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 书名:梦醒时见你/心所安处 作者:北途川 文案: 某天。 某新晋人气流量小生花高价挖安安当助理,被拒绝了。 安安得到了四个字:不识好歹! 有人跟她说,“啧,你踢到铁板了。” 安安表示很忧愁。 后来,某小生被公司发配到非洲拍人与自然的纪录片了。 理由是:吓到老板娘了! 排雷: 灰姑娘套路 日更,晚上七点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婚恋 主角:安安 ┃ 配角:景博轩 ========================== ☆、01   景博轩越来越觉得生活无趣,妹妹嫁人,一年难得来看他几次,除了工作,下了班竟无事可做。   所以安安来找他的时候,他才会想起请她吃饭吧!   一个人总归是太过无聊了些。   安安上了他的车,小心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那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样子,还跟初见时一样。   他歪着头,问她,“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她小动物一般易惊的眼眸里透出一些迟疑来,他才忽然想起,她不过是个大学需要靠捐助才能上得起的孤儿,他是发了什么疯,问她中餐还是西餐。   他自顾自地笑了笑,“算了,还是中餐吧!”   打方向,倒车,回过头时从后视镜里瞥见她微微松气的样子,她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安全带,整个人绷的很紧,那模样,让他觉得有点儿好笑。   事实上景博轩的确是笑了,勾着唇问她,“你很怕我?”   本来就是半开玩笑,没想到她倒是认认真真回答,“不,不是害怕,我尊敬您!”因为尊敬,所以害怕在他面前失了分寸。   哦,您字都用上了,“我很老吗?”他笑了。   这下她更慌了,“没,没有!”   景博轩无奈,说了句,“叫我名字就好!不用您来您去的,听着别扭。”   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一路无言,安安拼了命地想找个话题缓解一下气氛,最后发现,她和他之间,实在是没有话题可聊,毕竟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和一个学化学的小姑娘之间,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吧!   一家并不算高档的饭店,甚至有些平民,坐落在一条老式胡同里,内饰倒是挺有格调,桌子上甚至摆了新鲜的香水玫瑰,老板娘过来招呼他,“博轩来啦,最近忙?好久没见你来喽!”   景博轩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拉开一侧的桌椅示意安安坐下,她有些受宠若惊,转念想大概出身好的男人都有一股绅士风度,旋即又感叹两个人的差距。   她坐下,小心地说了声“谢谢!”   景博轩这才回答老板娘,“也不忙,就是觉得一个人来怪凄凉的,你家女儿儿子都成了家,可怜我还是个单身汉!”他笑着,娴熟地取了菜单放在安安面前,“吃什么自己点!”   景博轩继续和老板娘说着,“这不,带了个人装装门面,不然都不敢来了。”   老板娘的儿子和女儿是龙凤胎,今年不过二十三四岁,相继结了婚,都挺美满的,说起来当年景博轩一家在这边住的时候,那对儿小龙凤胎还追着他喊小叔呢,转眼小侄子小侄女都成了家说不定孩子都快出生了,他这小叔还是个单身汉。   仔细想一想,连老板娘也笑了,“哈哈,博轩你可真会开玩笑,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来。估计从这里排队,都能排到城郊平岭上去了。”   “今天有客人在,桑姐你可别取笑我了。”景博轩低头去看安安,“选好了吗?”,她还在专心致志地看菜单,纠结着,害怕点了景博轩不爱吃的菜,至今没选出来一种。   闻言受惊似的瑟缩了一下,然后无辜地摇摇头,有点儿不知所措。   景博轩叹了一口气,收了菜单,熟练地报出几个菜名,“先上这些吧!”   老板娘说了声,“好嘞!”然后瞥了一眼面前的小姑娘,歪着头趴在景博轩的耳边说,“这姑娘不错,挺乖巧的。”   景博轩抿着唇笑了笑,没说话,坐下来,脱了外套搭在一旁的椅子上,也打量了安安一眼。   她似乎更瘦了,不到一米六的个子,体重有四十五公斤吗?没吧,看起来细胳膊细腿儿,跟发育不良似的。   景博轩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第一次见她的情景,是大学里一个年度校园人物颁奖晚会,他作为特邀嘉宾坐在台下,那天她穿一件很大的黑色风衣,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来的奇诡气息,身形小小的,他忍不住侧头问身边的人,“这姑娘是大学生吗?”   “是的,都大二了,唉,年纪是还小,孤儿,小时候为了省学费,跳级跳的厉害,高三的时候才十四岁,你别嫌她怪,人小姑娘厉害着呢,才大二就开始跟着研究小组做项目了,发表了好几篇优秀的学术论文了,是老师眼里的一块儿宝呢!前途不可限量啊不可限量!”   他觉得这姑娘有点儿意思,企业资助会上,直接让秘书联系了她。   本来就是顺便的事,为了维护企业形象,他也不定时做慈善,那些钱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种隐形投资。   一直到她研究生毕业,他都是她的资助人,每年春节的时候,她会寄过来一封信,和一些手工小礼物,无非就是些感谢外加祝福的话,几年下来,竟然也让他记住了她。   再次见到她,是她研究生毕业之后,那一年她几岁?二十岁多一点,还不到二十一岁,还是瘦瘦小小的,在人才市场上挤来挤去,可怜的像个流浪的小猫。   调查后才知道,她毕业参加了导师的研究团队,因为她的缘故,化学爆炸,导师受了伤,她自责,虽然老师没怪她,可再也不敢进实验室了。   没工作,没饭吃,在A市物价疯涨的时候,她过得艰难异常,但是春节的时候,还是寄了礼物给他。   手工曲奇饼干,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装着,是她亲自去送的,照常交给佣人,无论佣人怎么让她,都不进门。   他捏着饼干,尝了一口,忽然想起那天偶然在人才市场瞥见她的画面,她似乎是挤的累了,找了一个角落,坐在台阶上,从包里拿出一块儿面包,就着矿泉水吃了两口,然后又仔细包好,放进了包里。   都那样了,还给他送东西。   他不由摇头轻笑,这孩子真是傻的可怜。   后来妹妹景萱招助理,他一直物色不到合适的人,忽然就想到了她,那时候她正为找工作发愁,他出了不低的月薪请她去当助理。   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对他过分的信任,让他觉得不妥,又好笑。   现在景萱有了孩子,逐渐息影,安安自然就不用再跟着景萱了。   助理的工作,差不多算到头了。   她今天来是再次感谢他的,她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是一对儿银色的袖扣,“景……总!”她还是不能直言他的名字,“谢谢你一直以来帮助我,我不争气,至今也没做出什么成绩,让您失望了,今后我可能会离开A市了,回我的家乡看看,我是来向您告别的,或许在您眼里,我就是个不起眼的捐助对象,可是在我眼里,您是我的贵人,所以我想来和您告别,请不要见怪!”   他没说话,低头看那对儿袖扣,万宝龙的,一个女人给男人买袖扣,她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饭菜好了,端上来,“慢用!不够的话随时再点哈!”老板娘爽朗的笑声和景博轩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   连她都要走了吗?从今后,他大概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景萱说的果然对,“哥,你该谈个恋爱了,人生除了工作之外什么都没有,多无趣!”   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想想,的确是无趣。   罢了,他扬起一抹笑,“嗯,我知道了。”   饭罢,他送她回去,出租房,一居室,冬冷夏热,连个空调暖气都没有,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脆弱的风一吹就折的小姑娘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她客气礼貌地请他进去坐坐,有点儿不大好意思,她的家,实在太小了。   没想到他答应了下来。   进了屋子,果然小,一眼望到底,像学生宿舍,只有一个推拉门隔出来的阳台,屋里沙发和床挨在一起,他坐在沙发里,歪头就能看见她的床,粉色小花的床单被套,被子叠的很整齐,一堆内衣内裤大概是刚从阳台上收回来,还没来得及收纳,散乱地扔在床上。   她也看见了,顿时脸红的可以,慌乱地跑过去胡乱收起来,声音弱弱地说着抱歉。   他觉得好笑,起身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的脸说,“我不是洪水猛兽,不用这么怕我。”   她的表情愣愣的,有些像受惊的小猫,浑身的毛似乎都竖着,看起来委实可怜,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蹂~躏。   他有些玩味的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而且,我是个商人,商人重利,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让她瑟缩了一下。   景博轩觉得自己大概是疯魔了,他竟然低头噙住了她的唇瓣。   软软的,像某种糯甜的糕点,他轻轻咬了一口,看她瞬间睁大而不可置信的眼睛,低声说,“要不要和我交往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开坑,首发三章,祝看文愉快~ ☆、02   距离他说出那句话已经有半个月了,安安回了老家,景博轩忙得没时间思考她,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会觉得自己那天那句话太过唐突了。   景萱打电话过来调侃他,“我的亲哥哥,新闻我可看了,总裁大人清晨驱车火车站送行小姑娘,深情对视,你还拉人家手,啧啧,哥,照片我可看了啊,那不是某人以前给我找的助理小姑娘吗?人家才二十二岁,比我还小,你可别欺负人小姑娘,不厚道……”   他拿着手机左手换右手,悠悠地笑,“有些欺负是不可避免的。”   景萱差点喷水,仔仔细细品味了这句话之后在电话里啧啧感叹,“看来以前我对我哥的了解太少了。”   他坦然应了,“嗯,所以呢?”   “今后要好好了解了,那么问题来了,革命成功否?”   “先备好礼金!”他说。   景萱笑他,“这是军令状吗?”   “嗯,背水一战!”   景萱在那头笑得喘不过来气,“那祝我哥凯旋而归!”   他点头,“承君吉言!”   挂了电话,他又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   那丫头,是被吓着了吧!   他想起自己做风投时一个华人师兄跟他说过的话,“你太冒进,稳,你得稳住!”   他还是太急了。   他坐在办公室里,手指一下一下叩击着桌面,出神。总裁办新来的总助叫做秦森,刚调来没多久,还摸不透他的脾气,战战兢兢地敲门进来,把文件摆在他的面前,小声提醒,“景总,十分钟后有个会。”   他轻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秦森旋即又想起了什么,“景总,萧影萧小姐似乎联系不上景小姐,电话打来了这里,说谢谢景小姐介绍的助理,他很满意。”   景博轩原本垂着的眸子蓦地睁开了,“是吗?”   这么说,萧影把安安留下了。   她回来了。   挺好!   秦森不大明白老板突然明朗的表情,请示道,“要不要转告一下景小姐?”   虽然是以景小姐的名义介绍了助理过去,但他记得,最初发话的,似乎是老板!   果然,景博轩摆了摆手,“不用了,改天我亲自去说。”   顺便约着见一见那丫头,咬了一口就放弃,这不是他的风格。   毕竟他骨子里还是商人,步步侵占,蚕食鲸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才是他。   他从不会轻易下手,咬住后,也从不轻易松口。   秦森低头说是,刚想出去的时候,景博轩又突然问他,“你刚研究生毕业?”   他立马顿住了脚,正身回道,“是的,总裁!”   安安也刚刚研究生毕业没多久,不过她年纪小。。   他问,“年纪不小了,谈过恋爱吗?”   秦森有点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地回答,“去年已经领证了,等我女朋友研究生毕业了,我们就办婚礼。”   校园恋情……   景博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怎么在一起的?”   秦森有点儿紧张,手心都出汗了,难道总裁助理不能结婚?还是总裁在考察他在校有没有好好学习?那他该如何回答?   搜刮了一下脑海里看过的应对上司一百条,惊悚地发现,这个没对策。   秦森吞了口口水,头都大了。   咬咬牙说,“是我追的她,追了大概有三个月,才答应和我在一起。”娶妻不易啊,已婚男士工作才更稳定啊,老板明鉴。   “三个月?”景博轩念了一遍,抬头去打量他,能做他的总助,能力自然不差,模样……也算周正,“这么久?”   秦森都快翻白眼了,当时追他女朋友的都快排成长城了,他能三个月拿下她,已经是院系神话了好吗?   他吞了口唾沫,看着老板眼神里那抹“你怎么这么菜?”的些微鄙夷,回答,“她是校花,比较难搞。而且……女孩子呢,心思细,考虑的会更多一点,就算她也喜欢我,也不会轻易答应的。”   “是吗?”办公室里很静,只有景博轩手指轻敲桌面的声音。   他想起那天晚上,安安有些受惊的眼神,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们不合适的。”   他俯身,把脸凑近她,“据我所知你并没有男朋友,大学以及研究生期间也并没有交往过密的异性,你是孤儿,我家里也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妹妹景萱而且她很喜欢你,所以不存在长辈阻挠的情况,你说,还有哪里不合适?”   错了,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秦森接口,“是的,总裁,女孩子要毫无顾虑相信一个男人,不容易。”   “毫无顾虑……”景博轩念了一遍,点点头说,“好了,你出去吧!”他顿了顿,又说,“我记得公司最近在制作一部大型古装电影,安排一下,就说我……亲自去监制。”   秦森不明,这种小事不需要总裁亲自去吧?而且……“总裁,今年开年已经有四部古装开机了,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个?”   景博轩站起身,慢慢扣上西服的扣子,说,“有萧影参与的那部。”   -   安安这些时日总有些恍惚,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可这梦对她来说太奢侈。   像是一场盛大而华丽的骗局,让她不敢睁开眼,不敢思考。   那天晚上景博轩吻过她之后,她愣在原地,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大脑应该飞速旋转思考对策的,可偏偏像是死机了一样,一片空白。   或许是这一切太刺激,又或许只是缺氧。   总之她傻了。   最后景博轩揽着她的腰,把她压在他怀里,因为身高的缘故,她半拉胸贴在他坚硬的肋骨上,肚皮贴着他金属的皮带扣,隔着一层夏天的薄薄衣料,安安觉得自己的脸飞速烧了起来,心跳快得不像是自己的。   他低头跟她说,“你好好考虑!”   她哪有心思去思考,只觉得他肋骨好硬啊,皮带扣也好硬啊,一颗心乱得要飞出去了。   她抬眼,看见他如夜黑如月明的双目,幽幽静静地看着她,像打着旋的暗渊,叫人腿肚子直转筋。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是他?   安安想不明白,她脑子直,弯弯绕绕的东西对她来说太困难。   那天她本该失眠的,可竟然意外睡的好,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蚊香片燃了一整夜,是她熟悉的味道。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个格外晴朗的天,太阳像是摊开的金黄大饼,而大地就是火炉。   收拾好东西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他,倚靠在车上,银灰色的西装在晨光中反射出清冷的光感,他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开车门给她,唇角含笑看她,“睡得好吗?”   她胡乱地点点头,坐上车,整个人木呆的堪比机器人,憋了半天只想出来一句话,“你来送我不会耽误上班吗?”   他歪头看她,又是那种富有侵略性的笑,“放心,我是老板,没人敢扣我工资。”   安安眼角差点抽了,这冷笑话讲的。   下车的时候安安觉得自己快要熟透了。   热,特别热!   她匆匆和他告辞,迫不及待就要跑,他在后面拉她的手,她回头,两个人四目相对,他说,“早点儿回来。”   安安不知道自己点没点头,整个人处在懵逼状态。   她拿手扇着风,检票,进站,   坐上火车,她拿小镜子照着擦汗的时候,从里面看见自己的脸,她看起来挺瘦,但只是骨架小,身上肉还是挺贼的,脸也圆圆的,鹅蛋脸,看起来像是未褪的婴儿肥。   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儿呆。   整张脸除了皮肤天生细腻白皙算个优点,其他真的挺平常的。从小到大,因为性格的缘故,别人见了她都只会觉得这小女孩真怪,很少有人注意她的长相,顶多夸一句,模样挺清秀的。   清秀拿来配他……她自个儿嘟囔了句,“不配!”   她买的坐票,路上醒醒睡睡总不安稳,下车的时候疲累到不行,还不忘抓着来接她的发小的手问了句,“你觉得我好看吗?”   发小盯着她,噗嗤一声笑了,拿手在她眼前晃,笑她,“受什么刺激了?春心萌动?”   她有种吃着馒头被噎了一口气的感觉,连着摆了好几下手,“没,没有!”   心虚,虚的手指头都是颤的。   偏偏发小还在她耳边念叨,“话说安安你也不小了,该谈恋爱了,有没有合适对象,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   她脑海里飞速飘过景博轩的脸,沉默的,刚毅的,带着点不由分说的霸道和强势。   他会绅士地帮她开车门,吃饭的时候帮她拉开椅子,无论再忙也会坚持在夜晚送她回家。   也会不由分说地吻她的唇,用幽深沉静的眼眸盯着她,跟她说,“我们交往试试吧!”   安安猛地清醒过来,甩了甩脑袋,不行了,真的疯了。   “安安,你觉得武术馆教练怎么样?很高很帅的那种。或者人民教师?温文尔雅,你应该喜欢……”   安安扯了她一下,“不用,思妍。”   “呦,拒绝这么干脆,难不成真的有情况?” ☆、03   安安回了C市,她在和平街的老家待了半个月,她小时候就是在那里长大的,虽然是孤儿,但没有进福利院,一个人住在和平街的老屋里,吃百家饭长大。   街邻都当她是女儿,是妹妹,从小就爱护她,遇到任何困难都是大家一起帮她,所以她每次回去都很忙,因为每家都要去拜访。   这次回去尤其热情,因为他们的小安安长大成人了,到了该谈恋爱结婚的时候了。   安安被逼着见了N多个传说中的“青年才俊”,平均一天相次亲,每次一接到电话都是一个激灵,恨不得把手机扔出去。   半个月的时候,景萱打电话给她,说萧影上个助理结婚要辞职了,准备招新助理,问她有没有意愿。   萧影她自然知道,九零后这一代的大红花旦,跟景萱一样,自带豪门系统,家庭背景很深,不过还没人能摸清楚。   安安跟着景萱的时候见过萧影几次,私底下跟荧幕上一样,是个很有灵气和仙气的姑娘,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四岁。   刚刚冒头,势如破竹,年度话题性女星,每部戏都是大热。   这类女星的助理,很抢手,因为做起来很有成就感。   想来是景萱照顾她。   安安正被阿姨婶婶姑姑奶奶婆婆们的乱点鸳鸯谱神功搞得焦头烂额,巴不得早日脱身,于是立即应了下来,第二天就定了票,告别离开。   发小秦思妍去送她,还不忘把那个武术馆教练的微信给她,“那个人民教师的确矮了点,你本来就矮,为了后代着想,我们还是不要了。这个武术馆的教练真不错,又高又帅,将来你俩生出来的孩子颜值一定高。”说完拍她肩膀,“记得常联系!”   安安哭笑不得,“诶,扯太远了,快回来。”她真的害怕七大姑八大姨们的战斗力了,趴在秦思妍的耳朵边儿上说,“实话说,我已经有合适对象了,所以回去跟叔叔阿姨们说,不用忙着给我张罗了,等定下来了,我会带回来给大家看的。”   秦思妍一巴掌糊在她脑袋上,“天呐,榆木疙瘩真的开窍了!快说,人什么样?”   “很高很帅,很绅士也很男人……”脑海自动闪过景博轩的脸,安安一下子住了口。   她只是想找个借口而已。   罪过!罪过!   秦思妍问她,“怎么不说了?”安安糊弄了句,“优点太多,列不过来了。”   “啧啧,我鸡皮疙瘩要出来了。”   安安从秦思妍手里接过行李,逃命似的走了,像来时那样。   -   萧影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刚回A市就把她叫走了,说是要进组,原来的助理马上要走了。   安安急匆匆购置了一些东西就过去了。   去的那天是九月一日,学生们开学,路上堵成长龙,她窝在出租车里焦虑地不停张望,把头伸出去看外面茫茫无尽头的车队。   然后就看见了那个人民教师,第一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虽然A市和C市离的不远,可这也太巧合了吧!   人民教师从他的车上走下来,过来敲安安的车窗,俯身跟她打招呼,“真的是你啊安安,好巧!”   是,真巧,巧合地快要哭了。   “我调来A市工作了,还以为见不到你了,没想到啊,我们真有缘分,我就在盛光中学,你呢,在哪里工作?有空我去找你。”   可别了,安安勉强露出一个笑,“我目前没固定工作。”   人民教师“哦”了声,似乎有些遗憾,“那留个电话吧,上次你说换号了,还没来得及去营业厅去办,现在应该办好了吧?”   安安摇头,不大好意思地说,“没,我刚回A市,还没来得及办。”说完又觉得自己太过刻意,用万分真诚的眼神看着人民教师,“这样吧,你把你的手机号留给我,我办完再告诉你。”   人民教师高高兴兴地留了手机号就回去了,临走之前又嘱咐了一句,“记得打电话给我啊!”   估计不会了,抱歉,安安在心里念叨,看着人民教师的背影,顿时有种人生如戏的感觉。   打了电话给秦思妍说,对方立马舍弃又高又帅的武术馆教练,转投到人民教师的怀抱了,“缘分啊缘分,其实想想他也不算矮,一米七七,比你高多了,还挺合适的,你看他性格多好啊,人也……”话说一半,忽然又想起来,“啊,对,我忘记了,你有很高很帅很绅士很男人的对象了,记得带回来给我们看啊!”   安安胡乱地应着,心虚地音调都低了几个度。   尤其是后来看见景博轩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三魂七魄顿时出窍了似的,大脑空白一片。   刚回来就遇见他,这可比遇见人民教师的概率小多了。   她默默地琢磨自己是不是可以去买个彩票了,这么小的概率连着让她碰上了两次,说不定还真能中五百万。   演员还在磨合,剧组正在试拍当中,在A市影视城内,巍峨的宫殿,红砖黛瓦,气势磅礴。   安安见到景博轩之前先去见了萧影,萧影正在跟男主角对戏,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点点头,让旧助理把她的工作牌交给她,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就接着忙去了。   她在剧组里没什么事,萧影是圈内劳模,除了拍戏事情特别少,原来的助理花了两个小时时间告诉她萧影的一些习惯和喜好,然后很快就告别了。   晚上的时候大老板请客慰劳主创人员,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只是捎带。她一路跟在萧影的身后,保持最谦逊低调又自然的姿态,以前她出去代表的是景萱的形象,从现在起,她出去就是萧影的脸面了,随时有被拍到的可能。为了配合萧影的风格,安安还调整了自己的穿衣习惯。   一群人欢欢喜喜地去了,看见大老板的时候,各个双眼放光,就连导演也是一派谄媚的样子,除了安安。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受惊程度不亚于大白天走在路上,冷不丁撞上总统大人。   萧影三两步迎上去,与景博轩拥抱了下,“小叔叔,好久不见了啊!您这大忙人今天这是抽什么风了。”   众人看着萧影,已经司空见惯她和各路大佬熟识而不做惊讶了。   景博轩余光看了眼安安,后者正灵魂出窍中,他回答,“我答应过你哥哥,会照顾你。你知道的,我从不说空话。”   他把最后半句咬得很重,余光里,安安又往后退了一步,一不小心踩在副导演的脚上,回过头连声道歉,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副导说了好几次“没事!”,最后有些无奈地跟萧影说,“你这新助理的胆子可真小啊!我看起来很凶神恶煞吗?”   萧影扭过头来跟副导说,“她年纪还小,您担待。”   副导笑说,“说得好像你年纪很大似的。”   “我出道早嘛!刚出道的时候,见着导演前辈腿也抽筋。”萧影伸手把安安捞过来,在景博轩面前站定,“这就是小姑姑介绍给我的助理,今天上午刚来,上午我还打电话去你公司来着,你知道吗?”   景博轩没回答,对着安安伸出手,像猎人盯着猎物那样看着她,唇角含笑,“还适应吗?安安。”   这么熟稔的语气,一群人侧耳,然后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小助理,身材娇小玲珑,精致的像是橱窗里的娃娃,那双眼又湿又软,像是驯鹿的眼睛,很能勾人的保护欲。   就连萧影也忍不住打量起安安来,小小的一只,她上午就看过了,那双眼里清澈的很,她每日工作忙,招助理首要是心细,其次不要有那么多歪心眼,显然安安看起来很让人放心。   没想到啊,景博轩那么骄傲到自负的人,还主动和她握手,要知道连导演都不敢乱伸手的。   安安握上景博轩的手,一碰即离,就这短短的片刻,只觉得手心后背都是汗。   她声音很小地回他,“挺好的,谢谢景总。”   景博轩收了手,转身拍了拍萧影的肩,“帮我照顾着点。”   萧影挑眉,看了一眼景博轩,若有所思地笑了,“遵命,小叔叔!”   一顿饭吃的诡异,安安坐在角落,却接受了万千道炯炯有神的目光。   有胆大的直接凑过来问她,“你和景总什么关系啊?”   她想说自己是他的捐助对象,可像他那样的人,每年捐助的对象也多了吧,没必要去认识。   未免让人多想,安安回答说,“我给景萱景小姐当过助理。”   大家做恍然大悟状,可心里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景博轩是谁,娱乐圈半壁江山都握在手里的人,会对妹妹一个旧助理这么好?   安安没空去思考别的,脑子里只他的话在转来转去。   “要不要和我交往试试?”   “安安,你好好考虑一下。”   “你知道的,我从不说空话。”   明明山珍海味,一顿饭下来,安安连自己吃了什么都不知道。   临走的时候,萧影隔着人群叫她,“安安,你和我坐小叔叔的车。”   她花了半分钟来思考小叔叔是谁,然后手一个不稳,把包给扔了。    ☆、04   好巧不巧,扔在景博轩脚下,他弯下腰,帮她把包捡了起来,递给她。   安安恍恍惚惚地接过来,垂着头小声说谢谢。周围很多人,但很静,就算不扭头去看,安安也能察觉到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   下一秒景博轩的手指轻触在她额头,他的声音从上面压下来,低沉而磁性,“不舒服吗?怎么这么蔫儿。”   仿佛有股电流,从额头一路爬到脚心,那种感觉……她没跳起来真的感谢在景萱身边练就的强大心脏。   连忙摇头,“没,就是有点儿生,熟悉两天就好了。”   他“嗯”了声,嘱咐她,“有什么事都可以找萧影,或者……”他顿了下,声音含笑,“找我也可以。”   安安只剩下点头,旁边一群人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仿佛要透过这层表皮去看看她的心脏,去瞧一瞧景博轩和她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的,能有什么关系。   安安自己也搞不清楚了,他是客气的,礼貌的,比起那个晚上的咄咄逼人步步紧逼,显得要绅士很多,可还是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是认真的吗?就像他说的,“我从不说空话。”   她呼吸有点儿乱。   秦森跟在景博轩的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安安一眼,以他敏锐的直觉来看,不简单啊不简单。   景博轩余光瞧见他歪着头打量安安的样子,问了句,“看什么?”   秦森目光还在安安身上,不假思索地回了句,“记住未来老板娘的尊容。”   说完才清醒过来,心里冒出一个大写加粗的卧槽!他在说什么?   真想催眠老板,抹掉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   他正深深地懊悔着,景博轩却笑了,单手插兜,大步流星,声音飘过来,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愉悦,“那看仔细了。”   秦森顿住脚,张大了嘴,特么自己没听错吧?   安安跟在萧影身后,坐了景博轩的车,他亲自开车,萧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秦森和保镖在后边儿跟车。   安安自己坐在后座,透过后视镜可以看见景博轩的一双眼,直视前方,凌厉,淡漠!   这就是景博轩啊!   除了他,再没别人能拥有的一双眼。   车里音乐一直在响,是天王林墨白的单曲,十年告别演唱会上唱给他太太宁唯的。被誉为今年最有故事最深情单曲。   安安的手机铃声!   正这样想着,她的手机就响了,手机的铃声和车上的音乐重叠在一起。   “我看过远的海,爬过高的山   遇见星辰,遇见日月   遇见这世界的奇瑰壮丽   也遇见命运的腐朽神奇   最幸运,遇见你”   她仔细辨别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慌忙从包里翻出来,“喂”了一声。   车上的音乐适时关了,气氛一下子静下来,只有她说话的声音。   秦思妍雀跃的声音从听筒传到耳膜,“罗宇打电话给我来着,问你的住处,我听着好像买了礼物给你,要送出手。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你有喜欢的人了?”   罗宇,就是上午碰见那个人民教师,秦思妍拉她去见过一次,两个人约着吃了一次饭,安安是被连哄带骗着去的,只想着不驳秦思妍的面子,陪着吃完了饭,没想到他竟然觉得她不错,想深入交往,安安现在只懊悔,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儿说清楚。   “我……”安安有些词穷,要还是不要,当着景博轩的面,她真的说不出口。   如果时光能倒回半分钟之前,她一定毫不犹豫挂断。   更何况这么静,她不确定景博轩是不是可以听得到。   她很心虚,大脑混沌了几秒钟,在秦思妍还没深入讨论之前,急忙说了句,“我还在上班,晚会儿再说好吗?”   “都晚上九点了……”秦思妍的话被安安果断掐断了,声音湮灭在寂静的车厢里。   萧影扭过头来看她,面上带笑,“安安,在跟我给你交代的事不冲突的情况下,你做任何事都是没有关系的,不用在我面前拘束,好吗?”   安安点点头,知道萧影的意思是她可以随便接电话,她不好意思地应了声“好”,轻声对萧影说谢谢。   余光透过后视镜去看景博轩的脸,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如刀似刃,可大约是心虚,安安觉得那双眼里冷芒更甚。   萧影伸手去开音乐,林墨白低沉性感的嗓音复又响起,他唱,“不过是那一眼,我却记了许多年。”安安也记得最初见景博轩的第一眼,他站在主席台上做发言,隔了那么远,她却仿佛能看到他的目光,清冷,淡漠,穿透力极强。   音乐声让安安紧绷的神经终于才放松下来,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不得不承认,真的是……心乱了。   有些事情不思考的时候还好,一旦想起来就像是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安安深呼吸,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她觉得有些压抑,每次在景博轩身边都能感受到一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所以她以前不喜欢见他,每次送东西给他,都只送到门口。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   过了一会儿,萧影才想起来坐景博轩车的目的——跟他商量过几天景萱婚礼的事情。   “小叔叔,小姑姑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我到现在还没收到请柬呢,是忘记发给我了,还是没定好?”   景博轩的思绪还停留在安安的电话上,有人要送礼物给她。   她有喜欢的人了。   很好。   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说了句。   听到萧影说话,他顿了一下才整理好思路,回答说,“景萱和姜寒的婚礼原本预计举办两场,一场私人,一场办给媒体,但是景萱刚刚查出来有了身孕,姜寒怕她受累,目前打算集中办一场,因为计划改变,原本邀请的嘉宾要重新规划,请柬正在分批寄出,放心,漏了谁都不会漏了你的。”   “那就好。”萧影问他,“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姜家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忙。我赔上了妹妹,没心情再赔上免费劳动力。”   萧影啧啧道,“瞧瞧你小叔叔,心眼儿真小。”   “尔尔罢了。”景博轩勾唇轻笑。   景博轩送萧影回酒店,安安要下去的时候,发现车门被中控落锁锁上了。   她还没来得及提醒,两个人就下了车,站在车头处不知道在聊什么,留安安一个人在车上凌乱。   景博轩很快上了车,隔着车窗跟萧影说,“人我先借走,明早给你送来。”   原来他故意的,安安一头黑线。   “没问题!”萧影比了个OK的手势。   车窗升上去,景博轩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帮我个忙,可以吗?”   安安有点儿无语,车子都发动了,这时候才想起来问她。   “什么忙?”她最后只问了一句这个。   “我东西落你那里了,陪我去取一下。”   她顿时想起那个夜晚,脸腾地烧了起来。   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她说,“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我好帮你收起来,是什么东西?”   他不说话,气氛沉闷下来。   过了很久,久得她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才听见他的声音,“节操丢了,我去捡回来。”   安安脸都僵硬了,您老是在开玩笑吗?是在开玩笑吧!   明明是大热天,这笑话冷得似乎能把人封冻住。   车子在半路停下,他说,“坐到前边儿来。”   安安蹭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坐下来,头脑发昏,安全带都忘了系,他俯身过来的时候,她呼吸都停止了,等他把安全带帮她系上,数落了她一句之后,她还没喘过来气,脸都憋红了。   感觉每次见他都是在实力犯蠢。   车子稳稳停在楼下,像上次一样,她走在前面,带着他走过阴暗潮湿的楼梯,走过昏暗没有灯光的走廊,然后开门,开灯。   关门的时候才发现门上被贴了纸条,房东阿姨贴上的,说女儿要搬回来,打算把这间房子改成储物间,请她尽快搬出去,租金可以两倍赔偿。   安安看了时间,两天内,为什么没有打她电话,如果她不回来,不就看不到了?   她没想太多,摸出手机拨电话给房东阿姨,询问了下情况,无论如何讨价还价,对方都不愿意在时间上做出让步,只无奈地说,愿意两倍倒赔她租金,女儿要得急,她也没办法。   最后安安妥协了,说自己会尽快搬出去的。   可是这么急,她往哪里去找房子,更何况自己还要上班。想来房东阿姨也是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才贴纸条给她。   挂了电话,安安才想来景博轩还在这儿。   他正看着她,眸色沉黑,他说,“搬去我那儿吧!”   安安庆幸自己手里没东西,不然她估计还会扔出去。    ☆、05 景博轩今天来就是帮她搬家的,之前他就知道房东贴条给她的事了,因为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安安的证件丢失,一时补办不了,景萱正好知道,就托了人帮忙,留的备用联系方式也是景萱的。 安安手机卡前段时间补办的时候,房东就打电话给景萱了,景萱没有直接联系安安,而是贱兮兮地跟他说了,“哥,机会可是给你了,好好把握啊!” 他只捡了一部分事实说给安安听,说景萱在忙,托他帮她来处理一下。 安安自然深信不疑,丝毫不明白景博轩要带她回他那儿是早就预谋好的。 景博轩之前把带安安去他家这个想法说给景萱的时候,对方一脸震惊,“这动作也太快了吧?你会吓到安安的。” 他说,“画地为牢,徐徐图之。战术问题!” 景萱觉得这句话太过耳熟,好像某人也对她说过,于是哼了声,“你们男人啊,一个德性!” 他“呦”了声,“见识过几个男人?都开始下论断了。” 她说,“两个就够了,再多估计连骨头渣都不剩了,男人真可怕。” “是你见的男人都能耐!” 景萱啧啧两声,“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害臊!”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跟安安说。 他只说了如下几句话—— “安安,我为我那天的唐突道歉!” “但我说的话依旧有效,你可以随时给我答案。在这之前我们只是朋友。” “作为赔礼,我把我的房子让给你,二环的一套小公寓,我平时也不住。” “或者你也可以住酒店,账单我付。” “再或者,我送你去景萱那里也可以。” 他一句一句发号施令似的说,安安一句一句听,全程一句话也插不上。 他这人大概领导当惯了,总有种说一不二的气势,就算是商量也带着点不由分说的压迫感。 等他说完了,她才赫然发现,他把她的路都堵死了。 去景萱那里,人家才刚刚结婚,太不合适。 住酒店的话,还是要找房子,比直接住在他的房子麻烦太多,而且浪费钱啊!她要说自己住酒店的话,不是明显防备他吗? 她觉得自己陷入一股奇怪的纠结中。 知道她在某些事情上有选择障碍,最终景博轩拍板,“好了,就去我那儿吧!” 然后他说要帮她收拾东西,安安怎么敢劳驾他,恭敬地请他先坐着,自己去收拾。 她的东西不多,就一些日用品,但杂七杂八收拾起来也不容易。 景博轩起初坐着看她忙碌,最后还是过来帮忙。 “这些都是你的?”他站在小书架前看她满满的书法和绘画类书籍,“我记得你是学化学的。”业余爱好的话专业程度有点儿高了,他随手抽了一本翻开。一张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她立马捡起来,胡乱塞进一旁的箱子里,那短短的片刻,景博轩看见上面的一行字,“第七届A市美术展嘉宾邀请函。” 安安有些不好意思,“有时候会帮朋友画插画,我水平不够,只能多看书。” 哦,新技能。景博轩点点头。 她总是出人意料,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偏偏搁在哪儿都挺厉害。 他犹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校园年度人物颁奖晚会,她小小的个子,一双眼清澈的在灯光下似乎能反射出水光来,站在一群精英怪才中显得异常乖巧,像个走串场的孩子,仿佛下一刻就有家长上台领人似的。 她是第一个被颁奖的,单单成就就念了足足三分钟,他不大懂她的专业,只记得主持人念完台词后激动地脸涨红的样子,还有台下经久不息的掌声。 似乎还有人在齐声叫她的名字,场面不比明星见面会差。 那一年她几岁?十六岁。 她是那一届最优秀的学生,深得导师们的喜爱。 毕业后参加的项目据说是国家直接资助的。 出事故是意外,导师一只手废了,虽然没有人责怪她,但她心理素质不好,再也不愿进实验室了,就连相关行业也不再涉足。 据说当时A市日报还花大版面报道过那件事,副标题是——天才的陨落! 天才,这个词曾经被人长久安在她脑袋上,但她自己似乎从来不这样觉得。 网上有一段关于她的简短采访,没什么亮点,点击寥寥,但是他看过好几遍,记者问她,“放弃自己最喜爱的事业和光明的前途,你有想过以后吗?不会后悔吗?” 她眉头轻蹙,摇头说,“它不是我最喜欢的事业。”说完又腼腆地笑了笑,“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不过取舍二字,有得必有失,有失也自然有得。” 她这一番话说的记者一愣一愣的,那股超脱的感觉,让记者都笑了,问她,“你今年是二十岁吧?” 她没明白记者的调侃,认真地想了想,“嗯,二十岁零八个月,快二十一岁了。” 那副认真的样子让对方又笑了,“说你老成吧,又跟孩子似的。” 较真,景博轩的印象里她就是那种特别较真的人,跟执拗的小孩子一样,凡是在手边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最好。身上有股傻乎乎的韧劲儿。 他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她是孤儿,见她第一面的时候,他默默地想,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她这样的怪孩子。 他有猜过,猜她父母是脾气古怪的科研老头和老太。 后来知道她是孤儿,又觉得好笑,她性格是怎么炼成的这个问题,大概囊括在世界未解之谜中吧! 这么单纯,怎么长这么大的。 大概是运气好吧!他想。 收拾东西很快,没有大件东西,所有家具和电器都是房东阿姨的。 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就装完了,还有两个纸箱子用来装书,快结束的时候,上来两个保镖,什么话也没说,只目不斜视地帮安安搬东西。 安安一直说谢谢,景博轩一手撑着她的后背推着她往外走,“不用谢他们,谢我就够了。” 顿了下,他又说,“不客气,我自个儿乐意。” 话都叫他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他的大手贴在她的后背,温热有力,安安脸瞬间红了。 庆幸楼道的昏暗,不然太尴尬了。 夜已经很深了,搬完东西景博轩就让几个保镖把东西送去公寓,然后自行下班。 秦森也跟他们离开了。 只剩下安安和景博轩,他驱车送她去公寓,经过这一晚,安安神经放松了些,面对他不那么紧绷了。 然后她困了,这几日匆匆忙忙总是不能睡一个好觉,这会儿放松下来格外的困。 但她不敢睡,因为她还抱着一缸金鱼。 她养了很久了,舍不得扔在楼下让它们自生自灭。 于是就一路抱着,不大的鱼缸,方形,里面三条手指长的小金鱼,一条墨龙睛和两条凤尾龙睛。 那条墨龙睛悠闲地吐泡泡,她就一路盯着泡泡,默念自己实力犯蠢一百遍。 傻透了啊!坐在他闪闪发光的豪车上抱着这缸路边十块钱三条买来的金鱼,太违和了。 她这会儿特别想问他,“你喜欢我什么?” 因为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啊!不是她贬低自己,从小就五行缺桃花,大学时候,全班就五个女生,四个都火速脱单,除了她。 这句话差点儿冲口而出,可到底是胆儿不肥,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憋的胸口疼。 她眼神乱飘,看车窗外,看他侧脸,看他的手,然后又看到他的袖扣,银色的万宝龙,她买的那一对儿。 他戴了,这让她觉得有点儿自豪,又有点儿说不清的情绪。 那么小小的两只,大约是她两个月的租房金了。 她买的时候,其实有问过景萱,因为不懂要买什么,所以问她景博轩喜欢什么。 景萱回她说,“袖扣吧!他这人穷讲究,特别喜欢在配饰上花心思。” 说完又调侃她,“你要送他啊?有这钱你租个像样儿点的房子了,买给他也是浪费。” 其实景萱一直撺掇着帮安安换房子,但是她不是没钱,她只是觉得没必要。 她在某些地方特别舍得花钱,在某些方面,又抠的要命。 从小养成的习惯,改不了。 景博轩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安安立马端正身姿,目不斜视起来。 他似乎是笑了下,很轻的声音,安安没听清楚。 抱着那缸金鱼,下车的时候手臂都僵硬了,她捧着那三条竞争吐泡泡的金鱼,然后张着嘴吃惊地看那栋他口中漫不经心吐出来的“小公寓”。 人与人的差距真大,她那房子相比这个来说就是垃圾回收站的一个坑吧! 风中凌乱!迈不动步。 最后是景博轩过来拍她的肩,“很晚了,我就不上去了,明早还有事,你自己收拾一下,可以吗?” 可以可以,安安慌忙点头。 他也点头,跟她告别,事情不能做太圆满,他怕给她太大压力。 她太敏感了。 过犹不及! 复式楼,大约九十平的样子,对她来说已经大的没边儿了。 装修风格跟主人风格相近,冷硬,强势,黑白色块堆叠在一起,线条分明,一点儿温馨的感觉都没有。 安安的东西已经被放在了房间,屋里家具都罩着防尘布套,她没精力去打扫,只把卧室收拾出来,草草洗了个澡,特别困,只想睡。 睡到半夜又猛地惊醒,坐起来,忽然想起来,明明自己可以去朋友家住,为什么就自动在他给的选项里排除了呢? 她觉得自己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 想了半天,越想越睡不着,索性打电话给秦思妍。 那边接起来,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怎么了?有急事?” 她闷声闷气地说,“没事,有点儿憋的慌。” 秦思妍又骂她,“没事你大半夜打我电话,吓鬼呢!” 安安看了看表,不好意思地发现,现在才凌晨三点,秦思妍是个夜猫子,通常熬夜到凌晨才睡,这时候估计刚睡着。 “要不你接着睡?”安安小声讨好地说。 秦思妍白天的时候是天使,半夜的时候就是魔鬼,晚上通常都是行走的炸药包。 以前就是,半夜谁都不敢去惹她,只有安安会顶风作案,偏偏她惹完还一副不自知的样子,气得秦思妍牙痒痒。 简直历史重演。 秦思妍在那边儿磨牙,最后还是妥协,气哼哼地起身去泡咖啡了,“还睡什么睡,没瞌睡了,你说吧!什么憋的慌?” 开了咖啡罐子,没粉了,她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半闭着眼睛去磨咖啡豆。 她对安安啊,大约只会没底线的纵容。 谁让小姑娘招人疼呢! 安安的感情生涯白得像张纸,理由很简单,跳级专业户,上学的时候,常常比同届生小三四岁,个子又小,别人眼里她就是个只会学习的小怪物,谁脑子秀逗了去追她,而她自己天生缺这一窍,所以她从没谈过恋爱。 安安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从她去送袖扣那天讲起。 从那天开始,她就觉得世界有点儿魔幻。 那边儿打了个哈欠,“你说那个很高很帅很绅士很男人的人,就是他?” 安安有些脸红,不自在地“嗯”了声,这种不自在的感觉对她来说陌生的很。 秦思妍忽然笑的愉快,“啧,得,男有情女有意,这还有什么说的,直接上啊!” 安安虚心请教,“怎么上?” “这样……”秦思妍用一种泄露机密的语气开口,安安紧张地侧耳认真听。 结果就听到她说,“首先呢,把他推倒在床上,然后呢,扒掉他衣服,就这样上!”说完似乎咂了一口咖啡,自己被自己逗得咯咯笑。 安安:“……” 弱智! 作者有话要说: 冒泡。 没有甘蔗啃的第一天,无心码字! ☆、06   安安失眠了,跟秦思妍打完电话就睡不着了。   一闭上眼就满满的画面感。   把他推倒在床上。   扒掉他的衣服。   就这样直接上!   越想画面越清晰,尤其她正躺在景博轩家的床上,那种冲击感更强烈,最后竟然神经兮兮地觉得他就在边儿上,吓得她赶快开灯。   看到除了自己空荡荡的房间,然后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疯魔了!   秦森来接她的时候,她顶着两只巨大的黑眼圈,跟上妆了似的,遮都遮不住。   只庆幸不是景博轩来接她。   秦森恭敬地为她打开车门,笑着解释说,“安安小姐,总裁早上有工作,派我来送你,直接去片场吗?”   安安坐上车,对他说谢谢,“其实我自己打车就可以的,太麻烦你了。”一下楼就看见他在这里,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安安小姐客气了,我也是听老板命办事,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谢谢总裁就好了,不用谢我。”秦森温和地笑着,长这么大第一次笑得这么和煦温暖,特么脸都快僵了。   安安有些不好意思,“你叫我安安就好。”一句一个小姐,听着怪别扭的。   秦森点点头,侧着眼悄悄打量她,觉得面前这个姑娘跟总裁身边的人都不一样。   她太淡定了,被景博轩那样的人追,一般人的反应不会像她这样。   到底是太有心机,还是太没有心机?   身为娱乐行业的巨头,就算无意,景博轩的身边儿,莺莺燕燕总是不会少,那些个女人,哪个不是智慧美貌并举,谈吐,气质,顶尖的海了去了。就算头脑稍微差一些的,样貌身材也都没得挑。   美女啊,说到底更养眼一些。   平心而论,女人还是大胸长腿来得带劲,秦森作为男人,还是觉得那种女人对自身来说更有吸引力。   眼前这个,美貌?算不上,挺多算个中上吧,不怎么打扮,头发很长,偏亚麻色,编成偏辫散在脑后,五官在平均值之上,那双眼是加分项。身材?不到一米六,就算身材比例不错,总差那么点意思,看起来跟个中学生似的。虽然已经九月份,可天气还有些热,她穿一件白裙子,看起来年纪尤其小。   气质还好吧!不是那种优雅端庄的高贵气质,是一种有点儿缥缈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总觉得她像是另一个世界的。   不大真实!   很快就到了,安安下车,躬身说谢谢。   秦森开车回去复命,景博轩坐在小会议室开研讨会。   他平时不参加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会议的,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   是关于萧影参与的那部古装片的。   他坐在首位,手里攥了一支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若有所思地盯着投影仪上放着的PPT。   “这是我们第一次将古装正剧和漫画元素相结合,关于合作的古风画手,原本定的日本漫画家因为不守约被总监给强行退了,项目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尽快选出一个新的合作人,根据前几次讨论,最终拟定了四个备选者。”   项目负责人第一次参加有总裁参与的会,握着激光笔的手心都是汗。   声调绷成一条直线,他自己都察觉到了,可是无法自控。   传说景总特别挑剔,他有些害怕。   屏幕上滑动一下,他清了下嗓子开口,“第一位,新锐画手,艺名不轨山,画风犀利尖锐,辨识度很高。他的忠实粉丝很多,如果选择他合作,会自带不少话题,是一个不错的噱头。”   画面上是一个男人,卷发,戴着大黑框眼睛,长相就很有漫画的味道。   “第二位,路漫漫,号称大奖收割机,国内国外拿过不少奖,劳模,很敬业,据传人品很好,从不拖稿,也很少有失水准的时候。选这个的话,会很省心。”   女人,大约三十几岁,微胖,旁边人物简介特别长,多数列的是获奖记录。   “第三位,Ann,鬼才画手,想象力特别丰富,画插画出身,作品张力十分强。不过她很难约,从没露过面,不参加任何活动,连个经纪人都没有。如果要约,可能要费些心思。”   屏幕上只有一个卡通人物形象,包子脸,呆萌。人物简介比起路漫漫简短太多,就一句话——知名插画画手。   “第四位。”负责人推了推眼镜,有些犹豫,“庄衍,这位咖位最高,但是脾气特别坏,喜欢独立创作,一旦有人为干涉他就会特别暴躁,所以我个人觉得我们的项目应该和他无法合作。团队需要协调,他太独了。”   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照片是个侧脸,只露了一只眼,单眼皮,眼尾狭长且上挑,面相看起来就十足十的难相处,景博轩终于放下了笔,抬眼问了句,“他多大?”   负责人再一次推眼镜,这次不仅手心出汗,连后背都湿了,他回答,“二十岁,但画龄最高,功底也很扎实,师从国画大师庄不予,是他爷爷。”   负责人一直看着景博轩,他以为总裁要发号施令了。   可景博轩只是问了这么一句,就微微抬了下下巴,淡声说,“你们继续!”   负责人忍不住抹了一把汗,中央空调恒定十六度,他却觉得热得受不了。   他抬头,扫了一下坐着的各位,“我们需要从这四位中最终确定一个,我个人觉得路漫漫是个不错的选择,口碑很好。”   “可是太保守了,我们需要能抓人眼球的东西。”   “那就不轨山?如果是他我们或许还能省下一笔宣传费。”有人笑。   “我倒觉得Ann不错,说到底我们要拍的是古装爱情片,受众是12-35岁的年轻女性,而她们对画面的要求和情感的需求更高,我侄女是Ann的粉丝,她说Ann的作品很暖,现在不流行一个词儿吗,叫治愈系。”   “可刚刚也说了,她很难约,据说她对价格毫不在意,有人开单幅上万的价格都约不到她,反而画杂志社单幅几十的画,这人有点儿怪,应该也不会好相处。”   “呵,艺术家的臭脾气!那个庄衍不也是,他的粉丝赐他外号叫暴君,不过有才倒是真的。”   负责人攥了攥激光笔,将四个人反复又看了两遍,眉头越皱越深,难以取舍。   他真怕再讨论不出结果来,总裁最讨厌低效。   他手撑在会议桌上,俯视着各位,眉眼压低,用认真到严肃的语气说,“今天必须做出决定,大家商量一下。”   因为他的语气,其余人也严肃起来,歪着头,交头接耳起来。   景博轩又低下头转笔,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他总觉得刚刚有什么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可他抓不住。   他抬头,又看了一眼屏幕,画面是庄衍的半张脸,那张脸似乎在沉思,眉头轻轻皱着。   什么感觉呢?说不上来,就是特别熟悉。   秦森走进来,趴在他的耳边说,“总裁,安安小姐已经安全送到。”   “她怎么样?”他再次扔了笔,发出啪嗒的一声轻响,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算了,不想了。   秦森想了想说,“黑眼圈很重,大约昨晚没休息好。”见景博轩皱眉,又补充了句,“女人睡觉认床,很正常。”   景博轩挑眉,“是么?”   “是的,总裁。”秦森真诚地说,“女人这种东西啊,娇贵!”   景博轩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愉悦的哼笑,似乎被他的说法逗乐了。   负责人那边还在商讨,余光偷偷地看这边,景博轩听研讨会到现在,只说了刚刚三个字,“他多大?”这三个字丝毫暗示性都没有,他们一点儿都猜不出总裁的喜好。   这时候他们甚至希望总裁能说出哪怕一句指示性的话,然后他们就可以为了目标肝脑涂地。   做决策太难了,尤其在各有利弊的时候,选择哪个的风险性都很高,一旦失策,后果谁来担?   景博轩似乎也看出了他们的犹豫,从容起身,居高临下地训话,“讨论不是扯皮,把效率都提上来!”他伸手,指节轻敲桌面,“四个人同时评估,做出可行性报告,拿出来对比,至少准备两套方案。”他声音严肃下来,“我不希望再出现那个日本画家违约之后,项目连个补救措施都没有的情况。”   他用腿格开凳子,做出最后总结,“没有任何方案是完美的,退路不是等到无路可退的时候才去想的。”   负责人刚刚一直飘在半空的灵魂终于归位了,他有种终于踏在实地的感觉,那种焦虑和找不到着力点的难受感,彻底散了。   他深深地点头,“是,总裁!”   其余人一同垂首,应了声,“是”。   刚刚那种犹豫和散漫都没有了,总裁就是总裁,总能一眼透过乱花浮叶看到本质去。   景博轩离开,秦森跟在身后,项目负责人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沾染的汗水,他觉得自己手心不再出汗了,音调也缓了过来,他终于露出一个笑,“两人一组,两个小时后把评估做出来拿给我。散会!”   -   安安今天特别闲,萧影拍一场吊威亚的戏,很难,在半空吊了半天了,除了偶尔下来喝口水,几乎不休息。   她连擦汗递水都用不上。   整个剧组都围在边儿上盯着,安安无事可做,一直打瞌睡,强撑着不敢闭眼。   边儿上一个女演员在训自己的助理,口气很差,助理低着头,一直说对不起,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家都忙,没人注意他们,也没人会在意。   只有安安看了她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   其实助理挺辛苦的,尤其跟组的时候,就是一个贴身保姆。   工作顺不顺心,得看老板人怎么样了。   当初安安跟景萱的时候,是受景博轩的委托去的,干得格外卖力,景萱脾气很好,从来没有骂过她,两个人相处起来像朋友,所以做助理一点儿不会委屈。   现在跟萧影,对方是个劳模,事情特别少,而且她人也很好,很体谅人。   安安觉得自己运气一直挺好的。   女演员训完了,助理一边儿收拾东西一边儿抹眼泪,很快又扬起笑迎上去给女演员扇风了。   安安又叹了口气,摸出手机给秦思妍打电话,她蹲在地上,一只手拔着草,“思妍,我跟你说,你女神可凶了,把她助理都训哭了。”   秦思妍一副你不要挑拨我和我女神关系的语气回她,“脾气随我,耿直!”   安安:“……你不要乱用词。”   对方切了声,“我高中没毕业你又不是不知道,将就着听得了。”   安安拔掉了最后一根草,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她说,“思妍,我觉得你这臭脾气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秦思妍扬了扬声音,“谁呀?”   “小庄喽。”   刚说完秦思妍就骂了句,“闭嘴!别跟我提庄衍!”   “……”   刚说完庄衍没多久,安安就听到了这个名字,导演捂着一边耳朵,在嘈杂的片场跟公司那边的人在吼,“老子不要庄衍!特么比老子脾气都大,来让老子供着他吗?”   旁边有人噗嗤大笑,起哄说,“杨导,你还知道自己脾气大啊?”   安安一边默默数导演说了几个“老子”,一边想,小庄脾气其实也没有那么坏的!   不过她要是把这句话说给秦思妍听,对方一定一下子跳起来,指着她的脑袋骂她,“他脾气不差?你这里被门夹过?”或许会更激烈反驳,“老娘哪天猝死都是被他气的!”   安安摇摇头,在边儿上抓了一本剧本看,片名——《殿下》,背景是兵荒马乱的五代十国,大女主复仇戏,萧影是主角,不同的是,加了个金手指,男主是个逆天开挂的存在,活了上千年,老妖怪,一个沙盘可推演世间万象。   世间万象,象无定象!   做出一个选择和放弃一个选择可能带来的是两种人生。   所以片中会出现类似于平行世界的线路,主要取两条线,一条主角去复仇,一条放弃复仇。一条悲剧,一条喜剧,悲剧是现实,喜剧是幻境。   两条线相交缠,互相烘托。   悲剧用来走情节,喜剧用来走感情。   以往的片,剧情一向是“得了天下失了她”,而这部片的剧情是“得了天下失了他”。   剧情不算太新颖,所以制作上希望能出新。   感情线多半是男主自己在沙盘上推演出来的幻象,所以要绝对浪漫唯美,用动画来体现效果会不错。   可是原画谁来画?   安安想象了一下小庄,他虽然脾气差点,可是画风其实很有浪漫主义风格的。   安安合上剧本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声音,“有什么想法?”   吓了她一跳,转过身,看见来人,低头叫了声,“景总!”   景博轩单手插兜,身后跟着秦森和艺术总监,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   “有什么想法?”景博轩又问了了句。   他侧了下头,艺术总监意会,把手里的文件给安安。   景博轩问,“从你的角度看,更愿意和谁合作?”他记得她对这方面还是有了解的。   他想听听她的想法。   安安接过来,是不轨山、路漫漫、Ann、和庄衍的资料。   她翻了一遍,看到Ann这个名字的时候,手轻轻地抖了一下,快速地掀过去了。   她在庄衍那一页停留了许久,最后说,“既然是古装,背景又明确是五代十国,如果细节考究的话,我觉得选庄衍会比较好,他历史功底受他爷爷的影响,很扎实,不会出现细节上的错误,他熟悉各个朝代的服装和建筑风格,这点可以放心。”   景博轩挑眉,“你对他很了解?”   安安点点头,“嗯”了声,却有些沉默,似乎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景博轩并没有多问,把文件从她手里接过来,递给身后的艺术总监,“就庄衍了,你们去谈!”   艺术总监一脸苦相,庄衍的可行性是最低的,而且刚刚导演还明确拒绝庄衍。   临走的时候,他深深看了一眼安安,饱含怨念。   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安安在他转身走的时候,又说了句,“不要直接跟他谈,跟他的助理谈!”   “助理?”   “嗯,他听他助理的。”   庄衍的助理就是秦思妍,安安默默想,这世上啊,一物降一物。   景博轩也盯着安安看,他以前总觉得她像一张白纸,上面干净的什么都没有,现在又觉得上面什么都有。   安安有些心虚,低着头不说话。   景博轩忽然想起秦森的话,看着她眼底浓重的一圈黑,问了她一句,“昨晚没睡好?”   安安一个激灵,原本已经忘了的事,这会儿又想起了,毛都要炸起来了。   秦思妍恶劣的音调又在她脑子里晃,“首先呢,把他推倒在床上,然后呢,扒掉他的衣服,就这样上!”   而那个人现在在她面前,西装笔挺,衬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整个人有股浓重的禁欲气息。   虽然他穿得很得体,可安安已经在脑海里把他扒了一遍,画面经久不散。   她暗暗嘟囔了句,该死!   她不敢看他,吞咽了好几口唾沫,忽然抬腿就跑。   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我去看看萧影姐!”   景博轩迷惑地看着她撒丫子就跑的画面,侧头问秦森,“她怎么了?”   秦森在心里翻白眼,我怎么知道?   可面上却笑着,笃定地说,“她害羞了!”   景博轩挑眉,“是么?”   秦森点头,景博轩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不像?”   秦森无语,那您老问我干嘛?   那边安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萧影还在威亚上吊着,单单她的镜头就拍了七条了,导演有些烦躁,抽了根烟,挥手说,“散了散了,都去吃饭,下午接着拍。”   安安赶紧凑过去,给萧影擦了擦汗,虽然已经九月份,可是A市的天还是热的像蒸笼,萧影穿着厚重的戏服,里面已经湿透了。   演员也不容易啊,再大的腕儿,该吃的苦也不会少。   安安拿小折扇给萧影扇风,“姐你还好吧?”   萧影摇摇头,说,“没事!”   可能ng多了,心情不大好,微微地皱着眉头。   助理导演过来问,“还可以吗?不行换替身上。”   萧影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那人夸了声敬业就走了。   景博轩定了餐车,五百份的量,连临时演员都有份。   古装剧剧组本来人就多,以往盒饭有时候都跟不上,主演吃的东西都特别一般,别说七八十几线的了。   能在拍摄间隙吃上一顿像样的饭,简直是上天恩赐。   各个过来感谢老板的大恩大德,景博轩只微笑说,“你们辛苦了!”   只有萧影过来挖苦他,“你这是准备下血本了啊,小叔叔,追这么紧?”她小声凑在他耳边说,拿眼神撩了下不远处的安安。   景博轩挑眉,“有这么明显吗?”   萧影“哈”了一声,“就差写脑门上了,我的小叔叔。”   她坐下来,忍不住问了句,“你是认真的吗?”   景博轩也坐下,勾了勾唇角,“我观察了她八年!”   萧影点点头,笑得意味深长,“得,你是老狐狸!是我瞎担心了。”   他来这边,的确是为了她,他对人生有很明确的规划,什么时候改做什么,就做清楚。   这会儿嘛,他觉得要解决一下终生大事,而过程,自然是越快越好。   但是安安作为迟钝星人,很认真地将景博轩的行为,理解为老板宽阔而仁慈的胸襟。   她在忙前忙后确认下午的拍摄行程,萧影遥遥冲她招手,“安安,别忙了,过来吃饭。”   安安小旋风似的一溜烟跑了过来,看见景博轩的时候又哗啦啦后退三步,蹦蹦跳跳跟个兔子似的。   萧影问她,“你怎么了?”   安安忙摆手,“没,没事!”   “那过来吃饭吧!”萧影下巴点了点身边的位置。   安安瞅着那张只有景博轩和萧影两个人落座的桌子,吞了口口水,问道,“我坐这儿吗?”   “不然呢?”   她其实可以蹲一边儿自己吃的!这话憋了半天没憋出来,乖乖坐下吃饭了。   隔壁桌子上导演和制片主任捧着三星大厨的作品一边儿感叹有钱就是特么的好,一边儿用余光瞄景博轩那桌。   “这萧影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丫身边全特么是巨星大佬,景萱是她姑,姜寒是她姑父,景博轩是他叔叔。上次见一个香港富商,拽的二五八万的,鼻孔都要朝天了,看见她跟孙子似的!”制片主任见过的人多了,这一号人,还真不多见。   “你甭管她是谁,猜一猜她的助理是谁!”导演对萧影没兴趣,这年头背景硬的多了,只要不搞幺蛾子,他对财神爷没意见,他只盯着安安看了会儿,“觉不觉得眼熟?”   “咋特么不眼熟,这不是景萱原来那助理吗?单纯地冒傻气,上次跟景萱合作拍《倒数毁灭》,一个富二代调戏她,没被景萱整死,这丫头命不错,身边儿全贵人。我看着啊,景总好像在追她。”说完又感慨了句,“神特么好命啊!”   导演“嗳”了声,“我不是说这个,庄衍,那个画漫画的,你有没觉得他俩长得特别像!”   制片主任盯着安安看了会儿,说,“艹,还真是!”   -   一顿饭诡异地吃完后,安安飘着去上了趟厕所,一边儿走一边儿嘟囔,完了完了,要消化不良了。   回去的时候,景博轩还在,坐在白色的大遮阳伞下喝茶!   导演贡献了自己珍藏的大红袍来讨好上司,制片主任陪在一旁高谈阔论这部剧的大好前景,秦森无聊地东张西望,走了又回来的艺术总监干脆皱着眉头,强烈表达来这破地方的不满。   安安偷偷往反方向走,蹭到萧影身边,结果被东张西望的秦森发现了,扬着声音,愉悦地喊她,“安安,总裁说你昨晚没睡好的话,可以去车上休息会儿,萧小姐那里我照看着!”   沉默,再沉默!   静寂,再静寂!   安安这会儿特别想把他嘴堵上,大哥您说话注意点儿好吗?好歹把“总裁说”这三个字去掉。   隔了老远的场务人员都闻声往这边儿看,这句话乍听起来没什么。   可品味品味好像信息量特别大啊!   连萧影都张大了嘴巴,震惊地问安安,“你昨晚和小叔叔……睡在……一起?”   安安想跳黄河自证清白,“没没没,没有的事,他看我有黑眼圈……对,黑眼圈!”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大章看着会不会累?会累下次拆成二章发。 ☆、07   萧影长长地“哦~”了一声,看着安安的眼神,微妙带微妙的。   所谓越描越黑,大约就是这种情况了。   安安缄默,不说话了。   秦森没听到回应,索性过来找她,又问了一遍,“安安,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安安脸憋得涨红,扯着三木兄到边儿上,沉着声音教育他,“你不要乱说话,这样不好!”   秦三木一副黑人问号脸,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没问题啊,很体贴啊!很温和啊!   “怎么了?”他虚心请教。   安安觉得肺疼,默默摆了摆手,“我要工作,你不要理我。”   三木“哦”了一声,回去了,乖乖站在景博轩身后,憋屈!   景博轩挑眉问他,“她和你说了什么?”   他老实回答,“说让我不要乱说话。”他还是想不明白,“可我没说什么啊!”   景博轩登时笑了,眉眼舒展。   萧影远远看他的样子,撇了撇嘴,发短信给他,“小叔叔,注意节操!”   他单手在九宫格上打下三个字,“早没了!”   萧影:“……”   下午的时候,景博轩走了,安安在这半天,充分感受到了人民群众春风化雨般的温柔,以前她是勤劳的小蜜蜂,除了萧影的事,剧组的事她也经常帮忙,可自从三木兄那一声铿锵有力的话后,大家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她帮忙拿个道具都有人颤巍巍地跟她说,“您辛苦了辛苦了。”   “……”   只是拿条草绳,她辛苦个鬼啊!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对她如春天般温暖。   比如女二号谈婧,就是上午骂助理的那个,下午的时候她没多少戏份,一个人坐在自个儿休息区玩自拍,发语音。   她的助理半跪在地上给她捶腿。   像个土皇后。   她许是玩的无聊了,忽然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美眸一转,瞧见了安安。   安安正在看她,因为她穿得特别少,是戏服,下午的时候起了风,风吹起来的时候能把谈婧裙摆撩到大腿根,安安都能看见她粉红带花边的底裤,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委婉地上去提醒一下,虽然美人的大腿很好看,可毕竟影响不好不是。   然后就看见谈婧冲她勾手指,“那个萧影家的,你过来一下。”   作为没有人权的助理,在剧组是连名字都没有的,别人喊的时候,就直接喊,那谁谁家的!   安安愣了几秒钟才从她雪白圆润的大腿根移开视线,跑了过去,“谈姐,有事吗?”   谈婧踢了个凳子过来,高贵冷艳地吐了一个字,“坐!”   安安坐下了,可是她的凳子比起谈婧的太矮了,她个子又小,只能仰着脸看对方。   这高度差有点儿尴尬,她想站起来,被谈美人高贵冷艳的眼神一压,又坐下了。   她紧张地搓手,谈婧却忽然笑了,笑得温柔体贴端庄美丽,回眸一笑百媚生那种,身子前倾,俯视着她,“帮我个忙,可以吗?”   她高贵冷艳的时候,安安觉得挺正常的,她一笑,安安反而觉得后背直发毛。搓着手防备地“嗯”了一声。   “帮我给景总打个电话。”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没电了。”   安安没多想,拿出手机翻通讯录。   然后递给她,“要不您自己打?”   谈美人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又高贵冷艳起来,“算了,待会儿再说吧!”   您开心就好!   安安无语,收了手机,连客套都不想了,点了点头就走了。   本来以为只是美人抽风,半夜收工后,安安都躺到床上了,萧影又把她叫了起来。   安安去萧影的房间,迷蒙着眼问她,“姐,怎么了?”   印象中萧影一直挺和善的,有人在没人在的时候都一派和气,说话轻声细语,很温和的人。   安安还是第一次见她绷着一张脸,严肃地让安安牙齿打架。   萧影个子高,居高临下地看她,“安安,今天是你把小叔叔的私人手机号给谈婧的?”萧影露出一个嘲讽的笑,那女人陪吃□□,无所不用其极的拉资源也是够了,“这下她终于有渠道推销自己了。”   “?”   安安好好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谈婧要她给景博轩打电话是套她?   她根本就没有景博轩的联系方式?   明白自己大约是闯祸了,安安先说了声,“对不起”,又慌乱解释了一遍,“下午的时候她叫我过去,说手机没电了,要我帮她打电话给景总,我没在意,就翻了通讯录给她看,问她要不要自己拨。”   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这会儿觉得心口像堵了一块儿石头似的,眼眶都憋红了。   萧影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知道谈婧什么样子,那女人要成心想骗个毫无城府的丫头,太容易了。   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小叔叔从来不留私人联系方式,所有商业和非商业的联系,都要通过公司到他助理,再决定要不要到他那里,他把私人联系方式留给你,是信任你,你不能消耗他的信任,安安。”   萧影很认真地同她讲,“你跟着小叔叔,以后会遇到手段更高明更厉害的人,你不能每次都掉坑里,这次只是个电话号,并不会带来多大损失,可是以后呢,酿成大祸的话会给小叔叔带来麻烦的。”   安安头更低了,只露出毛茸茸的头顶,她闷声说了句,“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娱乐圈乱着呢,别看大家面上都一团和气,背地里争资源抢头条,没谁是省油的灯,本来你和他们没有利益冲突,可现在你和小叔叔在一起,就得多防着点儿,明白吗?”   安安乖巧点头,虽然并不明白什么时候和景博轩在一起了。   安安又失眠了,或许是酒店的床太硬,又或许是心口太堵的慌。   翻出手机几次,看着通讯录里景博轩的名字,都不敢拨出去。   最后干脆盯着天花板发呆。   自己怎么这么蠢啊!   她又在凌晨打电话给秦思妍了,对方这次还没有睡,声音有些沉地“喂”了声,问了句,“怎么了?”   安安发泄似的把事情复述了一遍,说完后觉得心情好多了,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思妍,你别粉谈婧了,她心术不正!”   那边沉默了许久,才又说了句,“我是庄衍!”   “………………”   这次安安终于听清楚了对方的声音,是庄衍!刚刚是她没仔细听,只觉得对方声音有些沉。   ……安安拿着手机反复看了好几遍,的确是秦思妍的号,大约是手机落他那里了,她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对不起小庄,我不是故意的。”   自从因为她退出导师的研究队伍之后,庄衍就不再理会她了,安安知道,他看不起一个时刻说放弃的人。   她也看不起自己,可她真的做不到。   庄衍没有立刻挂掉电话真是件稀奇的事。   沉默了一会儿,安安听到他的声音,“我接到了《殿下》剧组的邀请,你希望我去吗?”他忽然这样说了一句。   安安有些愣,小庄已经一年半不理她了,一年半啊,像一生那么漫长。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激动,她克制了好久,才能平静下语气,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我说希望,你会来吗?”   安安没听到回答,他把电话挂断了,那一声挂断音响在耳边的时候,安安躺倒在床上,忽然笑了起来,傻乎乎的笑。   没礼貌的小庄!   还是她的小庄。   庄衍扔了手机,有些烦躁,低声骂了句,“笨蛋!”   秦思妍从外面回来,提着外卖袋子扔到他怀里,斜着眼哼了他一声,“骂谁呢?”大半夜跑了半个城市去给他买宵夜,回来却听到他在骂人,真是祖宗!她上辈子欠他的。   画室桌子上乱七八糟扔着画具和颜料,庄衍丝毫不在意,把饭菜摆出来搁在上面,抽了筷子就吃。   秦思妍在一旁踢他,“能洗洗手吗?手上全是颜料,没见过你这么邋遢的人。”   他斜斜的丹凤眼挑起来看她,“放心,吃不到嘴里去!”   “……”秦思妍真想把他塞进垃圾箱去,“你要不是会画画,就是个十级残废你知道吗?”   他短促地哼了声,“所有前提不成立的假设,全是扯淡!”   “……”   他吃饭很快,丢下筷子的时候又说,“《殿下》那个项目我接,价格我可以不抬,让他们把女二号给踢了。”   “我没听错吧?”因为这事她刚刚才和他吵了一架,她想让他接,他不愿意。   怎么就买个宵夜的时间忽然同意了?   良心发现?   不过,“踢女二号干嘛?”   “不爽!”   “……”   -   第二天的时候,安安四点起床去叫萧影,五点就要定妆了。   萧影看见安安的时候,发现她黑眼圈似乎更严重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没多大的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看小姑娘这样,她都有罪恶感了。   安安点点头,忽然问她,“萧影姐,你被人算计过吗?”   萧影愣了下,笑了,“当然!这不可避免。”处在这个圈子里,或多或少,总会遇到些不光彩的事,谁也不能避免。   安安抬头看她,“无法反驳的时候,你会忍吗?”   萧影想了想,“不会,我的善良只给善良的人。”她伸手摸了下安安的脑袋,“不过这件事你管不了,小叔叔会帮你出气的,嗯?以后长点儿心就好。”   安安抱着萧影的东西跟在她的身后去化妆室,边走边说,“我小时候性子很弱,我二爷爷刻了一块玉给我当训诫,上面有六个字——不惹事,不怕事!”   安安上前一步,从脖子里掏出那块玉给萧影看,雕刻的是一个很复杂的图案,背后用小篆刻着那六个小字。   “萧影姐,我没有那么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后来《殿下》得了很多奖,庄衍跟着也更火了。   有人采访他:“听说你当初接下这个项目就是为了给一个人出气?”   暴君耿直地回答了,“是!”   记者觉得似乎有八卦可扒,兴奋地问,“你很喜欢她哦?”   “呵,讨厌!”谁喜欢那个屡次坏他原则的笨蛋!   记者双眼放光,“为什么?你们分手了?她背叛了你?”   暴君翻了个白眼,“拜托,她是我姐!” ☆、08   接下来几天天气都很差,然后终于憋了一大雨,导演看了看情况,觉得环境特别适合拍其中一场雨戏,比人工制造会自然很多,就提前拍了。   外面很乱,很多人在淋雨工作,雨势太大,隔得远的时候,说话都靠喊的。   安安抱着大毛巾和干外套等在边上,她举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最外围。   景博轩已经好多天没有来了,他的那辆黑色宾利车再没有出现在片场,安安隔一会儿就回头看一眼,觉得心里莫名失落。   她还没有跟他道歉,他也没有联系她,安安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还是终于意识到两个人的差距,决定放弃她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安安心里抽了一下,她又看了一眼,忽然特别特别想见他,哪怕看他生气的样子都行。   可这天气,他大约是不会来了。   谈婧定好妆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她带了三个助理,今天她的经纪人也在,前呼后拥地把她送过来,路过安安身边的时候她顿了下脚,抿着唇笑,“听说前几天挨骂了?以后要听话点儿,我们这些人啊,还是喜欢老实点儿的助理。”   安安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但看着她笑的样子,觉得特别像是电视剧里那种人人喊打的蛇蝎美人。   嘴真贱啊!天呐,世上真有如此欠揍之人。   她没说话,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谈婧,隔了好一会儿,才收了目光,退到一边,让了位置给蛇蝎美人过去。   谈婧有些得意,这么单纯到蠢的丫头,嫁入豪门?太天真了点儿。景博轩已经几天没来了吧!那样大的人物,连她站在边上都觉得自动矮到地底,更别说一个小助理了。   她好不容易要来了景博轩的电话,发了短信过去约他见面谈合作,她和新悦的合约快到期了,她不想续约,跳槽到幻影的话,她觉得自己可以更上一层楼。   可是等啊等啊等的,一直没等到回复,鼓起勇气拨电话过去,竟然被拉黑拉黑了!   卧槽!   呵,总裁又怎么样,三十岁了还没听说过有女人,八成喜欢男人吧!还这么没风度。   她看安安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笑意就更深了,晃悠悠地往前走,她的经纪人在边儿上提醒了句,“听说她跟幻影传媒的总裁走得近,你收敛点儿吧,那位要想封杀你,你这辈子就别想出头了。”   谈婧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我好怕哦,就她?你可别逗了,她要能傍上景博轩,我都能嫁总统了。”   “人不可貌相!”   “哈,调侃她一句,连话都不敢回,再不可貌相,也不是她这样吧?”搁谁谁信,谁信?   经纪人回头看了一眼,安安正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头微微垂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扭头跟谈婧说,“咬人的狗不叫。”   谈婧莫名觉得后背发凉,推搡了经纪人一把,“去去去,说得我后背发毛!”   拍到一半的时候,导演接了个电话,说画手的团队会进组,观摩演员的表演情况。   然后导演就特别暴躁,一直嘟囔,“说了老子不要庄衍,特么还真搞来了!”   其他人也有点儿兴奋,拍戏这么枯燥,好久没点儿乐子了,据说影视城各个门口还聚了不少举牌的粉丝,俨然一副探视明星的架势。   一个三线小明星从那边看过之后,感叹,“我一个本职演员都没人家排场大。”   安安忍不住微笑,小庄很厉害的,从十六岁专职画漫画到现在,从最高一个月不到八百的稿费到现在代表作IP全开发,安安看着他成长到现在的,那种自豪感比自己成名都浓烈。   他起初画漫画的时候,国内漫画行业环境比现在差很多,画手也没像现在能赚,但那时候他就有了一些粉丝,那时候他的画在杂志上连载,会有很多可爱的姑娘少年写信寄给杂志社,杂志社再转交给他,每次去邮局,都能抱回来一大袋子。   而现在,网络和媒体的发达,让一切都变得容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表达可以更直接,微博,官网,甚至像现在这样追行程。   红色的玛莎拉蒂带着破雨声一路冲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了手中的事情回过头去看。   后面跟着工作室成员的黑色奥迪还有影视公司的两辆大奔。   车门推开,庄衍一身休闲服,懒散地走下来,一头抓得像鸡窝的白毛在天气阴沉的雨天带着股喜庆的味道。   他少白头,起初一直染发,但白头发特别多,隔段时间就要染一次,后来干脆漂白了。但漂白后其实黑发长出来的时候更讨厌。   有点儿像不良少年。不过任何一个不良少年从玛莎拉蒂上走下来都会自带光环。   秦思妍也从驾驶座上下来,后排有穿黑色西装的人上来给庄衍和秦思妍打伞,导演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热情地迎了上去,先同秦思妍握手,“秦总,欢迎欢迎!”   秦思妍面上带笑,“杨导客气了,我就是个跑腿的,总不总的折煞人,叫我小秦或者思妍就好!”   秦思妍几年前办了一个漫画网站,当初最大的噱头就是签了庄衍,后来靠着庄暴君这个头牌,网站慢慢站稳了脚跟,现在也算小有名气。吸引了不少画手和读者,每日人均在线流量也算十分可观了。   但她同时也是庄衍的助理,代理人,司机,还有——全职保姆!   导演又转过头握庄衍的手,“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庄衍站在车头的位置,那嚣张的三叉戟车牌标志就在他身后,导演忍不住调侃了句,“庄弟这车气派啊!看来这几年没少挣呐!”年纪轻轻就有这生活,真是老天赏饭吃,羡慕不来。   庄衍那双天生带着冷淡和嘲讽的丹凤眼睁了睁,“这么骚包扎眼的车像是我的吗?”   秦思妍暗暗掐了一把庄衍,笑道:“是我的车,小庄连驾照都没考,至今还没买车呢!我这人喜欢车,所以倾家荡产买了一辆来开,杨导见笑了。”   “哪里哪里,秦总辛劳这么多年,也值得这车。”   庄衍在心里骂了句,辛劳个屁!她要能算辛劳,搬砖大叔都要去跳楼了。   巨头们聚在一起寒暄,其他人连话都插不上,就觉得好流弊啊好厉害啊好有范儿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开起这样的车,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流弊的助理,我什么出行能有一帮大牌冲上去握手啊……   庄衍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在场内搜寻,雨太大,大家都打着伞,几步之外都看不清人。   那个笨蛋,在哪?   安安此刻正红着眼蹲在雨里捡珠子,谈婧在边儿上骂骂咧咧,“走路都走不好,你怎么净添乱啊!走到哪儿都能碰见你,真是晦气!这人啊,攀什么高枝儿都没用,自个儿不争气白搭!”说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发泄了。   安安没有搭理她,刚刚是谈婧撞的她,她手里的东西都被撞掉了,原本一串萧影拍戏用的珠子她拿在手里,被硬生生勾断了。   她蹲在地上捡,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小时候和小伙伴玩游戏,三个三个一组,她们组输了,有人埋怨她,“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们就不会输。”   “都怪你!”   她待在一边儿不知所措,明明不是她的错,不是吗?   她不说话,别人就骂的更厉害,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大约是自己看起来比较软弱。   那时候二爷爷,也就是庄衍的爷爷庄不予,跟她说,“人啊,总喜欢把过错归咎在别的东西上,这样就可以不用承认自己错了。”   谈婧越说越来劲,“什么人啊,是助理就好好做自己本职工作,一来就搅得剧组乌烟瘴气的,真当自己是豪门太太啊?”谈婧拿毛巾擦自己身上的泥水,她刚刚换的戏服,没有备用,导演出了名的脾气差,拉低了进度,又该被骂。   安安出生就没有爸妈,她被人用小毯子包着扔在和平街的老土地庙里,六岁之前是二爷爷带大她的,从小吃米饭糊糊长大,后来她个子越长越小,二爷爷还还一直自责,“都怪我呀,没有奶粉喂你喝,耽搁啦!”   或许是没有强大的靠山,安安从小性子就弱,不会反驳别人,不会骂人,受委屈了就忍着。   有次被人打,腰疼得直不起来,回去的时候,趴在门墩上哭。   二爷爷问她,“还手了吗?”   她摇摇头说,“老师说不能打架!”   二爷爷把她捞进怀里,“那老师就许别人打你啦?安安,你记着,伤害没有被惩罚的话会变本加厉的,你要挺直了腰杆,跟别人说,你不高兴了。”   “安安,你要挺直了腰杆,跟别人说,你不高兴了,你不说,他们就永远装作不知道。”   安安捡起了最后一颗珠子,揣在怀里,缓缓站起了身,黑色的伞被撞翻在地上,被谈婧的一个小助理乱脚踩断了两根伞骨,她干脆扔了。   雨水顺着脖颈流下去,头发衣服很快就湿了。   谈婧的衣服擦不干净了,索性开骂,“你这小助理是不是故意啊!现在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抬头的瞬间,发现小丫头目光森森地看着她,就站在她面前一步的地方,她仗着身高俯视她,“怎么?不服气?”   “请收回你说的话,谈小姐,我很讨厌听见你说这么刻薄的话,你说的话和你的相貌一点儿都不配。”安安沉着声音说。   “你什么意思?”谈婧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你再说一遍!”她推了面前人一把,“造反了不成?”在剧组谁不哄着她,一个小助理也敢骑她头上拉屎撒娇了,真当自己能耐了,“别以为你主子是萧影我就不敢动你,别太猖狂!”   安安被推得一个趔趄,定住身子后,冷着眼抓着她伸过来的手,给了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她大学时候练跆拳道,腿部力量怎么都提不上去,唯独过肩摔,炉火纯青。   动作太快,雨水飞溅出老远之后,谈婧才凄厉地叫了一声,她的助理和经纪人然后才反应过来,不知道是气愤还是觉得丢脸,一起过来推搡安安。   “怎么回事你?我们谈婧的一只手都入了近百万的保险,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安安两只眼像只幼狼的眼,幽幽地看着面前的人,“我说了,我很讨厌。”   经纪人看见谈婧手肘被擦破了皮,更加气愤了,“你瞧瞧你干得好事!”   “你赔得起吗?诶呦!”经纪人又说了句。   周围混乱成一片,有人想帮忙,看着谈婧和经纪人那副样子又不敢站出来,于是场面胶着起来。   然后一个男人冷漠的声音从后方直直地插了过来,他拨开众人,说,“死了我赔,放心!”   庄衍蹲下身,把安安从地上捞起来,轻骂了声,“笨蛋!”   谈婧还躺在地上,身体一直在发抖,大脑天旋地转,一个过肩摔摔得她眼冒金星,好半天都缓不过来,她躺在地上,抬眼能看见男人的倒影,穿一身黑色休闲服,再往上是线条凌厉的下颌,从她这个角度看他的眼,斜斜的直上鬓角,透着股极冷漠的味道。   他回头冲身后的人说了句,“她怎么还在?”   那人低头说了句,“抱歉,我们以为庄先生会晚两天进组,还在跟新悦那边交涉。你见谅,我们会尽快。”   谈婧觉得大脑一片黑。   安安看着面前的人,眼眶越来越热,最后踮脚抱住他的肩膀,叫了声,“小庄!”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耐烦地又骂了句,“笨蛋!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挖个坑,先把景总埋起来,明儿个放他出来搞事情!   假期进度条告急,我要努力存稿啦啊啊啊!闭关,闭关!看到有意思评论发红包,就不回啦,么么哒~   ——   下章预告:   景总:爷等不了徐徐图之了,快刀斩乱麻吧!先把户口挪了其他都好说。 ☆、09   一行三辆大奔车队过来的时候,大家都还处在安安突然抱着庄衍喊“小庄”后的懵逼状态中缓不过神来。   所以这个瘦瘦小小看起来比路人甲还路人甲的小姑娘跟吸粉狂魔庄衍熟识?   传说暴君是个护短的主,想当初有签约画手黑秦思妍的网站,到处拉水军带节奏,秦思妍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肺差点气炸,庄衍圈了牛逼哄哄的律师团队直接杠上法院,把人怼得在圈内彻底待不下去,灰头土脸缩起来当乌龟去了。   有人暗暗琢磨了下,如果庄衍和谈婧撕起来,谁占便宜?   如果论无耻的话,那谈美人无敌啊!   可如果按粉丝量的话,那绝对是庄衍啊!   庄衍这两年势头猛得不行,国内衡量人气最直接体现在微博粉丝数量了,他的粉丝量完爆一线流量小生了,虽然年纪不大,但圈内绝对是前辈的存在。而谈婧的粉丝,虽然她的确是红起来了,整天在媒体面前刷脸刷得观众审美疲劳,可多数是包装出来的结果,微博粉丝有相当一部分是新悦帮她买出来的僵尸粉,平时被人黑的时候,全靠水军上去带节奏。   谁软谁硬,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不然公司也不会答应庄衍踢掉女二号这么无理的要求了,毕竟开机后毁约废演员,怎么说都是很没品的事。   所以谈婧这是作死踢到石头上了?   所有人还沉浸在这个问题上进行深度思考的时候,三辆大奔带着“呲——”的一声急速刹车声飚了过来,十几个保镖走下车,清路,黑色的制服配上略显冷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像是黑客帝国串错片场了。   可是秦森那张具有高度辨识度的脸,让大家瞬间明白,景总的人!   三木兄脸色阴森,他走在最前面,一脸冷淡,总裁生病了好几天了,他忙前忙后忙得胳膊腿快折在工作岗位了,今天好不容易清闲那么一点点,结果有人在这边闹事,未来总裁夫人被人摁在雨里骂,这打的是谁的脸,总裁的脸啊!   被打脸的某人接到电话气得拔了输液针头,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就差一身令下直接捅了新悦的老巢侧,于是他这个助理也不得安宁了。   这会儿他想暴打谈婧啊!你丫好好拍戏不行啊,眼光真毒啊,净挑硬骨头上去踢,真是佩服啊姐姐!   秦森大步走过来,谁也没有理会,他这会儿已经行走在爆炸的边缘了,只在安安面前停下,音调平缓而严肃地说,“安安小姐,总裁想见你,他这几天生病在医院,本来不想让你担心,可是这会儿……跟我们走一趟,可以吗?”   秦森转过头,又对萧影说,“萧小姐,人我们借走一会儿,这些保镖留给你驱使,能否行个方便?”   萧影忙点头,“我可以,你问安安吧!”她也有点儿惊讶,小叔叔这是认真了?   庄衍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安安抓着秦森急切地问了句,“景总他生病了?严重吗?”   “很严重,卧床休息呢,请您务必去看看。”气得快爆炸了。   安安吓得脸都白了,忙说,“让我换身衣服可以吗?”   都湿透了!   秦森躬身,“我带您去最近的成衣店,更快一点。”他抬头,看了看雨势丝毫未减的天,想起刚刚景总的话,他暴躁地说,“把人带过来,别感冒了,生病了你提头来见吧!”   说出这么中二病爆棚的话的人,他真不想承认是他们总裁,然而事实证明,不仅女人谈恋爱会降低智商,男人同样。   生不生病是他能控制的吗?是吗?   安安揪了揪自己的衣襟,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她扭过头去跟庄衍解释,“小庄,我去看看景总,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的捐助人,他生病了,我得去看看他。”她声音很细很弱,只有庄衍听到了,他皱着眉头,直觉那什么狗屁景总图谋不轨,可话还没组织好,那笨蛋就跟人走了。   于是他闷声哼了句,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有保镖过来替安安打伞,一路护送她上车,秦森站在原地没动,等安安坐上车的时候,他才走向谈婧。   雨啪嗒啪嗒敲在伞面上,落在地上能溅出好大的水花,他看着对面的人,平淡地转述,“谈小姐,总裁让我转告您:太短视的人,路都走不长!”他看了一眼对方煞白的脸,微微嘲讽,收回目光,离开。   大奔呼啸而去的时候,一群人才逐渐缓过神来,一瞬间啊啊啊卧槽的声音在暗地里嗡嗡嚣叫。   “这是正牌的节奏吗?”   “这画风蜜汁带感是怎么回事?”   “同样是助理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谈魔头要折了!她完蛋了!”   “喜闻乐见!”   “……”   没几个人同情谈婧,她这些年红得发紫,人膨胀得太厉害,虽然大家明面上对她客客气气毕恭毕敬,可私底下一个比一个讨厌她,这场戏因为不是主角就闹腾了许久,网上又是带节奏,又是含沙射影萧影背后有金主坐镇抢了她的女一号,后来要不是这是幻影影视自己投资制作的剧,而萧影后台的确够硬,新悦实在插手不来,不然又被她搅和成一坨屎。   她此刻安静如鸡的呆立在原地,那句“太短视的人,路都走不远”一直在耳边二嗡叫,这么赤条条的警告,让她腿肚子直抽筋,这句话反复在脑海里晃,一个声音在说,完蛋了,这次彻底栽了!一个声音又在弱弱地说,说不定不会太糟糕的!   她还有粉丝,她还有名气的,怕什么?   可经纪人凄惨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幻想,“完蛋了,我们完蛋了!”   一颗心狠狠往下坠,所有脑海里璀璨的,光鲜的东西,一下子黯然失色,灰白一片。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抽离那样的恐慌感从脚心一直漫上天灵盖。   她强装镇定地吼了句,“慌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牙齿却不自觉地打着颤。   庄衍在一旁哼了声,有什么大不了的?很快你就知道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转身走了,堵着导演问那什么狗屁景总是个怎么回事。   导演哎吆了好几声,“兄弟,风度风度,女朋友被抢了,也不能编排我们老板啊!”   庄衍骂了声,“狗屁!谁女朋友被抢了?”   “哟,嘴硬!”   “滚滚滚!”暴躁少年已经懒得多说话了。   庄衍回头看了谈婧一眼,那女人原地跺脚满世界打电话,声音媚地让人掉鸡皮疙瘩。   “我不管不管嘛,这事儿你得帮我!”   他扯了扯唇角,吐了两个字:蠢货!   片场在临时剪辑室边儿上搭了一个临时工作室,给庄衍的团队用。   3D建模交给游戏公司去做,庄衍相当于原画师的地位,负责人物立绘。   他要观摩演员,把三次元人物变二次元。   没空跟傻逼较真。   -   车子停在城西的一家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医院。   古旧的大铁门被打开,郁郁葱葱的植物就在眼前。   穿过两旁种满树木的狭窄小路和大理石桩隔开的小型花园,有个二层的小楼。   秦森带安安走上去,医院很静,有穿白大褂和护士服的人戴着口罩经过,但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二楼的尽头,一扇镶着铜扶手的雕花木门,秦森要推开的时候,安安忽然有些紧张,她攥着自己的衣角,扯了下秦森,“等一下!”   “怎么了?”秦森回头看她。   安安身上穿着一件长袖的裙子,刚刚秦森带她买的,几乎没有挑,他直接对着店员说了句,“挑套当季新款来,要快。”   安安去换的时候,有店员进来拿干净的内衣内裤给她,并温柔地给她擦身子,“小姐第一次来吧?”   她“嗯”了一声,对方说了句,“怪不得呢,面生。”然后临走的时候给了她一张会员卡和名片,“小姐有需要,我们随时为您服务,所有商品都可以直接送到府上的。”   大约是把她当大客户看待了,毕竟没有一个普通人出门会随身带助理和保镖,连价格标签都不用看,直接说拿当季的新款来。   安安记得自己瞥了一眼牌子上标的价格,几位数来着?就一眼,没数明白。   “秦特助,景总他……是在对我表达好感吗?”安安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句,虽然景博轩对她说过“我们交往试试吧!”这种话,可她打心眼里还是觉得这事儿玄幻得不像真的。   今天秦森对谈婧说的话她也听见了,那浓重的警告意味和隐隐的深意让她心突突地跳。   她对他有好感吗?当然!   可成为他女朋友甚至太太这种事,她可从来没想过,不敢想。   气氛沉默了好一会儿。   秦森却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   他无奈地说,“安安小姐,这门不隔音!”   所以,这话还是等景总自己回答吧!   安安一脸懵逼,秦森笑了笑,伸手推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节后榜单好可怕,预收开太晚,鞭腿位置好靠后啊天呐!!   走过路过的大兄弟小姐姐们没收藏的给个收藏吧!撒花踩脚印什么的来一发鼓励鼓励作者菌~敲碗等!!v后爆更新,目前先日三千走着~   啊,对了,景总埋太深了,没挖出来,先让他在土里再憋会儿~   涉及剧情的问题我就不回了啦啦啦,以后都会在文中解释的昂,么么扎! ☆、10   不隔音。   哦,不隔音!   啊?不!隔!音!   以上是反应慢半拍的安安小姐对三木兄那句话的完整反应。   然后她恍恍惚惚懵懵愣愣地跟在三木兄屁股后头飘进去了。   心口仿佛有个小人儿在上蹿下跳地蹦哒!   小人在连声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只祈祷景博轩没有听见她弱智的发问,她就是紧张,想找点儿底气,没想到底气没找着,反而更飘了,整个人感觉都飘在天上,下不来了。   开门之后她更想撞墙,屋里不仅有景博轩,还有三个安安不认识的人,坐在会客区的白色沙发上,个个西装革履,每根头发丝都透着来自上流层的高贵。   安安进来的时候,收获了一波来自高贵族们的注目礼,吓得她差点转身就跑。   有点儿像是送外卖的误撞进国宾馆的感觉。   惊悚!   她在心底估算了一下掉头跑的可能性和后果后,觉得逃跑的事还是等等再说。   三木兄两步跨到了景博轩身边,低声汇报,“景总,安安小姐到了。”   景博轩背对着门口,从安安的方向看,只能看到他后脑勺和一条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胳膊。   线条流畅,每一笔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景家的基因不是盖的,妹妹是新生代冉冉升起的明星,哥哥自然也不会差了去。   就这么个后脑勺和一条胳膊安安都觉得呼吸困难迈不动腿。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不仅仅是容貌上,比起妹妹,他身上有股压迫性的气场。   景博轩转了过来,对着安安勾了勾手,“过来!”   虽然安安很不想和高贵族们面对面,可脚不听使唤就过去了。   对于他的话,她的身体总是比大脑先一步。   景博轩下巴点了点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在身边坐下。   对面有个人笑得不大自然地说,“这位就是安安小姐吧?”   景博轩低头看了一眼这个明显魂儿不知道飘哪儿去的丫头,抬手跟她介绍说,“这位是新悦的李总!旁边是新悦的梁副总和运营总监。”   安安赶紧点头,“李总好!你们好。”   对方回了个意味不明的笑。   然后之后的半个小时,安安就基本没说过话,不,没能说上话。   两个影视老总在大谈生意经,就市场风向和近年来影视IP热进行了深入探讨,安安作为外行货连听都听不懂,一直低头沉默,从最初的紧张不安动都不敢动,到最后已经无聊地旁若无人抠手指了。   反正也没有人注意她。   她只刷了两次存在感。   一次是期间三木兄来换茶水,特意关爱小朋友给乖巧的安安同学送了一杯橙汁,被景博轩给挡了回去,“她不喜欢橙汁,换杯牛奶来。”   其他人看着安安的眼神有点儿微妙。   还有一次是护士送来体温计的时候,景博轩右手背上插着输液管子,左手因为使不上力气解了两下扣子没解开,扭头对着安安说,“帮我把扣子解开。”   于是乖巧的安安同学找到了自我价值,欢快替他把领口的扣子给解了三颗,一边儿想这私人医院设备真落后,到现在还在用水银体温计,一边儿忍不住说了句,“生病住院还穿什么西装啊,不能换身轻便的吗?”   这样不难受啊!   手碰到他的锁骨,声音抖了一下。   他轻缓地笑,回说,“知道了。”   这一笑,一回答,顿时有点儿暧昧,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更微妙了,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安安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大约三十分钟后,扯皮结束,终于说了最重要的话,李总笑说:“跟景总聊天收益良多,最近这批艺人啊,资质不行,我们一定注意!给景总添麻烦了。”   “就不打扰你和安安小姐了,我们先告辞。”   景博轩正在输液,自然没法站起来,歪着头跟身边的人说,“安安,去送送!”   安安“哦”了一声,乖乖起身,对着面前的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路送人到楼下。   李总诚惶诚恐地同她握手,“安安小姐客气了!请回吧!”   安安更加诚惶诚恐地欠了欠身,“您慢走!”   司机把车开了过来,三个人上了车,安安挥手示意,看着车走远,然后才转身上楼去。   她只是认真完成恩人的嘱托,全然没感受到自己在别人眼里,已经是正牌的架势了。   车上。   李晖扯了扯领带,一脸阴霾,骂了声,“特么的!”   “李总别生气了,好歹他愿意见我们算给足了面子。幻影这几年野心是真大啊,吞并了不少小公司,不过如果他要参股,我们也算赚了。”   “他?如果下手的话他铁定是要控股的,而一旦失去控股权我们就失去了自主权,以后爬得再高都是给别人做嫁衣!”李晖又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自己农村出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可不想功亏一篑。   “幻影最近不是在转型吗?影视动漫漫画有声纸媒全面开花,他旗下的艺人已经够多了,干嘛打我们主意?”   “自古女人多祸事!”李晖哼了声,“没看见他边儿上那个女人吗?你什么时候见他跟人谈事情的时候边儿上坐过不相干的人?还是女人?并且特意介绍一下?”   今个儿叫他们来,鬼才信是聊天喝茶纯唠嗑。   警告还差不多!   他那样骄傲目中无人的人,还记得人不喝橙汁喝牛奶,旁若无人地让她给他解衬衣扣子。   这不摆明了说:这是我女人,你的人动了她,识相的就自己解决,不识相我替你解决。   但既然这个台阶给了,他李晖还是要下的。   他最后索性把领带给扯了下来,甩在后座,“把谈婧给我弄回来,一年内哪儿都不要去。”   他想了想,又说,“送她去国外读书。”他恶狠狠地吐了一口气,“人蠢就要多读书!”   ……   安安上楼的时候,景博轩似乎很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轻轻地揉着眉心。   看见她过来,放下手,说了声,“过来坐!”   安安在他身边坐下,看他脸色实在不好,问了声,“你要不要躺床上休息会儿?”   “关心我吗?”他扯着唇角勉强笑了下,“安安,我觉得我很失败!”   他这语气让安安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特别难受,“?”   “生平第一次追一个人,她还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对她表达好感!”他侧着脸,目光黑沉,“不然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脑壳里像被扔了一串炮仗,噼里啪啦响得欢畅。   他果然听到了!   所以所以所以……所以该怎么解释?   “我……”安安吞了口口水,觉得自己被扣了一顶大帽子,而且摘不下来。   “给我个答案,安安!”他说。   “……”什么答案?是那句“我们交往试试吧!”还是他刚刚那句,“不然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她还没琢磨明白,就听见他又说,“我们可以先领证,剩下的你慢慢想。”他等不及了,不把她纳入羽翼,谈婧的破事她会遇到更多。   证都领了的话,那她还想什么?   安安一边儿在心里吐槽,一边儿在脑海里炸炮仗。   “安安,已经这么久了,你想的怎么样?”他又问了一句。   “……”没呢,还没呢,你慢点儿,让我再想一想,捋捋思路,就想一下,可越急脑子越乱,说不出来话来,只瞪大了双眼看他,企图让他明白她复杂的内心。   “先领证可以吗?选个好日子,如果你不迷信这个,今天也可以。”他用手摩挲着另一只手的尾指,沉吟道。   “……不行,你还生着病呢!”这个问题安安几乎是一瞬间回了,“护士说你今天还有四瓶液要输。”   病来如山倒,再强壮的男人,生起病来也歇菜。   他看起来很虚弱。   景博轩“嗯”了声,“也是,等输完液民政局也下班了,我记得你户口在学校,迁出来了吗?”   “迁出来了,我户口是单独的。”安安点头。   “嗯,那就等我出院吧!大概还有三四天。”   “……”   安安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已经被绕进去了!!!   脑子里又是一串炮仗,她觉得自己大概被炸成神经病了,因为她听见自己说了一声,“哦!”   等她清醒下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反驳的绝佳时机。   三木兄进来了,提了个五层的超级大食盒,对着安安笑得一脸灿烂,“安安小姐,陪总裁吃个饭吧!他早上要空腹做检查,刚刚又应付新悦的人,这会儿怕是饿坏了。”   脑子容量小反应慢的安安,于是又沉浸在他饿坏的恐慌里,忙着去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出来了。   景博轩忽然笑了,以为会是场艰巨的战役,可战鼓还没擂起来,似乎已经结束了。   傻丫头,真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可是这次,他决定愉快地替她做这个决定!   反正不会后悔的。   他不会给她后悔的机会。   饭菜摆好了,可是右手扎针的景总,好像无法从容动筷,安安体贴地问了句,“要我帮忙吗?”   景博轩看着她,眉眼慢慢染上笑意。   他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嗯,就这么愉快地签下卖身契吧啦啦啦~   谢谢谢谢扔雷撒花留言灌营养液的小姐姐们,你们萌萌哒,给花花~   打个预防针,本文基调参见这句话→大白兔白又白,傻傻的,真可爱~~ ☆、11   安安回片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大家正在吭哧吭哧吃盒饭,导演给了二十分钟时间,一会儿还有几场夜戏要拍,估计又到凌晨了。   所有人都是一脸疲倦,外加生无可恋。   作为一个旷工近十个小时的助理,安安心虚地蹭到了萧影身边,汇报了声,“姐,我回来了。”   萧影正半闭着眼扒拉饭,靠思考剧情来麻痹自己被摧残的味觉,这盒饭味道太过惨绝人寰。   冷不防听见她的声音,一口气没捯过来,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洋白菜的味道,像是在隔夜泔水里泡过一样,呛在食道里,差点吐出来。   然后周边目光都聚了过来,有人关怀地问,“呀,殿下,您没事吧?”   有人眼尖,一眼就看见萧影身边儿的人,“安安,你回来了啊?”   作为一个没有人权的跟组助理,她一下子变得有名字了。   安安不好意思地笑着“嗯”了一声。   “景总送你回来哦?”那人嘻嘻调侃地笑,周围洋溢着浓烈而喜庆的八卦味道,刚刚死气沉沉的场面几乎一扫光。   灰姑娘逆袭啊!这比电视剧可精彩多了。   安安摇头说,“没。”   三木兄送她回来的。   景总正虚弱地趴在病床上接受护士小姐的荼毒呢!   她想起临走前,他在打屁股针,她赶紧扭脸背对他以示尊重。   然后他突然叫了她一声,她就下意识扭过去了。   嗯,她不是故意看的,可是年轻而富有弹性的屁屁露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脸腾就烧了起来,明明护士小姐面色冷漠神色如常,搞得她思想极其不端正。   后来他还摸了一把,护士小姐拿着棉签公事公办地说,“安安小姐,帮景总按一下,他手不方便。”   安安“哦”了声,飘着过去了。   景博轩侧趴在床上,裤子半褪到臀下,上衣也微微上撩,画面有点儿刺激,安安手按在棉签上堵针眼,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放,四处乱飘。   他低声跟她聊天,聊的什么安安一句话也没听到,嗯嗯啊啊地应着,结束后几乎逃也似的告辞了,最后是三木兄追过来送她。   萧影咳嗽了半天,终于缓过来了,拍着她的背问,“小叔叔怎么样了?他不是自称亚洲变形金刚可以连续工作四十八小时不损害零件吗?怎么一下子歇菜了!”   “人很虚弱,其他都还好,医生说再有三四天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安安脑海里还是景博轩趴在床上露着屁屁的画面,腰身窄劲,线条感很强……   “啊,走开,走开!”安安摇了摇脑袋,小声嘟囔了句,企图赶走这画面。   萧影一脸问号,“安安,你没事吧?”   傻孩子跟中风了似的。   安安石化,忙摇头,“没事没事!”   雨早就停了,空气中水汽饱和,潮湿的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场秋雨一场寒,晚上气温降了好几度。   安安去酒店帮萧影取厚外套,三星酒店,却破的可以,电梯三天两头维修,安安只好去爬楼梯,所幸只是三楼。   爬到二楼拐角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女人,大咧咧地坐在楼梯上抽烟,灯光昏暗,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一双长腿倒是惹眼的很。   她要过去的时候,那人才抬起头,似乎是辨认了一下,然后叫了声,“安小姐!”看见安安低头看她,又说了一句,“好本事啊!”   安静的走廊,昏暗而逼仄的楼道,连呼吸都清晰可见,她的声音带着点儿冷冷的味道。   那音调是平缓的,听起来不像是讽刺,倒像是自言自语,眼里空洞的很。   安安终于看清楚了,谈婧,一个下午,她变得安安都不认识了。   “如你所愿,我很快就离开剧组了,甚至离开演艺圈,或许我该谢谢你,谢谢您老人家大恩大德没把我从新悦也赶走!”谈婧嘲讽地笑了笑,她的影后梦,所有聚光灯下的璀璨和荣耀,都从她问安安要电话号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一个整天演戏的人,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体会什么叫戏剧性。   她房间没退,明天的机票,直接从这里飞去美国,按照公司的安排,至少一年她都不会再出现在公众面前,再回来的时候?呵,谁还会记得她。   一个还没在公众面前站稳脚跟的女艺人,一年的封冻期,几乎一切都要重头再来。   安安站在原地没动,很容易就抓住了一个关键词,“新悦!”她一时都忘了,谈婧是新悦的人!   那今天景博轩去见新悦的人,是因为自己?   她想起新悦的李总见她第一面的反应,脸上不自然地笑着,说,“这位就是安安小姐吧?”   安安这时候才缓过神来。   谈婧深吸了一口烟,细细长长的烟卷,拿在她手里有种颓废的美感,谈婧人偏瘦,最初是模特出身,身材一直保持的很好,她长相还是很符合大众审美的,如果踏实一点儿,其实还是大有作为的。   但凡事最没用的就是一个如果。   安安不擅长应对这事,觉得自己一句话不说就走的话,似乎很有些趾高气昂看不起人。   可是她又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只说了句,“不用谢……”   她其实还想再说点儿什么的,可是没组织好语言,停顿了。   于是这三个字比不说话杀伤力更强,更加趾高气昂目中无人,谈婧的脸由青变绿又变黑,烟也不抽了,扔在脚底下狠狠碾了一下,走了。   临走前扔了一个字,“呵!”   那个字满含的怨念和愤恨,安安充分接收到了。   “……”   额,她本意不是想气她的。   误会,都是误会。   拿完衣服回去的时候,蹭在秦思妍的身边跟她说这件事,对方笑的一脸岔气,拍着她的肩膀说,“好样的,我的安安!”   “……”   “我跟你说,你不用可怜她,都是自己作的,怪不得别人。你这恰好是有人替你出头,不然倒霉的就是你,平日里说不定怎样欺负弱小呢!所以啊,活该!”秦思妍揉着她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   安安“哦”了声,受教。   “话说,你男人牛逼哄哄的很啊!替我夸夸他。”   “……”   “别不好意思!”   “……”   “亲他撩他泡她,随便挑一个。”   “……”   安安终于忍无可忍地推了她一把,“你别乱说话!”   对方在边儿上笑得花枝乱颤。   那边儿庄衍搬了个凳子坐在显示屏后边儿看演员表演。作为一个行走的弹幕机,吐槽就没停过。   “她鼻涕泡都流出来了,不擦一下吗?等着吃进去?”   “我可能看到了一个假演员!”   “导演你声音可以小一点吼吗,我耳膜都震破了,你以为你身边儿坐的是空气啊!”   “……”   秦思妍跟安安说了两句话,就忍不住过去揪庄衍的耳朵,“你踏马能不能闭嘴一会儿。没看见导演都想抽你吗?”   导演忙摆手,“我可没说!”   丫这二缺货粉丝太强悍,今天刚进组就有一大波粉丝摸到他微博底下求他关照他们的小哥哥。   “陛下他脾气不好,但是他人很好哦,杨导请多多欢关照!”——狗屁逻辑!   “杨导一定要照顾好我们陛下啊啊啊!你要是敢欺负他,我扛着我四十米的大刀去找你!!”——好怕怕啊!   “我老公就托付给你了,到时候帮你贡献票房!”——呵呵,我们靠实力说话的。   “能不能三刷四刷就看你了,老杨!”——底下那么多+1是什么鬼,等等让我先看看这二缺货的粉丝数。   “巴拉巴拉巴拉……”   少女粉真可怕!   他就是日天日地日空气,自己也拍手说好。   庄衍拍掉秦思妍的手,“呦,造反了是吧?别以为在这儿有人给你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没门儿!”他看了安安一眼,“你别想拿她威胁我!我不care她。”   “呵呵。也不知道上午是谁紧张到暴躁症发作,是鬼哦!”   “关你屁事!”   话刚说完脑门就挨了秦思妍一巴掌,“论年龄论辈分你都得喊我一声姐,瞎嘚瑟啥!”   安安过来把两个人扯开,“好了好了,别吵了,你俩能不能好好说话!”   从十岁的庄衍揉了一把十五岁的秦思妍的胸之后,俩人的梁子算结下了。   至今在一起都鸡飞狗跳,偏偏又谁也离不开谁,图什么呢,真是的。   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对哼了一声,谁也不理谁。   安安凑过去跟庄衍说,“小庄,对不起!”这句话上午见他的时候就想说了。   庄衍横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对不起个屁啊!你对不起我什么,笨蛋!”他终于稍微正经点儿了,看着她说,“安安,我没怪过你,真的,没有。”   说完就沉默了,这样直接的表达让觉得别扭。   他只是希望她过得好,可是当年她退出研究组退出的太突然,让他很生气,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爷爷就是出车祸在她面前去世的,她抗拒任何非自然的死亡。   但那毕竟是意外,他希望她能坚强,不被过去干扰。   可显然他低估了她的决心,这笨蛋宁愿去做个破助理也不愿意回头。   小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是谁,我不认识它,我要做一个倔强的日三千煤少女~   大家元宵节快乐,么么哒~   来来来,过节发红包~   (嗯,收藏上不去,不敢贸然加更啦,大家体谅~在存稿,以后加哈,双手比哈特)   我在想我要不要改个书名~简单粗暴点儿那种~2333 ☆、12   “哥哥哥,亲哥,我没听错吧?”景萱在电话那头嗷嗷嚎叫,“你这动作也太快了吧天呐!”八百年不谈恋爱的人,谈次恋爱也太生猛了吧!   表白跟下通知似的,还没求婚呢,就骗人去扯证了。   疯了疯了。   景博轩站在衣帽间,对着镜子系领带,手机开着免提,在一边儿放着,他轻笑着说,“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是放诸四海皆准的准则,妹妹!”   “你这是骗婚我跟你说,小心到民政局门口人小姑娘逃跑了。”景萱拿着个苹果,咔嚓咔嚓啃着,笑得幸灾乐祸,“你求婚了吗?呵呵!”   “……谢谢提醒,我会多带几个保镖的。”他呵了声,“说得好像姜寒跟你求婚了似的。”   同样闪婚被拐带的景萱顿时恼羞成怒,“你这是逼婚我跟你说,我要去告你,我要大义灭亲,为民除害。”   景博轩啧了两声,“别给我大侄子灌输不良思想了,好好养你的胎吧!”   他伸手按了挂断键,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镜子里的人扯着唇角笑了下。   三木兄第三次探过头来看的时候,发现挑挑拣拣试衣服的总裁,终于打好了领带。   简直是史无前例的神奇一幕,毕竟从清一色黑白灰色系的衣服里挑挑拣拣这种事,他觉得并没有丝毫意义。   有差吗?   嗯,好像是有差,今天总裁穿了身骚包的暗红色西装,款式复古。   真是够骚的,又骚又帅!啧啧。   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他低声请示,“可以走了吗?总裁。”   “车钥匙给我,今天放你一天假。”景博轩面无表情地说,“再让我发现你在心里编排我,扣你工资。”   “……”总裁你不是人,你是神!   三木兄乖乖递上车钥匙,临走的时候多嘴问了句,“总裁您今天有私人行程吗?”   说完才觉得自己可能多话,沉默地后退了一步。   然后他听见总裁春风和煦的声音,“嗯,终身大事!”   “……”   9月13日。   微风,阳光明媚。   安安今天却很苦逼,被逼着做了一把客串演员,片中有个十三岁的异族出嫁公主,原本是某个圈内前辈的女儿要来客串,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导演从公司找来的群演里扒扒捡捡,最后摇摇头,没一个中意的。   不知道怎么一回头,就看见了安安,这瘦瘦小小的身板,这无辜清纯的小脸,多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他歪着头打量她,沉吟几秒钟后,兴奋地拍手,“就她了。”   剧组演员们带来的助理一向是个数量庞大的群演群体,大多数助理都会惨遭毒手。   安安同学不幸被荼毒了。   彼时安安正在认真地给萧影手磨咖啡豆,这是萧影在片场为数不多的龟毛习惯之一,每天要喝一杯纯正的英国蓝山,咖啡豆要现磨,加奶不加糖。   设备随身携带。   安安是个认真的姑娘,给景萱做助理的时候就几乎不出错,工作兢兢业业。   而自从给萧影做助理后,自己就莫名其妙老是旷工,虽然并非她本意,可还是觉得愧疚。   所以工作起来特别认真,尤其是那天从城西的医院回来之后。   而大家将这种行为自动理解为,这位可怜的安安小姐八成是被豪门抛弃了,所以在工作中寻找存在感。   娱乐圈八卦多,哪怕明星自己也八卦。   偶尔化妆间休息室里会有这样的声音——   “赌一根黄瓜,萧影的小助理八成是被甩了,要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话,哪还要这么辛苦做助理。”   “呵呵,你觉得她和景总好过?别搞笑了吧!”   “谈婧都滚蛋了,这不是很有力的证明吗?”   “诶呦喂,笑死宝宝吧!谈婧那事不是庄衍从中使坏吗?听说他签合同时提的唯一条件就是把女二踢掉。”   “那有庄衍这个靠山,那丫头也不用那么拼吧!那天回来,简直要化身新时代劳模,恨不得扎身在工作岗位上,我家助理要有那么勤奋,我做梦都能笑醒。”   “连姓都不一样,靠山个屁!”   “哦,也是。烂泥不会因为和金条是朋友就变得可以糊上墙的。”   “神奇的比喻。”   “……”   巴拉巴拉,不胜枚举。   于是在人民群众强大的想象空间里,安安同学变成了一个被总裁有幸勾搭过又狠心抛弃的可怜姑娘。   灰姑娘丢失了她的南瓜马车,并且没有留下水晶鞋,她再也见不到王子了。   这会儿导演拉她来当群演,简直毫无心理压力。   此时距离安安从医院回来已经过去五天了,安安同学作为劳模,已经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忘记了某位总裁跟她说过的话,“我不确定几号能出院,这几天手机随身携带,不要让我联系不到你。”   嗯,说这话的时候,安安正拿着棉签给他屁屁堵针眼,大脑空白一片,眼神四处乱飘,她压根儿就没听见。   所以安安一脸懵地被导演拉去上妆的时候,很远很远处的包里,她的手机在拼命震动。   如果她看见的话,会发现凌晨七点来了一个短信——九点,我去接你。备注名是:J先生。   然后八点四十五分到现在,一共七个未接来电。   景博轩的车在影视城西门,离拍摄场地步行有二十分钟的距离,他本来是打算让她自己出来的,今天的拍摄地是封闭的,不允许进车。   但是九点零三分的时候,一辆黑色宾利不管不顾地呼啸着从西门往里去了。   有工作人员想上去拦,看了一眼车牌号,火速后退了。   整座影视城都是这位出资搭建的,他就是提着炸药包把这里炸了估计也没人敢管。   可怜的安安还不知道自己伤害了一个盛装打扮的男人的自尊,无辜地在听导演跟她讲戏。   “这样,你从这头跑到那头,两只手提着裙摆,走到第三棵树的时候,记得回头,头发要甩得唯美一点,然后微笑,OK?”   安安觉得自己大概听懂了,于是点了点头。   然后导演拿着大喇叭喊,“各部门就位,灯光组把光打得再亮一点,道具组,道具组在哪?花瓣拿鼓风机往上撒,撒均匀一点,要营造出浪漫的氛围,听懂没?”   大家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场记打板:action!   安安穿着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像是一团奔跑的烈焰,从摄像机里轻盈跃过。   很好,很唯美,再往前跑,第三棵树的位置,安安回过头,那一瞬间面部僵硬,表情宛如丧尸围城。   卡壳了。   “卡!重来。”导演叹了一口气,果然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他拿着剧本卷成筒在空中挥舞咆哮,“微笑微笑,想象一下你今天要出嫁了,你很兴奋,少女的兴奋,然后忍不住欢呼雀跃的那种,OK?”   安安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吞了口唾沫,点点头,退回到刚刚的位置。   场记第二次打板:action!   安安悟性还是蛮高的,她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个小女孩马上要嫁给意中人的心情,甜蜜,悸动,无法纾解,提着裙摆在院子里奔跑,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滚。   她在想,如果她自己要嫁人了是什么心情?大约也是这样。   嗯,如果对方是景博轩,她大约会激动地昏过去。   又到第三棵树的位置,她回头,头发甩出优美的弧度,看着来时走过的路,露出一个微笑,甜甜的笑,属于少女那种干净空灵的笑容,不带一丝杂质。   周围花树上的花瓣簌簌而落,落在她的肩头,发梢,从鲜红的嫁衣上滑落,在她身边飞舞盘旋。   摄像机里,她的表现堪称完美,画面美得冒粉红泡泡,她转过头,忍不住笑出声,继续奔跑。   然后就在此刻,笑容满面的少女像是再一次经历了丧尸围城,脸上第二次露出惊恐的表情,下一秒,因为一顺腿的缘故,自己踩了自己的裙子,往前面飞扑而去。   她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景博轩,她前一刻还在想他呢,下一秒就看见了真人,那种梦想照进现实的感觉,简直惊悚。   而景博轩看着一团奔跑的烈焰飞扑过来的时候,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地长腿往前跨了两步,稳稳地接住了她。   他扣着她的腰,像第一次吻她时候那样,两个人贴在一起。   透过薄薄的布料,安安能感受到他坚硬的胸膛,冰冷的皮带扣。   还有属于他身上的那股清香。   要命!   他低头,看她一脸呆愣的表情仰着脸看他,忍不住扯着唇角笑,“怎么,这是打算盛装出嫁?”   “……”   “那人我就收下了!亲爱的安安公主,可以跟我民政局走一趟吗?”   安安脑袋轰的一下,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改了书名,啊啊啊啊,我可能得了一种伪文艺女神经病的绝症,我明明是个简单粗暴的人……   我不认识加更,也不认识双更,我要坚定地做个日三千煤少女,你们不要动摇我~口亨 ☆、13   安安身上这衣服可是特意从影楼借过来的,价值不菲,借衣服的服装师“诶呦”了声,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蹦跶出来。   还好还好,有人接住了。   谢天谢地!   不过……卧槽那人是谁?   他戳了戳身边的人,“我好像看到了景总,快告诉我是我眼花了。”   边上人回他,“我眼也花了。”   导演也叫唤了声,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怎么就差点儿狗啃泥了。   说好的浪漫唯美呢,一秒画风突变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刚叫唤两句,看清对面是谁之后,声音立马从高音转为颤音,音调直降好几度,“我~去~”了声,声音抖得像秋风中枝头倔强的黄叶。   这不是总裁吗?总部的人工作多少年都可能连总裁的面都没见过,他这是什么狗屎运,天天瞻仰总裁的尊容。   不过这一身暗红够骚的!   道具组那边还没反应过来,抓着大把大把的花瓣往天上撒,鼓风机把花瓣整得满天飞,尤其对面俩人那一身惹眼的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婚礼现场呢!   就差有人在边儿上摇旗呐喊“亲一个亲一个”了!   庄衍本来坐在远处打盹,这会儿顿时清醒了,隔得老远在喊,“喂,那边的兄弟,拿开你的爪子,抱着还不放了!”说到最后撸袖子就要过去,被秦思妍给勒着脖子拽回来了,“庄二缺,你有没有脑子,别挡你姐的桃花。”   “桃花个屁,她这种心理年龄只有十岁的笨蛋,不适合谈恋爱。”说完又补充了句,“别说她是我姐,我没有心理年龄十岁的姐。”   “适不适合不是你说了算,是不是你姐也不是你说了算,闭嘴吧!”   两个人吵架的片刻,景博轩已经将明显懵逼,而且看起来十分钟之内缓不过来的安安拐带走了。   一双大长腿迈得人肾上腺素激增。   一群小姑娘流着鼻血目送两个人离去了。   服装师一脸便秘的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自己,快哭了,“我的衣服……五位数的衣服啊导演!赔完我回家该脱裤子被我媳妇儿打了!”   旁边有人说,“我靠,怎么打?床上还是床下?打哪儿?”   “激情四射,火花四溅,很好很强势!”   一群人哈哈大笑。   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为老板娘肝脑涂地,是你的光荣!”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景博轩开了副驾驶的门,将蒙圈的小姑娘塞了进去,替她把散在外面的裙摆放进去,然后关车门,动作绅士,气质温和,难得一见的场面。   服装师沉默地看了一眼,回答了导演的话,“谢谢,可我没这个觉悟!”说完觉得自己惨不过瘾,又回拍了下对方的肩头,“恭喜导演该重新挑群演拍这段儿了!”   “……”   “我就不信你敢把那位剪进片儿去!”   “……”   好吧,不敢!   导演也看了下那边儿,黑色的宾利划了半个圈,掉头呼啸而去。   隔了会儿,总裁身边儿的人联系他,跟他说抱歉,他受宠若惊地回着,“哪里哪里,没多大事,总裁客气了!”   转头苦着一张脸挑新群演去了,恶狠狠地跟身边的助理导演说,“去,跟花絮说,把安安那段儿放花絮里,不能白拍!”   边儿上有人夸他,“66666,把景总女人填花絮的导演你威武雄壮!”   有手快的人抓拍了几张图,连现场负责拍花絮的摄影大哥都抓了图,拿过来给大家看,一群人聚在一起侃大山,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瞧瞧,谁特么说这俩人不配的,明明配一脸好吗?”   “这画面美得可以直接截下来当壁纸了。”   “当面被撒狗粮还不够,还要搁在屏幕上吃狗粮,你受虐狂吗?”   “这张这张,景总低头的看她的样子好特么温柔,你看安安的表情,哈哈哈,像误闯地球的外星友人,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懵逼,这表情我可以笑一年!”   “谁听见景总刚刚对人说安安说了什么?”   “肯定在说:你今天好漂亮!”   “…你以为拍电视剧呢,滚滚滚!”   “哈哈哈哈哈,这张,安安鞋子掉了,景总单手把她夹怀里带走的画面蜜汁喜感,这身高差萌我一脸血。”   “之前谁赌一根黄瓜来着,快快快,每人一根黄瓜,我留着晚上贴脸,不要耍赖!”   “总有灰姑娘的童话,可为什么不是我,不是我!”   “……”   然后针对灰姑娘的话题,一群女同胞讨论了半个钟头。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十个女人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   庄衍翻了个白眼,“谁是灰姑娘,有见过不到二十一岁研究生毕业,十九岁就有企业拿九十万的年薪聘请的灰姑娘吗?她跟我爷爷学画画的时候,连文协的副会长都尊称她一句师姐!切,灰姑娘,灰姑娘个屁啊!一群白日梦的女人,看结果乱猜题的女人!”   秦思妍捶他脑袋,“安安心理年龄要是只有十岁,那你特么只有三岁!”她狠狠骂了他一声,“幼稚!”   跟八卦的女人较真的男人,更是幼稚到了极点!   安安是很厉害没错,从小就让人省心,从没在学业上丢过脸,也没给庄老爷子丢过面儿,可是,“好汉不提当年勇知道吗?闭嘴吧你!”   庄衍翻了个白眼,还没开始反驳,转眼看见人被拐跑了。   宾利流畅的线条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在我眼皮子底下,要这么嚣张吗?”他指了指那边,“他们要干嘛?”   “很显然,约会啊,看不出来?穿着情侣装呢,啧啧!直奔教堂都可以的!”   “打电话弄回来啊,这笨蛋被人卖了估计还替人数钱呢!”   “不打,要打你打!”   “打就打!”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拨号过去,半分钟后……脸黑了。   “我靠她竟然不接电话!!!她这是要造反吗?她竟然不接电话!”   “……”秦思妍再次袭击他后脑勺,“智障,没看见她是被直接拽走的吗?她包都没带,接个鬼的电话!”   庄衍敏捷躲过,“你不早说!”   ……   什么都没带,甚至还穿着戏服的安安同学反应过来之后,颇有种私奔的错觉。她一紧张就想打电话给秦思妍,可伸手去摸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没带。   她什么都没带,还真有点儿像是私奔。   一如既往反应慢,脑子经常性短路间歇性抽白的她,在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哦,要去民政局了。   啊?民政局啊!   她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后者在专心致志地开车,他今天穿了一件暗红色的西装,头发抓了起来,跟平时严肃冷淡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安安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带给她的那种压迫感似乎小了一些。   但她还是无法抑制地害怕了,恐慌了,一下子心跳加速,血压飙升,大概要爆表的那种感觉。   这次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民政局。   并且还有一个更惊恐的发现,从医院那天到现在,她从来没想过要拒绝!   她反应慢,可也不至于慢成这样吧!   她沦陷了!   她当真了!   她完蛋了!   她长这么大,一向是活得很随意,她很少有很强烈的愿望,因为没有父母,从小没有人灌输她竞争啊不努力就无法在社会生存啊这种思想,上学的时候她一向是最自觉那个,乖乖孩子,很听老师的话,作业第一时间写,课后题总是预习时候一并解决,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三,老师见了别人会骂贪玩,到了她这里总是劝她,“安安啊,学习不急的,累了就出去转转,跟朋友说说话,不要老闷着。”   她嗯嗯啊啊地应着,仍旧埋头写题看书,俨然人生一大乐趣,谁都不可剥夺。   她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整天听高来高去的老师教授们谈天文谈地理,谈人生谈哲学,人间疾苦啊,爱恨情仇啊,万丈红尘翻滚,都与她无关。   所以大概这样,对于人情世故,她的中枢反应系统总是慢得异于常人。   一个无论顺境逆境都觉得很好,都可以适应的人,无论身边发生了什么,都会觉得挺好的,没什么关系的人,第一次在非天灾人祸的时候体会到了心跳加速血压飙升的感觉。   景博轩开车在一家商场门口停下的时候,安安突然抓了他一下手,然后又触电般松开了。   他歪头去看她,发现小姑娘脸红得可以,他笑了,问她,“怎么,紧张?”   她捂了捂自己心跳直奔二百的心脏,想说自己不紧张的,可话说出口,声音都是颤的,她说,“我没带户口本……”   一阵如死寂般的沉默!   她又补了一句,“也没带身份证!”   为什么不早说呢?   哦,她忘了!   又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仿佛西伯利亚冷空气强势过境。   安安的脑袋突然被人按住,他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俯身,眉眼似乎都染了寒霜,声音又低又沉地说,“安安,你这是要反悔吗?”   熟悉的压迫感又回来了,安安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秒怂,摇头,“没没没,没反悔!”盯着他审视的眼神,不敢犹豫地说,“我紧张……大脑空白,忘记了!”   他终于露出一个笑,大手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乖!”   “……”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四更?再忽悠我把你们都拉出去面壁思过去~   我选择性失明哦,看不见的~[手动再见]   忽然发现又是开学季了,告诉我你们的寒假作业写完了吗?[滑稽脸] ☆、14   安安搬去公寓后只中途回去过一次,住了一个晚上,那天萧影没拍摄日程,去见圈外朋友,就放了安安的假,她回去把屋子收拾了一遍,九十平的复式楼,虽然看起来很干净,干净地像是没有人住过,但是还是打扫了大半天。   最后躺在床上,累得动都不想动,整个人趴在被子上躺尸,某个瞬间觉得自己仿佛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吓得一个激灵。   想起整个公寓只有一间卧室,连客卧都没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住了他的房子,还睡了他的床,顿时觉得莫名羞耻。   二十二岁才情窦初开的伪少女,脸红了。   那时候她还是对被追没什么概念,她十六岁认识这个男人,一年能见一两次面,近两年因为景萱的缘故,见面尤其频繁,他对她一如既往的绅士礼貌。   而这次跟她说,“我们交往试试吧!”的时候,安安对交往的定义还停留在大学舍友每天和男朋友一起吃饭逛街发语音吵架的理解上。   伪少女对这些并不敏感,甚至称得上是迟钝,她只是在纠结住在别人家里这样的事不好,打电话给景萱,对方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笑道,“万恶的资本家第一次冒着赔个底儿掉的风险去投资自己最不看好的爱情,而且不计成本,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让他好好发挥喽!”说完郑重其事地跟她说:“安安,公允地说,我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不是偏袒他,我就是觉得你可以给他一个机会,真的!”   安安也知道啊,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是重点难道不是她不够好吗?   安安第三次回公寓是去拿户口本,她今天要去扯证了,一个从来没有过家庭而且心理年龄极小的人,完全还不能通透地体会婚姻的意义,领证对她来说就是两个人可以光明正大住在一起并且得到祝福,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而如果光明正大住一起的对象是景博轩的话,她是不排斥的。   仅此而已!   她的户口本在十四岁之前在庄爷爷户口上,十四岁时候庄爷爷去世后,户口本上就只剩她自己了。   她摸着户口本的时候,想起大学舍友和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请全宿舍人去吃料理,说幸福要分享才能加倍。   她能分享给谁呢?   最想分享的是爷爷,可是爷爷不在了。   或者是思妍和小庄,再或者是导师,她想了想,决定先不说。   因为她自己都还没能消化!   有种对方会随时觉得自己看错眼随时反悔的错觉。   景博轩在楼下等她,保安踩在自平衡车上结对巡逻,路过的时候和他打招呼,“景先生好,您回来了?”   公司刚刚建立的时候,他常住在这里,离公司只有十分钟的车程,保安都认得他。   这一片都被他买下来了,用来做员工房,公司高层和中层也大多都在这里有住处。   他淡淡地点头,“嗯”了声,抬头看见走过来的安安,她穿了一件红色的裙子,刚刚在商场挑的,她穿红色还是挺好看的,衬得皮肤格外细腻白皙。   他靠在车上,看她一步一步走过来,在放她进去之前,他揽过她的腰,把她扣在怀里,翻身将她压在了车上,做了刚刚在片场就想做的事——低头吻了上去!   赶过来给安安送包和包里的身份证的三木兄在很远处停下了脚,目睹了全过程,第一次觉得总裁这种生物充满了人情味,他也是个普通的男人,也会在情动时搂着自己的女朋友抵在车身亲吻。   然后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疯狂刷屏朋友圈,内容是:啊啊啊卧槽啊啊啊!   毫无内容,于是十五秒后他收到了来自同事亲切的评论:疯狗!   他翻了个白眼,莫名得意的回复:我看到了总裁狼性的一面!   那边,景博轩的舌尖扫过安安的上颌,深入,辗转,攻城略地,安安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感觉刚刚平稳的心跳,立马又直奔二百了。   过了好久,安安已经严重缺氧到大脑神志不清了,他放开她的时候,她只觉得舌头是麻的,仰着脸看着他调笑的眼神,才慢慢清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揉她的脑袋,轻缓地笑。   放了假又被使唤的三木兄趁着这空当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递了安安的包过来,安安接过来抓在手上,然后道谢,整个人都是懵的。   三木兄很快就离开了,安安飘着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然后一路上都晕晕乎乎的,像是被灌了酒,大地在轻微旋转,带着莫可名状的神奇光晕。   一路上两个人只讲了几句话。   安安鼓了好大的勇气问:“为什么是我?”问完觉得矫情,低着头沉默了。   景博轩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不信任我,还是不相信自己?”   安安老实回答,“有点儿害怕!”   有片刻的沉默,他认真地说:“我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在我眼前晃,而且有很强的防备心,很难相信别人,谈恋爱对我来说是件多余而耗费心力的事情,而你是个例外。”他说,“抱歉没有按正常的程序来,但你相信我,我很确定,也会让你确定。”   从她还可以称之为孩子的时候,他就认识了她,最初是好奇,然后是同情,最后演变成一种复杂的情绪,知道她要离开会觉得心脏发空。   会忍不住动用些非常规手段哄她回来。   会突然想和她生活在一起,一辈子那种。   这在他过往三十年的生涯中,从未有过。   如果一定要结婚,他希望是她。   只是她!   所以,请不要不安!   今天大约是个好日子,民政局有不少人,安安和景博轩进去的时候,吸引了不少目光。   一个很英俊的年轻男人,和一个长相乖巧的小女孩,这组合看起来分外惹眼。   有女人悄悄对老公说,“那姑娘身上的衣服和脚下的鞋加起来,是你一年的工资!”她嘀咕了声,“长相也一般啊,怎么这么好命,这男人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那老公把目光挪过去看了一眼,“啧,男人嘛,谁不喜欢年轻小姑娘,二十多岁,又水又嫩!”   女人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改口,“当然我是个例外,我就喜欢你这种成熟的!”   旁边的另一对儿趴在一起咬耳朵,“呕,说话真脏,怎么就不行人是相爱才在一起的啊,你看那男人,进来就一直牵着女孩的手,都没松开过。”   他们说什么,安安是听不见了,景博轩这个大长腿,走起路来,安安只能用飞的速度来跟。   走的气喘吁吁,面色潮红。   等他终于发现的时候,笑着用大手按了按她的头顶,“跟不上不会说话,嗯?”   他一声嗯,嗯得安安整个人骨头都酥了,她这会儿真能体会到少女出嫁那种明明兴奋到不行却还矜持着,暗暗一个人悸动战栗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的纠结感觉了。   她这会儿是真的紧张了,紧张地想出去跑个八百米,或者躺在地上打个滚,看着大厅人来人往,手都是抖的,她的户口本上,很快就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这感觉有点儿奇妙。   流程并不复杂,复印身份证和户口本复印件,填资料,照相。哦,这之前还被要求做了婚检。被他拒绝了,他说,“没有必要!”不知道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对她太放心。   又或者是,根本不在意?   安安一路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去做,大脑却几乎没有意识,是空白的。   发证的时候,倒是清醒了那么一瞬。   颁证员对着两个人先笑着说了声恭喜,然后开始公事公办地说:“我是A市民政局颁证员林浩,很高兴能为二位颁发结婚证。今天是个神圣的日子,请二位郑重回答我的问题:请问你们是自愿结婚吗”   景博轩握着安安的手,轻轻揉捏,没有犹豫地说:“是!”   安安看了他一眼,听他说这个字的时候,一颗燥乱的心忽然安定下来,她点点头,郑重地说:“是!”   颁证员轻笑了下:“请二位面对庄严的国旗和国徽,一起宣读《结婚誓言》。”   两个人转身,站在国旗和国徽下的时候,的确有一种肃穆的庄重,安安仰着脸看他,觉得在天上飘来飘去的自己,好像在某一刻落了地,她原本怕自己摔惨了,而他稳稳接住了她。   安安听见自己的声音,嗓音轻软,和他沉稳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像群山环抱着河流,融为一体,不可分割。   ————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   从今天开始   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今后   无论顺境还是逆境   无论富有还是贫穷   无论健康还是疾病   无论青春还是年老   我们都风雨同舟   患难与共   同甘共苦   成为终生的伴侣   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   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   他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有那么一刻,安安觉得相濡以沫,钟爱一生这样的词带着神圣的光环。   安安默默在心里说:余生啊,请牵我的手,我也会紧紧握着你!   从民政局出来,安安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捧着红色的本子,第N次翻开看里面两个紧挨着的人,照片上,安安笑得有些傻,眼睛微微眯着,景博轩的头微微侧向她这边,唇角的笑浅淡而迷人。   这是她和景博轩的结婚证!   她,和景博轩的!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觉得里面蹦哒得太激烈了。   “景太太,今后多指教!”他按着她的肩,叫了一声,唇角是如释重负的微笑,事实上他自己也有些紧张,不然也不会忘记和她核对证件,直接拉她出来,听见她说自己没带身份证和户口本的时候,他心慌了那么一瞬。   已经拖的够久了,他等不了了。   迟则生变四个字像是杂生的野草在脑海疯狂蔓延。   他也并不是很笃定她会跟他去领证,所以心虚。   而心虚这种东西,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安安抬头看他,表情迷茫,然后后知后觉地因为那句“景太太”脸红。   景博轩忍不住笑了下,扣着她的后颈低头在她唇角轻啄。   “萧影的助理工作别做了,我去跟她说。你搬去我那儿住,嗯?”   又嗯,安安骨头都软了,最后勉强保持理智,“半途而废不好,至少要等到萧影姐……”   说到这里的时候,景博轩伸出拇指按在她唇上,堵上了她的话,“她叫我小叔,你叫她姐,像什么话?”   安安脸腾地烧了起来,立马改口,“等……等我把这个组跟完,或者等萧影找到合适的新助理再说好吗?然后我再搬。你住的地方太惹眼了。”   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圈了一大片地建别墅,除了他估计没别的人能干出这事了。   她又讨好似的补充了句,“萧影还有差不多一个半月就杀青了,小庄不喜欢我半途而废,我不想再做一半就丢弃了。”   “小庄?”   安安低下头,“就是庄衍,我小时候是庄爷爷带大的,小庄就像我亲弟弟。”   景博轩想起来了,说,“你们长得很像。”那天讨论会的时候他盯着庄衍的照片看了许久,觉得哪里有很强的熟悉感,后来才发现,两个人长得很像。   安安勉强露出一个笑,从小到大,她最怕听到这句话了,她“嗯”了一声,“巧合,以前还被小庄妈妈误会过,所以我六岁就搬出庄家老宅自己住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语死很平淡,但眼里的落寞还是很清晰的,他大约能猜到是什么事,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有我!”   安安蹭了蹭他的手,露出一个傻气的笑,“不许反悔啊!”   嗯,所以这是两个愿望都落空了!   很好!他竟不忍反驳。   于是景总把再次旷工的安安送了回去,感觉自己圈养回来的小白兔还没捂热呢,就这么被人抱走了。   到底是不甘心,于是疯起来的景总,在快到影视城的时候,强行掉头了,“明天送你回去,新婚之夜,不能荒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景总娶了媳妇儿还是要自己睡,可怜~   我打算让他以后暗搓搓去爬床了!   单身汪们,情人节快乐啊,今天吃狗粮开心吗?双更没有,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今天四千字挺肥的了是吧   没有巧克力和玫瑰,但我有红包啊,来来来,单身汪们的狂欢,看我今天能不能发够九十九个~ ☆、15   安安被那句“新婚之夜”给惊到了,脑子里飘过某些不和谐的东西。   生理课上老师怎么说的来着?好像忘了!   怎么办?   景博轩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座椅上有什么东西,扭来扭去的!”   有钉子啊,有炸弹啊!   安安不动了,小声没底气地跟他据理力争,“萧影只带了一个助理,我这样一直旷工,她会很不方便的。”   他看了她一眼,想跟她科普一下萧影她爹给她找了一个连的助理,这闺女一个都不要,全都在候场随时待命呢!   可最后觉得这样打击小姑娘的崇高使命感不好,亲自拨了萧影的电话过去。   他第一句话说——   “叔叔今天结婚了!”   “……”   对面的人什么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背景音里有剧组混乱的噪音,他大约会以为断线了。   他又说了一句,“不恭喜我吗?”   “……”   对面还是没有声音!   他忍不住骂了句,“白眼儿狼!”   “……”   “算了不绕弯子,我要把我太太你助理借走一晚上欢度新婚,方便吗?”   那语气分明是“你方便也得方便不方便也要方便”的语气,   安安想把他蓝牙耳机给摘了。   一直不说话大约被吓傻了的萧影终于崩了优雅气质女神的人设,“卧槽”着飚了句脏话,“小叔我没做梦吧!我是不是接了个假电话,我要报警我跟你说,你是不是骗婚了!”   得,和景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彪悍的声音,安安隔着耳机都听见了。   安安:“……”   景博轩:“……”   萧影又说了句,“我不信!带人出去就带人出去,说什么结婚,你以为结婚是过家家啊,我当初结婚的时候,跟我家里大战了三百回合又跟某人家里大战了三百回合好不容易才捧了本,过程之艰巨,堪比万里长征。我要跟我爸妈说,我要跟我爷爷说,跟我外公外婆说,你变了小叔叔,你学坏了!你都会撒谎了!”   安安:“……”   景博轩:“……”   简直奥斯卡影后级的演技!   估计是疯了!   雷得景博轩风中凌乱,赏了她一句,“闭嘴!”   最后欢度新婚被愉快的请客替代,萧影第一次损害自己爱岗敬业好小花的光辉形象,跟导演请了假,打算出来围观小叔叔和小婶婶了。   当然,她自己来肯定是不行的,呼朋唤友一大堆,美其名曰:聚众压惊!   聚众宰割还差不多。   景萱和姜寒喜闻乐见地来凑热闹了。   考虑到三个公众人物,最后地点定在某家隐蔽的高档会所。   安安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很静,厚重的门,踩上去悄无声息的地毯,和暖色调的橙色大水晶吊灯,到处是施华洛世奇的水晶装饰,反射的碎光晃人眼。   她和景博轩坐主位,其他人还没有来。   第一次要被曝光在人民群众眼光下的安安,有种丑媳妇儿要见公婆的紧张感!   十七点五十四分。   安安看了一下表,深吸气。   十七点五十八分。   侍者推门进来,安安条件反射站了起来,整个人宛如上战场一样悲壮!   十八点零二分。   手机响了,安安捂着胸口,显然被吓得不轻。   是景博轩的手机响了,他在接之前,先揉了一把自己媳妇儿的脑袋,“紧张什么?拿出你的自信来,就像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站在台上那样。”   说完松了手,按了接听键,清淡地“喂”了一声。   对面说了什么,景博轩蹙了蹙眉,认真地听着,夹杂着几声简短的,“嗯”和“你继续”这样的声音。   安安就侧着脸看他,回想他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台上,上万人,第一次见她。   安安想了好久,终于想起了那次校园年度人物颁奖典礼。   人群骚动,旋转射灯来回扫射,她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目光有种傲视群雄的淡漠。   以上形容来自后来室友跟她的转述,当时怎么样?根本不是自信,是紧张到面瘫。   景博轩终于挂了电话,对上她侧仰脸看他的眼神,勾了下唇角,这个角度真是绝佳的接吻姿势。   安安还在思考他第一次见她的场面呢,毫无准备被人啄了下。   安安:“……”   “别用这种渴求的眼神看我,我是个男人!”   而且是个很正常的男人!   安安没听懂他说什么,露出一个疑惑而纯情表情。   他忍不住笑了,双手插在她的腋下把她捞起来捞进怀里,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这姿势……   安安差点直接蹦出窗户外……如果不是被他双臂禁锢着的话。   十八点十七分。   安安闻着他身上清淡的熟悉味道,觉得不等好友大军赶到,她已经直接血条大掉,当场自绝身亡了。   “第一次你见我的时候,我紧张到面瘫,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上台的时候差点儿同手同脚。”安安为了缓解自己跳动地快要猝死的心脏,主动挑起一个话题,“所以根本没自信……上台前我还跟辅导员装肚子痛呢!”   可惜演技太差,被一秒识破。   景博轩一手揽她的腰,绕过去扣住她对面的胳膊,另一只手捏着她另外一只手,反复揉捏,这小动作对他来说像是有无限的吸引力,半天都不撒手。   闻言只点了点头,“我看到了!”   安安:“?”   她瘦小的身子在他怀里缩成一团,显得乖巧而安静。   景博轩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沿着颈线到下巴,一路亲吻,最后落在耳垂,他轻轻地咬了下,惹得安安耳朵拼命红了起来。   然后他贴着她的耳朵说,“我进场的时候正好路过,就看见一个小姑娘兔子似的可怜巴巴地说自己实验还没做完,不想领奖!我心想这什么狗屁借口,还不如说自己肚子疼呢,结果下一句就听见她一本正经地说:‘老师,我肚子疼!’听见她老师当场暴走骂人,我就笑了。”   安安:“……”   这是个失败的话题!   谁没有十六岁的时候!笑什么啊笑!   安安挣扎着要起来,他声音暗沉地跟她说,“别动,让我抱会儿!”   十八点二十一分。   人马上要到了,安安拍掉他企图不轨的手,快速地从他怀里起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杠景博轩,后者挑眉,笑了。   十八点二十六分。   门开了,侍者在门口弯腰做请的手势,一群人走进来的时候,安安呼吸都要停止了。   景博轩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几乎要蹦起来的动作。   都是同辈人,景博轩也没有跟他们客气,点了点下巴,“坐!”   最先来的一共六个人,安安只认识萧影,景萱和姜寒还没来。   萧影爆发了第一声尖叫,“我的天,你们要不要这么腻歪,要不要,吃个饭也要手牵手!辣眼睛辣眼睛!”   安安看着自己被他强行握着的手,有种解释不清的无力感。   景博轩倒是坦然受了,挑眉说,“怎样?”   萧影翻了他一个大白眼,“不怎样,小叔你威武雄壮!”   她身边跟着一个差不多岁数的男人,景博轩给安安介绍,“那位是叶绍庭,萧影的丈夫,银光连锁酒店的少东家。”   安安震惊地看了一眼,就是那个把酒店开到十三个国家,住一晚要中农破产贫农上吊的腐朽酒店啊?   秦思妍跟她吐槽过,说那地方又黑又坑根本不是人住的,是神住的。   不过更关键的是,“萧影结婚了?”   捂得也太严实了!   叶绍庭礼貌地笑了,“两年了,我们领证的时候,她和小婶婶你的年纪差不多大。”   小婶婶……   天呐!   景博轩接着跟她介绍,俪人日化的二代掌门人,某首长的小孙子,天瑞资本的创始人,还有两个,景博轩给的评价是——闲人!   国外留学归来的高材生,一个学神学,一个学哲学,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是双胞胎,双叛逆,互相瞒着换专业,把爸妈气得不行,哦,他们的爸妈是著名的歌唱家,对,歌唱家啊,不是歌手,也不是明星。   安安对这些人,只能顶礼膜拜,行最高注目礼!   有人打趣景博轩,“我还以为你要当万年老光棍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旁边人附和地哼了句,“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惹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景博轩捏着安安的手,不厌其烦地反复揉捏,“快吃,吃完赶紧滚,和你嫂子还有要紧事要办!”   一群人震惊脸,“你直白的让我害怕,饥渴老男人!”   安安脸烧得都能用来煮鸡蛋了,边儿上人还添乱,“哥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你看把嫂子吓的,我真怕你刚结婚就离婚,多可怜!”   “坦诚吧,什么时候的奸~情。”问这话的人压低了声音趴向景博轩那边,“哥,你是不是把嫂子肚子搞大了,这么急!你个人渣啊!”   他这欲盖弥彰的问法,安安一个字不落的听完了,反射性去看自己肚子,却看见景博轩伸过来的魔爪,他揉了揉她肚子,哼那人,“管得宽!”   安安:“……”   作者有话要说:  吃饱好办事儿~ ☆、16   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景萱和姜寒最后来,半路去了趟商场给小嫂子挑礼物,结果被粉丝认出来,围追堵截,又是签名又是合影,折腾了半个小时,后来如果不是姜寒的经纪人赶过来,估计要直接歇菜在商场了。   景萱一进来就摘了口罩和墨镜,脱了外套交给侍者,转头数落姜寒,“你的太太粉真是太可怕了,一个个嗅觉敏锐,见着你恨不得黏你身上,真想在你脑门上贴个所有权标签!”她捶了他一把,气哼哼地说了句,“招蜂引蝶!”   来自孕妇的无理取闹,姜寒成名多年,众所周知,粉丝几乎是圈内最理智的了,对景萱这个空降太太已经给予了最大程度的善意。   景萱这会儿大约是被那些路人粉不懂事的突击给搞得烦躁了。   姜寒严肃脸,别人都以为影帝这要是教训自己小太太了,连景萱自己都觉得是,气势顿时弱了大半,然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姜寒把她扯进怀里,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她的背,“都怪我,以后我自己贴标签,就说姜寒的所有权已被景萱全权买断,如有染指,后果自负,好不好?”   景萱愣了下,然后咧开嘴笑了,嘤嘤嘤着蹭他胸口,主动承认错误,然后嘻嘻笑着挽着他胳膊去座位了。   那边一群吃瓜群众被强行喂了一波狗粮,白眼都快翻到天花板了。   “最近是怎么了,到处洋溢着恋爱的酸腐味儿,啧啧啧,牙都酸掉了,你们这些已婚妇男妇女啊!”   “服务员,加两份苦瓜汁,给两个老男人败败火气!看看,眼神都快燃起来了。”   两个老男人之景博轩开口,“不需要,谢谢!我是有媳妇儿的人,败火用不上苦瓜汁!”   两个老男人之姜寒开口:“要不都给我吧,老婆大着肚子,再大的火都得强行熄灭,日子苦。”   景萱直接踢了他一脚,“乱讲什么啊是!”   安安自然不敢踢景博轩,于是只能任他在那儿胡扯,自个儿头低得都快埋在面前的碟子里了。   之前一直害怕自己不讨人喜欢,可现在看来显然是多余,一群人逗比得让人哭笑不得。   显然,大家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和善意。   景萱过去把礼物给安安戴上,是个手镯,“小嫂子,感谢你收了我哥这个万年老光棍,我啊,总怕他单身一辈子没人要。这人一点儿都不懂浪漫,我今天还想着他铁定要被拒婚呢,没想到啊……”景萱脸上一半感慨,一半玩笑,也不知道说得是真是假。   最后又笑说,“他估计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遇见你这么善良的人。”   这句是认真的!   其他人附和,“就是,我们这些五讲四美的社会主义好青年都找不到对象,他这面瘫加冷淡脸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也能娶到媳妇儿!”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嫂子你放心,我们以后替你看着他,敢有一点儿不轨立马削了他。”   安安终于把头抬起来了,嗫嚅道:“其实……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用了两个很好,不善于夸人的她,那就是表达非常非常好了。   她知道大家这样说他只是抬高她的身价,其实她都知道的,也谢谢他们的善良。   一整晚忐忑不安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一群人倒地,捂着心口,“嫂子,我们在替你撑腰啊,你这护短也是没谁了。”   “完蛋了,景老大要被惯坏了。”   “以后更无法无天了!”   “吾辈休矣!”   景博轩乐不可支,揽过安安的肩,一副“我有媳妇儿护体”的优越感,睥睨众人。   安安终于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窝在他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   其余人也都笑了,一边儿挤兑景博轩,一边儿夸他媳妇儿。   他看起来倒是开心的很,仿佛夸的人是他一样。   ……   闹闹腾腾到将近十点。   他们这些人平时也见不着,如果不是听说景博轩突然去扯证太过好奇,今天也难聚起来,要了酒,喝得都有点儿多,一个个只能叫司机来接。   临走的时候,会所的经理打来电话提醒,说下面有狗仔在堵人,鬼鬼祟祟地,蹲了有些时候了。   大约是刚刚偷偷跟着景萱和姜寒过来的。   景萱嘟嘟囔囔骂了句,吃了点东西不对头,这会儿一直想吐,这样子出去被拍到,明天热搜上准有她的丑照,外加质疑影帝审美的节奏要带,她索性不走了,喊了人开了间房,扯着姜寒去睡了,打算明儿再走,省得婚礼前再来个头版头条膈应人。   萧影带着喝醉了的叶绍庭,也要了个房间,闹着要叶绍庭背她,平日在片场的劳模,顿时变成了娇滴滴的撒娇小姑娘。   其他人也哄闹着不走了,大家一起睡这儿。   安安被喂了不少酒,这会儿晕晕乎乎的,腿软的几乎站不住,只觉得天花板在转啊转的。   可那张脸却看不出什么,模样倒是挺正常的。   景博轩一手揽着她的腰,哄说,“我们也住下?我也喝了酒,开不了车。”   安安迷惑睁眼,又闭上,八爪鱼似地抓着他胳膊,蹭了蹭,轻轻地“哦”了一声。   不知道是清醒的,还是已经无意识了。   他半抱着她出去,走廊上灯光昏暗,人高的盆栽修剪整齐,在地上投出一小片一小片的阴影。   安安踩着影子往里走,摇摇晃晃,一蹦一跳的。   然后回过头,冲着他笑,眼睛晶亮晶亮的,她说:“谢谢啊景先生,你很好,你的朋友也很好,妹妹很好,侄女很好,都很好……”她嘻嘻地笑,“景太太也很好!”   灯光昏暗,只有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夜空里的星火,点亮他心中某个隐蔽的角落。   她忽然张开双臂,“我抱抱你,好不好?”   他笑了笑,终于能确定这丫头是真醉了,走过去把她圈在怀里,伏在她耳边,声音暗沉地说,“回房间给你抱,怎么抱都成。”   她迷迷糊糊地“哦”了声,迷惑问他,“怎么抱啊?”   他贴在她耳朵边儿上说:“脱了抱!好不好?”   安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了声,说:“热,脱了抱!”   景博轩看着她的样子,眼神越发暗沉,最后索性抱着她去乘电梯。   步履匆匆!   她一路扯着他胸口前的衣服,小声地说着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脸色好吓人啊!”   “你生气了哦?”   “我好热!”   “可以脱衣服了吗?”   中间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小动作,摸摸他的脸,挠挠他的下巴,或者是拿热腾腾的脸在他胸口蹭,呼出的热气几乎要点燃他的理智。   导致景博轩最后越走越快,路过某两个人房间门口还被嘲笑了句,“哥诶,看看你那饥渴的样子,啧啧啧!”   有人扬着声音笑,“嫂子稳住啊!”   安安冒出一个脑袋,仰着脸看他,眼神里已经是一片茫乱,她说,“你渴了吗?我也渴。”   她说这话的时候,景博轩正好进门,用脚勾门,踢上,唇角抿直了下嘟囔了句,“安安,饥渴不是这样理解的。”   然后直接翻身把她压在门上,狠狠吻上去,手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她衣服里探,那副凶狠的样子,仿佛恨不得一口把她吞进肚子里去。   安安迷迷糊糊地,只觉得肚皮凉了一下——景博轩的手撩开了她的衣服,她的肚皮贴上了他的皮带扣。   意识似乎清醒了那么一瞬,眼前是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闭着,少了平时的冷漠和强势,他的唇很热,吻很凶,手很不老实。   他单手褪掉她裙子的时候,安安都忘了反应,周围都是他的气息,还有雪莉酒甜腻的香味。   他捉她的手,放在衬衣前襟,声音低沉沙哑地哄说,“安安,帮我解开!”   她哆哆嗦嗦地“哦”了声,一下一下去掰他的扣子,腰上他的手臂像点了火,在她后背带出一串火辣辣的烫感,唇上也是,她很快就出了汗,呼吸都带着喘。   那细微的喘息声终于成了点燃他的最后一把火,他的吻落在她的脖颈,锁骨,还有两胸间,最终一把抱起她,进了卧室。   他解皮带扣的时候,清晰地感觉到她瑟缩了下,然后恶劣心起,抓着她的手扯过去,说,“安安,你来!”   安安是个听话的大白兔,乖乖地凑过去,尽管手指哆嗦地几乎找不到位置,然而手扯开他拉链的时候,却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猛地缩回了手。   景博轩把她扔到床上,半跪着趴上去,撑在她身上,扯回她的手,用诱哄的声音说,“来,摸摸它。”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开个玩具车,最近查的严,如果一会儿被锁了,连玩具车都毛有了毛有了~快快快儿童卡刷起来,过时不候哈~   哦,还有一个严肃而认真的事要说,明天入v,谢谢仙女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双手比哈特。   万字更,约吗? ☆、第2章 .17√   “来,摸摸它!”   安安醒过来之后,这句话就在她脑子一直转一直转,转得她脸红心跳,最后拉着被子盖过头顶,将自己藏了起来。   之后发生了什么?安安都不敢去回想,太羞耻了!   她好像说了很多话,都是蠢话!   画面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过。   最初的画面是她解他的皮带扣,拉他的拉链,然后碰到了……很硬的东西,手猛地缩回去了。   他抓着她的手扯回去,用诱哄的声音说,“来,摸摸它!”   她不要,他接着哄,“跟它打个招呼,总要见面的。”   安安被他的声音迷惑,满手握了上去。   热,烫,硬,还会动!   她记得自己惊叫了一声,“它长大了!……好大!”   身上的人一阵笑,用舌头舔她的耳廓,说,“嗯,长大了,安安,它要吃掉你了,怕不怕?”   安安只觉得身上似乎有电流爬过,浑身都是麻的,她摇头说,“不怕的。”   黑暗中他的笑声更甚,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还不怕,眼泪都出来了。”   是热的,她嘟囔了句。   呼吸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空虚,整个人软得找不到依靠,只好紧紧地攀附着他。   然后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挤进了身体,是热的,烫的。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和缠绵,“老婆,我怕弄疼你,要不你先自己动?”   来自某个地方的威胁力太大,她整个人都哆嗦着,虚心求问,“怎么动?”   他强忍着笑,说,“就……随便动!随你处置!”   身体被他翻上去,安安跨坐在他身上,试着动了动……   片刻后,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肚子,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后像是找不到地方似地胡乱指了指脑袋,咧开嘴说,“好像很开心!”   他嗓音暗沉到了极致,沙哑着说,“我也是!”然后再次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声音从上而下压下来,“还是换我来吧!太折磨人。”   后来?再想安安的脸皮要破了。   潮水涌泄,理智散退。   过了最初的温柔和体贴,他又凶又猛,她只能瑟瑟缩在他身下飙泪,急了还踢他咬他,他只舔她的眼泪,双手扣住她的手举过头顶,换了个姿势。   “老婆,情难自控!”   “……”   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安安一点儿都没印象了,醒来的时候,穿着睡衣,被单枕套都换了一套新的,景博轩不见了,手机上屏幕上是短信页面,他留的信息——我去公司,醒来拨内线叫餐,然后和萧影一起走,我已经跟她谈过,跟完这个组让她把老婆还我!   看看表,已经早上九点钟,安安第一次睡到这么晚。   大约是十点钟的时候,萧影打电话给她,要她直接下来停车场。   见着她的时候,盯着她一直瞧,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眼底泛青,真能折腾,注意节制啊!”   安安:“……”   前排叶绍庭还在开车,安安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萧影恍然地笑,“我忘了他在车上,诶呀,没事没事啦!不要在意他。”   叶绍庭哼了声,“呵,当我不存在是吧?”   “是啊,怎样?”   “看来是我不够能折腾,我检讨!”   “……”   两个人你来我往吵了一路,到下车的时候才消停,萧影趴在车窗上跟他告别,嘱咐他乖乖回家,乱跑他就死定了!对方回了她一个笑。   然后萧影拉着安安步行往片场去,看安安好奇的眼神,跟她解释,“我们结婚两年了,十八岁订婚,二十一岁领证。他比我大五岁。”   安安好奇,“青梅竹马吗?订婚好早!”   她笑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不是青梅竹马,我我第一次见叶绍庭的时候是在岛上,刚刚好十八岁生日,父亲买了座岛给我当成年礼,顺便在那儿办派对,那时候他跟他父亲一起去的,那年他二十三岁岁,穿西装帅的闪人眼,我就盯了他整场,和父亲跳了开场舞,然后第二支舞毫不矜持地献给了他,他当时冷着脸啊,一脸的不情愿,气得我差点爆炸敲他脑袋!”   安安听着,觉得这故事的开头有点儿不可思议,跟她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萧影继续,“后来半夜我就摸进了他房间,本来想质问他来着,结果滚到他床上去了,所幸成年了,不然我爸和叶叔叔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安安疑惑看她,“不是你进的他房间吗?”所以难道凶手不应该是她吗?   萧影嘿地一声笑了,“在这种事上,男人有原罪啊!而且把我推到床上的人是他,当然我也没拒绝就是了。他当时啊,凶死了,说我小屁孩就不要老是撩拨他了,还说,‘你当谁是正人君子呢?’笑死我了,当时我就笑了,特别得意,然后还没得意完就被他办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门外堵的都是人,我爸他爸我叔父和他家人都在,看我穿着他衣服出来的时候,那眼神,我真怕他被抓去吊打,抱着我爸的胳膊一个劲儿哭,说你情我愿,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爸气得当场飙脏话,真的,长那么大第一次见我爸飙脏话。   “叶绍庭从后面搂住我的腰,淡定地跟我爸道歉,然后又淡定地跟我求婚,说他要娶我,这辈子非我不娶,那气场震慑得一群人都不说话了,他在那儿声情并茂地跟我告白,哄得我爸当场把我许配给他了。”   想到这里,萧影啧啧了两声,“那时候多单纯啊,感动得稀里哗啦,又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把他当男神供着,被她奴役了三年,后来结婚才知道他当初告白说的都是真的,他老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哪有什么男神,男人都一个德行,不要脸的时候天下无敌。”   萧影突然问了句,“我小叔叔怎么样?我想象不来他不要脸时候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说完又急忙摆摆手,“算了算了,你别说了,我怕他高大威猛的形象彻底崩塌!叶绍庭已经崩塌成渣渣了,我再也不相信男神这种人设了。”   安安默默地想了下,然后脸红了。   高大威猛?嗯,是挺威猛的!   尤其那嚣张的小兄弟,抵在她肚子上的时候,她恨不得给他撅折了。   “………………”   不能想了,满脑子都是带颜色的不良思想,太可怕了。   刚这样想的时候,手机接进来景博轩的一个电话,开口就问,“还疼吗?”   安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   萧影走在边儿上,隔着电话听筒听得清清楚楚,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又听见他说,“昨晚给你洗澡的时候看了,没有伤口。”   他乖乖认错,“对不起,老婆!下次下手轻点儿。”   “……”   萧影终于破功笑了出来,凑近了听筒说,“小叔我报警了啊!”   安安终于反应了过来,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脸上轰得一下燃了个彻底。   被挂了电话的景总很不爽,早上一别,甚是想念,但是他一句话都没听到老婆说就被挂了电话。   萧影那个小毛丫头,废话真多!   于是开会的时候,下属感受了一波来自大老板的冷空气。   会议室里冷如冰窖,三木兄心想,难不成新婚夜被老婆嫌弃了?真是个悲剧!怪不得三十岁了还不结婚,难道不行?   真可怜!   脑补*还没正式开启,就被总裁一个眼神给扇灭了。   景博轩警告他,“我说过,再在心里编排我,让你滚蛋!”   三木兄:“……没有,总裁明鉴!”   这场会议显得格外漫长,无论是对于景博轩,还是对于他的员工们来说。   后来安安平复自己心情之后,犹豫着最后发了短信过来:没事,不疼了~你别担心!   然后景总整个人才彻底阴转晴,眉眼染上笑意,仿佛落地窗外的天空都更明媚了几分,那句话反复看了两遍,想象自己小太太发这几个字时纠结又可爱的表情,脸上的笑意就更甚。   整个会议室也瞬间从冬天跨越到夏天。   最后做总结发言的时候,他们大老板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温柔,仿佛春风化雨般的和煦,吓得众人以为这是要憋大招了,个个抹汗,结果就听见总裁愉悦地说了句,“大家再接再厉,散会!”   哦,还会夸人了,真可怕!   作为站在总裁大后方时刻盯着总裁动作,哪怕目不斜视也要眼观八方的三木兄早已目睹了全过程,默默翻了个白眼,“开会开小差还能记得发言内容,秀自己强大的记忆力啊!啊,真是的,这满满的恋爱的酸腐味儿!” ☆、第2章 .17√〔捉虫〕   安安同学回到片场后遭受了一波来自广大女同胞联盟的冷遇和暗讽,导火线是她身上穿的那身早上景博轩给他准备的衣服。   据说那身衣服的价格比豪门小花萧影身上的那套字母牌春夏款还贵。   安安觉得委实憋屈的慌,自己一没偷二没抢,就这么被赤~裸裸地鄙视了,那些个人眼神里语气里满满都是“这儿有个傍大款的心机助理,快来鄙视她”的信息,导致她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能,中午饭都没吃下去,悄悄躲一边打电话去了。   她靠在宫殿的柱廊拐角,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早上还很开心的,一下子就闷闷不乐了,别人她倒是不在意,但是秦思妍也生气了,庄衍也不理她了,好像从昨晚到现在,她得到了一个世界,又丢了一个世界。   那种前后的落差和起伏让她觉得有那么点儿难过。   景博轩在陪怀旭的张总吃饭,放下筷子去接电话,就听见自己小太太用闷闷不乐又强装开心的语气问他,“你吃饭了吗?”   他走出去,把手□□口袋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包厢外的走廊上,然后“嗯”了一声,“正在吃,你呢?”   安安摇摇头,捂着手机听筒抽了下鼻子,然后才松开手,跟他说,“刚刚吃过,这会儿闲着,所以给你打个电话,你快去吃饭吧!”   走廊上,景博轩眉目深凝,却只是平淡地“嗯”了声,说,“好,我先吃饭!”   挂了电话后,却没有回去,电话直接拨给了萧影,问她怎么回事。   萧影那会儿正在找安安,接了电话心虚地不行,“小叔我错了,我应该早点儿跟你说的,可是安安特意嘱咐我别乱说话,免得你烦。诶,这都什么破事儿啊……简而言之就是她被一些女人强烈的嫉妒心理给伤害了,她们说……说安安是个傍大款的心机girl,表面和善,内心一肚子坏水。”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很轻却很冷地吐出两个字,“原因!”   “就是你给她准备的那身衣服,也怪我,忘记圈内这些女人对衣服鞋子的敏感度了。也没什么事,有些人就是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嘴贱,不听就是了,安安不开心好像是因为那个叫做庄衍的画手跟他的助理。”   萧影远远地,终于看见了安安,松了一口气,说了声,“没别的事,你抽空哄一哄稳定军心,女孩子心思细,难免在意别人的眼光,况且她和你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会想得多。还有啊,你别让人家小姑娘有了丈夫没了朋友。我先挂了啊!”   景博轩回了包厢,对面人调侃,“景总打个电话这么久,莫不是有女朋友了?这女人啊,就是麻烦,一会儿不见就电话短信连番轰炸,所以啊,还是谈恋爱的时候最好,一结婚呐,就等于自己挖坑往里跳了。”   景博轩推了对方递过来的酒,脸上没什么笑意,客客气气地拒绝了,“这女人麻不麻烦,取决于男人喜不喜欢,若是喜欢,麻烦就不是麻烦。”   他伸出手,和对方浅浅地握了一下,“抱歉张总,我太太还没吃饭,她这个人性子软,惯会将就,我得去督促她吃个饭,诚然,我是个不怕麻烦的人。你慢用,我失陪了!”   说完从自己面前端了杯酒,一饮而尽,“我自罚一杯,你随意!”   他离开的时候,张总一瞬间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边儿上的一个经理赶在景博轩转身之前问了一个紧要的问题,“那景总,您看我们的合作?”   景博轩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再聊,不急!”   跟在总裁身后的三木兄,被这一句话里的寒气给逼的生生后退了一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刚刚新婚就说这些屁话,脸真大得没边儿了,还敢往上凑着求合作。   三木兄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总裁的寒流,平日里景博轩人虽然强势,有时候压迫感很强,但是很少像现在这样,冷掉渣!仿佛整个人都罩着寒霜。   其实他就是烦躁,从听见萧影的话的时候就烦躁。   有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小心翼翼想给她最好的,但最后还是让她遭受了一些不该遭受的流言。   三木兄小声请示,“总裁,是否回绝怀旭的邀请?”幻影要打通产业链,最近在物色游戏开发公司。   怀旭实力不错,但还不够。   景博轩“嗯”了声,“回掉!”   他闭了闭眼,靠在车后座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末了,只说了句,“订份儿餐送去片场。”   三木兄:“给夫人?”   景博轩给了他一个“你废话”的眼神。   “那您呢总裁?还要去见鸣一科技的负责人吗?”   景博轩简短地吐了一个字,“见!”   这时候去见她,并没有什么用,或许会让情况更糟糕。   想到这里他就更烦躁了,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拖回来,做什么答应她让她去跟组,简直自虐。   安安下午的时候坐在人群里cos沉默的雕像,一个人静静发呆,平日就话不多的人,这下完全没声音了,别人说什么她不大去听,她在想庄衍。   早上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脸色泛青,眼底更是一片黑,一副熬夜的憔悴样子,胡子拉碴,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暴躁了,见她第一句话就问,“昨晚去哪儿了?”   那语气着实不善。   “我……”安安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秦思妍就从边儿上过来了,见着安安,眉头蹙着,声音含着控诉地说,“小庄等了你一夜!”   庄衍扯了秦思妍一下,“你别说话!”   秦思妍情绪有些激动,甩开他的手说,“我说错了吗?昨夜在工作室坐了一晚上,抽了一晚上烟的人不是你?明明担心,却还嘴硬着不肯打电话的人不是你?庄衍,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你想什么,能不能说出来,烂在心里,别扭着,有意思吗?”   然后转头又看安安,眼尖地看见了安安无名指上的钻戒,抓起来看,“领证了?”   安安心虚地点点头,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思妍发这么大的脾气,就算是当初网站被人恶意攻击,程序破坏次数以小时计的时候,她都没发这么大火。   秦思妍数落她,“行,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们这些朋友都不够看,连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们了……庄衍就是贱,瞎担心!”   说完不知道想起什么,抹了一把泪,跑了,庄衍看着愣在原地的安安,抬手碰了碰她的脸,“别理她,月经不调,脾气大。以后记得有事说话,安安,昨天这事是你的不对。”他看着她的无名指,又问了句,“领证了?”   安安再一次点头,就听见他言不由衷的声音,“挺好!”   所以整个下午安安都有些心不在焉,是自己错了,她只是习惯了一个人,所以不大能分享,她习惯等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再宣告众人,她太害怕变数了。   很多事情最初的时候是很美好的,可保不齐会发生半路夭折的命运,   安安是个不太坚强的人,上幼儿园的时候会因为被小朋友骂哭一天的鼻子,六岁的时候,被庄衍的母亲质问,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睡着了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噩梦。   所以她总是会害怕,害怕美好的事情,一瞬间破灭,所以总是事情有了结果的时候,再去开心,再分享给别人,免得空欢喜一场。   安安不可抑制地想起一件事来,就是那件事,让她明白,变数这个词的。   她大概只有两个月大的时候被庄爷爷带回家的,乖巧地长到六岁,庄爷爷一个人住在偌大的老宅,和平街03号,一个民国时期的大宅院,现在是个旅游景点,庄爷爷去世前就住在那里,一个人住,家里门庭若市,他的门生遍布世界各地,经常会有人来探望他。   六岁那年庄爷爷的儿媳妇回来了,带着四岁的庄衍,庄爷爷的儿子很多年前去世,庄衍是个遗腹子,当初庄衍妈妈哭着闹着要自己带孩子,四年间连回来看过爷爷一次都没有。   然后突然带着庄衍就回来了,说日子过不下去了,要把孩子托给老人养,他们在谈话的时候安安就坐在大院门前的槐树下看街里的小朋友踢毽子,小女孩们咯咯的笑声惊得趴地上啄食的云雀翅膀乱扑腾。   有闲散的大人对着大院评头论足,“当初庄先生在南京得急病,这女人就躲在云南游山玩水。老爷子一个人把儿子带回来,养了段时间,终究还是撒手人寰。老头子多可怜,当初求着她把孩子留下来,说让她好好再找个人嫁了,可她死活不让,现在孩子养不下去了,又回来了,这脸皮子怎么能这么厚!”   六岁的安安听不太懂,她只是在想那个四岁的小男孩,他们两个长得很像。   小时候的庄衍看起来很腼腆,很秀气,跟安安两个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后来庄妈妈挎着鳄鱼皮的包,踩着高跟鞋,扭着细细的腰出来的时候,庄爷爷佝偻着腰跟在后面,叹了口气说,“孩子没妈怪可怜的,留我这儿也行,你多回来看看。”   她转头就尖着嗓子竖起眉毛骂了起来,“回来?我回来看着这个小杂碎生气吗?”   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细长的手指在安安脑袋上,“辛辛苦苦拉扯大一个孩子我容易吗?可是她是个什么东西,庄建宁在哪儿搞出来个私生女搁老爷子您这儿养着,我起初瞎了眼,每年回来还买礼物给她。真是寒了心了,有这玩意儿一天,我就不会再登庄家的门!” ☆、第2章 .17√   后来怎么样了?   安安记不大清,那时候并没有多大年纪,只记得庄妈妈指着她的凶狠样子,那场面像是刻在了脑子里一样,然后连着几天,一直一直失眠,睡着了就一个接一个的噩梦,梦里都是庄妈妈的声音,明明很好听的嗓音却总是吓得她一身冷汗。   后来她抱着自己的小毯子睡在庄爷爷捡她回来的土地庙里,然后才能安眠。   再后来她就不回去了,死活不回老宅,对于自己害小庄的妈妈抛弃他这件事,她一直耿耿于怀,庄爷爷知道她害怕,又倔,最后也没法子,把孟裁缝家的废弃的小院子买下来,收拾收拾给安安住。   六岁的安安就开始自己住了,庄爷爷有了庄衍要养,日子更加紧巴巴了,别人来找他画画他一概拒绝,晚年的他早已封笔多年,很有些老辈艺术家的硬骨头,穷死不卖画。他也很难再接济安安,安安一下子变成了真正的孤儿。   他有时候会过来给安安洗澡梳头发洗衣服,安安看着爷爷佝偻着腰颤巍巍照顾他的样子,总是很心疼。   安安有时候会问庄爷爷,问他自己是不是私生女,庄爷爷总说,“你要是我孙女就好了!”   然后她就不再问了,爷爷就是爷爷,有没有血缘都是她最爱的爷爷。   后来她就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了,她想着等自己长大了她来照顾爷爷,给爷爷买很多好吃的,给他最好的。   那时候街上其他人家也都心疼安安,愿意帮她,总是借口家里饭做多了,给囡囡买衣服小了,拉她去吃饭,给她新衣服穿。   安安是迷迷糊糊长大的,能安然活到现在,全靠别人帮衬。   现在回想的话,她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可有时候她还是会想起那个午后,槐花清甜的香味,踢毽子的沙沙声,小女孩咯咯的笑声,还有云雀扑棱翅膀的音调。   那些都是背景,背景前是庄妈妈高挑细长的身影,她站在老宅门前的大槐树下,用涂着红指甲的细长手指指着她骂,眼神里有种偏执的恨意,只是不知道究竟恨的是谁。   她怕那个场景,特别怕!   生活中充满了变数,说不定哪一刻就是刻骨铭心地转折,安安始终觉得,能抓住的就尽快抓住,就算以后丢失了也不会很可惜。   还没有抓住的,就不抱太多希望,不希望,就不会失望!   她不是不告诉思妍,也不是不告诉小庄,她只是……还没确定,还没来得及!   可是她的思妍生气了,她的小庄也生气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片场上在拍哭戏,卡了一条又一条,女二号谈婧走后,重新换了一个人,演技不错,但是哭戏总是找不到感觉。   一场死别,拍了十几条,还卡着没过,中场休息的时候,搭戏的人已经不耐烦地开始抱怨了,小声嘟囔着,“一场哭戏都拍不过,亏还是中影毕业的,丢不丢脸。”   “还不如谈婧呢,那女人再作,也没这么烂!”   “演技好也架不住有人背景强啊!”   那人把目光投向安安,俨然一副都怪这个女人的表情。   他们已经全然忘记了当初对谈婧的恨意和讨厌,人总是善变的,也总会前后矛盾,这没有关系,谁会在乎呢,鞭子抽打在谁身上谁疼。   安安没有听见她们的谈话,也没有去看她们的眼神,她的不痛不痒不在乎,惹得其余人冒火气,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瞪着她,仿佛她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只是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毕竟昨天景总才公然带走了安安,但是她们可不相信这呆丫头是个嫁入豪门的苗子。   其实安安只不过穿了一件和自己身份不符合的衣服,但是这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呢?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那些人究竟为什么这么生气,谁知道呢!   萧影下戏了,安安捧了毛巾过去给她擦汗,今天热烘烘的,太阳像是溏心鸡蛋,流黄倾泻,残留的暑热依旧折腾人,就连高大的乔木都气息奄奄地卷着叶子,更别说人了。   “你去休息吧,我没事!”萧影拍了拍安安的脑袋,笑说,“要是累坏你,小叔叔铁定要灭了我的。”   看她依旧闷闷不乐的,萧影叹了口气,嘱咐了她一声,转身走了。   下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全民津津乐道的大事,景家两兄妹齐齐上了热搜,妹妹晒了一张照片,大手抓小手,无名指上戴着钻石对戒,背景是一家会所的内景。   ——恭喜万年老光棍脱单,小嫂子比我年轻比我漂亮,嗨呀好气啊!景博轩   过了几分钟,景博轩转发。   ——婚后第二天,太太不开心,我也不开心。好不容易哄得她嫁给我,拜托大家口下留点儿情!她谁都不是,只是我太太。   这对儿豪门兄妹联动,微博上顿时炸了,转发留言迅速破万,两条话题快速登上热搜。   #扒一扒那个成为国民妹妹嫂子的女人#   #国民哥哥出嫁了,对象不是我#   对于这个空降的豪门太太,大家的热情简直能点燃地球,一个个化身福尔摩斯,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地探求真相。   安安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大家明着暗着在她面前说,“天呐,景总竟然结婚了,不敢相信!”   潜台词是——瞧瞧,心机婊没出头日,不嘚瑟了吧?人家结婚了都。   安安摩挲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无奈地笑笑不说话。   自己也爬上去看了看,摸到他的微博下面去,转发三万,评论五万,比景萱那边还恐怖。   景博轩的认证信息是景萱帮他做的,开通之后只有寥寥几条内容,粉丝刷刷涨到几十万,然后就几乎停滞了,因为这个老男人对微博一点儿也不友好,上一条内容还是去年春天时候景萱代发的,简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而这一条新微博内容下面,评论区几乎要炸了。   【爱吃树的小鹿斑比:一脚踹翻这碗狗粮,宝宝不吃,哼╭(╯^╰)╮】   【安静吃翔:心疼地抱住我记几,我为什么要刷微博,我为什么要看,男神你好,男神再见!】   【山鼠不是鼠:有图有真相,我要看比景小花漂亮年轻的小嫂子。】   【国民迷妹:手上的对戒是璀璨星辰系列的独款吗?把一套别墅戴手上,这样真的好吗?】   ……   安安只挑着看了几条,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的狂欢。   她返回去看微博主页,他的每句话安安都仔细看了好几遍,她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没想到他都知道。   安安是在晚上吃饭的时候看见他的,剧组一如既往的盒饭,大家无精打采地吃着,安安正扒拉着盒饭,一抬眼就看见了他,他脱了西装挽在肘间,衬衣扣子开了一粒,整个人透着难掩的疲惫,但看见她的时候,眉眼里染了笑意。   安安眼泪几乎一瞬间就出来了,隔着人群祈祷他没看到,悄悄抹了一把。   导演也看见了他,搁下一次性筷子过去招呼,“景总,您怎么来了?”   景博轩摆摆手,在安安面前坐下,跟他说,“不用管我,我陪我太太吃个饭!不耽误你们,吃个饭就走。”   那一声的音量并不算大,但大家吃饭的动作都齐齐顿了一下。   一副看见火星撞地球的惊恐感。   没做梦吧!他太太,安安?   没听错吧,没做梦吧!   安安还是没忍住眼泪,泪珠啪嗒一下落下来,滴在自己手上,是温热的。   景博轩凑过来给她擦眼泪,他这一天很忙,这会儿眼神里是难以掩饰的疲惫,连声音都是低沉的,轻轻地哄着她,“不哭了,嗯?”   哭得他心口都疼了。   安安点点头,抹了抹眼泪,把自己吃了一点的萝卜腌肉给他,“你要不要吃啊?”   他就着她的筷子吃了一口,真咸,可还是咽了。   她又去抱了一份盒饭过来给他,他却拆开,推过去放在她面前,命令她,“吃完了,不许剩!”然后把她吃过的那份,扯了过来,慢慢吞咽。   他今天是真的来陪她吃饭的,中午秦森定了餐过来,但是她没吃,他一整个下午都觉得难受。   而订餐车这种蠢事他不想再干了,请整个剧组的人吃饭,这些人也不会善待他的太太。   他的好心有限,得不偿失的事,他从来不做。   他今天想试试自己太太的生活。   于是整个剧组的人都围观了景总吃盒饭的画面,安安坐在道具的高脚小圆桌前吃饭,景博轩就坐在她对面,两个人安安静静吃饭,一句话也没有说。   画面竟然分外和谐。   萧影欣慰地发现,刚刚还一副食欲不振样子的安安,吃掉了一整份的盒饭。   可能小叔叔长得比较下饭? ☆、第2章 .18√   一顿饭吃完,整个剧组的风气都变了,众人仿佛听到了打自己脸的声音,啪啪啪,响亮的很。   嫉妒也好,嘲讽也罢,不过是不相信别人能轻而易举得到自己拼命求也求不来的东西。   但在强大的结果面前,即便有再多的不甘也要乖乖低下头来。   “安安,你和景总认识多久了?他追的你哦?”在诸多不明朗的猜忌之后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于是大家都开始好奇这个关键的问题了。   人心易变啊人心易变!   安安没有说话,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然后大家抓心挠肺,更想知道了,暗戳戳地跑去网上带节奏,企图能发动大能们挖掘些猛料出来。   能嫁给景博轩那样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吧?   于是网上对安安同学进行了新一轮的深挖加分析。   安安抽空上去看的时候,惊得下巴壳子差点掉下来,不得不感叹人民群众的强大力量。   她的姓名年龄身高三围外加人生履历几乎事无巨细地被揪出来了,什么小学时候六一儿童节表演节目的照片了,中学时候参加诗朗诵的音频文件了,周记作文本了,成绩单了,还有大学研究生期间各种活动照和获奖记录,等等等等,几乎能凑起来拿来写回忆录了。   但是奇怪的是没有骂人的,所有飙脏话的都被封了号,后来也有人发现,跑到景博轩微博底下问是不是他搞得鬼。   安安在看各大社交网站搬运到微博上的图,她看着上面自己大约十岁左右时候的六一儿童节表演照片,心想这照片自己好像还没有呢,两条长辫,尾端别着十分具有乡土气息的向日葵头花,额头口红点的圆点配上掉了大门牙的灿烂笑容,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惊悚!   往事不堪回首!   安安看得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最后竟然鬼使神差还点了保存,把那张十分有年代感而且画风迷醉的照片发给了景博轩:完蛋了,这真的是我!   预防针还是要提前打才好!   隔了一会儿,景博轩却回她:嗯,哪天帮你洗出来挂客厅!   安安:“……”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挺可爱的!   安安倒地不起,可爱个鬼啊,傻冒气。   而且这些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是神奇!   这波回顾景太太童年的节奏带得异常欢快。   评论下面都是一串串的哈哈哈和惊叹声。   【少先队员爱美丽:我靠!连跳四级!十四岁高中毕业!保送a大!学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黑洞非洞:我一定是看到了假的成绩单,四个单科满分,这特么不是人是神吧!】   【土豆你个马铃薯:哈哈哈哈哈,我竟然觉得好特么可爱,我一定中毒了。】   ……   然后在新料还未出来的时候,一个微博认证为四月天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总裁秦思妍的微博号,发了一条微博,艾特了景博轩。   配了一个很简单的动画视频,视频的主人公是一个脑袋很大胳膊腿很细的呆萌漫画女孩子。   声音是秦思妍自己配的。   ——大家好,我是秦思妍,今天跟大家讲一个简单的故事。   ——我有一个天使,她六岁时飞来我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端端正正坐在我家的客厅里吃我妈做的糖醋排骨,而我正在被我妈暴打,原因是我数学考了第三次零蛋。   ——傻乎乎的天使姑娘用细细的胳膊抱住了我妈妈,说要给我补课,那一年她小学一年级,而我……三年级留级。这有点儿像是个笑话。   ——这一年天使姑娘完成了人生第一次跳级,我第二次三年级留级的时候,她成功成了我同桌,每天扯着我的衣服角让我背乘法口诀。   ——我们的革命友谊从那时候开始,她不厌其烦地跟我补课,我不厌其烦地拉她出去玩,最后往往是我妥协的多,因为她是个死脑筋。   ——但我还是没能在学习的道路上乘风破浪,高中就辍学了,那是个下雨天,我妈拿皮鞭子抽我,让我跪在院子里,直到认识到错误滚回去上学为止,天使姑娘就跪在我边儿上,我凶她让她滚回家去,她哇哇大哭,说都怪她,怪她没帮我复习好。真是个傻孩子!   ——我当过一阵的北漂,背着行李,豪气万丈地想去闯天下,结果在首都的车水马龙里,吸了一鼻子的汽车尾气,毛都没赚到,灰头土脸地回家了。   ——那是我最失意的时候,褪去了年少轻狂,觉得自己无知得可怜,我的天使姑娘那一年高考,因为化学竞赛被保送的学生可以免去学杂费,而且还有补助,她就选了那个她并不太喜欢的化学,把市和省里发的两个补助都交给了我,让我从头开始。   ——八年很短,也很长,从我的傻天使十五岁上大学到现在,已经八年了,我拿着她给我两万块钱,让四月天从无到有,再到辉煌。   ——她是我的安安,没有她,就没有秦思妍,也没有四月天。我总觉得没有人配得上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可姑娘终究是要长大的,早上我凶了她,我怕单纯的她受伤害,气她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错了,我的安安,如果你原谅我的话再见面就抱抱我,好吗?   以上是动画的配音,十分三十三秒,最后景博轩:谢谢你爱她,请一定要继续!   秦思妍发出这个视频的时候盘腿坐在地毯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踢了庄衍一脚,“诶,你道歉啊!”   庄衍“哼”了声,“我当面道,谁跟你似的,胆小鬼。录的什么,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秦思妍又踢了他一脚,“你懂个屁!”   庄衍点了一支烟,想两个小时以前景博轩来的时候的画面。   大约是晚上七点钟,工作室里开了七八台电脑,绘图板上是近期的线稿草图和背景搭建,彩钢板的简易房墙面上贴着密密麻麻拿来参考的风景图片,还有各个演员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角度拍摄图,抓取了不少不同的表情和动作。   看起来眼花缭乱的。   庄衍坐在绘图板后面,屏幕微弱的光打在他脸上,衬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有些阴沉。   远处秦思妍在整理东西,以往她总是边收拾边数落他,可今天她很沉默。   门开的时候庄衍抬头看了一眼,眸光渐凝。   他有些意外,盯了来人几秒,沉声开口,“景先生!”   景博轩刚刚陪安安吃完饭,这是他生平吃过最难吃的一顿饭,却意外的没觉得抗拒,可能食欲取决于对面坐着的人。   这会儿他脸色和缓很多,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工作室。   脏,乱,差!   跟安安以往形容的一模一样。   景博轩说,“我今天来想和你聊聊安安,不会耽误你太久,就随便聊聊。”   他笑了笑,“其实算起来我很早就知道你,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安安退了导师的研究项目,我看见她的时候,是在人才市场,小可怜似的,傻乎乎乱晃,专业相关的一概不投,结果可想而知。累了的时候席地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吃面包就矿泉水,我路过,正好看见。”   景博轩去看庄衍的眼睛,对方垂着头,眼神看不真切,他继续,“那天我请她吃了饭,她看起来很疲惫,我叫了低度酒给她解乏,她酒量不好,有些晕晕乎乎,那天她哭了很久,也说了很多话,她说她经常做噩梦,梦见一个女人骂她私生女。”   说这句话的时候,庄衍抬了抬头,那双眼里漆黑一片,暗潮汹涌。   景博轩没有理会他,接着讲,“她说然后爷爷拉住那个女人,再然后爷爷死了,她说她很害怕,很多很多东西都很好,可是偏偏留不住,她说她弟弟也不要她了,因为她退了导师的研究项目,我问她为什么不继续跟着导师,她说手总会抖,她害怕一不小心害得导师也离开她,导师对她很好,像父亲一样,她一进实验室就会想起爷爷,手就抖,晚上还一直一直做噩梦……”   庄衍蹙了下眉头,厉声说了句,“好了,别说了!”   远处秦思妍别过了头,眼角有泪珠滚落,这些她不知道,安安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伤心难过都喜欢自己咽下去,她从来没说过这些。   景博轩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她很敏感,很多时候过分小心,但你们知道,她没有恶意的,她很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给她一个机会,好吗?”   ……   庄衍回过神来,又深深地抽了一口烟,他一直觉得自己对那个笨蛋最了解,其实根本就不是。   狗屁都不是。   秦思妍的微博很快就得到了景博轩的回复。   他说:承君一诺,必守终生!   安安也看见了,心头跳了跳,然后躺在床上,把被子盖过头顶,躲在里面打了个滚,笑了。 ☆、第2章 .19√   网上闹腾了几天后就消停了,有景博轩在控场,主流媒体报道的时候,都是话怎么好听怎么说,大多表示祝福。   景萱这几天发微博尤其频繁,妹控的哥哥好不容易转移注意力,她可不想被一群键盘侠给搅和了。   所以她实力夸了回哥哥。   ——那些说我哥对我嫂子没感情的可以回家洗洗睡了,作为没有父母长辈约束的人,他要是想玩,一辈子不结婚都没人管,对我哥来说婚姻是对另一半的承诺和对自我的主动约束,他这个人不擅长表达爱意,唯一做过的一件浪漫事儿还被某些人曲解成那样,真是简直了!   ——我哥你这个人吧!固执,长情,认准一件事一个人就会死守到底,如果你们非要赌我哥对我嫂子能新鲜多久,那我赌他一辈子好了,一辈子用来爱一个人,对他来说不算久!   ——竟然有人等着我被打脸,问我凭什么这么笃定?那是我哥啊,亲哥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哦,可能在不久的以后我嫂子可能会比我更了解,毕竟他们更亲密,但现在我最了解。   ——有人说这场爱情不平等,就算相爱也难免最后走向破裂,感情走向这事儿真的不好说,但平等不平等的我只想说,如果是指金钱的话,我嫂子没对我哥有过任何物质上的依赖,这种不平等体现在哪?我家比较特殊,你们想清楚再说话。   这么直白又幼稚的辩解自然被姜寒给勒令禁止了。   爱情是两个人的,与他人没多大干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但毕竟景博轩算半个公众人物,他的太太要被置身在公众眼光之下,这他无法改变。   按景博轩说的就是,“越不让他们知道他们越好奇,大大方方给他们看看这事也就过去了,我老婆又不是见不得人。”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隔着电话听筒,安安觉得他声音有种让人沉溺的魔力,再多的不安也慢慢沉下来了。   她想,自己何德何能呢!   之后的几天剧组很消停,大家忙着拍戏,偶尔会有人暗暗观察安安,想从她身上找点与众不同的地方。   可后来发现,这姑娘就是个心思简单的小姑娘,除了是个学霸略让人意外,就是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邻家小妹妹罢了。   说不嫉妒是假的,他们这些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女人,为了一点资源和人脉抢得头破血流,不红的时候拼命想人气,红了的时候又时时刻刻怕跌倒,心惊胆战讨生活,结果却比不上别人嫁得好,多大的笑话。   一些男星想法就更神奇了,有个歌星转影视有点儿才气和名气的小生叫蔺晨,在戏里演一个油腻腻的公子哥儿,戏外说话也油腔滑调的,有天他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还是有钱好,家里娶个老实的摆着,外边妹子随便泡,这人生啊,就圆满了,像我们景总,智慧啊,都是智慧!”   有男人哈哈笑了两句表示是正解,也有人笑骂他自己不要脸就别拉别人下水,一些女人则怼他说,这种男人就该一辈子当太监。   就是休息时候聊天闲扯淡说的一句屁话,吵两句后谁也没放在心上,结果不知怎么传到了庄衍耳朵里,那二货直接把人堵在厕所揍了一顿,安安赶过去的时候,两个人身上都挂了彩,安安拖着庄衍的腰把他拖出来的时候,他还上蹿下跳地要过去接着揍。   蔺晨擦擦额头上的血,骂了句,“疯子!”他的助理围在他边上,死死抱着他胳膊,“哥,哥,消消气消消气!”   然后趴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哥,那可是景太太的朋友,咱惹不起。”   “狗屁,他算个老几,毛都没长齐都敢出来撒野了,真当自己多了不起啊!”蔺晨声音很大地嚷嚷着,故意说给庄衍听,就差没冲过去再揍他一顿了,只是被几个人合伙拉住了。   庄衍这边只有安安,秦思妍去参加一个活动,没在边儿上。   安安一个人拉不住庄衍,他听了蔺晨这句话之后,又蹿了出去,一脚踹在蔺晨的肚子上。   对方当场就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几个和蔺晨关系不错的人这下也恼了,冲过来拦庄衍,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安安这小身板根本挤不过去,看着庄衍被人一拳朝着面门砸过去,甚至有人提了根棍子晃着,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哆哆嗦嗦给秦思妍打电话,那边似乎在开座谈,秦思妍听她说完,有很久都是沉默的,只有深呼吸的声音,最后压低了声音冷着腔说,“报警!”   安安“啊?”了一声,“这不好吧!”都是公众人物,传出去多难听,如果因此再对片有影响,就更得不偿失了。   “报报报,都一群成年人了,动不动就抡拳头,都是被惯的,粉丝们都白瞎一片心,干什么不好喜欢一群弱智。”秦思妍显然被庄衍气得不轻,“一会儿不在就出乱子,他真当自己是幼儿园大班生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安安安抚了她两句就挂了电话,最终还是没报警,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可是最后警察还是来了,不知道是谁叫来的,来的时候几个人身上都见了血,正好一窝端,全部带回去了。   晚上时候导演得到消息,庄衍和蔺晨15天的拘留期,其余人7天。   那个时候大家聚在导演的房间,剧组已经半天都没动工了,带上蔺晨,演员关进去四个,其他人也都无精打采的,刚刚才吵过一架,有人说这事都怪庄衍,有人说是蔺晨嘴太欠,但无论怪谁,结果都已经出来了,导演骂了两句,让大家都闭嘴了,自个儿在一旁抽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个演员的经纪人和公司都出面了,他们这些明星发生些什么都是鸡飞狗跳,新闻不要命地往上盖,尤其丑闻发生的时候。所以忙着封锁消息,把事情给压下来,避免漏出去了。   最近娱乐圈很不太平,几个大的ip剧涉嫌抄袭,网上骂声一片,出轨门接连发生,拿天价片酬的演员在片场耍大牌被人匿名挂出来吐槽后扯出来一串同类被曝光,似乎所有人都是一身戾气,水军也好,键盘侠也好,个个在网上怼天怼地怼空气的,一片乌烟瘴气。   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事都能被放大很多倍。   剧组停机了七天,大家各回各家了。   安安放假了,但她一点儿都不开心,回公寓的时候,是景博轩来接他,黑色的宾利车出现在视线的时候,安安莫名其妙地红了眼。   以前秦思妍总说,爱情啊,就是让一个人变得特别坚强又特别脆弱的一件事!   安安变得很脆弱了,以前觉得难过了也不哭,可现在她一难过就想起景博轩,看见他就会变得特别软弱,想把自己埋在他怀里,想听他说话,想和他待着,哪怕什么都不做。   景博轩下车,走过来,用手指蹭她的脸颊,轻声问她,“怎么了?担心庄衍?”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他已经成年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让他长长记性,嗯?别……”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钻进了他怀里,她细弱的胳膊抱住他的腰,那温柔的力道,几乎让他的心都化了。   安安瓮声瓮气地叫了声,“老公……”   他心头跳了下,“你叫我什么?”   “老公……”   “嗯,再叫一声!”   “……” ☆、22|2.19 √   夜风微微凉,心却是暖的,一整天的不安,被一个拥抱给安抚,安安同学觉得这是件很奇妙的事情,抱着更不撒手了。   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就像一棵大树,风雨再大都不怕,拥有让人心安的力量。   一秒化身撒娇小能手的安安上线,蹭蹭他胸口,再蹭蹭他胸口,抱着他腰的手收紧再收紧,心情顿时好起来了。   然而景博轩却被她蹭的一身火,果断揪着她回车里了。   回去的路上车速飙的很快,安安问他,“你赶时间吗?”   两旁的霓虹被拉成一条炫目的光线,身边的人专注开车,从刚刚帮她系完安全带顺带克制地吻了她一下,说:“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有,开心点,嗯?”之后就不再说话了,表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只不断地加油门。   于是安安就问了他这句话。   景博轩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耳朵边儿是她的声音,软软的嗓音,像棉花糖入口那一瞬间的感觉,连带着整颗心都变得柔软。   她的语气太过真诚,让他哑然失笑,真是个单纯的傻孩子,让他有种莫名的罪恶感。   他以前经常晚上一个人开车,在高速上狂飙,这是他发泄烦闷不多的方式之一,开着窗,听引擎的咆哮声和猎猎的风声,糟乱的心情会逐渐缓解。   而现在,没有引擎的咆哮,也没有猎猎的风声,没有速度带来的快感,只有一个软糯的嗓音在耳边,一颗心就彻底放松下来。   这是件很奇妙的事,以往的三十年,从未有过的感觉。   如果爱是一场救赎,那么安安大约就是上天赐予他的解药,从身体到灵魂,完美契合。   再没有一个人,给他如此的感受。   安安看他不说话,又说了句,“你要是赶时间的话就把我放这里吧,我打车回去,没事的,a市治安很好,不用非送我回去。”为了表示她说的话得可靠性,又补充了句,“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我也经常搭夜车的。”   景博轩终于笑了下,“以前你没丈夫,现在有了,所以你有个24小时专职司机,他不赶时间,因为没有什么事比老婆更重要。”   安安被他逗笑了,“司机先生,你很嚣张哦,24小时,你确定?”   “随时随地,任凭召唤!”   安安眯着眼笑,“那我半夜叫你怎么办?”   “半夜?床上开车吗?……乐意之至!多晚都行,陪你到天亮,可还行?”从侧脸能看见他的唇角带着微微上扬的弧度。   “……”安安觉得这和她认识的景博轩不一样,这一定是个假的景博轩。   她需要静一静,所以抱着头不说话了。   隐约能听见他的笑声,带着某种难掩的愉悦,景博轩觉得自己变得恶俗了,他竟然分外喜欢这种逗她的感觉。   车速依旧很快,如此良辰美景,不能浪费在车上,去床上才比较和他心意。   长夜漫漫,温香软玉,妙极!   想吃她已经想很久了,新婚之夜后就独守空房一周有余的景总,被太太刚刚那个拥抱和撒娇撩拨得□□。   他想念一个床,想念床上的她。   当然,在车上他也不介意,但这尺度有点儿大,他怕吓到他的小姑娘。   平时三十分钟的车程,只用了一半的时间,景博轩揽着她的肩从停车场出来,步子依旧跨得大,安安忍不住又问了句,“你真的不赶时间吗?我看你好像很急的样子。”   是很急,景博轩一只手绕过她的脖子去捏她的下巴,声音低沉地说,“嗯,赶时间,所以我们快点儿?”   安安以为他有工作,“哦”了声,小短腿迈起来,打算快点儿回去。   进门的时候换拖鞋,她把他的鞋子放在他脚下,刚说了一句,“那你去工作吧,我不打扰……”   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打横抱了起来,鞋子还没来得及穿上的安安,就这么被抱走了,下意识去抱住他的脖子,然后隐隐约约的,她似乎觉得自己接收到了某种信号。   然后,脸就红了,呼吸都快停止了!   直到被扔到浴室的时候,她才吞了口唾沫,第一次做那什么事的时候是喝了酒,酒壮怂人胆,那么这次可是无比清醒的状态。   脱衣服的时候,安安遭受了视觉和触觉的双重冲击。   她帮他脱的衣服,因为景总说他刚刚抱她闪了胳膊,很疼。   傻傻的安安相信了,乖乖给他脱衣服,还嚷着要去找红花油给他揉一揉。   然后很快她就发现自己上当了,脱完衣服他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扔进了浴缸里。   两个人一起洗澡是件很考验人的事,安安觉得整个人燥得受不了,不知道是水温太高,还是画面太刺激。   安安并无意盯着他某处看,可她坐在浴缸里,他站在花洒下,那个东西实在太扎眼,她的目光总是不经意会碰触到,然后整个人天旋地转。   快要晕倒的时候,对面的人嘲笑她,“摸过了也试过了,还害羞什么?”   “……”   “再摸一下?”   “……不要!”   “来吧!总要熟悉的。”   他把她从浴缸里捞出来,动作迅速而不加掩饰,眼里冒着赤~裸裸的狼光!   安安大白兔再一次被诱哄上当,于是一场没羞没躁的浴室play愉快上线,景总成功解锁新技能,带领安安同学踏向新世界。   洗个澡洗成事故现场的安安,最后被扔到床上的时候,已经不想动弹了。   没有睡衣穿又不想围浴巾,大摇大摆光着身子提着自己的武器在安安眼前晃来晃去给她烧水的景总十分惹眼,安安觉得她迟早有一天会对他免疫,但毕竟现在还做不到,于是她把自己埋在被窝里,不去看他。   但闭上眼之后,另一个画面就格外的清晰。   雾气蒸腾的浴室,哗哗的流水声,他的体温,喘息声,某个挺起的地方嚣张地昂着头直直地朝她袭击而去。   一瞬间被涨满,带着灼烫的温度,两个人的喘息混在一起。   这画面被放大无数倍,清晰地很。   安安以为这画面会搅得她一夜无法入睡。   可很快就就会没力气再想了……   景博轩掀了她的被子,端着玻璃水杯喂她喝水,扔了杯子后,看见闭着眼的自家媳妇儿,不甚开心地问了句,“困了?”   安安嗫嚅了会儿,终于说出了刚刚就一直想说的话,“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然后又欲盖弥彰地说了句,“我怕你感冒!”   然后景总愣了几秒钟之后,俯身趴到她身上去,向太太展示了一下不穿衣服的好处,表示以后要将这种省时省力的好行为发扬光大。   安安身子软成一滩水,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浪潮朝她袭来的时候,她只能哆嗦着求他快点儿结束,再没心情想别的。   然后他倒是快了,结束却没有,安安只能更加哆嗦地抱紧他的背,一口咬在他肩上泄愤。 ☆、23|2.20√   三木兄提着总裁的衣服敲门的时候,是早起的安安开的门,她的小身板从里面探出来,头发毛茸茸的,还没来得及梳洗,整个人看起来像只眯着眼打盹半睡半醒的猫科动物。   她穿一身家居服,米色的针织开衫,烟灰色的欧根纱长裙,拖鞋是白色的卡通长耳兔。   她眯着眼笑,“早啊!”   这画面真亲切!   三木兄觉得自己有种跨越次元的神奇感,以前他也经常在清晨守在总裁家门口,每次门被推开的时候,都是佣人或者管家礼貌疏离的笑容,得体地跟他说:“请稍等!”   他总是战战兢兢立着,用严肃而认真的表情武装自己,垂首说:“麻烦了!”   他想起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有份文件要送去总裁家里,打车过去,忐忑不安地按了门铃,训练有素的英式管家给他开的门,穿着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用熟练的汉语请他进去,他站在偌大的客厅里,觉得腿都是软的,   他以前总觉得景博轩是神仙,活在光怪陆离的空中楼阁,冷眼睥睨众生。   他坐在神坛上,运筹帷幄,掌控全局,他发号施令的时候,会有无数的人愿意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从不退缩,也从不失败。   所有人都仰望他。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觉得那个人彻底褪去了神的光环,身上沾染了绚烂的俗世烟火。   他站在门外,把衣服塞到安安怀里,“太太,总裁要的衣服!”   他笑了笑,说:“我在外面等他。”   安安挠挠头,被他的称呼叫得不大好意思,欠身跟他道谢,“麻烦你了,稍等,我去叫他。”   三木兄欠身,后退两步站在门外等着,笑着看那个小身板嗒嗒地往里走。   景博轩今天的行程算很满,距离第一个会议时间已经很近了,可是他还毫无畏惧地躺在床上睡大觉,安安过去叫他的时候,他裸着上半身趴在床上,被子只盖到腰上,熊踞大半张床的地盘,姿势看起来嚣张得很。   安安同学扯了他的被子,于是他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没有了,光溜溜地曝光在清晨八点钟的阳光下。身体线条带着让人血脉喷张的力量,他应该有健身,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形体都堪称完美,但是对于彻夜透支的安安来说,她一点儿也没别的想法。   “起床了,司机先生,你要迟到了!”安安把衣服扔在床头,扯着他耳朵叫他。   趴在床上的人头也没抬,只声音沙哑地说,“司机疲劳驾驶,老婆要不要安慰一下?”   安安跳上床,跪在他腰侧,拿手给他揉腰,“给你揉揉,你快起来啦,秦特助已经在等了,你不是要开会吗?”安安伸长了脖子去看表,念道,“八点十二分了!”   疲劳驾驶的景总翻了个身,长臂揽过媳妇儿的腰,直接把人摁进了怀里,“你往哪揉?”   安安猝不及防被人摁进怀里,睁眼就是他胸前的小红豆豆,安安盯着看了会儿,偷偷拿手指戳了一下,然后才回答他,“你不是腰疼吗?”   被调戏的景总捉住她的手,朝她屁股拍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说,“谁跟你说的?”   安安揉着屁股,无辜地看着他,“你一直趴着,不是腰疼?”   昨晚那样的动作坚持了那么久,应该会腰疼的吧?   “……”   景总觉得自己受到了来自老婆的侮辱,掐了媳妇儿一把,“晚上再告诉你我腰疼不疼!”   安安“哦”了声。   可是为什么要等到晚上呢?这问题太深奥,安安不懂。   八点三十七分。   狗腿子安安伺候景大爷穿衣服洗漱后,终于把人送到了门口,她推开门,站在门把手的位置,背着一只手眯着眼笑,抬起一只爪子跟他告别,“路上小心,再见!”   景总扣着她的后脑勺给了她一个告别吻,笑得意味深长,“晚上见!”   三木兄远目望天,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   安安同学远远地冲着三木兄说,“秦特助,记得带你们总裁去吃饭!”   “遵命!”三木兄笑着答复了声。   今天的会议是踩着点儿的去的,季度大会,公司部长以上的高层都在,包括分公司的。   景博轩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抬头看他,以往照常面无表情的他,难得露出一个算是温和的笑意,“早!”   一群习惯总裁简单粗暴行事风格的人,齐齐愣了几秒钟,然后才反应过来,回了句,“总裁早!”   这注定是个别开生面的季度大会。   最后景博轩离席的时候,有人扯着三木兄问,“总裁这是怎么了?没毛病吧!”   没毛病,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三木兄笑得欢快,“如果你看见某个人早上从家里出来,扣着自己太太后脑勺强行索要告别吻,明明占了便宜还要做出一副我只是例行公事的傲娇脸的样子,你会更惊讶!”   对面人愣是没听明白,三木兄摇摇头,笑着跟上了总裁的脚步,请示说,“总裁,方总已经在等着了,我直接带他去您办公室?”   景博轩“嗯”了声,看了看表,“十五分钟,让他最好在上楼前组织好语言,我不想听他没有重点的废话。”   一点儿毛病都没有的景总趁着这片刻的空挡,拨了电话过去给自己的太太,“中午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而彼时安安刚刚从拘留所出来,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车水马龙,行人匆匆。   小庄冒出了胡茬,人看起来有些憔悴,见着她的时候,不耐烦地跟她说,“没事,过两天就出去了,你别瞎操心!”然后旁敲侧击地问,“秦思妍呢,她是不是骂我了?”   安安问了拘留所的人,没有其他人来看过小庄。   秦思妍没有来过。   她大约是真的生气了。   安安打电话过去给秦思妍的时候,她好像喝醉了,说话都不利索,听见庄衍两个字的时候,说了声,“别跟老娘提他,烦!”   “晚上再吃好不好?我现在想去看看思妍,她似乎心情很差。”安安低头,一只流浪猫来回蹭着她的脚脖子,似乎是饿急了,叫声听起来细弱的很,像呜咽。   安安弯着腰揉它的脑袋,听见景博轩的回话,“嗯,那就晚上吧!晚上带你朋友出来,一起吃个饭。”   安安“嗯”了声,从钱包里掏出零钱,往路边24小时便利店走去,又闲聊了两句,然后挂了电话。   她买了块面包,撕碎了喂给猫吃,是个小猫,毛很长,脏脏的,看不出毛色,小小的一团,吃东西的时候狼吞虎咽,似乎饿很久了,看起来很可怜。   安安站在路边等出租,猫就在她脚边。   她走的时候,那只猫就跟着她,小心翼翼地,想靠近,又怕靠近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没吃饱的缘故,那样子看得安安心疼。   最后心软的安安同学把小可怜抱走了。   放在秦思妍住的酒店旁边的宠物店洗澡。   她上楼的时候,秦思妍蓬头垢面地来开门,看见是她,忽然抱住了她,“安安,你怎么才来啊!”   声音哽咽,带着哭腔!   安安闻着她身上的酒气,皱了皱鼻子,“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秦思妍摇摇晃晃地往里走,说,“我没醉!谁醉了!”她晃了一下,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生气地踢了鞋子,赤着脚踩在地上,一下躺倒在套房的榻榻米上,盯着天花板跟安安说,“我妈两年前就逼我去相亲,我拿着事业说事,说自己不想结婚那么早,拖了两年了,我二十五岁了,今年春节的时候,还和我妈吵了一架,她总怕我拖着拖着就找不到好人家了。”   她似乎是憋了很久了,眼眶微微泛红,“我特么怎么就喜欢一个毛头小子,幼稚,暴躁,爱冲动,除了会画画一无是处,我是不是疯了,安安,我是不是疯了?”   秦思妍抬起胳膊压在眼睛上,不让眼泪掉下来,“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儿?我守了他这么多年,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安安拿湿毛巾给她擦脸,擦手,她一句话也没说,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她一直觉得秦思妍是很烦小庄的,虽然谈不上讨厌,可也从来没想过会是喜欢。   她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所以说不出话来。   秦思妍最后睡着了,安安躺在她身边陪着她,像小时候那样,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彼此心是靠近的,只是现在……安安觉得自己太忽略身边人了。   安安迷迷糊糊也睡着了,最后是电话铃声吵醒她,她接起来,刚“喂”了声,对面就迫不及待地说了句,“是吗?是这样的,我们是a市美术协会的,前段时间寄了邀请函给您,您还记得吧?我们想最后确认一下,您会出席吗?” ☆、24|2.21√   “.您知道吧?我们协会的会长邢岚邢小姐对您很有兴趣,上次已经跟您说过了,她是个很愿意提携后辈的前辈,庄不予老先生您知道吧?她曾经是庄老爷子的儿媳妇,她已故的先生也是个很著名的画家。我们会长发掘过很多新人,对您来说也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很希望能看见您!”对面的女人声音温柔地对安安说,每句话都带着明晃晃的诱惑味道。   安安几乎没有听她在说着什么,她脑海里是那个晴好的午后,槐花清甜的香味,踢毽子的小女孩咯咯的笑声,和云雀扑棱翅膀的余音混合在一起。   涂着大红指甲的女人拿细长的手指指着她,面目狰狞,骂她,“私生女!”   安安从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声音,“我不需要机会……”那声音里还带着点儿恍惚。   对面愣了一下,“您说什么?”   “艺术不需要机会,投机者才需要。”安安第一次这么无理的对一个陌生人说话,但她这次很难抑制自己,“麻烦转告你们会长,请她不要拿着庄老先生和已故庄先生的名头为自己贴金了,知情者会觉得很可笑!”   很可笑的,一个抛弃自己孩子,十多年不闻不问,一个连庄爷爷葬礼都没参加的人,凭什么顶着别人的光环为自己镀金。   不觉得可耻吗?   挂了电话的时候,安安的手是抖的。   她不想见邢岚,一点儿都不想。   -   有些人呢,表面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从没有烦心事,其实很多话都藏心里,那些悲伤的难过的事都封在心底,只留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品尝就好。   就像安安,就像秦思妍,她们可以做很多,但从不说,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说,往往脑海里千回百转,要出口的时候,又觉得无关紧要了。   安安挂了电话没多久,秦思妍也醒了,两眼迷茫地盯着安安看了会儿,然后才清醒过来,揉揉她脑袋,“我是不是耍酒疯了?没吓着你吧!”她大约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笑得有些勉强,“胡言乱语,你别当真……”   安安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突然抱住她,把头搁在肩膀上,“思妍,我帮你追小庄吧!”   “你们都要幸福!”安安说。   秦思妍整个人僵在那里,追他?   但凡有一点苗头,她就不会等到现在了,有时候她总是恍惚觉得自己和庄衍像是隔了一个银河系,可能吗?她和他!   她觉得有些疲惫,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十年时间,她陪了庄衍十年,吵吵闹闹,一路走来,说不清是什么时候那颗心开始蠢蠢欲动,或许是从某一天发现他比她已经高了一个头,从男孩变成男人的时候开始,或许是从她最失意时他挡在她面前为她拼杀的时候开始,又或许……从她十五岁那年,被他恶作剧地揉了一把胸开始?   爱情有时候荒诞得让人觉得不可理喻。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啊,喜欢大胸美女,喜欢长腿妹子,喜欢又软又嗲的萝莉……可惜我都不是!”秦思妍嘲讽似的笑了下,她太了解他了,因为了解,所以才对这场爱情更觉无望。   她总是嘲笑他的审美,说他艳俗又恶俗。   而有时候她会由衷地希望,希望自己是个大胸长腿的娇滴滴大美人。   她宁愿自己艳俗一点儿,恶俗一点儿。   可她毕竟不是。   “试一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试过了,才知道是继续,还是放弃。”安安蹭着她的肩膀,离她更近了些,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在她身上了,“如果再往前一点儿,在我和景博轩领证之前,你觉得我们之间可能吗?”   秦思妍敛了神色,摇头,“老实说,我觉得不可能!”   安安和景博轩,不仅仅是金钱地位上的差异,还有消费观念和价值观念,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这样两个人相处,不是一个人拼命拉高自己,就是另一个人拼命拉低自己,生活起来太累了。   “可我们都在一起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因为不可能的可能,这世界才充满乐趣!   秦思妍被她语气逗笑了,“也是哦!”   “撩他泡他带他去扯证,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有说话这种话吗?”   “当然有啊,你还说人生苦短,爱情来临的时候,要省略内心戏,脱衣服直接干!”   “果然啊,瞎逼逼的时候什么都懂,一到自己身上,什么都是屁!”秦思妍感慨了声。   ……   景博轩来接安安的时候,她站在宠物店的门口,提着一个猫包,刚刚买的,里面那只小猫乖巧地趴着,竟然是只金吉拉,店员把猫给她的时候,啧啧感叹,“姑娘好运气啊!”   安安对猫没研究,也从来没养过猫,她有些忐忑,不知道景博轩会不会喜欢,她应该打个电话问一下的,可当时看着怪可怜的,就抱回来了,没想那么多。   她站在那里,踢着路边的碎石子,原地踱步,她本来想带秦思妍出来的,可她情绪很差,头疼得厉害,就让她休息了。   黑色的宾利流畅的线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安安背着手提猫包,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车窗打开,是三木兄的笑脸,“太太!上车吧!”   安安拉开后车座的门,景博轩腿上放着笔记本,在处理邮件。   “站着干嘛?”看她站在那里迟迟不上车,他抬眼问了句。   “老公……”安安狗腿地笑,“你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吗?”   安安是个很内敛的姑娘,偶尔的热情都在无人的时候,这么娇滴滴的一声“老公”,叫得人心头乱颤,于是景博轩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挑眉,盯着她泛红的小脸看。   “怎么?”他反问。   安安献宝似的把猫包递过去,“喏,比如这个?我捡了一只小猫咪,我可以把它带回家吗?”   安安看着他,那双眼里满是希冀,湿漉漉的,看起来和包里那只猫一样。   还以为是什么事,景博轩笑了,“随你!家里归你管,你做主。”他探了下身子,把她扯上车。   安安坐在他身边,把猫包放在身侧,就听见他歪着头跟她说,“我也归你管!以后这种事不必问。”   安安被他这句话给惹得脸红心跳,呆呆地“哦”了声。   而三木兄差点没握住方向盘,谁说总裁不会撩妹来着?   瞎说,明明张口就来。   一路上,景博轩忙着处理邮件,开着笔记本,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安安则抱着手机,百度养猫指南。   偶尔安安侧头去看他表情认真的侧脸,觉得人生也只能圆满到这步程度了。   她要的不多,这样就足够了。   金吉拉在安安那里成功安家,安安给它起名叫多多,小家伙起初怯生生的,走路都小心翼翼,探头探脑,爪子都不敢迈,安安每天都乐颠颠地哄着它,然后它就渐渐活泼起来了,也会撒娇了,竟然还会祸害安安的三条小金鱼了,为了两个生物能够和谐生存,景总提出了一个很合理的意见,“搬去我哪儿吧!家里房子大,可以腾一间猫房出来。”   于是安安同学被诱惑了,收拾收拾打算搬家了,只是还没搬的时候,剧组要开机了,萧影本来已经和安安说不要她去了,但是安安觉得还是有始有终的好,更何况她还要帮思妍呢!   十月一日小长假过后,街道很冷清,剧组已经开机两天了。   一大早安安进片场的时候,气氛却反常的安静。   平常热热闹闹的片场,此刻没什么人说话,大家默默地做着事,只有导演似乎不太高兴,很凶地在骂人。   她凑到一个叫倩倩的助理身前小声问了句,“发生什么了吗?”气氛好诡异。   菁菁冲她“嘘”了声,“你不知道?网上都炸锅啦!”她环顾四周,像特工那样警惕地侦查了下,确认没人在附近,才压低了声音告诉安安,“陆一鸣出轨,被杨凯拍到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对象是秦思妍秦总。”   杨凯是圈内有名的狗仔,为人胆大又张狂,号称要揭露娱乐界一切华丽下的肮脏和腐朽,这些年扒出过不少大新闻,也算狗仔界的一座丰碑了。   安安一下子愣在原地,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说,“不可能……”   倩倩啧啧了两声,“不仅有照片,还有视频,我新晋的男神啊……幻灭了!”她摇着头,走开了。   安安转了身,装作不经意地划拉了下手机,快速地切到了微博的界面,热搜栏上,果然有陆一鸣出轨门几个鲜红的字。   盯着看了片刻,安安没有点开,抓着自己的头发,手抖的厉害。   这是今年第几个出轨门了?安安不知道。   她一向不关注这些东西,是爱情也好,是*也罢,明星那些事,终归离自己太远,保持距离最好。   可这次对象是秦思妍,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肯定不是真的。   脑海里忽然想起秦思妍的脸,哀伤的,无望的,她说她爱小庄,明明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怎么变成了这样。   该怎么办?安安摩挲着自己的手机,心乱地像是被狂风吹过的大草原。   她深吸了口气,隔着人群去看某个特定的休息区,陆一鸣长腿交叠,坐在那里,一下一下抿着咖啡,面上倒是云淡风轻,似乎新闻完全没有存在过似的。   十八岁出道,唱过歌,演过戏,做过主持人,时运最不济的时候,连五分钟不到的电影龙套角色都串过,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在三十岁这个当口红了起来,现在却……   他去年才刚刚结婚,在事业高峰期,所有人都说,他太太修了多少年的福气,才能嫁给这个叫做陆一鸣的男人。   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初恋,陪了他很多年,从校服到婚纱,安安见过,素颜很普通。   他对自己的太太很好,媒体每次拍到两个人,都是他小心地牵着太太的手。   怎么一转眼就变这样了呢!   安安震惊地已经无法思考了,她以前很喜欢陆一鸣的,从他最初唱歌的时候,那时候陆一鸣汲汲无名,在她们学校开过校园演唱会,观众稀稀拉拉的,她是被强制拉去当临时观众的,别人都听个开头就忍不住逃走了,她也想走,可看着空荡荡的大厅,觉得台上的人有点儿可怜,于是就那么留下听了整场。   她坐在最前面一排的位置,抬头的时候能看见这个男人垂眸时的眼,是一种寂寂的冷,里面空荡荡的,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有点儿不羁,和隐隐的叛逆,好像对这个冷淡的世界毫不在意似的。   那样子很平常,但配上他的音乐,很戳人。   安安在娱乐圈待久了,最初做景萱的助理,现在做萧影的助理,身份原因,旁人问,她都说自己是景萱或者萧影的粉丝,但其实自己对明星的事基本是敬而远之,只一个陆一鸣,她还算有关注。   她不是颜粉,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一个在地底挣扎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身上有股特别的东西。   她又看了一眼陆一鸣,他是这部剧的男主,当初知道的时候,安安还替他高兴来着,熬了这么多年,总算熬出头了。   安安哆哆嗦嗦地给秦思妍打电话,对面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直接回答,“是,是真的!”   “真的?思妍,你骗我对不对,这一定是假的!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都是可以解决的,你不要瞒着我。”安安混乱地说着,几乎要无法表达了。   安安焦急地说着,不经意回头的时候,发现庄衍就在她身后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一瞬间,安安觉得血液都封冻了。   他夺过安安的手机,对着里面吼了句,“秦思妍,你真特么丢人!”   安安听见听筒里秦思妍的声音,冷漠,疏离,她说:“关你屁事!” ☆、25|2.22√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陆老师,我一直很尊敬您!”   安安看着对面的人,眼眶有些发红,这一天的时间太过惊心动魄,她到现在还是无法思考。   网上吵成一团,记者到处围追堵截希望能采访到当事人,秦思妍消失了,从接完那个电话之后就消失了,电话打不通,人也不见了,庄衍满世界找她,说见到她要把她撕了。   然后连庄衍都不见了。   他模样看起来很可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暴躁和易怒,安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他工作室的成员说,出事之前秦思妍和庄衍吵了一架,他们以前也经常吵架,但那天吵得格外凶。   一个人说,“秦姐说她要出国,打算把网站留给庄老师,我们听见好像是这样说,然后他们就吵起来了。”   另一个人说,“后来就不知道了,本来开着门吵架,后来门锁起来了,听酒店大厅的前台说,秦姐出来的时候大概是半夜十二点,似乎哭过,脖子上有抓痕。”   “他们不会打架了吧?”其中一个很担心地说,“完蛋了,庄老师脾气虽然不好,但是从来不对秦姐动手的。肯定是庄老师害秦姐伤透了心,才想不开的!”   安安没吭声,事情到底怎么样,她一点儿都没头绪。   ……   陆一鸣的太太一直没露面,所有记者都围在剧组周围,期望能采访到陆一鸣,被导演拦在外面。   安安此时站在陆一鸣的休息室里,满是希冀地看着他,祈祷能听一个否定的答案。   秦思妍就算不和庄衍在一起,就算和别人上'床了,都没关系,但不能是一个结了婚的人,背上这样的罪名,一辈子都洗不清的。   “可以抽支烟吗?”陆一鸣问了她一句,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点了火,吸了一口,眯着眼看安安。   烟雾缭绕,衬得他那双眼越发有一种岁月沉淀般的深沉,他这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沉稳,出轨这样的事,似乎无论如何也和他扯不上关系,可事情已然发生了,一整天的时间,谁也没有出面澄清,是否意味着默认?安安不敢去想。   “景太太!”陆一鸣这样叫她,“我记得你,好久不见了!”   安安“嗯”了一声,应和道:“拍《倒数毁灭》的时候,我做景萱的助理,我们那时候见过面。”那时候陆一鸣是男二,武戏很多,从不用替身,身上都是伤,他太太来探过班,哭得眼眶发红,问他可不可以不拍戏了,他亲昵地揉着太太的头发,“哪行哪业都不容易,没什么事,别担心!”   他一直是个敬业的人,出道多年,从底层一点一点爬上来,合作过的人都夸他敬业,为人低调谦逊,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在安安心里,他是为数不多可以称之为演员的人。   “我是说,更久之前。”陆一鸣笑了下,“a大,校园演唱会,那个时候!”   安安懵了一下,愣愣地说,“你还记得啊?”   “记得。”他弹了一下烟灰,坐在休息室的高脚椅上,弯着腰,声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疲惫,“一辈子都记得。”   看着安安疑惑的小脸,他又补充了一句,“那天是我前妻的生日,她也在下面,就坐在你身边。”   安安想了很久,已经不记得当时的情况,只咀嚼了一遍他说的话,问他,“前妻?”   他抿直了唇“嗯”了一声,“三个月前已经签字离婚了,昨天她飞去了悉尼!”陆一鸣抬了下眼,那双深沉的眼睛看着安安,里面是一派坦然,“昨晚我喝了酒,在机场站了很久,后来碰见秦思妍。”   安安有些激动地抬手,攥住了他衣袖的一角,“然后呢?”   陆一鸣又抽了一口烟,停顿了好一会儿,没有继续,微微蹙眉,“景太太,或许你找你先生可能会更好的解决,这件事很复杂。”   安安:“复杂?”   陆一鸣:“秦思妍受到了恐吓,我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吓得腿都软了,站在机场大厅,身体抖得厉害,几乎走不了路,后来是我抱她去酒店,然后就被拍了视频和照片。”他耸了耸肩,“我知道这样说很牵强,太过巧合,但事实就是我这样。”   安安觉得自己脑子不大够用了,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门外有人在叫陆一鸣,他应了一声,最后对安安说了一句,“我劝她报警,但她拒绝了,她似乎知道对方是谁,并且不打算反抗。”   他掐了烟,说,“抱歉,我该走了。”   安安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六神无主,大约是那种感觉。   出轨门几乎达到白热化的时候,陆一鸣的工作室发表了声明,说他与妻子早于三个月前签字离婚。   @陆一鸣工作室v:陆老师与前妻在今年6月15日已签字离婚,两个人性格不合,和平分手,彼此还是朋友,之所以到现在没有宣布,是不想两个人之间的事变成无数不知情者的谈资,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为外人道。至于早上的出轨门,实属恶意揣测,我方在此警告,如果再继续传播不实言论,我们将追究法律责任,陆老师一向是个不愿多事的人,他的人品怎样,了解他的人自有判断,望大家理智思考,不要人云亦云,粉丝们也不要着急,你们的陆老师,从不会让你们失望,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然后陆一鸣的前妻转发了相关消息:我和一鸣相爱多年,可能太过相爱,反而很难走到一起,遗憾是有的,但分开后两个人更轻松愉快,所以希望粉丝们祝福他,我也由衷地希望,希望他能找到一生的幸福。我昨天的飞机到悉尼,诸事繁忙,到现在才腾出空和一鸣的工作室联系上,他怕公开我们离婚的消息我会遭受到恶意揣测,所以希望和我确认后才发布声明,跟大家说声抱歉,他还是那个他,你们永远的陆老师,我永远的一鸣。   后续的相关消息和证据陆续发出,网上带陆一鸣节奏的声音逐渐消停下来。   然后战火转到了秦思妍身上,她和《殿下》剧组的合作是公开的消息,有人猜这是一场炒作,秦思妍这么年轻就有了自己公司,长相也算不错,手下更有庄衍这尊大佛,早几年刚刚冒头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猜她背后有金主坐镇,树大招风,当年网站被恶意攻击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原因。   事情发生之后,无论是真的,还是被冤枉,陆一鸣都已经站出来说话了,就算她真的和陆一鸣滚了床单,对方既然已经离过婚,别人也没立场说什么,但是她一直没露面,这事就有些微妙了。   安安不想管这个,她只是一直在想,到底是谁恐吓了秦思妍,并且让她不打算反抗的。秦思妍和安安是有本质不同的,她是个从不吃亏的人,从来都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剧组气氛渐渐缓过来了,导演怕再出幺蛾子,要求封闭拍摄,所有人的电子设备都被没收了,最后的一个月时间,谁也不能与外界联系。   就连安安的手机都上交了,作为大老板的太太,导演并不打算收她手机的,但是安安觉得搞特殊化是一件并不明智的行为,主动交了手机。   秦思妍是两天后通过导演联系到安安的,她人已经在韩国了,用的是陌生号码,打来电话的时候音调很欢快,“安安啊,手机掉了嘤嘤嘤,原谅我现在才联系你……我在韩国呢,昨天才到……出来散散心啊,偶遇一下长腿欧巴……那事啊?陆一鸣不是解释很清了吗?……至于庄衍,散了散了,谁喜欢小屁孩儿啊……我把网站留给他了,以后我就是自己自由身啦,姐姐要环游世界了,以后带你装逼带你飞啊!”   她话说的轻快,可安安总觉得不对劲,特别不对劲。   庄衍最后也回来了,闹了几天脾气突然就安静了,闷头画画,只问了安安一句,“她怎么样了?”   安安老实说:“打电话过来了,心情似乎不错,在外面旅行,说过两天去东欧转一圈。”   庄衍骂了句,“操!”   然后接下来几天都很安静,只埋头画画,再也没有提过秦思妍一句。   他换了一个新助理,是个二十岁出头的腼腆男孩子,偶尔会过来跟安安哭诉说庄老师脾气更差了,总是莫名其妙发脾气,对什么都不满意。   网上闹腾了几天就消停了,毕竟秦思妍不是明星,没什么热度,路人吃瓜群众对她一点也不关心,既然陆一鸣没什么污点,大家折腾两天也懒得关注了。   一切都平静下来,安安最终也没有找景博轩,她以为这件事差不多就这样结束了,虽然思妍和庄衍没有在一起让她觉得有些遗憾,但终究不是一个坏结局。   可她忘了,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出人意料的安静。   很多看起来毫无联系的事情,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网,纵横交错,相互纠缠。   杀青宴上,安安见到了本应该在国外的谈婧,肤白貌美大长腿,美得惊心动魄,她站在人群里,举杯对着安安,笑得妩媚动人,“你给我的,我会一一偿还的,我这人吧,有点好胜心,看不得别人比我得意,刚好,我看你不顺眼。” ☆、26|2.23√〔修〕   很多事看起来似乎毫无关联,要过很久很久之后才能看出些端倪。   比如安安和庄衍长得很像这件事。   比如邢岚拼命要抚养庄衍,却在他四岁的时候狠心抛弃,然后再不过问。   比如秦思妍的网站当初被恶意攻击。   比如秦思妍被恐吓后却怎么都不追究。   比如陆一鸣记得那一场久远的校园演唱会,记得坐在台下的安安。   比如邢岚三番两次邀请安安去参加美术展。   比如景博轩从来不调查她,相信她到可以直接和她领证。   ……   这世上没有巧合,只有因果。   “你以为景总看得上你什么?不过是内疚罢了,景总的父亲是同性恋这事几乎是人尽周知了,而出柜对象,是庄建宁,庄、建、宁!你的生父,景太太!”谈婧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我想我应该友情提示你,很快,幻影传媒就要易主了,你的大树可是要倒了,安安小姐,你招惹了了不得的人哦!”   她知道这些的时候,简直要笑疯了,看看,这世界怎么会有童话,都是笑话。   当天晚上安安接到了a市美术协会的电话,“,我们会长想见您,她说您会想见她的,周末,博物馆附近的星巴克,可以吗?”   安安说:“她怎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绕这么一大圈有意思吗?”她从没有一刻觉得像现在这么冷过,全身像是埋在了冰窖里,冷得浑身上下打颤,她要极力控制自己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抖。   对面有很久的沉默,然后电话被另一个人接起来,声音是温柔华贵的,带着点漫不经心,依稀有着许多年前的音调,只是少了些歇斯底里,多了点不动声色的阴沉,她说,“好久不见啊,小丫头!”   安安一瞬间觉得浑身发抖,明明那句话里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在,可她恐惧地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那恐惧从很久之前那个夏日午后埋下种子,在这一刻开花结果。   “听说你嫁的不错,本来想恭喜你的,可是忽然发现,兜兜转转你又落进了景家人手里,突然就觉得这世界真是小。”邢岚说,“也很可笑,这个世界很可笑!”   “恐吓思妍的是你,对不对?”   “我一直觉得这一切很可笑,当初你父亲为了追求艺术,寻求一切刺激的东西,他和他的一个模特在一起,他们在画室做'爱,整日厮混,那个时候我是他的学徒,我每天都在画室,好几次我都撞见他们裸着身子,交缠在一起,我就看着,什么都不说。”   “你一早就知道我是ann,所以才邀我去参加美术展,是吗?”   “有一次,那个女人说想和他结婚,他拒绝了,他们做到一半,那个女人负气走了,他光着身子,就躺在画室的长沙发上,那个地方高高地竖着,情潮未褪,那样子迷人极了,我看呆了,愣愣地盯着他看,他是个英俊的男人,也是个床上高手,他教人着迷。”   “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看着他,心跳得很快很快,他扭过头来看我,问我,‘要尝一尝吗?’那语气里带着恶作剧般的恶劣,那是我第一次见男人的器官,我从来不是个胆子大的人,但那天我脱了衣服,那玩意儿钻进身体里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所有的美妙都在里面了。我爱他,爱他的一切,我愿意为他奋不顾身,可是他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   安安厌倦了这种答非所问的对话,厉声说了句,“别说了!”   邢岚终于不再自说自话,电话那头,她的笑声飘忽的很,“你的爸爸,他是个混蛋啊,可是还是有人愿为他奋不顾身,比如你的母亲,那个裸模,无论如何都要生下你,真蠢是不是?我也蠢,以为自己可以嫁给他,就表明自己和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其实我不过是他掩盖自己是个gay这个事实的工具罢了,他这个懦夫!人渣!”   “邢女士……逝者已矣!让他们安息吧!”安安吞了口唾沫,觉得电话对面的女人可怕地让人头皮发麻。   “不,他们不会安息,他们都扒着眼看着呢!”她轻声开口,音调依旧温柔,甚至还含着笑意。   安安浑身发抖。   邢岚最后说,“周末见!”   那声音是笃定的,仿佛早已看透她会答应似的。   挂了电话的时候,安安的手心都是汗,后背也被冷汗浸湿,然后一阵一阵的抽冷,她抱着自己,觉得心跳快得不像是自己的。   她终于能明白秦思妍为什么会被恐吓到了,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   景博轩今晚下班很早,这是个好日子,他终于可以把太太带回家了。   “东西收拾好了吗?”进门立在玄关处换拖鞋,看见自己的小太太窝在沙发里看有线电视,于是问了句。   安安扭过头去看他,玄关处昏黄的小灯给他镀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有种温和的暖意。   以前安安总觉得他高高在上,冷冷寂寂的不染烟火,其实他这个人骨子里是暖的,暖入骨髓,相处越久这种感觉越强烈。   安安笑了,跳下沙发,赤着脚跑向他,窝在她身上的多多嗷呜了一声,蹦蹦哒哒跳出去好远,然后似乎才明白什么,掉头也跟着安安往门口跑去。   一人一猫齐齐地去扑景博轩,他刚换完鞋子,身上一沉,脖子上就挂了一条细细的胳膊,腿上挂了一只多多,他没理会企图卖萌求关注的多多,只低头,看着热情的自家姑娘,毫不吝啬地给了一个深吻。   “东西收拾好了吗?”他贴在她的唇瓣,又问了一遍。   呼吸间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儿,让人迷醉。   “收拾好了!”安安红着脸把他伸到自己衣服里的手扯出来,扯着他的指尖往里走,问他,“你吃饭了吗?”   景博轩皱眉看她赤脚的样子,索性把她夹在腋下,抱着她去找拖鞋,“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今晚的安安同学格外黏人,抱着景博轩不撒手,而且有越抱越紧的趋势。   “你不撒手我就在这里把你办了。”他凑近她,单手从她的衣服下摆插'进去,胡乱游走,他把她压在沙发上,喘着粗气跟她说,“就地正'法!……我吃过饭了,可现在饿得很。”   安安睁着眼,“那我给你煮面吃?”   对于这个傻了吧唧的姑娘,他说话只能直来直去,于是告诉她,“不吃面,想吃你!”那眼神,是毫不掩饰的*。   以为她会害怕,没想到小姑娘今晚似乎格外胆子大,脚趾勾着他的小腿,整个人缠在他身上,主动去解他皮带。   从头皮到脚趾,一同战栗,那种惹火的感觉,分外让人难耐。   于是景总成功为太太解锁了沙发play!   最后他把头埋在她胸间休息的时候,听见她说,“老公,我要变得很强大很强大,我不要做你的软肋,我要做你的盔甲。”   她声音软软的,用一种近乎童音的腔调说着许诺的话,有一种反差萌,惹得他忍不住笑,“老婆,你这是要保护我?”   安安抱着他的脑袋,轻轻点头,“谁也不能伤害你!”   无论是谁,都不可以!   “傻瓜!”景博轩揉着她的脑袋,“我是个男人,合该保护自己的女人,如果哪天我顶不住,你记得快点跑。”他咬着她的耳垂,慢慢啃噬,“然后替我搬救兵!” ☆、27|2.23√   安安去见邢岚那天,风很大,乌云压顶,一场暴雨蓄势待发。   景博轩在美国出差,离开已经一周了,秦思妍在丹麦,昨天还拍了美人鱼雕像的图片给她看,吐槽说和想象中一点儿都不一样,庄衍闭关修稿,萧影和叶绍庭去了马代度假,景萱和姜寒忙着准备一周后的婚礼,世界一片宁静。   看起来似乎很宁静!   安安揣着伞,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了。   司机看着她不是很好的脸色,忽然迟疑地问了句,“太太,您没事吧?”   安安撑着伞,指骨捏着伞柄,因为太用力,有些发疼,她摇了摇头,“没事,回去的时候我再打电话给你,你可以到处转转。”   “不用,太太,先生吩咐我们好好照顾您,您又不肯带保镖,我就在这里等,有事随时叫我。”   安安冲他欠了下身,说了声,“麻烦了!”   她转身往星巴克走去,雨幕如帘,这场景,如果要配一首曲子,大约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命运在敲门,但她不打算屈服。   “欢迎光临!”男侍者微笑着对她说,但她忘记了回应。   她一向是礼貌的,庄爷爷从小教她,克制,守礼,不越矩!这是她将奉行一生的信仰!她很少有像现在这样失态的时候——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心里早已兵荒马乱。   因为从来没有一种东西,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爷爷说过:无欲则刚!   不想要,就不痛苦,不害怕失去,也就没惶恐。   但现在,景博轩对她来说,很重要。   靠窗的位置,邢岚穿着红色的风衣,头发绾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从她六岁时候到现在,十六年了吧?岁月好像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她依旧很漂亮,还有珠光宝气熏染出来的高贵。   听说她嫁给了国外的一个新闻大亨,国内两条最完整的电影院线都是那个人。   六十多岁,是个老爷子。   “邢女士!”安安叫了她一声,她应声抬起头来,盯着安安,很久之后才收回目光,只说,“真像!”   安安知道她说什么,但没接话,坐下来,要了一份樱桃蛋糕,一杯拿铁,她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吃不下。   “我以为你会哭鼻子,你小时候经常哭,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怀里抱,小小的一团。”邢岚伸出双手比了下,“大概这么大,听说你生出来的时候只有四斤,早产儿。”她那时候还没有怀庄衍,和庄建宁一起住在南京,过年的时候会回老家看老爷子,那时候她甚至会试着讨好老爷子,讨好老爷子捡来的一个小姑娘。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姑娘是庄建宁的。   “我曾经很想知道我父母是谁,我从哪里来。”明明别人都有的东西,自己为什么没有,年幼的时候,总爱比较来比较去。   安安看着她,目光平淡,“可是后来就不想了,那不重要,没什么是必须要知道的,也没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除了生命。”   安安抬手,放在面前的小圆桌上,微微倾身,“烦恼心中求,不去想的时候,很多事就没那么糟心了。”   “不愧是老爷子教出来的学生,一股子学究气。”邢岚嗤笑,“毛丫头,你懂什么?”   “你太偏执了,偏执的人视野总是狭窄。”安安目光落在她身上,认真地问了句,“你这半生,不觉得很累吗?”那些个伤心往事,何必留着一遍一遍咀嚼。   “是挺累的,但没办法!”她脸上有笑,但那笑有点儿冷,“有些恨,必须要以血为代价才能洗去。你不会明白那种感觉。”   安安被她的语气吓得有些脸色苍白,“你想做什么?”   “没事,叙叙旧!”邢岚耸了耸肩,“我是个挺害怕孤独的人。”   雨滴越来越大,白天像夜那样黑,从窗户往外看,几乎看不到路对面的人,主干道上,车子爬得缓慢。   “邢女士,我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见你,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见我,说实话我很怕你,小庄有多恨你,我就多怕你,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小庄没了妈妈。”安安说,“他小时候很爱你,我总是听见他哭,他哭的时候声音很响亮,谁都哄不住,我经常听见他痛苦地喊叫要妈妈,他从不午睡,因为经常被梦魇缠身。”   “见又怎样,不见又怎样,他一样活得好好的。”邢岚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也不觉得内疚,她对自己骨肉的冷漠的让安安讶异。   窗外,在一堆慢慢爬行的蜗牛车队里,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快速地窜了过去,溅起的积水,有腰身那么高。   总有一些人,疯狂地不顾一切。   “赌徒!”安安说,“你像个赌徒,很疯狂,让人害怕。”   “我喜欢你的诚实!”邢岚露出了一个还算真诚的笑意。   但是安安笑不出来,“我知道你想收购幻影,你有这个能力,但是这毫无意义。”她问过学校金融系的师兄,“你丈夫很早就看好亚洲的市场,也试图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但是有很多阻碍,根本推进不了,这里毕竟是中国,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你知道的倒还不少。”邢岚捏着勺子,一下一下地在杯子里搅拌着,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隔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那就同归于尽好了,反正我也活够了!”   “你这个疯子!”安安克制着才没能骂出声。   “如果你经历过,你也会疯的。”   “我不是你,我不会!”   “我恨景家人!”   “景先生和景太太早就去世,你这是迁怒。”   “那就算是迁怒好了,我恨景家人,我也恨你,恨庄家人,我恨所有人。”邢岚平静地说着疯话,那模样让人害怕。   安安由衷地说,“你真是个疯子!”   “那就算是好了!”   -   邢岚离开的时候,有司机来接她,她现在的丈夫有着全球前五百强的新闻集团,富可敌国,权势滔天,中国区的总裁见着她会恭敬地称她,“夫人!”   可其实她什么都没有,就连钱也少的可怜,那个老头子是个无比精明的商人,他有过十三任的太太,各个年轻貌美,他也懂得如何去控制这些女人,知道什么可以给,什么不可以给。   比如名声可以给,钱不可以。   比如虚荣可以给,权不可以。   她坐上车,躺倒在靠背上,眯着眼看车窗外,大雨倾盆,a市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酣畅淋漓的雨了。   这城市对她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了,别人都说庄建宁死的时候,她在云南逍遥快活,不是的,庄建宁死的时候,她就在这里,那时候他们已经离婚了,只是别人不知道,毫无预兆的,庄建宁要和她离婚,她生气极了,决定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   可他死了,她还是想要来吊唁。   那天下葬后,人都走了,她才去了墓地,盯着墓碑上的照片,一个人哭到断气,她扯着自己的头发,扯到头皮发麻,那时候她多想有一场雨,彻彻底底让自己淋个透。   可那天是个晴天,太阳晒的人发昏。   庄建宁死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怀孕的,她去了一趟和平街,好像突然之间自己就和他有了联系一样,仿佛命中注定,她甚至觉得欢喜。   庄老爷子是个开明的老人,对她说,“你还年轻,往后有更长的路要走,不必要个孩子拖累自己,打掉吧!你有权利这样选择。”   她还是把庄衍生了下来,后来呢?后来她才知道,庄建宁要和她离婚,不是因为厌倦她,是因为终于受够了煎熬,不打算披着婚姻的外衣自我欺骗了,他爱的那个男人死了,他也不想活了,邢岚觉得自己选择为他生下孩子的行为可笑的可怜。   那时候她看着庄衍,就像看一个怪兽,她为什么要生下那个人渣的孩子,她像个笑话!   父母厌弃她,亲戚朋友对她指指点点,而她遭受这一切,只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不爱女人的男人,多可笑。   “夫人,到了!”车子停了,司机为她打开车门,有保镖凑上来,低声说:“夫人,先生说让您回去一趟,他想见您。”   一个靠嗑药才能硬起来的老头子,还执着于床上的事,男人果然到多大年纪都是下半身动物。   邢岚皱了下眉,“给我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我就回去。”   “可是……”   “我说一个月后!”邢岚冷下脸。   对方低下头,“是,夫人!”   -   安安从星巴克出来的时候,司机撑着伞站在车旁,面上带着担心,“太太,真的没事?要不要联系一下景先生?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不要。”安安摇头,“他很忙,不要打扰他了。”   他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新悦影视公司,陆一鸣也是新悦的,安安去找他。   一家日式餐厅,楼上的包间,安安等在那里,呆呆地望着花几上葱翠的绿植,想起那场校园演唱会,她是被点名叫去的,那时候大多学生都是被安排去的,她根本没有在意,她坐在第一排,一直看到最后,结束的时候,陆一鸣甚至下来和她握了手。   有时候,大概就是一种缘分吧!   百度百科上说,陆一鸣,单亲,父亲早亡,有一个姐姐,早年当过模特,是某个知名画家的情人,姐姐后来自杀身亡,原因不明。   而那个知名画家,叫做庄建宁!   这个世界还真的是小。   出神的片刻,门推开,是陆一鸣的身影,那张脸一如既往的深沉平静。   安安站起来,看着慢慢走近的他,用很小的声音的说:“陆老师,我是不是……该叫你舅舅!”   她想起那天在休息室的时候,他说:“我记得你……在更早以前,a大,校园演唱会,那个时候。”   那天陆一鸣和她握手,说:“很高兴见到你!”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那不是对粉丝的客套。 ☆、28|2.24√   “我姐姐死的时候,我九岁,已经过去二十二年了。”   陆一鸣坐下来,举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口水,时间过得真快,他看着对面的人,“她死的时候,还没有你年纪大。”   二十岁,陆珊死的时候,刚刚过完二十岁生日。   安安以前总觉得陆一鸣那双眼深沉得很,有时候显得又冷又空洞,寂寂的,让人看不透。   他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媒体曾评价说。   似乎是这样没错!   安安觉得这感觉有点儿奇妙,她孑然一身,从来都知道自己在这世界上是没有根的,然而突然有一天,她知道了自己从哪里来,她忽然问了句,“我和她像吗?”   陆一鸣盯着她看了会儿,那目光像是要透过她去看别的东西,然后他摇摇头,“不像,她是双眼皮,眼睛很大,笑起来的时候有个很浅的梨涡,还有虎牙,两颗,尖尖的……”他闭了闭眼,不想再回想,“你皮肤很白,这点儿和她很像。”   他说:“其实你像你父亲更多一点。”   他又仰头灌了一口冰水下去,过了这么多年,再回忆,还是会觉得难受。   时间抚平伤痛,抹不去记忆。   那是一段陆一鸣不想去回想的时光,他出生在一个工人家庭,父亲是个建筑工人,他还不记事的时候,父亲就意外去世了,母亲一个人抚养他和姐姐,一家人生活窘困。   记忆中姐姐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长相明艳,身材惹火,性格爽朗,镇上有很多男人想泡她,但她看不上那些人,她是个有野心的姑娘,甚至看不上他们那个小镇。   十七岁那年她就收拾行李跟着远方一个表亲离开了,她说要去大城市,有人介绍她去当模特,她想当大明星,站在镁光灯下。   那一年,陆一鸣七岁,母亲把陪嫁的一套金饰当了,换了四千七百八十二块钱,都给了陆珊当路费,嘱咐她万事小心,实在不行就回家。   十七岁的陆珊野心勃勃,毫无畏惧,觉得生活有万千种可能,认为自己可以去过心目中的生活。   可是即便再早熟,陆珊还是带着少女的天真和懵懂,大城市对她来说充满了恶意。她年纪小,处处碰壁,不愿意给母亲说,谎称自己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每个月会寄钱回家去。   那钱是怎么来的,陆一鸣到现在也不知道。   她没有当成明星,她的美貌在光怪陆离的大城市毫无用处,她生活的艰难,甚至有时候沦落到一天只吃一餐的地步,但她是个不服输的人,不愿意就此承认失败,她坚信总有熬出头的那一天。   她在酒吧当啤酒女郎,偶尔顶替人上去跳艳舞,他做很多兼职,外来人口不好混,找的工作总是不像样,后来甚至去做裸模,十八岁生日那天,她还在寒冷的冬季里,站在画室摆造型,冷风冻得她皮肤发紫,那幅画被放在美术馆展览,门票是三十五一张,那是她赚得最多的一次,一千二百块钱,够她吃喝很久了。   但那样的好事,不是每次都有,更多的时候,她忍受着各种不堪,拿着微薄的薪水。   那幅画展览那天她步行了两个多小时跑去看,很多人都买门票进去,她咬咬牙,也买了门票进去看,她的那幅画像被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名字叫——少女的梦。   那幅画真美,一点也不龌龊。   少女春梦,美得像诗一样。   可她的梦是什么?她好久都不做梦了,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蹲在路边哇哇大哭,哭够了,还是要讨生活,后来她被介绍给好几个画家,有些是艺术家,有些是披着艺术家名头的流氓,有一次她甚至被要求自-慰,那人想看她高-潮的样子,她羞愤欲死,砸了那个人的画室。   她被打了,还被要求赔很多钱,可她并没有钱,后来是庄建宁解救了她,让她免于被送去警局。   她认识庄建宁,就是那个画“少女的梦”的男人。   一个艺术家一样的男人,会用浪漫的笔触让女人像花朵一样绽放在纸上。   十八岁的陆珊还没见过很多男人,即便是生活的艰苦让她早熟,也没能彻底磨灭她心中那点属于少女的天真烂漫。   她堕入爱河,她开始专职给庄建宁当模特,有时候要裸着,有时候不需要,无论是裸着还是不裸,庄建宁的目光和笔触都不会让她觉得难堪。   他说她很美,坦诚地表达对她*的喜欢,陆珊反而喜欢他的坦诚。   有次画着画,庄建宁思路被卡着,烦躁地抽烟,陆珊过去安慰他,或许是他的脑子太混沌,又或许是她的身体太美,他抓起她的脚腕,将她压在了桌子上,半开玩笑地说,“你再在我面前晃,我就要上你了。”   陆珊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眼中有情也有欲,她勇敢地说:“好啊,那就来吧!”   一切从那个时候开始,或许也从那个时候结束,她深深地迷恋那个男人,迷恋他身上的那股艺术家的偏执和疯狂,迷恋他床上高超的挑逗技巧。   那是一匹野马,而陆珊想征服他,可一个女人想要征服一个男人的时候,往往已经被征服了。   他们在一起了一年,陆珊度过了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她每天睡到自然醒,给这个男人洗衣服做饭,帮她收拾画室,做他的模特,画画累的时候,就□□,没日没夜,画室的每个地方他们都滚过,有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屋里都是一股子散不掉的暧昧气味儿。   陆珊以为已经牢牢抓住了这个男人,可她想错了,她提出结婚的时候,庄建宁平静地和她说:“我说过,别和我当真,我除了让你爽,别的什么也保证不了。”   她还特地选了两个人共赴高-潮以后,据说那是男人意识最薄弱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男人愿意为了女人献出一切。   显然那是个谬论。   陆珊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们□□做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失魂落魄地披衣服跑掉了。   跑到门外,想起自己的钱包手机都落在那里,回去取的时候,正好看见庄建宁的学徒小姑娘脱衣服的画面,她彻底绝望。   陆珊有半年没有给家里寄钱,打电话写信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母亲去找她的时候,她怀孕已经快要生了。   那一年她堪堪二十岁,母亲伺候她坐完月子,然后不想女儿这样毁掉自己,背着陆珊把孩子带给了庄老爷子,骗陆珊说孩子扔掉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陆珊自杀了!   所有的一切,在那一刻彻底结束。   没有葬礼,母亲把陆珊的尸体拿火化,抱着骨灰盒子坐十四个小时的火车回家,陆一鸣看见姐姐的时候,她已经成了骨灰,那个宠他护他带他疯带他闹的姐姐,再也不会在清晨坐火车转六路公交车抵达家门了。   “就是这些,很荒唐是吧?”陆一鸣平静地笑了一下,“我一直觉得很荒唐!”   ……   安安出了餐厅门的时候,雨小了,这下天是真的黑了,司机像雕像一眼伫立在原地,看见她的时候,欠身说:“太太,您吓死我了,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带您出来了。”   安安抱歉地说:“听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忍不住想知道结局,没注意时间,真是抱歉。”   “您客气了太太,不过……”司机迟疑地说。   安安踏进车里的脚步顿了一下,一半身子在里面,一半身子在外面,“不过什么?”   “对不起太太,我看您状态实在差,就向他汇报了情况,他大约……”司机抬腕看了下表,看着安安的眼睛说,“大约已经到机场了。”   “啊?”安安一下子懵了。   “太太,要去机场接机吗?先生见到你,会很开心的。”   雨水淅淅沥沥,顺着手背流下去,安安甩了下手,慢慢蜷缩起手指,放在唇边哈了口气,指尖已经冻僵了,连带着大脑似乎也麻木了,愣了一会儿才拽了下自己出门时候随意穿在身上的衣服。   她有些紧张,“会很丑吗?”   司机笑了,“不,太太,很美。”衣服不重要,人更重要。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幕里,霓虹灯闪烁的光在夜雨中显得有些清冷和模糊。   安安莫名有种久别重逢的欣喜和紧张感。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安安站在里,vip通道里出现景博轩和他随行工作人员的身影的时候,安安觉得呼吸都停止了。   啊,明明都领证了,也滚过床单了,只不过六天没见,她怎么就这么紧张呢!   安安紧张地忘了走过去,也忘了说话,傻不拉几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方向。   反倒是景博轩一眼看见她,针织衫,长裙,头发随意地散在身后,是他的姑娘。 ☆、29|2.25√   穿个高跟鞋也不过才一米六几的安安同学,被三两步走过来的景总抱了个满怀,整个人都埋在他的怀抱里了。   “想我了吗?”景博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克制的激动和愉悦,“我想你了,安安!”   一旁的司机抿唇笑,他就知道先生会高兴。   安安把手慢慢圈在他的腰上,抱紧,脸埋在他胸口,然后傻傻地笑了起来。   过了很久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踮脚亲了下他的下巴,没有胡须,很干净。有剃须水淡淡的香味充斥鼻间,安安趴在他耳边,悄悄告诉他:“很想很想!”   那软糯的声音钻进耳边里,仿佛是电流,沿着耳道,一直爬到心口去。   被取悦的景总忍不住回了一个吻,吻在额头,那动作,带着三分克制,七分虔诚。   一点儿也不像他的风格!   随行人员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景太太,这太过温情的画面,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见到了一个假的景博轩,明明两分钟之前*oss还板着脸教训他们做事拖沓呢!画风转的太快,让他们一脸懵。   “太太好!”几个人走过去,微微欠身跟安安打招呼,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见安安,之前倒是见过网上传的照片,跟真正见面还是有差距的,不算很漂亮,但有种独特的气质。   安安红着脸点了点头,刚刚亲景博轩下巴还不觉得,这会儿被人打招呼,臊得都快躲到景博轩背后去了。   景博轩毫不避讳地揽着媳妇儿的腰,跟身后众人说:“大家辛苦了,放你们一天假,明天好好休息。”   “谢谢boss!”几个人脸上露出笑意来,伏地魔大发慈悲,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于是大家把这变态工作狂难得的温情归结在面前这个天使妹妹的光环上,看着安安的目光就越发和善了。   “不,应该谢谢嫂子!”领证那晚的聚会上见过的一个男人笑着看安安,低声凑近说:“嫂子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天使!伏地魔都为你折腰。”   其他人跟着笑,景博轩无比坦然地挑了挑眉,摇头纠正说:“不是折腰,是臣服!”   “噢,普天同庆!听见你说这话真是特么的见鬼一样刺激!……这真是历史性的一刻,今个儿我请客,大家随便点。”他摇头跟左右两边的人说。   “卓少请客,我们肯定去啊!哈哈哈哈,boss要一起吗?”   “不不,不带他,你们boss有更重要的事做!”   一群人长长地“哦”了声,识趣地互相推搡着走了!   “boss再见,太太再见,*苦短,我们就不打扰了哈!”   卓非笑着摸了一把安安的脸,“天使嫂子我们就不陪你们了!我哥今天累坏了,腰不行的话你见谅!”手刚碰上,就被景博轩给挡了回去,“再乱动爪子给你剁了!”   “咦,这么凶!有你这么护食的嘛!”   安安懵着点点头,那副认真的样子,让卓非哈哈大笑起来,最后被景博轩踢了一脚,“赶紧滚!”   一群人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下司机和三木兄拖着行李,看景博轩在那里对自己小太太动手动脚。   多正经一男人,怎么画风成这样了,三木兄啧啧了两声,果断低头缄默秉持三不原则:不听,不看,不yy。当然,最后一条是做不到的。   他已经脑补了十万字不可描述系列的高h小说内容了,最后想象了一下总裁那威猛的身材压在小姑娘身上的画面……   嘶——禽兽啊禽兽!   “又在编排什么呢!”景博轩揉着自己媳妇儿的小手,余光扫了一眼摇头点头皱眉又偷笑,表情丰富到平均一秒变张脸的三木兄。   “太禽兽了!”三木兄脑子里还是不可描述的画面,于是就脱口而出来这句话,说完转了一下眼珠,有种拿刀捅了自己一下的错觉,旋即面不改色地改口,“不是,总裁我不是说你禽兽……我是说太太……咦,也不是。”显然彻底混乱的他,一点也没表情上那么轻松。   三木兄腰一挺,打算做一个诚实的社会主义好青年,无比真诚地说:“总裁你看起来又禽兽又色'情!我说真的,你再乱亲我就要报警了!告你影响市容。”   安安被他说得差点跳起来,被景博轩的手一捞,又趴进他怀里了,那样子更色'情了,他风衣的料子凉凉的,越发让安安觉得脸红得要烧起来了。   景博轩扣着媳妇儿的腰,缓缓挑了下眉,就那一个简单的动作,吓得三木兄立马改口,“开开开……开玩笑呢!总裁!”   然后把行李匆匆交给司机就说:“总裁晚安,您好好休息,我觉得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我必须清楚现在多打扰您一秒就是多一分罪过,所以我就先走了!”三木兄三十度鞠躬,说了声:“太太再见!”然后就一溜烟跑了,期间没有给景博轩说一句话的机会。   等他走了,景博轩挑起的眉毛缓缓放下来,对着安安无辜地说:“我只是想跟他说,他说得对的。”   跑得倒是挺快,胆子也真是肥了。   “先回家,嗯?”他说。   安安点点头,把手塞进他的手心里,坐在车上的时候,他似乎已经很困了,闭着眼小憩,全程一直握着安安的手,宽厚的手掌,手心是暖的,安安觉得心也是暖的。   爱和被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就是在一起的每一秒,就算什么不干也想要微笑那种。   安安一路傻笑着,下车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这两天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大好,邢岚总给她一种恐惧的感觉,就像黑夜中行走时总觉得背后有东西盯着那样。   她睡的很沉,是景博轩抱她下去的,安安睡眠一向很浅,景博轩以为她会醒过来,但是没有,她似乎很疲惫,这让景博轩微微皱了皱眉头。   管家等在台阶上,以往他会礼貌地问好,今天只点头示意,没有说话——景博轩赶在他开口之前制止了他。   几个女佣凑过来,想接安安过去,被景博轩的眼神给挡了回去。   他亲自抱安安上楼,将她放在床上的时候,有女佣很轻地扣了下门,把安安的包包拿了过来,景博轩掏出她的手机调了静音,替她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看见包里面的两张小票,一张星巴克,还有一家日料,都是两人份的餐。   景博轩出来的时候,小心地关了房间门,管家已经等在外面了,例行汇报:“先生,您走的这一周家里没有发生什么值得汇报的事。”   “那就说一下太太吧!”他揉了揉困乏的脖颈,“多小的事都行!”   管家清了清嗓子开口,“新招了一个女佣,给太太养猫用,资料审查过,是个好女孩儿。健身房里多了四面大镜子,是太太要求的。”   “镜子?”   “对,太太有时候会练跆拳道,不过我想她应该需要一个陪练。”   “那就去找一个!”景博轩想了想,“最好是个女教练。”   管家笑了下,点头,“是,先生,这不难。”然后继续汇报,“太太似乎不大喜欢家里厨师的菜,她的口味很淡。”   “那就换掉!”景博轩扯了扯领带,实话说,为了能尽早赶回来,他已经一周没有好好休息了,很困,这会儿全靠毅力在撑,他说:“她心情不好吗?听司机说太太今天出去的时候脸色很差。”   “这我就不清楚了先生,太太这些天一直在家,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她经常逗逗猫看看视频什么的,您不在的时候,她的话很少,也几乎没有表情,所有究竟心情如何,我们也无法判断。”   景博轩点点头,“她今天去见了谁,有跟家里说吗?”   管家点头,“太太说是见美术协会的会长和新悦的一个叫做陆一鸣的男星。太太每次出门都会跟家里说,哪怕只是逛超市,她说怕万一哪天手机没电了您找不到他会担心。”管家笑着说,“太太是个有趣的姑娘。”   景博轩用手蹭了下下巴,笑说:“是啊!”   所以他深深沦陷。   “司机说,太太见了那个女会长之后,脸色就很差,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有些魂不守舍。之后又去见了新悦的男星,两个人在日料店,呆了很久,包厢有一面靠窗,如果不是司机能看得见太太,大约要直接上去了,他们一直在说话,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然后就直接去了机场。”   “好了,我知道了。”   景博轩去洗澡之前打了个电话,“查一查a市美术协会的会长,我要她的资料……对,现在,马上。”   他洗完澡之后,邮件已经发到了他的邮箱。   “,美籍华人,中文名邢岚,常年居住的内华达州,近两年频繁往返大陆,担任美术协会会长刚刚三个月,提拔了不少新人,她投资了一个工作室,主打原创品牌,服装和创意生活用品系列,因不明原因,公司一直未上市……”   景博轩皱了皱眉,轻声重复了一遍,“邢岚!”后面附了照片,景博轩看了一眼,眉峰慢慢拧紧。   这女人…… ☆、30|2.26√〔修〕   邢岚有很严重的偏头痛,疼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仿佛带着扭曲的撕裂感,她讨厌这种感觉,看了无数的医生,花了无数的钱,可是无济于事。   很多事情大抵就是这样,不甘心也好,不服输也罢,可终究毫无办法,还是要认命。   认命吗?她不是这样的人,从来就不是。   不认命吗?对,不认命。   她又开始头痛了,那种撕裂的痛感从脑部蔓延到全身,让人几欲发狂。她现在站在新悦十八层的高楼上,她带来的人正在和新悦谈入股,这些不需要她亲自去,毕竟她也不懂。   她从落地窗俯瞰这个城市,连绵不绝的高楼,钢筋铁骨的城市,带着冰冷的视感。   她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个世界对她充满恶意,然后紧接着是愤恨,偶尔还会有厌倦,就像现在这一刻。   她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去看一看中医吧!听说中国的中医很神奇,或许能够帮到你。”随行的秘书跟她说,那是一个白人姑娘,金黄的大波浪卷长发,蓝眼睛,鼻梁挺直,年轻而漂亮。   邢岚揉着已经分不清哪里疼的脑袋,回过头看她漂亮的蓝眼睛,她问她,“你做我的秘书多久了?伊丽丝!……是吧?我没叫错你的名字吧!你知道,我一向记不得外国人的姓名,毕竟我是个英文不好的中国人。”这显得有着讽刺,但却是事实。   邢岚一下一下地揉着太阳穴的方向,整个脑袋突突地疼,完全压制不住,自从去见了安安,头疼就没停过。   这该死的!   金发姑娘慢悠悠地说,“是的,我的名字的确是伊丽丝,已经跟你四年了,从你和reeves登记结婚以后。”她不像其他人,不会恭敬地叫邢岚太太,也不会恭敬地称里维斯为先生或者boss,这是个傲慢而富有野心的女人,邢岚是这样感觉的。   邢岚笑了下,疼痛下的笑,显得阴森而苍白,“四年,很久了。”   她看着窗外,昨天的暴雨延续到了现在,外面风雨如晦。   “伊丽丝,拥有有两所高校的毕业证书,曾是里维斯的首席秘书,能力出众,深得里维斯的喜爱,你曾是他的情人,为他怀过孩子,你想生下来,但最后被强行打掉了,我说的对吗?”   “是,你说的对极了。”伊丽丝毫不避讳地说。   “别叫我,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这个名字。”邢岚皱着眉,那样子显得有些可怕。   但伊丽丝并不在意,一个纸老虎罢了,她始终这样觉得,里维斯是瞎了眼娶这么个女人放家里,不过或许正因为蠢,所以才更招男人喜欢也说不定。她有时候也挺喜欢这个女人的,除了吃喝玩乐,并不想别的事,这比那些处心积虑争股份的女人可爱多了。   她耸了耸肩,“ok,叫你岚吧,鬼知道你的名字有多拗口,还是听起来顺耳一些。”   “你知道当初里维斯为什么会娶我吗?”邢岚忽然问了一句。   “天知道,或许是觉得你够傻吧!reeves一向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不,你错了,是因为够狠。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句中国的老话。”邢岚的脸上是一种莫名的笑意,她似乎想到那个遇见来中国考察的里维斯的冬天,那是个典型的外国佬,微胖,个子很高,宽额头,浓眉大眼,和两片象征着情'欲的厚嘴唇,那时候邢岚负责接待他,衣食住行事无巨细,里维斯对她很感兴趣,在某个独处的夜晚,他向她发出了邀请,那时候里维斯刚刚和上一任妻子离婚,他还算身强力壮,两个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邢岚跟了里维斯十二年,然后才嫁给他,这十二年,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难熬的十二年,没有希望,或许也看不到未来,没有人相信邢岚可以荣登正位,那看起来半点可能都没有。里维斯的前n任太太,没有一个是毫无背景的。   对自己不够狠,就坚持不了那么久。她想要摘星星,就要站在足够高的山上。   伊丽丝并不懂她的意思,耸了耸肩,说:“好吧!我们谈论另一个问题,你要不要去看看中医?”她指了指邢岚的脸,“脸色发青,如果让reeves看见你这样,可能不久之后你就成为他前妻中的一个了。”伊丽丝半开玩笑地说着,“不过也不错,他一向对自己的女人很大方。”   邢岚扬起唇角,“我并不靠男人活着,伊丽丝,从一开始你就搞错了。”她看着对方,“我和你不一样,从一开始你想靠孩子抓牢他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所以嫁给他的人是我,不是你。”   这场对话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刻结束,新悦的李总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过来,过来和邢岚握手,李晖说:“祝我们合作愉快,里维斯太太!”   邢岚得体地笑,“合作愉快!”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记得帮我谢谢谈婧,她是我的贵人。”   李晖挑眉,旋即微笑,“一定!您放心。”   下楼的时候,陆一鸣站在电梯外的走廊上抽烟,这里禁烟,但是没有人制止他,公司向来是这样,红的人总有特权。   邢岚在无数人的簇拥下顿下了脚,所有人的脚步跟着停了下来,邢岚盯着陆一鸣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笑了,“陆先生,我认得你。”   陆一鸣掐了烟,点点头,“我也认得你,邢女士。”   “你和你姐姐很像,我说性格!让人看不透。”   “是吗?我觉得我们一点儿都不像。”陆一鸣把半截烟准确地扔在垃圾箱里,“她这个人很感情用事,而我正好相反!”   邢岚挑了下眉,“你看起来对我充满敌意!”   陆一鸣笑了笑,没答话,只对她身边的李晖说,“李总,合约到期已经两个月了,关于续约的事,我拒绝!”   他说完就离开了,李晖的脸色有些难看,而邢岚挑了挑眉。   邢岚才不在意这些,转身离开。   出新悦的时候,有人过来给她打伞,她听见有人跟她说:“夫人,美术协会打来电话,说让转告您答应参展,但是她拒绝合展,要求独展。”   邢岚皱了皱眉,“答应了吗?”   “没有理由拒绝!夫人,她拿的是幻影的推荐信,不是我们的邀请函。您知道,幻影向来是协会最大的资助人。”a市的美术协会是个民间组织,管理上有些不同,会长一般是荣誉制,并不管实事,画展的事,自有专门的一群人研讨决定,不必通过会长,只在结果出来的时候,例行通知而已。   有时候资助机构和个人反而权力更大一些。   “原因呢!”见过她之后还敢来,那丫头想做什么?   “示威也说不定!”   邢岚摇头嗤笑了声,“可笑!”   -   安安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得到四样东西,钥匙,手机,门禁卡,还有一张□□。   管家亲自交到她手里,解释说:“家里二十四小时都会有人,不需要带钥匙,这个钥匙是先生办公室的,他说如果您偶尔哪天想去公司见他的话,或许会用的到。太太你需要换个手机,特殊制作,防窃听和追踪定位,为您安全着想。门禁卡也是公司的,你可以出入任何一层。至于□□,是先生的副卡,他说你或许不想要,但是他这个人很匮乏,能哄女孩子开心的东西不多,您不收他会很挫败。”   为了不让景总感到挫败,安安认真地收下了。   上午的时候,安安打电话给景博轩说,自己想找一份工作。   “或许我可以去应聘当老师,我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校领导说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留校。”那时候留校名额还是很紧俏的,所以她曾一度被人羡慕。   “嗯,让司机载你去!”景博轩说,“不过不要勉强,我觉得你的性格……可能不太适合!”   安安早几天就联系了师兄,她去做了笔试和面试,但是真正去做试教的时候,她觉得景博轩的想法是对的。   一切跟想象的不一样,一群学生,甚至比她年纪更大,他们的目光和其中的审视让她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虽然最后主任和她说慢慢来不着急,习惯就好,但安安几乎一瞬间就知道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她性子太软,在有些场合腼腆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那些老师应该具有的优良品质,她几乎没有。   安安感到挫败,晚上景博轩回去的时候,她抱着他的脖子,有些失落地说自己应聘失败了,景博轩吻了她的眼睛,“想一想自己喜欢什么,哪怕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学,时间精力和金钱,你都不需要担心,所以别伤心了,嗯?”   安安点点头,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是在思考那个问题,她喜欢什么?   这是个很难思考的问题,从小到大,不想给别人添乱,她只思考自己需要什么,很少去思考自己想要什么。   “我想要”这三个字,对安安来说比“我可以”难多了。   显然景博轩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先去我公司吧!好歹有个事情做,免得你胡思乱想,至于你想做什么工作,慢慢想,不着急。”把安安安排在身边,对他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一来她相对来说会安全很多,二来他可以时常看见她。   这感觉不错!“有个很重要的职位空缺着,而且非你莫属。”   “什么?”安安有点儿好奇了。   景博轩趴在她耳边说,“私人助理,二十四小时,随时随地,跟在我身后,这工作你最适合。”   安安起初是拒绝的,直觉告诉她这职位的工作内容肯定和景博轩说的不一样。   可是第二天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被他哄着上了车,跟着他到了公司。   有点儿紧张,还有一点莫名的兴奋,对于未知的事情,她总是充满了好奇的。   景博轩今天有很多事要做,进公司就有一个要紧的会议,于是随手叫了一个人来带安安去人事部,并且打了电话交代人事部,“待会儿有个女孩子来面试,职位是我的私人助理,你们关照一下。”   人事部的人看见那个女孩子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神,看起来……年纪有点儿太小了吧?   “姓名,年龄,学历!”   安安有些局促,双手交叉握着放在膝盖上,反应并不是特别快的回答,“安安,二十二岁,去年研究生毕业。”   面试官有些怀疑这个数据的真实性,低头求证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边没有任何资料,于是问了句,“简历?”   “没……带!”安安从没有过求职经历,早上还在问景博轩要不要准备什么,当时景博轩在换衣服,闻言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在她唇上印了一吻,“随机应变,做我私人助理这个技能会就可以了,所以什么都不用带。”她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景太太,带上你自己,去报个到,明天上班,ok?”   如此铿锵有力的两个字,四名主考官齐齐石化,中间那位看起来很凶的主考官眉毛都拧成了深重的川字,重复了一次,“没带?”   安安有种不妙的感觉,但是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再次回答了一次,“没……没有带!”   “好,稍等片刻,让我们先讨论一下,安安小姐,请稍等,可以吗?”这是一次艰难的面试,因为四个人没有搞清楚总裁说的关照是正面的关照还是反面的关照,毕竟他们总裁是个极度反感走后门的人。   安安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后四个人进了小会议室,安安坐在原处没动,她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在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   她觉得有些紧张,想打电话给景博轩,但是想起来他正在开会,于是只能作罢。   安安缓解紧张的办法是数数,当她数到五百六十三的时候,小会议室的门才被打开。 ☆、31|2.27√   主考官步履从容地走出来,面上没什么表情,安安丝毫没意识到,在这短短的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她已经被盖章认定为他人硬塞进总裁手里的空降兵里。   几个人怀着崇高的使命感,决定为总裁处理掉这个烫手山芋。   他们很擅长这种事情,要诀就是快、准、狠,要在敌人还未来得及反抗的时候,一击即中。   于是几个人不给安安还嘴余地地连珠炮发问。   “从事过相关职业吗?”   “你对私人助理这四个字了解有多少?”   “如果总裁有私人需求你该怎么做?”   “同时处理几件事是你的极限?”   “你能做到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吗?”   问完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眸中闪烁着两个大字——完美!   几个人不间断的发问,让安安彻底懵在原地,她有些无措地看着面前的人,完全搞不清状况。   景博轩跟她说,去报个到,然后明天上班就可以。   可是现在?what?   “如果这几个简单的问题,你都不能快速做出判断,然后给出回答,我们怎么能够相信你能做好总裁的私人助理工作。”   “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   “你最好动动脑子,沉默不是金子。”   安安头上飘着血红的大字——卒!   鉴于她一个字没说,四个主考官给出了相同的结论,“差劲的很,你最好回去多修炼几年再来吧!”说完齐齐起身,其中一个女面试官礼貌地同她握手,“抱歉,安安小姐,并不是针对你,我们只是一致觉得你可能不适合这份工作,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职位,再会!”   另一个人说:“祝你好运!”   安安走出去的时候还是懵的,然后过很久之后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有点儿小小的难过呢,懊悔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就过来了,所以她再一次面试失败?   这真是件让人感到沮丧的事。   她愣愣地进了电梯,边儿上恰好站着人事部的人,看她的样子,顿觉可怜,声音都放柔了,“小姑娘,去几楼?”   她木然地抬了抬头,说:“顶楼,谢谢!”然后又自顾自地垂了头。   安安同学还在深刻检讨自己的空降行径,这样是不对的,导师一直教导她,规则是用来遵守的,不是用来违背的,面试不做准备,就像考试不复习一样,显得多不尊重人,也不尊重自己,下次一定不听景博轩忽悠她了。   那人瞬间就笑了,“小姑娘,你也别太难过,为总裁选人,自然按最严格的来,他们不是针对你,你是不是被打击傻了?去顶楼?那是总裁办公室!你进不去的。”这小可怜的样子,不会真被打击傻了吧?   她张了张嘴,想说她去找她先生,可想想又觉得给景博轩丢脸,闷闷地闭嘴了。   人事部员工看着她上了顶楼,算了,她爱去就去吧,反正自然有人拦她。   顶楼,总裁办的人果然把她拦了下来,“对不起小姐,这里是总裁办公室,没有预约不能进入。”   “那……你们总裁呢?”安安问。   “我们总裁还在开会,就算出来他也有很多工作的,他很忙,您有预约吗?”   安安摇摇头,他只说让她报完到给司机打电话,然后回家。   然而这会儿她想见他。   “那很抱歉,我们总裁行程很满,可能无法见您,请预约后再来好吗?”   秘书小姐的声音真好听,安安想,就是太严肃了,笑一笑肯定很好看。   她说:“我可以进去等吗?”   “抱歉小姐,你最好离开,总裁不喜欢见到不该见到的人,他会生气的。”   安安更难过了,她攥着他给的办公室钥匙,蹙了眉头,景博轩是个大骗子,又不让她进,给她钥匙干嘛!   一连串的打击,安安有种被万箭穿心的感觉,分分钟都能吐出一升血来。   她指了指总裁办外的椅子上,“我可以休息一会儿吗?一会儿就走!”她又累又难过。   小秘书看她脸色实在是差,心软答应了下来。   景博轩从会议室出来后上楼来的时候还在跟身边的人讨论。   “接连发生重大的失误,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态度?别跟我说是能力问题,能力不足我要你们何用!立马……”   一句话没说完,一扭头,就看见他的小太太委屈巴巴地缩在椅子上。   他撇下一众人,大跨步走上前,蹲下了身,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了?嗯?”   她看见他,更加觉得难过,想说话,可是忽然忘了词,只咬着下唇说了两个字,“骗子!”   她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控诉,被控诉的景总看着太太委屈巴拉的小脸,心都疼了,捏捏她的小脸,“我申请辩护,景太太!”   总裁办几十号人,眼睁睁看着这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小姑娘被总裁牵着手进了总裁办公室,进门的时候,boss跟小姑娘说了什么,然后她按了指纹识别系统,再然后……门开了!   所以说,总裁办公室的指纹识别系统里有她的指纹信息?哦,天呐!   刚刚出去拦人的秘书简直要撞墙了,她这是做了什么?   没多久人事部的人接到通知,让刚刚面试的四个人去一趟办公室,四个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胆战心惊地进了总裁办公室,看见小姑娘的时候,吓了一跳。   “为了让我能哄好我太太,请你们准确描述一下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她难过得看起来要和我绝交了,我感觉很委屈。”被太太冷落了近十分钟的景总感觉心情很不爽。   太太?四个人面面相觑,几乎是一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立马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太太,我们错了,是我们没有领会总裁的意思,刚刚不是故意针对你的,请原谅我们。”   那副诚恳的样子,和刚刚一点儿都不一样,堪称年度变脸达人。   一直不说话的安安摇摇头,扯了扯景博轩的袖子,终于开口说了话,“不怪他们,哪有你这样对员工的。”她也不是生他们的气,她就是觉得胸口闷,自己耍脾气罢了。   四个人简直要高呼太太明鉴了,摊上这么个总裁他们也很累啊!这还是他们眼里揉不得沙子,让所有空降兵原地爆炸敬而退之的总裁吗?   被二次指责的景总倍感委屈,“我是老板,不能教训员工吗?”   “员工拿你工资,又没有卖给你嘛!”安安小声反驳了句。   “夫人教训的是!”景博轩眯着眼揉她的脑袋,会反驳了,不错。   于是心情很好的景总开启了人生第一波的道歉,“抱歉,是我的错,规则是我制定的,就应该带头遵守,还是要按程序来。”   吓得四个人出去的时候差点同手同脚,跨出门的那一刻,有人说:“来,掐我一把,这一定是个梦!”   “伏地魔道歉,我好慌!”   “好慌加一。”   “加二。”   “……”   然后声音慢慢消失了,总裁办一群面瘫精英脸以高效变态著称的秘书们第一次眼里冒着八卦的狼光看着总裁办公室那里,可惜百叶窗合着,什么都看不到。   “我已经脑补了十集的亲热戏。”   “何以哄老婆,唯有强吻。”   “激情四射,火花四溅,画面略刺激,不忍想象。”   “我忽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果现在接了一个急电,我们是接进去呢,还是接进去呢?”   “我觉得现在就算外星人攻占地球,我们也还是保持闭嘴的好。”   “兄弟们,姐妹们,还能不能有一点冒险精神?”   “那就交给你了,大兄弟。”电话很应景的响了起来,那秘书几乎要跪在地上叫声“上帝”了,颤颤巍巍地抓了电话,一秒面瘫,“喂,您好,这里是幻影总裁办!”   “你好,我是博瑞集团中国区代表的秘书伊丽丝,我们代表想见贵公司的总裁……”   -   办公室里,景博轩有几个重要文件要批,好不容易哄得太太露出笑意,拿了几本杂志给她打发时间,自己去忙了。   安安翻着一堆经济类的杂志,成功睡着了。   景总忙完之后,蹲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看着媳妇儿的睡颜,不厌其烦地盯着半个小时。   然后整个幻影总部各个部门收到了总裁的最高指令:我为今天的行为道歉,她的简历我会亲自整理放在人事部备案,至于工作能力,由我亲自监督,工资的出入也从我私人账目过账。今后如果我太太做错了什么,可以直接来找我,但请善待她,谢谢!   众人表示,您的公司您做主,您的太太您来疼啊,我们没有一毛钱意见。   安安醒的时候,就看见一张过分英俊的脸摆在眼前,愣了好一会儿才眨眨眼,捏着他的脸扯了扯,是温热的,“啊,不是做梦。”   景博轩握着她作案的手,轻“哼”了声,将她扯进了怀里,她软软的身子像云朵一样,他忍不住揉捏了两下,安安被他逗的脸发红,推了他一把,演变成办公室play,她就可以撞墙了。   他却不依不饶,凑过去捏她的脸,撩她的衣服,这个看起来无比正经的男人开荤后变得像个老流氓,时时刻刻充满恶趣味。   安安跳起来,扯了扯衣服,踢了他一脚,骂了声“流氓”,撒丫子跑了。   成功把媳妇儿吓走的景总,看着沙发上她睡出的褶皱还有她扔在上面的包包和外套,手指擦着唇角笑了笑,捞了媳妇儿的衣服和包在手上,晃晃悠悠地出去了。   他打算带她去吃个午饭。 ☆、32|2.28√   安安同学第二天认认真真地准备了简历材料,为了表达自己的尊重,甚至特地准备了一套职业套装。   只不过一不小心和景博轩穿成了情侣装,黑白大条纹风格,景博轩的领带是暗红色的,好巧安安的丝巾也是。   但安安事先是不知道的。   早上安安先走的,因为*oss享有随时上班不用打卡的特权,赖在床上不起来,于是安安抛弃他自己先走了。   景总醒来本想着拉媳妇儿吃个早餐,结果发现人没了,心情顿时变得很不美丽,从进公司的那一刻众人仿佛都感受到了总裁那股类似欲求不满的郁闷心情。   来得早了的景总径直去了公司食堂,家里阿姨和厨师被想要过二人生活的景总给支配走了,新晋小新娘安安自己没吃饭,显然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新婚燕尔的景总要自己吃公司食堂的早餐了,走之前还对三木兄说:“如果见了太太,告诉她我在食堂吃饭。”   三木兄要翻白眼了,*oss幼稚起来和熊孩子有一拼,明明从前也不吃早餐的,这会儿傲娇地去公司食堂,还要特意告诉太太,也是没谁了。   三木兄郑重地点点头,先去办公室整理行程表和文件了。   安安报道的时候,自然没人有异议,人事部的人恭恭敬敬地看了简历,发现这简历有点逆天,二十二岁的小姑娘,念完了研究生,各种证书齐全,学霸属性全开。   安安曾经听说企业对英文要求很高,特意将自己专八证书亮了出来,至于当时为什么考专八,好像是老师建议的,也好像是同学怂恿的,她忘记了,只记得好像没想象那么难。安安对语言十分敏感,学起来很顺利,当时还有人特意花钱让请她去考托福和雅思,想看一看她能考多少分,结果当然是让那些辛辛苦苦准备出国死磕英语的人想自戳双目,羡慕嫉妒恨地跑来问安安学习技巧,安安就给了四个让人吐血的字——多说多听!   因为英语够好,安安在大三的时候还被分配到交流生的宿舍负责关照几个交流生,那时候住三人宿舍,一个丹麦人,一个法国人,还有安安。   丹麦姑娘和法国姑娘是一个学校的,都说英语,但是法国姑娘偶尔会说国语,极具语言天赋的安安在法国生的影响下也会一点法语,为此还在副专业上选了法语专业,后来研究生的时候,项目组也有一个法国老师,人很好,两个人也经常交流,所以安安的法语说的也很好。   人事部的人眼都看直了,当初扒总裁太太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肯定都是关注了的,只觉得似乎离他们很遥远,即便网上放了照片,昨天安安来的时候他们也没认出来,现在再回想一下,才意识到问题。   几个人又看了一遍简历,在心里啧啧感叹,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扒安安那会儿,网上出了好多信息,差点就把祖宗三代给挖出来了,当时就知道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从小很乖巧,为了省学费多次跳级,十四岁保送a大,十六岁发表一篇论文后引起校领导的主意,在校四年加上研究生三年成绩稳居院系第一,连续多年拿学校奖学金和国家奖学金,期间多次参加研究项目,最高一次项目启动资金达到千万,是学校最大的创业项目的顾问……唔,太多了,当时觉得,尼玛这么厉害简直不是人,怎么不进中科院呢?沦落到给明星当助理也太那什么了!   所以觉得传得这么神乎多半是来吹嘘吧!毕竟一个几乎没有家庭背景的孤儿和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的爱情看起来如此的不合理,没有一点外在东西加持,大家也不愿意相信。   可是现在看着简历,他们似乎能有点肯定了,这简历几乎没有列举她专业相关的东西,但其丰富程度已经秒杀绝大部分的同龄精英了。   人事部的人恭恭敬敬地请安安填档案,只差顶礼膜拜了。   填家庭联系方式的时候,安安犹豫了会儿,提问:“我没有父母,备用联系人填我先生可以吗?”还要标注联系方式,安安还记得谈婧的事儿,同样的错误不能犯第二次,不过填在档案里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她咬着下唇想了会儿,“要不留个邮箱吧?可以吗?”   人事部的人愣了一会儿,旋即笑了,“放心太太,除非法律需要,一般调动档案都是要主管和总裁两个人批准才可以的。而且,其实您不填也可以的。”就算您把公司掀了我们也只能说声您开心就好!备用联系人填了也没什么卵用啊!   安安“哦”了声,乖乖填了档案递过去,“麻烦了!”   “您客气了太太!”那人捧着这份幻影史上最牛掰的员工档案,恭恭敬敬地把安安送了出去,并且拨了总裁办的电话,让那群面瘫精英脸们领安安熟悉一下公司。   昨天把安安挡在办公室外面的妹子为了挽回自己在总裁夫人面前的形象,主动请缨,笑容如二月春风,吹得安安脑袋晕晕乎乎的。   幻影的摩天大厦,豪气地占了一整栋写字楼楼,从第一层到二十一层,其壮观程度,几乎是a市的标志性建筑了。   “慢慢熟悉,太太,公司面积比较大,今天我先带您去总裁的办公区看看,然后去认认食堂的路,几个重要的部门先参观一下,其余的以后慢慢了解好吗?”   安安点点头,跟着秘书小妹去了二十一层。   “这里是总裁办,公司的一个综合性部门,主要功能是上传下达,所有的资料和信息会在这里集散,相当于整个公司运作的枢纽,以后太太应该是主要和我们打交道……嗯,不过也不确定,要看总裁的安排,您的具体工作内容由总裁指派。”秘书小妹笑了笑,说不定总裁只想把太太放身边带着,工作什么的只是附带也说不了。   这层楼总共就三个区域,总裁办,景博轩的办公室,还有一号大会议室。   安安过去和总裁办的人打招呼,这些平时忙起来几乎目中无人,就连主管以上的高层过来也从不打招呼的人,统统站了起来,对总裁夫人行问好礼。   受宠若惊的安安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安安,今天第一天上班,麻烦大家了……你们忙,不用管我,我只是看一看。”   总裁办的人几乎把安安的信息整成必读文件全员参阅了,听着她一本正经自我介绍,差点没笑出来,太太您好歹有点儿公众人物的自觉啊?   安安看起来又软又好捏的样子,效果和天使萨摩耶一样,拥有萌化人心的力量,总裁夫人比总裁可爱多了,大家表示了热烈欢迎。   安安愉快的走出了总裁办。   “太太,总裁办公室想必您看过了,就不进去了,现在带您去食堂看看好吗?”   安安点头。   路上秘书小妹解释说:“公司近两年转型,工作量很大,各个部门都很忙,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总裁就修建了食堂,总裁对员工一向很大方,食堂格调还是不错的,价格也很合适。”说完秘书小妹才意识到太太可能并不需要关心价格的问题,于是跳过这个点,接着说,“总裁以前也经常在食堂吃,菜色挺不错的,卫生由总裁亲自监督,自然不用担心,太太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过去那边用餐。”   早晨的食堂安安静静的,各个部门的上下班时间是有一定出入的,这时候只有两个部门的打卡时间还没到,几个晚起的姑娘戴着工作牌在窗口买早餐,偌大的餐厅,只有西入口的半开放区域一个人影孤零零地坐着。   那个人穿着黑白大条纹的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明亮了许多,几个部门主管陪在身边聊新项目的开放,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偶尔皱眉,或者点头,几乎没说话。   那些人也知道总裁一向是这个脾性,一条一条地说着,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样子。   “总裁,美国博瑞集团已经在国内建了两条院线了,早几天听说他们要在中国建影视公司,拍摄放映一条龙,众所周知我们打算打造产业链,院线是我们接下来的主要投产方向,如果让他们发展起来,我觉得博瑞很可能是个很大绊脚石。”   “他们中国区的负责人和我约今天见面!不用太担心,市场繁荣是个好事,一头独大有时候也不是个好事。”景博轩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牛奶,抬眼的片刻就看见安安和秘书小妹从西入口走进来。   他的太太穿着同款的黑白大条纹的套装,这画风和自己真是蛮有情侣装的感觉的,一直面无表情的景总顿时笑了,吓得几个主管话都停了。   安安进来一眼就看见了他,她眼里的惊讶更甚,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她发誓自己绝对不知道他今天要穿什么,不动声色地拽了拽自己的衣摆,打算目不斜视公事公办地忽略他的存在。   那欲盖弥彰的样子让郁闷了整个早晨的景总彻底开心起来,在自家太太要公然逃走的时候,伸了下胳膊扯住了她,转头对服务生说:“加一份培根煎蛋,一杯牛奶,谢谢!”   然后看着安安,眉眼含笑地说:“这位漂亮的小姑娘好面熟,坐下吃个早餐吧!”   安安:“……” ☆、33|2.29√   不到中午的时候,公司上下都知道了总裁早上调戏媳妇儿的光荣事迹,中午一窝蜂全涌到了公司食堂,看能不能再遇盛况。   这可比火星撞地球劲爆多了,想他们面瘫冷漠多年的总裁突然画风变得这么清奇,让他们实在是接受无能又莫名躁动啊!   可惜的是,中午景博轩带着媳妇儿去赴宴了。   还是鸿门宴!   去见邢岚。   这是个很好的天,只是暑热还未消退,显得闷热。   邢岚闷得喘不过来气,一直扯领口,眉头紧紧地蹙着,虽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那双阴沉的双目,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她很烦躁,甚至处在爆炸的边缘。   里维斯在维多利亚看上了一个超模,两个人关系亲密,里维斯甚至带那个模特去参加正式的宴会,这么出格的事,自然被媒体津津乐道,铺天盖地的新闻,说跟他最久的第十四任太太即将成为过去式。   平民公主的童话已走到尽头。   还有媒体称里维斯已经拟好了离婚协议书,打算和太太卡洛琳也就是邢岚近期离婚。   里维斯好色滥情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要不也不会换了十几任太太,邢岚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和里维斯之间有什么童话可言,单纯的各需所需罢了。   她想要他的钱和地位,他想要一个床上床下都可以拿的出手的女人来充当门面,一拍即合,不过如此。   她早知道自己和里维斯的婚姻意味着什么,可真的走到最后这一步,还是会觉得荒唐和难受。   婚姻到底是什么?她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即便她经历过两次婚姻。   伊丽丝大约猜到她在想什么,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我早说了,你该回去的,他不是个能耐住寂寞的人,瞧瞧,还是出事了!”   邢岚看了她一眼,有些压抑地吐了一口气,“如果一个妻子时刻担心自己的丈夫会出轨,这场婚姻真是失败。”一股熟悉的疲倦感兜头袭来,她站在酒店落地窗前,眼前仿佛一片深重的灰色。   某一刻她特别想从这个七层高的地方跳下去,一了百了。旋即又觉得这个念头好熟悉。   这是个兵荒马乱的一天,邢岚觉得焦头烂额。   她想起很多年前,庄建宁突然生病的时候,那时候媒体也是铺天盖地的新闻,影后邵婧媛和影帝景奕贤双双出事故,生死不明,有娱记蹲在医院等采访,医生的诊断报告被曝出来,邵婧媛当场死亡,景奕贤抢救多次,一直大出血,昏迷,病危通知下了一道又一道。   粉丝在哭,在祈祷,媒体每隔一个小时就有新闻传出来,死亡的气息浓烈而可怖。   那时候庄建宁和邢岚住在南京,他们结婚后就搬到了那里,邢岚是美院出身,画风古怪,被主流排斥,上学到一半就肄业了,跟着别人画墙画,每天赚的钱不够养活自己,家里一直催她找个正经工作——父母都觉得画画是个不务正业的事,后来若不是先锋画家庄建宁看中她,收她做学徒,她可能早就放弃这个靠天赋吃饭的行业了。   庄建宁是个好师傅,但不是个好丈夫,那时候他生病了,起初还去看医生,后来莫名其妙就不去医院了,只是每天看新闻,精神越来越差。邢岚照顾她,但是阻止不了病情的恶化,他疼起来的时候浑身冒冷汗,人迅速消瘦下来,好一点的时候会抚摸邢岚,仔仔细细,从上到下,但总是到一半就停下来,得了狂躁症似的摔东西,带着某种厌恶的情绪,那是邢岚见过庄建宁最可怕的时候。   邢岚劝他去医院,他不去,叫来私人医生,也被他骂走,他像是得了绝症的病人,抗拒一切的东西。   他提出离婚的那天,当天的报纸头条是景奕贤从医院连夜转移疑似过世!   后来邢岚才知道,当时庄建宁大概万念俱灰了吧!   邢岚当时并不知道,她只是很愤怒,骂他打他咬他踢他,极尽疯女人的丑态,可是无法自控,爱到最后,有时候总会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庄建宁一直没说话,晨光中他的脸色是病态的白,眼神是空洞的,没什么焦距,他看起来状态很差,邢岚后来都不忍心和他吵。   两个人领离婚证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话,只出了民政局的时候,庄建宁给了她的一个拥抱,用嘶哑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是我欠你的。”就那一句话,邢岚几乎都要原谅她了,但她没说话,回家之后就沉默地收拾行李,离开的时候把门摔的震天响,她临走的时候还在幻想着他会追出来,可是她扯着行李在门口等了近半个小时,什么都没等来,哭着离开了。   庄建宁把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她,一张薄薄的□□,后来她去查余额,四万,并不多,但几乎是他所有的积蓄了,他这个人古怪的很,名气虽然大,但其实赚不来什么钱!邢岚曾经兴致勃勃地跟他说要开一间公司,给他们古怪的画风找一个合适的载体,他难得地表露了兴趣,但最终,什么都还没开始,已经结束了。   人总是矛盾的,过了这么久,邢岚有时候会分不清到底自己愤怒多一点,还是执念多一点,究竟是怎样,已经分不清了。   她想要的安全感,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她试着去恨庄建宁,可发现自己做不到。   ……   回过神来,就听见伊丽丝无所谓地耸肩说,“那就离婚啊!反正你并不会有什么损失,当初你嫁给他的时候,本来就一无所有,不是吗?”   邢岚愣了片刻,然后听见伊丽丝愉悦的笑声,“看吧,你还是不愿意,那就怪不得别人了。要想得到什么,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邢岚最终笑了一下,笑这一切多荒唐,“是,怪不得旁人。”   自己选的路,没资格抱怨。   外面有人敲门,“夫人,幻影传媒的景总到了。”   邢岚披了外套,下楼去。   约在酒店的包厢,邢岚坐下来的时候,侍者领着景博轩走了进来,他身后只跟着一个安安。   邢岚的瞳孔缩了一下,起身,跟景博轩握手,“景总,久仰大名!”   “幸会!”景博轩的唇角挂着一丝微笑,只是那笑称不上友善,邢岚并不在意,优雅地坐下来,“今天我们不聊工作,只叙旧。”   “叙旧?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旧好叙的。”景博轩的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何必绕弯子,我们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好!邢女士,我想你一直都搞错了一件事,对不起你的人早就过世,而活着的人,没有一个需要对你感到抱歉!所以您不觉得自己三观很奇怪吗?”   邢岚的目光投过来,那里面有很复杂的感情,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只问了句,“是吗?”然后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来,“景总,我不知道您想说什么!”   “竟然邢女士这么不坦诚,那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景博轩起身,果断利落地拉着安安走了。   邢岚没有出声挽留,也没有追出去,她有些愣怔,大脑一片空白,她看见景博轩牵着安安的手,也看见安安把手抽出来却抱住了他的胳膊,小声地说着什么,然后景博轩宠溺地揉着她的脑袋。   这画面有些刺眼!   伊丽丝的眉头深皱,终于忍不住似的开口,“,我就搞不明白了,来这边你就没干过正事,上次见那个小姑娘,说了一大段无关紧要的废话,这次也是,全是无关紧要的废话,你到底要做什么?”   “只是想看一看!”看一看那些故人,看一看十多年前的那场闹剧后续是怎样在发展,和她料想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除了她,每个人都幸福的刺眼。邢岚的声音有些低,伊丽丝没听明白,问了句,“什么?”   邢岚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安安出了酒店的门,然后才觉得那股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意消散了点儿,抱着景博轩的胳膊蹭来蹭去,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话想问,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哼唧了半天才说,“我饿了!”刚刚在包厢,已经摆了冷盘,可是谁也没吃一口,气氛有些诡异。   叙旧?鬼才信。可安安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于是景总带着媳妇儿回了公司,去了公司食堂。   于是一群因为没看到总裁和太太纷纷吃完饭就走了的人,又一窝蜂涌了回来,装模作样地近距离围观。   彼时安安正被支配着去买饭,隔着七八米的距离问低头看手机的景总,“你要吃什么?”   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景总随口胡扯,“不要肉,最近肉吃多了,身子虚!”   “吃肉为什么会虚?”安安表示不懂这个逻辑。   “……”景总抬眼深深看了眼媳妇儿,终于舍得站起身,走过去,从她手中接过餐盘,趴在她耳边儿低声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家再探讨这个问题比较好!”他扫视了一下周围人,“大家都看着呢!” ☆、34|3.2√   安安决定和景博轩绝交到下班,当众调戏她就算了,还一本正经地骗她,“吃肉会虚是因为缺乏锻炼,以后我们要多运动!”   安安当时吃着饭,认真地思考了下,“要不明天我们晨跑吧!”以前就听说上班族大多身体有些毛病,因为幻影这两年扩张的很厉害,景博轩这个董事长兼ceo当得并不轻松,安安也觉得多运动身体好。   景博轩笑得意味深长,“只要你起得来!”   “可以的。”安安哼了他一声,“我又不赖床。”   然后两个人就安安静静吃饭了,食堂有专门为高层开放的区域,在西区和二楼,避免因为用餐时间差异造成的拥挤和时间耽搁,环境更好一点,而且有配备服务生,但是因为普通员工区也没多少人,两个人就直接坐在东区大厅用餐了,周围都是人,大概也有人听见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公司内部论坛的灌水区下午的时候讨论的火热,有人开了楼,画简笔连环小漫画。   标题是:一匹孤傲的狼和一只蠢萌兔子领证结婚后画风是这样的!   主楼是个九宫格,主角是一条像大狗狗一样两只前腿直立坐卧的大灰狼,一张面瘫脸,戴着领花,目视前方,边上一只矮矮圆圆的兔子,仰着脸看它!   兔子说:“我饿了。”   狼回答:“走,去吃饭!”   兔子:“可是吃什么?”   狼:“随便,不吃肉!”   兔子:“为什么?”   狼:“最近吃太多了,身子虚!”   兔子一脸懵逼,“可是吃肉不是会壮的吗,为什么会虚?”   狼低头看了兔子一眼,抬爪拍拍它的脑袋,“这问题太深奥,你还小,长大了就知道了!”   兔子乖乖地“哦”了一声,不死心又问他,“到底是为什么嘛?”   狼把兔子驼在脖子上,边走边说:“因为缺乏锻炼,以后我们要多运动!”   兔子抓着狼脖子上的毛,“可是我又不虚!……啊,要不我们明天晨跑吧!”   狼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好啊,只要你起得来!”   兔子哼了声,“谁像你似的,我又不赖床!”   狼说:“其实做早操也可以,效果一样!”   兔子歪着头问,“像广播操那样吗?”   狼说:“嗯,差不多!”   兔子:“可是我不会跳啊!”   狼:“没事,我教你,很容易的!姿势随你挑!”   下面还有楼主配的两行字。   ——大灰狼开荤了,只是吃肉方式有点奇特,心疼傻兔子一秒钟!   ——脑补十集不可描述戏,捂脸嘤嘤嘤!   安安看到的时候,楼已经搭了七百多楼了,内部论坛平常大多就是吐槽灌水,家长里短的,讨论一下什么牌子化妆品好用啦,哪个同事结婚要封多少礼金啦,心情不好上去发个吐槽啦什么的,因为可以匿名,大家都挺活跃的,但是注册人数本就不多,平时盖个二三百楼就已经是高楼了,今日简直是摩天巨楼!   安安起初是不知道论坛的,她的办公桌本来安排在总裁办公室外的,但是总裁显然觉得这样不爽,默默在自己办公室腾出一片地,给安安用,美其名曰离得近方便处理事情!   鬼知道方便处理什么事情!   后勤人员上来布置,景总就亲自带媳妇儿去各个部门参观了。   仿佛一只巡视自己领地的狮子在向母狮子炫耀成果,一脸“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的傲娇样,那个时候,公司是最闲的时候,大家摸鱼盖楼,玩得欢快,几乎是直播总裁和安安的行踪,让大家注意围观。   安安踩着高跟鞋,没走多久就累得受不了,走得相当慢,景总很体贴地放慢了速度,两个人像两个吃饱了出来散步的老爷子老太太,边走边聊天。于是大家的围观行动进行的相当顺利而不动声色。   路过公关部的时候,部门总监刚刚开完会,看见景博轩眼前一亮,“boss,你不接受采访,好歹让我们给你拍张宣传照,不然我们工作很难办啊!”公关部的总监果然嘴巴厉害,说到最后,安安都觉得景博轩不去是罪过了,捅了捅他的腰,“你还是去吧!”   最后景博轩一副既然太太要求虽然我不想去但是还是去吧的样子跟着公关部总监去拍宣传照了。   安安等在外面,三木兄过来找景博轩,就看见安她坐在公关部外的休息区翻企业内部发行给员工的杂志,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走了过去,“太太,有些资料没交给你,是我直接放您桌子上,还是您跟我去取一下?”   安安看了眼里面,什么都看不到,呆在这边挺无聊的,“还是我跟你去取吧!”   是一些手册,还有杂七杂八的一些需要她保管的文件,最终三木兄把一张便签贴在一沓资料上面,“太太,这个是公司内部论坛的网址和邀请码,您可以注册一下,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去上面问。”   安安点点头,抱着东西走了,期间接了一个电话,景总语气森森地问她去哪了,她回答说自己先回办公室了。   景博轩的办公室已经腾好了,他办公桌的侧面,新摆了一张桌子,原本后面的书架往右侧挪了一格的位置。画面看起来还挺和谐,仿佛那里本该就该有张桌子似的。   安安的桌子上已经装了电脑,是公司统一配置的型号,她把电脑打开,拿着便签纸登陆网址,输入邀请码,花了三分钟注册好,成功登了上去。   论坛很简陋,只有三个板块,公告区,建议区,还有灌水区。   安安先进了公告区,都是一些公司重大的决策和安排,比较官方,版主是公关部的副总监。建议区比较杂乱,各种问题都有,安安扫了一会儿就跳过了。   安安是最后点进灌水区的,她在点进去之前还在想要不不看这个版块了,毕竟现在正在上班呢,她手里的资料都还没来得及去整理研究。   可最后还是点进去了,她想就看一两个帖子稍微了解就好,于是点开了那个盖了七百楼并被加精飘红的摩天巨楼。   嗯,一匹孤傲的狼和一只蠢萌兔子的婚后生活——公司的同事还是蛮有童心的。   简笔画画的很萌呀!——这只狼的表情真像景博轩!笑哭!   对话也很有趣啊!……不过……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安安又读了一遍,毛都炸了,这不是她和景博轩中午吃饭的时候的对话吗?   此时她的内心是这样的:#%&$&%!   鼠标往下拉,下面一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略略略略略略略!lz继续!!   隔了大概有七八十楼的哈哈哈,又一个九宫格!   兔子陪袋鼠姑娘去巡视餐厅,而狼先生正好在吃早餐!   兔子打算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可狼先生在它擦肩而过的时候,一把拽住了它的胳膊,狼说:“这位美丽的兔子小姐,你看起来好面熟,坐下来陪我吃个早餐吧!”   兔子晃了晃耳朵,“可是……我不吃肉呀!”   狼说:“没事没事,我可以陪你吃胡萝卜……嗯,可以吃一辈子的胡萝卜!”   兔子说:“胡萝卜吃腻了怎么办?”   狼说:“偶尔可以吃肉换个口味!”   兔子耳朵拧在一起,十分纠结,“可我不喜欢吃肉啊!”   狼拿爪子拍了拍兔子的脑袋,“你会喜欢的,乖!”   鼠标再往下拉,还是一排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萌哭!楼主继续,楼主加油!楼主66666!   【厉害了我的大灰狼,撩兔技能满分!heart!heart!】   【兔子小姐,肉很好吃哦,你一定会喜欢的!】   【狼先生的撩妻十八式,坐等楼主更新!】   【坐等!躺等!站等!等等等!】   ……   彼时安安的内心是这样的:“……”   再往下拉,就是刚刚和景博轩就参观各个部门的全称直播,都是安安和景博轩之间囧囧有神的对话和花式解读!   对于一个纯洁从没想歪的姑娘,感觉像是打开了新世界。   景博轩那个流氓!!!   安安觉得好羞耻,都不想出门了!她打算和景博轩绝交到下班!   安安匿名回了三个字:好气哦!   刷新一下,立马有了回复。   【有敌军侵入,同志们抄家伙!】   【在哪儿在哪儿,我的冲天炮呢!】   【妈咪妈咪哄,妖魔鬼怪都退散!】   安安:“……”   她退了论坛,坐在那里四五十度仰望天空。   最后景总回来的时候,发现媳妇儿不理他了,而且花式无视他。明明刚刚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悲伤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等他知道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的时候,已经快要下班了,万年没用过论坛那玩意儿的景总,登上去看了看。   默默留了个言——画完送份纸质版的到我办公室,我要留着收藏!   底下懵了几分钟,反应过来后啊啊啊啊啊啊乱叫,前排合影的楼层排了几十楼!   安安也看见了,歪头看了眼摸下巴不知道思考什么人生大事的某人,决定和他绝交到明天早上!   绝交! ☆、35|3.3√   安安的绝交计划失败了,因为下班的时候,安安收到了一份来自总裁的大礼,九十九朵香水玫瑰,还有一只超级无敌大的兔子玩偶,安安下楼去签收的时候,看着那么一大束花和一只巨型玩偶,都懵了。   景总特意请教了妹妹才得出的最佳讨好女孩子的方法,花和玩偶,妹妹说:“花一定要是玫瑰花,最好是九十九朵,玩偶要毛绒绒的,很大很大那样,越大越好!”   虽然他不觉得这两种东西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但是只要能哄好媳妇儿,再多的花再大的玩偶都不是问题。   卡片上是景博轩潇洒凌厉的字迹——兔子小姐,请站在原地,你的先生会在十分钟抵达你身边,在这段时间,你可以想想待会儿要吃什么,因为家里厨师和阿姨被我放了大假,所以我们要在外面吃!   安安左手抱着一大束花,右手夹着那只大概有两米高的超级兔子,站在前台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接受来往众人的注目礼。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注视着安安,从那只兔子联想到今日最热门的帖子,从帖子想到那只矮矮圆圆又蠢又萌的兔子,从那只兔子想到总裁今日的无数金句,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敢在太太面前笑,就憋着出了门再笑,一群人站在门口,心照不宣地哈哈笑,惹得隔壁写字楼出来的人以为幻影集体抽风呢!   有人叫了句:“啊啊啊,好想谈恋爱!”   然后有人回:“得了吧,你确定你能找到另一个boss?话说我要变boss的脑残粉了,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部门的下班时间已经到了,这个点儿人正多。安安像个吉祥物一样被来忙的人观瞻,就差停下照个相合个影了!   安安觉得这样高调实在是不礼貌,悄悄往边儿上挪了挪,景博轩一出电梯,就看见蹲在大理石柱后面的安安同学,兔子玩偶太过高大,把她穿着高跟鞋才一米六的身子彻底挡住了,看起来分外可爱,他勾了勾唇走到她身边,低头从她怀里抱过巨型长耳兔,问她:“想好吃什么了吗?”   安安看着他眼梢眉角的笑意,又看了看他怀里毛绒绒的大兔子,觉得绝交什么的,还是等等再说吧!   她歪头想了想,“我们回家吧!自己做饭吃。”   景总觉得这样甚好,于是两个人十分愉悦地开车去了超市……买菜!   景总抱着巨型兔子玩偶的画面太过有趣,惊掉了无数人的眼球。   而且景总似乎忘记了他答应过公关部什么——下午拍完宣传照的时候,发现媳妇儿不见了,他十分郁闷,就打了电话过去,那时候公关部的总监就在身边,是个脾气很直的中年女人,她直言不讳地对景博轩说:“boss,您对太太的喜爱太高调了,不少媒体已经盯上她了,我今天刚刚拒绝两个媒体的采访要求。”   景博轩挑眉说:“我恨不得昭告天下,相比来说,我已经很克制了。”   公关部总监啧啧了两声,“总裁,我为你高兴,也为你担心,爱情是件让人癫狂的事,显然你已经深陷其中了。不过很快就不会了,生活一地鸡毛,早晚会消磨掉你的热情。”   他笑了笑,没回答。   然后他答应了一个生活采访,由自家旗下的媒体来做,公关部说:“摄影师会伪装成路人,拍你们最自然状态下的生活,希望总裁配合。”   他说:“在公共场合可以随便拍,至于家里,我会跟管家交代,让摄影师去和管家交涉。”   所以从他们出公司的时候,一辆车就跟了上去,全程跟拍了景总带安安同学去逛超市的画面。   安安学什么都很快,小时候解数学题从来都是班上最快的,可以把奥数题当普通题做,但是有一个亘古难题一直困扰着她,那就是——厨艺!   她的厨艺真是不敢恭维,大有黑暗料理的趋势,明明就是普通的番茄炒蛋,做得难吃点儿无非就是咸点儿或者甜点儿,但是她总能做出另一种挑战人类味觉的神奇味道。   等四个菜一个汤从安安手里诞生的时候,景总在下筷之前心情还是很美丽的,下筷之后他几乎是一瞬间瞪大了眼,深信自己媳妇儿在报复他,他想说他错了,可是这会儿他憋不出一句话。   以前秦思妍会说:“安安,你要是看谁不顺眼,就给他吃你做的饭,保证下次不敢惹你!”   嗯,安安同学的确是故意的,但是怀抱着忆苦思甜的深刻用意,安安抱起了盛着米饭的白瓷小碗,面不改色地对景总说:“多吃点儿!”   景博轩:“……”   景总决定明天就把厨师和阿姨叫回来!   吃完之后,安安问他,“好吃吗?”   景总觉得吃都吃完了,不能浪费一个哄太太的好机会,从善如流地回答:“美味极了。”   他抱着太太,“不过我觉得有更美味的东西,我们可以尝一尝!”   “可是我饱了呀!”安安摸摸自己的肚子,“有点儿撑!”   “那就先去散散步!”   “晚上吃太多不好的!”安安把手塞进他的手心,两个人去外面散步。   大约半个小时后回来,进屋的时候景总直接打横抱起了媳妇儿,“现在,带你去吃更美味的东西!”   安安抱着他的脖子,还在据理力争,“晚上真的不能吃太多的。”   可是等她躺在床上无力再动的时候,她终于知道那个更美味的东西是什么了。   而吃饱餍足的景总心情很好地问她:“味道怎么样?”   安安小小的身体翻了个身,把被子都裹在自己身上,口是心非的说:“不怎么样!”然后小声哼了句,“流氓!”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景总充分地展示了一个流氓的素养,安安最终缴械投降,抱着他的脖子说:“好吃,好吃极了,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景总蹭着太太的胸口,“求我!”   安安:“……”   然后景总被太太踢下了床。   -   日子过得很快,安安在公司待的很顺利,她对任何环境都有惊人的适应能力,私人助理并不好做,协调行程处理各种资料和信息,原本景博轩都没打算让她上手,但是安安觉得在其位谋其政是最基本的,如果不做事她还不如在家待着,所以她一直努力做功课,最后基本能适应景博轩的节奏。   三木兄夸她说:“你大概是神的孩子!”   公司其他人对安安有一种莫名的敬佩,有时候觉得她呆呆的,但更多的时候,她像个天才!像三木兄说的那样,她是神的孩子,好运总是眷顾她。   安安自己倒是并不觉得,她没有很多想要的东西,所以有些东西得到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自豪和开心。   她的世界很简单,朋友,家人,爱情,还有希望。   只要有这些,其他都不重要。   说起朋友,安安已经很久没有见秦思妍了,她像是消失了一眼,如果不是家里的邮箱每天都能收到她寄的明信片,安安会觉得她可能失踪了。   秦思妍去了很多地方了,丹麦,希腊,瑞典还有法国!她去看美人鱼,去看爱琴海,去看北欧威尼斯——斯德哥尔摩,去看埃菲尔铁塔,那些她二十多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   安安为秦思妍难过,但更多的是开心,因为她做了一直想做的事!   这很好,很多人穷尽一生也走不出围在身边的篱笆墙,安安为她高兴。   只是秦思妍的父母很担心,经常打过来电话问安安,问秦思妍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说外面不安全,让安安劝劝思妍早点回来,安安总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以安安一边为秦思妍高兴,一边为她担心。   世间安得双全法,很多事情,总是不能两全。   庄衍有时候也会打电话,但他不会开口问秦思妍去了哪,他总是东拉西扯说很多无关痛痒的废话,但只要安安提起了秦思妍的近况,他很快就会挂了电话。   安安后来接到电话就会主动提起秦思妍,说她去了哪里,说秦思妍旅途中的趣事,然后会把秦思妍寄的明信片分一半转寄给他。   景萱和姜寒的婚礼终于到了,那天天气很好,暮秋时节,秋高气爽,地点在岛上,借了萧影十八岁成人礼她父亲送她的那座岛,只有一个登岸口,保全工作相对会好做很多,当天全程网络直播,受邀媒体多是口碑好的大媒体,大多数还是幻影旗下的。   一切都很顺利,是典型的中式婚礼,圣洁的婚纱固然很美好,但是景萱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中式礼服比较能遮肚子,而且景萱很喜欢中式礼服。   那套礼服的设计师是安安介绍的,和平街07号,是家看起来很老旧的裁缝铺,主人家是个二十岁的叫做沈春和的女孩子和她戴着老花镜也几乎看不清东西的祖母,店里挂着几套成衣,曾奶奶只做旗袍,小姑娘只做结婚礼服。   安安把那个小姑娘介绍给了景萱,她并不确定景萱会不会用,她只是曾经看过小姑娘的设计成品,真的很漂亮。   她比安安小两岁,家里往上追溯十几代都是裁缝,据说宋朝时候,有位曾曾曾不知道曾了几下的祖母是某位王爷府上的一等绣娘。   他们家的人各个都是怪咖,安安曾经很喜欢听沈家的故事。   据说他们在明朝的时候就住在和平街了,安安很喜欢那位奶奶,她是个很厉害的老太太,小时候安安的衣服很多都是她帮着做的。   景萱用了那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做婚礼礼服设计师,并且邀请那个小姑娘来参加了婚礼。 ☆、36|3.4√   景萱婚礼那天,景总心情似乎很郁闷。   他们是提前一天到岛上的,岛并不大,大约一百多亩地的样子,一半种着果树一半是花田,留了四五亩地建了中式的园林别墅,不是传统的几进几出型,带点儿现代建筑风格,两层,马蹄形,内部用木质嵌了一遍,主体是石材搭建,可能是因为会比较耐腐蚀。   还有一排供果树花田日常养护采摘的农民居住的平房,离主体建筑比较远。   萧影不会打理岛,嫌麻烦,政府的一些限制政策她根本就搞不明白,都是叶绍庭在帮她打理,岛上3-6月份不对外开放,其余时间用做旅游观光,是个度假酒店,房间要提前好久预约,倒也井井有条。   安安和景博轩住在马蹄形的那一横的最左侧,房间背后就是大片的月季花丛,单红色,枝叶修剪的整齐,一眼望过去,美得惊心动魄。听说最初种的英国玫瑰,大约水土不服,或者太娇贵,死了大半,最后换成了本土的月季,其实也挺好看的,配上这个建筑,安安觉得。   她趴在窗台看了会儿,海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夹杂着细微的花香,花丛中似乎有猫的幼崽,在里面钻来钻去。   若是平常,会有雇农过来采摘新鲜的月季花瓣给酒店,赚得的薪金都是雇农自己的,条件是他们需要照顾这些花,并进行日常修剪和维护,确保这里永远都是最好的状态。这种雇佣模式是叶绍庭提出来的,相当于把地租给雇农,给他们足够的自由,起初萧影一直担心会出事,好在这些年似乎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远处有海浪声,从一排一排的果树后面传过来,天是蓝的,大朵大朵的条状云朵在半空浮动,海鸟声音很尖,但并不会太刺耳。   安安爬上镂雕的木质窗台,闭上眼扬起脸,任清晨的日光毫无阻隔的照射在脸上,是温暖的,带着微微的潮气,她说:“这里真美。”   毫无情调的景总站在镜子前系领带,面无表情的说:“没有商场,没有超市,离陆地有一个多小时的船程,平日里也就一些雇农会过来工作,度假酒店的员工都待不下去,离职率居高不下,叶绍庭对此头疼的很。的确是世外桃源,但是一个正常人在这里生活半个月会疯掉的,老婆,你想变野人吗?”   安安无语三秒钟,不理会他,兀自眺望,月季比不上玫瑰冷艳,但多了几分野蛮的顽强,看起来郁郁葱葱,别有一番韵味。   景博轩把媳妇儿从阳台上抱下来,摸了摸她冰凉的小手,忍不住说:“你跟个孩子似的,只有孩子才会把梦境当现实。”   安安歪着头想了会儿,“爷爷以前也这样说,他以前总怕我会被骗,他说要是我上大学了,就在我的学校挂牌当个教授,开个国画教育的选修课,顺便照顾我,那时候很多高校都邀请他,他不去,要等我上大学了再说,我很努力地学习,恨不得一年学三年的课程,可他还是没等到我上大学。”安安总是耿耿于怀,爷爷是给她送饭的途中,被一辆超速的货车给撞倒在学校门口前不到一百米的十字路口的,安安就在校门口,几乎是看着那辆车撞上去,她恨不得撞得是自己,可她无能为力,她跑过去的时候,爷爷还没咽气,口中一直吐血,捂都捂不住,一双眼瞪大了看着她,似乎想说话,可已经没有办法再开口,救护车还没到就已经过去了。   没人怪安安,可安安总觉得是自己害了爷爷,那种一个鲜活的生命从自己生命中生生剥离的痛苦,让她很久都缓不过气来,她很有很严重的心理阴影,过马路的时候,总是脑子嗡嗡作响,东张西望,看见车祸现场总是腿软的几乎走不动路,要很久才能缓过来。   “我希望彼得潘永远都不会丢失他的永无乡。”安安有点儿想爷爷,他以前也种很多花,红粉白三色的月季花长在庭院里,爷爷从不修剪枝叶,任它们生长,最后长得和人一样高,花朵太多,坠压得枝条一直往下坠,院子里总是一股荒废的野蛮气,后来和平街03号变成了名人故居,成了一个景点,每年会有世界各地的人来参观,那些花还长在院子里,但是被来往的人扯下一朵又一朵,变得残破而没有生气,安安有时候进去,会觉得很难过,那里再也不是她心中的港湾了。   她的永无乡没了,有时候她会这样觉得。可爷爷告诉过她,“很多东西会毁灭,很多东西也会丢失,唯独信仰,生生不息。”   只要她还相信,一切都还存在。   爷爷也在心里,永远不会丢失。   安安抱着景博轩的腰,他身上有很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她深深嗅了一口,决定不在一个欢乐的日子去想些不开心的事,她仰头看他,“你看起来很焦虑!”她指指他的眉峰,那里皱了有好久了,“妹妹出嫁呢,你就不能开心点儿?”   景博轩其实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心情格外郁闷,这会儿听见媳妇儿的话,才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   他“哼”了声,“嫁妹妹是件很高兴的事吗?”   “不应该高兴吗?姜寒对景萱很好呀!”安安捅捅他的腰,“你发什么神经!”   “就像你养了好久的兔子,眼看着长成了,突然就被别人叼回窝了,要是你你能开心得起来吗?”   安安:“……”   好吧,安安觉得是开心不起来。但是,“你这样的想法很霸道啊!”   景总没回答她,母亲早亡,父亲智力退化成婴孩,常年坐轮椅,完全丢失自理能力,妹妹几乎是他带大的,那种嫁妹妹仿佛嫁女儿的心情,是解释不清的。   景总怀抱着这样郁闷又烦躁的心情,等来了婚礼。   婚礼是露天,来了无数的人,圈内的大腕来了多半,那些往日只能隔着屏幕看的人,就活生生在眼前,安安以前也参加婚礼,和平街的每家嫁女儿安安都去,但是她从没见识过这样大的排场,也没见过如此高颜值的婚礼现场。   现场很温馨,有乐队在弹奏乐曲,曲调悠扬,大家都在各自寒暄着,这些人是很难聚在一起的,难得碰面,聊得火热。   媒体的人四处游走,趁机拍些照片,现场除了一个用来做直播的大型摄影机,其余媒体是不被允许携带大型摄像机的,所以只能趁机背着单反拍些照片,或者有能力的跟这些明星大腕攀谈几句,找些亮点好回去做报道。   安安有些紧张,嫁给景博轩之后,她见的都是他身边很亲近的人,大家都对她很友好,她还是第一次和他来这种场合,周围都是熟悉又陌生的人,而她顶着景太太的头衔,很多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她生怕被拍到什么丑照,或者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被人笑话,全程都绷着神经。   婚礼开场,安安坐在前排,景博轩把妹妹交到姜寒手上,然后说了一段很长的致辞。   他说:“这一刻,我的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欣喜,感动,失落,还有焦躁,很多的情绪聚集在一起,大脑一片乱,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情绪了。把妹妹交给另一个人的手上的时候,不瞒大家,那一刻我眼泪差点出来,从前我就很怕妹妹受委屈,处处惯着她,她要星星要月亮我都想满足她,我总觉得现实那么残忍,一个家已经支零破碎,至少要有一个人是无忧无虑的吧!姜寒比我大两岁,以前我叫他三哥,我从来就很尊敬他,但是现在这一刻我还是要说,我就这一个妹妹,从小疼到大,她有很多的小毛病,但也有很多的优点,你要接受她,就接受全部的她,如果哪天你觉得她不好了,别恶言恶语,好好说话,你要记得,她虽然没有父母了,但还有一个哥哥,一个永远爱她、疼她的……哥哥!……我并无恶意,话总要说在前头才好。当然,我还是希望你们和和美美,相爱一生,生一对儿可爱的侄子侄女给我,这样才不枉我今日站在这里,将我捧在手里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你手上……”   这段话很长,说完景萱抱着景博轩一直哭一直哭,哥哥对她来说就是一棵永远不会倒的大树,给她最踏实的依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哥,下辈子我们换一换,换我来保护你。”   景博轩拍了拍她的背,替她擦掉眼泪,“别哭,妆花了就不好看了。”   姜寒把景萱牵在手里,对景博轩说:“谢谢你把妹妹交给我,相信我,你不会失望。”   景博轩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   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婚礼顺利进行着,主婚人是某电视台的头牌主持人,名嘴,感叹了一下景总妹控名不虚传,话题很快带过去。   景总下台,坐在安安身边,捧着安安的脑袋,捏了捏她因紧张而过分严肃的脸,他说:“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心情不好,老婆,安慰一下。”   “怎么安慰?”安安眨着眼看他。   “亲我一下。”   安安掐了他一下,“这里很多人啊!”   “那我还是难过着吧!”他正了正身子,一副我很难过但我不说的样子,像一只受了挫折闷闷不乐的大型犬。   刚刚那段致辞说得安安都快流泪了,安安觉得他是真的难过,最后妥协似的抱着她的胳膊亲了一下他的脸,结果他像是早料到一样,侧头,正好对准她的唇,来了个深吻。   安安:“……”   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远处的摄像机蓄势待发,从景博轩下台之后就一直对准他了,本来只是想着给哥哥一个特写来着。   这镜头没白给……   各大直播平台的弹幕都快刷得塞满屏幕了。   安安再也没心情去紧张了,全程懵逼着度过了婚礼。 ☆、37|3.5√   婚礼持续了三天,网上新闻铺天盖地。   #景萱姜寒婚礼#连着三天霸占微博热搜榜前三。   为了蹭热度,有些人甚至把景萱的父亲景奕贤和母亲邵靖媛拿来做文章,当年景奕贤是武打巨星,拿过几届金奖,而邵靖媛出生于香港,她的父亲是影业巨头,豪门世家,演艺之路顺风顺水,后来看上景奕贤,主动示好,攻势猛烈,然后两个人火速结婚,当年算是强强联合,娱乐圈的一大盛事。   后来有一天两个人突然出事,邵靖媛高速驾驶冲破护栏,当场死亡,而景奕贤得知此事,在拍摄现场高空坠落,抢救多次终于保住生命,然而大脑损伤,智力退化,中枢神经受损,常年靠轮椅和看护生存,自理能力完全丧失。   当年不少人唏嘘,金童玉女的两个人,一夕之间双双陨落,粉丝哭成一片,媒体蹲点采访,可到底是白事,无法太过肆意的报道,香港那边儿又压得紧,所以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了。   媒体含糊其辞,最后以意外做解释告终。   只是去年才意外被曝出来,当年是因为景奕贤出柜,邵靖媛受不了打击才最终酿成惨祸,而景奕贤在拍摄现场出意外,大约是愧疚在作祟吧!合作多年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表示景奕贤是个人品很好的演员,敬业而且谦逊,待人接物方面无可挑剔,完全想象不到事实竟然是这样,而这样的结果,让人更加唏嘘。   毕竟性取向这种东西,是不能自控的,景奕贤或许也经历过很曲折的心路历程,最终选择屈从现实,娶妻生子,过完这一生,可最终还是酿成了悲剧!   无论对邵靖媛来说,还是对景萱和景博轩来说,这都是一场巨大的悲剧,对错已经很难区分了,似乎也并不重要了。   去年刚曝出来的时候,网上就一直吵,景粉表示景奕贤也是可怜的人,他处在多数的对面,是弱势的少数群体,如果社会能给予多一点宽容,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邵粉表示邵靖媛才是最可怜的人,她有着显赫的背景,她美丽而富有才华,她的人生本该是教科书般完美的一生,却因为丈夫出柜而毁于一旦,她那么高傲的人,得知丈夫与另一个男人之间有着超越寻常的关系,要她如何接受?   景粉说这并不能全怪景奕贤,邵靖媛当初是主动追求景奕贤的,并且靠自身势力给了景奕贤很大的压力。而邵粉说景奕贤最大的错误就是明明不喜欢女人却娶了邵靖媛,这是极大的恶意,而且不可饶恕。   吵来吵去,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次因为景萱结婚,又被扒出来,两方重新开吵。   虽然很快被景博轩压下去,但还是引起了一小波的□□。   邢岚盯着电脑屏幕,她开了好几个新闻页面和视频网站,到处都是景萱姜寒结婚的实况转播,偶尔会有一些声音在讨论景奕贤和邵靖媛。   在讨论景奕贤和邵靖媛的声音里,邢岚看见了庄建宁三个字,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她还是看见了,一些旧照片被翻出来,画家和影帝,两个人在各个时期的照片,有酒店的,有片场的,还有活动现场的,广告拍摄地的。很多很多,那些曾经看起来稀松平常的画面,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它们是罪证,是阳光下的阴影,是不可开口叙说的肮脏。   对邢岚来说,那是□□,一点一点侵吞她的心脏,这么多年,每时每刻不在侵蚀她,终于让她的心变得又阴暗又潮湿。   有人说女人靠爱情活着,邢岚从来不相信,女人赖以生存的东西有很多,钱、美貌、名牌,一切可以炫耀的东西,女人活在五光十色的海洋里,享受物质的光怪陆离,和精神上的愉悦和满足。   爱情又算什么?   爱情让人卑微和懦弱,让人疯狂而不可理喻。   这该死的爱情,见鬼的爱情,通通去死吧!   伊丽丝就靠在门外,手心夹着女士香烟,很细很长的一支,偶尔才抽一口,烟雾很轻很轻地往上走,是缥缈的,轻灵的。她听见屋子里传来很大的摔东西的声音,杯子?瓷器?电脑?桌子?不知道,总之声音很大,那股爆破般的巨大力量让人心肝儿乱颤,但伊丽丝的唇角是微笑的,然后她摇摇头。   摧毁人的不是爱情,是执念。   她曾经很想嫁给里维斯,不是因为他的钱也不是因为他的权,她只是恋慕一个浪漫多情而富有能力的男人,她心心念念,为了他努力做好一个秘书,每天兢兢业业的工作,如果评价一个秘书合格与否是一百制来打分,那么她努力做到一百零一分。   里维斯终于注意了她,他们约会,看电影,在清晨的日光下□□,那真是段美好的时光,爱情充斥灵魂,世界是五彩斑斓的,每个笑容都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下一刻就能飞到云端去。   后来她怀孕了,欣喜满怀,他笑着抚摸她的长发,趴在她耳边儿说,“宝贝儿,我以为你了解我们之间的游戏规则,把孩子打掉吧!……”他第一任亡故的妻子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他觉得两个儿子来继承他的家产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多余的孩子来让他操心。   他是对的,但对伊丽丝来说,这未免过于凉薄。   从云端往下坠,狠狠坠,坠到深海里,坠到地狱里,被黑暗吞噬,被酸水浸泡,世界黯然失色。她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误把逢场作戏当深情。   后来她打掉了孩子,她依旧是个秘书,她依旧努力做到一百零一分,但她不要做任何人的附庸。   邢岚推开了酒店的门,她穿着黑色的风衣,发丝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优雅得体的仿佛刚刚那个在屋里发疯的女人从不曾出现过似的。   伊丽丝把烟掐断,扔在旁边的垃圾箱里,转头去看邢岚,金发碧眼的姑娘,笑起来风情万种:“岚,很遗憾要告诉你一些不好的消息,里维斯打算和你解除婚姻。另外,你在中国投资的公司,他也会一并收走,你太自作聪明了,他讨厌女人跟他耍心眼。”   邢岚盯着伊丽丝,那双眼里冷冷含冰,“你很开心吧?”   “并不,我为你伤心!”伊丽丝还是笑着,那笑在邢岚的眼里看起来分外刺眼。   邢岚凉凉地说:“我们离婚后,你就可以如愿了,恭喜你!”   伊丽丝上前了两步,看着邢岚,唇角的笑越发明显,“他曾经向我求过婚,但条件是要我打掉孩子,最后……我拒绝了!”   邢岚的眼里有一瞬间的诧异,伊丽丝把指尖戳在邢岚的胸口,“我的爱情不在这处,总在别处,我要的是爱情,不是里维斯,这一点,你也搞错了!”她看着邢岚,眼神里有细微的讽刺,“你知道你哪点最让人讨厌吗?就是你的自以为是。”   她转身走了,下楼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金发被阳光染了一层光晕,她终于痛快了,平衡了,一无所有的,终究是一无所有,崇高的依旧崇高,卑劣的依旧卑劣,从来都没变过。   有人叫住她,“伊丽丝,你往哪去?”   “回家去!”她说,“我待够了,给一个愚蠢的人当秘书,我受够了!”   “你在发什么疯!夫人会生气的。”   “去他的夫人,我才不在乎。……我要回家了,我想我的父母,想我的妹妹,我想家里的阳光和沙滩,还有海边儿我们的小木屋。贝利,你要一起吗?这该死的愚蠢的女人整日琢磨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实在是受够了。”伊丽丝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她觉得开心极了,特别开心,仿佛一个脱水的鱼终于被放生到大海一样欢欣愉悦。   邢岚站在酒店的走廊,整个酒店的顶层都被她包下了,伊丽丝走了,周围寂静无声,厚重的波斯地毯铺满整个走廊,走起路来的时候,悄无声息。   她没有很多的钱——只是相对于里维斯来说,但她住得起最贵的酒店,请最好的厨师,她可以昂着头骄傲地走在任意商场,面不改色地说:“这些,这些,都给我包起来。”   可她现在只想起二十岁的时候,为了多买一套画材,省吃俭用,每天只吃一餐饭。   那时候她在上学,每天背着大的画板到处写生,看见一处好景会激动地手舞足蹈。   她的二十岁,梦想是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画家,她喜欢梵高,模仿他的画作,她满怀期待的二十岁,在脑海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剪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从她辍学开始?还是从她遇见庄建宁开始?或者是从她结婚又离婚时候一切开始变的?   然后梦想不再是梦想,爱情不再是爱情,亲情模糊得让人看不见,友情在一次又一次的歇斯底里中撕裂,她变得一无所有,变得愤世嫉俗,变得不再像是自己。   邢岚冲回房间,趴在镜子上看自己那张脸,皮肤白皙,几乎没有皱纹,别人都说她保养的很好,可仔细看,会看见下拉的眼角,微微凹陷的眼眶,突出的颧骨,还有眼睛里,那些泛着冷漠和刻薄的幽光,像躲在下水道的老鼠,浑身是让人恶心又厌恶的气息。   她忽然疯了似的捶打镜面,镜子里的自己,脸是扭曲的,是可怕的,是她自己都快要接受不了的。   邢岚最后无力地靠着洗手台滑坐在地上,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慢慢有画面浮现,是景萱的婚礼现场,笑得可人的新娘,英俊的新郎,还有西装笔挺的哥哥,有无数人的祝福,有乐队欢快轻盈的曲调,有大片的草地,有团簇的鲜花,有最美好的一切。   脑海里有很多画面在转,景博轩说:“……我总在想,一个家已经支离破碎,至少要有一个人是无忧无虑的吧!……”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抱着脑袋大哭起来,这些年,她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她从来不去想,胸口憋着一股气,她迫不及待的时时刻刻地想要发泄,只在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知道,她丢失了什么。 ☆、38|3.6√   庄衍见到邢岚的时候,心情意外的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悲哀,甚至没有一点波澜,他只是坐在画室的高脚椅上,微微抬了下眼,就收回了目光,他的手上托着颜料盒,画笔上蘸着艳丽的孔雀绿,面前是实木的画架,画布上是个女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用颜料在画布上描人像了。   如果认识的人会发现,他画的人是秦思妍,他以前总挖苦她,说她粗糙的不像个女人,连口红色号都分不清。   也总是惹她生气,喜欢看她跳脚,偶尔气极了她会揪他耳朵,嫩白的小手,软得没有骨头似的。   他总是分不清那种情绪究竟属于什么,厌恶?完全不,虽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各种吵闹,但看不见她的时候,他会更加烦躁。   她离开太久了,这让他很不习惯,他从来觉得就算世界末日就算天地塌陷,他身边始终会有一个叫做秦思妍的讨厌女人,让他烦让他焦躁,他以前被她管得紧的时候总说让她有多远走多远,少在他耳边儿唧唧歪歪惹得他脑仁疼。   如今她真的有多远走多远了,他觉得……真特么一点儿都不愉快!   明明回想起来,还是她的恶劣行径更多一点,逼着他吃饭,逼着他去运动,逼着他去画画,她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没了我你就是个特级残废你知道吗?”但还是不可抑制地思念她。   的确,没有她他就是个特级残废,但这句话他到死都不会承认的。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说走就走。   庄衍拿孔雀绿去涂头饰,画上的女人浅浅在笑,难得的娴静,其实她多数情况下还是很美的,尽管他从来没夸过她。   一句话打破了寂静,也打乱了他的思绪,邢岚的声音很低沉,“小庄,我找你有些事要谈。”   她是被庄衍的新助理带来的,她说自己是庄衍的母亲,那个小助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没有多说什么就带她进来了,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在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上保持沉默。如果是秦思妍,大约会直接把她关在门外,那个女人看起来骨头硬得很。   骨头硬的人总是容易吃亏!   她自顾自地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他身边,十几年了,把他交给庄不予之后,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内心是熟悉的,但是感觉是陌生的,好像眼前是个毫不相干的人,那种时光的洪流隔开的陌生感扑面而来。   “邢女士,我觉得你叫我庄衍会更好一点。”他开口,声音是冷的,手下的动作不停,“我们没熟到那步程度。”   “我是你妈妈!”这话说出口邢岚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可这是事实,“无论你承不承认,怀胎十月养你到四岁的人是我,无论如何,我觉得你都没有资格这么和我说话。”   “是吗?”庄衍的笔顿了下,带出一大片污点,他顿时觉得烦躁,一把扯下来,揉成一团,投掷了出去。   斜着眼看对面的女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童年时朝思暮念的一张脸,如今只剩下陌生和抗拒,“如果抛弃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十几年来不闻不问的母亲算个好母亲……不,算个正常的母亲的话,或许我现在可以毫无芥蒂地叫您一声妈,可显然,我不是那么大度的人,也并没有太高尚的情操,所以抱歉,邢女士,你还是趁早走,我们彼此都可以留点儿脸面。”   邢岚很累,不想费力做无谓的解释,她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薄薄的几张纸,她用画板上的夹子把这几张纸夹在画板上,目光落在那几张纸上,并没有去看庄衍,她说:“的确,我不是个好母亲,但你依旧衣食无忧,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我对你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你可以不喜欢我,都无所谓,但我不欠你的。”   窗开着,有风刮进来,吹得纸张来回翻动,上面的字清晰可见——财产转让协议书。   “这是我的全部财产,就当补给你的抚养费!”邢岚站起身,把包攥在手心,“就这样吧!”   就当一个了结。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嗒嗒作响,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听见纸张撕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头的时候,庄衍在冷漠看她,“昨天凌晨一点钟,博瑞董事长里维斯发布声明将与太太卡罗琳解除婚约,并状告对方婚内转移财产累计达数千万,邢女士,我完全不想去猜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把这笔财产送给我,我只想告诉你,不需要,我和爷爷最穷的时候,媒价大涨,冬天连火炉都不敢烧,手上都是冷水泡出来的冻疮,那时候我多想你能出现,哪怕拿一百块钱给我们,可是没有,现在我可以自给自足,买得起大部分我想要的东西,你突然出现给我一笔钱,你觉得我会高兴吗?或者感恩戴德?”   “这笔钱是干净的。”邢岚的眉头皱着,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闷地透不过气来,“说到底你还是我的儿子,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害你。”   庄衍轻声呵了句,“对不起,我没法对你抱有任何信任,十六年前,我曾一心一意地相信过你,结果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现在……我做不到去相信一个在我这里毫无信誉可言的人。”庄衍的声音很平静,对他来说,最痛苦的时候早就熬过去了,现在再怎么样,都无关紧要了,“好了,你可以离开了!邢女士!”他把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仿佛这样就能和她划清界限似的。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对秦思妍做过的事,这笔账,我一定会跟你算。”   说到底还是年轻,一点点心思全写在脸上,表现在言语里,邢岚觉得好笑,又有点悲哀。   邢岚走出去的时候,外面阳光正好,像很多年前庄建宁办丧礼那天,天是蓝的,云是白的,一切显得安静而祥和,只有一颗心,盈满死寂。   她想起刚跟里维斯的时候,她买了冬虫夏草提着一箱又一箱的保健品回去探望父母,却被父亲拒之门外,他说:“我没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原本被喜悦涨满的心,被一瞬间放空,她木着一张脸看他,讽刺说:“有其父必有其女!这没办法。”   在她们那个小地方,死了丈夫的女人是可怜又可悲的,怀孕回娘家的她更是整日被人议论,母亲劝她把孩子打掉重新嫁人,父亲每次喝完酒就破口大骂,说她寄生虫,丧门星,倒霉鬼,她有时候躲在屋里,一整天都不愿意出来,有时候她真想离开,但是她不敢,在家至少还有人照顾她,她没有钱去住月子中心,为了讨好父母,她把庄建宁留给她为数不多的钱,多半都留给了准备买房结婚的弟弟。   每天面对的都是流言蜚语和周围人无端的猜测,甚至有人说她死了丈夫是因为克夫,她明明知道这言论有多荒谬,可无法去反驳,因为没有人会去听,她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她的产后抑郁症很严重,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有时候做决定很容易,难的是后续无穷无尽的艰难,她决定生下孩子的时候,以为自己有足够强大的心去面对一切未知和风险,她怀着崇高的信念,觉得自己像个女战士一样在和命运做斗争,可是结果是什么?她忍受了无数的屈辱,背后趋势她的一切却是如此荒谬,爱情,狗屁的爱情,天知道她得知庄建宁的那些事的时候,她的世界是怎样的,是扭曲的,是撕裂的,让她忍不住笑,笑完之后又哭,她觉得荒谬透了。   她花了好久才能让自己不去想那些,她认识了里维斯,她有了钱,她以为她可以昂起头挺直身子,结果换来的就是一句“不知礼义廉耻!”   去他的礼义廉耻!   这世界从来就对她充满恶意,满满的,都是恶意。   小助理进去的时候,庄衍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哭了,小助理不敢叫他,他的脾气一向不太好,以前就经常对思妍姐发脾气,最近思妍姐走了,他倒是沉默了许多,也不怎么发脾气了,可这个时候,她也不敢上去打扰他。   就这么等了大约有十分钟的样子,他才直起身,仰着脸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才转过头对她说:“有事?”   “明信片!”小助理颤颤巍巍地说着,庄衍猛地站起了身,把明信片拿在手里,还有一张秦思妍的照片,背面是娟秀的字迹,写着酒店地址和她下个航班的时间,那个字迹不是秦思妍的,应该是安安的。   至于安安为什么知道,庄衍无意去猜,他只是看着那行小字,紧紧地盯着。   庄衍静了几秒钟,说:“《殿下》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交给其他人去做,我有事需要出国一趟。”然后快速地穿上外套,揣着钱包和护照往外冲,小助理跟出去的时候,只来得及听见他坐上出租车对司机说的话:“去机场,麻烦快点儿!”   -   出卖好闺蜜的安安同学一点也没觉察到良心上的谴责,因为她正在纠结该怎么把景博轩介绍给她的“养父养母”们。   安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十分担忧地对驾驶座上的人说:“你真要挨家去拜访吗?”   景博轩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他们要回c市和平街,已经上了高速,从a市到c市,需要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而他们已经走了二十分钟了,在这二十分钟里,同样的话自家媳妇儿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了。   他无奈地说:“所以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吗?比如送什么礼物,把喜好告诉秦森,让他去准备,他这会儿差不多已经到了。”他觉得有必要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了。   “从和平街01号到40号,一共四十户人家,三家空房子,两处旅游景点,相当于你要拜访三十五户人家。”安安板着指头算了算,叫了声,“天哪!”   每次她回去每家都拜访要花费好多天,正式的拜访,听起来好可怕的样子。   而且,安安莫名有点紧张,上半年回去的时候回去,叔叔阿姨姑姑姥姥们还在撺掇着让她去相亲呢!   景博轩看她那副样子,顿时笑了,“你不是说每家都相当于你的养父养母吗?岳父岳母们,我总该去拜访一下。以前是我没考虑周到。”   这件事的起因是沈春和小妹妹,那个为景萱设计婚服的设计师,景萱特意在婚礼现场感谢了沈春和,现场有不少媒体,记者们听说设计师是个刚刚二十岁的小姑娘,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噱头,纷纷逮着机会去采访。   然而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沈春和拒绝了采访,并且告诉记者,“我是来参加婚礼的,无意推销自己,所以采访就不必了。”   不少人特意去查她的资料,但是一点信息都没有,知名设计师行业,根本没有沈春和这号人。   猜测的多了,就变味儿了,多多少少带点偏颇和恶意。   安安紧张地不行,实在是怕给小姑娘带来不好的影响,毕竟当初是她主动把沈春和介绍给景萱的。本来出于好意,如果变味了,她会自责死的。   跑去求景博轩,然后他安排了一场采访,是他旗下的媒体,不会乱写乱说话。   沈春和的话很少,就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会给景萱做礼服设计,“首先,我没有要趁机成名的意思,我还是个学生,目前大学在读,专业也不是服装设计。对我来说,礼服设计和制作是我的爱好,我出生于缝纫之家,世代靠这个生活,从六七岁开始学着打样到现在,我自认算个匠人,至于设计师,不敢当,感谢景萱姐和姜寒老师不嫌弃。……另外我设计礼服只收了材料费没有别的意思,我家里只有我祖母和我两个人,守着一家裁缝店,生活并不是很富裕,很多大的开支都是安安姐帮我,我很感激她,也愿意为她做力所能及的事,只是因为这样。”   然后景博轩问安安,“成天省吃俭用,钱都花在别人身上了?”他捏捏她消瘦的小脸,“自己都顾不住,还去管别人。”很多次见她,她都是一副能省则省的样子,对别人却总是大方得很。   安安据理力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从小到大,没有他们,我早就饿死啦,对我来说,和平街的人,每个都是我的养父养母。”   景博轩点头,最后说:“哦,那我得去拜访一下岳父岳母们。”   安安本来以为他开玩笑呢,早上被她拖出来带到车上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来真的啊!   回过神来,安安唇角抽了抽,对着景博轩说:“好吧!乖女婿,加油!”   他勾了勾唇,哟,越来越膨胀了呵?   路况良好,景博轩腾出一只手把眼罩扔给她,“累了休息一会儿,到了叫你。”   安安把眼罩戴上,闭着眼默默思考到底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   还真有种回娘家走亲戚的既视感。   想着想着最后真的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下了高速,路边的街道开始熟悉起来,安安又开始紧张了,“我们今天先找个酒店住下吧!明天再去拜访好不好?”   “要紧张也是我紧张,你紧张什么?”景博轩笑着看她,连着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他已经很疲累了,却被媳妇儿那副样子给逗笑了。   “那你为什么不紧张?”安安不服气,为什么她要紧张。   “反正媳妇儿娶回家了,我紧张什么?”   这副反正我已经吃到嘴了我不怕的样子真是欠揍的很。   安安哼了一声,不理他。   好气哦! ☆、39|3.7√   c市和a市紧紧挨着,但是风土和人情有很大的不同,a市是个富人集聚的地方,据说从街道上随手抓一个人,就能抓到百万甚至千万富翁,当然,这只是个夸张的笑话,但它的确从骨子里就流淌着高贵的血液,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整个城市都显示井井有条,车道、商场,公共区域永远得体而庄重,像拧紧了发条的机器,精确而严谨地转动着。   在a市总会有一种压迫感,高高的大楼,纵横交错的城市交通,每一步都被严谨的规划着,像是轨道里的列车,永远呼啸着向前,不能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那里是最适合白领精英们的地方。   但c市不同,它总是懒洋洋的,没有那么多的摩天大楼,也没有立体环绕错综复杂的交通线,天空显得辽阔,云层浮动的时候,有成群的鸟从城市的高空中飞过,城市内部永远是郁郁葱葱的,有时候处在街道里,恍惚让人觉得是在蔚然的山林,有山有水,古城遗迹错落其中,整个城市是温吞没有脾气的,像是躺在冬日暖阳下晒太阳的老人,满脸都是慈祥温和的笑意。   安安踏进和平街的时候是下午,金色的日光铺展在被磨得发亮的青色石板路上,两侧高大的梧桐树的叶子已经变成斑驳的黄色,有老人坐在矮矮的石台两旁下象棋,星期天,小孩子满街乱窜,嘻嘻哈哈的笑闹声混着大人偶尔的叫喊斥责声,到处充斥着俗世的烟火气儿。街道很窄,南北向,只有不到四米宽,处在两侧的人站在自家门口可以轻松和对面人交谈。   这是条半商业的街,每家每户都经营着小生意,但是少了点生意人的精明和朝气,这条街更是懒洋洋的,比如安安此时站的入口处,门牌是40号,一家卖毛笔的,店主是个老爷子,每次进去他都在写毛笔字,堆叠的宣纸有半人高,散落在屋子各处,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的春联都是他帮着写,字体遒劲,透着风骨。   他整日开门营业,但是顾客寥寥,一年到头也卖不出几支毛笔,但老爷子似乎从来都不发愁。   它对门的39号是个空房子,现在改成了公共厕所,政府把它改造成了白色的小洋楼,男女各十个坑位,进去上厕所的时候,会有语音系统提醒你各项注意事项,关门啦,厕纸在哪里啦,记得冲厕啦,还有循环播放的音乐和电台内容,处处透着高科技的洋气,和这条街一点儿都不搭,但是大家还挺喜欢它的。   这里的人对任何人事都有着惊人的宽容力。   景博轩的黑色宾利停在路口,秦森等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他从一辆加长的房车里走下来,冲着安安和景博轩打招呼,“总裁,太太!”   安安有些紧张地攥着三木兄的袖子,“你买的礼物呢?让我看一看。”   “放心了太太。”三木兄拍着胸脯,“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安安转头过去看景博轩,“女婿,你的岳父岳母们都很好客,我们每家过去拜访,没有十天半个月完不成的,你是要在这里住下吗?”她深深觉得这是一个完不成的事,毕竟他作为一个董事长兼ceo,时间上没那么充足。   安安觉得紧张,也说不上为什么紧张,就是心跳加快,口干舌燥。   “呐,岳父岳母们可不管你是谁,有没有钱,要是礼数不周到,照样被嫌弃的!”安安十分担忧地看着景博轩,扯着他的袖子,有种买了一件自认为美得冒泡的衣服,生怕被别人说不好看的感觉。   c市人重礼节,总觉得一个人的品质,体现在最细枝末节的地方,景博轩哪哪都好,却是自幼受精英教育,商人思维,万一聊不来怎么办!   这个时候,钱不顶用!糖衣炮弹用多了,估计还被打上滑头的标签。   “景太太,我在国外上学的时候,主修心理学。”景博轩一本正经的说:“相信我,嗯?”然后扯着她往前走。   “啊?”心理学哦,可是……“你不是学工商管理吗?”   安安颠儿颠儿的跟上去,“难道我记错了?”   “嗯,你记错了,乖,告诉我,街上有没有管事的人?就是说话大家愿意听的。”   “啊,有,沈祖母,就是春和的祖母。”以前是个地主太太的女儿,上过私塾,算个知识分子,眼界和见识都有,是个话事人。   景博轩按着一脸傻狍子样儿的安安的后脑勺,拖着她往07门牌号去,“走了!”   路上遇见不少人。   “安安回来啦!”   “边儿上是男朋友?小伙儿面相好啊!”   “诶呦,我们安安可回来了,今儿个晚上来家里吃饭啊!”   ……   安安一一应着,景博轩也礼貌应和,全程表现良好,大家似乎都挺喜欢他。   安安紧张不安的心终于有些缓和了,她这会儿大约明白自己紧张什么了,一方面害怕大家不喜欢景博轩,一方面害怕景博轩被人琢磨会心里不高兴。   因为在乎,所以总想处处圆满。现在看来,似乎局面挺好的。   一群小孩子追着安安喊姐姐,喊景博轩姐夫,喊得景总心情甚是愉悦,让三木兄挨个儿把红包发出去,小鬼头们拿着红包很乖地说谢谢姐夫,然后叽叽喳喳地跑了。   景博轩带着媳妇儿去拜访了沈祖母,沈春和请了假还没回学校,也在家。   免不了一阵寒暄,安安发现景博轩这人太鬼了,哪怕是和老太太,也能找到话题,两个人从□□聊到三年□□,又从饥荒聊到改革开放,从俄国革命到第二次世界大战,话题高度跳跃,一片其乐融融。   作为一个几十年不间断看新闻的老太太,对历史和国际形式的见解在这里几乎没有人可交流,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共鸣的人,两个聊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三木兄领了几个保镖,把礼物暂时放在了沈祖母这里,安安和春和妹妹在分配礼物,好在都是些贵金属和名贵药材,这些东西体积都不大。   三木兄在边儿上帮忙,心意这种东西,也不是贵重就能体现的,总要花点儿心思。   “他真的学心理学的吗?”安安问三木兄,“那种看人表情就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的?”   三木兄顿时笑了,“太太你真好骗!而且,你对心理学有什么误解啊?哈哈哈!”   安安感觉自己内心中了一箭,默默蹲一边儿去百度去了。   百度百科上把他三十年生涯的各项事事无巨细地列出来了,唯独没有学心理学这件事。   骗子!   “总裁只学过工商管理,拿了mba证书,其他的,反正我是没听说,很显然,他在逗你开心呢太太。”三木兄在旁边煽风点火。   倒是沈春和刚刚问了秦森来龙去脉,笑说:“安安姐,姐夫是怕你太紧张了才故意骗你的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太阳都快下山了,景博轩和沈祖母才讲完话,两个人达成了不知道什么秘密的约定,反正看起来还是挺愉快的,祖母派了春和去送礼物,让安安和景博轩去休息,沈祖母说要收拾一家房子出来给安安和景博轩住,安安刚想提醒景博轩,千万别说去住酒店,祖母会不开心的,会觉得自己见外,可下一秒就听见他说:“祖母,我和安安今晚想住她那里,她长大的地方,我总想去看一看,祖母别见怪。”   沈祖母像是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行行,你们年轻人啊……我理解,理解,就是那边好久没人住了,待会儿我让人抱两床被子过去。”   安安却瞬间炸毛了,“不行不行!”   一直乖乖听话,很少持反对意见的安安同学连说了两个不行,几个人一同扭头看她,她脸腾地红了,无力地解释,“太久没人住了,房子很脏的……”   景博轩笑着揉她脑袋,“没事,打扫一下就行,我们要住好几天呢!”   沈祖母也说:“放心,房子也不大,收拾起来很快的,我叫人去帮你们。”   春和妹妹主动请缨,“我可以,送完礼品我就过去。”   安安一把抱住了自己脑袋,无比焦虑。   在去自己从小到大长大生活的那个房子的路上,她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没带钥匙。”   “那就把锁撬了,换个新的。”   “我忽然想起房子漏雨。”   景博轩扭头看着三木兄,对方立马意会,“我去找人维修。”   好吧,最后的挣扎也没有效果,最后安安彻底放弃挣扎,捂着脸在一群人的护送下进了院子,和平街27号,爷爷买下来送给安安住的那个房子,翻新过,看起来并不算破,但是院子很久没人住,石砖缝隙里都是杂生的草,野蛮地生长着,推开大门进去的时候,安安还想着会不会有蛇啊!   刚这样想,一个什么东西就窜了出去,安安一瞬间蹦了起来,挂在景博轩身上,生平最怕这玩意,安安更加不愿意了,“我不住了不住了,有蛇!”   景博轩无语地看着自家媳妇儿挂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十分淡定地问她,“请问景太太,你是怎么把一只狸猫看成蛇的?”   安安:“……”   他刚说完,就听见一只猫示威似的叫声,安安默默从他身上爬下来,淡定地往前走,然而内心像被狂风吹过的大草原,无比的凌乱。   “就……看起来还挺像的嘛!”   安安就差呵呵呵干笑了。   房子不大,仿古建筑,一进一出,整条街都是明清流传下来的,一家将军府邸和庄爷爷的大宅院是开放性的旅游景点,不收门票,其余的房子都多多少少受过破坏,后来才逐渐做保护性修复,当时设计的是一个古代建筑方面的专家,为了更好的保护古建筑,他提倡使用性传承,把古建筑和现代技术结合在一起,所以即便是仿古建筑,使用上还是现代化的,还算方便。   景博轩进去卧室的时候,终于知道安安为什么不想让他过来住了,卧室分出来一半做画室,画架上蒙着防尘布,揭开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的画像。   收起来的卷轴里,有三分之一都是他的画像。   景总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老婆,说吧,你觊觎我多久了。” ☆、40|3.8√   安安的脸此时已经红到耳朵根去了,是透粉色的,整张小脸看起来粉粉嫩嫩的,听见他的调侃,一把捂住了脸,然后在没组织好语言的时候,决定先不理会他,默默去收拾屋子了。   景博轩越发心情好,靠在红木的桌子上,一个个拆开看,仿佛打开了新世界。   他一边看一边给出评价。   “腕表是潜航者,嗯……四年前买的,只戴过两个月,后来又换了一块。”景博轩慢悠悠地说,然后侧头去看了一眼害羞得满脸通红,装模作样收拾屋子的景太太,“四年前你还在读研究生,跟着导师做药物成分研究。”   安安点点头,“啊,是,那一年你生病住院,我去看你,出来的时候还被媒体堵着问话。”一群长枪短炮围着她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还是有保安过来护送她出去的。   “听说吓得都哭了。”景博轩记得,她来探病,却没进门,送了平安符,听手下的人说是这种东西是西山寺里求来的,要吃斋沐浴,爬365级的台阶徒步去求方显真诚,她那样实诚的傻孩子,铁定是不掺任何水分地去做。   她刚刚考上研究生,那一年他生病,住在医院里,安安去探望过一次,探病的人很多,病房里被鲜花水果填满,多到医院走廊里摆的都是花篮,保镖们立在门口,戴着墨镜都能让人感受到眉眼里的警惕。   安安递上自己的礼物,没有进去,即便进去她也不说不出什么话来,未免太过尴尬。“那些记者可凶了,一个个气愤的很,问我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我一直往后退,他们就一直往前冲,有人把话筒杵到我眼角,能不流泪吗?”   自然,要不然后来他也不会那么气愤,在场媒体全部收到了警告,几个爆粗的和动手的,景博轩一个个全寄了律师函过去。   他揉了揉她脑袋,“放心,都替你报仇了。”   他重新打开一张,“背景是幻影传媒,那时候公司地址还不在cbd,所以至少是六年前的。”景博轩若有所思地低头想了会儿,“那时候你在读大二,我们刚刚认识,元旦的时候我收到你送来的礼物,一副画作。”景博轩轻轻地敲了下画面上幻影旧楼的画面,“就是这个角度。”这张和那张几乎是一样的,只是正门处多了几个人像,为首的景博轩微微侧头,身后跟着七八个人,他正在跟身后的人不知道说着什么,眉眼飞扬,带着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   那一年,景博轩才堪堪二十四岁。   虽有同龄人少见的沉稳,却毕竟年轻,偶尔也会有控不住情绪的时候。   画上的他看起来很开心,他想起来,“那天公司正式上市。”   他清楚地记得。   安安几乎一下子想起了那一天,十六岁的她比现在更加怯懦和畏缩,站在大楼下徘徊了足足两个小时,手里抱着装画框的木盒,那副画她画了有很久,用工笔画的手法画建筑,她本来想给他的是带人物的这一张,可是出于微妙的心理,最后又换了。   一张平凡的画作,安安几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送出去,但是她很感激他,人生中难得收到萍水相逢的好意,爷爷一直教导她知恩图报,尽管她能做的不多,但至少不能无动于衷。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她终于踏进了公司,本来想亲手交给他,可毕竟对方身份所在,想必也是忙得很,不敢去打扰,郑重地交给了前台。   景博轩的记忆力惊人的好,他还记得很多细节,“那天我的副总路过,正好把礼物带上来给我,我们正要开会,他随手把东西交给了他的助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兀自笑了起来,“我的副总是个模样还算周正的中年男人,妻子癌症早亡后却一直没有再娶,平日里严谨认真地不解风情,那天带着一个粉色卡通信封和绑着蝴蝶结的木盒进来的时候,惊得大家下巴壳子要掉下来。会议解散的时候,一群人围上去审问他是不是铁树要开花。”   然后副总在众人的围攻下无可奈何地大叫了声,“小老板,有人在前台留了东西,我帮你带你上来了。”   那个时候他还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尽管经营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可大家却并不太能完全信任他,公司的高层喜欢叫他“小老板”,带点儿无恶意的玩笑意味。   “然后我带着那个让无数人遐想的礼物回了办公室,拆开看的时候,我想:这姑娘字倒是不错。字如人,笔锋软,很干净。”之后多年,几乎每逢过年过节都会收到她的礼物,大大小小,都是些肯花心思又不显得失礼的小玩意儿,附带着手写的信。   她似乎很爱写信,那个时候通讯和信息就已经很发达了,写信这种东西似乎显得落伍的很。   但他倒是挺喜欢读她的信的,一来视觉享受,二来文字舒服。   都是很平淡的内容,一些祝福的话和一些趣事分享,娓娓道来,如她的性子,温吞,没有攻击性,不带任何偏颇,清泉过心,涓涓细流中,是一脉清凉的感受。   “学校卖的信封都是那个颜色,我也没得选。”安安红着脸解释,“粉粉的,多好看。”   景博轩挑眉笑,“嗯,挺好看的。只不过我一大老爷们儿拿个粉色的信封,不知道的都当我藏着个女朋友……那时候公司还不稳定,业绩忽上忽下,成败各半,败的那一半,你都是那祸乱朝纲的妲己小妖精。”她捏了捏她的手,小而软,微凉,触久生温,握在手心里像绵软的羊脂玉,不忍释手。   安安:“……”关她什么事!   其实是有些夸张,不过当时的确是有人这么说过,那时他还年轻,作为企业的领导人,对大家来说,能否掌舵还有待观望,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有人猜疑和犹豫,后来他不得已铁腕执政,站在制高点上去挥舞大旗,那是他最累的时候,浅眠,易惊醒,如临大敌。   所有的沉稳和不动声色都是一点点磨出来的。   他也并非像无数媒体描述的那样——天生的企业家!   所有的天生都要后天无数的淬炼。   不过幸好,一切都过去了,他所有珍视的,想要保护的,都有了最好的归宿,这样看来,上天待他还算不薄。   “其实他们没说错,只不过说早了,那时你才十六岁,我还没那么禽兽,对一个未成年小姑娘下手。”他用手掌比了比胸口的位置,“你那时就到我这里。”   “哪有那么矮!”安安不服气,跳过去揍他。   景博轩张开怀抱,把她圈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脑袋上,“嗯,现在也不高,小矮子。”   他的怀抱是暖的,在微凉的秋日里,让人觉得舒服,安安不由抱得紧了些,觉得命运真是件奇妙的东西。   安安趴在他怀里,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对的,景先生,我觊觎你好久了,有句话叫做——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看,这不是就有回响了吗?”   景博轩眯着眼笑,大手捧着她的小脸揉了揉,看她那张嫩白的脸被他揉得变形,看她如婴儿般漆黑透亮的双眼,看她炸毛瞪他的样子,笑意慢慢加深,一直浸到眼角眉梢去。   “傻孩子!”他弯着腰,拿自己的额头去碰她的额头,“我听见了,听见你在叫我,所以我来寻你!”   “你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吗?”   “没有,无比坚定!”   安安顿时笑了,眼睛弯着,像两个浅浅的月牙!   景总搂着媳妇儿的细腰,看她从一堆画卷里扒拉,最后献宝似的拿出一副给他看,“这张,画得是不是很棒?”   景博轩侧头去看,无比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裸……半裸的画作,“这张……你……”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埋在水里,看起来分外引人遐想。   安安虽然主动扒拉给他,可还是觉得脸都要熟透了,急忙解释,“是新闻上,你在三亚度假时候的照片。”只画了半身,因为纯洁的安安同学当时满脑子都是他裸着身子的样子,她觉得这太过于色-情,画了一半就搁置了。   “嗯,不错,不过以后这种画还是不要画了,真人给你,随便看,脱光了让你瞧也是可以的。”   安安踢了他一脚,“流氓!”   他用膝盖压住她的腿,翻身把她压在桌子上,“还有更流氓的呢!要不要试试?”说着就拿手往她衣服里钻,故意逗她。   门还开着,三木兄领着人在处理庭院里的杂草,楼下叮叮当当地在擦洗,那只不知道谁家的狸猫卧在房梁上喵呜乱叫,透着股领地被侵犯的恼怒,安安听见有人叫她,“安安啊,要上去帮忙吗?”   安安几乎要被他吓得当场跳起来,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景博轩疼得“嘶~”了一口气,这兔子牙口还挺利! ☆、41|3.9√   晚上的时候,房子基本已经收拾妥当,景博轩给三木兄等一干人放了假。   安安和景博轩在沈祖母家吃的晚饭,寻常的家常菜,是祖母的手艺,老人家的口味偏淡,特意让春和在旁边帮衬,准备晚饭的时候,安安看着春和妹妹一双翻食材像玩花的巧手,只觉羞愧。   “祖母,博轩下午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啊?”安安一边儿在厨房帮着洗菜,一边儿随口问着。   老人家说话慢吞吞的,带着满脸慈祥的笑意,“你去问他啊!傻孩子。”   安安异常委屈地扁扁嘴,“他不告诉我。”自从下午一口把他脖子伤咬出两排鲜红的牙印之后,她还哪敢在他面前晃悠,生怕他不小心报复回来。   自己哪是他的对手。   那印子无比的清晰明艳,饶是景博轩脸皮再厚也没做过这样禽兽的事,感觉自己像个老流氓。   暗戳戳地打算哪天从媳妇儿身上加倍讨回来。   此时此刻,他能淡定地跟老爷子们坐在一起下象棋,真是多年练就的过硬心理素质。   旁边几个拿了他红包的小朋友亲切地把他当做了自己人,围在他身边闹腾,他偶尔出声制止,教训这帮小毛头们“观棋不语真君子”,无奈熊孩子们连字都还不识,他说出的都成了屁话,隔三差五给他打个岔,这时候景博轩才由衷地敬佩老爷子们的过人定力,真正是两耳不闻棋外事。   “姐夫姐夫,你脖子上被人咬了哦!”   “谁咬的,我们帮你收拾他!”   “太大胆了!”   “好猖狂啊!”   几个小鬼头叽叽喳喳地乱叫,旁边都是大人,一个个暧昧地看着他的脖子,景博轩正襟危坐,一手捏着棋子,一手随意地放在膝盖,一派老成庄重的样子,那种反差的感觉,越发让人忍不住去瞧他。   大人们出声训斥那些小鬼头们,“不管你们事,一边儿玩去!”   小鬼头们自然不乐意,不依不饶地问,作为正义的少先队员,他们决定要把恶势力狠狠地踩在自己的小脚丫子下,“小狗才咬人,老师说咬人的都是坏孩子。”   景博轩难得有那么一丝窘迫,那张万年沉静不为俗世动容的面瘫脸第一次有了龟裂的痕迹,老脸微微发红。   边儿上一个性子泼辣的小姑娘笑着对小鬼头们说,“是你们安安姐咬的,去闹她去!”   景博轩一句“咬人也不见得是坏孩子,不能一概而论”还没说出口,几个小鬼就呼啸而去了。   于是安安同学很快被扛着代表正义的塑料剑的熊孩子大军给淹没了,菜也没来得及洗,就被一帮小鬼头拖了出去,要她去跟姐夫道歉。   安安可一点儿都不想这样去前厅,那里人太多,她会忍不住找个地缝往里钻的。   只能连哄带骗,最后以教他们练跆拳道为代价成功转移了视线,可是安安毕竟学艺不精,除了一个炉火纯青的过肩摔,她也没有能唬得住小鬼们的招式了。   沈春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安安这个大儿童领着几个小鬼头在做武术操,一个个姿势妖娆,恨不得把武术操跳成全国中小学生第二套广播体操,画面简直是惨不忍睹,她笑着摇摇头,走开了。   再回去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菜园子里刚摘的蔬菜,熟练地清洗干净,放在热油锅里去炒,祖母在一旁指导,其实这些她早就熟练了,只是老人家总是唠叨不放心,于是春和找了个话头,“祖母,景大哥是说要我帮安安姐设计婚服吗?”   祖母老了,颤颤巍巍地去拿盘子,笑了笑,“安安啊,苦尽甘来喽!那小伙子,是个体面磊落人,不错。”   翻炒,出锅,春和把菜倒进盘子的时候,才抬头回了句,“可不是嘛!”   她犹记得在岛上的时候,安安早上出去散步,在月季花丛中逗猫,都是野山猫,厉的很,不知怎么就挠了安安一爪子,见血了。   景总醒过来找不到媳妇儿,出来寻的时候偏偏看见,抿着唇叫家庭医生过来,处理了伤口,岛上自然没有疫苗,他抓着安安的被咬伤的手臂几乎是下命令似的没派了直升机去接医生和疫苗过来,其实不用那么赶的,左右不过是心疼,把一个人放心上,就不愿意让她受一点风险,心疼一和人的样子可不是装能装出来的。   “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初七,来得及吗?”祖母问她。   春和点点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半晌才回了句,“来得及!”   安安还不知道景博轩在忙着筹备婚礼,其实对安安来说,婚礼不过是个仪式,目的不过是为了向双方的亲朋昭告两个人的结合,这种亘古留下的风俗是个很美好的传统,但是安安对它没有执念,只要两个人是在一起的,别的都不重要了,更何况两个家人已少得可怜的人,是否举办婚礼,都不过是个过场罢了。   一顿饭吃的很开心,祖母的手艺十分好,春和还烤了小甜饼。   祖母从酒窖里扒出十八年的陈酿,四个人对饮了几杯。   c市的夜少了灯红酒绿,早早地沉静下来,只有远处中心广场传来的霓虹炫彩才让人觉察到一点儿城市的繁荣。   那酒后劲儿足,等回去的时候,景博轩整个人有些发晕,但不算醉,那点恰好的微醺,最适合做坏事。   安安被一帮小鬼头折腾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这会儿脑袋更是发昏,进了卧室一下子躺倒在床上,好不容易才挣扎着爬起来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景博轩不在,她嘀咕了两声,拿着手机给他拨电话,结果听见桌子上熟悉的铃声——手机没带!   这大半夜的,做什么呢?   安安盘着腿坐在床上,这是她从小睡到大的床,是个稍微宽点的单人床,勉强躺得下两个人,安安回忆了一下景总那嚣张又霸道的睡姿,默默琢磨着要不要考虑打个地铺。   她这样想着,脑子还是不大安稳,这地方他不熟悉,大晚上的去做什么?   安安有点儿累,想睡觉,可不见他回来也不愿意躺下,就那么盘腿坐在床上,抱着手机闲散地刷着新闻,女星嫁入豪门,企业家一心做慈善,网红新秀……新闻永远是那几个套路,反复拿来炒,有时候不过是同样的事,换了个对象罢了,安安对这些不感兴趣,很快就划过了,最后在一条国际新闻上停了一下,博瑞集团董事长里维斯和太太卡罗琳婚姻破裂,照片上是邢岚从法院出来的时候被拍到的近脸正照,面目阴沉,那张原本仿佛被时光眷顾的脸,顿时变得狰狞起来,有人给照片配了字——相由心生!   童话破裂,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嫁入豪门的平民女王最终又回到了原点,邢岚涉嫌国内非法转移里维斯的财产累计达千万,最后协商以双倍赔偿为结局,对一个签了种种婚前协议,离婚相当于净身出户的女人,这无异于一种羞辱。   安安叹了一口气,老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呢!   景博轩终于回来了,安安默默收了手机,抬起头问他,“你干什么去啦?”   “没事,买点东西。”他声音里带着笑,那双本来就惑人的眼睛因为酒意浸染,更是多了几分挑逗的意味。   “大半夜的买什么东西,那么急啊!”安安嘟囔了句,搓了搓有点发凉的手腕,景博轩走过来,把她衣服袖子和裤腿都捋下来,将她塞进被窝里才说了声,“自然很急……我去洗澡了。”   不知怎么的,安安被那句我去洗澡给撩到了,心口莫名痒了一下。   然而事实上景总本就不怀好意,安安迷迷糊糊地有些想睡的时候,感觉床沉了一下,然后高大的身子覆身上来,安安猛地清醒了,愣愣地问了句,“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问完后才觉得自己像是问了一个蠢问题。   景总没有回答,只是身体力行地告诉她,还可以更烫,欲'火一旦燃起,只会迎风膨胀,星星之火顷刻可燎原。   等他压着她,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套套的时候,安安终于知道他刚刚跑出去干什么了。   来的时候走的急,行李都是管家收拾了让人带过来的,没有他的吩咐,自然没人敢“体贴”地帮他塞安全套进去。   于是景总只能自食其力了。   安安:“……”   无语的片刻,他已经用牙撕开了包装袋,两指轻巧地夹了出来,看着安安那双紧紧盯着他眨都不眨的眼,咧着唇笑了下,“帮我戴上?”   安安闻言,膝盖条件反射地往上顶了一下,于是景总龇牙咧嘴地一把压住了她作恶的腿,“往哪招呼呢,这要是残了,损失的可是你自己。”   安安:“……”   老流氓!   1.5宽的单人床实在是讨厌,太小了,让景总一身力气无处使,最后干脆把她翻到身上去,“今个儿你掌权!”   景总决定当一回米虫等老婆投喂。 ☆、42|3.10√   秦思妍回了c市老家,在安安回来的第三天。   早上天阴了,灰色的天空显出一点儿压抑的沉静。   秦思妍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打了出租回来,下车的时候,弯着腰把零钱从车窗递进去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司机默默打量了她一眼,好心叮嘱了句,“姑娘,哭了一路了,快回家去吧!没啥是大不了的。”那目光里有种憨厚的真诚,秦思妍想解释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低声说了声谢谢。   车子绝尘而去的时候,她还怔在原地盯着街口油光水亮的青石板路没动,她手里只有一个挎包,没带行李,眼眶微微发红。   过了很久才狠狠地揉了下脸,从包里拿出小镜子,看了看两只肿成核桃的眼睛,胡乱补了下妆,往家的方向去了。   秦母开了一家租书店,位在街中央,前几年生意好,门庭若市,开卡办月费季费年费的每天都有,可这几年大家生活好了,智能机遍布,看电子书比那些老旧的破书来得更舒适和方便,生意慢慢就冷淡下来,只偶尔几个小孩子过来翻一翻连环画,显得冷冷清清。好在秦父是个工程师,在建筑公司上班,年薪也有个十几二十万,不然这小破书店,实在是够寒碜人的。   秦家好几年前在和平街就算个小康水平,而今女儿办了个公司,收入更是可观,所以哪怕守着这么个小破书店,也没人敢低瞧了去,所以秦母并不太关心生意,就当个公共图书馆经营着。   物质好了,总要有点儿新追求才不至于空虚,秦母就这一个女儿,就想解决闺女的人生大事,这样一辈子才算真正圆满了。   秦思妍脑子有些发昏,在这短短的一段路途里,她想了很多很多,关于庄衍,关于自己,关于父母,还有那些她曾觉得遥不可及的未来。   她今年二十五岁了,c市人均收入并不高,人穷的时候就拼命想繁衍,仿佛结了婚生了孩子一切就能好过些似的,秦思妍以前的同学邻居们即便是上了大学的,一个个都赶在二十五岁之前把自己给嫁了,每次翻开朋友圈不是这个结婚了就是那个在晒娃,她以前从不想这些,她连自己都没活明白呢!总觉得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但是父母急啊,做父母的最怕自己的孩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循规蹈矩地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找个好人家、生个乖孩子才是正正经经的人生康庄大道,偏离轨道了就要拼命拉回来。   父母着急了催她的时候她是能躲就躲,不能躲就忽悠,避而不谈。   她今天是凌晨接到的电话,母亲从楼梯上摔下来,手臂骨折,是医生打来的电话,和平街上的医馆,医生有着超凡的耐心和责任心,打电话说说母亲已经是第二次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嘱咐她平时要多注意,实在不行把老人家的卧室挪到楼下去,年轻人不能光顾着自己开心,父母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不容易,做儿女的要多照看着。   她期期艾艾地应着“是”。   母亲夺过电话说:“江医生就是大惊小怪,没多大点事,我就是老了眼睛不好使,改天我就配个老花镜去!”   算一算父母也才五六十岁,就这样成了老人家,她那边早了七个钟头,还是下午,看着国外的蓝天,想着母亲凌晨口渴想下楼喝个水结果一脚踏空从楼梯上滚下来,心口莫名揪了起来,钝疼,一遍又一遍说着抱歉的话,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回去。   下飞机的时候,手机里进了二十多条短讯,都是庄衍在骂她,骂她铁石心肠,骂她不识好歹,骂她吃干抹尽就跑实在太过狼心狗肺,最后别扭地问她怎么样才能原谅他,她有些难过,觉得他永远是个孩子,而她站在时光的这端已经等了太久了,忽然觉得自己永远都无法等到他成熟的那一天了。   时光从不为谁停留,她永远年长他五岁,就像两个时空的人,不在一个频率上。   她现在还可以跟他插科打诨,再过五年呢,她成了三十岁的可能已经开始长皱纹的“老女人”,而他二十五岁,还是个大孩子。   想一想,自己以前都在天真什么呢!   到家,推门,母亲左手打了石膏,在一惊一乍地指挥着父亲炒菜,看见闺女,吓了一跳,木木地问了句,“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旋即想起昨晚的电话,又看着女儿发红的眼眶,登时心里难过起来,抓着女儿的手说了句,“都说了没事了,你看看你……”她伸手擦了擦秦思妍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又说:“回来了也好!回来妈就放心了,你一个大姑娘一个人出门在外,可担心死我了。”   秦爸翻着炒锅抽空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快去洗把脸,今天尝尝爸的手艺。”   秦妈闻言扭过头去挖苦他,“你也不嫌害臊,要不是我胳膊伤着,才不会让女儿受你荼毒。”   “你少瞧不起人了,想当年你坐月子的时候,还不是我天天伺候你,那时候天天吃我做的饭,也没见你吐出来。”   “没吐出来是给你面子!”   ……   两个老人家每天必备调味料式的无营养对吵,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秦思妍小时候最害怕爸妈吵架,一吵起来整个家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后来长大了才慢慢觉得,甜蜜不一定是恩爱,争吵也不见得是互相厌烦,人这种生物总是最复杂最矛盾的。   这争吵听久了,也能听出几分恩爱的味道。   她问候了母亲,看了看伤势,年纪大了,骨质疏松,倒也没多大的事,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难免要耗上些时日了,母亲半开玩笑的说:“我这轻易不敢生病,老了,给孩子添乱多造孽!”   秦思妍拧着眉毛狠狠地叫了声:“妈!”埋怨她,“你这说的什么话。”   秦妈推搡着她去洗漱,“快快去洗脸,坐飞机累坏了吧!赶紧吃个饭去睡一觉。”   其实这算什么,以前出差的时候,在飞机上待的都神经错乱了,下了车好长时间都处在茫然的状态里,抖抖精神,还是要去跟人开会、谈判,一脚踏进社会,竞争总是残酷的,时刻都绷着神经,恨不得自己化身钢铁巨人,只有每次回了家,一秒又变回父母眼里的小公主。   秦思妍眼眶有些热,扯着母亲那只完好的胳膊小小撒了个娇,才上楼去自己房间洗漱。   庄衍的电话不依不饶的打过来,她按了挂断,回了条短信“已到家,勿念!”   然后铃声消停了,很久很久都再没响起,她吐了一口气,茫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想起他敲开她酒店门的那一刻,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在异国他乡看见他,那种微妙的心理感受,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像是爱情,他已经很高了,逼近一米八的身高,比她生生高了多半个脑袋,将她困在墙壁和手臂之间的空隙时需得低着头去看她,那微微低着头的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压迫,那一瞬间,她觉得他像个男人,而不是男孩。   他默了片刻,然后说:“对不起!”   那三个字从他口中出来真是不容易,搁在以前秦思妍大约要当场手舞足蹈把这一刻录下来留着以后循环播放膈应他了。   然而她是沉默的,因为他看起来太认真了,那眼神里化不开的阴郁和担忧让她心软了,夜很晚了,她想下去给他开间房,他却一闪身进了她的房间,“你这腐朽地住着套房,还要再开一间房给我,有钱烧的啊!”   他在她房间里洗了澡,睡了她的床,以前他就经常这样耍无赖,进行着只有儿童才会做的蠢事,秦思妍没有像以前那样把他从床上踹下去,她躺在了床上,背对着他,跟他说了很多话,她说:“我不怪你,也没什么可怪的,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虽然那是你母亲,但是毕竟你们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我要是怪到你头上去也太过无理取闹。我就是出来散散心,没联系你是不想被你这熊孩子打扰,我很好,你可以放心,明天就回去吧!我再过段时间也就回去了,我妈给我找了那么多的相亲对象,我总得回去见见,老大不小了,也得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他讽刺挖苦了她几句,“是挺老了,又不会打扮,我看你去相亲也够呛。”   她没有反唇相讥,只平静地说:“这事总是得看缘分,说不定哪天就到了。”   不知是她太过冷静的态度让他觉得不自在,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腾地一下从折起了身,一个人窝在外面的沙发里怄气。   秦思妍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也懒得管他,过了好久才不放心出去看了眼,他半敞着怀在喝酒,把威士忌当水喝,那副浪荡样子看起来特别像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她无奈地扯他起来,“去睡吧,大半夜发什么疯!”   “你就不明白了,你们女生成天在琢磨什么?”他迷离着眼,问着没头没脑的话,“你总把我当孩子,你特么见过这么大的孩子?”   秦思妍知道他喝醉了,不和他计较,扯着他,“起来,去睡觉。”   “睡觉,睡你啊?”   秦思妍踢了他一脚,“再扯淡把你扔出去。”   “那你试试啊!”他站起来,略显高大的身影笼着她,“你试试能不能把我扔出去。”   秦思妍骂了句:“幼稚!”   幼稚的某人更加来劲了,扯着她的胳膊让她再说一遍,她从善如流地重复给他,并且深深地觉得自己没骂错。   然后呢?一个带着酒香的吻落到她的唇上,她挣扎,他不放,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躺倒在地毯上。   最后她也带了火气,被一个小毛孩子调戏的她打算从他身上找回场子,两个人斗智斗勇地互相挑逗,结果就是擦枪走火,一发……不可收拾!   秦思妍摇了摇头,拍了拍脸,骂自己:别想了!   楼下母亲在叫她,“思妍啊,还没收拾好,快下来吃饭了。”   思妍应了声,“马上!”草草洗了把脸,把那个毛都没长全的毛孩子给抛到脑后去。   小街巷,藏不住事,安安在一夜醉生梦死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就听说昨夜秦阿姨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去看望的时候,进门就听见阿姨严厉的声音,“你好不容易回来,这次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在她准备再次发表“你已经老大不小了……”等之类的例行演讲之前,秦思妍半开玩笑地回了句,“当然去了!虽然相亲听起来有点儿逊,但我怎么也不能辜负我妈的心意不是。”   虽然知道闺女在耍贫嘴,可秦妈还是被逗笑了,“这还差不多!”   安安揉了揉一头没来得及收拾的鸡窝头,“啊?”了声,“相亲?”庄衍呢,好不容易给他要来的地址,还没把人哄好吗?   秦思妍扭过头看她,面不改色地招呼了她一声,“安安,去叫你家景总过来吃饭!”   安安看着一桌子的残羹冷炙,静默三秒钟,“没事,跟沈祖母说好了要在她们家吃。”   然后问候了秦阿姨,知道没多大事之后,就放心了,秦父秦母在,安安也不好问秦思妍庄衍的事,就先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景博轩还没有起床,安安悄悄掀了他的被子,“懒虫,起床了!”她给他看表,“都八点钟了,你想让祖母来叫我们去吃饭吗,很不礼貌啊!”   景总浑身像是散架了一样,这床窄就窄吧,还短,一米八三的他躺在床上脚恨不得伸到外面去。   感受着身上的凉意,他折起身,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眼神凉嗖嗖地看了眼安安,“看来我昨晚不够卖力,让你还能大早上活蹦乱跳地在我眼前头嚣张!”   安安:“……”   饶是再纯洁的安安,跟流氓接触久了也听懂了这句话的的意思。 ☆、43|3.11√   一向起床就活蹦乱跳的安安,总是在做让景博轩想把她摁床上好好修理一顿的事,比如掀他被子,比如躺在被子上面看书一不小心压在不可描述的地方,比如现在,他要她去拿套衣服出来,她从衣柜和行李箱里扒拉半天,找了一身深蓝条纹的西装,外加一条红色的子弹头内裤给他,“这个要吗?”   这个颜色是谁买的,鬼才知道。   看着她一副纯良的样子,他只好耐着性子教育她,“老婆,你不觉得一个大男人穿个大红色的内裤,很变态吗?”   安安摇摇头,完全不觉得,“红色变态吗?”   景博轩刚刚洗了个澡,身上只围了一块浴巾,这会儿被她气了一身汗,扯了浴巾,光着身子坐在床上静静地疏散自己想揍人的冲动,这个小破房子,自然是没有衣帽间的,衣柜旁摆着一块大的穿衣镜,勉强能拿来用,从景博轩这个角度能看见他裸着的侧身……的确像个变态。   静了片刻的景总拿了西装,看着那条刺眼的内裤,无比眼疼,最终也没说让她换一条拿来,反而露出了点笑意,“反正这玩意儿穿了也是给你看,你喜欢就好。”   那语气里的暧昧,已经是直白的调戏了,安安无语了几秒钟,决定下楼不管这个时时刻刻带色思想的老流氓了。   楼下只有一室一厅,一眼能看到底,这会儿坐了个人,自来熟地倒了茶水,大咧咧地喝着,可不是那个没出息的庄衍吗?   距离秦思妍回来已经两天了,安安和景博轩宴请“岳父岳母”们隆重答谢的工作也已经顺利完成,准备等去墓地看看爷爷,就打算班师回朝了。   庄衍早就接到了消息,知道秦思妍是回了老家,可是却拖到了今天才回来,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安安坐在可称为古董的太师椅上,跟庄衍对坐对视,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教导他,“我说小庄,你可愁死我了!”熊孩子就是不上道,她能怎么办?   庄衍看着她那副样子,嗤笑了声,“行了吧,没有景博轩收了你,你现在还是个没谈过恋爱屁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呢!跟我也强不到哪去。”   安安:“……”   她觉得自己大概跟熊孩子们都有仇。   不过说的好像也不错,她和景博轩之间,一直是他在主动,如果他不主动的话,可能两个人可能早就分道扬镳,茫茫人海再不相遇了。   安安兀自在这边儿感慨,庄衍也沉默了,喝了一口发苦的茶水,龇牙咧嘴地皱着眉头,才说了句,“我俩估计要绝交了,你都不知道,她不接我电话,偶尔回个短信都是打官腔,我已经忍了无数次想抽她的冲动了,你说女人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安安还没开口,楼梯上就传来一个声音,“等她一点儿也不在意你的时候,自然就不固执了,不接电话你不会跑去家门口堵啊,不回短信她总会看的,该说的话就说,发挥你人不要皮天下无敌的深厚功力,就没有什么攻克不下的。”   景总扣着西服扣子,风骚地走了下来,安安觉得自己最近无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庄衍抬头就看见他,一向看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不顺眼,总觉得诱骗像安安这种专职犯傻二十年的笨蛋回家的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闻言更是挑眉呵呵了两声,“你就是这么把这笨蛋骗回家的?”他指了指安安,一脸看变态的表情。   从小被这小屁孩嫌弃到大的安安,深深知道这货就是嘴欠,也懒得理会他,倒是景博轩皱了皱眉,“我在给你忠告,小崽子,如果不是你口中这个笨蛋,酒店地址你就得不到。”   知道安安没那个本事,这事儿八成也是景博轩帮的忙,庄衍不呛他了,懒洋洋往太师椅上一靠,眯着眼说,“我把她睡了,这会儿她估计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睡了就睡……啊?”安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惊恐地“你……”了一声,你了半天,也没能“你”出个所以然来,睁大了眼看他,内心仿佛起了沙尘暴一样,黄土弥漫,呛得她差点喷出一个小型龙卷风。   景博轩顿时笑了,软底皮鞋悄无声息地踩过来,优雅地坐在他的斜对面,“哟,没看出来啊!”他点点头,给出评价,“还不算不可教。”   安安内心的沙尘暴已经快要肆虐到大脑了,听见景博轩的话,一脚踢了过去,一尘不染的西裤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灰,他隔着一个小小四方桌的距离伸手揉了一把媳妇儿的脑袋,安安好不容易梳好的头发登时变成了一团毛球,她瞪着眼炸毛,模样跟家里那只越来越嚣张的叫多多的猫差不多。   他侧着头,回她一个宠溺地仿佛她看多多的笑。   安安:“……”手好痒。   作为一个刚刚经历过类似失恋情节的人,庄衍觉得对面俩人看起来无比的碍眼加刺眼,一口灌完茶水,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摔,“走了!”   他出门,往左拐了,而秦思妍家,在右侧。   安安和景博轩齐齐摇了摇头,景博轩说:“这男人啊,脸皮子还是厚一点儿的好。”   “你很有心得嘛!”安安冲他撇撇嘴,想起年初的时候,她去跟他告别,然后莫名其妙地被他请吃饭,莫名其妙地带他回家,莫名其妙被他告白……从那一天起,一切都偏了轨道,又好像自然而然,快的安安来不及反应,然后稀里糊涂地变成了景太太。   还真是,如果不是他脸皮子够厚,两个人也不会发展这么快。   “那是自然,景太太!”他大言不惭地笑着,一副妥妥的衣冠禽兽样。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欠揍呢?   庄衍出门去,有些茫然地看着这条熟悉的街道,年少的记忆扑面而来,带着不由分说的霸道往他的每根神经里钻去,侵蚀着大脑,他觉得心口莫名的不对劲,这让他觉得有些烦躁起来。   他是四岁的时候来这里的,起初很抗拒,每天都在嚷着要妈妈,那些固执的执念每时每刻缠绕着他,仿佛世界就此黑暗似的倔强的渴望着。   后来知道无济于事的时候,渐渐的不再闹了,人也变得沉默,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有人说他孤僻不合群,大概是吧,他没有朋友,没有父母,每天浑浑噩噩地去上学,坐在座位上,看着别的小朋友打打闹闹,一边羡慕一边觉得这种无聊的游戏为什么他们会不厌其烦地玩?   他“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处在这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爷爷大约看出了他过分向内伸展的情绪,开始教他画画,不,起初不是画画,是背书,四书五经,儒释道,各种典籍,还是个儿童的他自然什么都不懂,傻傻的,每天摇头晃脑像是背顺口溜一样背出来,倒是让他无所事事的大脑多了一点可以去消遣的东西。   他其实至今还不是太懂那些书的意思,但是某一刻的时候,会突然冒出一些句子,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带和某种冲破灵魂的力量,那些未来得及消化的“食物”还在源源不断地给他力量。   他从小就不喜欢老爷子,对待安安和蔼的过了头,对待他就像是个古代私塾里的先生,似乎时时刻刻板着脸,那双手里仿佛有把无形的戒尺,好像稍不留神就会让他手心开花。   如今别人宣传他会说他国学家底深厚,其实都是狗屁,就像小学生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一样,摇头晃脑地背完了之后,鬼知道那一群呆头鹅在干嘛!   他是十岁的时候认识秦思妍的,虽然同住一条街上,但他过分的内向,让他在十岁之前基本没有朋友,他对她的记忆是从十岁的时候开始的,那一年她十五岁,个子高,浑身是种娇生惯养出来的丰腴,给人的感觉像《红楼梦》里对薛宝钗的描写:“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又品格端方,容貌丰美……”   然而这都是假象,她端端正正坐在那不说话的时候倒像是那么回事,一说话骨子里那股叛逆的混账气就呲呲地往外冒,毒气似的,挡都挡不住。   他认识她那天她丝毫没有形象的在树上趴着,她妈妈拿着扫帚在下面叉着腰骂她,“你个小兔崽子,不上学你要干啥?造反啊是不是?现在社会竞争多大,初中刚毕业,你是想出去给人搬砖吗?……给我下来,滚回去上学。”几句话车轱辘似的来回说。   她像个诡辩大师一样面不改色地反驳,“我不去,我不喜欢上学,反正九年义务教育也教育完了,又不是文盲,做什么都行,我就是不想上学,每天被老师骂,我不要这么没有尊严地混日子。”   “呵,还尊严?要尊严你就好好学习啊,你看人家安安,连着跳级,比你小三岁,比你年级都高,你也不害臊。”   “人各有志,我又不是学习那块料,你不能强迫我。”她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脸的,“反正我不上学。”   那股固执的熊孩子气,真是自带欠揍光环,她妈拿着“武器”恨不得砸她身上去。   他坐在远处的石板凳上,路灯投在旁边,他正好在阴影处,全程光明正大地观赏了这一场熊孩子造反大戏。   她母亲骂累了,问她下不下来,她不下,于是秦妈回去搬梯子准备把她揪下来好好修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看着母亲进了家门,她手脚并用地往下爬,无奈刚刚情急之下爆发的超人类之力让她有本事爬到树上,却没胆子爬下来。一直倔强地跟个疯狂的石头似的跟她妈吵架的人,顿时怂成了一团包子,带着哭腔在那儿乱骂一气。   看了那么久的戏,他自觉地上前,准备帮这一块疯狂的石头成功潜逃。   然而这块硬石头显然没那么好的脾气,倒打一耙骂他“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后来不情不愿像是施舍似的睨着他说:“接好了!”   她从树上没形象地滑下来,他张开双臂去接她,鉴于某种无法口头描述的巧合,他一手抓在了她的胸上,青春期刚发育的女生,像硬硬的某种果核,带着又软又硬的触感,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忘记把手拿开,这块疯狂的石头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俩人的梁子算是从那个时候结下的,从此山水相逢,免不了互相贬损,这种感情坚固地像根一样狠狠地扎在土地里,任何人都无法撼动,包括他自己。   唯一值得歌颂的事是,他无限向内延展的情绪,在这个合适的契机,有了一丝丝向外冒的架势。   他把对她的感情归为爱情亲情和友情之外的第四种感情,至于那是什么,鬼才知道。   不知不觉走到了街口,卖毛笔的老爷子戴着老花镜埋在纸堆里写字,提笔落下,板板正正,他忽然想起爷爷跟他说过的说话,“这写字,如做人,一笔一划,端端正正才是,吊儿郎当的,写出来的字也难免透着猥琐之气。”   种其因,承其果,不行,他得负责,不能白把人睡了。   想到这里,他掉头往里走,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豁出去了。   安安站在二楼靠街道的窗户旁接电话,就看见庄衍气势汹汹一副要去打家劫舍的样子往秦家去,她挑了挑眉,挂了电话的时候,扭过头对身后某个极度自恋地翻看自己画像的人说:“小庄去找思妍了。”   景总翘着二郎腿,静静地欣赏着媳妇儿的画作,他把每个关于他的都挑出来,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看,揣摩着她画这些画时的心情,觉得人生再没有更圆满的了,闻言只是挑了下眉,“哦”了声,“这不是挺好的吗?”   安安敲了敲刚刚挂断的电话,歪着头说:“可是……思妍去相亲了!” ☆、44|3.12√   庄不予葬在西郊半山的墓地,盘山路不好走,从和平街到那里,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景博轩开了导航,专注地开着车,安安抱着平板在刷网页,这几日热闹的很,一起暴力社会案件发酵了两天了,旅游的小姑娘平白被人砍了十几刀,刀刀砍在脸上,有照片流泄出来,画面惨不忍睹,不少人感同身受,愤愤地谴责着社会、人性和法律。   《殿下》预计定档明年暑假,结果突然提前到二月份,宣传已经全面铺开,因为陆一鸣和萧影两个主演的存在,几乎引发了地震式的回响,大有一呼百应,相约二月份的架势,有影评人预估票房,赌它能当日破亿。   两个主演给这部戏的热度已经加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首先是萧影,有消息泄露出去,说影帝姜寒和“国民妹妹”景萱举办婚礼的那个岛是萧影的,紧接着有人拍到她和银光国际连锁酒店的少帅叶绍庭相携出入某俱乐部,很快萧影大方出面解释,说岛是长辈送自己的成人礼,至于叶绍庭,两人已婚两年,明媒正娶,没有不正当关系。随即媒体采访到了叶绍庭那里,问他娶一个娱乐圈人士,会不会遭到家里的反对,叶绍庭的回答是:“她肯下嫁我,父母欢喜还来不及。”   舆论哗然,以前总有无数媒体不停猜测豪门小花的背景,嫁给银光的少东家,还是下嫁?难以想象!   普通人对上层人士总有种狂热的窥探欲,绞尽脑汁地想象小花家的背景,什么官二代,隐形富豪之女,国际大亨的明珠,议论纷纷,不一而足。   而主演之一的陆一鸣直接飞升新悦的董事,以百分之五一的股份掌握控股权,明星多多少少都有些吃青春饭的意思,熬成艺术家的能有几个,辉煌过后,就该想着转型了,要么进修充电,要么及时转型,陆一鸣今年三十多岁,还是正当红的时候,他这个举动,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年少有为这个词或许不大恰当,但是媒体上近日来反复出现。   诚然,对于这个油滑的社会来说,他还太年轻。控股新悦后,他又火速地将一家创意设计公司纳入旗下,而那个公司……“聿风?”   有些熟悉,安安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只得作罢。   在这一连串的炸锅新闻中,有一条新闻孤零零地躺在中间,显得寡淡无味,与主人公落魄的境遇倒是有点儿相得益彰的感觉。   安安“咝”了声,跟景博轩转述,“邢岚上诉二审被驳回,不过赔偿金额小了,九百万,分三十年还清,加上利息。这是协商后的结果,上面说如果里维斯执意要搞她,可能还要进监狱!”   景博轩挑了下眉,“意料之中。”   里维斯是个精明的商人,尽管流连花丛这么多年,对女人却一直是宠而不溺,很少有女人在她那儿能尝得到甜头的,邢岚在他面前耍花样,自然得不到好处,九百万对里维斯来说太过九牛一毛,揪着不放多少有点儿羞辱的意思。   这不符合他一贯对女人大度的准则,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安安有些唏嘘,但并不觉得邢岚值得可怜,多行不义必自毙,自找的苦,自己去吞,实在是很公平。   她还是觉得“聿风”这个名字熟悉的很,在网上查了查。   “聿风”创意设计股份有限公司,注册人是个美籍华人——!   安安心头跳了一下,终于知道为什么熟悉了,陆一鸣曾经跟她说过,邢岚在国内的资产,公司法人代表是美术协会的一个会员,也是个画家,曾经是邢岚挖掘出来的新人。   “聿风”最初不是被陆一鸣收购的,而是被万博资本全权收购的,然后又转给了陆一鸣,合并到新悦旗下。   “万博资本不是你的吗?”安安扭着头问景博轩,她记得他给她过他的资产分布,“你怎么……?”怎么想起来去收购聿风。   他没有什么好心准备等着邢岚回国来东山再起,他调查过,邢岚代表里维斯回国,实则为自己铺路,大多的合作都分给了那个叫做“聿风”的工作室,她在为自己铺路,好让自己脱离里维斯之后,还能在国内一展拳脚。落井下石不是他的作风,可是他这人最讨厌别人把爪子伸向身边的人,更可况还是自己太太,那天安安见了邢岚,两个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景博轩从来没有问过,但是并不代表他会放任不管。   内心黑暗变态的人,就该在暗夜里待着。   可这话他不会对安安说,闻言只笑了笑,“我是个商人,安安,到嘴的利益,没道理不吞下去。”   安安“哦”了一声,反正她也不懂,并不去想了,翻了太久的新闻,脑仁疼,只好把平板给放下,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闭着眼睛,大脑又清醒又疲惫,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最先想起的是六岁的时候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邢岚的面目已经不甚清晰了,只有她背的那款鳄鱼皮的包和鲜红的指甲像是某种象征一样刻在脑海里,如今她已经不会在梦中惊醒对着梦境里的残像一遍一遍害怕了,可是那种感觉还清晰地存档在她的大脑深处,带着抹不去的黑色印记。   然后想起星巴克见面的那次,邢岚的面目变得更加模糊了,她坐在那里,黑色的风衣带着哀悼般的阴沉,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黑暗中吐着信子的毒蛇,明明一脸的高贵冷艳,偶尔抿着唇笑起来甚至还能看出一点优雅感,但是骨子是冷的,包括血液,说实话,安安还是有些怕她,那种恐惧无色无味无形,但是刺激脑膜,笼罩心脏,让人觉得呼吸都是困难的。   如今邢岚变成了这幅样子,似乎在意料之外,又有些情理之中,让人不免唏嘘,“人果然不能做坏事!”   她睁开眼,喃喃自语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红灯,车缓缓停下,景博轩扭过头去揉了揉媳妇儿的脑袋,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兀自笑着,“要是都像你这样想,世界就和平了。”   ·   庄衍气势汹汹地赶到秦家,打算坦白从宽是死是活一刀切的时候,秦妈告诉他,“小庄啊,思妍去相亲了,现在不在家,要不你等等?”   等,等个屁的等,一种日了汪的浓重情绪瞬间吞没他,很久都没这种像是吃了苍蝇还不让吐出来的酸爽感了。   他语气有些僵硬地重复了句,“相亲?”   秦妈一脸终于要熬成“成功人士”的喜悦感,“就是临街的那个教师,你认得吧?一表人才着呢,我看跟思妍啊,配的很。”   配个屁,那矮冬瓜站在那儿刚到秦思妍鼻梁骨,这特么是相亲还是关爱残障人士?他面无表情地在内心怼天怼地怼空气,末了用一种极度扭曲的语气对秦母说:“好什么好,还不如我呢!”   这大言不惭的一句话愣是让秦母愣了足足一刻钟,眼看着庄衍黑旋风似的卷着一团有如实质的黑雾气消失在纸页翻卷如枯树叶的租书店里,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臭小子不会……”说完惊悚地抖了抖鸡皮疙瘩,对着后院喊了声,“老秦!你来来来我跟你说点事。”   秦思妍不是第一次参加相亲,却是第一次怀着稍微认真点的态度来的,但是看见对面的人的时候,沉默了足足十秒钟,才半尴不尬地说了句,“罗老师,真巧啊!”   那个几个月前个安安相过亲的人民教师,当初还对安安表达了浓厚兴趣的那个。   她就不该交给母亲全权安排,把给安安介绍的相亲对象转头介绍给自己,真是没得说了。   罗宇推了推眼镜,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那模样三分蠢七分呆的,看起来颇有种纯良无害的气质,他有些局促地回她,“真巧啊!思妍。”相亲成疯的他,来之前甚至都没有问长辈对方叫什么名字,因为他觉得八成也没戏,作为一个二十七八岁连个恋爱都还没谈过的男人,着实有点尴尬,相亲对他来说成功率也几近为零,那些个女孩子,明明聊天的时候都谈的好好的,转眼就再不联系了,他搞不懂女人的心思,所以多少觉得相亲这事多余而且可有可无。   今天天气不甚明朗,他来的时候还咂摸着,要用多久结束这场毫无营养内容的谈话,可看见秦思妍的时候,顿时就偃旗息鼓了,不是因为他看上了秦思妍,而是他想起了安安,那个女孩子气质干净的很,在所有的相亲对象中,唯一给他耳目一新感受的,他觉得略略有些心痒,自从那次在a市偶遇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两个人坐在西点店里,欧式的装潢给人一种明亮大气的感觉,橘黄色的灯从头顶笼上全身,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倒是挑了一个好地方,可惜……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场相亲没什么好结果,罗宇最先坦诚,“相亲是我姨妈安排的,周围认识的,能见的都见了,我就想着应该是个陌生的,连名字都没问,要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来了。”他脸上保持着那种傻乎乎的笑意,解释说:“你个子太高了,”他伸出手比了比,“再穿个高跟鞋,咱俩要是搭个伙,我估计一辈子都要仰着头看你。”他半开玩笑地说着,秦思妍却听出了一些认真的味道。   虽然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标准,也无可厚非,秦思妍笑了笑,“我要早知道是你,我也不来了,从小我就怕老师,看见老师生理性腿软,恨不得躲到外太空去,要是嫁个人民教师,这辈子我估计都直不起腿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庄衍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幕,内心狠狠地“卧槽”了句,还交谈甚欢起来了!有那么开心吗?看见他跟刺猬似的恨不得扎他一身洞,看见别人就笑得春风化雨似的,真没见过这么白眼狼的女人!   他大步往里走去,服务员欠身说了声,“欢迎光临!”然后一句“请问几位?”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一个声母,头顶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客人就已经朝着某个方向气势汹汹地走去了,俨然一副马上要杀人放火的架势,吓得服务员只好赶紧去后台叫经理,说这边来了个像是要砸场子的人。   安安歪着头抵在车窗玻璃上,外面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观景木依旧苍翠地绿着,只是那绿显得略微深沉了点,秋已经很深了,今日天气阴沉着,温度更是降了好几分。   安安掰着指头算了算,“八年!爷爷去世八年了。”这会儿她无端端有些紧张,这些年她每次回来都要去墓地看看,每次看完都觉得悲痛重新上演一遍,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也是最牢固的枷锁,有些东西像是烫在灵魂的,只会随着时间的发酵越来越清晰。   景博轩没说话,他知道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于是沉默着,任凭这股哀愁蔓延再蔓延,只是在红灯停车的时候,用大手覆盖她的掌心,紧紧地握住。   那双手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让安安一颗糟乱的心,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她隔着四五个拳头的距离,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终于露出一个微笑。   景博轩捉住她的手,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来分解她的注意力,“你要是晚上能有这么活泼,我做梦都会笑醒的。”   安安柔软的手瞬间变成了利爪,差点挠花他的脸,气哼哼地别过头去。   车窗上有她模糊的影子,傻孩子唇角还是上翘的,哪有半分生气的样子,他忍不住笑起来。   红灯变绿灯,车子平稳启动,安安把头抵在车窗上,看外面人流攒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视线定格在一家西点店,有个身影一晃而过,那副样子,与早上在二楼窗户往下看的时候的某个身影完美对接。   安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停停停,停下车!”安安突然扭过头对着景博轩说了句,“我看见小庄了,我觉得他可能去搞破坏了。”   景博轩静默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想到还是个行动派。”他挑着眉笑,大概已经能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人间惨剧,“放心吧!他不会做什么,倒是秦思妍修理他的可能性比较大。”说完在下个路口把安安放下来,“你先过去,我找个停车位。”   出乎服务生意料的,那位看起来像是要把店拆了的年轻男人,并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只是有些倨傲地在一张桌子前停了下来,不知道说了什么,面无表情地坐在了桌子旁女人的一侧。   这会儿不忙,服务生盯着那个男人多看了几眼,是个很英俊很年轻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是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即便是面无表情的时候,仿佛也带着撩人的样子。每天这里人来人往,养眼的自然也不少,只是今天这个,看起来分外的赏心悦目。   赏心悦目的某个人,此时心情一点也不美丽,前几天还跟你在床上翻云覆雨的女人,转眼就跟人在谈笑风生地相亲,这种感觉,实在谈不上美妙。   他冷着眼睥睨对面的人,“罗老师,好久不见啊,最近还在相亲?听说贵校美女不少啊,还没物色出个合适的?”这说话夹枪带棒的语气,实在是不礼貌的很。   罗宇也是一头雾水,懵逼地看着庄衍,不知道这小屁孩儿时吃错了什么药,遗憾求救似的看着秦思妍,那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你的麻烦你解决!”   秦思妍看着庄衍,莫名觉得有些脑仁疼,压着即将喷薄而出的脾气,用最平静的语气问了句,“你来干什么?”   庄衍难得好脾气,挑着眉梢和她打太极,“你觉得呢?”只是那目光里,却闪着咄咄逼人的光。   秦思妍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连和罗宇解释的心情都没有,直接扯着庄衍的袖子,“你跟我过来。”   庄衍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巴不得被她扯起来带走,这可比看她在这儿和个矮冬瓜谈笑风生让人心情愉快多了,是以他站起来的时候,还挑衅似地瞥了一眼罗宇,那模样实在有够欠揍的,可惜罗宇对秦思妍没意思,所以实在品尝不出庄衍目光里那股高含量的占有欲。   这家店有一个通道和隔壁的商超连着,秦思妍把他扯进了夹道,一把将他甩到了墙上,“别闹了!”   安安进去店的时候,并没有看见秦思妍和庄衍,店面并不大,她扫视了一圈就看见了罗宇,和他对面椅子上——秦思妍的外套和包包。   安安走过去,颇有种人生如戏的感觉看着罗宇,“你好!罗老师。”   几个月前,她还和人相亲呢,转眼自己已经结婚了。   罗宇就有种隐隐感觉,自己和安安是有缘分的,刚刚还在想她,这会儿就看见了,如果这都不叫缘分,那什么还能叫缘分?   相比于安安的尴尬,罗宇的神色真的可谓是明亮惊喜了,就差在脸上写上“看见你我真特么太高兴了”的字样了。   “安安,真巧啊,又见面了,我就说来着,我们有缘分!你坐,快坐!吃什么你点,我请客。”几乎要喜极而涕的罗宇显然已经忘了今天来是和秦思妍相亲的,献殷勤献的热烈异常,如果把这股劲用在相亲对象上,估计媳妇儿早就领回家了。   “不用了,我和……”我老公要去扫墓,马上就走了。   后半句卡在喉咙里还没说出来,就被罗宇打断了,“安安,不用跟我客气,你看我们多有缘分啊!上次给了你电话号,你到现在也没有打电话给我,我一直觉得怪遗憾的。”   安安有种不妙的直觉,她刚想插句话,解释一下情况,然而刚刚张了张嘴,罗宇就又打断她,用一种急切地想要表达的语气说:“其实我觉得我俩蛮配的,无论是性格还是家境,都挺配的,嘿嘿!”   安安:“……”预感成真了。   罗宇傻傻地笑着,全然没有发现一个缓缓靠近的人,正目光如刀似的嗖嗖往他身上扫。   门口的服务生,一句“欢迎光临”还带着袅袅的余音在唇齿间震荡,然而已经目光不受自己控制地瞥向刚刚进来的男人身影,他穿着深蓝色条纹的高档西装,软底的皮鞋带着一股金钱堆砌出来的贵气,浑身上下的配饰低调而讲究,处处透着好的修养的家境,关键是,穿着这样一身的男人,那张脸简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   今天这是怎么了,客人的颜值质量是赛高啊!服务生啧啧了好几声,只恨不是自己的男人。   遇到个公然调戏自己媳妇儿的人,景博轩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最后摆出一个自认为还算绅士,然而其实充满着占有欲的的表情在安安身边坐下来,他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搭在安安身后的椅子上,从罗宇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安安在景博轩怀里躺着一样。   景博轩对着对面已经蒙圈的人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笑,点点头说,“你好!”   安安只想到两个字——秒杀!   然而这会儿实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感受着景博轩浑身浓重的侵略性,安安硬着头皮对罗宇解释:“罗老师,这位是我先生!”   什么叫日了汪?罗宇才叫日了汪!   什么叫从天堂到地狱只有一线之隔?这就是! ☆、45|3.13√   心痛的无以复加,那种明明觉得是自己的食物,偏偏在别人嘴里的落差感,真是心都疼碎了,等秦思妍和庄衍回来的时候,罗宇已经胸口疼的不想说话,被逼着当了将近十分钟——被虐狗小分队虐的——那只汪,他只想一颗□□送对面的男人上天,麻蛋,好气!   景博轩聊骚的技能通常都在背地没人的时候,作为一个修养好的富n代,他很少在公众场合做出些过分暧昧的举动来,但是今天是个例外,领地感很强的男人,本能地捍卫着自己土地,他和对面的男人闲散地聊着天,无论从语气还是动作上看,都透着一股浓烈的防御性。   当然,他并不觉得对面的人足够有能力让他升起危机感,只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那种感觉相当让人不爽。   他像只狮子一样,在领地里留下显眼的标示物,好让闲杂人等通通退散。   落在安安眼里就两个字——幼稚!   虽然这幼稚看起来让人还蛮开心的。   秦思妍先对罗宇说了抱歉,“对不起罗老师,今天真是不凑巧,有点事要处理,你看?”   作为一个语文老师,罗宇的理解力还是在线的,忙顺势接道:“我也没什么事,那就不打扰了,我们改天有机会再聊!”而且这地儿他也一刻都不想待了,这哪是相亲,这分明是自虐。   没有要求留下联系方式,改天再聊基本的意思就是不必相见了,都是社会里滚爬的人精,这点画外音还是能听明白的,偏偏某个智商严重偏离轨道的人,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改天就不必了,大家多忙啊!罗老师哪天结婚了,我和思妍一定去包个红包!”   秦思妍刚忍下的某种想要揍人的冲动,这会儿又手痒难耐,偏偏那人还没有一点儿自觉,兀自发挥着自己人至贱则无敌的人生格言,“罗老师可要加把劲啊,老是相亲也不是办法。”那副看起来十分为人着想的样子是真特么欠啊!   秦思妍一巴掌拍在庄衍后颈处,“瞎扯什么呢!”然后又对罗宇说,“抱歉啊,罗老师,这孩子脑子缺根筋,您多担待!”   罗宇的目光要是能当武器使,估计庄衍早就被射成诸葛亮借箭的那个草船了。   鉴于一个语文老师良好的修养,他忍住了骂人的冲动,无视熊孩子大脑短路下的非人类语言,对着秦思妍和对面的虐狗小分队说了声,“没事,成天跟青春期的叛逆分子打交道,早就习惯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门口的服务生已经脑补了一场强取豪夺的狗血大剧了,这会儿无比同情地看着人民教师的离开,连“欢迎下次光临”都说得异常轻柔。   等人推开店门彻底消失后,这边四个人的气氛登时变了,秦思妍强撑的笑意一下子垮掉,冷着脸对庄衍说:“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成年人,即便理智掉线,也不会对一个不太熟悉且无辜的人说出太过过分的话。庄衍,你今年二十岁,不是十二岁,你看看你成天干的都是什么事!”   秦思妍面对面地数落他,把刚刚在夹道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补充完全了,“该忘的就忘了吧!我也没有要你负责的意思,你情我愿,荷尔蒙和酒精的双重产物罢了,我相不相亲跟你没关系,就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该成家了,就这样。”她已经气急了,也顾不得羞耻了,话都摆开了跟他说,两个人刚刚谈了十分钟,愣是什么都没谈明白,这会儿她也有点儿火大。   说完秦思妍有些厌弃地皱了皱眉,明明从小自己就最讨厌老师在她面前说教,如今她倒是把这项特异功能学了个十乘十!   想起这些,顿时也就没了再说话的*,对着安安说,“你们要回去吗?带我一段。”   安安看了眼庄衍,又看了眼秦思妍,“我们去墓地扫墓,要不你让小庄带你回去?”   庄衍连车都没有——懒得考驾照,只有一辆略有年代感的飞鸽牌自行车,以前倒是经常带着秦思妍在大街小巷狂飙,俨然能把一辆破自行车开出四驱车漂移的效果来,每次秦思妍坐他的座驾,都能把他骂得出新高度。   庄衍不知道哪根劲儿搭对了,这会儿对着秦思妍很认真地说,“我来这儿,就想和你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负责。”他个头儿已经很高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到她胸口的小屁孩了,秦思妍这会儿需要略微仰着脸才能对视到他的眼睛。   那双眼里是难得的认真,他沉静的时候,颇有种不辨年龄的稳重,虽然只是偶尔,但也足以让人心跳加速。   有那么一瞬间,秦思妍心软了,她几乎要答应了,可理智让她回归了正常思维水平,坐下来,语重心长地说,“庄衍,咱俩已经认识十年了,我看着你从一个男孩长到男人,你甚至可以在我眼前毫无顾忌地洗澡,毫无顾忌地看片儿,以前我总骗自己说是因为你和我太熟悉,但是后来我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你信任我,甚至有点儿依赖,可是不是爱情,有时候我更觉得你把我当亲人,你对我没有半点儿企图,所以就算了吧,你还年轻,可以耗,我已经不小了,我想有个家了,而你今年……还不到法定婚龄,咱俩不合适的。”   庄衍不犯浑的时候,眼神很有种压迫感,他也坐下来,侧着头看秦思妍,“我对你没有企图?秦思妍,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秦思妍想起那夜两个人差点把房子拆了的架势,抿着唇别过头不说话了,耳尖微微泛红。   庄衍因为她这个小动作,心口微微有点儿起火,有些东西摆在眼前太久了,久到你从来就没想过去碰,忽然有一天出于某种意外,你突然把它吞到了肚子里,意外地发现,滋味儿美妙的超出预知。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从十几岁就有了某种本能的反应,会在自我想象里疏解某种无法表达的需求,他想过秦思妍吗?是有的,在某些夜里,被扰人的春梦闹醒,会心痒难耐,那时候秦思妍已经发育的很好了,她个子在同龄人中偏高,身材在同龄人中也处于发育过好的一列,有时候盯着她的胸口会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按上去看看是不是想象中那么柔软。   想起她的时候,全身的血液会凝在一处,带着又硬又胀的感官刺激,让人目眩神迷,后来呢?后来有一次他被同学邀请去家里复习,结果却是对方借着复习的名义在老式dvd机里放片儿看,他怀着一种学习和瞻仰的态度看了不到十分钟,呼吸甚至还没来得及紊乱,不知道从哪里接到线报的秦思妍就冲了进来,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揪了出去,那凶悍的样子跟碟片里女人柔软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从此做春梦再也不敢把她当对象了。   久而久之,他就下意识觉得她属于硬邦邦那一挂的。   直到前几天把她压在身下……哦,或许是被她压在身下,喝了太多的酒,虽然没有醉,但总觉得那天的意识不太清晰,就记得那一地的狼藉,她柔软的腰肢,触感很好的两胸,还有紧致的某处,挤进去的时候,仿佛整春天的光景都在浑身饶了一遍,那种战栗的兴奋和迎着浪头翻滚的刺激,让他有点儿忘乎所以,愣头青似的在她身上横冲直撞,像个瘾君子一遍一遍地索要,最后趴在她的身上,觉得那一刻死去也不可惜了。   有一点儿她说的对,他对的没有企图,但是——“心里没有企图不代表身体没有,你说过,我太年轻,太年轻就容易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是吧?”他凑近了她,用一种很轻很暧昧的语气说,“或许我早就想要你了,只是连我自己都还没发现。”   那句话里暗示的信息秦思妍自然能听懂,可是爱情这种东西,真的是很难琢磨,她已经不想再费心去猜了,也不想再等了,痛苦的煎熬有时候是一种快乐,可这种快感消磨成疲惫之后,想要放弃的时候,就像山崩和海啸,轰然而至,速度奇快,而且没有回头路的。   于是秦思妍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是说,“小庄,你冷静冷静我们再谈吧!”   丫就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女人,女人耳根子软的狗屁结论究竟是谁得出来的?   操!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句,可到底是没表现在脸上,说起来也奇怪,明明以前他在她面前放个屁都能从容地面不改色,飚脏话毫无心理负担,这会儿上了床反而想维持着那点儿人模狗样了。   这感觉真不妙,于是又重重地哼了声,“你觉得我大脑不清醒?我特么要是大脑不清醒这会儿直接把你拖酒店里再来一次了!”口头交流不行就来原始的身体交流。   秦思妍一把捂住他那张吐不出来象牙的破嘴,恨不得拿针给缝起来,周围已经有人微微侧头看向这边,带着显而易见的看热闹眼神。   安安猛地把头埋在景博轩怀里,好羞耻,听不下去了!   为了太太纯洁的心灵,景博轩体贴地替她捂上了耳朵,一脸“朕心甚慰”的表情看着对面的庄衍,颇有种儿子长大成人的感觉,照这不要脸的趋势,攻陷对面的女人还是指日可待的。   显然男人的思维和女人的思维不在同一个次元,秦思妍这会儿拆了庄衍的心都有了,气急败坏地压着声音骂他,“大庭广众的,能不能说人话?”   “那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就说嘛,门口开个房去,随便你怎么聊,我绝对完美配合。”   安安偷偷扒着眼看了看秦思妍,可怜的闺女,气得脸都红了,偏偏她要脸,不好意思在公共场合发作,只好憋着,那副像是害羞引发的面颊通红的样子,估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正在被求婚呢!   安安趴在景博轩耳边儿问,“你们男人是不是对这事都无师自通啊?”怎么骚话一个比一个说的顺溜。   景博轩低头对着她耳朵轻声说:“嗯,就像我清心寡欲了三十年,你一出现就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这事吧,也得看人。”   ……还真是张口就来! ☆、46|3.14√   墓地,邢岚形容潦草地坐在墓碑前的空地上,这是她第二次来庄建宁的墓碑前——第一次是庄建宁下葬的时候。   她没有带花,今天她不是为了祭拜,至于为了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只带了一瓶酒,红星二锅头,这么廉价的酒,带着年代的斑斑锈迹,如今只出现在那些长了苔藓一样潮湿的回忆里了,她是在城郊的小超市买水的时候看见的,顺带带了一瓶。   她爸爸以前最喜欢的酒,喝完就趁着酒意在人前吹牛逼,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仿佛这人间都是他的,有时候她会觉得厌恶,更多的时候觉得他可怜。   一个拖家带口的男人,挣着微薄的死钱,每月的工资填不够家里那一处又一处的窟窿。   她为什么辍学?除了不被欣赏的落寞,更多是受不了每次往家里要钱的时父亲一副看待累赘的冷嘲热讽,体面,对于一个家境不算好的人来说,奢侈的可怕,她想从泥沼里伸出头来喘口气,靠不了任何人,只能靠自己,从黑暗里摸索着,沾了满手泥满手屎地往上爬,去祈求那一点儿稀薄的空气和干净。   她扭过头,用一用扭曲的姿势看着墓碑上的人,他眼神冷漠地看着她,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对,她对他来说从来就无关紧要。   “活该你要死,庄建宁!”从脚心到发丝,每个细胞都在恨,“是你毁了我,都是你!”她忽然疯狂地叫起来,用拳头一下一下捶打着石碑,她在包里翻翻捡捡,里面有把枪,她想拿起来崩了自己,让血溅在他的墓碑上,可是举起来的时候她又放下了,他才不会在乎呢!   最后她拿出几张文件一样的纸,是判决书,她看着上面的文字,那恨意就越发弥漫起来,撕碎了往天空撒。   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渣滓都不剩,仿佛这十几年就像是一场梦,梦里的尔虞我诈和锥心刺骨都是凭空设想出来的,都是假的。   她忽然发抖起来,浑身都是颤抖的,对着石碑又踢又捶,仿佛它是庄建宁的肉身,她要把他撕烂了,捣碎了,把这十几年都抹杀掉,就当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他。   没有遇见这瑰丽的人生,没有遇见这一场幻梦,就当一切都是假的,她是那个没有天分的美术生,她会辍学,会转业,会去做一些平庸而无关紧要的事,或许只是一个超市的收银员,或许只是蛋糕店的一个服务生,她会像许许多多的普通人那样,一边埋怨这操蛋的世界,一边为了生存挣扎求生,她会在这尘世浮沉,像这世界上每一个普通的人,没有光怪陆离的浮光掠影,只有柴米油盐的烦恼,她或许会遵循父亲的愿望找一个老实的人嫁了,会生一个或许并不是那么聪明而且有点淘气的孩子每天让她操心。   那些她曾经无比讨厌的平庸,如今对她来说就像是天大的奢侈。   可是她的人生在遇见庄建宁的时候,就走到了一个分岔口,他像是一支带毒的罂'粟花,用致命的鲜艳来吸引她,吸引她去过更绚烂的生活,吸引她去看更辽阔的风景,是她点燃了她的野心,告诉她人生还会有千万种可能。   也是他推她进入深渊,推她到万劫不复。   “我恨你!”她对着墓碑踢踢打打,最终累了,瘫倒在边上,靠着墓碑就那样坐下来,雨并没有下大,但是她的衣服已经湿了,她是凌晨来的,在这里坐了将近六个小时了,再细的雨也能把人打湿了。   她刚刚打完一场官司,她跟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就这样把她像垃圾一样踹掉了,临走的时候,甚至还要羞辱她一番,她恨不得吸他的血撕他的肉。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像十多年前一样,一样地无能为力,她以为她终于摆脱了那种庸常,到头来还是一样。   她就像一坨狗屎,并不会因为糊在金漆的墙上就高贵几分。   这感觉让她无比的恶心,恶心后是憎恨,憎恨这世上的一切,憎恨一切的人,尤其憎恨这个男人,“你毁了我你知道吗?都是你!”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了挤出来的,带着咝咝往外冒的毒蛇一样的信子。   ·   这是个很寻常的秋日,天气略微阴沉,酝酿了点儿细雨在头发丝上飘来飘去,渐渐凝成水珠,不像是雨,倒像是蒙蒙的雾气。   安安和景博轩最终带着庄衍和秦思妍一同去了墓地,秦思妍纯属是不想现在回去惹得父母一顿臭骂,而庄衍……自然是想乘胜追击!能把秦思妍说的哑口无言,他这会儿正得意着呢,恨不得靠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把这女人就这样拿下。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很久没去看过爷爷了,不是他混球,是不敢,总觉得自己无法消解那种悲痛,他曾经很讨厌他,越讨厌内心的愧疚与遗憾就越多。   秦思妍途中接了个电话,是母亲打来的,语气十分严肃地说,“思妍,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有两句话跟你说。”   秦思妍抬了下眼皮,很快就垂下,平静地说,“没事,妈你说,我听着呢!”   秦母清了清嗓子,似乎不大好意思开口,但最后还是张了嘴,“思妍啊,今个儿小庄来找过你,我看他似乎对你有点儿意思,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都觉得你俩不太合适。……你先听我说完。首先是年龄,要是小个一两岁,我们也就不说什么,整整五岁,这差距有点儿大了,年轻人心性不稳,我和你爸都希望你找个稳重点儿的。其次是性格,你俩从小在一起就呛呛,这婚姻呢,不是儿戏,两个人过一辈子不容易,磕磕绊绊的,生活中总要互相退让,你们这样,我和你爸不放心。”   秦母一长串话一口气说完了,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总结道:“我知道你一直对小庄有点儿意思,但是你得想清楚了,思妍,你今年不小了,妈的闺女妈能不知道,多大的人了做事还是冲动。这不是过家家,今天不顺心,明天就能翻盘重来。这回你得冷静下来,听见没有?”   最后一句话,颇有母上的威严,这句句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的语气,到最后才流露出一点儿强势的味道真是不容易。爸妈以前可不这样含蓄的,以前都是指着她的鼻子,“你到底听话不听话!”左手拿着扫把,右手拿着鸡毛掸子,只要她胆敢说个不字,立马让她屁股开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开始变的?开始小心翼翼怕惹她不高兴的?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是微微觉得自己有些难过,她这一辈子总是不安生,好好的康庄大道她偏偏不走,偏爱在那些花和荆棘五五开的小路上狂奔,磕磕碰碰,挂一身伤,自己心大,从没觉得有什么,反倒觉得刺激,可怜父母整天跟在她身后受累,提心吊胆,生怕她哪天折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人世间。   她吸了吸鼻子,说了声,“我知道了妈,你放心,我有分寸!”   那声音里是冷静到极致的平稳,没有波澜,甚至半分犹豫都没有,这样的语气让庄衍心里咯噔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剥离一样的恐慌,这让他觉得不安,越不安就越不敢说话,饶是他平时怼天怼地怼空气,见着美国队长也敢一拳轰过去,这会儿像是被人点了哑穴,话都不敢说一句。   车内的空间能有多大,就算庄衍和秦思妍分别贴着车门坐,他也听见了秦母的声音,他渴望能听见秦思妍说一句反驳的话,可到底她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盯出来个洞来,可秦思妍始终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哪怕她早就察觉了他的目光。   安安透过后视镜去看那两个贴着车门坐的人,中间仿佛横亘了一个太平洋似的,彼此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但那无声的交流像是火花四溅的战场,噼里啪啦,热闹异常。   真是冤家!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秋日,天气有些阴沉,雨丝飘飘洒洒,直到下车的时候,安安还是这样觉得,即便庄衍和秦思妍在互相针锋相对,但她相信在一起的终会在一起,哪怕中间要去西天取个经,最后也终能修成正果。   她一点儿都不担心,只是有些紧张地扯着景博轩的手,第一次带景博轩去见爷爷,她希望爷爷会喜欢。   他也回握她,两个人踏过一层一层的石阶往半山的墓地去,有风,冷冷的,她往景博轩怀里钻了钻,两个人有些脚步不便地往上爬,他的鼻息就在头顶,扬起头的时候,她能看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她忍不住去摸了摸,被他那双炽热的目光盯得脸红,赶快收了手。   他却被她点了火似的,声音含笑地调笑她:“去祭拜爷爷呢,你严肃点儿,回去随你闹,我不还手,嗯?”   安安狠狠掐了他一把。   这一切都很寻常,身边是很熟悉的人,说着很熟悉的话,担心着很稀松平常的事,一切简单地一目了然。   可当它突然变得不寻常的时候,就像走在路上平白看见了城市像是海浪一样翻卷,那种惊悚和超越常识的刺激让大脑能一瞬间崩溃,每个神经元都崩断了似的,意识碎成一片一片,再也拼凑不起来。   她们去祭拜,对着爷爷说很多很多的话,倾诉自己这一年遇见的大大小小的事,说着自己的幸福和甜蜜,景博轩时不时加几句话,两个人像是*一样自然而然地在爷爷面前秀着恩爱。   两个甜蜜的人完全没注意到前面一排的墓碑前一个滑坐在地上的女人眼里淬了毒一样地含着浓烈的恨意在听着,凭什么自己跌到地狱里,那些人却活得像是身处天堂?   嫉妒让人发狂,恨让人丧失理智。   邢岚手渐渐摸上那把枪,她用非法渠道带入境的德产左轮,里面有六发子弹。   她摸着枪身,双眼已经被迷离的恨意浸透了。   枪声响的时候,安安正在和爷爷说话,她把花放下,看着墓碑上老人慈祥的面目,眼眶有些湿润,她抬手覆上冰冷的石碑,勉强挤出一个笑,她说:“爷爷,我带博轩来看你了!我很好很好,你在那边还好吗?”只说完这几个字,整个人就像人忍受不了似的悲哀地扭过头,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景博轩拍着她的背,用诱哄的声音说,“别惹爷爷难过,高兴点儿,好不好?”   安安擦擦泪,还没平复完心情的时候,她听见细碎的声音,像是人踉跄地站起来衣服的摩擦声音,她感受到景博轩浑身僵直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被突然翻转了一下,她听见枪声,“砰”地一声闷响。   她看见景博轩的面目一瞬间扭曲,他高大的像座山的身体,突然沉重地压在她身上,手臂紧紧地抱着她,只说了两个字,“别动!”那声音里是压抑着痛苦的沉重。   他们倒在地上之前,安安从景博轩为她筑起的高墙间看见邢岚,她站在往上一排的那一层墓碑前,面目狰狞,含着一些变态似的疯狂表情,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她听见她说:“去死吧!”   她的身后,是庄建宁骨灰埋葬的地方。   邢岚又开了几枪,像发泄一样,但都偏了方向,打在石碑上,溅起的碎石砸在安安的后脑勺,她清晰地感受到景博轩的手臂更紧了些,努力地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大脑是空白的,两只耳朵里似乎有一百架飞机在轰鸣,只有身上的重量无比的清晰,她哆嗦着手往他背后摸了一下,粘稠的血液沾了满手,她想尖叫,可是叫不出来,喉咙像是被一把手狠狠地攥住了,她只能挤出微弱的一声,“景博轩……”   疼,整个世界除了疼还是疼,意识马上要脱离自己的控制似的,整个人变得飘忽,像是升到了云端,景博轩长这么大,虽然遭受了无数的生死离别,几乎要活成孤家寡人了,可还是第一次遭受到正儿八经的攻击,子弹钻到身体里的时候,像是灵魂被撕裂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看见安安的脸,像是被染了一层血色,模糊不清,他看见了她的惊恐,看见了她的悲拗,也看见了她几乎一瞬间要崩溃的绝望,他只能拼尽最后一丝理智捂住她的眼,他想说话,可是已经吐不出来一个字了。   然后两个人轰然倒地,像世界崩塌了一样,带着巨大而难以抵挡的轰鸣声。   安安愣愣地躺在地上,手指紧紧地攥着景博轩的胳膊,仿佛一瞬间时光就这样静止了,直到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   “邢岚,你特么疯了吗!”是后来赶上来的庄衍,秦思妍没打算上来,在车里待着,他留下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才跟上来的,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几乎要疯了,眼珠暴凸,上面一瞬间充满血丝!   邢岚有些愣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在这恍惚的片刻,他似乎从这个二十岁的男孩身上看到了庄建宁的模样,庄建宁也是这样,生气的时候暴怒,像头发疯的狮子,她应该觉得恨的,可偏偏生出了一点儿似乎名叫怀念的情绪,这情绪让她觉得自己更加恶心了。   然后她露出一个笑意,那笑在这阴雨绵绵的天里,显得阴森又疯狂。   人都是有恐惧心理的,也是有英雄主义情结的,有些时候,过分的恐惧反而能激发人的逆反心理,从而生出无坚不摧的力量,庄衍几乎是跑过去的,黑洞洞的枪口像是一场噩梦,景博轩身上的血让他头脑发昏,四肢冰冷,他本该害怕的,可是他像是疯了一样冲向邢岚,他想夺了她的枪。   他以为自己有这个能力。   邢岚像是吸了毒犯瘾的人,浑身抽搐着,带着不正常的癫狂,庄衍以为她在害怕,他以为这是个好时机,他以为自己能制服她,可是枪口突然对准他的时候,他毫无准备。   他离她很近了,在她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他带着绝望的心情猛地往前扑了一下,有疼痛从五脏六腑蔓延,他在邢岚的耳边说:“我恨你!”曾经有多爱,有多渴望,就有多恨,甚至更恨几分。   那三个字携裹着疾风骤雨猛地敲打在邢岚心口,她那癫狂的目光才稍稍有了那么一丝清明。   她没有想伤害庄衍的,她没有想伤害自己儿子的,没有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句话她曾满怀恨意地对自己的父亲说过。   她哆嗦着手,哆嗦着嘴唇,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在哆嗦着,然后痛苦地尖叫了一声。   与远处秦思妍的尖叫混在一起,天空似乎更加黯淡了几分。   安安被庄衍那一声怒呵惊醒了,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打了110和120,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警察和医生说了什么她也几乎听不明白,像是被打碎了,怎么都拼凑不起来。   景博轩已经昏迷了,血一直流一直流,流到安安的身上,是温热的,黏稠的,安安浑身都在颤抖,只一遍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景博轩……”   每个字都带着颤音,每个字都像是浸了鲜血。   她不敢站起来,不敢碰他,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她怕一不小心他就没了,她害怕的要死。   这一辈子她从没有很强烈地想要什么东西过,得到与失去,随缘就好,只有这一刻,强烈的*在她每个细胞叫嚣,她甚至对那个从来不相信的神祈求,求它让景博轩没事!   她愿意用任何东西来换。 ☆、47|3.15√   这世上大多数人的一生,甚至连一场抢劫都不曾遇过,电视电影里的枪林弹火都是浮在尘世外的一个帘幕,跟你,跟我,都没有关系。   “但世事总是无常的,尤其我们这些人,掌握着别人没有的资源和人脉,还有大多数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很多事都会发生,破产,谋杀,恐吓……平凡这两个字天生就远离我们,你嫁了这样一个男人,遇事就不能只是哭。”叶绍庭坐在安安身边对她说,那语气里有一丝严厉,“你得振作起来,现在媒体都在外面堵着,你这个样子是想明天的就出个幻影董事长疑似死亡的新闻吗?”   距离那场噩梦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了,几个小时之前医生和警察几乎前后脚赶到墓地,邢岚精神失常,最后一发子弹要往秦思妍身上招呼,被庄衍给拦了下来,庄衍腹部和右臂各中了一枪,伤势比景博轩还严重。   邢岚被逮捕,故意杀人,非法携带枪支,等等罪名,律师说她逃不了死刑,最低也是无期。   安安茫然地对着叶绍庭点点头,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手术室门口的指示灯。   红色的“手术中”字样,她紧紧地攥着手指,想要那灯灭掉,又害怕它灭掉,矛盾让她心里越发没底,越发恐慌。   “枪是非法入境,子弹是在黑市上买的,制作不合格,杀伤力小了很多,又不是在要害部位,他命没那么脆的。”叶绍庭看着安安那副样子,最终还是没能对她拿出更强势的态度。   如果可以,景博轩大概也希望把安安放在象牙塔里,让她一辈子都单纯快乐地生活下去,可很多时候,总会事与愿违。   公立医院接收到景博轩的时候,消息就泄露了出去,媒体铺天盖地的新闻。恐怕不出一日,幻影就要经历一场大动荡,现在需要一个能够稳得住局面的人,安安最合适。   可她?叶绍庭轻蹙了下眉,然后叹了口气,觉得不大可能。   安安明白她需要振作,可就是无法抑制自己,那种遥远的恐慌又席卷她,让她浑身冰冷,快要窒息了。   爷爷死的时候就是这样,浑身是血,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干净,温热的身体一点点变冰冷、变僵硬,然后永远变成一把骨灰,躺在逼仄的墓室里,再也不能和她说话,不能和她一起吃饭,再也无法相互拥抱温暖,那种绝望和空虚,会在每个漆黑的夜里密不通风地笼罩着自己,让人切切实实地体会一把什么叫做生离死别。   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规律,可是人总是有感情的,那感情越厚重,越无法忍受死亡和病痛。   护士来来回回地跑,门每打开一次,安安的呼吸就停止一次,没有下病危通知书,这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景萱和萧影站在门口,看见护士出来会紧张地问一句,“怎么样?”   护士忙得没空说话,只能急匆匆地回答一句,“我们会尽全力救治!”   那句话实在不能带给人多少安慰,气氛死一样的沉闷。   秦思妍坐在不远处,庄衍的手术室紧挨着景博轩的,她抱着脑袋,手一直在抖,那颗心像秋风下摇摇欲坠的落叶,似乎哈一口气就能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嘴上起了大片的水泡,碰一碰就火烧火燎的疼,她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术室里。   旁边景萱和萧影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朵,姜寒在景萱身边站着,不时安慰她一声。叶绍庭坐在安安身边,眉目蹙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庄衍这边儿,只有自己。   秦思妍忽然觉得有点儿悲凉,庄衍从小人缘就不好,脾气又坏,孤僻的让人不敢靠近,以前庄爷爷在世的时候,他还稍微有点儿温度,庄爷爷死后他就越大的冷情冷性了,生平他对谁好过?没谁了,除了安安和自己,几乎就没有朋友了。   而这个时候,如果自己没在这里,大概也只有安安会在担心景博轩之余为他提心吊胆了。   如果他救过来了,看着空荡荡连人探望都没有的病房,会不会觉得难过?如果没有救过来……   她忽然因为这点儿想法难过得差点儿哭出来。   秦父秦母接到消息也来了,看看闺女没受伤先是松了一口气,又看着秦思妍几乎鬼一样的面容,心口猛地一痛,秦母当场就哭了出来,想起自己几个小时前才对闺女说过的话,顿时觉得命运有种难言的奇妙,她已经听说了,庄衍是为了替秦思妍挡那一枪才闹成这副样子的,第一枪打在肩膀,没有多大危险性,第二枪打在腹部,子弹在里面爆炸,碎片侵到多处内脏。   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   秦思妍看见母亲,那些强装的镇定一下子就崩塌了,浑身发抖地扑到母亲怀里,呜咽着哭,“怎么办,妈,怎么办!他要是出事了,我这辈子就完了!”这几个字,颠三倒四地说,声音哑的几乎辨不出来原声。   秦母把闺女捂进怀里,只觉这一切都是命!   邢岚双手被拷着在接受审讯,本来对罪行供认不讳的她,突然翻供了,从故意杀人变成了过失伤人,声称枪不是自己的,说话颠三倒四,几乎是前后矛盾,审讯的警察一拍桌子,呵斥了声,“这里是警察局,不是菜市场,想清楚再说话!”   邢岚怎么都不肯说话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有人在旁边说了句,“不会是疯了吧?”   夜慢慢爬上窗口,本该沉静的时刻,一切却像是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几乎要炸开了。   新闻争分夺秒地不要命报道着,夜猫子们狂欢似的讨论,为这一场意外赋予了多种带着传奇性的背景故事。   豪门那些恩恩怨怨,似乎天上就带着吸引人的特质,消息像是燎原的烈火,铺天盖地的蔓延着。   有人猜是寻仇,有人猜是情杀,安安这个几乎没有背景的豪门太太更是被恶意揣测了个彻底,甚至有人猜这一切都是策划的,为了得到景氏的财产,每个猜测都荒谬的可以。   安安是走出医院门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切传播的有多离谱的,她一直待在手术室外边,直到护士出来宣布:“手术很成功,异物已经取出来了,不过目前还要观察。”   直到听见这一句话,安安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踉跄着,差点没站稳,扶着墙才能勉强平稳下来。那颗心却一瞬间活了下来,她双手合着,忍不住做了一个祈祷的动作。   心脏在胸腔剧烈的跳动着,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期间有个不知道从来混进来的小报记者,拍了好几张照片,是警觉性相对较高的叶绍庭最先发现的,保镖眼疾手快地夺了他的相机,叶绍庭只觑着眼问了句,“你哪个媒体的?”然后那个小记者立马就怂了,不停地认错。   经这一闹,安安才稍稍回过味来叶绍庭说过的话,“现在媒体都在外面堵着……”然后她忍不住问了句,“怎么办?”   叶绍庭看着她,“现在外面闹的沸沸扬扬,需要一个人来稳住局面。”   景萱做主把景博轩转到a市景家的私人医院里,那里安保会更有保障,而且不用担心苍蝇一样的媒体。   然后姜寒去和医院协商,最后申请了一块直升机降落的地,直接把景博轩连带着庄衍一起空运走了。   安安还要去警局配合调查,景萱陪着她,临走的时候,她去看了眼庄衍,手术已经结束了,但是情况远没有景博轩乐观,身上插的管子都多了一倍,秦思妍跟着,整个人的脸色差的很,神情有些恍惚,秦父秦母都在,对着安安说:“放心吧,我们守着呢!”   安安点点头,从最初的悲痛中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就算悲痛地昏过去对他们也无济于事。   她需要站起来,把琐事都处理清楚,她是景博轩的太太,无数双眼睛看着她,她不能让他醒了还要面对一堆让人焦头烂额的烂摊子。   有人打电话过来,“邢岚的律师想要为她做精神病的证明,争取死缓。”   “看住他,动一下手脚也送他进去。”景萱有些生气,连语气都是难得的强势。   安安在警局门口看见了邢岚的父母,老两口看起来更加苍老了,想要抓安安的袖子,被保镖给拦了下来,隔着身形高大的保镖,邢岚的母亲近似低声下气地对安安说,“姑娘,您行行好,放过阿岚吧!我们就这一个闺女,她从小性格要强,不是个坏人,她也是可怜人,刚刚经受打击,你不能推她下地狱啊!”   安安隔着两个人的距离看着老太太,从小就学着与人为善,用最大的善意对待别人,可是现在无论她再努力,也无法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温和的表情,只要一想到景博轩可能因为邢岚一个发疯而丧命,她就觉得心口发寒。   “我放过她,谁放过我先生?”她的声音有些低,可那语气中的冷意却清晰异常,老两口齐齐愣了下,随后又无法忍受这个事实一样,冲着安安大吼大叫,“你的心肝怎么这么硬,她还年轻,往后的路还很长,她不是故意的,我听说了,受伤的两个人都好好的,你们就不能放过她?”   一直没说话的邢父也接了一句,“你们这些人,有钱有权就了不起?还有没有点良心。”   “不能!”这回安安的声音干脆清晰,“不放过!”   景萱忍不住看了安安一眼,总觉得这一场变故让安安突然之间长大了一样,可这变化,不知道哥哥醒来之后会不会觉得难过。   出神片刻,然后她回头对那两个人说:“有钱有权没什么了不起,都是要相信法律的,你们既然觉得自己女儿无辜,直接上诉走途径,在我们面前扯什么?”她上前一步,看着那个大呼小叫的女人,清冷的目光冷冷地射过去,“我们要是没有良心公知,就冲你刚说出的话,我都不会让你直着从这里离开。你女儿的命是命,我哥的命也是命,违法犯罪就要付出代价,我以为这种常识是个人都应该明白。”   然后两个人在保镖的簇拥下进了警局,接待的警官最怕这种有钱人,动不动耍手段,蛮横又不讲理,硬不得,软不得,叫人头疼。   可最后惊奇地发现,这小姑娘倒是配合的很,知无不言,这态度让他们都觉得顺心多了。   只是最后的时候,安安抬眼说了句,“我想见见邢岚,可以吗?” ☆、48|3.16√   迫于舆论的压力,邢岚的审判流程走的非常快,最高法院核准她死刑并且立即执行,大概一周内就要实行人道主义毁灭。   她起初并不老实,但是突然就沉默了,判决下来的时候,也没有上诉。   安安最终没能见到邢岚,规定非亲属不许探视,不过她上交了一份材料和音频,关于邢岚威胁恐吓秦思妍的内容。   那是秦思妍临走的时候交给安安的,一个人能坏到什么程度?安安总在想,百思不得其解。   她听到那份音频的时候,整个人突然涌上来一股巨大的愤怒,然后恨不得一脚把邢岚踹出银河系。   她忽然有些明白古人为什么要幻想出来一个十八层地狱了,邢岚这样的人,死刑都像是便宜她,她就该被扔进地狱里去,这样才能抚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庄衍。   那份音频是通话记录,邢岚威胁恐吓秦思妍时候说过的话。   ——秦思妍对吧?   ——对,你是?   ——我们见过面的,你的工作室刚刚成立的时候。我还送了花过去,你那天穿的很漂亮,我记得……是刚刚参加过一场交流会?   ——邢岚?你想做什么!   ——真不容易,你竟然想起来了。不过别这么咬牙切齿,我好歹也是庄衍的母亲,他现在是你的摇钱树,不是吗?真不知道他怎么鬼迷心窍成这样,非要跟着你。你喜欢他吧,我看得出来!   ——我真想现在就挂了电话,你这语气真够让人恶心的,你也配当庄衍的母亲?您快别侮辱这个词了。   ——小丫头片子!……好了,不和你绕弯子,我要你的公司,全权接收,包括你手下的那些画手们,我想我们会合作愉快,钱不是问题,我不会亏待你。   ——你妄想!   ——妄想?我这辈子妄想过很多事,大多都得到了,不管用什么手段,你明白吗?   ——你有没有替庄衍想过哪怕一点儿?他起初被送过来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想过吗?一个四岁的孩子,先后没有了父亲和母亲,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跟着并不熟悉的爷爷,完全陌生的一切,你有没有想过他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他好不容易日子过得顺心一点,你要离开就离开的远一点不行吗?非得把爪子往他身边伸。   ——你觉得我应该留他在身边吗?留着看他母亲在别的男人身边忍辱负重……哦不,苟延残喘?得了,丫头,别说了,我们聊点有意思的,我在国内有个公司,现在在建造新的公司大楼,你猜一猜工程师是谁?他可整日都来工地呢,要是哪天突然出现个意外……我可是一点都不想看见这种情况。   ——你别碰我爸!   ——我喜欢脑子灵活的人,这样沟通起来会省很多事……不过我说过要动你爸爸吗?别紧张,丫头。   邢岚和秦思妍联系的时候,聿风的新大楼正在搭建,而这个项目的总工程师就是秦思妍的父亲,邢岚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很阴森,秦思妍不知道她是在吓唬她,还是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只能火速把公司的股份全都转到庄衍名下,并且死缠烂打让父亲退出那个项目。   她是个老老实实长大的普通人,从小背八荣八耻,过马路都不闯红灯,遇见这样的事,只觉得像是天方夜谭。   秦思妍记性一向不太好,很多重要的电话听过就忘,所以有个自动保存电话录音的习惯,她拿着这份音频去报过警,但是内容语焉不详,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不能立案,最后只能作罢。   邢岚没有为难她,也没有再打过电话,后来邢岚身边那个叫做伊丽丝的秘书来找过秦思妍,她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跟她说:“不用担心,里维斯早就怀疑她背地里在动手动脚做些不干净的事了,你大可出去散散心,等你回来的时候……一切就都过去了。”   那个秘书找秦思妍是为了了解庄衍,她起初很警惕,后来给了秦思妍一张照片,上面是年幼的庄衍和邢岚站在一起的画面,伊丽丝说:“这张照片是十几年前拍的,里维斯不喜欢小孩子,我起初一直以为是邢岚为了讨好他,才把孩子给送走的,后来才知道,是邢岚涉嫌走私,利用儿子接触过买主,被发现了,所以才把孩子送走的。”   伊丽丝说:“你以为邢岚那样的人怎么会认识里维斯?里维斯早年就是靠□□起家的。”   因为这个,邢岚的罪名又加了一层。   这些罪证都是要给邢岚听的,安安送去的材料中,包括一些照片和一些不知道翻刻多多少次的刻盘,是当初年幼的庄衍保存下来的,那些原本只是用来怀念母亲的东西,成了呈堂证供,指控自己母亲涉嫌走私枪支。   四岁的庄衍并没有什么记忆力,也没有什么主动意识,那些东西大约是下意识保存下来的,后来长大了,成了隐秘的怀念母亲的东西,扔过一次,被安安保存了下来,原本只是怕庄衍哪天后悔了,没想到却是现在派上了用场,那些照片和伊丽丝的描述基本对的上,是邢岚和走私贩接触的照片。   多项罪名,最终让邢岚被判处死刑。   她在审讯室看着那些罪证,恍惚又记起那些年岁,庄建宁死后,她生了孩子,画不出来画,即便偶尔画出来一幅也卖不出去,她没有钱,更没有脸问家里要,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每一天都像是长达一个世纪的煎熬。   她长得还算漂亮,一个漂亮的女人可以做很多事,最初她不愿意,后来觉得,管它呢,反正人生已经变成了这样,还会有多糟糕?这种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轻松容易的多,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是万劫不复。   她有了很多钱,钱真是个好东西,她想要的体面可以完完整整地拥有了。   那些记忆,原本想要淡忘的记忆,就那么突如其来地涌上脑海,然后她疯狂地笑起来,到头来,她还是那个可怜又可悲的人,一切都没有变过。   从来都没有变过。   死亡已经不能让她害怕了,她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死的那天,申请见了父母,她以为父母会像以前那样骂她,她忽然想听人骂她,可是她却看见父母眼中的泪水,那种感觉让她难受的要命,她想说:“你们怎么不骂啊!怎么不骂我?”可他们只是哭,抓着她冰冷的手铐,仿佛这世界都坍塌了。   她想,他们为什么不骂她呢?为什么?   她死的时候,眼角有泪。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邢岚死的那一天,安安像往常一样进了公司,只是今天她的脸上带着少见的笑容,景博轩已经彻底清醒了,病情已经完全控制住,庄衍也脱离了危险,该受到惩罚的人也受了惩罚,她觉得心口那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   前台恭敬地叫了声,“总裁!”,然后为她点开专用通道的电梯门,欠身请她进去。   她站在电梯里,发了条语音过去给景博轩,“记得吃饭!”   他没有回,安安撇撇嘴,超级无敌大懒虫,这个起床困难户终于有合理理由不起床了。   安安当上了代理总裁,在景博轩康复之前坐镇幻影,她一点经验也没有,对公司管理可谓一窍不通,景博轩出事的第二天,几乎幻影就是一团麻,股票大跌,人心涣散,似乎整个企业马上就要破产了似的,人心惶惶。   安安几乎第二天就到了公司,她冷着脸做了三件事。   第一:让公关部想办法用最小的代价把这件事圆清楚了。   第二:大棒加蜜枣的威逼利诱政策,让那些职业经理人都好好做事,别搞事。   第三:按住董事会那帮人的肩膀,让他们车乱窜。   这些都是叶绍庭教她的,攘外、安内,她自己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景博轩一手创办幻影,余威还在,公司自成系统,即便没有景博轩在,也照样能运转,关键是人心,得稳住。   安安平时并没有什么攻击性,看起来就像一团棉花糖,纯洁的让人觉得有些呆,可是当她真正板起脸来做事的时候,那样子着实让人震惊,淡定,从容,透着股景博轩式的成竹在胸。   所有人原本惶惶的心,在这么个小姑娘的带领下,也终于安定了下来,一个个把她当做景博轩似的仰视着。   一些原本想趁机捞便宜的人,自然都扑了个空,安安这个人,一瞬间又带起了话题。   安安被逼着见了一些媒体,透过镜头的安安有些拘谨,但是那双眼里却是十足的淡定,什么样的话都能从容接下,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她把分寸掌握的很好。   她那些镶了金边似的学历统统又被扒了出来,感叹果然学神不是随便给的称号,安安这个名字,变得立体起来,从前就是个看起来没什么城府甚至单纯的过分的小女孩,只是学习好一点,没什么别的突出特点,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深不可测!   好像一块海绵,挤一挤,总能从里面挤出东西来。   安安到达顶楼的时候,总裁办的秘书已经迎在那里,像往常对景博轩汇报那样,对安安汇报一些需要她决策的事件,还有今天的行程安排。   安安点着头,要了杯不加糖的黑咖啡,用来提神,结果送来的是一杯牛奶,她皱着眉,抬头看那个秘书,那秘书笑得有些暧昧,“景总吩咐的,我不能不听啊!”   安安先是愣了下,随即又笑了,抿着牛奶,去翻手机,果然收到了他的回复:“遵命!老婆大人。”   安安发了个——跪安吧!   而景总此刻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吃早餐,以前再好的手机对他来说都是老年机,除了接打电话,没别的用途,现在倒是玩的挺溜,俨然一副网瘾老男人的形象。   叶绍庭前来看他,忍不住抖了抖眼角,“我说小叔,你脸皮子可真厚,这都多少天了,你好意思赖在医院不走,让你老婆去当那劳什子的总裁?”   景总眼皮子都没抬,自在地吃着饭,“没办法,吃软饭是会上瘾的。”   叶绍庭白了他一眼。   这脸皮是拿城墙糊过的吧! ☆、49|3.17√   爱上吃软饭的景总,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自己无比脆弱的信息,就差在身上贴个“易碎物品,轻拿轻放”的标签了。   紧张过度的安安,恨不得把他揣在怀里随身带着,可惜难度系数太高,她只能每隔半个小时一个语音,一个小时一通电话的聊作安慰。   叶绍庭坐那儿跟吃软饭的某人谈了两个小时的话,白眼都快翻出太阳系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尤其还是那种明明正经了三十年突然变得不要脸的,这反差让他有点儿怀疑人生。   景博轩刚醒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起初清醒过来的时候,睁眼没看见安安,脑海里忽然涌上来一股不祥的念头,差点没从病床上蹦起来。   他那鬼样子自然是蹦不起来,伤口顿时崩裂,敷料被血都给浸透了。景萱站在那儿气儿都不带喘的又是哭又是骂的怼了他一刻钟,然后才皱着眉问他,“哪里不舒服?”   他那时还说不出来话,意识模模糊糊,感觉自己在做梦,妹妹的声音也是忽远忽近,他倒下的画面却清晰的很,他记得自己把安安护在了怀里,也记得她脸上煞白的表情,只是后来的事情他记不大清了,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出事,清醒的一瞬间,还恍惚记得这件事,意识猛地惊了下,所以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听见妹妹气势汹汹地骂他,他才松了一口气,肯定是没事,不然妹妹语气不敢这样。   一瞬间放了心,他苍白的脸上甚至露出一个微笑,被景萱叫来给他换敷料的医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是扒他眼皮查看,又是嘱咐护士带他去做检查的,怀疑他脑子被吓坏了。   毕竟刚醒过来的他无论是精神状态和生理状态都欠佳,这时候能笑的出来显然不是医生眼有问题,就是他脑子有毛病了。   安安进病房的时候,就看见医生在换敷料,上面的血触目惊心,病床上的人脸色更是苍白,吓得她当场哭出来,抓着他的手,生怕他出一点儿差池,哭得都打嗝了。   听着她中气十足的哭声,他脸上的笑却越发清晰,仿佛麻药过去后的伤口都没那么疼了。   医生检查了一番发现没什么毛病,十分不解地离开了。   他清醒后有很长一段的虚弱期,意识朦朦胧胧,没什么力气说话,安安就陪在他身边,他每天睡很久,醒来就能看见傻丫头黑漆漆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说话都几乎要说不利索的景总忍不住耍起了流氓。   他先是示意安安把头靠过来,安安以为他要说话,把耳朵贴到他的唇侧,打算洗耳恭听,结果景总只是咬着她小巧的耳垂,拿舌头舔了舔,没什么力气地说:“老婆你别残害病人,你一直盯着我看,我心脏都快受不了了。”   这么无耻的话,要是让景萱听见非揍他不可,可偏偏是安安这傻孩子,闻言认认真真地点点头,还跑去问医生,他会不会心脏也连带着出毛病了。   私人医院的医生可都是直接从景博轩这儿拿钱,听见安安的话,如临大敌地带了设备过来给景博轩检查。   医生问安安:“是个什么症状?景总说他哪里不舒服?”   安安如实描述,“他说我一看他,他心脏就受不了。”   然后医生一副遭受暴击的样子,黑着脸飘走了。   景博轩在一边儿笑弯了眼,笑得安安莫名其妙。   安安每天都会去公司,遇见不懂的也不张口问景博轩,只是自己去查资料,翻案例,请专人咨询,只跟他说:“什么都很好,你专心养病就行。”   这傻丫头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搁在哪儿都很厉害,景博轩最初害怕她受委屈,可还没开始插手,景萱和叶绍庭就在他耳朵边上念叨安安的丰功伟绩,听着自己的媳妇儿的卓著战功,景博轩颇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然后就开始了他的不要脸之路,大有把软饭吃到底的架势,每天除了养病和调戏媳妇儿,没别的事了。   安安毕竟是个外行,有些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领会的,比如制衡,这就是个需要把分寸掌握到微毫的技术了,公司这几年业务扩展,打算打通产业链,做娱乐一条龙。景博轩提拔了不少领头羊,人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野心家,想要让他们拧成一股绳不容易,最简约的就是制衡原则,彼此之间保持微妙的平衡。   这次景博轩出事,差点儿来个窝里斗,安安对付地也是很辛苦。她再厉害,也毕竟是个才二十二岁的小姑娘,一些人觉得她了不起,可也有一些人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么久了都不露面,按说不应该啊!你不会是趁机想清理门户吧?”叶绍庭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这样说。   公关部给的通稿中说景博轩强势并不严重,后续治疗效果也很好,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可是这都过去近一周有余了,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放出去,私人医院就像是封闭的城堡,除了他们这些亲近的人,其余一概不见,媒体别说采访了,想看一眼都不可能,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原本安安奋力维持的平静,如今已经有了点儿破裂的迹象,已经开始有人怀疑景博轩的病情没那么乐观了。   总部和分公司的高层们几乎每天都要旁敲侧击一下安安,问问景博轩是个什么情况,而安安被忽悠地也搞不清,成天跟那一帮子老狐狸们打太极,偶尔透露点儿消息,听起来都是不乐观。   于是大家就更确信景博轩的病情是有那么点儿糟糕了。   景博轩坐在病床上,身子往后一靠,懒洋洋地笑,“算是吧!不过辛辛苦苦挣家业这么久,偶尔吃个软饭,滋味还是挺好的。”他瞅了叶绍庭一眼,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没办法,媳妇儿太能干了。”   换来的,当然是叶绍庭更大的白眼,“小叔你能娶到老婆,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景博轩把揶揄当赞赏,愉悦地接收了,“嗯,我也觉得。”   叶绍庭无语地走了,出医院门口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个来探病的人——一个老太太!被秦森领着。   面目慈宁,拄着一根拐杖,步履从容,整个人透着股千帆过尽的淡然。   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女人,看穿着和仪态,大约是助理或者保姆之类的人。   以叶绍庭的直觉来看,能被秦森如此恭敬领着的,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按说景博轩这丫一孤家寡人,应该不会有长辈来看他的,叶绍庭冲着对方点点头,擦肩过去的时候,也没想起来是谁,他肯定自己不认识,可莫名觉得熟悉。   到了停车场的时候,才隐隐约约想起,不会是景博轩那个牛逼哄哄的外婆吧?   容貌,气质,如此不同的老太太,除了景博轩的外婆,叶绍庭想不起来还能是谁了。   不过邵老爷子死后,邵老夫人就去静修了,整日吃斋念佛,晚辈都不见了,一副皈依佛门从此尘事不闻的样子。   景博轩和景萱如今也只敢在阴历年的时候去拜访,其余时间,真是不敢打扰。   把老太太都惊动了?这事儿有点儿大了。   景博轩正在翻资料,听见敲门声的时候,还以为是医生或者护士,漫不经心地说了声,“请进!”   门开了,秦森不太敢跟进来,守在了门口,中年女人走在前面,弯腰把拐杖折叠收到手上,小心地扶着老太太的胳膊,“您慢点儿!”   景博轩听见声音才抬了头,然后手里的资料呼啦啦地扔了一地,他的声音带着山路十八弯的颤音叫了声,“外婆!”   然后几乎是从床上滚下来的,几步凑到老太太面前,从中年女人手里接过那条看起来孱弱的胳膊,“您怎么来了?”   老太太拿指头戳他的脑袋,“你个熊小子!我外孙被人伤成这样,我倒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没多大事,您别担心。”   “没多大事?没多大事外面传的风言风语,让我外孙媳妇儿顶出去扛事,你这脸皮子啊!”老太太年纪大了,骨头都萎缩了,原本不算矮的个头,如今只到景博轩的肩头,这会儿只能仰着脸去捏他的脸,“这脸皮子可真厚!”   景博轩:“……”已经明显成这样了?   ·   安安这个总裁当的说吃力也算吃力,说轻松还是很轻松的,她几乎每天都来,但是不会待太久,上午待两个小时左右签一些文件,下午或许来或许不来,全看行程安排。   今天却有些棘手,某个部门从主管往下,全部辞职,辞职信摞成一沓放在人事部的桌子上,这架势十分有罢工的气势,人事部的人不敢擅自做主,捅到了安安这里。   安安看着那一沓的辞职信,也是懵了许久,这是闹哪样?   她今天虽然心情好,可是身体似乎却不大好,大概是压力大了,总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今天还莫名有些倒胃口,蹲在厕所里吐了好几次,却什么都没吐出来,整个人状态都差的很。   她揉着眉心,有些烦躁地把那些文件辞职信和劳什子的东西都推到一边去,靠在景博轩那张高背旋转椅上闭目养神。   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午时,身上盖着一个薄毯,大约是秘书进来过,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忽然想起自己答应景博轩中午回去陪他吃饭的,整个人登时清醒了,可这会儿……她看了下表,都中午将近一点钟了,她“嘶”地吸了一口气。   摸出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手机却不知道被烦躁的自己塞到哪儿去了,她在那一堆杂乱的文件里扒来扒去,那股犯呕的感觉又出来了,她只能往卫生间跑,趴在马桶上,感觉自己吐得昏天暗地,胆汁都要出来了,但其实还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想,她得去看个医生了。 ☆、50|3.18√   安安看着墙上的表,从一点多钟到近两点钟了,眼前的人还没有要闭嘴的意思。   她刚刚醒过来秘书就过来请示,说陈主管想见她。   是那个集体辞职的部门主管,个子很高,瘦脸,小眼睛,戴着副银框的细腿眼镜,两片嘴唇抿的很直,薄而锋利,整个人透着股说不上来的戾气,杵在那儿跟要背**包炸五角大楼似的,有些义愤填膺,说话跟机关枪一样,安安几乎连嘴都插不上。   她这会儿也不想说话,怕一说话就想吐,但是她还是想听清楚对方在想什么,集体辞职这事要闹出去,太难看了,难免又是风言风语。   可是他的语气实在不能用友善来形容,安安听了一会儿,只觉得气血一阵一阵地往上涌,头昏脑涨的。   这位姓陈的主管,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做人云亦云,把别人造谣的那些话全当做事实给摆出来,跟安安说:“安总,我们无意要闹,只是想要个说法,这样不明不白的,我们实在没法安心为幻影卖命,您知道,想挖我们跳槽的公司比比皆是,我们能待在这里这么久,全靠着对景总的信任和敬仰,现在……说实话,我们是很怕的,不是我们不信任您,实在是您太年轻,而且……”说到这里,陈铭顿了下,抬眼去看安安,似乎所有压抑下的义愤填膺,到这里才彻底扔了那件名为委婉的遮羞布,“而且,您看起来太有野心了,毕竟之前谁也没看出来安总这么有手段。”   扮猪吃老虎,而且用意不良,陈铭大约想说这句话。安安一时语塞,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有些烦躁地搓了搓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你是打定主意要走了吗?”   “这全看安总的意思,”陈铭意味深长地看了安安一眼,“我和部门的兄弟姐妹都十分敬重景总,如果可以,谁也不愿意离开。”   安安搓着婚戒的手停了下来,实在是头疼的要命,那股恶心的感觉又席卷而来,她强忍着才没能失态,只说:“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待会儿再聊好吗?”   陈铭看着安安十分难看的脸色,心想,他这是来对了。   陈铭并不紧逼,从善如流地告辞离开,等办公室的门合上,安安才冲到卫生间,趴在马桶上一直干呕,然后有些无力地合上马桶盖,趴在上面休息了会儿,她这会儿很累,感觉似乎要脱力了似的,她觉得马桶盖子太凉,隔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是自己在发烧。   真的生病了,她到现在还没吃饭,整个人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找到手机,然而她实在没力气的很。   景博轩终于舍得出院了,他伤势并不严重,这会儿虽然还没彻底愈合,但是生活完全可以自理,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只有安安那个傻孩子才相信他肩不能抬手不能提,上个厕所都要搀扶这种鬼话。   老太太一路坐飞机过来,年纪大了,受不了颠簸,精神头差的很,连饭都吃不下,看完外孙知道人没事,就想去休息。   景博轩打了电话给家里,让收拾出来一间房,然后就带着老太太往家里去了。   等彻底安置好,已经是十二点钟过了一刻的光景了,景总看了看手机,发现没有微信留言也没有电话,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打电话过去,发现竟然是关机的状态,于是电话打到了总裁办,从秘书那里得知她睡着了,顿时心疼地不得了,有些后悔了。   最后秘书得到了两个指令,一:给安安的手机充上电,二:把休息室的毛毯拿出来给她盖上。   中央空调恒温十八度,睡觉来说,的确是有些凉了,秘书进去的时候,看见安安的睡颜,像个乖巧的小女孩,刚刚上中学那种,不谙世事,有些叛逆般的执着,浑身带着柔软的刺,被爱和关心包裹,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担心期末考试考砸了会不会挨父母骂!   哦,不,对安安来说,这些也不是烦恼,常年稳居年纪第一的人大概也不会担心期末考会考砸,所以这样的人,大概是无忧无虑的吧!   这样的人,乍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最天真也最好骗,但是事实证明,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还是有一定的依据的。   秘书小心地毛毯搭在安安的身上,她很少进总裁的办公室,从毕业进幻影到现在大约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她在这五年里,从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几乎从不出错的优秀秘书,每天事无巨细地操心着总裁的大大小小事件,她甚至知道总裁每天吃饭上厕所的规律,却一直觉得离boss很远。   景博轩是个很冷漠的人,他很少说话,更别说好听话了,他和任何人都不亲近,除了上班,也很少见他有私人的应酬,明明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过的却是禁欲般的苦行僧生活,公司有个年纪轻的总裁本来就招员工议论,更何况他们总裁的相貌还不凡,所以很多女职员私下里最大的乐趣就是背后研究他们的总裁。   但是翻来覆去的讨论,也很难讨论出什么,因为景博轩这个人太简单了,简单到似乎一看就透,又太复杂了,复杂的你根本看不透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皮下到底藏着什么什么情绪。   最离谱也似乎是最可靠的猜测说,他们的总裁大概对人类不感兴趣,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孩子。   他的存在,大概就是反人类,毕竟是个人,就逃脱不了七情六欲,钱或者权,欲或者情,总要占一样,可是景博轩却似乎对哪样都不是很感兴趣,驱动他每天来公司的,大概只是一点本能或者对习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大概就是妹妹领证结婚后,妹妹有了托付终身的人,不再需要他这个哥哥鞍前马后,那个时候的景博轩似乎人生没有了目标,什么都可有可无的,生意场的事丝毫不能带给他任何的驱动力,他那时候很闲散,有时候会约朋友吃个饭,都是秘书帮他订餐厅,但是这似乎也不能带给他快乐——虽然他总是板着脸,没什么情绪。那段时间,秘书总能从他面无表情的脸皮下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落寞。   后来有一天总裁推了一个日程安排,她清晰地记得那天本来是要去国外出差的,可是临走的时候,却又突然变卦了,让她把这个行程推掉。   总裁把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正拿着机票和护照急匆匆地往他家赶,以往每次他出差,都是她去送他。   然后她只能说好,急刹车似的站住了脚,他很少有变卦的时候,要变卦的话必然是有充足的理由,所以她很理智地没有问为什么。   只是站在原地,静默了几分钟,默默地思考最妥善的处理方式。   就那么短短的几分钟,她看见总裁的车从不远处一闪而过,惊鸿一瞥间,似乎看见副驾上有个妙龄的姑娘,那一瞬间的惊讶让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叫了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总裁的车开的并不快,所以追起来并不费力,最后车子弯弯绕绕,进了一家老式胡同,在一家门口挂着大红灯笼的私房菜馆停下,她看见总裁从车上下来,绕到副驾的位置开了车门,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从里面走出来,对着总裁拘谨地笑了下,那个姑娘就是安安。   似乎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总裁变了,说不上是哪种改变,就是觉得不一样了,偶尔看着他的时候,好像能从那张面无表情的皮囊里,看出一些隐秘的情绪,那种像波纹一样浅浅的不经意的情愫,让人觉得……大概总裁谈恋爱了。   这种仿佛石破天惊的消息,被她随口说出去的时候,没有人相信她,大家哈哈大笑,大家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他们的总裁有性取向这种东西,无论男女,都像是天方夜谭。   后来呢,后来那些人实在是打脸,总裁不仅谈恋爱了,还闪婚,恋爱光波从他每根头发丝里发射出来,大有向全世界宣告的架势。   某天早上,他们向往常一样对着踏进顶楼的总裁说早安的时候,赫然发现他的无名指上戴着对戒,那种感觉,不亚于被冲击波轰了一下。   再然后就是安安进公司,那天总裁办的人几乎无心办事,眼神无时无刻不往安安身上瞟,像研究珍稀动物一样研究着她,总觉得能拿下他们总裁那种气场两米二的人,真是不容易,平常人在他身边,几乎都不敢大声喘气,那种久居高位的压迫感,寻常人真是受不来。   大家都想知道总裁恋爱是什么样的,后来发现,什么气场两米二,在安安身边,总裁就是个大型犬,对别人来说气势汹汹,对安安来说却是个会吐舌头的大型萌物罢了。   秘书把安安的手机拿过去充电,那款手机和景总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小了些,秘书体贴地帮她把手机开机,等了几秒钟,屏幕亮了,最先跳到眼前的是锁屏画面,画面上是总裁的睡姿,大约是早上的时候,光线从斜上方撒下去,总裁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的样子显得有些孩子气,照片被p了一行字——两只黄鹂鸣翠柳,一条懒虫上青天!   秘书忍不住笑了下,似乎能体会到两个人是怎么谈恋爱了,莫名觉得总裁其实挺可爱的。   这个词从脑海里划过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景博轩第二次打电话的时候,秘书说安安在和陈主管谈话。   “总裁,陈主管今天领着部门的人集体辞职,太太正头疼呢!这会儿两个人谈了有许久了,我觉得……陈主管似乎有些故意为难太太。”   景博轩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哼”了下,那个字里携裹的冷意,让秘书狠狠地哆嗦了下,但他没作什么指示,只问秘书说,“太太吃饭了吗?”   秘书颤着声音说了声,“没~”然后立马表态,“我现在就去叫份餐给太太。”   景博轩还没来得及打第三次电话,秘书的电话就先过来了。   她紧张地快哭了:“总裁,太太在卫生间晕倒了!已经送来了医院,现在在急诊室。”   “哪个医院?”景博轩声沉如水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秘书刚说完“二院!”景博轩就挂了电话,他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抓了车钥匙往外走,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实在不符合一个病人的形象,吓得管家差点把手里刚沏的参茶给扔了,一句“景先生您去哪”卡在喉咙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已经没影了。   管家:“……” ☆、51|3.19√   秘书紧张地快哭了,作为一个尽心尽职而且责任心爆棚的秘书,平日里连总裁多喝几杯水都会注意,竟然让太太在卫生间晕倒,这渎职渎的简直想让她分分钟切腹自尽。   这万一要是出一点事情,她引咎辞职都不为过。   送去医院的路上安安醒过来一次,问她,“我们这是要去哪?”   秘书一边嘱咐司机开快点,一边扭过头去看安安,“太太,我们去医院,您发烧了。”   安安点点头,她是想去医院来着,可是自己怎么上了车,一点都没印象了,她‘舔’了‘舔’嘴‘唇’,说:“别跟你们景总说。”秘书会向景博轩汇报情况的事,安安是知道的。   秘书本来都急忘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可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隐瞒这事呀!   秘书不敢答应,只担忧地看着安安。   所幸安安说完就闭了眼睛,靠在车窗上,也不知道又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   秘书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公司离二院很近,大概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秘书却急得恨不得飞过去,赶到的时候,她下来车,膝盖一软差点跪下来。   这十几分钟的路,从没觉得有这么长过。   送太太到急诊室,医生把人带去检查的时候,秘书才松了半口气,‘摸’出手机给总裁打电话。   景博轩的语气冷利地更是让她血条唰唰被清空,差点当场厥过去。   检查的时间并不长,秘书听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不过具体的还是要等检查结果出来,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秘书一颗悬在刀尖的心才稍稍轻松了下来。   医生给安安输了一些葡萄糖,秘书在等检查结果。   景博轩赶来的时候,安安正坐在急诊室,有些‘迷’茫地盯着墙壁上挂着的六步洗手法贴纸发呆,她发着烧,双颊发红,人也昏昏沉沉的,但是医生说先不要吃‘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听医生的话总没错。   她大脑不是很清醒,整个人显得有点儿愣。   景博轩只穿了一件衬衣,跑得太急,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头发随意地散在鬓边,显得有些凌‘乱’,已经入冬,他这一身实在看起来够凉爽。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跟着一双大长‘腿’一同抵达安安身边,他蹲下身,捏着安安的脸,拿头抵她的脑袋。   安安甚至能听见他略显急促的喘息,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她摇摇头,“没……咳……没事。”发烧发的喉咙干涩,她一开口先咳了声,那样子,实在看不出来是没事。   景博轩一瞬间脸都黑了,一把把人捞进怀里,‘揉’着她的背,转头去看医生,“我太太到底怎么了?”   这会儿并不忙,几个护士昏昏‘欲’睡地在一旁坐着翻病历,医生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在刷手机,安安这个年纪,又没有刻意去穿正装,看起来就像个在校大学生似的,身边跟着秘书,他都以为是小姑娘的长辈,这会儿看见景博轩进来,一瞬间有些愣,一来这个男人浑身上下从各种细节处透着出身良好的讯息,而且气场太强,二来太太这两个字实在让他差点没反应过来,有那么一瞬间,医生还以为这是哪个有钱人包的二/‘奶’呢!   不过景博轩脸上的关心太真切,让医生几乎不敢多想,立马回了句,“做了粗略检查,低血糖,别的没什么‘毛’病,不过具体的还要等详细的检查结果。”   几个昏昏‘欲’睡的护士也清醒了,每天面对着死亡和病痛,在医院看见这么养眼的人可真是不容易。   安安生怕扯着他的伤口,被他按在怀里,动都不敢动,只扯了扯他的袖子,“没事,你别那么紧张。”他看起来实在太凶了,安安忍不住伸手去挠了挠他下巴,“真的没事啦!”   她的手小而软,蹭在他的下巴,再燥‘乱’的心也忍不住平复了下来,声音都忍不住平和了下来,看着医生,又问了句,“为什么会昏倒?低血糖吗?”   医生今天真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变脸比翻书快,顿时有些想笑,努力着克制了,对着面前的男人说:“低血糖,‘操’劳过度,还有一些原因……嗯,还要确认一下。”   秘书这时候正好走了进来,看见总裁的时候,她还以为是穿越了,忍不住抬腕看了下表,离她打电话刚刚过去十三分钟,从总裁的家到这里……总裁您大概是飞过来的吧?   但愿别是闯了一路红灯,那她真是觉得罪过大了,毕竟是她打电话制造的惨剧。   秘书攥了攥手里的诊断书,有些哭笑不得。   她记得自己刚刚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只能“啊”了一声,发出长长地一声惊叹,“天呐!”   毕竟她也是怀过孕休产假的人,化验单上的结果她还是看得明白的。   “太太,我们去‘妇’产科走一趟吧?就在三楼。”秘书迎着总裁如炬的目光,颤颤巍巍地说。   安安没反应过来,景博轩更是没反应过来,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扭过头去看急诊室的医生,对方却慢慢‘露’出一个笑意,对着懵‘逼’二人组说:“恭喜啊!不过以后可要注意,怀孕前几个月是危险期,得小心着些。”   景博轩的脸上可谓‘精’彩纷呈,“您是说……我太太怀孕了?”看着对方点头,他有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   然后整个人经历了一串复杂的心路历程——   我要当爸爸了。   嗯,我要当爸爸了!   卧槽,我要当爸爸了!!   但是他脸上还没来得及做出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好似没有反应似的。   那模样让秘书觉得总裁好像不是那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她有些紧张,好像那个怀孕的是她似的。   然而等景博轩揽着安安往外走的时候,她才无语的发现,向来有泰山崩于前不改‘色’之称的总裁……他几乎要同手同脚地出去了。   出去‘门’的时候,他低着头,有些无措地看着安安,“要不要我抱你?”   安安也刚刚从懵‘逼’中反应过来,她倒不是那么震惊,她向来心细,其实还是有一些直觉的,只是不是那么清晰,也没想过去做个检查,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又不是残疾了,你干嘛!”   景博轩“哦”了声,也觉得自己似乎说了句蠢话,不大自然地拿手指蹭了蹭自己鼻尖,边儿上的秘书差点没笑出来。   孕期三周半,安安是偏瘦体质,消化吸收系统不是太好,医生嘱咐多补充些营养,还开了叶酸和维生素给她吃。   “体温徘徊在三十八度,不是很严重,没有别的不良症状,所以最好还是不吃‘药’,回去多喝些开水,物理降温就好,退烧了就没事了。前三个月要多注意,平常小心一点,孕‘妇’最好不要生病,对自己对胎儿都不好……”中年‘女’医生总觉得年轻人什么都不懂,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事无巨细地‘交’代着。   景博轩一句一句点头,把医生的话当圣旨似的,作为一个常年发号施令的人,还是头次见他如此虚心。   接下来的半天,安安从劳模一步跨越到重度残疾。   她被景博轩直接送回家,管家用了非一般的效率去请了个营养师回来。   景博轩紧张过度的表现就是——动不动把安安抱起来,下个车要抱下来,上个楼要抱上去,去个厕所他都要站在边上看着,说书上写孕‘妇’摔倒后果很严重。   哦,对了,他还让人买了一大堆书回来。   他先前营造的病弱模样,彻底碎成了渣渣。   安安被他抱的胆战心惊,感觉他伤口随时会崩似的。   到最后安安只剩下无语了,只能以公司还有一大堆破事为由把他赶走了。   反正感觉他壮的跟头牛似的,坐在办公室处理一些公务对他来说总比把她抱来抱去轻松多了。   *   公司除了总裁办的人,几乎没人知道安安中午晕倒的事,除了秘书也几乎没人知道总裁他要当爹的喜事。   这个下午,公司一如既往,该工作的还在工作,该捣‘乱’的还在暗戳戳地算计着,陈铭辞职信打了半天了,人事部的人没还没说话,安安也没反应,部‘门’有些人已经后悔了,但是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焦虑地跟陈铭旁敲侧击地说:“陈主管,我们不会……”   陈铭当然知道对方想说什么,闻言斩钉截铁地说:“不会真的辞职的,放心吧!我们整个部‘门’集体辞职,传出去不好听不说,对公司也是相当大的一项损失。再说我们只是想要个说法,也没提多过分的要求不是吗?”   部‘门’的职员有些犹豫,他们这样闹,无论如何都显得过分了些,可是陈铭坚持说景总出事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至少短期内是回不来的,安安现在当这个代理总裁,嘴上说景博轩没什么大碍,其实不过是安抚人心罢了,等她把位置坐稳当了,大家也都习惯了的时候,就会有消息放出来了,到那个时候,他们的幻影还是他们的幻影吗?   但其实所有人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那一瞬间的冲动过后,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安。   可是毕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说后悔,也晚了,只能等着。   所有人忧心忡忡的,其他部‘门’也在观望,他们也都想看看这件事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   下午的时候,工作并不是很忙,大家的‘精’神不算太集中,各自有些思维涣散地想着与工作不相关的事。   但很快,一个消息猛地砸下来,砸得他们有些晕头转向,半天反应不过来。   “卧槽,景总回来了!”通风报信的人刚刚从肇事部‘门’出来,这会儿还缓不过来,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而且把直接陈铭给叫走了。”   听者还没从这两句话中缓过来,就听见他用一种仿佛看见外星人攻打地球的震惊表情说:“听说三十七份辞职信,全部火速批了。”那人拍着‘胸’口,“我的天哪,景总这魄力,不行不行我要昏过去了!”   大家齐齐倒吸了一口气,什么叫做不作不死,这就是了。   不由庆幸自己没找事。   不远处飘过去的总裁办知情人士刚刚才目睹了景总收拾陈主管的英姿,不由‘插’了句嘴,“他这一闹不要紧,闹得景太太昏在卫生间,而且今天才查出来有身孕,险些动了胎气……我们景总那个脾气,还不赶紧让人收拾收拾滚蛋,不然留着过清明呢!” ☆、52|3.20√   景博轩的伤并非毫无感觉,从自己变成一个准爸爸开始,他觉得自己超人附体了似的,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了,看见安安,就像是看见了易碎物品,恨不得把她捧手心里。   这会儿离开了她,他才觉得伤口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大概是又撕裂了,不过应该不严重,并不是疼的难以忍受。   但这微量的疼,还是让他觉得烦躁,尤其是陈铭那个高个子小眼睛站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怀里揣了一个炸弹,恨不得下一秒把人轰到月球上去,特别是看到对方一脸怂样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   不是很厉害吗?对着个小姑娘很牛‘逼’是吗?他自己都不舍得惹她有一点儿不开心,被一个怂货给气成那样,他现在真想一个火箭炮送对方上天。   “景总,您回来真是太好了。”陈铭扯着‘唇’角,大约是想笑,但是没笑出来,面相有些难看,他是真没有想到,中午才说了一堆硬话,几个小时后就被打了脸,这打脸打的还有些疼,他如今几乎连话都不敢讲,景博轩能一手创办幻影,手段还是很辣的,他有些怕他,这让他感觉很不好,更不知道待会儿怎么跟部‘门’的人‘交’代。   他‘腿’都软了,可耻的软了,控制都控制不住,身子抖的跟筛糠似的,这场面连他自己都鄙视。   景博轩靠在椅子上,用一种冷漠的眼光看着对面的人,“听说你中午的时候跟我太太谈了近一个小时的话,说了什么,复述一遍。”他拿手指敲了一下桌子,清脆的一声响,吓得陈铭一个哆嗦,惊恐地看着他。   “景总,我错了……”陈铭有些急切地开口,“我不该听信谣言,对不起,我……”他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了,那模样跟中午的时候真是判若两人。   景博轩忍不住冷笑了声,“你要是把中午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我还敬你是条汉子!”这怂的样子,真是太过辣眼,让他连话都不想再说了。   “行了,不想说就走吧!辞职报告应该已经批好了,滚吧!”作为一个要当爹的人,他觉得还是仁慈些好了,他把手放在桌子上,身子略微前倾了些,看着对面的人,“给你一些忠告!”他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微微凝着,“一:别碰‘女’人!”   然后又伸出一根手指,“二:别碰孩子!”   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三:在实行任何方案的时候,权衡利弊,想清后果,评估一切可能遇到的结果,提前想好应对措施,从你进公司我就教过你,到现在还没学会。”   他一把攥住手指,总结说,“真是让我失望!”   陈铭看见他手上的婚戒,有些刺眼,景博轩是个很讨厌在手上戴东西的人,婚戒却从来没摘过。   这在表达什么,实在清晰的很。   景太太在他心中大概占了很重的分量,可怜自己还没看清这个事实,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   景博轩脸上那副看着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的表情,让陈铭狠狠地吞了口唾沫,这比知道自己的辞职报告被批准的时候,更加难受。   陈铭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景博轩脸上冷得结霜的表情,所有的话都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回了部‘门’,大家都一脸的绝望,看着他,像看一个罪人,他什么话都不敢说,原本的信誓旦旦,但现在都成了无言以对。   这个下午,公司安静的像是丧葬现场,所有人目送着三十几个人,抱着收拾好的东西像是抱着骨灰盒一样离开。   这威慑力真是足,所有心猿意马,默默打算盘的人,顿时都安静如‘鸡’地收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快要下班的时候,景博轩吩咐下去开了一个会,一个超级无敌长的全体会议,在2号大会议厅,从下午四点半钟,开到晚上十一点,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这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会议,景博轩坐在那里,跟所有人讲自己这些年的经历。陈铭的事让他火大,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申明一下立场。   “年轻并不全是资本,更多时候是一种无法抵挡的限制,在国外做风投的时候,我遭遇过很大的挫折,那个时候,很多事情压在身上,特别累,我这个年纪的人都在谈恋爱,我没有任何心情,每天睁眼闭眼,都觉得像是身上压了千斤重……”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分享的人,即便跟妹妹,也是报喜不报忧,那些痛苦的记忆还有难消解的苦闷,都留在无人的夜里,一个人品尝就好,很多事情,他从来就没说过,觉得没有必要。   可是今天他突然想跟大家谈谈这些年的历程,他知道,大家对他很好奇,一个还算年轻的男人,做了别人拼搏几十年可能也做不来的事,有些人将这一切归结为运气,也有一些人猜测是他得了贵人助,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解释什么,还是因为觉得没必要,他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很低,很多事情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他话很少,想‘交’的朋友很少,可以做的事情也很少,生活缺少仪式感,妹妹长大‘成’人之后,他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似乎即刻死去都没什么关系了。   直到遇见安安,其实命运有时候是很奇妙的,它总会在恰当的时候,给你最合适的选择。   对他来说,因为安安的出现,生命重新变得有意义,像一个躯壳,重新长出了心。   生机勃勃!   “那些年过的并不好,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去看心理医生,但是医生说我没有病,那时候很瘦,瘦到脱形,每天做很多事情,把时间无限分割成无限小的块,每一秒都忙碌着,年轻时候获得成就,并没有你们想的好运,也没有所谓的贵人,相反那段时间运气很差,很多关键的时候都会出错,能怎么办?作为一个不愿意承认失败的人,只能咬着牙往上顶……每个人把时间无限压缩拼尽一切的时候,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能做成……如果要我来选,我更愿意像大多数人一样,被父母呵护,在合适的时候谈个恋爱,但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景博轩无意跟大家灌心灵‘鸡’汤,有些话说出来就会显得矫情,但其实当初做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全凭一股气。   他说:“我知道你们对我太太抱着很大的疑心,她在想什么,她有什么目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她就是个普通人,比别人多了点不同的遭遇。”他回想了一下,对安安,只有心疼,一个人的童年对‘性’格的影响,是一辈子的。   “她很孤独,我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校园年度人物颁奖晚会,她站在台上,那时候她只有十六岁,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正是爱美又烂漫的年纪,但是她不同,她眼神那种孤独感是很强烈的,与周围与世界都格格不入,她学习成绩很好,因为无事可做,一个从小没有父母无微不至呵护的‘女’孩,被邻居们合伙拉扯大,过早地心怀责任,把学习当做回报。”他明白那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就努力活出别人希望的感觉,别人讨论的时候好像很厉害,年纪第一啊,年少有成啊,背后的孤独和痛苦,旁人都是无法体会的。   一群人默默听着,这里大多是名校毕业,是社会‘精’英,能进这里本身就是能力的一种象征,可是这时候才发现,有时候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也已经很牛‘逼’了,可是总有人会更努力,更牛‘逼’,偏偏自己还自欺欺人地以为别人都是靠天赋,这世界努力又有天赋的多了去了。   景博轩像聊天一样,坦诚心扉地坐在这里,跟他的员工们谈论自己的人生,讨论他的爱情,这小半生,活得不是很真实,每天都浑浑噩噩的,父母辈之间糟心的事,对他来说就像一场幻梦,充满着压抑和苦闷,他从来不愿意谈论自己的父母,因为一直耿耿于怀,可是现在,他终于能够释然了,父母怎么是父母的事,对错都不是他能干预的,更何况人已经离开,再说任何事情都已经没了意义。   而活着的人,总要活着。   “我爱我太太,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突然有个人出现在生命里,脑海有个清晰的声音在说,是她!”他笑了笑,“你们都说是安安高攀,其实是我,她那么好的姑娘,愿意嫁给我都还是我骗来的。”想起两个人走过的路,他都有些恍惚了,她那么胆小的人,不能想象自己如果有一秒的犹豫和迟疑,后果会变成怎样,他的人生会有什么不同。   不过幸好,他很幸运。   这个座谈会式的会议开完的时候,差不多都快要十一点了。   景博轩回到家的时候,安安还没有睡,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抱着抱枕在打盹,开着电视,头一点一点的。   家里原本是没有电视的,他从来不看,所以就没有买的必要,是后来安安要的,说这样才有家的感觉。   他忽然笑了笑,的确,有家的感觉。   他走过去,弯腰把安安抱了起来,她睁了睁眼,伸手搂他的脖子,脑袋在他怀里蹭,“怎么这么晚,吃饭了吗?”   他抬步抱着她往楼上走去,“还没,待会儿我让厨房准备,下次记得早点睡,别等我。”   安安似乎很困,脑袋不停地在他怀里蹭,想找个舒服的位置睡,哼哼唧唧地说:“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景博轩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心口漾过一丝暖意,这小半生的冷和涩,都被烫平了似的。   他声音发沉:“乖,别蹭了,再蹭要擦枪走火了。”   安安睁了睁眼,‘迷’茫地看着他,他叹了口气。   路漫漫其修远兮…… ☆、53.3.21√ 从来不熬夜的安安在跟了景博轩之后, 经常折腾到大半夜,现在好了,不熬夜之后又开始晚起了。 以前都是她老早从床上爬起来折腾景博轩,今天一觉醒来都日高起了,也不知道是怀孕的缘故, 还是最近太累的缘故。 下楼的时候,管家红光满面的看着她, 好像看一个巨型彩蛋,仿佛她是个大奖似的。家里的行政阿姨, 猫房抱猫的小姑娘……一个个看见她, 都跟看国宝一样。 安安飘着下楼, 被全家上下的热情吓到了。 多多从猫房窜出来,“嗷呜~”一声, 一下子扑到安安怀里, 它吃的太肥了,昨天刚称过体重, 十三斤七两,简直一小型炸弹, 扑的安安一个踉跄, 养熟了之后就开始闹腾, 它表达亲昵的方式就是花式扑人, 这时候扒在安安怀里,侧着脸,一下一下地往安安胸口上蹭, 喉咙里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安安:“……”能不能不蹭胸! 抱猫的小姑娘脸都吓白了,安安好容易才把多多这只大肥猫按进怀里,对着小姑娘摆摆手,“没事,别紧张。” 她又看其他人,忍不住笑了,“你看看你们,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纸做的。”怀孕了而已,都是景博轩,害得她都快要神经兮兮了。 管家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他老婆生孩子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过,还不都是景先生,大早上起来把家里人都召集起来训了一通话,倒是没说什么,但语气里的紧张让他们都跟着被传染了。 他摇了摇头,笑道:“景先生要当爸爸了,我们都替他开心。太太,您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随便都行,中餐吧!”安安吩咐了句,然后往饭厅去,老太太早上起来要晨练,这会儿才开始吃饭,戴着银边眼镜——多年养成的习惯,边吃边看报纸。 看见安安的时候,才把报纸折叠收了起来,眉眼都是笑意,“起来了啊,安安!”那语气里的亲昵,让安安那点不自在也消失了。 安安在老太太对面坐下,小媳妇儿一样点点头,“外婆早!” “早!”老太太看着她,比其他人眼里的热切更浓烈。 安安忽然有种身兼重任的感觉,好想揍一顿那个“肇事司机”——孩儿他爸! 安安是昨天晚上才见到老太太的,晚上的时候,家里客厅来了电话,她那个时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狗血八点档,男女主正爱的难舍难分,接电话的时候,安安忙把嘴里的瓜子皮吐了,完全不知道楼上客房里睡着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太太,邵靖媛的生母,一代文豪。 她已经很久都没露过面了,安安从来都不知道,她是景博轩的外婆。 安安只在语文老师的课件上看过她的样貌,还是上个世纪的照片,与现在差别不是很大,只是如今看起来慈祥多了,她年轻的时候笔锋很利,字字不留情面。那张脸上仿佛都带着骨子里的反叛,那些早先文人的照片里,她的脸最有辨识度。 有研究她的人说她有很严重的厌世情绪。 但她笃信佛神,她的回忆录上第一句话是《金刚经》里面的一句四句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是个很传奇的人,安安知道。 如今可能是年纪大了,藏锋敛刃,人变得平和了许多。 电话是萧影的母亲打来的,说萧老太太知道邵老夫人来了A市,想要来拜访,安安才知道景博轩的外婆回来了,吓得瓜子撒了一地。 在去请示老太太之前,安安特意回了趟房间,换了衣服,稍微画了淡妆,感觉自己得体了,才去敲了门,老太太没锁门,说了声,“请进!” 安安走进去,就看见一个自带气场的老太太,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像很久之前电视里看过的佘老太君,自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安安连话都不会说了。 老太太想要从床头柜上拿眼镜,人老了,不大利索,手一直在颤,安安忙上前了一步,把眼镜递到她手上,老太太冲着她笑了下,“人老了啊,黄土都埋到这里了!”她比了比自己的脖子,语气是温和的,带着老人家特有的缓慢语调,她握着安安的手,脸上是种对晚辈的怜惜和宠爱神情,安安原本很乱的心,缓缓安定了下来,乖巧地叫了声,“外婆!” 老太太似乎很高兴,一直在笑,边穿衣洗漱边跟安安讲话。 安安记得她讲了景博轩小时候的窘事,“他啊!别看现在人五人六的,小时候可皮了,最会捣乱,偷穿妹妹的裙子,混到假面舞会里去占小姑娘的便宜,啧,把人小姑娘气的啊,哭了两个钟头。” 安安笑得见牙不见眼,从没想过景博轩还有过这历史,转念又想起,那大概是他父母还没出事之前。 如果没有父母的事,他会不会更开朗一点? 想起这个,安安心里酸酸的,童年对人性格的影响是很重的,就像她,很多时候,会有种难消解的孤独感,大多人在童年会对父母和老师饱含怨念,而她作为一个孑然一身的人,很多时候会觉得羡慕,继而是一种孤独,那种没有归属感的茫然从她记事起就一直伴随着她,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摆脱不掉。 她记得她和景博轩领证结婚的时候,秦思妍和小庄都生气了,生气她的不告知。 后来她一直反思,她知道是自己做错了,可是很多事情是从很久之前就埋下的种子,一时是很难改变的。 她一直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总觉得拥有的东西转瞬即逝,别人的关心和爱护,似乎眨一眨眼就会消失,她得很小心很小心地保存下来,才能让自己免于陷入恐惧。 她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东西都是别人给予的,所以她很擅长接受,擅长铭记恩情,而很难去主动求取,什么事情都是别人问她回答,别人要求她做,她总怕自己太贪心,所以总是尽量不去想太多。 这种性格,很多时候会让她苦恼,可她无法改变,改变陈年积习是件很困难的事。 昨晚萧家老太太没有来,是安安和外婆去拜访的,弯弯绕绕的胡同小巷,安安赫然发现,那里是景博轩最初带她去的那家私房菜馆,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 安安还认得老板娘,景博轩叫她桑姐来着,原来是萧影的母亲,安安有点惊讶,她总以为萧家非富即贵,没想到这么接地气,可是很快她就明白了,胡同尽头是处园林别墅,萧老太太出来的时候,安安几乎瞬间就认出了她,前几年新闻联播上的熟面孔,红N代,原先搞外交,很厉害! 跟邵老夫人之间有不少轶事,有人说邵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个愤青,家里都是当官的,就厌弃官场上那一套,跟萧老太太是旧友,后来萧老太太去做了外交官,两个人还一度绝交呢!至于是真是假,那倒是不知道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两个人还是很要好的。 萧影也在,两个老太太许久没见,在一起叙旧,她就扯着安安去了母亲的店里,安安吃过饭了,萧影就叫了份甜点给她,“陪我吃点儿吧,拍了一天的戏,到现在也没能吃点好的。”看着安安一脸的好奇和惊讶,忍不住笑了笑,“不可置信吗?我家挺复杂的,一时也说不清。” 安安点点头,“有点儿超出想象。” 她头次来这里的时候,对面坐着景博轩,她送了他一对袖扣,万宝龙的,自己不懂,在商场挑了好久,她记得导购员看她挑了实在久,就忍不住向她推荐,“送男朋友的话,这一款银的不错,很显档次,如果喜欢宝石的,这边这一款会更亮眼,或者小姐男朋友喜欢复古一点的,表盘造型的也不错……”导购员吧啦吧啦一大堆,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不……不是男朋友!”也不知道心虚什么。 导购员愣了下,旋即笑了,“那是喜欢的男生吧?” 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解释,胡乱地点点头,听了导购员的建议,挑了一对儿经典款,小小的盒子,放在包里,她心情是很忐忑的,第一次买这么贵的礼物,怕他不喜欢,又怕他多想,纠结了一整天,才敢去找他,也是晚上,本来想着交给佣人就好,没想到那天是他开门,她还记得自己呼吸一瞬间停滞的场景。 想想那时候,明明没过多久,却像是隔了一辈子那么远。 安安忍不住笑了下,回过神去看萧影,对方正狼吞虎咽地吃馄饨,那模样跟当红小花的形象偏差挺大的,似乎是察觉了她的视线,抬了抬头,含混不清地说:“是不是觉得镜头下那些都挺假的,”她笑了笑,“明星也是人啊,你别看聚光灯下都光鲜的很,背地里也就那样,有时候去山区拍外景,厕所都没有,搭的临时卫生间就俩门板挡着,啧啧,实在谈不上光鲜。”说完又低下头开始狼吞虎咽了,看样子真是饿的不行。 安安被冲击了一晚上,临走的时候看见萧影的爸爸,她已经可以淡定地冲对方点头了。 回去的时候是九点钟,老太太精神头不济,回去就躺下了,安安听说景博轩没回来,怎么都不愿意去睡,就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不知不觉睡着了,她记得后来是景博轩回来的时候把她抱上去的。 而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去公司了,此时安安陪着外婆吃饭,安安莫名很想见他,然后一个念头起,就百爪挠心,越想越想见! 于是吃完饭,得知老太太要去拜访故友并且不让她跟的时候,她就更想见景博轩了。 中午的时候,安安打电话过去问他吃饭没的时候,是他秘书接的,景博轩开会的时候,不会开手机,手机会随手交给秘书,而秘书会接电话,完全是他的吩咐,“除了我太太的电话,其他不用接,有事可以直接进来打断我。”俨然一副什么都没有老婆孩子重要的样子。 秘书说:“景总还在开会,可能会比较长,刚刚吩咐了我去点餐呢,大概要在会议室吃饭了。” 据说只有公司刚刚创办的时候他才这么拼命过,现在这是怎么了,作为一个伤员,还这么折腾自己。 安安暗暗吐槽了他一遍,然后为自己见他寻了一个完美的借口——送餐! ☆、54.3.22√ 周末, 街上都是人,正值午高峰,车子龟速似的爬着,安安只恨自己没长出来一双翅膀,估计过去的时候, 景博轩都要饿傻了,作为一个没常识的人, 安安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想着从家里到公司, 顶多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 跟秘书说了不要订景博轩的餐, 她可以赶过去,可现在, 一时半会儿估计过不去。 堵车, 堵车,红灯, 红灯…… 司机抱歉地看着安安,一脸想负荆请罪的表情, 可是急也没用, 安安只能叹了一口气, 宽慰他, “没事,不慌!” 她拨了电话过去,十分抱歉地跟秘书说自己可能一时赶不过去, 看她能不能订份餐给景博轩,秘书说了声稍等,然后应该是去请示了。 隔了一会儿,秘书的声音传过来,“太太,总裁说他等你!” 安安:“……”他不饿吗? 本来就晚了,她抬腕看了看表,这会儿都两点钟了。 已经十一月份,天气渐渐寒了,行人走在路上,都要裹紧衣服,夹着膀子,把手揣进口袋了。 堵在路上的安安,默默想象了一下自己在不远的将来,肚子会慢慢大起来的样子。 但距离她安心养胎,还有一个美术展,就在下周,安安都快要忘记它了。 她在堵成长龙的大马路上,又接到了协会那边的电话。 “景太太,我们给您留了二十一个展位,您看合适吗?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可以先把画带来,我们可以帮着布置了。”展会的形式有些不同,地址在玺公馆,是个中西式的建筑,原先是个私人博物馆,里面都是大大小小一个一个的小隔间,按展位分配,这次主要是现代画展,请的都是当代一些小有名气的画家,年纪都不是很大,主要受众也是一些年轻人,每个画手拥有的展位是不太一样的,应该是根据作品量和名气!对安安来说,二十一个展位都够呛,她的作品真是少的可怜。 她其实是有些心虚的,外界诸多的猜测和夸耀,多半掺了水分,她自己的水平,自己还是知道的。 安安很喜欢画画,从记事起就开始跟着爷爷学画了,水墨在宣纸上缓缓洇开,江山画卷,尽诉笔端,有种酣畅淋漓的畅快,水墨层叠铺展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忘却一切的烦心事。她最初玩水墨,后来喜欢各种色彩,各种颜料都拿来玩,对,只是玩,跟着庄衍和秦思妍一起。 秦思妍从小就喜欢漫画,可惜她是个手残党,画画无论是构图还是色彩都一塌糊涂,上过几天的培训班之后,完全没摸到一点门道,庄衍还嘲笑她是扶不起的阿斗,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断了画画的念头,实在不是那块料。 她说,艺术说到底是需要天赋的,不然再努力都是扯淡。 安安无从判断这句话是不是真理,但是秦思妍的确不是那块料,她美术培训班的老师委婉地劝过她,直着翻译就是她辈子要靠画画活着的话会饿死街头的。 为了避免饿死,秦思妍彻底把画画的念头扔到爪哇国了,只是后来还是放不下,创业做网站,也是搞的漫画方面,那时候网文行业付费模式已经成熟了,但是原创漫画网才刚刚起步,各种模式都还在探索阶段,而且看起来前途黯淡,但是她还是做了,虽然到最后还是小众,但是盈利水平已经算可以了,至少没有赔本,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网站最初的时候,注册量很少,宣传大把大把的往外撒,前期投资巨大,但是收效甚微,为了帮她,安安特意去注册账号,发布作品,为她攒人气,虽然效果寥寥,但也聊胜于无。后来因为庄衍的加入,场面才慢慢好了起来,而随着流量慢慢好起来,安安也有了一批粉丝,她的作品量很少,但是视角独特,内容温暖治愈,小姑娘们很喜欢,安安是从那个时候起才被人知道的。 后来有些杂志会找她约画稿,也有一些作者会找她约出版书籍的插图,她很少接,基本看眼缘,所以就有了她神秘有个性的猜测,其实她只是能力有限。 天赋这种东西,是很玄的,安安算是有天赋的吧,她天生对色彩和构图很敏锐,所以画画并不费劲,身边又有庄不予那样厉害的老师,走的比别人远了点,但是也没到可以称之为画家的地步,顶多算个业余画手。 安安跟对方商量,说可不可以少一些展位,她可能没有那么多的画能拿出来。 对方似乎挺惊讶,别的人都是拼命多挣些位置,这个倒好,给了还不要。 “这是景总的意见,您看要不要和他商量一下?”对方有些为难,感情内部意见还不统一。 安安有些懵,景博轩?她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件事了? 当初她其实并没有要参加的意思,因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半吊子出来现,连爷爷的人都丢了,只是当时邢岚的缘故,让她别着一股气,所以才会借用景博轩的名义参加美术展,从一个被会长邀请的画手,变成一个被主办方邀请的画手,这中间差别虽然不大,但是气对方倒是足够了。 其实有时候她挺幼稚的。 说白了,她就是个关系户。 安安从来不走后门的,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跟对方说:“抱歉,那我晚会儿再联系你!” 那边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礼貌地说了声好的。 安安抱着食盒进公司的时候,前台露出标准八颗牙的笑容,叫了声,“太太好!”然后走过去帮安安按电梯,体贴地提醒她,“景总在十七楼。” 安安冲着对方笑了笑,这感觉挺微妙的,前几天她是个代理总裁,每天进大楼就觉得一种压抑,害怕自己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而现在,景博轩在里面,她只是个来给他送饭的太太,莫名就觉得有了底气,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电梯。 电梯门开的时候却秒怂了,会议室是半封闭的,有一面是落地的玻璃墙,透着墙角摆着的绿植盆栽,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的人,椭圆形的会议桌,围了一圈的人,景博轩歪着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身边的人连连点头,景博轩却似乎不满意,拿着笔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 他皱眉严肃脸的时候,看着挺吓人的,安安隔这么远都觉得大气不敢出,她忍不住为开会的人默哀了几秒钟。 秘书在会议室里,这会儿在分发材料,于是安安在原地静默地站了会儿,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最后是景博轩转头的时候,透过玻璃墙,看见外面的安安,原本烦躁地心一瞬间安定了下来,像漂泊的人找到了归途,浑身的疲倦,终于有了可以托付的港湾。 他敲了下桌子,暂停了胶着的状态,“好了,大家休息半个小时。” 然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直直地朝着安安走过来。 安安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景博轩那双大长腿蓬勃着荷尔蒙向她走来,如果这会儿身边没人,她一定会扑到他怀里的。 会议室的人看见安安,简直像看见救星一样,一瞬间安安的形象越发的高大伟岸了。 “以前我总不信,什么一物降一物,现在我算是见识了,总裁他媳妇儿简直是天生来克他的,我们总裁那个软硬不吃的人,算是栽在一小姑娘手里了。”刚刚挨训的人,狠狠地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朕心甚慰啊!总裁他总算像个人了。” “哟,不然以前总裁在你眼里是啥?” “咳,小心说话啊,我们可都听着呢!” “我们总裁不是人,是神!他在我心里一直是神,不用吃喝拉撒那种。”他拍拍胸脯,仍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会议室凝重的气氛,总算是消散点了。 秘书分发完材料,又给所有人换了茶水,这会儿听见他们的聊天,忍不住也笑了,以前总裁开会的时候,气氛总是凝重的很,开完一场会就像打了一仗,一个个都是身心俱疲。 今天不一样,景总虽然依旧有着不耐,但脾气似乎收敛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冷了。 这恐怕算是景太太的功劳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际遇,还真是奇妙。她忍不住往那边看了眼,会议室旁边的开放区域,是个休息区,摆了很有艺术气息的红色沙发,桌子是白色的,造型很新潮,整体是个冰上天鹅的造型,安安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针织外套,围着一款西瓜红的围巾,坐在那里显得乖巧又柔软,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把。 此时她正端着脸看景博轩吃饭。 一向喜欢凹造型的景总,今天很没形象地在大口咀嚼食物,看起来真的是饿了。 秘书忍不住笑了,她还记得刚刚去请示的时候,总裁脸上那股孩子气的纠结,似乎是饿了,但是又不想辜负太太的心意,于是很固执地坚持,“我等她!” 那副样子,绝对可以载入史册了。 ☆、55.3.23√ 安安端着脸看景博轩吃饭, 他吃的很快,应该是真的饿了,但是也不是毫无形象,至少看起来吃相还是很好看的。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做什么动作都不影响美感, 就是这么不公平。 景萱曾经被评选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人,有人研究过她的五官, 完美的黄金比例。 而景萱跟她哥哥长得很像,只是景博轩的脸更硬朗, 轮廓清晰, 看起来比景萱那张脸多了几分冷酷的气息, 看起来没有妹妹那么柔和。 但是真的好看,从哪个方向看, 都很好看。 安安以前拍照的时候, 舍友都会帮她找角度,说她从下往上拍的时候角度最好看, 下巴很小巧,微微耷拉下眼皮稍稍往侧边看的时候, 透着股空灵劲儿, 而其他角度就一般了。 景博轩大概属于那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都很帅的人, 长得比女孩子都好看, 安安觉得如果不是她嫁给他的话,他应该很难找得到女朋友。 安安曾经跟他讨论过这个话题,他问她:“为什么?” 她说:“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 女孩子会觉得太好看的人没有安全感!” 他就笑了,似乎很好笑地看着她,“那你觉得我有安全感吗?” 她摇摇头,诚实地告诉他:“没有!” 于是他第二天就没刮胡子,只稍微修了下,淡青色的胡茬从唇周冒出来,看起来颓废的像是昨天刚刚破产了一样,不过还是很好看,有种野性的美,大清早地撑在她身前问她,“那这样有安全感吗?”他拿脸蹭她的脸,痒痒的,她往后躲,一边躲一边笑,最后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跟他说:“你最有安全感了!” 然后景博轩才放过她。 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啊!安安移不开眼,就差满眼冒星星了,以前她也觉得他好看,从见第一面的时候开始,作为一个画画的人,她很注重构图,而景博轩无论站在哪儿,与周围都能形成最完美的构图,不过她以前从来不敢这样看着他,顶多偷偷瞄两眼。 现在嘛,合法拥有,再光明正大的看也是正当的,安安这样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景博轩开了一个上午的会,这会儿饿的前腹后背贴在一起了似的,胃里空的让人烦躁,喉咙里似乎有一只爪子在一直往上伸。 长这么大,他很少有机会被动体会饥饿的滋味,倒是挺新奇的。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抬眼就看见自家媳妇儿双眼放光的盯着他看,他挑了下眉,跟她说:“再看我就亲你了!” 沉浸在自我世界里发呆的安安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愣了下,然后把脸往他眼前凑近了些,“嗯?” 她的头发滑下来,散在他的胳膊上,带着一股清淡的香味,混着她身上的味道,这架势,让他一瞬间觉得大脑昏涨,血液直往上走。 安安的疑惑还没表达完,他就侧过脸顺势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安安:“……” 她差点蹦起来,这会儿大脑似乎才运转过来,将他刚刚说的话运送过来——你再看我就亲你了。 “……你能不能再幼稚一点。” 他点了点头,喂她吃了一口颗樱桃,然后又捏了捏她的脸,笑了起来,眼尾微微往上扫,看起来挺风骚的。 真·幼稚! 安安都想冲他翻白眼了,“那么多人呢,你干嘛!” “就你我,哪有人了?”他头都没抬地说了句。 安安看了一眼周围,右边不远处是块办公区,而后面就是会议室,一面透明玻璃墙后面就是与会众人,此时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这边,安安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忙收了目光,拿手掐了一把景博轩,“你的员工这会儿一定在编排你,刚刚那么凶,这会儿倒是调戏起人了。” “他们编排我的时候多了,不差这一次。”他咧嘴笑了笑,“至于调戏人,我调戏我太太,不犯法!” 安安被他看得脸红,索性别过了眼,“快吃饭吧你!” 吃完饭景博轩把饭盒收起来,放在一边,抬腕看了看表,吃饭用了十四分钟,“还有时间!”他说了句。 “什么时间?”安安看着他,一脸迷茫。 他严肃地看着她,“跟我过来。” 安安被他闹得愣了一下,还以为他有什么事,看着他站了起来,连忙跟了上去。 十七楼是个回字形结构,中间是个大的玻璃房,里面种着绿植,是个室内生态系统,里面有个小房间,也是个休息区,但是离办公区挺远的,上班的时间,基本没有人过来。 景博轩直接把安安带了进去,关了门。 那边会议室眼睁睁看着总裁带着媳妇儿进去了,顿时叽叽喳喳闹开了。 “我用我的项上人头发誓,有不可描述的事正在发生。” “狗屁,景太太怀着孕呢,能做什么!” “你看看时间,马上要开会了,这么短?” “就是,十几分钟,你看不起总裁呢!” 旁边的女性同胞们集体咳嗽了一下,对这个话题表示抗议,但是也暗暗琢磨了下,他们进去干什么,总不能是聊天吧?谁信! 安安丝毫没怀疑景博轩想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毕竟他表情太严肃了,安安都以为他要跟她说什么重要的事。 但是他一进去,安安就收回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关上门之后,直接反身把她给按在了门板上,惹得她半天没反应过来。 “又撩拨我,昨夜就闹得我一整夜都没睡好。”蹭得他一身火,又不能发作,只好自己去卫生间冷静,结果她醒来上厕所,迷茫地看着他,问他为什么不睡。他怄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狠狠捏了一把她的屁股,害她嗷了一嗓子,无辜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发什么疯,那眼神可怜兮兮的,反倒惹他更冒火,血液直直地往下冲,硬得他倒吸了一口气,赶紧把她弄了出去,自己在客房待了一夜,一大早就起了,一身邪火没地儿发,偏偏她今天还来给他送饭。 这会儿他把手伸进她衣服,发泄似的捏了一把她的胸,然后用另一只手捞过她的脖子,低头对着她的唇吻了上去,没有技巧,纯属发泄,他觉得媳妇儿怀次孕,他迟早要憋死! “就生一个,以后不生了。”他贴在她唇边说了这么一句。 安安懵逼N次方,觉得心理落差有点大,白白害她提着心,原来把她骗进来就为了耍次流氓,这脸皮也是厚的没边儿了,顿时发狠似的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没掌握好分寸……咬破了皮。 于是下午的时候,景博轩带着这个暧昧的牙印,开完了整场会,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完成了整场会议,那淡定的程度,简直是逆天了。安安在一边旁听,觉得诺贝尔如果有装淡定奖,一定得颁给他,太厉害了。 下午的时候还去见了一个法国导演。 安安法语说的不错,景博轩就趁机把媳妇儿带在了身边,充当翻译。 法国导演是个红发中年男人,笑起来一侧唇角微微上弯,看起来还是挺英俊的,自来熟,看见人就笑,附赠熊抱,上来先抱了一下景博轩,出于礼貌,景博轩没有拒绝,但是红毛侧身要拥抱安安的时候,景博轩顿时皱了下眉头,伸手拦了一下,语气不大友善地说了声,“抱歉,我们没有这个习俗!” 其实法国人也没有初次见面就拥抱的习俗,不过安安看对方也没有恶意,倒是景博轩那副护食的样子让安安忍不住弯了下唇角,这是……吃醋啦? 景总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做吃醋的男人,全程面瘫,说话简洁到吐血,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 饶是对方再自来熟,也无法发散话题,于是一场会面很快结束。 提前结束的时候,景博轩甚至还有大把的时间带安安去逛商场。 他这个人很讨厌逛商场,但是带着安安逛商场却又是种享受,他喜欢看她试衣服给他看,这种事在家做又会少了很多感觉,于是他就越发喜欢带她出来逛商场了。 安安觉得景博轩简直是龟毛,眼光挑到不行,试了十件衣服也不见得能有一件满意的,坐在沙发上,跟大爷似的,看她出来,就让她转一圈给他看,然后似乎是在思考,思考完之后让她再转一圈,最后还要起来帮她拉一拉衣服,左右上下打量一番,如此程序下来,就给了她两个字——真丑! 安安:“……”好想打人呢! 最后试了半天,只挑了两件,付款的时候,他直接冲她招了招手,“宝贝儿,来结账!” 他很讨厌带钱包,基本安安跟着,就交给安安,所有□□信用卡的密码安安都知道,所以一般买东西都是她结账,但是他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带着女人来试衣服,刚刚又跟大爷似的,这会儿一句话喊出来,立刻招来了几个导购小姐微妙的目光,大概是觉得这个小白脸画风挺清奇的。 安安刷卡结账,淡定地签下他的名字,接过导购员衣服的时候,顺便迎接了一波微妙的类似于同情的目光,顿时有点乐,把衣服往他手里一塞,配合他的演出,说了声,“走吧,去那边给你买衣服。” 导购员的目光已经变成赤果果的鄙视了,安安走出去的时候,揪着他的胳膊说了句,“她们把你当小白脸了。” 他很淡定地“嗯”了声,“女王,那就包养我吧,会暖床的!” 安安学着他那副大爷样拿手指在他眼前一划拉,“看你表现了!” 然后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56.3.24√ 日子过得飞快, 美术展那天,她老早就去了场馆,玺公馆今天全天开放,包括一小部分已封藏的博物馆馆藏物,安安去的时候才知道这个私人博物馆以前是展览什么的。 裙子, 各式各样,民国以前, 各朝代的都有,但是总量很少, 据说这里的衣服都是几千几百年前的, 有些都碳化了, 一碰就会碎,只能真空封起来, 当标本一样展览。 有些根本就不能说是衣服, 只是几块布片,连形状都看不出来了。 而且今天只开放一小部分, 不到三十平米的一个小厅,进门就能看见, 安安进去瞅了瞅。 怪安安没有鉴赏能力, 就觉得……大部分挺丑的!大概时间太久了, 色彩都黯淡了, 看起来又旧又土,有些只能勉强认个款式,有些就只能勉强认个花纹了。 安安隔着玻璃, 拿手机拍了一张好看点儿的图给景博轩发过去,“忽然想起,某人偷穿过妹妹的裙子去参加假面舞会,还调戏小姑娘!” 是外婆告诉她的,安安前几天无意还跟景萱提过,结果对方一下子乐了,最后还扒扒捡捡,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扒出了照片给她看,出卖哥哥出卖的很欢乐。 小时候的景博轩长得真是够漂亮的,看起来阳光很多,那个时候五官看起来挺柔和,不知道谁给他烫了一头颇时髦的卷发,看起来清秀又骚包,挺像个洋气的大姑娘。 画面太美,安安不敢多看,偷偷乐了好几天,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怕挨揍,这会儿看见这些裙子就又想起来了。 乐的都忘乎所以了,也顾不上他会不会揍她了,反正她是个孕妇,不怕! 他没回,大概在忙,安安四处逛了逛,到处都是人,今天来了很多粉丝,拿着画手的绘本或者某个角色的海报等着看能不能遇见本尊合张影,求个签名什么的。 也并不是每个画手都会来,只有一小部分会过来,安安四处逛着,忽然有解说员迎上安安,“小姐您好,需要我带您转转吗?”是个模样挺俊俏的男孩子,展馆内部的解说员都是请的志愿者,安安瞥了眼,还带着A大的校徽,应该是A大美协的,安安盯着他看了眼,似乎对他有点印象。 安安能记住的人不多,应该就是学生会那边的,按照安安毕业两年的时间来计算,这男孩子至少比她矮两届。 安安身边跟着保镖,左右前后四个,看起来跟黑客帝国似的,自从上次出了邢岚的事件,景博轩就觉得怵,出门都会安排车和保镖给她,保护的严丝合缝,此时四个人都虎视眈眈警惕地看着这个斯文的小哥哥。 安安觉得自己真变成国宝了,国内治安多好啊,哪有那么多变态! 这架势,回头率简直百分百! 现在竟然还有人敢主动过来和她说话,安安忍不住在心里暗暗佩服了一下对方的勇气。 她礼貌地冲对方笑了笑,“不用了,谢谢你啊,我就是随便逛逛!”说完觉得自己这样直白的拒绝似乎挺对不起人家的好意的,于是又套了个近乎,指了指对方的校徽说,“你是A大的啊,我也是!不过我已经毕业两年了。” 斯文小哥哥推了推鼻子上架着的眼睛,温文尔雅地笑了下,“我知道!”说完不好意思地抿唇扬了扬唇角,轻轻叹了口气,“我认得你,学姐!” 安安懵了一下,觉得这语气似乎不大对,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打着哈哈说了句,“是吗?那真是巧!”说完就想找个借口离开。 然后借口还没想出来,就听对方说:“今天在这儿看见学姐,真是缘分,我都想着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还觉得挺遗憾的,你知道吧……”斯文小哥哥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笑得很是腼腆,“我们学校以前挺多你的粉丝的,”他说着,又咳了一下,似乎是更不好意思了,“我也是学姐你的粉丝!以前特别崇拜你,也……”他咬了咬牙,仿佛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说了句,“也很喜欢你!” 他吐了一口气,似乎因为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能见到安安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缘分,他记得自己曾经还吹牛逼说要去追安安呢,舍友还调侃他胆子肥敢朝学神下手。 不过到最后也没敢去,暗暗骂了自己好久的怂逼。 这会再见到安安,除了激动和遗憾也没别的想法了,就想趁机表个白,他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当初知道的时候,还心里难受了好久,觉得心中的净土被土豪给玷污了,想着她怎么就想不开去嫁豪门了,后来断断续续的消息出来,看出来景博轩对他太太是真的好的没得说,又难过又欣慰,现在再看见,他已经没别的想法了,就觉得挺缘分的,也高兴。 安安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说真的,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被表白过,可能她一直是班上年纪最小的,也可能她看起来太不好接近,总之在这个小学生都开始早恋的大环境下,她神奇地保持了精神和身体的完美单身,从没收过情书,而她自己连个暗恋对象都没有,这会儿她反应了半天才琢磨出来,对方这是跟他表白呢!虽然这表白看起来没别的意思,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紧张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 好在斯文小哥哥也怕吓着她,对着她微微欠了欠身,笑得温和亲切,“那学姐你逛?我不打扰你了,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我今天一直在这儿。” 安安盯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神奇,忍不住笑了笑。 嗯,她也是被表白过的人了。 她没多想,接着逛去了,过会儿还要去她的展区,配合做一些解说,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她的画作不算抽象,大多给人的感觉就是直白的,最细碎的温暖,最简单的幸福,不复杂,没什么可以说的,她本来都不打算来的,但是她要去看看都有什么画在里面。 嗯,作为一个特邀嘉宾,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拿去展览的都是哪些作品。 里面都摆了啥,她压根儿不知道,景博轩在家里辟了一间画室出来给她,她就把自己的所有画都放在了里面,A市美协再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安安陪着外婆去医院了,是景博轩安排人把画送去的,安安回来的时候,发现画只少了十二幅,可是她记得有二十一个展位,剩下的九幅至今还不知道景博轩摆进去了什么。 他说是她的作品,可她真的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作品。 不过不急,可以留一点悬念,她四处逛着,周围被色彩覆盖,入眼是让人舒服的色调,也有阴冷黑暗的画风,每种风格都有,视觉和心灵的双重享受。 包括给《殿下》选合作画师的时候,那个路漫漫和不轨山的作品,从这两点来看,A市的美协还挺大手笔的,请的人都很厉害。 据说也请了庄衍,不过他没答应,他那个性格,你越是殷切,他就越对着来,整整一中二病少年,不过就算他答应了,今天也过不来,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呢,秦思妍像是伺候残废一样伺候着他,他倒是会赖,整天可怜兮兮的,每天躺着,吃饭都要秦思妍喂,顺带耍耍流氓,完全就是景博轩那段时间的翻版,安安都能看出来他是装的了。 但秦思妍正愧疚,每天紧张的不行,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庄衍,那副样子,安安都觉得庄衍要是想摘颗星星,秦思妍都能给他弄来。 安安那天去看庄衍的时候,忍不住说了句,“思妍,你会把他宠坏的。” 秦思妍靠在墙上,很忧郁地说:“现在就算他要上天,我也想给他点个火送他上去。”然后叹了口气,“我管不住我自己,安安,你不知道,我看见他替我挡那一枪的时候,我就想着,这辈子为他死了都值了。” 人生的际遇啊,真是奇妙的很。 安安兀自神游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手机刚刚已经响了八百遍了,为了不影响别人,她开了静音,这会儿已经完全忘了给某人发过消息的事情了。 而景博轩打不通电话,就打到了其中一个保镖那里,他接了电话,找了一个相对没人的地方才开口说了句,“景先生!” 那边“嗯”了声,“太太呢?” “在逛展馆,馆内禁声,她刚刚调了静音,应该是忘了改成震动,您要我把电话给她吗?” 景博轩这会儿正在忙,抽空才看了眼手机,就看见什么偷穿妹妹的裙子,反应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梗,还傻傻地跑去问景萱,“我偷穿过你的裙子吗?” 景萱发了个微信语音,笑得花枝乱颤,然后附了一张照片给他,上面还有她P的文字,二逼骚年欢乐多~景博轩盯着照片看了整整三分钟,然后才回了一个字——滚! 那边又回了一串幸灾乐祸的笑,然后说:“我给小嫂子看了,她很喜欢,说你小时候很漂亮!我觉得也是,哈哈哈哈哈!” 景博轩回了咬牙切齿的——赶紧滚!!! 然后他抓了抓脑袋,自己还干过这么二逼的事?他自己都忘了。 这些年他总是逼自己往前看往前看,拼命地往前跑,那些过去的记忆,他都逼自己去抛弃,已经忘了,自己也还是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候的。 他烦躁了会儿,又觉得想笑,自己盯着那张照片,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拨了电话过去给安安。 但是……没人接! 莫名地心口慌了一瞬,他总怕她出事,一刻联系不上,就觉得整颗心都空了,慌了那么一瞬后想起她带着保镖呢,顿时又笑自己现在是什么了,草木皆兵的,只好拨给保镖,听着对方说她在逛展馆,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回说:“不用了,让她逛吧!”想了想,又说:“拍张照片给我!”就是想看一看她。 保镖应了声“是”,然后效率很高地拍了张照片过去,那时候,安安正在和斯文小哥哥说话,那男孩子腼腆地表着白,保镖那大老粗,耿直的很,也没想那么多,直接把那小哥哥也拍进去了。 景博轩接到照片的时候,“嘶”地吸了一口气,在图片上斯文小哥哥的脑袋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圈,“这谁?” 保镖理解了一下字面意思,表示并不明白那人叫什么,于是跟了上去,抓着保镖二号问了句,“刚那小白脸是谁?” 保镖二号懵了一下,“不知道,好像跟太太一个学校的,刚刚在表白来着!” 保镖一号于是照着回复了句,“不认识,刚刚跟太太表白呢!” 景博轩坐在办公室,忍不住又“嘶”了声,很好,很棒棒! 秘书敲门进来,汇报说:“总裁,中午您和同盛的黄总有个饭局,下午法国那边的负责人要过来,您看要不要过去打个照面?还有新的部门成立,公关部想请您去露个面,拿着做宣传用……” 刚说了几句,景博轩就抬手打断了她,“没有我必须露面的,都推了吧,不能推的延后。”他说着,就抓了外套,甩到背上,边走边快速地将胳膊伸进去,系了两颗扣子,大跨步走了出去。 看起来还挺急的,秘书追了两步,“总裁您有急事吗?需不需要我安排?” 景博轩脚步没停,也没回头,只咬着牙说了句,“急,特别急!……你不用管。”有人想在他头上动动土,公然表白他媳妇儿呢,这事儿能不急吗? 安安过了很久,才看见手机上的来电提醒,不过她人还在展馆,大家都很安静,说话的不多,就算有也很小声,几乎没有声音,她也不好意思打电话,只好打开微信,发了条信息过去。 -不忙? 等了会儿,没回,安安撇撇嘴,最近他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泡在公司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遭遇经济危机了呢!每天都很忙,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安安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然后就听见保镖三号叫了她一声,“太太!” 她抬头,然后保镖冲她背后使了个眼色,她“嗯?”了声,然后转过头去看,就看见忙成陀螺的总裁大人,此时正大跨步朝她走来。 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安安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不会吧,她不就说了句偷穿妹妹裙子嘛,这么快就来寻仇了? ☆、57.结局(上) 景博轩伸手把安安捞进怀里, 斜着眼看她,“玩得开心吗?” 安安乖巧点头,“可开心了!”她抓着他的胳膊,决定先下手为强,“我不该笑话你偷穿妹妹裙子的, 真的,我现在万分后悔, 你看我真诚的眼神,其实……你小时候挺可爱的!”她冲他比划了一下, “特别漂亮, 尤其笑起来的时候。” 她看着他, 在他脸黑了三秒钟、在她大脑发出十级警报之后,急中生智捂着自己的胸口, 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 “老公,我有点儿想吐!” 景博轩看着媳妇儿卖力表演的劲儿, 所有的别扭都消失了,就剩下想笑了。 搂着她的肩膀, 忍不住笑出了声, “乖, 你吐的时候, 一向捂着脖子,捂错地儿了。” 安安“哦”了声,回忆了一下, 好像真的是,她拿手捂着脖子,试试找了找感觉,“诶,要不再来一遍?” 说完自己先笑了,果然一孕傻三年。 景博轩捏了捏她的脸,也乐了,于是就不再计较路人甲乙丙丁的事了,陪着她去逛展馆。 他本来今天不打算来的,他还有很多事要忙,他需要把手头的事尽快了结,腾出大块的时间来陪她。 可是最后还是来了,大概也不是为了一个什么劳什子的小白脸,他就是想见她了。 画是个神奇的东西,甚至比文字更能打动人心,直白地撞击灵魂,老少皆宜! 不过景博轩欣赏不来年轻人的东西,只是后来经过斯文小哥哥面前的时候,景博轩突然揽着安安的肩,侧头在她脸上蹭了蹭,那亲昵的样子,就差在安安身上贴个标签说这是我老婆了。 有点儿蠢,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做这么蠢的事,做完又觉得很爽,忍不住揽了一把安安的腰,在她耳边儿说,“听说你被表白了?” “嗯?听谁说?”安安正在专注看画,闻言疑惑地转过头看他,反射弧绕着地球跑了半圈才堪堪拉回来,想起刚刚他突然的动作,想起斯文小哥哥路过她身边时冲她点头的画面,脑子灵光乍现了些什么,一下子笑了起来,“你刚刚不会是……吃醋了吧?” 景博轩……吃醋……噗,安安觉得这两个词搭在一起特别有喜感,然后就忍不住笑。 景博轩脸皮子早就修炼的百毒不侵了,可是这会儿听着她的话,忍不住老脸红了那么一瞬,觉得自己三十多岁的人了,跟一个毛头小子置气,挺幼稚的。 不过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他脸皮厚,“是啊,吃醋了,你说怎么办吧?” 啧,这语气真够不要脸的,安安捏了捏他腰侧的肉,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亲你一下?” 他斜眼看她,“你觉得够吗?” “那两下?”看着他无语的眼神,她捅了捅他的腰,“你说怎么办?” 景博轩傲娇脸,“自己想!” 安安实在想不起来,她怀着孕呢,又不能做什么,想了一会儿想不起来,索性不想了。 景博轩还没得意三秒钟,就看着媳妇儿已经全然不顾地去看画,顿时有种被忽视的感觉,他暗戳戳地趴在她耳边儿说了句什么,安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扭过头来,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流氓!” 他笑笑,顺势接过她的手捏了捏,嗯,找到存在感了。 安安被他闹得心跳直奔一百二,脸红得半天都消不下去,最后准备去她的展厅的时候,才稍稍压了压心跳,脑子里还是他趴在耳边儿说的话,“晚上帮我洗澡!”她还记得上次洗澡洗出事故的事,他倒是没碰她,但是更羞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手腕都要断了。 啊,不能想了,安安摇了摇头。 去之前安安忍不住问了句,“那九幅你到底放了什么?” 他笑笑,“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安安撇撇嘴,还卖关子! 在安安踏进那个小展厅的时候,愣是在门口停顿了一分多钟才走进去,主展位上是一副巨幅人像,而那个人—— 安安扭过头去看景博轩,由衷地觉得,“你脸皮好厚哦!” “呐,还好吧!”景博轩看着画像上他的脸,笑得很温柔,只是平常就不温柔的人,温柔起来看着特别欠,安安赏了他一个白眼。 然后走了进去,这些都是自己这些年的画,每一幅都承载着自己的感情和情绪,但每次看起来心情都是不一样的,那九幅画的都是脸皮子拿城墙糊过的景总,因为主展位摆着他的巨幅人像,他的画总数又占了将近二分之一,看起来特别像是他的专场,这会儿展厅聚了不少人,本来就感叹她们偶像秀恩爱秀的令人发指,这会儿看见景博轩贴身跟在安安身边,就差尖叫了,好在展厅禁止大声喧哗,不然场面要失控。 他倒是淡定,保镖都留在外面,这会儿他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她,旁若无人地握着她的手站在她身边,顺便接收大家的目光洗礼,淡定地跟人打了个招呼。 安安似乎也被他传染了,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跟大家打招呼、做解说、合影签名,简直6到飞起。 时间并不长,不到一个小时,安安就从展馆走了出来,出了玺公馆的时候,安安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拿手捏了捏他的脸,“快告诉我秘诀,你到底是怎么修炼得如此厚脸皮的?” 他噙着笑说,“这是天分,后天努力没用的,景太太!” 安安:“……”就冲这句话,安安就信他有天分! 没走几步,安安被媒体挡了下来,想要采访她,他下意识握住她的手,知道她害怕这种场合,只想不动声色地拒绝掉。 可还没开口,安安的声音在耳边儿响起,“没事,我可以的。”这种时候,越是回避采访,媒体就是猜测的厉害,毕竟今天她的展厅可是人流量惊人,大家似乎对这种事有种由衷的好奇。 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想知道她嫁入豪门是因为爱情还是利益,想透过那层恩爱的表皮,看看里面是七彩的,还是漆黑的。 这种事,越是捂着,越是被猜的离谱,作为一个混迹过娱乐圈的人,安安还是有所了解的。 摊开了说也好,反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安安走过去,立马有人上前,把长麦杵在她脸前,“景太太,Ann,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大江日报的记者,我们想采访一下您,可以吗?不会太久,十五分钟就好。”说完记者扭头看了一眼景博轩,“景总您觉得?……我们会把握好分寸的。”她看着景博轩,一脸诚恳和祈求。 而景博轩看了眼安安,“跟我太太商量就好,我尊重她。” 记者对着景博轩露出一个笑意,似乎有些意外,他们报社也采访过景博轩,出了名的难搞,人又强势,让他配合一次采访,简直比登天还难,他们在这儿堵了好一会儿了,看见景博轩跟着安安一起出来的时候,齐齐叫了声“完蛋”,还想着今天这采访要黄了。 安安跟着几个人去了个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景博轩就靠在车旁等着,从他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安安的正脸,她的微笑,她笑起来一侧露出的小虎牙,还有手指不自觉绞在一起的小动作。 他点了根烟,忽然有那么一刻觉得,安安变了,她没有以前那么胆怯和局促了,似乎和他在一起也没有那么拘谨了,她会骂他流氓,掐他腰上的肉,甚至还调侃他小时候偷穿妹妹的窘事。 景博轩笑了笑,领证那天去聚餐的时候,吃完饭有人喝醉了,扯着他说:“哥,没想到你好这口,这特么跟养个闺女似的,你不觉得累啊?” 他当时笑了笑,说:“关你屁事,我乐意!” 那时候他也头疼,她性子软他倒是觉得没什么,可他身边明枪暗箭多了去了,就怕她哪天不小心中箭,而她也不懂得反抗,他总害怕。 而现在,不知不觉,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他受伤醒来的时候,那种巨大的恐慌和害怕让他差点二次昏过去,得知她在他受伤之后做出的事,又觉得真特么欣慰。感觉自己就像个操心操肺的老爹,怕闺女飞不高,又怕飞太高,恨不能拿个玻璃罩给罩起来。 他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抬头去看安安,人群中她的身影单薄的很,风一刮就能刮飞了似的,只有他知道,她有多坚韧的内心,有多柔软的身体。 他舔了舔嘴唇,喉咙有些发干,忍不住又狠狠抽了一口烟,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记者问了什么他没注意去听,无非就是感叹一下安安除了学霸之外的属性,还点亮了绘画的技能,顺便问一下今天展馆里放他画像的用意。 他只听见安安的声音,“秀恩爱?没,恩爱不恩爱,也不是秀出来的……画是很早的了,画他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没,没有非分之想,那时候我才十六七岁啊,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人也好……哈哈,缘分吧!我们挺有缘分的,没有缘分我也不可能嫁给他……他对我很好,我啊?我对他也很好的。”她眉眼弯弯地笑,“婚礼倒是没有必要,两个孤家寡人,有没有这种仪式也无所谓……是,怀孕了……” 啰啰嗦嗦了十几分钟,才停下来,对方对安安的坦诚和配合表示了由衷的感谢,冲着她礼貌欠身,“谢谢景太太,祝您和景总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说这句话的时候,记者提了提声音,好让景博轩也听见。 这场采访能如此顺利进行,搁在十几分钟之前,他们一定不敢想。 景博轩掐了烟,走过去的时候,顺手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握住安安的手,对着那个记者说,“多谢祝福,婚礼的时候请你们观礼!” 记者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兴奋地冲着两个人点点头,“荣幸之至,谢谢景总景太太,我们就告辞了。” 上了车,安安还没反应过来,隔了好一会儿才扭过头去看,“什么时候说要办婚礼了?” “女王,这事儿就不劳你操心了,嗯?你贡献个人就行,不过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上天入地,我也得满足。” 安安顿时乐了,“还可以上天入地哦,那就摘颗星星吧!” “遵命!”他面不改色地说,“愿为女王肝脑涂地。” 安安乐完之后,才认真地看着他,“我没什么要求,只要是你就行。” 景博轩扭头看了她一眼,“景太太,其实吧,女孩子有时候可以作一点儿,你要求这么低让我空有一身本事无处施展。” 安安白了他一眼,“人家都盼着自己女朋友听话一点,你倒好,还希望她作一点。” 景博轩摸了摸鼻子,“因为我与众不同!” 安安回了他一个白眼。 过了一会儿,安安突然说了句:“我想吃涂记的点心。” 景博轩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哪知道涂记是什么,只好去点导航,看了看距离,根本是反方向,距离还不近,于是问了句,“饿吗?挺远的,饿的话先买些别的吃着,可能要好一会儿。”作为一个孕妇,景博轩算是见识了她的食量,一天恨不得吃八顿饭,家里的厨师算是开心了,家里人少,好久都没能让他大展身手了。 安安叹了口气,“你看,现在我们在城西,涂记在城东,隔了三个城区,距离有近二十公里,正常的人都会对她太太说,‘太远了,我们换个地儿’,你对我就没说过不字,我也得能作的起来啊!” 景博轩回味儿了一下,好像的确是,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最后他们还是去了涂记,作为一个有求必应的老公,景博轩简直是模范,安安吃完之后,满足地摸了摸肚子,感慨道:“幸亏你没有谈过恋爱,不然你这人傻钱多的性格,大概要被人坑惨了。” 景博轩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安安已经明显吃圆了的脸,忍不住凑过去捏了捏,嗯,手感真不错,“那倒不会,我只接受被你坑而已。”他捏完这边脸,又去捏那边,“老婆,感动吗?” 安安拍掉他的爪子,对他越来越幼稚的行为表示无语,“好感动哦!” “我打算拍部电影,名字叫做‘早安啊,公主!’你猜能不能拿到龙标?” “噗,好土的名字啊,要我是总菊,我铁定不能把龙标给你,拉低社会审美度的。”安安笑得肚子疼,“采访一下景先生,你是不是有颗不为人知的少女心?” 景博轩胳膊支在桌子上,缓缓笑了起来,“是啊!你怕了吗?景太太。” 安安捂着胸口,“好怕怕!” 两个人越来越幼稚的人笑作了一团。 只是安安不知道,景博轩是说真的,当他坐在电影院的时候,已经是春天,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是夜场,出门的时候,有风,景博轩把她裹成了个粽子,带着她出来了。 两个人在一起,还是第一次一起看电影,至于为什么他现在才想起来带安安来看电影,她是不知道的。 她很嗜睡,每天这个点儿基本就已经睡了,景博轩什么都很迁就她,今天却一定非要她打起精神,两个人一起去看电影。 其实安安也不是很困,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景总作为影院大boss,竟然没有大手笔地包下一个影厅,安安就更奇怪了,他们的位置在前后左右最中间的位置,安安抱着爆米花,跟着他,提前了十分钟进场,两个人聊了会儿天,然后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地进来。 安安对看电影没有什么太兴奋的心情,但是跟着他出来,倒是挺开心的,直到灯光暗下来,那条金色的龙从荧幕上划过的时候,安安还在散漫地跟景博轩说话。 他突然“嘘”了声,抓住她的手,“认真看,公主!” 安安扭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荧幕上醒目的电影名。 ——早安啊,公主! 一□□米花塞下去,安安差点噎着。 ☆、58.结局(下) 安安就着那股差点噎死的劲儿, 扭过头看了眼景博轩,“没想到你心里还真是住着一个小公举。” 得了景博轩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外加他递过来的果汁,安安狠狠地咬了一口吸管,正襟危坐, 打算认真观赏这部看片名就能让观众分分钟吐出一升老血的片子。 她微微伸长了脖子去看周围,发现竟然坐了不少的人, 这是个小型厅,几乎有满座的架势, 难道大家心里都住了个小公举?这十几年前的雷人片名风格, 竟然还有勇士敢买票观看!不过她还记得想当年看恶作剧之吻的时候, 秦思妍也是边骂湘琴弱智笨蛋,边又哭又笑呢! 果然大家都是爱恶俗的, 她其实也爱, 这会儿一边被片名震惊的爆米花都快飞出去了,一边竟然有那么些些的期待。 毕竟少女心的景总, 她还是没见过的。 画面淡入,安安的脸渐渐出现在荧幕…… 安安……的脸? 这下爆米花真的飞出去了, 景博轩眼疾手快地拦了下, “乖, 别激动!” 不激动才怪!安安保持着下巴壳脱臼的表情看着前方, 荧幕上她穿着一身正装,怀里抱着一只超级无敌大的兔子,和一捧鲜红的玫瑰, 左手右手各一个,两个巨无霸衬得她身形越发的小,看起来有点儿滑稽,是在停车场,景博轩边开车门,边说:“塞后备箱吧!” 安安绕到后面把兔子塞进去,想了想又拿出来了,那副纠结的样子,看起来又蠢又逗。 “真要抱着?”景博轩好笑地看着她。 安安点点头,然后钻进了副驾驶的位置,那只兔子横着放在腿上,上边是玫瑰花,从前挡风玻璃往里看,连安安的脸都看不见了,那只兔子的两只肥厚的长耳朵,甚至越过中间的位置,跑到了景博轩的腿上,他捏起来一只耳朵,盯着看了会儿,然后往安安那边塞了塞,“兔子小姐,收好你的耳朵,别影响司机开车。” 安安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去拽了拽兔子耳朵,刚拽过了这只,那只又弹过去了。 安安有些无奈地说:“兔子小姐控制不住她记几了。” 现场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安安才猛地回过神来,掐了自己一把,终于确定这不是自己在做梦了,她吃了一把爆米花压惊,然后扯过景博轩的胳膊,“这是什么?” “国内首部纪实□□情纪录片,景太太你觉得怎么样?” 安安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摇摇头又点点头,大脑中天人交战了足足一分钟,才把嘴里的爆米花咽下去,说了句,“我对你肯出卖自己色相的行为表示由衷的敬佩。” 景博轩笑了笑,“多谢公主夸奖!” 安安已经无力吐槽他的厚脸皮了,转过头继续看影片,画面转到了超市,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安安倔强地抱着自己的兔子不撒手,跟在他身后专职当尾巴,推着推车的是景博轩,挑选食材的也是景博轩,安安从旁观者的角度再来看,觉得穿着西装挑西红柿的他好帅!……虽然最后她把西红柿炒蛋做成了黑暗料理。 “景先生,你男友力max啊!”安安戳了戳他的胳膊。 景博轩回过头,把她手里的爆米花拿过去,换了一袋蓝莓干给她,非常认同地点点头,“诚然!” 安安咬了一口蓝莓干,眯着眼笑,“你就不能谦虚点儿。” “毕竟我脸皮子厚!” 安安点点头,“也是!”她咬了一口蓝莓干,又从他怀里扒了一袋芒果干撕开吃,“你看自己不会觉得羞耻吗?还贡献给无数的观众看?”安安看着荧幕上自己的脸,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边曾经出现过镜头,都是最自然状态下的她,嬉笑怒骂,毫不掩饰,没有一点点的伪装。虽然镜头都是公共场合下的她,没有太私人的场面。 但是是真的蠢啊! 景博轩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扯到腿上放着,想了很久,却说可以一段不相干的话,“在遇见你之前,有时候我会想我活着是为了什么,金钱,权力,我都不需要,每个人活着总要有点儿目的,有点儿形而上的意义,而我没有,我时常觉得孤单、痛苦,有时候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甚至分不清是活着还是死去了……” 安安被芒果干噎了一下,忍不住去抓了一下他的手,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是说不出来,她一向不怎么会安慰人,更何况他那样外表强悍的人。但是她明白那种感觉,生活一团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有个支点,可偏偏人在半空中飘,看起来好像很自由,可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抓不住,只能冷眼看着别人在尘世浮沉挣扎,欢乐着,悲伤着,而自己像个局外人。 普通人还可以浑浑噩噩的什么都不想,只要活着就可以了,可她前面是无数的巨石,每天都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接受着别人的施舍和帮助,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报答,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别人的拖累,那种感觉让人发慌,很长时间她都分不清自己或者自己这类人到底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景博轩把她的芒果干拿出来咬了一根,味道怪怪的,他看着她纠结的小脸,忍不住笑了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同一类人,所以互相吸引,互相需要。”黑暗中,他凑过去去亲吻她的唇角,带着清新的芒果干的味道,“我们是两个残缺的半环,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活着其实很简单,爱,还有希望!” 他顿了顿,继续说:“对我来说,爱是你,希望也是你!”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酥麻的电流,一直划到心口去,安安觉得有点儿想哭。 他塞了零食给她,“认真看,我的公主!” 安安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从旁观者的角度去回望自己走过的路,那些说过的蠢话,做过的无聊事,再回头看的时候,竟然也别有韵味。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去散步,拥抱、亲吻,说最幼稚的情话,为了早餐吃什么而闹腾,为了家里窗帘的颜色纠结。 人生能有多少相守的日子?每一刻都显得无比珍贵,哪怕只是两个人相对坐着不说话。 荧幕上两个人的生活很简单,安安会在早晨七点钟准时下来吃早餐,然后在七点二十分左右跑上楼去闹腾景博轩,揪他耳朵,掀他被子,挠他痒痒,当然,这些没有在镜头内,镜头对着卧室外的墙,只能听见两个人微弱的谈话声,有时候她能把他叫起来,叫起来的时候多半是景博轩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挠她一顿痒痒,直到她求饶为止。 多数情况下她是叫不起来他的,然后她会隔着被子躺在他的肚子上自说自话,或者翻两页书,等八点钟去上班,赶在八点半之前坐在办公室里,把一天的行程提前安排好,而景博轩会在九点钟左右进公司,在安安汇报之前,他会先准备一杯热牛奶给她,至于为什么要喝牛奶,他说是给她美白用,这种鬼扯的话,安安是不信的。 白天他们在公司里,两个人呆在一个办公室里,镜头直对着安安,她很多时候都很闲,并没有很多事可做,闲的时候就盯着他的侧脸看,百看不厌。 他工作的时候向来很认真,就是火星撞地球,只要大楼不晃两下,估计他都没感觉,可她的目光,他总能准确地捕捉到,有时候猛地抬起头来,还会吓安安一跳,他有时候会调笑她,“怕什么,又不收你钱。” 有时候会一本正经地冲她勾勾手,安安爱岗敬业地跑过去听指示的时候,他会趁机调戏她。他在公司很收敛,不会做太过分的事,但是捏捏她的脸,揉揉她的腰倒是做得很顺溜,有时候安安会觉得不解,整天摸摸这儿,摸摸那儿,跟小朋友似的,不无聊吗? 只是后来她也爱上了这项运动,戳戳他的脸,挠挠他的下巴,捏捏他的腹肌,感觉怎样都不够,总是不自觉地去触碰他,仿佛这样才能不断确定这个人是自己的,完完整整,属于自己的。 内心会有种隐秘的兴奋和悸动,看,这个人和你无比亲近,你看过他最柔软的一面,他懂你未说出口的心情,你们之间拥有最亲密的关系,最深入的交流,你对他来说,与别人是不同的,你们无比靠近,像两株双生的树,天生不可分割。 安安喜欢这种感觉,仿佛那些年飘在半空中的不安突然消散了,有一个人拖你堕入这万丈红尘,过着最俗世的生活,谈着无关痛痒的恋爱,深夜里彼此拥抱取暖,什么天才,什么天赋异禀,她从来不需要,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支点,一个方向,一个活下去的信仰和支撑。 于她,信仰是她,支撑也是他。 安安眼睛有些模糊,她觉得自己流泪了可她不想去擦,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明明一点也不悲伤的,荧幕里的两个人就像这世界上最普通的新婚夫妇,从他和她,变成了“他们”,把彼此都亲情友情一块儿接受,合二为一,两个残缺的半环,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圆,他们鸡飞狗跳,偶尔还会乱成一锅粥。 普普通通的,甚至有些傻,一点儿也不悲伤,可安安就是想哭,想放声大哭一场,然后扑进他怀里。 直到四周爆发出一阵笑声,才击碎安安想哭的欲望,她回过头去看,荧幕里安安以婴儿躺在妈妈怀里的姿势窝在他怀里睡着了,是在市区的一个景区,半山处。 安安记得那天是去谈生意,他们本来是没有玩的打算的,晚上吃过饭的时候,他公司的司机临时请了病假回去了,而他又喝了酒,临走的时候才想起没叫个司机过来,他扭过头问她,“会开车吗?” 安安摇了摇头,考驾驶证什么的,她从来没想过,因为从来没觉得有一天自己会用到车,她觉得走路就很好,她喜欢走路,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路途不远的情况下,她是宁愿走路都不打车的,实在太远的路,公交和地铁都很方便,对她来说,车完全没有多大的吸引力,所以就从来没想过去考个驾驶证什么的。其实有时候她挺不像个现代人的的,反科技、反常规! 景博轩一边叫家里的司机过来接他们,一边琢磨要不要安安去考个驾驶证,琢磨了好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她学了,“还是算了,你这小身板,我得给你配个玩具车,家里的车给你开,我心脏得提到嗓子眼里去!” 安安十分认同地点点头,“而且是个连导航都拯救不了的路痴!” 两个人就笑,路灯撒在头顶,带着暖色的光,那一刻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有种静谧的美好。 司机那天没搞清路况,一头扎进一片施工区,只能退回去绕路,打电话请示的时候,安安和景博轩已经坐在旁边的甜品店路吃了一块儿樱桃蛋糕和芒果布丁了,当然,是安安吃,景博轩看着她吃,她喝了一口柠檬水,觉得有点儿撑,对景博轩说:“我们走着回去吧!当散步了,也不是太远!” 景博轩皱眉思考了会儿,然后盯着安安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好”,然后让司机不必绕道,直接走回去了。 他们路过殷竹山公园的时候,安安心血来潮说:“我们爬山吧!”从山上翻过去,再过一条街,就到家了。 景博轩很少拒绝安安的请求,更何况她本来要求就少,他就想什么都满足她,这种根本不算是请求的请求,他自然不会拒绝,于是脱了外套挽在肘间,就扯着她上去了。 他们要从这边入口上去,爬到最顶点,然后从另一边下去。 那天实在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天很黑,夜里风很凉,安安还踩着高跟鞋,这状况爬山真是要命,稍微平坦点的地方,都是景博轩背她上去的。 爬到半山的时候,安安就彻底歇菜了,两个人坐在边儿上的石凳上休息,凳子很窄,安安就着夜色也顾不上影不影响市容,直接抱着他的脖子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然后窝着睡了一小会儿,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后了。 在那十几分钟里有不少人路过,一晚上出来遛食的老阿姨走到边儿上的时候住了脚,盯着看了会儿,然后终于忍不住指责了句,“是女儿伐?看把姑娘累的,穿这鞋子出来,受累噢!下次记得换个轻便的,晓得伐?” 画面里景博轩把自己外套盖在了安安身上,瘦瘦小小的安安只露出一个脑袋,和半截腿在外面,看起来的确跟个小朋友似的。 放到这里的时候,影厅里一片笑声,因为景博轩一脸受教地把安安往怀里带了带,“闺女不听话,下次教育她!” 老阿姨啧啧了声,接着训,“姑娘是要哄撒!”看着景博轩受教点头,然后才戳着登山棍往上爬了。 镜头给了景博轩一个特写,那副小心翼翼抱着安安护在怀里地样子,还真有种当爹的带女儿出来的感觉。 安安一脸黑线地扭过头去看景博轩,“我看起来有那么小吗?” 景博轩也在笑,眉眼弯起,带着好看的弧度,那细微的弧度,让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染上了一丝温柔的色彩。他把果汁递给她:“喝口水缓缓,吃了这么久不累吗?”说完才回答了她的话,“不是,是我看起来年纪大,毕竟长你八岁!” 安安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哼了哼,才不是,她看了他一眼,一点儿也不显老,那张脸甚至有种混淆年龄的俊美。 安安看着他怀里抱着的一堆零食,和他手里随时准备递给她的果汁。 还真有一种爸爸带女儿的既视感。 安安盯着看了会儿,把手里的零食都塞进他怀里,有小情绪了,不吃了。 周围的笑声合成音浪,一阵叠一阵涌过来,那感觉都不像是看自己了,像是一个旁观者在看两个人的爱情,那爱情藏在所有的琐碎里,藏在最平凡的话语里。 看着看着安安都已经忘了里面是自己了,看到好笑处还会跟着笑。 孕妇憋不住尿,中途她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的时候,走到过道的时候,画面是医院,景博轩枪伤住院的时候,镜头中是他清醒的那一刻,安安一下子顿住了脚,就看见他猛地折了一下身,扯动了伤口,又狠狠跌下去,脸上是苍白扭曲的表情,伤口牵动导致敷料上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蔓延,他只说了三个字,“安安呢?” 声音太小,没有人听清,所有人乱作一团,医生很快过来为他处理伤口,他表情是恍惚的,直到安安进病房门的时候,他的眼神才聚焦了那么一刻,唇角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安安鼻子狠狠地酸了一下,隔了很久才想起来回到座位上。看见景博轩的时候,一下子扎进了他的怀里,嗡嗡囔囔地说了句,“我好爱你啊怎么办!” 他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背,“那就继续吧!” 安安揉了揉鼻子,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才回过身坐下去,问了句,“你怎么想起来拍这个?” 黑暗中能听见他的笑声,“当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等我们孙子孙女看的时候会说,‘看啊,我爷爷奶奶年轻时候长这样,颜值赛高!’” 安安无语三秒钟,然后噗嗤一声笑了,“你怎么这么贫啊!” “我以前不贫的,一看见你就自动点亮新技能了!你说你是不是有特意功能?” 安安又哭又笑的,这会儿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景博轩把她脸扳正了,“严肃点儿,老婆,认真看,就这一场,给有缘人看,明天就下架,好好感受这一刻吧!以后每年拍一部,就只给你看了。” 安安的目光盯着屏幕,说了声,“好啊,以后每年拍一部!” 影片已经播到了婚礼的时候,中规中矩的婚礼,那天安安被送回和平街,按照C市的习俗来,从家里出嫁,他的那些发小朋友开着自家的车组成车队去迎娶新娘,挑了九辆一样的车,安安记得是黑色的,车标她不认识,不过那天在和平街口摆了一排出来的时候,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有人暗戳戳上网搜,然后感叹第一次在C市看到千万级的车。 那天秦思妍守在她闺房,按习俗要为难新郎,秦思妍就让他做一百个俯卧撑,做不完不让进去,景博轩隔着门跟安安说了声,“我来接你回家了,老婆!”安安就屁颠屁颠出来了,被秦思妍鄙视了好久。 那天婚礼具体怎样,安安都不太能记得了,或许是因为两个人领证太久,那种兴奋的劲儿已经过去,就记得很开心,尤其是他抱她进婚车的时候,安安捧着捧花,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那天安安陪着景博轩去敬酒,她怀孕不能喝,他就喝了双份的,一路替她挡,那样子,在安安眼里,简直帅炸天! 最后进洞房的时候,他已经喝醉了,安安好不容易才把他扔床上,累得趴在他身上睡了半个小时才清醒过来,帮他把衣服脱了,给他稍微擦洗了一下,然后自己去洗了澡,才躺在床上睡觉。 她记得,她掀开被子钻进去的时候,他神奇地清醒了一瞬,抱着她说:“晚安!老婆。” 影片结束在婚礼的第二天,安安七点准时起来吃早餐,景总难得起了个大早,在安安咬着三明治地时候,他系着西装扣子从楼梯上走下来,隔着一个客厅冲半开放的餐厅里坐着的安安说:“早安啊!公主。” 画面淡出,正中出字幕。 早安啊!公主。 愿为你说上 千千万万遍! 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切换到下一个字幕。 谨以此片 献给我的爱人 我永远的公主 ——景博轩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个包砸的番外~明天或者后天更新,有兴趣的可以看一下~然后休息两天,新文4.3开。 感恩一路陪伴,爱你们~ 给新文打个广告,《烈酒敬余生》 文案: 所谓酒后乱性,就是一个半推,一个半就。 余笙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以为昨晚就是个色从胆边儿生的艳梦。 晃晃悠悠到浴室,却一头扎进某人怀里。 他扯着领带跟她说:早! 余笙掐了自己一把,哭了。 4.3见~ ☆、59.番外 大乔小乔 人人到景博轩的办公室里的时候, 都会小小的惊讶一下,简单利落的黑白装修风格,高到顶的实木书架,上面的书和摆件都透着和主人一样的冷峻风格,而边儿上突兀地放着一对儿童书桌, 还是粉色的。 今天书桌前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左边那个板着一张脸, 表情冷酷的跟她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咬着笔头, 一脸思考人生的深沉表情在思考小明买了五个苹果, 吃了一个, 别人又送他两个,最后还剩下几个这么深奥的问题。右边那个同样皱着眉头, 表情却是完完全全的温良无害, 这会儿听见身边的人咬自动铅笔发出的咔嚓声,小心地戳了戳左边的小姑娘, “小乔,爸爸说不能咬笔头, 很脏的, 你刚刚还拿它去挠痒痒呢!”她比划了个挠痒痒的动作, 企图让小乔同学明白笔头触碰过没有洗澡的皮肤有多脏。 小乔一脸吃了过期蛋糕的表情, 扭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扬起了拳头, 威胁说,“大乔,你要是敢告状,你就死定了!” 大乔立马用小手捂住了嘴,对这个暴力狂表示由衷的臣服,一双黑葡萄一样地眼珠滴溜溜地左右转着,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然后小乔才把拳头放下去,不咬笔头了,索性把笔一扔,手脚并用地爬上景博轩的办公桌,坐在上面玩飞镖。 秘书带着客人进来的时候,一只飞镖堪堪从眼前飞过去落在墙上的飞镖盘上,差点没吓她一哆嗦,抬眼又看见小乔坐在boss的办公桌上,几叠文件被小丫头的小红皮鞋踢到了桌边,摇摇欲坠,她差点没喊出声“祖宗”来。 缓了好一会儿,秘书才笑了笑,抬步走了过去,小乔平时虽然脾气坏,也不敢这样肆无忌惮踩她爸爸的办公桌的,大概今天是气爆炸了,发脾气呢! 景太太出国进修了快一年了,今天是大小乔的生日,景太太原本要回来的,临时出了状况,飞机故障,被迫降在一个无人的小岛上等待支援,大约回来都到明天了,景总下午把俩大宝贝从幼儿园接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很不愉快,一个板着一张景博轩式的冷漠脸,一个露出安安式的小可怜样儿,这状况饶是景总也受不了,哄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说服两个小人儿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写作业,结果没一会儿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了。 秘书叹了口气,敢这样折腾他们boss的,全天下估计也就这俩了,哦,不……还有他们娘亲。 Boss还在开会,千易的盛总约了见面,这会儿提前到了,她只能带着先过来办公室,没想到进来就看见这场面,这会儿她只能转头对着盛总说了声“抱歉”。 盛总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个小姑娘,忙说了声,“没事!” 秘书走过去安抚小姑娘,她也不敢惹小乔,这位发起脾气来没人能hold住场面。 她忍不住笑了笑,这脾气还真是像极了景总,她八颗牙标准微笑脸冲着小乔说:“二小姐,下来的时候慢点儿,这桌子挺高的。”小乔虽然脾气差,但是你要是好好和她说,她多数是会听的。 小乔点点头,继续扔飞镖,手法又稳又准,一点儿也不像个六岁的小姑娘,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小乔同学的爱好总是与众不同,大乔每天抱着芭比娃娃玩换装游戏的时候,小乔同学就戴着拳击手套在儿童沙袋前表情冷酷地练拳,一副世界级选手的专注模样。 如果这两个不是长相一模一样,估计连她们的娘亲安安都会觉得自己可能大概是不小心抱错了一个。 秘书面不改色地把客人领到办公室内的会客间,看着对方好奇的眼神,解释说:“景总办公桌上那个板着脸的是妹妹,大名叫做景思乔,小书桌前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是姐姐,大名叫做景恩乔,是对儿双胞胎,我们景总的千金,别人都叫她们大乔小乔。” 盛总盯着看了两眼,忽然笑了起来,“早有耳闻,景总的两个千金,在A市可是出名的很啊!” 秘书认同地点点头,笑说:“可不是嘛,比我们景总出名多了!” 安安出绘本,有次参加签售会,那天两个小姑娘闹脾气,谁都哄不住,她只能把俩小人带去签售会现场,嘱咐了工作人员帮忙看一会儿。 大概是两个人太无聊了,蹲在现场开视频跟爸爸聊天,汇报现场的混乱情况和她们的无聊程度。 有个粉丝小团体在搞直播,路过两个人的时候,看着俩拥有强烈对比反差萌的小可爱,就忍不住采访了一下。 大乔软萌易推,而小乔则一脸要去炸地球的冷酷样,一个专职卖萌,一个专职拆台,俩人配合的简直天衣无缝。 一小段简短的采访,因为太逗,后来被网友剪下来放在视频网站上,甚至还有电视台的节目组想请两个人参加真人秀,不过后来得知这是谁家的千金后,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景总是个出了名的女儿奴,宠女儿宠得两个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给个窜天猴都能直接上天了,尤其是小乔,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大乔倒还好,但也是很有主见,天马行空,很少有畏惧的时候。 打她女儿的念头,比哥斯拉入侵地球的概率估计还要小一些。 久而久之,景家的姐妹花就越发引人关注了。 秘书倒了茶水招待客人,出来的时候,大小乔已经不见了,她吓了一跳,赶紧出去找,问总裁办的人,说是小姐妹手拉手下楼去了。 秘书拨了内线电话给各个部门,要他们看见大小乔汇报一下,又给前台通了电话,让注意别出去了,景总去开会,把小姑娘托付给她的时候她就觉得头大,这两个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除了爸妈,对外人几乎软硬不吃的,她怎么哄得住。 这会儿她惊出一身汗,只能满公司地找。 而十七楼的大会议室里,关闭的门被缓缓推开了,大乔的小脑袋露出来,探进去看了看,喊了声,“老爸!”会议室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没人听见她的声音,被忽略的她顿时觉得不开心了,发现没人注意到她,就冲着后面的小乔招了招手,两个人弯着腰,悄悄地走了进去。 小乔摸到投影设备后的时候,有些迟疑地挠了挠自己的哪吒丸子头,看到大乔抹脖子的威胁表情的时候,才舔了舔嘴唇,咬咬牙把上面的线……拔了! 投影一下子没了信号,指示灯一闪一闪的,本来在讲解的人,一下子懵了,目光往设备那里扫的时候,才看见一个穿公主裙扎双丸子头的小姑娘,他顿时“嘶”了一口气,叫了声,“大乔?” 而那边,穿着同款公主裙,扎着双丸子头都掩盖不住一身冷酷的小乔同学已经默默地爬到了景博轩的腿上,半跪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和他对视。 “爸爸,今天我和大乔生日!”她拿手指揪他耳朵,满脸控诉,“你不爱我们了,你开了三个小时的会儿了,你说一个半小时结束的。”她指了指自己,“我很生气!”然后又指了指那边拔了线完成任务之后之后悠闲地坐在一旁椅子上啃棒棒糖的大乔,“大乔也很生气!” 大家对他们景总这状态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还是第一次看见大小乔在景总工作的时候出来捣乱,不过今天生日,也难怪了。 景博轩双手插在小乔腋下,将她往上一提,又放在怀里的时候,她已经是坐着的状态了,他无奈地揉了揉小丫头的脸,“是爸爸不对,不过下次不能在爸爸工作时候捣乱,”他指了指周围的人,“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的时间都很宝贵,捣乱是不对的,知道吗?” 小乔固执地仰着脸揪他的耳朵,反过来教育他,“你不做错事的话,我和大乔就不会去做坏事,言传身教,出尔反尔是不对的,知道吗?”她挑着眉毛,很拽的表情。 景博轩顿时笑了,捏了捏她的小手,“知道了!下次爸爸记得。” 小乔从他身上爬下来,伸出一个巴掌,“给你五分钟时间,我们在外边等你!”然后冲着大乔招了招手,两个人为自己的完美配合击了下掌,然后功成身退,出门靠在外面的墙上,小乔抬腕看自己的手表,对着大乔说:“五分钟以后,如果老爸不出来,你就哭,知道吗?” 大乔把棒棒糖咬碎了嚼得嘎嘣响,“不,我们可以从公司跑出去,不出三秒钟,他准会出来!” 一脸冷酷的小乔终于咧着嘴笑了下,指着她说,“大乔,你才是最坏的!” 大乔无辜地摇摇头,“不不不,妈妈最坏,她明明早就到家了,还要我们配合她演出。”她叹了口气,一副为了老爸老妈的智商操心操肺的样子,“飞机故障,老爸也信!” 小乔叉着腰,思考了会儿,歪着头对大乔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干妈说爱情使人盲目,反正就算老妈说她今天要去竞选总统老爸也会立马组织为她拉选票的。” 说完叹了口气,“来,想象一下,当我们开门的时候,老妈会说什么?” 大乔张开了双臂,学着安安的样子做出一副明媚的表情,“嘿,surprise!” 两个人相视笑了起来,狠狠地嘲笑了一下老妈向来毫无新意的出场方式。 门开了,景博轩长腿迈了出来,弯腰把大乔抱进怀里,问她,“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大乔摇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家吧!爸爸?” 小乔扯着他的手,继续她的冷酷脸。 “不需要带你们出去玩吗?”景博轩带着两个人往电梯走,挑着眉问。 大乔摇摇头,一脸的苦闷,“老妈都没回来,我们没有任何心情去玩!” 小乔配合地点头,深沉地说,“是的,老爸!” 虽然老妈出场的方式总是那么烂俗,但是合伙骗老爸的感觉还是很蛮爽的! 嘿,回家吧,有surprise哦~大乔趴在景博轩的肩头,冲着小乔眨了眨眼,两个人抿唇偷笑,为自己的演技深深地折服着。 作者有话要说: 带着大乔小乔给大家做最终告别感恩一路陪伴,我们4.3再见~ 本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