……” “等一等,”程景时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你是不是伤心了?” 顾苏呆了呆,忽然抬起脸来,几近愤怒地瞪着他:“伤心又有什么用!程景时,你非要追过来说个一清二楚干什么?就不能让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吗?若干年以后再见,说不定大家都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忘了,我们还是朋友,你非得这样逼着我和你绝交吗?” “你冲着我发火,这是愿意重新把我当朋友了吗?”程景时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顾苏气鼓鼓地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杯水以示愤怒。 “股权的事情,纯粹是针对章承煜的,我完全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而且,当时你不也恨着他吗?我权衡了一下就决定了,对不起,不过就算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选择这样做。”程景时冷静地解释。 “可你当初不是答应我为我的离婚保密吗?你不守信用!还弄出那些莫须有的我和你的照片去混淆视听!”顾苏气得不打一处来,她那么相信程景时,却真的被章承煜说中了,这样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 程景时一下子愣住了:“等一等,谁说我曝光了这些?苏苏,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就泄露了股权,目的是打压章合的股价,商业手段虽然不入流,却目标明确。而离婚的事情我承诺过保密的,一诺千金,更何况这种八卦对章合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损伤,不是我做的。” 顾苏呆了呆,不是章承煜,也不是程景时,难道那个微博小三门风波还有另外一个人找捣乱吗? “你明白的,我并不想做你的朋友,”程景时静静地看着她,“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我的确存了利用你的心思,可是越和你相处,就越情不自禁,后来喜欢你的心,却没有半分作伪,可能老天就是在惩罚我以前行事的肆无忌惮,所以让我品尝一下什么叫做后悔。” 顾苏怔了片刻,迟疑地说:“景时,你还不知道吗?我和章承煜真的已经离婚了,我对他对章合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程景时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崩裂,他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你以为我还想利用你吗?” 顾苏尴尬地笑笑:“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 程景时定定地看着她,一语不发。 顾苏莫名感到了一丝愧疚,她向来不是得理不饶人的,程景时既然坦诚地道了歉,也并没有背信弃义,她也应该顺势把这件事情掀过去,毕竟,在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是这个男人给了她最有力的帮助。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都过去了,”她佯作轻松地说,“你们千里迢迢过来,我这里都没什么好招待的,喜欢吃什么?晚饭我下厨做顿便饭吧,就是不知道你们吃不吃的惯,这里没有太多中餐的食材。” 程景时凝视着她,语声低哑而沉闷:“苏苏,跟我们回去吧,n市才是你的根,别在这里漂泊了,你……都瘦了好多。” 顾苏下意识地摇头。 “章承煜一直在找你。” “他找我干什么?”顾苏心惊肉跳。 “我们既然找到你了,他也不会太晚,与其到时候措手不及,为什么不布置好一切光明正大地回到n市呢?难道你愿意在异国他乡过一辈子吗?你喜好的一切,能在这里找到一丝一毫吗?”程景时咄咄逼人地追问着。 顾苏一阵慌乱,日子过得平静无波,她带着咕噜几近机械地生活,也忙碌得没有时间再去想自己的喜好。 音乐、文学、还有中国的古典艺术。 所有她喜好的一切都不在这里。 “其实也挺好的,我现在的语言水平大大提高,和老外讲话很溜了,这里的报纸、网站都随便看了,”顾苏想要辩解,更想说服自己,她随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报纸,“你看,阅读毫无障——” 她的语声戛然而止,直愣愣地盯着今天报纸上的头版头条。 整个版面都被一个消息包了,加粗的黑体字用双语加粗清晰地印入眼帘:急寻顾苏,母亲想见你。 ☆、第38章 顾苏当即乱了章法。 离开n市时,她最担心的就是孙晴,特意写了一封信让罗小安转交,信里再三安慰孙晴,她只是出去散散心,过个两三年可能就回来了,让孙晴和顾长庆不要因为她而争吵。 只是在信的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隐晦地问了一句:妈,爸到底对我有什么偏见?为什么就那么不喜欢我? 孙晴是个典型的以家为天的家庭妇女,丈夫、女儿是她生命的全部,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让她这样大张旗鼓地在报纸上刊登新闻,想要看到女儿呢? 她最担心是孙晴的身体出了问题,这两年来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她都没有打过一通电话回家,只是委托几个国内的同学定期和孙晴报一下平安。如果孙晴有事,她无法原谅自己。 顾苏用罗小安的手机拨通了家里的号码,却只是听到甜美的销号提醒,孙晴和顾长庆的手机也已经停机,更奇怪的是,顾苏打了几个n市好友的电话也探听不到什么消息,这更是让顾苏坐立不安。 得知顾苏要离开的消息,几个交好的邻居都很舍不得,特别是罗尔夫,一个劲儿地追问她在国内的地址,探听着国内的风土人情,兴致勃勃地仿佛要跟着她一起飞回去一样。 咕噜还要办些手续,没办法和顾苏同行,罗小安正好要回家办点事情,就把咕噜带走等手续办好一起回去。咕噜第一次离开妈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带着顾苏也一起哭成了泪人。 - 两年没有回来,n市变化很大,从车窗往外看去,原本正在修建地铁的主马路已经修葺一新,一个个整齐的小花坛点缀在隔离带上,一个个地铁口现代简洁,可能因为刚刚下过一场雨的原因,碧空如洗,空气中都透着花的甜香。 和安静的科罗镇完全不同,马路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尤其是经过和丰大道附近时,出租车被人流阻了好几回。 “这座广场可真赚钱,老板发死了吧。”司机一边发牢骚一边羡慕嫉妒恨。 顾苏回过神来,立刻把目光从窗外挪到了车内的小屏幕上。 “这家开发商据说是章合集团,n市的利税大户啊,”司机继续八卦,“不过他家最近好像出了点事,江畔里知道吗?也是他家开发的那个商业广场。” “江畔里?”顾苏疑惑地问,她离开时,章合没有开发过这个项目。 “看广告很漂亮啊,就在三江汇流的黄金地段,可惜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月前停工了,大家都在传是不是资金出了问题。” 顾苏的心漏跳了一拍,原本程景时是要和她一起回来的,临时接了个电话改成了当天凌晨的飞机,比她提早一天回国。她本能地想要追问,却又把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车子不一会儿就穿过了市中心,到了顾家的公寓,她急匆匆地乘上电梯,敲响了门,打开门的却是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你找谁?” “你……你是谁?我爸妈呢?”顾苏彻底傻了眼。 一来一去问了几句,顾苏这才明白过来,后背渗出一身冷汗:这公寓几个月前就被卖了,据说是因为资金周转不灵急着要钱。 “你是他们的谁?”中年男人略带警惕地看着她。 “我是他们的女儿,刚从国外回来,你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了吗?”顾苏恳求地看着他。 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责怪的神情:“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知道父母要的是什么,古训都有父母在不远游,你倒好,父母把房子卖了都不知道,等着吧。” 他从屋里拿出一张纸来交给顾苏:“你妈留在这里的,说要是你来了就给你。” 纸上写了两个地址和一个号码,顾苏匆匆看了两眼,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第一个地址离这里不远,她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对着大门上挂着的“n市老年大学”发了好半天呆:怎么,孙晴不仅没有病得气息奄奄,反而参加起公众活动来了? 门卫听说她找孙晴,立刻笑着指路:“孙老师啊,她正在里面上课呢。” 穿过长廊,顾苏来到了1502教室,一阵悠扬的歌声传来,约莫二十来个老年人正襟危坐,正在唱一首《难忘今宵》,背对着门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娇小却挺拔。 顾苏有些恍惚,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孙晴还是一个音乐老师,平时休息在家拉着两个女儿自弹自唱,顾芸常常借机溜号,而她却腻在母亲旁边哼得很愉快。 一曲终了,孙晴回过头来,脸颊清瘦了些,可神采却比从前飞扬,眼中透着一股别样的快乐:“这遍不错,就是高音的时候假声再圆润一点,稍微有点炸……”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乎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颤声叫道:“苏苏!苏苏是你吗?” 还没等顾苏应声,她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顾苏失声痛哭:“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任性呢……你要是再有个万一你让妈怎么活……” 顾苏被她哭得鼻子发酸,她自己做了母亲才明白,从血脉里分离出来的那一块骨血,真的可以牵扯到母亲的每一根神经。 “对不起妈,都是我的错,”顾苏乖乖地道歉,“你别难过了,小心身体。” “以后都不许走了,你再走把妈也带走,妈一个人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孙晴一边哭一边发狠地说着。 顾苏隐隐觉得有点奇怪,刚想追问什么叫一个人,从楼梯上急匆匆地下来一个人,几步就走到孙晴面前,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你哭这么伤心干什么啊?” “老徐,”孙晴激动地说,“你看谁回来了,苏苏,我女儿回来了。” 顾苏定睛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她临走前见到的孙晴从前的好友吗? 母女俩找了个空的教室坐了下来,老徐见没什么事,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他在这里担任业余的摄影老师,一听说孙晴抱着人痛哭就情急冲了下来。 孙晴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拉着她问些这两年的生活,顾苏一一回答,到了后来她终于忍不住了:“妈,你到底为什么要登报见我?我都被你吓死了,还以为你出事了。” 孙晴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半天没有说话。 自从进了这老年大学,顾苏的心里一直好像没着没落的,这回终于想起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爸呢?他怎么会让你跑出来上课?家里的房子怎么卖掉了?你们现在住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让孙晴的脸一点点地变白了,她的声音颤抖:“苏苏……我和你爸……离婚了……”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在顾苏耳边炸响,她整个人都傻了。 所有的人都可能离婚,可是孙晴和顾长庆怎么可能离婚?自从孙晴懂事以来,两个人都恩恩爱爱的,顶多拌上几句嘴,顾长庆就上杆子赔笑脸了。 好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呆滞地响起:“为什么?” “他……他……”孙晴的脸涨红了,满眼的愤怒,“他怀疑我也就算了,可他怀疑你不是他亲生的,是我和别人生的孩子!” 一来二去,顾苏终于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她走了以后,孙晴看了她的信很伤心,和顾长庆大吵了一架,两个人心里有了芥蒂。 几个朋友时常来探望孙晴,孙晴的病有所好转以后,给她介绍了这个工作发挥余热。 孙晴很喜欢这份工作,可顾长庆却十分不满,数次让她离职未果,渐渐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公司的发展也不尽人意,最终有次贷款到期,一匹大单却出了点问题被客户索赔,资金周转不过来,只好卖掉了房子抵债。 孙晴原本想着夫妻俩同舟共济,就算公司没了也没什么,够吃用就好了,可没想到顾长庆却越来越离谱,整天跟踪她不算,一定要逼她离开老年大学。 两个人再次大吵了一架,吵到激动的时候,顾长庆什么话都往外兜了,口不择言。 “老徐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十多年的同学,感情原本就很好,可阴差阳错,当初我们俩没成,我和你爸好了。我怀你以前在一所学校当老师,老徐是教育局的,有次优秀教师外出旅游学习,老徐和我们一起去的,你爸他不知道怎么就怀疑上了,居然一疑心就二十多年,还从来没露出半点口风,怪不得那时候非得回到他老家来创业,怪不得他对你一直不亲,变着法子折腾你,苏苏,我压根儿没想到,他居然心底有这么龌蹉的心思!”孙晴再次激动了起来,胸口急剧地起伏着。 顾苏有些着慌,拼命顺着她的后背:“妈你别着急……” 孙晴抓住了她的手,哽咽着说:“苏苏,妈这次叫你回来,就是要让你和你爸做个亲子鉴定,让他明白他错了,错得太离谱!他欠我们娘儿俩一声对不起!” 这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顾苏陪着孙晴回了她现在的住处,又一起吃了晚饭聊了会天,时差袭来,她哈欠连天,这才依依不舍地和孙晴告别,准备先回自己原来的那套小公寓好好睡上一觉。 小区还是老样子,天刚暗下来,中庭有一帮老年人在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拳,四周跑动着欢快的小朋友,年轻的父母们三五成群,交流着育儿的心得。 一想到咕噜以后就能在和她一样的小伙伴中间玩耍了,顾苏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脚步顿时轻快了起来。 拖着行李箱走出电梯,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可能是年久失修了。 顾苏摸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钥匙,刚把它插入门锁,一股大力袭来,她被压在了铁门上。 ☆、第39章 即将逸出喉咙的尖叫声堪堪止住,灯火明灭中,顾苏看到了章承煜的脸,面无表情,唯有目光冰冷而可怕,仿佛下一秒就会在她的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不知怎的,顾苏的手脚有一刹那的发软,要不是那双手强硬地按着她的肩膀,可能她就要狼狈地跌倒。 时隔两年,她以为已经遗忘的爱恨喜憎骤然从尘封的硬壳中破土而出,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冲刷着她脆弱的神经。 温热的触觉袭来,指尖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又顺着下巴到了脖颈,指尖一阵收紧,顾苏愕然瞪大了双眼。 呼吸声粗重了几秒又骤然平静,章承煜松开了指尖,掌心滑到了她的锁骨,在瘦削突起的骨头上轻抚了两下,终于松开了辖制她的手。 “顾苏。” 这两个字从他齿缝里一个一个挤出,颇有点毛骨悚然的味道。 顾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章承煜,好像有一头猛兽在他的身体里咆哮,下一秒就要冲出体内。 “从来没有人这样骗过我,你,很好。”他的声音渐渐低沉,顾苏甚至听到了一丝从喉中挤出来的轻笑。 顾苏强自镇定迎向他的目光:“我……我说的重新开始和你理解的有误差而已。” 熟悉的气息渗遍四肢百骸,肌肤的触感就好像久旱的荒漠骤降甘霖,让人沉沦。章承煜后退了一步,和顾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不是把这个女人掐死就是把她直接拖回家关起来。 “看起来这两年你过得还不错,开始新生活了吗?说来听听,让我也憧憬一下新生活。”章承煜慢条斯理地说。 顾苏的头皮有点发麻:“我们俩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是吗?”章承煜嘴角似笑非笑,“记得你临走前我说的话吗?我很期待有一天你能主动来找我谈谈新生活。” 话一说完,他掉头就进了旁边的安全楼梯,一下下的脚步声传来,又渐渐地消失在空气中。 顾苏傻呆呆地站在门口好久,她临走前章承煜说了什么?她一时想不起来。章承煜这是要干什么?这么神出鬼没地出现一下,又莫名其妙地消失,既不像划清界限,也不像余情未了…… 她拍了拍脑袋,心中暗笑自己自作多情,怎么可能是余情未了,章承煜这样骄傲的人,她这样骗他离了婚,又不告而别两年,就算当时章承煜有再多的情也被她骗光了,只怕是恨她入骨了吧。 现在只能祈祷咕噜的事情能够瞒天过海,不然只怕又是一场伤筋动骨的纷争。 - 万家灯火,明明灭灭。 章承煜靠在老槐树下,看着四楼的那盏灯光亮起,又看着它熄灭。他掐灭了手中的烟,跳上了车,引擎声轰鸣,加速度一下子把他甩在了椅背上。 或者,他需要些什么刺激,才能把胸口这把熊熊燃烧的火焰熄灭。 两年来的无处可觅,终于在今天看到了一线曙光。 她回来了,终于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让她有任何逃走的机会。 车子飞驰,不一会儿就到了索菲大酒店,宴会厅里灯火通明,今天是n市银行界大佬黄董六十大寿的日子,特邀了商界中的头头脸脸一起来助兴。 宴会已经热火朝天中,一派觥筹交错的景象,舞台上是省台的特邀主持正在抽奖,还有一个当红的影视明星一起插科打诨。 “承煜,这里。”陆文城在不远处冲着他招手。 章承煜单手插在裤兜里,气定神闲地走了过去:“黄董,不好意思,公司临时有了急事,来晚了。” 黄董是个高瘦的老头,精神矍铄,一见到他便笑了:“我正在纳闷我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章总了,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会,黄董德高望重,是我们后辈的楷模,我正想找机会多多请教呢,叫我承煜就好了。”章承煜从容地回答。 “都是大家抬爱啊,”黄董很是受用,“承煜你先吃,我去那边招呼一下,对了,到时候介绍小女给你认识,她很是崇拜你呢。” 又寒暄了几句,黄董去招呼别人了,陆文城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才来?和这个老狐狸周旋,真是要了我小半条命。” 章承煜没有说话,只是举起酒杯把里面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思雨去那边招呼朋友了,你少喝点,等会这里结束她让我们去她家品酒,她弄来了一瓶八二年的拉菲。”陆文城兴致勃勃地说。 章承煜还是没有出声,只是盯着酒杯里残留的液体出神。 “你怎么了?”陆文城终于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章承煜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她回来了。” 陆文城心里咯噔了一下,试探着问:“顾苏?” 章承煜点了点头,轻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这样就能把隐忍在胸口的狂躁安抚下来。 陆文城隐隐觉得不妙,两年前顾苏失踪时章承煜彻底失常的模样还在眼前,那会儿可真把他吓得够呛,章承煜把整个章合都扔下不管了,不仅四处托人寻找顾苏,还亲自飞到各个城市寻找蛛丝马迹,更让他丢脸的是,章合和六安简直就是从明面上撕破了脸,两家总裁在大庭广众之下干了一架,成了娱乐n市的头条新闻,更成了地产界的一大笑柄。 后来不知怎的,章承煜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重新变成一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工作狂人,只是顾苏这个名字仿佛成了一个禁忌,有一次朋友聚会时沈思雨调侃着说了一句“顾苏那样的女人”,连话都还没说完,章承煜摔杯就走,半点面子都没给人留。 陆文城一直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章承煜应该会把这段莫名其妙的情伤放下,毕竟,他的身边遍地都是美女,别说那些销售中心个个赛花骨朵儿一样的售楼小姐,就连那些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哪个不是见了他就两眼放光?再不济,还有一直无怨无悔陪在他身旁的沈思雨,连陆文城都要被她的痴心感动了,章承煜难道是铁石心肠不成! 想到这里,陆文城半开玩笑地问:“她回来了又怎么了?难道你还打算去吃回头草吗?” “回头草?”章承煜喃喃地念了一句,忽然挺直了后背,神情怅惘,“不,文城,我一直没有转过身,所以不是回头草。” 这话很有哲理,还没等陆文城细细品味,黄董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走了过来:“悠悠,来来,我给你介绍了,这位就是你一直仰慕的章总,承煜,小女黄悠悠,刚从y国留学回来,自从见了你们设计的和丰大道后就彻底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了。” 黄悠悠长得挺好看,唯一的缺陷是鼻子有点塌,她打了很重的鼻影,鼻子是高了,可近看却好像鼻子被揪出来一截。她嗔了黄董一眼,娇声说:“爸,你看你给我取的名字!daisy,章总以后可以直接叫我的英文名。” 黄董将近四十才得了这个女儿,向来娇宠得很,连忙说:“好好,就叫你daisy。” 黄悠悠这才冲着章承煜伸出手来:“章总,和丰大道的设计堪比y国的伊丽莎白大街,我特别喜欢。” 章承煜礼貌地在她的手掌轻触了一下:“多谢,明天我让和丰大道的总经理为黄小姐送一张白金卡来。” “你太客气了,怎么好意思麻烦别人,不如我来你们公司拿吧。”黄悠悠眼睛一亮。 章承煜的眉头一皱,刚想拒绝,旁边有人轻悄地走到他身旁,笑容可掬地说:“白金卡在和丰大道的总部才能拿,悠悠你不用和承煜客气,小妹妹嘛,应该多照顾才对。” 黄悠悠看着他们俩,酸溜溜地说:“原来是思雨姐,你和章总很熟吗?” 沈思雨亲昵地挽住了章承煜的胳膊:“你觉得呢?我们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都快十多年了吧。” 黄悠悠显然不是沈思雨的对手,没聊几句就气鼓鼓地走了,黄董有些尴尬,说了几句场面话赶去安慰女儿了。 “该怎么谢谢我?”沈思雨很是自得,“有我在可以替你挡住不少桃花劫。” 章承煜瞟了一眼她挽着的手臂:“她都走了可以放手了吧。” “怎么还害羞了吗?”沈思雨咯咯笑了起来,非但没放反而凑近了他的胸膛,半真半假地说,“不如我们假戏真做,让我在你身上盖个戳吧,反正你也单身,我也单身,凑成一对也挺好。” “思雨。”章承煜随手拍了怕她的肩膀,“说什么傻话,好了,松开。” 沈思雨的身子僵了一僵,还没等她松手,章承煜就把手抽了出来:“文城,你们俩再待会儿,我先走了。” “哎哎,”沈思雨追了两步,“不是说好了去我家……” 还没等她说完,章承煜就大步走了出去,眨眼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沈思雨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从侍应生那里拿了一杯红酒,她浅抿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绪,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陆文城问:“他今天怎么了?” 陆文城头也不抬:“她回来了。” “谁?”沈思雨的手一下子握紧。 “还能有谁。”陆文城叹了一口气,“命中的魔星。” 沈思雨的手一抖,红酒溢了出来,溅在了白色的外套上,迅速地在织物上渗了开来,触目惊心。 她恍若未觉,良久,低低地从喉中吐出两个字来:“顾!苏!” ☆、第40章 阔别两年,就连街道两边梧桐树的新叶都让顾苏觉得分外亲切,n市的公共交通比她走以前发达了不少,除了刚运营没多久的地铁,还有随处可见的公共自行车,十分方便。 顾苏骑着自行车去重新开通了原来的手机号码,顺便在营业厅里买了一个新手机,又去看望了孙晴。 孙晴住在一个公寓里,看得出来,她的身体和心情看起来比以前好了很多,以前整天关在家里和病房,想东想西地记挂丈夫和女儿,而现在视野开阔,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和学生,生活丰富,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这让顾苏放心了不少。 母女俩一起吃了午饭,下午孙晴有课得走,临走前她交给顾苏一个信封,神情有些不太自然:“苏苏,这是你爸的头发,你带上去做个鉴定。” 顾苏哭笑不得:“妈,你真去做啊,爸呢?这两天都没看到他人,他真这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孙晴眼中的忧虑一闪而过,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住在老家那里,来找过我两回都被我骂走了,然后就没看到他人影了。” 显然孙晴还有点惦念顾长庆,只是一直没说罢了。 顾家的老家以前在郊区,现在发展起来了成了城乡结合部中的一座城中村,一溜排等着拆迁的二层小矮房,不远处一条小河都发绿了,环境不是太好。 其实,顾长庆是真心爱孙晴的,这一点顾苏从小到大都看得很清楚,就好像现在,他把城里的公寓让给了孙晴,自己来住这种地方。 村子里的路七弯八绕的,顾苏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老家,路上还碰到了两个远亲,一脸八卦地探听她家是不是公司倒闭欠钱了。 铁皮门关得紧紧的,顾苏敲了好几下也没见有人出来开门,只好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等。 好一会儿有人骑着电瓶车过来了,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打量她:“你找谁?” “我找顾长庆,他住这里吧?” “房东啊,在里面睡觉吧,他是不会开门的,怕人来讨债吧。”那人随口说着打开了门,自行走进了里面的一个门。 另一个门虚掩着,从外面看,墙壁上全是黄黄黑黑的瘢痕,墙边堆放着乱七八糟的废旧品,顾苏推门进去,里面光线阴暗,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她站在里面适应了一下光线,这才看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茶几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啤酒罐。 这还是那个顾长庆吗?那个最爱整洁和条理的顾长庆吗? 顾苏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头发几近花白的人,颤声叫道:“爸?” 沙发上的人动了动,忽然一下坐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把焦距落在了顾苏身上。 “苏苏?”他喃喃地叫了一声,一下子激动地站了起来想去抓她,双手却在半路撤了回来,局促地拉了拉衣服,又捋了一下头发。 顾苏拉开了窗帘,光线透进房间,这才两年,曾经神采奕奕的顾长庆萎靡衰老,简直判若两人。 “你回来了……我……我现在……”顾长庆嗫嚅了几句,颓然倒在了沙发上。 顾苏渐渐冷静了下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顾长庆自作孽不可活,做生意太激进,对生活更是偏狭。 “我来看看你,妈什么都和我说了,”顾苏随手把买的水果放在茶几上,“我这里还有几万块钱,你要是急用到时候先打给你,别的我也帮不上你。” 顾长庆定定地看着她,骤然双手插进头发,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公司……被查封了,最要命的是,两千万的贷款到期了,所有的房产和银行账户都被冻结……苏苏,我没想到,临到快退休了,居然还有这么一劫……”顾长庆几乎语不成声。 “这么严重吗?”顾苏有点吃惊,“就算亏了一票要赔款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吧?” 顾长庆苦笑了一声:“其实只要转贷一下就能继续运营,可是……承煜他不愿意继续担保了……” “什么?”顾苏失声叫道,“他那笔担保还在?” “是,他替我担保了两次,担保额翻了一番,今年到期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不肯了,现在,章承煜和章合是我最大的债主,他要是去告我,只怕我下辈子就要在牢里度过了,我……我没脸见她……”顾长庆的喉咙哽住了。 顾苏沉默了,事情急转而下,忽然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不许走!不然的话,我保证你会后悔!” “记得你临走前我说的话吗?我很期待有一天你能主动来找我谈谈新生活。” 章承煜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她终于记起临走前他说的话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是为了逼她就范吗?她就不明白了,他们两个再凑在一起谈什么新生活?难道谈一谈各自准备什么时候再婚吗? 下意识地甩了甩头,把那些魔音甩到脑后,顾苏心里忽然明白了,顾长庆为什么会同意和孙晴离婚了。 “妈知道这事吗?”她闷声说。 顾长庆摇了摇头:“别告诉她,我不想拖累她,离了婚,这债务就都是我的了,她……你就好好照顾她过日子吧,我对不起她……” 顾苏盯着顾长庆开了口:“爸,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你对不起妈的不是因为你把家业败光,更不是因为你欠下了巨额的债务,妈在伤心什么,你到底懂吗?” “她……和你说了什么?”顾长庆的声音发抖。 顾苏长吁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了那个信封放在了顾长庆的面前,又顺手从头上拽了几根长头发放在上面:“妈让我去做亲子鉴定,可我觉得,去还是不去,你自己决定吧。你爱了妈这么多年,可别用你的妄自揣测侮辱了这份感情。” - 从顾长庆的住处出来,顾苏没什么大事,打车到了暌违已久的和丰大道。简洁流畅的建筑风格,和自然融为一体的景观,徜徉其间,分外舒适。 广场里的奢侈品看起来又多了两家,即便是工作时间,还有三五成群的摩登男女拎着包在逛街,很有人气。 顾苏在靠江边的木椅上坐下,前面是宽阔的永江,一条木制的长廊临江而建,几近碗口粗的缆绳缠绕在临江的栏杆上,旁边则是一丛丛清澈的喷泉,水声琅琅,动和静、柔和力、现代和自然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顾苏有些出神,当初,她就是因为这个广场而留意到了章承煜,又潜心收集了他的很多资料采访,这才一步步地踏入了章承煜这个魔障。 江边的空气有种浅浅的腥气,不过,她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很久没闻到了令人怀念,回来后,她才觉得最美最好的,永远都是故土。 身旁有好些人都在晒太阳,手里拿着手机玩个不停,顾苏有些无聊,也拿出手机来给罗小安发个短信问问咕噜的近况。 新手机不太会操作,一不留神就按进了一个图标,好多软件头像跳了出来。 顾苏好奇地浏览了几眼,这些年手机简直成了人们寸步难离的必需品,各种软件app好像雨后春笋,游戏、生活、社交,无所不在。 一个熟悉的图标忽然跳入她的眼脸,她用力眨了眨眼,看着游戏类免费软件的榜首,那不正是在邹奋寝室里玩过的那个游戏图标吗?? 邹奋居然真的出息了。 顾苏回到家里就用电脑搜索,居然跳出来好多关于邹奋的消息。 j省大学生编程大赛冠军、n大一等奖学金获得者、n市大学生自主创业领军人物…… 速腾科技的创始人之一,创立近两年来开发了两款大型手游,其中一款苏苏畅游宇宙目前在app游戏排行榜中占领榜首,针对女性市场,而另一款帝国则专门针对男性市场,正在火爆测试中,预计也会带来业界狂潮。 苏苏简直喜不自胜,恨不得邹奋就在他眼前,可以一起欢呼庆祝。 按下邹奋的手机号码刚要拨出去,顾苏却在拨号键上停住了。 不告而别两年,邹奋一定气坏了吧?她这样突如其来地重新出现,会不会对邹奋的生活造成影响?邹奋对她那种不正常的感情不知道有没有消失了,要是一个不慎死灰复燃了,那她的努力不就白搭了? 她琢磨了半天,叹了一口气,按掉了号码,随手打开了那个游戏图标。 这个游戏除了图标和当初看到的一样以外,其他的都有所变化,人物形象更为漂亮,以换装社交和星球奇观为主,顾苏对这个并不感兴趣,随手浏览了片刻,刚要退出的时候,发现主页面上还有另外一个选项“苏苏遨游乐海”。 顾苏精神一振,立刻打开了界面,果然,这个才是当初在邹奋寝室里玩的那个游戏。 甩葱歌、让我们荡起双桨、爱情故事,顾苏对这些简单的曲调了若指掌,轻轻松松就玩了三关。 还没等她进入下一个关卡,右下角冒出了一则消息:!!!! 顾苏有些纳闷,看看好像是游戏联网的玩家发过来的,她正要回过去一个问号,那人几乎同时就发过来三条消息: ip显示柳荫小区。 你是不是苏苏? 不要动,呆在原地等我! 顾苏有些发晕,天哪,果然不能和技术宅交朋友,真的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第41章 半个小时后,邹奋敲响了顾苏家的门。 门刚开了一条小缝就被粗暴地推开了,邹奋大喘着粗气冲了进来,还没等顾苏回过神来,就被人用力地抱进了怀里,那力气是如此之大,好像恨不得把手臂嵌入她的身体。 顾苏差点喘不过气来,嗔怪着开口:“好了邹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快松手。” 邹奋却充耳未闻,维持着那个姿势,顾苏一动也不敢动,只好僵在那里,不停地安慰:“别生气,我也是不得已的,对了,现在你都是老总级别的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许是她的语气渐渐严厉,邹奋终于松开了手,目光炯炯地落在她的身上,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 “没老多少,”他撇了撇嘴,又拍了拍自己的脸,“我倒是沧桑了很多,差距越来越小了。” 顾苏忍不住就笑了,捶了他一拳:“整天就知道贫嘴。” 眼前的青年阳光帅气,身材健硕,哪有什么沧桑的感觉,倒是眼神沉稳内敛了很多,有了些社会精英的模样。 创业的艰辛、成功的喜悦,还有寻找的痛苦,邹奋一一道来,听到最后,顾苏忍不住愧疚之心爆棚,深深地觉得自己辜负了一个四好青年。 “那你现在怎么样?有……喜欢的女孩了吗?”顾苏小心翼翼地问,她非常希望邹奋已经从感情的泥淖中挣脱出来,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邹奋眼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看着她一语不发。 “别这样,我真的一直把你当成弟弟。”顾苏很是不忍,却还是只好狠心斩断这段情缘,现在她有了咕噜,更不可能和邹奋在一起了,这对邹奋太不公平。 邹奋忽然咧开嘴笑了:“你好不容易回来,我们说这些扫兴的话干什么,苏苏,这两年我都想过了,冥冥中自有天意,我不会强求却也不会轻言放弃,”他顿了顿,凝视着顾苏的目光渐渐温柔,“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能看到你,和你说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股暖流从顾苏心头涌过,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邹奋的嘴角挂了一丝狡黠的笑意,轻快地说:“走,是出去轻松一下还是视察一下我现在的公司?我要和我的合伙人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人生导师顾苏,没她就没我,更没有速腾。” 顾苏放松了下来,刚要点头,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请问是顾苏吗?”一个公式化的声音响了起来。 顾苏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太好了,我是章合集团董事会秘书,好不容易才联系到您,下午有个临时股东会要召开,请您出席一下。” 顾苏一下子有点发懵:“股东会?这个……不关我的事情吧?”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愣了一下:“我这里显示您是章合集团的股东,占股百分之五,前两年一直找不到您。” 顾苏这才想起来,她曾经拥有的那份章家长孙媳的股权书,难道章承煜还没有解决这件事情? “不好意思,我对这个股权不了解,更不宜参加你们集团的股东会。”顾苏婉言谢绝。 那人有些为难地说:“这个……顾小姐这样让我很为难,占股百分之五以上的股东一共也就十来个,您不来我们的决议很难通过,您在哪里?不如我派人过来接你,实在不行,我和其他股东沟通一下,可以把时间推倒明天。” “真不行……”顾苏头痛极了,“你可以问问你们章总,我真的不合适出席……” “这……那我去请示一下……下午是半年一次的集团资产审核,尤其是一些担保的不良资产……”那人自言自语着。 “等一等!”顾苏恍然惊醒,“几点,在哪里?我过来。” - 章合集团位于市中心,和六安一南一北,各在一个商务中心。踏入大堂,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装修现代时尚,很有集团化大公司的派头。 顾苏对这里并不熟悉,说来好笑,她成为章承煜的太太两年,几乎没有在公司露过面,也极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她被别人知道是章太太,还是托了石夏蕊小三门的微博事件。 前台领着她一直到了二十九楼的会议室,推开门一看,顾苏吓了一跳,里面已经坐了十多个人,有两个她也认识,是章承煜的叔叔。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有些尴尬,只好颔首微笑,坐在了最末尾的位置。 只是等到最后一个人进来的时候,她就对这个决定后悔了,章承煜坐在首位,和她正好面对面。 股东会有些无聊,什么营业额、净利润、销售收入等等,对于顾苏而言,都是一些无聊的数字游戏,她一边听还要一边去数这些数字到底有几个零, 章承煜的表情沉肃,没有什么多余的目光分给顾苏,这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末了秘书把ppt停住了,屏幕上显示了一个表格,历年来的坏账和担保一清二楚,顾苏一眼就看到了顾长庆和他公司的名字,排在倒数第五位。 “原本这是董事会决定就可以了,不过,由于金额较大,追讨过程牵涉到方方面面,可能会有法律途径,更可能会得不偿失,所以把各位大股东都请过来一起表个态。” 底下窃窃私语了一会儿,有人开口问:“承煜,我们这一辈老的都退了,就靠着这点股份过日子了,你给我们交个底,江畔里都快交付了,怎么就忽然停工了?是不是资金周转有问题?” 章承煜的眉头深锁,目光停在手中的文件上,良久才说:“陈叔叔,资金目前为止还没有问题,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那人显然没有完全相信,不过也没多说,和旁边的一个交换了一下目光。 “这些坏账当然要追讨,不管要回来多少,都对公司的运转有所帮助,更不能助长这种歪风,承煜,我倒是建议还有一种渠道。”旁边那人也开了口。 “你是说……”有人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那人轻咳了一声:“对,法律途径要走,非正常的渠道也要考虑。” 顾苏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叫做非正常的渠道?怎么那两个人一脸的讳莫如深? 股东们又讨论了一会儿,基本都达成了一致,坏账要追讨,两种手段相辅相成,要么拿钱,要么坐牢,要么付出另一种代价。 对年度报表进行了审核之后,会议结束,大家都散场,章承煜的两个叔叔过来和顾苏寒暄了两句,末了一起摇头叹息:“唉你们两个啊,这折腾啥呢。” 顾苏刚要跟着人群出去,身后秘书叫了一声:“顾小姐请留步,章总有话想和你单独谈谈。” 秘书出去了,偌大的会议室里就剩下两个人,刚才放ppt时把帘子都拉起来了,室内幽暗,章承煜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这两年你在哪里?”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和从前一样低沉而富有磁性。 顾苏看着ppt上顾长庆的名字,定了定神:“m国,那里的环境还不错,我呆的那个小镇很美。” “和谁在一起?”章承煜追问,“谁帮你隐藏行踪的?” 顾苏愕然看着他:“你在审问犯人吗?我是自由的,我想去哪里想要防备谁都可以,用不着和你汇报吧?” 章承煜定定的看着她,顾苏忽然有种错觉,下一秒他的头就要点下来。 “当然不用,”他最终没有点头,而是轻笑了一声,“我只是基于对前妻的关心,对了,听说你爸妈离婚了,你和你爸向来不和,我对他做些什么,也算是替你报了一箭之仇吧?” 顾苏一下子噎住了,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问:“他们刚才在说还有什么手段?” “讨债公司,”章承煜轻描淡写地说,“很多人是故意欠钱不还,这种公司就负责让他把钱吐出来,要钱还是要命,自己选。” 顾苏的脸都白了:“你们这样是违法的。我爸是真没钱,要有钱他早就还你了。” 章承煜嘲讽地笑了:“真的吗?你觉得你爸这样的老狐狸不会自己留个后手?就算他不给自己留,也会给你妈留吧。” 顾苏怔了一下,隐隐觉得章承煜的话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她迟疑了片刻问:“那不如我把那些股权还给你,我爸那里我也去劝劝,能拿出多少就……” 话还没说完,顾苏只觉得章承煜看着她的目光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她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只好看着他不说话了。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章承煜冷冷地开口,“股权书无法转让,那是给爷爷心目中的长孙媳的,你要是想还,自己找爷爷说去吧。” 章爷爷。 还有公公婆婆。 顾苏忽然汗颜了,离婚前她信誓旦旦,说以后还是他们的女儿和孙女,可她连招呼都没打就忽然消失了,这两年更是连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 “爷爷……还好吗?”顾苏弱弱地问。 章承煜站了起来,大步流星朝外走去,经过她身边随口说道:“走吧。”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顾苏简直莫名其妙。 章承煜的脚步顿了顿:“看爷爷,你不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第42章 南雁湖依然山清水秀,正值旅游的黄金旺季,沿途可以看到不少自驾游的车辆满载而归。 顾苏坐在车里,一直保持着看窗外的姿势,和章承煜处在同一个密闭的空间,这让她浑身的毛孔都好像竖了起来,充满了警惕。 山路幽僻而美丽,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在一片绿色中,这是南雁湖最美的季节,远处沿湖的自行车道上还有人在骑车,偶尔有几辆双人自行车驶过,隔得老远,顾苏都能听到情侣们的嬉笑声。 曾经她也幻想过和章承煜一起骑这种自行车。 她迅速地调转目光,目不斜视。 白色的别墅依然伫立在湖边,司机老秦一见到她就咧开了嘴:“苏苏你可算回来了,老爷子惦念你得很。” 顾苏有点诧异:“爷爷还记得我吗?” 老年痴呆症就是这样,再光鲜的记忆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无踪,这两年来顾苏没在章爷爷面前出现,她难以想象章爷爷还会记得她。 还没等老秦回答,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窗户里穿了出来:“不是的,你这样的指法不对,弹出来软绵绵的不好听,你到底会不会弹钢琴!” 顾苏又惊又喜,紧走几步冲上了台阶,推开门一看,客厅里放着一架白色钢琴,章爷爷坐在钢琴旁虎视眈眈地看着前面的一个老师。 那个老师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被他吼得脸色发白,辩解着说:“我就是这样弹的,不能所有的曲子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啊。” “胡说!苏苏弹的就比你好听!她教我要用力弹,把手指的劲都使出来。”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旁边的护士戳了戳老师,示意她不要再说了,顺着点老爷子。 老师的脸由白转红,显然很是忿忿不平,却迫于老爷子淫威不得不忍气吞声。 “你听我的。”老爷子毫不客气地示意她让开,亲自上演了一首小燕子,曲调居然比以前要流畅了好多,只是好好的一首温婉儿歌居然被他弹出了杀伐果断的气息。 顾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爷爷!” 老爷子的背影僵了一下,倏地回过头来,揉了揉眼睛,脸上的表情忽然扭曲了起来。 “苏苏……”他脱口叫了一声,却又停了下来张了张嘴,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来,脑袋别扭地拧了过去,一语不发。 顾苏轻悄地走了过去,半跪着抱住他的胳膊,笑着说:“爷爷,我来看你啦,今天来得才仓促了,没带好吃的,对不起啊。” “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吗?”章爷爷板着脸说,“我的病好了大半了,好多事情都想起来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顾苏又惊又喜,怪不得章爷爷看起来精神了好多,怪不得刚才那种“我是老大”的脾气又回来了。 “哼,是不是巴不得我好不了,然后被你们俩夫妻气死啊!”章爷爷看着站在一旁的章承煜,气得不打一处来,“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地离了婚,任凭老婆一声不吭地失踪都不知道拿出个章法来,真丢了我们老章家的人!” 章承煜默然听训,一声不吭。 “我实话和你们说,什么离婚不离婚,我这里都不承认,你们俩是拜过祖宗和天地的,除非我死了,不然就别和我提离婚两个字。”章爷爷拍了一下茶几,果碟跳了起来,发出哐啷的响声。 章嘉仁和徐瑷从楼上下来了,气定神闲地瞟了他们一眼,好像顾苏昨天刚出现过似的,点头打了个招呼:“来啦,留下一起吃晚饭,吴婶,今晚加两个菜。” 晚饭很丰盛,章家二老只字不提离婚的事情,反倒和顾苏唠起了家常,什么这两年拍了些什么古董啦,什么嫁接成功了最新的花卉啦,什么医生对爷爷的局部恢复表示惊叹啦,什么有可能是弹钢琴刺激了脑部神经的好转啦…… 林林总总,就好像小夫妻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顾苏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提那股权的事情。 吃完晚饭,章爷爷兴致勃勃地拉着顾苏去钢琴边,还一边抱怨着:“江老师根本没你教得好,一直在那里叽叽咕咕我说这个老头子太难弄,以为我耳背了听不到啊,苏苏,再教我几首,我现在弹得很好了……” 还没顾苏反应过来,章承煜一下子拦在了章爷爷面前,语气生硬:“爷爷,苏苏有点累了,我先送她回家。” 章爷爷悻然地瞪了他一眼:“怎么,和我抢人吗?” 章承煜的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这不是你教我的吗?我认真执行你的教导。” 章爷爷板着的脸终于有所松动,拿起拐杖戳了戳他的腿:“算你识时务,要是你再敢欺负苏苏,我的拐杖可不认人。” 车子在幽谧的山径中一路飞驰,章承煜开了窗,山间的小风吹过来,带着清新的草木香味。 顾苏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靠在椅背上享受着这难得一现的轻松时刻,在轻微的摇摆中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车子停了下来,顾苏骤然惊醒,一下子从座椅上坐了起来,一声“咕噜”脱口而出。 “什么?”章承煜不解地看着她,“饿了吗?” 顾苏吓出了一身冷汗,惶然四顾,发现咕噜不在身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再歇一会儿,刚睡醒出去容易着凉。”章承煜低声说着,随手打开了音响。 熟悉的旋律和声音轻扬,章承煜想要去关却已经来不及了,顾苏愕然地瞪大了双眼,这不是她刻录的那张碟片吗? 她的声音柔和清澈,配着钢琴的旋律,清新唯美。 只是现在听起来,真的好像是对她最辛辣的讽刺。 她给了章承煜最爱的一切,而最后,她的最爱却因为和他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断送。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右手的中指上,从外表上看,一切都很正常,对日常生活没有影响,曾经的伤疤也好像已经被时间抹平,只留下一条淡淡的白线。 可谁能明白她心里暗涌的无助和悲伤?文学和音乐,是她最深的爱好,现在的她,已经是跛了一条腿的残疾人。 “别……别放了!”她失控地叫道,“开门,我要下车!” 音乐戛然而止,章承煜情急之下拽住了她的胳膊:“苏苏,等一下,让我看看你的手。” 顾苏没头没脑地冲着他猛打了几下,终于抵不过他的力气,手腕被他握在掌心。 那双手依然纤长优美,指甲修剪得十分圆润整洁,白里透红,小太阳一个连着一个,在右手的中指处断了。 “没治好吗?”章承煜颤声问,几乎不敢去看那道泛白的伤疤。 “没办法好了,关节灵敏度不够,握力不够,无法完全弯曲,你满意了吗?我没法再弹琴了!我的婚礼进行曲,我的彩云追月,还有我的少女的祈祷!”泪水从眼眶里疯狂地涌出,顾苏哽咽得几近失声。 她是在m国的医院里拔的钢针,当时就弯曲不良,她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按照陈医生的要求每天定时做弯曲伸直的复建,一直到咕噜出生后才到医院去拍了片,最后医生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她没听懂,但最终的结果很显然,骨头没长好,关节处僵硬异常,灵敏度和没出事以前天差地别。 这两年来,心头这道深深的伤疤被她小心翼翼地封裹起来,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让自己崩溃,可今天,这突如其来的钢琴曲,却直击她心脏深处,让她所有被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爆发。 那是她最美最华丽的时刻,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顾苏泣不成声。 身体落入了一个怀抱,章承煜紧紧地抱住了她,轻抚着她的后背,无意识地低喃着:“苏苏……别哭了……我会想办法的……让我把你治好……别哭……” 这一顿哭,一发不可收拾,这两年有咕噜要照顾,再苦再难她都没在咕噜面前掉过一滴眼泪,这回总算彻底发泄了一回。 末了,她终于清醒过来,狼狈地擦了擦眼泪,用力推开了章承煜。 怀中一空,章承煜有些失落,他克制着自己心头的冲动,低声说:“苏苏,明晚在这里等我,我带你去看样东西,送给你的礼物。” 顾苏摇了摇头:“不需要,如果你想送我礼物,不如帮我解决一下我爸担保的事情,我会很感激。” “如果我说不呢?”章承煜的脸阴沉了下来。 “那我也没办法,你爱咋办就咋办吧。”顾苏心一横,就让顾长庆自生自灭吧。她不想再多啰嗦,迅速地拉开了车门,头也不回地朝着小区走去。 还没到门口,身后忽然喇叭声骤然响起,她回头一看,车窗里,章承煜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保安室里有人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忽然冲着她打起了招呼:“你是二十六单元零二的业主吧?” 顾苏愣了一下,这个保安在小区里干了好几年了,大家进进出出都有点面熟,不过碰上了也只不过点头问候一下而已。 “是啊,有什么事吗?” “你姓顾吧?今天下午有人来打听你了,我拿不准是谁,就说你没回来,让她留联系方式也没留。” 顾苏有点奇怪了,知道她回来的人就那么几个,怎么会有人上门来找? “怎么样的一个人?” “一个女的,这么高,也说不上来啥样,带着帽子和墨镜,穿得还挺时髦的,她说她姓王。” ☆、第43章 顾苏想破头皮也没想出来这个姓王的女的会是谁,回来以后事情很多,没过多久,她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咕噜马上要回来,她要尽快找到适合她的工作,不然坐吃山空,日后的生活就没着落。 程景时邀请了好几次让她回六安,被她婉拒了,她不能这样心安理得地一边拒绝程景时,一边享受他的照顾。 幸好,网友济沧海得知她回国了,介绍了一个人给她,工作是负责网站上的文字策划,可以在家上班,每天只要电邮来往就可以了。 心头的一件大事解决,顾苏开始思念起咕噜来,第一次和女儿分开那么久,虽然每天都通电话,心里却总好像缺了一块似的。 m国的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罗小安预定了机票,一周后回国,顾苏难以按捺心中的激动,买了好多玩具和用品,把咕噜的房间收拾得美美的。 周末的时候,顾苏去老年大学接孙晴一起吃饭,正好老徐也在,热情地说要开车送她们。 三个人一路从教室里走下来,顾苏一路旁观,的确,老徐说话风趣幽默,温文儒雅,气质上看起来还真的和她有点接近,言谈很有涵养。他的老婆已经去世多年,这些年一直单身一人,这么一看,还真说不定对孙晴有那么一点再续前缘的意思。 顾苏心情很是复杂,她希望孙晴能有自己的幸福,可叫了顾长庆二十多年的爸爸,让她一下子放下,却有点莫名的同情和心酸。 大家一路说笑着走到了马路边的停车场,还没等顾苏和孙晴上车,旁边有人沙哑地叫了一声孙晴的名字。 顾苏回头一看,顾长庆正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直勾勾地看着她们俩。 孙晴沉着脸一声不吭,却也没有上车掉头就走,顾苏很是头痛,左看右看,末了硬着头皮问:“爸,我们去吃饭,你有事吗?” 顾长庆很久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脑门上还有个伤口,顾苏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摔了一跤。”顾长庆闷声说。 “怎么好端端地摔跤了?”顾苏心里一紧,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顾长庆没有回答,目光在孙晴和老徐身上一直打转,老徐有点尴尬,招呼着说:“长庆,小晴,你们俩聊,我去车上等。” 孙晴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抓着顾苏的手都有点发抖,眼看着就要被气走了。 “对不起。”顾长庆终于开了口,“我不该胡乱猜测你。” 孙晴的眼里涌出泪花,颤声说:“和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夫妻快三十年,原来你心底居然这样看我……我……” 她说不下去了,紧紧地拽着顾苏就要走。 “等一等。”顾长庆情急叫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已经揉得皱巴巴的信封,“苏苏给我的,可我不去测了,是我错了。” 孙晴惊愕地看了顾苏一眼,顾苏尴尬地搓了搓手:“妈,我没去检测,既然是爸怀疑,让他做决定不是更好?” 孙晴喘息了几声,脸侧隐隐地泛上了红色,顾苏吓了一跳,赶紧去顺她的后背:“妈,妈你别生气,你要是想去测就去测,我等会就去……” 顾长庆呆呆地看着她们,随手把信封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又掏出了一张卡片和几本薄薄的本子,塞进了顾苏的手里。 “苏苏,这些你收好,好好照顾你妈,密码是我们俩的纪念日,我……我先走了,不惹你妈生气。”他苦笑了一声,掉头就走。 显然,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瘸腿想要走得好看一些,只是他的左腿受伤了伸不直,依然一瘸一拐得很明显,那背影孤单而凄凉,眨眼就消失在了转角。 顾苏恍然惊醒,低头一看手里的东西:两张银行卡和一本房地产的三证。 - 原本顾苏想带孙晴吃顿大餐放轻松一下,这下坐在酒店里,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房地产证是孙晴现在住的这套公寓的,写着以前顾芸的名字,想必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被银行封走,而银行卡去查了一下,一张七十万,一张六十万,名字是孙晴的一个远房亲戚。 这估计就是章承煜所说的后手了,两样加起来大概市值四百万,足够孙晴后半辈子的生活了。 顾苏的眼皮别别乱跳,深深地怀疑是不是章合集团的讨债公司已经在行动了,顾长庆已经被狠揍了一顿,走投无路之下,先把东西给了她们再说。 菜一个个地上来,孙晴夹了一块清蒸小梅鱼,强打起精神:“吃啊,这糖醋排骨挺好吃的。” 顾苏不安地看了她一样,她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尴尬地说:“哎呀年纪大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妈,那这些东西怎么办?”顾苏指了指证件和卡,刚才她给孙晴的时候,孙晴坚决不肯要。 “还给他去,我才不要他的东西。”孙晴闷声说。 顾苏没反驳,只是把东西收进了包里:“妈,我先替你收着,爸的确是错得太离谱,该给他点教训,今天他瘸了一条腿,明天说不定摔了胳膊,让他疼一疼才会长记性。” 孙晴倒吸了一口凉气,挣扎了半天问:“你说好端端地怎么会摔了一条腿?”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呗。”顾苏一派淡然地吃起了菜。 孙晴低头又戳了几下鱼,终于还是没忍住,支支吾吾地开了口:“虽然我和他离婚了,可他总还是你爸,你总不能不理他,有空了去看看他。” 顾苏叹了口气:“好。” “让他自己小心点,都这把年纪了,又一个人住着,摔跤了没人知道那就惨了。”孙晴絮絮叨叨地说着。 顾苏了然地笑了笑,这三十年的夫妻,到底还是放不下啊。 孙晴被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白了她一眼:“你笑得贼溜溜的是什么意思,我才不是关心他呢,活该,倒是你,我可替你愁死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昨天去了章家,你公婆怎么说来着?” 顾苏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去了章家?” 孙晴自知失言,有些尴尬地说:“承煜告诉我的。” “他和你……还有联系?”顾苏很是惊愕。 孙晴叹了一口气:“苏苏,你们俩的事,我不多评论,可承煜这两年对我可真是没话说了,你爸出事他没帮,可我的病一加重,他连夜请来了专家替我会诊,每天中医西医都没停过,把我的顽疾治好了大半,你妈现在能这样健健康康的,全是他的功劳。你不在,你爸又这样,他隔三差五地就来看我,人心都是肉长的,他都跟你离婚了还能这样,我怎么能拉的下脸啊。” 这下轮到顾苏戳鱼了,低着头一声不吭。 “妈知道,你自小就性子拗,看着温柔好说话,其实骨子里主意大着呢,可承煜这样,妈看着都有点心疼,这两年他一直在等你,你从来都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怎么就一直在他这里转不过弯来?”孙晴不解地看着她。 顾苏的心头一震,手上一用力,鱼骨头被戳断了。 “夫妻还是结发的好,第一任的,都知根知底,也能全心全意,你要是再找一个,别说你,连妈没法像对承煜一样掏心掏肺,”孙晴说着,从包里掏出了手机,“你看,连妈的手机和电话卡升级都是他帮着办的,就别提逢年过节…… 顾苏一激灵,忽然明白了过来:“妈,你在m国登报找我,是章承煜出的主意吧?” “啊……”孙晴愣了一下,“对啊,怎么了?” “章承煜就是在那两天给你换的新号码吧?”顾苏咬了咬牙根。 孙晴想了想,点头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那几天你在干吗?我托了同学来找你,他们都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孙晴回忆了片刻:“哪几天啊?我就记得前阵子老年大学组织学生和老师去采风,一起去了落亭沟,三天就回来了。” 三天!足够她在m国急得团团转了! 章承煜这个阴险的小人,居然这样设下天罗地网,把她从科罗镇骗回了国! 顾苏暗自生着闷气,却不好和孙晴细说,孙晴知道了八成还要在心里赞扬章承煜有本事呢。 两个人各怀心事,闷头吃菜。 这家酒店餐厅以粤菜和本帮菜为主,菜价不菲,当然情调也是不错,大堂里装修得富丽堂皇,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乐池,摆放着吉他和话筒。 吃得半饱的时候,一个餐厅经理模样的人大步走了上来,笑容可掬地宣布:周末为了回馈广大顾客,特意请来了影视当红明星为大家献唱。 一个穿着低胸晚礼服的女人袅娜地走上了乐池,脸上画着浓妆,笑得一脸的灿烂。 歌唱得一般,两首曲子以后就飞吻了一下全场,歌唱歌不是很好听,和上台来的顾客来了个互动小游戏,顾苏不经意间瞟了一眼,隔着绿色植物和落地台灯的缝隙,正好看到有个上了年纪的顾客趁机摸了一把她的大腿,她居然也没生气,倒冲着那人飞了一个媚眼。 她怔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旁的孙晴惊愕地掩住了嘴,小声说:“咦,那不是那个冒充你姐的什么蕊吗?” ☆、第44章 顾苏震惊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石夏蕊居然沦落到酒店走穴的地步这个消息,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拍手称快还是该同情一下她的自作自受。 孙晴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已经和服务生打听上了:“那个明星……常来你们这里唱歌吗?” 服务生撇了撇嘴:“什么明星啊,早过气了,几年前又当小三又整容,然后又被爆出高级援交,公司都和她解约了。” 旁边另一个服务生凑了过来一脸的神秘:“听说她是得罪了大人物,被直接封杀雪藏,一部作品都没有,没人敢找她演戏。”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怎么不见封杀别人就封杀她了?” “反正她是翻不了身了,这点钱都挣,估计是走投无路了。” …… 孙晴感慨地说:“做人不能做错事啊,一步错步步错。” 顾苏回过神来,笑着说:“快吃吧,别让这种人坏了我们的兴致。” 第二天顾苏赶去老家探望顾长庆,可是这回到了老房子那里,任凭她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开门了,旁边的邻居看不下去了,过来说顾长庆从昨天开始就没出现过。 “他……他去哪里了?”顾苏胆战心惊。 “不知道,估计躲债去了吧,昨天这里闹哄哄的,我们也不敢出来看。” 这可真是无法无天了,章承煜真的要为了这两千万逼死顾长庆吗?还是为了要逼迫她自动就范?这也太卑鄙无耻了。 顾苏怒从心头起,直接打车去了章合集团找章承煜理论。 前台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模样,打电话上去请示了一番,这才放行。 整个二十九楼就是总裁办,外边是通透的办公区域,偶尔有噼噼啪啪的键盘声和电话声传来。 顾苏站在通道上张望了片刻,陆文城急匆匆地从她身后走了过来:“苏苏,承煜他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到,我先带你去他办公室歇一会儿吧。” 办公室和章承煜的人一样,装修简单大气,仅仅是白墙木地板落地窗,不过摆放在书架上的几件古董却透着低调的奢华。 陆文城替她倒了一杯水,和她寒暄了两句。他和顾苏接触的不多,从前压根儿没把这个好友的隐形老婆当回事,而现在好友弄到这么狼狈的地步,倒让他对顾苏刮目相看。 顾苏淡淡地应了两句,显然没兴趣多说,不一会儿就走起神来。 陆文城趁机在旁边仔细打量着她,她的眉目温婉古典,目光落在窗外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整个气质就好像从古画中走下来的仕女一样。 陆文城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忽然有点明白章承煜为什么会这么执迷不悟了,如果说沈思雨是一副夺人眼球的油画,那顾苏就是一幅被埋在古墓中千百年的古山水泼墨,时间愈久,韵味愈足。 可能是陆文城的目光太过热切了,顾苏皱着眉头瞟了他一眼:“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坐会儿就行。” “那怎么行,我要是没招待好你,承煜得把我劈了。”陆文城笑嘻嘻地说。 顾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展颜一笑:“有必要吗?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以前我是章承煜的太太,你们都只会随便敷衍几句,现在我什么都不是了,这样热情你不觉得有些虚假吗?” 陆文城愣了愣,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原来,这个女人冷眼旁观看得一清二楚。 “这……这不是我们接触不深互相不够了解嘛……”陆文城有点口干舌燥,胡乱扯了一句。 “我也没觉得我们现在有互相了解的必要,”顾苏的言辞不亢不卑,“打扰到你的工作,我会很不好意思。” “我去……看看承煜什么时候回来。”陆文城有点狼狈地退出了办公室,摸了摸冒汗的鼻尖,心里为章承煜鞠了一把同情之泪,他这个前妻看起来有点不太好对付啊。 章承煜和黄董他们在打高尔夫,回到这里最起码半个小时,告诉他顾苏来找他的时候,章承煜给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让顾苏等到回来为止。 陆文城正琢磨着他是不是该搬把椅子坐到办公室门口守着,沈思雨兴冲冲地步入了总裁办。 “咦,怎么是你在这里?承煜呢?”她纳闷地问。 陆文城努了努嘴:“有人在里面,他马上回来。” “谁?”沈思雨警惕地问。 “大小姐,你就别管了,走,到我办公室去坐一会儿。”陆文城生怕她看到顾苏起什么冲突,拽着她就走。 沈思雨甩开了他的手,沉下脸来:“怎么了,这么快就站到别人一边去了?我们可是快二十年的交情,你这样太不够意思了。” 陆文城简直进退两难:“行了思雨,这是在集团公司,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承煜考虑吧?” 沈思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乐了:“文城你可真逗,你以为我要干吗?我又不是泼妇,只是进去瞧瞧,好好学学那个顾苏是怎么把承煜的心给勾走的,我保证不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外面有秘书拿着文件急匆匆地进来了,让陆文城过目签字,顺便通知他楼下工程部等他开会。 陆文城不放心地交代:“思雨,以人格担保。” 沈思雨冲着他比了三个手指:“我发誓还不行吗?” 陆文城终于放心离开,沈思雨嘴边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变得锋利了起来。 她捋了捋头发,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顾苏正站在落地窗前看风景,一听到声音倏地回转身来,一见是沈思雨,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沈思雨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了一罐茶叶,旁边有一整套的茶具,随手泡起茶来。 顾苏定定地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么熟络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温杯、醒茶、冲泡,不一会儿,一杯六安瓜片便送到了顾苏面前,顾苏抬手接过来抿了一口:“谢谢。” “带你参观一下承煜的办公室?”沈思雨嫣然一笑,径自推开了墙角的双开门,“看,这里是他的健身房。” 顾苏淡然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沈思雨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显得有些空旷:“里面是书房和卧室,咦,他怎么这么懒,被子都没铺好……” 说话的语气充满了亲昵之色,旋即里面传来了动静声,显然好像是沈思雨在整理东西,好一会儿她才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着问:“我还以为你进来了,承煜里面收藏了好些东西,你怎么不进来 看看?” “他最不喜欢做家务,也看不得一点不整齐的东西,”顾苏静静地开口,“这两年难道章合都穷得请不起钟点工了,需要他或者他的红颜知己来打扫了吗?” 一股狼狈之色迅速闪过沈思雨的脸庞,她几乎答不出话来。 “人都是会变的,”她迅速地调整了思路开始反击,“就像你,不也变了吗?以前只知道黏着承煜不放,现在也学会了欲擒故纵。” 顾苏也不想反驳,只是坐回了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阅了起来。 沈思雨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烦躁地坐在了办公椅上,桌上整整齐齐地摞着好些文件,她瞟了一眼,忽然心中一动。 “听说你爸出事了?”她笑意盈盈地问。 顾苏迅速地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的?” “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她漫不经心地说,“这事还牵连到了承煜,不得不全额点出了担保额,这个便宜的前女婿也真够倒霉的,听说还为此还挨了董事会的一顿批呢,听文城说,公司已经给高层管理下发了文件要追债。” 顾苏的心忍不住抽紧了,难道他真的对顾长庆下手了? “还有,我们几个朋友可都在打赌呢,”沈思雨意味深长地扬起了嘴角,“赌你什么时候回到承煜身旁,毕竟,章合董事长夫人这个位置,没有谁是能轻易放弃的,你说呢?” 顾苏终于被撩起了几分火气,嘲讽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挺疑惑的,我给的这机会也够好了吧,这都两年多了,你怎么还没有得偿所愿?这速度我都替你着急。” 沈思雨的脸色变了,胸口急剧地起伏着,掉头就走出了办公室,用力甩上了门。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顾苏靠在沙发上想了想,终于没有忍住,走到章承煜的办公桌前,翻起了桌上的文件。 策划书、合同、招标书…… 顾苏从来没干过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心里很是紧张,一边翻一边朝着门口看,生怕章承煜推门进来,这可丢脸丢大了。 只是她来来回回翻了两遍,就是没找到沈思雨说的那个追债的文件。 顾苏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时间已经大半个小时过去了,不知道章承煜是不是故意把她晾在这里给她个下马威,可她没办法再等下去,还是先看看能不能找到顾长庆。 她拉开门离开了办公室,还上电梯身后就有个美女追了上来:“顾小姐,章总马上就回来了,你再等一等……” 顾苏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有事,下次再来找他。” 可惜美女并不懂拒绝,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可怜兮兮地双掌合十:“再十分钟,不然章总会炒我鱿鱼,拜托拜托。” 这语气简直让人愧疚,顾苏犹豫了片刻,还没等她抬脚,电梯门开了,章承煜走了出来。 今天的章承煜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服,一派休闲的打扮和从前大相径庭,顾苏呆了半秒,迅速地避开了目光。 章承煜大步朝她走来,经过她身旁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进来吧。” 顾苏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章承煜松了松领口,刚才下了车就一路狂奔,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此时喉咙干燥得很。 他一眼看到茶壶里的水,顺手倒在杯子里咕噜咕噜地喝了满满一杯,喝完才发现这是他珍藏的顶级六安瓜片,真是牛嚼牡丹了。 “章承煜,我爸不见了,你到底想怎么样?”顾苏愤然开口。 章承煜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他的脑中飞快地掠过什么,语气淡然:“我想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顾苏的眼眶有些发红:“不管他以前对我怎么样,可他总是我的爸爸,现在难道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章承煜,这两千万在你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如果股权不能转让,那以后每年的分红我都给你,我这里还有一百多万我妈的救命钱也全给你,剩下的钱,只要我顾苏有一口气在,我一定全给你还清,你这样还要赶尽杀绝吗?” 章承煜定定地看着她,一语不发。 “你……你还不满意吗……”顾苏急剧地喘息了两声,几乎无法克制胸口的愤懑,章承煜总能轻易撩拨她,让她处于失控的边缘,“你不就是大男子主义在作怪吗?就许你不要我,不许我不要你,你……好!两千万要买多少个晚上,我给你!” ☆、第45章 仿佛一把钝刀慢慢戳入了心脏,来来回回地割着,章承煜脸上的血色一分分地褪尽,惨白如纸。 原来,在顾苏的心里,他现在的感情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存在。 这两年的追悔痛苦,这两年的辗转相思,都是她眼里的笑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自己去忽略那心头的钝痛,一把拽着顾苏的胳膊,一连踢开了好几扇门,一下子就跨进了里面的卧室。 顾苏吓得打了个哆嗦,伸手抓着门框:“你……你要干吗……你等一下!” “你不是要卖给我吗?”章承煜咬着牙开口,轻易地就掰开了她的手,顾苏一个踉跄,被他拖得往前冲去。 “我……你急成这样……”顾苏急了,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有点语无伦次,“等一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这么急色,反正我就是个卑鄙无耻、乘人之危的下三滥,你心里不就是这样想的吗?”章承煜反问。 “不……不要!”顾苏骤然尖叫了一声,抬腿就踢,章承煜避让不及,身子朝后倒去,两个人一下子倒在了床沿上。 章承煜被床框撞得闷哼了一声,却依然没有放手,两个人紧贴在一起,几乎能感受到彼此*散发出来的热意,还有曾经刻入骨髓的甜美气息。 脸上一凉,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渗入肌肤。 一滴,又一滴,眨眼就像掉了线的珍珠,脸上一下子变得湿漉漉的,把章承煜从刹那的失神中拽了回来。 所有的戾气骤然之间消失不见,章承煜下意识地抱住了她,轻抚着她的后背,语声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温柔:“好了别哭,我吓唬你的,让你来这里看看我准备的礼物而已。” 顾苏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她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手脚发凉,哽咽着哭出声来,冲着章承煜的胸口一顿猛捶。 章承煜翻身一把拉起了顾苏,苦笑了一声:“你看你,刚才那副狠样去哪里了?” 顾苏用手背狠狠地抹了一下眼泪,倔强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章承煜拿出手机简短地交代了几声,让手下的人查一下顾长庆的行踪,随后拿出钥匙,打开了最后最里面的一道门。 房间里有些幽暗,章承煜拉开了圆弧形的窗帘,阳光一下子从落地窗透了进来,照在中间一个台板上。 这是一个建筑模型,一整排的江南院落错落有致,青砖碧瓦,飞樑翘脚,古韵十足。 整个建筑临江而立,背西朝东,一丛丛修竹把院落隔了开来,有三四层楼高的,也有宽大的两层院落,如果能在其中徜徉追溯古今,一定是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好漂亮……”顾苏情不自禁地上前了一步,这是她最喜欢的建筑,古意盎然中沉淀着这几千年的文化沉淀。 “江畔里的实景楼盘模型,”章承煜凝视着她,“我亲手做的,喜欢吗?” 顾苏一下子回过神来,她当然知道这是楼盘模型,也知道章承煜是学建筑出身的,要不然也不会对和丰大道有这么别具一格的眼光,可问题是,他一个日理万机的集团掌舵人,莫名其妙花这功夫做这个干什么? 她的心底深处隐隐泛上来一阵慌乱,猝然收回了手,生硬地摇头:“不喜欢。” 章承煜恍若未闻:“你不在的时候,我一直想你,睡不着就做这个模型,这间是我留给你的。” 他指了指靠在江边的一间,这座两层大宅很是巧妙,被一个天然的屏障遮挡着,独自成了一方小天地,宅子里有个很宽敞的庭院,月洞门和莲花池,“一层就做成你喜欢的琴室,二层楼做成书吧,大家逛完街累了就到这里来歇歇脚,你觉得怎么样?” 顾苏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江畔里别的都造得差不多了,就等着你回来把那一栋的风格定下来,其他的招商也已经在进行了,出则繁华,入则幽静,在阁楼还能欣赏到江景……” 章承煜略带磁性的声音在室内低低地回响,顾苏忽然一下掩住了耳朵,她害怕自己忍受不了这样的蛊惑:“章承煜你够了……我不喜欢……真的……” “你喜欢的,”章承煜凝视着她,“我知道。” 顾苏拼命地摇着头,一下子推开了他朝外跑去,她的速度如此之快,就好像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赶似的。 一连两天,顾苏都有些萎靡,她迫切地需要一些其他的东西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邹奋倒是隔三差五地过来找她,她也跟着参观了速腾科技,公司还处于起步阶段,里面都是一溜儿的年轻人,充满了蓬勃的朝气,让她想起了遥远的从前,曾经有过的热血年华。 里面有几个熟面孔,是两年前在邹奋寝室认识的一起吃过饭,大伙儿都对她很尊敬,一口一个苏苏姐,一致盼望她一定要拿好手里的小皮鞭继续鞭策邹奋,这家伙有时候会像脱缰的野马,任凭谁都拽不回来。 末了邹奋送她回家的时候,在楼道门口站得笔挺:“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 “很好啊。”顾苏由衷地赞叹,从一个没有背景的出身山沟沟的穷学生,到现在创办了这个新兴的公司,邹奋的确有骄傲的本钱。 “没有比程景时和章承煜差到哪里去吧?”邹奋的目光炯炯有神地落在她的身上。 顾苏怔了一下,这个其实没有什么可比性,邹奋是白手起家,而另两个则是继承祖业发扬光大。 “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也有能力给你好的生活,”邹奋显然对上次程景时说的话一直耿耿于怀,“苏苏,多看看我想想我,说不定下一秒你就爱上我了。” 一个年华正茂的男孩守着他的心意等了这么久,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顾苏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邹奋后退着倒走了几步,冲着她挥了挥手:“回去吧,别太晚睡觉,小心黑眼圈。” “你也是。”顾苏应道。 “我没事,我巴不得自己老一点。”邹奋又后退了两步叮嘱,“别忘记要敷我买的面膜,我特意咨询了小蕾,她是皮肤保养专家。” 顾苏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行了,不是老不老,是健康的问题,少熬夜,早睡早起身体好。” “遵命!”邹奋抬起手来敬了一个礼,恋恋不舍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顾苏慢吞吞地回到了公寓,房间里静悄悄的,她把灯一盏一盏地打开,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腿发呆。 孤寂迎面而来,忽然深入骨髓。 幸好,幸好明天罗小安和咕噜就回来了,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航班到港是第二天的下午两点,一点多的时候,程景时准时到了公寓楼下接顾苏。 天气不错,顾苏穿了一件宽松的绣花毛衣和修身牛仔裤,头发高高扎起,乍眼一看就好像二十刚出头的大学毕业生。 程景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这才笑着说:“换了一种风格一下子不太适应了。” “不好看吗?”顾苏赧然地扯了扯毛衣,“咕噜喜欢上面的花。” “好看,像……一朵清新的百合花。”程景时思忖了片刻道。 “谢谢。”顾苏愉快地跳上了车,她实在按捺不住心头的雀跃,真想一步飞到机场去。 车子平稳地开在路上,程景时看起来很忙,接了两个电话,到了最后索性让助手统一发邮件,他自己则把手机关机了。 顾苏有点过意不去:“其实我打车去接他们也是一样的,你忙你的去好了。” 的确,自从回国后程景时就很忙,两个人一共见了两三面吃了一顿饭。 程景时忍不住失笑:“没什么,要是这么一两个小时都抽不出来,我这个老总可以直接去买块豆腐撞死了。” 顾苏心里隐隐有点不安,自从回来以后一直横亘在心头的疑惑忍不住了,她期期艾艾地问:“景时……你忙成这样……不会和章承煜有关吧……” 程景时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微笑着说:“说实话,和章承煜交手很是尽兴,我们俩在各自原来的领域都很得心应手,却在新开辟的领域各自花钱买了教训,我从他手里抢过来的n市新区院士路二号地块在统一招商上出了点问题,前期一些有意向的品牌和商家来实地考察后最终都没有定下合同。” 顾苏有点晕:“难道……都被他抢走了?” “一半一半吧,我原先把这个广场定位在和和丰大道相抗衡的水平,引进的品牌都是国际一线,可现在看来,新区到底没有市区有底蕴,周边的消费人群档次也没有跟上,我们公司对商业地产来说是新人,号召力和章合无法相提并论。而章合的江畔里招商也即将开始,那些一线品牌对那里更感兴趣,我们原来的方案可能要全盘推翻。”程景时叹了一口气。 “那会损失多少?”顾苏胆战心惊地问。 程景时沉吟了片刻:“暂时还无法估量,我们正在评估各种方案。” 他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不过,章承煜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没有和你说吗?” 顾苏摇了摇头,程景时立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个人好不容易有这么片刻的独处时间,聊什么都比聊工作强,更何况话题中还有章承煜的存在。 n市的游乐场、童话剧,还有各种各样儿童世界,程景时显然做了一番功课,要带着咕噜去玩个痛快,车后座里还放着一个时下最流行的小黄人玩偶,比咕噜都高,咕噜见了一定会很高兴。 到了机场,顾苏简直坐立不安,一直在出口前打转,程景时被她转得眼都花了,打趣说:“别咕噜出来你就晕倒了,我到时候英雄救美,你以身相许吧。” 顾苏摸了摸胸口:“我好紧张,咕噜会不会不认识我了。” 程景时递给她一瓶饮料,好笑地说:“喝点东西压压惊吧。” 电子屏幕上终于显示航班已经到达,又等了好一会儿,顾苏觉得自己真的快晕过去的时候,罗小安跑着咕噜出来了。 顾苏趴在玻璃栏杆上拼命冲着咕噜挥手,咕噜一眼就看到了她,身子一拱一拱地朝前倾着:“妈咪!咕噜这里!” 罗小安顿时手忙脚乱,差点被她拱得打了个趔趄,只好先把行李扔在原地,抱着咕噜先跑了出来。 顾苏抱住了咕噜一顿猛亲,咕噜咯咯地乱笑:“妈咪,咕噜好想你。” “我也很想咕噜,怎么没有亲亲啊?”程景时在一旁佯作生气,举起了手里的小黄人。 咕噜眼睛一亮,用力去拖小黄人,只是她人太小,根本抱不住,程景时只好凑了过去。 “别动别动,给你们留张影。”罗小安嚷嚷着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了张照,十分满意地看着说,“真像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哐啷”一声。 顾苏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章承煜站在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神情呆滞地看着她,一袋外卖盒包装的东西砸在了地上,黑黑白白的汁水流了一地。 ☆、第46章 这么快碰到章承煜,这让顾苏彻底懵了。 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男人,眼里带着煞气,脑门上青筋直爆,顾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脑中空白一片。 程景时也愣住了,往前走了一步挡在顾苏面前,沉声道:“章承煜你别吓到孩子,有话好好说……” 章承煜恍若未闻,抬手就粗鲁地去拨程景时,两个人撞在一起,各自打了个趔趄。 咕噜的力气不够,小黄人掉了,她不安地看着章承煜,一下子缩进了顾苏的怀里,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这个可怕的男人,很是害怕:“妈咪……咕噜害怕……走……” “她是谁?顾苏!你快告诉我我听错了!”章承煜盯着这个她,从齿缝中挤出几句话来,“你什么时候爆出这么一个女儿来了!” “我……”顾苏下意识地搂紧了咕噜,终于回过神来,准备好的腹稿出现在了脑子里,“咕噜是我的孩子,她快要十四个月,是我在m国生的。” “十四个月……”章承煜喃喃地重复着,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努力地在脑中计算着,只可惜,向来引以为傲的数学天分却在这个最简单的问题上卡了壳。 到底是他算不出,还是他不想算? “她……是谁的孩子?”他的双目通红,恶狠狠地盯着顾苏,好像下一秒就要把眼前的人撕得粉碎。 “咕噜是……我的孩子,”顾苏强迫自己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至于她的父亲,谁都有可能,就不可能……会是你!” 章承煜惨然一笑,全身的血液瞬间结冻成冰,心脏开始一寸寸地碎裂。 他终于算清楚了,十四个月,孩子应该是在顾苏离开前后有的,顾苏不可能会轻率地和别人有肌肤之亲,只可能是彼此熟悉的人,而顾苏离开前后和谁在一起,那孩子的父亲是谁,简直就是昭然若揭。 他后退了一步,死死地看向程景时,饶是程景时坦然,也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打了个突。 “好!”章承煜骤然大笑了一声又戛然而止,“程景时,夺妻之恨,章某谨记在心。” 章承煜掉头就走,顾苏傻了,追着章承煜的背影紧走了几步:“哎……哎你要干什么!和景时没……” 咕噜“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坏人!妈咪不要去!坏人要打你!” 顾苏顿时手忙脚乱:“好好……妈咪不去……你别哭啊……” 程景时赶紧把咕噜接了过来,连声安慰:“咕噜不哭,妈妈要担心的,我们去游乐园玩,妈妈还替你准备了好多玩具,我们回家。” - 陆文城在后面大叫着章承煜的名字,从机场大厅一直追到了停车场,才堪堪在章承煜踩上油门前跳进车子。 今早h市的商业广场五周年庆典,作为集团总裁,章承煜飞去主持了庆典仪式,中午又赶回n市,临上飞机前他忽然兴致大发,拉着陆文城到了一个名叫“半夏”的甜品屋外卖了一份“黑白配”。 “这是我们结婚度蜜月的时候一起吃过的,带回去给她尝尝。” “n市不也有吗?带回去会坏的吧?” “不一样的,放点干冰就好。” …… 陆文城很是心酸,两个人的对话言犹在耳,章承煜嘴角轻扬的笑意也好像就在眼前,可现实却是如此残酷,给了好友重重地一击。 引擎声轰鸣,车速仿佛一下子到了极致,章承煜把所有的怒意都发泄在了油门上,陆文城甚至看到了好几次测速闪光灯在后视镜中闪现。 他胆战心惊地抓住了扶手,不得不出声提醒:“承煜,你不要命了,可我还要呢。” 刹车声骤然响起,车后一连串的鸣笛声,有人甚至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冲着他们比了个中指。 “你来开吧。”章承煜疲惫地开口。 两个人交换了位置,章承煜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陆文城开着车,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只好随手打开了音响,想让他放松一下。 悠扬的钢琴声响了起来,陆文城的心脏哆嗦了一下,抬手就想去关。 “别。” 章承煜忽然出声。 陆文城只好又把音响开了,shu快電子shu胆战心惊地听着那个罪魁祸首的声音在车子里响起。 不得不承认,顾苏唱得挺好听的,一首《爱》缠绵悱恻,此时分外应景。 章承煜默默地听着,歌里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把刀,戳着他的心脏。 歌声停了,章承煜忽然开了口:“文城,难道犯了一次错,就永远都没有赎回的机会了吗?” 这个问题,陆文城无法回答。 一整天,章承煜除了十分沉默以外,和平时无异,公司事务处理得很迅速,期间还把营销部的经理叫到一起,下了一道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让六安子公司开发的新城广场无法顺利招商。 没有通盘引入招商只能沦落为一家不入流的广场,如同一盘散沙,无法吸引业主,只能贱价分割出售或者租给零卖的小商家,没有人气从而形成恶性循环,商业项目最怕就是走入这样的误区,这个项目六安要血本无归,当然,章合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营销部经理非常不能理解,偷偷问陆文城:“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吗?” 陆文城沉默了片刻,很坚定地站到了章承煜一边:“照做就是。” 两家集团终于从老总私人的矛盾走到集团之间的矛盾,六安必定会进行反击,原来章合和龙云地产的精品住宅开发项目原本就进行得不太顺利,程景时必定要在这里动手脚,两败俱伤的局面指日可待。 章承煜一直工作到了七点才收拾衣物回家,陆文城很是忧心,想要拉着他一起去吃晚饭,却被他拒绝了。 他一个人驱车回了家,一整天,除了飞机上的一餐饭,他没有东西下腹,胃饿得一抽一抽的疼,可现在的他,需要这样的疼痛来维持清醒。 家里静悄悄的,自从顾苏离开,两年多了,无尽的冰冷和空虚一直充斥其中,随处可见顾苏留下的痕迹。 等待是那样的令人绝望,每一天每一刻,他都以为自己已经到了临界,想要把房子卖了把顾苏从脑子里彻底格式化,有一次甚至已经在网上登记了出售信息,可买家和中介即将进门的一刹那,他反悔了。 这是他和顾苏唯一的联系了,他无法狠下心抹去,更难以想象让陌生人入侵他们曾经的领地。 他以为那是最痛苦的日子了,却没想到,顾苏回来之后,却是更为痛苦的开始。 他走进书房,书房里和以前一样,三角钢琴摆在中间,四幅古画挂在墙上,书柜上空空如也,只有纱帘在夜风中轻轻飘荡才带来了一丝生气。 “姑苏城外寒山寺……” 章承煜喃喃地念了一句,手中红色的液体倒入喉中,酒真是个好东西,一醉解千愁。 机场里,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场景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是真的到了该要放弃的时候了吗? 他麻木地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他需要酒精来麻醉他的神经,这样才能把那个狠心的女人彻底忘记。 门铃响了。 章承煜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这个时候还有谁会上门? 他坐在躺椅上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门铃的音乐声。 门铃叽叽咕咕地唱了五六分钟停了下来,没停几秒又重新响了起来,还伴随着敲门声,用力且执着。 章承煜皱起了眉头,随手又喝了一杯,晕乎乎地闭上了眼睛。 “承煜,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好吗?” 一个柔美的女声恳求着。 章承煜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的脑袋发胀,整个人好像飘在云雾中一样。 顾苏来了,一定是她回来了。 “承煜,我带了东西了,你好歹吃一点,快开门。” 章承煜的耳旁嗡嗡作响,好像看到顾苏站在他眼前,像很久以前一样扬起了温柔的笑脸。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却打了个趔趄扑倒在钢琴上,红酒溢了出来。顾不得收拾,他跌跌撞撞地凭着本能朝着大门走去。 门开了,眼前却因为酒精的作用模糊一片。 有人扑进了他的怀里,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却被紧紧地抓住不放。 “你这样……我真心疼……”那人哽咽着说。 他的心瞬间就软了:“苏苏别哭……我不怪你了……你别哭……” “我爱你承煜,爱了这么多年,”那人抱着他,亲吻着他,“我们俩是天生的一对,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章承煜狂喜:“我也爱你……苏苏……我好想你……” “我也是。” 怀抱得更紧了,那人引着他缓缓地移动着脚步,章承煜全身被酒精蒸腾得绵软,整个人几乎都压在了那人身上。 重心一偏,两个人一起朝后倒去,正好倒在了大床上。 那人的手臂缠了上来,温热的唇在章承煜的肌肤上游走,章承煜忽而如入火海,忽而如坠冰窟。 酒精让他的脑子变得分外迟缓,他时而欣喜,时而疑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嗅觉分外敏感,他的身子有点僵硬,再次吸了吸。 顾苏喜欢留兰香的沐浴液,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牛奶香味。 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两年,这些味道仿佛刻入了他的骨髓,分开之后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来愈浓烈。 “你是谁?”他有点糊涂了,“不是苏苏的味道……” ☆、第47章 章承煜一下子来了一股蛮力,揪着那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只是酒醉后用力过猛没有坐稳,和那人一股脑儿摔在了地板上,各自的脑袋发出了“咚”的一声。 脑子因为疼痛有了片刻的清醒,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妙,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 “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了过来,章承煜摇晃着倒了下去,正好压在了一个人身上,有人发出了一声痛呼。 这声音很熟悉,章承煜的心头一松:“文……文城……你来得正好……” 陆文城扶住了他叫苦不迭:“大哥,你怎么喝成这样!你这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 “有……有人……赶走……”酒精蒸腾着章承煜的残留的意识,他大着舌头命令着,“不是苏……苏……不……不要!” “好好,赶走赶走,真是吃力不讨好。”陆文城悻然说着,把他往卧室拖,“赶紧去躺着,我给你去弄解酒汤,你不能喝了。” 章承煜被他拖得在原地打了个转,却执拗地去了反方向,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把头埋进了垫子里。 陆文城又气又急,疾步走到他身旁拽开靠垫:“看你这出息,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找个比她美比她好的气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惊愕地看着好友,那个素来冷静自持、运筹帷幄的男人,眼角有一簇晶莹闪过。 在这么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那个名叫顾苏的女人,可能是章承煜心中一个无人可替代的存在。 -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了进来,窗外依稀有鸟鸣声掠过。 章承煜睁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宿醉之后的脑袋像灌了铅似的沉甸甸的,还一抽一抽地疼。 脑中有什么东西忽然闪过,他的心骤然抽紧,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惶然四顾。 没有*的女人,也没有暧昧的气息。 仿佛从万米高空一下子脚踏实地,章承煜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早。”沈思雨端着餐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浓郁的红枣粥香顿时充斥在房间里。 “你怎么来了?”章承煜皱起了眉头,他使劲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却只依稀记得,他好像做了个梦,梦见顾苏回来了,他欣喜若狂……可后来顾苏却又变成了别人。 “伺候你们俩来了,你倒是闻闻这满屋子的酒味。”沈思雨嗔了他一眼。 陆文城打着哈欠从客房走了出来:“还是咱们思雨好,承煜你还好吧,别想不开心的事情了,来吃早饭,今儿我们去南雁山庄度个假,开个游艇吹吹小风……” 所有的一切刹那回到脑海,排山倒海的痛苦奔涌而来,令章承煜无法自持,他大步走进了卫生间。 冰冷的水刺激着肌肤,却无法洗去记忆,章承煜漠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中透着死一样的沉寂。或者,这就是老天爷最终宿命的安排,顾苏,还有那曾经真挚强烈的爱情,都是一缕青烟,即将消散在虚无的空气中。 卫生间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沈思雨大步走了进来,她的眼眶发红,额前的碎发半披了下来,挡住了小半个额头,这让向来干练的她看起来有些脆弱。 “承煜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看着有多心疼你知道吗?”她的声音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滚。 章承煜愕然看着她,一时有些弄不明白怎么回事。sk 沈思雨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腰,哽咽着说:“承煜,我爱你,爱了那么多年,我一直在等,等着你回头看我一眼。” 章承煜浑身一僵:“你说什么?” 这句话简直好比一道惊雷在他耳边响起,沈思雨和他近二十年的交情,一直处在好友的位置上,好友们偶尔的几句调侃,他只当是玩笑,从来没有在意过。可现在沈思雨居然说爱他?这么多年,她为什么从来都没有露出过端倪? “我说我爱你!”沈思雨仰起头来,眼神中透着孤注一掷的坚决,“承煜,不管你变成怎样,也不管你怎么看我,都改变不了我的心意。” 章承煜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陆文城也疾步跟了过来,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个:“承煜,你倒是说句话啊!她顾苏就算有千好百好,那也是过去式了,她都和别人有了孩子你难道还要去巴着不放?就不能睁开眼看看你身边的女人吗?” 章承煜深吸一口气,轻轻挣脱了沈思雨的怀抱,摸了摸口袋却一无所获,陆文城见了随手抛过来一根烟,替他点着了。他深吸了两口,尼古丁充斥着他的肺部。 他出神地看着青烟缭绕在他眼前,轻吹了一口气,烟渐渐散去,只是一股清香依然挥之不去。 “别哭了,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他终于开口,看着沈思雨无奈地说,“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沈思雨抬起了泪眼,章承煜隐隐看到她被刘海挡住的额头有块红肿。 “刚过来,文城让我带早饭。”沈思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迷离。 章承煜的眼神复杂了起来,空气中一阵静默,只听到沈思雨偶尔的抽噎声,良久,他叹息了一声:“好了,我知道了,先吃饭吧,我饿了。” - 顾苏一连两晚都没有睡好,半夜里被噩梦惊醒了好几回,梦见章承煜来抢咕噜,她拽着不放,两个人一使劲,咕噜被分成了两半。 旁边的咕噜睡得很香,小嘴微张着,顾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郑重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宝贝,妈妈会保护你的。 除了那天在机场里的不愉快之外,咕噜显然很喜欢这个全新的世界,每天早上醒来就会软软地问上一句:“妈咪,我们不走了吗?” 她的语气和表情都有点担忧,顾苏被她问得很心酸,一遍遍地告诉她,这里以后就是她们真正的家了,不走了。 “那娘娘呢?程叔叔呢?”咕噜忽闪着大眼睛问。 罗小安早就认了咕噜做干女儿,两个人亲密得很,而程景时靠着几个小魔术已经迅速地取得了咕噜的好感。 “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啊,”顾苏耐心地解释,“等咕噜学会自己走路了,就可以去他们家玩了。” 咕噜眨了眨眼睛:“娘娘说,程叔叔爸爸,和咕噜住在一起。” 顾苏的脸顿时涨红了,真想拖出罗小安来揍两下:“娘娘说错了,爸爸不可以随便叫,快把牛奶喝了” 咕噜哼哼了两声,她不喜欢喝鲜奶,每次总要磨磨蹭蹭的,可医生说了,这是最好的天然补钙食品。 等吃完早饭,顾苏把咕噜好好地打扮了一番,今天她要带咕噜去见孙晴。蓬蓬裙和小脚裤,一双小皮靴,一个小花发箍,咕噜整个人就好像从画报里走下来的小公主一样。 不出顾苏所料,孙晴见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孙女儿简直惊呆了,一阵晕乎乎后,她迅速地步入了外婆这个角色,抱着咕噜不肯撒手。 咕噜的嘴也甜,一口一个婆婆,两个人特别投缘,没一会儿就把顾苏抛到了九霄云外。 中午咕噜午睡了,孙晴拉着顾苏在客厅里追问咕噜的父亲是谁,顾苏摇头不肯说:“妈,以后再告诉你。” “你这孩子……”孙晴简直拿她没办法,“你一个人带着咕噜在外面,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自己啊!” “妈,又不是没有男人活不了了,”顾苏俏皮地笑了笑,“我们这样挺好。” 孙晴犹豫了片刻,忽然吞吞吐吐地问:“对了苏苏,你去看过你爸了吗?” 顾苏心里一紧,她一直瞒着孙晴顾长庆的事情,孙晴这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所幸孙晴也没有追问,只是自言自语:“以前他还老偷偷摸摸地在老年大学外面张望,这阵子怎么没影了……” 咕噜醒了以后要出去玩,顾苏兴致盎然带着她去坐地铁。新修的地铁站很漂亮,和大城市拥挤完全不同,n市的地铁才建好三条线,里面人不多。 选了江边的一站出了站口,咕噜顿时手舞足蹈了起来:“大河,长长的大河!” 顾苏忍不住发笑:“以前的珍珠湖漂亮,还是这里的大河好看?” 咕噜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最后小大人一样地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妈咪怎么办,咕噜都喜欢。” 江边有好多小型街旁雕塑,咕噜高兴地一路摸了过去,到了路口时,她指着前面说:“妈咪,好漂亮!去玩!” 顾苏一看,离江畔的步行道不远坐落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宅子,院门外几丛幽竹,还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穿着汉服的美女,环佩叮当,引得路人频频观望。 咕噜怯怯地吮着手指,眼睛盯着美女的发髻和簪子,好奇极了。 “欢迎光临江畔里售楼中心,”美女们冲着她们下蹲作揖,“里面请。” 顾苏头皮一麻刚想后退,咕噜却又使出了前拱*,整个人都快往里扑了进去。 一进门就是一个很大的庭院,中间一个假山池塘,汩汩的清泉流动着,上面躺着几朵睡莲,旁边堆砌这鹅卵石,有两三个比咕噜稍大一点的小孩在玩耍。 前厅的装饰古色古香,有两组销售顾问正在介绍,顾苏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楼盘模型,和章承煜办公室的一模一样。 她的心颤了颤,几乎想要夺门而走。 “看起来不错,听着也很心动,”模型前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开口,“可我怎么看到工地现在停工着?都说是不是你们章合的资金链出了问题?” “怎么可能,”售楼小姐十分得体地笑了笑,“江畔里是我们今年的重点工程,商场上的事情您懂的,我们章合有和丰大道的珠玉在前,难免木秀于林,容易遭人嫉妒,谣言止于智者,您可以看看,所有的外立面已经都完结了,除了章合打算长期持有的自有物业外,一期销售的一些商业别墅已经售罄,二期也去化了百分之三十。” 旁边有个男人插话:“我怎么看到江边还有一栋还是毛坯?连屋顶都没弄好,这把整个进度都拖慢了,到时候能按期交房吗?” 顺着那男人的手,顾苏看到窗外他说的那栋房子。 “江畔里别的都造得差不多了,就等着你回来把那一栋的风格定下来,其他的招商也已经在进行了,出则繁华,入则幽静,在阁楼还能欣赏到江景。” “你喜欢的,我知道。” …… 顾苏有些茫然,章承煜真的……在等她定最后的设计……然后把楼盘停工了吗?他这是想要干什么? “小姐,你往这里来我们帮你介绍一下,宝贝我们带去在院子里玩吧,你一眼就可以看到的,不然她太无聊了。”美女阿姨伸手去抱咕噜,“阿姨带你去捉鱼吃好吃的。” 咕噜乖乖地看了一眼顾苏,见她没有反对,立刻扑向美女阿姨,指着那水池里的莲花:“阿姨,花花,咕噜要漂亮花花。” 美女兴冲冲地往外走:“宝贝乖,那个叫睡莲,不过不能摘下来,我们就到那里去看好不好?” 水池边有孩子在嬉戏,有两个比咕噜大一点,冲着她刮起了脸皮:“羞羞羞,这么大了不会走,还要妈妈抱!” 美女笑着说:“谁说我们不会走?来,走给他们看看。” 她弯下腰把咕噜放在了地上,牵着手准备朝前走去,咕噜的脸都有点白了,死命地抱着她的大腿,说话都带着哭音:“不要走,咕噜不要走!” 旁边两个小孩笑得更来劲了,挂着脸皮羞她:“小鸟自己飞,小鱼自己游,我们都是乖宝宝,不要妈妈抱。笨蛋才不会自己走路呢。” 咕噜看着他们,眼眶里迅速地积起了泪水,乌溜溜的黑眼珠晶亮晶亮的,眼看着就要嚎啕大哭。 美女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了糖果:“宝贝乖,不哭啊。” “怎么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不悦。 美女一哆嗦,顾不得咕噜了,站起来恭谨地回答:“章总,是客户的孩子,我带着出来玩。” ☆、第48章 章承煜定定地看着咕噜,几乎一眼他就肯定,眼前这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公主就是顾苏的女儿,那双眼睛和顾苏的一模一样,扁着嘴,一脸的泫然欲泣,那神情,让章承煜忽然想起从前的顾苏,每当他用高高在上的目光斜睨时,顾苏的脸上总会出现这样隐忍的委屈。 她的骨架看起来挺小,死死地拖着售楼小姐的大腿,肥嘟嘟的小手都快把人家的裙子都拽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章承煜不自觉地就半蹲了下来,生硬地问:“哭什么?” 眼泪在咕噜的眼眶里打转,她认出眼前这个坏人了,不敢哭出声音只是“呜呜”地叫了两声,好像刚出生的小奶猫:“坏人……妈咪……” 很奇妙的感觉,好像心头有根细线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章承煜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调:“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咕噜害怕地摇着头:“不要……你是坏人……要打妈咪……” 售楼小姐急了,把棒棒糖放在她面前哄着:“小宝贝,想不想吃糖?章总不是坏人,他很厉害,能把坏人都打跑了,这些糖都是他的哦,还有那睡莲也是他的,想要的话,叫声叔叔听听。” 咕噜警惕地看着他们,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章承煜皱了皱眉头,把糖拿了下来塞进咕噜手里,又随手从水池里掰了一枝睡莲递给了她:“拿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顾苏几乎是从前厅里冲了出来,一把抱起咕噜,把她的脸按在了自己肩头。 章承煜站了起来,漠然看着她。 顾苏有些慌乱,下意识地解释:“路过的时候咕噜要进来玩……” 章承煜一声不吭。 顾苏也不再说话,垂首往外走去,经过他身旁的时候顿了顿,轻声说:“别等了,赶紧开工吧。” 章承煜的手指一紧,不自觉地在身侧紧握成拳,一丝尖锐的痛楚划过心脏。 他转过身来看着顾苏的背影,咕噜趴在肩头把玩着睡莲和棒棒糖,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她不会走路?” 售楼小姐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在问她咕噜的情况,连忙点头:“是的,不过很会说话,挺可爱的。” “小孩子多大会走路了?” “一岁左右吧,”售楼小姐答得飞快,自豪地说,“我家宝贝十个月就会迈步了。” 章承煜忽然觉得好笑,为自己心底莫名冒出来的那一丝奢望。 “是啊,不用再等了……”他的目光落在虚无的某处,喃喃地说。 - 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春意越发盎然了,小区里各种花开得很艳,这让咕噜非常高兴。 上回章承煜折的睡莲养在花瓶了不一会儿就谢了,咕噜很是伤心了一阵,这孩子不仅长得像顾苏,性格也随顾苏,很是敏感,这让顾苏有点头疼。 小区里的大叔大妈都很喜欢她,不过也很诧异她到现在也只会扶着东西走上几步,给顾苏出着各种主意,顾苏很感激,却也为此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大家的热心反而让咕噜越来越敏感,连扶着墙都不愿意走了,一提学走路就哭,晚上睡觉要摸顾苏耳垂的毛病也越来越严重,有时候睡着了手指都不自觉地掐着,顾苏一拔出来就哭,一整晚要反复好几回。 程景时建议顾苏去找专门的心理医生,显而易见,咕噜会走,她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在正常偏下一点,而智力和语言发展超前,完全没有无法行走的外在因素。 他帮顾苏联络了几家,又陪着一下午看了三家心理治疗诊所,最后总算选定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医生,有过对儿童进行心理治疗的经验,约定从下周开始对咕噜进行治疗。 顾苏为此很是沮丧,深深怀疑自己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傻瓜,你要是这样想下去,得把天底下所有的灾难都揽到自己身上来,”程景时不以为然,“生老病死那是天意,不要钻牛角尖了。” 咕噜被外婆接去暂时照顾,两个人忙了一下午,坐在江边的露天咖啡馆放松一下。 “谢谢你的开导,还这样陪着我四处找医生。”顾苏很是愧疚,程景时很忙,而她却不得不一再麻烦。 “不许说谢,”程景时凝视着她,“我明白我在做什么,苏苏,让我来照顾你,还有咕噜。” 江风习习,花香四溢。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顾苏的心里一阵慌乱,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睑。 “不用急着回答我,”程景时微笑着说,“我很有耐心,愿意陪着你一起等。” “景时,和你在一起我很轻松很快乐,可我不知道……”顾苏斟酌着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这就好了,像朋友一样相处,处着处着,说不定就不想分开了,”程景时开玩笑说,“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放下,不过,既然你不打算和章承煜复合,为什么不重新开始你的幸福呢?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和空间,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程景时说的很有道理,顾苏有点失神。 狂风骤雨般的爱情让她望而生畏,细水长流的感情才能长久,和程景时的相处,自然而温馨,没有一点压力,或者,她的确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感情归属。 一连几天,顾苏都过得很是平静,每天带着咕噜,上网写写文案发发邮件,孙晴的身体摆在那里,只能偶尔有急事的时候帮个忙带带咕噜。 罗小安隔三差五地过来,咕噜和她最亲,一口一个“娘娘”,闹起来连她这个亲妈都看着嫉妒。 而程景时来得更是频繁,几乎每天就要带着她们外出吃饭,咕噜也很喜欢这个魔法师程叔叔,当然,她最喜欢的是程叔叔有力气,可以抱着她到处走,不像妈咪,抱了一会儿就累了,只好坐在小推车里。 邹奋最近忙于游戏的公测,闭关了一个星期,等他最后知道了咕噜的存在,简直就是难以置信,在顾苏家的客厅里神游了大半天,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不敢去问顾苏,和咕噜玩的时候偷偷问她:“你爸爸是谁?” 咕噜嘟起了嘴唇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爸爸是什么?” “爸爸就是……”邹奋挖空心思想着爸爸的名词解释,“就是把你生下来的那个……不对……就是和妈妈宝宝住在一起的……不对……” 咕噜的眼珠一转,咯咯地笑了:“叔叔笨笨,娘娘说了,爸爸是男妈妈,最喜欢咕噜的男妈妈。” 邹奋出了一手的汗,“嘘”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别让你妈咪听见,我最喜欢你了,我当你爸爸好不好?” 咕噜好奇地掰着手指头说:“都要当爸爸,罗尔夫第一,程叔叔第二,叔叔第三。” 邹奋要抓狂了,程景时他知道,可罗尔夫是什么鬼? 顾苏从厨房里出来,该吃下午的点心了,咕噜很挑食,顾苏每次都为了她的食欲煞费苦心,今天特意烧了苹果羹,邹奋也趁机蹭了一碗。 咕噜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扭着小屁股哼哼唧唧的,顾苏好不容易哄着她吃完,看到了邹奋不以为然的目光。 “你是不是太宠她了?”趁着咕噜趴在客厅地上搭积木,邹奋小声说。 顾苏托着下巴看着女儿,很是发愁,她也感觉到了,可是没办法,咕噜那么可爱,她一看到就心里软得冒泡泡,不知不觉就无原则地迁就了起来。 “比如刚才吃苹果羹,自己吃,不想吃就让她饿着,饿得她呱呱叫,下回就会狼吞虎咽地一扫而光。”邹奋握拳展示了一下他的肱二头肌,“她需要一个充满力量的男妈妈,比如我。” 顾苏乐得都快趴在桌上起不来了,还没等她嘲笑邹奋的“男妈妈”呢,她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孙晴打来的。 电话刚一接通,顾苏就听见孙晴哭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苏苏!苏苏你看到你爸了吗?我怎么听说他被人追债要打死了!” 顾苏的心一紧,谁和孙晴讲这件事情了?“妈你别急,爸他没事的,”她急急地安慰,“我已经托人去找了,很快就会找到的。” 孙晴显然不信:“我就在想着他怎么这么多天没出现了,他不在老家,邻居说他都好久没回来了,苏苏你快救救你爸,妈不想他有事……” “我马上过来,你等着。” 邹奋开着车送她和咕噜,顾苏心烦意乱,想给章承煜打个电话,可号码拨到一半还是删掉了,改成发了一条短信:我爸呢? 没过几秒,章承煜就回了短消息,上面是一个地址,末了加了一句:他很好。 顾苏完全不信,一个字一个字地忿然按着键盘:你别骗我了,放过我们好不好? 章承煜很久都没有回复,几乎就在顾苏都要放弃的时候,短信提醒音终于响了:相信我就这么难吗? 顾苏呆呆地看了半晌,终于放弃和他没有意义的短信对答,把短信上的这个地址报给了邹奋,让他先赶去那里看看。 这是一个老小区,没有电梯的筒子楼,邹奋不放心,让顾苏和咕噜呆在车里,他一个人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他又出来了,地址上写的那个房间没人,他问了几个邻居,说是的确有个老头住在这里,几乎不出门,也不知道是干吗的。 邹奋从外面看了看阳台,跃跃欲试:“才三楼,我爬进去瞧瞧,千万别在里面出事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邹奋终于在保安的监督下爬上了阳台进了门,顾苏胆战心惊地抱着咕噜等在门口。 门开了,里面整齐而空荡,没有想象中打斗的场景,也没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顾长庆。 顾苏无计可施,只好重新赶去孙晴的住处,一路飞驰一路祈祷,但愿这件事情不要刺激得孙晴旧病复发,他们家真的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了。 车还没停稳,顾苏急匆匆地就往外冲去,只是才刚跑到楼道外,她就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哭声,回头一看,她的腿打了个趔趄,差点软倒:那个传说中要被债主打死了的顾长庆好好地站在那里,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孙晴正安慰着呢。 ☆、第49章 虚惊一场。 顾长庆终于登堂入室,孙晴一改往日的冷漠,忙前忙后,嘘寒问暖。 顾苏忍了好一会儿,终于挑着孙晴去烧骨头汤的间隙问顾长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长庆压低声音说:“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你别担心吧。” “那你前两天到底是摔断腿了还是被人打的?怎么忽然就躲到另一个地方去了?”顾苏狐疑地问。 顾长庆有点尴尬:“这……我……反正没事了,承煜没告诉你吗?” “章承煜他……他做了什么了?”顾苏打了一个激灵。 “他说你还当我是你爸爸,他就不对我追究了,让我以后要好好对你,两千万他帮我垫出还给章合了,以后踏踏实实地做点小生意,实在不行,养老金也够我们俩花了。” 顾苏呆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你……怎么好像真的被人追债了一样?难道……”她有点明白了过来。 顾长庆小心翼翼地朝着厨房瞥了一眼:“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嘛,你妈这回心这么狠,我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只好出了个苦肉计。” 顾苏简直哭笑不得,合着她们娘儿俩忧心了这么多天,都中了他的计了! 邹奋有事先告辞走了,一家人总算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咕噜多了一个外公,而顾长庆也被这次磨难彻底教训了,对顾苏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起来有点父亲的样子了。 顾苏一直有些心绪不宁,好几次无意识地拿出手机来看,屏幕上的短消息还在,章承煜的回复烫着她的眼睛,这次,是她错怪他了。 她挣扎了半天,打了一条短消息发了过去:这次谢谢你,我爸没事了。 心神不宁地等了一会儿,手机却好半天都没有动静,她只好把这件事暂时抛诸脑后,只是吃饭的时候总是不经意地出神。 一直到程景时打电话来的时候,顾苏才惊醒了过来:今晚有个晚宴,程景时和罗小安邀请她一起出席。 把咕噜托给了父母,她赶紧回到家里收拾了一番,找出了一条浅绿色的窄腰鱼尾长裙,肩部有细碎的小褶皱,胸前点缀着水钻,穿在身上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她古典的气质。 程景时来接她的时候,顾苏挺不好意思的,她都好久没穿这样的礼服了:“还凑合吧?不会闹笑话吧?” “很美,今天我很有面子。”程景时的眼里是满满的惊艳和赞赏。 到了晚宴现场,顾苏才明白程景时说的“有面子”是怎么回事,这是一场慈善总会组织的名流拍卖会,非常西化,每张请帖上都写着“携女伴”或是“男伴”出席,一眼望去都是成双成对,罗小安也带了一名男伴在大堂里等候他们。 罗小安的男伴姓余名沉,高大帅气,一身白色西服,而罗小安身穿白色绣花短裙,俏皮大方,看起来很是般配。 两个人抛下各自的男伴,挽在一起窃窃私语。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情况了。” “没,是我发小,哥们,刚回国来发展。” “看他的眼神,有戏啊。” “苏苏,我再也不谈恋爱了,到了年纪就找个凑合结婚,然后生个像咕噜一样的孩子玩玩。” 罗小安的声音很轻,眼神有些怅然。 顾苏愣了一下,罗小安比她小了两岁,应该是青春正好憧憬爱情的时刻,怎么会有这样消极的想法? 还没等她细问,礼仪就把他们引入了宴会厅。宴会厅里衣香鬓影十分热闹,罗小安带着余沉去另一边了,说是约好要替他介绍几个合作伙伴,程景时则带着她在左侧选取小食。 程景时认识的人不少,都过来打招呼,顾苏陪在旁边微笑着,引得好几个人的目光都瞟了过来。 “景时艳福不浅啊。” “什么时候好事近了,红包都准备好久了。” “看来程董离了结心愿的日子不远了啊。” 大伙儿都调侃着。 顾苏有点尴尬,却也没法解释,程景时一边应和,一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按了按以示抱歉。 小吃挺丰盛,程景时拿了两杯鸡蛋布丁放在盘子里:“尝尝这个。” 顾苏舀了一小勺,很是香浓,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谢谢。” 只是她的笑容刚刚漾起便僵在了嘴角:一对俪人站在两三米远的地方,正是章承煜和沈思雨。 章承煜今天穿得很休闲,白衬衫加格子毛线背心,如果忽略他面无表情的脸,乍眼一看,很像一个居家男人;而沈思雨挽着他的胳膊,短上衣加裙裤,看起来帅气潇洒。 两三米的距离,隔开了曾经枕边人。 人声喧嚣,而两人却相顾无语,如同陌路。 顾苏仓促地想要转头,可对面的目光却冷冷地落在她的手上,她只觉得手背好像被刀刃掠过,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指。 沈思雨挽着的手紧了紧,浅笑着打招呼:“程总幸会,这位……真不好意思,该怎么称呼?顾女士还是……” 这话暗藏利刃,顾苏淡淡地说:“没有称呼的必要,我们从一开始就没这个交情。” 程景时倒是愣了一下,顾苏的性子柔和,很少见她说这样不留情面的话。 沈思雨微笑着仰起脸来看着章承煜:“承煜,我可能什么地方得罪你前妻了,需要我和她道个歉吗?” 章承煜没有回答,大步往前走去,沈思雨猝不及防,被拉得打了个趔趄,这才小步追上了他。 路过程景时的身旁,章承煜的脚步顿了一顿:“程总,院士路最近让你多费心了。” 程景时的脸色一变,不亢不卑地说:“章总,最近你去h市好像频繁了一点。” 章承煜冷哼了一声,眨眼就融入了人群里。 顾苏失神了片刻,忽然回过味来:“景时,你是不是有麻烦?” 程景时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没什么,我脱层皮,他也要少块肉。” 脱层皮少块肉,听起来就有点心惊肉跳,还没等顾苏追问,慈善义拍开始了,礼仪引导大家到了实现安排的位置上,他们四个坐在右边第二排,顾苏偷偷瞟了两眼,发现章承煜坐在第一排的左侧。 拍品都是名流们贡献出来的,并不是非常珍贵,程景时举了两次牌,可有可无地拍下了一副水墨画。 不一会儿礼仪小姐再次托着红盘走了出来,罗小安戳了顾苏一下:“苏苏你快看,这个首饰盒好漂亮。” 顾苏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木制首饰盒,大小和一个小台式风扇差不多,以红色为基调,外表用古法漆画画着精美的古装仕女,大铜锁,一拉开盒门,机关巧妙,上面是一面小型的水银镜,下面是一溜儿的五六个放首饰用的大小抽屉,非常精美。 “清代的首饰盒,传说流传自宫廷,来自于商会罗先生的收藏,底价二十万,请大家慷慨解囊。” “喜欢吗?”程景时凑过来问。 “挺漂亮的,很有特色,”顾苏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程景时已经举牌加了五万。 顾苏有点着急,小声说:“别,这种东西看看就好了,买回家还不如买个仿品,几千块就够了。” “举手之劳做慈善,”程景时笑着说,“又能博取佳人芳心,何乐而不为?” 这种拍卖一般都是走走过场,价格原本就比原价稍高,大家都是商界人士,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般凑个热闹举两次牌帮衬一下就过了,旁边有人象征性地举了一次牌,程景时就又加了一次价。 “三十五万一次,三十五万两次,还有人慷慨解囊吗?没有的话这首饰盒就归程总了……” 主持人话音未落,章承煜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五万。” 主持人很是惊喜:“多谢章总的爱心,现在首饰盒增至四十万,四十万一次……” 程景时毫不犹豫地又举了一次牌,章承煜再次加价,这样一来一往了两次,任谁都看出来其中暗藏的火药味了,底下窃窃私语了起来,看向两个人的目光都带着几许暧昧。 顾苏急了,拽着程景时的胳膊不让他再举牌:“你不许再加了,不然你把它买回来我就和你翻脸。” 程景时无奈地投降:“好,我听你的,不和他置气。” 台上叫价了三次,一锤定音,首饰盒被章承煜以六十万的价格拍走,顾苏这才松了一口气,悄悄往前面一看,正好撞上了章承煜回头的目光。 那目光阴沉冷漠,和顾苏对视几秒,迅速地调转了视线。 首饰盒拍完之后就是中途休息时间,有几个请来的明星献艺助兴,主持人也穿插了几个互动的小游戏。 有几个人从通道旁走过,忽然停下了脚步,颇感意外地盯着程景时和顾苏看了几眼。程景时有点吃惊,连忙站了起来招呼:“爸,你怎么也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程父看起来有些不悦,目光扫过顾苏的时候才稍稍和缓了一些,“不替我介绍一下吗?这位是……” 罗小安立刻站出来打圆场:“姨夫,这是我好朋友顾苏,早知道你要来,我就当你女伴啦,把这家伙赶回家去。” “小安你这落井下石可真够快的,看着程伯伯风度翩翩就把我甩了是吧?”余沉不干了。 两个人一插科打诨,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顾苏也跟着上前微笑着叫了一声“伯父”。 罗小安显然和程父挺亲密的,聊得热火朝天,顾苏看着插不上嘴,就暂时告退去了趟洗手间。 洗手间在宴会厅外面,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堂,悄无声息地踩在厚重的地毯上,顾苏的心情有些七上八下,刚才程父时不时地审视着她,目光犀利,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在恼怒程景时和她的交往吗?会不会在程家引起什么风波?程景时对她那么好,她真的不想让他有什么麻烦,她是不是该去暗示一下她和程景时并不是外人想象的那种关系去安一安老人的心呢…… 正低头想着心事呢,迎面从走廊里走过来一个人,顾苏心里暗暗叫苦,这不是狭路相逢吗? ☆、第50章 顾苏往侧旁一让,心里祈祷章承煜赶紧过去,只可惜章承煜却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程若荣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他对儿媳的要求很高,不可能会对你的身份满意,”章承煜忽然开口,“你做好心理准备,程家的大门并不好进。” 顾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到底算是在提点她还是在打击她? “不过你只要负责让程景时对你俯首帖耳就好,”章承煜的嘴角掠起一丝讥诮的笑容,“别的就看程景时的本事了,希望他不会让你失望。”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这好像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顾苏淡淡地说。 “对了,你的那个孩子,好像看起来基因不行啊,”章承煜忍不住心头汹涌泛起的恶意,嘲讽说,“发育不良,这么大了还不会走路。” 顾苏一下子瞪圆了眼,眼中跳动着愤怒的火焰:“你胡说八道!咕噜发育得很好,她是最健康的宝贝!” 这样的顾苏,比那个冷淡的顾苏生动顺眼了好多,章承煜的心头一阵快意:“看她长得怎么一点都不像程景时,他的遗传能力太差。” 顾苏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章承煜,你这样有意思吗?这样小家子气,只会让人笑话。” 她不想再纠缠,快步朝着他身旁的空隙走了过去。 好像被抽走了空气的皮球,满腹的快意立刻化为乌有。 “等一等。”章承煜沉声道,顾苏的脚步滞了滞。 “为什么?”章承煜死死地盯着她,眼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痛楚,“为什么要为他把孩子生下来,却那么冷血地杀死了我们的孩子?顾苏,你太残忍。” 顾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承煜。”走廊外有人叫着,沈思雨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看到他们愣了一下。 顾苏低声说:“你看,章承煜,你身边永远都不会缺人,所以,孩子什么的,都忘了吧。” 她迅速地推开了章承煜,跑进了洗手间里。 章承煜顺势靠在了墙上,失神地看着她的背影,胸口一阵绞痛。 “俞会长到处在找你,”沈思雨笑着说,“快出去吧。” 章承煜点了点头,漠然朝外走去,沈思雨快步追上章承煜,挽住了他的胳膊:“承煜,刚才那个首饰盒真漂亮,要不是你举牌,我也想下手了。” 章承煜漫应了一声,抽出了他的手臂,随手向服务生要了一杯矿泉水:“你不喜欢这种东西。” “那要是我说我喜欢呢?”沈思雨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那就喜欢,我又不会强迫你的喜好。”章承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思雨心里一凛,她差点忘了,章承煜非常讨厌别人干涉他的私事,当初她想要干涉章承煜结婚的决定,两人为此差点彻底闹翻,最后的结果是章承煜还是结了婚,而她气得远走留学。 慈善总会的俞会长迎了上来,寒暄了几句,表示对章承煜的感谢,旁边的助手跟着递上了文件,让章承煜填写信息。 章承煜拿起笔来一蹴而就。 助手仔细地审核了一遍,愉快地说:“请章总放心,拍品我们保证完好无损地送到。” 沈思雨垂首把玩着手腕上的手镯,眼中的阴沉一闪而逝,那一瞬间,她分明看到了柳荫小区的字眼,原来,章承煜和程景时争了半天的首饰盒,最后还是要送给顾苏的! - 顾苏回到宴会厅,程父已经不在了,她心底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看看时间已经快要九点了,咕噜晚上不肯在外面过夜,程景时和顾苏就提前离开了拍卖晚宴。 接到的时候咕噜的眼睛都快黏住了,一趴在顾苏肩头就捏着她的耳垂呼呼大睡,下车后程景时把咕噜接了过来,一路送进了家里。 客厅虽小,却被顾苏布置得很温馨,碎花的窗帘,布艺沙发,转角还可见盆栽花卉,处处透着女主人的心思。 顾苏蹑手蹑脚地从卧室里出来,歉然问:“喝点什么?” “你的柠檬蜂蜜水就好了,”程景时笑着说,“这水喝着喝着就上瘾了,不过我自己弄的怎么都没你泡的好喝。” 顾苏失笑:“不就两片柠檬加蜂蜜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可能是因为经手的人不同吧。”程景时的眼神氤氲,语声低柔。 顾苏脸骤然热了热,疾步走进了厨房。不过,其实程景时说的没错,她曾经在网上搜罗研究过制作柠檬蜂蜜水的方法,和普通泡的不一样,是事先把柠檬片用蜂蜜拌好放入玻璃罐中,在冰箱里冷藏一周后再取用,蜂蜜浸透柠檬,香气格外馥郁。 她把柠檬片放入玻璃壶中,用温水冲泡后端了出去,各自倒了一杯,递给了程景时。 柠檬水酸中带甜,口中余味悠长,四周宁静,灯光柔和,气氛顿时暧昧了起来。 顾苏有点紧张,双手捧着杯子一口口地喝着,眼看着一杯就要见底。 程景时有些好笑,打趣说:“我夸你的柠檬水好喝,你也不用这样证明给我看吧?” 顾苏噗嗤一声乐了,这才放下杯子不好意思地说:“好久没在家招待客人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把我当客人吗?”程景时佯作不悦,“我还以为我们算是密友了呢。” 顾苏看着他,目光柔和似水:“当然是,景时,我不知道有多感激,遇到了你和小安。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顾苏举起杯来,在程景时的杯子上碰了一下。 杯子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两个人各自喝了一口,相视一笑。 程景时的目光落在了顾苏握着杯子的手上,沉吟片刻说:“苏苏,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去见见陈医生,我上回碰到他和他聊了几句,他建议你过去看看。” 顾苏愣了一下:“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他没把握,不过现在他们医院和国外一家医院在开展骨骼医学的合作交流,有很多新方法和新技术在探讨,你的手指这样太可惜了,去看看说不定能有其他转机。”程景时建议说。 顾苏有些心动了,如果她的手指能好,那她就能亲自教咕噜弹琴,咕噜的小胖手指在键盘上滚动的模样,那是多么令人心动啊。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眼看着夜深了,程景时告辞准备回家,顾苏送他到了门口。 “苏苏,”程景时凝视着她忽然开口,“我爸爸看起来还挺喜欢你的。” 顾苏怔了怔,有些慌乱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给我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你总不能让咕噜的户籍上永远都留下父不详这三个字吧?”程景时低声说。 顾苏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困难地开口:“我……我好好想想……” 其实没什么好想的,可能傻瓜都能做出选择,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对你表白,一直不离不弃地陪在身旁,有什么理由不选择呢? 如果程景时的家庭能够接受自己,也能敞开心胸接受咕噜,为什么不再尝试一次,说不定这次就否极泰来,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份幸福了呢? 顾苏这样告诉自己。 顾长庆和孙晴复婚了,经过了这次风波,两个人的感情更为深厚,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顾长庆的公司破产清算,剩余留下的保命钱也够两个人花的,顾长庆也不再琢磨从女儿身上捞好处了,孙晴却还一直惦记着章承煜,偶尔还在顾苏面前唠叨。 最让夫妻俩高兴的就是咕噜了,隔代亲真是颠婆不灭的真理,每天乐不颠颠地就过来带咕噜玩,咕噜也和他们渐渐熟悉,除了不肯和他们过夜,别的时候都很乐意和他们在一起。 这让顾苏有了一定的自由时间,偶尔也能有自己的业余生活,和罗小安去看看电影,也在程景时的力邀下尝试了一两次的单独约会。 周末的时候,外公外婆来带咕噜去外面玩,顾苏在家里大扫除,拖地的时候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大箱子来。 大箱子里放着很多旧物,其中一个带着锁的密码箱,上面已经染上了一层灰。顾苏呆怔了片刻,久远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 她拍了拍灰尘,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箱子。 章承煜一下子出现在眼前。 那是顾苏亲手主编的杂志,封面上的章承煜目光悠远深邃,定定透过纸张落在了她的身上。 没有丝毫的预兆,一股酸涩骤然袭来,她莫名便红了眼眶。 qq上的插科打诨。 即将见面的羞涩喜悦。 恋情破灭的黯然神伤。 峰回路转的婚礼。 一往无前的婚姻。 还有……到了最后的心灰意冷。 一路的点点滴滴,就好像电影一样一幕幕闪过。 这一次,是真的了结了吧,她和章承煜,即将各自有新的开始。 她的手掌盖在了章承煜的脸上,停滞了片刻,把它重新放进了箱子里。还没等她把箱子锁上,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孙晴的号码。 还没等她说话,孙晴的哭声就从听筒里传了过来:“苏苏!苏苏你快回来!咕噜不见了!” ☆、第51章 咕噜是在顾长庆和孙晴带着在小区外公园玩的时候不见的,当时顾长庆去替咕噜买鲜榨的橙汁,孙晴推着咕噜和邻居讲话,只一个转身的功夫孩子就失踪了。 顾苏简直魂飞魄散,赶到孙晴那里时几乎手脚冰凉。 孙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脸色惨白,浑身直打哆嗦:“苏苏……怎么办……” 总算顾长庆还有点理智,立刻报了警,警察刚刚赶到,大概了解了一下,也有些一筹莫展,在一个人口几百万的城市寻找一个孩子,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我们会在关键点搜寻布控,比如火车站、汽车站,然后在官方社交平台上公布信息让网友帮助寻找线索,你们也发动亲朋好友一起寻找,这样概率会大一点。”警察这样建议。 顾长庆急得满头大汗:“会不会是熟人带走了?咕噜那么机灵,而且就这么短的一段时间,要这么无声无息地拐走孩子,难道是用了什么*药?” 顾苏想不出来会有什么熟人会开这种恶作剧一样的玩笑,抱着一线希望,她们把所有亲朋好友的电话都打遍了,却一无所获。 打到程景时那里时,顾苏已经几近崩溃,还没开口就哽咽了起来。 而此时程景时正在土地管理局的大厅,马上要开始的是招标现场公布会。 这阵子房地产市场并不是太景气,好多家中小公司都面临着被洗牌兼并的困境,所以各家公司都对拿地慎之又慎,观望的多,出手的少,前几次流拍的地块数量创了历年来的新高。 然而只要有前期开发的资金,现在这种形势却是最佳的入地机会,成本只要往年的一半,而地产市场已有止住颓势的苗头,只要有眼光够胆魄,这一来一去就有几近双倍的利润。 本次标的一共牵涉到全市一共四个地块,一块商业,三块住宅,其中东湾三号地块位于城市副中心,距离半公里处是已经列入城市规划的大型商务中心,未来城市最高楼就在此处,而地块前是已经开建的大型城市公园。 由于事前摸底的情况并不乐观,更牵涉到配套的学校和部分城市公共规划,土管局定下此次土地出让以招标代替拍卖,由各家地产公司投标最后定下买家。 而让程景时最后决定出手的原因有两条,他得到了一个内幕消息,地块内新建的学校将配备全区重要师资力量建成一个区级重点的现代化学校,远期前景相当可期;并且,据可靠消息,由于在h市和龙云地产一起合作开发并不顺利,章承煜低调地杀了个回马枪,准备独立开发n市的精品住宅,这块地就是他杀入的第一枪,志在必得,如果能够让他铩羽而归,真是一件扬眉吐气的大喜事。 这次程景时有备而来,上次院士路商业地块的失败几乎已经成了定局,*在这个项目上损失惨重,更有可能从此背上沉重的包袱,和章合的这一次交手,*可以说是败得彻底。 程景时需要一个漂亮的翻身仗,给章承煜迎头痛击,才能重拾*高层上下的信心,这次东湾三号地块的出让是一个最佳的机会。 章承煜显然没有想到程景时会出现,据他暗中的消息,有两家地产公司来争夺这块标的,可在资质、规模上和章合都无法抗衡,而六安事先没有任何预兆会对这块地投标。他的两个手下显然也很意外,一直在窃窃私语,偶尔和章承煜交换一下意见。 接到顾苏的电话时,现场第一块地刚刚宣布因为投标人不足三人而流标。 定了定神,程景时沉声安慰:“你别哭,别慌,我马上就来。” 他遗憾地看了章承煜一眼,看来命中注定今天是不能亲眼看到对手败北的场景了,真不够解气。 低声交代了手下几句,程景时几乎立刻就离开了会场。 章承煜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耳旁隐隐听到了几个字眼,却猜不出发生了什么,看着程景时骤然色变匆匆离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皮跳了跳,心里沉甸甸的,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台上正在开第二块的标,章承煜凝神听了两句,只是脑中却好像有什么一直在翻滚,让他坐立不安。他忽然想了起来,上次他这样心神不宁的时候,是顾苏瞒着他去做了流产手术。 他再也无心听工作人员宣读开标文件,叮嘱了手下两句,走出大厅给孙晴打了个电话,准备不着痕迹地探听一下顾苏的近况:“妈,我是承煜,这两天你的身体……” “承煜!”孙晴在电话里发出了一声悲鸣,“妈不想活了,妈把苏苏的女儿丢了……” - 所有的亲朋好友都来了,罗小安、邹奋也急匆匆地赶来,罗小安和亲戚们一起上街去各交通要道搜寻,邹奋上网上传图片去当地的论坛和社交平台求援,程景时陪着顾苏去交通大队调看马路上的监控。 正值周末,公园里人流量很大,好一部分都是长辈带着像咕噜这么大的孩子出来玩,公园外只有主路口装了两个监控,而公园一共有三个出口,另两个通向的都是小马路,没有监控,这样找孩子不亚于大海捞针。 从大队里出来的时候,顾苏已经几近麻木,眼泪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流淌,却连痛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先送你回去歇一歇,我调些人手过来再找,现在才过去两个小时,二十四小时之内都有希望。”程景时安慰她。 顾苏抓着他的衣袖,整个人都在发抖:“要……要是咕噜……真的被人贩子拐走……” “不会,一定不会。”程景时只能这样坚定地回答,“你去家里等着,说不定咕噜被好心人带回家了呢。” 送顾苏到了小区门口,程景时急匆匆地开车走了,顾苏走了两步,白晃晃的阳光在眼前炸开,她不由得一阵晕眩,靠在了保安室的墙壁上。 “我就觉得纳闷,那个女的来过好几次了,都是带着帽子和墨镜,好像生怕别人认出她来一样,她说她姓王,问了我两次业主的事情,有次业主在家,我让她登记一下进去,她却忽然说有事走了。” “那你和我描述一下她的衣着。” “个头还行,比我矮一点,衣服吧,我也没什么印象,哦,她喜欢穿紧身衣和短裙,身材不错,还有,嘴唇涂得很红呢,乍眼一看还以为嘴里在喷火呢。” “她说话什么样?” …… 顾苏昏沉沉的,好一会儿才听出这是章承煜的声音,骤然之间他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对啊,怎么没想到他呢?他能找到顾长庆,也一定可以找到咕噜! 她拼尽力气撞开保安室的门,里面的人一下子回过头来,章承煜的心顿时抽紧,强忍着扶住她的*,皱着眉头说:“你看你都成什么模样了?赶紧坐下来歇着。” 的确,此刻的顾苏脸色惨白,双眼红肿,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可她怎么可能去歇着?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血肉,陪着她相依为命地渡过了两年的时光,那就是她的命啊! 她的双唇颤抖着,几近渴求地看着章承煜:“有线索吗?” “妈都和我说了,我觉得这里面有疑点,这么短的时间能迅速从公园里把孩子带走,看起来像是预谋已久,”章承煜沉声说,“出n市的交通要道警察已经在布控了,我先来这里碰碰运气。” “看,就是这个人!”一旁的保安叫了起来,他们俩迅速地朝着监控屏幕看了过去,只见小区进进出出的人流中,有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左顾右盼,旋即跟着一个大妈进了小区,一下子消失在监控里。 这个女人,就是划成了灰都认识,章承煜和顾苏对望一眼,齐声叫了出来:“石夏蕊!” 石夏蕊怎么会知道顾苏回来了?两个人明明没有任何交集。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章承煜调出了石夏蕊以前的电话,打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以前她住的公寓早就因为债务问题被卖掉,章承煜只好找到她以前的公司和经纪人,辗转弄到了她的地址。 顾苏要跟着去,却被章承煜严厉地阻止,她现在的状态,要是这次寻找是一场空的话,只怕精神当场要崩溃,反而添乱。 把顾苏交给邹奋,章承煜驱车前往石夏蕊的住处。 石夏蕊现在住在城市副中心边缘的一个小区,外墙已经有点老化了,重新粉刷过的石灰深深浅浅,在阳光下,那鲜艳的颜色也掩盖不住里面的破败。 两年前石夏蕊算是红过一阵,被戳穿骗局后,章承煜狠狠收拾了她一顿,再加上她素行不良,以前被她得罪过的人翻出了旧账,她的人气被迅速挥霍殆尽,无法翻身。 这样的小人物章承煜自然无暇再关注,也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有可能对顾苏下手。 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章承煜直接让人撬了门。 里面有点乱,客厅的沙发上零乱地散落着一些衣服,茶几上有喝了一半的饮料,卧室里的被子也没有收拾。 章承煜转了一圈,没发现孩子的影子,倒是在书房的书桌上发现了几张涂写得乱七八糟的纸,纸上好几个地方都写着顾苏的名字,用力之猛,几乎把纸都戳破了,而名字上打着大大的叉叉,旁边还画了几个触目惊心的骷颅头。 这个女人不思悔改,反而把怨气都转移到了顾苏身上。 章承煜的眼神慑人,这一次,一定要让她彻底尝到苦果。 如果是石夏蕊把孩子带走,她应该没有这个胆量伤害杀害或者卖掉,最有可能的是,她把孩子带到某个地方,让顾苏尝尝锥心之痛,然后随便往哪里一丢了事。 章承煜在书房里翻找了一会儿,在字纸篓里又找到几张揉成一团的废纸,上面画着乱糟糟的迷宫图,他心里一动:顾芸以前很喜欢迷宫游戏,手机里好多这样的app。 难道石夏蕊演顾芸演上了瘾到现在还难以自拔?她又会把孩子藏到哪里呢? ☆、第52章 下午四点,距离咕噜失踪已经将近六个小时。 外面寻找的人都互相通了电话,没有找到孩子,公安局那里有了回信,火车站、汽车站的检票口都张贴了照片,也通知了所有的协警、保安严密监控,可截止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邹奋已经在各大论坛和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信息,阅读量已经破了三十万,网友都很热心,发过来好些相似的孩子照片,经过辨认却都不是咕噜。 章承煜在石夏蕊所住的小区附近搜索了一遍,一无所获,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要是到了晚上找人就更麻烦了。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顾苏终于忍耐不住打来了电话。 “有消息吗?”她的声音嘶哑,喉咙几乎发不出声来。 章承煜的心脏一抽,无法控制的心疼涌上心头:“别着急,我会尽力找。” “真的和那个女人有关吗?”顾苏喃喃地问,“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她,是她自己异想天开来扮成我姐,最后鸡飞蛋打,是她害了自己,为什么要来害我和咕噜……” 章承煜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你和你姐有没有什么约定过的秘密场所?” “秘密场所?”顾苏茫然思考了片刻,“小时候躲猫猫算不算?我们老喜欢躲到阁楼上。” “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你们纪念的地方?尤其是她曾经记到日记里去过的地方。”章承煜提醒。 顾苏忽然惊呼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高三的时候我姐有段时间成绩下降得很厉害,老师来家访后她和爸妈大吵了一架出走了,我在旁边的一座建筑工地找到了她……” “建筑工地?”章承煜心里一动,他忽然记起在咕噜失踪的公园附近有一栋烂尾楼,以前一家公司开发的酒店项目,前阵子因为资金问题停工,公司老总在倒闭前还曾经来联络过章合,问他有没有兴趣收购这栋烂尾楼。 “对,我还记得那栋还没造好的楼里面象迷宫一样,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她,她在里面哭,我们俩还约好了,要是以后离家出走就到那里去,让爸妈急一急再假装找到人。”顾苏努力回忆着。 章承煜一下子挂了电话,跳上车子朝着那个方向疾驰了起来。 烂尾楼灰扑扑的,外立面就是光秃秃的水泥,玻璃窗都没装好,远远看去,那窗户就好像一个个黑洞。 楼房一共二十多层,整个都是框架结构,里面的内框架完成了一大半,有的砌了墙,而有的还没有分隔,和石夏蕊画在纸上的迷宫倒有那么几分相像。 楼梯都是水泥浇好的,只是没有扶手,章承煜让几个手下散开了寻找,自己则从最中间的那层慢慢往上走去。 一些剩余的空心砖乱七八糟地堆放着,还有几个零散的脚手架,角落里都是灰,风声在空荡荡楼宇间呼啸。 忽然,章承煜的眼睛一亮:楼梯的转角处有半个脚印! 脚印是后半个脚跟,看起来约莫三十六七码,和石夏蕊的尺寸差不多,章承煜屏住呼吸,沿着墙壁一步步地往上走去。 呜呜的风声传来,夹杂着细细的哭泣声,声音越来越清晰。 章承煜无暇细想,三步并作两步急冲了上去,顿时僵在了原地,只见咕噜趴在地上,整个人都萎靡不堪,偶尔抬起头来哭泣抽噎几声,而她身后就是几近落地的窗户,窗户外就是空旷的蓝天。 一见到他,咕噜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哭声骤然变响,往后退着爬了一步:“坏人!” 十多层的高度,掉下去可能会摔成肉泥。 章承煜的心脏骤然抽紧,脑中有瞬间的空白,手心全都是汗。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孩子的名字,用自己都难以想象到的温柔语调叫了一声:“咕噜……我不是坏人……” “打妈咪的坏人!”咕噜哭着又往后爬了一步,眼看着就要到窗口了。 章承煜的脑袋“嗡嗡”作响,那后退的小手好像扯着一根看不见的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就绑在他的心脏上。 他不假思索地叫道:“咕噜不是的……其实我是你的爸爸……真的,不是要打你妈妈,是爸爸很想你,想咕噜。” 爸爸?咕噜的眉头皱了起来,很是困惑,坏人怎么一下子变成了爸爸?而且,怎么又多出了一个爸爸? 说时迟那时快,章承煜一下子就窜了上去,一把就把咕噜从地上揪了起来放在了里面的墙角里,他的手脚发软,这才半跪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 咕噜显然非常害怕,手指使劲地扣着墙壁嚎啕大哭了起来,她的声音已经嘶哑,一双眼睛揉得通红,脸上也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章承煜摸了摸口袋,没找到什么可以哄骗小朋友的东西,只好随手从袖扣拽下了一颗袖扣,把亮闪闪的钻石在她面前晃了晃:“漂亮吗?不哭了就送给你。” 咕噜连理都没理他,嘶声叫着:“妈咪……咕噜要妈咪……” 章承煜从来都没有应付小孩的经验,亲戚的孩子都很怕他,只要他瞟一眼都会乖乖听话,可现在,他被哭得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别哭了!你再哭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他往后退了两步威胁道:“到时候那个怪阿姨就会回来把你抱走,你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咕噜一下子止住了哭声,定定地看着他。 章承煜骑虎难下,索性走到了楼梯旁吓唬她:“怪阿姨才是坏人,她会变成大老虎咬人的。” 呼啸的风声很是应景,咕噜吓得一下子松了手朝着他走了两步:“不要……要妈咪……” 章承煜愣了一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迈开的脚。 咕噜踉跄了一下,惊恐地左右看了看,显然,对怪阿姨的恐惧战胜了她的心理障碍,她跌跌撞撞地朝着章承煜走去,伸开了双臂:“抱抱……找妈咪……” 她一头扎进了章承煜的怀里,奶香夹杂着汗酸味儿直冲章承煜的鼻腔,稚嫩而滚烫的肌肤碰到了他的脸颊。 心脏深处仿佛被一根羽毛轻扫了两下,章承煜忽然觉得心痒难耐,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涌上心头,他再也无暇细想,一把抱住了咕噜,朝着楼下奔跑了起来。 等顾苏他们赶到医院,咕噜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她的手背扎着针,脸颊上的红稍微褪下去了一点,护士正在替她换瓶,看到顾苏忍不住责备:“孩子都烧到四十度了,再晚来一会儿,脑子烧坏了你找谁哭。” 顾苏抓着咕噜的另一只手放在胸口,眼泪扑簌簌地就往下掉。 所有的人都在,也都长舒了一口气,孙晴和顾长庆一个劲儿地感谢章承煜,章承煜也没多说,只是默默地看了顾苏一眼,告辞走了。 没走出几步,程景时从身后疾步走了上来,站在章承煜面前。 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目光沉郁地打量着对方,仿佛在各自掂量着对方的斤两。 “谢谢。”程景时率先开了口。 莫名的烦躁充斥着全身,章承煜冷冷地说:“不用客气,和你无关,也无需你道谢。” “还没恭喜你,听说你好事近了?”程景时微笑着说。 章承煜的眼神一滞:“谁说的?” “你这阵子和沈家千金出双入对的,大家都这么说,”程景时的神情自若,“到时候来讨一杯薄酒。” 章承煜轻哼了一声:“你程景时什么时候也成了听这种小道八卦的人了?” “偶尔听之,有益身心。”程景时耸了耸肩。 章承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你这么关心,是不是因为你自己心里发虚没底?” 程景时嘴角的笑容一僵,还没等他回击,章承煜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坐在汽车里,章承煜并没有马上开车,而是拿出了手机调出了一张咕噜睡着的照片。刚才隐隐横亘在他胸口的困惑冒出了脑海,咕噜会走,走得还挺顺溜。 仔细看着咕噜的脸,长得的确很像顾苏,只是那双耳朵在躺下的时候从头发中露了出来,耳垂肥厚,稍稍外翻,有点招风的感觉,和他小时候挺像。 他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心头的疑惑越来越浓,拿起手机给徐建国打了个电话:“能帮我查个妇产医院吗?好像叫什么丽,在新区那边。” “老大吩咐,在下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徐建国笑嘻嘻地说。 “苏苏去那里做过流产,我当时查过,所有的记录都很完整,显示手术成功,可现在我有些怀疑。”章承煜几乎一口气说完,这个念头一起,他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心脏在胸腔扑通扑通地仿佛下一刻就要蹦出来。 “你怀疑你老婆骗你?”徐建国对他们的事情略有所知,“妇产我并不是太熟,时间也已经太久,有点难度,不过我会想办法,你等我给你消息。” 挂了电话,章承煜靠在椅背上思索了片刻,心情渐渐平复,告诉自己不用抱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当时他也是抱着一线希望,可最后的结果让他心碎。 手机上的照片不知什么时候又被调了出来,没有了嘶声吵闹,此时此刻的咕噜就好像一个安静的天使。 他摸了摸屏幕上的脸,刚才那抱着咕噜时那柔软的触感再次涌上心头,很玄妙。 他向来不喜欢孩子,难道就因为咕噜是顾苏生的,就让他放下所有戒备,缴械投降?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几乎是在同一秒他按下了接听键:“老徐有消息了?” “什么老徐,是我。”陆文城沉声回答,“赶紧回来,出事了,东湾三号地块开标被六安拿走了,我们怀疑有人泄标。” ☆、第53章 章合和龙云在h市的合作可以说是相当不顺利,龙云是住宅地产老大,机构庞大,就好像一架航母,船身沉稳掉头不易。 前两年地产市场跌入低谷,h市也不例外,照章合的意思,拍下的那块地应该审慎起见,打个时间差,走精品路线,而龙云却有它的操作流程,两家负责这个项目的经理为此起了争执。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六安的各种小动作,让两家的矛盾日益加深。到了最后,楼盘开盘正在楼价最低谷,积压了相当一部分,和龙云的合作也走到了尽头。 东湾三号地块是章承煜准备在n市重整住宅市场重拾信心的第一枪,投标书进行了上下好几轮的论证,有近百分之九十的成功几率。 “章总,东湾土地面积将近一万平米,建筑面积二十多万平方米,我们的标底楼面价达到了五千六百一平方,在现在这个行情价格已经相当可观,另两家远低于我们,只有六安比我们多了二十五一平方,最后这块地被六安夺走。”今天在现场的经理汇报着,神情懊恼。 总经理办和招投标部为这个项目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大家都非常沮丧。 陆文城今天因为和龙云的人洽谈h市的后续没去现场,他拿着自家的标书神情凝重:“我认为六安有窃取商业机密的嫌疑,标书很有可能泄漏,我建议报警。” 投标经理有些犹豫地看向章承煜:“这……仅凭这个底标的事情,证据不足啊。” 章承煜的目光阴冷,一字一句缓缓地开口:“报警,宁可错报,也不能姑息。” 大家一起研究了一下细节,将招投标所有档案和电脑封挡,由总经办和市局经济犯罪调查科联络报案。 会议终于结束,陆文城和章承煜一起走出了会议室,这阵子事情太多,大家都好像有点疲于奔命的感觉。 刚回到办公室,沈思雨就推门而入,笑着说:“文城,承煜,今晚卢山的新电影首映,我们去捧个场?” 卢山是红极一时的言情小说作家,最近几年跨行当起了导演和编剧,改编的爱情电影把一些男男女女煽情得潸然泪下。 “我今晚有约,你们俩去吧。”陆文城识趣地回避。 沈思雨帅气地打了个响指:“知道你忙,最近在泡哪家美女,带来一起去玩呗。” “就怕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到时候你拿眼睛白我。”陆文城冲着她挤了挤眼。 章承煜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一语不发。 沈思雨敏感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不由得放柔了语调:“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你们俩都在,正好说个清楚。”章承煜淡淡地开口,“思雨,那天我没有一下子拒绝你,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我不相信以你的聪明,这几天不会看不清楚,我对你,只有朋友之谊,没有男女之情。” 沈思雨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好一会儿才颤声说:“没关系……我愿意等……” “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章承煜打破了她的幻想,“你既然喜欢卢山的小说就应该明白,有时候爱情就是那么突如其来,就好像化学反应,我们俩,没有那种感觉。” “为什么没有!不是还有成语叫日久生情吗?”沈思雨有些失控地叫了起来。 陆文城慌了,上前劝说:“思雨你冷静一下,承煜你少说一句……” “思雨,现在给你幻想那就是在害你,你好好想想,我不想我们之间到了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章承煜皱着眉头看着她。 “那个顾苏……她有什么好?我到底什么地方比不上她?”眼泪不断地滑落脸庞,又迅速地渗入了衣领,沈思雨恶狠狠地抹了一把,喃喃地问。 章承煜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顾苏的脸庞从他的脑海掠过。 为什么会这样刻骨铭心,他无从得知。 或者,顾苏早已经成了一份他的执念,越是无法触及,越是思之若狂。 他睁开眼睛,目光透过空气,落在某处不知名的地方,眼神温柔:“思雨,没有好不好,只有爱不爱。” 沈思雨呆呆地看着他,捂住了唇哽咽着跑出了办公室。 陆文城追了两步,颓然一拳砸在了门上:“你们两个……这牛角尖到底要钻到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成了她的说客了?”章承煜瞟了他一眼。 “我……我这不是看你一个人孤单单的难受吗?”陆文城长叹了一声,“你不像我,单身过得有滋有味的,不想让婚姻套牢,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的是顾苏,可人家不要你了,你再这么吊着有意思吗?” “我不信她对我没感情了。”章承煜的目光深邃。 “就算有感情又怎么样?你做个便宜爸爸吗?”陆文城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章承煜思考了片刻,忽然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陆文城几乎以为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变傻了。 “文城,就算是便宜爸爸,好像也挺有意思。”章承煜的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有个小东西抱在怀里,感觉也不坏。” 陆文城抚了抚额:“你这是中蛊了,我不和你说话,再见。” 他转身要走,章承煜叫住了他:“等一等。” 盯着陆文城的眼睛,章承煜问:“文城,你和我说老实话,那天我喝醉了,思雨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陆文城愣了一下,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地说:“早上啊,她不和你说了嘛?” 章承煜的面色一冷:“真的吗?那天她额头上有伤是怎么回事?” “这……”陆文城苦着脸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文城,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有时候好心反而害了她,”章承煜轻叹一声,“女人要是执拗起来简直可怕,那个石夏蕊就是一个例子,你不能再纵容她了。” - 一连两天,顾苏和咕噜就好像连体人似的,须臾都无法分开,咕噜有时候睡到一半就会抽搐起来,哭得惊天动地,到了后来都要顾苏把她抱在怀里,闻着妈妈的气息才能睡得安稳。 而顾苏也时常半夜会被噩梦惊醒,只有拽着咕噜的手才能稍稍安心一点。 警方一直在寻找石夏蕊,可石夏蕊却好像一下子失踪了似的,没有人影,这个隐患没有消除,顾苏一刻都无法安心。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咕噜不知道怎么忽然会开步走路了,几乎一天功夫就走得十分稳健。 她自己也觉得很新鲜,再也不粘着顾苏要抱抱了,整天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偶尔摔上一跤也不哭,嘴里还嘟囔着“坏人”“爸爸”几个莫名其妙的字眼。 周末的时候,程景时邀请她参加家里的一个非正式聚会,他的姑姑办了一个画展,顺便庆祝五十岁生日。 顾苏并不是很想去,她的身份有点尴尬,到底算是女朋友还是朋友?可程景时为此特地兴致勃勃地替她准备好了礼物,还硬拽着她一起去买了套衣服。 镜子里的她长裙飘逸,眉目如画,程景时非常满意,凑到她耳边说:“我姑姑是个艺术家,专攻西洋油画,你一定会和她有共同语言的。” 画展在美术馆的一个展厅举行,举办得很是隆重,程景时的姑姑程若敏在n市的艺术圈稍有名气,好些人都来捧场,门口的花篮就摆了一长溜。 程若敏和程景时有几分相像,书卷味很浓,人也沉静娴雅,和顾苏聊了几句以后就被人叫走了,程景时又领着她见了好几个长辈。 不知道是不是顾苏敏感,她总觉得好多人都在不经意地打量着她,偶尔交汇的眼光中透着好奇。 “景时,姑父让你去帮个忙,电脑连接的投影仪出问题了,ppt卡了。”程景时的姐姐程景兰从远处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程景时歉然地对顾苏笑了笑:“你呆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有我在你害怕人把她吃了吗?”程景兰嫣然一笑,挽着顾苏的手,“走,我带你去那边坐一会儿。” 展厅的一边是个休憩的区域,摆放着各种冷食供大家自取。程景兰一边走一边熟稔地和人打招呼,随口说:“你还挺有本事的,景时从来没这么郑重对我们提起过一个女人。” 顾苏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一直以为他是为了争一口气玩玩的,”程景兰耸了耸肩,“毕竟程家和章家一直是对头。” 顾苏停住了脚步,脸上带着几分隐忍:“程小姐,我很尊敬你,希望你也能尊重我和你弟弟。” 程景兰轻笑了一声:“我说错了什么吗?不要在意,只要我弟弟喜欢,我没有权利对你们指手画脚,不过,我爸应该有这个资格,他正要和你说几句话呢。” 顾苏一看,果然,程若荣正坐在墙边的沙发上看着她。 “顾小姐请坐。”程若荣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随后冲着程景兰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咖啡还是龙井?” “白开水就好,谢谢。”顾苏礼貌地道谢。 “说实话,我很意外今天看到你,”程若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坦白说,我对你本人没有任何意见,甚至于我很欣赏你,你的性格气质和景时很契合,景时已经年近三十,他能结婚成家是我们全家人都很盼望的事情。” 程若荣的目光探究,让顾苏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接下来会听到什么,顾苏心里已经有了结果,她忽然后悔来了这里,这算是自取其辱吗? “你结过婚,还是和章家的儿子结的婚,这一点我很难接受,”程若荣缓缓地说,“景时非常坚持,我不得不妥协,我希望你能体会到景时的一片心意,不能再和章家有一点儿的牵扯。” 顾苏有点想笑:“叔叔,请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对儿媳的要求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 程若荣皱起了眉头:“你何必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说你不能和章家有牵扯。” “不管我和章承煜如何,爸妈永远都还是我爸妈,我心里永远都尊敬他们,不可能和他们一刀两断。”顾苏很想掉头就走,可想到程景时,却还是忍了下来。 程若荣显然没想到顾苏会这么强硬,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沉吟了半晌再次开口:“这个先不提,我听说你有个女儿?” 顾苏整个人都戒备了起来:“是,怎么了?” “她的父亲是谁?”程若荣盯着她问。 ☆、第54章 这个问题太突然太冒昧,就算程若荣是长辈,也让顾苏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她警惕地看着他,摇头说:“很抱歉,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 “景时和我说是他的孩子,”程若荣的目光犀利,“别的我都可以通融,唯有这个不行,如果是我们程家的孩子,必须要经过亲子鉴定,如果是章家的孩子,你给她找个去处,程家无法欢迎……” “叔叔,你多虑了。”顾苏打断了他的话,“咕噜是我的女儿,没有人能选择要不要她,只有她能选择她的爸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不会让你有这种困扰的。” 程若荣的脸上阴晴不定,刚要开口,程景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爸,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们俩怎么聊上了?” 程若荣的笑容有些勉强:“你怕什么,顾小姐很会说话。” 程景时询问地看向顾苏,目光中隐隐带着担忧。 顾苏迅速地整理了一下心情,微笑着说:“我们聊得很开心,叔叔博学广闻,很多事情看法都很独特,怪不得你这么优秀,虎父无犬子。” 程景时这才稍稍放心,开玩笑说:“爸,说真的,我还真怕你把苏苏吓跑了呢。” 程若荣瞥了顾苏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景时,该是你的怎么都跑不了,有时候懂得取舍也很重要。” 程景时怔了一下,狐疑地说:“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不谈这些劳神的事情,你们俩慢慢玩,我找你姑姑说说话。”程若荣到底是个老狐狸,不愿意和儿子正面冲突,神情自若地说了两句走了。 顾苏拿起面前的白开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抬头一看,程景时正探究地看着她。 “我爸和你说了什么?”他沉声问,“你不高兴了?” “没有啊,”顾苏笑着说,“你姑姑的画很见功底,尤其是那副莲蓬图……” “苏苏,”程景时凝视着她,眼底有深深的失望,“为什么岔开话题?你是不是在心里抗拒我了?就算我爸和你说了什么,就算有什么困难,难道你不能和我坦诚以待,一起努力面对吗?” 顾苏心里一震,几乎说不出话来。 程景时太了解她了,刚才的那一刹那,她的确在心中下定了决心,要和程景时保持距离,她或者可以忍受程家人对她的指手划脚,但绝不能忍受他们对咕噜的拒绝。 “如果我是章承煜,你也会这样打退堂鼓吗?”程景时低低地问。 顾苏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从前,刚嫁到章家的时候,公婆视她如空气,爷爷挑刺暴戾,丈夫冷漠,她也曾在半夜里哭了好些回,却从来没有起过放弃的念头。 那时候的她,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更有着美好的憧憬。 归根到底,是不够爱吧。 她已经没了爱人的勇气,犹如惊弓之鸟,碰到一点刺激就缩回了自己的龟壳里。 “景时,”她困难地开口,“对不起,我现在的状态很好,我不想改变。” 一个晚上,程景时都很沉默,顾苏不知道该是怅然还是该松上一口气。画展结束后是一场生日自助晚宴,程家的人没有再来打扰她,反倒对她十分客气,就连程若敏也亲自过来致谢。 宴会结束后,程景时驱车去孙晴那里接了咕噜,又把她们一路送回了家里。 咕噜睡得很香,死沉死沉的,被放在床上来回滚了两下也没醒,嘟着一张小嘴很是可爱,顾苏忍不住亲了她一下,这才掩上门走了出去。 程景时还没有走,靠在对面的墙壁上,定定地看着她。 “挺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顾苏柔声说。 程景时忽然朝着她走了一步,左手按在了墙上,把顾苏半侵略性地困在了中间。 顾苏吃了一惊,仰起头来,困惑地看着他 程景时凝视她的眼中有着几分懊恼:“苏苏,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顾苏松了一口气:“你胡说什么,我们俩还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而且,你爸也的确没说什么,放在任何一位家长身上可能都会有这样的顾虑,你别和他吵。” “我不该在事情还没有完全尘埃落定的时候把你带回家去,”程景时的眉头皱起,显然,他的心急让他走了一步臭棋,“他事先答应得我好好的,我没想到他会临时变卦。” 顾苏很是为难:“你别太在意……” “我会把所有的都处理好,答应我,别放弃。”程景时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替顾苏捋了捋掉落下来的发丝。 气氛有些暧昧了起来,只是顾苏却十分紧张,手心里渗出一层薄汗,下意识地就往旁边避了避。 咕噜在里面哭了起来,叫了两声“妈咪”,顾苏急促地应了一声,不假思索地推开程景时的手臂朝里走去。 程景时站在门口看着她低低地哼着儿歌,声音温柔婉转,很是好听。 好一会儿,咕噜才重新沉沉地睡去,顾苏走了出来,神情坦然地看着他,良久,她轻叹了一声说:“景时,我不想骗你,就让我们顺其自然吧,或许时间会给我们最好的答案。” 感情太累太伤,顾苏决定暂时把他们全部都抛诸脑后。 现在她有咕噜,看着宝贝一天天地长大,心里的满足无与伦比。 没出一个星期,咕噜已经学会小跑了,协调性还不够,有时候腿会不知怎么地一出溜,跑得很是滑稽。 在小区里玩的时候碰到比她小的宝宝让妈妈抱着,她开始老气横秋地教育:“笨笨,小鸟自己飞,宝宝自己走。” 有陌生人看到她可爱要抱的时候,她总是嘟着嘴断然摇头:“不抱不抱,怪阿姨坏,坏人爸爸打她。” 咕噜总是会给认识的人起各种名字,比如程景时就是变戏法叔叔,邹奋爱和她一起玩打飞机的游戏,咕噜就叫他轰轰响叔叔,可这个坏人爸爸是谁,咕噜说不清楚,顾苏也一直没弄明白。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马上就要到电商一年一度的年中庆典,顾苏的文案任务也一个接着一个,忙了好一阵子,到了后来,外公外婆来接咕噜出去的时候咕噜都生气了,咬着手指头躲在角落里不肯出去:“妈咪骗人,妈咪一起玩。” 顾苏很是歉疚,周末的时候趁着工作告一段落,她带着咕噜去和丰大道旁的儿童游乐中心玩。 海洋球、滑滑梯、碰碰车,咕噜的眼睛都亮了,乐不颠颠地爬进了海洋球里,却骤然发出了一声惊呼,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把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圆鼓鼓的小手在外面使劲地晃悠,旁边的老师忍着笑把她拽了起来,扶着她站住了,海洋球才到她腰的上面,她惊魂方定,整个人看起来傻愣愣的,旁边有比她大的小朋友指着她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半抬起下巴,忽然哼了一声,一本正经地摆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唱起歌来,表示对他们光知道玩的不屑。 顾苏在外面看得直想笑,只是笑过以后她却靠在充气的柱子前发起呆来:咕噜刚才的神情,和章承煜真像。 一瓶饮料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顿时晕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居然是章承煜!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顾苏一紧张都有点口吃了,下意识地就想挡在咕噜面前。 “怎么,这里你包了吗?”章承煜漫不经心地问,“我怎么记得这是属于章合的产业。” 顾苏哑口无言,咬了咬牙,她惹不起总躲得起吧。她转身正要去叫咕噜,咕噜却趴在海洋球的栏杆上,忽闪着眼睛看着章承煜,软软地叫了一声:“坏人爸爸。” 心里忽然开了一朵花,花蕊里住着一个名叫咕噜的小天使。 章承煜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起来:“有没有听话?怪阿姨来过吗?” 咕噜摇摇头,委屈地指着海洋球:“欺负咕噜,咕噜摔跤了。” “揍它,踩它。”章承煜轻描淡写地建议。 咕噜踮着脚跳了两下,咯咯地笑了起来,重新扑倒在海洋球里,这回她不害怕啦,趴在球上笑得十分灿烂。 顾苏不知道咕噜什么时候和章承煜已经这么熟了,两个人这样对话简直让她心惊肉跳,可咕噜玩得正高兴不肯走,她只好警惕地守在旁边。 足足玩了半个小时的海洋球,咕噜出来的时候已经头发都黏成一缕一缕的了,章承煜顺手把她的头发捋了捋,旋即把手插进了口袋。 看着章承煜手里的饮料,咕噜很眼馋,嘟囔着问:“坏人爸爸,这是什么?” “橙汁,想喝吗?” “不想,”咕噜摇头,却眼巴巴地看向顾苏,“妈咪,咕噜不喝,牙牙坏。” 章承煜把饮料打开,放在了她的手里:“没事,喝吧。” 咕噜捧着饮料不肯撒手,咽了咽口水,却还是看向顾苏:“妈咪,咕噜不喝。” 饶是顾苏心烦意乱也被她逗乐了,半蹲下来,帮她扶着饮料:“喝两口吧。” 咕噜凑在瓶口抿了两口,快活地在顾苏脸上亲了一口:“妈咪我爱你。” 章承煜满不是滋味,盯着顾苏脸上那个口水印看了好一会儿。 顾苏带着咕噜想要避开章承煜,可不知道今天章承煜是怎么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身后,旋转木马、画画、滑梯……还时不时地和咕噜搭话。 在顾苏的严厉制止下,咕噜终于不叫“坏人爸爸”了,改叫“坏人叔叔”,章承煜居然也没生气,一直等到她们走出游乐场。 说好了中午去孙晴那里吃午饭,顾苏抱着哈欠连天的咕噜等出租车,章承煜把车开到她面前,她只当没看见。 到了父母家,咕噜没吃几口东西就东倒西歪要睡午觉了,今天实在把她累坏了。刚刚把咕噜放在床上,顾苏的手机就响了,她一看,是章承煜的。 “下来,我在楼下等你。” “凭什么?”顾苏纳了闷了。 “顾苏,做人要讲点良心,”章承煜的声音阴沉,“我解决了爸爸的事情,又把咕噜找了回来,让你陪我一会儿,不过分把?” ☆、第55章 顾苏哑口无言,章承煜说的没错,要不是因为两个人之间有着乱七八糟的纠葛,她能把章承煜当做救命恩人供起来。 章承煜的车就在楼下,后车门全锁上了,顾苏只好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刚要开口,车子就稳稳地朝前开去。 “去哪里?”顾苏有些心慌。 “散散心。”章承煜简洁地回答。 车子不疾不徐地开出了小巷,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咕噜的事情……谢谢你。”顾苏率先打破了沉默。 “谢礼呢?”章承煜淡淡地问。 顾苏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居然还有人讨谢礼的,还是身家几十亿的地产公司老总。 “你要什么?”她憋着气问。 “送礼能这样问吗?一点儿诚意都没有。”章承煜皱起了眉头。 顾苏不说话了,靠在椅背上玩着自己的包带。 周末的城市并不是太堵,一刻钟之后,车子便驶出了市中心,朝着南雁湖的方向开去。 顾苏心里稍稍放松了一点,想必章承煜是带她回章家别墅,她的确好久没去探望爷爷和公婆了。 “石夏蕊的行踪有消息了,她那天把咕噜扔在烂尾楼上以后就直接离开了n市,我查了她所有的亲友,有人说在她老家看到过她,这两天本市的公安已经在联络当地警察排查了,应该过几天就会有消息。”章承煜叮嘱说,“你自己带着咕噜也小心一点,尽量不要去人少偏僻的地方。” 顾苏闷声点了点头。 “你女儿还挺聪明的,知道审时度势,那天一开始还不要我,后来一见不对就一直拽着我不肯放。”章承煜随口夸奖。 有人夸咕噜,顾苏很开心,忍不住想要炫耀:“她从小就聪明,说话特别早,九个月就开口叫妈妈了,现在会背好多唐诗了呢。” “是吗?十五个月就会背唐诗,那是天才啊。”章承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顾苏悚然一惊,立刻改口:“其实就是背几个音而已,毕竟还小。” 章承煜瞟了她一眼,眼神幽深,顾苏的后背起了一层薄汗,心里暗暗叫苦,打定主意再也不开口了。 车子拐了个弯,没有开往章家的别墅,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等车子停稳,顾苏这才发现他们到了一个度假村。 度假村临湖而立,三面都是苍翠的树林,东南亚风情的木制别墅掩映在一片绿色中,清澈的溪水将一座座建筑串连起来,而度假村的正面对着浩淼的南雁湖,波光粼粼,帆影点点,美不胜收。 “你过来。”章承煜在车后面叫她。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顾苏很是抗拒,不想下车。 章承煜的脸色有点僵硬,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一大捧花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把花塞进了她的怀里。 一大捧的白百合,中间是一朵蓝色的睡莲,幽深空灵,令人惊艳。 只是这个场景有些可笑,结婚两年,她连片花瓣都没收到,可两个人已经形同陌路时,却收到了这样一束花。 章承煜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已经和沈思雨出双入对了吗? 顾苏的心里烦躁了起来,不假思索地把花塞回章承煜的手中:“我不要,你送给别人吧。” 章承煜沉默了半晌,强硬地又把花放在她的怀里:“这是我送给咕噜的,她喜欢花。” 度假村门口站了一队人迎接,看着他们把花塞来塞去,有的神情尴尬地别开眼睛,有的则满怀好奇看得来劲。 顾苏不想被人看笑话,只好把花放在了副驾驶上,自己下了车。 “陪我吃点东西吧。”章承煜摸了摸胃。 顾苏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下午两点,饿到现在也不怕得胃病吗? 章承煜见她没有反对,便大步朝着湖边走去,顾苏跟在他身后正纳闷呢,度假村的那队员工也跟着一起过来了,小推车上放着一溜儿的食材。 湖边停着一艘游艇,登上了船,顾苏这才恍然大悟,章承煜这是准备在湖上享受他的午餐呢。 不得不承认,这顿午餐浪漫而唯美,完全不像出自章承煜的手笔。 阳光刚刚正好,不冷不热;微风不疾不徐,轻抚而过;游艇停在湖中央,轻轻摇摆,水面上偶尔跃起一条湖鱼,哗啦作响。 食材都是取自于附近的山珍湖味,不用多加烹饪,一股鲜味便沁入味蕾。中午的时候为了哄咕噜吃饭睡觉,顾苏原本就只是匆匆吃了几口,这下肚子也被勾起了馋虫,不知不觉就多下了几筷。 吃完后服务生撤下了餐桌,换上了躺椅和茶几,一壶花茶被烛火温着送了上来,清香四溢。 服务生都退到后舱去了,游艇正处湖心,四周静谧,天高湖阔,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顾苏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几步就走到栏杆旁,远眺着度假村。风景虽然美,可陪着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实在有点胆战心惊,没过一会儿顾苏忍不住问:“可以了吧?我要回家了,咕噜醒过来看不到我会闹的。” 身后有慑人的气息逼近,顾苏惶然一回头,章承煜双手撑在了栏杆上,和她咫尺之遥,目光炯炯,落在她的脸上。 “你在怕什么?你躲得我那么远,是不是因为你心里还有我?” 章承煜低声喃喃地问。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顾苏呆滞了片刻,忽然打了个寒颤,使出浑身的力气来推了章承煜一把,章承煜顺势往旁边倒去,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一下子从栏杆旁的一个出口出溜了出去,单手挂在了游艇外。 顾苏惊呼了起来,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救命!救命啊!” 章承煜咬着牙说:“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死了?你要是这样想,我就如你的愿好了。” 顾苏的脸色惨白,哆嗦着使劲想把他往上拽,只是章承煜好像没有半点上来的意思,死沉死沉的,反倒是她被拉得半跪在了甲板上,半个脑袋都探出了游艇。 她不会游泳,又有恐高症,吓得牙齿咯咯打颤:“章承煜……你别吓我……你快上来……我没力气快拉不住你了……” 章承煜的身体又沉了沉,顾苏惊恐万分,情急之下另一只手也从栏杆上松开抓住了他的手臂,半个身子探出游艇,双腿勾住了栏杆:“章承煜你疯了!有什么事你上来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脑中终于回过味来:怎么她叫了半天那些服务生没一个出来救人的? 章承煜的脚在船身上踩了一下,一个翻身,一下子把顾苏扑倒在甲板上。 两个人的肌肤相触,带来一阵火热的战栗,顾苏浑身发软,手脚都使不出劲来。 章承煜大口地喘着气,脑袋半侧靠在她的胸口,贪婪地听着那急促的心跳声,喃喃地说:“苏苏,回到我身边来,我们重新开始,这一次,我们一定会幸福 “胡说……骗子!”顾苏的声音沙哑,几乎都说不出话。 章承煜抬起头来,捧住了她的脸,那双仿佛被墨浸透的黑瞳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看着我,”他俯下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语声低柔,“苏苏你看着我,摸着你的心口说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 顾苏用力地咬住了牙关,强迫自己迎视着那道炽烈的目光:“没有。” “你说谎。”章承煜静静地看着她。 “松开。”顾苏伸手去推,章承煜站了起来,顺势把她一拉。 顾苏呼吸急促地走到躺椅旁,拿起杯子咕噜咕噜地喝了满满一杯的花茶。 “我记得你说过,你一紧张就喜欢不停地喝水,那次采访我时,你喝了两杯咖啡,结果回去后整晚没睡着。”章承煜低声说。 顾苏的手指颤了颤,良久,她抬起头来看着章承煜,神情疲惫:“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章承煜,我太累了,我只想过宁静的日子,而你太优秀,只有像沈思雨这样的女人才足够坚韧,可以陪在你身边。” 章承煜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歉:“对不起,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思雨怀有敌意,我现在明白了,以后不会让你有这种困扰。” 顾苏愕然,旋即嘲讽地笑了笑:“你才知道吗?真够迟钝的。别再说以后了,我想你再大度也不会想要当咕噜的便宜爸爸,把船往回开吧,我要回家。” “如果我说我愿意呢?”章承煜定定地看着她。 顾苏呆住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眼前这个人是那个曾经在机场里因为咕噜而暴怒的章承煜吗?他是中了什么蛊吗? “不管咕噜是谁的孩子,我愿意为了你包容一切。”章承煜沉声说,“如果我不是我当初犯错,我们俩不会走到这一步。是我种下的因,我就应该承担结的果,苏苏,我爱你,我愿意用余生来给你们俩幸福。” 顾苏怔怔地看着他。 迟到了四年多的表白,听起来真挚而热烈。 她忽然惶惑了。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把她从呆滞中惊醒,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手机,差点把水杯都打翻了。 “苏苏你在哪儿呢?”程景时听起来挺高兴的,“有件喜事,晚上我们来庆祝一下。” 顾苏的舌头打了个结,好半天才说:“我今天有点事,还在外面。” 程景时有点失望:“什么时候回来?吃不上饭要么去看场电影。” “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顾苏委婉地说,“不然过两天吧,叫上小安他们,我请你们吃饭。” 挂了电话,所有的暧昧气氛已经一扫而空,顾苏沉下脸来再次催促:“我真的要回家了,你说的话现在都已经毫无意义了,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章承煜的脸色阴沉地盯着她的手机,冷冷地问:“程景时?” “和他没关系,”顾苏头痛地说,“你别总是盯着他不放。” “我有这个必要盯他吗?”章承煜轻哼了一声,“他想要和你们在一起,只怕他家里那关不好过,程若荣阴着呢,要不然怎么会生出他这么一个阴险的儿子。” “背后说人坏话不是君子所为。”顾苏瞪着他。 “我说错了吗?等着吧,程若荣很快就会忍不住来找你了。”章承煜淡淡地说着,让后舱的服务生开船回去。 游艇很快启动了,耳旁的风声呼啸,一簇簇的白浪煞是好看。 顾苏的脑子有片刻的凝固,好一会儿,她忽然回过味来,几近愤怒地看向章承煜:“你是不是和程景时家里人胡说了些什么?” “怎么会,”章承煜耸了耸肩:“我只是偶尔碰到了他姐姐,感谢了一下程景时替我照顾妻女而已。” “你——”顾苏气得说不出话来,“卑鄙,无耻!” ☆、第56章 把顾苏送回家里,章承煜照例又在她的楼下呆了好一会儿。 能看到那盏灯亮着,明白她就在那个地方忙碌生活,这是一件足够美好的事情,虽然偶尔会有些他不想看到的人出现。 要知道,看到顾苏和程景时结伴外出,他需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冲上去和程景时打上一架。 卑鄙无耻? 他冷哼了一声,难道让他宽容大度,看着自己的爱人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默默祝福吗? 更何况程景时就不卑鄙无耻了吗?只怕从他一开始招聘就没安好心,动的是利用顾苏打击章合的脑筋,后来动了真感情才收手不干,虚伪地开始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起顾苏来。 总而言之,只要顾苏心里有他,程景时就别想从他手里撬走顾苏,除非他死了从他身上踩过去。 正琢磨着呢,徐建国打电话来了,这两天他一直在帮章承煜查两年前艾丽妇产医院的流产手术,医院方面倒是挺卖面子,只是当事医生已经离职,跟着老公南下闯荡去了,留档的手术记录看不出端倪。 “要找到她得费点功夫,而且找到了她也不一定肯说实话,”徐建国为难地说。 不知怎的,章承煜好像不太在意了:“查不出来就算了,可能是冥冥之中神明有灵,那时候我丢了个孩子,现在这个是老天爷来补偿我的,是谁的都不重要,只要是她的就好。” “其实你要知道孩子是不是你的很简单啊,”徐建国笑着建议,“你去做个亲子鉴定就好,几根带发囊的头发就可以搞定一切。” 章承煜的嘴角一僵,轻咳了两声:“明天去做,今天我刚偷到了孩子的头发。” “呦,你也真够阴的,成小偷了。这样你还急什么?一直催我,我都被你催得魂都没了。”徐建国调侃说。 “我这不才想到嘛,”章承煜有点懊恼,好像凡事一牵扯到顾苏,他那引以为傲的智商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检测也要好几天,你这里要是有消息了,我也心里有点底。” 顾苏还不知道自己将被算计,她惦记着程景时说的好消息,没两天就约好了他和罗小安一起吃饭,正好邹奋也来了,四个人就在小区附近的一家烤肉店定了个包厢。 邹奋和程景时表面上还算一团和气,不过暗地里就各自憋着劲儿,邹奋总在顾苏面前念叨程景时阴险,而且家大业大不可靠,而程景时提起邹奋总是一脸的“小弟弟毛都没长齐”的表情。 不过要比起体贴细心起来,邹奋可输了一大截,他甩开腮帮子吃得开心,而程景时则时不时地将烤好的肉和小食放在顾苏面前。 到了后来邹奋自己也发现了,愤然烤了一个牛肉金针菇卷放在了顾苏碗里。 “尝尝,我烤的一定好吃。”他瞪了程景时一眼。 顾苏只好把它放进了嘴里。 “怎么样?”邹奋期待地等着表扬。 顾苏的嘴角有些僵硬,硬着头皮咽了下去:“不错。” 程景时凉凉地开口:“牛肉比金针菇熟得快,你这样,要么牛肉焦了,要么金针菇还欠火候。” 邹奋沉着脸说:“我怎么没吃出来。” “你皮糙肉厚的,味蕾也一样。”程景时笑着打趣。 “好了好了,”顾苏赶紧打圆场,“邹奋我想吃烤土豆。” “给我也来一个,烤得用心点。”罗小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得令!”邹奋这下得意了,烤土豆那是他的绝活,老家的时候没钱吃饭,经常去乡下地里偷来烤着吃。 顾苏松了口气,趁着邹奋忙乎的时候问程景时:“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庆祝?” 程景时拿起清酒在她的杯子上敲了敲:“干杯,我让章承煜栽了个大跟斗,报了一箭之仇。” 顾苏心里扑扑乱跳,好一会儿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什么……跟斗?” “今天评标组确认了,东湾三号地块被六安竞得,我们交完了百分之十的钱,他章承煜再有能量也没办法了,”自从新区的商业广场失利后,公司、家族的压力就让程景时一直憋着一股子气,这次简直痛快得不得了,“他想进军住宅市场,门都没有,只怕章合董事会的那群老家伙要让他头疼一阵子了。” 顾苏纳闷了,那章承煜昨天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和她游湖?难道不应该在公司加班采取点紧急措施吗? 她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俩这样……会不会到时候两败俱伤……被别人渔翁得利啊?” 程景时愣了一下:“渔翁得利?” “我就这么一说,商场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顾苏有点忧心忡忡,“景时,答应我别再和章承煜斗气了。” “是他先来挑衅,我还会怕他吗?”程景时冷哼了一声,“我算是知道谁在捣乱了,怪不得我爸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后来却反悔了,原来是他故意说些暧昧不清的话让人误会,苏苏,这样我能忍吗?” 顾苏哑口无言。 罗小安凑了过来:“你们俩叽叽咕咕说啥呢,我姨夫那人啊,就是死要面子,苏苏我告诉你,对付他的法宝只有一个。” 顾苏白了她一眼:“你少来凑热闹。” “什么?快说。”程景时很有兴趣。 “先斩后奏啊,你们俩直接结婚登记,咕噜登记入户,生米煮成熟饭,他能拿你怎么办?”罗小安显然喝得有点多,脸颊绯红。 “你瞎出什么馊主意啊!”邹奋恼了,直接给了她一拳。 “至于你,小奋奋,”罗小安傻傻地笑了,“不如你直接和我登记结婚吧,咱们两个凑成一对过日子,挺好。” 罗小安的模样很让人心疼,前两天顾苏和她一起在被窝里聊了一个晚上,终于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了,感情的事情,别人劝都没用,只能自己走出来,只是看起来罗小安好像还没有做到。 “吃你的吧,谁跟你凑一对啊,”邹奋把烤好的土豆放在她碗里,“我生是苏苏的人,死是苏苏的鬼。” 罗小安竖起了大拇指:“是条汉子,佩服!” 这两人一搭一唱的,倒是让饭桌上多了好多笑料。 吃完饭,大家都有点意犹未尽,在旁边的ktv包了个大包厢,罗小安叫来了几个交好的哥们,邹奋叫来了同学,程景时也把几个朋友叫了过来,一大群人在包厢里很是热闹。 顾苏好久都没参加过这么热闹的聚会了,几近苍老的心境好像也跟着一起鲜活了起来。她的声线清澈,唱起歌来有一股独特的韵味,一首《传奇》把全场都震住了,大伙儿纷纷嚷着要拜她为师,以便以后去泡妞泡汉子。 唱歌、骰子、喝酒,这一场聚会一直到了晚上十二点,顾苏原本要早点回家哄咕噜睡觉,邹奋又嘲笑她了:“你怎么老跟个护崽的母鸡似的,别老惯着咕噜,不然她怎么独立长大?” 顾苏惴惴不安地打了电话给孙晴,结果孙晴告诉她咕噜已经睡着了。 “她没哭闹吗?没要捏我的耳朵吗?”顾苏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哭得可凶了要找你,我跟她说妈咪替她买礼物去了,后来大概哭累了就睡了,哦,捏不到你的耳朵捏着枕头睡了,手指一直捻啊捻啊,小眉头一直皱着,大概在梦里琢磨今天你的耳朵怎么手感不一样了。”孙晴一边说一边偷着乐。 咕噜在她不经意之间已经发生了变化,渐渐长大。 总有一天她会强大到不需要依靠她这个母亲。 顾苏的思绪忽然飘到了很远,咕噜有了男朋友冲着她这个妈妈挥手再见…… 令她有点心酸的念头出现了几秒钟,回过神来她又笑自己想得真是太远了。 既然咕噜不用操心,顾苏就放下心来,罗小安不知道是人来疯还是需要发泄,扯着嗓子吼了好几首,还把顾苏抓过来一起合唱,玩得很是开心,顾苏不太会喝酒也被劝了好几杯,出门结账的时候都有点头重脚轻。 程景时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她强撑着和他告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去。 半夜里的小区非常安静,栀子花刚刚爆出了花苞,香气袭人。 “咕噜喜欢花……”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好像不久前就有人和她说过这句话。 章承煜的脸庞不受控制地在她面前飘过,黑黝黝的眼神悠远深邃,仿佛磁石一般在她眼前晃悠。 她抬手在眼前挥了挥,试图把人影赶走:“讨厌,老是跑出来干什么……” 她喃喃地念叨着,停下脚步扶着树干呆了片刻。香气从鼻尖掠过,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引走,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尖去摘头顶的栀子花苞。 一个黑影站在前面定定地看着她,她的腿一软,拽着的树枝发出哗啦一声响。 “对……对不起,我不该摘花……我……”她结结巴巴地道歉。 那黑影一声不吭,只有阴鸷的气息萦绕在他四周。 顾苏这才觉得不对劲,揉了揉眼终于看清了是章承煜,气得不打一处来:“深更半夜跑出来,你想吓死人吗?” 沉重的喘息声传来,章承煜好一会儿才咬着牙开口:“你和程景时……去喝酒了?” “去了……又怎么样!”顾苏心里很是痛快,久远的记忆涌了过来,她斜睨了他一眼反唇相讥,“你和沈思雨……去酒吧喝酒的时候……来问我同不同意了吗?” 章承煜又气又急,一把拽住了她的肩膀,月色下,眼前的女人颊若桃花,眼含春水,一股掩藏不住的媚意被酒精蒸腾得淋漓尽致,他的指尖用力,几乎想要把这具身体揉进怀里。 一声痛呼传来,顾苏忿然去掰他的手指:“你干什么……你快快走……不然我叫……叫人了!” 章承煜的眼神阴晴不定,渐渐松开了手,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咔擦”拗下了一支花苞嗅了嗅,随手插入了顾苏的衣扣中。 浓郁的香气袭来,顾苏下意识地摸着花骨朵有点发懵 “好,既然如此,”章承煜把手插进了兜里,语气冰冷,“我就不打扰了,我等着你来找我。” ☆、第57章 顾苏稀里糊涂地回到家里大睡了一觉,半夜里忽然惊醒,回味着章承煜的这句话,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躲人还来不及,怎么会送上门自己去找他?她想起以前因为顾长庆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去找他是的窘迫,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了起来,章承煜这是又找到什么拿捏她的把柄了吗? 第二天一早,她去了孙晴那里把咕噜接了过来,狠狠地表扬了她一顿,咕噜开心得一整天都挺胸叠肚的,见了小区里的爷爷奶奶就得意地吹牛:“咕噜最勇敢,一个人睡觉觉。” 只可惜她的牛皮吹到晚上就破了,照例哼哼唧唧地粘着顾苏。 顾苏和她讨价还价:“妈咪陪着你睡,可你不能抓妈咪耳垂了,妈咪很痛,要哭了。” “咕噜轻轻摸。”她软软地往顾苏怀里钻,打着哈欠,却一直执拗地不肯闭眼睛。 顾苏看得一阵心软,只好妥协,纠正坏习惯的战役还没打响就以失败告终。 除了睡觉和吃饭,咕噜真的是个人见人爱的宝贝,乖巧听话,顾苏忙着工作的时候,她就自己坐着看书搭积木,有时候还会咿咿呀呀地唱着自编的小曲。 她的确特别喜欢花,那天章承煜送的那一大束花被她看到的时候,她都快乐疯了,睡莲被她养在脸盆里,每天都去装模作样地滴两滴水,吹口仙气,摸着花瓣神神叨叨的,把那朵睡莲当成花宝宝养了。 那朵栀子花被她拿到脸盆里陪着睡莲宝宝玩了好一阵子,顾苏忙里偷闲看了两眼,忽然琢磨着等过两天花谢了,她是不是得编个说辞来骗骗咕噜,不然宝贝得伤心了吧? 风平浪静过了两天,顾苏终于放下心来,想必章承煜只是放放狠话,虽然章承煜在感情上曾经冷酷无比,可顾苏还是相信他的人品,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过激行动来伤害到她。 这天趁着手头上的事情告了一个段落,顾苏把咕噜放在了爸妈那里,自己去了一趟陈医生那里,检查了一下手指。 陈医生拿着x光片研究了一阵子,颇为遗憾地说:“简单地说吧,就是骨头里重新长的骨头位置不对,以至于关节不连,弯曲不够。” “还有办法可以治好吗?”顾苏屏住呼吸问。 “办法有是有的,只不过你要吃很大的苦头,”陈医生沉吟了片刻,“如果对日常生活没有影响,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再折腾了。” “可我……想弹钢琴……”顾苏呐呐地说。 陈医生犹豫了片刻说:“那只有一个办法,重新把指骨打断,重新手术,你愿意吗?” 这个方法一听就让人心惊肉跳,顾苏想起自己一个人在m国时拔钢钉,拔出来的一刹那,她晕在了手术室里,躺了大半个小时才恢复了过来。 她咬了咬牙问:“重新手术保证能好吗?” 陈医生摇了摇头:“时间太长了,只有百分之三十四的希望吧。” 为了这百分之三四十的希望,去重新受一遍苦,值得吗? 顾苏在心里问自己。 没有人能告诉她。 一路沮丧地回到家里,顾长庆在做饭,孙晴在和学校打电话讨论大合唱的事情。 她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看到咕噜。 “妈咪的宝贝呢?”她扬声叫道,“咕噜不许躲猫猫啦,妈咪带了好吃的给你,快出来……” “咕噜不在,”孙晴挂了电话,“承煜说带她出去玩玩,他没和你说吗?” 顾苏一下子懵了:“你说什么?妈,你怎么能让别人把咕噜带走!” 孙晴不解地看着她:“承煜又不是什么坏人,他喜欢咕噜,咕噜也和他玩得挺开心的,他说他会打电话告诉你的……” 电话铃声果然响了起来,是章承煜打来的,顾苏简直要疯了,用力地按下了接听键:“章承煜你到底要干什么!” 电话里一片静默。 “你怎么连我妈都骗!你赶紧把孩子给我送回来,不然我告你拐卖抢劫非法拘禁……”顾苏一口气把自己想到的所有罪名都罗列了出来。 “顾苏,”章承煜冷冷地开口,“你硬生生地把我女儿从我身边夺走了两年,犯罪的是你。” 顾苏一阵昏眩,指尖几乎握不住手机。 “你胡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她强自镇定,“你在哪里,我来接咕噜。” “顾苏,你把我从头骗到脚,又从脚骗到头,居然现在还不想承认,是打定主意让我女儿叫程景时爸爸吗?我告诉你,你做梦!”章承煜咬着牙说,“你没有必要知道我在哪里,顺便告诉你一声,我今天刚拿到亲子鉴定报告,咕噜和我的父女关系可能性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你要干什么!你——” 电话挂了,顾苏呆滞了半秒,重新拨了过去,却只听到温柔的提醒: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 章承煜喘着粗气,真恨不得冲进手机里把那个女人揪出来看看她的心到底有多狠。 他在湖边平复了一下心情,拍了拍脸,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显得那么狰狞。 不远处的花园里传来了一阵咯咯的笑声,是咕噜和章嘉仁在玩,章嘉仁难得把他的注意力从那些古董里挪了出来,亲自吹了十多个彩色气球放在花园里,咕噜东抓一个西抓一个玩得忘形。 徐瑷把苹果切成了苹果丁,见缝插针地就喂上一块,章爷爷坐在台阶的椅子上,挥着拐杖指挥:“这边,去那边,哎呀飞了!” 多美好的天伦之乐,只可惜晚到了两年。 手里的那张报告几乎被捏成一团,他大步走进了花园,站在角落里定定地看着咕噜疯玩,旁边的徐瑷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问:“孩子她妈呢?你还没给骗过来吗?” 章承煜语塞,摇了摇头。 “越来越没出息了,到现在都没搞定,”徐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早听我劝,好好地对你老婆,能弄成这样?” “孩子在这里,我不怕她不过来。”章承煜冷冷地说。 “女人都要听好话,你别弄太僵。”徐瑷叮嘱说。 章承煜暗自咬了咬牙,那个女人,简直就是软硬不吃。 “坏人叔叔……”咕噜一眼就瞥见了他,高兴地扑了过来,一路跌跌撞撞的,“妈咪,咕噜要妈咪。” 章承煜蹲了下来,把小东西一把抱进了怀里。 一股奶香味扑鼻而来,这是他的孩子,他和顾苏一起融为一体的结晶。 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再等等,等我把妈咪带回来,快了。”他忍不住亲了一下咕噜的脸颊。 咕噜嘟起了嘴不高兴了:“骗人,坏人叔叔骗人。” “快看奶奶那里有什么?”章承煜指着围墙上的紫藤花诱惑说,“这里好多花,咕噜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到底是小孩子好骗,咕噜的注意力顿时被引走,化身成“采花大盗”,头上戴一朵,手里抓两朵,口袋里还揣一朵,平时视这些花花草草如命的徐瑷也不心疼了,乐呵呵地夸奖着:“咕噜好漂亮。” 咕噜的眼睛滴溜溜一转,举起小手冲着徐瑷召唤:“奶奶来。” 徐瑷不明所以地弯下腰来:“要奶奶抱吗?来,让奶奶亲一个再抱。” 咕噜捧着徐瑷的头,把一朵花插在她头上,拍着手咯咯地笑了:“奶奶也漂亮。” 这下好了,全家人都顶着一朵花,就连章爷爷也不例外,没有头发就插在了拐杖上。 这可能是这些年章家最热闹最开心的日子了。 章承煜中途出去处理了一下公司事务,安插在顾苏身旁的私家侦探也大致汇报了一下顾苏的行踪,自从出了咕噜那事以后,章承煜深怕石夏蕊再对顾苏不利,就请了个私家侦探在暗处保护。 “顾小姐的情绪还算正常,她去了一趟你的公司,还去了一趟你的公寓,现在一个人在你公寓下面抹眼泪。” 章承煜的心抽紧了一下,旋即狠了狠心:“随她,等她自己回过味来。” 真是太笨了,怎么就想不到找到南雁湖这里来呢? 章承煜在心里念叨着,琢磨着要是明天顾苏再想不到这一层,该怎么不着痕迹地提醒她一下。 他一路慢悠悠地往别墅开,还没等到他开到呢,手机响了起来,一接通,一阵尖锐的哭声直冲耳膜,徐瑷在电话里慌了手脚:“承煜,承煜你快回来,咕噜哭得喘不过气来了!” 如果说白天的咕噜是天使,夜晚的咕噜那就是恶魔。 谁哄都没用,用什么哄都一边去。 魔音穿耳,全家人全部阵亡,她依然还在床上身嘶力竭地一口一个“妈咪来”“坏人叔叔骗人”。 徐瑷心疼得要命,拽着章承煜一个劲儿地说:“苏苏呢?快打电话让她过来,这要把孩子哭出病来怎么办?” 章承煜沉着脸,这要打了这通电话,他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他冲着他们挥了挥手,自己一个人进了卧室,“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咕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继续嚎啕大哭,哭声中已经带了几分嘶哑。 “妈咪有事不能来了,咕噜乖的话,睡一觉起床,我就去接妈咪。”章承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即柔和又可信。 “骗人!坏人!”咕噜不理他,口中颠来倒去地控诉着。 “爸爸陪你睡觉好不好?”章承煜采取了怀柔的政策,“爸爸给你讲故事,你想听什么?” “骗人,不是爸爸,”咕噜一边哭一边纠正,“妈咪说,是叔叔。” 章承煜的脸色不太好看了起来,不过和一个小孩较真也没意义,他忍了忍:“别哭了,不然妈咪明天也不会来。” 咕噜不干了,口中翻来翻去地叫着妈咪,整个人哭得都有点痉挛了。 章承煜无计可施,只好把她抱进了怀里,一边耸着她,一边连蒙带吓:“不哭啊,不然怪阿姨听到了又要来带咕噜走了。” 咕噜打了个激灵,眼神惊恐地看着他,一下子就揪住了他的衣服。 章承煜有些心疼,赶紧改口:“爸爸抱着你,怪阿姨就不会带走咕噜了。” 咕噜抬手就去摸他的耳垂,哭声渐渐小了下来。 章承煜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孩子哭累了,折腾得差不多了,他又抱着走了两圈,咕噜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除了那手指还在使劲捏耳垂外,好像有睡着的趋势。 耳朵被摸得发烫,章承煜咬了咬牙,又忍了大概一刻钟,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还没弯下腰呢,“哇”的一声,咕噜又哭开了,手指一用劲,差点没把章承煜的耳垂扯下来。 章承煜只好又抱着她一圈圈打转,挖空心思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摇篮曲。 就这样,只要章承煜把她放在床上,她立刻就从睡梦中惊醒,只要章承煜把她的手指从耳垂上拉下,她必定嚎啕大哭,只要别人来替换章承煜抱,她必定手脚乱舞抵死不从…… 整一个晚上,章承煜就在床上躺了一两个小时,到了后来,都不知道稀里糊涂是怎么熬过来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咕噜在床上已经醒了,咿呀咿呀地玩着自己的手,一看到他睁开眼,立刻软软地叫了他一声:“坏人叔叔……” 章承煜筋疲力尽,脑子里忽然就闪过一个念头:原来,这是老天爷派来收拾他的魔星。 起来洗了个冷水脸,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眼圈发黑,眼睛里红丝点点,几乎可以用憔悴两个字来形容。 “承煜,苏苏来了。”徐瑷在楼下叫他。 他的精神一振,整了整衣领,大步朝楼下走去。57 ☆、第58章 眼睛下两个黑眼圈,眼睛里布满血丝。 两个人一照面,几乎一模一样,还挺相称般配的。 咕噜从卧室里“蹬蹬蹬”地跑了出来,趴在楼梯的栏杆上朝下张望,快活地大喊着:“妈咪!咕噜这里!妈咪抱!” 顾苏的心一酸,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 徐瑷上楼把咕噜抱了下来,咕噜一头扎进了顾苏的怀里,手足无措地去抹顾苏的眼泪:“妈咪不哭,妈咪呼呼。” 她拨开顾苏的头发到处找痛痛的地方,小手忙碌地揉着,还一口口地吹着气。 “妈咪不痛,”顾苏把脸贴在了她的脸颊,哽咽着说,“看到咕噜就不痛了。” 咕噜高兴了起来,神气活现地说:“妈咪要坚强,咕噜没哭,痛痛也不哭。” 章承煜抽了两张纸巾递给顾苏,顾苏瞪着眼睛,倔强地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没去接。 “昨天我都被折腾惨了,一晚上没睡,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章承煜苦笑了一声。 “咕噜听话了,自己睡,不要妈咪陪。”咕噜立刻请功。 章承煜听着真想揍咕噜的小屁股,昨天晚上嚎成那样的小魔星是谁呢?还居然这样吹牛说自己听话自己睡! 徐瑷和吴婶过来了,把咕噜抱着暂时先哄走去吃早饭了,临走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顾苏一眼:“苏苏,你和承煜好好谈谈,不管你们俩怎样,这件事你做的不对,妈要批评你。” 顾苏的脸涨红了,声若蚊蝇地应了一声。 人都走光了,客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章承煜率先打破了沉默:“想喝什么?” 顾苏用力地摇了摇头,盯着他眼神恳求:“章承煜,算我求你了,别和我抢咕噜行不行?昨晚我一夜都没睡,就好像那天咕噜被石夏蕊抢走了一样,你能体会到那种天都塌了的感觉吗?” “你说的我可能体会不到,可是,”章承煜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揉得皱巴巴的纸,用力地扔在了顾苏的面前:“你能体会到我拿到这份报告时候的心情吗?顾苏,你硬生生地剥夺了我做父亲的权利,剥夺了我和孩子两年的天伦之乐,我错失了她的出生,她的童年,她的牙牙学语,到现在为止甚至只能听她叫我一声叔叔!” 他的气息急促,看向顾苏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焰。 顾苏毫不畏惧地看着他:“那你告诉我当时我应该怎么办?为了你那一声爸爸难道让我将就着放弃离婚重新回到你身边?不,章承煜我做不到,我不希望咕噜有个怨妇一样的妈妈,更不希望咕噜生长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这些年她虽然没有父亲,可她过得很快乐,我觉得我没有做错。” “谁说没有爱?”章承煜咬了咬牙根,“顾苏你是不是没有心?” 顾苏压根儿不想和他争辩爱不爱的问题:“而且,你压根儿不喜欢小孩,你会真心喜欢咕噜吗?如果孩子在你那里,你只会把她交给保姆,自己当个甩手掌柜。” “谁说的?”章承煜恼羞成怒,“昨晚是我哄她睡觉的,你去问问咕噜。” “一天可以,十天呢?三百六十五天呢?”顾苏嘲笑了一声。 “谁说我不可以?你给我机会,我就可以证明给你看。”章承煜狡猾地说。 顾苏疲惫地按了按额头,脑袋隐隐作痛,她昨晚一夜没睡想了好久,该如何解决这个困局。到了现在这个这个境地,或者,她不得不做出一点妥协。 “你如果坚持的话,我可以答应你定期带她回你这里,平常你要是想她了,也可以来探望她。”她思索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至于时间,你看一个星期一天,怎么样?” 章承煜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顾苏咬了咬牙:“最多一星期两天,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了。” 章承煜怒极反笑:“既然这样,我们法院见,看看到底咕噜会判给谁。” 顾苏的眼中露出惊恐之色,她不愿意让章承煜知道咕噜的身世,就是怕最后是这样的结局,她了解过,打起官司来,她欺骗在先,属于过错方,再加上顾章两家的财力摆在那里,咕噜跟谁更有利于孩子的未来明摆着,孩子很有可能会判给章承煜。 情急之下她一把拽住了章承煜的衣袖:“章承煜你别太欺负人,你逼急了我……” “逼急了你再逃到m国去吗?”章承煜的语声冰冷,“你以为你还会有这个机会吗?” 顾苏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几近绝望地看着他:“章承煜你到底想要怎样?你要是怕咕噜喊别人爸爸,我不结婚了还不行吗?我一辈子就陪着咕噜过了,这你总满意了吧? 仿佛一双看不见的手骤然揉紧了他的心脏,章承煜感觉到了彻骨的痛意,他盯着眼前的人,喃喃地问道:“为什么?难道你就算单身一辈子也不想回到我身边来?” 顾苏沉默了良久,坦然看向他:“是的,我可以相信你现在想挽回的心意,甚至可以去努力相信你说的爱我,可是,我无法相信你的爱可以足够永远,这一辈子那么长,诱惑那么多,如果重来一次,我真的挺不过去……” “不要再说了,”章承煜打断了她的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同意了?”顾苏又惊又喜,“我可以把咕噜带走了吗?” 章承煜没有说话,她生怕章承煜反悔,转身疾步就朝餐厅走去,甚至没来得及看章承煜那晦涩难明的眼神。 咕噜已经吃了大半碗粥了,手里还拿着一颗棒棒糖,一见到顾苏就把手往背后缩了缩,片刻之后一想不对,讨好地晃了晃棒棒糖:“妈咪,咕噜好好吃饭了。” 顾苏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咕噜乖。” “咕噜不要,奶奶给。”她开始告状,可小胖手却把棒棒糖捏得紧紧的。 徐瑷佯作生气装着要去抽她的棒棒糖:“咕噜不要的话,奶奶就自己吃。” 咕噜眨了眨眼,忽然抬手把棒棒糖往徐瑷嘴里送:“奶奶舔舔,一下!” 她认真地掰着手指头,好一会儿才伸出了一个食指,强调只能舔一下。 徐瑷乐了,冲着顾苏说:“苏苏,这孩子像承煜小时候,猴精猴精的。” 顾苏心急如焚,却也不好意思从徐瑷手里抢过咕噜就走,只好耐着性子陪着徐瑷聊了一会,章爷爷也下来了,照例中气十足地批评了一顿章承煜和顾苏,又在咕噜“太爷爷”的叫声中败下北来。 好不容易熬了一个多小时,顾苏抱着咕噜就和大家告别,徐瑷恋恋不舍,看着她直叹气:“苏苏,我们在家都冷冷清清的,好不容易才盼到你和咕噜,你就不能看在我们的份上让一步吗?就算是了了我们这几个老人的心愿,等我们去了,你们怎么折腾我都管不着了。” 顾苏哑口无言,只是叫了一声“妈”就红了眼眶。 徐瑷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就当妈唠叨吧,以后要常来。” 顾苏使劲地点着头。 门外司机老秦等着送她,顾苏刚要上车,外面一声喇叭响起,章承煜从车里探出头来:“这里。” “不用了……”顾苏飞快地拒绝。 章承煜一动不动,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他的车堵在大门口,老秦的车是不可能越过他开出去的,顾苏不想再节外生枝,更不想当着徐瑷的面和他吵架,只好抱着咕噜上了车。 车子开出了别墅,沿着山路缓缓向外,没有回城,反而朝着一个游船码头开去。 到了码头,咕噜看到那么多游船激动坏了,拍着窗户就叫:“兔兔!妈咪,兔兔船,还有嗷呜船!” “你要干什么?我想回家。”顾苏定定地看着章承煜,固执地不肯下车。 章承煜的神情自若,完全看不出刚才和她大吵了一架的模样,只是接过咕噜,耐心地解释:“我错失了两年,现在陪她坐坐船,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的确不过分,再拒绝顾苏都觉得自己太残忍。 嗷呜是咕噜对老虎的简称,是咕噜最喜欢的动物,章承煜租了嗷呜船,还替她买了一套老虎的连体衣帽,连体衣好大,把咕噜整个套进了里面,只露出了半张脸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惹得路人频频驻足观望。 游船是电动的,有固定的行驶区域,章承煜把船开到了最远处,随后就飘在湖面上,把买来的零食和饮料摆了一桌。 咕噜快活极了,吃点零食玩玩水,抱抱妈咪开开船,到了最后她一下子搂住了章承煜的脖子,软软地叫着:“坏人叔叔,咕噜好喜欢你噢。” 章承煜的嘴角一僵,迅速地瞥了顾苏一眼。 顾苏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话都没说。 从船上下来,章承煜还带着他们去了南雁湖最有名的环湖自行车道,这条车道建成五六年了,木制的通道约莫两米见宽,建在碧水之侧,一眼望去,烟波浩渺,仿佛天地就在指尖。 这里最有名的就是受恋人们欢迎的双人自行车,也有适合三口之家的三人自行车。 章承煜挑了一个前面有防护椅的三人自行车,咕噜系着安全带坐在最高处,得意洋洋得喊着“得儿驾”,章承煜在最后面慢悠悠地踩着,时不时地凑过去和咕噜说话,不经意间就和顾苏肌肤相触,这触感带来了久远的记忆,带来一阵止不住的颤栗和酥麻。 疯玩了大半天,章承煜又驱车到了和丰大道,替咕噜买了一大堆的衣服和玩具。 送她们回到家里时已经下午三点了,咕噜在车上已经睡过半个小时,这时候过了午睡的点,精神头还很足,顾苏长舒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下车就往家里走去。 “苏苏。”章承煜叫住了她。 顾苏警惕地看着他,眼神戒备,双手紧紧地搂着咕噜,深怕他来抢孩子。 章承煜走到她面前,抬手替她捋了捋乱糟糟的衣领,眼神温柔:“我明白你在怕什么,是我太心急,忘记了我们俩最缺少的是什么。苏苏,我陪你慢慢等,等你重新有那种爱的感觉,等你再一次相信我,等你再一次憧憬未来。”   ☆、第59章 这一句话,让顾苏睁着眼睛失神到了天亮。 算起来,她和章承煜的确没有好好谈过恋爱,一开始的网聊,虽然都感受到了那份怦然心动,可毕竟只是文字之间的交流,后面就更不用说了,她单方面的付出,他误会重重,两个人的婚姻,连貌合神离都做不到。 而现在,章承煜忽然之间就非她不可了,这简直匪夷所思,她无数次告诫自己,那只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祟,得不到的都是好的,可一旦放在身旁触手可及,再深的感情都会渐渐磨灭消失殆尽;也有可能他是存着对那两年婚姻愧疚弥补的心思;更有可能是章承煜大男子的征服欲在作祟,容不得他曾经的女人投入到对手的怀抱。 总而言之,什么都有可能,唯独没有深爱的这种可能。 恋爱的感觉是什么? 那种相对而视不经意就露出的微笑;那盛在心中快要满溢出来的思念;那吐出爱人名字都齿颊留香的感觉…… 她还能再拥有吗? 顾苏把头埋进了薄被里,把所有的杂念都摒弃开始数羊,别再做少女梦了,不然梦醒了只会更加凄凉。 一大早咕噜就在顾苏身旁哼哼唧唧了,一连两天都没睡好,顾苏强撑着起来替咕噜准备早饭。 今天的事情还挺多的,帮了她很多次的网友济沧海这两天在考察n市的自贸区,n市是临海城市,旁边有得天独厚的深水良港,这些年发展得非常好,gdp隐隐有直逼一线城市的苗头,吸引了很多国内外的投资者。 济沧海的公司总部在h市,此次考察会逗留五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两个人约好了见上一面聊聊。 把咕噜拾掇好刚要出门,门铃响了,顾苏从猫眼一看,是个彬彬有礼的陌生人,手里拖着一个雅致的包装盒。 “是顾小姐吗?我受章承煜先生委托,将这件清彩绘首饰盒送到你这里。” 顾苏愣了一下,直接拒绝:“我不要,麻烦你退回给他。” 那人笑着说:“顾小姐,就算你拒绝,那也麻烦你在拒收单上帮我签个字,不要难为我这个办事人员。” 顾苏打开门,刚要去取他手里的单子,那人立刻把盒子往她脚下一放,二话不说就往楼梯下跑去。 “顾小姐,你看着办吧,我只负责送到,不负责它的后续。” 那声音渐行渐远,顾苏哎哎叫了两声,却只能看着脚下的盒子一筹莫展。 几十万的东西总不能放在门口,顾苏只好把盒子暂时拿进了房间里,打开一看,那个慈善拍卖上被争抢的首饰盒静静地躺在盒子里,一笔一划、一木一榫间都透着岁月的痕迹。 这古朴的样式近看比远看更让顾苏心动,可也越加烦恼,她只好给章承煜发了个短信:首饰盒你来拿走,不然我扔垃圾桶了。 几乎就在同时,章承煜的短信就回来了:扔吧,能让你听个响声也好。 这口气太无赖了,顾苏咬了咬牙,好一会儿才又发了一条:明天我送到爸那里去。 章承煜回复:爸最讨厌清朝的古董,要知道我花了几十万买来的,他会气得发心脏病的。 顾苏无计可施,丢也丢不掉,退也退不了,只好先暂时放进了书房的柜子里。 和济沧海约在了和丰大道旁的一家露天咖啡馆里,虽然她很信任济沧海,可罗小安知道她要和网友见面,一个劲儿地埋怨她缺心眼:“现在骗子太多,你居然还敢单身去见网友?” 等罗小安把拐卖、仙人跳、*药等社会新闻讲了个遍,顾苏终于有些害怕了,拽着罗小安一起去了咖啡馆。 附近停车很麻烦,时间快到了,顾苏提前在门口下了车,罗小安去地下停车。 咖啡馆里人不多,顾苏张望了片刻,看到靠江边的一排椅子上坐着一个醒目的男人,牛仔裤加t恤,一件薄外套轻松地搭在肩头。 顾苏走上前去试探地叫了一声:“济沧海?” 那人回过头来,顾苏忍不住在心里喝了一声彩,这位白手起家的电商老总出乎意料的年轻,朗目薄唇,脸型略长,不像时下流行的那种奶油俊秀小生,有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男性魅力,他的眼神深邃,迅速地扫过顾苏的脸庞。 “小咕噜点?”济沧海站了起来,他的个头约莫一米八,身材健硕,微笑着朝着顾苏伸出手去:“秦济南,幸会。”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顾苏一边伸手一边思索:“顾苏,很高兴见到你。” “我们算是神交已久了吧?”秦济南笑着说,“你和我想象的几乎差不多,人美眼光也美,这个地方不错,想不到n市有这么漂亮的去处。” “你倒是让我大吃一惊,”顾苏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我还以为会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成功人士。” “是脑满肠肥吧?”秦济南打趣说,“还好没让你失望。” “在这里办的事情还顺利吗?有什么新的发展计划?”顾苏关切地问道。 “准备大力发展o2o的电商模式,n市比较开放新潮,生活水准也比较高,我们计划在n市先尝试开拓这个平台。”秦济南解释说。 顾苏笑着说:“好像听起来挺厉害的感觉,我不太懂,不过,你这是打算要垄断电商业吗?不要一个人偷偷把钱都赚饱了,分点活路给我们。” “没办法,这是商人的本能。”秦济南耸了耸肩,他把餐牌递给顾苏,让她点酒水饮料。 顾苏点了一杯拿铁,替罗小安点了一杯卡布奇诺:“我朋友在停车,马上过来。” 秦济南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是在n市土生土长的吗?和你打听个人,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顾苏有点好奇:“你说来听听。” “六安地产你听说过吗?公司董事长应该姓程。” 顾苏精神一振:“真是巧了,我和他们……” “苏苏。”罗小安在门口叫了她一声,声音清脆。 两个人齐刷刷地转过头去,顾苏冲着她招手:“小安,这里!” 罗小安朝着他们走了两步,脸上扬起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嘴角,目光死死地落在了秦济南的身上。 秦济南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小圆桌被他一撞,发出“叮铃哐啷”的响声。 顾苏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那晚和罗小安钻在被子里谈心的时候,那个卑鄙无耻心狠手辣的男人,把罗小安骗财骗心的,不就叫做秦济南吗? 聚会不欢而散,罗小安连坐都没坐下,拔腿就走,顾苏叫都叫不住,秦济南盯着罗小安的背影心神不宁地沉默了几分钟,说了声抱歉也急匆匆地出去了,只剩下顾苏一个人对着上来的两杯咖啡干瞪眼。 她想来想去还是担心,给罗小安发了条短信,问她怎么样,要不要到哪里去发泄一下。 罗小安很快就回了消息过来,说她很好,就是不想再看到那张脸,现在她在健身房打拳击,已经快把橡皮人揍烂了。 顾苏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和这位网友的情分也要到此为止了,罗小安和秦济南,她当然选择力挺罗小安,欺负女人的男人最让人看不起,就算那个男人有着世上最好的皮囊。 独自一人坐在江边浅啜着拿铁,阳光正好,凉风习习,分外悠闲。自从生下咕噜后,顾苏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悠闲时光了。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有位小提琴手一边拉着提琴一边缓步朝她走来,亮丽清越的音色下,一曲云雀在他的颤音技巧中明快欢悦地呈现。 曲子拉得很好,顾苏很是意外,靠在椅子上静静欣赏,一曲终了,忍不住鼓起掌来。 琴手朝她鞠了一躬表示谢意,又架起小提琴拉起来第二首,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教我如何不想她》,曲调温柔深情,第一个音符出来的时候,她就闭上了眼睛跟着轻哼了起来。 半曲过去,她一下子回过味来,倏地站了起来四下张望,果不其然,咖啡馆的吧台旁,章承煜正坐在高脚凳上,冲着她举了举手里的咖啡杯。 顾苏深吸了两口气,重新坐了下来,一口气把拿铁全喝光了,杯口差点咯到了自己的牙。 第二曲结束,小提琴手照例又是一鞠躬,扬了扬手里的弓说:“第三首是那位先生送给小姐的一句话,月亮代表我的心……” 顾苏不得不出声打断了他:“对不起,我不需要。” 她站了起来招呼服务生买了单,快步走出了咖啡馆。 身后有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任凭顾苏怎么加快脚步都甩不掉。她霍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章承煜趁势和她撞在了一起。 顾苏打了个趔趄,幸好章承煜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无耻!”顾苏咬着牙齿挤出两个字来。 “今天天气真不错,”章承煜顾左右而言它,“你也喜欢这条江边走廊吗?” “如果你不在,我会更喜欢这里。”顾苏的脑仁一阵阵发疼。 “我在巡视和丰大道的经营情况,你可以无视我。”章承煜的表情很严肃。 顾苏无语,索性趴在栏杆上看起了江水:“好,你去巡视吧,别在我眼前晃悠就行。” 身旁一下子没了声音,顾苏目不斜视地看着江面,前面有一大片浮萍,江水起伏,江面上的轮船来来往往…… 过了好几分钟,顾苏终于忍不住往四下张望了一下,章承煜真的不见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刚要离开,“哗”的一声,走廊前的喷泉一下子喷洒了出来,水柱冲天,漫天的水珠冲高后化成水雾洒落下来;几乎就在同时,梁祝的音乐响了起来,这首经典的爱情名曲缠绵悱恻,而音乐喷泉随之也变得优雅妖娆了起来。 “咦,怎么这么时候开音乐喷泉了?” “运气真好,亲爱的,这是不是喜兆啊。” ……旁边有情侣窃窃私语。 阳光和蓝天下,水雾缭绕,倾洒在顾苏的四周,阳光柔和,蓝天明媚,远处的江水潺潺东流,近处的情侣手牵手相依相偎。 多美的景象。 顾苏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上忽然一暖,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脑子好像有点生锈了,她机械地转头看向身侧。 章承煜在阳光下冲着她微笑:“苏苏,喜欢吗?”   ☆、第60章 顾苏从来都不知道章承煜会是这么浪漫的人,就好像一颗毒药,骤然间裹上了华丽的外衣,有那么一刻,她几乎就要丢盔卸甲。 一阵江风吹来,她打了个喷嚏,抬手一摸,头发上湿漉漉的,刚才喷泉冲高时的水雾细细密密,飘到的时候没啥感觉,江风一吹这才觉得有些凉。 她往后退了几步,顿时从那旖旎的幻境中惊醒,甩开章承煜的手就急匆匆地往前走去。 章承煜有点懊恼,掏出纸巾去替她擦脸上的水珠:“这喷泉怎么在开的,也不知道控制点力度。” “你……够了没有?”顾苏简直啼笑皆非,“你不去公司上班在这里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干什么?就不怕章合被人挤兑得关门大吉吗?” 章承煜的眼神骤然凌厉了起来:“你是指程景时吗?放心,他也就只有在背后动动手脚的能力,想置我于死地还早着呢。” “他才不会这么恶毒呢,”顾苏反唇相讥,“倒是你,别把人逼得走投无路就好。” 章承煜气乐了:“你怎么就帮着他说话?我不就毁了他的那个广场吗?他从我手里把地抢走你怎么就没看见了?” “你们俩是小孩子吗?你打一拳我踢一脚的?”顾苏嘲笑说,“省点力气大家都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章承煜盯着她没有吭声,只是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个问题,等你回家了,我们可以再慢慢沟通。” 顾苏气结,再也不看他一样,抢步拦下一辆出租车,拉开门就往里钻:“师傅,柳荫小区,麻烦快点谢谢。” 司机油门一踩,车子一溜儿地往前窜,顾苏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章承煜斜靠着梧桐树干,双手插在裤兜里,潇洒地默送着她的背影,周围的景致仿佛在这一刻都成了衬托他的背景。 耳边仿佛“扑”的一声轻响,被牢牢封锁住的心口好像裂开了一条细缝。 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要从里面出来。 顾苏深吸了一口气按住了胸口,默念着清心咒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都赶到了九霄云外。 - 自从东湾三号地块疑似泄标被六安竞得后,章合集团的公司高层都有点人人自危的感觉,就连日常工作的气氛都随之凝重了起来。 而今天章承煜却神情愉悦地踏入公司,一路出乎意料地和好几个面熟的员工打了招呼,顿时,各种八卦在公司大楼里风生水起。 “章总要有大动作了。” “内鬼已经找到,章总这几天都在布局,今天看表情都不一样了。” “章总应该有好事近了,会不会是要结婚了?” “新娘是谁?” “章总笑起来好帅。” …… 公司的bbs上一溜儿的水贴,好几条都歪了方向,开始猜测起章承煜的另一半来。 章承煜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了全公司上下八卦的中心,一路坐着电梯到了二十八楼,刚好碰见招投标部的经理陪着市局经济犯罪调查科的吕警官出来。 吕警官和章承煜有几面之缘,上前打了个招呼,颇为遗憾地说:“章总,你们封存的电脑和资料我们都检查了,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同时我们也传唤调查了一些相关人员,目前还没有进展。” “辛苦你们了,”章承煜和他们握了握手,“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请尽管开口。” “下一步我们会扩大调查取证范围,还要调取公司监控录像,到时候请你们总裁办和总经办都多多配合。” “没问题。” 送走了吕警官,章承煜吹着口哨推开了陆文城的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沈思雨,他有点诧异,自从那次他拒绝过沈思雨后,沈思雨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联系了,这么多年的交情让他觉得有点遗憾,但如果能让沈思雨从这份感情中走出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文城不会是在骗我吧?”沈思雨有点困惑地看着他,“不是说公司最近不太顺利吗?怎么你还高兴成这样?” 章承煜嘴角的笑意未减:“愁眉苦脸不是我的风格,哪里跌倒了就哪里爬起来,既然做得好商业,我就不信我进不了住宅这个门槛。” “承煜,地产我不太懂,不过如果有资金方面的问题,说一声我一定鼎力相助。”沈思雨关切地说。 沈家是做投行的,沈思雨专攻金融,对资金运作耳濡目染,很有一套。 章承煜笑了笑:“心领了,不过,我应付得来,还不至于要你帮忙。” “我路过希思丽,给你们带了点下午茶,让你们放松一下,”沈思雨朝着桌面努了努嘴,“尽情享用,我先走了。” 她挥了挥手,潇洒地一转身出了办公室。 桌上放着两杯咖啡和两块提拉米苏,香气诱人。 陆文城叹了一口气,抓起提拉米苏一口就咬掉了一大半:“真是的,人家这么关心你,你好歹也别这么冷冰冰的来几句外交辞令就结束了。” “你们俩聊什么?你别再出什么馊主意了。”章承煜警告说。 “就聊些公司的事情,思雨听说公司出事了,特意过来问问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还拐弯抹角地问你的情况,我都和她说了,除非顾苏死了,不然你就认准那棵歪脖子树了,在那里上吊也不准备腾地了。”陆文城翘着二郎腿说,“她应该死心了吧。” 章承煜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忍不住捶了他一拳:“什么歪脖子树,注意点形容词,那是你嫂子。” 陆文城委屈地叫唤了一声:“我这不是为了让思雨死心才这么说的嘛,你心尖上的人我上回就见识过了,厉害着呢,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她收服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章承煜沉思着问,“女人都喜欢什么?你快帮我一起琢磨琢磨。” 陆文城嘿嘿一笑:“承煜,说实话吧,女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她要是心里有你,就算是拉着手淋一场雨都是值得怀念终生的浪漫约会,可要是心里没你,你就算策划了全世界送给她她都只会皱眉头,所以,归根到底,既然顾苏没有放下,不论你做了什么,只要你用心做过就好。” 不得不说,陆文城还是有谈恋爱的天分,章承煜一听顿时信心倍增。 - 章承煜从来没有用心追求女人的经历,可一旦用心追求起顾苏来,好像有着数不尽的灵感。 每天早晚一个短信,风雨无阻地送进顾苏的手机,不用担心象打电话一样被挂。 半夏的外卖每天下午准时送到,有顾苏最爱吃的黑白配和芒果绵绵冰。 顾苏喜欢的古籍和碟片变成一个个的快递送进了她的公寓,这都不值几个钱,却需要花心思收集。 路边的偶遇更好像掐着秒表算过一样,顾苏带咕噜去公园玩耍时,超市里采购食物时,甚至和罗小安逛街时,他都能偶遇得理所当然,面不改色地上前聊上几句,无视顾苏的脸色。 心血来潮时,章承煜偶尔也会站在顾苏的公寓下,如果那盏灯光亮着,他就拨个电话上去,大多数的时候,电话会被顾苏无情地挂断,偶尔有两次接起,他静静地听着顾苏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心中有着无以伦比的满足。 顾苏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 可他感觉到,顾苏对他有了那么一丝的变化。 那曾经的视而不见成了怒目而视,那曾经防备冷漠的眼神偶尔游移了起来,曾经的冷言冷语再也不是脱口而出…… 他很乐此不疲地发掘这这些细微的变化。 而顾苏有点招架不住了,这样的章承煜太让人意外了,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善用手段威逼强迫的男人,而成了一个锲而不舍的普通追求者,一点一滴地试图撬开那冰封已久的心扉。 她仿佛回到了那次初见章承煜的采访,画报里的男人第一次从虚幻中走到现实,风姿翩翩,自信而帅气的微笑,最终让她的仰慕成了刻骨铭心的爱恋。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放下所有的防备去相信这份迟到的爱,只是理智却在最后一刹那赶到,重新将那份软弱驱赶到角落里。 咕噜到十月份就要满两周岁了,小区里好些像她这么大的已经在上小小班了,顾苏也琢磨着让咕噜秋季的时候开始集体生活,多和小伙伴交流,而不是总和家人呆在一起。 只是现在幼儿园好像比大学还难进,顾苏问了几家附近的,都说早就招生满了。 程景时从罗小安那里听到了这件事,当晚就拿了三家幼儿园的资料到了顾苏家里。 “这家是国际化的,咕噜应该还记得一点m国语言,去了那里会比较适应,这家是市属的,师资很强大,这一家是市属民办,口碑比较好,你选择一下。” 顾苏实在不想再欠程景时的人情,犹豫着说:“要不还是算了,我爸妈反正都在,一起帮着再带个半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程景时轻笑了一声:“怎么,你这是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顾苏大窘:“没有,我只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你。” 程景时凝视着她,神情严肃:“就算到了最后你没有选择我,可我们还是朋友,风水轮流转,难保有一天我也会求到你帮忙,难道你到时候会拒绝我吗?” “好好好,我错了,马上研究。”顾苏只好妥协,拿着三份资料比较了起来。 咕噜看到纸上的滑滑梯和玩具很兴奋,也过来凑热闹,兴奋地嚷着:“妈咪,咕噜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这句“好喜欢”不知道怎么成了咕噜的口头禅,棒棒糖好喜欢,花花好喜欢,娘娘好喜欢……这甜言蜜语的,也不知道像谁。 “那咕噜喜不喜欢变戏法叔叔呢?”程景时逗她。 咕噜用力点了点头,拖着长音软软地说:“咕噜好喜欢变戏法叔叔哦。” 程景时心花怒放:“苏苏,小安是她的干娘,不如我做她干爹算了,来,叫一声爹爹听听。” “爹爹是什么?”咕噜好奇地问。 “就是和娘娘配对的。” 咕噜眨了眨眼:“妈咪对的呢?” 她不会说“配对”,直接省略成了“对”字。 顾苏的脸色一僵,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呢,敲门声响了起来,急促而有力。 她立刻站了起来扬声问:“谁啊?” 门外没有回答,只是敲门声越发急促。 顾苏心里顿时明白了,头皮一阵发麻,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果不其然,门外站着脸色铁青的章承煜。   ☆、第61章 天气有点闷热,章承煜在外面应酬完,看看时间还早,就兴致勃勃地打包了两份冰淇淋,一边想象着咕噜看到冰淇淋以后软软的马屁声,一边身轻如燕,一踩油门就到了柳荫小区。 刚到楼下,他便看到了程景时那辆米色的车,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往脑袋上直涌,上楼的时候,胸腔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灌满了,有种要爆炸的趋势。 “你来干什么?”顾苏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章承煜面无表情地往里走去,站在程景时面前,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阴鸷的气息,眼神几乎有些狰狞。 咕噜显然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往程景时怀里一缩,声如蚊蝇地叫了一声:“坏人……叔叔……” 程景时拍了拍她的背,安慰说:“咕噜不怕,有叔叔在呢。” 章承煜的脸色有点发青,却没有发作,从外卖袋里掏出了一盒冰淇淋来:“咕噜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咕噜的眼睛一亮,原来害怕的表情瞬间笑成了一朵花:“冰冰!妈咪,好吃的冰冰呢!” 她整个人都向前扑去,程景时差点抱不住她,打了个趔趄。 咕噜把冰淇林抢在手里,从程景时的怀里爬了下来,拽住了顾苏的衣袖,举起冰淇林讨好地冲着她笑:“妈咪吃,好好吃呢!” 顾苏揉了揉她的头发,耐心地解释:“晚上不能吃,牙牙要有小虫子,小虫子还要到肚子里,会痛的。” 咕噜拽着冰淇淋不肯松手,哼哼唧唧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妈咪,冰冰好好吃呢。” 章承煜沉下脸来,打开盒盖,把小勺子塞进了咕噜的手里:“吃吧。” 咕噜的眼睛眨啊眨,舀了一勺眼巴巴地往顾苏嘴边送:“妈咪吃,咕噜不吃。” 顾苏敷衍地假装舔了一口,咕噜见她没有松口,眼珠咕噜一转,舀了一勺送到程景时的嘴边:“爹爹吃,咕噜不吃。” 程景时愣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一口咬住了勺子砸吧砸吧嘴:“咕噜乖,真好吃,你也尝一口吧。” “妈咪,爹爹让咕噜吃。”咕噜立刻看向顾苏,神情雀跃。 章承煜的脑袋“嗡”的一声:“你叫他什么!” 咕噜吓了一跳,连忙又舀了一勺往他嘴边放:“坏人叔叔,吃冰冰,大家要分享。” 章承煜的胸膛急剧地起伏着,用手一挡,咕噜一个没拿住,小勺子掉在了地上。 咕噜看看地上的冰淇林,又看看章承煜的脸色,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章承煜僵硬地抱住了她,想哄又不知道该怎么哄,生硬地开口:“不哭,我不是故意的,别哭了。” 咕噜把眼泪鼻涕往他胸膛上糊,委屈得好像从天塌下来了似的:“妈咪,咕噜不开心了,咕噜想吃冰冰,好想好想。” 顾苏无奈地扶住了额头,看来不吃是过不了关了,只好抱起她来往厨房去拿勺子:“只能吃一小半,不然晚上小虫子真的要爬到肚皮里来了。” 客厅里剩下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章承煜阴森森地开口:“程景时,你这样骗小孩子未免太无耻,咕噜的爸爸是谁,你心知肚明。” 程景时也不解释,耸了耸肩:“咕噜喜欢怎么叫,那是她的自由。” “我警告你,你别再来招惹她们母女俩了,”章承煜盯着他,眼神凌厉,“不然,大家就拼个鱼死网破。” 程景时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苏苏是你的私有物吗?章承煜,你这样只会把苏苏越推越远,我非常乐意看到这种结果。” 还没等章承煜回敬,顾苏出来了,咕噜已经安静地拿着勺子在撬冰淇淋了,一脸的满足,这个时候可能天塌下来了都和她无关了。 显然章承煜没有离开的意思,这样僵持着毫无意义,程景时站了起来告辞:“苏苏,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顾苏把他送到门口,程景时转过身冲着章承煜笑了笑,随即把脸凑到顾苏耳旁,压低声音说:“咕噜的事情,你要是决定了打电话给我。” 身后的目光好像要在背上盯出个洞来,顾苏僵硬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路上小心点。” 门关上了,顾苏靠在墙上轻吁了一口气。 “这么恋恋不舍,怎么不跟着一起走了?”章承煜的语声中控制不住带着几分讥讽。 顾苏没理他,随手收拾起桌面上的资料:“门在那里,麻烦你自己走,记得关门。” 章承煜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手指用力地好像要掐进顾苏的骨头里:“苏苏,你心里到底向着谁?” 顾苏盯着他,忽然急剧地喘息了起来:“章承煜,我还想来问问你呢,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进来以前,你是不是已经替我定好了罪?我水性杨花,我见异思迁,我见一个爱一个对不对?” 章承煜愣住了,下意识地解释:“我没有……” “你有!”顾苏逼视着他,“你眼巴巴地进来盯着我,生怕我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是,章承煜你要记住,我们离婚了!就算我们没离婚,我也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有自己的朋友,景时他帮了我很多,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说说话?你有什么权利对他指手划脚横眉冷目?” 顾苏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言辞犀利,和平日里的恬淡柔和完全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章承煜一时有些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苏越说越来气,使劲地推着他往外走:“好了,现在我这里没人了,你该满意了吧,赶紧走你的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了。” 顾苏的情绪有些激动,章承煜生怕她伤到自己,被她推得节节后退,他忍不住反驳:“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让咕噜喊他爹爹?你难道不是在打算和他在一起?” 正在埋头对付冰淇淋的咕噜抬起头来,脆生生地回答:“爹爹和娘娘一起。” 章承煜愕然:“什么娘娘?” “就是娘娘啊,妈咪最好,娘娘第二。”咕噜得意地说。 就章承煜在一愣神的功夫,顾苏把他推出了门外,“砰”的一声甩上了防盗门,恨声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咕噜吓了一跳,飞快地从椅子上爬了下来,含着手指头瞅着大门,小脸上很是纠结:“妈咪,坏人叔叔不见了,咕噜想他了。” “那你跟他走,晚上和他睡好不好?”顾苏瞪了她一眼。 咕噜立刻投降,伸出小指头掐着指尖软软地比划着:“没关系的,咕噜就想一丢丢,现在不想了。” 顾苏紧绷的脸裂了一条缝,扑哧一声乐了,忍不住拧了一把她的脸蛋:“调皮鬼。” 咕噜舔啊舔啊,才吃了一点点冰淇淋,大多数都进了顾苏的肚子,吃完后又陪着咕噜玩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冰淇淋心满意足了,咕噜这回睡觉很听话,捏了两分钟耳垂就进入了梦乡。 顾苏却毫无睡意,起来后看了会书,鬼使神差地拉开窗帘往下一看,果不其然,章承煜的车还停在楼下。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飞快地拿了起来。 “苏苏,对不起,是我错了。” “错哪里啊,你倒是说说错哪里了……”顾苏忍不住喃喃地问。 “我刚才气糊涂了,我没有把你当成所有物的意思,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以后我不这样了,我只是有点伤心。” “伤心什么,你倒是伤心什么啊……”顾苏戳了戳手机,好像在戳着章承煜的脑袋。 手机好一会儿都没有声响,顾苏盯了片刻,眼睛都有点发酸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短信来了:为什么还不让咕噜叫我爸爸? 顾苏愣了愣,盯着短信看了好一会儿,再掀开窗帘一看,车子不见了。 第二天,艳阳高照,天气晴好,顾苏带着咕噜去拍照片,小家伙很爱臭美,挑了一条带花的太阳裙,揪着裙摆接二连三地问:“妈咪,咕噜漂亮吗?” “漂亮,咕噜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宝贝。” 咕噜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在顾苏脸上打了个响亮的啵。 公园离小区大概两三条街,顾苏牵着咕噜的手慢悠悠地走过去,一路走,母女俩一路聊。 “妈咪,咕噜有妈咪,娘娘,还有爹爹,爸爸呢?” “咕噜为什么这么问?” “咕噜想爸爸了,大宝哥哥和多多妹妹都有爸爸,咕噜没有。” “那……咕噜喜欢谁是爸爸呢?” “好多爸爸,咕噜想要好多爸爸。” 顾苏被口水呛了一下,满脸绯红:“不可以,就只能有一个爸爸。” 咕噜纠结了,掰着手指盘算着哪个当爸爸好。 还没等她纠结好,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顾苏警惕地一回头,看见一个男人朝她们俩疾步走来。 自从石夏蕊的事件之后,带着咕噜在外面顾苏总是保持了高度的警惕,这次也不例外,她立刻把咕噜抱了起来往旁边一让。 那个男人停下脚步冲着她笑了笑,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顾小姐,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接个电话?” 顾苏疑惑地看着他:“我不认识你。” “我是章先生派来的,”那人解释说,“他打你电话可是没人接,有点突发情况。” 顾苏一摸口袋,这才发现,刚才忙着拿微单,忘记把手机带出来了。 她接过电话,章承煜的声音急促地响了起来:“苏苏,你在哪里?我马上到你这里了。” “你怎么还派人跟踪我?”顾苏有点生气。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把咕噜交给他保护,我刚刚得到消息,石夏蕊居然回到n市来了,我怀疑她还想对你不利,你赶紧回家,那个女人没抓到之前别出来了。” 顾苏愣住了,犹豫了片刻问:“我想带咕噜去公园拍照……” 章承煜迟疑了几秒钟:“我还有两分钟到,你等我一起去。” 顾苏被他的郑重其事吓得心里有些惴惴,挂了电话递还给那个男人:“谢谢,可是……那个女人真的疯了吗?” 男人耸了耸肩:“谁知道,反正她被警方通缉,已经走投无路了吧,不过她也算本事,居然还敢回到最危险的地方来,小心为上。” 他冲着咕噜伸出手来,笑着说:“来,叔叔抱吧。” 咕噜倒是不太怕生,就是一个劲儿地吵着要去公园,顾苏朝着路上张望了片刻,还没发现章承煜的身影,只好安慰说:“妈妈给咕噜吃糖,我们再等一等坏人叔叔好不好?” 咕噜眼睛一亮,立刻点头。 口袋里有水果、蛋糕和一瓶水,就是没有糖,顾苏只好去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一袋,刚一出小卖部,阳光刺得她晃了眼睛,她眯了眯眼,抬起手来挡住太阳朝着咕噜走去。 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传来,顾苏下意识地侧身一看,弄堂里一辆面包车窜了出来,失控般地朝着她冲了过来。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往旁边的人行道避去跑,只是那面包车却一打方向盘,紧咬着她直撞而来,眼看就要撞到她的身上。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响起,“砰”的一声巨响,顾苏一跤摔倒在地,脑袋“嗡嗡”作响,好一会儿她才惊魂未定地回过头去,只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和面包车撞在了一起。   ☆、第62章 黑车从马路上直冲过来,直接撞在了面包车的右侧,将面包车硬生生地撞出了十来米远,面包车翻转整个车厢内凹,而黑车的车头半个都陷了进去。 那是章承煜的车! 顾苏的脑中一片空白,跌跌撞撞地朝着那黑车扑了过去:“承煜!章承煜!” 数不清的人影在她面前闪过,有人拉住了她,有人在大声说话。 车门被撬开了,有人鲜血淋漓地被抬了出来。 白色的衬衫上,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刺痛着她的双眼。 救护车的声音尖锐地由远及近。 顾苏骤然惊醒。 她还没告诉他,她已经感受到了他的爱,她已经开始憧憬未来。 她还没告诉他,她最爱的是他,从初见的那一刹那开始,那份爱就深埋在心间从未改变。 他最想听的一声爸爸,还没有从咕噜口中吐出来。 顾苏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哆嗦着握住了那双从担架上低垂下来的手,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章承煜,你不能有事!你要好好的! 章承煜脑部和胸腔受到撞击,大外伤在腿部和后背,送往急救室抢救,而另一部面包车的司机居然真的是石夏蕊,她所在的驾驶室并没有受到直接的撞击,只是在车子翻转时受了伤。 她不一会儿就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一看到等在门外的顾苏,立刻半支起身子呷呷怪笑了起来。 如果说几个月前看到的石夏蕊还有那么几分风韵,而此时此刻的她,双颊削了进去,脸色发黑,骨瘦如柴,简直换了一个人似的。 顾苏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来,震惊之余,看向她的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你这个疯子,你会有报应的!” 石夏蕊的眼神狂乱:“他死了,你也得不到他,活该!哈哈哈,全都死了才好!” “你……你才死了!”顾苏害怕得牙齿咯咯打颤,却不得不反唇相讥,“你看看你这模样,就算你死了也比你现在强!” “你胡说!我才没死,我活过来了,我是顾芸,承煜爱的是我!”石夏蕊喃喃地念叨了两句,忽然一下子朝着她扑了过去,“你这个贱人,你把承煜抢走了!你不要脸,居然抢走你的姐夫!” 顾苏迅速地后退了一步,石夏蕊扑了个空,被旁边的警察按倒在床上。 “她服用了致幻剂,现在神经还在亢奋中。”警察解释说,“不用和她说话了,她现在真的和疯子差不多吧。” “她吸毒了?”顾苏打了个寒颤。 “差不多吧,你看她这幅模样,一看就是有点瘾头了,”警察摇了摇头,“怪不得我们发了通缉令都没找到她,谁能想到她成了这幅模样。” 走廊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徐瑷和章嘉仁来了,到底是骨肉连心,徐瑷向来淡然的脸上终于有了着急的表情,一把抓住了顾苏的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承煜现在怎么样?” 顾苏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一边哽咽,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 徐瑷颓然坐在了椅子上,久久说不出话来,章嘉仁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好了,别着急了,承煜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一定能闯过这一关的,听天由命吧。苏苏,你也别难过了,这事是承煜自己选择这样做的,别太自责了。” 怎么能不自责? 要不是要在第一时间看到章承煜从手术室里出来这个念头支撑着顾苏,只怕她现在早已经倒下。 一想到昨晚两个人还大吵了一架,一想到那两个没有回复的短信,顾苏心如刀割。 如果章承煜有什么万一…… 她的心脏骤然抽紧,不,不可能,没有这个可能性,他一定会从手术室里平安出来的! 时间就好像停滞了一样,一分一秒都那么漫长。 手术室的灯熄灭的时候,顾苏觉得自己好像等了一个世纪。 章承煜从里面被推了出来,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着,看起来毫无生气。 徐建国和几个医生急匆匆地跟着走了出来,一见徐瑷夫妻俩立刻上前安慰:“车祸时气囊弹出,他自己又紧急避险了,所有的外伤都是看着吓人,没什么大碍,现在的关键是脑部受到撞击,有淤血压迫了神经,不容乐观。” 徐瑷的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章嘉仁赶紧扶住了她,沉声问:“那他会醒过来吗?” “醒过来就没事了,”徐建国苦笑了一声,“如果没醒过来,就有两种方案,一种保守等待淤血自己被吸收排空,另一种开刀取出血块,先观察一下,等专家会诊以后再做进一步打算。” 顾苏抬起头来看着他,黑漆漆的墨瞳浸了水光,分外玲珑剔透,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几分恐惧:“脑袋上……开刀吗?” “这是最后一步,你们别先自乱了阵脚,”徐建国盯着她神情郑重,“苏苏,刚才在昏迷中,承煜也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你要给他力量,相信他一定能挺过去的。” 徐瑷和章嘉仁留在医院也于事无补,被顾苏和徐建国劝走了,此时的病房中只有顾苏和章承煜两个,安静得都能听到吊瓶里的水滴落的轻响。 章承煜的眼睛紧闭着,没有了平日里那两道锐利的锋芒,连带着他的脸庞也柔和了好多,他的额头上有好几个伤口,都用纱布包裹了起来,嘴唇的血色全无,苍白而干裂。 顾苏小心地替他擦拭着额角和身上残留的血渍,又拿着棉签蘸水湿润着他的嘴唇。 忙忙碌碌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停了下来,痴痴地看着章承煜。 那曾经无数次入梦而来的脸庞,那曾经硬生生被她禁锢在心底的脸庞。 眼泪无法控制地涌了出来,一滴滴地落在他的胸膛,瞬间打湿了衣襟。 顾苏握住了他的手,俯下身来,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喃喃地说:“你快醒过来,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别留下我一个人,我……会撑不过去……” 章承煜一动不动,毫无声息。 顾苏抹了一把眼泪,絮絮叨叨地在他耳边说话:“咕噜可能受到了点惊吓,我把她送到爸妈那里去了……你什么时候派了人在我身边?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还有,咕噜早上还在问我呢,爸爸是谁,你想自己告诉她,还是我告诉她……” 顾苏一边念叨,一边屏息看着他。 多希望章承煜是在骗她,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来嘲笑她:“我说你还爱我吧?这回装不下去了吧?” 是她的错,因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心翼翼、固执己见地隐藏着自己的真心,以为可以骗过别人,骗过自己。 如果说当初的章承煜是被偏见蒙蔽了双眼,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握住了章承煜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轻轻地摩挲着,在心里向着所有知道的神灵默默祈祷着。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顾苏回头一看,是陆文城。 陆文城的神情焦灼:“他还好吗?医生怎么说?” 顾苏低声说:“还没醒过来,医生还在开会,下一步情况还不明朗。” 陆文城颓然坐在了沙发上,长叹了一声:“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承煜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我……都是我害了他。”顾苏哽咽了起来。 “不不不,我不是在怪你,”陆文城连忙解释,“当时的情况我都了解过了,就算是重来一百次,承煜他也是会这么做的,他把你看得那么重,我跟他二十多年光屁股长大的交情,从来没有见他这么把一个人放在心上过,他醒过来要是知道我把你弄哭了,非得揍我一顿不可。” 顾苏的嘴角翘了翘,只可惜笑意还没扬起就消失在了嘴角。 “苏苏,对不起,我以前对你有误会,”陆文城诚恳地看着她,“不过,以后不会了,你别太在意,男人嘛,心比较粗,现在我觉得承煜的眼光没错,比我强多了。” 顾苏小声说:“我知道,我不介意了。” “但这家伙的心意,你一定要明白,他这两年怎么过的我都看在眼里,除了工作就是找你,每天像个刚谈恋爱的愣头小子一样,捧着你的qq一直给你发消息,几乎每天都上线给你发个好几条。” “qq?”顾苏喃喃地问,难道是那个她已经弃用的那个? 陆文城点了点头:“还有,他告诉你了吗?他在学钢琴。” 顾苏浑身一震,瞪大眼睛看着他。 陆文城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他还没告诉你?真是多嘴,看来他是准备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你的手指断了以后他非常自责,有一天不知怎么就去请了个钢琴老师,他说,如果你没法弹琴的话,就让他替你把琴弹下去。” 顾苏一下子捂住了嘴唇,只是抑制不住的哽咽还是溢出了指尖。 陆文城长吁了一口气,看着病床上的章承煜:“兄弟,赶紧醒过来啊,我可把你的老底都兜了,有本事来起来揍我吧。” 他又待了一会儿,和章承煜说了两句就急匆匆地告辞走了,说是公司里出了点事情,需要他紧急去处理, 顾苏很是担忧,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祈求章承煜赶紧醒过来。 下午的时候,孙晴和顾长庆带着咕噜过来了,咕噜一开始有点害怕,趴在顾苏的肩头不敢看,只是到底是父女天性,没过一会儿,她就皱着眉头问开了:“妈咪,坏人叔叔笨笨,老躺着啊。” “什么时候能和咕噜玩啊?” “坏人叔叔,咕噜叫你呢,快起床了。” 她趴在床头一口一个“坏人叔叔”,顾苏把她的小手放在了章承煜的大手中:“咕噜,你不是一直想有个爸爸吗?坏人叔叔当你的爸爸好吗?” 咕噜眨巴眨巴眼,好奇地问:“为什么?” “你喜欢坏人叔叔吗?” 咕噜重重地点了点头:“喜欢。” “如果坏人叔叔不当你的爸爸,那他会有自己的宝宝,他就不能最喜欢咕噜了。” 咕噜的嘴巴嘟得老高,小屁股扭啊扭:“不要,坏人叔叔最喜欢咕噜了。” “那你叫一声看看,看看坏人叔叔会不会答应你。” 咕噜咬了咬手指,小声地叫了一声:“坏人……爸爸……” 顾苏屏住呼吸看着章承煜,章承煜却依然一动不动。 咕噜不干了,趴到章承煜耳边,软软地叫了几声“爸爸”,到了后来她有点着急了:“妈咪,爸爸怎么了?” 顾苏的眼眶发热,一下子抱住了咕噜:“不着急,咕噜每天都来叫爸爸,爸爸一定会听到起来抱你的。” 傍晚匆匆吃了点快餐,顾苏把章承煜交托给特护,自己回家去拿换洗的衣物,章承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她得做好住在医院的准备。 可能是她的样子太过狼狈,眼睛都哭得红肿了,一路碰到的邻居都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顾苏也没心思去琢磨别人的心思,到家里随便梳洗了一下,出门前忽然想起来,她的手机还拉在家里,四下找了找,终于在书房的桌上找到了。 打开一看,手机上有十多个未接电话,除了章承煜的两个,程景时的两个,还有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来了五六通电话。 顾苏很是纳闷,不过也没心思去回复,急匆匆地拉开门就准备离开。 只是一开门她就惊呆了,门口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其中一个冲着她掏出了警官证,神情严肃地开口:“请问是顾苏吗?” 顾苏呐呐地点了点头。 “我是市经济犯罪调查科,我姓吕,现在怀疑你和一起经济犯罪有关,请你跟我们一起去协助一下调查。”   ☆、第63章 顾苏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被当做什么嫌疑犯带到警察局接受调查。 小小的一间审讯室,一个男警一个女警,翻来覆去就是几个问题。 “五月十八日那一天你在干什么?” “你在六安是什么身份?和程景时是什么关系?” “章合的招标文件是不是你窃取的?” 五月十八日那天干了什么,顾苏早就记忆模糊了,还是在吕警官的提醒后才想起来,那天她因为顾长庆的事情去找了章承煜。 只有她在章承煜的办公室一个人独处过,还翻看过桌上的文件。 只有她和招标的实际获益者有亲密关系。 只有她和章承煜有纷争和宿怨。 所有的嫌疑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所有的解释都已经说完,到了最后,顾苏只能疲惫地一遍遍重复着,“我没有做过,我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吕警官在旁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要不是证据确凿,他几乎都快要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柔弱而淡然,不可能会是这件泄标案的元凶。 他对着助手使了个眼色,女警点了点头,站起来对顾苏说:“你再好好想一想,一味否认是没有用的,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的人证物证,你如实交代,可能还有机会得到事主的谅解,从轻处理,今天就先到这里。” 顾苏松了一口气:“那我可以走了吗?” 女警摇了摇头:“我们有权利羁押你二十四小时,你明天下午才能走。” 顾苏愕然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不行!我还要去医院,承煜还在昏迷,我不想他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不是我!” 吕警官不为所动:“这个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事情,我们只负责查案和真相。另外,你如果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开口,我们会提供人道主义的帮助。”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去医院!他在等我!”顾苏几近绝望地看着他。 吕警官摇了摇头,和助手一起大步走出了审讯室。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了顾苏一个人,骤然而至的安静几乎让人窒息,顾苏呆滞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这已经不是协助调查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警方分明已经把她定为了头号嫌疑犯,而且手里已经有了证据。 会是什么证据?难道是章承煜在怀疑她吗?难道……章承煜一边怀疑她一边还能做出那些追求她的事情吗? 顾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旋即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一定不可能是章承煜。 那难道是陆文城?可是,今天下午,两个人分明已经把以前的过节都一笑而过了,如果是他,根本没有必要下午这样演戏啊! 如果是平常的日子,她可能不会介意被困在这里,二十四小时,睡上一觉就一半时间过去,可现在,章承煜在病房中昏迷不醒,她怎么能在这里浪费二十四小时呢? 她想要陪在他身边,想要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想要奇迹的出现。 用力地敲了敲门,她试图和警察交涉:“有人吗?你们让我打个电话。” “你有权利打电话给你的律师,需要吗?”女警在外面回答,“当然,我也可以代替你通知你的家人。” 她哪有什么律师!而通知家人,除了让孙晴担忧,对她一点儿帮助都没有。 “不,我可以给章承煜的父母和爷爷打电话,他们会告诉你们,我不可能泄标,”顾苏灵机一动,“我还有章合的股份,章合出了问题,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就算章合的章承煜打电话来也没用,”吕警官冷静地说,“我们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他打电话只能表明他有放弃民事诉讼的权利,并不影响我们的办案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苏一圈圈地在房间里打转,最后却只能疲惫地趴在了桌子上。 石夏蕊莫名的丧心病狂,突如其来的身陷囹圄,她隐隐觉得,冥冥中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戏弄着她的命运。 她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她不能崩溃,既然一切避无可避,那就来吧,她就不信了,还能把这件没做过的事情硬生生地栽赃到她头上吗? 一整个晚上,顾苏都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一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早餐是别人送进来的水和面包,吕警官和助手到了中饭的时候才来,吃完后又接受了一场讯问,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问题,顾苏的身心虽然都已经疲惫不堪,可回答的依然和昨天一样,听不出破绽。 吕警官显然对她的状态感到有些意外,有人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他显然有些惊讶,紧盯着顾苏说:“程景时来接你出去,你还要否认你们俩之间的关系吗?” 顾苏精神一振,冲着他嘲讽地一笑:“我从来都没否认过我和程景时是好友,不过,既然你怀疑我卖标他买标,怎么就光会欺负一下我们这种没背景的平头百姓吗?有本事你让景时也在这里呆上二十四小时啊。” 吕警官的嘴角有些僵硬,不是他不想,只是六安的律师团不是吃素的,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当然不愿意惹上这种麻烦。 “顾小姐,相信我,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我羁押你有正当理由,我们有监控录像显示,你在章承煜的办公室里翻看了招标书。另外,你的账户里有巨额不明收入,你能解释来源吗?”吕警官冷不丁地问。 顾苏愣住了:“巨额不明收入?” “五十万,分三次进入了你的账户。”吕警官朝着助手示意,女警从资料袋里取出了一张纸,顾苏接过来一看,彻底傻了,她银行卡上的余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一万五千变成了五十六万五千。 - 程景时在外面等她,一看到她的模样,神情有些愠怒。“吕警官,在法院没有宣判前,你们这样对待当事人,是不是有点欠妥当?” “我们做的都在法律允许范围的进行,”吕警官不亢不卑地说,“要是有什么不对的,顾小姐可以尽管直言。” “这是变相的逼供,章合请你们这样做的吗?我会请律师和你们沟通。”程景时冷冷地说。 “程总,大家都要吃饭,就不要太咄咄逼人了,”吕警官扯着嘴角笑了笑,“哪天你们六安来报警了,我们也是一样对待,维护经济市场的公平公正,是我们的职责,和谁都没关系。” 顾苏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问道:“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为什么这么凑巧,在承煜出事以后才来找我?” “无可奉告,”吕警官耸了耸肩:“对了顾小姐,因为证据确凿,我们将会正式对你提起公诉,同时章合也会对你提起民事诉讼,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还有程总,如果购买标底的情况真实,章合会对你买的那块地的归属提出异议,你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多谢你的提醒,”程景时面不改色,“等你把官司打赢了再说吧。” 一路出了警局,顾苏有些沉默,程景时看着她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问她要不要回家先好好洗漱一下睡一觉。 “你怎么知道我被带走了?”顾苏忽然问道。 程景时苦笑了一声:“他们也来过六安了解当时招投标的情况,还找了具体制作标书的员工,到我这里的时候就露出你在他们手里的消息来套我的话了。这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我真是没有想到,章承煜这是要和我们来个鱼死网破。” 顾苏心里一惊:“怎么个*?” 程景时叹了口气,掏出手机,调出了最新的财经热搜:“你看,从昨天开始就在各大财经新闻上闹开了,微博上又上了热点头条,这种财经消息能上头条,真是难得一见。” 虽然是财经新闻,可微博的热点头条必然带了点让人鸡血的八卦。 二男抢一女,两个集团公司的老总抢一个离了婚带了孩子的女人,噱头十足,其中夹杂着商战和黑幕交易,简直能写成一篇跌宕起伏的言情小说。 顾苏越看越心惊,博主自称是章合的内幕人士,半真半假地写了一条长微博,被几大财经新闻官博和八卦营销号博主转载,除了他们三人理不清剪还乱的杂事,重点就是章合被泄标,项目被抢走,就连资金链有问题也被扯了出来。 相关微博在下面排了一溜,章承煜出车祸昏迷不醒的消息也非常醒目,底下的评论和转发都很刻薄,“这个公司完蛋了”“老总都快跷毛了,员工们都洗洗睡吧”…… 微博的点击率很高,光头条的阅读量有近千万,这会不会对章合造成不利的影响? 顾苏急了,四处找手机,程景时一下子按住了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我给陆文城打电话啊,他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就这样让流言满天飞?不会赶紧去做公关吗?” “你还是不要去自取其辱了,”程景时沉声说,“现在只怕章合的上上下下都认定了,你和我里外勾结,意图把章合搞垮,网络上的这些消息,只怕他们都认为是我一手操控的。” 顾苏呐呐地看着他,陡然振作了一下:“不,不可能,承煜会相信我的。” “可他现在昏迷不醒,他怎么来相信你?”程景时反问,“而且,我听说,他们今早临时召开了董事会,董事们对章承煜非常不满,有可能会推举别人暂时代替章承煜的职权。” “什么!他们怎么能这样!”顾苏惊呆了。 “其实他们这样也无可厚非,你知道吗,章合的股票开盘就急跌了六个点,现在已经封了跌停,这一次,我的日子不好过,章承煜更要伤筋动骨了。” 顾苏一阵晕眩,车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数不尽的念头一掠而过,充斥着她的脑海。 没有人能帮她,更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 她就像荒漠中独行的旅人,大海中漂浮的孤舟,无边无际的恐惧席卷而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抬起眼来,定定地看向程景时:“景时,你告诉我,那个标底,真的不是你买来的吗?”   ☆、第64章 程景时很久都没有说话。 在这个非常时期,他知道自己应该否认,更何况,眼前是他心仪的女人,他应该象在那两个警察面前一样,斩钉截铁地否认。 只是,眼前的那双眼睛仿如山泉一样透彻,充满了对他的信任,那是如此珍贵,他无法想象说谎的后果。 如果有一天,她得知了真相,会不会对他从此畏而远之,连朋友都没得做? 瞬息之间,他做了最后的选择:“苏苏,那标底,的确是有人卖给我的。” 顾苏倒吸了一口凉气:“是谁?你为什么在警局不说?” “我不能说,而且我说了也没人信,”程景时有些无奈,“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是我的助手无意中接了个电话,说是缺钱花,让我们给他一万块钱,就把投标书的内容全部泄露给我们,其实,这种买标泄标的事情,在我们这个行业几乎就是潜规则,行情好的时候,还会有几家一起串标,有好处大家分,我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想着就算是被骗了也就这么点钱,可要是真的,就能不花一点力气把那块地从章承煜手中抢过来,怎么都合算。可我没想到会这么巧,居然会把你牵涉进来,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一万块……”顾苏轻笑了起来,“这么说,这个人从你那里拿了一万块,又给我打了五十万,算起来亏了四十九万。” 程景时诧异地看着她,忽然明白了过来:“难道这个人是冲着你来的?” 顾苏点了点头,谁会花这么大的力气,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来拖她下水?她心里隐隐浮出一个人的名字,却还是有点不敢确定。如果是那个人,那她是疯了吗?要知道,她这样做,不仅会毁了顾苏,也会毁了章承煜的心血。她到底想干什么? “你还能找到那个人的电话号码吗?追踪下去,说不定能找到线索.”顾苏急急地问。 程景时想了想:“我试试,不过我不能肯定,说起来,那个人做得天衣无缝,给标书的时候都没有露面,只是通知我们到某个地方去取。” “多谢你了,我现在要去医院,有消息了告诉我。”顾苏叮嘱说。 “去看章承煜?”程景时皱着眉头摇头,“你现在去,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章承煜醒过来了,他可能也会误会你,不如等事态稍微平息一点……” “不,景时,”顾苏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坚定,“他不会,就算他会,这一次,我也绝不会再退缩。” 程景时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神一下子黯然了下来。 “景时,对不起,”顾苏的神情坦然,“他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了,我没法再骗自己,我爱的是他,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感情,可我没有办法回应。” 程景时沉默了片刻,自嘲地笑笑:“其实,那天晚上我就明白了。” 顾苏的心里一阵伤感,程景时于她,不仅仅是一个朋友,更是陪着她走过那段情伤的见证。她吸了吸鼻子:“景时,你如果能帮我证明清白,我很感激,可如果你不愿意再追查,我也不怪你,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和章承煜针锋相对了,我早就说过,你们俩这样,只会被别有用心的人以可趁之机……” “走吧。”程景时打开了车门。 顾苏愕然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送你去医院,然后彻查标书的事情,”程景时哂然一笑,“我就算再卑鄙,也不会让你来背这个泄标案的黑锅,更何况,有人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要是不回敬一下,我还叫程景时吗?” - 医院里依然人来人往,这世界上,永远不缺少病痛。 章承煜的病区在医院最里面的四层小洋楼,顾苏一路上心急如焚,快到病区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徐建国。 “你这是去哪里了?”徐建国皱着眉头,口气很不好,“有你这样陪护病人的吗?” 顾苏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问:“承煜他怎么样?” “醒了。”徐建国没好气地说,“只是你要是再气他,只怕他醒了还不如再睡过去。” “真的?”顾苏尖叫了一声,狂喜充斥着她的胸腔,她再也顾不上和徐建国解释,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楼梯,三层楼的高度她几乎一气呵成,急剧地喘息着跑到了病房前。 门虚掩着,顾苏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衣领,一夜没睡好有点狼狈,她想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入眼点。 抚了抚胸口,顾苏的呼吸声稍稍平静了些,她推开了门:“承煜你觉得怎么……” 她的笑容还没扬起就僵在了嘴角:沈思雨坐在章承煜的病床边,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巧笑嫣然地说着话,而章承煜则仄仄地躺在病床上,脑门上的纱布已经换过药了,身上也已经换成了病服。 看见顾苏,章承煜的眼睛一亮,旋即便沉下脸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顾苏的脚步不由得滞了滞。 沈思雨冲着她微微颔首,语气轻快:“承煜受了这么重的伤,身边一个照顾的亲人也没有,我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你总算来了,文城,你不是有事和承煜说吗?赶紧吧,说完咱们就该走了。” 顾苏这才发现陆文城靠在窗前,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烦躁,一见到她,他的脸色越发得阴沉,目光游移地在章承煜和她身上来回徘徊,欲言又止。 顾苏没能让章承煜在醒后的第一眼看到她,原本就已经难过得很,现在又被沈思雨这样挤兑了两句,心里酸涩难忍,只是默默地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握住了章承煜的手,低低地叫着一声:“承煜……” 她的声音还没出口便带着哽咽,眼泪蓄满了在眼眶中打转,终于不堪重负,滑下了脸颊,滴落在了章承煜的手背。 章承煜的手一僵,旋即轻轻地反握住了她的手,紧绷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徐建国随后进来了,警告地看着他们:“你们探病归探病,别说些乱七八糟的事让承煜劳神,特别是你。” 他冲着陆文城说:“除非章合明天要倒闭了,不然现在别拿公事来烦他,你帮他做主,或者去找他老子。” 陆文城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行,承煜你好好养病,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他冲着沈思雨示意,沈思雨咬了咬唇,瞪着眼睛不太甘心地看着陆文城,陆文城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警告地看着她。 沈思雨无奈,只好站了起来,凝视着章承煜:“承煜,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这样,让我……我们几个看得有多心疼你知道吗?” 章承煜这才把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沈思雨冲着他们一挥手,和陆文城一起大步离开了病房,那股潇洒自如的模样,几乎让顾苏心头的怀疑烟消云散,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就算得不到章承煜的爱,也不至于卑劣到要毁了他的地步吧? 徐建国替章承煜做了个例行的检查,末了拿着脑ct片皱着眉头说:“淤血的位置并不是太好,会产生头痛头晕视线模糊的症状,这十五天是吸收的关键时期,可以适当做些脑部按摩,要不然可能还是要开刀治疗。” 顾苏的手哆嗦了一下,章承煜的指尖在她手心轻轻按了一下,顾苏抬起头,刚好迎上了他带笑的视线。 顾苏痴痴地凝视着他,骤然俯下身,把脸贴在了他的胸膛,喃喃地说:“承煜,我害怕,你不要离开我。” 章承煜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开口:“怕什么,我不可能丢下你,还有咕噜。” 徐建国轻咳了一声:“看来没我什么事了,对了,苏苏,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醒过来的?真是令人惊叹啊……” “你可以走了。”章承煜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色,打断了他的话。 顾苏看向徐建国,眼里是满满的好奇。 “你昨天不是一个晚上没回来嘛,后半夜我来的时候就发现心电图有t波变化,我琢磨了一会儿,就想着是不是能刺激一下他。” “怎么刺激?”顾苏的心揪了一下。 “就是反复在他耳边说啊,你跟程景时走了,再不醒过来他的老婆就找不回来了,他的孩子就要叫别人爸爸了。”徐建国轻笑了起来。 顾苏瞠目结舌:“这……这样也可以吗?” “他虽然昏迷,但对外部还是有感知的,”徐建国耸了耸肩,“不然怎么新闻里有那么多植物人被唤醒的报道,看起来,他对程景时的怨念很深,真是事半功倍啊。” 顾苏简直啼笑皆非,合着她和咕噜的力量,还抵不上一个程景时的怨念。 “老徐!”章承煜气急败坏,“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好好好,我不说了,真是过河拆桥啊。”徐建国举双手投降,一边摇头晃脑地叹着气一边离开了病房,顺手贴心地替他们带上了门。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顾苏的嘴角含笑看向章承煜,那双眼睛被泪水浸透了,分外得清透明亮。 章承煜被她看得心痒痒的,低声说:“过来。” 顾苏不明所以地凑近了些。 “再过来点。” 两个人脸对着脸,气息交缠,顾苏终于有些明白了,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 章承煜有些懊恼:“你这是在欺负我没力气吗?” 顾苏屏住呼吸,轻轻地将唇印在了他的嘴角,柔软的触感夹杂着久远的记忆席卷而来,带来了一阵战/栗。 章承煜的呼吸骤然粗重了起来,顾苏一下子惊醒,立刻离开了他的唇,惊慌地抚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头痛吗?” 章承煜诅咒了一声,看向她的目光炙热,仿佛要把她吞吃入腹:“是有个地方很痛,不过不是头。” 顾苏的脸疼地红了,嗔怪地白了他一样:“吃个苹果降降火。” “你喂我吃。”章承煜朝着沈思雨削好的苹果努了努嘴。 顾苏轻哼了一声,她才不要让章承煜吃沈思雨学的苹果呢,她重新拿起了一个苹果,拿着刀的手熟练的旋转着,不一会儿一个苹果就削好了,她切成了一块块的苹果丁,用牙签戳着往章承煜的嘴里送。 “吃醋了?”章承煜享受着她的伺候,开始逗她。 顾苏瞪着他,好一会儿才咬着唇点了点头,盘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终于问出口来:“她……什么时候来的?你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她了吗?” “难道你以为我是小鸡吗?破壳看到的第一眼是谁就认定谁了?”章承煜哑然失笑。 顾苏固执地看着他,没有吭声。 “那我第一眼看到的好像……是老徐,怎么办?”章承煜一本正经地说,“难道要我认定他吗?这好像有点难度。” 顾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所有的纠结好像一扫而空。 “好了,现在该轮到我审问你了,”章承煜凝视着她,“告诉我,你昨晚去哪里了?我以为……你真的丢下我不管了……”   ☆、第65章 这是个难题,顾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和盘托出,还是暂时隐瞒? 陆文城还没有和章承煜说她涉嫌章合的泄标案,也还没来得及和章承煜汇报公司的危机。 徐建国已经警告了不要让章承煜劳神,万一他有个意外…… 顾苏打了个寒颤,天大的委屈也比不上爱人的健康,更何况提起公诉需要时间,再忍两天也来得及,等他的情况稳定了再说。 “承煜,你相信我吗?”她凝视着眼前的人,低低地问。 章承煜不明所以:“我当然相信你,发生什么事了?” “记得你这句话就好,”顾苏的眼波流转,轻快地笑了起来,“昨晚景时找我有点急事,我没来得及回来,对不起。承煜,你快好起来,我有好多事想和你一起做呢。” 章承煜隐隐有些不安,他有心想追问顾苏和程景时到底有什么急事,却又怕顾苏觉得他小气,只好暂时把疑惑压下,好不容易互敞心扉,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再有芥蒂太不值得。 两个人在病房里度过了一个自从相识以来最为宁静温馨的下午,章承煜的身体很虚弱,失血加上不时发作的头晕头痛,让他有些晕乎乎的,记忆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偏偏他在顾苏面前逞能,表面上忍着一派若无其事。 顾苏喂他吃苹果,替他定时按摩着头部,絮絮叨叨地和他说着咕噜的趣事,时间就在琐事的消磨中悄悄地过去了。 晚饭是章家送来的核桃茯苓粥,書*快*電 子 書章承煜整天都躺在床上,一点儿都没胃口,顾苏只好拿出哄咕噜吃饭的十八般本领,好不容易喂着章承煜吃了半碗。 吃完以后,顾苏扶着他在病房里走了一圈,章承煜的外伤都没有伤在要害,虽然失了很多血,却对日常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 “你说我们俩这样像不像老夫老妻?”章承煜兴致勃勃地说。 “我可没老,你才老了呢。”和很多女人一样,一说老,顾苏就不干了。 章承煜摸了摸下巴,两天多了,胡渣都出来了,一定形容憔悴,他有些担忧:“我这看起来不会很难看吧?” 顾苏笑了,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不难看,就算你老成一百岁,在我心里也是最帅的。” 甜言蜜语总是让人心神荡漾,只可惜,章承煜没享受多久,躺回到床上的时候,人又开始晕乎乎了,他坚持了一会儿,一边和顾苏说话,一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着的章承煜眉头紧皱,好像有着什么难解的心事,顾苏轻轻地在他眉心按了按,痴痴地盯着看了半天,忽然一下害怕起来:他不会又再次一睡不起了吧? 蹑手蹑脚地叫来了护士,呼吸正常,体温正常,顾苏总算稍稍放心,让特护陪在了章承煜身旁,自己则出了病房。 小洋楼外是一个小花园,专门为了那些康复中的病人而建,中间有个葡萄架搭就的长廊,此时正绿意盎然,是病人们在炎夏时乘凉的好去处。 陆文城正在葡萄架下来回走动着,一见到她就愤然开口:“顾苏,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你这是想害死承煜吗?” “你把我找下来就是为了骂我吗?”顾苏定定地看着他,神情隐忍。 “骂你?骂你要是能解决问题就好了。你知道现在公司是什么状况吗?他和他爷爷近二十年的心血,已经到了稍有不慎就要化为灰烬的状况了,我今天周旋了一天,才勉强把事情拖到了明天,”陆文城的呼吸急促,显然怒不可遏,“你要是想和那个程景时双宿双栖,求你放过承煜,你这样给他颗糖,随后又砸个一棒子,他会撑不过去的!” “我没有!”顾苏也急眼了,“我怎么可能去害承煜,那天在办公室里,我要找的是向我爸讨债的文件,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份招标书。” 陆文城显然不信:“不是你那会是谁?你别好像拿捏住了承煜的七寸一样,算准了他不会去告你就有恃无恐,这次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能掌控的范围,他明天要是再庇护你,董事会那些老家伙们不会肯善罢甘休,到时候他就是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么严重……”顾苏失神地问。 “今天章合股票收盘再次跌停,尾盘恐慌性大跳水,明天开盘只怕更为不妙,那么多不利消息,我捂了这个漏了那个,顾苏啊顾苏,除了你那个程景时,我想不出别人有这样的能量,要置章合于死地。” 顾苏呆了半晌,嘴角苦涩:“如果我要和程景时在一起,我有必要现在这样陪在承煜身边吗?直接告诉他我恨不得他死岂不是更好?” 陆文城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文城你不要被她骗了,”有人冷哼了一声,从葡萄架下走了出来,“到现在你还看不出她打的如意算盘吗?她这是打算榨干承煜最后一滴血,让承煜为了保护她成为众矢之的,你们还不知道把,程老爷子早就放了话了,章承煜的前妻要是想进程家的门,要拿出点诚意来,想必这次对章合的致命一击,就是我们这位顾大小姐的投名状吧?” 陆文城不由得愣了愣神:“思雨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还不被她骗得团团转。”沈思雨轻蔑地笑了笑,“承煜对她一片真心,甚至为了救她差点丢了性命,可她却这样弃之若敝,背叛了承煜的信任,文城,你还和她废话什么,吕警官都已经结案要提起公诉了,你还有什么侥幸的心理?想想怎么劝承煜别太伤心才是正事。” “我……总觉得……”陆文城有点颓丧,“这让承煜怎么受得了啊……” “那你要瞒到什么时候去?”沈思雨有些焦躁,“再拖下去,危机的最佳处理时机都过去了,承煜一定能明白你的一片苦心的……” “不行,你们不能去打扰承煜,他的伤还没好。”顾苏惊呼了一声。 “你是心虚了吧?”沈思雨冷冷地笑了笑,“难道我们做什么还要你的允许吗?” “文城,虽然章合很重要,可是在我的心里,承煜的健康更重要,”顾苏有点焦急,“你可以怀疑我,可是,拜托你别去打扰承煜,有什么事等——”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远处的老槐树前,护士扶着章承煜静静地站着,他的半个身子掩藏在树荫中,半个身子被昏黄的路灯照亮,光影婆娑,一时之间,顾苏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四周很是安静,偶尔传来夏虫的低鸣。 “承煜你听到了什么?你还好吧?”陆文城率先朝他走了几步,神情紧张地看着他。 无数的影像窜入章承煜的脑海,将曾经横亘在心头的疑惑再次勾起。 那杯泡好的六安瓜片。 曾经流出的策划书。 这次被泄密的招标书。 石夏蕊那些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可怕行径。 顾苏和程景时手挽手步入晚宴的场景。 沈思雨在章合来去自如的身影。 …… 他的头开始疼痛,记忆又瞬间模糊,几近困难地开了口:“公司……怎么了?” 陆文城支吾了两句,终于心一横:“很危险,内外交困,都盼着你……” 章承煜喃喃地说:“是谁……泄的标……我听错了吗……” “还能是谁?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顾苏,她这是想置你于死地呢。”沈思雨冷冷地补了一句。 顾苏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看向章承煜,眼神坦然:“不是我。” “苏苏,过来。”章承煜压低声音叫了一声,目光紧紧地锁着她的身影,好像在恐惧什么。 还没等顾苏走到他身旁,章承煜骤然□□了起来,一下子抓住了头,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让他几乎失控。 “承煜,承煜你怎么了?”顾苏惊慌失措地扶住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了自己身上,那双手还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胳膊。 沈思雨尖叫了一声,大家顿时乱成一团。 - 徐建国大发雷霆,把他们统统都轰出了病房,约莫十五分钟以后他走了出来,沉着一张脸说:“今晚你们都给我走,天塌下来也明天再说.” “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让我留下来陪着他,”顾苏恳求说,“我不放心。” “这里有特护,你留下来,要是他的情绪再激动起来,我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了。”徐建国毫不松口,“你回去吧,放心,他没事的。” 三个人被徐建国请出了小洋楼,站在小花园门口面面相觑。 “走吧文城,有人假惺惺地做戏,我看多一分钟都觉得恶心。”沈思雨招呼着陆文城。 顾苏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冷静地开口:“陆文城,你不要再被她骗了,除了我,泄标案最有可能的嫌疑人就是你身边这个沈思雨。” 沈思雨的嘴角一僵,不动声色地轻笑了一声:“顾苏,你这是走投无路开始血口喷人了吗?” 陆文城匪夷所思地看着顾苏,略带嫌弃地说:“你够了,思雨和我们的关系,不是你能够挑拨的。” “我在承煜办公室那天,是她引诱我去翻文件的;她和你关系密切,所有章合的秘密,你都对她毫无保留,更在章合来去自如,任何文件都有可能窃取;而除了程景时,她是最有这个能力翻云覆雨的人。”顾苏静静地看着他,“对不起,我不想挑拨你们的关系,可是,你要开始留个心眼。” 陆文城的眼神一凛,有些茫然了起来。 “文城,走吧,让她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胡编乱造吧,有本事,你去承煜面前挑拨得他相信你。”沈思雨冷哼了一声,傲然转过身朝前走去。 陆文城犹豫了两秒,回头深深地望了顾苏一眼,跟着消失在了夜幕中。 刚才还斗志昂扬的顾苏,一下子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不得不说,沈思雨最后那句话,戳中了她最担心的事情。 章承煜会相信她吗?是徐建国不让她见他还是他不想见她? 如果他不相信,那么她该怎么办? 在程景时面前她能斩钉截铁地说“不放弃”,可是,一想到从前章承煜误解她时那几近冷漠轻蔑的眼神,她就觉得不寒而栗。 那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她已经不敢回想,在经历过章承煜的温柔之后,她难以想象,她能否在那样的眼神下渡过一分钟。 靠在小凉亭里,正好能看见章承煜的病房,窗口的灯已经熄灭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 顾苏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她浑身一震,手忙脚乱地取出了手机,好像心有灵犀似的,手机的页面上跳动着一条短信,是章承煜的号码。   ☆、第66章 顾苏做了一个美梦。 雪白的轻纱飞舞,鲜花拥簇在每一个角落。 她和章承煜手挽着手,一起步入了红毯铺就的礼堂。 旁边是数不尽的恭贺声,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和祝福。 婚礼进行曲的钢琴声响起,章承煜深情地凝视着她:“愿意嫁给我吗?” 顾苏调皮地仰起脸来:“你说呢?” 骤然之间,天旋地转,章承煜一下就把她横抱了起来:“不管你愿不愿意,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人了。” …… 醒来的时候,顾苏的嘴角还挂着微笑,回味了片刻,她一头扎进了被子里,脸颊还带着从梦里而来的滚烫,令人羞涩。 快呼吸不了了,她这才一咕噜坐了起来,寻找起手机来。昨晚抱着手机入眠,这会儿不知道被塞到被子哪个角落里去了。 好不容易在被脚找到了手机,顾苏小心翼翼地握紧了,一时之间有点不敢打开,深怕昨晚的那条短信也只不过是她春梦中的幻觉。 别担心我,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一定是个好天气。 他没有怀疑她,他选择了无条件地信任她。 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的确,今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仿佛世间一切的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 一夜的好眠让顾苏精神焕发,她换了一条浅蓝色的长裙,裙边上绣着精致的花纹,从穿衣镜里看去,裙摆微扬,一扫昨日的憔悴和狼狈,整个人好像一朵被雨水滋润的空谷幽兰。 打包了两份粥,顾苏一路哼着歌曲往医院走去,和住院大楼不同,小洋楼照例很是宁静,只有几个病人在走廊上聊天。 顾苏轻手轻脚地走到病房前,刚想推门,一阵争吵声传来。 她悚然一惊,这两个声音很陌生,徐建国怎么会允许有人在章承煜的病房里吵架? “承煜,不是我倚老卖老,你这样把莫须有的私人感情凌驾于公事之上,你不是一个合格的老总。” “老许你别这么激动,承煜一定会拿出个态度来的。” “是啊,要拿出个态度来,你这样一味护着那个女人,这不是很好笑吗?” “我们几个都认为要杀一儆百,既然她敢偷,就要承担后果,承煜,公司要是再不起诉,你要是再不表态,只怕我们几个都要冷了心肠了。” …… 屋里的人一句紧接一句,咄咄逼人,顾苏站在门口,骤然之间浑身冰凉,这是在上演现代版的“逼宫”吗? “诸位,大家都消消火,”陆文城开口了,“承煜的身体还没好转,你们总要给他点时间,对吧。” “如果承煜的身体没好,我们也不为难他,”第一个说话的那人再次开口了,“嘉海做事稳妥,也是他的二叔,不如承煜签个文件,暂时把董事长的职位交给他,让他暂时代理一切事务。” “不不,我不行,”章嘉海立刻拒绝,“黄兄你比较有看法,真要有人替代承煜,还是你比较合适。” 从人群的缝隙里,顾苏看到了闭着眼睛半躺在病床上的章承煜,表情漠然,几乎连嘴角都没动上一动。 “承煜,不是你黄叔逼你,你就是太重情了,有些时候,该断就是要断,女人嘛,哪里没有啊,我给你介绍一打,像那种吃里扒外的……” 章承煜倏地睁开眼来叫了一声:“黄叔。” 那黄叔愣了一下,止住了话,章承煜平日里向来积威很重,年纪虽轻,几个年长的董事却都敬他三分,黄叔虽然比其他几个资历长,也有些忌惮。 “还有诸位叔伯,”章承煜的视线缓缓地扫过几个董事,“我这些年承蒙大伙儿抬爱,坐在这个位置上,虽然经过几次风雨,总算也都撑过来了,每年的分红也算得上差强人意,我做事,有我的理由,也从来不喜欢向别人解释理由,更不喜欢被别人强迫。” 几个董事有些尴尬地互相看了看,黄叔笑着说:“承煜,你这不是一家人说两家话嘛,我们当然是知道你的,可就怕这温柔乡是英雄冢,一时糊涂就把章合的利益拱手送人了,章老爷子这不还在嘛,总也不会看着你这样把他的心血胡来吧。” “黄叔你的意思我明白,”章承煜淡淡地说,“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的语声顿了顿,目光定定地落在了站在门口的顾苏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看了过去。 顾苏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现在她也在这里,我可以很正式地告诉你们,如果是顾苏窃取了标书,就算你们能忍,我也不能忍,坐牢赔钱,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不过,你们来之前,我刚刚接到了吕警官的最新消息,案件有了最新的进展,他需要再次核实情况,所以,大家稍安勿躁,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会给你们一个正式的交代。”章承煜深吸了一口气,“其实现在最关键的,并不是那个泄标案的事情,而是如何稳定股价消除流言。” “我认为只要泄标案的结果公之于众,再辅以媒体引导,股价自然就会稳定,流言也会消除。”黄叔很自信地说。 章承煜不置可否:“我看很难说,明天我就会回公司,到时候开会还请大家各自拿出个意见来,毕竟事情还是要靠做出来的,而不是吹出来的。” 大家的神情有些尴尬,都一起看向黄叔,黄叔显然不太相信:“承煜你的身体不是还没恢复吗?健康才是最大的本钱,还是要先好好休养。” “n市最先进医疗团队会同时进驻章合。”徐建国冷不丁地在旁边插了一句,“只要你们别让承煜受什么刺激,我很有自信可以保证他的健康。” “那就好……那就好……”黄叔干笑了两声。 “承煜,你真的没事吗?”章嘉海关切地问,“大家也都是着急了,毕竟今天章合的股价又狂泻了,估计又要收在跌停,前期一些开盘的商铺都有好些人来询问退铺的事情,这要是形成退铺潮,我们会相当被动。” 几个董事随声应和了起来,一脸忧色。 “明天,我会回来。”章承煜的神色冷静,语声都不带半点起伏。 满房间的人闹腾了一会儿就散了,临走前黄叔经过顾苏身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年轻人,不要总想着走歪路。” 陆文城趴在窗户上抽着闷烟,徐建国很是不满,不过隐忍着没有发作,看了看手表说:“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时间,赶紧,承煜要开始治疗,打针按摩针灸,忙着呢。” “苏苏,过来。”章承煜低低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承煜,我不需要你来维护我,”顾苏强忍着泪意,“要起诉就起诉,我会请好律师,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不怕。” “不是维护你,”他的声音温和,“我只是想要真相而已,这两天,你尽量呆在家里,和咕噜一起注意安全,我没事,你不用惦记我。” “为什么……我不能陪着你吗?”顾苏失魂落魄地问。 章承煜断然摇了摇头:“不行,这几天,我要打一场硬仗,你在我会分心。” 他冲着顾苏伸出手去,顾苏紧走几步,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顾苏的手指纤长,被他的大手覆盖着,放在了他的胸口。 “苏苏,我相信你,可你也一定要相信我,”他郑重地开口,“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要明白,我这里只有你。” 陆文城定定地看着他们俩,深吸了几口烟,狠狠地把烟头掐灭在了窗台上。 顾苏恋恋不舍地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兄弟俩,章承煜重新闭上了眼睛,室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好一会儿,陆文城终于忍不住了:“承煜,我不信思雨会干出这种事来,你是不是被顾苏洗了脑了?思雨和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算她有时候骄纵了一点、任性了一点,可她怎么可能这样来暗算我们呢?” “文城,我也希望她不会。”章承煜的声音疲惫,“可从石夏蕊的事情开始,我就心里隐隐有点怀疑,太巧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苏苏回来了,而且事发后她的逃跑路线,不像是她能够想出来的,到她被抓的时候,她已经染上了毒瘾,变得这么丧心病狂,我和她相处过一段日子,她会做小恶,却不敢做大恶,我总觉得她好像受了人的挑唆,这里疑点很多。” “这不可能!”陆文城完全不能相信。 “但愿是我想错了,”章承煜轻叹了一声,“我现在担心的是,股价下跌不知道有没有人在背后操纵,到时候如果程景时见机再捅上一刀,我们就要腹背受敌。” 陆文城僵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挣扎着问:“我还是不敢相信,你倒是告诉我,吕警官发现了什么新进展?” 章承煜沉默了片刻:“他还在查,没有任何新进展,这只不过是我骗那帮老家伙的缓兵之计。” 陆文城傻眼了,这要是被穿帮了,章承煜这不是分分钟就被人拱下台的节奏嘛? 徐建国进来轰人了,陆文城刚想走,章承煜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徐建国拿起来,随口报了个号码就把手机按掉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关机保持安静。”他不耐烦地说。 章承煜把号码重复了一遍,忽然支起身来看向陆文城。 “程景时!”陆文城也回过味来,他和程景时也交过手,对这个号码很熟悉。 章承煜沉吟了片刻,接过手机回拨了电话。 程景时慢条斯理的声音响了起来:“章总你还好吧?股票跌得这么厉害,我还以为你连电话都接不起了呢。我打电话过来问候一声,顺便请教一下,我这需不需要出手痛打落水狗呢?”   ☆、第67章 章合的股票跌停三天,第四天开盘勉强稳在了二十日均线上下,摇摇欲坠。 证监会发函询问,章合集团公司股票交易连续三个交易日内收盘价格偏离值累计超过20%,股票交易异常波动。 章承煜的办公室变成了了临时的病房,挂着吊瓶在听各部门负责人这段时间的汇报。 营销部余经理是章承煜一手提拔起来的,对章承煜很是忠心,只不过情绪容易激动,尽管陆文城再三警告让他们不要情绪化,他的嗓门还是渐渐高昂了起来:“江畔里的项目原本就因为那栋小楼没有最后结顶而有各种非议,这下最是雪上加霜,我昨天接了将近五十个电话,退铺的、质问的、威胁要起诉的,什么都有,章总,这到底公司的资金链有没有问题?你倒是给大家交个底啊。” 章承煜朝着财务部经理努了努嘴,财务总监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带着一副黑边眼镜神情镇定:“我们的年度中报已经出来了,1-6月净利润增加百分之六十,各项投资都十分稳妥,资金链足以维持各个项目的运行而绰绰有余,不过……” 她迟疑了一下,看向了章承煜。 “不过什么?别卖关子。”在坐的好几个都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章承煜微微颔首,她推了推眼镜,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如果股价继续跌就不好说了,要防止有人恶意收购的话,资金量的需求会很庞大。” 在座的高层好几个都是干实业的,对金融的资金运作并不是太精通,都没想到这一层上,这一提醒,顿时悚然一惊。 投资部的齐经理曾在m国的投行任高官,是章承煜花重金挖来的金融高手,负责的几个投资案都利润丰厚,他沉思了片刻说:“章总,我建议早作准备,资金的空缺可以用我们的项目去贷款,股市瞬息万变,如果打金融战的话,说不定几分钟就要分出个胜负。” 大家讨论了片刻,神色间原本的焦躁倒是淡去了不少,毕竟章承煜这个主心骨在了,和前几天六神无主的情况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会议结束,章承煜又特意将财务总监和齐经理留了下来,交代了关于股市和资金的后续要求,这个会议才算完结。 徐建国从卧室里出来了好几趟,见状立刻把他拖进了房间里,对他的头部进行放松治疗。 “一定要注意,半个小时后就让脑部有充足的休息时间,”他再三叮嘱,“我可不想你到时候保住了公司,却没保住你的身体。” 章承煜长吁了一口气,喃喃地说:“我……不能大意啊,我要是倒下,苏苏她们怎么办……” 针灸和按摩有助于休眠,章承煜放松了下来,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引擎的轰鸣声传来,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天,看见顾苏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马路上张望着,而那辆面包车从巷子口窜出,朝着她疾驰而去。 那种心惊胆裂的感觉,几乎让人瞬间都冻住了血液,完全就是本能,他一脚就把油门踩到了底,直冲了上去。 可忽然之间,那油门好像失去了效果,只听到那轰鸣声,却不见车子往前冲,他大骇,用力地连踩了两脚,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包车朝着顾苏撞了过去。 血光飞溅,他一下子就从浅眠中惊醒,心脏激烈地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腔中一跃而出。 徐建国急得一下子按住了他:“你干什么?小心针!” 章承煜低喘了几声,这才从噩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徐建国起了针,观察了一下他的气色,担忧地问:“感觉怎么样?” “还行。”章承煜起来被特护扶着走了两圈,陆文城早就等在门口了,一听到动静就疾步走了进来,抬手把一袋外卖放在他面前。 “思雨送来的,她说她暂时先不来看你了,省得被人误会她别有用心。”陆文城有些难过,“承煜,我们这样怀疑她,我都觉得没脸见她。” “她和你聊了什么?”章承煜瞟了他一眼,“你要是不忍心,不如你和她凑成一对挺好。” “她只有你能镇得住,我可不行。”陆文城瞪了他一眼,“人家很贴心地问了,要是公司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她一定鼎力相助。我觉得你草木皆兵了,思雨不可能会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更不可能要害你。” 章承煜却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沈思雨这个人他了解,沈家就她这么一个独女,就是照着接班人的方向培养的,她的行事大刀阔斧,胆大心细,性格执拗,如果照她的表白所说的一样,她对自己用了十多年的心,处处隐忍,到了最后爆发,很有可能抱着得不到的索性就玉石俱焚的心思。 更何况,沈家和章家向来亲厚,和章合的几名董事也是老朋友,尤其是昨天打响头炮的黄叔,是和章爷爷一起打天下的老友的儿子,和沈家来往密切,如果在资金上动点手脚,一不留神他就会受制于人,要是苏苏再背上那个黑锅,他连父母的后盾会失去,被迫联姻都有可能。 还没等他说话,秘书过来敲门了:“章总,约好的财经专访过来了。” 章承煜打起了精神:“走,文城,访问的时候帮我瞭阵,要是我有话答不上来,十有*是我脑子不好使想不起来了,你打个圆场,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出来。” 专访大概进行了一个小时,关于章合的□□太多,对章承煜的流言更是尘嚣甚上,非常需要有个平台来辟谣和正听。 章承煜选择的这家平台是综合性的,在网络上很有名气,其中的财经频道更甚,而平台的负责人也对这起从财经引起的狗血八卦非常感兴趣,特地一改网络采访的惯例,直接派人上门。 记者的访问直切热点,为什么会出车祸啊,三角恋的女主角方便出来一起采访一下吗,章合的资金情况到底如何,和六安相爱相杀到底是为啥啊…… 章承煜的回答很严肃,而陆文城的插科打诨却让访问生色了不少,到了最后的那个问题,章承煜微微地笑了:“为什么是相爱相杀呢?说不定是相杀相爱呢。” 记者极度好奇:“这话怎么讲?章总不要卖关子,听得我心痒痒的。” “暂时保密,到时候有消息,我一定给你们放独家。”章承煜淡淡地一笑。 一连两天章承煜都在办公室里度过,白天还好,治疗加上公事,他没有心思想东想西,可一到了晚上空了下来,抑制不住的思念就涌上脑海。 顾苏现在怎么样?她会想他吗? 此时此刻,是谁在身边陪着她? 被牵扯进来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案件,她心里会怨他吗? 咕噜睡觉还要扯耳朵吗?会不会念叨他这个坏人爸爸? …… 真想现在就飞到顾苏身旁,和她依偎在一起,就算是说上几句话也好。 只可惜他不能,所有的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以前,他不能再给董事会抓住把柄,更不能刺激沈思雨,让她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 再忍忍,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等到章合危机处理好的那一天,等到他们一家三口能心无旁骛在一起的那一天。 章承煜只能这样在心底告诉自己。 敲门声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陆文城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去约了凯隆银行的黄董,你猜他怎么说?” 章承煜靠在椅子上,脑子有点晕的,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黄董是谁,这个关键的时刻,融资量大且时间紧,凯隆银行是最好的选择。 “难道他要你做上门女婿?”他开玩笑说。 陆文城乐了:“那怎么也轮不到我啊,明摆着那个晃悠悠看上的是你。” 章承煜一本正经地说:“没法子,让黄董将就点了,我们章合能派出去和亲的,只有你这个副总了。” “可惜啊可惜,他要约吃饭的是你,”陆文城幸灾乐祸地说,“明晚六点,南茜西餐厅,有什么事,边吃边聊就好了。” - 南茜西餐厅走的是异域风情,法式风格的装修,就连餐桌和餐椅的边角都雕饰繁华,以正宗的法式餐饮在n市的时尚圈里享有盛誉。 章承煜走进餐厅的时候,腿有点打软,毕竟才刚刚重伤初愈,走了几步就出了身虚汗。 陆文城原本要跟着一起来,章承煜考虑了再三,还是让他暂时先别进来,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大厅里很幽静,餐位相隔挺远,私密性很强,服务生把章承煜引到定位旁,黄董已经在了,不出所料,黄悠悠也坐在旁边。 寒暄了几句,大家正式落座,女士优先,黄悠悠先点了菜,随后凑过来向章承煜推荐:“这里的南极冰鱼和法式鹅肝不错,餐前可以喝点白苦艾酒开开胃。” 一股香水味钻入鼻翼,章承煜的太阳穴跳了跳,有点头晕,他不动声色地往后让了让,微笑着说:“黄小姐对西餐一定很精通,就听你的吧。” 前菜分别是水果沙拉和焗蜗牛,章承煜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块西柚,刚要切入正题的时候,黄董接起了一个电话,歉然地冲着他笑了笑,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黄悠悠瞪大眼睛看着他,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仰慕:“章总章总的太生分了,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章承煜的嘴角一僵:“名字只是符号而已。” “那我就叫你承煜了,”黄悠悠喜滋滋地说,“我想追求你,你喜欢什么?” 这样直截了当,倒真是出乎章承煜的意料之外,他来以前就已经想好了腹稿,正要开口,大门口进来了一群人,黄悠悠瞟了一眼立刻惊诧地说:“咦,那个人不是你的前妻吗?”   ☆、第68章 邹奋、罗小安、程景时,还有两个陌生的面孔,加上顾苏,一共六个人。 一行人被安排在靠窗的长桌下,离章承煜他们有点距离。远远看去,几个人有说有笑,气氛很是欢乐。 章承煜收回了目光,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转动着手里的酒杯。 黄悠悠见到他的表情有点不对,赶紧安慰:“你别理这种女人啦,我们都知道的,是她见异思迁对不起你,我就喜欢你这种成熟的有责任感的男人。” 章承煜哑然失笑:“你怎么知道我有责任感?” “我都把你的资料翻了十遍了,”黄悠悠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都知道,你离婚了两年都没再娶,说明你是重情的人,重情的人当然有责任感啊。” “既然这样那你怎么还想追求我?”章承煜终于对这个年轻的女孩有了那么一丝兴趣。 “试试又没坏处,”黄悠悠耸了耸肩,“只要我喜欢的男人还单身,我就要努力争取,人总要有梦想嘛,感情也一样,万一天上掉馅饼了呢?” “你挺有意思的,”章承煜笑了,“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 “失望什么?”黄悠悠不解地看着他,“你前妻都找了第二春了,至于思雨姐,我观察了好一阵子了,她不适合你,你对她也没那种感情,你现在是单身吧?我的追求有底线,那就是不做小三。” 章承煜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忽然从脑海中冒了出来。“听起来黄小姐好像很有原则,说实话,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大胆地放话要追求我,这让我受宠若惊。” 黄悠悠显然很开心,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给彼此一个机会嘛,我会努力的。” 章承煜不置可否,黄悠悠打蛇随棍上,举起杯在他的酒杯上敲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许是黄悠悠的笑声太过悦耳,餐厅里的好多目光都顺势看了过来,顾苏那桌也不例外。 顾苏还带着笑的嘴角一下子僵住了,迅速地回转头来,垂首看着眼前的餐盘,心脏扑通扑通地开始加速。 三天没见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排山倒海的思念汹涌而至,她恨不得多看两眼。 只是她明白,不论是安抚那些不明真相的股东,还是麻痹要置她于死地的沈思雨,章承煜都会和她暂时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咸不淡,不冷不热。 坐在她旁边的程景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怎么了?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开心了?” 顾苏愕然抬起头来:“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 程景时笑了:“原来你已经到了这种境界了,眼里只有他没有其他人了。” 顾苏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两眼,闷闷不乐地拿着叉子戳了几下盘子里的菜。 “要不要去气气他?” 顾苏抿着嘴唇心不在焉地说:“你这是嫌事儿还不够乱吗?” “看他一脸憋着气没地方出的模样,我就特别开心怎么办?”程景时一本正经地说,“这样的机会不多了,我得好好把握住。” 两个人在一起窃窃私语,旁边忽然传来了“砰”的一声,顾苏惊愕地抬头一看,邹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步朝着章承煜走了过去。 他一路气势汹汹,带着一阵风在章承煜的面前站住了,直盯盯地看着他:“章承煜,我瞧不起你。” 章承煜抬眼看了看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谁啊!”黄悠悠顿时恼了,“这么没礼貌,没看见我们正在吃饭吗?” “你又是谁啊?看起来还是个白富美的,怎么眼睛瞎了吗?和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在一起。”邹奋毫不客气地反驳。 “你再胡说八道我告你诽谤,”黄悠悠是什么人啊,从小被娇惯着长大,只有她横着走的份儿,哪有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她掏出手机直接准备摄录取证,“你哪里的,有本事报上名来,我明天就叫律师告你。” 章承煜有点头疼,抬手拦了拦黄悠悠,示意她别计较,黄悠悠悻悻然坐了下来,一连喝了好几口酒出气。 “章承煜,我早就想找你了,一直忍到现在,你摸着良心说说,苏苏哪点对不起你了?”邹奋愤怒地说,“你怎么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那天她在警局呆了一个晚上,她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她那样的人,连我这种都快没救了的混混都愿意拔刀相助,怎么可能你偷你的标书?” 章承煜的眼神一滞,淡淡地说:“有些事情你不懂。” “放屁!”邹奋怒极反笑,“好,你等着,有你哭的那一天。“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顾苏几乎是扑着过来把邹奋往后拽:“你干什么啊邹奋,好好地吃你的牛排去。” 邹奋踉跄了两步,看着她的模样心疼莫名:“你还帮他说话,我就知道,就算他这样对你,你心里头还是有他,我和程景时就算再努力,是不是都永远走不进你心里?” 程景时施施然地走到他们身后:“别,你说你的,别把我扯上,我和苏苏已经心意相通了。” 顾苏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你还贫嘴,赶紧把小奋拉走啊。” “我自己走,”邹奋一甩手,没回他们的位置,倒是气呼呼地直接走出大门去了。 顾苏急得追了两步,最终还是把这头犟牛拉回来,沮丧地回到了餐桌前。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她定了定神,趁机盯着章承煜看了好几眼,他的脸色苍白,精神看起来也不是太好,可能是这几天太劳神的缘故,“你……还好吗?” 章承煜点了点头,目光贪婪地落在她的脸上,彼此深深相爱,却无法朝夕相处,这几天简直比过去的那两年都要难熬。“还行,你呢?” “她当然不错,吃得好睡得香,”程景时的手虚揽在顾苏的腰上,一派亲昵之色,“哦对了,这两天咕噜的爹爹叫得又顺溜了不少。” 章承煜的脸色沉了沉,警告地看着他:别太过分。 “走吧,小安还在那里等着我们呢,章总美人在侧,想必是没什么心思和我们闲聊的,慢慢用啊。”程景时微笑着说。 顾苏看了黄悠悠一眼,咬着嘴唇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别太累了。” 章承煜点了点头,眼睁睁地看着她跟着程景时回去落了座。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黄悠悠的视线顺着人影来回了几趟,呐呐地问。 “什么地方奇怪?”章承煜反问。 “怎么看起来……有点余情未了的感觉啊……”黄悠悠纳闷地说。 章承煜耸了耸肩:“你看到了,其实我喜欢的是她那样的女人,你的追求看起来是要打水漂了。” “谁说的!”黄悠悠一下子来了劲,“不就是说话糯了点,眼神柔了点吗?我也会。” “你这是干什么,要去上战场吗?”黄董终于打电话回来了,打趣着说。 “爸,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黄悠悠撒娇说,“我刚刚和承煜表白了,你都没听到。” “你这小鬼,”黄董宠溺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转而对章承煜说,“承煜啊,你别见怪,我这女儿无法无天惯了,听说你和我吃饭,非得跟着来,要是言行有什么不妥当的,你担待着点。” 章承煜也装着糊涂:“没事,我当悠悠是小妹妹,和她说话很是轻松有趣。” 两个人一起打了几句太极,终于切入了正题。章合集团原本是银行之间争抢的优质客户,要不是这次的突发事件,章承煜和凯隆银行之间可能还不会有什么交集。 黄董虽然宠女儿,公事上却一点儿都不含糊,财务报表、历年征信都一一做了了解,谈融资额度和利率的时候更显商人本性,到了最后总算皆大欢喜,章承煜看中他的速度快、资金足、操作灵活,而黄董看中他的能力和实力。 末了碰杯预祝合作顺利的时候,黄董拍着他的肩膀感慨说:“承煜啊,不得不服啊,以后这商场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章承煜已经有点撑不住了,他只吃了一点水果和一口鹅肝,脑袋昏沉沉的,勉强又应了几句,陆文城急匆匆地就进来救场了,不着痕迹地扶着章承煜,抱歉地说是公司临时有事一定要他去签署一份遗漏的文件。 从餐厅里出来坐在车上,章承煜一直干呕,筋疲力尽地倒在了后座上。 陆文城一路疾驰把他送到了办公室,徐建国一边碎碎念,一边帮他挂水按摩,最后吃了小半碗粥,这才稍稍好了一些。 “后面的事情你少操心了,我会去办好的。”陆文城忍不住说,“你在办公室呆着就好,你在,人心就会定。” 章承煜点了点头,打量了他几眼:“怎么了,你的情绪看起来不太好。” 陆文城烦躁地掏出烟来,想点上却又塞回了口袋:“黄叔在股价大跌前陆续减持了公司近十万手原始股,来来回回获利近亿元,这事一公告,明天股价开盘就要跌停。” 章承煜一点儿也不意外:“他这是早就打算好了。” 陆文城欲言又止,忍了好一会儿才闷声说:“思雨向我来打听你干什么去了。” 他原本对沈思雨十分信任,所有章合的事情从来都是毫无保留,可在现在这种时刻,沈思雨各种理由的频频打听,终于也让他起了疑心。 “看着吧,这两天她就该来找我了。”章承煜淡淡地说,“现在万事俱备,就看这场战斗的警报何时拉响了。”   ☆、第69章 第二天下了小雨,数日来的酷暑一扫而空,空气清新而湿润,骤然间好像回到了缠绵的季节。 黄悠悠的行动力很强,立马就展开了强烈的追求,头一天就送来了一束红掌,这花选得很不错,红色的花代表着热情热血,花姿阳刚,非常适合章承煜的气质,花的正中央则放了一瓶男士香水。 章承煜简直哭笑不得,香水的味道刺激得他头疼,随手就扔给了陆文城。 礼物一连送了两天,第二天香水换成了一块名表,连总裁办的全体员工看到章承煜都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过了饭点,黄悠悠亲自出现在了章承煜的办公室前,十分贴心地送来下午茶点。秘书早就奉命把她拦在门口,她丝毫没有泄气,反倒甜蜜蜜地总裁办都贴心地照顾到了,一一派发了茶点,只是把章承煜的那一份留了下来,拜托一定要交给章承煜。 走出二十九楼的时候,黄悠悠迎面碰上了沈思雨,沈思雨显然非常意外,愣在原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思雨姐,”黄悠悠甜甜地叫了她一声,“我在追求承煜呢。” 沈思雨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好一会儿才笑了笑:“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 黄悠悠眨眨眼:“思雨姐,你这不也没追上承煜吧,没追上的话,大家都是公平的啊。” 沈思雨语塞,冷冷地说:“那你自便吧,我可劝过你了。” 她的脚步停顿了片刻,原本朝着陆文城的办公室去的,直接掉了个方向,往章承煜的办公室走去。 黄悠悠冲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嘟囔着说:“上回差点让你骗到了,依我看,你这种性子,承煜会喜欢你才叫见了鬼了。” - 章承煜靠在沙发上,脑中把所有的细节又缓缓过了一遍。虽然他恨不得一朝就把所有的事情解决,可此时此刻最要不得的就是急躁。 昨天股市一开盘,果不其然,章合的股票直线下跌,收盘跌停,而今天一开盘就直接封在了跌停板上,这是章合股价的第五次跌停,股价几乎腰斩,再跌两个板直接破发,这让投资者的信心几乎丧失殆尽,抛盘来势汹涌,几十万手单子全部压在了跌停价上,上面的数字更是以令人心惊肉跳的涨势在增加。 章合在市场上流通股本近二十亿,占公司总股本的百分之四十九,如果能将一半股本近千万手的股票收入囊中,再拉拢其他一两个董事,就能直接将章合的实际控制权从章承煜手中夺走,两代人的心血有可能就此付诸东流。 资产大幅度缩水,几名董事都气急败坏地打来了电话质问,甚至连从来不关心公司事务的章嘉仁也打来了电话:“承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能把你爷爷的心血当儿戏啊,他的病才有点起色,这要是被他知道了,他直接就倒下了。” 章承煜的声音沉稳:“爸,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不行就先申请停牌缓一缓,你二叔也是这样的意见。” 停牌只是治标不治本,熬了几天到了最终复盘的日子,后续不利效应会成倍放大,中间也更容易出变数,章承煜没有考虑要走这一步。 “笃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秘书在门外问道:“章总,沈小姐要见你。” 章承煜沉默了片刻,缓缓地开口:“请她进来。” 沈思雨大步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一套浅色的裙裤装,高挑的身材在名家设计的裤装衬托下显露无疑,看起来潇洒又不失女性的柔美。 只是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看,傲然地瞟了秘书一眼:“我说你多余吧,我到承煜这里来还从来没要先通报一下。” 秘书被她训得嘴角发僵,只好挤出了一丝笑容:“对不起沈小姐,只是章总说过了,谁来都要先通报,就算老爷子也一样。” “是我的意思,非常时期,你不用怪她。”章承煜挥手示意秘书出去,淡淡地说,“想喝什么要麻烦你自己动手了,我没什么力气招待你。” 沈思雨眼中的矛盾一闪而逝,定定地看着他:“承煜,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么见外了?公司有了困难,为什么不和我说?” 章承煜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说:“别担心,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你再放任事态发展下去,到时候残局会很难收拾,”沈思雨柔声劝道,“我知道,你现在需要大笔的资金,我和我爸商量过了,沈家愿意全力帮助你渡过这次难关,可以以入股的形式,也可以以融资的方式,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操作资金,现在的情况虽然危险,但风险是和机遇并存的,说不定你可以借此契机,将流落在外的股份收回一部分,这对章合今后的发展大有裨益。” 不得不承认,沈思雨的确有商业头脑,不管这个局是不是她所设,她解局的思路和章承煜如出一辙。 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谢谢你的好意,我暂时还不需要。”章承煜婉言谢绝。 沈思雨有点沉不住气了:“为什么?以章合的现金流,难以兼顾两头的困局,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心血被人一步步抽空吗?承煜,你实在是太糊涂了。” 章承煜沉默了片刻,迎视着她的目光:“思雨,你应该心里明白,我为什么会对你敬而远之,我们将近二十年的交情,我想给彼此留点最后的颜面。” 沈思雨的表情丝毫未变,只是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听信了顾苏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从一开始就对我抱有偏见,她偷标书的事情已经有了罪证,你如果要用我来洗清她的罪责,那就当是我看错了你,这二十年我们都白过了。” “我前两天去戒毒中心看过石夏蕊。”章承煜的目光犀利地落在她的脸上。 沈思雨的脸色骤然变了变,嘴角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她?还没到监狱里去吗?蓄意杀人,判个无期也不过分。” “可能吧,”章承煜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悲伤,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到了最后却要成为图穷匕见的敌人,实在是一件太过讽刺的事情。 只是再讽刺他也无法逃避只能面对,他有他要全力保护的人。 他倏地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思雨:“思雨,我最后问你一句,石夏蕊抢走顾苏的孩子,逃回h市,驾车蓄意谋杀,和你有关吗?” 沈思雨定定地看着他,有一刹那几乎停止了呼吸,忽然,她轻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几乎前仰后合:“承煜,你可真够狠的,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我看错你了吧,祝你和那个女人百年好合。”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再也没看章承煜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石夏蕊接到过一个电话,告诉她顾苏回来了,她因此重新恨上了顾苏,想要报复,就在顾苏身旁追踪了将近一个月,把孩子偷走了,”章承煜的神情冷漠,语声平坦,好像不带一丝起伏,“不知道这个人心里会不会有愧,她的恶意,可能会断送了一个孩子的生命,手上从此染上血腥再也洗不掉了。” 沈思雨的背影有些僵硬,冷冷地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沈思雨掏出来一看,随手按掉了。 “石夏蕊逃走以后,原本想着再也不回n市了,又有个人打电话点拨她,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回到n市,偶尔去了一家地下酒吧招揽些生意维持生计,结果被骗着喝了一瓶带料的酒,染上了毒瘾,瘾发的时候就不受控制,车祸那天,她磕了药,又接到了那个神秘的电话,听人说了一通顾苏如何如何得幸福,这幸福是如何如何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的,问她要不要给顾苏一点教训。她幻想着自己是顾芸的转世,不知怎的就跳上了那辆面包车,横冲直撞地撞了过去。” “承煜,我不得不说,你好像太容易被骗了,”沈思雨转身镇定地看着他,“连那种杀人未遂犯和瘾君子的话都能信,我对你实在无话可说。” “那个神秘人的确做得天衣无缝,通话记录的手机是个不到几天的新号,通话的人没有任何可循之迹,就算能够找到,警方也无法因为几个电话而将她定罪。只是我在想,她做出这样毒辣的事情,差点毁掉了几个人的生命,当她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被噩梦惊醒?” “你说完了吗?可以让我说两句了吗?”沈思雨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呼吸有点急促了起来,“承煜,你对我的指责,字字诛心,可你摸着良心问问,我对你如何?我爱你难道有错吗?她顾苏把你当猴儿耍,你还甘之若饴,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却弃若敝屐,这公平吗?” “爱情,本来就没有公不公平,沈思雨,你走入了死胡同,赶紧回头吧。”章承煜怜悯地看着她。 手机铃声又急促地响了起来,沈思雨烦躁地再次按掉,语气决然:“我的人生就是一张单程票,没有回头的可能。” “那你好自为之吧,吕警官在查顾苏卡里五十万的来源,还有程景时收到的一万块钱和标书,但愿你这件事也能做得天衣无缝。”章承煜淡淡地说。 沈思雨的眼神一僵,旋即笑了笑:“怎么,顾苏和程景时在一起的事情你都不计较了吗?我没想到你会豁达到这种地步,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都到上床结婚的地步了,你还……” “沈思雨!”章承煜从齿缝里吐出她的名字来,“我最后送你一句话,做人,不能太卑鄙。” “好,章承煜,”沈思雨惨然一笑,“你既然不爱我,我就不需要你那些无谓的劝解,我宁愿用恨永远铭刻在你心里——” 她的话音未落,办公室外面忽然鼓噪了起来,秘书在外面有点慌乱地喊了起来:“黄董,黄董你不能进去,章总在谈事情,谁进来都要通报……” “谁在里面?是沈思雨吗?”黄叔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响起。 “是的,可是你不能进去……” 门被一下子踹开了,章承煜的嘴角挂着一丝淡然的微笑,看也没看闯进来的黄叔一眼,只是对着沈思雨颔首说了一句“谢谢”。 沈思雨愣了一下,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黄叔脸色狰狞地大步走到她身旁,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贱女人!”   ☆、第70章 这一记耳光,清脆响亮,黄叔压根儿没存着怜香惜玉的心思,沈思雨被打得“蹬蹬”后退了好几步,一跤跌倒在地上,半边脸瞬间就痛得麻了,脑袋“嗡嗡”作响,嘴角流出一丝血来。 门口立刻冲进来两个保安把黄叔架住了,陆文城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辆的不敢置信,那目光带着震惊和愤怒,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脸上,看得沈思雨惊惶了起来。 “文城,我……”她想要解释,可辩解的话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 “你这个贱女人你敢骗我!你老子都不敢设这种局骗我!”黄叔愤怒地朝着她冲去,却被保安架住了手,只剩下双脚对着她在空气中乱踢,“你的钱呢?说好的要一起要收购章合的钱呢?合着你是准备坑我向你的情人献媚是吧!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沈思雨狼狈都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看向章承煜,而后者却靠在椅背上,眼里露出几分嘲讽之意。 墙上的挂钟正好停在了两点半的位置,她忽然一下明白了过来。 刚才章承煜花了这么多时间和她啰嗦,为的就是这一刻吧?半个小时的时间,让章合的股价彻底翻身足够了。 “黄叔,多谢你了,”章承煜的眼神深邃,慢条斯理地说,“知道公司缺钱,用这么优惠的股价把你的原始股卖给我,对了,你还想买回去对吧,可惜了,这个董事的位置我估计你是坐不回来了,从明天开始,章合的股票不会再给你一丝机会了,连跌了五个跌停板,这回要连涨五个回去,你要回来得亏上一大笔手续费,还有,证监会这两天就会来找你了,操纵股价扰乱市场,估计有你喝一壶的,慢走不送吧。” 这一仗,章承煜危急时刻力挽狂澜,背水一战,险胜大胜。 一点五十分,财经专访在网络上放出,在各路大v几乎同一时间的公关下,阅读量立刻跃居第二。 两点,证监会官博和各炒股软件上同时推送新闻,章合公司董事长携全体董事发布正式公告,章合有能力维护股价平稳,向恶意做空的庄家宣战,全力推进股份回购和员工持股计划。 两点零五分,章合地产在媒体发布公告,严正申明章合的资金链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保留对恶意造谣者起诉的权利,想要退铺的消费者,只要项目没有交付,在提出书面申请、经过章合审核后,按照合同约定支付违约金后,可以全款退铺。 两点零六分,凯隆银行宣布和章合地产成立战略合作关系,将在多个领域助力本土实业大鳄,共创n市商圈繁华。 两点十分,六安发布公告,宣布和章合结盟共组全资子公司,致力于优质资源整合,开发商业和住宅联合的共同体,第一块项目就是两家曾经抢破头的东湾三号地块,而六安的院士路地块也将由章合强势入驻,共建新区的第一商业广场,形成两家公司的双赢。 章合的声明发布后,压在跌停价上的近千万手股票被一个特大买单全部吃进,跌停一下子打开。 两分钟后,其余的卖单被陆续吃进,股价直线飙升,直接上升到涨停。 到了两点半,涨停被断断续续打开了几次,所有抛盘都被特大买盘张开嘴等着,来多少吃多少,其余的买手根本没有机会买入股票。 三点股市收盘,章合的股价稳稳地被锁定在涨停盘上。 - 从来都不关心股市的顾苏下了一个股票软件的app,里面只有一个自选股就是章合集团,闲下来的时候就瞟上两眼,只是这股价不看还好,越看越心惊肉跳,只好把手机一丢,自管自做事去了。 这阵子她的日子过得很规律,程景时最后替她选定了一个国际幼儿园,咕噜九月份就要去念小小班了,幼儿园很不错,在七、八月份的时候就安排了两个半天的活动,顾苏带着咕噜去适应了两次。 好多同龄的孩子,咕噜见了很开心,最后一次顾苏在老师的建议下离开了一个小时,回来后咕噜有点眼泪汪汪的,扑进了顾苏的怀里再也不肯离开了。 老师很喜欢咕噜,一个劲儿地逗她:“刚才不是还说要跟老师回家吗?怎么见了妈妈就不要老师了?” 咕噜的大眼珠滴溜溜一转,软软地开口:“咕噜是妈咪的,咕噜走了,妈咪哭鼻子。” 老师乐坏了,一个劲儿地说:“你这女儿真机灵,真想抱着亲两口,放心吧,她一定可以适应幼儿园的生活的。” 下午咕噜照例会去外婆家,孙晴比顾苏还要疼孩子,一天不见连吃饭都不香了,顾长庆都快吃咕噜的醋了。 下午三点的时候,顾苏还是忍不住瞄了一眼股市,顿时惊呆了,她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妈咪,咕噜想坏人爸爸了。”咕噜忽然凑了过来,小脸在顾苏的身上蹭了蹭。 顾苏弯下腰来,和咕噜脸贴着脸一起蹭了蹭,喃喃地说:“爸爸去打坏人了,妈咪也很想她。” 咕噜用力地挥起了小拳头:“咕噜一起打!咕噜的力气大哦。” 顾苏忍着笑说:“咕噜的力气还不够,咕噜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样才能帮爸爸打坏人。” 一整个下午,咕噜都精神亢奋中,晚饭破天荒地没让外婆喂,啊呜啊呜吃了大半碗,拍了拍小肚皮向顾苏吹牛:“妈咪,咕噜力气又变大了。” 傍晚要回家了,咕噜忽然哼哼唧唧了起来,拉着外婆的手一个劲儿地叫“咕噜好喜欢婆婆啊”,顾苏有点不解,以前小家伙可是黏着她不肯放的,怎么今天忽然转了性了。 顾长庆看了只会摇头,小声告诉顾苏:“你妈刚才和她说了,要是她今天陪婆婆睡,晚上带她去吃冰淇淋。” 顾苏又好气又好笑,捏了捏咕噜的脸蛋:“妈咪好还是冰淇淋好?” 咕噜的嘴撮了起来,神情很是义正词严:“妈咪好。” 随后她就伸出了小手指,用大拇指掐着指尖讨好地说:“冰冰一丢丢好,冰冰没有咕噜要哭了,咕噜陪冰冰一会会,就一会会哦。” 孙晴在旁边看得心都要化了,忙不迭地抱过咕噜:“好了好了,今晚咕噜就交给我们,你赶紧回去吧。” 回到小区才不到七点,顾苏在外面遛了一会儿弯,因为白天下过一场雨,晚上的天气分外凉爽,外面的小广场上有一群老头老太在跳交谊舞,一个个摆着架势昂首挺胸,看起来十分专业。 顾苏饶有兴味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章承煜说的话,要是他们俩到时候成了老头老太,会不会也会这样? 往回走的时候,顾苏忍不住又拿出手机看了看,章合的那个红色的涨停板看得她心里蠢蠢欲动。 章承煜把危机处理完了吗?什么时候才会来找她? 那天那个女人是谁?看起来对她有点敌意,难道又是章承煜的仰慕者? 现在可以打电话给章承煜吗?会不会扰乱他的计划? 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却又无人解答,顾苏有些烦躁了起来。 忽然,她灵机一动,对啊,不能打电话,她有章承煜的□□啊,可以上网给他留条信息,这总不会打扰到他吧? 那个名叫“寒山”的q号已经两年没登录了,可号码和密码却好像依然刻在她的脑海,点了登录键,输入了她从前那个叫做寒山的□□号码登录。 小企鹅左右扭动着,停下来的一刹那,章回小说的头像一下子跳动了起来,上面显示有99条的未读消息。 顾苏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两口气,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胀满了,暖暖的,酸酸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 良久,她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把消息往下拉,深怕一不留神的操作把那些消息都删除了。 “苏苏,你在哪里?” “回来好吗?我已经不气你骗我了。” “苏苏,我很担心你。” “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特别想你,对不起,我错了。” “我要攒到多少条留言,你才肯回我一条呢?” …… 顾苏靠在路边的梧桐树旁,一条一条地往下看,章承煜的爱仿佛骤然间喷薄而至,每一条留言,都在诉说着他在离别时所经受的痛苦和追悔,那无数个孤寂的夜晚,他在这座城市思念着顾苏,对着空无一人的屏幕和一片虚无,明知道不可能有回复,却还是一键一键地敲打着他心中最真的爱意。 最后一条的日期是在她回国的那一天。 “苏苏,你是不是把这个号码忘了?” 就算隔着屏幕,顾苏也能感受到这句话背后暗藏的忧伤。 心脏毫无预警地抽紧了,她的指尖有些颤抖,在屏幕上写下了一句留言:我没忘,承煜,我爱你,我好想你。 还没等她退出□□,章承煜的头像忽然亮了,对话框里忽然跳出了一条回复: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家? 顾苏揉了揉眼睛,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了起来,她疾走了几步,忽然一下发足狂奔了起来。 小区里人很多,顾苏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子,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电梯还在最高层,她无法再等,从楼梯一路跑上了四楼,扶着房门的把手呼哧呼哧地喘息了起来。 “承煜……”她拍了拍房门,试探地叫了一声。 房门纹丝不动。 顾苏有点失望,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慢吞吞地掏出钥匙□□了锁眼里。 炽烈的呼吸一下子萦绕在她的脖颈,身体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双臂紧紧地环绕在她的胸前,那熟悉的男性气息让顾苏昏眩了起来。 “苏苏……”滚烫的吻一下下地落在她的耳侧和脸颊,章承煜喃喃地重复着她的名字。 顾苏浑身发软,几乎要抓不住那钥匙。 章承煜握住了她的手一转,门开了,两个人打了个踉跄撞进了房间,“砰”的一声,门被踢上了。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交缠,就好像在交换着彼此的灵魂。 倒在床上的那一刹那,顾苏模模糊糊地想:章承煜……好像轻了……得好好补一补身体了……   ☆、第71章 顾苏是被闷醒的。 整个人都紧紧地搂着,甚至连脚都被缠住了。天已经亮了,炽烈的阳光毫不客气地从窗帘外透了进来,室内空调的温度打得不是太低,热意渐渐袭来。 章承煜睡得很香,可能是这两天太劳神了,眼睛下还有着明显的黑眼圈,不过因为这阵子养病的缘故,他原本带着点蜜色的皮肤变得白了,这让他原来深邃的五官看起来柔和了好多。 顾苏忍不住抬起手来,柔软的指腹轻轻地在他紧闭的双眼上描摹着,他的睫毛很长,轻触了一下,痒痒的,从指尖一直痒到了了心底。 她情不自禁地凑了过去,在那睫毛上吻了一下,章承煜睁开眼睛,眼神有一刹那的迷茫。 偷亲被抓了个正着,顾苏的脸有点发烫,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声地说:“早安。” 不知怎的,章承煜的肌肉有点紧绷,好一会儿才放松了下来,骤然再次抱紧了顾苏。 “怎么了?”顾苏有点不安,“你不舒服吗?” “没有.”章承煜轻吁了一口气,低头亲吻着她的发丝:刚才醒的那一刹那,他几乎以为是那天醉酒的场景重现,差点惊出了一身冷汗。 “想吃什么?”顾苏放下心来,甜蜜地问。 章承煜的吻顺着发线慢慢下移,含住了她的耳垂吸吮了片刻,语声暧昧:“想吃什么都可以吗?” “太难的我不会做,粥啊煎蛋什么的……” 顾苏的话还没说完,唇就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所在,章承煜一边啃噬着她的唇,一边低声呢喃:“不用做,你只要乖乖地享受就好,苏苏,你是最美味的早点……” 早餐吃的时间有点长,餍足的章承煜分外放松,抱着顾苏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连顾苏悄悄拨开他手臂起了床都不知道。 这个回笼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章承煜这才伸着懒腰醒来,走出去一看,餐桌上摆着粥和油条,而后阳台上传来了哗哗的水声,顾苏正在洗衣服。 盼了那么久,这样平淡却温馨的日子一下子来到眼前,章承煜忽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惶恐,悄悄地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顾苏的腰。 顾苏吓了一跳,嗔怪着甩着满是肥皂泡的手:“你瞧你,怎么和咕噜一样,起床了就要黏人。” “我饿了。”章承煜凑过去又含住了她的耳垂,忽然觉得咕噜真是火眼金睛,这耳垂绵软柔糯,口感和手感真是一等一的好。 顾苏被他弄得痒嗖嗖的,笑喘着躲了开去:“那就快去吃饭,别闹了。” 红枣杏仁粥香甜软糯,不一会儿就见了底,顾苏还煎了个鸡蛋,原本想要炫耀一下技术,来个太阳蛋,结果蛋黄被锅铲弄碎了,和蛋清和在一起,卖相很是难看。 章承煜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刚想取笑两句,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了电话,是几个下属过来请示汇报,他简略地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公司……怎么样?”顾苏小心翼翼地问,“我看今天开盘是公司的股价是涨停,是不是情况稳定了?” 章承煜有点诧异:“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个来了?” 顾苏抿着嘴唇一乐,掏出手机打开了软件,给他看自己的资金持仓:“我特意去开了户,买了好多章合的股票。” 章承煜看了一眼,上面只有章合一只股票,合计金额一共六万来块钱。 “你别嫌弃,这可是我全部家当了,”顾苏小声地说,“要是赔光了,我可能要到我爸妈家蹭吃蹭喝了。” 章承煜猛地搂紧了她,好一会儿才说:“傻瓜,怎么可能赔光,相信我,过几天就会翻倍的。” 顾苏眷恋地靠在他的怀里,轻抚着他的眉头,这样相拥的时光,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 “这两天公司的情况还很难测,可能会有反复,谨慎起见,为了掩人耳目,我还不能经常过来,”章承煜叮嘱说,“有人会在暗处保护你和咕噜,你也不能大意。还有那起泄标案,我已经和吕警官沟通过了,他正在追查那五十万的来龙去脉,程景时也把他那边的一些情况反馈给了警方,希望这两天能水落石出,还给你清白。” 顾苏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问:“沈思雨呢?你们公司的危机,也是她的原因吗?” 一提起沈思雨,章承煜的眉心就皱了起来,沈思雨被他摆了一道,黄叔现在已经认定是被她和章承煜联合起来算计了,沈思雨肯定没好果子吃。 近二十年的友情付之一炬,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叫着“承煜哥哥”。 小学的时候求他帮忙做暑假作业。 中学的时候拿着一摞情书来和他探讨哪个追求者比较帅。 大学的时候三个人一起看通宵电影。 …… 无数的往事见证着他们的友情,章承煜曾经以为,他们这三人的友谊牢不可摧,任何一人有事,另外两个都会倾力相助,等到老去时,回过头来看看,这也可能会成为一段传奇。 如果沈思雨单纯是向他下手,他可能连恨都不会恨她,可她连顾苏和咕噜都算计在内,这让如何能够原谅? “别提她了,”他长叹了一声,“现在最难过的不是我,应该是文城吧。” 章承煜在公寓里呆了一天,这算得上两个人相识以来最甜蜜的时光了,情侣之间该做的事情,终于可以开始一件不落地尝试了。 你喂我我喂你,一起吃着外卖送上来的午饭;窝在沙发里一起看着电视,看着看着就热吻了起来;放上一段缠绵的音乐,两个人相拥着跳着摇摆贴面舞…… 股价没有任何悬念,投资部齐经理的操盘非常漂亮,中间涨停板打开过两次,有小幅的成交量,旋即就将股价牢牢地锁定在涨停板上,没有给黄叔任何机会。 有点麻烦的是章合商业项目的退铺风波,他们的退铺公告一出,有好些投资者因为前期的恐慌效应,一拥而上都递交了退铺申请,几个项目加起来有二十多套,涉及资金将近两个亿,当然,这里不乏黄叔狗急跳墙之后在外面的煽风点火。 “我们打个时间差,”章承煜很沉着,“退铺的书面申请公告里已经写了,批复需要一个月,退钱到账也还需要一个月,两个月以后章合的股价稳定,另外两个项目已经开始正常运作,前期利润和效益出来以后,退铺的人也不是傻子,自己会判断到底有没有必要放弃这个金饭碗。实在要退的,到时候我们也不强留,股市盈利的资金加上凯隆银行的融资,应该能把这次危机的资金缺口堵上。” 陆文城应了一声,却迟迟没有挂掉电话。 章承煜沉默着等着他说话。 “承煜,”他终于再次开口,语声中饱含着痛苦,“方便出来喝一杯吗?我就在楼下。” - 酒吧是他们三个人常去的,陆文城不想去包厢,直接和章承煜坐在了静吧区的吧台旁。 旁边有个外国女人正在演唱,略带沙哑的喉咙诠释着一首经典老歌“时光流转”。 陆文城很沉默,替章承煜叫了一杯饮料,自己则捧着一瓶黑方,自饮自斟,眨眼半瓶酒就落进了肚子里。 “你这是干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章合又要发生危机了,明天媒体头条就是章合疑似资金链断裂,领头人酗酒买醉。”章承煜拦住書快電zi書了他倒酒的手。 陆文城执拗地拍开了那只手,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思雨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要是我一开始就……阻止她,她是不是不会变成这样?” “你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干什么?”章承煜皱起了眉头,“你唯一做错的就是一开始知道她爱我的时候,就应该告诉我,这样我就会和她保持距离,不至于让她越陷越深,到了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求我帮她,”陆文城的双眼通红,“我怎么舍得不帮她?再说了,你们俩如果能好,对我来说,也算是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章承煜挑了挑眉,一时不知道是否该骂醒这个人,“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陆文城浑身一震,掩饰着把酒一饮而尽:“喝酒喝酒,今天不醉不归。” “我现在是病人,可扛不动你,”章承煜毫不客气地夺走了他的酒杯,“你就别每天顶着你那花花公子的面具了,你要是喜欢她,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陆文城整个人都僵了,良久,他惨然一笑,直接拿起酒瓶咕嘟嘟一口气喝完,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早说……有个屁用……她死心塌地……就是喜欢……” 话还没说完,他就一头栽倒在吧台前。 章承煜头痛不已,只好让酒保找人一起送他回办公室,半路里,他的手机嘟嘟地响了起来,章承煜摸出来一看,是沈思雨的电话。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替陆文城把电话接通了。 “文城,”沈思雨的声音沙哑而急切,“你怎么不回我短信?你听我解释,我没有真的要和那老头合作,真的,我是吓吓承煜的……” 章承煜没有吭声,直接按掉了电话,想了想,用陆文城的手机又给她发了条短信。 沈思雨,绝交吧,再见。 按下了发送键,章承煜长吁了一口气,不知道陆文城清醒过来,会不会揍他一顿,如果会的话,但愿能看在他还是个病人的份上,手下留情。 还没等他琢磨个什么法子出来,他的手机响了,是在章合加班的齐经理打来的,那声音十万火急:“章总,这下糟了,公司的网络遭到黑客袭击,电脑全部中了病毒,系统瘫痪了!”   ☆、第72章 黑客袭击时正在晚上,章合总部这两天都在加班,所有的电脑全部中招,带病毒的邮件伪装成一个章合的官方邮箱地址,电脑在点击了文件后瞬间黑屏,无法启动。 折腾了一个晚上,找来的专家找不出病毒的源头,更别提是修复电脑了。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除了一些重要的合同和文件,现在都提倡无纸化办公,集团上下近千名办公室人员全都看着黑屏的电脑干瞪眼,这要是全部电脑系统重装,设计稿、工程稿都不见了,少说公司得瘫痪上一两个月。 章承煜一开始并没有把它当成一件大事,连夜让人在市网监大队报了警,直到第二天下属再次来汇报时这才觉得事情严重。 “网监大队查不到攻击来源,对于如何恢复系统也没有高招,我们找了好几个电脑高手也都放弃了,”总裁办主任急得鼻尖都冒汗了,“底下部门都快炸翻了,电脑里的都是大家的心血啊,好几个项目今天要申报,楼盘无法销售,各种数据都没法上传,大家都只能干瞪眼。” 陆文城刚好宿醉醒来,从里面的卧室踉跄着走了出来,盯着主任看了半天,忽然怪笑了起来:“还能是谁在捣乱?查查黄志标和沈思雨他们,就*不离十了。” “是,我会和网监大队沟通,可现在关键是怎么抉择?到底是继续找人想办法修复系统,还是彻底重装系统?”主任叫苦不迭,“前者不知道需要多久,后者的话,时间倒是可以确定,可是造成的损失巨大。” 章承煜百思不得其解,沈思雨擅长的是资金运作,而黄叔擅长的是商业管理,散布些谣言或者抢几个项目,对他来说倒是不费吹灰之力,怎么可能忽然想到从网络电脑上袭击章合? 再说,这些袭击造成的影响对章合并不是致命的,对于他们面临的惨败毫无益处,只是对章合造成些麻烦而已,沈思雨不至于会要用这种小手段啊。 还没等他说话,陆文城就拨通了手机,可能是酒精还在血液里作祟,他的情绪相当激动:“沈思雨,你也太无耻了吧?这二十年的感情,感情都是我喂了狗了?你要是想把章合抢走,你直说啊,我这个位置你直接来拿走就是!搞这么多阴谋你的心是有多黑啊!” 话一说完,他抬手就把手机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零件和碎片散落了一地。 办公室里的人都惊呆了,主任和秘书面面相觑,一个迅速地退出去叫保洁,另一个借口去处理黑客事件逃走了。 “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好,不如暂时去哪里放松一下。”章承煜沉声说。 “不用,”陆文城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说,“我心里有数,开工吧,这种时候我不站在你身旁还算什么哥们。”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章承煜也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叹气。 系统恢复没有进展,章承煜下了命令,要是今天还是无法解决,明天一早全体员工就直接将电脑重装系统,带来的直接和间接损失约莫上百万。 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章承煜忍不住给顾苏打了个电话,虽然才过去一个晚上,可思念却如影随形,难以抗拒。“在干吗呢?” “给咕噜准备午饭呢,”顾苏喜滋滋地问,“要不要叫咕噜听电话?” 想起咕噜软软的声音和滴溜溜的大眼睛,章承煜的心痒痒的,不过他忍住了:“不行,咕噜第一次叫我爸爸,得当着我的面正式一点,不能在电话里忽悠过去了。” 顾苏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像小孩子一样这么计较,咕噜都念了你好几遍了,刚刚还在嘟囔呢,坏人爸爸再不回来就不要叫他爸爸了。” 章承煜威严地咳嗽了一声:“她敢,小心她的小屁股。”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欢快的笑声,他有点恼火:“谁在陪咕噜玩?” “邹奋,他设计了两个电脑游戏给咕噜玩,咕噜玩得很开心呢。”顾苏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期期艾艾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我了吗?”章承煜逗她。 顾苏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一丝甜意涌上心头,前晚的美妙滋味仿佛一下袭入脑海,带来一阵战栗。他有点心不在焉了起来:“公司网络和电脑出了点意外,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解决,不过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问题。” “什么?”顾苏的声音一下子扬了起来。 “笃笃笃”,有人敲门,还没等章承煜应声呢,门一下子被推开了,有人欢快地叫了一声:“承煜,是我!” 满脑的旖旎一下子被打了个烟消云散,章承煜捂住了话筒,不悦地看向秘书。 秘书涨红了脸:“黄小姐,说好了在外面等的,你这样要害我被章总批评了。” 黄悠悠缩了缩脖子,笑嘻嘻地说:“承煜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严肃了,张弛有道才是工作的真谛。” 章承煜没理她,重新去听电话,却发现只剩下了“嘟嘟”的忙音。 他重新拨了过去,连拨了两遍手机却一直没人接听,弄得他心里直打鼓:顾苏难道听到黄悠悠的声音了?她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黄悠悠是替她爸送文件过来的,当然,送文件是幌子,热烈的追求才是真的,她随手把文件往桌上一丢,身后跟着的特助照例送上了一束红掌,今天最中间的礼物是钻石袖扣。 随身带来的下午茶点除了章承煜的以外,秘书室每人一份,一派土豪气息。 章承煜头痛不已,他原本想着在这个非常时期把黄悠悠当个挡箭牌,吸引一下沈思雨的注意力,上回石夏蕊的事情实在是让他心有余悸,可现在看来,赶走了一头虎,却引来了一条狼,都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喜欢吗?”黄悠悠取下袖扣就往他身上比划,“我发现你特别喜欢穿白衬衫,这个很衬你呢……” “我从来不用袖扣。”章承煜生硬地拒绝。 黄悠悠有点失望,打起精神说:“陪我去和丰大道逛一圈好不好?我特别喜欢那里,和你逛我觉得特别有意义。” “我没空。” “你怎么这么硬邦邦的,”黄悠悠的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那我就在这里看你忙好了。” 章承煜站了起来,准备把人丢在这里去看看总机房的网络恢复情况,黄悠悠机灵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好像牛皮糖似的。 刚走出办公室,章承煜就看见不远处的楼梯口围着几个人推搡着。 总秘一见到章承煜立刻跑过来解释:“章总,那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点名要找你,我让保安上来先把他带下去。” 章承煜点了点头,刚要朝电梯走去,被围住的那个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又气又急。 章承煜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诧异地回头一看:“邹奋?” 邹奋和章合,要不是因为顾苏,两个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他来干什么? 邹奋终于从推搡的人群中抽出身来,大步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十分的不自在:“那个……我听说……你们的网络受到黑客攻击……” 章承煜的目光犀利地落在他的身上:“苏苏告诉你的?” “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邹奋避开他的目光,闷声说。 章承煜心里明白了几分,头一次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刮目相看了起来,他拍了拍邹奋的肩膀,了然地笑了笑:“多谢,看起来苏苏帮我找到高手了,小秦,带这位邹先生去机房。” 他自己则转道去了总经办和各部门,没有电脑,大家几乎都是坐着闲聊,不过看起来情绪都还不错,只有营销部的有些沮丧,对着那几份正式的书面退铺申请愁眉苦脸。 章承煜勉励了几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遗漏了似的,回头一看,这才回过味来:怎么跟在他身后的尾巴不见了? 两个小时后,章合的网络恢复了正常,除了个别因为操作失误而系统彻底报废的电脑,其余都可以正常启动了。 陆文城看得叹为观止,和邹奋已经成了搂肩搭背的好友,一口一个“小兄弟”,听说他是速腾科技的,慨然说以后章合要和他们联合搞个什么活动,两家公司可以双赢。 而黄悠悠则一脸兴奋,上回和邹奋见面时候的盛气凌人不见了,围着他问个不停。 “我第一次见到黑客呢。” “我不是黑客。” “你能窃取我留学时那个教授电脑上的文件吗?帮我把不及格改成及格的。” “我能千里之外取人人头。” “你挺幽默的,我聘请你做我的私人网络顾问可以吗?” “你出不起。” …… 章承煜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大小姐的兴趣有转移的倾向,他不用担心了。 一直把邹奋送出大楼,邹奋却停住了脚步,烦恼地抓了抓头发,第一次正视着章承煜,直截了当地道歉:“对不起。” 章承煜宽容地笑了笑:“别太在意,就当是我们公司的一次危机教育吧。” “我替你们的网络系统改善了防火墙,一般的网络攻击都不用担心了,”邹奋闷声说。 “谢谢。”章承煜有点纳闷,怎么他看起来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邹奋磨蹭了好一会儿,终于支吾着开了口:“她……和我绝交不理我了,你能不能……帮我说说好话?” 章承煜恍然大悟,点头应允,心里难免有些吃味,看起来,顾苏身旁优秀的人实在不少,他得加把劲在顾苏身上盖上戳才行。 邹奋走了,黄悠悠这才想起来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振振有词地说是她为了章合的电脑跟着忙了一个下午,于情于理,章承煜都要请她吃顿晚饭。 章承煜拖住了陆文城,正要编个理由拒绝,一辆火红的跑车飞一样地窜了过来,随着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沈思雨从车上走了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他们面前。 章承煜和陆文城都吓了一跳,她头发被剪成了狗啃过似的,头顶顶着一块纱布,脸上还有几道明显的伤痕,最可怕的是,她的左小腿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第73章 陆文城下意识地冲着她吼了一句:“你疯了!这副模样怎么还出来开车!” “怎么回事?”章承煜沉声问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沈思雨惨然一笑:“别假惺惺的了,你难道会不知道?黄叔那是什么人,能被白坑吗?我还有命和你说话就不错了。” 陆文城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沈思雨做错了事,被他们俩收拾,那是理所应当,可被别人欺负了,怎么看都怎么不是滋味。 “你不知道反省,还要来责怪承煜吗?”他冷冷地说。 “不要你管,”沈思雨愤怒地看着他,“你不是和我绝交了吗?是我做的我认了,可你凭什么把所有的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陆文城轻笑了起来:“是不是你做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有数了。你在我面前指天发誓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结果呢?只有我一个人傻呵呵地把这么多年的感情当宝贝。” 沈思雨哑口无言,脸色铁青,再也不想辩解,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章承煜身后的黄悠悠,黄悠悠被她的眼神看得有点紧张,冲着她笑了笑:“思雨姐,有话好好说,大家都喜欢承煜这也是一种缘分嘛……” 沈思雨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小妹妹,你真是太天真了,你真以为章承煜会对你有意思?我虽然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会有闲工夫搭理你,可我敢保证,他心里想的,除了那个顾苏没别人,你还是省省心,做别人垫脚石的滋味不好受啊。” 黄悠悠终于有点害怕了起来,小声问:“承煜,她是不是不太对劲啊?脑子受刺激了?” 章承煜冲着她安抚地笑了笑:“没事,要么你先避一避?” 黄悠悠立刻把晚餐抛到了九霄云外,干净利落地和他们挥手再见,直接跳上司机的车走了。 “还有你们俩个,”沈思雨的神色的确有些癫狂,“你们两个有什么了不起,绝交就绝交,我又不是少了你们不能活了,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陆文城的脸都气得青了,浑身直打哆嗦:“好,沈思雨,我这么多年挖心掏肺的算是喂了狗了……” “文城!”章承煜低喝了一声,“你少说两句,到时候难过的还不是你自己。” 陆文城张了张嘴,神情痛苦,霍然掉头,大步走回了办公大楼。 “挖心掏肺……”沈思雨踉跄了一步,喃喃地说,“谁不是挖心掏肺的,挖心掏肺有用,我还用得着变成这样吗……” 章承煜冷静地看着她:“思雨,你错了,你的挖心掏肺是建立在要有回报的基础上的,所以一旦预期中的回报落空,你就失去了平衡,好好反省弥补一下你的错误,你才不会再继续糊涂下去。” 沈思雨的胸脯急剧地起伏着,冷笑了一声:“不要回报,章承煜你好意思说这话吗?有本事你让顾苏去找第二春啊,她和程景时结婚了你不会发疯吗?” 章承煜语塞,良久才说:“这不一样,你这样纠缠毫无意义。” “是,毫无意义。”沈思雨诡异地笑了笑,抬手拍了拍车顶,“来吧,有本事就上车来,我们俩做个了断。”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几乎就在同时,引擎的呼啸声响起,令人胆战心惊。 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章承煜不想这一辈子都蒙上沈思雨这个阴影,他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怎么了结,你——” 话音未落,跑车直窜了出去,左闪右突,瞬间时速就到了一百码。 章承煜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扶手,心脏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他厉声说:“你要干什么?停下!” 沈思雨却一声不吭,双眼几近疯狂地看向前方,车速不降反而提了起来,好几次都擦着旁边的车子超速而过,马路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章承煜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去,脑中一阵晕眩,脑门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啪啪”乱跳。 “害怕了吗?”沈思雨喃喃地说,“我也很害怕,承煜,既然你们都要抛弃我了,那我还顾虑什么……” 闯过数个红灯和摄像,跑车在夜幕中疾驰,眨眼便开出了市区,驶入了一条刚建成的大道,前面有个大型的立交中心,直走通往郊区的天玉山。 车速瞬间提升到了一百七八十码,沈思雨原本就受了伤,方向盘有些飘忽不定,在马路上走出了数个诡异的小s线。 章承煜闭上了眼睛,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到了这生死关头,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顾苏、咕噜、父母、爷爷,所有人的脸庞在扭曲的车速中一闪而过,他们在等着他,他不能离开,更不能放弃。 远处高架立交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左边是茂密的隔离林,右边是隔离带和深沟。 他的手按在了车锁上,深吸了一口气,寻找着最恰当的时机,此时跳车,会有多少生机? “沈思雨,你这是要用你自己的命和我同归于尽吗?”章承煜沉声说,“你想过叔叔阿姨吗?你想过文城吗?你就这么任性,把所有人都抛弃了吗?” 车速滞了滞,旋即又加速,推背感让章承煜整个人都恶心欲呕,脑中钻心的疼痛袭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爱我……为什么文城也要和我绝交了……”沈思雨喃喃地说着,“她有什么好……我偏偏不让她和你在一起……” “你为什么就让你臆想出来的东西蒙蔽了眼睛?”章承煜厉声道,“我根本不喜欢你这一类型的,你醒醒吧!喜欢你的人是谁,你难道真的看不清楚吗?这二十年来,除了我,是谁毫无怨言地一直陪着你?是谁毫无保留地包容你?你要和我死在一起,伤心的不仅是顾苏,还有另外一个人,你忍心吗?” 沈思雨的手抖了抖,车子顿时偏离了直线,轮胎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车子朝前疾驰,眼看着就要朝着隔离林直冲过去,章承煜眼疾手快,拼命地反手去掰她的方向盘, 尖锐的刹车声终于响了起来,方向盘往右边一打,车头开上了台阶,右侧擦过树干,摇晃了两下,朝着反方向开去,又斜撞上了隔离栏,半个轮胎挂在了马路外,差一步就要掉进沟里。 章承煜推开车门,趴在隔离栏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衬衫几乎被冷汗浸透了。 沈思雨呆呆地坐在驾驶室里一动不动,章承煜回过神来,粗鲁地拉开车门,把她拽了下来。 “你看看你自己!”他把沈思雨的头按在后视镜前,“为了一个男人你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原来那个自信帅气的沈思雨呢?死了吗!” 沈思雨挣扎着发出了一声悲鸣,眼泪在眼眶里积聚,越来越多,终于,她捂住了脸,放声痛哭了起来。 章承煜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开手,踉跄了几步,刚掏出手机要打电话,只听得“咕咚”一声,他回头一看,沈思雨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 从审问邹奋开始,顾苏的右眼皮就一直别别乱跳,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知道邹奋误会了章承煜,也知道邹奋是为了替她报仇,她并不愤怒邹奋对章承煜的公司下手,她愤怒的是,和邹奋耳提面命了这么多次,邹奋却还是这样利用自己的长处肆意妄为,小打小闹可以当成玩笑,可现在居然去攻击章合这样一个大型的上市公司,哪天他心血来潮了指不定去攻击政府机关了呢!这样好了,迟早被逮进去一了百了,她费尽心力帮他从那小山沟里站起来,反倒是害了他。 被她赶出去以后,邹奋打了好几个电话来道歉,她一个也没接,坐在家里生闷气,最后邹奋发来了一个短消息:苏苏,我把章合的网络和电脑都弄好了,你别生气了。 顾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却忍着没回信息:这回一定要彻底让邹奋记着这个教训。 咕噜也被吓坏了,乖巧得很,自己玩自己听故事,偶尔凑到顾苏身旁,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伸出小手像模像样地摸她的胸口:“妈咪乖,不生气,轰轰响叔叔坏,咕噜打他。” 在孙晴孜孜不倦的喂养下,咕噜身上的肉已经飙出来了很多,一双小手肉嘟嘟的,看着就想咬一口。 顾苏真的一口咬住了她的小手,软绵绵的,口感真好,什么气都没了。“好,我们打他,不理他了。” 咕噜眨了眨眼,坐在沙发上看着着黑屏的平板电脑发了愁:“小火车游戏……咕噜不能玩了。” 她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掰着手指头,困难地伸出了大拇指和食指:“两下,妈咪就不生气了。” 她一下就从沙发上爬了下来,拽着顾苏就往外走:“找轰轰响叔叔去。” 顾苏乐了,合着女儿还在做美梦呢,打两下就把邹奋找回来继续玩小火车的游戏。 晚上的时候,顾苏给章承煜打了个电话,手机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她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难道公司的网络还没有解决? 大概十点钟的时候,章承煜终于回了个电话过来,让她别担心,他还有事情要处理,等忙完来就过来找她。 只可惜她等了一个晚上也没见到章承煜,第二天一早,她终于忍不住了,这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邹奋和章承煜会不会吵了起来?章承煜损失惨重,会不会报警把邹奋抓起来?这两个人任谁受了损失,她都会不好受。 门铃响了,顾苏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几乎是冲到门口,拉开门一看顿时愣了愣,来人不是章承煜,而是两个穿着制服的老“朋友”,吕警官和他的助理。   ☆、第74章 顾苏非常纳闷,他们来干什么?难道又要她去协助调查吗? 房间里“噔噔”一阵响,咕噜一溜儿小跑出来,瞪大眼睛瞅着他们,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警察叔叔!活的警察叔叔!” 顾苏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连忙抱起咕噜对她解释:“不是的……应该说是真的警察叔叔,不是活的……” 不是活的难道是死的? 顾苏一下子住了嘴,满脸的尴尬:“你们有什么事吗?” 吕警官的表情也有些尴尬,旁边的女助手上前一步,微笑着说:“宝宝好可爱,这里还有个活的警察阿姨呢,喜欢吗?” “喜欢。”咕噜脆生生地回答,“可以打坏蛋。” “那跟阿姨去打坏蛋好不好?”助手诱惑着问。 咕噜一转头就抱住了顾苏的脖子,留给她一个扭动的小屁股:“不要,咕噜陪妈咪。” 吕警官在旁边轻咳了一声:“顾小姐,我们可以进去做份笔录吗?主要是为了你卡里的五十万块钱的事情。” 顾苏皱起了眉头:“我已经说过了,那五十万和我没关系,也根本和景时无关,你们去起诉好了,我会请律师……” “你误会了,”吕警官略带歉意地看着她,“事情都弄清楚了,今天沈思雨投案自首了,泄标案是她干的,我们已经去医院替她做好了笔录,上次的事情很抱歉。”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喜事,顾苏原本担心这会成为无头冤案,虽然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沈思雨干的,却没有有力的人证物证来还她的清白。 只是她很纳闷,沈思雨怎么可能会去主动投案?章承煜劝服她了吗? “是章总让我们去医院的,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道了。”吕警官耸了耸肩。 顾苏怔了一下,眼皮陡然重重地跳动了两下,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 弄清楚章承煜在忙什么,顾苏的心反而定了下来,不论章承煜是怎么和沈思雨交涉的,她愿意相信,章承煜不会再和沈思雨在感情上牵扯不清,也愿意相信,章承煜会对他们俩的未来做出最好的选择。 中午的时候,程景时从外面出差回来,替咕噜带了一箱当地的大枣,还有一套刚上映的动画碟片,咕噜乐疯了,抱着碟片一个劲儿地念叨“咕噜最喜欢爹爹了”。 这阵子程景时很忙,院士路的商业地块如约在章承煜的全力协助下重新启动,而东湾的地也进入了设计阶段,在其他城市的地产项目也红红火火,六安彻底走出了低谷和不利的传闻,进入了第二个发展时期。 “章承煜呢?”程景时随口问了一句,“他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居然还这样把你晾着,也不怕我再来挖墙脚。” 顾苏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什么时候和他达成统一战线了?害得我还一直瞎担心你们两个。” “商人嘛,总是这样,有利润可图,什么爱情啊亲情啊都靠边站了。”程景时一脸的轻松,“什么时候能喝你们俩的喜酒?到时候我可要好好折腾一下章承煜,以报我一箭之仇。” 两个人正说笑呢,顾苏的手机响了起来,上面跳动着徐瑷的名字。 顾苏纳闷了,徐瑷怎么会想起来找她呢? “苏苏,能不能来医院一趟,妈有急事找你。”徐瑷的声音为难地响了起来。 顾苏的心脏瞬间几乎停止跳动,难道是章承煜的病情出现了什么反复?她和程景时一路疾驰,到了第一医院的icu,危重病房前围了一群人,一个陌生的女人正在放声大哭,徐瑷一边跟着抹着眼泪一边在劝慰,章嘉仁也在,看到顾苏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顾苏放缓了脚步,困惑地看着徐瑷:“妈,发生什么事了?承煜呢?” 还没等徐瑷说话,那个女人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抱住了顾苏的腿,边哭边哀求:“你就是苏苏吗?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求求你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给你跪下了,只要你肯救救我女儿……” 眼前的女人约莫和徐瑷差不多年纪,虽然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却还依稀能看出沈思雨的杏眼的影子,顾苏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却又糊涂了:沈思雨出了什么事了?她怎么能救人呢? 徐瑷忙不迭地来扶她:“你这是干什么,好好说就是了,这个坎大家加把劲就过去了。” 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也走了过来,神情灰败,眼圈红肿:“你是苏苏吧,思雨出了车祸,肝脏破裂,马上要进行肝脏移植手术,医生说手术成功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七十。” 顾苏愕然,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始作俑者居然一下子成了垂死的病人,虽然可怜,可她也无法报以十分的同情。看着眼前悲痛欲绝的父母,顾苏斟酌了一下问道:“你们是不是求错人了?现在应该相信医生,祈祷奇迹,而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沈母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腿一软就真的要往下跪,顾苏不得不拽着她的胳膊,差点急出一身汗来。 “思雨这是着了魔了,她是为了承煜才变成这样的,求求你,让承煜对她说几句好话吧就算是骗骗她也好,让她留个念想撑到她手术出来……” 徐瑷在旁边叹着气,为难地看了顾苏一眼,一旁是几十年的世交一家,一旁是全家人中意的媳妇,她偏心自家人,却也同情好友有可能面临的老年失独的惨境。 顾苏愣住了,有那么一刻,她几乎想要掉头就走。 难道他们都已经达成协议了,章承煜不好意思出面,来让沈父沈母打个悲情牌吗? 手术出来以后是不是还要为了恢复继续假扮贴心男友? 恢复了以后是不是还要为了不复发继续卿卿我我? 自己的行为难道就要让别人为之买单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算是她又一次看错了人,也没有必要说什么假扮贴心男友了,直接假戏成真就好。 后背僵硬地挺直了,她的声音冷冷地响起:“章承煜呢?这也是他的意思吗?如果是,那让他自己来和我说。” “承煜当然不会见死不救,”沈母满眼的哀求,“只要你同意了……” “阿姨!” 伴随着一声严厉的呼唤,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大家回头一看,章承煜和几个人大步朝他们走来。 他的神情冷峻,眉宇间带着几分焦急,几步就到了顾苏身旁,把沈母搀了起来。 沈母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用力地拽着他的衣袖:“承煜,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你们俩感情这么好,就算是骗骗她,你说的话比我们都管用……” “除了我,思雨还有很多可以牵挂的东西,比如你们,比如公司,你说的话我和苏苏都做不到,也根本没有必要做,毒瘤只有彻底挖掉才能生存,你们这样是饮鸩止渴。”章承煜的声音严肃。 沈母呆了呆,崩溃般地痛哭了起来:“你怎么这么狠心……你和思雨这么多年的感情……” 徐建国跟在章承煜的后面,他最怕看到这种场景了,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劝说:“阿姨,肝脏移植手术成功率都还成,七成把握那是医生吓唬你们的,放心吧,主刀的是我的好友,技术在国内是一流的。” “那也得思雨想活啊!她要是铁了心不想活了怎么办?你们怎么这么狠心,就算骗她一个小时也不行吗?小瑷你倒是说句话啊!” 徐瑷被哭得头晕心跳,看着章承煜苦笑了一声说:“孩子们的事情……我们都别管了吧……也管不动了……” icu的门被推开了,出来好几个医生护士,看着门前乱糟糟的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怎么成了菜市场了,保持安静,马上做好手术准备。你们这里有叫顾苏的吗?病人要见你。” 顾苏套上了无菌服步入了icu,沈思雨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如纸,身上有好几根管子连着旁边的仪器,各种数据跳动着,显示着生命的迹象。 顾苏站在病床前默默地看着她,那样美丽自信的一个女孩,成了现在这样毫无生气的模样,虽然是她咎由自取,却还是难免让人感慨。 沈思雨睁开了眼睛,好一会儿才聚焦在顾苏的身上,张了张嘴。 顾苏俯下身来,近距离地看着她:“好好手术,有什么事,等你出来再说。” 沈思雨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怕……来不及……” 她的目光在顾苏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双眼睛上,她的眼神有些茫然:“我一直纳闷……为什么承煜爱的是你……明明你也不漂亮……我什么都比得上你……我好不甘心……” 声音顿了顿,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良久,她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丝悲凉的苦笑:“我现在明白了……没有任何理由……这就是爱吧……” “你明白了就好。”顾苏的眼角有些发涩。 “对不起。” 顾苏愣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差错。 那个向来傲慢的沈思雨这是在向她道歉吗? “对不起。”沈思雨重复了一遍,“是我错了。”   ☆、第75章 “是我太愚蠢,毁了自己,现在回头看看,我真的还不如你勇敢,该爱的时候不敢一往无前,该放弃的时候却死心塌地,这世上有太多美好的东西,我却偏执在承煜这一隅之地。” 沈思雨的眼神有些涣散,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顾苏有了几分不忍心,情爱这东西,在生死面前终于得以看破,这是沈思雨的幸还是不幸?“你别说了,马上要手术了,留点力气,等你手术成功了再说。” 沈思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良久,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同往常一样傲然嘲讽的笑容:“不需要。” 顾苏愕然看着她,眼神困惑。 “不需要你的同情。”她的声音虽然轻,却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气,“我会活着出来的,我还会是那个沈思雨,所有人眼中最闪亮的沈思雨。” 眼前的沈思雨虽然萎靡而狼狈,眼中的神彩却光芒四射。这才是那个曾经的天之骄女,顾苏看着她微微地笑了:“好,等你出来。” 章承煜站在icu门口,一见到顾苏出来,立刻握住了她的手。他显然有些担忧,顾苏回握着他的手,报以安慰的一笑。 很快,医护人员把沈思雨从icu推向手术室,沈母紧跟着病床,捂着嘴,哭声却无法抑制地溢了出来。 大家都跟到手术室去了,icu前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章承煜的情绪看起来有点压抑,揽着她的肩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把你叫来了,还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你别怪他们,他们不知道思雨做了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还以为就是普通的三角恋。” 不管儿女做了什么,都是父母最深的牵挂,顾苏能理解沈父沈母的心情。 “怎么不告诉我?”顾苏凝视着他,“昨晚我担心了一个晚上。” 章承煜揉了揉太阳穴,昨天真是惊魂一刻,沈思雨送到医院的时候被告知是肝脏破裂,内出血,一度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醒来后,沈思雨终于幡然醒悟,坚持让章承煜把警察叫来,把泄标案的事情说清楚了。 接下来就是定抢救方案、寻找合适的□□、通知父母,章承煜忙得焦头烂额,直到刚才才喘过气来。 “对不起,我怕你怪我,相信我,我对她的感情没有任何爱的成分。”章承煜很是负疚,沈思雨对顾苏和咕噜做的事情,简直无法原谅,可她已经悔改,又处在生死边缘,章承煜无法丢下这二十年的情分不管。 顾苏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吻了一下,贪恋地抱住了他的腰:“我不怪她了,我比她幸福得太多,执着于仇恨,会让我们都不快乐。” 沈思雨的手术需要七八个小时,章承煜准备先把顾苏送回家去,晚些时候再过来看看最后的手术情况。 这两天据说有台风要过境,天气凉快得很,风吹过来都带着一阵潮湿的味道。章承煜开着车,开过明安桥的时候,飞驰的车速缓了下来,停在了一家店前。 浅绿色的招牌,黑色的中式篆体的店名,半亮着的宣传招牌里透出一个个甜品,美得好像艺术品。 两个人对视一笑,手拉手走进了半夏。 店长居然还是原来的那个,不过成熟老练了很多,看到他们两个进来,佯作不在意地盯着他们看了好几次,忽然惊喜地冲着顾苏叫了起来:“我认识你,我们刚开店的时候你来过好几次。” 顾苏笑着说:“你还记得我吗?” “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男朋友很凶,现在这个看起来还不错啊。”店长打量了一下两个人紧握着的手,挺替她高兴,“又帅又体贴,比以前那个好多了。” 顾苏噗嗤乐了,章承煜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谢谢,你们的生意也看起来不错。”顾苏偷偷拧了一把章承煜,让他别吓到人家。 “是啊,我们现在有两家分店了,”店长很热情,“你是老客户了,我给你办个贵宾卡,八八折还可以享受积分活动。” 两个人在靠窗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顾苏照例点了碗黑白配和芒果绵绵冰,章承煜原本不喜欢这种软绵绵的甜品,看顾苏吃得美滋滋的,忍不住朝前凑了凑,指了指自己的嘴。 顾苏只好舀起一勺放进他嘴里,没好气地说:“怎么和咕噜一样,不会自己吃偏要妈咪喂。” “礼尚往来。”章承煜也舀了一勺黑白配放在她嘴边。 顾苏一吸溜就把那一勺牛奶和黑糯米吃完,嘴边起了一圈白白的牛奶沫子。章承煜盯着她的唇,眸色一暗,低低地控诉:“你在引诱我。” 顾苏的脸腾地一红,嗔怒地白了他一样,飞快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店长过来了,拿着一张纸让顾苏填vip资料,绿色的贵宾卡看起来挺雅致的:“卡上有我们店的微信,你和你男朋友都可以加一个,到时候会给你们推送新品,你们可以凭贵宾号来品尝新品……” “不是男朋友,”章承煜忽然一本正经地纠正,“我是她丈夫。” “真的啊,”店长的嘴很甜,“你们俩看起来就是天生一对,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章承煜很高兴,一路上的嘴都是翘着的,顺道给秘书室打了个电话,以后二十九层的餐后甜品就包给半夏了,店长这么有眼光,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差。 把车开到孙晴家门口,章承煜无来由的有点紧张,停下来整了整衣领,又捋了一把头发,在后视镜前照了照。 “怎么样,看起来还像爸爸不?”他皱着眉头问。 爸爸哪里还有像不像的,顾苏抿住了嘴,一脸的诚恳:“像,特别像。” 章承煜放下心来,刚要往楼道里走,忽然想了起来:“糟糕,刚才忘记打包个冰淇淋给咕噜了。” “都这种天气了,咕噜不能吃冰的东西。”顾苏解释说。 章承煜思考了片刻:“那就去买点蛋糕和巧克力来。” 顾苏又好气又好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什么:“来不及了。” 章承煜倏地回头一看,一株老槐树下,孙晴牵着咕噜的手,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咕噜欢呼了一声,迈着小短腿,朝着他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坏人……爸爸……” 章承煜半蹲下身子,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软绵绵香喷喷的身体,手感好得不得了,真想就这样抱着一直不撒手。 “吧唧”一声,咕噜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湿漉漉的:“坏人爸爸,你怎么才来啊,咕噜想你了。” 心脏如果会开花,现在一定盛放了吧。 章承煜亲了她两口:“对不起,爸爸来迟了,你想怎么罚爸爸?” “好多好多,都可以吗?”咕噜期待地看着他。 这样的小眼神怎么可能不同意,章承煜立刻慨然允诺:“什么都可以。” 咕噜眼珠一转:“划船船,骑车车,还要……”她看了顾苏一眼,壮着胆子伸开了双臂,“这么多这么多的冰冰……” 孙晴在一旁笑了:“这孩子,一天到晚都惦记着冰冰,都念叨了一天了,每一句都是咕噜不吃冰冰,这会儿可算是忍不住了。” “动动小脑筋想一想,可以吗?”顾苏沉着脸问。 咕噜开始扭动小屁股,哼哼唧唧地指着章承煜:“不是咕噜,是坏人爸爸。” “什么叫坏人爸爸?”孙晴奇怪了,“爸爸就爸爸,还加个坏人干什么?” 咕噜又开始掰手指了:“好多爸爸,罗尔夫爸爸、轰轰响叔叔爸爸、爹爹——” 顾苏的脸涨得通红,一把捂住了咕噜的嘴巴,瞟了一眼脸已经黑得象锅底的章承煜:“咕噜弄错啦,那些都是叔叔,爸爸只有一个,你忘记了,和妈咪配对的只有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爸爸和妈妈。” 咕噜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终于理解了,看向了孙晴:“和公公婆婆一样?” 顾苏郑重地点了点头:“还有爷爷奶奶,都是这样一对一对的,以后爸爸妈妈和咕噜住在一起,我们是一家人。” 章承煜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下来,抬手就把顾苏也揽进了怀里,三个人脸贴着脸蹭了蹭,咕噜被他的胡子蹭得痒痒的,咯咯地笑了一阵,小屁股又扭动了起来,哼哼唧唧地嘟囔着:“咕噜好想吃冰冰啊……” 顾苏简直哭笑不得,这可真够执着的。 章承煜不忍心了,询问地看向顾苏。 咕噜那是什么人啊,看脸色那是一等一的,立刻打蛇随棍上,这回不比划大的了,直接伸出了小手指,讨好地问:“妈咪,舔一口,就舔一口!” 最后的结果当然不止舔了一口,舔了七□□十几二十口。 不过咕噜也很容易满足,大部分的冰棍都你一口我一口,落入了顾苏和章承煜的肚子里,她只要最后吃了那最后一小撮,那这整支棒冰就好像都被她吃到了一样,摸着小肚子心满意足。 章承煜还要去医院等消息,把他们俩送到家里就离开了。 晚上九点的时候,台风即将在离n市不远的海岛登陆,风越来越大了,窗外碗口大的树都被吹得东倒西歪,呼啸声一阵紧似一阵。 章承煜接连发了好几个短信过来,让她小心门窗,问咕噜有没有害怕。 顾苏看了看旁边睡成一头小猪的咕噜,忍不住想笑,打着“怕风风”的借口,咕噜今天正大光明钻在她的怀里,捏着她的耳垂,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可能这台风对她的威慑力还不如不能吃冰冰来得大。 虽然台风有着摧枯拉朽的威力,可是看着这几个短信,心里的暖意一阵接着一阵,章承煜不在她的身旁,可心却无处不在,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到十点的时候,手机震动了起来,顾苏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外,接通了电话。 听筒里,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低低的呼吸声。 顾苏的心口一紧,屏息问道:“怎么样?” “苏苏,”章承煜深吸了一口气,喉咙有些发哽,这个手术,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意味着沈思雨的生死,“手术成功了。”   ☆、第76章 沈思雨的*肝移植手术成功,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护理和保养,肝脏的自生周期约莫在六个月之内,这六个月如果顺利度过,就会和正常的人一样健□□活。 黄叔因为恶意操控股价,并四处散布谣言章合集团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和损失,由章合集团起诉,经法院判决后判处了两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泄标案由市经济犯罪调查科提起公诉,在正式程序上还了顾苏一个清白,法院审理时,章合集团和被告达成了谅解,法院考虑到沈思雨的实际情况,判处有期徒刑半年缓刑一年。 章合集团的股价六连涨后恢复正常,各项事务都重新步入正常轨道,章承煜坐在办公室里,从二十九层俯瞰整个n市的cbd,感觉人生很是圆满。 现在该是操心一下他和顾苏甜蜜二人世界的时候了。 该做的事情很多,不能着急要慢慢一步步来,不过,在办那些大事前,得先来一道前菜开开胃。 章承煜看着秘书送上来的日程安排,游艇泛游南雁湖碧波万顷,度假村的浪漫星光湖滨晚餐,月光下的玫瑰泡泡浴和精油spa……当然,最少不了的是脑中已经勾勒过好几回的晚上无敌kingsize大床上的旖旎一刻。 章承煜浑身有点发热,恨不得此时顾苏就在他眼前。不行,他要加紧了处理公事的步骤,晚霞满天的南雁湖畔最为美丽,开过去还要半个小时的车程,时间一定要凑到日落的那一刻。 还没等他从那份旖旎中回过神来,外面又吵吵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进去?我也有公事好不好,我们两家公司现在是合作单位,你这样我要投诉……” “黄小姐你等一下,我们先去看看章总在不在……”秘书们尽职地拦截。 “别骗我了,在也会装着不在,承煜,你不出来我就在你办公室门口唱歌啦,唱你是我的小苹果一百遍,怎么爱你也不嫌多,我还学过这个广场舞哦。”黄悠悠很是气愤,使出了杀手锏。 章承煜扶住了额头,大步走过去拉开了办公室的门,沉着脸说:“你喜欢就尽情地跳,我派人录好了送到电视台放一期黄悠悠广场舞减肥操,一定会大红大紫。” 黄悠悠立刻萎了,缩了缩脖子赔笑着说:“我这不是信口胡说八道嘛,怎么敢啊。” 她摆了摆手,后面跟着的助理立刻一板一眼地送上了礼物,照例是一束红掌,中间是一盒男士皮带,还有雷打不动的下午茶点。 这次章承煜直截了当地拒绝:“你拿回去吧,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你不拿回去,我只好也每天派个女秘书送鲜花和礼物到黄董那里了,到时候黄太可能要急眼了。” 黄悠悠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好半天才乐了:“你可真够毒的,我可算明白了,你和我爸一个德行,奸商到哪里都是奸的。” 章承煜的语气稍稍放缓了一些:“我记得你说过你有底线,那我现在告诉你,章太太已经有人选了,你就别再触碰自己的底线了。” 黄悠悠语塞,眼珠一转,嘿嘿一笑:“我明白了,合着你这两天就是利用我一下,行,我不是那种死缠着不放的女人,不过,你得给我点补偿。” “什么补偿?”章承煜有点警惕了起来。 黄悠悠一下子凑近了他的身旁,压低声音说:“上回那个黑客,你把他的全套资料给我,我就勉强同意转移一下目标吧。” 一箭双雕,简直不能再美好。 章承煜抬起手来,两个人对视而笑,击掌,成交! 车子开出章合大厦的时候四点钟,把咕噜安顿好,驱车赶往南雁湖度假村,刚好来得及看落日和晚霞。 章承煜的心情很好,一路哼着小曲,下了车走到柳荫小区的中庭花园,就看到了顾苏和咕噜。 顾苏站在葡萄架下看咕噜和一帮人在玩老鹰抓小鸡,咕噜被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单手抱在怀里一起当母鸡,他们身后跟着一串小屁孩,老鹰则是另一个老外,咕噜一边拍手一边喊着加油,咯咯地笑得分外开怀。 什么时候小区里有老外了? 章承煜有些纳闷,冲着咕噜招了招手。 “爸爸!咕噜是母鸡呢!”咕噜一看到她就高兴地大叫了起来。 章承煜笑着冲着她伸出了一个大拇指,一转身就把顾苏揽进了怀里,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走,把咕噜送到爸妈家去。” 顾苏不解地看着他。 “今晚我们俩二人世界,去南雁湖浪漫一下。”章承煜在她耳畔吹了一口气,语声暧昧。 顾苏的表情有些奇怪,还没等她说话,抱着咕噜的老外匆匆结束了游戏,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苏,这个人是谁?” 章承煜的眼神一凛,浑身上下好像启动了什么自动防御系统,顿时散发出了生人勿近的气息。 顾苏硬着头皮介绍:“承煜,这是罗尔夫,我在科洛镇的时候,他很照顾我和咕噜,罗尔夫,这是章承煜,是我的……” 她一下子卡壳了,介绍什么身份?说丈夫,好像两个人已经离婚了,说前夫,章承煜肯定要生气,说男朋友又好像有点矫情…… “章承煜……”罗尔夫用生硬的发音重复了一遍,脸上一下子露出了几分不屑的表情,“我知道,那就是你的前夫嘛。” 章承煜的脸都绿了,沉下脸来从他怀里接过了咕噜:“走吧,我们去南雁湖。” 顾苏一脸的为难:“这……罗尔夫远道而来,我答应了带他和几个朋友游览n市……” 二人甜蜜世界彻底泡汤。 自从顾苏回国之后,罗尔夫在网络上一直没断了和她们的联系,也一直计划着要到c国来,前阵子他得知从前的俱乐部要到c国参加循环友谊赛,立刻联系了以前的老板,加入了这个足球队。 足球队要在n市呆四天,和n市海港队进行一场友谊赛然后再转去b市。罗尔夫上午飞到n市,下午就兴冲冲地来找顾苏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于情于理,顾苏都应该尽尽地主之谊。章承煜恨得牙痒痒的,不过,也不能失了风度,只好大手一挥,所有的事情他都包了,严防让那个老外有任何接近顾苏的可能。 当晚的南雁湖之旅取消,成了夜游n市的三江六岸,这些年,内河游轮公司的夜游发展得越来越好,坐在游轮的最高层,看着两岸的霓虹夜景,江风习习而过,夜空月明如镜,十分惬意。 第二天是罗尔夫的足球队训练,在罗尔夫的盛情邀请下,顾苏去了体育场观看,章承煜不得不作陪,看着一大群大老爷们在草地上拼命抢个球玩。 第三天去了一个千年古迹,顺道游览南雁湖赏湖光山色,既然没法二人世界,章承煜索性叫了一大车的人,程景时、罗小安、邹奋全到齐了,临出发时,黄悠悠收到消息,也硬挤上了车,热情地坐到了邹奋的座位旁。 一行七个人嘻嘻哈哈地玩得挺开心,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罗尔夫总是拽着顾苏问东问西,还说着令人烦恼的鸟语。 第四天罗尔夫进行友谊赛,顾苏当然要去观战助威,罗尔夫因为以前的脚伤,只在前锋的位置踢了二十分钟。 下场后他坐在了顾苏的旁边,兴致勃勃地问:“我的表现怎么样?” 还没等顾苏回答,章承煜就开口了:“一只球都没踢进,不过你也别难过,年纪大了的确比不上那些年轻人。” 罗尔夫很不高兴:“进球并不是唯一的标准,要看我为队友创造了多少的机会。” 顾苏连忙安慰:“对,你一百分可以打九十分。” 章承煜嗤笑了一声,顾苏拧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回瞪了一眼,手机震动了起来,是公司的电话,他只好暂时离开去处理公务。 罗尔夫抱怨着说:“他怎么一直跟着你?我都不能和你说说悄悄话。” 顾苏歉然地看着他:“对不起罗尔夫,我已经决定留在这里了,我和他的感情也已经很稳固,你回去后赶紧找个好姑娘作伴吧,别再耽误了。” “如果不是你,我觉得无所谓,”罗尔夫耸了耸肩,“这样挺自在的。” m国的风气比这里要开放,像罗尔夫这样不婚的很多,根本没有所谓的剩男剩女。 “你有了喜欢的姑娘就不会这么说了。”顾苏微笑着说。 罗尔夫叹了一口气:“你真的决定和他在一起了吗?那可是你前夫呢,重新跳进一个跌倒过的坑里,实在太不明智。” 章承煜接完电话站在他背后,忍了四天的刺终于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冷哼了一声说:“谁说我是她前夫?” 罗尔夫回头看了他一眼,潇洒地伸出食指摆了摆:“章,你这样恼羞成怒是没用的,你没有复婚一天,你就是苏的前夫。” “我们的离婚违反了法定程序,是无效的,我已经向法院提出申请重审,所以,请你谨言慎行,顾苏很有可能还是我的妻子,你再胡说八道这样小心我告你破坏他人家庭罪。”章承煜的杀手锏果然厉害,一下子把罗尔夫和顾苏一起震得目瞪口呆。   ☆、第77章 第二天,罗尔夫恋恋不舍地走了,顾苏的作息终于恢复了正常,这几天章承煜的表现可圈可点,虽然偶尔会沉下脸生点闷气,不过大多数的时候还是个大度的热情的男友。 她含蓄地提醒了章承煜几次,现在可以有二人甜蜜世界了,可不知怎么的,章承煜这两天有点神神秘秘的。 顾长庆明里暗里地问了好几次,她和章承煜这算是复合了吗?复合了怎么还不搬回他们原来的公寓去?好歹也正式公告一下,总不能这样一直没名没分地吊着吧? 被顾长庆这么一提醒,顾苏也觉得有些纳闷了起来,章承煜这是有什么秘密吗? 咕噜开始上小小班了,第一天上幼儿园,旁边的小朋友哭得天翻地覆,只有她老气横秋地在教室里走来走去,反复地教育同学们:“妈咪一会儿就回来了,哭了妈咪不喜欢,妈咪会生气哦。” 顾苏和孙晴躲在窗外看了大半个小时,这下放心了,孙晴逢人就夸自己家孩子既聪明又能干,差点没夸出一朵花来。 小小班前一个月是半天制的,顾苏去接的时候咕噜坐在小桌旁玩着玩具,身后是哭声震天的背景,看着都让人心酸。 一见到顾苏,咕噜一下子站了起来,玩具一丢,小椅子都差点让她踹翻了,朝着她直扑了过来,顾苏这才发现,小家伙的眼睛里满含着泪水,她的心一下子就抽紧了。 “妈咪,咕噜乖,没有哭。”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咕噜却还嘴硬。 顾苏一叠声地安慰:“嗯,咕噜最乖了,妈咪最喜欢咕噜。” 咕噜抱着她的脖子,还是没忍住,大哭着控诉了起来:“妈咪,这么晚,咕噜想妈咪,还有婆婆……” 第二天,咕噜说什么都不愿意上幼儿园了,在大门口拽着顾苏的衣袖哭得声嘶力竭,她终于明白,这次和以前来幼儿园玩耍一两个小时的性质是不一样的了。 孙晴几乎当场就妥协,要抱着咕噜回家,顾苏咬着牙坚持住了,许以无数的承诺,好不容易才讲通了道理得以脱身。 章承煜送她们来的,幼儿园哭声震天的,让他头疼,他就呆在门口没有进去。 看到顾苏灰头土脸地出来,想象了一下咕噜大哭的模样,他很是心疼:“不想上那就别上了,把老师请回家去,我们在家里学也一样。” 这口气,真是欠扁。 顾苏是想着让咕噜过过集体生活,学着和同龄的同伴相处,要是把老师请回家那又有什么意义? 瞪了他一眼,顾苏断然否决了他的提议。 孙晴不肯回家,说是准备在幼儿园附近张望张望,万一有事情了还可以马上赶到。顾苏拿她没办法,只好叮嘱了几句和章承煜走了。 章承煜没有送她回家,而是一拐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开走了。 “去哪里?你不用去公司了吗?”顾苏有些纳闷。 “今天有正事要办。”章承煜的神情很严肃。 没开一会儿,车子就停了下来,顾苏打开车门一看,这地方很熟悉,都来过两三趟了,n市j区法院。 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满脸的不敢置信:“你真的去法院要求重审了吗?” 球场上说的话,她一直以为是章承煜在罗尔夫面前逞强,如果要在一起,直接去办个复婚手续就好了,费那么大的劲要重审干什么?而且,又有什么理由说他们的离婚是违反了法定程序呢? 发给顾苏的庭审通知书被章承煜拦截了,他为了这件事情,已经折腾了近一个月了,存了心要给顾苏一个意外的惊喜。 当初结婚的时候,顾苏隐瞒了怀孕的事实,女方怀孕在常理上是无法判决离婚的,民事诉讼时效是受害方知道权利被侵犯之日起两年,章承煜和律师就是抓住了这两点向法院提出了原判无效的申请。 法官居然还是原来那个,她当庭了解了情况,又征询了顾苏的意见,还破例为两个人当庭发放了重审判决书,末了冲着他们俩个直笑:“你说你们俩个是何苦呢?早听了我的不就好了。” 顾苏闹了个大红脸,和章承煜拿着判决书走出法院大门的时候,还有些云里雾里:他们两个这算是没有离过婚了? 章承煜很是志得意满,像是宣誓所有物似的,把她揽进了怀里,在她脸上印了“戳”:“这下好了,他们几个可以彻底死心了。” 顾苏白了他一眼,男人幼稚起来还真够可以的。 上了车,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了,顾苏惦记着咕噜,催着章承煜去幼儿园,章承煜却摇了摇头:“今天我爸妈会去接的,晚上到时候一起回南雁湖吃饭,他们一直记挂着我们离婚这件事,这次总算可以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你看来偷偷摸摸地把什么都安排好了,”顾苏斜睨着他,“那接下来要干什么,章总请指示。” 章承煜一打方向盘,打了个响指:“去医院。” 顾苏原本以为章承煜带她去医院探望一下沈思雨,对于沈思雨,顾苏已经完全放下。 结果到了医院后,章承煜并没有去住院部,而是带着她到了另一栋大楼。六层是骨科的专家会诊室,有好几个医生,包括了徐建国和两个外国人。 替她看手指的陈医生也在,一见到她就招呼:“苏苏,这机会太难得了,m国艾玛医院的约瑟芬医生来华交流,他是专攻精细骨骼的,你的手指让他看一看。” 顾苏很是意外,还没等她回神,章承煜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纤细柔美,唯有右手的中指是僵硬的,看起来分外不协调, 这是章承煜最深的心病,就算和顾苏已经圆满,也无法从心底抹去的心病。 病历和片子都带来了,约瑟芬已经研究了好一会儿,又握着她的手指示意她屈伸了好几次,表情有点遗憾。 章承煜的心一凉,几乎不敢去看顾苏失望的表情。 “如果要恢复出事以前的灵敏度,我大概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不过,需要你到我的医院配合专门的康复治疗。”约瑟芬医生开了口。 希望一下子提高了一倍,顾苏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真的吗?” “不过,你可能会吃点苦头,简单说就是把指骨折断重新接上,等接骨成功后,需要三个月左右的康复期,你需要自己做个决定。” 章承煜定了定神,缓缓地开口:“我们已经做决定了,只要有一线希望,不管花多大代价和多少时间,都不放弃,约瑟芬医生,现在就约好手术时间吧。” 从医院出来,顾苏有些沉默。 车子开得很慢,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 “害怕吗?”章承煜忽然开口问。 顾苏犹豫了一下,诚实地点了点头。 “熬一熬就过去了,应该可以打麻药,不会太痛。”章承煜安慰她。 “不是因为痛,”顾苏叹了一口气,“你当我是咕噜吗?我只是害怕,希望太大,到时候还是不成功,那种落差感太难过了。” 章承煜良久没有吭声,脚下的油门一踩,车子加速,朝着永江的另一侧开去。 永江畔旁是一条步行江边散步道,过去不远就是章合集团的江畔里,古色古香的建筑分外引人注意,沿街的店面已经交付,有商家已经开始装修了。 靠江边的那栋小洋楼外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工了,章承煜领着顾苏到了后门,用指纹开了院门。 里面幽竹丛丛,鹅卵石和青砖铺就的小径蜿蜒,穿过月洞门,前院更是优雅,一座莲花池在假山下,水声淙淙。 “你什么时候装修好了?”顾苏又惊又喜,对这样古意盎然的庭院,她完全没有抵抗力。 “你一直不肯原谅我,我只好自作主张折腾了,昨天刚刚验收完成,”章承煜兴致勃勃地说,“走,我们到里面去看看。 一楼是整个半敞开式的书吧,高低错落的书架是原木制成的,宽敞的空间里隔成了四个不同风格区域,两个榻榻米式慵懒的,一个古典中式的,另一个是现代简约的。 装修非常别致,就连书架上都雕着古老的云海纹路,看得出来,设计者花了大量的心思。 顾苏站在原地,感受着这份意料之外的礼物,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章承煜:“你这么大的手笔,肯定要亏本了。” “我乐意,我喜欢让你亏,”章承煜的神情傲然,“就当是给我们几个一个歇脚的地方,不觉得到了这里就有一种很放松惬意的感觉吗?” 的确轻松惬意,不过,在这种黄金地段,在这样的高档独栋小楼,开一家书吧,也只有章承煜这种人才能想得出来吧。 “走,还有楼上呢。”章承煜冲着她招了招手。 楼梯是木制的,配了青铜雕琢的栏杆,章承煜走得很快,眨眼就消失在了转角,顾苏哎哎地叫了两声,紧赶几步,忽然一下呆住了。 整个二楼的大厅四周摆满了一簇簇的白色百合,芳香四溢,一直蔓延到了阳台,美得好像童话中的鲜花城堡。 顾苏的喉咙一阵发哽,站在百合花丛中四处搜寻着章承煜的身影。 一阵熟悉的旋律响了起来,是婚礼进行曲。 她曾经幻想在自己的婚礼上亲自弹奏的钢琴曲。   ☆、第78章 琴声就在咫尺之遥,琴音很准,和弦的转换却十分生疏,几个颤音也没弹出来,显然不是cd,一听就是三脚猫。 顾苏朝着琴声处走了几步,困惑地看着那扇隔着的木移门。 她缓缓地拉开了移门,入目的是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琴盖被支架撑起,挡住了弹琴人的身体。 琴声显然一滞,错了两个音,又顽强地继续往下走去。 顾苏呆呆地看了片刻,眼底忽然蒙上了一层水汽。 两句最精华最熟悉的旋律重复了几遍之后,琴声戛然而止,章承煜站了起来,从钢琴后凝视着她。 “章承煜,你……傻了吗?”顾苏哽咽着说,“去学什么钢琴?” “如果你不能弹琴了,就让我做你的手指替你弹下去,”章承煜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空间中回响,深情而凝重,“所以,苏苏,不要害怕做手术,再坏,也坏不过现在的情况。” 顾苏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章承煜几步就走到她身旁,抬起了她的左手。 顾苏忽然有种莫名的紧张,屏息看着他:“你……你要干什么?” 章承煜看起来也有点紧张,在口袋里掏了好几下,才取出了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啪”的一声,盒子打开了,一枚钻戒静静地躺在里面。 “对不起,刚才在法院先斩后奏了,现在重新来过。 苏苏,我欠你一个婚礼,愿意嫁给我吗?” - 除了过年,今天算得上是章家人到得最齐的日子,就连在外面留学的章含枫也回来了,老的小的,四代同堂,热闹非凡。 最开心的当然是咕噜,客厅很大,迈着小短腿跑起来都没障碍;楼梯很好玩,爬上爬下真开心;花园里能摘花加玩泥巴,湖边可以玩水…… 章爷爷明显老了许多,不过精神看起来还是很好,远远的跟着咕噜,一个劲儿地念叨:“和承煜小时候一个样儿,猴精猴精的。” 一看到顾苏和章承煜回来,咕噜就嚷嚷开了:“妈咪,咕噜可乖可乖了,小红花!” 顾苏一看,咕噜的脑门上贴了一朵小红花,边上还金灿灿的,可能是出了汗粘性不太强,一边都翘了起来,咕噜还不时地用小手去拍,保护得小心翼翼的。 徐瑷乐了:“这小家伙,我给撕下来她还和我急眼了,非得留着让你看。” “接她的时候她在哭吗?”顾苏抱着咕噜,担心地问。 “没哭。”咕噜很干脆地回答。 徐瑷挤了挤眼,一本正经地说:“是,咕噜最乖了,全班小朋友都丢丢脸,就我们咕噜是勇敢的孩子。” 看来这“没哭”的水分很大,不过这种时候就不要漏小朋友的气了,顾苏抱着她一阵亲一阵夸,咕噜很得意,一路上都挺着胸脯。 晚饭的时候,章承煜正式把离婚的事情交代了一遍,章爷爷一边吃饭一边威严地哼了一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初听我的多好,哪来这么多麻烦事。” “是,爷爷你高瞻远瞩,我自愧不如。”章承煜心头的大石放下了,说话的语气也不再是硬邦邦的,“我想补办一场婚礼,你们看怎么样?” “不要了吧,两家人一起吃顿饭就好了,”顾苏赶紧否决,“太麻烦了。” 徐瑷笑着说:“我们是没意见,章家好些年都没热闹了,你要折腾,随便你去折腾,只是有件事情比婚礼还要重要,你们俩可要抓紧。” 顾苏有些纳闷地和章承煜对视了一眼,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他们俩没有想到的吗? “你看你们俩,算一算,这都浪费了快五年的时间了,才生了一个咕噜,我们还指望着儿孙满堂呢,还不赶紧加把劲让这里热闹起来,让咕噜有弟弟妹妹可以做伴。”徐瑷笑了。 顾苏的脸腾地红了,章承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咕噜过来凑热闹了:“弟弟妹妹,咕噜喜欢。” 旁边的章含枫扑哧乐了:“咕噜喜欢,那就赶紧生一个,然后咕噜叽里的,我们家一大群鸡崽子。” 咕噜兴奋地拍起手来:“咕噜姐姐,叽里弟弟,叽里妹妹!” 全家人都笑了起来,一派和乐融融。 婚礼定在金秋十月,由专门的策划公司筹办,顾苏倒是省心得很,章承煜亲自一笔一划地书写了请柬,把所有顾苏以前的同学和亲朋全部请到了。用他的话来说,他要弥补从前的遗憾,告诉所有的人,顾苏现在是他章承煜的人了,过的很好,以后会更好。 顾苏深深地怀疑他是大男人心态在作祟,想要在几个情敌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占有欲。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在大家的起哄下,虽然实际上已经不是什么单身了,章承煜还是被迫搞了一个单身告别派对,当然,他可不放心让顾苏单独搞,在索菲大酒店的自助餐厅包了个场,两个人的朋友都请到了一起。 陆文城也来了,不过看起来他的脸色并不是太好,虽然和旁边的人有说有笑,可眉宇间却没了从前那种洒脱的神情。 算起来,顾苏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到他了,以前他和章承煜几乎是孟不离焦,这让顾苏很是纳闷,悄悄问章承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章承煜只是长叹一声:“各人有各人的缘分,文城的缘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 告别会的气氛很是轻松,罗小安是天生的暖场王,想出了好几个无伤大雅的小游戏,她是顾苏的朋友,自然把矛头对准了章承煜,什么让章承煜唱个女声的歌,什么背着好基友绕场三圈,什么一包红豆绿豆在一分钟内分完不然罚酒三杯…… 顾苏在角落里一边看一边笑,目光在餐厅里转了一圈,忽然发现程景时不见了。 她悄悄站了起来走出了门厅,餐厅外是酒店里的一个小庭院,石桌小径,明月当空,分外静谧。 程景时靠在石桌旁,静静地望向远处的天空,月华似水,君子如玉,他的指尖夹着一支烟,青烟袅袅升起,让这副几近完美的剪影多了那么几许的忧郁。 顾苏的心脏颤了颤,有那么一刹那,忽然觉得自己太过残忍,辜负了这么一段美好的感情。 “景时。”她低低地叫了一声。 程景时骤然回过神来,回头一看,笑容温润:“我出来抽根烟,你怎么出来了?” 顾苏有点难过地看着他,良久才说:“对不起。” “傻瓜,这有什么对不起的?”程景时哑然失笑,“放心吧,追我的人能绕着永江排条长队,这两天和一个小美人处着呢,感觉还不错,说不定过几天我也请你喝喜酒了。” “景时,不要太草率,你一定也能找到那个命中注定的另一半。”顾苏叮嘱说,她很担心程景时因为家族的压力,而不得不随意找个女人应付。 程景时潇洒地弹了弹烟灰:“放心,男人越老越香,我很享受我的单身生活,目前还没有妥协的打算。你呢,章承煜对你怎么样?” 顾苏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挺好的,除了他有时候有点……霸道,总喜欢管这管那的。” “章总成了管家婆了?”程景时嘲笑了一句,“看起来六安超过章合指日可待了。” 顾苏的眼睛也弯了起来,抿着嘴唇想起了网上的笑话:“你们两家公司可真逗,怪不得人家都在拿六安和章合当cp呢,相爱相杀。” 月夜下,顾苏的笑靥被染上了一层浅晕,仿如一朵静静绽放的睡莲。 程景时凝视着她,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良久,他低声说:“苏苏,记得一定要幸福,幸福得要让我嫉妒。” 顾苏的眼底起了一层雾气,用力地点了点头。 “哐啷”一声,餐厅的门开了,章承煜走了出来,双手插在裤兜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顾苏回头看了他一眼,冲着他招了招手。 章承煜大步走到她身旁,哼了一声:“聊什么呢?把这么多人都扔给我一个人?” “聊明天抢婚逃婚的事情。”程景时一本正经地说。 章承煜威胁地瞪了他一眼,顾苏扑哧乐了,揉了揉他的脸颊:“开玩笑啦,不许板着脸,不然明天司仪看到你要害怕了。” “快进去吧,小安在找你,要和你玩个游戏。”章承煜说。 “那你们俩呢?”顾苏不放心地看着他们。 “走吧,男人间的话题不需要女人的存在。”程景时冲着她挥了挥手。 顾苏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餐厅,庭院里只剩下了两个男人。 程景时抛过来一根烟,章承煜抬手接住了:“借个火。” 程景时掏出一盒火柴,“刷”的一声划着了,一道绚丽的火花绽开。 章承煜深吸了一口烟,捶了一下程景时的肩膀:“谢谢。” 谢谢你在我无法触及的时候照顾她。 程景时哂然一笑:“不用。” 是我心甘情愿,不需要你的谢意。 男人的友谊就是如此,倾盖如故。或许,在很早以前的针锋相对时,两个人就已经彼此惺惺相惜。 “好好对她,记着,我永远都在她的背后。” “放心,你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两个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入了餐厅。   ☆、第79章 因为顾苏的喜好,章承煜选择了中西结合的婚礼,成礼选用中式,定在南雁湖别墅,宴客选用西式,定在索菲大酒店。 南雁湖别墅经过婚庆公司的布置,在一派青山绿水中古韵盎然,喜气洋洋,别墅前的鹅卵石小径两旁隔几步就有一盏红色的灯笼,用红色的绸带相连,红底金字的双喜图案剪成一个个心性,随处可见。 章承煜身穿简洁的中式新郎服,一身镶着金边的红色更显得他卓尔不群。 今天他很忙,得去柳荫小区接顾苏,先到南雁湖别墅代表把顾苏娶进章家,这一点,章爷爷非常坚持,说这是老规矩,以前就是太随意了,直接去了酒店,这才生出这么多事情来。 到了章家要行古礼,然后去酒店答谢双方宾客,下午才可以回到他已经装修一新的公寓,接待前来闹新房的亲朋好友,继续酒店第二场答谢,到了晚上才算是功德圆满。 出门前,章爷爷和徐瑷都千叮万嘱,既然要遵循古礼,就千万不能误了良辰吉时,这都是请了高僧算出来定下的。 从市区到南雁湖,一个小时就可以开个来回,章承煜留出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自信满满地指挥着车队开往柳荫小区。 只是他完全低估了以罗小安为首的娘子军的实力,从柳荫小区的大门开始,罗小安就设下了第一道屏障,笑眯眯地对他说:“章总,对不起了,新娘子越难娶到手,就表示新郎倌以后会越珍惜,今天是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章承煜不知道罗小安从哪里找来的小朋友和大妈们,把小区的大门拦了个正着,一开口就是捌佰捌拾捌万捌仟捌佰捌拾捌元捌角捌分,一旁的保安还主动帮着分流人群:“小区进出往小门这边走啊,哎哎你是新郎倌这边的不许偷偷进,往正门走……” 章承煜定下心来,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身后的伴郎陆文城大义凛然地出场,比出了一个手势八十八元。 罗小安连个缝都没让:“你好意思说得出口?八十八块,这糖钱不够支撑苏苏下半辈子的甜蜜程度,不够甜不够甜。” “那你说个实价吧,有操作可能性的实价。” “不如这样吧,新郎倌唱一首歌,我们听着觉得甜了,就让个八十八,能唱几首,就让几个。” “那得唱上几天几夜,这样吧,新郎倌的歌要对这新娘一个人唱,现在我们伴郎代表新郎一人唱一句,唱得好就一句减个88888。” “你们这唱的是金子吗?” “我们的确是金嗓子。” 罗小安诡异地笑了笑,十分大度:“行,大家都听着,不准重复,唱的歌里不甜没爱的不通过。” 陆文城张嘴就来了一句“甜蜜蜜”,另一个伴郎来了“爱你一万年”,第三个蹦出一句“月亮代表我的心”…… 前几句还挺好找的,没过几轮以后就开始挖空心思想情歌了,旁边还有看热闹的人拼命出主意,等到“甜蜜有爱”的情歌唱了十多首,陆文城才回过味来,计算失误了,要把那八百多万都扣掉,他们得在这里即兴唱一百首啊,这可比开演唱会要狠多了! 这一顿讨价还价,大半个小时就去了,章承煜有点着急了,眼看着伴郎们抓耳挠腮地再也想不出情歌来了,当机立断祭出了法宝:“小安,有人找你。” “你别骗我了,现在能有谁找我啊,”罗小安嘿嘿一笑,“天王老子来都要靠边……” “娘娘!”花车旁有个软软的童音响了起来,“娘娘抱抱!” 罗小安的声音也瞬间从高八度到了低音区,跟着软了下来:“咕噜宝贝!” 咕噜颠颠地朝着她跑了过来,一摇一摆的:“娘娘,咕噜也会唱歌歌,可甜可甜了……” “咱们的稀世宝贝唱歌给你听,甜到下辈子都绰绰有余,拦门钱定了,拾捌万捌仟捌佰捌拾八。”章承煜果断地拍板。 罗小安还想反驳,裙角被拽住了,咕噜使劲地扒着她往上爬:“小苹果,咕噜唱小苹果,娘娘听!” 伴郎们往里一拥,罗小安抱着咕噜再也没法从容指挥,眼睁睁地看着章承煜突破了防线。 她冲着他们嘿嘿一笑:“你们进去了也没用,一样得抓瞎。” 章承煜的眼皮突突跳,俗话说得好,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被闹了这么一会儿,他都快分不清左右了。 以前谁敢这么闹他啊,他站在那里脸一沉,就连几个长辈都只能灰溜溜地撤退了,更别提同辈的那些人了。 可罗小安的那一句却定住了他的七寸。 公寓门关的紧紧的,伴郎上去敲门,里面有人应了一声:“新郎倌拿出点诚意来,该怎么叫自己琢磨琢磨,不甜不开门。” “亲爱的。” “哈尼。” “甜心。” “宝贝。” 门一动不动,伴郎们侧过头去偷偷直乐。 章承煜的鼻尖有点冒汗,琢磨了片刻,硬着头皮又开了口: “亲爱的甜心宝贝苏苏,快开门吧,我等不及把你娶回家去了。” 陆文城哈哈大笑,摆弄着手机:“承煜,我得录下来,以后每次开会前都放一遍,一定有利于会议气氛的调节。” 门开了,客厅里没有苏苏,只站着两个女的拦在他面前,她们手里握了一把红色绸带,冲着章承煜直笑。 这两个人章承煜有点印象,一个是顾苏的表姐,另一个是顾苏的同学,只是顾苏身旁怎么只有两个人?他记得安排了好几个伴娘啊。 罗小安从外面抱着咕噜走了进来,得意地开口:“咕噜,看你爸爸玩个找妈妈的游戏好不好?爸爸找到妈咪,奖励他巧克力,要是找不到,罚他今天不能把妈咪带回家。” 咕噜拍起手来欢呼:“好好,咕噜喜欢躲猫猫!” 章承煜瞪了女儿一眼: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一听有好玩的就把老爹忘了。 罗小安晃了晃那两人手里的红绸,红绸晃悠着,从各个门缝里通向卧室、书房、洗手间和阳台,一共有七八根。 “每一根红绸后面跟着一个伴娘,只有其中一根是新娘子,俗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把苏苏从这里牵出来。”罗小安挤了挤眼。 咕噜乐坏了,在红绸中间转来转去:“娘娘,咕噜喜欢,咕噜也要红带带。” 章承煜立刻见缝插针开始引诱:“咕噜快去里面瞧瞧,告诉爸爸妈咪在哪一跟带子上,到时候这些红带带都给你做红披风。” 咕噜立刻停下了脚步,抓着红绸带犹豫了片刻,义正词严地说:“爸爸,要自己找哦,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罗小安哈哈大笑了起来,冲着咕噜伸出了大拇指:“说得好!咕噜真是娘娘的乖宝宝!” 七根红绸带一模一样,洗手间那根可以直接排除,太不吉利,陆文城心领神会,溜去对面楼道用他飞行员的视力直接排除了阳台这一条。 剩下的只有五条,卧室两条,书房三条。 章承煜凝神细听,里面传来忍住的闷笑声,连带着红绸一阵子乱颤,想必那些伴娘都趴在门前听他的笑话呢。 “咕咚”一声,咕噜转晕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呜呜叫了两声看着要哭了,罗小安急忙抱起她来揉着她的屁股哄了两句。 章承煜默不作声抬手就抓住了一根红绸,用力一拉,里面传来“哎呀”一声,正是顾苏。 旁边的伴郎们一哄而上,顺着红绸涌向卧室:“新娘子快出来吧,别误了吉时。” 罗小安在旁边看得傻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章承煜一派云淡风轻:“千里姻缘一线牵啊,我和苏苏心有灵犀。” 推开门,顾苏一身凤冠霞帔,牡丹如意云纹在火一般的红色锦缎上栩栩如生,映得那原本就细腻的肌肤欺霜赛雪,仿佛开在火焰中的洁白莲花一般。 旁边的人识趣地都避到客厅去了,留给两个新人一点独处的时间和空间。 红绸带握在手中,章承煜灵巧地在两个人腰间一绕打了个结:“姻缘天注定,这下你可跑不掉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猜到这根绸带后面是我?”顾苏纳了闷了。 “很简单啊,书房故意安排了三个肯定是在诱导我,我判断你在卧室,伴娘都在笑我,红绸抖得厉害,只有你这根不太有反应,而咕噜摔倒了,只有你这根动了好一会儿,你肯定在着急,所以毫无疑问你就在后面。” 顾苏服了,罗小安该郁闷了吧,她早上得意了好久,说是要看章承煜抓耳挠腮的模样。 “走吧,”章承煜看了看手表,“爸妈在家都等急了,千叮万嘱不能误了吉时。” “等一等。”顾苏拉住了他的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条手链,小心翼翼地套在了他的手腕。 这是条复古的皮绳编成的手链,银扣和菩提珠交替,看得出来,花了主人很大的心血。 “你编的吗?”章承煜又惊又喜。 顾苏点了点头,那是她五年前两个人第一次约定见面前,她亲手编的,每一个结每一颗珠子,都代表着她对爱情的憧憬,她曾经以为,这条手链永远也不可能再送出,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兜兜转转她还是把这条链子套在了章承煜的手腕。 “这就代表你被我套住了,这辈子都逃不了了。”顾苏仰起脸来,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未见钟情,一见倾心,经历了这么多风雨,终于可以抛却所有的疑虑,携手重入婚姻殿堂。 “早就套住了,这辈子都不想逃了。”章承煜拥住了她,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独特的清香,怀里的女人,是如此的美好,是他可以用终生疼宠的爱人。 窗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伴郎伴娘们在外面催促了起来。 “走啦走啦,吉时要到了。” 两个人对视一笑,手拉着手朝外走去,等着他们的是金秋十月的天高云淡,更是从今往后甜蜜的幸福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再看的妹子都冒个泡吧,撒花搬砖都行。接下来还有番外几篇,已经想好的有沈思雨、小包子叽里弟弟的,别的看有没有灵感吧。 亲爱的们,跪求完结也别删收哈!就让和你们曾经相爱过的醋哥静静地躺在你们的收藏夹里吧!绝对不打扰你们和别的文的相亲相爱(爱过…… 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