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殊途都同归   作者:未澜   第一章 无业洪流   七月的蝉鸣响彻在闷热的空气里,躁动不安,而比这更躁动的是不断涌向人才市场的队伍,乌压压一群,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将这个夏日的沸点推到极致。   好不容易挤入会场,苏言不停地用手中的简历扇着风,听着身旁女孩的感叹:“天呐,怎么会这么多人?”   女孩名叫周叶,身材高挑,性格开朗,是典型的阳光美女。她是苏言的老乡,同时也是大学校友,关系好得不得了,毕业后一起留在S市打拼,一起租了个两室一厅的公寓,很是舒坦。她大学主修‘应用德语’,目前在一家汽车销售公司工作,是专门与德国那边接洽业务的,正好周末就陪着苏言一块过来了。   气温很高,加上这人山人海,即使会场内开着冷气也感觉很不舒爽。苏言烦躁地抹了抹额头,“我已经习惯了,不过今天的人确实多得有点过分了。”以往的场面虽然也很壮观,但与眼前一比,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最近是奔走于各种类型的招聘会,哪儿招人,她就往哪挤,谁让她是无业大军中的一员呢。这年头,工作不好找,满意的工作更不好找,而且绝大多数招人单位都要求有工作经验。   其实作为应届毕业生,她是有工作经验的,虽然还不满一个月。   那时学校为了让他们早日融入社会,大四下半学期就让他们社会实践去了。临走前发下一张纸,说是要得到实习单位的盖章,才能拿到大学里最后那两个学分,才能顺利毕业。   很多同学都是通过各种渠道投机取巧早就盖好了章,然后潇洒地去挥霍最后的学生时光。老老实实进公司实习的人没有多少,苏言就是其中一个。   她学的是工程造价,当初进了一个装修公司,朋友介绍去的,免了面试,直接上班。然而她的工作却只是简单的打印,复印,或者在文件上盖盖章,更多的时间是上网玩游戏。问那些同事有没有什么她可以帮忙的,大多都说没有,有也只是些不含任何技术成分的琐事。   于是在公司里,她成了可有可无的人。终于某天受不了这样的不被重用,趁着工作之便,自己在那张实习联系表上盖下一章,然后帅气地炒了老板鱿鱼,甩手走人。   接下来便疯玩了一阵子,与叶子约上同学,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彻底地腐败了一番。过后一称体重居然增了六斤,懊恼不已,欣慰的是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仍是很苗条。   接踵而来的是繁多的应聘与面试,简历也针对不同的企业类型做了好几份。起初她还挑三拣四的,自己好歹是个本科生,怎么着也得找份体面的工作。面试了很多公司,却没有一个成功的,要么人家开出的薪水她看不上,要么她的要求人家满足不了,这也就是所谓的高不成,低不就了。   工作就一直没有着落,几个月来她都闲在家里无所事事,原本高傲的心态渐渐被现实磨平。生活百无聊赖,浑浑噩噩的,始终没有进入状态。不过她相信,明天虽然不一定会更好,但更好的明天是一定会到来的。   “言言,你看他们都往那个方向挤呢,要不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苏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个招聘点果然是门庭若市,应聘的队伍都长得排到别人的地盘去了。由于被人群遮挡,看不清那是什么公司。“叶子,要不你去给我排队,我先去其他地方转转。”   “行,你去吧,快轮到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   两人分开行动,周叶排好队后询查了一下情况,然后悠闲地玩起了手机。   而苏言,则是忙碌地穿梭于各个招聘点,不管什么单位,先投了简历再说。她现在的原则是:有错投,不放过。   一圈逛下来都没有接到叶子的电话,这么久了还没有轮到么?于是她找了过去,到的时候前面还排着六七个人,她也终于清楚地看见了公司的招聘信息,猛地惊叫到:“叶子!”   周叶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叫吓了一跳,凝眉望着身边的人,“怎么了?”   “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这是帝唐的招聘啊!”说这话的时候,苏言仍旧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的字,是帝唐没错,她的理想工作场所啊。   S市是一个园林城市,靠着老祖宗传承下来的物质文化遗产大办旅游业,建筑业与之相辅相成,更为兴盛,利益更大。而帝唐,全名‘帝唐古典园林建筑集团有限公司’,是本市独一无二的拥有特级资质的建筑企业,更是全国建筑业中的佼佼者。   她一直想进帝唐,这个周叶知道,但是,“早通知你有什么用,人家会立刻把你招进去?告诉了你你肯定是什么都不管了飞奔而来,别到时候这儿没下文,其他地方也失了机会,那多划不来呀。反正这儿有我给你候着,有你没你不是一样么。”   “这倒是。”苏言一听深表赞同,刚才确实有点激动了,“怪不得这儿人那么多呢,本市最豪华的写字楼,最优厚的薪水发放处,而且他们才招两名资料员,不挤破头才怪。”   “言言,快到我们了,准备准备,一会儿人家提问要怎么回答心里有谱吧?”   “放心,各种各样的问题我都见识过,保证可以对答如流又完美漂亮。”   大话是说在了前头,可待前面的人都散去真正轮到自己上场的时候,她的心脏却开始不按正常频率跳动了,快得能清晰感觉到它澎湃的激情。微笑,这是最基本的,然后伸手递出早就准备好了的简历。   坐在椅子上的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也冲她微笑,露出一口因长期吸烟而泛黄的牙齿。然后一边卷起桌上厚厚的一叠简历放进公文包,一边对她也同时对着她后面的人大声宣布着:“对不起,我们的招聘到此结束了,各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苏言递简历的手就这么硬生生地停留在了半空,原本因紧张而热烈跳动的心立刻变得拔凉拔凉的。不行,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帝唐一般不举行招聘会,进去的人都是靠关系的,所以必须争取,哪怕是死皮赖脸。“您就再收我一份嘛,您已经收了这么多,也不多我一份不是。”她殷勤地将简历递到他跟前,期盼着他会将自己那份打包回去。   接下来倒真如她所想的那般,她的简历被接走了,她看见它进了那个大叔的包里,她还看见那大叔临走前又冲她笑了笑,很奇怪的那种笑,笑得她心里直发毛。   人群散去后,苏言兴奋地感叹到:“哈哈,我有机会进帝唐啦。”虽然机会——从那沓简历的厚度来看——可能只有几百分之一。   “所以说,长得漂亮到哪都吃香。”周叶笑嘻嘻地调侃着:“我猜那大叔一定在想,把这简历拿回去看看上头的照片也好。”   苏言懒得反驳她,从大叔那一笑来看可能事实还真是如此,但无所谓,要看就看吧。她甚至邪恶地想:如果大叔希望可以天天在公司里见到她本人而放点水把她录用进去,那就更好了。   该投的简历都投了,这下可以安心地回去等通知了,刚想叫上周叶走人就被她突然发现外星人似地抢白了:“言言,你注意到没,人家要有两年以上的工作经验呢。”   “不会吧!”苏言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朝那招聘信息上瞧去,惊愕的小脸顿时垮下。果真如此,刚刚怎么就没发现呢?   完了,原来她还是没戏啊。   第二章 如此相遇   下午一两点,正是日头异常毒辣的时候,此时的紫外线最是灼人肌肤。人们大多躲在屋子里吹着空调,或是工作,或是娱乐。   路面上,人流量算是一天中最少的,而车子依旧如龙般地川流不息着。   一辆飞驰的亮黑色加长型宾利中,一个性感妖娆的女子坐在副驾上随意地摆弄着她卷卷的金色长发,姣好的脸蛋上洋溢着浓烈的兴奋光芒。   而她兴奋的来源,则是坐在旁边手握方向盘的那个男人,那个帝唐新一代的年轻领导人,那个引得无数美女尽折腰的花花公子,那个身价亿万的钻石王老五,那个答应带她去海滨浴场游泳的帅气美男——唐逸。   在她们那个圈子里,总是以能攀上这有钱阔少为傲。她知道他的心有多花,她才不管他同时拥有多少女伴,她只庆幸她——赵娜——可以成为其中之一。反正大家都是玩玩而已,自己开心快乐就好,唐夫人那个位置,她可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   前面的路口亮起了红灯,唐逸放下油门,任车子慢了下来,直至停止。望着那不断跳跃的红色数字,他觉得有些疲累,想把视线转向身边的女子,却是越过她被玻璃窗外的景致吸引了过去,更确切的说是不远处公交站台上那两个明朗轻笑着的女孩。   同样高挑纤瘦的身材,同样明艳动人的面容,同样靓丽清新的着装。两人站在一起,不失为这炎炎夏日中一道清爽的风景线,而两人确实吸引了不少艳羡的目光。   他对美女的洞察力永远那么敏锐,唐逸自得其乐地想到,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突然觉得其中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究竟在哪儿见过呢,脑子里却是毫无印象。   “逸,你在看什么呀?”赵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后了然地一笑:“有兴趣?想下手?”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是等美女自己上钩的。”说着把视线收回,把那个俏丽的身影抛在脑后。此时正好跳成绿灯,车子重新启动,而那女孩的身形也从后视镜中渐渐消失。   望着身旁男子的侧脸,赵娜显得有些痴迷,如此完美的一个男人,确实不该为某个女子独有,他就该是属于广大姐妹们的。猛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提议到:“逸,听说你家有个很大的游泳池,我们不如去你家吧。”他那豪宅,她可从没去过呢。   唐逸挑了挑眉,语气轻浮又带着认真:“那可不行,不带女人回家,这是我的原则。”   话落,车内便响起了悦耳的手机铃声。   他刚按下通话键,听筒里就迫不及待地传出了一个夹杂着嘈杂的背景音乐的男声:“唐逸,快过来Season!”   “今天没空。”他暧昧地望了一眼副驾上的女子。   “没空也得过来,”听筒里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凌风那小子突然要回德国去了,大伙都在呢,就缺你了。你不过来给他践行,你对得起我们吗,你对得起……”   “十分钟后到。”唐逸打断他的唠叨,接着不由分说地挂了机。   女人,随便哪天都可以约,但凌风那兄弟,见了这回下回再见指不定又是什么时候了。   他扭转方向盘,靠边停了下来,对着身边的女子说到:“娜娜,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   “可是你明明答应了我……”   “娜娜!”唐逸声音一凛,脸也沉了下来,“我最讨厌不听话与讨价还价的女人了。”   赵娜只得闭嘴,悻悻然地下了车,咬唇看着那宾利绝尘而去。   Season,是一个酒吧。在S市,它的设备算不上最先进,装修算不得最奢华,但在吸引顾客方面绝对是同行业中的佼佼者。   苏言与周叶轻车熟路地入了内,这是她们光顾频率最高的一个酒吧。她们都很喜欢这里的格调,每回来都会有种精神的宣泄感。   上了楼,转过几道弯,213,就是这儿了。苏言推开包厢,迎上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言言,叶子,你们总算来了。”吴悠看到门口的两人后,立刻站了起来。今天她做东,叫了十来个大学里要好的同学,来此庆祝自己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薪水。   关上门后,两人微笑着朝人堆走去。   “给你们介绍一个人,”吴悠拉起身旁坐着的男子,伸手引荐着:“楚寒,我的现任男友,隔壁卫校的——寒,这是我们S大南北校区的两朵校花,苏言、周叶。”   “小悠,你新交的男朋友就是他啊。”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两道女声惊愕地响起。   “是啊,怎么了,你们认识?”   “岂止是认识啊,关系还匪浅呢。”男生乙起哄到,带着一脸的暧昧,“楚寒你来说说,你与我们这两朵花儿是什么关系。”   楚寒早已黑了整张脸,心底暗叹:这个世界怎么就这么小呢?什么关系匪浅,纯粹是糗事一桩。他摆摆手,不想谈这个话题,“都是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   吴悠没有再问下去,热情地招呼着两人落座。所谓关系,扯开了最多也就只是他众多风流韵事中的一两件罢了,完全没有追究的必要。   事实上,在他们大一那会儿,楚寒追到了苏言,而同时还在和周叶交往。   两个女孩分属不同的校区,一开始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东窗事发那天,她们约了对方见面,两人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却在谈话的过程中愈见惺惺相惜,原本的情敌关系自然而然地得到化解,更甚者有了后来那坚贞不渝的友谊。   对于楚寒此种形同欺骗的行为,她们有了一个计划。他不是喜欢脚踏两条船么,那就让他翻阴沟里去。苏言负责约他出来,在一条因常年不流淌而发黄发臭的水沟旁,周叶是后来才出现的。在那个男子错愕的表情下,两个女孩齐心协力把他推下了臭水沟。   当年的这件事在卫校与S大还是疯狂地流传过一段时间的,毕竟都是校花校草级的人物,他们的爱情总是能另旁人津津乐道。但吴悠是在大二那年才凭借‘专转本’而进来S大的,所以她并不知情。   包厢里,只留着几盏壁灯,光线昏黄,将整个空间晕染得有些迷蒙。长桌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酒,以及好几盘精致的小点心,桌边已是散落了一大堆的空酒瓶。正前方高清的电视屏幕中播放着一首首激情的音乐,震撼人心。而年轻人嬉笑碰杯的场景才是这里最生动的画面,一个个活力四射,情绪高涨。   行酒令,在以玩乐为主的酒桌上是一项很普遍的娱乐。经吴悠的提及,他们这群人也玩了开来。   在这个游戏里,但凡输者,罚酒一杯或唱歌一首,但他们大多选择前者,以他们的话来说——爽快。   哄闹声不绝于耳,气氛很快达到另一个高潮。   “言言,你又输了,要不给我们唱首歌吧。”看着她红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男生丙好心建议着。   “我不会唱歌。”苏言无奈地仰头,又是一杯饮尽。   今天很是倒霉,屡战屡败,似乎一直都在喝酒,她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杯了。她的酒量一向不错,但此时脑袋也开始沉沉的了,看着高脚杯中已由他人续上的猩红色液体,有些眩晕。小腹处传来了肿胀的感觉,她不由起身,“你们先玩着,我去趟卫生间。”   出了包厢,头脑顿时清醒了些,但还是有点晕,只是一点点,完全不影响走路。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却被绕得怎么都找不到他们那个包厢了。   来了这么多次,这回却是彻底辨不清方向。她本想找人带路,但连服务生的影子都没碰到一个,真是不敬业,苏言暗骂了一声,烦躁地继续兜圈子。搜寻着两边金底黑字的包厢号,始终不见那个号码,她有些气急败坏。猛地,三个数字映入眼帘——231。   啊!终于找到了!她开心得有种欢呼的冲动。   包厢的门被缓缓推开,里面的人齐齐望向门口。   入目的,便是一个优雅美丽的女孩。精致的五官点缀在那白皙而没有半点瑕疵的脸庞上,让人不忍移目,尤其是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仿若黑曜石般光彩熠熠,幽邃得引人深陷。微卷的长发束在脑后,落落大方,身上是一条及膝的浅绿色连衣裙,脚下踩着一双三四公分高的凉鞋,将她本就妙曼的身躯映衬得更加完美。   她就站在光影里,双颊微微泛红,笑容张扬而妩媚,那娇俏的模样竟美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惊艳,绝对的惊艳!   孙阳不由得打了声口哨,兴奋地转向身边的男子:“逸,你的人来喽。”这个家伙,说是十分钟后就能到,却是让他们等了大半天,还理直气壮地说是公司突然有事回去了一趟。这不,大家都有佳丽在怀,他一来自然也得给他安排一个了。   那女孩,就是被安排过来的小姐吧,来得可真够快的。   而唐逸,原本正同凌风热情交谈着,却因门口的那抹身影而停止了所有的言语,视线也被俘获。他认出了她——那个在站台上惊鸿一瞥似曾相识的女孩。   原来她是这里的小姐啊,以前都没见过,新来的吧,可惜了那一身清纯脱俗的气质,终是要被玷污了。选择这个行业的女子,再美也都不怎么可爱,他才不信什么情非得已、身不由己,他只相信是她们利欲熏心、心念不正。没想到她也是其中之一,原先对她的好感瞬间消失。   由于光线问题,里面的人可以清楚地看清苏言,而她却是辨不清昏暗的房间里的那些脸孔,只有模糊的轮廓。若在平时,她一定能于第一时间便察觉出这有别的氛围,可是现下——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进错了包厢,更是不知道自己已被众人误会了身份。   苏言很自然地掩上门,然后朝着里边走去。脸颊越发滚烫了起来,步履也开始轻飘,有点醉了呢。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集在了自己身上,瞧得她浑身不自在,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迟疑着放缓了脚步,而此时已走至了人群跟前。   近距离下,借着屏幕前的点点光亮,她终于得以看清了这些人的面目,一张张陌生的脸庞,一个个搂着佳人的男人。天呐,这是什么情况?脑袋‘嗡’地一声,她什么都思考不上来了。   恍惚中,响起了几道轻佻的男声。   “呦,这小妹够正点。”   “刚来的?多大了呀?”   “逸,张经理真会讨好你啊,一听是来伺候你,就派了个如此漂亮的人儿。”   ……   听到这些言论,苏言总算于混乱的思绪中找回了些许理智,当意识到他们把她当成了这里的小姐后,头脑顿时惊得清醒了过来,“对不起,我走错地方了。”她逃也似的转身欲走,这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可是,刚抬起的脚步却遭到身后之力的阻拦,她的手臂被一只大手拉扯着往后退去,紧接着,她便跌入了一个宽阔的胸怀之中。   “放开我!”   “怎么?怕了?”微怒的气息拂过他的脸,伴随着浓浓的酒味,刚陪完一场过来么?想到这,唐逸冷哼了一记,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她的这个身份,他竟有种没来由的怒气。双目肆无忌惮地扫过她绝美的容颜,大手随意地揽上她纤细的腰肢,禁锢住她乱动的身子,然后邪笑着靠近她,贴着她的耳垂呢喃到:“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放手,我不是这里的小姐。”苏言狠狠瞪着眼前的男子,细看之下,这人长得还蛮不错的,刚毅的眉毛,俊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正凝神回望着她。这副表情像极了一个人,一个久违了的人,她猛地怔住,怎么会想到他了呢?   感觉到她挣扎的动作有所停滞,唐逸本因她的话而动摇的心再次坚定了立场。呵,被他迷住了吧,肤浅的女人,不管她玩什么把戏,他都奉陪到底。将她更紧地拥向自己,另一只腾空的手已是曲起了食指摩挲上她柔嫩的脸蛋。   啪!一记清脆的掌掴声响起,仿若平地惊雷般,震得周遭的人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和语言,氛围顿时冷凝了下来,连空气都忘记了流动。   放下手,苏言挑衅地扬了扬眉,不得不说,在酒精的驱使下,她这一巴掌是绝对卯足了劲的。所以唐逸的脸上迅速出现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她的手掌也变得生疼生疼的。   如果她是完全清醒的,一定会觉得自己下手重了然后悻悻然离去,可她现在并不十分清醒,所以她认为那一巴掌根本不足以表达她被轻薄的愤怒。   于是她霍地起身,对着那个犹在惊愣中的男子狠狠地责骂到:“跟你说了我不是这里的小姐,听不懂人话吗?你不要脸我还嫌你的手脏呢!”   说完,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潇洒转身走向门口。她刚想拉门,门就被推开了,随之进来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苏言看都没看她一眼便愤然离去了。   “滚,全给我滚出去!”   一声怒吼吓得门口的女子立时停住了脚步,然后她看见姐妹们纷纷退了出来,不禁疑惑道:“怎么了?”   “唐总生气了,快走吧。”   “可是……”不容她继续往下说就已被其他人拉走了,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争到了这个陪唐总的机会啊。   众女散去后的包厢里,死一般的沉寂。   凌风实在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望着那刺目的掌印率先打破了沉默:“逸,你没事吧?”出口的是流利而稍显别扭的中文,他是德国人,本名汉斯?加德兰,‘凌风’是他的中文名字。他年少时常跟随经商的父亲来中国,也就渐渐认识了这群朋友,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六年的友谊了。如今,他从父亲手里接下了整个企业,来中国就更加频繁了。   他的问话并没有马上得到回应,很久之后,唐逸才森森地开了口:“那个女人,她惹到我了!”锐眼眯起,散发出凌厉的光芒,心情早已不爽到了极点。   他在Season乃至在S市,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却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扇了一巴掌,另加吐了那样一番恶言,当着这么多兄弟、这么多女人的面,叫他颜面何存?从小到大,他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刚刚怎么就没有拦住她呢,怎么就让她如此轻易地走了呢?唐逸愤恨地想着,猛地,脑海里浮现出一段记忆,哦,他想起来了。   那个女人,之所以觉得眼熟,是因为不久前他去人事部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堆简历,而很不巧地入了他眼的,便是最上面一份中她的照片。   他记得那是公司最新一轮的招聘,她想进帝唐?   如果是这样……唐逸的嘴角漾起了一抹妖冶而残酷的笑容。   第三章 初入帝唐   距离上次的招聘会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这期间,苏言接到了无数个电话,都是通知她去参加复试的。只要时间不冲突,她都去了,同时一直期待着会等来帝唐的复试通知,她知道这个几率等同于奇迹,而奇迹始终没有发生。   叶子出门上班去了,她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大热天的懒得出去,也不想上网,便窝在沙发里看看电视。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两点四十五分,哎,时间过得可真慢。   她已经想好了,下个星期就去工作。经过复试后,有好几个公司都希望录用她,虽然工作内容几乎都与她的专业无关。至于要去哪个公司倒还没有决定,反正离下星期还早呢。   被扔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发出连续的闷响声。苏言把电视调成静音,走过去一看,是个陌生号码,而且是通过座机打来的。通知复试的电话十天前就基本结束了,那么会是谁呢?   她迟疑地按下了接听键,“喂?”   “请问是苏言苏小姐吗?”   “是的。”   “你好,我是帝唐古典园林建筑集团的人事部经理王浩。是这样的,你已经被我公司录用了,请问你明天有没有空?”   帝唐!当电话里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苏言猛地一怔,而当那个声音说她被录用的时候,她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电话那头久等不到回答,疑惑到:“苏小姐,你还在听吗?”   “在的在的!有空有空!”她立刻回过神来,一个劲地点着头,虽然对方完全看不到。   “如果你有意向来我公司的话,明早十点可以过来人事部商谈一下具体事宜吗?”   “可以可以!”   挂断电话的刹那,苏言兴奋地尖叫出声,同时飞扑进沙发里。帝唐,果然与众不同啊,不是复试,人家直接录用。   她能进帝唐了,这是真的吗?不会还在梦里吧?她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臂膀,会痛,不是做梦,那就是天上果真掉馅饼了。赶紧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叶子,她激动得连按键的手都有点发抖。   晚上,两个女孩躺在同一张床上,望着天花板聊着天,窗外是不知疲倦的知了声。   对于苏言的好消息,周叶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皱着眉问到:“你确定不是复试是录用?”   点头,“确定!”   “你有两年以上工作经验?”   摇头,“没有。”   “那人家怎么会录用你?”   再摇头,“不知道。”   “诡异……言言!”周叶说着转过头望向旁边的女子,而她也正好望了过来,“我觉得这事诡异得很,不会是骗子吧?”   “不会的吧。”苏言虽这么说,其实她冷静过后也觉得诡异,不会真如叶子所说,到头来空欢喜一场吧?可就算是骗子,目的又是什么呢?这事的最坏结果,也就只是帝唐没有录用她,她去丢了一回脸而已,谁会吃饱了撑着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再说,她人缘一向很好,没道理成为别人的恶作剧对象。管他呢,“明天去了就知道了。”   “嗯。”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周叶换了其他:“言言,你为什么不回Z市啊?凭你爸的关系,要什么样的工作没有,哪需要像现在这样寻寻觅觅的。”   在这里,除了她和苏言本人,大概没人知道,苏言的爸爸是Z市的市委书记。真搞不懂她,明明是名门千金,非要装成平民子女,硬是不让别人知道她有一个当官的老爸,呃,虽然这个老爸是后爸,确切的说,是非常疼她的后爸。   “因为你也不回去啊。”苏言嬉皮笑脸地打着马虎眼,不想回去,自然是有原因的。而她这话说得很没水平,因为当初是她先决定了不回去的。感觉到对方因不甚满意而要追问时,她立即先甩了个问题出来,适时堵住了对方的嘴,“对了,你们家树快回来了吧?”   一说到那个他,周叶的脸就开了花,语气也变得软软的:“嗯,还有六天。”   那个他,叫做秦树阳,周叶的同班同学。大二的时候两人日久生情,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从此如胶似漆、甜甜蜜蜜,用他的话来说,‘叶子和树,本就该是一体的’。   他是S市本地人,离校之际想要周叶住到他家去,被拒绝了。他记得她当时是这么说的:“还没嫁过去就住到你家,这样会给你爸妈留下不好的印象的,所以,我还是陪着言言吧。”实在拗不过她,只好以后再说了。   毕业后,秦树阳找了一份工作,朝九晚五,早出晚归,双休。与周叶一模一样的上班制度,而且两人的住所隔得不是很远,半个小时的公交车程而已,所以他们的约会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后来,周叶跟着他去见了他爸妈。那是第一次见家长,虽然有点紧张,但以她活泼开朗的个性,很快就融入了其中,与他们处得相当愉快。事后他告诉她说他爸妈都很喜欢她,要她常去玩。她便隔三差五地跑过去,只是偶尔在那儿留宿个一两晚。   一个月前,秦树阳因公司业务而出差,如今就要回来了。   “到时候你和他双宿双栖,我就成孤家寡人了。”苏言哭丧着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听闻,周叶沉默了一会,接着表情瞬间严肃下来,很是认真地装神弄鬼道:“言言,我看见你的红鸾星动了。”   “少来,你以为你有天眼啊。”   “真的,动得很厉害呢。”   “扯吧扯吧,信你才怪。”   两人说笑着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阳光依旧那么灿烂,耀眼的光线倾洒而下,折射出一片朦胧的金色。   苏言站在太阳下,迎着光,望向眼前那幢巍峨的青灰色写字楼,心里激动万分。这个地处黄金地段富丽堂皇的建筑不是第一次见到,却是第一次在面对它时有了如此澎湃高昂的激情。   ‘帝唐古典园林建筑集团有限公司’,看着这几个闪闪发光的金黄色大字,她扬起笑容,垂下眼,跨步朝着前方迈去。   从旋转玻璃门进去后,苏言便被里面的景致震撼了,此刻她的感觉只有一个字:亮。一切的一切都明晃得足够亮眼,置身于这个空间,她开始有些无措,恰好这时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问她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我找人事部经理……王浩。”苏言试探着说出了这个名字。   “哦,你是苏言小姐吧?”来人见她点头后接着说:“王经理有交待过你会来,他的办公室在十七层,你上去就能找到了,电梯就在那边。”   真的有在等她,不是骗子!苏言兴奋地望向她手指的方向,“好的,谢谢你。”微笑着说完后,她抬腿欲走。   “等等,1号电梯是我们唐总的专用电梯,所以……”   “哦,我明白。”不就是除了他以外别人不能用嘛,貌似企业里大都流行这套。   苏言一路过去,最先看到的就是8号电梯,正巧它停在了一楼,从里面走出几个西装笔挺的男子,等他们都走光后她便进了去。   很顺利地到了17层,开门出去稍一瞥眼就看到了‘人事部经理’几个字样的牌子,果然很好找。她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出了回应,“进来。”   深吸了口气,调整好有些紧张的情绪,然后扭动了门把。里面的人早已将目光望向了这边,那人,就是招聘会那天的那个大叔。她挤出笑容,礼貌地同他问好。   “苏小姐,请坐。”待她走近后,王浩示意她入座,脑子里浮现出了昨天的场景。   当时唐总突然来到他办公室,让他拿出这次所有应聘者的简历,然后抽出了其中一张对他说:“把这个女孩招进来。”   他看着那简历有些为难地回答到:“可是唐总,经过复试之后那两个名额已经定了,也打过电话通知他们了,这会儿……”   “她是第三个名额。”   第三个?额外的?特例?难不成……她是唐总的情人?!   收回思绪,王浩看着对面的苏言,这个唐总特别关照的第三个名额。对于她,他的印象很深,没想到还能再见面,毕竟,这女孩可不符合他们的应聘要求。   本想只一眼便收回视线,却是一眼过后就不忍移目,于是他继续望着她。姣好的容颜未施粉黛,白皙的皮肤光洁细腻,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清纯脱俗的气质,浑然天成,不矫揉不造作。不同于唐总其他情人的妩媚妖娆,她就像清水芙蓉般,没有受过丝毫污染,令人无比的赏心悦目。   不,她不是唐总的情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样一个清雅靓丽的女孩绝不会与那‘情人’二字有染。那么,能让唐总如此大开方便之门的,定是他想要追求的心仪之人吧,看来得好好巴结巴结她。   这么想着,王浩露出了近乎谄媚的笑容,“苏小姐,我公司新人试用期为一个月,工资三千元,转正后是每月五千元,以后看个人表现增加。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下周一就能来上班了。”   “嗯,可以。”完全可以,苏言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接着他就公司的具体细节简单向她概括了一遍,最后总结到:“你需要知道的大概就这些,还有什么问题相信你在今后的工作中会慢慢了解,这里我就不细说了。”   走出‘帝唐’的大厦后,苏言觉得高悬于头顶的太阳不再如常那样焦灼,暖暖地洒在身上,很是亲切,周围的一切也都充满了热情,不再没精打采的。心情好,看什么都美了。走在去往站台的路上,她的步履轻快得都快飘起来了。   大厦里的36楼上,唐逸就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窗前,不动声色地看着那抹渐远渐小的俏丽身形。   孙阳站在一旁,他作为帝唐的副总,地位仅在唐逸之下,两人的交情是从小就建立起来的,所以他们既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更是好兄弟。这次唐逸把他叫来,什么都不说,就让他陪他看风景,直到一个女孩的背影的出现。他说她叫苏言,他说她就是甩他一巴掌的那女人。   待那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后,唐逸才悠悠地开了口:“接下来她就交给你了,给你一个月的期限,一定要让她夹着尾巴滚出帝唐。”   “为什么是我?”   “我看你平时挺闲的,给你点事做做,而且你比较好调动人员,要用到谁尽管用。”   “逸,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为难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你也知道的,我说出去的话是绝不会收回的。”   听闻,孙阳转头盯着身边的人,若有所思到:“你已经二十七岁了,不是七岁,跟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有必要吗?”   “是她惹我在先。”   “是你调戏她在先。”   “她竟敢打我!”   对于他这种有些反常的执拗,孙阳颇感无奈。知道他是那种一旦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个性,他懒得再和他废话,“行了行了,我尽力吧。”说完他就退了出去。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唐逸折身坐进了他的办公椅里,一只手肘枕在桌上,手掌握起撑着头。   想到那个女人即将来这里工作,他充满了期待,不是期待刚刚所说的她滚出帝唐的那天,而是纯粹的期待她的到来,期待与她可能会有的偶遇。   自从见过她后,他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具体是什么他说不清楚,但是那种感觉他很不喜欢,因为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有一点是明确的,就是他想要再次见到她,但他必须给自己一个理由。而她打了他,他便不能轻易放过她,这便是最好的理由。   第四章 是情非钱   算算时间,这已是进入帝唐的第三天了。   苏言坐在办公桌前,呆呆地望着静止的电脑屏幕,左手习惯性地托着下巴。   办公室里一共八个人,就属她最清闲,基本没什么事,有也只是些不费脑细胞的简单活。当然,真要让她做什么脑力活她肯定也做不来,毕竟从没有过实战经验,而她希望可以有个人来带带她。可她和同事们仍是处于半生不熟的状态,原本想好好和他们沟通下,不过看他们都很忙碌的样子,她就不好意思去打扰了。   屏幕切换到了待机模式,眼前突然黑了下来,苏言便把目光移向了旁边的那盆仙人掌上。想到前天在会议室里的场景,神情顿时恍惚了起来。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这次招进不止两个名额,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人,一男一女。   看他们的模样都在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副经验老成的样子。反观自己,刚刚毕业没什么工作经验,却是跳过复试直接录用,凭什么?难道是有贵人相助,她想来想去,只想到了这种可能,可她完全不认识帝唐的任何高管啊,到底是谁呢?   “小苏,麻烦你帮我把这份报表做一下吧。”   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显得有些突兀。苏言循声抬头,就见关瞳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了自己身边。   关瞳,四十六岁,人称‘瞳姐’,是这个办公室里年龄最大资历最深的人,很多事情都是通过她分派下去的。她将资料放在桌上,然后扶了一下她的黑框眼镜。对于眼前这个新人,其实她早就想让其分担点事务,只是觉得应该先让她熟悉一下环境,适应一下氛围,便拖到了现在。   看着那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苏言很是为难:“呃,你能教我一下具体怎么做吗?”   “你不会?!”疑问,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关瞳只知道她是第三个名额,却怎么都不会认为她没有工作经验,因为在她的概念里,帝唐绝不是新人培训基地,没有点本事哪能进得来。原本她还想,此人年纪轻轻就能被公司看中,不可小觑啊,不成想连报表都还不会做。   苏言咬唇,不好意思地轻点了下头,一个‘嗯’字几不可闻。   “我现在有点忙呢,那个……”关瞳抬眼朝四周望了一下,随即逮住正从不远处走过的马青,“小马,过来过来……你帮我把这份报表做了,然后回头有空教教小苏,她还不懂。”   “好的,瞳姐。”马青乐见其成,他本就对这个新来的美眉很有好感,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与她搭讪,这下可以正大光明地接近她了。   吃过午饭后的休息时间里,马青就屁颠屁颠地跑到苏言那去实行所谓的教导了。当然,得先了解一下她的基本情况。   一番客套后,他便奔入了主题:“你学的什么专业?”   “工程造价。”   “那会做预决算吗?”   “学过,但大多忘了。”其实是根本没有好好学,大学里,有几人会安安分分地认真听课啊,不逃课就已经很对得起老师了。   “你刚毕业吧?”   “嗯。”   “所以……”他试探着继续:“不止报表,其实资料这一块你还什么都不懂。”   “是的。”   “没事,我会把我所会的一样一样全都教给你,直到你会为止。”   “谢谢你,小马。”苏言望着眼前这个大不了她几岁非常认真地说着那番话的大男孩,心里是由衷的感激,“你真好。”   那一刻,看着她因自己而绽放的美丽笑容,马青似乎看见了漫天的烟花,相继开放出一颗颗闪亮的桃心,彻底绚烂了他的眼。   从下午开始,马青就一直让苏言跟在身边。他忙碌的时候让她在一旁看着,能看懂多少是多少,看不懂也无所谓,空闲的时候就从最基本的东西开始教起。他会先从电脑里调出一个合适的案例,拷贝一份,然后他自己先做一份,同时一步步耐心地解释给她听,再然后,他就让苏言独立来完成另外一份,如遇不懂他仍旧细心地教她,乐此不疲。   两人的关系渐渐融洽,下班时还一起下了楼,接着各奔东西。   终于,可以不用再觉得无所事事了,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呢!苏言在站台上等公车,心情无比喜悦。   突然想到今天是星期三,也就是秦树阳出差回来的日子,叶子特地请假早早地接机去了,这会儿估计正与爱人甜蜜着呢,今晚大概都不回来了。   回去一个人不高兴弄吃的,干脆吃完再回去吧。这么想着,她便离开站台,向着不远处的一家饭馆走去。   她一直觉得,吃饭的环境不一定要多优雅,但是一定要干净。而眼前这家名为‘寒舍’的饭馆,是她比较满意的,无论是环境还是服务。这里说是寒舍,其实一点都不寒,里面的布置相当高雅,从装修摆设到餐桌餐具,都别具一格,价格倒是符合大众消费。   进去后,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立刻就有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点菜了。   一盘香菇里脊,一盘蟹黄豆腐,一盘香脆三丝,再加上一盅上汤虾丸,菜很快就上齐了。   苏言吃得很慢,细嚼慢咽向来是她的原则,这也是为什么她每顿的食量都很大而且超爱吃卡路里含量高的食品却总也不见发胖的一个重要原因。   吃完后,她拿起湿巾抹了抹嘴,随后伸手招来了服务员结账。   打开随身携带的包包,一眼却没有看到那个长长的紫色钱包,她的心顿时慌了一下,赶忙在里面翻找开来,始终不见钱包的踪影。啊,她突然想起来了,昨晚在家为了找一张名片把钱包翻出来的,没有找到她便急急去其他地方找了,肯定就是那时忘记把它放回包里了。   没带钱,这下可怎么办?   银行卡!对,还有银行卡!她平时刷完卡后经常直接往包里一扔,等想到的时候才会收拾进钱包,说不定这会儿正有某些卡躲在里面呢。她燃起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卡倒是有,却是坐车的公交卡,里面的钱根本提不出来啊。   唉,这下尴尬了。苏言的目光缓缓从包里转到服务员的脸上,讷讷到:“那个……不好意思……我忘带钱包了。你稍等一下,我马上找人送钱过来。”   她立刻拿出手机,按键,屏幕没有预期中的变亮,又按了一下,还是如此,她便长按了一次开机键,仍是没有任何反应。不会吧,没电了!这也太狗血了吧!一想也对,手机在公司的时候电就已经空了,因为马上下班她就没充,到了这时怎么可能还会有电。   “我手机没电了,要不你的借我一下吧。”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借了之后打给谁去,她只记得自己和叶子的电话号码,其他人的完全背不上来。叶子肯定正跟秦树阳享受着小别胜新婚的幸福时刻,她怎么能去打扰嘛。   那服务员已经把他的手机递了过来,苏言只好讪讪地接过。打还是不打?不打的话这账要怎么结,她跟这里不熟,要不然还能欠个账什么的。而且周围聚集过来的好奇目光都快让她无地自容了,所以,打吧。   叶子,我对不起你。心一狠,手就按了下去。当她完成最后一个数字的输入正准备按下通话键的时候,一个声音冒了出来,适时止住了她手上的动作。   “多少钱?”   来人正是孙阳,本来他正驱车赶赴约会,路过这里时好巧不巧地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苏言,那个唐逸‘交托’给他的女子。什么一个月之内让她滚出帝唐,他才懒得管呢,唐逸那大忙人,定是不用多久就会忘了这么一茬,他又何必放在心上。更何况,此刻眼里的那个漂亮女孩,正是他的猎艳对象呢,他一直都想为他们的正式相遇制造个不错的机会来着。   他停下了车,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慢慢吃完,看着她招来服务员,看着她翻包,看着她脸色突变,看着她拿出手机。不用想就知道她没有带钱,看,机会自己找上门来了。于是,他下车了。   服务员收了钱走后,苏言把视线全部放在了替她解围的男子身上。那个男子,论长相俊宇不凡,论气质潇洒倜傥,论穿戴贵气名流,活脱脱一副风流阔少的形象。她眨了眨眼,很郑重地同他道谢。   “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怎么感觉那么面熟呢?”   对于这种毫无创意的搭讪方式,她只是习惯性地扯了扯嘴角,然后如实回到:“没有。”   听闻,孙阳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还真是把他忘了啊。他确定当初在Season的包厢里,她的目光绝对有停留在他脸上超过一秒,这个时间足以让一个女人记住他的容颜,怎么她就把他忘了呢?   “那……兴许是我记错了吧,我叫孙阳,你呢,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明知故问。   “苏言。”反正是转身便忘的路人甲,告诉他也无妨,“对了,明天这个时候你还来这里吧,我把钱还给你。”   “我不缺钱,我也不是借钱给你,而是替你解围,所以你欠我的不是钱,而是情。”   明明很简单的金钱问题干嘛要搞得那么复杂,不过他的话也是有点道理的。苏言正了正色,问到:“那依你看这个情我该怎么还呢?”她特别着重了一个‘情’字。   “以身相许吧,怎么样?”孙阳痞痞地挑眉,在看到对方望了一眼天花板然后深吸了口气再然后意欲出言相驳的时候,他率先开了口,将她那已到嘴边的‘你’字一下逼了回去,“我开玩笑的,要不这份情你就先欠着吧,等我下次想到了再向你讨要怎么样?你放心,我的要求一定合乎情理且在你的举手之劳范围内。”   “欠着是可以,但我并不认为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是吗,可我觉得我们明天就会再见到了呢,你信吗?”   “不信。”   听了她那斩钉截铁的回答,孙阳没有再说什么,只留下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便转身推门走了出去。他还和美女有约呢,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莫名其妙!看着他的背影,苏言撇撇嘴,随即也离开了。   第五章 玫瑰情结   从公寓到帝唐,坐公交车的话正常来说需要四十分钟,其中有一半时间是堵在路上的,等车最多二十分钟,所以,提前一个小时出门差不多刚刚好。而苏言,为了有更充裕的时间,每天都是七点三刻就等在站台上了。   今日的她更早,七点半就已经到达了站台,却是等了好久都不见途经公司的任何一路公车过来。她不断地探头向左张望着,每每都是失望,车子始终不来。眼看着其他公车一辆一辆地驶过,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开始的镇定渐渐演变为不耐再到烦躁,最后化为了满腔生怕迟到的焦虑。   有一种等待,叫做望眼欲穿,正如她此刻这般,要不是穿着高跟鞋,她都想立刻跑步去公司了。终于,在腹诽了无数次的‘怎么还不来’后,一路经过帝唐的公车姗姗而来了。她看了一下时间,八点十分,应该还来得及。   远远就能看见那车厢里已是塞得满满当当,而当车子停下车门打开的霎那,早已簇拥过去的人群立即拼命往上挤,那混乱的阵势令苏言目瞪口呆。她最讨厌大热天的挤公交了,可是没办法,她已没有时间再等下一辆,也只能硬着头皮挤上了车。   刚站稳,就听见有人抱怨了:“我们都快等了一个小时了,怎么回事呢?”   “路上遇到了一起车祸,堵得厉害,警方正在疏散,我也无能为力啊。”司机颇感厌烦地做着这不知是第几遍的解释。   车子重新发动向前而去,那行进的步伐就像上了年纪的老人,慢慢悠悠。每到一站,基本都是上的人多下的人少,车厢里愈见拥挤,挤得那些站着的人只剩个立足之地连转身都难。一滚滚热浪袭来,夹杂着浓浓的汗水味,即使开着冷气,也让人觉得无比难受。   置身于这个空间,苏言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一路煎熬,终是到了站点,她冲破人群的层层阻碍艰难地挤下了车,脚一着地便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突然,一个念头跃上脑海,她干嘛要去挤公车呢,驾照都到手了,完全可以自己买辆车开啊,又自由又舒服。对,回去打电话跟爸爸说说。   仿佛是心有灵犀般的,刚吃完午饭,陆清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苏言找了个静谧的角落,欢快地接通了电话:“爸。”   “言言,”听筒里,传出的是一个慈爱的无限宠溺的声音,“吃过饭了吗?”   “吃了,你吃过没呀?”   “我也吃了,在那边还好吗?”   “嗯,好着呢,对了爸,我找到工作了。”这事都还没告诉爸妈呢,上一次通话还是两个星期前,每次都是爸妈打过来,她难得会想到打过去。   两人闲扯了一会后,苏言刚想把早上的想法说出来,陆清远就先开了口:“言言,你上班是怎么去的啊?……坐公交车……那多不方便,买辆车自己开吧。”   “爸,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今天挤车可让我郁闷了。”   “有空就去看车吧,尽管挑,看中哪辆就买下来,爸爸给你打钱过去。”   苏言在电话这头乐弯了眉眼,小女儿姿态尽显:“爸,你真好。”   “因为我是你爸啊。”电话那头的陆清远也是笑容满面,“记得有空常回来看看,我和你妈都很想你。”   “好,我会的。”挂了电话,苏言的笑意还一直保留在脸上。   陆清远,她的后爸,却比她的亲生父亲还要爱惜她,那份浓烈的疼宠甚至超过了对他自己儿子的爱,有时候她都怀疑究竟谁是他的亲生孩子了。   其实跟着妈妈进入那个家庭后,一开始她并不叫他‘爸爸’而是叫‘叔叔’的。她永远记得十二岁那年,这个男人为了救她而倒在了血泊里,性命垂危,幸好及时抢救了过来。那天以后,她都喊他‘爸爸’。她,也爱他,尊敬他。   “苏,原来你在这儿啊。”   身后传来马青的声音,上午他就把对她的称呼从‘小苏’省略成了‘苏’,他说这样更亲切。苏言回过身来,伴随着他的下文。   “前台那有东西要你签收,你快下去吧。”说是打她手机占线,就打到办公室来了,他接后便找了出来。   “什么东西?”   “我没听清楚,去了就知道了。”   奇怪,谁会把东西送到这里啊?苏言满腹疑惑地到了前台,只见一个头戴太阳帽身穿工作服的小伙子捧着一束花漫不经心地张望着,等她走至跟前时他便确认了一下她的身份,然后说到:“这是您的花,请您签收。”   好大一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苏言签完字后从他手里接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粉色的卡片,上面有很多字,但她的全部视线都被最底下潦草却颇具风范的署名吸引了去。孙阳!昨天遇到的那个男人!怎么会是他,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上班?   这下,疑惑更深了。   回到办公室后,手里的鲜花顿时引来了同事们的目光,也引来了一番八卦的猜测。对于他们所想的送花者的身份,苏言一一否决了,最后概括到:“其实我也不认识。”说完随意地将花丢在了一旁的长桌上,那里堆着一些需要销毁的垃圾文件以及用不到的多余物品,显得有些杂乱。   她很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鲜花,那样虽然浪漫却过于招摇又显得矫情。所以对这突如其来的玫瑰,她是有些反感的,就先搁那儿吧。   下午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好不容易熬到快要下班时,办公室里来了一位贵人。   当时苏言正埋头处理着手中的资料,忽然就听见许多个声音纷纷响起,那内容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孙总。   她闻言抬头,随即猛地吓了一跳。她以为这个所谓的孙总会在门口或者离她很远的地方,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人就站在了她的眼前,而且正用一副饶有兴味的眼神注视着她。当看清楚来人的长相后,惊吓瞬间变成了惊愣,“是你?!”   “是我。”看着她错愕的表情,孙阳的笑意更浓,“看,我们又见面了吧。”   “孙总?你是?”她除了知道公司的执行董事兼总经理叫唐逸以外,其他高管的名字一概不知,更是没有见过其中任何一人的庐山真面目。   “帝唐副总经理——孙阳。”   “啊!”副总,那不就是公司的第二把手!天呐,不是说那些高管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嘛,她竟和这样一位大人物有了牵连,苏言这下彻底懵了。   “孙总,你找什么呀?”看着他的目光从自己脸上转移,流连到她的办公桌,接着四下找寻,最后停留在了那张放着废弃之物的长桌上的那束颓然躺倒的玫瑰上,苏言这才想起那花不正是眼前的这位送的嘛,“那个……我……”   “不喜欢么?”孙阳苦着脸打断了她的支支吾吾,故作可怜到:“言言,你就这样将我送的花抛弃在那堆杂物上,太让我伤心了。”   言言,他什么时候和自己这么熟了,竟叫得这么顺口,“我只是不喜欢陌生人送的东西。”   “我们是陌生人吗?”不等她回答,他就继续说到:“作为补偿,你必须让我送你回去。”   呃,这是什么逻辑?苏言想拒绝来着,话出口却鬼使神差地变成了‘好吧’,她认为这一定是下属对上司固有的听命心理在作祟。   “我在地下车库等你。”说完,孙阳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五点一到,苏言就收拾起包包,怀着忐忑的心情坐下电梯到了负一层。喇叭在她现身的那刻响起,她循声望去,透过车窗玻璃迎上了一双颇为失望的眼睛。   失望,他何来的失望,一定是她看错了。垂眸望了一眼车头标志上跃起的红髻烈马后,她便径直朝着车门走去了。   “果然被我猜中了。”   苏言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什么?”   孙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然后踩下油门,待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他才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玫瑰。”   哦对,她忘记把花带下来了,从见到他以后,她的脑子一直处于混沌状态,压根就把这事给忘了。苏言有些窘迫地解释着:“我不喜欢鲜花。”这倒是实话。   “哦?女生不都喜欢这些玩意吗?”按照她的指示转过一个路口,孙阳调整好方向盘,恢复了一派吊儿郎当的神情,“好吧,那以后不送你花了。”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还要继续送别的什么东西啊,他的下一句话立刻佐证了她的想法,“言言,你喜欢什么?”   喜欢……旅游还有美食,不过苏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换了其他,“孙总,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除了公司。”   从‘寒舍’中他的话语来看,他显然早就见过自己,或许是在公司,或许更早之前。而联系她进帝唐一事来想,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背后相助的贵人。是不是在哪见过?这个问题是他问过的,她当时以为那是他的搭讪之词,现在一想,他们可能真的有在哪里见过,所以她又重新问了出来。   孙阳听了她的问话后,以为她记起了什么,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快:“你觉得呢?”   “没有啊。”就是这里奇怪,她的记忆中毫无关于此人的任何印象。   好吧,那一次确实算不上见过,不要紧,反正来日方长呢,“的确没有。”   苏言准备好的问题卡在了喉咙里,没有见过,那就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她不再犹疑,专心指路,一番转折后,那熟悉的建筑映入了眼帘,“前面路口右拐就到了。”   车子在小区门口缓缓停下,孙阳望着中间花坛后大石上的四个字说到:“新瑞花园……你住这里?”   “嗯。”苏言推门下车,微笑着同他挥手告别,“孙总,谢谢你送我回来。”   “这是我的荣幸,明天见。”看着那个俏丽的身形消失在眼里后,他才驱车反方向而回。   第六章 三种性感   近水楼台,是S市最具知名度的酒楼,它的门面最为闪耀,装修最为奢侈,设备最为豪华,价格也最为惊人。出入这里的,往往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富贾名流。   三楼的一个包厢里,唐逸坐在最靠近门的那个位置上,他的左边是孙阳,右边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同席的还有其他五人,大家一起喝着酒,谈笑着一些风雅之事。   “钱总,来把酒满上,我敬你一杯。”孙阳拿起酒瓶站起了身,想去为他口中的钱总也就是唐逸右边的钱万里倒酒,却是被对方挡了下来,“孙总,我不行了,今天喝得有点高了。”   “欸,这话说得就没水平了。”孙阳不由分说地将他的酒杯倒满,挑眉继续到:“女人不能说‘随便’,男人不能说‘不行’,钱总你说是不是?”   “那我再喝这最后一杯,下午公司里还有个重要会议,可不能误了事。”   待他饮尽了杯中的白酒后,唐逸郑重其事地将这场饭局的目的说了出来:“钱总,之前和你说的关于那块地的事,我让郑秘书拟了一份合同,你拿回去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提出来,只希望到时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钱万里接过合同略微翻了几下,随后放进了身后的公文包里,“好,我回去研究一下。今天吃得差不多了,就到这里吧,改天再约。”   众人应和着纷纷散去。   “逸,你说他肯签吗?”走向停车场的途中,孙阳问着身边的男子。   “很难,”要是容易的话他也不会亲自出马了,“不过,那块地最后总会是我的。”   “那倒是,这世上的东西只有我们唐总不想要的,没有我们唐总得不到的。”孙阳拿他常说的这话调侃着,猛地拍了一记自己的额头,“今天是不是星期六?”   “是啊,怎么了?”   “那她休息喽!”   “哪个她?”   “追到手了再告诉你。”   “算了,你那些个三天一换的莺莺燕燕们,我也没兴趣知道。”   “什么三天一换,告诉你,我这次是认真的。”   “你哪次不是认真的?”   “懒得和你说,我找她去。”说着掏出了车钥匙,解锁上车,开着他的法拉利绝尘而去。   这家伙,喝了那么多酒还自己开车,而且开得这么快。唐逸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苏言正在享受着美美的午觉,突然就被一串扰人的电话铃声吵醒了,她不情愿地睁开惺忪的睡眼,一把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懒得看来电显示直接摁下了通话键。她还没来得及说声‘喂’,听筒里就蹦出了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言言!”   睡意犹存,她又闭上了眼睛,懒懒道:“哪位?”   “你在睡觉?”   “嗯,你哪位?”   “孙阳。”真是的,连他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亏他还一直给她打电话呢。   “哦,孙总啊,有事吗?”   “我想你了。”   这句话不管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说话者的语气,都极尽暧昧,苏言听在耳里,心绪未起半点波澜。和他接触了一个多星期,他果然如同事们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喜欢玩浪漫的花心大少,对于他的花言巧语,她早已免疫。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但和他相处,她总是感觉很轻松,他不像一个上司,而是朋友,让人没有任何压力的朋友。所以即使知道他想要追求自己,她也仍旧可以端着一颗平常心,不用拘束,更不用刻意躲避。   苏言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呢?”   “陪我去喝下午茶吧。”   “我不高兴出门。”   “我去接你。”   “还是不高兴。”睁开右眼瞥了一下墙上的挂钟,两点都没到,她还想继续睡觉呢。   在刻着那四个字的大石前,孙阳慢慢停下了车,拿着手机换了一面耳朵,威逼利诱到:“言言,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而且你不是要去看车嘛,喝完茶我就带你去。”   一听到‘看车’两字,苏言的精神马上就来了。其实上周末有和叶子一起去看过,只是两人对车都不怎么了解,也就瞎转转。后来有一次坐孙阳的车时听他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车子的性能之类的,听他讲得头头是道,她觉得此人一定很懂车,所以告诉了他她要买车,想请他做参谋。先喝茶再去看车,这样也不错,“那好,你过来吧。”   “我已经在你们小区门口了。”   “这么快!你等等,我换个衣服马上下来。”   苏言迅速从床上爬起,在衣柜里顺手拿了条宝蓝色的裙子换上,头发不高兴弄了,就这么披着吧。她只简单用梳子顺了顺刘海,戴了个微宽的镶钻发箍,一切妥当后便拎着包包下了楼。   远远就看见孙阳斜靠在车门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墨镜,本就俊逸的外表在阳光下分外耀眼,甚至会有路过的女孩子满目柔情地朝他窥望。   他真的很具吸引力,苏言如是想着,怎么她就对他一点都不来电呢?叶子在第一次看见他送自己回来时曾调笑说:“言言,我说你红鸾星动了吧……什么,他是帝唐的副总,那你要抓住机会啊,我看他对你有意思……哎呀,有钱人哪个不花心……没感觉,可以培养呀……喂言言,我还没说完呢……”   言犹在耳,当然,她知道叶子只是说笑而已,如果她真跟孙阳在一起,叶子定会语重心长地劝她三思,定会说有钱人的感情不可靠,定会嘱咐她要小心。   孙阳噙笑望着那抹靓丽的宝蓝一点点地向自己走近直至跟前,由衷地赞叹道:“言言,你怎么无时无刻都那么美呢?”   苏言本想臭屁一句‘天生丽质’的,却是闻到了浓浓的酒味,于是皱眉问着:“喝了多少?”   “一斤以上,茅台。”   她听后不禁唏嘘:“你还敢开过来,就不怕被交警拦住。”   “为了见你,赴汤蹈火我都不怕,何况区区交警。”孙阳拉开车门,绅士地四十五度弯腰,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伸出,彬彬有礼道:“请。”   “我可不敢坐你的车。”平时开车就快得让她提心吊胆,如今喝了酒,她还真没有勇气上去。   “我只是喝酒,又没有喝醉,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不过刚说完,他便有了个主意,“言言,你的驾驶证带了没?”   “带了,一直在包里呢。”   “你来开吧。”   “我开?!”苏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随即一想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我可从没上过路,你敢坐?”   “你敢开我就敢坐。”   “上车。”   在问过目的地之后,苏言便踩下了油门。很久都没有碰过方向盘了,一开始还是有点紧张的,不过很快就放松了下来。轻巧地转过几个弯,她自认为表现得非常好,想当初学车的时候她一直都是教练最满意的那个。   看她适应得不错,孙阳些微担着的心放了下来,惬意地闲谈着:“从来都是我开车载美女,头一次被美女所载。言言,真好,你的处女驾献给了我的车,你的处女载献给了我的人。”   苏言听在耳里,一时间找不到接话的台词,索性没有开口,一心开她的车。   “言言,我觉得女人最性感的时刻有三个,一个是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一个就是手握方向盘认真开车的时候。”   不是三个吗,怎么说了两个就停了?等了半天都不见他继续往下说,她便好奇了:“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孙阳坏笑着倾过身,暧昧的语调随即响起:“你真想知道?”   “不想!”苏言扭过头,结合对方的表情,她的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了答案。还有一个,于男人来说,无非就是干那什么什么之事的时候了。好奇心害死猫,她干嘛要问啊。   看见她顿时绯红的小脸,孙阳知道她果然想歪了,邪邪地打趣到:“言言,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女人还有一种性感,就是早晨醒来睡眼惺忪懒懒不愿起床的时候。”   “我又没有想怎样。”好吧,她承认是她思想不健康了,可她仍要死鸭子嘴硬一下。   “嗯,你没有想,是我瞎说的。”他心情颇好地顺着她,双眼微微眯起,旖旎出满满的柔光,话语也变得软软的:“今天有幸见识到了你的一种性感,而我的目标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你的这三种性感全部览尽。”   听闻,苏言在心底不置可否地嗤了一声,望着前方的招牌缓缓松开了油门,“到了。”   孙阳抬起头,‘茗月阁’三个字跃然眼前,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他貌似才说了几句话而已啊。   停好车后,两人一起推门入内。   第七章 红色引力   茶楼里,淡淡地流出舒缓柔和的纯音乐,将这本就高雅的氛围烘托得更加别致。一桌桌用半透明幕墙隔开的茶座临窗而设,分布在左右两边,所以顾客的视线通常只能望到对面,而看不清前后。   王豪,是S市的副市长,与唐逸的父亲唐继尧是多年的好友,唐逸接管帝唐后与他也打过几次交道。刚刚接到唐逸的电话,正好四点之前没有任何安排,于是应他邀请来了这茗月阁品茶。   在听了对方一番详尽的叙述后,王豪面露赞赏之色,他父亲在商场上就够厉害了,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浑厚的嗓音响起,带着一副不自觉的官腔:“世侄啊,你放心,只要你能拿到那块地,你所说的项目定能通过。”   “那先谢谢伯父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对了,你父母什么时候回国啊,很长时间没碰过头了,我还一直惦记着和你爸爸去打高尔夫呢。”   “快了,大概下月中旬吧。”唐逸抿了口茶,抬起眼的霎那就看到了一个熟人——孙阳,还真是巧啊。而当看清他身边的那人时,他猛地怔住了。   苏言,这个名字这些天来时常不知不觉间跃上他的脑海,连带着她人的影像。如今,她又一次真实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因见到她而有些雀跃的心。   她的头发没有扎起,俏皮地搭在了肩上,卷卷曲曲,垂过两边的锁骨,乖巧的刘海盖住了额头,那模样甚是甜美。他发现,散下头发的她美得令人窒息,加上那清纯性感的抹胸短裙,毕露出玲珑的曲线,使她看起来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怎么会和孙阳在一起?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络了?那一刻,他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的感觉,是的,就是这种感觉,当日她招惹的明明是他,怎么就被孙阳那小子捷足先登了。在她身边的,应该是自己啊。   他猛地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是在妒忌吗?真是可笑,从来视女人如玩物的他竟然在为了一个女人而妒忌!唐逸甩甩头,不想再看那个美丽的人儿,但下一刻视线却是不由自主地又跟上了她。   他看见他们坐在了对面那排座位上,就在他的左前方,孙阳背对着他,从而让那女孩的容颜一览无遗地落进了他的眼里。   从始至终,孙阳都没有发现他,他的眼中只有那个美丽的人,这让唐逸更加恼火。   热气袅袅,芳香四溢,在闲暇的午后喝上一杯清茶,无疑是一种绝美的享受。   孙阳望了一眼苏言跟前的珠兰花茶,随口问着:“言言,你喜欢喝花茶?”   “嗯,美容养颜嘛。”   “那你喜欢我吗?”这话问得苏言措手不及,她以为他接下来会跟她谈茶之类的,不成想竟把话题引到了他自己身上去,她在心里直叹到:思维跳跃还真快啊。而不等她回答,他的下一句便冒了出来:“言言,你对我有没有感觉?”   “有啊。”   “真的吗?”   “嗯,”坚定地点头,再坚定地继续:“朋友的感觉,很好的朋友。”   孙阳一听,原本因欣喜而光彩照人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可怜到:“言言,你说话总是如此伤我的心,你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还这样捉弄我。”   “正好替那些被你伤过的广大姐妹出口气啊。”   “谁告诉你我伤过你的广大姐妹了?”   “我猜的,你换女友的频率那么高,不伤人心才怪呢。”   “纯属污蔑!我必须严厉矫正你对我的这种错误观念,记住了,我从不伤女人的心。”他向来奉行好聚好散的原则,让女人伤心这种事,从来只有唐逸那家伙才会干嘛!“我以前换女友的频率之所以高,是因为她们之中没有任何人能让我收敛起浮浪的心。但是言言,自从遇见你以后,我的心就像长时间在浩瀚大海里挣扎濒临虚脱而终于找到了一块浮木般,彻底地安定了下来。”   这算是告白么?而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也无非是因为自己还不属于他吧。苏言低下头静默了一会,再抬起时望进了对方的眼里:“孙总,我能想象,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在一起了,你一定会发现,什么浮木,完全了无生趣,还不如弃了它靠自己的力量继续游下去,早日到达彼岸,享受春光无限、桃花烂漫。”   “胡说八道,我现在不跟你解释,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的。”孙阳很是挫败,一向浪荡惯了,现在连真心都不被人相信了,真是悲哀,“还有言言,出了公司就不要叫我孙总了吧。”   “那……孙副总?”这是苏言在经过了一番认真思索后的调皮回答,令对方刚到嘴里的茶猛地一口咽了下去。   孙阳轻咳了一记,他想他是完全败给这个女孩了,不过他乐意。“你还是叫孙总吧。”加个副字多不好听,虽然他确实是副的。   听闻,苏言放松地笑了开来。   那笑容明媚得犹如三月的阳光,令人心神荡漾,一圈一圈地漾进了唐逸的眼里。但很快他就觉得那暖暖的笑容很刺目,因为它是对着其他男子绽放的。   待他发觉时,他的手掌已经紧紧攥握成拳。这一刻他承认了,他确实是在妒忌,妒忌那个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妒忌那个可以引她发笑的男人。   唐逸别开视线,不想再看下去,也不想继续呆在这个空间里,正巧王豪开口说要离去,他便跟着一起走了。   黑色法拉利飞快地行驶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驾驶座上的依然是苏言,按照孙阳的话来说:“你多练练。”话落他已经占上了副驾。   “坐过我这个位子的女人不少,坐你那个位子的女人可只有你一个,也只会有你一个。”孙阳说着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对了言言,你想买什么样的车?”   “还没有主意呢,你觉得我适合开什么车?”   “美女开嘛,MINICooper不错。”   “MINI是不错,但形象不好,我可不想引来一些无谓的猜测甚至鄙夷的眼光。”谁让它的女青睐者大多是小三身份呢。   “你这么一说……”孙阳偏过头去,抚着下巴仔细打量着她,然后做出了一番鉴定:“嗯,你还确实相当具备做情人的资本呢,要不到本少爷怀里来吧,本少爷养你。”   “好啊,我考虑考虑。”对于他这种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的玩笑,苏言早就习以为常,同样以玩笑回应之。   两人一路闲聊着到了凯圣汽车广场,很快就有客服人员上前提供热情的服务,从各种车型的性能和报价都给予了一番简单的专业的介绍。   兜兜转转,终是没有令其满意的,苏言有些灰心,目光顿时被一抹亮眼的红色吸引了过去,脚步随即上前。待孙阳跟过来后,她立刻问到:“孙总,你觉得这辆马六怎么样?”   “不错啊,马六的外形都很流畅,而且挺适合女孩子开的。”   “是啊,马六是同级别车里同排量当中提速最快、制动距离最短、操控性最好的车。”客服人员都是擅于察言观色的主,一看出苏言对这车有兴趣,他立马热血沸腾地为它打着广告,“它是运动型车,有着高转速的引擎。并且它的气囊很多,加速掉头时丝毫不会出现失控的现象,即使轮胎打滑,转向也非常精准,绝不会引发漂移甩尾之类的。这是马六的相关车型和介绍,您可以看看。”   苏言接过他递来的宣传单仔细翻阅着,心里已经决定了就买红色的马六。可以说是一见倾心吧,她觉得那个像翅膀一样张开的标志配合这艳丽的红色,简直就是完美,而之后的试驾更是让她爱不释手。   “孙总,自动挡好还是手动挡好啊?”   孙阳也拿了一份宣传单看着,顺便给予适当的提议,对于她的这个问题,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后答到:“手动档维修成本低,省油,但女性开的话还是自动档好,容易操作,遇到危机时刻也更好处理。而且现在市内车多红灯多,开开停停,不停地踩离合器会踩到你脚抽筋,还是自动舒适。日常用车,就买自动档吧。”   “好,那我买这一辆喽。”苏言指着其中一款2.0排量自动挡的车对孙阳说到,正好那款也是他比较满意的,所以欣然赞同。   按照步骤填完了单子,最后谈定价格,上路二十六万八千。   对于这个价位,苏言很满意。她不需要买多贵多豪华的,毕竟用的不是自己的钱,但也不能太寒碜,面子总是要有点的,好歹在全市最令人向往最奢华的写字楼里工作呢。二十几万,这个价位差不多。   关于拿车的问题,客服职业性地不好意思到:“红色的这款没有现车,大概一个星期左右能到,那时再过来取车可以吗?”   “可以。”   “车子到后我们会打电话通知您的。”   “好的。”   一切谈妥后,苏言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离去了。她即将成为有车一族啦,终于可以不用再候着点挤公交啦!   第八章 机场送别   拿车的时间比苏言预期中的一星期早了两天,她是下班后去取的,叫上了叶子。两人约了地点碰面,然后一起打车去了凯圣汽车广场。   从通知取车到此刻回来的路上,苏言的情绪始终处于亢奋状态,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叶子的不对劲。若是以往,叶子定会比她还激动,想当初告诉她自己要买车时,她兴奋得整晚都没合眼。她说:言言,你上班的时候捎带上我,反正顺路。她说:言言,周末你不用的时候给我开吧,让我也出去拉风拉风。她说:言言,怎么我的反应比你还强烈,不行,我得淡定。   而现在,她表现得出奇镇静,即使在见到现车的时候,她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嗯,很好看呐。”多数时间她都是闭嘴不言,有问才答。她的脑子里一直一直盘旋着一件事,一件另她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的事。   当欢快的话语得不到响应,转头看见身旁的人正对着窗外发呆时,苏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她的异样,“叶子,你怎么了?和树阳吵架了?”   “没有。”周叶收回视线,埋首在胸前,要是吵架就好了,不多久就能和解,也不必这么烦恼了。再抬头时,她带着无尽的迷惘问到:“言言,爱情和事业,你觉得哪个重要?”   这真是一个颇富禅机的问题啊,苏言很严肃地思考了一下,半饷都没想出个孰轻孰重来。“这个我也说不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吧。怎么,你的爱情和事业冲突了?”   周叶点点头,“你知道的,我们公司总部在德国,然后这次业务开发,公司会指派十个人去那边学习研讨。”   “你是那十个名额之一?”   想到下午的情景,周叶再次点头,叹了口气后说到:“今天我们经理找到我,说公司很看好我,希望我能同意出差去德国。我一开始的态度很不积极,于是他对我说了很多很多,分析了去德国以后的各种好处。他让我好好考虑,他说希望能得到我肯定的答复。”   “要在那儿呆多久呢?”   “上头还没有定,不过据可靠人士称最少两三年。”   “这么久!”   “嗯,我不想和树分开。”说这话的时候,周叶的心里是满满的哀愁,“两三年呐,不是两三个月,更不是两三天。我们家树长得那么招人垂涎,谁知道我真走了回来以后会是怎样一副光景,他会不会耐不住寂寞被别的什么花花草草给缠走了,那到时候就只剩下我这片叶子独自在风中凌乱了。”   “这倒是。”苏言很赞同地附和着,她始终认为,再深的感情也抵不住长久的分离。   “可是我又不甘心啊,如果我放弃去德国,就等于放弃了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放弃了也许奋斗多年都不会得到的提升与殊荣,放弃了我的未来。该怎么办呢?呼,头疼!”   苏言放缓了车速,她能理解叶子的心情,但作为旁观者,她也不知道应该给出什么样的建议。车厢里,顿时被寂静渲染,透着隐隐的压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跟着自己的心走吧,叶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而她有预感,叶子会选择爱情,因为在她提问的时候,爱情是在事业前面的。这也许是一个无心的举动,但所谓的无心,不都是因了心的指引么?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果然没错,在叶子挣扎了数天以后,终于决定宁可放弃她的未来,也不要承受与秦树阳的分离。   但世事总是那么难料,谁都猜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又会怎样影响着人们的抉择,从而将交缠的轨迹错开,另亲密无间的两人从此擦身。   周叶一生中最大的转折点正是在她决定放弃去德国的第二天,那天她到了公司,想要去向经理说出自己的决定,却被同事告知去德国的日程定了,只去半年。那一刻,她觉得灰暗的世界又亮了,人生完美了。她要去德国,只是半年而已,挺挺就过去了。   她立刻打电话给秦树阳告诉他这一消息,并告诉他她的想法。秦树阳听后虽有点不舍但为了她的前途着想还是同意了。是啊,只要半年,一百八十几天而已,再说现在通讯那么发达,相思之情还是能够得以些许寄托的。   出发之前,周叶都去了秦树阳那里,正巧他的爸妈外出做生意去了,已经有段日子没在家中,两人便肆无忌惮地夜夜缠绵,抓紧时间享受离别前的幸福时光。   签证办妥后,离开的日子便在有人欢喜有人忧的状态下来临了。   周末的机场内,各形各色的人们拖着行礼,或穿梭或静坐,到处都是依依惜别或者喜迎归来的场景。优柔甜美的嗓音时不时地回荡在广阔的空间里,提醒着人们这般那般。   休息区的一隅,刚下飞机的安落打完电话后把手机放回了包里,然后对着站在身旁的丈夫说到:“继尧,坐下歇会吧,逸还在路上,要过会才能到呢。”   唐继尧依着她坐了下来,爱惜地将她拥进怀里,抬手拨了拨挡住她眼睛的发丝,柔声问着:“累不累?”   “嗯,有点。”刚说完这话,她的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悸痛,紧接着胸腔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离般,闷得她几近窒息。好不容易找回了呼吸,却是那么短促,而痛丝毫未减,痛得她惨白了脸色,痛得额上沁出了涔涔的冷汗。   安落难受得捂着心口,这才想起自己忘记吃降血压的药了,旅途的疲累更是导致了这心绞痛。在丈夫的担忧下,她虚弱地开口:“药……快拿药给我。”   唐继尧立刻去翻包,知道那药放在哪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可是没有水,他的落是咽不下任何药丸的,这儿离最近的小卖部又还有段距离。高血压犯起病来如果不及时吃药会很危险,这下可怎么办?他不能再犹豫,“落,你等着,我去买水。”   当苏言买了几瓶矿泉水回去路过那片僻静的休息区时,那紧张的一幕正好落入了她的眼里。她听见那男的说要去买水,很慌忙的样子。联系前后,她猜出了个大概,便立刻从塑料袋中拿出一瓶水走上前去,“给。”   唐继尧急速奔走了几步的身形差点与她撞上,在看到她递过来的水后,他激动地道着谢,同时迅速接过并拧开了瓶盖,让妻子就着水把药片吞下。   安落的呼吸渐近平缓,心里的阵痛也慢慢散去。苏言发现,恢复了脸色端坐在那里的她是一个绝对的贵妇人,不光是衣着上的华丽,更是一种气质的自然散发。她略微有些发福,却更显出一番雍容的华贵与丰韵。   既然她没事了,自己也就可以放心地走了。苏言刚转过身就被一个慈爱的声音叫住了,是那个贵妇人的声音,她疑惑着回头。   “小姑娘,谢谢你。”   “不客气。”绽放出甜甜的一笑后,苏言便欢快地离去了。她特意借着口渴的名义出来买水顺便溜达了会,给叶子和秦树阳提供一个自由的两人空间,出来了挺久,他们之间要说的肉麻情话应该都说完了吧。   看到她终于现身,周叶立马嚷嚷到:“言言,怎么去那么久,我都快要上飞机了。”   “我掐着点呢,一定有时间让你畅所欲言。”说着拿出一瓶水喝了起来,把剩下的水连同袋子都交到了秦树阳手上。   周叶却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该说的之前都已经彼此交待过了,还是用上老生常谈的那几句吧,“言言,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苏言听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话应该由我来说,从来不那样的人明明是你嘛。到了德国以后就吃不到我做的菜了,要好好吃饭,不许吃泡面,不许虐待自己的胃。没我在身边监督,记得好好睡觉,尽量不要熬夜。工作再忙也要好好休息,有好的精神才会有好的工作状态。”想了想后,她换了种语气继续到:“我还真有点放心不下,那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又只有你一个女生,多孤独多无助呀。你们公司也真是的,男女比例不协调也就算了,至少给你一个同性的伴嘛。”   “放心放心,我的适应能力那么强,到哪都是最棒的。而且我的异性缘向来很好,与同事们处得相当融洽,不会孤独的……那个,树,我心里只有你,从前、现在、将来,都只有一个你。”   秦树阳这才舒展开了原本因她的那句‘我的异性缘向来很好’而皱起的眉头。   周叶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贼笑着靠近苏言,“言言,我走了你就一个人了,感觉寂寞的话就找个男人作陪吧啊。你孤家寡人也有些年了,眼光别太高,就给那些爱慕你的人一些机会嘛哈。”   “好,遇见合适的人我一定会紧紧抓住的。”苏言掏出手机看了看,不舍地催促到:“时间差不多了,快过去吧,别让你的同事等急了。”   互相拥抱,互道再见,然后周叶步向安检口,再然后她猛地转过了身来,腾出一只手使劲朝着正凝望着她的两人挥舞,“等我回来!”   多年以后,每当她回想起这一天,都会有种造化弄人的感觉。对于当初的决定,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而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第九章 流言蜚语   周叶到了德国以后,苏言就依赖上了之前不怎么迷恋的网络,从周叶每天的汇报来看她在那儿的确适应得不错,自己也就放心了。只是一个人在家,确实寂寞的很,好在朋友多得是,一个电话就能约出来吃个饭泡个吧什么的,也不至于让光阴彻底虚度过去。   在公司,苏言混得如鱼得水,同事们对她的天分与进步都赞不绝口。生活如此美好,只有一个不甚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孙阳对她的追求逐渐明朗化,高调到几乎整个公司都知道他在追求自己的地步。   他总能在她意料之中或者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约她看电影逛街吃饭等等,这几天他出差去了,耳边立刻清净了许多。   此刻,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苏言一个人,时间已然过了六点。因为突然来了个紧急项目明早九点就要开标,而那个项目的标书正是由她来做的,所以不把它赶出来她不能走人。她是一点都不着急,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本来马青特想留下来帮她的,奈何今晚有事停留不得,他非常不乐意地扔下她一人怏怏地走了。   修改完最后一个数据,再从头大致浏览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按下了打印键。打完这些要好长一会呢,手上黏糊糊的先去洗个手吧,想到这里,苏言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此时的公司是安静的,尤其是她所在的这层楼面。走近卫生间的时候,从里面传出一个低微的女声。苏言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猛地顿住了正欲推门的手,脚步也停了下来。声音继续传出,夹杂在流水撞击台盆的哗哗声中,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分辨得出。所以,她听到了以下一番对话。   “哦,苏言啊,当然知道。新来的,又漂亮又能干,据说刚大学毕业呢,前途无量啊。”   “那你知道为什么她刚毕业就能进来吗?”   “这还用问,肯定是有门路呗。”   “那你知道给她开门的是谁吗?”   “晴晴,你这提问式叙述的习惯得改改,特让人抓狂,快说快说,不要吊姐的胃口!”   “……是我们的……唐总。”   “她和唐总是亲戚?”   “才不是,据可靠的独家消息称,她其实是……”   后面的话苏言没有听见,她想说话者定是附在另一人的耳边将这句话说完的。其实是什么呢?朋友?情人?干妹妹?不论是什么,都纯属扯淡,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更甚者在高高在上的唐总的认知里根本就不会有她这么一号人,怎么就闹出绯闻来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地回了办公室,苏言便抛开迷惑继续埋首到她的工作中去。她正犹自沉浸在忙碌的复印、盖章与装订中时,着实被突然蹦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言言,天!我只是习惯性地跑来这儿看看,没想到会见到你,你怎么还没走?”   苏言放下了手里的活,定了下心神后望着来人答非所问到:“孙总,你速度可真快。”几个小时前他有发短信来说他要回来了,她总以为他不会敬业到刚回归就来公司,都这个时候了应该回家休息才是。   “言言,我想死你了,你有想我没?”   “有啊。”本来一直出没在身边的人突然看不到了,不想那是不正常的,“但不是你想的那种意义的想,就是普通的想。”   孙阳因她的前半句而绽放的得意笑容瞬间垮在了她的后半句上,果然,对于这丫头的话不能立即给出反应,她往往留有颠覆性的后招。敛下眉,望了一眼桌上的资料后问到:“还要多久?”   “十分钟之内搞定。”   “那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把这文件送了,一会一起去吃饭。”孙阳说着向外走去,一刻都不耽误地直冲36楼。   放下电话,唐逸无谓地笑了笑,钱万里果真是不肯轻易转让那块土地的,这只商场上的老狐狸,看来得派个能干的人去把他拿下。正思索间门被推开了,不敲门就直接进来的除了孙阳不做第二人选。   “逸,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站住,赶着去投胎呢?”唐逸关了电脑,从转椅上起身,“我为你备了接风宴,大家都等在近水楼台了,走,喝酒去。”   “你之前没告诉我有饭局啊。”真是,他都约了言言了。   “这个还用说吗,你哪次出差回来我不备酒席的。”   不一样,以前都有先知会他一声的,算了,“那我能带个人去吗?”   “你是主角想带谁就带谁。”说完,唐逸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试探着问到:“谁?”不会是那个女孩吧?   “苏言。”   “苏言……”果然是她,听到那个名字从好友口中说出,唐逸的心有些不是滋味,他开始睁眼说起瞎话来,“你不说我都忘记有这么个人了,一个月早就过了吧。”事实上,他非但没有忘记,反而记忆深刻,甚至时不时都会想到她,而她与孙阳那沸沸扬扬的绯闻他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了他的话,孙阳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眉飞色舞到:“我跟你说,她绝对是外型上的甜美少女,骨子里的变形金刚,可塑性极强。她若离去,那绝对是帝唐的损失。”   “喜欢上她了?”   “是啊。”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唐逸压下心中满溢的酸味若无其事到:“那一起去吧。”他也挺期待与她的再次相见的。   然而唐逸的期待落了个空,因为苏言没有答应一起前往,按照她的说法——我不喜欢跟大半桌的陌生人吃饭,尤其是跟领导。   第二天,苏言又意外地加了个班,事情不是很多,撵不走孙阳,正好趁此机会把昨天没来得及提的问题问了出来:“孙总,问你一个事。”   “说,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为什么能够进帝唐?”   孙阳高亢的气焰一下委顿了,“为什么……自然是你在众多求职者中胜人一筹啊。”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往常理上想。   “我是应届毕业生,既没有工作经验也没有过人智慧,胜在哪了?”   “那什么……这样啊……那我就不知道了……那是人事部的事。”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苏言学着他的口气,很是鄙夷的样子,“孙总,给你提个醒,以后心虚的时候不要以‘那什么’这三字开头。”过往的经验告诉她,但凡面前的男子以这三字开头时,必是他心虚之际。   不说他都没发觉,他有这样的破习惯?仔细一想,貌似还真是这么回事。孙阳窘了一下,促狭到:“言言,你别这样看着我啊,不关我的事。”   “那关谁的事?唐总?”   “你怎么知道?”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不等于变相承认嘛。   “真的是他?!”苏言迷惑不解,“怎么会是他呢?我们又不认识。”   面对她热烈求知的眼神,孙阳躲避不过,只好犹豫着开口:“因为他其实见过你,而且他……他……他看上你了,所以假公济私把你弄进来了。”总不能说是因为想撵走她才把她招进来吧,这样会伤她的心的。   最后的话一出口惊了两人,一个是苏言,另一个则是站在门外的唐逸。他来这边已经有一会了,可里面那两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他便索性站到更隐秘的方位去,将里面的情景尽收眼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血来潮地辗转动用各方人力用工作留苏言加班,他本来是想趁此机会偶遇她一下的,没想到又被孙阳那小子捷足先登了。   透过玻璃窗,唐逸看着里面那个一开始认真工作不理会旁边聒噪的女孩,那一刻,他觉得她是那样的迷人。他想,也就是那一刻,坚定了他游移不定迟未下手的心。   心里酸酸的,为着此刻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自己;心里也痒痒的,为着幻想不久的将来自己不会再是她世界里的陌生人。他想,他不能再冷眼旁观了,他要让那个女孩来到身边。   第十章 正式交锋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时间是下午一点,苏言刚想关掉电脑出去逛会,就看到大洋彼岸周叶的头像亮了,紧接着它便一跳一跳地闪动起来。   打开对话框,跳出信息如下:怎么周末还窝在家里?   正要出去呢。打完这几个字后,苏言推算了下,德国那边现在是早上六点,这丫头没事起这么早干嘛?于是紧接着将这个问题丢了过去。   不一会,一长串字就出现了,苏言一边感叹这妞的打字速度又提高了,一边快速浏览着:你知道吗,这边合作方的老大是个不折不扣的资本家,他借着我们老总给他的可以任意支配我们的特权老喜欢压榨我们的劳动力,老喜欢让人周末加班。不对,其实他剥削的对象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告诉你,我不是现在起床,我是现在已经在公司上班了。   苏言的同情之词还没来得及发出,那边的信息就又过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剥削者来了,先不跟你说了。   之后的几天里,苏言常常听周叶提起这个剥削者,她了解到他叫汉斯?加德兰,因为常来中国所以中文说得非常流利,而他的中文名字叫做凌风。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总觉得那凌风对叶子心怀不轨。   这个想法随着叶子提起他次数的增多而加强,她觉得,上司一般都有这样的变态通病,喜欢故意压榨自己看上的女下属,喜欢利用职权冠冕堂皇地以工作为由制造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从而发展那伟大的友谊。   凌风肯定是想追叶子!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苏言正提着买好的东西向马路对面的车子走去。思考太过专注,过马路就分心了,所以当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一辆车差点撞上来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大跳。   立刻,一个中年男子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开始向她咆哮:“喂,你没长眼睛吗,找死是不是,红灯……”   “闭嘴!”车子后排的座位里,坐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他的眼睛看着车前的那个慌乱身形,嘴角扬起一抹兴奋之笑,而出口的两字却是凌厉至极,吓得本是嚣张万分的司机立刻缩回了头不再言语。   他,便是唐逸。   坐在副驾驶上的美女秘书郑颖从后视镜中看见自家老板侧身拧向车把后便尽职地提醒到:“唐总你要去哪?会议马上就开始了……”   “告诉他们延后半小时。”动作丝毫没有停滞。   苏言这个女孩子,他还在思索着该以怎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时,他们就这样遇见了,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缘分吧,看,连老天都希望他们擦出点火花来呢。   唐逸从容地打开车门,优雅地下车,绅士地走到苏言跟前,关怀地问到:“没撞到你吧?”   “没有。”苏言惊魂甫定,刚想走开,就被入眼的美男子吸引住了目光以及脚步。她承认自己就是个视觉系动物,对所有美丽的人和事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尤其是俊美得人神共愤的男人。   而眼前那男子,他有着伟岸的身躯,她想那个胸膛一定宽阔得让人一旦靠上便不忍离去。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俊美如铸的五官中,最惹人遐想的莫过于那张紧抿着的性感嘴唇。他穿着干净利落的白衬衣,那么得体,那么出尘,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浑然天成的成熟高贵之气。这男人,站在太阳下,耀眼无比,仿佛那光芒都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男人,站在自己跟前,怎一个帅字了得!   再一细看之下,苏言发现这张脸有些熟悉有些似曾相识,一定在哪见过。皱起眉头想了想,绞尽脑汁忆了忆,终于,在记忆海洋中她抓到了零星碎片并串联起来,然后得出结论:这不就是某天在Season里无意或者有意把自己错认为是‘小姐’的那个人嘛。   想到这,她没好气地脱口而出:“我认得你。”   “正好,我也认得你。”唐逸猜到了会有这样的对白,他的容貌那样出众气质那样迷人,但凡女人,只要见过,哪怕是在昏暗的光线下,都不会忘记。他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好整以暇到:“上次我误会了你的身份,但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我们又见面了,说明我们很有缘分啊,你就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   “没兴趣知道。”   “可我想告诉你。”   “没有必要。”   她的冷漠与不耐丝毫不影响唐逸的热情,他无谓地笑了笑,接着说到:“我叫唐逸。”   “哦。”唐逸……唐逸!这不是她那老总的名字吗,苏言震惊了,“哪个唐逸?”   “帝唐执行董事,你的顶头上司。”   天!怪不得长得如此妖孽,怪不得气场这么强大。说实话,如果没有Season那档子事,她对他的印象绝对是非常不错的,而如今加之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了他是那个花名在外的浪荡公子,他便不再那么美好了。   记得孙阳说过,她能进帝唐是因为唐逸的假公济私,记得他说,唐逸看上她了。她从不认为自己能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唐总有任何交集,而唐逸这个人,是她招惹不起的。看来,如果真像孙阳说的那样的话,她便只有躲了。   “苏言。”   前上方传来的两个字拉回了苏言神游的思绪,她抬起眼疑惑地望着声音的来源:“你知道我的名字?”问完她就立刻发觉多此一问了,而对方的回答更让她有了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她听见他这样说:“当然,如果连自己看上的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的话,那岂不是太失败了。”   调戏!那眼神那语气,绝对是赤裸裸的调戏。她最怕的就是他说出这样的话来,绝不是认真但却兴致盎然,说白了,就算自己真有幸被他‘看上’,那也只不过是他猎艳游戏中的渺小一员。他的游戏,她玩不起,也不屑玩。   勾唇,挑眉,浅笑,淡薄出声:“唐总,你开玩笑的吧。”管它是真是假,你不把它当真,那它就是假的。   “你觉得我像开玩笑吗?”   “像。”   “的确是逗你玩的,我喜欢性感火辣的女人,而你,虽然美得无可挑剔,但显然是入不了我的眼的。”半饷后,唐逸才悠哉游哉地开了口,然后状似无意实则有心地问到:“对了,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招进来吗?”   苏言机械般地摇头,她好像还没从他的前半句中缓过神来,闹半天,自己并不是他的菜,那当初干嘛把她招进去,哦,答案貌似立刻就要公布了。   唐逸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很是认真道:“一开始我是想报你当日一巴掌之仇的,把你招进来,看你出尽洋相然后夹着尾巴被赶走。没想到出师不利,你不仅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反而混得风生水起。后来,看你工作挺认真潜力也挺大就想算了,我一个大男人何必跟一个小女子计较,所以就对你放任不管了。”看着她因自己的话而一片肃然有些不爽的脸,他继续着:“知道了真相后,你还愿意留在帝唐吗?”   原来是这样,苏言有些哭笑不得,在知道了这样难堪的初衷后,她该放弃么,不,她不会放弃。“帝唐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既然进去了就绝不会轻易离开。我会给帝唐创造效益,我会证明给你看,我进帝唐,得益的不仅是我,更是帝唐。”   说着这话的她是那样自信,那样的神采飞扬。阳光下,她纯净得恍若透明,仿佛稍一碰触就会支离破碎。   唐逸的心没来由地一震,这一刻,他无比欣赏眼前的女子,向来自信的女人最美丽,而她竟美得有点不真实,仿佛她只是人间的一个过客,会在不经意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允许她的消失,他会牢牢地抓住她,“我相信你,也请你抛掉对我的坏印象,之前的误会就当做梦一场,我们重新认识过,怎么样?”   “好啊。”这个关系着自己日后发展对自己的前途有着莫大影响力的人,她没必要得罪,况且抛开他的桃色新闻单从工作上讲,他确实是一个睿智英明不可多得的好领导。   苏言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后匆忙说到:“那个,快要来不及了,我得走了。”她可是趁着中午的休息时间出来买东西的,帝唐的考勤制度向来严格的很,她可不想迟到。   走回车里后,发动机却怎么都无法启动了。下去打开车头盖检查了一下,蓄电池指示窗显示的是蓝色,也就是正常状态,不是这里的问题,那其他她就完全不懂了。望着杂乱的线路,她根本无从下手。   不行,不能再耗下去了,下班了再说吧,现在先去公司。   “上来。”   万分沮丧时,还萦绕在耳畔的声音就又响起了,苏言循声望去,看见一辆拉风的宝马停在了自己身边,而唐逸已为她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她讪笑着推脱到:“不用了唐总,我可以打的过去。”   “上来!”   同样的两个字,这一次却霸道强硬得彻底灭了她拒绝的念头,做惯领导的人就是有气势啊,“那我的车呢?”   “我会让人处理的。”   苏言上了车,没得选,只能坐在唐逸身边。好在车里还有一男一女,不至于太过尴尬,其实她也没有机会尴尬,因为唐逸从头到尾都看着手里的资料,根本没有理会她。   车子开到离公司差不多还有三百米远的转弯口时,苏言打破了沉默:“唐总,就在这儿放我下来吧。”   “为什么?”唐逸从资料里抬起头,一脸兴味地望着她。   “呃……要是被别人看见……我坐着你的车……那些八卦同事……呃……估计会乱想的……所以……”   “好。”   苏言原本以为他就算无所谓也会说些‘怕什么’之类的逗弄逗弄她,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原本以为载她一程多少是他的私心作祟,没想到他就是纯粹的助人为乐而已。唉,那个男子,果真一点想染指她的意思都没有啊。   望着那扬长而去的车子,她的心里竟然有点淡淡的失落。   另一边,唐逸收起资料,一手搭在苏言坐过的地方,感觉软软的,暖暖的,车厢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的味道。无人看见的他的心里,荡漾开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这个女孩,是特别的,喜欢她多过其他任何女子。他知道,现在的她对自己没有任何感觉,主动了他怕反而将她推远,所以他会等,等她动心,然后在胸有成竹之际一举将她拿下。   第十一章 沙滩热吻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温度适宜得刚刚好,清风拂来,别提有多舒爽。   自从那天马路上的偶遇后,苏言的生活便多了一个叫唐逸的人的参与,当然,他参与的也只是工作的那部分。好几次,她都得到了那位唐总的召见,在他的豪华办公室里,接受着他亲自派下的任务,而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最多不超过五分钟。   苏言经常想,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自己上去呢,按说她还没有到能够直接接触他的级别,这些事情不都是一级一级落实下来的么?而且有些根本就是他秘书的职责,不该轮到自己。   上司的心理果然是难以揣测的。   要说变化其实还有一个,那就是孙阳来找她的次数逐渐减少了,最近忙得连人影都快看不到了。他曾这样抱怨过:“也不知道唐逸那小子是整我怎么地,从我出差回来后,他就不停地用公事缠住我,害我连见你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是啊,唐逸就是故意的,看到孙阳那么殷勤地去找苏言,他早就不爽了。以前忍着这口气,现在不需要了,该顺畅地吐出来了。   想到孙阳最近的郁卒样,手握方向盘的唐逸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引得身旁的女子立即侧目望来,“逸,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唐逸的目光迎上那柔情似水的双眼,深情款款地说到:“难得秋儿有空出来陪我兜风,我能不开心吗?”说着趁势在女子的脸蛋上迅速啄下一吻。   哪是她没空,明明是他没时间陪她。沈秋的辩驳还没来得及出口,就立刻迷失在了对方的亲吻里,那吻虽浅虽急,却像一颗石子般投入了她的心湖,搅得那里一片荡漾。   穿过葱郁的椰林后,车子便慢慢停了下来,两人相继下车。   唐逸望了望不远处的沙滩,到处都是嬉笑打闹生机勃勃的景象,恰逢周日,来这儿玩的人可真多。亲昵地揽过身旁女子的肩膀,他柔柔说到:“我们也过去吧。”   沐浴在阳光下,踩在沙滩上,吹着海风,看着海水扑打堤岸冲起一颗颗的贝壳,这样的感觉真好。若是,身边的人儿是那个女孩,那就完美了。   唐逸拉着沈秋的手,心里却在想着苏言。   突然,一个排球以疾风之势抛物线之状迎面而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额头。   沈秋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的时候排球已经蹦跳在了沙子面上,她立刻担心地问向身边的男子:“逸,你没事吧。”   唐逸刚想发飙,抬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带着愧疚的表情向他奔来。那个人影,穿着青春健美的运动装,长长卷卷的马尾束在脑后;那个人影,他刚刚还在幻想。   这一刻,他有种很强烈的张开双臂迎她入怀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时机还没到呢。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摆出了满脸的不高兴,等待着那个身影的靠近。   苏言没想到以自己高超的技艺会没有接准刚刚那一点都不难接的排球,并且令其鬼使神差地往旁边飞了出去,飞出去就算了,竟然还砸到了人。当排球落下她得以看清楚被砸那人的面庞时,她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喜的是,砸到的是熟人,好说话;悲的是,那熟人是他的顶头上司,而且对她的态度一直挺冷酷的。   惴惴不安地跑到唐逸跟前,看着他立时泛红的额头,苏言想,那球飞来的力道肯定不轻,她不好意思到:“唐总,对不起,没什么大碍吧?”   没等唐逸开口,立在一边的沈秋就大义凛然地指责起来:“对不起有用吗?你自己来试试不就知道有没有大碍了。”   苏言闻声偏过头去,刚都没发现,原来还有一个女人在场啊。唐逸的女伴吧,穿得这么淑女怎么说起话来那么像泼妇呢。真是,当事人都没开口你插什么嘴!   “我在问你话吗,你是唐总吗?”对了,他不是说喜欢性感火辣的女人吗,眼前这位明明就是一清纯系的少女嘛,哪里性感哪里火辣了?   不得不说,那凌厉的话语着实将沈秋震慑了一下,她的手指不服气地指着苏言,望着唐逸的眼睛充满了被欺负的柔弱:“逸,你看她……”   “好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被砸了一下而已。”唐逸的语气有些不耐,他最讨厌这种小题大做胡搅蛮缠的女子,很做作。而他惊喜地发现,他这话的话效果不仅让沈秋的气焰委顿下去,更让苏言眉开眼笑地得意开来,这让他很开心。   就好像,那是一场她与沈秋的战争,他的回答决定着两人的胜负,而他帮了她。   “言言~”   身后响起了两道声音,苏言待声音的主人跑到跟前后问到:“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吴晗回答说:“担心你啊,怎么样,处理好了吗?”其实她们是冲着这位帅哥来的,想要近距离瞻望一下。   “嗯,没事了。”刚说完就传来了唐逸的问话:“你朋友?”   “是啊。”苏言简单介绍了下两人,然后指着唐逸对她们说到:“小晗小悦,这是我们公司的唐总。”   好一会儿,没反应,然后——   “唐逸!”两人兴奋地尖叫出声。   苏言朝天翻了个白眼,“姐姐们,矜持点成不?”   “姐从来不知道‘矜持’二字怎么写。”林悦嗤之以鼻,然后跃过她自行跟唐逸攀谈上了:“唐总,我能跟你合张照吗?”   “我也要我也要。”吴晗跟上前凑热闹。   肯定是碰钉子,答应你们才怪!苏言在心里笃定到。然而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同意了她们的这种花痴幼稚行为。   镜头下,唐逸始终保持着微笑。如果是别人,他确实懒得配合,但她们是她的朋友不是,所以,他愿意给这个面子。   翻看过照片后,吴晗满足地收起相机,突然间她有了个好主意,于是立即试探着开口:“唐总,和我们一起来玩排球吧。”   被众人彻底忽视的沈秋趁机不满地开口:“逸,我不喜欢玩这个,我们去那边吧。”   “既然不喜欢的话,那你在一旁看着吧,我想玩。”   唐逸的回答令沈秋不甘之余更愤恨起了苏言一伙人,她好不容易有个下午和逸单独在一起,全被她们搅乱了。怨恨的眼神一个个扫过去,却没人理会,满腹的火气无处发泄只好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见对方同意,林悦兴高采烈地补充着自己的想法:“我们四个人就分为两人一组比赛,谁先拿满五十分就算赢,其中一组拿到二十五分时换场。这样吧,我们干脆玩点刺激的,谁要是输了,就罚那组的成员之间打Kiss怎么样?”   苏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你个腐女,我们这只有一个男人,要是女女组合那组输了,大庭广众之下,这多伤风化啊。”   “怕什么,又没有认识的人,丢脸也丢不到熟人那里去。”更何况,她们是想有机会和唐大帅哥一组然后有意无意地败下阵来再然后就那什么奸计得逞啦。“唐总,你同意吗?”   “可以啊。”唐逸此时的心花正怒放着,他觉得那两个丫头真是太善解人意了,他想吻苏言不是一日两日了,苦于一直都没有机会,如今她们创造了这么个机会出来。赶在她们说出分组规则之前,他必须先发制人:“我和苏言一组吧,我跟她比较熟,能正常发挥一点。”   吴晗即将出口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她仿佛听见了幻想破灭的声音,激情一下就散失好多。不过,等等,她又仿佛嗅出了猫腻的味道,唐总看言言的眼神怎么那么炙热那么兴奋呢,而且主动要求跟言言一组,难道说唐总想染指言言?!   去往场地的路上,她悄悄问身边的林悦:“悦,你看出来了么?”   “看出来了,就是不知道咱两指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唐总对我们言言有意思!”   “唐总对我们言言有意思!”   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相视而笑。   “一会儿咱可得配合好了,一定要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咱不能坏了唐总的美事呀。”   “可是言言的水平就算咱两加起来也不一定斗得过她,何况还有个唐总。”   “你笨呀,如果咱两的想法没错,那唐总一定是和我们统一战线的。”   “有道理。”   比赛开始,苏言镇守前方漂亮地拿下了第一分,吴林二人交换了下眼神后决定卯足了劲朝她照顾不到的后方攻击。果然,在唐逸故意失手或者水平确实很菜的情况下,她们几乎屡战屡胜。   苏言郁闷地和唐逸换了个方位后,她们的攻击力随之转到前方,没关系,她可以瞅准时机扑上前去,可是,每次她都和唐逸撞个满怀,球倒是很少接住。她简直怀疑唐逸是对方阵营的,不配合她就算了,反而不断扰乱她接球。   而战局没有任何悬念的,吴林组合一路领先,率先到达五十大关。   得胜的两人开始起哄:“接吻!接吻!接吻!”   苏言眼睁睁看着唐逸朝自己走来,想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她的心不禁小鹿乱跳起来。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些紧张,有些期待,又有些抵触。   唐逸微笑着在她跟前站定,从容说到:“苏言,那我要吻你了。”   “等一下!”吴晗跳了出来,一脸暧昧地补充到:“可不能是蜻蜓点水,要舌吻哦。”   苏言于第一时间进行反驳:“刚刚没有这个要求。”   “我们是胜利方,我们说了算!你们,愿赌服输!”   听闻,唐逸优雅一笑,不等苏言有再多的辩驳,他便吻上了她温热柔软的樱唇,并辗转厮磨勾勒舔舐开来。然后,灵巧的舌尖撬开她的贝齿,舌头如最敏捷的小蛇般滑进了她的口中,纠缠上她的舌。   一只手扶在她的腰间,另一手禁锢住她的后脑勺,不容许她有分毫退却。口中的味道几乎让他欲罢不能,那样的美好,那样的缱隽。   他在撩拨她,他一定是在撩拨她!苏言顿觉耳尖喧鸣,心如擂鼓,浑身都酥酥麻麻的,而他的舌还在她口中来回挑逗地翻动着。   刚开始的轻柔渐渐演变为生猛的火热,唐逸动情地以风卷残云的气势在那片蜜地里不断探索,尝遍了令他心驰神往的每个角落。   一吻结束,他尚觉意犹未尽,而苏言早已面红耳赤。   “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和我一组,故意输给她们。”   许久过后,当苏言气息喘匀过后,她这样问唐逸。而唐逸,只是回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然后带着被他冷落已久的沈秋转身离去。   第十二章 各种暧昧   坐在办公室里,唐逸指尖灵动地敲击着面前的键盘,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如果不出意外,办公室的门定会在一分钟之内敲响,而这个等待的心情竟然前所未有的那般愉悦。   果然,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停下了手上的活,调整好姿态,公事化地开口:“进来。”   苏言推开门,礼貌性地打着招呼,心里却是怨念地想到:怎么挑了这个快要下班的时间点呢,真不厚道!而且,在昨天的一吻之后,在她好不容易从一片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之后,他怎么又把她召见了呢?害她刚平静的心潮又波澜起伏了开来。   “坐吧,我有事问你。”唐逸指了指对面的真皮座椅示意她坐下,闲扯几句后便步入了正题:“假设你手上有一块地,而我看中了它想从你那收购过来,除了充裕的资金外,你还会想要得到什么?”   苏言忐忑的心一下子轻松了下来,既然是谈公事,那么就算之前有太多的私人感情也可以彻底抛到九霄云外去。她正了正色道:“唐总,你说的是M镇的那块地吗?”   “你怎么知道?”在合同到手项目启动之前,这件事并没有对全体员工公开,按理说她不应该知道的。随即他就明白了过来,而她的回答也验证了他的想法,她说:“孙总有同我提起过。”   “嗯,具体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公司派了好几个人都没有成功和那钱总什么的签下合同。”   “是啊,”唐逸颇为苦恼地淡笑了一下,“你说那只老狐狸究竟想要什么?”   “我觉得,他什么都不想要,他就是纯粹不想卖给你。”苏言很早以前就这么觉得了,那人不直接拒绝,只是一味的不满足,“他必定是不缺那笔钱的,那块地放在那儿,它就永远是他们老钱家的财产,有时候,物质比金钱更让人安心。而且,在M镇那样的风水宝地拥有一块地皮,它的价值其实是无可估量的,是我也不会轻易把它卖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那块地我是要定了。”这个项目是目前公司最大的投资所在,只要合同到手立刻就能启动,而一直这么耗下去的话,浪费的不仅是人力,更是无形的资产。“你觉得他有可能会签吗?”   “除非,你能让他得到长远的利益。”   “这个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我的最大让步都填不平他的欲望沟壑,再让的话,那我就是为他赚钱了。”   “那就说明他铁了心不想和你签约。”   “算了,以后再说吧。”唐逸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故作惊讶到:“呀,都已经五点半了,我都没注意呢。一不小心占用了你的下班时间,这样吧,我请你吃饭。”其实,最后一句才是他让她过来的真实以及最终目的啊!   偏偏某人不领情:“没关系,我的时间一点都不宝贵……”   “我说出去的话从来都不收回,”唐逸板着脸孔打断了她:“这个面子都不肯给我?”   “那……好吧,我先下去拿东西。”   苏言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不能驳了他的面子而答应了他还是因为自己心里其实是期待与他共进晚餐的,面对唐逸,从第一眼的好感到知道他身份后的想要疏离却无力抗拒,她的心已经乱了。明知道他是花心大萝卜,明知道他的感情廉价得就像一块钱一斤的大白菜,明知道他换女人的速度堪比换衣服,但她还是无可抵挡不可否认地被吸引了。   唐逸拉着苏言进了1号电梯,陪她到了十五楼,然后在电梯口等着她去取东西,待她回来后再一起往地下车库而去。   这是苏言头一回进入这个1号电梯,那装饰面真够豪华奢侈的,那明亮度真够光可鉴人的,那金黄色真够炫眼夺目的。她不由得感叹道:“果然是不一样的腐败呐……不过,你平时坐电梯都是一个人吧,会不会觉得冷清啊,要是电梯突然坏了你一个人在里面会不会慌啊?”   唐逸听闻嗤笑了一记:“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哪有那么容易坏,断电停在半空倒是有可能的。”   话落,十分应景的,电梯里的灯光瞬间熄灭,黑暗笼罩下来,同时咔哒一声,电梯停止了运行。   “不会这么巧吧!”唐逸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突然,一个香软的身子撞在了他的胸前,但又很快撤离,快得让他觉得之前的真实触感只是一场幻觉。   “不好意思。”黑暗中,苏言的脸微微泛红,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靠上去的,纯粹是那一刹那的重心不稳而已。她有些局促地开口:“现在什么情况,断电了吗?”   “嗯,应该是跳电了,不用急,一会儿就能来的。”   “我没有急。”   唐逸习惯性地挑挑眉,虽然对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还是笑出了一脸的暧昧。他凭着气息靠近她,然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到:“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害怕地躲进我怀里来的吗?”   “你才是电视剧看多了呢。”   苏言一扭头,不偏不倚,与他的脸正好对上;不快不慢,这时的灯光一下亮起;没有预兆,电梯突然启动,她再次重心不稳开始倾倒。   这一次,唐逸张开了双臂,稳稳地将她抱进了怀中;那一刻,他觉得向来空虚的心变得充盈无比。要是,怀里的小妞安分点就更好了。   苏言扭动了一下身体企图让对方有自觉松手的意识,但他显然没有,于是扭动变为挣扎,然而还是不见成效。既然肢体语言无法沟通,那她只能动嘴挑明:“唐总,放开我吧。”   “如果我说,我就想这么抱着你呢?”   苏言没有回答,或者说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电梯门就打开了,也所幸是电梯门开了,她得以不用再回答他的这个看似认真实则肯定是在逗她的问题。   但她显然低估了唐逸的情场攻略,在她刚要去掏车钥匙解锁时,唐逸就抓住了她的手,径直把她拉到了他的宝马边,“坐我的车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这么说的同时,他已经为她拉开了车门。   有一种感觉,叫做无法拒绝;有一种行为,叫做随心而为。   苏言上了车,虽然撅着嘴,但她心里其实一点都不排斥这样的安排,甚至沾沾自喜着。   两人去的饭店叫做‘南北情调’,这个饭店很出名,它有着与‘哈根达斯’一般的效果,不是说‘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嘛,而‘南北情调’同样有这样一个说法,不是广告语,而是人们口口相传开来的。所以,来这里的情侣很多,而氛围也是刻意地营造出了一片浪漫。   看着眼前那个优雅地切着牛排的男子,苏言总觉得,他在通过一些言行企图吸引她,然后要怎样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在婉转巧妙地勾引她。对,就是勾引!   从不断地为了一点小事召见她,到沙滩边的那一吻,再到今天毫不掩饰的各种暧昧花招,一切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勾引。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很是悲催。空白了三年的感情史,蛰伏了三年的寂寞心,竟然为了那样一个花名在外的纨绔子弟而蠢蠢欲动了。   苏言以为席间又会听到唐逸说些她招架不住的话来,然而没有,他的那些花言巧语,总算还是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的。   吃完后,从大厅出来时碰到了一个人,其实是两个,一男一女。但苏言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男子身上。他的模样很特别,特别到看一眼就能够记住,所以她断定这张面孔肯定在某时某地见过。她在脑海中搜寻着相关信息的时候,就听见身旁的唐逸这样说到:“钱总,真巧啊,在这儿碰见你。”   “是啊,很巧啊。呦,唐总,这位大美女是?”   “哦,苏言,我们公司的职员。”唐逸皮笑肉不笑地介绍着,那老狐狸盯着苏言瞧的眼神真是让他很不爽,他往旁边挪了挪与苏言靠得更近些,然后对她说到:“这位就是钱总钱万里。”   你就是钱万里啊!苏言在心底高叹了一声,视线更执着地迎着他。   “小姑娘,前途无量啊。”说完,钱万里恋恋不舍地移开了从一开始就放在那张精致绝伦的脸蛋上的他的目光,把脸转向唐逸,语气是一如既往的随性:“唐总,玩得开心,我们先进去了。”   回小区的路上,苏言向唐逸说明了路线后就径自陷入了她的记忆搜寻中。那张脸究竟在哪见过呢,仿佛就要想起,线索却总是在关键时刻断掉,那感觉就像关闭水龙头后悬着的最后一滴水,摇摇欲坠,却总也滴落不下。她思考太过专注,以至于连目的地到达车子缓缓停下都没察觉到。   唐逸见她没有动作,于是调侃起来:“怎么,不想下车吗?或者我可以掉转方向,我们去其他地方转转。”   “啊?到了吗?!”苏言望出窗外,果然是到她的地盘了,她边解安全带边解释到:“我是在想那个钱万里。”   “一个老男人,有什么好想的,不许想他。”   他好像误解她的意思了,又好像有点点酸味飘出。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一张俊逸的脸庞脩然在她眼前放大,害她瞳孔遽缩,“干什么?!”   “手机拿出来。”   “干嘛?”   “拿出来再说。”   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唐逸手指摁动,放在旁边的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满足地挂断电话后,他将自己的名字存进了她的电话簿里,然后才把手机递回给了她:“这是我的号码,明早我来这里接你,等我电话,不许先跑掉。”   苏言呆呆地听完他的一番话,看着他璀璨的笑颜,心想这家伙究竟想干嘛呢,是对她也有点动心想要染指她,还是他对女人一向如此极尽挑逗暧昧不明?   下了车,她毫不停顿地往小区内走去,她想她的背影一定很潇洒,而脑中却是一团乱麻。   第十三章 夜色撩人   在唐逸有意无意的行为举止促成下,苏言如他所望地成了他的绯闻女友。   那小丫头以为和他同车去公司时提前下车就能与他划清界限,以为在办公室与他过招后回去装得若无其事就可以掩盖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关系,以为在他的眼神望向她时装作视而不见就能抹杀掉空气中碰撞出的电光火石,殊不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八卦的眼睛更是见缝插针无孔不入的。   她是喜欢他的吧,这些天来的接触,他确实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或许是时候告诉她自己一早以来的想法了。   “怪不得你找了一大堆事情缠住我,原来你是不高兴我经常去找言言,原来你是对她动了心思!”   办公室里,孙阳有些气急败坏地指控着一派悠闲喝着咖啡的唐逸,而后者不痛不痒地回了他两个字:“是啊。”随后他又补充到:“那些也本就是你的分内之事,现在公司比较忙,你也别老闲着了。”   “唐逸我告诉你,如果你是把她看成与你的那些花蝴蝶一般的女人,那么请你离她远点。她,是你伤不起的!”   其实他不是没有察觉出来唐逸的那番花花肠子,只是一直故意忽略罢了。他嘴上这样说,但他心里知道,唐逸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就像他自己一样,经常流连于花丛中,以为不会有那么一个人成为不同寻常独一无二的存在,但遇上了,就再不会摆出游戏的姿态。   “我是认真的,你相信吗?”当孙阳听到这样的回答兼反问时,他只是轻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言言喜欢你吗?”   对此,唐逸信心十足:“她会喜欢上我的。”一定会的!   “虽然我经常缠着她,但我知道她从来只把我当成好朋友,如果她真的喜欢你,那么我会祝福你们。”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着,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每年的十月十日是帝唐的年庆之日,那一天,公司所有的员工都会聚集在一个别墅里,那里是帝唐公司专门用来举办宴会的场所。   除了公司的成员外,还有很多企业的老总以及一些市级领导干部都会前来,所以说这虽是帝唐公司的年庆,其实更是一场官商交流合作大会。   这是苏言第一次参加公司的年庆晚会,踏进正门以后,入眼的便是和想象中一样的富丽奢靡,宽广的宴客大厅、绮丽的水晶吊灯、绵软的波斯红毯、悠扬的小提琴音等等,一片灯火辉煌,一片流光四溢。   “言言,你来啦,过来这边。”   公司里的几个小姐妹叫应了她,苏言笑着走过去和她们一起,听她们八卦着在场男子的这些那些。   其实苏言并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宴会,身份的悬殊总是会令人不自在,不来不好意思,来了又觉得无趣。目光懒洋洋地逡巡起来,扫过满场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最后不自觉地停留在最中央的那个男子身上。   他,永远都是那么耀眼,那么闪亮;他,往人群中一站,永远都是众人追捧的焦点;他,就是唐逸。猝不及防地,他的目光望了过来,与她的对上,令她立刻局促地闪躲开来。   自从闹出绯闻以后苏言就一直故意避开唐逸,可是每次越闪躲流言就越是肆虐。她知道同事们都是开玩笑的,可那个当事人呢,他是怎么想的?   “苏言。”   正思索间,一个声音飘至耳朵,苏言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夏总。”   夏总,也就是她之前去实习的那家装修公司的老总夏冬明,没想到在这遇到了。突然,记忆的闸门开启,看到夏冬明的那一刻她顿时想起了这几天一直纠结的事情,她想起是在哪见过那个钱万里了。   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然后她觉得她得和这个夏总套套近乎,争取将那段残缺的记忆补全,这样,她或许有办法制住那只姓钱的老狐狸了。   苏言微笑着拿过红酒瓶,倒满酒杯,“夏总,好久不见了,我敬你一杯。”   夏冬明的脾性她早在装修公司时就略有耳闻,他是一个极爱喝酒的人,有酒万事好商量。所以,她要好好和他喝上几杯,顺便将事情的开头了解清楚,谁叫她当初只是见证了过程和结局呢。   唐逸的目光总是趁隙瞟向苏言,无意间发现她与夏冬明混在了一起,然后别具心思地看着她与那个男人相谈甚欢,看着她红酒一杯杯下肚,看着她眼波流转巧笑嫣然。   该死,那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这样子有多撩人,有多令人垂涎欲滴,有多让人心生觊觎。那一刻,他真希望他可以是她手中的那杯红酒。而她与那夏冬明又是什么关系,怎么喝得这么起劲谈得这么开心?   心里不爽的感觉越来越浓,唐逸的眉头很自觉地皱了起来。他真想不顾一切甩开周围的人跑去她身边夺下她手中的酒然后把她拽走,但是他不能,他是优雅从容万事不惊的唐逸,在众人面前,该有的风范还是要有的。   直到苏言终于同夏冬明停止了交谈错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后,唐逸才把心思放回了当前的洽商中去。许久之后,当他终于搞定这些难缠的人之后,眼角的余光瞥见那熟悉的身影离开了大厅,他也立刻脱身往外庭走去。   偌大的庭院里,幽静无风,月光如泻,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清远而宁谧。   唐逸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苏言坐在游泳池边的台阶上,澄澈的池水隐现出她的轮廓,随着池水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怎么出来了?”   苏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当看清来人是唐逸后,她突然有种惊喜的感觉在胸腔里蔓延开来。把眼神收回,她继续望着碧蓝的池水,声音轻轻地飘出口:“里面太闷了。”   唐逸挨着她坐了下来,颇有怨气地说到:“闷?我看你聊得挺开心的呀。”   “有吗?和谁?”苏言皱眉,她明明一直都在敷衍好不好,哪里开心了?   “比如……夏冬明。”   夏冬明……好吧,她承认和他聊天的时候确实眉飞色舞了一些,但她是带着目的的呀,她一直都在想法设法套他的话所以精神一刻都没有放松过呢,“那你知道我们在谈什么吗?”   “没兴趣知道。”看着面前那张因那个名字而绽放出的如花笑颜,唐逸的心头就像哽着一块大石,闷,非常闷。   不想知道就算了,哼!不行,她还是得说,如此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不能错过了。苏言调整了一下姿态,自信满满地对着身边脸色有些不悦的男子说到:“唐总,我想我可以让那钱万里签下合同。”   “你?”   “是啊,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只是有些诧异。”唐逸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而说着这话的她是那样的神采飞扬不容置疑,“苏言,你相信吗,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信。”   干什么要用这种饱含激情的语气来回答她,干什么要用这种深情款款的目光来看着她。苏言避开眼更不去理会他的话,只顾继续自己的话题:“那你把那份合同给我,我找个时间会会他去。”   “好!”他有很强烈的预感,她的出马,将会让这件苦恼了他许久的事情彻底解决。   空气仿佛变得稠密了起来,密得令人有些透不过气。苏言不想再继续呆下去,于是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那我先进去了。”   “等等,”唐逸也站起身,去到她面前,轻挑起她垂在肩头的发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霸道却不失温柔地说到:“以后除了在我面前,不许把头发放下来。”   “凭什么?”   “你散下头发太勾人了,我不高兴。”   苏言听闻嗤笑了一声,“你酒喝多了吧,你的不高兴可没有权利管我的头发怎样。”   说到喝酒,唐逸这才想起他刚有话要说来着,便立刻补上:“你很喜欢喝酒吧,女孩子少喝点酒。”她喝酒的样子同样勾人,他同样不高兴。   “女孩子就应该多喝酒把酒量练出来,这样以后就不会被灌醉被欺负啦。”   “以后……我替你挡酒,我保护你。”   什么意思?苏言的脑袋瞬间短路,她就呆呆地站在那儿,耳边反复回荡着他的那句话。   四周很静,丝毫不受大厅内嘈杂的影响,静得透出些暧昧;月光很柔,洒在她的身上,晕染出层层霞光;偶尔吹来的风轻拂起她的发丝,令其翩跹起舞着。   唐逸觉得,这样美丽的月色,这样美丽的娇人,如果不做点什么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于是,一手环上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低眉,毫不犹豫地吻上那诱人的红唇。辗转厮磨,探舌纠缠,将体内早就燃烧起的那股欲望之火彻底释放。   苏言一开始的推拒很快瘫软在了他的激吻中,接下来,她放任了自己在他营造出的绮丽梦境中。是梦吧,一定是梦,因为这种感觉太美妙,美妙得太不真实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离般,严重缺氧,她能感觉到他急促沉重的呼吸,能感觉他快如擂鼓的心跳。当他终于放开她的唇,却将她的身体一把搂进了他的怀里。   耳朵痒痒的,有温热的气息靠了过来,紧接着,一句轻柔的话语钻进了她的耳朵。   “言言,做我女朋友吧。”   第十四章 与狼共饮   苏言不知道那晚她是怎么离开的别墅,更不知道如何去回应唐逸的那句‘做我女朋友吧’。在他说出那样的话以后,她很迷茫,迷茫于他的态度以及自己的心念。或许是想要答应的,毕竟对他是有特别的情愫的,毕竟自己还年轻,即使他只是玩玩而已,也还输得起。但好像总有什么东西阻在那儿,让她不愿轻易点头。   所以,回去之后,在他的电话追进来继续纠缠之时,她断然拒绝了。   而那天以后,她就再没有见过唐逸,他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但苏言知道,他们就在同一幢大楼里,有时她会想到他,不知他会不会也偶尔想想她。她的拒绝定是刺伤了那位大少爷的自尊心,他定是不想见她了吧。   那份合同早已到手,是郑秘书送过来的。苏言觉得,她应该抛开杂念认真工作,不管怎样,在这一个行业上,有着她长久以来的梦想。她会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向上爬去。   而钱万里的事绝对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那么多人完不成的令那些高管无比头疼的事情,若是她摆平了,产生的影响会是巨大的。   所以,当她拿到合同的时候,她就殷勤地联系起了钱万里,只是他一直很忙没有空,一拖就拖了好多天。想必那钱万里也被帝唐的人烦透了,不是没有空,而是不想见。但唐逸说过,这个项目不能再拖了,每拖一天都是大量无形资产的流失。   如果,他还是没有空,那么她便直接甩出手中的筹码。这么想着,苏言再次拨通了钱万里的电话。   几个‘嘟’声过后,传出了嘈杂的背景音乐和人声,随后传来懒懒的一声‘喂’,苏言直奔主题:“钱总,请问你明天有空吗?”   “明早我要飞外地出差。”   “什么时候回来?”   “最快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坚决不等!“那你现在在哪儿,能不能腾出些时间来,关于那份合同,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次。”   “我在酒吧陪朋友喝酒,不过他们很快就会走的,要是你愿意的话,不妨来酒吧找我吧。”电话那头,钱万里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居然肯见她了,“地址?”   苏言赶到酒吧时已是接近二十一点,包厢里一片噪声鼎沸乌烟瘴气,她皱了皱眉头。钱万里立刻发现了她,并将她叫了过去。   一杯啤酒随即满上,摆在了她的面前。在大伙的热情下,苏言将酒杯见了底,在那些灼灼的目光下,她突然有种进入狼窝的感觉。   还好,那群闲杂人等很快就识相地离去了,偌大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了苏言和钱万里。   “苏小姐进帝唐多久了?”   “没多久,才几个月而已。”   “那唐总一定很看好你,他之前派来和我谈的可都是业界精英啊。”   钱万里没有想到帝唐会派她前来,这个他第一眼就觉得惊艳的美丽女人。从她找上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想,唐逸这次为什么会选择她,难道是想进行潜规则,送一个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大美女给他,让他春宵一度后在那张纸上签下自己的大名?这是很多老总都会用的招数,或许唐逸也是这个意思。   实际上,他不是真的不想见她,而是故意先躲着她,然后在她颓然之时与她见上一见,再然后……   对于他那透着暧昧的笑言,苏言淡笑着回答:“所以这次要反其道而行,精英完不成的事,或许我这只菜鸟可以搞定。”   “苏小姐很自信啊。”   那是当然,我握着你的把柄呢!苏言在心里这么说着,“钱总,我想这份合同你肯定很熟悉了,我方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五千万现付,再加上B市滨海别墅项目的合作权,这样你都不满意?”   “不是不满意,只是这是老祖宗留给我的财产,我怎么能轻易把它卖了呢?”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先去趟洗手间。”苏言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其实,去洗手间只是一个托辞。她有很不好的预感,那个钱万里对她心怀不轨,这样的感觉并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她的脑袋真真切切地晕了起来,以她的酒量,这几杯啤酒完全是小意思,跟白开水似的,没道理晕。那酒里肯定动了手脚,所以,她必须搬救兵。   掏出手机,打给谁呢?   不可否认的,第一个跳出脑海的名字——是唐逸。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去寻求他的帮助,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翻出孙阳的电话,然后拨通。   回到包厢,苏言重新在位置上坐好,闲扯了几句后便回到正题:“钱总,考虑得怎样?”   “不好意思,我还是坚持不卖。”   老顽固,冥顽不灵,逼她出杀手锏嘛!“这样啊,可是钱总,我听说景西装饰的夏总投资了一个工程,中标的正好是贵公司。有一天我去KTV的时候正巧遇见了夏总和钱总你,你们热烈地谈论着与我擦肩而过,当然那时我们还不认识。后来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又看见了你,当时你正在讲电话,好像是要付给对方一笔钱,内容我后来回忆了一下又去找夏总咨询了一番,然后得出了以下结论:   那个工程是公开招标的,以报价最低者得,当初一共有二十九家公司进行了投标,首轮筛选后剩余五家,贵公司正好是其中之一。为了拿下这个工程,钱总你就采取了不正当的手段也就是串标,你答应补偿其余四家公司一笔钱,这个数额有多少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他们答应了,于是他们都顺应抬高了报价,好让贵公司这个‘最低价’中标。钱总,我有说错什么吗?”   钱万里看着苏言,眉头紧紧皱起。   “所以钱总,你还是签了这份合同吧,其实你也不亏的。”苏言把合同推到他跟前,继续威逼利诱:“只要你肯签,我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证,这事我就当不知道。要不然,钱总的这番行为若被查出,罚款事小,取消贵公司‘预选承包商’的资格就不值得了。”   话落,室内一时陷入了静寂,两人同样保持沉默,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苏小姐,前途无量啊。”很久过后,钱万里出了声,随后阴沉着一张脸将合同拿到跟前研究了一番,确实,按合同上来讲他是赚的,只是这样的利益比较短暂。本来他就是犹豫不决希望以拖延时间来赚取更大的利益,而如今,他拾起桌上的笔,嘲讽道:“看来我不签都不行啊。”   合同一式三份,等他签完字盖完章后苏言留给他一份,然后把其余两份收回包中。   钱万里将各自的酒杯倒得满满,端起他的杯子绕到苏言身边说:“咱们签订了这么一份大合同,喝杯酒庆祝一下吧?”   说起喝酒,苏言意识到危险还存在,刚刚顾着说服他,忽略了自己身上的变化。现在事情解决,她才顿觉浑身燥热无比,而这热有着不断攀升的趋势,搅得她难受至极,于是她推脱到:“我酒量不行,再喝下去就要醉了。”   “怎么,这个面子都不肯给我?”   他的脸色明显不悦,苏言只能妥协:“那好吧,我就再喝一杯。”分了两口将酒饮尽,然后执起椅子上的包包,“不早了呢,我先回去了。”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钱万里伸手将她拦住,脸上开始露出荡漾的奸笑。   “钱总,你什么意思?”   “难得碰面,你就不陪我多喝几杯?”   对着他的笑脸,苏言冷冷道:“对不起,我回去还有事情。”   “这样吧,再陪我喝完这最后一杯,我便放你离去,如何?”说话间,她那空掉的杯子里又被他倒满。   “说话算数?”   “当然,钱某在商场纵横几十年,凭的就是诚信二字。”   哼,诚信!亏他说得出来,真不要脸!即使知道他的话不能当真,即使知道这一杯下肚可能会失去全部的抵抗力,但苏言还是说了个‘好’。她只是想借此拖延时间,希望孙阳可以及时赶到。   这一次,她慢慢将酒喝完,放下酒杯,苏言只觉头晕得不行,身上不但燥热,而且变得软弱无力,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而意志渐渐趋向了模糊。   她甩了甩头,努力保持清醒向门口走去,即将拉开门把手的时候,身后伸来一双爪子将她抱住并拖回了柔软的沙发里。   第十五章 酒店定情   苏言挣扎着起身,明知故问到:“你在酒里下了药?”   “对啊。”   “卑鄙!”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索性卑鄙到底。”钱万里说罢欺身上前,将苏言牢牢地压在身下,而他的手爪开始兴奋地不安分起来。   “放开我。”苏言拼命推拒,做着无谓的抗争:“你不是说喝完那一杯就放我走的么?”   “这种话你也信?”果然还是个涉世未深心机单纯的女孩啊。   没有力气,使得挥在那个男人身上的拳头都变得绵软无比,而心上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钻来钻去,她真想伸进手去使劲挠上一挠,好平息这难耐的闷痒。她将双手交缠着护在自己胸前,大声叫嚷着:“放开我听见没有!”   “真倔呀,我喜欢。”   钱万里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开了她抵御的手并将她的衬衫剥了去,一见那莹白的娇躯,他的手爪立刻迫不及待地抚了上去,那美妙的触感几乎让他欲望爆棚。   不得不说,他的抚摸让苏言燥热的心火降下了几分,但理智尚存,她只觉羞愤难当。真想一巴掌使劲朝他的脸上招呼去,但她做不到,她只能带着哭腔乞求:“求求你不要碰我好不好。”   “一会你就会求我不要停了。”   男子急促炙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几乎焚烧了她的每一根神经。眼越来越花,头越来越晕,身体越来越热,当胸前袭来一阵凉意的时候,苏言知道她的上身已彻底暴露。此刻,她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晚,她也是这样被那个人欺在身下,被他任意凌辱。   为什么孙阳还没有赶到?又要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恐惧了吗?身上再也使不出力气,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猥琐的男人伸出肥腻腻的狼爪向她的胸口袭来。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是强忍着不让它流出。   突然,门‘哐当’一声被踹开,救兵终于到了么?苏言睁开双眼,她以为她会看见孙阳,可是,出现在她眼里的是气喘吁吁脸色铁青的——唐逸。   这一刻,她是惊喜的,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他,但也是懊恼的,自己这样难堪的情形竟被他看见。   唐逸看到眼前那一幕的时候,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到如此委屈的时候,他的怒火是前所未有无法名状的。   “混蛋!”猛地冲上前,揪起钱万里的衣领将他拖离苏言,随即一拳狠狠地挥在他的嘴脸。还不解气,在对方偏斜的脸尚未来得及回到正位的时候,唐逸又是一拳砸了过去。鲜红的血丝立刻从他的嘴角溢出,与他赫然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钱万里呲着牙咧着嘴,他想还手,但是,于情是他动了对方的人他不对在先,于理,他清楚明白他的身手在唐逸面前只有挨打的份。他刚想说些什么来驳回自己丢失的面子,唐逸恶狠狠的话就凌厉地响起在了他的耳边,一字一句,震慑着他的耳膜。   唐逸说:“钱万里,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帝唐的人都敢动!这次的事,就算后果不严重,我也是会让你付出代价的,现在你立刻给我滚!”   钱万里灰溜溜地退出了包厢,他走后,唐逸的脸瞬间温柔了下来,夹杂着浓浓的怜惜。   苏言缩在沙发里,褪去的衣物已经穿好。她的牙齿用力咬着下嘴唇,咬到出血,很痛,但是唯有这样,才能刺激那不断沉沦的意志,才能抵御那迷乱不堪的欲念。   “苏言。”唐逸心疼地蹲在她跟前,看着她紧咬嘴唇克制自己的模样,他真想一把将她拥进怀中,可是这样,对她来说会不会太残忍。所以,他只是抬手顺了顺她额前凌乱的发丝。   “我没事,唐总,麻烦你送我回去吧。”   “好。”拦腰将她抱起,那微红的手臂立刻勾上了自己的脖子,绵软的身体更是使劲往他怀里钻来。若是平时,他一定欣喜万分,可是现在,明知道她正受着药力的折磨。   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苏言突然出声:“包包没拿,合同在里面,他签了。”   听着她的话,唐逸发誓,从这一刻起,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出了酒吧,唐逸的车就停在门口,苏言被他抱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她注意到这车并非是之前常见的那辆宝马,于是问到:“你换车了?”   “没有,这是我自己开的,宝马是去公司时才会用的,有司机接送。”   苏言企图不断说话来分散愈渐不受控制的思绪,但显然没用,体内的欲/火熊熊燃烧着,而旁边坐的还是她心仪的男子,这简直就是在摧毁她的意志。难受至极,她真想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没有心情再开口,只好一劲地咬嘴唇来保持清醒。   “好难受……唔……好热……”药力好像全部发挥作用了,在酒吧时的难受与这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口腔里充斥着血腥味,而疼痛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在排山倒海般的靡乱前根本不堪一击。她有预感,不用多久,她就会崩溃,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该死,那混蛋究竟给你下了多大的药。”唐逸猛地在一家酒店门口刹住了车,迅速下来,然后企图将苏言也抱下车。   “干什么?”   “开房,让你洗个冷水澡。”   “不要!”   “离你家至少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你想硬撑着?”唐逸说着作势将她放下,“那也好,如果撑不住需要我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一定全力配合。”   苏言无奈,只好同意。   在营业员暧昧的眼光下,唐逸拿了房卡立刻抱着苏言进了房间。   把她抱进卫生间后,唐逸就退出坐在了沙发上,听着里面传出的哗哗水声,他的心里百味杂陈。   很久很久过后,当他无聊得就快睡着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开了。他看见苏言走了出来,身上裹着洁白的浴袍,头发湿湿的垂在肩上,发尾处还有水珠滴落,小脸润红,带着有些迷惘的神情,直直撞进了他的心里。   苏言坐进沙发的边沿,与他隔着两人之距,撇撇嘴,轻轻地开口道:“我把衣服弄湿了。”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真的是实在忍不住了,才会直接让冷水从头浇下。   “没事,待会让服务员送一套过来。”唐逸靠过去,将他们的距离缩短为零,“还难受吗?”   “嗯,有点,不过没什么大碍了,至少看见你不会有犯罪冲动了。”苏言开着玩笑,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我倒挺希望你对我犯罪一下的。”   此话一出,苏言顿觉失误,跟花花公子开玩笑,吃亏的永远是自己。想以眼神反击他一下,却是望见了他那满脸痛惜的爱怜表情,“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痛吗?”唐逸的手想要去触碰那被她咬得红肿的嘴唇,只是万分不忍。   “当然,都没脸见人了。”明天去上班,那群腐女见了指不定会怎样想入非非呢。   “以后晚上不准再独自出去见其他男人,知道吗?”   这口气,怎么那么像是丈夫在告诫自己的妻子?苏言不以为然,“我这不是为了工作嘛……对了,我明明打给孙总的呀,怎么过来的是你?”   “我们刚刚在一起,他接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其实他跟我一起出来的,只是我先找到了你。”唐逸说到这个不免得意,但随即脸色阴沉了下来,“你还说,为什么这种事找他不找我!”   “你不是不想见我了么。”   “谁告诉你的?”   “反正那天以后你就再没找过我,也没出现在我面前过。”   “所以你认为我不想见你?”   “要不然呢?”   “事实是,我出差去了,前晚才回来。”唐逸挑了挑眉,“我想做的事,可不会因为种种阻碍而放弃,所以,言言,答应我吧。”   言言,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叫她了,听在耳里,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甩过头,苏言故作不知:“答应你什么?”   “做我女朋友。”   “你这个用情不专三心二意女友能用几大卡车装的花心大萝卜,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呢。”口是心非地说完,然后想要起身,奈何立刻伸出一只大手将她按了回去。   “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有些花言巧语有些俗套,但那绝对是我的真心话,你给我认真听好了。”唐逸将她的身子扳向自己,十分严肃地继续往下说:“在遇到你之前,我确实抱着游戏花丛的态度,我确实觉得现在玩玩将来随便找个门当户对温柔贤惠的女人回家传宗接代就好了。而你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我的心,那是一种自己都掌控不了的感觉,我很慌,我不要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牵着鼻子走,我不想去招惹你的,可是越抗拒越着迷,直到下定决心要让你来到我身边。相信我,这一次我真的是认真的。”   这段对白在她冲凉的时候他就已经演练过好几遍,所以说得很顺溜。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顿了顿后说到:“告诉我,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苏言不答反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不是喜欢,是爱,我爱你。”   “那就在一起吧。”   这一次,豁出去了,不管未来如何,此时此刻,她只想要顺其自然地去爱一场。   第十六章 许愿池边   苏言以为,像唐逸这种久经情场成熟稳重的人是不会花心思在细节上去讨好自己的女朋友的,而实际上,他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一样,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与她腻在一起。   恋爱后的第一个周末,苏言还在做梦,就被唐逸的电话吵醒了。睁眼看看时间,竟然已经九点多了,可真能睡,其实都怪昨晚玩得太晚。唐逸的车已经等在了楼下,她赶紧穿衣起床,洗漱一番后匆匆下了楼。   “要去哪儿?”   “先吃早饭,然后去哪你决定。”   苏言歪头思考了一下,突然有了主意,“我想去爬山。”   “那干脆去M镇吧,顺便带你看看那块地。”爬山的话就得去周边的城镇,市里可没有山,而M镇绝对是最佳选择,整个S市的名山几乎都集中在了那里。   天气不错,称得上秋高气爽,这样的日子总是十分适宜旅游出行。   两人一起吃完早餐后就直往M镇而去,路上有些堵,四十分钟的路程足足开了一个半小时,到那儿的时候已是午饭时间。本来苏言想早饭才刚吃干脆买点干粮带上山去,一边爬山一边把午饭解决,但唐逸坚决不同意,一定要先解决午饭再爬山。   “那我们就去旁边的小饭馆吃,不上正规的饭店好不好?”   “好。”唐逸宠溺地捏了捏她的手,笑笑道:“为什么不要上饭店?”   “我总觉得大家挤在一个空间里吃饭很有生活的味道,而不是隔在一个包厢里。不过,你一定不习惯吃这种大众餐吧?”   “谁说的,我也讨厌上饭店,我烦透了那些折腾人的饭局……你知道嘛,光一顿晚饭,我最多的时候要赶六七个场,很多时候往往这边还没吃完,就要赶去下一个饭局了。”   “那不是很累。”   “当然,你以为老板那么好做啊。”   苏言撇撇嘴,“那以后要是我和你在一起,岂不是连共进晚餐的机会都是奢侈的?”   唐逸一听,立刻信誓旦旦地说到:“不会的,我会尽量减少饭局。以前我认为男人为了事业可以把其他都放在一边,但现在有时间的话我更想和你在一起,一起做任何事情。”   “这话我爱听。”下了车走在他的身边,苏言任他牵着自己的手,这样的感觉很是美妙,“有机会的话我做饭给你吃呀。”   “言言,为什么你好像什么都会呢?”   “没有啦,很多都只是略懂皮毛,不过做饭倒是我拿手的。”   “那我有口福了啊。”   两人嬉笑着进了一个不大但很卫生的排档,简单点了几个小菜就吃了起来。苏言没想到会在这样的他乡遇上故知,当她正嚼着美味的鸡丁时,视线就扫到了窗外一张熟悉却久违的脸庞,而恰巧这时,对方的目光望了过来,与她的撞在一起。   她看着那个身影对旁边的女孩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直往里面而来,一会儿的功夫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并兴奋地同她打起了招呼。   “杨晨,好久不见。”苏言咽下饭菜,讪讪地回应他。这个叫杨晨的男人,说起来与她关系匪浅,但她只对唐逸介绍说是她的老乡。   一番客套后,苏言指了指窗外的女孩问杨晨:“那是你女朋友吧,带她来玩?”   “嗯,来玩的,顺便和我爸过来与这里的几位医师进行学术上的交流。”事实上,目的应该反过来说。   “你果然还是从医了。”   “是呀,现在在我爸的医院里实习呢。”杨晨苦笑了一下,随机脸色变得有些局促,他试探道:“最近有回过Z市吗?”   “没呢。”经他这么一说,苏言觉得确实得抽空回去看看了。见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忍不住问到:“怎么了?”   “没……只是突然见到你有点激动……女朋友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唐逸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言言和那男人的关系,依他来看可不止老乡这么简单,但她不说,他就不会去追问,就像她也从来不会计较他与之前那些女人的过往。   这双手抱过多少女人?这些甜言蜜语向多少女人说过?这个副驾驶的位置有多少女人坐过?等等等等,这些任何一个被他垂青又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的女人都会问到的问题,她从来不会问。   对唐逸来说,苏言确实是与众不同的。   吃过午饭的太阳有些热烈,一如前来旅行的游客们的热情。古韵狭小的卖票窗口前,熙攘的队伍站了长长一条,买好票的人立刻同伙伴们一起向着里面的灵山而去。   灵山是M镇最负盛名的山峰,它的地势很陡,有些地方极难行走,爬上去相当累人。而为了领略山顶上那绮丽绝美的风景,再累都是值得的。   几次休息过后,唐逸和苏言总算到达了山顶。因为是周末,山上的人特别多,比肩继踵的。唐逸始终紧紧抓着苏言的手,一起慢悠悠地踩着脚下的细石路面,一边闲聊。   “我读大学的时候经常和同学来这儿爬山,你喜欢爬山吗?”   “几乎不。”   “也是,像你们这些资本家都忙着挣钱,有活动的话也是去那种风月场所对不对?”   “不全对,若是谈放松的话,比起风月场所,我更喜欢打球。”   “篮球吗?”以他的身材,确实挺适合这项运动的。   “不止,只要是球,我都会,而且很精。”   “那排球也精?”   唐逸知道她想问的其实是什么,于是坏笑着答道:“嗯,尤其是沙滩排球。”   苏言一听立刻激动了,“所以那次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对啊,我故意的,故意不配合你,故意输给她们,只是有意想要吻你。”   他的笑容此时更甚,有欣然、有得意、有满足,就像一道柔和的太阳光,毫无保留地直射进苏言的心底,暖暖的,让那里顿时软成一片。   山上有座寺庙,两人象征性地进去拜了拜菩萨。出来后随意地兜兜转转,穿过一个个假山石洞,顺着蜿蜒的小道,最终挤进了一个正方形围满了人群的池边。   池水清澈见底,透着一圈圈碧绿的光泽,耀了人眼,而更耀眼的是池底满铺的硬币,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池中没有荷花,也看不到鱼趣,有的只是最中央的一个雕像。半高的石台上,一个娃娃骑着一条金鱼,他的手上捧着一张微卷的小荷叶,脸上挂着灿烂无比的笑容。   周围的人群不停地向池中央扔着硬币,有这样一个说法,硬币丢得越多,此人的运气将会越好。而人们的目标总是盯准了娃娃坐着的石台更甚者他手中的荷叶,因为传言中,这样收获的运气会更大更好。   还有一个说法,就是在扔硬币前许下愿望,如果能丢进荷叶中,那么愿望就能成真,反之落空。人们一般不会轻易许愿,害怕因自己的失手使得愿望破灭。   唐逸自然是对这些言论嗤之以鼻的,他就站在一旁看着苏言扔得起劲外加贡献出自己身上所有的硬币,那丫头手劲真差,扔了这么多没一个落在石台上更别说荷叶里了。他看得有些心痒,于是拿过苏言手里的一枚硬币,煞有介事地向着那个娃娃丢去。   “哇,进了进了……哎呀,又跳出来了。”   硬币呈抛物状落向荷叶,明明都进到里面了,居然又弹跳了出来。唐逸不敢置信地望着硬币跌落在石台上,一阵怅然若失。   苏言看他一副懊恼的样子,试探着问到:“怎么了?你刚刚许愿了?”仔细回想,他确实拿过硬币后没有直接丢出,而是停顿了一会的。   紧接着她的话,唐逸仿佛听到了笑话般地回到:“你觉得我会干那种幼稚的事吗?我只是不爽没做到最好而已,你知道的,我向来追求完美。”   “还有最后一个硬币,你再扔试试?”   “不扔了,你扔吧。”   其实,唐逸说了谎,他的确许愿了。和在菩萨面前一样,他希望和苏言白头偕老。他当然不相信硬币落空愿望就落空这种无稽之谈,但心里总是有些不快的,不过他想,就算小娃娃不能成全他,还有菩萨保佑着呢。   第十七章 越来越爱   那天下山的时候已经不早,山的那边,夕阳的余晖映得天空昏黄一片,极美极美。   本来唐逸计划着爬完山后就去看那块地的,不过向停车场走去的时候,看着苏言一副疲累的样子,他临时改了主意,“累了吧,咱们今天不回去了,明天再去西塘街转转。”   “那街我去过好几次了,你忽悠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可以,我在这座城市呆了四年,好玩的地方我基本都玩遍了。”   “不一样,以前你身边都没有我。”   一句话立刻让苏言缴械投降,那就不回去吧。她当然知道不回去意味着什么,而对于唐逸,她早就决定了付出一切。   M镇的景致越入夜越璀璨,不同的元素相互辉映,那一片灯火通明,那满眼的绮丽霓虹,那川流不息的名车潮人,那醉生梦死的靡靡之音,交织在无边的夜色中,流光溢彩。而人们的夜生活,正酣畅淋漓地上演着。   唐逸打了个电话后就将车开到了一座酒店前,先将苏言放下,然后自己向停车场驶去。   抬头,‘君皇大酒店’五个气势磅礴的大字顿时映入苏言的眼帘。虽然她不是本地人,但也知道这‘君皇’是M镇上唯一一个五星级的酒店。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站在离她五米开外的地方翘首张望起来。当唐逸折过转角向着她而来时,西装男子立刻迎了上去,“唐总。”   唐逸看了他一眼,任他跟在自己身后,一边走一边问到:“都安排好了?”   “是的。”   待他们走近后,苏言望了一眼那男子胸前的铭牌,原来是这个酒店的总经理,如此毕恭毕敬地跟着唐逸,唐逸的面子还蛮大的嘛。   三人坐着电梯一路到了最上层的总统套房里,西装男子交待了些琐事后就退了出去。   房间里,柔媚的灯光洒下,飘逸的窗帘将整个空间映衬得更加绮丽。两人的呼吸交织着,喷薄进本就渲染了暧昧的空气里,一丝一丝,撩人心弦。   苏言径自坐进沙发中,看着唐逸关门落锁,看着他转身倒茶,她没话找话地问到:“你跟这儿的老板很熟?”没登记就住了进来,又是最奢华的总统套房,没点交情恐怕不行吧。   “嗯,相当熟。”   苏言就着他的表情端详了会,然后惊呼道:“不会就是你吧?”有这个猜测不是无根无据的,而是,他的笑容实在太诡异了。   “的确,就是我,”唐逸笑着将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以后我们会经常来这儿住的。”   苏言本以为他这话的意思是,以后会经常带她来M镇玩,后来一想,觉得应该与那块地有关,只要项目启动,他就少不了要往这儿跑,然后假公济私地把她也带来。“对了,你还没带我去看那块地呢。”   “别急,我记着呢。”   片刻,两人都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尤其是被唐逸那样看着,苏言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躲开他热烈的视线,她局促地起身:“那……我先去洗澡。”   “一起洗吧。”唐逸拉住她,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氤氲着若有似无的魅惑,以及掩藏不住的强烈期许。   苏言的心突的一怔,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真正面临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惶恐与羞涩的。但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回应,就被唐逸拉进了卫生间。   她怔怔地望着唐逸打开了淋浴头,怔怔地望着他脱了衬衫脱了长裤,怔怔地望着他来到自己跟前。他的嘴唇掀动,挑逗的话语随即吐出:“怎么了,要我帮你脱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你先过去。”   密闭的空间里,明晃的镜面被雾气染得迷蒙一片,模糊可见两具赤裸的身体,隐隐绰绰。‘哗哗’的水声覆盖住满是暧昧的气息,清晰可闻。   同处一室,袒呈相见,近在咫尺,情难自禁。男女之间的情/欲一触即燃,亲吻,拥抱,交缠,一切的发生都始于最初的欲望以及相悦的两情。   唐逸抱着苏言从卫生间辗转到柔软的大床,从一开始的温存遣惓演变到生猛火热,每一个亲吻每一次占有都让他无比满足,幸福感油然而生。   激烈的运动过后,他将苏言紧紧搂在自己的怀中,拂开她额前有些湿/濡的发丝,看着她酣然入梦,然后他才满足地阖上了眼。   第二天,苏言不知道天有没有亮,反正她还很困不愿睁眼。可脸上总有痒痒的感觉,她只好颇有怨气地睁开一只眼,原来是唐逸正在亲她,此刻,更是满眼含笑地望着她。   一想到现在的处境,一想到已发生的事实,她的怨气立时变成娇嗔:“我还想睡会。”   “好,睡吧。”   “你看着我我睡不着。”   “昨晚我也是看着你的,那会你可是一下就睡过去了。”   “那不是累了嘛!还不都是你害的。”激昂的气势很快委顿,到最后变为蚊吟般的细声:“昨晚……那个……是不是……嗯……有些介意?”   唐逸并不确定她所指的是不是自己所认为的,于是问到:“哪个?”   “就是……嗯……第一次什么的……我……不是……”话到这里,她想他应该明白了。   “想听实话吗?”   苏言点头,薄毯下,唐逸搂在她腰间的手收得更紧。   “谈不上介意,只能说是为自己惋惜,没有在最早的时候遇见你。不过,以后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好不好?”   苏言再次点点头,直把头点进了他的胸怀之中。   叶子曾这样形容过她,说她外柔内刚,不管在工作上还是日常生活中,都能展现出绝对的强势。但也有小鸟依人的时候,那是只有在爱人以及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面前才会展现出来的,很对立又极端的两面。   两人起了床吃完早饭后就驱车直往西塘街而去。   西塘街是M镇最有历史的一条街,也是全镇的旅游聚集地,整条街长约十六公里,中间是贯穿南北的河流,两边沿街设了各种各样的商铺,夹杂着数个历史遗留下来的名园景点。   狭窄碧绿的河流中,一条条小船飘荡在上面,晃晃悠悠。船头,身穿蓝衣头扎蓝巾的船娘摇曳着手中的船桨,嘴里哼着当地的民谣,满载着游客穿越过这条古老的街道。   唐逸揽着苏言坐在船舱里,说实话,来西塘街那么多次,却是第一次坐上这小船。以前,也是带女伴来玩,只是根本就没有那兴致与之同船游览,或者说是不屑吧,觉得这种行为很幼稚很可笑。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愿意陪她做自己原本认为不可能的事,并且乐在其中。   苏言听着船娘的歌唱,虽然听不大懂,却还是觉得那样美妙,她发自内心地感叹着:“我好喜欢这样的环境,小桥流水,古街商贩,树影歌声,好美。好像就算有再多的心事在这里都会融化掉,心里静谧得清然一片。”   听了她的话,唐逸眉开眼笑:“果然,我把项目定在这儿,是无比明智的决定。”   “那块地在北街么?”   “你怎么知道?”   “我们刚刚从北街过来,一路遛达到了南街,然后在南街上船往北街而回。做老板的人都是心思周到的人,你肯定不会再带我走回头路的,所以,那地肯定就在我们下船的附近。”   唐逸赞赏地点点头:“完全正确。”   满是树影的河面上,小船飘荡着前行着,很久过后它才慢悠悠地停下,靠在出口的地方。乘客们纷纷下船,唐逸牵着苏言跟在人群后头,踏过石板桥去到对面,停在一个败落的木门前边。   不难看出,这个木门年代非常久远了,左右对开的门扉只剩下了右面一扇,也是摇摇欲倒的样子,顶上的牌匾倒还顽强地横在那里,斑驳了痕迹,隐隐现出四个大字:盘宁草堂。   “就是这里啊?!”苏言咂舌,这块地她进进出出不知看过多少回了呢,原以为会藏在什么不易发现的地方,竟然就在这堂而皇之的北街入口处。   “是啊,走,进去转转。”   从那个形同虚设的木门进去以后,苏言不无感概到:“原来这里面还挺大的嘛,怎么不开发一下,这么空旷的地方任由杂草丛生,无人问津,真是可惜了。”   唐逸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很早之前钱万里的祖父将这块地买了下来,在这里办厂,后来厂子规模大了就搬出去成立公司,这块地就空了下来。再后来也就五六年前的时候,钱万里重新整顿在这里开了茶庄,不仅没赚反而赔了不少,于是也就放弃了,对它不管不顾的,成了如今的这片荒凉。”   “能告诉我你的计划吗?”   “我就想在这里造一个古典小园林出来,不瞒你说,我有一个搞影视制作的朋友,他们明年正好有一部古装戏要来M镇取景,我也已经和他沟通好了,待我的项目落成,他们就过来拍戏,主景将是半年后的这里。这个收益,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然后呢,等他们走后,对外开放,赚取门票钱?”苏言问到,随即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对,肯定不是这样的。”   “哦?”唐逸挑高眉,饶有兴致地等着她的下文。   “你那么精明,一定知道这样的利益不大,毕竟,M镇的景点虽都集中在这条街旁,游客量可以保证,但来这里玩的人行程基本都只有一天,一天中,他们肯定不会舍弃那些历史遗留名园而出钱来你这个新建的仿古小园林,就算压低票价也不一定能吸引游客。这种寻常的经营模式没道理会让你如此煞费苦心,所以我说,肯定不是这样的。”   “言言,你是看过设计图的,不妨再猜猜我的目的是什么。”   提到设计图,首先浮上苏言脑海的就是连成排分散在各处的房屋,仿古的,除了几间平房,其他都只有两层高,她数过,一共有三十二座。   “啊,我知道了!”稍加思索后,她得出以下结论:“这条街上的生意向来好,只可惜店面不够,所以你想将这里免费开放,然后把房子租出去。这儿地理位置好,大多游客都先从这过,他们的生意肯定会比外面好,就算租金比普通的店面高,他们也会争着抢着租上个一两间。且不说管理费什么的,光租金就是个庞大的数字呢,对不对?”   此时此刻,唐逸的赞赏完全写在了脸上,享受着掌心的细腻触感,他说:“言言,我一直都觉得女人太聪明了会变得不可爱,而你,却让我越来越爱。”   第十八章 他的名字   M镇的项目很快就启动了,那片场地的周围迅速竖起了简易围墙,中间很多碍事的树木都被砍伐了去,能留的争取在日后的施工中尽量保留,毕竟这些树在这里也有好些年头,很有古韵。三四台挖机同时进场,开挖原有的那个早已干涸的水池,并且将场地平整一下。   这是苏言第一次亲身参与到工程中去,唐逸让她跟着项目经理将现场管理好并做好资料,他还说:“吃工程这碗饭的话,你在办公室里呆一年,都比不上勤跑工地一个月。”   本来唐逸是用不着常到现场的,但苏言在这,他也就整天忙完了事就赶紧往这跑,晚上一起吃饭一起回去,有时晚了又疲累的话就直接在‘君皇大酒店’住下,省得再赶回去。   “言言,明天咱不去工地了,我爸妈旅游回来,明早九点的飞机,你和我一起去接机吧,正好介绍你给他们认识。”   “你爸妈?”彼时,苏言正和唐逸窝在酒店中,听他这么讲,她不再顾着去擦湿漉的头发,蹙起眉有些担忧地说到:“会不会很严厉,我看那些电视小说中都把豪门父母塑造得挺可怕的,通常他们一出场,接下来就要棒打鸳鸯了。”   唐逸听闻嗤笑了一记,随后接过她手中的毛巾,一边温柔地帮她擦拭一边宠溺地回答:“你这小脑袋还真会瞎想,放心,我爸妈绝不像电视小说中那样,他们都很和蔼的。”   “可我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啊,到时候紧张怎么办?”   “我有和爸妈提起过你,我向你保证,他们喜欢你还来不及,所以不用准备,顺其自然就好了。”   “他们又没见过我,凭什么喜欢我?”   “因为我喜欢你啊,这是我第一次承认喜欢一个人——不对,是爱——言言,我爱你。”唐逸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看到苏言的笑容在他眼前绽放出绚丽的幸福光彩,满足之余,他有些酸酸地抱怨到:“说起来,你好像从没对我说过这三个字呢。”   “没有吗?”   “没有。”   “好吧好吧,”苏言撇撇嘴,在他满含期待的目光下,扯动嘴唇吐出了五个大字:“逸,我也爱你。”   虽然她的话有些含糊,但唐逸还是分辨了出来,只是,“这么轻,说给蚊子听呢?”   苏言作无辜状:“说给你听的呀,怎么,你变成蚊子了?”   “是啊,我变成蚊子了,我现在就要咬你。”   “蚊子是不咬人的。”边说边嬉笑着躲开他说来就来的攻击,只是躲着躲着,就被迫躲到了床上,然后便彻底被他吃得死死了。   这夜,苏言放宽心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第二天到了机场之后,她还是紧张了起来,尤其是当广播中宣布唐逸父母所乘航班抵达的时候,紧张的情绪瞬间提升。   而令苏言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唐逸的父母她竟然见过。是的,当唐逸指着前方的一对男女向她说着‘言言,那就是我爸妈’的时候,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跟着唐逸迎上前去,并找准了时机叫人:“叔叔阿姨,你们好。”   “你就是苏言吧。”安落微笑着打量起眼前的人,那个令她骄傲无比的儿子坦言说爱的女子,乍一看果然美得赏心悦目,再一看顿觉熟悉,随即她激动地开口:“我们有见过,也是在这个机场,当时我高血压发作,你给我递水的,还记得吗?”   “嗯,我刚刚也认出来了。”苏言附和着,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当初遇上的陌生人,竟在这个未来的日子里成了她所爱之人的爸妈,或许在更未来的日子里,他们还会成为她的爸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是微妙得不可言喻。   “原来你们早就见过了啊。”唐逸也显得有些激动,本来他虽然嘴上对苏言说他爸妈很和蔼要她放心,但其实他心里也是没底的,毕竟爸妈以往给他介绍对象时总是奉行着门当户对的原则。如今看两位长辈的脸色,形势一片大好啊。他安心地把话题转到另一个人身上:“对了梦瑶,刚刚没来得及问候你,怎么你和我爸妈在一起啊?”   “我和唐叔安姨有缘呗,登机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你呀,终于不把我当空气了吗?”   随着这声近乎娇斥的埋怨,苏言这才注意到两位长辈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看上去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小巧玲珑,一身合体的休闲服,头戴橘黄色的鸭舌帽,脸上粉黛略施很是清爽,透着一股逼人的青春朝气。   苏言的脑中立刻冒出了两个问号,此人是谁?和唐逸什么关系?   她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对方在她的迎视下来到她面前并开始起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江梦瑶,是唐逸的邻居,你叫……苏言?!”如果没听错的话,刚刚安姨是这么叫的,而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名字,她也不会如此积极地去打招呼。   “对啊。”   “你,认识一个叫陆遥的人吗?”   陆遥……当这个名字突然被提起的时候,苏言猛地一怔,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都为之一颤。陆遥……当这个名字被一个陌生人当面叫出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半天,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我确实有个弟弟叫做陆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所指的陆遥。”   是她,没错了!可是,弟弟,这又是怎么回事?带着疑惑、嫉妒与不服,江梦瑶肆无忌惮地将苏言打量了个遍。就在她刚要继续发问的时候,就看见她家的司机老王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对不起小姐,路上有些堵,我晚点了。”   “没事。”江梦瑶把行李递过去,顺便将视线从苏言身上移开,算了,要探知的还很多,以后再问吧。转过头,微笑着向唐逸的父母告别:“唐叔,安姨,那我先走喽。”   安落朝她挥手,“代我们向你父母问好。”   “我会的。”   江梦瑶离去之后,唐逸等人也离开了机场,往家而回。   唐家的那个豪宅,苏言是去过几次的了。记得第一次去那儿的时候,她本以为会看见满屋子的佣人保姆,他们会穿着统一的服装,忙着各自的琐碎之事。但是没有,偌大的房子里,居然连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   对此,唐逸解释说:“我不喜欢让无关紧要的人占领我的地盘。”   “那打扫卫生什么的呢,你亲自动手?”   “有钟点工啊。”   “好吧……你爸妈经常不在家吗?”看到他点头,她不禁唏嘘:“那你平时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岂不是很空虚?”   苏言所谓的‘空虚’是相对于空间而言的,唐逸知道,但他还是径自往心理上想去,所以再开口时满是邪魅的认真:“言言,你说对了,反正你也一个人住,干脆搬来和我一起吧。”   “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但我的提议绝对是万分诚意的。”   “……叶子很快就回来了,我马上就不是一个人了。”   “现在不是还没回来嘛,就算回来了你也不必再回去呀。言言,我想你,我想抱你,我想抱着你睡。”   他的话已经相当露骨,苏言却只是呵呵一笑,“以后再说吧,适当的距离能保持住美感,一直在一起会腻的。”   “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   “不对!如果不相信你,当初就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如果不相信你,之前就更不会上你的床了!”   “对不起言言,是我操之过急了。”   爱上苏言之后,唐逸觉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以前,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如今,他变得患得患失。对苏言的爱,仿佛藤蔓般长在他的心上,每天都在以惊人的速度茁壮成长,攻城略地,总有一天,会将他的心塞得满满。   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被感情牵着鼻子走的一天,但对方是苏言的话,他就心甘情愿。也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爱她到了如此地步。   第十九章 右边酒窝   午后的阳光轻轻柔柔地透过落地窗,洒进屋里,洒在摆着两杯红茶的茶几上,折射出晶莹的丝丝光线,有些耀眼。   安落起身将一边的纱帘拉上,挡住了些许阳光,随后回到沙发里继续和苏言聊天。对于那个女孩,她是喜欢得不得了的,大方得体,美丽善良。更重要的是,她那宝贝儿子爱这女孩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要不然他也不会把那玉坠给了她。   看着她脖颈间那凝如羊脂的坠子,安落微笑着问到:“言言,唐逸有没有告诉你这玉坠子的意义?”她已经亲昵地称苏言为‘言言’,并让她唤自己为‘安姨’。   意义?苏言摇摇头,当初唐逸给她的时候并没有多说什么啊,“什么意义?”   “承诺,或者说……一生不变的爱。”安落仿佛陷入了回忆般地淡淡道:“这玉坠本是我母亲的,她一直戴在脖子里,弥留之际给了唐逸,那时候她说,‘等你遇到一个你想疼爱一辈子呵护一辈子的女孩时,你就送给她’。我很高兴,那么多年后,这坠子终于有了新主人。”   “这……”听到这些,苏言的心中满是感动与欣喜,感动的是唐逸对她的爱,欣喜的是安姨对她的认可。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回应那番话,可是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矫情,一时间有些尴尬起来。   而安落并没有给她真正尴尬的机会,很快地,她就径自往下说去:“言言,我们家逸很像很像我。你知道吗,当年我也是心高气傲,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里,直到遇见继尧——也就是唐逸的父亲——我为了他做过很多疯狂的事,在我一度以为我要失去他的时候,我恨透了这个世界,我折磨自己,我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去了,还好,继尧并没有抛弃我,他最爱的还是我。所以,千万不要伤害唐逸,那样的结果,我连想都不敢想。”   “安姨你放心,我爱他,我不会伤害他的,永远都不会!”   她的话是那样坚定不移,一字一句,敲在安落的心上,让她无比欣慰起来,“晚上有个饭局,就在梦瑶家,是她父母为我们准备的接风宴,一起去吧,正好介绍你给他们认识。”   苏言记得江梦瑶说她和唐逸是邻居,所以她以为,江家应该就在隔壁不远处。但她错了,两家的距离,足足有一刻钟的脚程,虽然在同一个别墅区内。   江家和唐家的格局很像,装修风格也大同小异,内敛又张扬,温馨又富丽。唯一不同的就是,江家的宅子里,随处可见穿戴整齐的仆人。   一番客套过后,众人纷纷入座。   苏言被安排在唐逸的右边,而她的右边,是江梦瑶——那个她总觉得透着些许敌意的江家千金。她能感觉到那江大小姐总是有意无意地将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带着浓烈的探寻意味。   饭桌上,四位长辈和乐融融地谈论着,感叹时光的飞逝,感叹昔日的孩童已快成家,并回忆着自己孩子的童年趣事,总是将一桌子的人都逗得咯咯直笑。   “言言,梦瑶,你们俩笑起来都有小酒窝呢,而且都只有右边一个。”   安落惊喜地发现了这一现象,苏言听闻笑了笑,而江梦瑶却是瞬间愕然,但很快,她也挤出了一丝笑容,姿态优美,却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笑容里的苦涩。   三年前,她刚到美国不久,有天晚上,她和一群新认识的朋友在酒吧里拼酒。尽兴地喝着说笑着,却总感觉有两道视线在盯着她。不着痕迹地搜寻开来,于是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男子,她的视线,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他深邃的如墨般的眸子里。   他就坐在那儿,轻晃着手中的红酒杯,明暗交替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衬得他恍若暗夜里的妖精一般;他的眼睛,漂亮得就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明星,熠熠生辉;他的周身,却散发出一种强烈的落寞感,惹她怜惜。   那一刻,嘈杂的音乐纷乱的人声仿佛都静止了,她只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超出频率,响如擂鼓。原来,真的是有一见钟情的,原来,眼神真的是可以吸引灵魂的,原来,真的会有那么一种感觉,仿佛宿命般,震撼了全部的神经,占据了所有的思维,那种感觉就叫做——原来是你!   他一定也被自己吸引了吧,要不然干嘛这么盯着她瞧呢。哎呀,刚才笑得那么猖狂,实在有损她的淑女形象,不行,要矜持。她敛起笑容,端庄地饮酒,从容地聊天,淡定地微笑,期待着他的靠近。然而,他的目光却再也没投放在她身上,实在忍不住,她率先离开了座位。   “你刚刚在偷瞄我。”她的话说得轻快,内心却是紧张得要命。   “对不起,失礼了。”   他的声音,明明悦耳得就像泉水叮咚,却冷漠得不带一丝感情,他的脸上维持着那份哀伤,而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她的影子。热情如她,终是抵挡不住他的淡漠与不耐,她只好悻悻地转身离去,他的话语却突然飘来:“你的酒窝很好看。”   “真的吗?”她惊喜地回头,开心地笑着,她想,她的酒窝一定又跑出来了,因为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了她的脸上,原来,他看的是她的酒窝啊。“可我朋友都说,只有一个酒窝,一点都不对称,难看死了。”   “很好看,只在右边的酒窝,是最好看的。”   收回思绪,她自嘲地勾起嘴角。呵呵,所谓的好看,竟是这么回事啊!   想到这里,江梦瑶再也没有了心情,食不知味地挨到了晚餐结束,然后推说自己不舒服上楼休息去了。江、唐夫妇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唐逸则陪着苏言在院子里散步。   庭院深深,凉风习习,夜空中,满是星星的笑脸。不用太多的点缀,只是这样,牵着爱人的手,十指相扣,不疾不徐地迈着相同的步伐,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累了,坐一会吧。”苏言拉着唐逸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若无其事地说到:“当时江梦瑶出现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是你妈给你带回来的未婚妻呢。”   唐逸不由得皱了下眉,“那丫头小时候倒是很粘我,我也察觉得出她的爱慕之心,但自从去过一趟美国之后,她就真的只是把我当做哥哥了。我想,她一定是在美国遇到了她的真爱,要不然后来也不会常常往美国跑了。”   “怎么,人家不喜欢你了,失落了?”   “言言,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唐逸不是没有看出苏言的故作轻松,不是没有看出她从出来就一直暗藏的某些心绪。直觉告诉他,与梦瑶口中的那个陆遥有关,她的弟弟?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一早就想问,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或许下一句话,他就应该把话题引到那上面去了。   “她长得挺好看的。”   “那又如何,我只喜欢你,再说了,她可没你好看。”对方果然因他的话而笑逐颜开,他迟疑了一下,随即郑重地问到:“对了,你还有个弟弟?”   “嗯。”   “……亲弟弟?”   苏言点了下头,很轻,又很重。   唐逸不禁懊恼不已,他突然意识到,对于苏言的家庭,他竟然一点都不了解,而苏言的表情让他觉得,她是不想提及这个弟弟的。小心翼翼地,他握上苏言的手说:“言言,我错了,我是个不称职的男友,对你的家庭都没了解过。我想了解,了解全部,你一点一点慢慢告诉我,好不好?”   “好。”苏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本来就打算要告诉他的,只是时机问题。故事很长,她尽量长话短说:“其实准确来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他的爸爸是我的继父,我的妈妈是他的继母。大概在十多年前吧……”   第二十章 家庭矛盾   那一年,苏言七岁,她跟着妈妈苏聆月离开了许天明——那个烂赌成性、赢了喝酒撒疯输了打骂老婆孩子的男人——她的父亲。也是从那时候起,她跟了母姓,改姓苏。   那一天,天空碧蓝得仿佛刚洗过一样,白云就像棉絮般松松软软。站在陌生的客厅里,看着那陌生男孩敌视的眼神,苏言觉得,这个所谓的今后的家,同样是不会温暖的。   “我妈妈已经死了,她才不是我妈!”   小男孩凌厉的话语响彻在耳际,苏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妈妈是她一个人的,她才不要他来和她抢呢。而那个正蹲下与她平视的男人——这个屋子的主人——她也不会喊‘爸爸’,即使妈妈已经改嫁于他,即使他那样慈爱地对着她微笑。   妈妈告诉过她,那个男人叫陆清远,是本市的副市长。他的独子,那个充满敌意的男孩,叫做陆遥,比她小一岁。   当晚的餐桌上,苏言并没有看见陆遥,桀骜如他,定是不屑与她们母女同桌吧。整桌的菜色,几乎都是她和妈妈喜欢吃的呢。   苏聆月看着对面空缺的席位,轻淡地说到:“以后还是你和陆遥先吃吧,别委屈了他。”   “没事,一会让张妈送些饭菜上去,小孩子总是会闹些情绪的,过些时候就好了,我就怕委屈了你……不用管他,我们吃吧……来,言言,你最爱吃的鸭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是我的女儿,我最宝贝的女儿。”   苏言承认,当她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她的心被触动了。她的亲生父亲都没把她当成宝呢,这个对她来说可谓陌生的男人真的会疼她爱她吗?   而后来的日子里,陆清远对她的关心绝对是无微不至,对她的宠溺绝对是无所不及。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抱抱她,然后问她有没有想他,尽管通常得不到回答;每个周末都会带她出去玩,陪她坐过山车,陪她吃她喜欢的甜品,为她买漂亮的公主裙。   “你得意了吧。”走廊上,陆遥挡在苏言的身前,冷凝着脸斜视她。   对于他的拦堵,苏言有些诧异,因为有她在的场所,他从来都是避之不及的,没想到这会儿竟主动出现了。   这些天来的相处,苏言知道妈妈是很爱这个家的,或者说很爱这个家的男主人,而她已经很久都没见妈妈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幸福了。对陆清远的态度,她也从一开始的冷然不语变成了如今的微笑相待,她会叫他叔叔,会接受他对自己的好。   而陆遥,她想她能理解他的感受,所以此刻,她是有些心虚的,但心虚不代表她会示弱,“我比你大,你该叫我一声姐姐。”   听闻,陆遥直接冷哼了一记,“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母女俩赶出去的。”   “你连和我们一起吃饭都不敢,又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谁说我不敢,我根本是不屑。”   “依我看就是变相投降,有本事你就不要避开我们,要战斗,总不能一直缩着吧。”   “走着瞧!”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后,陆遥气昂昂地走开了。   到了晚餐的时候,楼上传来一声剧烈的关门声,接着踢踢踏踏的步子由远及近而来。   “陆遥。”苏聆月惊喜地叫出声来。   他果然出现了,苏言在心底笑着。她知道,妈妈最希望的就是陆遥能和他们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玩耍。这几日妈妈一直为了这些事忧心忡忡的,她看着心疼。   张妈立刻激动地为他拉开椅子盛好饭,“少爷,快坐。”   席间,苏聆月殷勤地去为陆遥夹菜,陆遥立刻用手挡在了碗口上,“我自己有手。”   “怎么这么没礼貌呢,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陆清远放下筷子,面色不悦地瞪着陆遥,而后者只当没听见,自顾嚼着嘴里的饭菜。   这一顿饭,虽然吃得一点都不融洽,但苏聆月还是比较欣慰的,至少,陆遥已经愿意和她们同桌吃饭了。她不求他能一下子接受自己,只求他终是能够接受,不管过程有多漫长多艰辛。   之后几天,陆遥想通了,他确实不能一味地和自己怄气,这不但改变不了什么,还便宜了那对母女。这阶段,她们天天和爸爸腻在一起,再这样下去,爸爸都要忘了谁才是他亲生的了。不行,他必须主动出击,这个家是他和爸爸的,她们根本就是恶意侵略的陌生人,他不能让她们得逞,他必须给她们点颜色瞧瞧。   “张妈,你手上端的是什么?”   “少爷,夫人有些受凉,老爷吩咐过煮些姜汤,我正要送过去呢。”   “给我吧。”   “少爷,这……”张妈犹豫着,少爷近日来一直趁老爷和小姐不在的时候欺负夫人,夫人会受凉也是少爷惹的祸,这会儿肯定也安着什么坏心思呢。   陆遥不理会她的支吾,踮起脚径自从她手中夺过托盘,由于力气有些大,几滴水溅了出来。他扫了一眼水渍,仰起脸问到:“她在哪?”   “……客厅。”   “知道了,你下去吧。”待她走开后,陆遥试了试杯体的温度,很烫,看来是刚煮开还没来得及冷却的。眼珠子转了转,正合他意。   远远的,就看见那女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背影好像妈妈,妈妈生前也喜欢抱着他坐在那沙发上看电视呢。猛地甩头,他都在想些什么,她怎么可能像妈妈,她是来抢走原本属于妈妈的东西的女人,她是坏人,还有她那个女儿!想到这儿,他没好气地叫嚷出声:“喂,你的姜汤。”   苏聆月立刻转头,“陆遥……”   对着她带笑的面庞,陆遥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随后走到她的跟前,放下托盘,拿起杯子。然后,锐眼微眯,非常‘不小心’地错过她伸过来的手将整杯滚烫的汤泼向她。不偏不倚的,汤水全部洒在她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那里立刻绯红一片,伴随着一声尖厉短促的‘啊’。   陆遥挑高眉梢看着她忍痛的样子,心里无比过瘾,嘴上还不饶人:“哎呀,你可真够笨的,昨日帮我捡个球掉到了泳池里去,这会儿连杯子都接不住……”   “住嘴!”陆清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原本跟在他身后的苏言立刻冲到了苏聆月身边,心疼地抬起她的手臂,“妈妈,痛不痛?言言给你吹吹。”   陆清远疾步走到陆遥跟前,厉声说到:“给我道歉。”   “我才不要。”一跺脚,一扭头,准备撤走,却被陆清远拽住,“聆月是你妈妈,言言是你姐姐,我们是一家人,这一点你必须明白。自己做错了事还敢这样理直气壮,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认错就别想吃饭!”   话语凌厉,音量震耳,气氛有一时间的凝滞,苏聆月连忙上前缓和:“清远,你好好说话,别吓着孩子,陆遥还小不懂事……”   “你才不懂事呢!”她的话语立刻被陆遥打断。   “你闹够了没有,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我还真以为聆月受凉以及膝盖上的淤青都是因为她自己不小心,这么看来,都是你害的是不是?”   “对啊,就是我干的,怎么样,还不止这些呢……”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陆遥的脸上,陆遥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昔日里疼爱他的他的父亲,带着哭腔控诉到:“你打我,你竟然为了这两个不相干的人打我……”   陆清远显然也有些怔忡,这一巴掌下去,自己都感到愕然。看着陆遥用小手挡住的被他打过的脸,他情不自禁地倒退一步,眉头揪紧,气势明显弱了下来。   “妈妈不在了,你联合她们来欺负我!你们都是坏人,我讨厌你们!”说完,陆遥哭着跑上了楼去。   爸爸变了,那个人再也不是以前的爸爸了。   第二十一章 离我远点   紧闭的房间里,陆遥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神情阴鸷。突然,传来‘叩叩’的敲门声,陆清远的声音紧跟着在门外响起,“陆遥,把门打开。”   陆遥斜睨了一眼门扉处,冷冷收回,哼,他才不要理他呢!不过他知道不开门并不代表父亲进不来。果然,不一会就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然后,那个高大威武的男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了,他立刻扭过身子去。   “还在气爸爸?”陆清远绕到他的另一边,在他旁边坐下,“……对不起。”   “哼!”继续扭头不看他。   “打在你脸上,痛在爸爸心里啊。你妈妈走得早,爸爸是迟早都会给你找新妈妈的,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聆月是无辜的,有些事情我说了你现在也不会懂。这些天来你也看出她有多努力,她那么努力地想要你好想要这个家好,相信爸爸,聆月会是个好母亲的。”   陆遥的心里有了些许动容,但嘴上依旧不肯妥协:“你现在都向着她们说话,你也不疼我了,你心里都只有你那个言言了。”   “爸爸怎么会不疼你呢,你自出生后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言言不一样,她爸爸不疼她还经常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陆清远停顿了一下,“我既然娶了聆月,言言就是我的女儿,她没有得到过的父爱,我希望我可以给她。你和言言,都是我的宝贝。”   “可她明明就和我、和爸爸没有半点关系。”   “以前是没有,可自从我娶聆月的那天起就有了……陆遥,不要一味去排斥她们好不好,如果你用心,你就会发现,她们是那么美好。”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   “没有聆月也会有别的女人,且不论我不会让聆月离开,就算你真能把她赶走,这个家也还是会有它的女主人,你能赶得完吗?你知道通常继母有多可怕吗,而聆月是想真心待你的。孩子,试着去接受她吧,接受一个爱你的人。”   陆遥噘嘴望着陆清远离去的背影,想着他的那番话确实是有些道理的,可是可是,他还是不甘心么。   陆遥七岁的时候正式读一年级,报的是和苏言同一个学校,他曾抗议过,但在陆清远那里,任何反对都是无效。   开学的那一天,他穿戴得整整齐齐,由司机接送。拉开后车门时,顿然看见一张正瞧向他的精致小脸,对了,从此以后,他都要和这张脸的主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了。‘砰’地甩上车门,他改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他才不要和苏言坐在一起呢。   路上的时间是极其无聊的,陆遥只好趴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路上的行人特别多,好些都是去送孩子上学的。看见很多个秀气的小女孩,不过,她们都没有后车座上的那个女孩好看,一个都没有。   收回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后视镜里望去,那女孩正靠在椅背上睡觉。脑袋微垂,杏眼紧闭,齐齐的刘海映衬着她粉嫩娇俏的小脸,又长又卷的睫毛随着呼吸上下翻动,好似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那模样,怎一个恬静了得。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承认,对于苏言,他早已没了最初的排斥感,那个女孩,每接触一次,心就会动容一分。他知道,她是及其惹人喜爱的,她杵在那儿,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够吸引人们的目光,而一旦她笑起来,那是一种难以抗拒的魅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看见她笑过。她的笑,融在清晨的阳光里,像碎了一地的水晶,干净透明,纯粹无比。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向她缴械投降。而这样的结果,是他不想要的,所以,他必须离她远远的,必须将她隔在心门之外。   “呦,陆少,这就是你那个姐姐吧,长得真可爱啊。”   校园里,陆遥遇见了那群平时和他玩在一起的伙伴,对于他们的调侃,他立刻沉下了脸,冷然道:“我没有姐姐,她才不是我姐。”   走在一边的苏言听闻皱了皱眉,哼,她也不稀罕当他姐呢。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扭头一看,原来是班里的一个同学,于是笑着同他打招呼:“杨晨。”   “我就知道一定能在校门口遇见你,一起进去吧。”   “好啊。”苏言一口答应,随后转向陆遥,“一年级的教室在那边,你自己和他们一同过去吧。”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陆遥就已经一声不响地越到她前头,然后在分叉处向右拐去。身后传来渐响渐远的交谈声,飘进他的耳朵。   “那是谁啊?”   这是那个男孩的声音,她会怎么回答呢?陆遥尚在期想之中,就听苏言毫不犹豫地说到:“别管他,我们走吧。”   哼,回答得真好!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微笑,脚下的步子加快,向着他的新教室而去。   在学校里,大家都知道,副市长的千金在二年三班,副市长的少爷在一年二班,可是他们从不说话,也从不同行,就算是从一辆车上下来,两人之间也是有时差的。所以大家猜想着,这位刚飞上枝头的凤凰并不讨小主人的喜,也是,无奈多个姐姐来和自己争宠,这事搁谁身上都会不愉快的。   很巧的,两个班级有一节体育课是同时上的。小学的体育课很是轻松,通常都是体育老师组织一起做几节暖身操后就自由活动了。   一开始苏言并没发现与他们班一起上体育课的还有陆遥的班级,无意中发现陆遥的身影时,已是好几个星期之后。   那天做完暖身运动过后,苏言和同学准备去打羽毛球,几个有利的场地已被别人占了,她们就去操场的边缘地。二对二,正打得起劲的时候,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一本正经地说到:“对不起,能不能请你们让一让,我们要踢足球。”   “哦,好。”苏言回答着,一边让伙伴们转移场地,一边顺眼望了下小男孩身后的团队,猝不及防地,陆遥那冷峻的脸庞映入眼帘,与她的视线遥遥对上。   那一边,陆遥急急地收回一早就投射在苏言脸上的目光,那一瞬从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惊讶,着实令他感到讽刺。果然,她是今天才发现他们一起上这堂课吧;果然,她从没注意过他;果然,只是他自找没趣罢了。   不再看她一眼,任她与自己擦肩而过,任那若有似无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无动于衷。   可是,她一定是在自己身上施展了什么咒语,否则,他怎么会如此不由自主去寻找她的身影,怎么会如此贪婪地望着她甜美的笑颜,怎么会如此气恼地瞪着那个在她面前不断献殷勤的男生。   又是那个家伙,那个叫杨晨的家伙!以往的体育课上,总是能看见他在苏言玩得满头大汗时递纸又送水的,就是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也能不经意看到他跟在苏言身后的场景。那个家伙,每次看到都着实令他不爽。   “陆遥,快闪开!”   混乱的思绪被一声尖叫拉回,紧接着入眼的,便是一只正朝他飞速而来的足球。他只来得及往旁边挪了一分,肩胛骨就被猛烈撞击,他被撞倒在地。   肩膀上隐隐作痛,陆遥咬牙站起,同伴们立刻围了过来询问情况,他摆摆手说没事,径自坐到旁边休息去了。   “你没事吧?痛吗?”   轻柔略带焦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那是属于苏言的声音,望着那双出现在他垂下的眼帘中的小脚,他突然觉得有些委屈,突然有种寻求她关心的冲动,他是真的很疼啊。   差一点,他几乎就要抬起头对她喊疼,然而心念立刻转变,他不可以示弱的,他和她永远都是对立的。刚才那么糗的一幕肯定都被她看了去,他不想见到她,更不需要她的怜悯。“走开,离我远点!”   苏言听后撇撇嘴,真是狗咬吕洞宾,要不是妈妈有交代要照顾好他,她也才懒得管他呢。离远点就离远点,这么一想,她便踩着重重的步子转身离去。   身后,陆遥终是抬起了头,带着气愤目送她走远。   那天以后,两个班本在一起的体育课就错开了时间。从此课上,陆遥再也望不到那个活泼可爱调皮好动的身影,这本就是他的意思,心里却是空落一片。   第二十二章 因为喜欢   随着年龄的增长,陆遥越发的孤傲寡言,他默认了苏言母女在家中的位置,但并不代表会与她们和睦相处,他的要求,不过井水不犯河水罢了。他应该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的,这样没有起伏波澜不惊的日子。   苏言毕业离校的时候,陆遥以为自己能够冷然面对,毕竟早已习惯了对她不闻不问。但后来发觉,没有她的学校竟是那么冷清,一点都不再可爱,仿佛没有了期望般空洞,这种懊糟的心理直到他升了初一再次与她同校后才得以消失。   而他郁闷地发现,那个叫杨晨的家伙,竟然又与她同班。那一刻,他是真切的体会到了心里的郁闷,尽管不想承认。   那个时候的苏言已出落成了水灵灵的小姑娘,那个时候的孩子已对爱情懵懵懂懂了,那个时候的情书已成了少男少女们表达爱意的最常用方式。   每一天,苏言都能收到很多封情书,认识的、不认识的、高年级的、低年级的、刚发起追求攻势的、许多天来锲而不舍的。   “我觉得我应该学某人,冷着一张脸,一概不收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样来碰钉子的人就会越来越少,我就能清净许多了。”   课间的走廊上,苏言偏着头对身旁的杨晨有感而发。而她嘴里的某人,杨晨知道,不外乎是陆遥,不知道她自己发现没有,她很喜欢把这个‘某人’挂在嘴上,尽管她总是强调她与‘某人’不合。“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不就没有这些烦恼了吗。”   “你喜欢我吗?”   “你说呢?”   彼时的杨晨已经褪去了小时候的憨厚,外表俊朗了,语言圆滑了,更加光彩夺目了,唯一没变的就是对苏言的喜欢。而苏言对他的感觉,怎么说呢,确实是不同于一般的异性朋友的,或者说,他更像是哥哥。   苏言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前方的分叉路口,那里,陆遥正笑意盈盈地接过面前女孩递去的信封。她看见树上的黄叶飘零正好落在他俩之间,她看见他唇角翻飞着说了些什么,她看见那女孩羞涩并满足地跑开。   对此,她淡淡一笑。   尊贵显达的家世,无可挑剔的外表,出类拔萃的成绩,使得‘陆遥’这个名字在学校广为人知,喜欢他的女孩子也是趋之若鹜,这些苏言是知道的,她更知道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甚至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的。怎么这会儿那么热情,还对那个女孩子笑?   陆遥都没想到自己会头脑发热地去接受那个陌生女孩的信,只是因为他知道苏言在那,只是因为想表演给她看。如今她已转身回了教室,他也不必再堆着那假意的笑容了,路过垃圾桶时,他顺手将信扔了进去。   他的那些朋友,总是接二连三地对他说‘把你那姐姐介绍给我吧’,还美其名曰‘近水楼台先得月’。一开始他通常不屑地回答:“跟你说了她不是我姐,要追自己追去。”后来颇为不耐烦了,“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长得漂亮了点吗……我跟她不熟,别来找我。”   是啊,她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就是不愿把她介绍出去呢。他知道并不是因为与她不熟,而是他不希望她和别的男孩在一起。这种心理其实早就被那个杨晨刺激出来了,他会努力忽视,却没理由助其生长。   那天放学回家时,陆遥上车坐稳后汽车就发动了,他不禁对着司机叫到:“怎么走了?”   “少爷,小姐说要去为同学庆生,要我们先走。”   怪不得刚才出校门的时候看见她和一群人往街上走呢,“哪个同学?”   “小姐没说。”   “嗯,走吧。”   晚饭照样很丰盛,陆遥却没了胃口,眼角不着痕迹地瞟向属于她的此刻空空如也的座位,竟觉有些不习惯。草草吃完饭后就借故出去了,天已经黑了,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想到她正在和别人欢闹,熟悉的寂寞感来袭,几乎压得他透不过气。   回去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回来。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没有焦距,一心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当听见汽车的喇叭声传来时,他立刻起身去到窗前,拉开窗帘的一角望下去。   昏黄的路灯下,车子缓缓停在路边,一男一女相继从车里走出。哼,送她回来的果然是杨晨呢,他们果然是在一起的。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场景刺得陆遥立即眯起了眼,冷下脸,漠然看着他们在那依依惜别,漠然看着她一步一步向屋里走来,漠然看着那家伙深情的目送。   楼下传来交谈声,紧接着是几个脚步上楼梯的声音,再然后是楼梯口的晚安声,再再然后,那个女孩将要走过自己的房门前。   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出去拦截她的冲动,可是就算拦下了又能说些什么呢,问她究竟给谁庆生,还是问为什么总是和那家伙在一起,或者干脆警告她以后这么晚不准和男孩子独处?呵,这些话他怎么可能轻易说出口,只在心底想想就够了。   第二天醒来见到苏言的时候,陆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似乎多了某种情愫,让他再看她时不再那么纯粹,也让他努力抑制的心跃跃欲试了起来。   所以,当他看到苏言坐在后车座上等着去上学之时,他心潮澎湃地拉开了另一边的门,面无表情地坐了进去。   意料之内地,顺利吸引来她的目光,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么专注地盯着自己看了,陆遥明知故问:“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好像坐错地方了。”这些年来他们早已形成默契,谁先到就占据后排的位置,后来的那个就会坐上副驾驶。   “前面不安全,要坐你自己过去。”   苏言听闻真的侧身想去开门,却被陆遥一把拽住,“你没看新闻吗,一个男人载着三孩子,不幸遇上车祸,坐在副驾驶的那个丧命了,后面两个全部得救。以后你就坐那里,我就坐这里,不过一个位置,至于这么别扭吗……老徐,开车!”   明明先别扭的那人是你,苏言腹诽了一句后重新坐好,望着窗外想事情。刚刚陆遥对她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话,并且听上去怪怪的,她得琢磨琢磨。虽然与他交流不多,但了解还是有的,他那个人向来我行我素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更不会去解释什么。按照他的性格,那段话只说后面一句就成,前面的铺垫根本是浪费,他却不惜打破一贯的惜字如金作风,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这样的解释难道是为了掩饰什么?   “你是不是想与我言和?”   苏言大胆地做出这一猜想,并试探着问出了口。陆遥没想到她突然会蹦出这么一句来,呆愣了一会后才故意做出一副鄙夷的神情,语带嘲讽地说到:“你想太多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归于沉默,浑然未觉地到达了目的地。   清晨的校园里微风拂面,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向着自己的教室走去。陆遥难得心情不错,所以当他听到身后有个陌生的女声在叫自己时,他没有如往常一样的不予理睬,而是停住了脚步,疑惑地转回头。待那女孩跑至跟前后,他淡淡的问到:“你哪位?”   “你不记得我了吗,昨天你收下我的信了,还说我很可爱很漂亮呢。”   “你在做梦吧,让开!”不是不记得,而是没必要记得,冷冷地说完这句话后,陆遥就大步从那女孩身边走开了,没想到对方竟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并且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他猛地停下,无比厌烦地说到:“我最讨厌跟在屁股后面追着跑的女生了!”   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再向前,只好委屈地站在原地,眼巴巴望着那个漠然的背影越走越远。   “苏言,看什么呢,叫你都没听见。”   “嗯?杨晨啊……没看什么。”苏言将视线从那女孩身上移开,也将刚才的那幕抛到脑后,说实话,看到陆遥对别的漂亮女孩如此冷淡的时候,她总会有种窃喜的感觉。“话说,为什么总能在校门口遇见你啊?”   “因为我有心啊,而你恰巧在我心上。”   “哦。”苏言不知如何作答地随便应了一声,随即就往教室走去,身后的人却没有跟上来,她不解地折回身去:“你怎么不走?”   “刚才,你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我叫你都没听见,我就也跟着你望过去,原来是你那有名无实的弟弟。”杨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一如他望着她时那般,温柔而又热切,可能还带着点他没有的纠结。犹疑了会,他终是将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口:“苏言,你喜欢陆遥。”   “胡说八道。”他话音刚落,苏言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强烈地反驳。   “我也多希望是这样。”深吸了口气,然后故作轻松:“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与你喜欢他无关。”   薄薄的阳光里,男孩的神情坚定如初,上扬了嘴角,与他心爱的女孩对视着。   苏言有些狼狈地躲开了他的目光,她该说些什么,那么多年的心事竟然被一个一直喜欢着自己的男生看透。   是的,她喜欢陆遥,那个总是面无表情孤芳自赏不爱与人交流的家伙。从小到大,没有人将她忽视得那么彻底,也许是因为不服,也许是因为不愿,她曾努力地想要吸引他的目光,却仿佛总是将他越推越远。渐渐地,单纯的想法变了质,她开始渴望见到他,看着他的时候会很满足。不想交朋友,也是因为他,一直那么倔强地面对他,其实是因为喜欢啊。   第二十三章 别打主意   夏末的一个周五晚上,苏言一个人在家,陆遥和同学出去逍遥了。陆清远则带着苏聆月出省考察了,说是考察,其实就是光明正大地享用公款吃喝玩乐,要一个星期后才回来,苏聆月临走前千般叮嘱苏言要照顾好陆遥。   他哪里需要她的照顾啊,苏言收拾完饭桌上的残局后百无聊赖地这么想着。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她的同桌程琳,约她去‘华鼎’K歌,而且是通宵。   苏言不怎么喜欢唱歌,却很喜欢和一大帮人去KTV闹腾。她一口就答应了前往,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明天又是周末,通宵就通宵吧,从小到大就没彻夜不归过,正好趁此开个头体验一番。   到达华鼎门口的时候,她的那些同学都已等在了那里,加上她一共六人,付了押金,一群人向包厢走去。   走廊里回荡着混响交错的音乐声,不大,所以当手机铃声蹦出时很是清晰。苏言一边掏手机一边示意其他人先过去,顺便确定下包厢号:“207是吧?”   “对,接完电话赶紧过来。”程琳说完继续向前,这地方她们来过好几次了,不怕她找不到。   电话是苏聆月打过来的,无非问问她吃过饭了没有在做些什么,苏言告诉她在和同学们唱歌,但并没说打算通宵的事情。收了线转身准备去包厢时,心里还在想着对妈妈的不坦诚,以至于看见面前站着个大活人时,她猛地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一样的话语,两个声音,不差分毫地同时响起。   苏言跟前,站着陆遥。   两人的距离其实很近,大概一米之隔,暖色调的灯光投射下来,有些恍惚。而陆遥身上散发出的浓烈啤酒味立刻让苏言皱起了眉,也从一瞬间的迷乱中退回到自己的阵线:“我可不是跟着你来的,要是知道你在这里的话,我们一定会去其他地方的。”   什么态度!陆遥在心底低咒一声。每次见她,她都像只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防备,而她那种针锋相对的姿态他已越来越不能接受,“你是不想见到我,还是害怕见到我?”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呗。”苏言云淡风轻地说着,然后昂首阔步地从他身边经过,该跟大伙汇合去了。感觉到身后的他跟着走了过来,脚步维持着相同的频率,她右拐他也右拐。苏言突地转过头去,语气不善:“干嘛跟着我?!”   “我本来就往这边走。”   说这话的当儿,陆遥已经越过她走在了前头。不一会儿,苏言就见他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她瞥了一眼门牌上的号码,205。   205?205!她记得这里的包厢是奇偶分开的,奇数号码的房间都在一边,偶数号码的房间在另一边。果然,当她再往前走几步后,207就映入了眼帘,她们的包厢的确就在隔壁,还真是有缘啊。   苏言进入包厢时那几人已经唱开了,在劲爆的歌声中,程琳扯着嗓子对她喊:“言言,你来得正是时候,下一首《赤道与北极》,给你点的。”   “没问题。”苏言吼回去,她会的歌没几首,通常不是跑调就是完全找不着调,却鬼使神差地对这首朋友们普遍认为挺有难度的《赤道与北极》演绎得相当完美,于是每次去KTV都必点。   一曲完毕,苏言把话筒递给了其他人,顺手剥了一颗茶几上的糖塞进嘴里。坐在她旁边的朱静怡作出一副痴迷状,趁着切歌时的短暂安静说到:“所以说,歌不在多,精一首就成,足以撑得起场面……不行,我得去趟洗手间。”   待她回来后,程琳兴致勃勃地说到:“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一经提出,全票通过。   “先说好,若是谁选了真心话却没说真心话,或者选了大冒险又不敢大冒险,那就诅咒她以后生孩子没屁/眼。”   有个女孩忍不住插嘴:“这个毒了一点吧。”   “不毒怎么保证游戏质量。”   六人围在一起开始游戏,苏言不动声色地玩着,她是玩这个的高手,几场下来稳操胜券,首次出现败局大约是在一个小时之后了,败在了朱静怡手里。她拢了拢肩上的发,慷慨激昂地说:“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来。”   “总算逮到报仇的机会了,”朱静怡笑眯眯的,刚刚可没少被她刁难,先问个一直挺好奇的问题好了:“你喜不喜欢杨晨?请注意,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哎,就不能有点创意,老是围着这些情啊爱的,俗不俗?”   “没办法,我就一大俗人,只对这些俗事感兴趣。而挖掘你的情事,是我今晚的主要目的,你到底要不要回答?”   “答。”这问题不具备任何遮掩性,干嘛不答,“我对他没感觉。”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是谁?”   “想知道,继续赢我继续问。”   下一轮的结果——苏言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她真的再次输给了朱静怡。   “哈哈,这回可以说了吧。”   “我选大冒险。”   “行,果然是有喜欢的人哈,你可真够深藏不露的。”朱静怡心有不甘地说完,随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大冒险是吧,那就去隔壁包厢模仿脑白金的广告,要边唱边跳哦。”   脑白金!苏言的脑子里顿时跳出两老头老太在那兴奋地手舞足蹈,要模仿他们还边唱边跳?不得不说,这主意够损的,不过她玩得起就输得起,只是,“哪个隔壁?”   菩萨保佑,从她嘴里蹦出个209吧。苏言在心里祈祷着,下一刻,希望便破灭了,她听见那小妮子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刚路过205时听里头挺热闹的,人应该很多,就205吧。”   “隔壁多不吉利,要不对面吧好不好?”苏言做着最后的挣扎,她的人生宗旨里头有一条:丢脸可以,但绝不能在陆遥面前丢。她不要去205!   “不好,就是隔壁,就是205。”好奇心不被满足的人是很恐怖的,啊哈哈,“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如果你不怕以后生孩子没屁/眼的话。”   “算你狠。”   朱静怡点头,笑得好不灿烂。   从自己包厢转移到隔壁包厢的过程里,苏言安慰自己:这么长时间过去,也许陆遥他们已经走了,或者陆遥他这会儿不在上厕所去了,再或者里边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她人,一会她再变着嗓子把两句台词念完,速战速决走人。   走到门口,收脚、抬头、挺胸、心一横、推门而入。门自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有目光集中过来,然后一个声音冒了出来,“喂,陆遥,那不是你姐嘛?”一句话立刻把她的心理建设全部否决。   “嗯……那个……是这样的……”苏言绞着手指,此刻终于能明白那些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人的心了,她不敢抬头,也不敢去确认陆遥的位置,“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然后我选了大冒险,所以……一会你们继续喝酒不要管我,我表演完就走的。”   没人继续,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感觉一道都没少,直盯得她全身冒冷汗。还是得速战速决,苏言告诉自己,那里其实就一堆土豆不用害怕。这么一想,心理果然强大了一点,终是扯开手脚豁了出去,一边用土豆催眠自己一边提高了语速地念着:“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还收脑~白~金~”   所幸台词就短短两句,一说完她就夺门而逃,哄笑声在她一离开包厢就传了出来。真是,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205包厢里,笑声维持了好一会儿。   “哈哈哈,陆遥,你姐姐真可爱。”坐在最左边的男生率先发表观后感。   “她有手机的吧,把她号码告诉我……”   “对,我顺便也记下,回头约约她。”   陆遥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接着起身往门口走去,出去前不忘郑重其事地说到:“你们谁都别想打她的主意。”   话落,立刻有人起哄:“陆遥,原来你不是冷漠,是闷骚。”   “闭嘴!”说完,人就消失了。   第二十四章 梦醒之间   “喂……你谁……什么?我这边听不清,你等一下……”苏言边说边穿过人群出了包厢,掩上门后,嘈杂的音乐声顿时减弱,“好了,说吧,哪位?”   “是我。”   与其说这个声音是从听筒里传出,倒不如说是从左侧传来更为贴切。苏言扭过头,看到了倚在墙边拿着手机的陆遥,竟然是他!   陆遥按下挂机键向苏言走去,这是第一次,他主动找她,但出来后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在哪个包厢,于是拨通了她的电话。这也是第一次,他打给她,而她,原来就在隔壁。“你手机里没有我号码吗?”   “我干嘛要存你的号码。”苏言没好气地回他,怎么会没有呢,只是刚才正玩得起劲就没看来电显示而已。   “十二点了,你该回去了。”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苏言疑惑地抬头望去,这……算是在关心她吗?不会不会,他才没那么好心,“我们都说好了,今晚要通宵的。”   “通宵?”陆遥蹙眉,她那么喜欢睡觉,就刚才出来到现在都已打了五个哈欠,还通宵?“……你等等。”说完,他就径自进了207包厢,再出来时,身后跟着程琳一伙人。   走在最前面的女孩率先发言:“言言,不早了,我们散了吧。”   “不是说通宵吗?”虽然这么问,但她心里早已了然,定是陆遥说服了那群重色轻友的家伙,并且不费吹灰之力。   “通宵对皮肤不好,我去结账,你们在门口等我。”回话的是程琳,说话间,人向着服务台走去。   一会儿的功夫程琳就出来了,六个人三个方向,两个往东,三个往北,只有苏言一人往南,她让其他人先上车,送走了两组队伍后继续探头张望。这个时段的车不怎么好拦,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一辆空车,伸出手去的同时旁边跟着出现了个人影。   苏言转头,不敢相信又意料之中地看见了陆遥,不敢相信的是这个人仅一个晚上竟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她碰面,意料之中是因为她总觉得既然他‘关心’了她何时睡觉也应该会来‘关心’她如何回去,之所以让同伴们先走,也是因为期待着他的可能出现。此刻,他真的出现了,她却装出一副不买账的样子:“你跟出来干嘛?”   “我送你回去。”   “不用。”心里雀跃了,嘴上仍强硬着。有时候她真佩服自己,明明喜欢,却违心得这般倔强。   陆遥面不改色,“爸爸临行前要我照顾好你,这么晚回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想因此挨骂。所以,如果你不想给我找麻烦,就给我闭嘴。”   原来是这样,苏言自嘲地勾起嘴角,欢悦的心恢复到初时的冷静。她就知道,他怎么可能突然变了心性,真是可笑,她差点以为他是真的想要来关心她了呢。   “嘟、嘟、嘟……”停在旁边的司机不耐烦地按响了喇叭,“你们到底走不走?”   “走。”陆遥的口气同样不善,随即对杵在一边发愣的苏言说到:“还不快上车!”   夜风刮在车窗上,簌簌作响,两人却是相对无语,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家。陆遥急急交待司机几句,然后叫住了从车上下来后就一声不吭走在前面的苏言,“喂,你站住。”   “干嘛?!”脚步是停住了,头坚决不回。   陆遥追到她面前,一脸严肃地说到:“以后不准通宵。”若不是今天被他遇上,她岂不是要彻夜不归了。   “你管我!”   薄唇掀动,粉润莹泽,在在刺激着他的视觉神经,说出来的话却总是让他郁卒无比。此时此刻,他真想狠狠蹂躏一番她那倔强的小嘴,这个念头很是强烈,强烈得他几乎就要上前夺吻。   “去睡吧。”紧攥的拳头松开,冷冷甩下三个字后,陆遥便转身向车里而去。   苏言听着他的脚步渐远,听着‘砰’的关车门声,听着汽车发动离去。心里闷闷的,忍不住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真的很困了呢。   躺到床上却辗转难眠了,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陆遥的冰块脸,静下来仔细想想,总觉得今天的他有些不对劲,或者说最近的他都有些不对劲。她能感觉到他正在一点点对自己褪去冷漠褪去伪装,她能感觉到他的态度正渐渐软化,她能感觉到他似乎开始注意她。   他对自己的心思究竟如何,她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清楚的,绝对不是一开始的讨厌。想到这里,她的心又开始雀跃起来,可要说不讨厌吧他又总在某些时刻露出鄙夷的神情,说话也仍旧硬邦邦的,他究竟想要怎样?   算了,不想了,睡觉最重要。苏言闭上眼睛,倦意来袭,一下就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陆遥去而复返,然后是门把扭动的声音,接着软软的床榻陷下去几分,他坐上了床沿,俯身,气息逼近,醇香的吻落在她的脸颊。   梦中有他,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大概是近来想他太多,连日竟夜夜梦见他,而且都是同一个梦境。梦里,她甜甜地睡着,他悄悄来到她房里,轻轻地吻她,起初是脸颊,后来是嘴唇。柔柔的感觉,真实而又朦胧。   “书拿反了,难为你看得这么津津有味目不转睛的啊。”陆遥下楼经过客厅时看见苏言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拿了牛奶回来后见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仔细一瞧,她哪里是在看书啊,分明在傻笑,于是忍不住地嗤之以鼻。   “嗯?”听到陆遥的声音,苏言猛地回过神来,看看手上的书本,再看看陆遥,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本来她拿了本书来看,看着看着就走神了,书本不知觉从膝盖滑落,她机械地捡了起来后继续想入非非,连陆遥何时下的楼都没注意到。她刚刚的样子一定很傻,都被他看了去吧,这么想着,脸上又红了几分。   “我去睡了。”放下书本,苏言没再看陆遥一眼,径直越过他噔噔噔地上楼去了。回到房里关上房门,直接扑进柔软的大床里,翻了个身,摆成大字型对着天花板发呆。   楼下,陆遥坐在了苏言刚才坐过的地方,他发现,与她两个人独处的时光很是美好,即使没有任何交流,他甚至希望陆清远和苏聆月能够晚些回来,越晚越好。但现实是,他们明天就结束访问准备回来了。   喝完牛奶,看着墙壁上挂钟的指针走动,一圈一圈。他看了很久,也坐了很久,坐得腿有些麻木,直到凌晨一点,他才起身往楼上走去。   陆遥并没有走向自己的卧室,而是停在了苏言的卧室门口,几不可闻地轻叩了几声,没有任何响应,于是他掏出钥匙,旋开门锁推门而入。   驻足在她床头,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嘴角自然地弯成满足的弧度。在做美梦么?眉头舒展得那么开,愉悦地俯身,向那片柔软的樱唇覆下。   又做梦了,又梦到他了……   苏言只觉得唇上一热,熟悉的触感,轻轻的,仿佛怕惊醒她一般。她知道,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下一刻那温热的双唇就会离去。但这次没有,这一次的吻,起初还是小心翼翼的,渐渐变得辗转纠缠起来,到后来热烈得仿佛要将她融化一般。   不,这不是梦!   意识迅速集中,苏言豁然睁眼,对上一双迷蒙缱惓的眸子,她立刻推开他并惊慌失措地叫出声来:“陆……陆遥……你怎么在这?”   陆遥丝毫没有被抓到的窘迫,他从容地坐起身,平静地望着眼前花容失色的人儿。   “你偷偷进我房里好几夜了对不对?”根本就不是做梦,是他在吻她,在现实里吻她。小时候受许天明的影响,她向来有睡觉锁门的习惯,他竟拿了钥匙潜了进来。这样的感觉与梦中太不一样了,一点都不美好,只是震惊,甚至还有些害怕。   “对。”陆遥点头,从他决定这么做的那刻起,就不怕被她察觉,刚刚是有些失控了,但他并不后悔,“苏言,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和平相处?”   第二十五章 飞来之祸   陆清远夫妇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陆遥与苏言有些不对劲,不像以往的针锋相对,两人之间好像变得尴尬起来。特别是苏言,一见着陆遥就低头看地或者转身去做别的事情,他们以前是不融洽,但至少是充满生气的,现在只觉得死气沉沉。   为此,陆清远特意找过陆遥,问他是不是欺负苏言了,却被他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会去欺负她吗?”   虽然得到这样的回答,陆清远还是认定陆遥惹了她。望着提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从对面走来的苏言,他心里不禁感慨:这两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相处啊?   苏言出来和同学一起购物,本是叫了司机老徐来接的,没想到来的人是陆清远。走到十字路口时还有二十几秒的红灯,她站在斑马线这头东张西望,当数字终于跳成绿色时,她立刻抬脚往对面走去。   “慢点好了,别急。”陆清远见她还剩一点点路时开始小跑过来,关切的话语自然而出。慈爱尚挂在脸上,下一刻脸色突变,他失声尖叫:“言言,小心!”   苏言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一股大力推了开来,紧接着耳边响起尖锐的刹车声。她猛地回头,手里的袋子轰然坠地。   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瞪大了双眼,惊恐地望着倒在地上的陆清远。肇事司机形色仓皇地奔下车,路人围拢着指点叹息,救护车哇哇地赶到,医生忙而不乱地行动起来。周围万分喧嚣,她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血,好多好多的血。   跟在救护车里,此时的苏言已回过神来。陆清远还保留着一丝清醒,他虚弱地握住苏言的手,气若游丝却满脸带笑,“言言,你没事就好。”   他的话语轻而脆弱,落在苏言的心上,却像生命般沉重。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来救她?她的亲生父亲只知道打她骂她羞辱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却愿意为了她而不顾自己的安危。她曾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会真心待她,不成想还会得到这样的疼惜。   苏言鼻子酸酸的,泪水盈/满了眼眶,声音哽咽:“叔叔,你不要有事,你一定不能有事。”   “能不能……叫我一声爸爸?”   握着她手的力道在放松,没有任何犹豫的,苏言叫出口:“爸爸。”其实很早很早之前,她就想这么叫他了,只是一直开不了口。   听到那两个字,陆清远显得异常安慰,他的眉头彻底松了开来,这样,就算立刻死掉也没什么可惋惜的了。   “爸爸,我以后一直叫给你听好不好……爸!”突兀的,手从她身侧垂下,她颤抖地去探他的鼻息,还好还好,只是昏厥了过去。   救护车驶进医院,陆清远很快就被推往手术室。   “对不起,请在外面等待。”   一路跟随的苏言被隔绝在手术室外,隔绝了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她的心里充满了不安,她不知道陆清远的情况到底怎样,她只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望着那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字。第一次,她感到那么无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只有等。   “言言。”   焦虑中听见苏聆月的叫喊,苏言转过头看见她和陆遥匆匆跑来的身形,立刻扑上了前去,“妈。”   “怎么好好的出车祸了,严重吗?”   “我不知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走路不小心,都是那个司机闯红灯……”说到这里,苏言的泪水瞬间决堤,如果自己打的回去,或者,如果她有好好走路……越想越觉得委屈,越觉得自己不能被原谅。   接触到陆遥的目光时,苏言只觉很是愧疚。是她让他的爸爸陷入困境,若是陆清远出了什么事,她拿什么脸面去面对陆遥。   陆遥的心里却是万分矛盾,一方面,他非常忧心正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的陆清远,对苏言很是懊恼;另一方面,他竟有些庆幸此刻躺在那里的人不是苏言,因为她那小小的身躯一定抵挡不住那样剧烈的撞击。   他知道,他的这种想法有多大逆不道,可是如果换成苏言,那样的结果,他却更怕。他的生命里,已经不能承受她的离去。   三个小时过去了,五个小时过去了,八个小时过去了……当‘手术中’的灯瞬间暗下时,等候在外面的三人立刻奔上前拦住刚打开门出来的医生。   “手术还算成功,目前已没有什么大碍,只等病人醒来……”   揪着的心终于暂时松开,医生告诉他们说,陆清远的右腿粉碎性骨折,头部着地时受到的撞击比较严重,淤血积压,会不会造成脑震荡或其他后遗症还得等分析报告出来。   因了副市长的身份,陆清远直接被转移到VIP病房,一番折腾过后,已是凌晨四点。由于手术刚完毕,病房里暂且不让留人,苏聆月本想让两孩子回去睡觉,一看时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让他们一起歇在了家属休息室里。   休息室虽比不上家里,但该有的一应俱全,并且很干净很宽敞。隔了两间,苏聆月和苏言一间,陆遥另一间。   没睡多久天就亮了,苏言和陆遥有课,苏聆月便将他们送了出去。   “苏言。”一下车,陆遥就叫住了那个走在前头的人儿,并且箭步走到她旁边问到:“昨晚没睡着?”顶着个从未出现过的黑眼圈,再加上一路上不下十个的哈欠,他不免得出这个结论。   “嗯。”苏言点头。   “在担心爸爸?还是……担心我?”   “嗯?……是……没有。”苏言刚开始并不明白他后半句是什么意思,所以皱了皱眉。   “你还在生气?”   “你指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要不然也不会在愣了一会儿之后说出那个‘没有’了。   苏言抬起头正视陆遥,他迎着晨光,双眼微眯,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本就邪魅的俊脸此刻更显魅惑。不得不说,这家伙长的真是好看,并且,竟然不知不觉比她高了。   收回神,回到刚才的对话里。的确,苏言知道他的意思,一开始只是猜测,现在是确定了。“只是觉得很恐怖,我最讨厌别人偷偷进我房间。”她尽量说的很平静,除了妈妈,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阴影。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不会再对她隐藏自己的情绪,不会只满足于对她的幻想,不会再有这种幼稚的行为。若要吻她,定是光明正大的,不再偷偷摸摸。   苏言每天放学都直接往医院去,和陆遥一起,每天都守到很晚很晚。四天后,陆清远从昏迷中转醒,也让一旁守护的众人放下了心。   第二十六章 同去体检   周末傍晚,陆遥出去买水果,苏聆月被医生叫了去,只有苏言留在了病房里。   “爸,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些流质的东西,我特意向刘妈学做了这个粥,熬了很久呢,香吧?”苏言一边细细地舀了勺粥汤,一边很是得意地介绍着她一下午的劳动成果。医生说了,全面检查下来没有什么问题,调理调理就能出院,让她怎能不高兴呢?   “我自己来就好。”陆清远从她手中接过汤勺,还没吃就赞叹道:“真的好香。”   苏言扬起一笑,起身去为自己倒了杯水。   “言言……”   “嗯?”   “陆遥那孩子……他妈妈去得早,所以从小就很孤僻,对你和聆月一直都有意见。我知道,他肯定在很多地方为难过你们,我也跟他讲过了很多道理。”这些话早就在心中琢磨了很多遍,陆清远放下汤勺,继续有条不紊地说到:“言言,爸爸知道你非常懂事,如果陆遥有什么地方惹你不开心,你一定不要与他计较好不好?”   什么都不清楚的爸爸,一定看出了她与陆遥近些天来的别扭,一定以为陆遥又来找她的麻烦了。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知道陆遥的想法,就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陆遥究竟是怎么想的。   喜欢她吗?有这样的猜测,只是不敢断定,如果真是,她是不是应该高兴,毕竟那颗处于花季的心曾那样为他欢喜过,可是为什么,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呢?   “当然,我是姐姐嘛,才不会和他计较呢。”苏言收拾完陆清远吃好后的残局,然后把床位摇到合适的角度,好让他舒服地靠着。其实有些话苏言憋在了心里很久,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全都问出口,所以静默了一会后,她便启声:“爸,你爱我妈吗?”   陆清远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他的眉微微蹙起,随即便舒展开来,回答她,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喃喃低语:“怎么会不爱……”   “你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在这残存的记忆里,苏言记得,似乎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闪现在过她的眼前,很朦胧。这个轮廓早就遗忘,前不久意识起来,让她隐隐觉得,那个身影是陆清远,而男子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确定了这样的猜想。   陆清远缓缓抬起头,目光深远而又柔和,他望着前方,没有焦距,脸上是淡淡的微笑,沁在洒进窗户的些许阳光里,有些透明。随即,他偏转过头,对上苏言探究的目光,他说:“是的,我们早就认识。”   他和那个如月一般恬静淡然的女子,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陆清远出院不久,苏言和陆遥就放暑假了。生活回归了从前,但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不是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一点,确实是改善了不少。除却这个,还有一个现象正以不容忽视的力量成长起来,那就是此刻苏言眼中散落在茶几上的一堆杂志。   什么健康指南,什么养生专家,什么健康之友,什么家庭保健报,等等等等。   “妈,为什么要订这么多健康杂志啊?”看着这些日益增多的书报,苏言忍不住问住口。   苏聆月从厨房间走出来,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你爸爸不是才出院吗,当然要好好调理一番,特别是饮食方面,我看这上面的建议都不错。”   “哦。”苏言随手拿起一本翻阅起来,然后搁下换上一本继续浏览,边看边说:“可是这上面大多都是些患病的示例,没有多少饮食方面的呀。”   “是吗,都有些什么示例啊?”   “无非就是各种毛病,发现太晚,没得医,呼吁大家体检之类的。”   “是吗?我看看……”苏聆月有些心虚地接过苏言手里的《健康之友》,就着她翻开的那页一看,“真可惜,这人才四十多岁就这么病逝了,要是早点查出来,生命也不会就这么没了,看来体检真的很重要。”   “嗯……对了妈,你有去检查过身体了么?”妈妈每年六月初都会去医院做一次体检,今年因为陆清远的车祸而耽误了,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去过,所以苏言才会有此一问。   “没呢,最近忙着照顾你爸爸。”苏聆月放下杂志,她订阅这些以及拖后体检都是有原因的,而她正一步步引着苏言往自己预想的方向走去。她挨着苏言坐下来,状似随意地说到:“要不你陪妈妈一起去吧,顺便也做个全面的体检。”   “我就不用了吧,我们学校有组织的。”   “你们不就测测视力量量身高,那也能叫体检?你看这些书上说得多恐怖,去吧,反正又不麻烦。”   “……好吧。”在她的软磨硬泡下,苏言勉强应了下来。   苏聆月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还差一步,她继续努力,“叫陆遥也一起去吧。”   “他在房里,自己去叫。”   “你去,他比较听你的话。”   这……苏言一愣,同时皱眉一想。好吧,那家伙最近是挺反常的,再也不跟她作对,还十分愿意听她的话。比如前天回家时看见他倚在墙角抽烟,她本想绕过他径直走去,可他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她只好没话找话,“那什么……抽烟有害健康,以后少抽。”她也就这么一说,没想到他立刻掐掉烟头,腻歪歪地说了个“好”。   苏言心里无比得意,原本那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在自己面前就变得这么柔情四射万般讨好了,并且只是对她一个人,那些爱慕他的女生,他依旧不拿正眼瞧人家一回。他的言行,总是令她十分受用,看在他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偷吻的事情她也就既往不咎了,日后就看他如何表现吧。   “那我去跟他说,但不能保证他一定会去哦。”   “好。”   和苏聆月料想的没差,陆遥答应了一同前往。第二天一早,苏聆月就带着两孩子去了市立医院。   体检很详细,抽血、胸透、心电图等,心肝脾肺肾各功能都涉及到了。最让苏言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居然还有验尿这一项,她的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回到家,苏言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也根本不去关心什么体检结果。她正青春年少,怎么可能会不正常嘛。而等结果出来的时候,的确是非常健康。   此后的几年内,苏聆月还带着苏言做过几次全面的体检,即便她出门在外也经常叮嘱她注意健康,当时苏言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很久以后的某天,她才明白母亲这样做究竟为何。   第二十七章 他的世界   八月接近尾声的时候,陆清远携一家三口去了C市最富盛名的楠石岛度假,一方面是自己久待在家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另一方面那两孩子马上就要开学了,这个暑假都还没带他们出去玩玩呢。   五个小时的航程,再用了一个小时从机场赶到岛上的酒店登记入住。忙完一切时间已不早,加上旅途的疲累,四人这一晚没有再出酒店,真正的旅程是从第二天开始的。   楠石岛并不是很大,东西长轴约为150公里,南北短轴约为100公里,从平面上看,很像一只卧倒的葫芦。岛上是典型的热带海洋气候,岛内山势磅礴,秀美林立,形形色色的景致错落在人们的视野里,令人为之赞叹折服。   陆清远挽着苏聆月慢慢地行走在这恣意的岛屿上,每到一处,总要停下来休憩一会。原本一同出发的四人不知不觉间分成了两条路线,陆遥则一直不声不响地跟着苏言。   “前面是纱溪,我们去漂流吧。”   “行啊。”苏言一口答应。   陆遥买了票,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穿好救身衣。接着很自然地牵过苏言的手,一直把她带上橡皮艇,让她挨着自己坐在旁边。   这是第一次,自己的手被握在他的手里,没有任何抗拒,苏言偏过头,望着身边的那个男孩。此刻的他,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俊美到无与伦比的脸上跳跃着溪水的光泽,隐隐绰绰间尽是恬静的妖娆;此刻的她,目光有些呆滞,但更多的是动容,精致小巧的脸蛋被热情的太阳映照得分外红润,思绪萦绕,百转千回中满是怦然的心动。   “干嘛这样看着我?”陆遥转过头,眉梢轻挑,似笑非笑。   苏言不躲不闪,“因为你好看啊……嗯……赏心悦目。”   “你在勾引我。”   “瞎说八道。”他的脸逼近一分,苏言稍稍后仰,然后不再看他,全副身心投入到即将开始的期待与刺激中去。   阳光普照,青山环绕,夹杂着悦耳的鸟叫蝉鸣,两人乘着橡皮艇顺流而下,漂流于其间,那是一种全然放松的状态。不一会儿,宽裕缓慢的水流变得狭长扭曲,皮艇挤压崖壁而下,流速激急起来,扬起水花阵阵。   苏言兴奋了躁动了,她一手紧紧抓着安全绳,另一手欢快地去触碰那些近在咫尺的岩石,她能摸到那绿绿的青苔,滑腻腻的感觉,手臂在凉凉的水中穿行着,笑声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小心点。”看着她那不安分的样子,陆遥的脸上除了纵容还是纵容,他倒不怕她真的一个不小心掉进水里去,反正有他在,她出不了什么事,只是,嘴上总要提醒一下的。   水流又趋于平缓,冲过好几个滩,艇里已经进水不少。过浅滩的时候,水量大流速快,很难控制住皮艇。   “往旁边往旁边,前面过不了。”苏言嚷嚷着,这里石滩宽,水面虽广,但能够容艇通过的地方只有窄窄一条水道,一旦划错了道,便只有搁浅。“哎呀,不是这边是那边啦……右边右边……你看,卡住了吧。”   一番挣扎过后,皮艇被安安稳稳地拦堵在岩石上,水疯狂地灌了进来。两人用船桨撑着旁边的石头,试图把艇挪开。苏言发现她的凉拖不知何时离开脚丫漂浮了起来,而恰巧这时,皮艇终于松动扭开了岩石俏皮划开,凉拖被突来的倾斜运动甩了出去,于是顺着水流先跑了开来。   “啊!我的鞋子!”苏言象征性地悼念了一句,眼睁睁看着它越跑越远。   在水浅的地方将皮艇里的水倒了出来,又不知道冲过了多少个滩,有些累了,最后的几百米正好顺风顺水,两人便躺在皮艇里任它漂向终点。头上是碧蓝蓝的天,脚下是澄澈澈的水,置身其中,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也忘了自己。   “苏言……”   听到这一声仿若天外而来的叫唤时,苏言正眯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睁开有些惺忪的双眼,抬手遮住直射过来的耀眼阳光。   陆遥爬起身靠近她,她的衬衫基本已经湿透了,若隐若现出她娇嫩诱人的肌肤,他几乎立刻感觉到了自己的生理反应,那么强烈地刺激着他的全部神经。他从她胸前移开眼,拨开挡住她视线的细白胳膊,与她迷蒙的目光对个正着。   阴影覆盖而来,看着他越来越近的俊脸,苏言的心如醉酒的小鹿般乱撞乱跳。他的双手撑在了自己的双肩上,温热的鼻息一寸寸靠近自己的脸庞。接着,瞳孔遽缩,期料之内的,他的唇印了上来,柔柔软软,蜻蜓点水般,轻啄了几下便离去。   陆遥倾斜着身子,将苏言牢牢地禁锢在自己身下,他的脸离她很近很近,混合着两人暧昧的气息,近得随时都有爆发激情的可能。但在这之前,他有句很重要的话必须同她讲,这句话压在他心上已经很久,他一直都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它说出。   而现下,天时、地利、人和。   陆遥的眼里映衬出一张带着赧然羞涩的娇俏容颜,也映射出他的脉脉含情,片刻过后,他便幽幽启唇:“苏言,做我女朋友吧。”   声息吐纳间,尽是性感与魅惑。苏言只觉得胸口一震,那里,破开一条名为动容的裂缝,延续至心底,那里,无数个声音在兴奋地鼓噪着,搅得她耳根开始发烫发红。她承认,她很想答应来着,答应那个心仪的漂亮男孩,可是,“可以吗,我不是你姐姐吗?”   是的,从她猜测他可能喜欢她的那刻起,她就一直都在担心这个问题。虽然没有血缘,但毕竟成了一家人,毕竟是名义上的姐弟啊。   听了她的话,陆遥眉目一凛,颇有些气急败坏,“我说过,我永远都不会承认你是我姐姐的!”   “可是……”   “喜欢我吗?”语调转变得如此之快,刚才的强硬已全部化为绕指的柔情。   嘴巴在说出那个‘可是’之后就被陆遥用手指堵住,苏言只好点点头。   “那就什么都不要想,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此刻,他就像妖精般绽放着淡淡的邪魅笑容,凝望着她的目光里散发着诱惑的迷眩光芒,声音如同苗疆的蛊一般钻进她心里令其酥麻。在那样灼热的注视下,苏言想,自己的魂魄一定被他勾了去,否则她怎么会再次毫不犹豫地轻点头颅。   她的一个点头,立刻让陆遥期盼黯然的双眼一下变得明亮起来,语气也变得雀跃无比,“那么,你从此就是我的人了。”   说罢,一低头,再次吻上苏言因娇羞而更显润泽的双唇。这一回,不再浅尝辄止,这一回,他要攻城略地。   “别,大庭广众之下的……”嘴巴被他侵占,舌头被他纠缠,本就被船艇飘荡得晕晕乎乎的脑袋因缺氧而更加晕乎,好不容易寻了个空隙,苏言推搡着他细若蚊吟。   感觉到她的窘迫,陆遥暂时放开了她,看着她殷红的嘴唇粉润的脸颊急促的喘息,他的心情格外之好,脸再凑近她一些,旖旎开两人间稀薄的空气,嗤笑到:“这里,除了我们两,好像没有其他人了。”   确实,四周挺安静的,原本嘻嘻哈哈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归为平静,身下的皮艇还在晃晃悠悠,苏言估摸着应该快到终点了,于是想要起身。   陆遥猜到了她的意图,率先坐了起来,然后把手递给她。她的手乖巧地伸了过来,借着他的力起身,眼睛却从他脸上移开,接着,只见她眉头一皱,一声惊呼随之而来:“陆遥,我们好像离终点越来越远了!”   原来风向已经改变了,顺势的水流已然顶不住逆向的风,皮艇在两股互斥的作用力下缓慢地向着反方向飘去。两人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拿起船桨,齐心协力划向终点。   等到皮艇靠岸后,陆遥二话不说就将苏言打横抱了起来。苏言顿时一惊,“干嘛,大庭广众了呢。”   “这沙子被太阳晒得滚烫滚烫的,要你赤脚走在上面,我怎么舍得?”   这话不见得有多动情,但一字一句落在苏言的心上,着实让她感动万分。原来被自己喜欢的人宠着是一件那么幸福的事,原来幸福就是那么平凡的一句话语。   感觉到怀中人儿的贴近,陆遥的嘴角弯成一个异常好看的弧度,双手更紧地收拢。怀里满满的,是他的一整个世界。   第二十八章 情侣游戏   这里本是一片空旷的绿茵草坪,此时围满了一层层的人墙,人群的正前方搭了一个颇大的正方形舞台,聚焦着绚烂夺目的灯光华彩。   夜色在人们的热情中越来越深,投射在人群身后的那片池水里,泛起粼粼的幽蓝波光,映衬着这个欢乐祥和的夜。   舞台上,进行着一个又一个的互动游戏,由底下的群众自愿参与,精彩万分,总是把观看的人逗得咯咯直笑。   “爸妈不来凑热闹,真是可惜了。”苏言挤在最前面,一边起劲鼓掌一边对着身旁的陆遥说到。   “你不是说暂时不告诉他们我们俩的关系吗,那如果他们来的话,我岂不是要和你保持距离?那我倒宁愿他们不来,至少现在,是属于我们两个的时光。”   这倒是,苏言鼓了鼓腮帮子,一想到她跟陆遥的事,心中除了甜蜜还有些许担忧,她不知道父母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乐见其成?觉得他们年纪还小?或是干脆认为他们不合适?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所以还是先瞒着他们好了。“你知道我刚跟爸爸说要出来活动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   “他说,”苏言清了清嗓子,刻意模仿着陆清远的语调,“记得叫陆遥一起去,大晚上的,别碰上什么坏人。”   “有问题吗?”   “我是觉得过意不去啊,他那么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我却没勇气告诉他我们现在这样的情况。”   陆遥笑笑,伸出手臂将她揽了过来,他自然知道苏言担心的是什么,他倒是全然不在乎。他的声音轻轻的,却是凝重地消融在这个绮丽的夜空里,他说:“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反对,我依然会坚持我的爱,苏言,我认定你了。”   我认定你了——那是一道咒语,印刻在两人的心上,美好隽永,却在后来的日子里,酿成一场鲜血淋漓的疼痛,纠缠了彼此,更伤了彼此。   而当时的苏言,完全沉浸在这句话带给她的满足与幸福中。陆遥说过,‘不要不安,更不要胡思乱想,烦恼由我来承担,困难由我来解决,你只要乖乖呆在我怀里,只管开心就好了。’对,那就什么都不想了,随心所欲吧。   现场突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主持人拿起话筒振振有词:“让我们恭喜这位选手赢得了本轮比赛,他将获得五千元的现金奖励。好了,下面一个环节呢需要我们底下的情侣们来参加了,游戏规则一会再公布,在场的男子赶快带着你们的女友上台来吧。”   话落,一对对兴致盎然的男女们纷纷涌上舞台。   “我们也去吧。”苏言早就蠢蠢欲动了,不是为了胜利以后能得到的奖金,而是那个过程光看着就兴奋不已,若自己亲身参与一定棒极了,所以,她决定不再做观众了。可是陆遥的表现一点都不积极,在她那么激动地提出建议后他依旧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好吧,他大少爷向来很低调向来不喜欢抛头露面哗众取宠向来不屑参与这种无聊的游戏,但她就是想去。苏言拉过他的手臂,讨好地摇啊摇,同时挤出满脸的谄媚笑容,“去嘛去嘛。”   陆遥眉眼一挑,怡然自得,“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听闻,苏言刷地扔下他的臂膊,佯怒道:“到底去不去!”   “去~满足苏言的一切要求,是陆遥的光荣职责。”陆遥嬉笑着牵过她的手,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撒娇的样子真可爱,以后只能对我一个人撒,懂吗?”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苏言本还想反驳他一句,就听主持人在那叫唤:“还有情侣愿意上来吗?”   “有!”清脆响亮,掷地有声。   在美女主持的引领下,陆遥和苏言站在了队伍的最右边,连他们在内一共十六组选手。接着主持人进入主持:“那么现在我来介绍第一场的游戏规则,首先请男士们背上你们的女友站在这条线外等待,我们主持方会提一个问题,等宣布‘答题开始’的时候,各位男士才可以背着女友进行抢答,谁先抢到对面的圆凳谁就有回答权,记得一定要让女士坐上圆凳,男士不算哦。答对直接晋级,答错换题重来,同时选手淘汰,直到决出三组情侣,本轮就算结束,明白了吗?”   众参赛者一致表示明白。   苏言跳上陆遥的背,双手交叉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脑后悄悄说:“待会不管知不知道答案,你都向前冲。要是在冲刺的过程中我们还没想到答案,就不去坐那圆凳,好不好?”   陆遥赞同地点了下头。   一切准备就绪,游戏正式开始。   “第一题,王太太一向心直口快,可什么事竟让她突然变得吞吞吐吐了呢?……答题开始!”   大约三分之一的人都先后向前跑去,而跑在最前的陆遥在苏言的示意下渐渐放缓了脚步,于是首先抢到圆凳的是一对年轻时尚的俊男靓女,女子很是激动地拿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铿锵有力地答道:“她在吃甘蔗。”   “回答正确,第一组晋级情侣产生了哦。”   对哦,她怎么没想到,苏言沮丧地跟着陆遥退回线外,一个名额就这么没了。   “第二题,1、2、3能组成的最大数是多少?……答题开始!”   话落,几乎所有的选手都冲了出去,这次就算陆遥尽全力想抢到那圆凳,也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只听那女子刚坐到凳子的一角就凑上主持人的话筒说:“321。”   怎么可能,苏言心想,随即一拍脑门,“啊,是3的21次方!”   就是这个答案,主持人宣布女子的回答错误,“那么第三题,听好了,小明和妈妈买了8个苹果,妈妈让小明把这些苹果装进5个口袋中,每个口袋里都是双数,什么方法可以做到?……答题开始!”   这一次,只有四组情侣不怎么积极地跑了过去,一对穿着蓝色/情侣衫的男女没什么竞争压力地抢到了回答权。   “先在第一个袋子里装2个,然后……”然后怎样,女子支支吾吾了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场开始进入倒计时。   “10、9……3、2、1,很遗憾,你们被淘汰了。”主持人让其余选手回归原位,继续出题:“下面一题是——这题简单了哦——胖妞生病了,最怕别人来探病时说什么?”   果然,和宣布第二题时一样,‘答题开始’的‘始’字一蹦出,场面顿时轰乱了起来,一群人齐齐涌向那个圆凳,而陆遥再次败下阵来。   看着凳子已被别人占据,苏言嘟嘴:“哎呀,就差一点。”   “要不是我每场都这么跑一次有些累了,我一定比他先到达。”陆遥同样有些不服气。   “那我们先养精蓄锐,确定答案的时候你再冲刺。”   这时,主持人已经肯定了女子答出的“多多保重”四个字,至此,第二个名额产生。   最后一个名额的角逐显然是有些激烈的,好几个问题答下来都是淘汰了选手,陆遥和苏言在不知道答案的情况下按兵不动,一直明哲保身到了剩余五组选手的时候。   主持人状似无比惋惜地送走了又一对情侣,然后读他已忘了是第几题的题目:“什么东西经常会来,但却从没真正来过?”   与他接下来的四个字一齐说完的,是苏言对陆遥的咋呼:“这个我知道,快跑。”   又是一番激烈的抢夺,虽然有些坎坷,但苏言还是如愿以偿地接过了主持人的话筒,洋洋得意地回答到:“明天。”   “正确,恭喜你们进入到下一个环节。”   耶~苏言兴奋地和陆遥击了下手掌。   晋级的三组情侣被带到了一块白板前,上面有三条内容,被三种不同的颜色盖住了。主持人介绍说,选手按照刚才的晋级顺序挑选颜色揭开,然后完成题板上指示的任务,再由现场观众评选出最佳情侣组合。   第一组情侣开的是绿色——女友生气后男方哄她开心的一个情景剧,演得还不错,赢得了底下不少的掌声。第二组情侣选了黑色——男方表演节目讨女友欢心但不能发出声音,题板一经揭开,现场一片欷歔,这不是难为人嘛。   站在台上的男子迷惘了片刻后释然一笑,随后转入后台准备去了,再上台时手里拿着一朵娇艳的玫瑰,他让主持人确定这花以及他身上没有任何玄机。紧接着,奇迹发生了,他的手也就只在空气中故弄玄虚地摆弄了几下,待停下时那握着的玫瑰竟变成了一只活脱脱趴在掌心的兔子。   “哇,好可爱的小白兔。”女友笑逐颜开,小心翼翼地抱过那只乖巧的小东西,欢喜地抚摸着它纯白的脑袋。   刹那间,掌声雷动。   “刚才那位男生的表演真是精彩,我离他那么近都没发现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好,现在还剩下最后一组,也用不着选了,让我们看看这个红色里面是什么呢。”主持人开始去揭题板,然后一字一字地朗读到:“男方唱情歌给女友听。”   唱歌?!苏言几乎立刻看到陆遥的脑门挂上了三条黑线。这家伙和她一样,是属于五音不全的那种,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歌,就等于是要他出糗嘛。扯了扯他的衣角,将呆愣愣的他的目光聚焦到自己眼里,抿着唇瞪圆了双眼望着他。   “怎么了,怕我临阵脱逃啊?”陆遥揉了揉她的发,宽慰道:“我是在想唱什么好。”   “哦。”苏言满怀期待,学着韩剧里的小女生样,眼一眯,握拳的手臂一振:“加油!”   宠溺地冲她笑了笑后,陆遥转身对主持人说出了他要演唱的曲目,不一会,活泼欢跃的曲子流泻在唯美的舞台上、流窜到高亢的人群中、流荡进阑珊的夜色里,并不怎么婉转的词调继而跟出。   路不是一开始就非常顺畅   爱也不是一开始就很辉煌   ……   看着你那么包容体谅让我   决定尽全力送你全世界最好的   idon'twannaloseyouandiwillalwaysloveyou   你是我的老婆粗重明天就交给我   idon'twannaleaveyouohhowmuchiloveyou   你是我的最爱没有任何人能把你替代   ……   myheartforyou   唱到最后的独白部分时,陆遥缓缓执起了苏言的手,深深望进她的眼里,款款叙说:“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照顾我,希望我们这辈子永远这么甜蜜地一直下去,谢谢你,苏言。”   “是不是很难听?”等待观众投票表决的时候,陆遥忍不住问苏言。   “的确……”苏言噙着笑慢悠悠地回答他,然后在他郁卒地垮下脸时温柔地挽上他的胳膊,很认真地说到:“但是我喜欢。”真的好喜欢。   投票的结果呈现一面倒的趋势,第二组变魔术的那对情侣毫无悬念地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而结果——对某些人来说——根本不重要。   第二十九章 人约黄昏   “你一边休息去,我来收拾。”苏聆月夺过陆清远手里的衣物,把它折叠进旅行箱里。这是旅程的最后一天,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坐八点的航班回Z市了。   陆清远也着实有些累了,玩了一天,他这大病初愈的身子的确需要歇会了。拿了份报纸坐进一旁的沙发里,刚想看起来,瞥见那抹忙碌的身形时他便将报纸搁在了前面的茶几上,身子后仰,靠得舒舒服服的,满目爱怜地看着专心致志整理东西的苏聆月。   “清远,你有没有觉得陆遥和言言有些奇怪?”   “有吗?”   “怎么没有?”苏聆月暂停下手里的活,煞有介事道:“他们的关系日见好转,这我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好得也有点超出尺度了吧,成天出双入对的。你知道吗,我昨天见他们回来的时候还牵着手呢,他们两个……该不会……”   “别瞎想!”陆清远呵断了她的猜测,也逼迫自己不要把他们的关系往那方面去想。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已然降临的夜幕,目之所及,多是肩并肩手拉手走在一起的情侣。他的那双儿女,说是海钓去了,这会儿都还没回来呢,不知道此刻,他们又在做什么。   距离酒店十公里开外的海滩边,悠扬着海风的吟唱,一丝丝一缕缕,萦绕在耳畔,触动着心灵。   陆遥恣意地坐在湿漉漉的沙地上,身上的衬衫衣襟大开,露出精实健美的胸膛,他拍着大腿对提起裙摆想要学他一样席地而坐的苏言说:“过来,坐这儿。”   毫不客气地,苏言一屁股坐了下去,随后,夹杂着薄荷气息的呢喃贴着她的耳畔传来,“刚刚的打赌,好像是你输了吧,要做什么的,快,自觉点。”   两人约定海钓,以三小时为计,谁钓得多就算胜利,而输的那方主动献吻一个。事实上,陆遥绝对是那个胜利者,但苏言在三小时结束后,就把钓到的少得可怜的鱼类都重新放回了海里,并且很自觉地把陆遥钓的一大堆也撒了出去,还美其名曰‘保护生物和谐自然’。   所以此刻,苏言可以很赖皮地咂嘴:“无凭无据,我才没有输呢。”   “好~”陆遥听后,灿烂的容颜先是一凝,随后绽放得更加明亮动人。他探手到她的柔发中,捧住她的后脑勺,沉溺的声随即而出:“是我输了,那我现在可要吻你了。”   “等一……唔……”她的话语一下被他吞没,唉,早知道就认输了,凑一凑唇简单了事,也就不会是现在这种被动的境况了。每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这样不好,一定要找个机会翻身做主,让他也尝尝居于弱势是什么滋味,以正她是姐姐的威严。   “啊!”苏言惊叫一声,猝然睁眼,皱眉瞪着眼前退离些许的男子。干什么呀,不知道舌头被咬是很痛的啊,虽然咬得不是很重。   “谁叫你与我接吻的时候,还有心思开小差。”   喑哑带点薄怒的声音传来,男子的面颊近在咫尺,浑重的鼻息喷薄在她的脸上。一想到她那小差所开的内容,苏言立时有所感悟,就是现在了,在他继续下一轮的掠夺之前,她要反攻其上。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着陆遥的嘴唇,很不优雅的仿若饿虎扑食般覆了上去,随即吮吻厮磨开来,气势却逐渐转弱。她知道,应该撬开他的齿然后攻城略地,可是舌头就是羞涩得难以前进,只好流连在他的唇上,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看来,她的道行还是不够。   苏言从未有过的的主动,虽然笨拙,却也撩拨得陆遥不能自持。他再也忍耐不了她的辗转不前,紧紧拥她在怀,配合的应承改为狂肆的席卷,彻底将她带进唇舌交战的兴奋与刺激中去。   他的大手开始游走在她仅隔着一层薄料的后背上,苏言只觉得背上窜起一股酥麻之感,就像电流一样,涌往她的四肢百骸。他的舌头在她口内如疯狂的灵蛇般舔舐钻行,汲取着每一分的甘饴,不同于以往,这个吻炽烈得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激情。   她窒困的气息终让陆遥撤离了霸攻的唇舌,一得到解放,苏言立刻贪婪地享受着几可说是久违的空气。还来不及回复急促的心律就猛然发现一个事实,她——竟在不知不觉间被压在了他的身下,而她身下,是他不知何时已脱落的他的衬衫。   至此,他的上半身一览无遗地裸呈在她的眼里,虽然他们特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周围没人,虽然这夜色昏沉得足以避开远处的所有视线,但苏言的脸还是很自觉地红了起来。   陆遥将她可爱的反应尽收眼底,随后带着满腔愈见浓烈的渴求,再次欺上她那甜美润泽的双唇。他的一手支着她的下巴,另一手慢条斯理地去解她连衣裙上边的几粒扣子。   脑袋暂停运转,混沌得只剩下迷乱的思绪,苏言被带进又一轮的互动中,她清楚地感知到他手上的动作,她默然地应和着上襟的扣子被全数解开,她有些惶恐地承受着衣衫被褪至双肩,她无力阻止地任由他撤去胸前的束缚。   心狂肆地跳动着,像要破喉而出一样,对他接下来可能的动作,她既期待又害怕,脑子里一片空白,茫然无措。   “放松。”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陆遥幽喃出声,同时手掌轻柔地抚上那细腻的浑圆,揉捏的嫩滑之感妙不可言,而那傲然挺立的蓓蕾更是将他的欢愉推向另一个高峰。放缓了灵舌的驰骋,听着她嘴角溢出的细碎低吟声,看着她微张的眼里流泻/出的浓郁华灿。这一刻他是那么庆幸,这样美好的她是属于他的。   一番缠舞过后,陆遥从她口中退出,啄了啄她的嘴唇,随后一路向下,轻吻过她的下巴、颈项、锁骨,最后埋首在她的胸前,仿佛最虔诚的信徒般细细舔/吻着诱人的雪峰,一寸一寸,直至含住那因他先前逗弄而绚烂绽放的花蕊,如婴儿般吮吸起来。   血脉贲张,勃发的欲望紧抵在她的小腹,一股暖流流窜而下。苏言喉咙干燥,心上像有无数只蚂蚁爬来爬去,搅得她难受,而更令她感到难耐的是他透过裙底沿着大腿内侧向上游移的抚慰,及至那幽私的入口,隔着最后的一层阻碍,探以手背拭拂。   苏言咽了咽口水,他那昂扬亢奋的欲望刺激得她每一根神经都在狂肆地叫嚣着,想宣泄,想宣泄!但是不行,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告诉她,那足以焚身的火焰还不到时机烬燃。   肌肤一阵颤栗,他游抚的手指已经挑开内裤的边沿钻了进去,毫无阻隔地碰触着她,羞耻之感溢满胸腔,苏言几乎是带着哭腔出声:“别,停下。”   手上的动作暂歇,陆遥抬起头,染满情/欲的双眸凝锁着她,沉哑的嗓音溢出难抑的欲/火:“让我感受你,就一会,好不好?”   眼里的女孩脸蛋绯红,紧抿着双唇,一眨不眨地回望着他。陆遥牢牢将她锁在自己身下,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喉结滚动,露骨的目光犹如盯着猎物般,明明到手,明明垂涎已久,明明那份欲望鼓噪得马上就要跳脱出来自行发泄一样,但却不能,不能伤害她。他会等,等再长大一些,等到她可以坦然承受的时候。   看他压抑得好像很难受的样子,苏言垂下眼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顿时,暂停的大手再次骚动起来。不过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会。   一会过后,陆遥收回手缠上她的腰肢,平复了一下躁动的气息,随后闭上眼,垂下的脑袋深深埋在她的脖颈间。   “别动。”再也禁不起任何挑逗,紧紧拥着那具焚烧了他全部意志的娇躯,陆遥蹙紧了双眉不满到。他必须抱着她,只是静静地抱着,来平息那场焚心的烈火。   感觉到他的隐忍,苏言停止了不安的扭动,哪怕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好在身下的沙子松松软软的很是舒服。小心翼翼地抽出被他压着的手,轻柔地环拥上他。   很久很久过后,久得苏言以为他会就这么趴着睡过去的时候,陆遥才缓缓起身,将她松开的衣襟拉好,将扣子一颗颗扣上,将她拉起坐到自己的怀里。   苏言枕着他的胸膛,阖上双眼,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就让宁谧将之前的暧昧全部冲散,然后彼此回归冷静。   直到那会儿,苏言才幽幽地启唇:“明天就要走了,有点舍不得呢。”   “很喜欢这里吗?”   “嗯,特别喜欢大海的气息,喜欢扑面而来的海风,喜欢赤脚走在沙滩的感觉,喜欢躺在沙滩椅享受日光浴,喜欢坐着游轮在大海里徜徉,喜欢……”   陆遥眯眼感受着她娓娓道来的一个个喜欢,月光如洗,洒在他满是宠溺的脸庞上。在淡淡的夜色中,在凉凉的海风里,他对着心爱的人幻想着那么一天:“将来,我也建一座这样的小岛给你,不让其他人踏足。在这里,我们会有自由自在的生活,会有可爱的宝宝,会有许多的欢声笑语。让我想想,叫什么名字好呢……”他挑着眉梢思索起来,随后眼睛一亮脱口而出:“留言岛!对,留住我的苏言。”   听闻,苏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留言,我还回帖呢。”   相对于她的玩笑以应,陆遥是一脸的认真:“嗯,得为我的话语盖个印章。”   苏言还在想怎么个盖章法,他的唇就又印了上来,比起之前的热辣,这个吻可谓是蜻蜓点水。她不禁在心里感叹到:今夜的他还真是吻她不倦啊!   第三十章 遭遇反对   抬头的天空,阴沉得就像一张乌黑笼罩的密网,雨,似乎随时都会倾泻下来。相对于这低压的天气,Z中校园里的氛围却是异常的高亢。   这是新学期的报到之日,两个月未见,女同学们都聚在一起八卦着暑期里发生的新鲜事,男同学们则趴在阳台上评头论足着新来的高一女生。   一大早,每个高三年级就都派出了一男一女为新生指导服务,而苏言的班级,恰巧是她和杨晨。   “先去那边的公告栏查你在哪个班,然后到相应的点去办理手续……”   “学姐你叫什么名字啊?给个联系方式不?”   苏言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学生给打断了,她不禁欷歔,现在的男孩真是不得了,搭讪都直奔主题了。刚要回话,没想到又被抢白。   “她叫苏言,是我的女朋友,你可以走了。”陆遥沉着脸迎着苏言的笑颜朝她走去,随手将刚买的水递给她,同时也递了一瓶给旁边的杨晨。“还没结束吗?”   “嗯,快了吧。”苏言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你去礼堂门口等我,这里乱得很。”   陆遥想了想,刚折过的身又立刻转了回来,“要不杨晨,你去休息,我来代替你?”   “一会班主任会过来做下统计,我不在不大好……”   “那苏言,我去礼堂等你。”   “好。”目送走陆遥后,苏言趁着空隙凑近杨晨:“你好像不太喜欢陆遥啊。”什么班主任什么统计,根本就没那回事。   “当然。”见他第一眼时就觉得不舒服,这大概也是那人对自己的感觉吧。杨晨挑了挑眉,头一垂盯住面前的女孩,一本正经地问到:“所以,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嗯。”   “我觉得……他不适合你。”   “理由。”脸色一沉,苏言明显有些不悦。   “陆遥这个人,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但对于在乎的人事物绝对是极端的。他的占有欲很强烈,强烈到甚至令你窒息,他就像热情燃烧的火。而你,承受不来他的禁锢与束缚,因为你像风,习惯自由的飘荡,又像水,喜欢涓涓的流淌。你们两个人,若不能互相包容,总有一天会彼此伤害。”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一样。”苏言嗤之以鼻,事实上在她的记忆里,他们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   “你不信?跟你讲,剖析人性我可是很拿手的。”   “我以为你拿手的应是解剖人体才对。”谁让他爸爸是Z市最富盛名的主治医生,而她知道,杨晨定是要往医学上发展的,在那方面,他的确是个可造之材。“不过,既然杨大师发话了,我一定会将它们记在心上的。”   “那大师再奉送你一句吧,小心对待陆遥的感情,除非他放弃了心里的执着,否则一旦遭遇背叛,他的回击一定令人扼腕。”   “多谢杨大师提醒……呼,时间到,终于结束了。”苏言站起身跺了跺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做最后的声明:“我想说的是,冷漠只是陆遥的伪装,其实他的内心很脆弱,同时也很容易满足,他是充满了爱又值得被爱的一个人。”   “也许吧。”杨晨牵动了下嘴角,淡淡一笑:“苏言,祝你幸福。”   “谢谢。”话题到此为止,这时,天上开始坠落点点的雨滴,豆大一般击在身上,只一眨眼的功夫,雨点就成了倾盆之势。“糟了糟了,暴雨来了。”   “快跑。”   杨晨二话不说拉起苏言就跑,苏言低着头,空着的另一手遮在头顶挡些雨势。猝不及防地,迎面撞上一堵结实的人墙。   头上的雨滴被撑来的雨伞遮住,苏言抬起头,看到一张很是不悦的脸庞,接着胳膊上袭来一股力道,她就这么挣开杨晨的手被拽了过去。“陆遥?”   “走吧,回家。”语气漠然。   大颗的雨珠打在脸上,衣服早已湿透,左手里空荡荡的,落寞的感觉一直延伸到心底。杨晨看着前方两人走在一起的背影,失魂地微笑着。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早就想到那个女孩儿终会去别人怀里,可心中还是这么难受。   转过身背道而驰,是不是只要不看见,就不会觉得那么孤单了?   寥寥几人的校道上,只听得见雨水击打伞面的声音。陆遥一手撑着伞,一手拉着苏言,片刻的沉默过后,他有些不自然地开口,眼睛却望着别处,“他拉了你的手。”   “准确地说应该是我的衣服。”果然是因为这个而闷闷不乐,苏言心想着。她倒没觉得有什么,或者说习惯了吧,以前杨晨就经常这样拉着她跑的。   “以后少和那个家伙在一起。”   “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   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继续问:“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你。”   “我也喜欢他啊。”   “你再说一遍!”陆遥猛地停住脚步,眉头皱起,双目微凛。   “不要这么小气嘛,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所有的异性里,就杨晨和我的关系最铁,他是我哥们,我跟他说好要做一辈子的朋友的。你要是因为这个而吃味,那大可不必,我和他是绝不可能发生什么的,要是能发生的话早就发生了不是?”   “可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好啦好啦,我尽量注意。”大概每个男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女友和别的男子走得太近吧,换位思考一下,若是陆遥和其他女生也有这么好的关系的话,她心里肯定也会酸溜溜的。   苏言噙着笑容往校门口走去,那里来往的人很多,熟悉的,陌生的,一个个擦肩而过。“那不是你班主任吗,快放开!”   “怕什么,她管不了我。”陆遥紧紧抓住她急于挣脱的手,语气霸道而又温柔:“你的手就该在我手里。”   十指相扣,穿越过拥挤的人潮。苏言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爱情,不用多么轰轰烈烈,只求相互牵着的手永不分开。高三,即使紧张又充满了压力,有了陆遥的相伴,她也觉得没那么难捱。   真实的生命浸润在爱的幸福中,甜甜蜜蜜,但现实总不让人称心如意,它往往在你得意之时送上当头一棒。   那天陆遥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本来叫了苏言一起去,她身体不舒服就留在了家里,吃完晚饭便上楼休息去了。   门被敲响的时候苏言正捂着肚子趴在床上,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妈妈送红糖水来了。   果然,房门应声推开,苏聆月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走了进来,“来,言言,我搁了些金丝枣在里面,趁热喝了吧。”   “谢谢妈。”苏言立刻从床上爬起,接过苏聆月手里的糖水,两三口喝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肚子马上就感觉没那么疼了。将杯子递还给苏聆月时,见她皱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言试探着问道:“妈,有事?”   苏聆月干脆在床沿坐了下来,犹豫了几秒后终是开口:“言言,妈妈有些话要和你说。”   她的表情很凝重,苏言直觉会与她和陆遥有关,而当陆遥的名字果真从苏聆月嘴里跳出时,苏言的心突地一沉。   “陆遥近来和你关系挺不错的吧,你们……恋爱了?”   “……是啊妈,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和爸的,但是……”   “你们不能在一起。”   那么斩钉截铁的,将苏言未说完的话断在当场,苏言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苏聆月,只听她有些局促地解释到:“是这样,你爸爸恰逢换届选举,他这会儿可不能出任何差错,要是让外界知道他的儿子在和自己的姐姐谈恋爱,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又不是陆遥的亲姐姐,我和他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啊!”   “就算这样,可是伦理上,我嫁给了清远,你就是他的女儿,就是陆遥的亲姐姐,你们俩在一起,那叫做乱/伦知道吗?!”   乱/伦!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苏言猛地一怔。多么可怕的词语啊,竟这么扣在了她的头上,她应该说些什么来抵挡那个敏锐的词语,她能说些什么!   苏聆月心疼地抱住僵坐在床上的苏言,异常艰难地启齿:“你爸爸在仕途上野心很大,我们不能做他的绊脚石,不仅如此,也会有闲言碎语针对你们的,我不希望会这样。言言,你是妈妈的好孩子,答应妈妈,和陆遥分开好不好?”   分开?决定了要牵一辈子的手就因为这样而要分开吗?“妈我累了,你先出去吧,让我好好想想。”说完,苏言退出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闭着眼倒在了枕头上。   是的,她必须好好想想。怕牵连到陆清远?不,没那么简单,绝对没那么简单!   第三十一章 矛盾伊始   疏离,慢慢地一步步疏离,直至分开。这是苏言在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只是,她该如何去做。   “在想什么呢?叫你都没听见。”   声音到了跟前,苏言立刻抬起低垂的头颅,对着来者淡淡一笑,随后捡起地上的一片叶子,若有所思:“我在想,这些随风飘零的落叶,心里是不是充满了不舍,是不是好想回到树枝的怀抱?”   “不会。”   “这么肯定?”   “当然,若是不舍,它们怎会离去,因为彼此牵扯的力量不够坚定,所以风一吹就跑了。你看,树上还是有很多叶子,为什么它们不坠落呢?”   “嗯……或许吧。”可是你就没有想过,也许是因为风太霸道了,叶子毫无抵抗之力呢?   “苏言,”陆遥没有发现她的惆怅,他只是倚着树干,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花坛边的她,迎着阳光,掀动唇角:“刘青说要请你吃饭。”   “请我?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人啊。”那么的理所当然,那么的神采飞扬。   苏言拂开又一片掉落在她肩膀上的落叶,站起身来问道:“什么时候?”   “今晚。”   “什么?!”这也太巧了吧,平时都有空,就今天不行,“晚上我要和严丽去打羽毛球。”严丽是她的同桌。   “你这事又不急,改天再去吧。”   的确,很简单的改期就行,但苏言不想就此罢休,既然要疏离,那么就从这一步开始好了。把心一横,面色略显夸张却异常坚定,“不行,我都推了她好几回了,这次再爽约的话她会炸毛的。你知道严丽学跆拳道的,万一她发起威来,我绝不是她的对手啊。”   “我去跟她讲。”   “不要,我不改期,你让你那同学改期。”   “他位子都已经订好了。”   “你之前又没跟我商量,我说了我今晚会有空的吗?”   “我上星期问过你,你说这星期都没有活动的啊。”   苏言觉得陆遥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她必须再接再厉:“是啊,就是因为没有安排活动所以才约着去打羽毛球啊,她两天前就跟我约好了。”   “到底去不去?”   “不、去!”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彼此沉默了大概十秒钟,陆遥终是甩了甩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算了,拿你没办法,我让刘青另约时间吧。”   呃,这样的结局是不是太温柔了一点?苏言心想着,原以为可以趁此闹上一回的,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妥协了,心底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傍晚如约到达体育馆,打球时却没有了热情,正常水平下能打好几分钟不掉,如今四五个回合就接不住了。   “唉,不玩了,你都没在状态。”严丽一边说一边收起羽毛球拍,“走,吃饭去。”   一番运动过后,本就空着的肚子更是饥肠辘辘了。两人就最近的馆子钻了进去,没成想遇上了班里的几个男生。   “苏言、严丽,来来来,坐一起吧,我们才刚开始吃呢。”男生甲热情地朝她们招手,随后对着服务台那边喊:“服务员,再加两个菜!”   “嗨,杨晨。”苏言落座,对着旁边的男子微微一笑。   看见她,杨晨的心情一下变得很好,不过这个时候能单独见到她还真挺难得的,“怎么,陆遥没和你在一起啊?”   “我故意不让他跟着的,我得有自己的时间啊,除了爱人,我还有朋友呢。”边说边夹了块酱鸭肉往嘴里塞,真的是饿坏了。忽见一只手拿着啤酒瓶往她空着的酒杯而来,苏言立刻出手挡在杯口,“哎呀,别给我倒酒,我不喝。”她答应过陆遥晚上尽量不喝酒的。   杨晨接过那男生手里的啤酒瓶,不由分说地夺过苏言的酒杯,倒满,“就放松一次吧,难得遇见,可别扫了大家的兴。”   “那我醉了你得负责把我送回去。”   “这是我的荣幸。”   苏言是说笑的,因为她信得过自己的酒量,而杨晨是认真的,她知道,所以更不会让自己醉倒。直到饭桌散场,她也只灌下了两瓶啤酒。   “需要我送你吗?”出了饭馆,杨晨走在她旁边,落在众人后头,看着他们一个个散去。   “不用,”苏言抬头望天,禁不住感慨出声:“今晚的月色好美,陪我散散步吧。”   “好。”   街心公园里几乎都是一对对的情侣,年少的,年老的。少的依偎在一起你侬我侬,他们是甜蜜幸福的;老的搀扶着彼此的胳膊踽踽同行,他们是令人歆羡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的境界太美太美。   “苏言,你有心事?”杨晨试探着问到,只见那女孩从忧郁中惊诧地转过了头来,她的表情证实了他的猜想,于是他接着问:“与陆遥有关?”   “有那么明显吗?”   杨晨耸了耸肩,“可能是我比较敏感吧。”总是那么在意她的一举一动,总是习惯分析她的内心想法。一整个晚上,她时不时的发呆惆怅,尤其是看到牵着手走在一起的男女时,这样异常的她,他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可以跟我说说嘛?”   他的话语柔柔软软,直接撞在苏言的心上,也许是酒精作用让她很想一吐为快,又或许是事情憋在心里很想对人倾诉。所以,当杨晨拉着她在一旁的园椅上坐下,当他满目期待地等着她开口时,苏言垂下了头,异常平静地说到:“我和陆遥,我们好像不能在一起。”   “什么意思?”   “我妈妈不赞成我们在一起,说会影响爸爸的仕途。”   “所以……你想要退缩了?你应该不是一个轻易被困难打倒的人啊。”   当然不是,可有些话她不能说,她只能紧咬着这一点:“你不明白,爸爸他救过我的命,我不能让他的仕途染上任何污点。在当官者的眼里,我和陆遥的爱情就是一个笑话。”   没那么简单,杨晨皱眉。他明白,她不可能仅仅因为这个就愁眉不展甚至绝望,是的,他看出了她的绝望,她不说,他便不问,而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到底。   “你知道吗?这份感情一开始的时候我有犹豫过,我比他大,是他的姐姐,会不会不合伦理,我甚至都不敢告诉爸妈。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接受陆遥的爱,他很好,真的很好,好到我是那么的庆幸我爱他而他也爱着我。可是我却必须离开他,必须让他死心。”   “这是你的决定?”   “是的。”趁着还没完全沦陷,快刀斩断这尚未纠缠到难分的情丝。   听了她的话,杨晨将目光投放到远处,声音淡淡的,却透出无比的认真:“那么苏言……做我女朋友吧。”   “你开什么玩笑?!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嘛。”   “为了陆遥……假装答应我一回。”   “你是说……”苏言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甚赞同地皱眉:“那样对你不是很不公平。”   “我乐意啊。”   “真的,你该试着去喜欢别人。”   “可以,等我确定彻底没希望的时候……所以,你是同意我的建议了?”   苏言刚想回答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入口处的一抹身形,那是——陆遥!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又听到了多少?不,那么远,他定是什么都听不到的。这么一想,她提起的心就放了下去。   看来老天都在促成他们的分离,她和杨晨偏偏坐在公园门口过路人的视野之内,其实只要再往后挪一个椅子,陆遥根本就不会看见他们了。这么好的误会机会,还真是让她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换上淡定的神情,苏言起身往门口走去,“陆遥,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在这?羽毛球打到这来啦?哦,连对象都换了呢。”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讥讽,脸色很臭,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苏言撇撇嘴,讨好地挽上他的胳膊解释:“我和严丽打完球去吃饭,然后遇到一群同学,碰巧杨晨也在那里面,吃完后就和他在这聊聊天啊。”   陆遥凑近她,拧紧的眉头彻底变成了‘川’字,“你喝酒了?”   “嗯。”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杨晨突然从背后出声,“苏言,你们慢聊,我先回去了。”   苏言点头,微笑着朝他挥手,接着把视线重新放在陆遥身上,听着他继续不爽的说教,“女孩子少喝点酒,尤其大晚上的。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接你,还是打算让那小子送你回去?”   “我又没醉,不需要你们任何人。还有,你能不能不要一见我和杨晨在一起就摆副臭脸给我看啊,我有正常的交友权利,说实话,我讨厌别人的干涉,你也不例外。”   “你这是什么态度?”   “对不起,”苏言知道她的话有些重了,她烦躁地捋了捋额前的碎发,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受不了每次和杨晨独处完都要像接受审讯一样,我又没做错什么,你让我觉得很累你知道吗?”   “和他在一起就很轻松是不是?”   “你看你看,你又来了,为什么总要说这些无谓的话语来讽刺我呢,你明明就知道不是这样子的。”   “我不知道!”受不了她的这种冷傲姿态,陆遥几近歇斯底里地吼:“我只知道你答应过我会和他保持距离,转眼就在这跟他私会了。”   “陆遥,注意你的措辞!”苏言猛地抬高了音调,双目瞪圆怒视着他,她是真的很气愤,“算了,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回去了。”   “苏言……你给我站住!”陆遥立刻追了上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拥进怀里,语气也明显软了下来:“对不起,是我太紧张你了,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又一次的妥协,将苏言筑起的心墙轻易推倒。就让她再贪恋一些他胸前的温暖吧,就让这份和谐再维持得久一点吧。   苏言闭上眼,认真考虑起杨晨的提议。   第三十二章 谈及分手   “苏言,你给我出来!”   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喊把正坐在座位上与同学讨论题目的苏言惊了一跳,刚抬起头,那声音的主人就来到了她跟前,抓着她愤愤往教室外走去。   “喂,有什么话快说,就要上课了。”被抓得有些生疼,苏言一把挣脱开陆遥的手,气恼地冲他吼。只是没想到,他来的比预料中还要快。   两人所站的走廊里不时有学生经过,陆遥毫不理会那些好奇的目光,他逼近苏言:“你报了音乐鉴赏?”   “嗯。”   “怎么,什么时候对音乐感兴趣了?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答应和我一起报影片赏析的,我好像很早就同你约好了的吧。”   学校每学期都会让学生选修一门课程,都是非常轻松的项目,一星期连续两节课,以缓解紧绷的学习氛围。而苏言确实答应了陆遥和他一起选影片赏析,本来两人不在一个年级可能不会安排到一个班里,但陆遥说这个不是问题他可以搞定。   “是这样的,”就算刻意要分离,也得装得无心无意不是,否则他一旦怀疑起来,事情就不妙了。所以苏言立刻急急地向陆遥解释到:“选课的时候音乐欣赏和影片赏析紧挨着,我一不小心点错了,你也知道,点下去就改不了啦。”   选课是在电脑上进行的,上星期就已经截止,而每个课程的名单是今天才安排好并公布的。陆遥一直以为苏言和他报的是同一门,他那么努力地想要争取和她在一起的机会,她却没有对他坦诚。“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可以给你改过来或者我改成和你一样,还是,你是故意不小心的?”   “你什么意思?”   “杨晨选的也是音乐鉴赏,而且和你分在一起了。”   “是吗?”苏言故作惊讶,她是和杨晨商量好的,而且两人同一个班,分在一起的概率实在大,所以这样的结果——虽然尚未看过名单表——但也是可以预料的。惊讶过后,她又佯怒道:“等一下,他选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莫名其妙!”   “到底是谁先莫名其妙?”陆遥被那四个字刺激到,他冷冷地看着苏言,更多的是捉摸不透。她最近的行为反常到令他害怕,他几乎有了一种感觉——她要离开他。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安地扣住她的双肩,语带恳求:“苏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没有,就是学习压力大。”   “那今晚出去放松一下?”   “不去了,马上就有一次月考,我要复习……干吗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真的要复习。”苏言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上课的铃声适时响起,她立刻转身,“我回教室了,你也赶紧回你的教室去吧。”   陆遥望着那个走得飞快的身影渐渐地淡出视线,那一刻,他有种冲上去把她抓回来的冲动,跨出的步子坚挺向前,却又绝望地收回。   他已经卑微到如此地步,她到底想怎样?!早就看出了她的日益冷淡,他以为只要自己能克制住暴/动的情绪,他以为只要一再的忍让,一切都会好转。他也曾想过也许真是学习压力大了,可她整天都和同学出去潇洒,对他却说没空,她对学习也从来都是平常心,他实在看不出她究竟哪里紧张了。   那么,这些天来的拒之千里,又是为了什么?   不是没有想法,只是始终不愿承认。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陆遥想,他会一直将自己的心蒙蔽下去吧。   那天是周三——学校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开幕之日,经历入场式过后一系列繁琐的程序后,竞赛才算正式开始,此时,已是下午两点左右。   操场上人声鼎沸,各个项目互不干扰地进行开来。塑胶跑道上,高三年级组男子1500米径赛已进入尾声,一旁加油的团体们热烈地做着最后的呐喊助威。   苏言挤在人群的最前方,豪情万丈地为他们班的代表——杨晨加油。那个男子,起初落在最后,渐渐地追赶至前,此刻,已远远甩开了第二名,没有任何悬念的夺下了第一。   班里的两三个男生迅速上前为杨晨递水递毛巾,并搀扶着他离开了比赛区域,苏言和一群女生紧跟在后,一直到了相对人少的地方。   杨晨甩了甩胳膊:“行了,我没事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留苏言一个人就可以了。”   “哦~”众人齐齐拖长了尾音,全都一副了然的暧昧样子,“明白明白,那苏言,杨晨就交给你啦,好好照顾他,我们先撤。”   苏言目送他们一个个笑着走开,看到杨晨蹲下身子正准备往边上的台阶坐下时,她立刻出声:“先别急着坐,我陪你走走。”   “我腿都快僵掉了。”   “我知道,所以更不能坐啊,走啦。”苏言主动挽上他的胳膊,带着他溜达起来,顺便同他闲扯着:“平时看你跑得不怎么快,没想到那么厉害,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那不是有你在加油嘛,再说,一千五讲的可不是速度,而是毅力。”   “是,你毅力好,很累了吧,汗又流下来了,我帮你擦还是你自己擦?”   “你帮我吧。”   听闻,苏言稍稍停住了步子,将同学刚才塞给她的毛巾往他脸上拭去。整个过程里,杨晨始终噙着满足的笑容,即使只是纯粹的友谊,也让他享受这一刻的亲密吧。   收起毛巾抬起眼,看到陆遥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苏言没有任何的意外,如果说前些时候的撞见纯属巧合,那么这次便是她的刻意安排了,她坚信他会来找她的。   四目相对,陆遥瞳孔遽缩,看着那只挽住别人胳膊的手在看到自己时瞬间松开、那张对着别人嫣然巧笑的脸庞在看到自己时瞬间敛起的情景,他突然觉得像是捉奸在场一样,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过去吧。”杨晨提醒着身边的苏言:“我去休息会,如果一会你需要肩膀,记得来找我。”   “好。”苏言点点头,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她也抬起脚步,向着伫立在那的陆遥,缓缓走去。   此时的阳光有些强烈,使得那个迎面走来的女孩有些晃眼,虚函得仿若透明,陆遥想着她会不会就这么消失在空气里,所幸她终是来到了自己跟前。沉默,然后他开口:“五十六步。”   “什么?”   “你们和我的距离。”   他着重的‘你们’二字,听在苏言耳里,那么悲愤与孤零,刺痛着她的心扉。她却只是扯了扯嘴角,望向他的眸子里写满了坚定:“陆遥,我们谈谈吧。”   这里算是比较僻静的角落了,嘈杂的欢呼声还是清晰可闻,回荡在静默的两人周围,尤显突兀。   陆遥坐在石阶上,转头望向旁边的苏言,她本该亲昵地依偎着他,此刻却隔了足足一人之遥,她果然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了。“所以,什么学习压力全是假话,你是看上那小子了吧?!”   练就得炉火纯青的喜怒不形于色,总是在她面前轻易崩塌。他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能控制到几时。   看着自己伸出去的双腿,苏言想,就这样吧,就让他以为是她移情别恋了吧,之前做了那么多举动去刺激他,是时候收场了。她抬眸正视着他的眼睛,她听见自己这样说:“是啊,我总以为我喜欢的人是你,可是和你在一起后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爱情,而每次看到杨晨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的心都会好痛。我努力告诉自己我是你的女朋友,不能再去牵挂别的男生,可是……”   “闭嘴,别说了!”   “对不起……”话未说完,薄凉的唇瓣已被对方吻住,苏言狠下心要去推开,却撼动不了他分毫。他的唇狂热地带着强烈不满地啃噬着她,那力道蛮横得几乎将她的嘴唇磨破。她却始终咬紧着牙关,不让他的舌头有可乘之机。   但她显然抵不住陆遥的强硬攻势,他的舌终是撬开了她的贝齿风卷残云地驰骋起来。他的吻炽烈到令她窒息,他的心渴望着她的回应。   苏言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回应,决不能回应,否则那番伤人伤己的话就等于白说了。她固执地睁着眼,双手无力地垂在一边,挣扎不再,无动于衷地承受着唇舌的一次次被侵。   她的冷漠终将陆遥的激情打入了万丈深渊,他自嘲地退离开苏言,却在她的眼角看到晶莹欲坠的泪珠,他像久漂在海面的人终于抓到一块浮木般嘶吼起来:“你骗我的,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不是,是你咬疼我了。”苏言镇定下情绪,抹了抹眼角没控制住的泪水。她再没有勇气看向陆遥,所以她只是对着空气绝然道:“陆遥,我们分手吧。”   第三十三章 心灰意冷   “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当苏言再次见到陆遥的时候,已是一星期之后了,他旷了一周的课,连家都不回。再出现时,那憔悴的模样令苏言的心狠狠地抽痛了起来,面对他不甘心的质问,她却只能点头承认,“是的,我喜欢他。”   听闻,陆遥的神情阴鸷得可怕,他凛着双眼,字字像从牙缝里挤出:“苏言,你会后悔的!”说完,再也不看她一眼,决然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苏言呆愣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甚至不知道他究竟会用什么手段来报复她。他会报复她的,一定会,那么高傲的他,定是不允许任何人的玩弄的。   原来,即使同住一个屋檐下,同在一所学校里,若一方执意避开,碰面的机会真的是可以不存在的。但苏言还是能时不时地听到关于陆遥的消息,都是他的同学有意或者无意透露给她听的,比如他又买醉了,比如他又打架了,比如他突然跟他们班一个女生走得很近了。   那个女生苏言见过,叫罗茜,算不上特别漂亮,倒是非常恬静可爱。有人说陆遥在颓废之时感动于她的热忱就跟她好上了,但苏言几乎立刻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说法,至于为什么,她就是不信他会这么快移情别恋,或者说,她坚信他还是爱着她的。   其实这很矛盾,一方面她希望陆遥会爱上别的女孩,另一方面却又抵触着这样的可能。离开他的日子,总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却不得不在人前装出快乐的样子。有时候她会想,这样对待陆遥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可却也只能如此,不过就算伤痛,他也不是一个人。   时间似乎过得特别缓慢,但仔细算算,失恋也整整已经三十三天了。   ——生日快乐。   彼时,苏言正抵在墙上,缓缓地在手机屏幕上按出了这四个字。深吸口气,刚想要按下发送键,一个电话就插了进来,陆遥的名字欢快地跳跃进她的眼里。   那一瞬间,她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已经很久,没再响起过他的电话了。铃声如咒念一般催促着她去接听,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微抖着手指接通了电话,“喂。”   “苏言姐。”   竟然是一个女声,苏言明显感到一阵失落,而紧张也同时烟消云散,“你是?”   “我是罗茜,陆遥他喝醉了,你能过来一下吗?”   听闻,苏言下意识地皱了下眉,电话那头确实嘈杂得可以,男男女女,一片混乱。而她,却于沸腾的噪音里,那么清晰地听见陆遥的声音,那么清晰地听见了两个字。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回答:“不行,我还有事,过不去。”   “可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他好难受……”   慌乱地挂断电话,甚至关了机。她怕电话再打进来,她怕听到陆遥的声音,她怕自己一个心软就跑过去,她怕这些天来的隐忍会在见到他的瞬间彻底崩溃。   拉上窗帘熄了灯,苏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中听见门锁扭动的声响,知道是陆遥回来了,她才安心地准备睡去。不一会,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一下下落在她的房门上,愈见急促,震击着她的心。   “苏言,你给我开门!”   这一声虽然极具震慑力,却听得出说话之人刻意压低了嗓音,若再不理会他,指不定会将爸妈闹醒。意识到这个可能,苏言索性起身去为他开了门。反正这是在家,量他也不敢胡来。   “我睡着了,有事么?”   陆遥跻身进房,顺手将门关上,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揉着一双惺忪睡眼的女孩。好半响,他才开口,“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快乐。”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苏言眉头轻蹙,随即微笑着说出这句她准备了一整天的话语。   “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是不是?或者你压根就忘了。”   “没有。”   “我知道罗茜给你打了电话,我以为你会来的,我记得你很早以前就说过要为我庆生的。我等了好久,好久好久……”   苏言耷拉着脑袋,垂下的视线无处安放,最终逗留在了自己的脚掌上。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出口却变成了:“你喝多了,快回去休息吧。”   “苏言……”陆遥不自觉地逼近一步,他轻捧起她的脸,轻唤着她的名字,没了平日里的跋扈,他放下了一切的姿态。最初的分开,他以为自己可以退得潇洒,他以为这只是一个玩笑,他甚至天真地等待着她的回头,一天天过去了,原来被折磨的仅仅是他自己。他开始后悔,如果当初没有负气走开,如果没有答应分手,是不是局面不再如此?如果还可以挽回,他愿意做那个先低头的人。   她能明白么?能看出他眼里的乞怜么?为什么她那么镇静?为什么看着他的目光里毫无波澜?头好疼,陆遥抬起双手胡乱地拭过自己的额头,原来有些话真的是需要喝醉了才有胆量说的,不,其实他没醉,他知道自己是清醒的,他更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他就像个久饿的孩子渴求食物一般地期待着苏言的宽慰,“我好累。”   “所以,快去睡吧。”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你知道我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来见你的吗?你知道想念一个人却不在身边时是怎样的痛苦吗?”陆遥几近歇斯底里地冲她吼,“苏言,这段时间我仔细想了想,你分明是爱我的,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快爱上别人,你自己也说过如果要爱杨晨的话早就爱上了,那你为什么说不爱我要离开我呢?我又仔细想了想,是不是我爸逼你的?是不是他反对我们在一起?”   陆遥最后的问话让苏言一个激灵,自己做了那么多,就是希望他不要往那方面去想。她很快恢复平静,扬高了声调说到:“没有,爸爸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事。”也许陆清远心知肚明,毕竟在官场上打滚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但是他从没有挑明,那么她就当他不知道好了。而如果他确实是知道一切并由着事态如此发展的话,那么就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   “那是为什么呢,除了这个,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可以让你离开我了。”   “该说的我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如果你还要听,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   “你说过的很多啊,你说你爱我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啊。”   他的双手按在她的肩膀,苏言面露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望了望天,再望回跟前的男子:“陆遥,你清醒点好不好,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爱、你。”   “你骗人,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杨晨,那为什么上周你去野营没让他跟着,为什么他都没有……”   突兀地,致爱丽丝的音乐响起在这个冷峙得一触即发的空间里,苏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赫然是杨晨打来的。来得可真是时候,看来刚才临睡前重新开机果然是个明智之举,她几乎是有些激动地接通了电话。   “嗨,杨晨……这个周末吗,哦我有空……好的,明天见……晚安……我也爱你。”最后四个字已是她悄悄挂了电话后说的,是故意说给陆遥听的。放下电话,苏言装模作样地再次按了一回挂机键,故作明媚的笑颜在抬眸看到眼前人的脸色时立刻沉敛了下去。   陆遥双唇紧抿,凌厉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苏言,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压抑得像是有什么东西马上就会喷薄出来一样。此时此刻,他真想冲上前去问问她,那小子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到底哪里比他好,凭什么被丢弃的人是他!   可是,那么熟悉的温柔如今已是给另一个人的了,他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苏言你记住,别再刺激我,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第三十四章 染指情殇   “你喜欢我什么呀?”   “笨笨的、胖胖的、好爱吃、好爱睡。”   “你确定你说的是我而不是猪吗!”   “你可不就我的小猪嘛,我要养一辈子宠一辈子的小猪……”   听着隔壁桌上那对小情侣的对话,苏言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开来,脑子里突然蹦出昨天傍晚在校园外小巷子里的情形来。   当时,她正走在杨晨的右边,被他逗得咯咯直笑;然后,冷冽的寒风吹得她的头发乱舞,吹落了什么不明物体进她的眼中;再然后,杨晨挡在她的身前,小心翼翼地为她拂去入侵的物体,就如小时候一样;再再然后,她看见陆遥笔挺挺地站在巷子的那一头,面色阴沉,而他的旁边,站着那个叫做罗茜的女生。   其实那些说她朝秦暮楚喜新厌旧的人是有失偏颇的,你看陆遥他不也是成天出双入对了嘛,有他的地方必有罗茜,她都怀疑那妞儿是不是长他身上去了。苏言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貌似听到身旁的人在叫她的名字,貌似叫了不止一遍,于是她回过神‘啊’了一声。   “在想什么?”杨晨撑着下巴,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淡淡笑容。   “没啦,”苏言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转移开话题:“吃得差不多了,咱撤吧。”   “撤去哪?”   “这倒是个问题,我爸妈又公费旅游去了,说是明晚才回来,陆遥一个人在家,我不想回去。”   “那……需要我收留你么?”   “不用,我给严丽打个电话,你去结账吧。”   杨晨起先离开座位,苏言穿上外套,一手扣着扣子一手拨号,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首先传进她耳朵的就是震撼的音乐声,她顿时把手机拿离开耳朵一拳之距,抬高音调冲那边喊:“喂,小丽呀……”   这一声吸引邻座的目光无数,苏言抓着手机跑到门口,等讲完电话的时候,发现杨晨已经等在了旁边。   “严丽她们在俪歌,说是包夜,我现在赶去那汇合,你是直接回去还是先送我过去?”   “你说呢?当然是送你。”话音刚落,就见一辆的士开来,杨晨伸手拦下,与苏言一起坐了进去,报了地址后,他转头问苏言:“需不需要我陪你?”   “不用,一群腐女,你招架不来的。”   十五分钟后车子到达俪歌门口,苏言挥别了杨晨,直接往三楼包厢而去。   昏暗的包厢里,五六个女生正唱得起劲,看到苏言进来就热情地把麦克风递给了她。瞅了瞅屏幕上的画面,正在播放魏晨与何洁的《Boys》,苏言不客气地接过话筒,BoysBoys地乱叫一气,手里的麦克风很快就被夺走。   “哎,言言,多日没听你K歌,你摧残人的本领又高一个境界了。”女生甲凑过来损她。   “那你唱,我就不信你能吼得比我温柔。”   “我才不唱自己不擅长的歌呢。”   苏言不再理会她,径自蹬掉鞋子踩上沙发,窝在角落里美美地睡下。她们唱她们的歌,她修养她的生息,一个晚上很快就会过去的。   有时候她真的很佩服自己,不管环境有多嘈杂,她都可以安稳地睡去,并且做着酣然的美梦。梦里,她正靠在舒适的躺椅里晒太阳,不远处,有个陌生却十分可爱的女孩儿逗着小狗玩,画面异常温馨。突然,陆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仰头,一个花盆从天而降,直直向她逼来。   “啊!”锁骨处传来的真实疼痛感让她立刻睁开了双眼,眼前,严丽正一脸抱歉地撅嘴凝望着她。苏言一把抓起凶器丢还给她,同时破口:“你谋杀亲妇呢。”   “幸好没砸到脸蛋。”严丽唏嘘不已,只怪自己太过兴奋了,唱完一首就随手扔了麦克风,脱手才想到旁边还躺了个人,扭头一看话筒的底部正与对方锁骨偏上的位置亲密接触呢。腆着笑的脸瞬间严肃起来,她理直气壮道:“谁叫你在那儿装死的,咱是叫你来唱歌的。”   “话筒给我。”   “……还是算了,您老继续安息吧。”   这叫什么话呐,苏言瞪她一眼,腾地起身夺过麦克风,清了清嗓子,扯开了喉咙对大伙宣布:“我要唱歌!”惹醒了她还想逍遥快活,没门!她的目标:追着严丽唱,逼她尿遁。   正唱得高亢呢,就听见严丽冲她吼:“苏言你快看,我电话响了,是你打来的。”   苏言楞了一下,使劲往包包里翻找,随即便反应过来:“哎呀,来的时候接了你一个催促电话,手机落出租车上了,我来接。”   她以为肯定是司机就着最近联系人打过来的,接了一听原来是杨晨,他说他到家门口刚要下车时发现了她的手机,问要不要给她送过来。“不用了,先放你那儿吧,到学校再给我好了。”反正带在身上也没有多大用处。   折腾了一宿,清晨六点准时撤退,女生乙去前台结账,其余人站在一旁等着。突然有个眼尖的女生扯了扯苏言的袖子,“言言,你看那边。”   苏言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杨晨正从那边的休息椅上站起,笑意盈盈地朝她走来。   “你怎么在这?”   “来接你啊,顺便把这个还给你。”杨晨掏出手机理所当然地回答,然后对着其他人说:“走吧,一起去吃早餐?”   严丽断然拒绝:“当电灯泡是可耻的,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两人世界了。我把言言交给你了,记得让她多喝点水。”   从俪歌出来,顿时感到一阵凉意,但空气却是清新的令人舒爽。吃完早餐才刚过七点,苏言说她要回去睡觉,杨晨便拦了车,将她送往陆家。   “对了,昨晚陆遥给你打电话了,一点多的时候。我睡得迷迷糊糊没看名字就接了,他大概听出了我的声音,什么话没说就挂了。”杨晨说这话的同时,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苏言的反应,那个名字果然还是会令她有一瞬间的怔忪。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其实他说谎了,他看清了陆遥的名字,他犹豫过到底要不要接,最终还是私心占据上风,他接了,却又后悔了,也许,他不该故意让陆遥误会。“苏言,对不起,我不该接那个电话。”   “没关系的……我到了。”车子靠边停下,苏言下了车跟杨晨道别,一转身便看见陆遥正杵在门口远远地望着自己。她耸了耸肩膀,从容不迫地向他走去。   待她走到跟前后,陆遥挑着眉梢冷声问:“约会愉快吗?”   “与你无关。”说话间苏言打了个哈欠,此刻,她太想念她的大床了,于是毫不客气地挤过陆遥从大门进去,直奔二楼卧室。她没有发现——之前陆遥停留在她脖颈间的视线。   她穿着低领的毛衣,露出了白皙的脖子,而那一圈淡淡的红印着实刺目。拥吻激烈到如此地步,留下了吻痕还招摇过市,真不知羞耻!陆遥忿忿地想着,越想越不对劲,一夜未归、倦色难掩、再加上那道吻痕,难道……他从来不觉得杨晨是个正人君子,而他们俩厮混在一起也是事实。   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嵌到肉里。猛地,陆遥甩上门,大步流星追到了楼上。房门果然已经锁了,他使劲拍打,里面除了一句‘别烦我’就再无回应。“苏言,别以为你不开门我就拿你没办法!”   语气这么冲,吃火药了么,她好像没惹到他吧。苏言扯了扯被子继续睡,门外的脚步离开后又回来,紧接着是门锁转动的声音。门砰地一声合上的时候,她不悦地爬起身,冲着向她走来的人吼到:“你干嘛?”最讨厌他拿了钥匙来开她的房门,反感至极。   “怎么,现在回来补眠,一晚上尽兴得觉都没睡么?”   “那又如何,你管不着。”   不否认,很好!陆遥咬紧了牙关,心里的不平愈演愈烈。和她在一起那么久,忍了那么久,他都没舍得碰她一下。他努力守护的美好却在一夜之间坍塌,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初次是为那个混蛋绽放,他不甘心!   “干嘛这么看着我?!”他的眼神像极了发现猎物并且随时会将猎物生吞入腹的野兽,苏言顿觉危险,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身上的被子就被一把掀开,同时她被推倒在床。“你疯啦!”   “才知道么,我早就为你疯了。”她的反抗更是刺激了陆遥,他用膝盖紧紧压住她的双腿,随手取过被她搁置在一旁的卫衣上的腰带,粗鲁地束缚住她挣扎的双手。   “放开我,混蛋!”苏言厉声尖叫,眼里的人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冷傲的陆遥,他野蛮得令她战栗。而此刻的自己,因为原先躺在被窝只穿着睡衣,似乎随时都会被他撕裂。   “苏言,你是我的。”如宣示主权一般,陆遥嘶吼着对上她愤恨的目光,淡淡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是你逼我的。”   他突然放开了对她的钳制,看到他的下一步动作,苏言惊恐地瞪圆了双眼,“你想干吗?!”手被绑着,但脚是自由的,她要离开这里,她必须逃离这个恶魔,他已经疯了。   陆遥冷冷地看着她几乎是以滚的姿势爬下床,待裤子彻底解去时,他跨步一把将她抓了回来重新按翻在柔软的大床。一手按在她肩,另一手狂野地扯去她蔽体的衣衫,他的体内燃烧起熊熊的怒火与欲/火,他要她,就算晚了一步,他也要她!   “陆遥,你要是敢……你要是敢这么做,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无所谓。”他现在只想要她。   坚挺的欲望抵在腿间,刺激着她的全部神经。苏言不断地踢蹬着双腿,企图抵抗住他的入侵,但她知道根本无济于事。面对着那个丧失理智的男子,惧怕的咒骂渐渐化为歇斯底里的哭喊,“妈……妈……救我……”   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六岁那年,同样被破门而入,同样被压倒在床,床板是硬硬的,硌得她生疼生疼,但再疼也抵不过心里的恐惧,巨大得几乎将她吞噬,毫无反抗之力。那名对她猥亵的男子——她称之为父亲的人——面上挂着极尽猥琐的笑容,露出因常年吸烟而泛黄的牙齿,覆满茧子的厚掌摩挲在她娇嫩的肌肤上,令她觉得无比恶心,恶心得想吐,可是不能,她要用尽一切力量来呼唤妈妈,妈妈会来救她的,一定会的!   “啊~”   刹那间,恐惧的意识被刺痛驱散,身体被狠狠贯穿。苏言紧咬着下唇,放弃了所有的挣扎,任他摆布。这一次,妈妈没有来救她,这一次,终是失去了少女的芳华。眼泪不停地滑落,灼烫了眼角的肌肤,心,却渐渐变冷。   一番律动过后,陆遥从她身体里退出,看到床单上的那抹落红时,他的脑子轰的一声瞬间空白。   ——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脑海中反复回荡起她的这句决然而愤恨的话语,心抽痛得厉害。陆遥怔怔地望向苏言,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像个破碎的玻璃娃娃一样,没有生命力,这样的她令他感到害怕,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在空气里。“对不起,言言……你看看我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紧拥在怀,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对不起’。   苏言任由他抱着,不挣扎,不言语。许久许久过后,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她冷然推开陆遥,随后对着他扯出一抹残笑,“不用道歉,从此以后,我再不欠你。”   所有的亏欠遗憾所有的爱恨纠缠,统统见鬼去吧。此后,她——苏言——不再伪装不再逞强,做回真实的自己,迎着阳光,她依然可以活得很好。   第三十五章 恶讯传来   对于苏言来说,那段年少的回忆算不得悲伤,却也绝对不属于美好。在向唐逸叙述的过程中,她轻描淡写了与陆遥的纠葛,那是她的初恋,她不该故意隐瞒,只是为何分开以及分开后的事她都没有说,其实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而结果是她早已不爱陆遥。   皓月当空,星光熠熠,交相着辉映在微凉的夜色里。唐逸将目光自舞动着的花影转向苏言,她的脸庞清亮如月,她的眼眸璀璨如星,而她,是属于他的。至于那个陆遥,他想,只是过去式罢了,不过作为未来姐夫,他也应当关心一下:“他去美国很久了吧?”   苏言点头,“高二下学期去的,有六年了吧。”其实就是在那强占事件之后,陆清远回来见气氛不对一深究就得知了原委,气得进了医院,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陆遥送去了美国。“这几年我爸爸的身体一直不好,说起来我都好久没回家看看他了,什么时候你抽空陪我回去一趟吧。”   “必须的。”唐逸本就有这个想法,待见过双方家长后,也差不多该把这终身大事定下来了。原先觉得婚姻不过一场戏,差不多的时候找个差不多的人做给别人看看就行了,遇到苏言之后他才明白,真爱一个人,是十分愿意用婚姻把对方绑住的。“这几天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一下,争取在周末和你过去,好吗?”   “行。”   然而很多事情往往都是这样,计划得妥妥帖帖就等实施,突如其来的现实就冷不丁地给你一个措手不及。   当天夜里,抵不住安落的盛情相邀,苏言没有回公寓,跟着唐逸回了他家的那个宅院。当然,她睡的是三楼的客房。   沐浴后正巧十一点,苏言刚想躺床上去,见对面书房的灯亮着,映出唐逸的背影,她便开了门往书房而去。   “怎么还不睡?”她在他身后轻轻出声。   唐逸停下敲打键盘的手,将苏言揽到身边,头轻蹭在她的腰际,淡淡的清香扑鼻,沁入心脾。这样抱着她真好,刚还烦愁的思绪一下便豁然开朗了,目光扫了扫电脑屏幕,一边说到:“有个文件得弄出来,明天会议上要用。”   “还要很久吗?”   “嗯……大概再半个小时,你先去睡吧,乖。”   “不要,我陪你吧,我去那边玩电脑,不会打扰到你的。”   话才刚落,人就已经蹦跶到了斜对面的那台台式电脑前,看着她的样子,唐逸宠溺地笑了笑,然后转回头继续他的工作。   苏言开机后第一件事就是登QQ,上线第一件事就是看周叶在不在线。由于时差,很多时候她的头像都是灰色的,此时倒是很巧地在线,于是她立刻弹了个视频过去。   那边过了好一会才接,周叶的脸庞出现在屏幕里,不知道是光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看上去有些苍白,而当她带上耳麦打来招呼的时候,苏言断定她的状态绝对有问题,于是打出以下文字:‘怎么没精打采的,生病了?’因为怕影响到唐逸,所以她的耳麦只听不说话。   “嗯,发烧呢,四十度三,请假在家了。”   ——那你还上电脑,想死啊,我不在身边没人管你了是不是!听话,赶紧去休息。   “好久没见你了,就让我多看几眼嘛……你干嘛不说话,打字累不累呀?”   ——某人在一旁工作啦。   “哦~”周叶暧昧地拖长了尾音,随即满是羡慕嫉妒恨地说到:“有男人在身边的女人真幸福。”   ——叶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不急,苦日子就快到头了哈。   “还有十八天,我每天都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呢。”   两人瞎侃了一会儿,正当苏言想再次提醒她去休息的时候,一个身影在屏幕背景里闪过,那是一个男人,一个外国男人!苏言激动地脱口而出:“叶子,那谁呀?”说完才意识到她的咋呼肯定惊动了唐逸,于是一脸抱歉的转头去看他,他正也看向自己,并含笑说到:“没事,我忙完了,打印出来就好,你放心大胆地说话吧。”   苏言这才放了心,刚刚叶子好像有回答,她没听清楚,只好将问题再重复一遍。   “就是跟你说过的那个凌风啊。”   “凌风?他怎么会在你家?”   “我不是生病了嘛,他非要来照顾我,死皮赖脸的,赶都赶不走。”   “嘿,那家伙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也许大概可能吧——喂!你干什么?”   屏幕里突然冒出一张俊脸,那个叫做凌风的家伙将周叶的耳麦霸气十足地摘掉,然后非常温柔地对她说着什么,顺便将她拉离开椅子,准确地说是双手插过她的胳肢窝将她抱了起来。苏言看得目瞪口呆之时,只见那男子戴上了耳麦对她说:“对不起苏言,周叶在发高烧,我只是去厨房给她弄小米粥的功夫,她就跑到这上面来了。我现在必须让她去休息,所以我得关视频关电脑了。”   “哦好,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再见。”   屏幕黑掉,头像也立刻灰了。苏言一拍大腿,自己怎么就被那个凌风给忽悠了呢,本来看着他对叶子动手动脚想警告他离叶子远点的,没想到直接被他的那番话绕晕了,还让他照顾叶子,他凭什么呀?不过叶子身在异国生病没人照顾的话也挺可怜的,但那人明显不怀好意啊。算了不想了,反正叶子很快就回来了,他们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苏言回过神来的时候,见唐逸已然站在了旁边。对着她的目光,他感慨:“原来你常说的叶子就是那个周叶啊。”   “你认识她?”   “不认识,不过,”刚才听她叫出那个熟悉的名字时他就好奇地望了过去,没想到果真看到了那张熟识的面庞,这大千世界真是小得离谱啊。唐逸顿了一顿后接着说到:“那个凌风是我的朋友,他有向我提起过周叶。”   怎么会这么巧!苏言不禁咂舌,“那你告诉他,叶子已经有主了,别去纠缠她。”   “我看他是认真的,你还是叫你朋友躲他远些吧。不过我觉得……兴许他们俩真会走到一起,凌风从不主动追求女孩,而一旦主动,势必得手。”   “做梦。”苏言嗤之以鼻,那洋鬼子能比得过树阳么,人家三年多的感情岂是说动摇就动摇的。   “是不是做梦日后总会见分晓的,而现在,你得去睡觉了。”   “那你呢?”   “我当然也睡觉,怎么,想让我陪你吗?”   “谁想让你陪了,自作多情。”   “……好吧,是我想让你陪,言言,要不今晚和我睡吧——我开玩笑的。”见她神色一凛双眼一瞪,唐逸立刻补上后面一句,然后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叹道:“好了,去睡吧。”   苏言关掉电脑,刚从椅子上站起,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掏出一看竟是苏聆月打来的。时间是二十三点三十六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难道家里出事了?   不安地接通电话,苏聆月的声音在她一声‘妈’之后带着明显的哭腔颤抖无助地传了进来,“言言,你爸爸他……可能不行了,你快回来吧。”   第三十六章 威尔森氏   幽深的走廊里鸦雀无声,白炽的格栅灯光投射在三人的身上,苏言与苏聆月坐在一起,唐逸倚靠着雪白的墙壁,静得能分辨出彼此的呼吸,仿佛凝结了周围的空气,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接近死亡的气息。   苏言低着头,目光停滞在自己的脚尖,她想她应该冷静。一直都以为陆清远只是些小毛小病,从来都没有想到需要急救,甚至危在旦夕,怎么会严重到这个程度?马不停蹄地赶来医院,见到的苏聆月与上次离别时判若两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许多。   ——“怎么会这样,爸爸到底怎么了?”   ——“言言,你先别问,等清远出来我再告诉你好吗?”她现在根本无力诉说,她的心思全在急诊室里的那个男子身上。   已经凌晨四点,苏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而急诊室的灯便是在这一刻熄灭,大门缓缓推开。首先走出的那个医生,当他摘下口罩的时候,苏言愣了一下,竟是杨晨。随即反应了过来,他爸爸是这里的院长,他出现在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杨晨面色凝重,他对苏言颔首以示问好,然后走到苏聆月的面前,郑重说到:“伯母,伯父暂时清醒了,但是他体内过量的铜沉积已经严重损坏了肝、脑甚至心脏,各个器官都已近衰竭,我们……无能为力了。”   苏聆月初因‘清醒’二字而清亮的眼神复又恍惚了起来,虽说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但真正听到这样的坏消息仍是有些不能接受。“那他,还能支撑多久?”   “这要看他的意志,也许一两个星期,也许……只有两三天,你们多陪陪他吧。”   办完了手续后,陆清远直接回家休养。他本倦怠的神色在见到苏言的那一霎那立刻精神了许多,他高兴地拉着她的手,话语却是明显的中气不足:“言言,看见了你,爸爸死也瞑目了……”   “爸你别胡说,”苏言打断他,“好好调养一番,很快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你不用安慰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再说如果不严重,你妈会把你叫来吗?”   苏聆月一听撇下眼,余光中看见站在一旁的身影,她才想起来有个人一直被他们忽略了。她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刚到医院的时候言言有简单介绍过他,但清远还不认识呢。“言言……”   苏言循声望向苏聆月,再顺着她的手指望见了某人,立即反应过来,她腆着笑把唐逸拉到跟前,对着陆清远道:“爸,刚忘了给你介绍,这就是我常向你们提起的唐逸,我男朋友。”   “伯父您好。”唐逸礼貌地回以一笑,世事无常,从没想过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之前来得仓促,都没有带什么礼物,下次一定补上。”   “那么晚你能把言言送来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苏聆月插话到,转眼对着床上的男子说:“清远,这孩子也是一整夜没睡守在急诊室外,对我们言言很是体贴。”   “这样,我就放心了。”陆清远上下打量了一番唐逸,接触过太多太多的人,他自认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那个男子外表俊逸,眉宇间自有一分担当的神气,他该是一个骄傲自信的人,而说话时希望被肯定的神色足以证明他是爱着言言的,可惜自己时日不多,看不到他们的婚礼了。   陆清远叹了口气,随后微笑着对唐逸说到:“言言跟我们打电话的时候总会提起你,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知道电话那头的她一定是神采飞扬的……咳咳……以后我们言言就要拜托你了。”   “我会的,能够给苏言幸福,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多好的孩子啊,陆清远还想说什么,止不住一阵咳嗽,苏聆月立刻上前顺了顺他的后背,“你刚经过急救也该累了,躺下休息会吧——言言,你们先出去吧,我在这照顾你爸就行。”   两人听得这话出了卧室,苏言抓起唐逸的手腕看了看时间,五点二十分,还有三个多小时,应该来得及了。“逸,你还有个会议,要先回去吗?”   唐逸点点头,会议比较重要他必须在场,资料都带在了车里,一会可以直接去公司。“我尽快把手头的事处理掉,然后过来陪你。”   “好。”看他转身欲走,苏言一把拉住他,“等一下,你一晚上没睡,别疲劳驾驶了。我给你找代驾,我找的人绝对可靠,你还可以在车上睡会。”说完就在手机里找起号码来。   送走了唐逸后,苏言想了想,拨了个电话给杨晨,与其问苏聆月,倒不如直接找他。见到他人已是半个小时之后,她坐在医院附近的公园里,看着那个白衣男子向她走来。   “早就知道你从了医,却没想到我爸爸会成为你的病人。我这个做女儿的是不是很失败,至今都不知道他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她的苦笑让杨晨心头一颤,微微泛疼,“不怪你,伯父伯母有意瞒着你的。”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一切了吗?”   杨晨在她身边坐下,隔着一人之距,不近不远。清晨的公园里冷冷清清,不见几个人影,很适合谈事。他别开目光望着天边的那抹鱼肚白,缓缓道:“你爸爸患的是威尔森氏症,一种神经系统疾病。简单来说就是由基因异常造成血浆中携带铜离子的蓝胞浆素缺乏,铜离子代谢产生异常,过多的铜离子沉淀,造成全身性的症状。”   “你是我爸爸的主治医生?”虽是这么问,但苏言直觉不应该是他,毕竟他出师不久,经验尚不丰富,就算再优秀也没理由担此重角。果然,她听见他说:“我哪有那个资格,我只是打下手的,主治是我爸爸,伯父的病情一直都是他在跟进。”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还记得伯父被汽车撞倒的那年吗?”   “当然。”怎么可能不记得,爸爸是为了救她才进医院的,因为陆家与杨家算是熟识,一有事都是去往那家医院。   “就是那个时候检查出来的,当时已发病,处于初期,医院立即采用了螯合物疗法,但接受此疗法的患者产生有效反应的微乎其微,而你爸爸并不幸运,后来病情复发来院治疗过很多次,甚至进行了肝脏移植,却起了排斥反应,病情继续恶化。我也是去年才参与进伯父的病例,他一直要求我瞒着你。”   苏言听着,很多细节慢慢想起,怪不得车祸那会有一天妈妈被医生叫去后精神恍惚的,怪不得某一次见爸爸的药里有一盒叫铜什么的合剂,她当时虽觉奇怪倒未深究,以后就再没见过。还有一点,“怪不得那天在S市遇见你,你会叫我回来看看。”   “是啊。”想到那天的情景,杨晨还是忍不住感慨。看,时间真会改变一切,她爱上了别人,他也爱上了别人。   “威什么氏的……那个病它会遗传吗?”   “会,前提条件是父母双方都带有致病基因,才有四分之一的可能生下一个罹病的孩子,这个致病基因的携带者本身并不发病。”   苏言细想了一遍他的话,不禁起疑,既然如此,那妈妈为什么还要让她和陆遥去做体检?莫非……“对了,当时是谁跟我爸爸做的换肝手术,是我妈吗?”   她的重点是最后一问,她希望可以从杨晨嘴里听到一些线索来证明自己的猜测,而对方显然如她所愿了。   “是一个中年男子,你爸妈已经答谢过他了。不过说到你妈,当初决定进行肝移植手术的时候,她立刻提出换她的,但化验下来发现她竟然也携带着威尔森氏的致病基因。”   果然是这样,原来陆遥只是顺带的,她的体检才是关键,苏言心底一声长叹。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绞在一起的双手缠握得更紧,声线略抖着问:“威尔森氏有哪些症状?”   “症状?……最常见的就是四肢无力、走路不稳,还有头晕腹痛,人也容易疲累、情绪不佳,甚至可能精神分裂——苏言,你怎么了?”她的神色令杨晨感到不安,下意识地想伸出手去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哦,没事。”苏言恍若惊梦,然后故作镇定地拢了拢额前的刘海,淡淡一笑,“对不起,这么早来打扰你,你也很累了,去休息会吧。”   “我习惯了,倒是你,该去补个眠,我记得……”记得她向来注重睡眠质量,最喜爱的就属被窝了,只是……“没什么,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打的就可以。”告别了杨晨,苏言强打的精神立时萎靡,整个人怔忪不安起来。   祸不单行,真的会这样吗?   第三十七章 生者善离   有人说,人一生的精力是既定的,只有那么多,过早地透支只会令死亡提前到来。   陆清远从政二十余年,谈不上任劳任怨,但忧心思虑总是在所难免,而精神上的疲惫远比身体上来得厉害许多。为了一步步往上爬,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心早已疲累不堪,总算爬上了市委书记的位置,却彻底败给了病痛的折磨。   两天后,这个才近知天命之年的男子在苏聆月母女的悲痛中撒手人寰,他一直在等,等着陆遥的到来,却终成遗憾。弥留之际,他气若游丝地对着身旁的人儿交代着最后的嘱托:“言言,不管陆遥做了什么,你都不要生他的气,都原谅他好吗?”他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属陆遥了,对他们母子,他终是心存愧疚的。   苏言望着那张几乎没什么血色的脸庞,心里酸酸的,咬着唇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陆遥之于她来说,是弟弟,是永远的亲人,若他惹她,她会生气,但也会原谅,毕竟,他不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   她这样告诉陆清远,后者听完后是含着笑的,笑着闭上了双眼。再看不见泪水决堤的容颜,也听不见撕心裂肺的哭喊,他的世界,从此寂灭。   那一天的天空是灰色的,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间歇间续。灵堂里一片斑白,肃穆的‘奠’字立在正前方,宣告着一代英年的早逝,将本就沉重的氛围渲染得更加压抑。   苏言同苏聆月跪在一边,对那些前来吊唁的亲友们鞠躬谢礼。她没再哭泣,平静地听着那一声声的‘节哀顺变’。脑海中慢镜头回放起与陆清远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她踏进这个家开始,每一段,都幸福得心碎。   恍然间,头顶传来熟悉的声调,她抬起眼,是唐逸赶来了。而就在下一刻,眼角的余光瞥见出现在门口的身影时,她不由愣住。那人,只望了她一眼便别开了目光,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朝里走来。   爸,陆遥回来了,你看见了吗?苏言心想着。不得不承认,此刻她的内心有如擂鼓,多年未见,当年的那个男孩长大了,本来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阳光的味道,即便是在这沉闷的氛围里。   ——我本属于黑暗,你拉着我说要带我奔向光明,我欣然抓紧你的手,几乎就要看见阳光,你却突然把我放开,从此我堕入更暗黑的深渊。可是你热爱光明,那么我便自己从黑潭中爬起,去追逐去适应。相信吗?再回到你身边时我不会再是那个阴郁的少年。   这是他到美国的第三年给她发来的邮件,唯一的一封。如今想起,几乎有恍如隔世的感觉。看着他走到自己跟前,苏言嘴角轻扯,目光怔然,心绪渐渐平稳。   陆遥在灵前深深地三鞠躬,曾经,他恨他的父亲,恨他将自己送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那个没有苏言的地方,让他孤零零一人。这么些年,他都没有回来过,一方面是赌气,另一方面,他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把他从苏言身边赶走。   可是,他终究是敬爱他的父亲的,那个给了他生命的男人,他却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子欲养而亲不待,徒留追悔莫及。   办完了丧事后,陆遥没再打算去美国,本来他就在准备回国事宜,物品也都托运了回来。吐着烟圈,靠在二楼的拐角处,他得好好想想以后的人生。   楼梯口传来隐约的谈话声,有脚步上楼,声音也愈见清晰。他掐灭了手中的烟静静地听着,那几声低低柔柔的话语,那么真实,不再是午夜梦回之时萦绕在耳畔的虚幻。脚步声临近,然后,就这么迎面对上。   ——我以为站在你身边的会是杨晨呢,原来他的下场,不过和我一样啊。   看着那个挽着她的男人时,这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不是决定了要以全新的姿态面对她么,又何必如此阴阳怪气地质问,没有丝毫意义。于是他整了整衣冠,首先打出招呼:“苏言,好久不见。”   据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包括快乐与悲伤。有时候他想,如果时间真能让自己对她的眷恋消失殆尽,那样也挺好的,无爱无恨纵然寂寞,却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煎熬,每一夜都是止不住的入骨相思。   “好久不见。”苏言曾幻想过当这个男子再次回到她面前时会是怎么样一副场景,这次回来,记忆里的模样没变,但岁月似乎磨去了他的棱角,使他看上去很是柔和,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不再是那个阴郁的少年。   唐逸问:“言言,陆遥和你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吧?”   彼时,苏言正在自家的客厅里接完一个电话,她从窗前走回到他身边,撇嘴道:“理论上是的,怎么会问这个?”   “你有没有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很不善——当然我不是挑拨离间啊——虽然他只看了我一眼,就那么短暂的接触,充满了挑衅。”   “嗯,大概有。”这一点,苏言表示赞同。   “那你发现,他看你的眼神又有什么不一样没?”同为男人,他大概再了解不过这种眼神了,那是对心爱的人志在必得的欲望,炙热如火,却也温柔如水。   “少爷,别胡思乱想了,我削苹果给你吃吧。”苏言从果盘里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刚削了小半个,突然觉得一阵头痛,身上的力气像被全部抽光了一样,手中的水果刀没有拿稳,顿时擦过手指,‘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没事吧?”唐逸紧张地抓起她的手,确认无碍后才弯腰去捡地上的刀。   苏言靠进沙发里,重重合上眼眸,待无力感稍加缓和后才慢慢睁开。一手撑着额头,对上唐逸关心询问的目光,装得云淡风轻:“这几天累坏了,休息休息就好。”   “那我陪你上去。”   “好。”   躺在床上,苏言心神难宁,刚才那样的状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以前她真的以为只是累到了,而休息了一会也确实恢复了过来,就从没放在心上。但那天见过杨晨之后她就知道也许并不是那么简单,也许那个什么威尔森氏症同样缠上她了。   她想她应该尽快去做体检,可是她却害怕,害怕结果如她所想,但并不是她所能承受。算了,能拖一天是一天吧,至少到了S市再说。   扯过被子将自己的脑袋整个蒙住,突然间,好喜欢这样的黑暗,什么都不去想,也就没什么可烦恼的了。   第三十八章 姐妹重逢   苏言在家呆了一个多星期后才回了S市,到那的第二天,她瞒着唐逸去了一趟医院,随后马不停蹄的赶往机场。   这天是周叶回国的日子,下午三点一刻的飞机抵达,因为不是周末,秦树阳没有时间过去接机。所以苏言觉得,男朋友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委实是件不错的事情,有事说一声就光明正大地翘班了,仔细算来,她这个月都没好好上过班。   驾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本来时间是很充裕的,没想到遇上一起车祸,交警正在封路,她只能掉头走另一边,被堵路段的车流量大都转移到了这里,路况变得十分拥堵。   到达机场的时候已经三点半,苏言一眼就看到了拖着个行李箱东张西望的周叶。她二话不说,奔上去就是一个热烈的拥抱。   “言言,我想死你了。”整了整因情绪激动而失型的衣服后,周叶不禁感慨:“还是祖国的空气好,就算不怎么新鲜也让人觉得顺畅。”   “怎么,德国让你不顺畅了?是工作还是某人呀?”   看到她那不怀好意的笑,周叶抽了抽嘴角:“我就是纯粹爱国,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听闻,苏言对着空气不置可否地‘嘁’了一声,再望回她身上时,顿觉眼前的女子圆润了不少,难怪刚才抱她的时候觉得很充实呢。“亲爱的你胖了,啧啧,外国的食物果真养人呐。”   “哪壶不开提哪壶,回去陪我一起减肥!”   “没问题,一定做好督促工作。”   “不是督促,是陪同,陪着我吃减肥餐,陪着我出去运动。”   “我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人选吧。”   “不要,就要你……”   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机场,直奔公寓。在车上时周叶接了个电话,是秦树阳打来的,约她在近水楼台吃晚饭。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话一点没错,其实离开的时间也不算很久,渴望再聚的念想却与日俱增。这会儿,听着就在百里之内传来的声音,恨不得立刻就飞到他身边去。   可是她现在有些累,让她先休息会吧。进了门,周叶一头倒在自己的床上,章鱼一样的趴着闭目养神,“真舒坦,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苏言刚从阳台抱着晒得香软的被子回到这里,毫不温柔地丢在周叶的背上,拍拍手欷歔到:“你的狗窝我今早忙了一上午,累得我腰都快断了。”   “辛苦了辛苦了,可见你平时没帮我打扫过哇。”周叶踢开压着的被子,翻了个身脸蛋朝上,笑容满面,“你们家那位呢,赶紧约出来让我看看。”   “又不是没见过。”   “视频中和现实里能一样吗?”   苏言一边把她的行李箱拖到角落——真是的,放在门口多挡道呀,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懒了,一边说:“行,改天叫上你家树阳,我们四个聚聚。”   “别改天了,就今晚上吧。快去给他打电话,近水楼台‘得月’包厢。”   “这不太好吧,干扰你俩的烛光晚餐。”话是这么说,苏言却毫不犹豫地拿出手机给唐逸拨去了电话,就当是把预备在明晚的接风宴提前吧。   傍晚六点左右,苏言和周叶率先到了近水楼台,商量着先把菜点了,然后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另外两位。唐逸是接近六点半的时候到的,而秦树阳就在下一刻出现,两人几乎是前脚后脚。   苏言发现,秦树阳刚见到唐逸的时候明显一愣,后者也微皱了下眉头,她看了看周叶,见她正回完一条信息从屏幕上抬起头来,应该是没有察觉了。   两个男人在引荐下相互微笑以示问好,随后面对面入座。苏言拿眼角又望了望两人,从刚才的情形看他们之前显然见过,却又不说破装得不认识,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这么想着,一顿饭吃起来就心不在焉了,而她又发现,心不在焉的可不止她一人,斜对面的秦树阳,也是一副不太自然的神情,尤其是与唐逸对话的时候。叶子这个神经大条的女人一定又没看出来,瞧她那喜滋滋只顾着大快朵颐的模样完全没发觉气氛的些许违和,她就也心底一声叹息专心吃菜去了。   晚饭后兵分两路,秦树阳带着周叶去往附近的小公园,苏言则挽着唐逸悠闲地压马路。她喜欢吃过饭后散散步,她喜欢那样的感觉——与爱人十指相扣,并行穿梭在灯火璀璨的夜市里。   时值秋末,街道的两旁满是飘落的银杏树叶,层层叠叠,金黄一片,被路灯映衬得美轮美奂。踩在上面,发出不可置信的欢快声响,窸窣清脆。   苏言踩着高跟鞋,走得累了,就拉着唐逸在一旁的石栏板上坐下。栏板上很干净,总会有路过的行人坐着歇会聊聊天,身后是贯穿南北的一条河流,河水在夜色中幽蓝幽蓝,调皮地跃动着粼粼的波光。   欣赏了下美景,扯了几句风月,下面就该谈正事了。   “逸,你和树阳,你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你果然看出来了。”唐逸一手撑在石栏杆上,另一手揽着苏言的腰肢,微眯着眼睛,一副陷入回想的样子,“大概一个月前,我介绍一位生意上的朋友给另几位朋友合作项目,大家吃了饭后一起去金鼎。你知道,去那个地方唱歌的男人多是冲着里面的小姐去的,我朋友在里面有个相好,一进里面就点她的名让她过来,不巧那天她正在陪另一个客人。我朋友心高气傲,指明了要她,别人都不行,妈妈桑就答应过去商量。不一会儿,那女人倒是来了,却是被一个男人搂着过来的,那男人一身的酒气,举止轻挑,言辞激烈,差点与我朋友动起手来。包厢门口,两个大男人争夺一个女人,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这个男人是谁不用我说了吧,当时我和朋友站在最前面,他顺带把我也记住了吧。”   是的,树阳的记忆力很好,见过一面的人都能记得,酒量倒是不怎么好,一般饭桌上都是能挡则挡。   “本来嘛,男人为了应酬轻浮一点也无可厚非,周叶又出国那么久,他总会觉得寂寞。但我看那男人挑衅的姿态并非善类,当然,也有可能是酒劲上头了。”   苏言扁着嘴暗自思量,刚才唐逸口中的那个树阳几乎颠覆了她对他的认识,印象里,他一直是个真挚深情的少年,对叶子一心一意,别说对其他女子动手动脚,就是多看几眼他都不会,那么真的是酒后乱性还是隐藏着的本性?看来得找个时间跟他谈谈。等等,有什么东西闪过脑海,她猛地抬眼瞪住身旁的男子,皮笑肉不笑道:“那你呢,你去那个地方的时候有没有叫陪酒小姐呀?”   “叫……是叫了。”唐逸嘿嘿一笑,装模作样地摸了摸后脑勺,随后很郑重地解释:“在商场上混,总是难免逢场作戏,但我发誓我只当她是摆设的,绝对没碰她。”   “不止那次,你应酬多,要做的戏也很多吧?”   “以前不算,自从有了你之后,我就再也没主动去碰过别的女人。”一般都是她们往他身上黏,他也便冷漠地避开。   “真的?”眉毛上扬,半信半疑。   “如有虚言,天打雷……”   唐逸的话没能说完,刚要出口的‘劈’字就那么硬生生地消失在苏言突然压来的唇间,轻轻柔柔的一个吻,浅尝辄止,却在他的心底漾起圈圈涟漪。   第三十九章 泛黄的信   暖暖的阳光倾泻在青花琉璃的屋顶,一栋栋古朴的楼房被渲染得异常祥和。这是一个温婉恬静的小镇,地处Z市最偏远的位置,群山环绕,几乎与世隔绝。   一辆奔驰在一条植满香樟的路口停下,熄火后,司机对着身旁的人恭敬说到:“少爷,就是这了。”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从车里步出,那被阳光照耀着的面容,俨然是陆遥。“你在这里等我。”说完,他顺手合上车门,转身沿着前面的小路一直走去。   这里的房屋错落有致,是清一色的白墙黛瓦,看上去很舒适,不像城里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压抑又死气沉沉的。   陆遥在一座紧邻着一汪池塘的房屋前停住,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隐约可见上头的门牌号——花梓巷26号。没错,他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了。   抬步上前轻叩门扉,久久得不到回应,于是他干脆大声呼喊:“张老伯,你在家吗?”   几声过后,便传来踢踏蹒跚的脚步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缓缓将门打开,一边用苍劲的声音问:“谁呀?”   “你好,我姓陆,应该有人跟你打过招呼了吧?”   “哦,是陆少爷吧,请进请进。”   大门‘吱呀’一声阖上,陆遥跟着老汉进到里屋,四周的摆设很朴素,倒是分外整洁。他在一张木质的椅子上坐下,由着老汉为他泡了杯茶。   “这个钱你收着。”待老汉在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后,陆遥把揣在兜里的信封拿了出来,搁在桌上推到老汉的面前。   看到那厚厚的信封,张老汉的眼睛明显一亮,这下娃娃嚷嚷着要买的钢琴就有着落了。反正又不是什么非法勾当,他也还算心安理得:“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陆遥满意地点了下头,随后便开始了他的问话。“你还记得苏聆月这个人吗?”   “聆月?怎么会不记得,我们是邻居,小时候我经常抱她的呢。这孩子爹妈去得早,挺不容易的,我也就帮着多照顾点她了,她的事情啊就属我最清楚了。”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   张老汉眯着眼想了会,半饷才答道:“大概二十几年前吧,都不怎么回来了,也就隔几年清明的时候会来上上坟。”   二十几年,苏言今年二十三岁,的确差不多是那个时候。“我想知道她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或者有没有什么人喜欢过她。”   “这个问题你问对人了,除了我谁都不知道详情。”说这话时,张老汉显得有些得意,他喝了口水后继续说到:“聆月是我们镇上最漂亮的姑娘,当时追她的青年可多了,但她都不中意。后来镇上来了一个小伙,长得挺俊的,大概就是缘分吧,两人一眼就认定了对方。可那男的完全是个负心汉,三个月后他要回城里,说是过段日子就来娶聆月。那男的走后,聆月发现自己怀孕了,在家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他已娶妻的消息。当时我跟聆月说把孩子打掉,她偏不肯,可是一个大姑娘家未婚先孕,这孩子就算生下来也只会受到别人的唾弃。正巧那会有个男人愿意娶她,为了孩子她答应了,她就是跟着那个男人离开这里的。”   “那么,她原先喜欢的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我不太记得了……哦!好像跟你一样,也姓陆。”   姓陆!果然是姓陆!怎么能姓陆呢?!陆遥有些不敢相信,他多希望此次过来调查能推翻自己的猜想,他多希望仅仅是自己想多了。   回去的途中他想了很多,其实还有转圜的余地不是,天底下姓陆的人那么多,并不一定就是他父亲,而那信纸上的‘月’字,也不一定指的就是苏聆月,也许只是巧合罢了。   “少爷回来啦。”管家远远看见汽车驶进来,立刻就迎上前去为陆遥打开了车门。   “夫人呢?”   “在后院打理花圃。”   陆遥下得车来,直接往后院而去。夕阳的余辉中,一抹剪影半蹲在前方修剪着枝叶,印象中,那始终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这些年来,他早已对这个后妈心服口服,她是真的有用心在爱他,后来因为苏言的关系他更是敬重着这位母亲,虽然他从未叫过她‘妈妈’。   苏聆月浑然未觉背后的那道目光,当她完成了手中的工作直起身子转回头时,显然被出现在眼里的那名男子吓了一跳。“陆遥?!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一会。”陆遥走到中央的藤椅上,指着旁边的位置对苏聆月说:“坐下吧,我有事和你谈。”   看他的表情很严肃的样子,苏聆月隐隐觉得不安,她小心翼翼地问到:“怎么了?”   “我今天去了L镇,再确切点,是花梓巷。”陆遥开门见山,同时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果然,她是微微一愣后的故作镇静,这样的举动让他的心一沉。“我不想拐弯抹角,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请你老实回答我,苏言……她是不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脑袋轰的一声,随即嗡嗡作响,苏聆月震惊得不知如何回答。为什么他会这么问,他究竟知道了什么,她该承认还是反驳?   低垂着头,她将目光空洞地投在眼前的圆桌上,正斟酌着怎么开口时,一张泛黄褶皱的信笺就出现在了视线里。抬头望向陆遥,他正收回手面色凝重地看着自己。   “我想,你的表情已经回答了我,果然是这样。呵呵,怪不得……”陆遥苦笑一声,指着桌上的信笺说到:“这是我收拾爸爸的遗物时发现的,你不打开看看吗?”   苏聆月疑惑地取过信笺,还未完全展开时,就被最开头的那个称谓惊得愣在当场,只是简简单单的‘清远’两字,却勾起了她深藏心底的美好回忆。那两个字,他曾执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过,她曾在想念他的日子里涂满纸页,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到后来的清秀工整。   那两个字,她认得,是她的笔迹。   是了,这封信是她二十四年前写给陆清远的,那个时候她还在L镇痴痴地等着他来娶她,那个时候她刚沉浸在有他孩子的喜悦当中。她迫不及待地写信告诉他,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他的回信,一个月、两个月……直到半年后她才得到回音,却不想期望瞬间落空。如果早知道他准备娶别的女人,那她绝不会写信给他,绝不会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后来的事情谁也没有预料到,她真不知道是命中注定还是老天作弄,她还是成了他的妻。这是她给他写过的唯一一封信,没想到他一直保存着。   “当我发现这封信的时候我就在想,落款上那个月是不是你,提到的那个孩子是不是苏言。我派人去调查,我亲自去L镇,我想知道真相却又害怕知道。原来你和爸爸那么早就认识了,为什么他当初把你抛弃了你还能原谅他爱他呢?”   苏聆月脸色微白,思绪有些凌乱,好一会儿后才幽幽说到:“这大概就是劫吧,我喜欢他,纵使当初有过失望,却也不曾怨过他。”早就看出了陆清远的野心与抱负,当出现一个能够帮助他的女人时,他怎会错失良机。   “我明白了。”心里百味杂陈,陆遥缓缓起身,他想他是真的明白了。   “陆遥!”见他要走,苏聆月连忙叫住他,出口的话语近乎乞求:“不要告诉言言,好吗?”   “你放心。”   第四十章 医院来电   M镇的项目进展还算顺利,只在起初的时候惹来了附近居民的闹腾,说是挖基础会影响到他们房屋的地基,答应了退让五公尺才肯罢休,后来就没再有过事。如今为了加快进度又增添了一个施工队,南北同时作业,势必在半年之内竣工。   苏言白天几乎一直都呆在工地上,现场需要变更设计的地方她也给出自己的意见,跟着监理监督施工。工地上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一开始对她虽有敬意却不是发自肺腑,很多人都觉得她来工地只是闲来无事转悠几圈,充其量不过花瓶一只,处久了以后才发现她对工作的认真以及虚心求教,从不会摆出傲人的姿态,惹人喜爱。   唐逸正在筹备个大项目,整天忙着开会见客户,也就不怎么来现场了,很多事情都让苏言出面,比如请监理吃个饭,同设计院打交道,还有资金周转等事务。在人际关系上,苏言越发的八面玲珑起来。   每天晚上苏言都会接到唐逸的电话,十点钟,不早不晚,在她睡觉的这个点跟她道晚安。然后,他会继续他的事情,或是埋首电脑前,或在未散场的酒桌上。   两人见面的机会都变得难得起来,对此,周叶开玩笑说:“其实,他该不会是花天酒地去了吧。”苏言则是煞有介事地附和她的猜想,不过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就算全世界的男人在外胡来,唐逸也不会,他不会骗她,她就是有这个信心。   周叶的回归,让苏言一度紊乱的生活恢复了秩序,冷清的公寓也一下回到了原本的生机盎然。零食水果堆满茶几,漫画杂志丢遍沙发,电脑电视轮番上演,日子潇洒而又温馨。有时候苏言甚至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心之所向,闺蜜之间的感情总是妙不可言的。   这天吃完晚餐后,苏言盘腿坐在沙发里,一边吃着橙子一边看她最喜欢的那档综艺节目,正看得津津有味时,听见桌上响起了手机铃声,这音乐一听就不是她的。于是立刻把电视音量调低,冲着正在卫生间里洗澡的周叶喊到:“叶子,你的电话!要不要帮你接?”   “要。”   苏言凑过身去拿来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串很奇怪的号码。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推销保险、投资之类的垃圾电话,想索性按下挂机键的,后来想了想还是接了,让人家亏掉点话费也好啊。   “周叶?”   出乎意料的,听筒里传出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男中音,带着不确定的上扬语气。这样的直呼其名不像是搞推销的,苏言又望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一本正经地回答到:“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吗?”   “你是苏……苏言吗?”   “是啊,你是?”奇了怪了,这个声音她确定绝不是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位男性,那么……猛然间,一个名字划过脑海,“凌风?!”   “凌风。”   两人异口同声,一个是惊叹疑问,一个是悠然陈述。   苏言紧绷的神经立刻松弛了下来,不得不承认,这个声音让她有种很舒适随和的感觉,这是很难得的,毕竟之前对他的印象并不十分乐观来着。其实知道这个人存在的时候,她是相当抵触他去接近叶子的,但此时此刻,她倒没有半点的厌烦心理,她用自认为很温婉的语气问到:“你找叶子有事吗?”   “我想问一下,她是不是回来好多天了?”   “对啊,四五天了吧。”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声音半是颓丧半是切齿地传来:“她答应我到了中国就给我打电话的,我一直在等她的电话。”   “哦,是这样啊。”叶子说她对那什么凌风压根没上过心,所以苏言想她肯定是随口敷衍的,于是便打起马虎眼:“她这几天很忙,一时间忘记了吧。”   “忘记了?……好吧,没什么事,代我向她问好。”   “好的。”   苏言挂掉电话,对方的最后一句话语仍盘旋在耳边,如果她没有听错——不,她绝对没有听错——虽然语气柔和,但确实散发着危险的讯号,就像狩猎者发现目标准备出击一样。正这么想着,手中还未来得及放下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秦树阳打来的。   自从唐逸跟她说了那个KTV事件之后,再看到这个名字,她总觉得有些别扭。趁着叶子还没洗好,苏言接完电话转达完方才两人的意思后就奔到了楼下。秦树阳就在那里等着周叶,说是约好的一起去看电影。   这是自上次的四人聚餐后头一回见到他,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倚靠着粗壮的梧桐树,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精神,然而这种精神在看到她的时候顿时委靡了下去。   “怎么不上去坐坐啊?”   “不了,反正周叶一会儿就好了的。”秦树阳退离树干站直了身子,移开视线胡乱地望了望四周,再出声时显得有些吞吐,“苏言……那个……你……”   心里数到五还等不到他的下文,苏言便接过话头:“你是想问我唐逸有没有跟我说什么吗?”   “看来你果真知道了。”   “那么你要解释些什么吗?”本来她就是为了此事而下来的,她一直都想听听他会怎么说,尽管心里是有些底的。   秦树阳眉眼紧锁,之前的不自在却是荡然无存,神色异常坚定,“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很爱周叶,那天是我喝多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行为,我承认是我不好。但我可以保证,这种事情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我当然相信你,要不然的话我早就跟叶子说了。”他的表情及眼神告诉她他是认真的并没有撒谎,这就是苏言的底,听他亲口说出,她也就安心了,“叶子现在已经回来了,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儿,你要好好珍惜她。”   “我会的。”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那么严肃的样子。”   周叶突然从楼道口蹦出,把毫无察觉的两人吓了一跳。苏言立刻换上嬉皮笑脸,折过身对着走到跟前的周叶说:“我把我最好的姐妹让给别人带走了,能不严肃吗?好了,赶紧走吧,早去早回——当然,不回也没关系。”   “会回来的,不用等我自己先睡,我们走啦。”   时间其实不算晚,天色却十分暗沉,昏黄的路灯投射下来,为清凉如水的夜色增添了些许暖意。多么般配的一对儿,苏言望着两人执手并肩的背影,如是想到。   回到卧室,继续她那还未看完的节目,在接到一个电话以前,她正笑得没心没肺,然而夸张的笑容几乎就在一瞬间凝滞,接下来的内容让她震惊不已,挂了电话都还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回过神来后,苏言立刻抓起桌上的车钥匙,急匆匆赶往医院。   第四十一章 新的生命   晴朗的天空忽而阴沉了下来,乌云笼罩,像要降雨的样子。果真,中午吃过饭后,雨就悄然落下,从淅淅沥沥到密如牛毛。   趁着雨势渐大工人无法开工,苏言驱车离开了工地。有几份文件要拿去公司盖章,顺便去看看唐逸,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公司里。   一进帝唐,遇上大堂里那些熟络的同事们就被调侃,“哎呀,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吧,怎么想到来公司啦?”那夸张的表情把苏言逗得咯咯直笑,仔细算来,确实有好多好多天没来公司了。   跟他们寒暄几句后,苏言随口问到:“唐总在办公室吗?”   同事甲反问:“你们不是约好一起来的吗?”   “没有啊,下雨工地停工我才过来的。”   同事乙感叹:“那你来得可巧了,唐总这几天也是难得见到人,这会儿也才刚到不久,估计椅子还没坐热呢。”   “那你们忙着,我找他去。”   电梯到达36层,苏言穿着平底鞋,细碎的步伐落在大理石地面,悄无声息。穿惯了高跟鞋后,还真是有些不适应这样的静默。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探了个头进去,只见唐逸正埋头看一份文件,她便抬手在门扉上轻叩了几下,带着一脸的灿烂笑容,迎上了他应声抬起的目光,撞见满眼的喜悦。   “言言,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呀。”苏言一边俏皮地答一边反身关上了门,随后在唐逸对面的皮椅上坐下,顺便把文件递上桌面,十分公事化地开口:“这是M镇那个项目上与石材公司签订的合同,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帮我拿去盖一下章。”   “好,先放着吧。”高强度的工作让唐逸看上去有些疲惫,但这种倦态在看到苏言出现时就一扫而光了,他放下手头的工作,无比贪恋地对着面前的人儿说:“过来,让我抱抱。”   “得注意形象,被人看到多不好呀。”看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苏言心疼道:“是不是很累,要不我帮你锤锤肩吧。”说着便起身向他走去,却不想刚到他面前就让他一把搂了过去,被抱坐在他的大腿上。   “有谁会看到,嗯?这个公司不用敲门就可以进来这里的人,一个在我腿上,一个今天没来公司。再说,你不是特地把门关了嘛。”   哪有特地,分明是随手而已?——她一直都有随手关门的好习惯,然而刚想辩驳就被唐逸抢白:“最近忙坏了都没时间陪你,还剩点收尾工作,今天就能结束,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   “我听孙总说好像蛮棘手的,那个对手公司叫什么萧氏的我之前都没听过啊,从哪冒出来的?”整个过程苏言都没有参与,但与孙阳聊QQ时知道了个大概。   政府筹划了一座总建筑面积高达五十多万平方米的中心广场,集购物、旅游、餐饮、休闲、娱乐、商务等功能于一体。建成后,它将会是S市最大最繁华的商业圈。   这么大的项目并不参与竞标,能保质保量又出色完成的,除了帝唐无第二人选。本是相当顺利的,却在即将签证合同的时候杀出个萧氏,也不知开出了什么诱人的条件,竟让政府同意再做考虑,事情就这么被搅和了。   “萧氏本身是个小公司,在业内并不知名,但它的崛起也并非突然,可以说是厚积薄发了。不过,我调查过他们的财政状况,并不十分乐观,敢这样大手笔地跟帝唐争项目,背后定是有人出资出力了,并且这个人能在政府面前说上话。”   “那结果呢?”   “十二个标段,我十他二。”   虽说萧氏只拿了个零头,但能从帝唐手里抢走项目,这是前所未有的,绝对能够让它在业界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不说这个了,”怀里的馨香令唐逸倍感窝心,如此的贴近令他心猿意马,他的手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她后背游走,低吟出压抑许久的心声:“言言,我好想你。”   温热的气息吐在耳际,如灵活的小蛇一般钻入心底。苏言犹自欣喜,唇上一凉,湿湿绵绵的吻便落了下来。唇舌纠缠间,阵地不知不觉转移,苏言只觉得晕晕乎乎身下一软,就被唐逸压倒在了柔软的沙发里。   欲望一触即发,正当唐逸的一只手摸索到她的腰带上企图解开时,苏言立刻抽出手去阻挡住他的下一步动作。   唐逸不解,皱眉望向她,“怎么了?”   “嗯……其实,我来这儿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的。”   什么事不能过后再说么?兴致被扰,唐逸很是郁闷。苏言见状噗嗤一笑,紧抿着双唇将他的手带到自己的小腹上,无比爱怜地开口:“这里面有我们的宝宝了。”   “什么?!真的吗?!”唐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他此刻的激动与喜悦。他将身下的人儿小心翼翼地抱坐起来,一脸的兴奋与不敢置信,嘴里喃喃着:“我要做爸爸了……我真的要做爸爸了?!”   苏言点头,沉而有力,“医生说,他已经三周了。”原本怀疑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幸好只是虚惊一场,不过压力大少休息而已,倒是检查出自己已怀孕的事实。那天接到电话,她惊喜地几乎要哭。虽然没打算这么年轻就生孩子,但既然来了,她自是满心欢喜。   室内有片刻的静默,接着是一声惊雷:“不准再去工地了。”   “没事儿,我……”   “不准!”唐逸厉声打断,随后柔声哄到:“乖,听话,以后就来公司吧,我给你单独安排一个办公室。自己在家也要当心,干脆住到我家去吧,有妈照顾着,我也能放心点。”   “不用那么紧张,一个月都还不到呢。”苏言轻描淡写,随后郑重其事道:“我答应你不去工地,也答应你照顾好自己,但是目前还用不着麻烦安姨啦,我就陪着叶子吧。”   唐逸的手仍旧抚在她毫无任何变化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他的孩子,他和苏言的第一个孩子。开怀之余,他突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十个月之内都不能行房事了吗?不能影响到他的宝贝,那得忍多辛苦啊,看来他有必要去咨询一下医生。“今天晚上去我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妈,他们一定乐坏了。”   “好吧,那我得给叶子打个电话,本来约好了下班后去购物的,家里冰箱都空了。”   刚掏出手机,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好巧不巧,正是周叶打来的,而更巧的是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要把计划的超市之行改为明天。   真是心有灵犀呀,挂了电话,苏言乐悠悠地扭头对唐逸说:“叶子说她们公司正在准备迎接个大BOSS,晚上有饭局,要为他接风洗尘……欸,你干嘛笑得这么诡异?”   听闻,唐逸笑得更加灿烂,不答反问:“你知道那个大BOSS是谁吗?”   本来是不知道的,经他这么一问,她便思索起来。记得叶子曾经说过她们公司总部在德国,唐逸又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让她猜,这么一想,答案也就出来了。“是凌风!”   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唐逸夸赞道:“真聪明。”   几天前接到凌风的电话说要来中国,这本就在计划之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按理说他到达这里后第一件事应该是找他们这帮兄弟喝个酒,他却直接奔向公司并且大宴群臣——之所以用这个词,是因为凌风这个人可以说是有些盛气凌人的,平时吃饭从不与下属一起,而周叶在公司里的级别——听言言说——将要升为副组长现还只是一线员工,她既然也在饭局之列,如果没搞特殊,那么应该就是宴请整个公司的人了。这可不像上次离开中国以前的他的作风,可见,某人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不是一般的高了。   相较于唐逸的乐观其成,苏言只在心里哀叹到:那个叫凌风的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第四十二章 有些回忆   从唐家吃完饭回去后,苏言就打了个电话给苏聆月,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那边传来一个迷糊的‘喂’字,像是刚从睡梦里挣扎醒来,苏言便问到:“妈,你睡了吧?”   “嗯,吃饱了反正也闲着,就睡得早了点,有什么事吗?”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肚子里有宝宝啦。”   “真的啊!”苏聆月一听眼睛遽张,声音也立刻抖擞了起来,“我的言言要当妈妈了。”   分享着那么多人的喜悦,苏言心底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自得其乐了一番后,她步入正题:“妈,我已经决定嫁给唐逸了,对于这个女婿,你可满意?”   “之前我就表过态了,唐逸那小伙不错。况且,只要是你喜欢的,妈妈当然支持到底。”借着床头的微弱灯光,苏聆月望着摆在柜子上的那张照片,眼神有些恍惚,忍不住感慨到:“真好,你都要嫁人了。”   “妈,你来S市吧,唐逸的爸妈想跟你商量一下婚期什么的,明天我去接你好不好?”   “是该见面了,那就明天吧。”   “好,我下午过去。”谈完正事后又闲扯了几句,有句话在心里盘旋了许久,犹豫再三,苏言还是说了出来,“还有,帮我转告陆遥一声吧,就说我要结婚了。”   “他不在家,几天前就拿着行李箱开车走了。”   “去哪了?”   “他没说。”不过,他应该是去S市了吧,临走前是那样的愤慨,在知道了那个真相以后,“言言,告诉我,你现在对陆遥……是什么感情?”   “弟弟,仅此而已。”是的,有过爱有过恨,但这些早已不复存在。也许还是不能坦然地面对他,总之作为姐姐,那份亲情是永远都抹不去的。“好了妈,没什么事了,赶紧睡吧,明天见。”   挂了电话,辗转反侧。而S市的夜晚,灯火通明。   一个名叫‘月光码头’的酒吧里,陆遥坐在昏暗的角落,与这喧闹的氛围有些不合,他看了看手表,自己竟然早到了半个多小时。点燃了一支烟,百无聊赖地望着舞池里热情贴身的男女们。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端着酒杯夸张地扭身而来。   “我没空搭理你。”   女子正要开口,陆遥就冷冷出声示意她离开。女子丰腴的身形顿了顿,随后妖娆一笑,踩着高跟鞋就挤到了他的身边,毫不客气地落座,酒杯轻放,艳唇轻启:“呦,陆少还是这么难以靠近呀,本来我还不确定是不是真遇见了老乡呢。”   “我没兴趣陪你叙旧,麻烦你走开。”对于这个没有任何印象的女人,陆遥第二次下达逐客令。   “你现在不会还是除了苏言对其他女人都拒之千里吧?”女子又一次自动忽略掉他的不善之意,厚脸皮地继续道:“说到苏言,她好像也在S市吧。其实我真不明白,苏言为什么当初明明舍不得却要放手,利用异性当新欢来打击旧爱,这招也太没创意了吧。”   “你说什么?!”   女子眉毛一挑,巧笑嫣然:“怎么,有兴趣跟我叙旧了?”   陆遥承认,‘苏言’两字始终都是他的魔咒,而她的话成功搅乱了他的心湖,让他禁不住追根究底。于是,他只好放下了姿态:“抱歉,我不记得你。”   “你当然不会记得我,我叫刘燕,和苏言是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学。”若不是眼前这位倨傲的少爷是她高中时偷偷暗恋的对象,她也不会如此厚颜无耻地挨过来了。那个时候的他,真是冷峻得俘获了无数少女的芳心啊,当然现在看见他,她还是忍不住春心荡漾。   “你刚刚的意思是,苏言根本没有爱过杨晨么?”   “当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俩擦不出火花,也就只有你会相信了。”刘燕将披散在颈间的长发锊到后面,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纯熟地就着陆遥燃着的烟头点燃,双指夹着悠悠吐出一口烟,眼神迷离,“你没发现苏言和杨晨在一起时,其实她并不开心么?”   “她不开心?”陆遥不禁讥笑一声,“她整天和那家伙一起,在我面前浓情蜜意的,她会不开心?!”   “那不是表演给你看的嘛,要不然怎么让你死心,你看不到的时候,她可从来都是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是吗?是这样的吗?陆遥陷入沉思,那段往事是他最不愿忆及的痛苦,他藏在心底最角落的位置,从不去触碰。现在回想一下,确实有好些时候他们各自走着,突然发现了他苏言就立刻挽上杨晨的胳膊,或者他们稀松平常地谈论着什么,他一经过苏言就立刻堆起笑脸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   如今看来,其实他们的演技并不出色,他却因分手被抛弃而失去了理智,深信不疑。“这是苏言亲口告诉你的吗?”陆遥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也许他们都猜错了,苏言就是爱着杨晨,只是在他面前表现得更明显一点而已。或者说,他不愿承认这样的错误,否则他会假设如果当初自己发现了这一点,是不是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仍旧只有自己,是不是不用经历六年的无尽思念,是不是不会再有伤害与折磨,是不是……这样想下去他会崩溃的。   “她虽然没说,但表现出来了。你一出国,她和杨晨就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不过,她倒是不再伤神了,也不会动不动就发呆。”停顿了会儿,刘燕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你知道吗,有一次——嗯,就在你出国前不久——我们班好几个同学包夜K歌,苏言却在那儿呼呼大睡,我离她的头最近,无意间看到她的嘴一动一动像在说什么,我就凑上去一听,原来她反复叫的是一个名字,你猜是谁?”   “谁?”   “自然是陆少你喽。”真是的,好歹猜一下嘛,这样让她直接公布答案多没意思。   陆遥懒得理会面前女子撅嘴不满的表情,他的心思全部因她的那番话而陷入另一段回忆。苏言很少会彻夜不归,他印象里也才只有寥寥几次,而他出国前不久的那次——毋庸置疑——正是他强占她的前一晚。   所以那天,她是在和朋友们唱歌,根本不是他所以为的和杨晨厮混在一起。所以,他那腔嫉妒的怒火根本就不该燃起,焚烧了他的理智,也灼伤了她。   没等到他的下文,为了驱赶走两人之间的静默,刘燕便接着感慨:“我真的很好奇,明明很般配的两人,苏言为什么要和你分手啊?”   对呀,为什么呢?陆遥在心里反问,是苏聆月不同意么,毕竟血缘关系摆在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苏言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才铁了心要跟他分手。   不管怎样,当初都是真的爱过,既然如此,他便不允许她的退却。没有哪个人偷走了他的心还可以全身而退,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姐姐!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刘燕偏着脑袋脱口而出:“如果我说,我曾经非常非常喜欢你,扯这么多苏言的事只是为了跟你多相处一会,你信吗?”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不过一个无关痛痒的人罢了,所以陆遥并没有回答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在这里上班?”   “对啊,你一定特看不起我吧,抽烟喝酒,陪笑陪跳,但是,我热爱这份工作。”   听闻,陆遥抬眼仔细审视了一番这个女子,眼角的余光里瞥见一抹精瘦的身形,那抹身形在看到他的招手示意后立刻停止了找寻的目光。于是,他对着前方的空气说到:“我等的人来了。”   “那么,下次再见。”这回刘燕识趣了,放下二郎腿起身,端着酒杯袅袅离开。与那个走向陆遥的中年男子擦肩时,她不着痕迹地多看了一眼,随后面不改色地走到场子的另一头。   “林总~”   沙发里的男子听着这声千娇百媚的呼唤,一把将走至跟前的刘燕抱入怀中,眯着眼道:“三十六分十八秒,这超时的六分十八秒你说该怎么补偿我。”   “我都听你的,再说,我是在为你做事耶。”   “可我觉得你挺享受和他聊天的乐趣的嘛。”   刘燕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得很近很近,凝望着他的眉眼,巧笑道:“你吃醋啦?”   “我怎么可能会吃一个黄毛小子的醋。”男子说着干脆吻上了那丰润莹泽的双唇,只是浅浅的一吻,如蜻蜓点水般。   “那个黄毛小子,他可不简单呢。”在男子询问的眼神里,刘燕继续说到:“你一定知道最近迅猛崛起的萧氏吧,他就是萧氏背后的贵人。”刚才那个多看了一眼的中年男子,正是萧氏的执行总裁萧正东。   第四十三章 偏执的心   把苏聆月接回公寓已是下午四点,歇息了一个小时后,苏言就开车带着她去购物,正好和周叶约了一起去的。   停好车后,苏言就在超市门口见到了周叶,第一时间便向她介绍身边的苏聆月:“叶子,这是我妈。”   周叶立刻微笑着上前一步,“伯母您好,我叫周叶,您一定听言言提起过我吧。”   “当然,就刚才在路上还一直跟我说你呢。我在客厅里看过你的照片,本人比照片上漂亮多了,真是个标致的丫头。”   “伯母你也很漂亮,皮肤好,又那么有气质……”   “好啦好啦,你们俩别互夸了,”苏言有些受不了地插嘴,“来说说,我们是先吃饭呢还是先买东西?”   “吃饭吧。”苏聆月和周叶异口同声,接着相视一笑。   三人走到位于负一层的餐厅,只简单点了几个小菜,经济又实惠。吃完后逛商场,权当饭后散步了,苏言陪着苏聆月去买日用品,周叶推着购物车直接进入食品区。   牛奶、罐头、饼干、蜜饯等,一路过来,购物车里满满都是零食。周叶看了看货架上的山楂,选了一包扔进车里,但马上又拿了出来放回原位。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说,孕妇不能吃山楂,不管科学与否,她都不能买回去。本就是因为苏言喜欢而要买,如今她怀有身孕,自然不能再吃了。   说到怀孕一事,昨晚吃饭回去后才听她说起。有了身孕也不早点告诉她,真不够意思。不过既然唐逸也才刚知道,她也就勉为其难不追究了,而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着实让她吃惊不少啊。   “Hi,周叶,真巧,在这都能遇见你。”   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显得有些突兀,周叶抬起头对上走向自己的那人,皮笑肉不笑:“是呀,好巧呀。”   “别笑了,笑得那么难看。”凌风用鼻子发出一个类似‘嗤’的音节,很直接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之意:“每次你一见到我就一副踩了大便的模样,真是让我伤心呐。”   话落,周叶差点喷出笑来,转念一想,他这比喻其实还蛮贴切的。敛了笑意,周叶一本正经地开口:“凌总……”   “叫我的名字,”凌风强势打断,侧到边上让其他顾客通行,一边说着:“你答应过我,出了公司就会叫我名字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离开德国的践行宴上,你和你的中国同事们一桌,喝得醉醺醺的。我送你回去,你吐了我一车子,然后跟我道歉,我就提了这个要求,你没反对我就当你默认了。”   “什么没反对,你明明知道我是睡着了。”   “总之我说那话的时候你还是睁着眼睛的,总之你就是默认了。”   周叶顿觉无语,这就是外国人的思维模式?算了,跟他有理也说不清的,刚想与他告别去和苏言汇合,就听他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问来一句话,“昨晚来接你的是你男朋友?”   “嗯,对啊。”   “他长得没我好看。”这话透着骄傲与些许别扭,就像有两个小朋友,明明是甲比较乖,被表扬的却是乙,而他就如甲一样觉得不甘。   周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真心感叹着:“但在我眼里,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凌风望着眼前的女孩,眉梢间挑起一股淡淡的忧伤,说给她也是说给自己听:“我还有机会不是么,你又还没有嫁给他。”   其实周叶觉得,凌风本是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的,她一开始也是以这个心态与他相处。没想到他会喜欢上自己,又毫不避讳地表现出来。她是有男朋友的人,以婚姻为目标交往着,所以那个说爱她的上司,她只能敬而远之了。   “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思绪翻飞里听到他的问话,周叶客气而又礼貌地回到:“我和苏言一起来的。”   “哦,那我先走了。”听完她的那声‘再见’,凌风便起步与她擦肩而过。要不是还有事情,他倒是很想见一见那个苏言,不过也不急,很快就能见面了不是。   回去的时候,周叶坐在后排,随眼望着窗外的景物。华灯初上的夜幕里,穿梭着来来往往的男女,或踽踽独行,或三两成群,而更多的是成双的情侣。总是在这样的时候,特别想念树阳,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做些什么。   这么想着的时候,那抹熟悉的身影就闯入了视线,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一确认,发现真的是他。“言言,开慢点。”   “怎么了?”苏言从后视镜里追寻到周叶的目光,一边放松油门一遍朝外看去。只一眼,就看到了正向着反方向行走的秦树阳,而他的身边,跟着一个有说有笑的年轻女子。树阳不是有车吗,怎么这个时候还有这闲情逸致陪个女人散步,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视线里的人越来越远,不想乱猜,周叶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很快就接通了。“喂,你在哪呢?……哦,是这样啊……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嗯,再见。”   看着后视镜里的那张容颜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苏言也就放心了,“到底什么情况啊?”   “那是他同事,加班到挺晚男朋友临时有事不能来接她,树阳就顺带上了她,车子半路抛锚,就送她到路口去拦车了。”   “你不下去找他吗?”   周叶撇了撇嘴,“我也想啊,但我要回去赶一份报表,拖了好几天了,今天必须弄出来。”   汽车驶进小区,停好车往楼道里走的时候,苏言着实被坐在台阶上挡住她们去路的那人吓了一跳。   “陆遥!你怎么会在这儿?”苏聆月惊呼,自己猜的一点没错,他果然是来了S市。“找到住的地方了吗?条件怎么样?”   “嗯,住得挺好的。”陆遥站起身,直接说出他此次来的目的:“苏言,我有话跟你说。”   听闻,苏言犹豫了一下,最终开口:“妈,你先和叶子上去。”待两个身影从楼道里消失后,她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找人问的。”凭着他的人脉,要知道她的通讯地址还不是小菜一碟。   苏言望着前方树木在路灯辉映下的昏黄景象,然后收回视线直入主题,“什么事,说吧。”   陆遥并没有回话,而是抽出一根烟点燃,自顾自抽了起来。苏言看着不禁皱眉:“少抽点烟。”   “你还会关心我吗?”   “你到底说不说呢?不说我走了。”   苏言转身欲走,陆遥一把将她拉住,在心底演练了无数遍的话脱口而出:“当初和我在一起,是因为真的爱我,对吗?”   苏言完全没想到他还会纠缠于这个无聊的问题,甩开胳膊挣脱他的束缚,很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声:“你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我只要你回答我,不要再骗我。”   “是,可是那早就过去了。”承认也无妨啊,这本就是事实。   陆遥将手里才吸了一口的烟狠狠掐灭,凛着脸色说到:“不会过去!苏言你听着,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你。”怎么能过去,他全心全意爱着的人,要么和他白头到老,要么就一起下地狱吧。“上去吧,晚安。哦还有,请你转告唐逸一声,萧氏同帝唐的竞争,才刚刚开始。”   “……原来是你!”苏言一个呆愣后才反应过来,看着陆遥萧瑟离去的背影,她觉得很是无奈。   第四十四章 音乐喷泉   ‘近水楼台’最奢华的包厢里,唐继尧已经点好了菜,而唐逸收到信息后就下了楼,随后同苏言母女重新出现在了这里。   一进包厢,苏言就忙不迭地开口,“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来晚了。”   “不晚不晚,离六点还差五分呢。”   接着,双方家长开始相互认识,入座后又十分客套地寒暄了起来。服务员瞅准空子轻声询问:“人都到齐了吧,可以上菜了对吗?”   “对。”安落点头,随后对着坐在右边的苏聆月说:“言言那毕竟地方小,我已经叫人整理两间客房出来,等到后天,你就和言言一起搬到我家吧好不好?”   “这……”   “言言和我们唐逸都快成为夫妻了,总不能还在外面租房子吧,再说,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商量起婚事来也比较方便。”   “亲家母都这么说了,我再不答应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苏聆月的这番话让苏言和唐逸各有一番心思,苏言想的是,她走了那叶子怎么办?而唐逸则在心底偷乐,同时他更有了一个主意。   菜纷纷上来,大家边吃边聊着天,气氛越来越融洽,一开始的拘谨荡然无存,自然得就像认识了许久的老友。   唐继尧抿了口酒,随后问到:“苏言不是还有个弟弟嘛,怎么没一起来?”   “那孩子比较倔强,习惯了独立独行,我做不了他的主。”苏聆月含糊地解释了一下,不是没叫他一起来,第一顿饭,她总是希望人员到齐的,只是被他断然拒绝。   酒足饭饱后,一群人开着车在市里兜了起来,唐逸带着苏言,唐继尧带着另外两人。   “嗳!怎么停了,他们往前面去了。”苏言看着唐逸驶入停车场意欲熄火,忍不住问到。   “咱不跟着他们,你对S市这么熟了,有必要还去观光吗?一会打电话给他们就好了。”唐逸看了看手表,八点二十分,正巧赶得及,“今天是周五,银波湖音乐喷泉改造后首次开放,走,我们去那里。”   下车后,唐逸拉着苏言的手直奔目的地,东面临湖的那片广场上,早已聚集了慕名而来的男女老少们,全都翘首以待着。   银波湖是S市里最大的内城湖泊,湖面面积一万多亩。白天,蓝天依着碧水,绿地映着连荫,高楼倩影波动在水面,美轮美奂。夜里,璀璨的灯光围绕在四周,将粼粼的湖面辉映得梦幻迷离,吸引无数散步的路人们驻足逗留。   通常每周五、周六的夜晚,来这里观赏的人是最多的,那两天,各有两场水幕电影,七点半一场,八点半第二场。   目前在国内,激光投影、水幕电影、艺术喷火与音乐喷泉是水景的最高表现形式,而银波湖大型综合水景系统将四者有机结合,根据其水面浩大的特点,在总体上体现出大气、热情和壮观的风格。东西布局长140米,南北布局218米,由2008个喷头、25种水型组成,主体喷泉高度可达到108米,蔚为可观。   去年三月,二期工程全面展开,改造后的水景系统在功能上增加了火龙表演、焰火表演以及水雷表演等,更为完善。改造中,专门的天然气管道被引入湖底,并在此基础上建设了一条南北长75米的喷火装置,在喷泉表演中通过腾越而出的巨型火龙展现出一幅“水火相容”的奇妙景象。   八点半,柔和的音乐响起,演出正式开始。一开场,苏言就被唯美的画面震慑住了,绿色的光柱从水底散开,笔直地辐射向四面八方,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她兴奋地拉着唐逸挤过人群,一直挤到了最前边,顿时眼前豁然开朗,星星点点的水珠扑面而来,打在头上,打在身上,打在她举起拍摄的手机上。   “哇,太美了。”   灯光、音乐随着喷泉运行,相应的色彩层层展现、五彩缤纷,结合着层次分明的喷射、变换丰富的水型,与周围的景观巧妙地融为一体。不得不说,水、火、音乐、影像的组合,不仅让人耳目一新,更是精彩绝伦。   半个小时后,在低缓的音乐声中,传来柔美的女播音:“银波湖喷泉演出到此结束,谢谢您的光临,再见。”   人潮渐渐散去,苏言意犹未尽地收起手机,啧啧称赞道:“这是谁设计的呀,太完美了,比以前那个纯粹无变化的喷泉不知提升了多少多少个档次。”一转头,猛然看见唐逸无比得意的模样,她不禁唏嘘:“你别告诉我这又是帝唐的作品,我们公司在水幕这一块并不精的。”   唐逸赞同地点点头,“的确,我们在这方面的施工能力不强,但说到设计,无论哪一块,公司里都不乏精英。这个设计当时是小顾出的,只用了两天时间。”   那个设计部的小顾,苏言是认识的,但不熟,只听说是才女一枚。其实做设计也挺好的,看着一个个建筑小品从自己的构思里跃然在大家面前,多么有成就感啊。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妈打电话来了。”唐逸看了看来电显示,一边对苏言说一边接通了电话。那边也已经观赏完毕,商量着会面地点,由于双方处在苏言公寓的南北两端,于是约定都往公寓门口去。   唐逸他们率先抵达,十分钟后,唐继尧也开着车出现了。   “要不要上去坐会?”苏聆月下车后礼貌性地开口,不过她想对方肯定会婉拒,毕竟时候不早了,而安落的回答正如她所想的一样,于是她便同他们一家三口告别,与苏言站在一起看着车子驶离视线。   一番辗转,到家已过十点,唐逸并不急着洗漱,而是拨了个电话给凌风。电话接通的刹那传来嘈杂的音乐声,他不禁感叹:“又在应酬呢?”   “没办法。”凌风边说边向包厢外走去,差不多隔绝了里面的噪声后,他问到:“有事?”   “给你个建议,为你们公司需要租房的那些员工提供宿舍吧。”   “什么东西?”以为自己听错了,凌风一下就扬高了音调。   “我说,你给周叶安排一个住处吧。”唐逸换了个更直接的说法,接着道:“言言后天就要搬到我那去了,你猜到时候周叶会继续一个人住在那里呢还是去他那个男友家里住下,我可是听说她男友的父母很喜欢她。”   “哦~我明白了,哥们,谢谢你的建议啊。”   将手机扔到桌上,唐逸眉头微蹙,他这么做是不是有点缺德,怎么有种棒打鸳鸯的感觉?不管了,在秦树阳和凌风之间,他当然会帮后者了。   第四十五章 故人重遇   正是午饭时间,贝莱德汽车贸易有限公司里,员工们都聚在餐厅,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海侃着各类话题。   周叶与她们办公室的女同事一桌,听着她们兴奋地谈论着那个新来的BOSS。   自从凌风来了这里以后,他就代替目前最红的影视男星成为了公司一众女性同胞的八卦对象,言语之间难掩爱慕之心,特别是那些年轻有点姿色又单身的女子,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受他青睐成为他的女主角。所以说,有帅哥的地方就会有花痴,尤其当这帅哥还名草无主的时候。   今天对他的八卦倒没有像前几日那样贯穿始末,饭吃到一半时,同事甲突然一拍桌子,很是激动地说到:“对了,告诉你们个一手消息,张总要为我们这些租客安排宿舍了。”   这一桌上的人全部都是外地的,S市房价又高,每年的租费都是一笔庞大的数目。于是,她的话语成功引发了轩然大波,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同样的话:“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周叶也颇为激动,言言今日就要搬走了,本来她还在想着得重新去找个一室一厅的房屋,毕竟一个人,没必要住原本那么大的地方。秦树阳倒是热情地建议住他家里去,但她喜欢过纯粹的两人世界,要和未来的公公婆婆朝夕相处,她实在不敢想象那样的日子。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愿早早结婚的原因,她早跟树阳说好了,两人一起挣钱,等凑够首付买房以后再谈及婚嫁。   看着大家热烈求解的神情,同事甲对这种被关注的感觉很是受用,她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悠悠道:“这事儿千真万确,张总都已经派人去物色房子了,听说很有可能是附近的那个‘金运小区’。”   最后一句说出,又令围坐着的人兴奋无比,‘金运小区’外观华美,其硬件设施更是一流,每一幢都是精装修过了的,而且离公司又近,省了交通工具,步行七八分钟就到了,实在是他们这些外来打工者最为理想的居住之地。   果然下午开会的时候,这一消息就被公布。各个科室开始统计名单,根据会议精神,这一计划并不一定付诸实践,要看有多少人愿意支持,因为住宿不是免费的,除了水电费自理外,每年还得向公司上缴两千元。纵然这样,还是比自己租房划算得多了去了,响应者自然不计其数,甚至有住在本市的偏远员工都想报名,只是资格被排除在外了。   作为公司的中国区总经理,张浩男实在不明白顶头那位这么做的意义。那天凌总找到他,要他出面主持这项计划,他着实吃了一大惊。他说他要买下‘金运小区’整个B幢的88户,里面的户型是三室一厅一厨二卫,三个人住一间的话,还得多出来很多间呢。   而凌风是生意人,怎么会甘心做亏本的买卖,他就是要把空出来的这些房——他估算了一下,差不多能空出一半——按正常租金租给别人,在S市的这个地段里,有房是很容易就租出去的,这份收成长远来说是相当可观的。之所以要先统计名单,是因为他想确定周叶在列,如果她不报名,他也懒得搞这些名堂,去浪费人力财力了。   所以第二天下午,当凌风坐在办公室里翻着统计上来的名单,看见周叶的名字赫然在上时,他立刻派人去‘金运小区’办理购置手续。   心情不错,凌风靠在椅背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端着茶杯走到落地窗前,将这座城市尽收眼底。公司的左前方是一间别有情趣的咖啡屋,下午的太阳暖暖的,照进玻璃橱窗。他特别喜欢第三排靠窗的那个位置,闭起眼,恣意地想象着与周叶坐在一起的温馨场面。   而此刻坐在那里的人正是江梦瑶,她刚摆脱一个烦人的跟屁虫,与三个姐妹一起享受着闲适的下午茶时光。   “梦瑶,我看那个黄什么秋的挺不错的,家境富裕长得帅气,又总对你献殷勤,你就考虑考虑,给人家一次机会嘛。”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就你说在美国遇见的那个?你连人家联系方式都没有,这靠谱吗?”   江梦瑶无谓地耸了耸肩,啜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十分坚定的说:“我相信我还会遇到他的。”茫茫人海中,老天既然都让他们相遇了,一定会安排一段美丽的姻缘的。纵使他现在有着喜欢的人,不过她坚信,总有一天,他会爱上她的一切,不管那天会有多远,她都愿意为之努力,为之守候。   抬起头,望了望窗外蔚蓝的天空,下一秒,她的目光就怔愣愣地锁住了从对面银行里出来的人影上。看,上天果然是垂青于她的,她才说出的话,竟立马就灵验了。   “我有事,先走一步。”抓起椅子上的包包,在其他人惊讶的眼神里,江梦瑶立刻奔了出去,跑到门口再搜寻那个身影时,却消失不见了。   她懊恼地东张西望,那抹干净的白色却怎么也找不到。几乎就快放弃的时候,一辆黑色凌志驶过眼前,半开的车窗里,陆遥的脸庞就这么清晰地落在了她的眼里。   江梦瑶挥舞着双手奔上前企图吸引他的注意,但大声的呼唤得不到他任何回应,于是她跑到一旁,胡乱地从包里抽出车钥匙,发动油门,紧盯着那块牌照,一路追了上去。   陆遥很快就发现后面的那辆宝马似乎有意跟着他,牌照是他不认识的,为了甩掉那条尾巴,他故意加大了油门,把白色宝马甩开了一段距离。不得不说那车主的车技挺不错的,在他有心想甩开的情况下还能紧跟不丢。   车子驶出人流密集的主干道,陆遥索性将车停在了路边,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又到底想要干什么。下了车倚在门边,看着白色宝马在他跟前停住,然后,一个很是眼熟的女子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陆遥!”江梦瑶心有余悸,刚刚为了追他,可谓是奋不顾身了,驾车以来从没开过那么快,在车流量那么大的道路上横冲直行的。激动地走到他面前,在他皱眉打量的眼神里,她试探着问到:“你不记得我了吗?”   对面的女子说完冲他微微一笑,这一笑,陆遥便看见了那个出现在右边脸颊的酒窝,于是,他想起了她,“江梦瑶,对吧?”   “是的是的。”听他念出自己的名字,江梦瑶笑得更为开心,“你怎么会在这里?……哦对,你是应该在这里。”   陆遥一听反而糊涂了,“哦?我怎么就应该在这里了?”   “你姐姐不是在商量着要结婚了么,你们不是一起过来走动的么?”对啊,她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点呢。然而看着他一脸茫然的表情,她不可思议地反问:“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认识我姐……苏言吗?”他总是不习惯叫她姐姐,于是立即改了口。   “当然,因为我跟唐逸很熟。”江梦瑶并不知道她的后半句话让陆遥对她多了层厌恶之意,她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真的不知道你姐姐跟唐逸打算结婚了?”   他是不知道,那天苏聆月打电话过来让他一起吃饭,他拒绝后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任性地挂了电话,难道当时就是想说这个么。“怎么会突然决定结婚?”呵,他可真失败,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是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里得知。   “可不是突然,苏言已经怀孕了。”   “什么?!”对方轻描淡写的表述让陆遥无比震惊,怀孕了,她居然怀孕了!怎么可以!那他呢,他该怎么办?!   “你没事吧?”   “走开!”陆遥将上前关心的江梦瑶一把推开,打开车门又重重关上,发出‘砰’的一记声响。发动车子,不顾身后的呼喊,疯了一样地驶向前方,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江梦瑶呆呆站在原地,无力地望着汽车滑行离去的尾迹。她期盼了许久的重逢场面,怎么会是这样收场呢?   苏言,又是那个苏言!心底忿恨地念出那个名字,她跺了一下脚,咬唇转身。   第四十六章 她从画来   苏言正式见到凌风是在搬去唐逸家的第二天晚上。   那时知道凌风要来,安落和苏聆月早就买好了菜在厨房里忙碌着,苏言本想帮忙硬是被两人赶了出来。唐逸和唐继尧出去办事还没回来,她就只能一个人在客厅里看杂志。当门铃敲响的时候,她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去开门。   两人有在视频里见过,虽然凭空想象不出对方的模样,但一见面,一下就认出了彼此。   凌风站在门口,肆意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高挑匀称的身材,干练的白色西服加牛仔,脚上穿着一双嫩黄色甚是可爱的拖鞋,让人忍不住心生喜爱之意。“苏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彼此彼此。”苏言让开了身,回以礼貌地微笑,“快进来吧。”   “凌风来啦。”   安落从厨房间探了个头出来,热情地朝着外边喊。凌风一听立刻走了过去,顿时香味扑鼻而来,看到苏聆月时,他猜测到:“这位一定是苏言的妈妈了吧?”   两人基本地客套了一番,随后凌风看着专心掌勺的安落,一点都不客气地说着客气的话:“伯母,每次我一来你就做这么多好吃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喜欢吃伯母做的菜,伯母开心着呢。”安落一边搭配调料一边对他说:“这里油烟味重,快出去快出去,到客厅里去。”   凌风回到客厅,挨着苏言在沙发上坐下,支着下巴又打量起她来。   “干嘛这么看着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苏言扔下杂志换了个姿势。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去年回德国以前。”   “……Season吧。”苏言认真想了想觉得这里最为可能,误打误撞认识了唐逸的地方,那时里面一堆人,他估计也在里面的。   “哦,对对,就是那里。”凌风恍然大悟,想起那天的情景,他还是觉得如梦一场。“这么说来,你和唐逸蛮有缘分的嘛。”   “对呀,现在想想,真庆幸自己当时走错了包厢。”   “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说着这话的凌风是嘴角带笑的,他刚毅的明显西方风格的脸庞上,因想到某事而变得柔和万分,他问苏言:“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周叶的吗?”   “她不是你下属吗,应该是在公司里认识的吧。”   “不!”当时公司要从中国调来十个员工交流学习他是知道的,只是从没放在心上,这事儿底下的人自会办理妥当。所以周叶初到德国的接风宴上,他并没有参加,也就错过了初识的机会。“你一定想象不到,我第一次遇见周叶,是在一副画像里。”   他永远记得那天,他应朋友邀请去参加一次画展,布置一新的展览馆里,展出的都是一些名家最新的画作,各有各的画风,或清新或张扬,或写实或想象。   他对画并没有兴趣,会答应前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麻木地浏览着一幅幅过目即忘的图画,听着其余人的啧啧称奇声,他实在觉得自己与这氛围有些格格不入。而那幅画就是在这个时候闯入他的视线的,当目光扫到那里时,他整个人就被定格在了一米开外的空间里,灵魂被吸附般动弹不得。   那是一个柔美的东方女子,独自静坐在浪花朵朵的海滩边,抱着双膝眺望远方。夕阳的余辉洒在她扬起的侧脸上,晕红了她纯白的衣裙,美得不切实际。海风吹拂起她的黑发,那飞扬的发丝一缕一缕,犹如海藻般缠绕上他的心。   只是一个侧面就如此牵魂摄魄,他多想入得画的那面去,一睹那画笔勾勒不到的容颜。   离开展览馆的时候,他将那幅画的题名记在了脑海——《夕?望》,强尼?约翰,8月3日,于莫斯利海湾。   找到那位约翰先生并不难,依着朋友提供的线索,他很快便造访到他的家里,那是一个带着圆框眼镜的近天命之年的男子。   钟点工将他请至画室,约翰正在作画,即使凌风来了也没有因此停下手中的画笔,他头也不抬地说:“买画还是问画?”他的绘画主要以人物为主,而人物又以少女为主,他已经习惯了人们对她画中女孩的探询,是以有此一问。   “都是。”   “哪一幅?”   “《夕?望》。”   听到这个名字,约翰的笔顿了一顿,终是将目光离开了画板,“这幅不卖。”   “为什么?”   “这是我目前最满意的作品,也是唯一一幅侧面图。”以往的人物画,侧重的都是脸部勾勒,所以不管什么姿势什么背景,正面都是清晰的。这算是他新的挑战,没想到会那么成功。   “如果我说,这幅画我要定了呢?”凌风字字坚定:“这是我看到它第一眼就有的执着,你应该能明白吧,就像你一定要完成某幅作品一样。”   “那你说说,你愿意出多少钱买我的这幅画?”   “说实话,它在我心中是无价的,是不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但是如果一定要拿钱交易的话,那么你说一个数字,我给你。”   约翰听了哈哈大笑,彻底搁下手中的笔,转身到一旁取出了那幅《夕?望》,递到凌风的手中对他说:“你拿走吧,分文不取。”   “送给我?!”凌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说不卖的么?   “你都说无价了,我怎么还能开价来贬低自己的作品呢。”约翰取下眼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双眼,“还有,我是说了不卖,但没说不送啊。”   “谢谢!”早就听说画家的脾气都很古怪,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凌风将画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一边问着:“对了,能告诉我这个女孩是谁吗?”   “这我就帮不到你了,我并不认识她。”在他探究的眼神里,约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那天我在海边写生,选角取景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她。海滩上很是热闹,她却一个人望着天际,应该是在思念着什么吧,故乡或者亲人。那是一个极具感染力的女孩,那个时刻周围的喧嚣仿佛都不见了,天地之间,我只看得到她。”   原来他也不认识她,凌风有些失落,那他该如何才能找到她呢?是的,他要找到她,非常强烈的一种意念,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对这女孩如此上心。   回去后,他就把画收藏进了柜子里。空闲的时候他会跑去莫斯利海湾,企图邂逅那个俏丽的身影,但从未如愿。   那个女孩,就这样成了他心中的一个结。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我在外面苦苦搜寻的女子,竟然会在我的公司里,我竟然与她共事了近一个月。”凌风颇为激动地对苏言说到,接着进入下一段叙述。   那天他到公司有些晚,还有两三分钟就九点了,反正他不用打卡,自然很是优哉游哉。然而当他跨进电梯正要按下关门键时,一个扎着马尾风风火火的东方女孩用着明显带有口音的德语边跑边冲他叫嚷:“等一下等一下。”   “谢谢。”女孩跻身进来对他微微一笑,然后便侧过了头去不再看他。她一直紧紧盯着上面不断跳动的数字,情绪有些急躁。而他,早已心湖澎湃。   刚才看到她正面的时候,他的心就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这身材像极了画中的女孩,而此刻侧过身去后,几乎就与脑海中的画像重合。   电梯停在16层,她几乎是箭一样冲了出去,而他进到办公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来了她的档案。公司里的东方女孩,无疑就是从中国调来的十个名额之一。   原来,她叫周叶。   迫不及待地把她叫来了办公室,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把你的头发放下来,好吗?”   她起先很是疑惑,他以老总之势压迫她,皮筋扯去头发披散下来的那一刻,一个声音在心底惊呼:就是她!   “周叶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从遇上她开始就对她紧追不舍,她可能一直觉得我是因为得不到才会如此骚动。”凌风收回思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表态道:“所以,虽然她已经有男朋友,我都不想放弃。”   苏言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凌风,没有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故事,是啊,她原本也以为这只是一个纨绔子弟对妙龄少女的一时兴起罢了。   唐逸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苏言对着凌风深情凝望的场面,他重重地咳了两记,然后将望见他后展颜飞奔过来的苏言纳入怀里。   然而刚才究竟什么情况呢?吃完饭后他得问问。   第四十七章 助理名额   偌大的庄园里,位于正中心的草坪上,架起了一个箭靶,一圈一圈以红白两色相间开来,而最中央的红心上,却是贴上了一张手绘的草图。走近一看,勉强可以分辨出这是一张人脸,画者定然也知道仅凭这毫无特色的五官——如果那几个不规则的方块圆圈也能算五官的话——完全看不出是谁,于是一个箭头引出,旁边标注着两个字——苏言。   这日的阳光格外晴好,江梦瑶就站在离箭靶一米左右的位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手里的飞镖一个个往她的杰作上射去。   “表妹好兴致啊。”   当江梦瑶正为自己射中了那画上的右眼而洋洋得意时,就听见一个声音从后边响起。高兴地转回头,将手里剩余的飞镖扔上旁边的石桌,她拍了拍手,眨着眼睛对前来的林天成说:“表哥,你怎么有空过来?”   “听舅妈说你整日窝在家里闷闷不乐茶饭不思,那怎么成?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再忙也得来看看你啊。”   “还是表哥最疼我了。”   林天成随着她在木质的长椅里坐下,慷慨陈词:“谁这么大能耐能,敢惹我们的小公主?告诉表哥,表哥替你出气去。”   “喏,就是她。”江梦瑶伸出手指,努着嘴指向箭靶中心,“但是,你敢动她吗?”   还真是,不敢动。林天成在走近了看清那两个字以后如是腹诽,再看看那张脸,忍不住笑了出来,要是苏言看见肯定也会笑场,那是相当有喜感的一张大饼脸。敛起笑意重新坐回椅子里,他不解道:“她怎么惹到你了?”虽然接触不多,但印象里,苏言一直是个蛮讲道理的女孩儿,从不去惹是生非的。   “她抢了我心上人。”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唐逸,只把他当哥哥的嘛,什么时候成为心上人了?”   “什么呀,才不是唐逸,是陆遥。”   “陆遥?!”林天成皱了皱眉,这名字最近出现的频率还真是高,到哪都有他,“你喜欢的人是陆遥?!”   “嗯,在美国就喜欢,喜欢了好几年了。”说这话时,江梦瑶露出了难得的小女儿娇态,“怎么,表哥也认识他吗?”   “谈不上认识,只是听说过,能跟我说说你们之间的事情吗?”   江梦瑶垂下头思索了会,将她与陆遥之间的事长话短说了起来,其实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事,几分钟也就说完了。叙述的过程里她更是意识到,似乎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有着这股热乎劲。   听完她的话,林天成在心底计量开来。原来陆遥真的喜欢苏言,起先听刘燕说的时候他还半信半疑。他本盘算好了一切,现在又扯进来个梦瑶,这丫头冒冒失失的,不会坏他的事吧,或者,干脆让她把这趟浑水搅得更深。   “表哥,你在想什么呢?”看他眉毛都拧一块去了,像是比她还纠结的样子。   “没什么,我还有点事要回公司处理,你也别不开心了,苏言和唐逸都要结婚了,那个陆遥迟早会死心的,你和他既然有缘,那就顺其自然吧。”   告别了江母,林天成驱车赶回帝唐,会去看江梦瑶只是恰巧路过,没想到得知了她喜欢陆遥的信息,看来这事他得重新计划一下。   “林总好。”   “郑秘书,”迎面碰上唐逸的秘书郑颖,林天成停下脚步望了望她手里的资料,随口问到:“我听说负责M镇那个项目的张经理家里出了事要休假半年,苏言也退出了,那么现在这项目是谁在负责跟进?”   “是沈冲沈经理,公司最近人员紧张,临时安排过去的,他手上还有另外一个工程,这边只是兼顾,所以唐总正寻思着给他找个助理呢。”   “哦,是这样,没事了,你去忙吧。”林天成目送她走出了一段距离,随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一分钟后,门被叩响,“进来。”   “林总你找我?”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平头男子,姿态毕恭毕敬。   “坐吧。”林天成示意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副要跟他长谈的模样,在他坐稳后便问他:“周俊涛对吧,你来帝唐多久了?”   这个叫做周俊涛的男子稍加思索后认真答道:“到六月份,整整三年。”   “三年了,这么快,我还记得当初是我把你招进来的呢。”   “是的,承蒙林总赏识,我才得以能够进入帝唐,从事我梦寐以求的工作。”   林天成嘴上挂着笑,心里却在冷哼:“但是这几年你一直呆在工程部,好像没发挥什么重要作用吧。”当初会招进这人无非是看中他学历高,论据论理也说得头头是道,以为能闪闪发光的,却始终都默默无闻。这人脑袋里的知识是多,但就是太老实,不知道变通,做事又畏手畏脚,许多比他学历低新进来的员工都比他混得好。   周俊涛一听有些慌了,忙不迭说:“我会继续好好努力,为公司做出贡献的。”   “嗯,我相信你,眼下就有一个能够让你表现的机会,”林天成离开椅背直起了身子,一手撑在桌面上,郑重其事地说出此次叫他前来的目的:“我刚听郑颖说唐总要为M镇那个项目配备一个助理,我想推荐你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周俊涛激动地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他知道目前负责那个项目的是沈经理,他同时主要负责另一个工程,M镇那个只是顺带。说是助理,其实差不多就等于全权负责,沈经理不在的时候决定权就在助理手上了。早就想要一展身手,这样的差事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我怕我……我从来没有……”   “你觉得自己不行?那好吧,我找……”   “不不,我行,我行的!”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跟过了好几个工程,他就不信自己不能够独当一面。   “对,就是这样的信心,只要你保持住,我就能保证那个名额就是你。”   老实的人总是比较容易掌控,他们不会有那么多的歪脑筋,只要给点甜头、再给点诱惑,总有一天会心甘情愿任你摆布。   将周俊涛遣走后,林天成又叫来了自己的秘书。他想,他有必要查一查苏言的身世背景,他有种预感,能在她身上扒出点什么来。还有那个陆遥,是时候与他见一面了。   第四十八章 初次会面   帝唐的股份,除去最大头的唐逸与第二的孙阳,接下来便是林天成占有一席之地,他想要举荐一个人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所以,在唐逸宣布要为M镇的项目调个助理过去的时候,周俊涛立刻就获得了那个名额。   为此,周俊涛对林天成几乎是感激涕零,而后者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他好好表现。   安排好周俊涛的那个晚上,林天成接到了刘燕的电话,她说陆遥在她的那个酒吧里。正愁着怎么约见陆遥呢,时机就来了。于是挂了手机,他便驱车赶往‘月光码头’。   酒吧里,陆遥仍旧坐在先前坐过的那个角落,心情比较烦躁,他需要喝上几杯来缓解心里压抑的某些情绪,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静静地想了许久,苏言怀孕的事确实让他抑郁不已,但他才不会因此而放弃对她的执着,对于苏言,他势在必得,哪怕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他承认他疯了,可理智又有什么用,能让她回到他身边么?不能,那么便疯了吧,他受够了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那才是无尽的煎熬。   看了看时间,二十二点多,不早了呢,陆遥起身准备结账走人。躲在一边悄悄观察着他的刘燕立刻出去将他拦下:“陆少,这就要走了么?”   “别以为你跟苏言同学就可以在我面前晃悠,闪开。”   “我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在他又将喷出一些不屑的言辞之前,刘燕紧接着说到:“我敢保证,你一定会有兴趣的。坐下再喝点吧,他马上就到。”   她的话成功挑起了陆遥的好奇心,他想了想,那就等会吧,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于是坐回了沙发里,由着在对面坐下的女子又叫了一瓶Whisky。   “五分钟了,”陆遥不耐地从手表上抬起视线,“我没耐心再陪你等下去了,如果有诚意,让他另约时间吧。”   “这……”刘燕有些尴尬,目光不断地瞟向门口,终于在陆遥走出几步后看到了那个翘首以待的身影,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追上去有些兴奋地说:“他来了——林总,这边。”   林天成应声不疾不徐地往两人的方向走去,他在陆遥的面前站定,听着刘燕将他们的名字介绍给对方。   “好啦,我的任务完成了,先过去那边。你们慢聊,有事随时都可以找我。”刘燕说完,踩着高跟鞋媚态万千地离开了。   光线昏暗,声音嘈杂,这样的环境其实很适合谈一些私底下的话题,尤其是在这容易被人忽视的角落。   两人面对面坐定,林天成重新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林天成,是帝唐的股东之一,现任帝唐执行副总一职。”   “帝唐?”陆遥在心底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你怎么会找到我?”   “萧氏最近的崛起令很多业内人士刮目相看,而陆少你作为萧氏背后的贵人也被群众津津乐道。这么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我自然要来拜会,只是没想到如今在建筑业的风头就快赶超唐逸的人,居然这么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英雄出少年?呵!陆遥嗤笑,他真正的价值还未发挥呢,能让萧氏一夜成名,靠的不过是陆清远的遗产与人脉罢了。从决定抢回苏言的那刻起,他便有了同帝唐一争高下的决定,本想自己成立一个公司,但手续太过繁琐,人员招募也是个问题,还不如直接参股进现有的不怎么出名却又有潜力的公司。萧氏是他观察了很久才最终决定出手掺和的,而事实证明,他的眼光十分精准,萧氏的发展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接下来便是同帝唐的明争暗斗了,他的目的可不是超越帝唐,而是要整垮帝唐,让唐逸身败名裂。   “说吧,你找我究竟为了什么?”   “我想,我与陆少可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林天成故意停顿了一下,成功吸引了对方探询的目光后,他接着说到:“拉唐逸下台。”   “哦?”陆遥挑高了一边眉毛,虽然有想到此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听他亲口说出,他还是忍不住欷歔:“我还以为帝唐里面团结一致众志成城,原来也有林总这样的暴/动分子。”   “在商业界里混,谁都不想屈居人下,我从父亲手里接过这个股份的时候就在想,总有一天会让帝唐改姓林。”这一番说辞义愤填膺,林天成的眼神凌厉而决绝:“帝唐初建之时,是我们爷爷那辈,唐、孙、林三家共同集资,三位老人共同打下了这片天地,唐家人凭什么一直独占鳌头?!孙阳那小子甘心做唐逸的跟班,我可不甘心!最近萧氏势头很足,我相信你们的目标也是帝唐,那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合作呢?”   “萧氏可不是我的,想要合作,你应该去找萧总谈。”   “但我觉得我与陆少的目标才是一致的。”   “你调查过我?”陆遥眯起双眼,不悦地望着前面那个淡定从容的男子。   被他这样看着,林天成面不改色,“不否认,能在帝唐手里抢走项目的高人,我怎么可能不去留意呢?查你底细的人不少,可能我知道的比较多一点,而任何能打垮唐逸的事情,我自然乐观其成并愿助一臂之力,当然,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靠在沙发里思索了片刻,陆遥淡淡问道:“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心要与我合作还是只是帝唐派出的线人。”   “这个,我自然会让陆少看到我的诚意。”   “那我等着。”   互换了名片后,陆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吧,林天成则是找到了刘燕,既然来了,那还是做点什么吧。他重重咳了两声,成功打扰了那对正在交头接耳的男女。   刘燕见着来人,附上男子耳旁轻语了几句,男子随后离开,她笑着走到林天成跟前:“谈完了?”   “嗯。”林天成点了点头,伸出双臂搂上她的腰,将她紧紧按在胸口,声音从齿缝里蹦出:“在我面前还跟其他男人那么亲热,成心惹我生气呢,嗯?”   “他们是我的衣食父母,自然要伺候好了,但不管如何逢场作戏,我的心里都只有你呀林总。”   “我不是说过我可以养你吗?”   “不要。”刘燕撒娇地攀上他的肩头,“我才不要你养我呢,我能养活自己。”   林天成不再争辩,现在对她兴趣尚浓,而且她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愿意养她是真的,但他知道他不可能是她的长期饭票,总有一天会厌倦的。不过在厌倦之前,他愿意宠她。抬起一只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柔声问:“你可以下班了吗?”   “可以了。”   “那要不要跟我回家?”   “你说呢?你明知道我抗拒不了你的。”   于是,林天成将刘燕带回了他独自居住的家里,刘燕熟门熟路地去他卧室找出了她的睡衣,甩荡着衣服对他说:“我去洗澡啦,要不要一起?”   下一秒,两人双双入了浴室,不消片刻便赤裸相对,吻瞬间爆发,紧贴的身躯密切结合,然后是抵死缠绵,从浴室到卧室,从淋漓的花洒下到柔软的大床上,睡衣都免得穿了。   一番云雨过后,林天成背对着刘燕沉沉睡去。   床头的灯还亮着,刘燕支起身子,借着幽黄的灯光,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熟睡的侧颜。   天成,我不用你养我,我多想你能娶我。心中呢喃着这样一句,可她知道,嫁给他不过痴心妄想罢了。混迹在酒吧,周旋于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间,纵使没有皮肉交易,这样的她也早就配不上他了。   第四十九章 编剧六月   唐逸和苏言的婚礼在三位长辈的共同协商下定了下来,考虑到陆清远尸骨未寒,所以日子尽量往后,定在了十月三日,也就是肚中孩子正好六个月的时候。   两人计划着等到五月二十号那天再去领结婚证,这样的数字总是比较浪漫的。但婚纱照倒可以拍起来了,趁着苏言的肚子还不显现,天气又风和日丽,不冷不热的。   挑了个晴好的周末,两人就赶往‘罗马假日’影楼着手拍摄一事。招待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见着唐逸的时候脸都红了起来,她微笑以待:“两位是来拍婚纱照吗?”   “对。”唐逸拉着苏言在椅子里坐下,翻看着那女生递来的几份材料。   “这是我们店里的拍摄套餐,服装、场景和价格都在上面,你们看一下要拍哪套?”   “就这个吧。”唐逸指了指最昂贵最奢华的那一套,其中包含了八套服装、八个妆容以及五个外景。   “请您先付两千元订金,然后预定一下具体的拍摄时间。”招待的女孩眼里乐开了花。   苏言随口问:“今天不能拍么?”   “摄影师都出外景去了,而且今日的行程也已经排满,我看一下,”女孩找来另外一个本子,仔细翻看后说到:“到下个周末都已经排满了,你们要拍的话得安排到下下周。你们选择的这个套餐,因为妆容场景等变化多,如果不赶的话,大概需要拍摄两天。”   “那我们下下个周末再过来吧。”付了两千块订金后,唐逸便带着苏言离开了。   “那个小姑娘还在望你呢。”苏言一回头,果然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于是故意说出来揶揄着身旁的男子。   “嗯,这是正常的,我已经习惯了。”   “少臭美你。”苏言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突然想起来一事,“对了,陆遥的事你怎么看呢?”   “见招拆招吧,区区萧氏我还不放在眼里,现在爬得高,摔下来就必定粉身碎骨了。不过鉴于他是我未来小舅子的身份,我还是可以对他手下留情的。”   “你别小看了陆遥,从小到大,他想做的事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也从没让自己失败过。”   “我从来都没有小看过他。”她爱过的男子,怎么会没有过人之处?唐逸停下脚步,故作迷茫地问苏言:“其实我在想他此番针对帝唐的目的是什么?他在美国主修计算机编程与信息化管理,却跑回来从事建筑领域,你说这是为什么?”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想说什么就说呗。”   “言言,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见他换上一副异常严肃的表情,苏言笑着揉了揉他的脸,“我都为你怀宝宝了,你还怕我被拐跑了不成?”   对呀,她都怀了自己的孩子了,为什么陆遥还这么执迷,虽然这只是他的猜测,但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其他理由。况且那日见过他望着苏言的眼神,那绝不是一个弟弟对姐姐该有的,那是赤裸裸的爱慕之意。纵然如此,只要苏言始终呆在自己身边,那么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将她夺走的。   紧紧牵着苏言的手,唐逸转开话题:“M镇的项目快竣工了,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个剧组要租用的事吧,现在他们的几个负责人已经到了M镇,晚上约了一起吃个饭。正好没事我想去工地上看看,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要。”对那个项目早已有了感情,好几天没去不知道变啥样了,难得被批准,苏言怎可能不去,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是不让我去工地的吗?”   “我在身边没关系。”   “其实你不在也没关系的。”苏言趁机弱弱地说,她真的很想亲眼看着它竣工嘛。在唐逸投来一个凌厉的眼神后,她耷拉着笑脸吐了吐舌头,“好啦好啦,不去不去。”   唐逸赶到M镇工地上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对苏言说:“不准离开我半步。”而后者虽然腹诽着他的过度小心纯粹夸张,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苏言跟着唐逸在工地上兜了一圈,看着一幢幢木结构的古式房屋已成规模,煞是好看,心想着大概再需要一个月就能完工了吧。   听说唐逸过来了,本在项目部里研究图纸的周俊涛立刻迎了出去,终是在中央的湖景那边发现了他。整了整衣服下摆,从容地上前打起招呼:“唐总。”   唐逸微笑颔首,随后就他接手后的事情稍加询问了一些,从现场来看,他处理得还是很不错的,各个工序相互作业互不干扰,很是井井有条。“现在就是基本上还剩门窗没有安装了吧?”   “是的,”周俊涛认真答道:“还有楼梯没装,楼上地板和门前踏步石正在收尾,其他都差不多了。”   慰问了正在劳作的工人几句后,唐逸去到项目部里坐了坐,泡杯茶,深入了解一下最近的进展,一直坐到了五点半。工人都下班散去了,时候差不多,他便带着苏言前往‘君皇大酒店’。   “你们大男人谈事情,我就不去了吧。”   “那可不行,里面有女人的。”唐逸为她打开车门,看着她半推半就地上车,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说:“放心吧,今天只吃饭不谈事。”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的时候,他们到达了预定好的包厢,靠墙的转角沙发里,七八个人坐在里面,聊天的聊天,吸烟的吸烟。“呦,唐总到了。”在某个声音的带动下,坐着的人全都望向门口然后起身问候。   “这是我未婚妻,苏言。”   苏言随着唐逸一个个跟他们打招呼,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剧组,第一次接触制片人、编剧、导演、场记什么的这些她压根没想过会接触到的人。他们的负责人姓赵名冬,与帝唐的租用合同便是由他来签订。苏言又扫视了一遍全场,除了编剧和她以外都是男的。   众人坐定,开始上菜,谈论也随之展开。   赵冬首先敬了唐逸一杯,“唐总,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谢谢。”唐逸一饮而尽,继而在杯中倒满了酒。   觥筹交错间,气氛一下就活跃了起来。苏言和编剧坐在一起,两人喝的是红酒,有人敬酒的时候她便意思性地抿上一口,唐逸之前有交待不准喝过两杯。其余的时候,对那些大男人的话题没有兴趣,她就和编剧小声聊天,当然,其实是那位编剧先找她搭讪的。   从她那里苏言了解到,他们那个剧组再有十来天就要转到M镇来了,届时会先在其他景点拍摄,最后的杀青戏份则是留到帝唐工程的竣工。而道具组会在下周也就是后天赶来M镇,将对工程考察一番然后着手布景。   “我看过你们工程的效果图,还真漂亮呢。其实你们竣工后我们还得忙活好久,像那个外墙必须得做旧,还要装路灯,好像还得在入口处搭一个舞台,等等等,繁琐着呢。”   苏言听她滔滔不绝地讲着有关剧组的事,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留着短发素面朝天的叫做六月的女孩儿。嗯,确实是女孩,看上去比她还小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在她身上有一种很纯净的气质,就像山林里的溪流,清澈剔透又充满生机。   “话说,这个剧的男女主角是谁呀?”苏言忍不住八卦一下。   “女主是姚晴,男主和你是本家,苏又航。”   “苏又航!”苏言有些兴奋,声音都不觉地提高了几分,不想竟吸引了几道目光过来,她立刻谄笑着说:“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你喜欢他吗?”   “对呀,他是我整个大学时期的偶像,那时整天追着他拍的电视看呢。”那段日子回想起来确实还蛮幼稚的,追星这种行为,真的只是小女生才会有的激情啊。踏上社会以后,她就再也没关注过这些所谓明星了。不过听到曾经的偶像的名字,她还是忍不住激动了一下。   “等他们来了我带你见他呀。”六月夹了块生鱼片蘸了蘸芥末,十分俏皮地说到:“这是我第一次来S市呢,早就听说S市是旅游天堂,有空你带我玩吧,好不好?”   苏言欣然答应。   第五十章 无奈同座   那顿饭局散场后,苏言会经常接到六月的电话或者短信,于是不忙的时候,她会从公司里打着有事的幌子溜出去陪六月游览,有时候会一起约着吃个晚饭。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六月总会在不经意间向苏言打听着她与唐逸之间的甜蜜情节,说是要作为参考写进剧本里。   陪了六月许久,苏言突然发现她与周叶已经好些日子没联系了,于是心血来潮地想去她的新宿舍看看。将电脑里的表格存档,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那边几乎立刻接通:“言言,你终于想起我了。”   苏言对着话筒干笑两声,“晚上一起吃饭吧,顺便带我参观一下你的新居。”本来周叶搬家那天想去帮忙的,但她说公司有安排人员,所以她就没过去了,至今都不知道那里环境怎样呢。   两人下班见面以后去了她们最常光顾的那家小饭馆,价廉物美又十分卫生的一个地方。   “我跟你说哦,”苏言一边啃着鸡翅一边说到:“我认识了一个编剧,叫六月,你有没有听说过她?”   “很耳熟,我肯定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名字,让我想想啊。”周叶搁下手中的筷子皱眉思索了起来,大概一分钟过后,她猛然出声:“我想起来了,她就是目前很火的那个剧,叫什么《蚁族的奋斗》的编剧!天呐,你竟然勾搭上了她?!”   这部剧苏言没看但有听说过,前段时间公司里许多同事都在谈论,据说反响强烈得很,引起了一个庞大群体的共鸣。“你知道吗,她才和我们一样的年纪,怎么就这么有才呢?改天介绍她给你认识啊,是个很可爱的女生,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吃完饭后,在周叶的指引下,苏言开着车进了金运花园,然后跟她上了楼。   “我和我们办公室的小李、小王住一起,这两丫头估计还在外面吃饭呢。”周叶进去后发现没人,又掏出钥匙打开了卧室的门,招呼着苏言:“快进来,看,这就是我的新窝了。”   “哎呀,搞得不错嘛。”苏言进门立刻打量了起来,嗯,秉承着她一贯的风格——干净、明亮、整齐。其实和在新瑞花园时的布局差不多,只是窗帘由绿色换成了嫩嫩的粉红色。窗台是向阳的,能拉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参观完卧室后,两人便回到客厅的沙发里,开着电视聊起天。   “这儿比新瑞那边宽敞多了,你们老板真人性,给你们安排这么好的宿舍。”   “唉~”周叶叹了口气,“可能是和你住习惯了,我一直觉得住在这里挺别扭的,而且她们两人之前就合租在一起,我就经常被忽略了。”   苏言一听撇嘴道:“这样啊,那以后我多来陪陪你。”   “没事啦,反正我有树阳。”看到一个特别烦人的促销广告,周叶立刻调台,屏幕里正在介绍旅游资讯,她突然想起来:“对了,下周我们公司要组织去秦罗岛旅游,为期一周。所以,你将有一周的时间看不到我了。”   其实公司的旅游是这样安排的,普通员工去的是G市游山玩水,有级别在身的高至总裁如凌风者低至副组长如她自身者则是去秦罗岛。   周叶对这次的旅行还是挺期盼的,前段日子工作紧张神经一直紧绷着,是该出去放松一下了。   三天后,行程在众人的翘首中拉开序幕。   那日的天气不怎么好,阴沉沉的,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去秦罗岛的有两辆大巴,周叶被安排在一号车上。大家到了公司门口直接上车,并没有经过集合,反正坐满了就是到齐了。   周叶赶到的时候车里已是乌压压一群人,一眼望去似乎都坐满了,她只能边看边往后走。总会有一个位置是空的,这么想着,果然就看见了一个空着的座位,然而旁边坐着的人却令她望而却步,她假装没看见地继续往后走。   直至尽头,她开始心生懊恼,早知道就早起十分钟,这样就不会沦为这班车上最后一个到的了吧。她只能悻悻地往回走,走到那个唯一空着的位置那边,将行李放好后,望了望那张憋着笑意的脸庞,扯开嘴角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越过他坐到了里面去。   而那张憋着笑意的脸庞的主人,赫然是凌风。   看周叶在身边坐定,他转过头去,愉悦的笑容此刻尽放。他真的没有刻意安排,却那么巧合地让她坐在了边上。心情大好,忍不住揶揄她一下:“你是故意来迟的对不对?”   周叶瞪眼反驳:“胡说八道!我怎么知道会变成最后一个,明明还早嘛。况且,”她停顿了一下,接着直言不讳:“我躲你还来不及呢。”   “嗯……你们中国好像有个成语,叫做欲擒故纵。”   “我们中国还有一个成语,叫自作多情。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补眠。”六点半发车,害她六点不到就起床,这会儿是得睡会,反正路途遥远着,大概要四个小时车程呢。更重要的是,睡着了就可以不用理会旁边的男子了。   于是,汽车发动的刹那,周叶就靠上椅背眯起了眼睛。   后面的座位上有人在窃窃私语,声音细若蚊吟。   “早知道我就晚点来了,至少在凌总来了之后,这样坐在他旁边的人就可能是我了。”某女如是嘀咕。   边上的同伴接话道:“才不是,你坐在里面没看到,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后面上来的好些女同事想要坐过去,都被凌总一个眼神给瞪走了。可刚刚周叶过去的时候,凌总看上去很是高兴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凌总是专门给周叶留着的?”   “可不是,在公司的时候我就觉得凌总对周叶不一样。还记得凌总初到那会的接风宴么,散场的时候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周叶站在门口等她男友来接,我是最后一个与她告别随后上了计程车的,你知道汽车驶出一段距离后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什么吗?”当然,她并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机会,她紧接着说到:“我看到周叶抱着双臂有些发抖的样子,那晚确实挺冷的,然后凌总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了她的肩膀,嘴里说着什么,后来汽车拐弯我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发觉了,两人好像真有点不对劲,想当初去德国的只有周叶一个女性,指不定发生过什么事呢。不对呀,周叶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谁知道呢?不过凌总这么帅,有材有才又有财,是我也要移情别恋呀。”   “嘘,小声点。”   那边讨论得慷慨激昂,这边周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她似乎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睡得脖子疼,她想要伸展一下脖颈,突然一双手温柔地捧住了她的脑袋,然后,头就被带着枕在了一个很舒服的地方,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反正很舒服,于是她更为香甜地睡去。   她是被车窗上突起的怪声吵醒的,睁眼一看,外面竟已下起了瓢泼大雨,打在玻璃上,清脆响亮。顺眼望了下两旁建筑物上的标牌,原来都已经出省了。   不对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的脑袋后面好像不是柔软性不佳的椅背,她的身子也不是直的而是微倾着,她好像是靠在一个宽阔的胸膛里。而自她背后穿过此刻正搭在她左臂上的那只手告诉她——这一切不是幻觉,她是真的倒向别人怀里了。   “啊!”周叶一声尖叫,身子猛地弹开,将闭着眼睛正要睡着的凌风一下惊醒。   幸好车厢内放着电影,正是激烈的打斗场面,背景音挺大,于是她的叫声也就没那么突兀了。意识到有些失态,周叶调整了下情绪,但语气依旧不佳:“谁准你对我动手动脚的?”   “我没动,是你自己靠过来的,我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叫醒你。”   “那为什么你的手在我肩膀上?”   “被你枕得麻了,就换了个姿势。”凌风睁眼说瞎话,心里还在回味着抱她在怀的感觉,那是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心底充盈得无法言喻。为了不惊扰她,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这会儿是真的腰酸手麻了,但却那么甘之如饴。   “是吗?”周叶狐疑地撅嘴看他,梦里明明不是这样的,难道真的只是梦?   第五十一章 同坠洞穴   汽车一路前行,天气也随之变化,从乌云密布到倾盆大雨,再经历阴雨绵绵,然后是白云朵朵,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日头当空照,强烈得满街都是打着太阳伞的人,秦罗岛的气候总是如此的热情似火。   来到预定的酒店,各自拿到房卡后就都放置行李去了,十一点在餐厅集合,吃了午饭后乘大巴出发,旅行正式开始。   上车前,凌风突然对大伙说:“这样,我们就按照来时的座位坐,不要有变动了,省得麻烦。”   什么破规定?哪里麻烦了?周叶想出言反对,可是大家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并且唯命是从地上车找准自己的位置坐下,她真是欲哭都无泪。那凌风,分明是故意的!   秦罗岛不只是一个岛,它更是一个市——以其最闻名的岛屿而命名的市,地域很小,人口也不多。这里的气温常年都很高,四季如夏;这里的每一处都是景点,自然而又奔放;这里的民风淳朴,晚上总有聚集成堆的风俗活动,其乐融融。   下午去的地方是一个生态园,见识到了各种奇花异草以及飞禽走兽。周叶是最喜爱这些可爱的动植物了,见到它们,因凌风而郁卒的心情豁然就开朗了,晚上回到酒店后睡了个美美的觉。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背上了背包,一身军绿色的户外行头,一切准备妥当后,带着浓烈的兴奋之情踏上大巴。   今日的主题是野外探险,将要去的是当地有名的万森之林,此林其实是一座山,里面荆棘丛生道路坎坷,蚊虫鼠蚁常有出没,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遇上蛇,以艰难行走著称,吸引了许多喜欢挑战的游客。   为了培养团队合作精神和自主独立能力,先是三五个人成群互相帮助爬到山顶,预计中午抵达,然后在那以自带的干粮解决午餐。休息一个小时后各自向山下爬去,当然,这座山上是没有正常的路的,但无论你选择什么方向,都能抵达出口。公司有在下山沿途放置一面写着‘贝莱德’三个字的小红旗,谁若先找到,那么公司将奖励最新款的苹果笔记本一台,这也就是大家为之兴奋的原因了。   周叶和其他四个同事爬到山顶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腿都要废了,这山不仅难爬,而且高得很,挑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下,顿时气喘吁吁。   休息完再次出发之前,凌风让人清点了一下人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于是各自散开,向着山下前进,向着那面小红旗前进。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一点都不假。周叶正腹诽着,脚下一个踉跄,幸好抓住了旁边的树干,要不然准摔倒。唉,爬山可从来都不是她的强项啊,她觉得自己的小腿都忍不住在发抖了。   越走越偏僻,起初的人声都已经听不到了,脚下的路也越来越抖。余光里看到一根断在地上的枝干,周叶上前捡起,拄在手上试了试,长度正好,坚韧度也不差,于是就当拐杖使了起来,这样就不怕摔了。   身后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周叶回头查看并没有发现异常,声音却戛然而止,她迟疑地转回头继续走,窸窣的声音随着她迈开的步伐再次响起,并且比之前更为强烈。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这么一想,她立刻觉得毛骨悚然起来,她该不会是遇上什么黑熊野猪之类的这些她见都没见过的畜生吧?   周围阴森森的,除了树还是树,阳光被遮挡在树叶之上,斑驳的树干,就像一张张朝她冷笑的脸。   周叶越想越觉得害怕,脚下的步子不禁加快,现在她已经能确定发出声响的是个生物了,因为她分明听到了脚步声,踩在满地的落叶上,敲击着她的心脏。而她的速率显然比身后那不明物慢,她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被发现了。   人一紧张就会失去惯有的冷静,思考也会出现死角,她压根没想过那可能是个人,她只知道一个挺恐怖的什么东西正在朝她逼近,然后会怎样她不敢想。   如果她回头,就能发现从树丛里钻出的是一个男人,可是她不敢回头。所以,当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在后边的那双眼睛里时,手中的树枝因承受不起她突加的力道而‘咯吱’一声断裂了。于是,身子顺势前倾,以重力加速度贴向地面。   “周叶!”赫然是凌风的声音。   看见前面的突发状况,凌风立刻奔上前去企图接住周叶倒下的身体。然而,纵使他腿长又跑得快,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跌在了地上。不止这样,由于这山路又陡又滑,她更是跌在了断掉的一截枝干上,于是身体就这么开始往下滚去。   凌风想都没想,一下子扑过去抓住了她的手,看准情况翻到她的下面,抱住她,将她的头牢牢护在自己怀中,两人一齐下滚。   初时的害怕渐渐散去,在那个胸怀里,周叶觉得很是安心。背包硌得她后背疼痛,手臂也擦伤了,但却并没有那么难受。这个怀抱不是树阳的,她明确知道,她应该极其排斥才对,可为什么她会心甘情愿地任由他抱着呢?为什么不推开他呢?   她怕痛,她怕受伤,她怕毁容。对,她这样告诉自己,唯有找到这样的借口,她才能抚平那颗此刻正乱七八糟的心。   “啊!”身子停止滚动突然悬空,视线落入黑暗一片模糊,周叶意识到他们坠入了一个洞穴,大概三秒后,屁股着地,痛得她又是一声惨叫。   立刻爬起来拍拍屁股,然后活动了一下筋骨,嗯,各部位都还好好的,没缺没残。放下了心后,周叶借着洞口透来的丝屡光亮打量起目前的处境,这是一个高约五米直径约两米的圆洞,上宽下窄,所以她与凌风站在一起后并没有多大的活动空间了。脚下软软的,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但总觉得像踩在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面,她皱眉望着洞口说:“喂,你能动吗?我们爬上去吧。”   “爬不上去的,你摸一下四壁。”   听闻,周叶低下头摸了摸四周,接触到的是满手滑腻的青苔,挪了几步过去,确定根本找不到着力点。看来只有呼救了,希望能有附近的同事会听到。   “救命啊,有没有人呐?”扯了几嗓子,然后不甚满意地对一旁默不作声的男子说:“你也一起喊啊。”   相较于她的焦急,凌风一派悠然:“我一路找你过来的时候都没发现附近有人,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的叫声能被听见的概率几乎为零,所以还是别叫了吧。”   “都是你!”他一说她倒是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摔倒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了,“你没事跟着我干嘛?跟就跟吧,还鬼鬼祟祟的。”   “我没跟着你,我是专程找你来的。”遥遥望见她的身影时,他便寻了过来,只是这山路哪都不好走又哪都能走,那身形钻入树丛从视线里消失后,他还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至于鬼鬼祟祟,这从何说起,我也没躲没藏呐。”   周叶望了望天不予回答,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从背包里拿出手机,真笨,可以打电话让同事来救嘛。随便找了个号码拨出去,里面却没有半点反应,没有等待接听的‘嘟嘟’声,也没有提示音,一片空白。疑惑地拿下手机一看,原来是没有信号,一点都没有。对呢,刚在山上就发现没信号了,这洞底就更不可能有啊。也就是说,即使待会同事们发现丢了两人也联系不到他们了。   沮丧地拍了拍四壁,无意间碰到了什么东西,会动的,她吓得一下缩回了手。那东西被惊扰后跃了起来,划过微弱的光线里,原来只是一只飞虫。   “这什么破地方啊,你说我脚下会不会正盘着一条蛇呢?咦~”周叶说着打了个寒战,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想给自己多点安全感。这个时候,她听见旁边的男子无比认真无比轻柔地说了一句话,那是她此生最为之动容的话。   凌风说:“别怕,有我在。”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周叶扭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其实她并不能看清他的神情,但是那道目光炙热得不容她忽视,她能感觉到的。   两人彼此沉默,静寂得连同周身的空气都凝滞了,这样的氛围太过诡异,周叶觉得她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份尴尬,于是她说:“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抱着她滚了那么久,不知道有没有撞伤磕破什么的。   “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你呢?”   “我也没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凌风镇定地说到:“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总会找回来的。”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周叶撇嘴,十分不耐却也只能认命,“希望他们能很快找到我们。”   而凌风却在想,如果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那么近的距离,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哪怕环境不怎么样,他也觉得异常美妙。   第五十二章 擦药事件   “跟我说说,你怎么会和凌总一起跌进那个洞里啊?”当晚回到酒店洗完澡上床后,与周叶同住一室的罗佳睁着好奇的双眼这样问她。   就知道逃不过这个问题,周叶悻悻地想,她还能够想象到,不到明天中午,她接下来的回答就会被添油加醋地传播到每个同事的耳朵里。还不能不回答,否则他们会自己臆想出无数个版本,到时候有口都说不清了。   她想了想,尽可能简洁地概括到:“半路遇上的,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凌总连累了,然后我们就一起滚到洞里面去了,就这么简单啊。”   “那为什么你只是手臂上擦破了一点皮,凌总却是鼻青脸肿的?”   对于这点,周叶很是内疚,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因她而伤的。当时凌风说他只是皮外伤,她就以为和她一样只是擦伤了一点不严重,没想到等来同事用绳子把他们从洞里拉上去后,光线恢复明亮,她就看到了一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有些地方甚至还渗出了点点血迹。   找了个医生来看,两人的手臂皆受到不同程度的撞击但并没有伤筋动骨,多休息休息就好。凌风更严重一点,除了摔落洞底时手肘先着地那一下的冲击,滚落的过程中他更是磕到了不少石头。他的脸上也没什么大碍,毕竟两颊肉多,医生说幸好脑部没被石头撞到。   “这……可能是因为他滚得没我有技巧吧。”   “你就忽悠我吧,其实回来的路上我就想了一个版本,你听听看准不准啊——你放心,我那么了解你,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胡编乱想的,以我敏锐的洞察力,一定还原出最接近真实的画面。”罗佳清了清嗓子,随后娓娓道来:“是这样的,下山的时候大家都分散了,后来凌总千辛万苦找到了你,你们一起前行有说有笑就没当心脚下的路,一个不巧摔了,当然,那个不看路的肯定是你啦。凌总及时去拉你却没拉住,两人一齐滚下山,为了保护你——喂,我还没说完呢,不许睡觉。”   “你猜得一点不对。”嗯,确实是有一点点不对的,周叶关掉了床头的灯,得打断她,再让她说下去,她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还不如装睡呢。“我困了,眼睛都睁不开了,你得照顾一下我这个伤员。”   “那请问这位伤员,明天的活动你还参加么?”   “当然不,我看你们玩。”   明天的安排是上午去参观一个当地的风俗文化演出,下午则参加一个趣味竞技活动,两个场地相隔十分之近。周叶相信,那会是极其美妙的一天。   果然,一早起来心情就得到了愉悦,因为她看到了凌风的脸。平日里多么帅气多么迷人的一张脸啊,此刻却肿得像个最丑陋的包子,且属于颜色不均的那种。碍于在大众场合,她憋住没让自己笑出声来,一上车她就忍不住了,笑容一下喷出。   “很好笑吗?”   周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要躲在酒店不出来了呢。”   “破相了而已,干嘛要躲着。”凌风理所当然到。   二十分钟后到达场地,等了十分钟表演开始,整个演出都十分壮观,人数众多、气势恢宏,大伙都看得意犹未尽。但这种情绪在下午的活动拉开帷幕后便消失无踪,人们的激情全都投入到这秦罗岛市每年一次的竞技中去了。   活动有好几个项目,比如企鹅漫步、托球跑等,凭票入场,入场者皆可参与到其中,每组比赛的胜利者都会得到具有该地民族特色的奖品,十分诱人。   为了避免再次碰伤,周叶坐在高处的观众台上看着底下热火朝天的情景。凌风同她一样没有参与,此刻正坐在她左前排。她能看见好多女生都嘀嘀咕咕地望着他的脸,甚至有人看见后又叫来了同伴观望,指点的目光一波未撤一波又起。   破相的外国人,有那么好看吗?周叶心想着,突然看见凌风站起身向后走去,应该是觉得不好意思呆不下去了吧。   场上传来欢呼声,又一个项目的冠军诞生了。周叶看着那张陌生的欢欣雀跃的脸,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想要起身去看看凌风怎么样,并且她真的这么做了。   找到凌风是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他正舒服地躺在躺椅里晒太阳,眼睛闭着,睫毛微微颤动。摊在两侧的双臂上,是比她严重好几倍的擦伤,所幸那天穿的是长袖,要不然会更加不堪入目了。   见他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黯然神伤,周叶也就放心地准备往回走了,却不想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开,前方的叫声就已响起。   “周叶。”感觉到有人靠近,一睁眼看到是她,凌风惊喜地叫出声来,“过来。”   “干嘛?”   凌风噎了一下,没干嘛,只是想让她过来,不过如果一定要找出个理由她才肯过来的话,那么好吧,让他想想。大概五秒后,“我该涂药膏了,护理医师不在,是不是该由你代劳?”   话落,周叶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站在原地,隔着三四米的距离与他对话,“凭什么是我,你又不是没手。”   “我的手抬不起来。”   “有那么严重吗?”   凌风很认真地点头,“本来就不太好动,一觉醒来更糟糕了,你应该能体会到吧。”   确实,今天是比昨天疼痛了许多,而且酸酸的,“那我去找个愿意为你擦药的人。”   “站住!”凌风喝住她意欲转身的动作,故作生气道:“我为了你都差点变成脑残了,你帮我一下怎么了,我今天就要你帮我涂,要不然我就不管它让它自行腐烂好了,到那时你得对我负责。”   “有你这么赖皮的吗?行行行,我帮你涂,不过只这一次。”   “好。”凌风爽快答应。   望了望四周,确定大家的视线都触及不到这里后,周叶走上前去蹲下身,在他的提示下找出了装药膏的小瓶子,打开,用棉签蘸取一点橘黄色的药膏,轻轻涂在他的脸上,一下一下,如此反复。他的神情在药膏触碰到肌肤的时候有些微的变化,她知道他在忍着疼痛。   “不准看我,要不然你自己涂。”发现他的目光始终不离自己的脸庞后,周叶不满说到。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不满,多少来自于心底隐隐泛出的涟漪,那是她不愿察觉的。   “周叶,其实你对我也有些好感的对不对,要不然你干吗出来找我,要不然为什么不拒绝我的要求。”其实他说抬不起手完全是夸张了,况且不涂药也没关系,这伤熬几天总能好的,但有这么一个可以与她亲密接触的机会,他就是不想放过。   周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算了,解释就是掩饰。索性扔下药膏拔腿就跑,反正也涂得差不多了。   望着她的背影,凌风的嘴角不自觉拉开一个弧度。   他们都没有发现,远处的棕榈树后始终躲着一个人,那人在看到女主角离场后便也收起了手里的相机,满意离去。   伤势日见好转,旅程第五天的时候就完全没有影响了,憋了几日,周叶终于撒开了手脚尽情欢乐,尤其是在最后一天的行程里,在那个美丽绝伦的秦罗岛上。   不愧是举国闻名的岛屿,周叶来到这里后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致折服了。海水是碧蓝碧蓝的,能清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沙滩是白色的,细洁得几乎不忍心踩在上面,怕玷污了那样的纯净;长长的海岸边尽是赏心悦目的椰林,绿树成荫,散发着无处不在的蓬勃绿意。   沙滩、碧海、阳光——秦罗岛上毫不吝惜的三样东西。   这是一片心灵的净土,若能在这里常住,该是多么无与伦比的惬意啊。周叶想,她真羡慕这儿的居民,仿佛住在人间天堂一般,每天都能沐浴在这无边的美景之中。   将自己的身影留在这幅图画里,这个地方,她有来过。   第五十三章 男孩小莫   苏言刚拍完婚纱照,就收到了周叶旅行回来的消息,回去后跟她通电话,听她侃侃而谈这一周的所见所闻。   讲着讲着那头就没了动静,不会是睡着了吧,看来她真的是累坏了。苏言放掉手机,进浴室洗个澡准备睡觉,连续拍摄了两天,她也很累了呢。   五天之后,唐逸和苏言去了‘罗马假日’挑选照片,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最终确定哪些入册哪些需要放大哪些要做成什么样。   招待的女孩仍旧是上次那个,她发自肺腑地说:“唐先生苏小姐,你们的婚纱照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比我们的模特拍出来的还要好看。”   唐逸没搭理她,苏言觉得这小姑娘这么热情的赞美若不给个回应实在太伤人家的心了,于是她扯了扯嘴角说:“谢谢。”   处理妥当后,两人转身欲走,店里的另一个女接待跑了过来,“两位等一下……唐先生,我们店里想把你和苏小姐那张30寸水晶的相片做出来摆在橱窗里作为展示,这样我们可以给你们个半价优惠,你看行不行?”   30寸水晶的那张,是他们共同最喜欢的一张,打算挂在新房的床头的。那张相片里,两人站在一望无际的海边,唐逸在背后抱着苏言,海风扬起她的黑发与白纱,海天一色间只有两人最亲密的拥抱,他的目光追寻着她伸向远方的手指,那远方——是他们的未来。   唐逸想,‘罗马假日’是市里最有名的影楼,展示出他与苏言的婚纱照,也就是让大家见证了他们的爱情,何乐而不为,至于优不优惠他倒是无所谓的,所以他欣然答应。   这一天,正好是五月二十日。这一天,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唐逸驱车赶往民政局。   走进里面,只见办理结婚登记的人排了长长一条队,都是些年轻的男女们,都挑了这样一个比较特殊有意义的日子。在等了一个多小时后,两人终于拿到了那个小红本。   “言言,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老婆了。”   听他说出那两个字,苏言的脸上难掩娇羞之意,老婆——多么温暖的字眼啊。将小红本揣进包里,她偏不买账地说:“我们那边的风俗是要办过酒席才能算的呢。”   “不管什么时候算,你是我老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有了这个本子后,唐逸的心里就踏实了许多,从这一刻起,他们就已是合法夫妻了。   “走吧,我们先去‘天上人间’点菜。”按照三位长辈的意思,她与唐逸领证的日子,必须好好庆祝一番。   汽车行驶在拥堵的道路上,唐逸边打方向盘边问苏言:“你明天要去找六月?”   “对啊,她说要带我见苏又航,叶子也去呢。”周叶回来后她就安排了个三人聚餐,叫上了六月。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样,那两人简直就是一见如故,投缘得不得了。   “苏又航?”唐逸不禁蹙眉,很耳熟的名字。对了,第一次和剧组吃饭的时候苏言就叫出过这名字,警惕心立时而起,“谁啊?”   “一个明星,说了你也不认识。”不是搪塞他,而是娱乐圈的人物他真的一个都不认识,不论男女。   “你偶像?”   “我偶像是你。”看他眉毛都快连成一条线了,为了缓解他的情绪,苏言俏皮说到:“好吧,我老实告诉你,我曾经挺崇拜过他,他拍的电视都很好看呢,不过我现在早过追星的年龄了,六月不提,这号人物压根就忘九霄云外了。其实我不是去看他,我就去看看他们是怎么拍戏的,明天你有事又不能陪我,我就上那边凑个热闹去,正好叶子也想去。”   原来就一拍戏的,唐逸满不在乎地想到,“那儿人多情况也很复杂,要小心点。”   “知道,再说有叶子在,她才不会让我有危险的机会。”   周叶说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那是她干儿子,得全方位保护。她问,‘你怎么知道是男孩,说不定是个女孩呢?’她答:‘因为啊,我干儿子给我托梦了。’   苏言觉得,这辈子能有周叶这样一个闺蜜,定是她前世苦苦修来的福分。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苏言和周叶到了M镇,与六月碰面是在‘君皇大酒店’的门口,之后在她的带领下一起去了一个老宅院,那里本是古时一个方姓男子的家宅,到如今已被开发成了旅游景区。   三天前,剧组包下了这片场地,将在里面进行为期一周的拍摄。门口的牌匾被换掉了,描摹着五个烫金大字——江南织造署。门口用警戒线拦起,线外是一群密密麻麻的围观群众,伸长了脖子蹦啊跳啊地望向里面,线内有数十个警卫看守着,防止有人越线擅闯。   这阵仗苏言头一回见到,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她跟着六月堂而皇之地进到了里面去,一股得瑟之意油然而生。   “六月姐,”没走几步,从对面跑来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行色匆匆地对着六月说到:“你怎么现在才到,导演在找你呢。”   “哦我马上过去,小桃,这是我两位朋友,你带她们去‘松风堂’坐会。”随后转头对苏言与周叶说到:“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这个马上时间有点长,四十分钟过去,苏言都喝完第三杯水了,还没见她现身,尿意倒是先来了,于是她起身对周叶说:“我去趟厕所。”   “认识路吗?”   “放心,我能找到。”作为旅游景点,公共卫生间总是会有指示牌的,她还怕找不到吗。不过苏言忽略了一点,这个地方现在被剧组包了,所有的指示牌都撤掉了,而且这松风堂相当于后院,那小桃说人们都聚集在前厅拍摄,所以从松风堂出来后,她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自己找找吧,她就不信还找不到一厕所。兜兜转转,前面出现了个三岔路口,她正犹豫着要往哪个方向走,突然看到左侧面蹲着一个奇怪的背影。   好奇心顿起,苏言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生怕惊扰到那个身影。走至背后,她正想着要如何跟他打招呼时,那身影就转过了头来,“姐姐。”   这一声稚嫩的呼唤直撞在苏言的心口,异常窝心的感觉。那是个好可爱的小男孩,粉扑扑的脸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头上扎着高高的发髻,一袭淡灰色的古式长袍裹住了他的全身。苏言蹲下身去,出口的话语出奇温柔:“你在做什么呀,拍戏吗?”   “不对,我现在是蘑菇哦。”   “蘑菇?”苏言懵了。   “姐姐你陪我一起当蘑菇吧。”   小男孩说着就来拉她的手,这时一个温润的男中音插了进来:“小莫,原来你在这儿。”说话的男子也是一身古装打扮,十分俊秀,他走上前一把抱起了小男孩。   “哥哥你放下我,我是蘑菇,你不能把我拔起来,姐姐救我~”小男孩说着把身子探向苏言,小手使劲朝她挥舞着。   要不是听见了那声‘哥哥’,苏言真想上去抢过小男孩,正这么想着,她便听见那男子对她说:“不好意思,这是我弟弟,让你见笑了。”   “见笑?”苏言好像明白过来了,莫非这小男孩精神有点不正常?耸了耸肩,她由衷说道:“没有,他很可爱,我很喜欢他。”   小男孩一听乐了,身子也不挣扎了,咯咯道:“小莫也喜欢姐姐。”   苏言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问那男子:“对了,能告诉我卫生间在哪儿么?”她真的是有些憋不住了,得赶紧问路。   “前面左拐就是。”男子伸出手指了指左前方,在对方投来道谢的一笑后,抱着小男孩向反方向而去。而他的神情,早已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是小莫第一次主动与外人接触,在他的世界里从来只有爸妈与他这个哥哥。而他刚才看得分明,小莫可是去拉了那女子的手,平日里最讨厌被人碰的小屁孩,竟会主动伸出手去。还有临别前那抹笑容,居然可以那样的明艳动人。   从卫生间里出来后,苏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刚刚那男子的声音挺熟悉的,长相也似曾相识,在哪儿见过呢?啊,她想起来了,那人分明是——苏又航!   第五十四章 自闭正太   苏言回到‘松风堂’的时候,六月也已经过来了。看她的脸色不怎么好,苏言便凑上前去关心到:“怎么了,被批评啦?”   “导演要我改剧本,可我觉得按照目前的发展是最好的,他非要让我加个角色进来搅局,我就与他争了两句。”   “结果呢?”   六月努了努嘴,就在苏言以为她的回答将是沮丧之词时,她面色一凛脖子一甩,趾高气扬道:“好女不跟男斗,我就让了他一回。”   周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走吧,带你们到前面去看看,还有一场戏,他们拍完就能休息会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古典园林,亭台楼阁巧妙布置,小桥流水辉映成趣,广庑长廊迂回曲折,在在流露着诗情画意的江南韵味。踩在卵石拼铺成各种图案的路面上,三人一边聊天一边朝前面走去。   走上一座小桥,停在栏杆边看了会正在水里嬉戏的鱼,苏言忽然转头对另外两人道:“对了,我刚才碰到一个特别可爱的小男孩。”   六月接话:“小男孩?你是说苏亦莫?”   苏亦莫?他叫苏又航哥哥,苏又航又叫他小莫,那么他肯定是叫这名了,于是苏言点了点头,原来他叫苏亦莫啊。   “他长得是挺可爱的,可惜有自闭症。”六月不无惋惜地感叹着:“在剧组里,他只理会苏又航,其他人一律视而不见。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把自己幻想成各种种类,有时候是动物,有时候是植物,有时候是日常用品,等等。不过他挺乖的,从不会给剧组制造麻烦。哎,多么萌的一个小正太啊,定是惹老天爷嫉妒了。”   “为什么他会在剧组啊,还穿着剧服?”   “因为他也是演员啊。”   “他能演戏?”不是说有自闭症吗,不是说从不搭理其他人吗,这剧情能沟通得来?苏言有些糊涂了。   “这个剧本里正好有一个类似于他那样的角色,戏份不多。那天苏又航带着他过来,导演觉得他演那角色正好,就争得了苏又航的同意。当然导演并没有给他安排戏份,只是一个镜头摆在那让他自己玩,那种浑然天成的憨劲是任何演员都演不出的。”   “哦,是这样。”苏言若有所思,“对了,你说他不跟其他任何人说话,可他刚刚叫我姐姐了。”   “不可能吧。”六月挤眉,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真的。”   “姐姐~”苏言话还未落,清脆的叫声平地响起,紧接着,一个小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带着一脸的灿烂笑容,直往她怀里撞。   苏言本想蹲下去张开双臂迎他个满怀的,但那小身影来得太过迅速,只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右腿就被一双肉乎乎的胳膊给抱住了。   “哇,好可爱的小屁孩。”周叶说着弯下腰想要去捏他的脸颊,不想那小屁孩围着苏言的腿躲到了她的身后,抿着嘴臭着脸瞪向自己。   这小孩变脸也太快了吧,还有,这是自闭症儿童吗?周叶望着又变回笑脸冲着苏言撒娇的苏亦莫,如是想到。   “小莫,你叫小莫对吧,为什么要躲这位姐姐呀?”在他伸着手说出一句乖巧的‘姐姐抱’后,苏言就将他抱在了怀里,此刻循循善诱地问着他。   苏亦莫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他自顾自地说:“我就知道我能找到姐姐,姐姐,我们去看哥哥拍戏好不好?”   “好啊。”苏言笑答,她本来就是要去那的。看了看六月瞠目结舌的表情,催促着她赶紧前面带路,顺便不忘逗弄小亦莫:“小莫,你今年几岁了呀?”   “妈妈说是四岁。”   “你为什么会喜欢姐姐呀?”   “因为姐姐是姐姐啊。”   理所当然的一句话把听到的三人都雷了一下,孩童的世界,真的可爱纯净到无以言喻。   走了不多会就来到了片场,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苏言抱着苏亦莫挤到了最前边。身后,是六月同样觉得惊诧的一番解释,在介绍了她是谁后,解释着与苏亦莫有关的一些。   场上各就各位,摄像机高高吊起在半空,有人坐在上面负责拍摄。下面应该都是些群众演员,长相穿着都普普通通的,单个场景拍了一遍又一遍。总算不NG了,这个时候苏又航终于现身,一气呵成。然后场景转到室内,里面发生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大概半个小时后,形形色色的人们从里面鱼贯而出。   “哥哥。”苏亦莫对着人群中央呼喊,将身着官袍的男子成功引到了这边。   “小莫,还不快下来,姐姐抱着多累啊。”苏又航从苏言怀中接过他,把他抱在了地上,然后展颜对苏言说:“嗨,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听了他这话,六月不禁惊呼:“原来你们见过了!”   “对啊,就刚才。”说完他又转向苏言:“之前六月说要带两个朋友来见我,我还以为会是我的粉丝,可你刚刚都没认出我来,想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哦,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有这位姑娘。”   “你没出戏呢吧,还姑娘呢。”六月忍不住喷他,然后自告奋勇给他介绍:“这是苏言,这位是周叶。”   周叶明显是有些激动的,毕竟第一次近距离与明星接触,毕竟曾经疯狂地喜爱过他,但她表面装得波澜不惊,淡定从容地与他打招呼。   微笑回礼后,苏又航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苏言身上,没话找话地与她寒暄。   时间一晃就到了中午,苏言和周叶不客气地蹭了一顿剧组的盒饭。期间,苏亦莫跑到苏言跟前嚷嚷着要让她喂,而后者二话不说就放下了自己的碗筷,一心伺候面前的小祖宗去了。   “真是麻烦你了,小莫平时不会这么黏人的。”   苏言舀了一勺饭轻轻吹凉,一边说着:“没关系,我……”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苏言还未说完的话。苏又航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后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随后走到了一边无人的角落里。   “喂,妈……小莫挺好的,很听话……对了,他今天认识了一个女孩,特别特别喜欢她,现在正粘着她喂饭呢……妈,你有在听吗?……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几岁?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很漂亮……你要过来?那我明天去接你。”   看到小莫很开心地跟在苏言身边,苏又航安心地投入到下午的拍戏中去。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会浮现出苏言那带笑的脸庞,于是就常常走神,一连NG了好多次。整个下午本来有四场他的戏,导演看他心不在焉,拍完一场后就让他调整去,改拍了其他情景。   这天的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当苏言来向他告别时,苏又航就这么想到。   苏亦莫恋恋不舍地拉住她的衣角,撅起嘴:“姐姐你要走了吗?”   “对呀。”   “小莫以后是不是见不到姐姐了?”   见他一副鼓着腮帮子泫然欲泣的小可怜模样,苏言的心都快碎了。蹲下身与他平视,她柔声安慰道:“不会,姐姐有空就来看你。”   “真的吗,你一定要来哦,我们拉勾勾。”伸出尾指拉完勾以后,苏亦莫的表情立刻得到了缓和,但一下就又瘪了回去:“那如果姐姐一直不来,可我想姐姐了怎么办?”   “这个啊,”苏言想了想,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下一串号码后递给了他,“那就让哥哥给姐姐打电话好不好?”   “好。”苏亦莫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收进自己的口袋里,在苏言脸颊上吧唧了一口,随后放开她退到苏又航身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第五十五章 黑暗来者   苏言到家的时候唐逸还没有回来,不一会儿就接到他的电话说要忙到九点不用等他吃晚饭。   洗完澡,苏言窝在床上看电视,目光却一直在瞟墙上的挂钟,看着分针从零一直走到了十上,这个时候,才听见玄关处传来的开门声。除去开车的二十分钟,足足晚到了半个小时。   唐逸放掉公文包,收拾好心情回到卧室,在门口遇上了正要出来迎他的苏言。领证后,他们俩就睡在了一起。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讨巧地对她说:“让老婆大人久等了。”   苏言帮他松掉领带,接过他递来的外衣,轻轻推搡着他:“快去洗澡吧。”看他进了卫生间后,她便关掉了电视,不知道里面在放些什么,不看也罢。留着床头的一盏灯,靠在床板上眯起眼等他出来。   自从当了孕妇后,苏言的睡眠比往常更好,现在更是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她是被身上突加的力道扰醒的,睁眼一看,唐逸正想抱她进被窝。   “唔,你洗好了?”揉揉惺忪的睡眼,她慵懒地出声。   “嗯。”唐逸点头,随后不怀好意地笑说:“既然你醒了,那我们干脆做点什么吧。”说罢,他就掀开被子一个跃身压住了她。   “等等,我有话问你呢。”突然想到还留了个问题给他,苏言推拒到:“公司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需要他亲自出马,周末还加班到这么晚,让她不禁有了这个猜测。   “是有一点,不过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处理好。”   “等等,”看他又要欺身过来,苏言忙追问:“能处理好也就是还没处理好啰,跟我说说清楚嘛。”   “你乖乖养胎,工作上的问题我一个人操心就好,听话,这些事情真的不足以挂齿。”   “哦,”苏言努嘴,见他又准备开始动手动脚,她再次出声:“等一下,我们先聊会天嘛,你猜我今天遇到了什么。”她真的很想跟他分享下与苏亦莫之间的事情,那小屁孩她真的太喜欢了。   唐逸的手撑在她的身子两侧,一脸哀怨地望着她:“言言,我们好久没运动了,你忍心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我吗?”   “那好吧,我们先运动,完了再聊天。”   如释重负地探下身去,正要进行肢体互动时,一道欢快的音乐响起,伴随着‘嗡嗡’的震动。   ——“你是我最重要的决定,我愿意每天在你身边苏醒~”   这是苏言最新设置的手机铃声,她瞪着无辜的双眼看着不爽到濒临发狂的唐逸,讪笑道:“我电话响了。”   唐逸的视线射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几乎要将它洞穿。三秒后,终是不情不愿地从她身上下来,板着脸躺倒一边去了。   苏言探身过去拿来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有预感,一定是小莫打来的。果不其然,电话接通的瞬间,欢快稚嫩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姐姐。”   “小莫,你在做什么呀?”   “我在睡觉,可是我想姐姐了。”   “姐姐也想你。”柔声细语间,苏言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   “真的吗?”电话那头,苏亦莫开心地转向苏又航:“哥哥,姐姐说她也想我了。”   “好啦,听到姐姐的声音了,跟姐姐说晚安吧,姐姐也该休息了。”   电话里传出苏又航的声音,接着,苏言就听苏亦莫说:“姐姐你唱摇篮曲给我听吧,我睡不着。”   唱歌?这完全不是她的强项啊。摇篮曲?她压根就没听过啊。苏言愣在当场,努力搜索起自己会唱的童谣,想随便拿一个出来顶替一下。奈何脑袋里歌曲库空空,啊对了,她会唱《两只老虎》。正想跟他商量下能不能改唱这歌时,苏亦莫就先说话了:“姐姐,哥哥要抢走我的手机了,我明天再打给你,姐姐快去睡觉吧,晚安。”   “晚安。”   感觉到她挂了电话,唐逸睁开眼睛问她:“小莫?这又是谁呀?”   “一个可爱得不得了的小屁孩。”苏言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是满满的宠爱与欢喜,她将白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给了唐逸听,最后顺便把某人的评价也说了出来:“叶子说,我这是母亲情结提前发作了。”   “你喜欢就好。”唐逸将苏言搂在怀里,这么一搅和弄得兴致都没有了,其实忙了一天他也挺累了,还是关灯睡觉吧。   漆黑的夜里,有人酣然入眠,有人辗转反侧,也有人集党营私地谋划着什么。   这是一个经济水平相当落后的市里,马路上没有灯光暗黑一片,也看不见几个人影。万籁俱寂中,从幽深的小巷子里传出激愤的打骂声,夹杂着微弱的凄惨求饶。   借着并不十分明亮的月光,可以望见是四五个年轻力壮的彪形大汉挥舞着手里的棍棒毫不留情地招呼在一个缩在墙角不断哆嗦的中年男子身上。   “大哥,差不多了,再打下去他就没命了。”其中一个执棍男子对为首的刀疤男说到。   于是刀疤男便让其他人停手,冷眼俯视着地上被打得皮开肉绽苟延残踹的男子,上前一脚狠狠踩在了他的脸上,鞋跟碾踏间听着他杀猪般的惨叫声。凛着一双浓眉,表情也扭曲起来,使那刀疤看上去就像正在蠕动的虫子,他目露凶光放出警告:“给你三天时间,再不还钱,老子砍了你的双手,我们走!”   看着他们终于走远,地上的男子才挣扎着身子费力地爬了起来,他忿恨地啐出一口血,拖着残败的身躯向小巷外走去。   黑沉的环境突然被两束光照亮,眼睛适应不了这突来的光芒,他伸手挡了挡,再望向光源,原来是对面不远处那汽车上射过来的。接着,他看见车门打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从副驾驶的位置走了出来。   他不予理会继续一跛一跛地朝前走,却没有想到,从车上下来的那男子竟是走到了他的跟前,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双一尘不染的皮鞋。   惶恐地抬起头,他心想着,这不会又是来要债的吧?   “许天明?”对面的男子开口了,试探地问出他的名字。   是的,这人就是许天明,苏言曾经的父亲。这么些年,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欠下了多少赌债,一直东躲西藏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他最害怕的就是别人来确认他的名字,应承的下一刻通常就是面对一张自己不知何时所签的欠条,他拿不出钱就只有挨打,这副臭皮囊都不知挨过了多少棍棒拳脚。刚才那样的一番毒打若换成了别人早该进医院了,他却觉得家常便饭而已。   他摆平了心态,镇定自若:“你认错人了。”   西装男子听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许天明说:“这是我的名片,什么时候愿意承认这身份了就给我打电话,也许我能帮你。”说完他就转身离去,不愿意承认也罢,他会找上自己的,一定,那个时候,就是他有求于自己了。   许天明站在原地听着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抬起手,借着渐渐远去的白炽车灯,他看清了名片上的那个名字——林天成。   第五十六章 身世迷离   S市的火车站里,满是拖着行李箱的旅客们,熙熙攘攘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为了避免引起骚动,苏又航戴着墨镜,穿得一身朴素,一手牵着苏亦莫,神态自若地等在出站口,时不时翘首望向从里面出来的人。   “妈。”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形时,苏又航立刻走上前去拎过了她的手提包,“我还以为你会和爸爸一起过来,S市很漂亮,你们倒是可以来旅游旅游的。”   “他跑到外省参加一次摄影展,还没回来呢。”   说话的是一个穿戴时尚非常有气质的中年妇女,她叫高虹。看到两个宝贝儿子,她的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她慈爱地抱起站在地上的苏亦莫,蹭了蹭他的鼻尖柔声问:“小莫,有没有想妈妈?”   “没有。”小男孩很诚实地摇头,又很诚实地补充了一句:“我想姐姐。”   那一声姐姐听在高虹耳里,是那么的融洽与和谐,心里面有什么在叫嚣,鼓噪得几乎破喉而出。跟着苏又航走向他的车里,顺便不忘问苏亦莫关于那女孩的事。   苏又航早就在‘君皇大酒店’订好了房间,他一面帮高虹放置行李,一面回答着她对于苏言更详细的探询。   “妈,你怎么对这事这么上心啊?”回想昨天电话里的语气,如果他没猜错,她甚至就是为了苏言而来的。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我的女儿,这个你是知道的。”   “对啊,你是说……你怀疑苏言是你女儿?”苏又航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震慑了一下,不过细想之下,她跟爸爸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   高虹止不住点头,出口的话语显得有些激动:“小莫从小只和我们亲近,在外人面前一言不发,可他突然对一个陌生人这么热情,我觉得……我不得不去想他们之间可能是因为血缘的牵绊,你也说她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我的女儿如果还在这世上,那么她也是二十四岁。”   她一生中只生过两个孩子,一个是苏亦莫,另一个便是二十多年前就失踪的女儿。其实苏又航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那年痛失爱女,机缘巧合下遇见了被父母遗弃而流浪街头的小又航,不忍心看他孤苦无依,她便将他带回了家,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   所以,苏又航对高虹之间不仅是亲情,更是难以回报的恩情。那个时候的家里并不宽裕,为了让他与同龄的小朋友一样吃好穿好,爸妈没少吃苦。因此,他从小就立志,总有一天他要出人头地,他要闪耀于人群当中,他要给父母安逸快乐的生活,以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又航,不管是不是,我都想见见她。”高虹仍旧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这么多年,她从未停止对女儿的搜寻,只是一直没有眉目,但她不会放弃,任何的希望她都不会放过。   “我有她电话号码,我明天就约她出来。”   “今晚行吗?我实在等不及。”   苏又航一想:“那我让小莫打吧。”其实他也挺想见她的,才一日不见就开始想念了,他不知道这是否意味什么,他只知道,这样的情绪是从未有过的。   听说要叫苏言过来,苏亦莫自然是兴高采烈地接过电话完成任务去了。   晚上六点,高虹就在酒店里点好了菜,她正襟危坐,只等着苏言的到来。   包厢里,苏亦莫一直趴在窗口向下眺望,望了大概十来分钟后终于见到了那个粉红色的目标身影,咋呼一声:“姐姐来了。”随后立刻爬下椅子蹦跳向门口。   苏言坐电梯上了三楼,来的路上她一直挺疑惑的,刚刚小莫给她打电话说是他妈妈想要请她吃饭,他妈妈昨天不还没在怎么今天就出现了,又为什么要请她吃饭呢?甩甩头不去想那么多,反正马上就能知道了。才拐过弯,就被突然出现的小男孩撞了一下,低眼一看,这不正是小莫嘛。   “姐姐!”   绷着的脸立刻舒展开来,苏言扬起嘴角:“小莫是来接姐姐的吗?”   “对呀,姐姐快来。”苏亦莫拉上她的手,将她往来时的方向带去。   苏言一进包厢,看到的就是一双殷殷对上自己的眼睛。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呢,她也说不清楚,就好像一直在等待某样东西、却又害怕等来的不是自己所想那样。   她走上前,礼貌地与那双眼睛的主人打招呼:“你好,高女士。”这个姓氏是刚才从小莫那里得知的。   高虹怔怔地望着苏言,那白皙的肌肤、那姣好的脸蛋、那匀称的身材,都让她觉得无比亲切,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丈夫苏廷方的影子。   将她的呆愣看在眼里的苏又航忍不住出言唤回她的思绪:“妈!”   “啊?”高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唤惊了一下,然后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扯开笑容不好意思道:“哦,你好,苏言对吗?”   “是的。”苏言在她的引领下落座,随着菜一道道上来,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高虹开始切入正题,在苏言喝下一口椰汁后,她问到:“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   果然是二十四,压抑下心里的激动,她又问:“是S市本地的吗?”   “不,我是Z市的,上大学的时候来了这里,才打算在这里定居的。”   “Z市?!Z市的哪里?……哦,因为我年轻的时候去过Z市,所以我想着会不会是同一个地方。”   虽然她加了个解释,可苏言还是觉得怎么那么像查户口的呢,从一进门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但她还是耐心回答了:“是在L镇上的花梓巷。”   不是她呆过的那个小镇,高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她还想问她好多好多问题,可又觉得太过唐突,只好憋在了心里,她想她应该直接找苏言的父母,可是该怎么才能约到他们呢?   她想了想说:“一个人在外挺不容易的,你爸妈一定特别惦记你,我家又航也常年不在家,我和他爸爸就会经常想他。”   “是啊,不过现在我妈搬过来了,我们住在一起,至于我爸,”苏言扁了扁嘴,不禁垂下了眼去:“他已经不在了。”   “这……对不起啊。”   牵起一抹笑容,她淡淡说到:“没事。”   赶紧岔开话题谈了一些轻松的事情,聊着聊着一顿饭也很快就吃完了。告别了那母子三人,苏言就回市里面去了。   车子彻底驶出视线,高虹仍站在门口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这是二十几年来头一次,觉得希望如此之近。她问苏又航:“你知道苏言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我对她的情况并不了解,我们剧组有个人倒是挺熟悉的,要不我见着她的时候帮你问问?”   “好。”   苏又航看了看时间,抬起头说到:“妈,我还有一场戏要拍,得赶紧过去不能陪你了。”   “你去吧,路上小心。”身边只剩下了苏亦莫,高虹抱着他回到房间,脑海里盘旋的全是与苏言的对话。   苏言是Z市的,而她的女儿正是在Z市出生,苏言究竟是不是她的女儿,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查出真相。   第五十七章 希望落空   “哇~哇~哇~”产房里传出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护士抱过了那小小的一团,对着床上满头大汗几近虚脱的女子说到:“是个漂亮的小公主呢。”   女子欢喜地凑近一看,那是一个好小好小的小人儿,皮肤红红的,头发又短又嫩、湿润地贴在小头皮上,四肢好像很害怕一样蜷曲着,小手握得紧紧。哭声突然停止,小眼睛睁开东看西看的,好不可爱。   那是她的女儿,她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抱抱,奈何分娩时几乎透支了全部的体力,她累得下一刻就沉沉睡去了。   夜深深,静寂的空间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叫,走廊里有脚步声响起,有人在跑,接着踏来众多杂乱的脚步,似乎正追着前面的脚步而去,有许多个声音在喊:“站住,你给我站住!”   女子被吵醒,她的心没来由地发慌,连忙从床上爬起想出去探个究竟,迎面却撞上之前的那个护士。   护士神色惊惶,她颤着双唇几欲哭出:“你女儿……你女儿被人抢走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发现孩子不见了。都是因为她的失职,医院一定会怪罪到她头上的,她该怎么办?   听闻,女子的身体不禁后倒,差点瘫软在地上,她紧紧抓着护士的衣袖,双眼几乎瞪出:“你说什么?!”   “他们追出去了,你放心,会追回来的,一定会的。”护士这样安慰她,当然更是在安慰自己。   画面里突然多出了一双眼睛,它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跑到了医院门口,一转身就不见了,那应该是个男子,他的怀里若隐若现出一个小婴儿。他跑得飞快,后面的人竟没有一个能追上他,不能让他跑了,眼睛焦急地想到。它也想追过去,可是不能,它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它甚至没看见那背影的正面究竟是怎样一张嘴脸。不,它要去追他,它痛恨这样的无能为力,它又开始坠入黑暗。   “不要,不要抢我的女儿,把女儿还给我!”   ——深夜里响起一声惊呼。   高虹从梦中醒来,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她起身打开了床头的灯,暗黑让她窒息,她需要光线,这样才能静下心来。   这个梦她做了二十多年,每一次醒来都是如此的心痛,梦里的那个背影她总想看清却总也看不清,而那背影的真身,即使医院努力寻找也未曾找出来过。   事后她立刻报警,可那个时候的监控并不完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尤其在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镇,警方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无奈撤案。她的女儿——她那才出生只见过一面的女儿——就这么离开了她的身边,她都没来得及抱她一下。   她在Z市苦苦找寻了很久,有一阶段看到别人怀里抱着的婴儿她都会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她几近疯狂。   她埋怨丈夫苏廷方,埋怨他为什么要安排她躲在这个小镇,为什么不是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那样,她的女儿就不会被抢走。   她十月怀胎的孩子,怎么能就这样没了,被抱去了哪儿,又过得好不好?   她曾想过会不会是那帮人干的,但如果是的话他们只会以此要挟廷方,没理由抱走后就没声响了。但有时候她倒希望是他们干的,这样至少还有机会夺回女儿,也好过现在这样杳无音信、生死未卜。   突然间苏言的面庞出现在脑海,高虹的脸色才总算缓和了些。她相信血脉之间的联系,她相信亲人之间的默契,就好像看见苏言第一眼时心中的不平静,就好像小莫对她的依恋。那么她究竟是不是她的女儿,如果是,她现在的父母又是怎么得到她的,他们就是抢人的元凶?或者,从元凶手里买来了这个孩子?   一大堆的疑问,只有等找到苏言的母亲再说了。要不要告诉廷方呢,高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说,等有眉目了再告诉他吧,免得空欢喜一场。   第二天,苏又航从剧组回来的时候就带来了从六月那里最新探听到的消息。   那个地址,高虹经过一番询问后终于找到了地儿,那是一个高档别墅区,她进不去,只好时常徘徊在门口,假装无意路过,希望能不能发现点什么,但一无所获。   她正寻思着要不要干脆带着小莫一起过来然后鼓动小莫撒娇去她家寻她,这时,希望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那是一个在商场里买衣服的夜晚,又航在赶戏,小莫非要跟他一起去,高虹就自己一个人兜到了这座S市里最时尚最有品味的服装卖场。   流转于各个柜台,她正漫不经心地挑着衣服时,苏言与两个女人说笑闲逛的身影就落入了她的眼里。如果说这幅画面让她颇感意外的话,那么当看清楚苏言左边那女子的面庞时,就更觉得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那张面庞初时只觉得异常熟悉,在记忆里一番搜索后,她猛然想起自己确实见过她,就在二十四年前自己去Z市之后生产之前。这么多年过去她似乎未曾衰老过,岁月几乎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依旧那么风华绝代。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对,苏聆月,高虹回想起来,她还记得那个时候的她同自己一样也是大着肚子即将临盆,她似乎就是住在L镇的。苏聆月……苏言……不会她就是苏言的母亲吧?!   高虹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前面三人慢慢接近自己然后越来越远,直至出了视线。接着她才反应过来怎么不上去与苏聆月相认,于是下一刻她便追了过去。   看到她们的背影后她又想,不行,不能就这么冲过去,得找个机会与她们‘偶遇’。于是,她就绕过另一边去到了三人所逛那排的最尽头那家店。她一面挑衣服,一面等着她们逛到这来。   近了近了,她能听到苏言的声音了,调整好心态,继续专注于眼前的服装。   “高姨,真的是你!”   听到这一声意外的惊呼时,高虹同样投去意外的目光,一脸好巧的表情:“苏言,怎么是你?”   在苏言的介绍下,她与另外两人互相认识了一下,果然,苏聆月是她的妈妈,原来另一个人是她未来的婆婆,她竟已经要结婚了。   感受到苏聆月眉头深锁投来的打量目光,高虹想,她肯定快想起自己来了。她也歪着头假装思索,接着,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我记得你!”   “对,二十几年前你帮过我的。”苏聆月显得很是激动,她永远都清楚地记得那天。   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盛夏,她陪许天明去G镇探亲的第二个黄昏。她买了菜正往回赶,顶上的雨打得雨伞刷刷作响,地上的积水让行走变得有些困难。突然,她不知道踩上了什么东西没站稳,身子后仰一下跌在了地上,菜散落了一地,袋子里的西红柿纷纷弹跳出来滚出好远。那个时候的她就要临盆,腹部一阵剧痛,她再也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   她想呼救,可周围竟然看不到行走的路人,在雨中穿梭的要么骑着两轮要么开着四轮,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帮帮她。她只好自己挣扎着企图站起,可是她做不到,她打电话给许天明,可就算他立刻赶过来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会了,她的肚子痛得几乎昏厥。   万念俱灰之际,她看到一辆的士停在了自己脚边,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女子,那女子和她一样大着肚子,叫来司机一起把她扶到了后座,她听见女子说:“师傅,去最近的医院。”   胎动得以平稳,许天明却迟迟没有在医院现身,身上没带够钱,她的医疗费还是那女子垫付的。出院后她执意要请女子吃顿饭,对方拗不过她便答应了,那顿饭局上,许天明才终于露脸。   后来,她知道了那女子的名字——高虹,只是后来的后来,她生产完回了L镇,她们就再没见过了。   高虹也从回忆里转过神来,她望着苏聆月说:“所以,苏言就是那时你肚子里的宝宝吧?”   “对呀,言言能平安出生,我一直最要感谢的都是你。”   “不是早就谢过了嘛。”高虹不以为意地说着,心里却是一阵怅然若失,原来苏言并不是自己的女儿啊。   希望又一次落空。   第五十八章 出走风波   苏聆月留了高虹的联系方式,隔天就约了她出来喝下午茶。她觉得她们两人的缘分实在不浅,生命中有了第二次遇见,更巧的是她的孩子与言言也已经相识。   说到孩子,她想起来一事,便抬起头问对面的人儿:“我记得那时你也快生了,是不是就是又航啊?”言言说的就是这名字,苏又航。   “不,”提起这个高虹忍不住哽咽:“又航是我收养的,他比苏言大三岁,我的孩子……刚出生就被人抱走了。”   “什么?!怎么会?”   苏聆月震惊不已,不敢置信地听她讲述着那年发生的事情,悲痛感同身受,她怎么体会不到一个母亲的心情,若是换做她遭遇这样的事情,她必定也会崩溃的。她紧锁着双眉,眼里是同样的揪心:“一点线索都查不到么?”   “查不到。”高虹神情黯然,眼光涣散着:“我不知道我的女儿在哪里,我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苦,我甚至都快记不起那个小人儿的模样,她当时那么小,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我相信老天一定是长眼的,你那么好的人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它会把女儿还给你,一定会的,而恶人也终会有恶报。”   “我也这么相信,我也期待着那样的一天。”   说完,两人彼此沉默了许久,压抑的气氛渐渐缓和,但终究变不回之前的轻松自若了。   苏聆月漠然望着茶餐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们,觉得这一切竟有些不真实,那么突如其来,那么的措手不及。她把视线重新转移到正前方,很是不舍地开口:“你后天就要走了吗?”   “对啊,之前先生不在家就出来转转,现在他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   “这样啊,真好。”   她眼里流露出的羡慕之情让高虹想起了什么,她试探着问到:“对了,我听苏言说你先生已经去世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其实她是想问为什么到现在还单身一人,她还年轻,完全可以再找个伴侣的。   “才几个月前呢,不过我先生不是你之前见到的许天明,我跟他离婚了,就在言言七岁的时候,言言跟了我的姓,我带着她改嫁的。”   那个许天明高虹并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他烟不离身,一根接一根地抽,她想发泄又没好意思,当着两个孕妇的面不停抽烟,她觉得这男的素质肯定高不到哪去。她当时还想凭着苏聆月这么一副好面容好/性格怎么会嫁给这么一个男人,总之对他的印象十分不好。   “那有没有想过再找个伴呢?”她终于还是问出了心里的话。   苏聆月摇摇头,“不了,一生中爱过那么一个人就已经足够。我有言言,我有陆遥——就是我先生的儿子,将来还会有孙子外孙,我不再需要其他人。”   “有空的时候带着孩子们来C市玩,我和我先生一定招待好你们。”   “会的。”苏聆月微笑应承。   高虹走的那天,苏言也去送了她,自从知道了她曾救过妈妈或者说间接救过自己以后,对她总有一种特别异样的情愫。   这天苏言刚下班回家,鞋子还没换掉就接到了苏又航的电话,那头焦急的声音不待她说出‘喂’就传了过来,他很是急切地问:“苏言,小莫有来找你么?”   “没有啊,怎么了?”   “他不见了,我问周围的人都说没看到他。”   苏言一听也立刻紧张了起来:“你觉得他是来找我了吗?”   “我想是的,他在生我的气,一定会跑去找你,可是他不会与人交流,不会想到去坐车,所以我想他可能是走过去的,我一直在沿路寻找,可都没找到他。我最担心的是他会不会遇上什么坏人,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我们身边的。”   “报警了吗?”   “报了,可未满二十四小时,警方不予受理。”   “你别急,我现在出去一起找,有消息了我打电话给你。”苏言锁好门,拿了钥匙就往M镇的方向开去。   汽车里正播放着某个电台的音乐之声,她烦躁地关掉广播。脑子里灵光一闪,她记得有个同学在广电总台当播音主持,负责的正是S市的交通经济频率,可以让他发动众多车友一起找小莫啊。   这么一想,她立刻把车靠边掏出手机找到了他的号码,电话接近尾声的时候才接通,那边传出的是受宠若惊的感叹:“苏言啊,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你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   没空跟他闲扯,苏言直奔主题:“找你帮个忙。”   “你的事我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吧。”   听闻,苏言便向他说明了情况,把苏亦莫的相貌特征详细跟他说了一遍,然后挂了电话重新打开广播,调到了他们的那个台,希冀着会有好消息传来。   一路张望着四周的行人,企图寻到那抹小小的可爱身影,但见到的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孔。那么多路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寻对方向。   广播里播报的都是些路况信息,时不时地插播那则寻人启事,只是目前还没有一个人提供信息进来。正等着前方的一个红灯时,苏言听见广播里接进了一个女子的电话。   刚听了个开头她就一阵欣喜,接着只听那女子说到:“我好像看见了你刚刚描述的小男孩,就在友谊西路这边,他一个人应该是迷路了吧,别人问他话他也不回答……”   方向盘左转,苏言立刻向友谊西路开去,广播里,她那同学在为她道谢。   十分钟后进入友谊西路,驶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她就看到了苏亦莫。他的周围围着一些人,看上去挺热心的,应该都是在关心他,但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有人想要碰碰他都被他厌恶地躲开了。   苏言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把车停好后急忙下了车朝他而去,“小莫。”   “姐姐。”听到熟悉的嗓音,苏亦莫高兴地望向声源,他真想扑到她怀里面去,可是走了好多路脚好酸好酸了,他挪不开步伐,只好等着她来到自己身边。   旁人都惊讶于他这前后判若两人的变化,知道他的亲人来了也就散去了。   “你呀,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呢,知不知道你哥哥都快急死了。”   苏亦莫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带着哭腔说:“姐姐我脚好酸。”   苏言把他抱回了车里,然后打电话给苏又航:“……是的,我找到小莫了,我现在就送他回去……”   “不,我不回去!”苏亦莫大叫:“我讨厌哥哥,我不要回去!”   对呢,刚刚苏又航是说小莫在生他的气,正这么想着,电话那头就说到:“让我跟小莫说两句吧。”于是,苏言把手机递给苏亦莫。   “我不回去!”他又对着空气吼了一声,然后撅起嘴撇过头去看向窗外。   “这样吧,我先带小莫回我那,等他气消了我再给你送回去。”苏言建议到,唐继尧和安落应邀参加一个商讨会去了,今早出的门,要一个星期后才回来,而苏聆月两天前就回了Z市,现在家里只剩下她和唐逸,他应该不会有意见的。   “也好,小莫在你那我就放心了。”苏又航顿了顿,再出口时很是郑重:“还有,帮我跟小莫说声对不起。”   “好。”苏言把手机放回了包里,随后对仍望着窗外的小男孩说:“小莫,要不要跟姐姐回家?”   “要。”苏亦莫立刻转回了头,他本来就是出来找她的嘛。   刚才听见她说的话后他就在想,是不是只要他的气一直不消就可以一直和她住在一起了,不过其实,他早就没那么生气了。   第五十九章 男人之争   汽车往回行驶,苏言一边开一边在想,那家毕竟是唐家,她这样平白无故带个孩子回去总得先知会一声某个姓唐的,于是她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回去的时候唐逸已经在家正等着她吃晚饭,苏言拉着苏亦莫进屋,给他介绍那个正在准备碗筷的男人,而对方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默不作声。   唐逸斜眼望了望正黏着他女人的小屁孩,还别说,长得真挺讨人喜欢的,他走上前同他打招呼:“你好,你叫小莫对吗?”   苏亦莫的目光并不停留在他脸上,他东张西望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听到苏言在跟他讲话时,他才收回了视线。   “小莫,你跟前的这个人呢是姐姐的男朋友,叫声哥哥好不好?”苏言循循善诱着,她希望小莫能融入到其他人之间,他的世界不该只有那么小的圈子,他都能接受她自己这个陌生人,那么她想其他人一定也是可以的,慢慢来就好。   苏亦莫望着她,摇了摇头。   “去吃饭吧,你一定饿了。”唐逸对苏言说,刚才一回家就看到门后贴了张她留下的便签,说有事出去一趟,回来居然还带了个小屁孩,他好不容易盼来的两人世界啊。   “小莫来,咱们洗洗手吃饭啦。”   饭桌上,三人盛好了饭开始吃了起来,气氛却显得有些诡异。   苏亦莫赖在苏言的身边,一会儿要她夹这个菜,一会又叫她夹那个菜,吃得不亦乐乎,苏言也笑嘻嘻地陪他吃着,只有唐逸,绷着张脸一个人夹菜吃饭,感觉自己仿佛被忽略了,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看苏言一直顾着那小屁孩自己都没怎么吃菜,唐逸夹了几只虾在她碗上,柔声说:“你最喜欢吃的芙蓉虾,我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才买到的。”   “姐姐我也要吃,你给我剥。”   “好。”   于是,唐逸眼睁睁看着自己为她夹的虾被她拿去剥了壳,然后入了那小屁孩的嘴巴。他看得牙痒痒的,她都没给他剥过虾呢。   吃过晚饭后,苏言为苏亦莫放好了洗澡水,一边帮他洗澡一边问他:“小莫,跟姐姐说说,为什么要生哥哥的气一个人出走啊?”   “哥哥他冤枉我还打我,我才没有去剪那破衣服呢。”   “嗯?怎么回事?”   “就是有一件剧服被人故意剪坏了,有个大姐姐说只看见我进过道具间,他们就怀疑是我干的。我说我没有,我只是去看看哥哥在不在那的,哥哥却不相信我,姐姐你相信我吗?”   “相信,我们小莫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呢,对不对?”   苏亦莫重重点头。   “以后不能这样跑出来了知道吗,要是被坏人抓走怎么办,姐姐会担心的。”   “嗯,小莫再也不会让姐姐担心。”   “真乖。”   唐逸让苏亦莫住在了苏聆月之前住的那间房里,刚打扫过省得再打扫一间出来了。看着他睡下后,唐逸连忙将苏言拉回了房里,哎,总算可以享受二人时光了。   洗完澡爬上床后,唐逸挑着眉问苏言:“我是你男朋友?不应该是老公了吗?还有,怎么是哥哥?应该是姐夫吧?”   “小莫不明白老公和姐夫是什么概念,朋友和哥哥他比较容易接受嘛。”苏言吐了吐舌头胡诌到。   “你一晚上都只顾着那小屁孩,除了进门那会,都没理过我呐。”   “有吗?”在他怨责的目光下苏言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她眯起双眼,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讨好地说:“我错了。”   “说吧,该怎么补偿我?”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苏言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于是脸一红,却是推拒着说:“不行不行,会把小莫吵醒的。”   “还想着他,嗯?”唐逸一听,不由分说直接压上她的身,本来就对那小屁孩很不爽了,还跟他提他。以吻封住她的唇,不想再听见那两个字,辗转厮磨间情/欲一触即发。   小心翼翼地进入她的身体,轻柔平稳地律动着,生怕伤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望着她紧闭的双眸潮红的脸蛋,唐逸俯下身在她面颊上亲了亲,这样的她总是让他百看不厌、爱不释手。当然,任何时候的她他都极其喜爱的,只是此刻更加动人。“言言,我爱你。”   苏言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响,只在唇齿间逸出无法控制的吟哦声。   不着寸缕的两具躯体紧紧缠绕着,合奏着最原始的乐章,美妙无比。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叩叩’的声响。   “什么声音?”唐逸皱眉。   苏言睁开眼睛,迷迷糊糊说:“好像有人在敲门。”   “姐姐。”   一声嘹亮的童音穿透门扉而来。   该死,竟然这个时候跑来捣乱!唐逸正酣畅淋漓着,忍不住在心底低咒一声,随后望着苏言动容的眼睛说:“不理他,就当我们睡着了。”说完继续他未完成的事业。   “姐姐~姐姐~”苏亦莫一边喊一边开始猛敲起门。   “嗳,怎么了?”苏言不忍心,于是大声回应他,顺便腆着笑对压在身上的唐逸弱弱地说到:“先起来吧。”   唐逸真想一头撞在床板上,记得上次就是被这小屁孩破坏的,怎么这么折腾人呢,他蹙眉不悦道:“明早立刻给我把他送回去,听见没有。”   “我尽量……好好好,我答应你。”   身体被抽离,身上的重量消失,苏言起身穿好衣服。门一打开,苏亦莫的身子立刻闪了进来,他抓着苏言的手委屈道:“姐姐,我一个人睡不着,你陪我睡。”   “什么,想都别想!”说话的是唐逸,他坐直了身子摆出满脸的戒备神情。   苏亦莫根本不看他,他只摇晃着苏言的胳膊,撒着娇:“姐姐陪我睡好不好吗?姐姐你不说话就是答应我了对不对,我们走吧。”说着就把她往门外拉,而苏言想不出该怎么婉拒他,或者说她可能也没想过拒绝,毕竟他那眼神是那么的热烈与殷切,所以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唐逸一看不对劲,连忙从床上爬起,几个箭步就追上了前去,他一把抱起苏亦莫:“臭小子你胆挺大,敢跟我抢女人,给我乖乖睡觉去。”说着就把他往房间抱去。   苏亦莫使劲捶打着他的肩膀,双脚也不停踢蹬着,他最讨厌陌生人碰他了,低下头张开嘴,就着那露在外面的肌肤,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肩膀传来的疼痛让唐逸不由惊呼,手也不禁松开,苏亦莫趁机跳了下来,只是脚刚着地身子就又被提了起来,这次被倒扛在了肩头,脑袋垂着很是难受。   “姐姐~姐姐~”他的一只手不忘敲打唐逸,另一只手挥向苏言。只是还没等来救星,身子就被扔在了柔软的大床,不怎么痛,他偏夸张地呲牙咧嘴起来。   果然,苏言见状就责怪起了唐逸:“你轻一点嘛。”   “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唐逸拉着苏言就走,而苏言的另一只手立刻被苏亦莫抓住,他将她的手臂紧紧抱在胸前,可怜兮兮道:“每次睡觉我都害怕一个人,哥哥都会抱着我睡的,我明天就要走了,姐姐你都不肯陪我一晚吗?”本来打算多赖上几天的,可是姐姐要上班,他不能打扰她,而且他也想哥哥了,自小就习惯了和哥哥睡在一起,要不然也不会跟着哥哥跑去剧组了。既然哥哥都跟他说对不起了,那他就不生哥哥的气了。   “姐姐没有不肯啊,谁说姐姐不肯了。”   苏言这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   苏亦莫开心地昂高了头颅,向唐逸投去胜利者的一瞥。而后者接收到他的目光忍不住在想:他到底是不是自闭症儿童,怎么会这么难缠?   唐逸忽然又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要是他的儿子以后也来跟他抢老婆,就像这臭小子一样,那他岂不是会很郁闷。所以,还是生女儿好。   第六十章 阴谋之始   人的灵魂最初总是纯净透明的,在时间的浸染中,有些可以保持如一,有些却会被各种诱惑所侵蚀,或名或利,日渐黑糜。   周俊涛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会昧着自己的良心去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其实他的良心也并没有怎么受到谴责,是这个社会先负了他,既然自己的老实诚恳换不来丁点的肯定,又为什么不索性负一负社会。就像林总说的,只有心狠手辣之人,方能成就大事。   事情的起因得从上个星期说起。   那天下午,周俊涛正在办公室里喝茶,工程已进入后期,基本没什么事情可忙的了。他正悠闲地和同事们聊天,突然一个工头跑了进来,他面色仓皇十分严肃地说到:“周工,玻璃的尺寸全都不对啊。”   “不可能!”周俊涛一听,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些窗户和门上的玻璃全是他亲自带人测量并且亲自记录的,怎么可能出错?   “长宽都大出五公分,根本装不进去,小五公分倒还可以凑合凑合。”   周俊涛跟着工头去了离办公室最近的那栋古建,工人已经把玻璃都搬了进来,这里的玻璃有六种规格,拿尺一量,每一种果然都比实际多出五公分,怎么会这样?他又不死心地去了另一栋量,结果还是一样。   “我们都量过了,所有的尺寸都是大了五公分。”   “这么多栋,你确定没有搬错地方没有搞混吗?”   “没有,我再三确认过了,而且每栋都多五,这显然是数据上出错了。”   “把单子给我。”   周俊涛要来单子拿去与电脑上对比,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出入,于是他找出了当时测量的手稿,一对比他就发现了问题。显然,这电脑上的数据被人动过手脚了,他本来打出的绝不是这一份。   应该是两天前,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都在工地现场转悠。他量好后立刻在电脑上统计出了这些数据,正要打印的时候被人紧急叫了出去,他就保存了回来再打印的,那个时候扫了一眼却根本没发现这些数据被动过了。   常待在办公室里的一共四个人,一个做资料的,一个做预算的,一个安全员,还有一个就是他了,究竟会是谁呢?   周俊涛愁眉不展,不过他得先把眼前的问题处理了。将电脑里的数据整体减去五以后,他又打了一张出来与之前错误的那张对比,把里面差不多的数据圈出来,误差个一两公分没有关系,毕竟手稿上的数据他当时记录的时候就已经缩小了两三公分,因为玻璃要装进窗棂里是必须得缩小尺寸的。将还能够利用的玻璃统计了出来,这一回他对得非常仔细,然后重新做出了一份表格,连忙打电话让加工玻璃的人来取。   这么一来,浪费了许多钱财许多人工不说,还耽误了工期,这算是他接手这个工程以来出现的最大纰漏了。周俊涛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人,心想着就算问他们是谁动了他的电脑,也必是没有人会承认的。算了,只怪自己不够细心,没用的那些玻璃的钱他自己掏出来就好了。   他本怀着此事就这么过去的心态,却在下班的时候被安全员拉到了无人的地方,只听他这样对自己说:“那天,你打印玻璃尺寸前面的那段时间里我看见过小卢进办公室,之后出来的时候有些鬼鬼祟祟,我当时没想到他在干什么,刚才仔细一想,一定是他动了那些数据。”   小卢就是那个做预算的,周俊涛皱眉:“你真的看见是他?”   “我敢打包票,这事一定是他干的,在这里,他挤兑你还少吗?”   听闻,周俊涛心想:是啊,这个预算员整天就知道跟他找茬,似乎看他很不顺眼。   “有一件事你应该不知道,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   “什么事?”   对方支吾了片刻,最终还是坚定地说了出来:“小卢是唐总最为赏识的预算员,这一点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有一次我同他喝酒,他喝多了就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他告诉我,当初唐总同意派你来M镇其实是另有目的的,你在公司干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活,出不了什么大差错,唐总本来并不同意让你过来,认为你能力并不够,在林总的力荐下他想干脆将计就计,让你在M镇捅出篓子来,他好光明正大地把你开了。小卢肩负着唐总交给他的任务,才会这样刁难你的呢。”   “你说唐总打算把我开了?”   “小卢是这么说的,他的原话是这样的,不想再白养一只只会吃饭不会做事的……嗯……猪。”   周俊涛脸色发青,心里愤慨无比。   “周工啊,我知道你这人老实,但你一直这么隐忍是没用的,我要是你,早离开帝唐了。你别看在帝唐有多风光,就是因为风光的人太多,那些平庸的人就只有沦为笑话的份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就是为你不值,你一心一意为帝唐,却遭到这样的对待。上次因为某人的知情不报没有及时进料,这次是尺寸错误,下次指不定又出什么事呢。”这个某人,自然是指小卢了。   回去后,周俊涛将这番对话反复想了许久,越想越觉得窝气,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所以当一个星期后林天成找上他的时候,对于他提出的计划,若在以前,他定是断然拒绝的,可是如今,他愿意考虑一番。   夜色下的‘月光码头’里,摇晃着热烈激昂的音乐,映衬着卡座上的觥筹交错。绚丽的光芒穿梭在火辣起舞的男女之间,忽明忽暗出他们勾肩搭背、耳鬓厮磨的暧昧之举。迷乱的氛围里,满是四射的激情。   林天成坐在他常坐的那个位置上,点了常点的红酒套餐。他翘着二郎腿,舒服地靠在沙发背上,从嘴里吐出的烟圈缭绕过眼前,随后散去。   “林总,周俊涛已经进了那批货了。”坐在对面的男子开口,光线忽明在他阴沉的脸庞上,赫然是M镇工程的安全员——黄国华。   “很好,你这招栽赃嫁祸干得漂亮极了。”那个周俊涛一定想不到,小卢只是嘴巴比较毒而已,一直以来真正找他麻烦的是眼前的黄国华啊。林天成抖了抖烟灰,嘴角始终噙着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他吸了一口烟问到:“M镇那边什么时候结束?”   “再有半个月,工程全面竣工。”   “还要半个月呐,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这好戏上演呢。”   相较于他的得意盎然,黄国华显得有些担忧:“可是这签名……”   “放心,我早已物色好了人选,只等他找上门来了。”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有电话进来,林天成拿起一看,虽是个陌生号码,但在资料上见过这串数字,他有印象的。嘴角扯起更大的弧度,他漫不经心地对着对面的男子说:“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喂。”   “你好,我是许天明。”   第六十一章 不当交易   与许天明见面是在通完电话后的第三天,林天成本想让他过来S市,但他说他的行踪被人控制着,无法离开那里。   再次去到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市里,见着那个男子时林天成显然吃了一惊,全身的狼狈就不去说了,关键是他的左手——上一次看见还好好的——这次手掌已经被砍,缠裹着的纱布似乎没有换过,上面渗出的殷殷血迹清晰可见。   真是碍眼,林天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随即一想,幸好被废的不是右手。   这是一个不到三十平方米的破房子,在林天成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难民窟。屋里的摆设及其简单,眼前那床不知道能不能算床,只是用许多砖块支撑起来的一块木板,旁边是一个煤气灶,灶上只有一个锅,边上堆着无数袋方便面,吃过的没吃过的都放在一起,散发着一种难闻的味道。顶上的天花板乌漆抹黑,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一般,下面吊着一个灯泡,是这屋里仅有的光源,地面上很脏,穿过的衣服扔在一堆还没来得及洗,可见这个男人的生活过得有多糟糕。   屋里只有一个椅子,上面堆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得地方坐,许天明让林天成坐在床上,被他拒绝了。   林天成找了个相对顺眼的地方站着,目光扫过对方包扎着的手,他面无表情地说到:“你要是早点打电话给我,这手也不至于就这么废了。”   许天明也是后悔莫及,那天拿了他的名片后随手放进了口袋,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只想着如何在赌场上赢一把,好还了那些欠债。他找出了家里所有的钱,怀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进了赌场,只是最近很倒霉,屡战屡败,出来的时候便身无分文了。   期限一到,要债的一早就找上了门来,他自是还不出钱,屋子被翻了个底朝天没翻出任何值钱的东西,又挨了一顿毒打后他的左手被当场砍断。那些人临走前恶狠狠地扬言说:“右手给你留着,不管你去偷还是去抢,一个星期后再还不出钱就不是断手这么简单了,当心你的狗命吧!”   喧闹散去后的屋子里一片狼藉,收拾屋子的时候他猛然间看见了那张名片,默默地躺在犄角旮旯里。记起那个男人离开前说的话,于是,他就照着那号码打了过去。   许天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双眼发直,语气有些急切:“你说你能帮助我,是真的吗?”   “那得看你的诚意了,先说说你欠了多少钱。”   “连本带利,三万。”   “什么?!”林天成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三……三万块。”   话落,林天成在心底嗤笑了一声,他还以为是个多么庞大的数字呢,区区三万,竟然又断手又威胁的。他整了整本就妥帖的衣摆,斜眼看着对方说:“我有几个问题得先问你。”   “你问吧,只要你能帮我的忙,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瞒你说,既然我会找到你,自然是对你进行了一番调查的,你有个女儿叫苏言吧?哦,可能我应该说许言,你该是对这个名字比较熟悉。”   “是,不过她不是我女儿,他是我老婆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哦?”林天成饶有兴趣地挑高了眉,这点他倒是没有查到。   “那臭丫头的妈妈苏聆月,年轻的时候可是我们那远近闻名的大美女,当年喜欢她的人可以从街头排到巷尾,我就在其中。可是她一个都看不中,偏偏去喜欢上一个外来男子,还为他怀了孩子,那男人回去的时候没带她一起,她就一直等,好像等了有三个月吧,却等来了那男人已经结婚的消息,然后她就没指望了。”   未婚先孕在那样一个保守封建的小镇上是被大家所不齿的,苏聆月遭受了太多的指指点点与流言蜚语,加上心爱的男人已婚对她造成的打击,她突然觉得生无所恋想要投河自尽,就是那个时候,许天明发现了她并且顺手把她救了上来。事后他有些后悔,怎么不晚点下去救她,至少让她在河里把那孩子扑腾没了。   “一个被别人睡过又怀了个拖油瓶的女人,也就只有我还肯娶她了。”   太匪夷所思了,原来苏言的身世竟还有这样一段历史,林天成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那个看上去很是猥琐的男人,调侃道:“那你胸襟还蛮大的,甘愿给别人养女儿。”   “呵呵。”许天明干笑两声,什么胸襟大,娶她完全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反正娶谁不都是娶个女人嘛。再说,自己当年犯过事,他看得上的人都不愿意嫁给他,也就顺其自然把事给办了。他当然知道苏聆月嫁他只是想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爸,她不让他碰甚至都不愿看他一眼,可他是那么好对付的吗,产前他还隐忍着,毕竟舆论的压力是存在的,他可不想落得个虐待孕妇的骂名,至于产后,那么就是他想怎样就怎样了,他还搞不定两娘们!   “那苏言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苏聆月后来有人撑腰也就和我离婚了,再嫁的就是她当初喜欢的人,也许她会把身世告诉那臭丫头的。”   林天成垂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把话题往意向上靠,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再怎么说苏言也曾经是你女儿啊,你这么落魄,怎么没想过去找她,你不知道她现在有多风光吗,她傍上的可是整个S市最有身价的男人。”   “是吗?”这个许天明完全不知道,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哼,我就知道,那臭丫头从小就是个勾男人的料。”   “以后有什么麻烦倒是可以去找她啊。”   “还谈什么以后,我现在根本出不去这个市,也许就要丧命在这里了。”   “我可以帮你付了这三万块钱,但是,你得帮我完成一件事。”   “什么?”管它什么事呢,只要他能办到他一定去办,他真是烦透了这种被催债的日子。   “听说你有一门绝活,可以模仿别人的字迹。”   “是。”说到这个许天明一脸得意。   “能模仿到什么程度?”   “什么模仿,我的一出,那就是原迹。”   “很好。”林天成拍了拍掌,他就喜欢他这样的自信,“你跟我过来。”   两人来到了屋外,林天成的汽车就停在不远处。同时跟来的还有黄国华,他一直坐在驾驶室里,看着自己的老总和另一个男人过来,他很是明白地拿起准备好的几张纸,然后下车递给林天成。   林天成将纸摊在了车后盖上,指着一个名字对许天明说:“按照这个笔迹签在这里。”   那是两份合同,一份已经签过字了,作为笔迹参考,另一份待签。已签过的那份上写着的名字的是张洪波,许天明研究了一会,随后在待签的那份落笔,一式三份,一气呵成。   字迹风干后,林天成拿起对比了一下,果然分不出真假。他满意地将合同收好,随后从包里取出三万块现金递给许天明,一边拉开副驾驶室的门一边对他说:“我走了,有什么事情再联系吧。”   等他系好安全带后,黄国华便发动引擎,驱车回S市。   “三万块钱换三个签名,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放心,这人以后大有用处呢。”林天成靠在椅背闭上眼睛假寐,下一刻霍地睁开,煞有介事地问到:“对了,你能拿到张洪波的印章吧?”   “我已经想好对策了,一定可以的。”转过一个弯后,黄国华有些担忧地说:“可是我们这样做,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你怕什么,天塌下来有唐逸顶着,还轮不到你承担责任。”   这倒也是。黄国华在心里附和着,闭上嘴巴,他还是专心开车吧。   第六十二章 迟了一步   正午的阳光懒洋洋地照进落地的玻璃窗户,一眼望去,办公室里尽是一颗颗趴着午睡的后脑勺。当然也有不休息的人,比如周叶,她受不了枕着胳膊睡觉醒来后手脚酸麻的感觉,索性对着电脑浏览网页了。   正看完一则新闻,右下角的企鹅就跳动了起来,一看头像就知道是凌风,打开一看只简单两字:上来。外加三个感叹号。   他的意思是叫她上去他办公室,好像还带了点情绪在里面。周叶撇撇嘴,回复如下:现在是休息时间,有事上班了再说。   那边很快打出:那我下去。   周叶无奈,只好关掉了对话框走向电梯。她特别讨厌去凌风的办公室,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当然不是说室内空气不好,而是里面的人让她觉得不自在。   在门扉上敲了三下,听到里面的回应后,她便开门进了去,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四次到这个办公室。在他的办公桌前站定,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提交上去的申请表,果然是为了这事儿才叫她上来的呀。   公司里有个项目需要出差,目的地是偏远的山区。据说那里还未通电,照明用的是蜡烛,也未通气,生火靠煤炉,用水也不方便,要用担子从好远的地方挑回来,这么热的天,洗个澡都是奢侈的事,条件艰苦得一塌糊涂。这样的苦差自然没人愿意去,周叶就自告奋勇地填好申请表上交给了经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凌风手上。   其实她会申请这个名额或多或少是因为秦树阳,最近他不知道怎么了,每次见面的时候都臭着张脸,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芥蒂梗在了两人之间,问他他又说没什么,她最讨厌‘没什么’这三个字了,不想说就不想说吧。与其这样不冷不热地天天见面,倒不如干脆让他见不到一段时间。   室内很安静,只听得见空调运作的声音,凌风将申请表推到她的面前,冷着脸说到:“你的申请无法通过。”   “为什么?”   “我需要一个能吃苦耐劳的人去完成这个项目,而你显然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周叶追问到,事实上递交了申请表以后她也有点后悔的,担心自己适应不了那样的环境而把任务搞砸,可是如今遭到他的质疑,她也就偏不退缩了。   “哪都不合适,别说要在那呆上一个月,就是一天你都忍受不了。”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这事没得商量,你不准去!”凌风字字坚定地打断,不让她去,一方面是不忍她受苦,另一方面,他就是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眼皮底下。要一个月都看不见她,想想都觉得恐怖,尤其是在习惯了和她共事的如今。   霸权主义、强权政治!周叶在心里不平道,趁他低下头去时朝他翻了个白眼,下一刻他就抬头,她也立刻挤出笑脸:“那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嗯。”见她不再辩驳,凌风也就安心让她离去了。   回到办公室后,周叶的心情就一直阴沉沉的,为着自己总是被凌风压制,为着想远离他却又抵抗不住流言。是的,从秦罗岛回来后,有关两人的流言就传遍了整个公司,就像刚才从凌风办公室回来后又被调侃了一番。当然同事们知道她有男朋友只是开玩笑的,可都令她觉得十分郁闷。   可能老天也感受到了她的不痛快,跟着她一起变脸,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一下就被密布的乌云替代,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果然,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大雨就倾盆而下了。   办公室里的灯纷纷亮起,周叶望着窗外汹汹的雨势,祈祷着它快快过去,她可没有带伞啊,要是下班还不停的话她怎么回去啊。听着同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知道他们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烦恼。也是啊,出门时那么好的天气谁会想到去带伞。   然而天不随人愿,直到下班这雨都没小过,仍然大颗大颗地落向地面。五点一过,那些没伞又没车的人都堵在公司门口,不一会,有的人搭顺风车走了,有的人提前打电话让人来接了,有的人冒雨跑出去了,原本拥挤的人群很快就剩下稀疏几人。   这雨看来是不会停了,周叶本想打电话给秦树阳的,可是想起昨晚分别前他那张仿佛欠了他五百万的臭脸,她就赌气一般没去烦扰他了。   把包顶在头上,踩着高跟鞋一鼓作气地向外面奔去,企图以最快的速度拦到一辆出租车。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缘故,原本十分空闲的出租,此刻竟全都有客。   为了挡住雨势,周叶在旁边商店的檐下站着,满心期盼着能有空载的出租车过来。突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自己面前,没注意到牌照不知道是谁的,疑惑间车窗降下,她一下便看见了凌风探过来的脸。   “还不快上来。”   “不用了,我等出租就好。”   就知道她会拒绝,凌风故意叹了口气,“别这么别扭行吗,我顺路而已,今天大马路上都是没伞的人,出租不好等。”   周叶想了想,确实没必要跟自己较劲,有车停在跟前,不上白不上,于是她就拉开了车门。本就很短的路程,没多久车子便驶到了‘金运小区’的门口。   “等一下。”周叶正准备开门下车,立刻被旁边的声音叫住了。她看着凌风下了车后冒着雨从后备箱里取出了一把伞,撑开后绕到她这边为她打开车门,将她从车里接了出来,接着把伞递给了她:“拿着,雨还很大,撑回去吧。”   “谢谢。”周叶由衷说到,随即便与他道别,转身往小区里走去。她没有发现,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停靠着一辆银灰色别克。   那不远处,秦树阳就坐在车里漠然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待周叶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后,他才倒车回去,路过垃圾桶时,随手将旁边座位上的礼盒扔了进去。原本是想给周叶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却是她给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她一定忘了吧,今天是他们恋爱四周年的纪念日。他老早就准备好了礼物,提前二十分钟下班过来接她,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他遇到了她的同事,是她告诉他周叶刚走不久,于是他立刻追了过来,看到的便是她上了别人车子的一幕。他不知道车里是谁,心底却隐约有个答案,便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前去,然后,心底的答案得到证实,果真就是那个男人。脑海中又回荡起一些画面,与眼前他们同站在一把伞下的情景交织一起,有无数道讥笑声从心底浮现,他几乎就要冲上去揍那个家伙一顿,但还是忍住了。   车子经过‘贝莱德’公司门口时,秦树阳又见到了那个女子,他停下车问她:“你怎么还没走?”   那个女子——也就是罗佳——扁着嘴颇有些愤慨:“我等的人临时放我鸽子,我得去打的了。”   “你往哪边?”听她说出一个地址后,秦树阳对她说:“我们一个方向,我带你吧。”   “真的吗?谢谢。”她不客气地坐了上去,整了整被雨打湿的衣服和头发,随即偷偷地望向旁边,看到那张阴郁着的脸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到:“你没有追到周叶吗?”   “嗯。”   “你要来接她应该早点打电话给她嘛,这样也就不会错过啦。”   秦树阳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哦。”罗佳鼓了鼓腮帮子赶忙闭嘴。车内归于宁静,使得雨点打在车玻璃上的响声格外清脆,幸好这雨声够大,否则她那颗鼓噪得砰砰直跳的心就要无处遁行了。   好不容易与他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可不能让沉默继续,她积极地寻找话题:“我们之前见过一次的,那天也是你来接周叶,你不记得我了吗?”   “不记得。”   对方的回答显然心不在焉,罗佳自动忽略掉他的爱理不理,径自热情地说到:“那你记住啦,我叫罗佳。”   秦树阳望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置一词。   第六十三章 突遇旧识   当许天明廉价卖掉了他的那间破房子来到S市的时候,顿时就被眼前的繁荣景象震慑到了,他发誓,这是他到过的所有地方中最漂亮最为之惊叹的城市。   他孤身一人,拎着只有衣服的行李箱行走在街头,不时引来行人的侧目,而他们的目光大抵都是集中在他那只残了的左手。每当这时,他都会回以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斥退那些少见多怪的男女老少们。   许天明心想着,他得先找到个房子租下来,然后再去找苏言。他一边想一边留意着两旁有没有什么租房广告,看着看着就被眼前不远处橱窗里一幅巨大的照片吸引了过去,其实首先吸引他的是站在橱窗前一动不动盯着那照片看的一个年轻男子。   从侧面看过去,那个男子长得十分帅气,棱角分明,眼神怨愤间又带着痴恋。他很好奇他究竟在看什么,于是视线偏移,他便看见了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婚纱照,旁边一行醒目的红色字体显示着:祝唐逸先生与苏言小姐白头偕老。   嘿,还真是巧,房子没找到,这丫头的脸倒是先看到了。如果不是旁边有提醒,他根本不会认出这张脸来,十几年过去了,这丫头果真是越发的标致水灵。而之所以确定这个苏言就是他所认为的那个苏言,是因为在这身上他多少能看到她小时候的影子。   许天明走上前去,站在了那个男子的身边,近距离观望下,那张脸更是俊美得无可挑剔。他忍不住与照片中的男子对比了一下,两人几乎不分伯仲,给人的感觉倒是浑然不同的类型,眼前这个看上去很是冷峻的模样,照片里那个就相对阳光了,不过都不是好惹的人。   只停留了一会便不再留恋,许天明折过身继续往前走去了。   他的身后,陆遥仍旧呆呆地望着相片里的女子,他也曾幻想过这样的画面,她穿着长长的白纱,挽着他的手,满面幸福地做他的新娘。   他抬头望了望这家婚纱店的名字——罗马假日,随后起步走了进去。   “这位先生是要拍照吗?”立刻有人迎接了上来。   陆遥径直走向接待区的沙发里,一边说到:“去把你们店长叫来。”   听闻,接待员迟疑了一下,想了想后说到:“好,请您稍等。”   大概三分钟后,从楼梯处传来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清亮干脆,陆遥抬头,看到一张确有印象的面庞出现在了拐角处。某一天和萧氏的老总萧正东一起吃饭时遇见的她,她和萧正东关系匪浅,萧正东就为他作了介绍。   他隐约记得她开了一家‘罗马假日’的婚纱店,今天无意间路过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张最为明显远远就能望见的婚纱照,心里面堵得难受,便有了个想法,幸好他的记忆力没有出错。   夏薇看到陆遥的第一眼就想起了他是谁,她从容地走到他对面坐下,出口的话语中满是意想不到:“我还以为是谁呢,竟是陆总,看你的架势不像是来拍照的,该不会专程来找我的吧?”   自从在萧氏入了股以后,陆遥已经习惯了被称作‘陆总’,听到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最后一句问话时,他扯了扯嘴角道:“嗯,也可以这么说。”   “哦?”夏薇作洗耳恭听状。   “门口摆的那幅最大的婚纱照,能不能撤掉?”   “撤掉,为什么?”   “我不想看到它。”陆遥直话直说,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这话太过强硬,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我知道我提这个要求无理又过分,但是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   “既然陆总你都开口了,我自然是可以答应你的。”就算不给他面子,正东的面子也是要给的。反正‘罗马假日’作为S市享有盛誉的婚纱店,根本不用靠展示区里的那些作品来招揽顾客,他们的作品每一张都是精心制作,每一张都可以拿出来展示,只是那一张里的人长得更吸引目光一些而已。   “谢谢。”看着她立刻叫人过去撤走了那幅碍眼的照片后,陆遥起身准备走人。   夏薇将他送至门口,不忘为店里做着宣传:“陆总,什么时候需要拍婚纱照了,记得到这儿来呀。”   “一定。”   待他走后,夏薇让工作人员移来了另一组模特的相片,看起来一切妥当后她才又上了楼。   于是,许天明第二天再次从这里经过时,已然不见了苏言的脸。   他在市中心租了一套最便宜的房子,交完押金以后身上的钱又不多了,他得尽快找到那丫头。昨晚给林天成打了个电话问他苏言的联系方式,他说他也没有,倒是告知了苏言的住处与公司,住处不宜过去,他只能去公司找她了。   “喂,你开快点行吗?”受不了这蜗牛似的速度,眼见着后面的车子一辆辆超前而去,许天明转头没好气地对旁边的出租车司机说。   司机不卑不亢:“对不起,我们公司规定时速的,不能再快了。”   许天明便不再说话,在心里嘀咕了无数次以后,终于看见了那阳光底下熠熠闪耀的名字——帝唐古典园林建筑有限公司,气派非凡。付清了车费后,他就向着那栋建筑走去,却在门口的时候被几个保安拦下。   “站住!”为首的肤色比较黑的保安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只见那本就不好看的脸上布满了一道道依稀可见的伤疤,穿得就像经济倒退二十年的样子,刚才走过来时身子摇摆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眼神却猥琐得像是打算偷鸡的黄鼠狼,总之一看就不像个好人。于是他很是戒备地问到:“你找谁?”   “我找许……苏言。”差点又要说出‘许言’二字,他总是不习惯后面那个姓。   “你有预约吗?”   “我是她爸,怎么,老子见女儿还要预约?”   “哈哈哈哈。”听到他的话后,众保安笑作一团,黑肤色保安笑得最为厉害:“他刚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他说他是苏小姐她爸,哈哈哈哈哈。”   “这是我最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另一个保安应和着,随后不无嘲讽地说:“回去撒泡尿照照自己是谁,想做苏小姐的爸爸,你还是多投几次胎去吧。”   “快走快走,别在我们这儿胡言乱语。”几人一齐把他往外赶。   许天明被推出老远,他们人多势众,看来今天要进去是不可能的了。“呸,不过一群看门狗,嚣张什么!”恨恨地朝他们的身影怒骂了一声后,他低头望了眼自己的打扮,确实挺难让人相信他有苏言这么一个女儿的,虽然那是曾经的事了。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三刻,他们就快下班了。许天明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起步向后面的一块大石走去,那边有一棵大树挡着阳光,能坐着休息会,还能将一会下班后从这儿走过的人尽收眼底。既然进不去,那就堵在这里,他就不信堵不着苏言。   但他显然忽略了一点,五点过后,一直没看到苏言的身影,看着一辆辆车子驶过眼前,他忽然意识到她可能不是用走的,可能开着车早从自己眼皮底下过去了。   这么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垂头丧气之际,他站起身准备先回去再想对策,正是这个时候,他看到刚才从他面前驶过去而此刻已停在了帝唐正门口的豪华轿车里,被簇拥出一个满身贵气的中年男子,他的面庞有一瞬间对准了自己这边。   那张面庞一闪而过,但足以让他看清。许天明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那男子在众人恭敬的拥戴下进入里面。他的记忆里,有什么东西开始重叠了。   第六十四章 擦肩而过   唐继尧进入公司以后,就直接往唐逸的办公室而去了。   这一边,唐逸还在办公桌前研究手上的账目,听见门被打开,他应声抬头,有些不敢置信地起身迎接来人:“爸,你怎么过来了?”   “我要去参加一个酒会,路过就上来看看你,苏言已经走了吗?”   “没有,她在下面等我,我们说好一起走的。”好多天都没有和她一起回家了,今天不会拖到很晚,看完这些账就可以走了。   其实唐继尧上来并不只是看看他这么简单,反正时间还早,他在沙发里坐下,一副要与对方长谈的模样,他清了清嗓子说:“最近公司的事挺多的吧,你一直忙到很晚才回来,有什么地方出现问题了吗?”   “爸,我也不瞒你,”唐逸为他接了杯水,干脆在他身边坐下,“前半年间公司同时接手的工程有好多个,表面上看盈利不少,但我细查下来实则亏了。”   “亏了多少?”   “我目前只查了三个工程,总共亏了两百万。这数目也不是很大,但我觉得公司里出了蛀虫,不把它消灭掉,它将啃食得更多更多。”   “这样啊。”唐继尧听闻垂首思索了一番,而后语重心长地说到:“在竞争如此激烈的当下,一个公司得以长久生存,靠的就是在顺境中的勇往直前以及逆境中的顽强突破。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因为我相信你有战胜它的能力。管理一个公司就如水上行船,顺风顺水惯了,总是需要一些浪头来考验砥砺,闯过这些浪头便能行驶得更稳,否则什么时候翻船都不知道啊。”   “我明白。”   父子俩对望了一眼,撇开公事,又谈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看时间差不多了,唐继尧才起身走人:“你也赶紧回去吧,别让苏言等久了……哦对了,你妈下午见老同学去了,说了晚上有饭局的,你就带苏言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吧。”   “好。”目送他离去后,唐逸又回到办公桌前,刚才的思路被打断,再加上心想着苏言还在等他,于是就没心思看下去了,他索性合上了账目本,收拾一番后就下楼找苏言去了。   “言言。”来到她的办公室门口,唐逸首先探了个头进去叫她,却见她急急忙忙关掉了一个网页,画面一闪,他什么都没看清。   苏言转过头,将那一瞬的心虚藏在绽放的笑容里,她故作镇定道:“你好了吗,那我们走吧。”说着就去关电脑。   “刚在看什么呢,怎么我一来就关了?”   “嗯……”果然被他看到了,苏言沮丧地想,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我刚看到一个标题,叫如何在十秒钟之内,后面一个省略号,我很好奇省略的是什么内容就点进去看了,没想到跳出来一个黄色网页,正巧你叫我,我吓得赶紧关了。”   唐逸听后‘噗’一声笑了出来,他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一边说着:“走吧,今晚家里没人做饭,我们就在外面随便吃点然后逛逛夜景吧。”   “好啊。”苏言附和道,她跟在唐逸的身后,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看到的内容。其实她说了谎,她关掉的那个网页并不是什么黄色网页,而是一则关于唐文龙的消息,唐文龙是帝唐的创始人之一,也就是唐逸的爷爷。   她一开始只是闲着无聊搜索帝唐的花边新闻,没想到一通乱点后就看到了那样一则消息。不知道是谁放上去的,时间显示的是一个星期之前,而里面的内容却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主要是讲两个家族斗争下的残酷黑幕。   当然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唐家能站到今天这样的地位,背后肯定是有着无数阴谋阳谋的。但是她看到了一个随笔带过的名字——高虹,然后她才反应过来,文中提到的苏家应该就是她的夫家了。   当然,她还得知了一个信息,原来,唐逸的爷爷——那个早在十几年前就过世的老爷子——竟是黑道出身。   “哇~”想得太入神,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停在了电梯口,苏言一下就撞了上去。   “没事吧?”看她揉着鼻子摇了摇头,唐逸想顺口问她在想什么来着,正巧这时电梯门打开,进去以后也就没想着再追究这个问题了。   两人去的饭馆是公司附近的‘寒舍’,找到车位停好车后便一起向里面走去。   而这个时候,许天明正吃完了饭从‘寒舍’出来,就在门口,他与苏言擦肩而过,却是谁也没有认出彼此来。   “什么破饭,竟然吃掉了老子一百多块钱。”本想先回去再吃饭的,奈何肚子不争气地叫了,正好看到个饭店,环境挺不错的,他就想都没想进去了,只随便点了几个菜而已,竟是把将近一个星期的饭钱都吃完了,想想就胃疼。   许天明骂骂咧咧地走着,看到地上有粒小石子,他奋起一脚,石子飞跃而出,一个不巧砸中了一辆正开过他面前的轿车门框。当然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点,是车主叫嚣着过来时他才知道的。   许天明一看,居然是熟人,他立刻赔笑道:“林总,不好意思,我没能想到会砸到您的车。”眼前这人他得好生应付着,说不定以后还能靠他发财呢,他是一直有这么个想法的。   林天成本是来找肇事者算账的,一看是他也就算了,这种粗人干出这种粗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反正也没砸坏什么,只是他必须提醒他一下:“这里是S市,不是你呆过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小市,你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就得注意形象,这不是你的地盘,少摆出你那副地痞流氓的腔调,也别动不动就骂脏话,碍人耳目。”   “是,我一定注意。”   见他这副惹人厌的嘴脸,要不是他还有用处,林天成真是连话都不屑跟他讲一句。对了,说到用处他倒是得问问:“你刚是去帝唐的吧,见到苏言了吗?”   “没有,保安不让我进去。”   会让你进去才怪,林天成看着他这一身打扮如是腹诽着,随即移开了视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鄙夷之情。眼神游移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车牌号,他不疾不徐地对着空气说:“你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眼前?”许天明一听乐了,顺着他的视线使劲往前面看,哪有什么人,全部是些汽车,于是他又垮下了脸:“林总你说笑了,我眼前就你一个人啊。”   林天成将手指向前方,解释道:“那是唐逸的车,我敢打赌,他一定正和苏言在‘寒舍’里面吃饭。”   “什么!我刚从那里出来。”许天明不由惊呼。   “好了,我该走了,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林天成便不再逗留,转身就往他的车子走去。   身后,许天明望着‘寒舍’那两个大字,双臂交叉在胸前盘算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第六十五章 不快约见   想好了对策后,许天明再次走进‘寒舍’里面,进门后就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先生是吃饭还是找人?”立即有一位服务员上前询问,随后她睁圆了双眼,有些意外道:“咦,你刚在我们这儿吃过饭了。”   “嗯。”许天明没好气地答道,他当然也认出了她来,刚就是她收走了他的钱呢,“我在这里坐会,成吗?”   “可以的。”服务员微笑以待,顾客是上帝嘛。   等她走开后,许天明继续搜寻起苏言的身影来,视线扫过整个场面后,才在靠近窗边的最后一桌上停留下目光。不会错了,一男一女对坐着,肯定是他们俩,跟婚纱照里如出一辙,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素颜和上妆真是没多大差别啊。   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空着的座位里选了一个最合适的位置坐下。抬头望去,他与那两人之间正好隔着一盆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从层叠的树叶间看过去,能依稀看到他们的身影,而苏言正好背对着他。   这个角度非常不错,许天明满意地点点头,时刻留意着前方的一举一动。他在等,等待一个和苏言单独相处的机会。   前方却一直没什么大的动静,正等得百无聊赖时,突见苏言移开凳子起了身,一看方向是往卫生间去的,他立刻瞅准时机跟了上去。   ‘寒舍’的卫生间在最西面,由一个过道进去,入口处竖着一面屏风,与就餐区巧妙隔开,也把外面的视线全部隔开了。   苏言从女卫出来,正按下水龙头准备洗手时,一个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言言。”   这个声音穿透记忆,仿佛夹着一支冷箭而来,这是她此生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苏言惊慑地抬起头,宽大明亮的镜子里,映出一张正露着牙齿冲她发笑的脸,那牙齿,因长久吸烟而黑黄得令人作呕。   水龙头中的水十五秒过后自动停止流出,‘哗哗’的水声顿收,再加上这个时间段里无人进出,所以此刻寂静得几乎能听出彼此的呼吸声。   苏言甩了甩手,顾不上擦干,回过头满脸戒备地对上许天明。   小时候的她在他面前是那么弱小,她常常被迫仰望着他,那个时候对他没有半点父女之情,有的只是惧怕与怨恨。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爸爸都那么疼爱自己的孩子,偏偏她的要对她这样百般欺凌。直到怀疑了自己的身世以后,那份恨意才没有那么浓烈了,不过依然存在。   十七年不见,他的一切早已模糊,只剩下残存的碎片。此刻,这些碎片被拼接起来,与记忆里一对比,眼前那容颜竟是老了许多许多,整个形态呈现出一种完全不符他年龄的苍老。   与此同时,许天明也在打量着她,他踱着步走到她跟前。要命,这丫头什么时候跟他一样高了,这么想的同时却也不禁赞叹着:“啧啧~瞧这脸蛋,瞧这身材~”   受不了他这龌龊的眼神,苏言向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随后垂下眼皮冷冷道:“有事吗?,没事让开!”   “当然有事,不过,”许天明耸了耸肩,“我觉得这个氛围不大好啊,而且你也不便,改时间我们约个花好月圆的地方好好谈谈吧。”   苏言嗤笑:“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许天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径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长方形的纸,一边递给她一边扬着眉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记得明晚之前给我打电话,不然小心我去你们公司闹,你应该知道我不如意后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吧。”   看着他昂首阔步地离去,苏言把握在手里的纸条一下就丢进了旁边的纸篓里,走出几步后又退了回来,想想还是捡起来揣进了裤兜。   “怎么去了那么久?”见她终于回来,唐逸开口问。   “碰到一个熟人,就聊了几句。”   苏言微笑着落座,见过许天明之后,原本的好心情都没了。幸亏之前吃得挺多的,现在都没什么胃口了,也幸亏她是孕妇,总是可以为自己的突然失落找到借口。   晚上睡在床上,噩梦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来了。梦里,她又回到了小时候,紧锁的房间里,只听得见自己撕破喉咙般的哭喊以及回荡在耳畔的淫邪笑声。   “言言,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苏言醒来的时候唐逸正紧紧抱着她,她的意识尚在混沌之中,重新闭上了眼,让脑海中残留的画面消失殆尽。她知道刚刚自己在不停地挣扎,就像梦里一样,不顾一切地想要挥开所有贴近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会把唐逸扰醒。她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肩窝里,小小声地‘嗯’了一声。   “别怕,有我在,我一直在你身边。”说着,唐逸更紧地将她拥向自己,感觉到她的呼吸已经平稳,他柔声轻哄:“睡吧,我守着你。”   在他的怀里,这个晚上总算是安稳过去了。   第二天吃过饭后,苏言便抽了个时间按着纸条上的号码打了过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喂’字。   “你想怎样,说吧。”   “跟爸爸说话怎么能这么不耐烦呢?你小时候多可爱啊,我一……”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苏言‘啪’地挂断电话,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等他回拨过来。她笃定他一定会打过来的,并且不出三分钟。   而她显然是高估了他,一分钟还没过去,许天明的电话就追了进来。   “好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今晚七点,我在星河公园等你,不见、不散。”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没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苏言望着电话,长长地叹了口气。   下班后,苏言对唐逸说要去找周叶,让他先回去吃饭,并告诉他自己可能要晚些回去。如果可以,苏言不想对他说任何谎言,所以她真的先去找了周叶,一起吃了个饭后才散去的。算算时间,赶到星河公园差不多就是七点。   许天明早已等在了那里,看见她进来后像是在寻找自己,他立刻出声指引她过来。   星河公园是S市中相对偏僻的一个公园,平时来逛的的人并不多,今晚还是一如既往的见不着几个人影。而六月的这个时候,天还没有完全暗沉,苏言为这一点感到可惜,要是再黑点就好了,也省得让她看清那张丑陋的嘴脸。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个神色自若光看着眼前的人,一个脸色紧绷望着四下的花花草草。   苏言本想等他先开口,可他杵在那儿一动不动——除了那双眼睛,于是她忍不住开口:“说吧,敲诈还是勒索?”这么偷偷摸摸地约见自己,除了这两样,她想不出他那样的人还能有其他什么想法,虽然这两样似乎是一个意思。   “这么了解我,真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女儿。”许天明拍手道。   “我不是你女儿!你根本不配为人父!”   “呦,苏聆月都告诉你啦?”   听闻,苏言终于把视线集中在了他的脸上,却是不置一词。她在想,到此为止她的身世是不是可以划上句点了,她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是陆清远的私生女了。   夜风有些大,吹在身上凉凉的,吹乱了她的发,也吹开了她披在吊带裙外的那层薄衫,肩上顿觉一凉,她立刻伸手将衣衫扯了回来。   看到她有些窘迫的脸,许天明笑说:“怕什么呀,你全身上下,我有哪边没看过?”   “你能不能停止你那些污秽的语言?!”   “这就受不了了吗,一会我要说的可是比这个更污秽呢。”   “许天明我告诉你,我再也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你宰割的小女孩了。”   相较于苏言的言辞激烈,许天明一派淡定:“我明白,我知道你现在翅膀硬了,靠山也强了,我哪还敢惹你啊。我就是来找你寻求帮助的,看在我们曾经父女一场的份上,给我个……嗯……十万用用吧。”本来他想狮子大开口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细水长流的道理他懂,而且他也不想第一次就惹毛她。   “十万?”苏言冷哼一声,“如果我不给你,你就要把我小时候被你欺凌的事情告诉唐家对么,你以为我会怕你说出去么?”   “不对不对,这点你可猜错了。”许天明摇晃着食指,慢悠悠道:“说来你还得感激我,记得吗,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日子里,有人上门要债我却拿不出钱的时候,我都是把苏聆月奉献出去,我可从来没牺牲过你啊。想想看,最多的那次有多少个男人来着……”   “畜牲,你不是人!”这是一辈子最最痛心的事情,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崩溃。   苏言伸出手掌运足了所有力气往他脸上甩去,清脆的声音响彻在这个平静的夜里。如果此刻手上有把刀,她想她一定会往他身上捅去,这是小时候每时每刻都存在的想法,她也不是没有这么做过,只是那时的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许天明屈起手指用指腹揉了揉生疼的嘴角,这臭丫头的力气真是大了不少啊,直打得他脑袋嗡嗡响,但他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句话你早说过无数遍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人存在,怎么还能活这么久,苏言真是想不通。她深吸了口气,目光从远处的一个小孩子身上收回,对,她还怀着宝宝呢,不能再动气了。凛起双目,她字字坚定道:“好,十万我给你,从此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还有,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伤害我妈一分一毫,你就敢找人弄死你,你信不信!”   许天明皱眉,“十万块换我永远消失,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行啊,那你就一分钱也别想拿到了,我照样可以让你消失。”   她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唐家的势力他还确实挺忌惮的,或许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地了解那个时代的唐家有多么令人闻风丧胆。   于是,许天明妥协到:“十万就十万吧。”先拿到这钱再说,至于要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那可不是她说了算的。   第六十六章 阴谋又起   这一天是M镇项目的竣工仪式,验收完以后,唐逸请工程上的一些负责人吃饭,就在‘君皇大酒店’,顺便也另请了一桌剧组的人。   苏言本想和唐逸一桌的,硬是被苏亦莫拉了过去,不过这样也好,两人各自招待一桌,况且苏言跟剧组的一些人也挺熟的。   人还没有到齐,先来的人都坐在旁边闲聊着。苏亦莫把苏言拉到了最远离人群的角落里,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着。   “姐姐,哥哥说你肚子里面有小宝宝了,是不是呀?”   “对啊。”每当提起宝宝的时候,苏言总是一脸幸福状。   苏亦莫扑闪着两只大眼睛,很认真地问:“那我以后可不可以娶她做我的新娘?”   “嗯……你知道新娘是什么吗?”   “知道,就是一起玩耍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做什么都在一起的人。”   “哦~”原来这就是四岁小娃娃对‘新娘’一词的定义,孩童的世界总是那么纯真。   “其实,我本来想让姐姐做我的新娘的,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可哥哥说姐姐要做别人的新娘了,要是我能早点遇上姐姐就好了。”说到这里苏亦莫显得很是惆怅,小嘴瘪着,脑袋耷拉着,但转瞬就昂起头换上了一副明媚的笑脸:“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姐姐肚子里的小宝宝呢,我要陪着她一起成长,将来娶她做新娘。”   苏言的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那样一副画面,半大不小的男孩牵着小小的女孩一直走一直走,男孩渐渐成熟,女孩渐渐长大,终于有一天他们携手站在了婚礼的殿堂里。收回飘远的思绪,她煞有介事地问:“可是,你就笃定这是个女孩?要是男孩呢?”   “男孩不可以做我的新娘吗?”   “当然不可以。”BL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她可以理解,但自己的儿子就完全不能接受了,她的观念还是相当传统的。   苏亦莫却不解了,睁着铜铃般的双眼虚心求教:“为什么?”   呃,这要她怎么说呢?苏言蹙眉,在心底斟酌了一番,最后还是胡乱说到:“因为一般来说男孩子都喜欢和女孩子玩。”   “嗯,我就喜欢和姐姐玩胜于哥哥。”苏亦莫很是赞同地点头,随即又说:“可就算姐姐肚子里的小宝宝是男孩,我也想跟他一起玩耍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啊。”   听闻,苏言顿觉自己的脑门上起了三条黑线,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幸好这时人员全都到齐,唐逸招呼着大家入座了。   剧组来的人除了那些幕后人员外就只有这个剧的男女主角,苏言是第一次在荧屏以外见到姚晴,她本人倒并没有荧幕上那么美艳动人,她就坐在苏又航的身边,眼波流转间似是掩不住的爱慕之意。   另一桌上,唐逸掌控着大局,与为这个工程尽心尽力的负责人们一一敬酒干杯,气氛十分火热,陈词激昂。   酒过三巡,林天成起身去上厕所,刚推门进去就遇上正要出来的黄国华。   黄国华跟他打了个招呼,酒劲一上来,趁着卫生间里没人,也不考虑会不会被刚好来上厕所的人听到,就积极地向面前的男子汇报着最新情况:“林总,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张洪波的签章我已经得手并且盖上了。”   “行了,你快回去吧,少喝点!”林天成不悦地皱起眉,真是受不了这满嘴的酒味,他还真担心他在酒桌上乱说些什么出来。   “林总放心,我还没醉呢,而且有什么话我……我只跟你一个人说。”黄国华舌头都有些大了,摇晃着身形准备离开卫生间,却差点撞上一个迎面走来的小男孩,他惊呼道:“呀,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一声引得林天成也转过了头来,一看心底暗叫不妙,他认出这小男孩是跟着剧组一起来总缠着苏言的那个,刚刚的话不会都被他听了去吧。随后一想就算听了去也没什么,于旁观者来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他无需紧张,再说一个小屁孩能懂什么。这么自我理解一番后,他的心也就放宽了。   苏亦莫绕过黄国华,一声不吭往里面走去,后者只好悻悻然离开,酒也似乎醒了大半。   回到包厢以后,林天成有意无意地就把目光瞟向苏亦莫,他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幸好那边没什么反常的动静。   “姐姐,告诉你一件事情哦。”苏亦莫嚼完了嘴里的食物后用手抹了抹嘴巴,随后拿起湿巾擦了擦油腻腻的手,神秘兮兮地对苏言说。   “什么事?”   “后天——也就是周六——是我的生日呢。”   “是吗?”苏言随着他弯起了眼睛,柔声问:“是不是要姐姐陪你一起过呀?”   “嗯。”苏亦莫重重点头,“姐姐你要早点来找我,我们一起去游乐园,一起买蛋糕,还要一起做好多好多事。”   “小莫啊,你喜欢上次在姐姐家里见到的那个大哥哥吗?”   “不喜欢,他和我抢姐姐呢。”   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理直气壮,这话要是被唐逸听到该气得七窍生烟了。苏言暗忖,她挺想搞好他们两人的关系的,但目前看来,很应了那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   酒足饭饱过后,大家一起去唱歌,唱到九点的时候苏又航领着苏亦莫先撤退了,时间不早了,那小鬼得去睡了。   包厢里少了那小屁孩,唐逸顿觉舒了一口气,他的女人终于又完完全全属于他了。要不是苏言偏心,对付那小屁孩还不是绰绰有余,他就仗着自己小可闹可萌可想哭就哭,直把苏言唬得一根肠子软到底。   他与苏言坐在最靠边的位置上,任那群人在那疯狂嚎叫。唱歌这东西他跟苏言一样,既不靠谱又不着调,身边的朋友中也没有一个唱得好的,每次来KTV都是听一番鬼哭狼嚎。   一转头,看见苏言正笑得非常谄媚地盯着他,唐逸问:“怎么了?打什么坏主意呢?”   “我们把这周六的行程改到周末吧,好不好?”本来说好了要一起去临边的古镇上晃悠晃悠陶冶情操的——主要是去钓鱼。既然和小莫的生日相撞,当然得改期了。   “不会又是因为那小鬼吧?”唐逸挑起一边眉毛,虽这么问,但他心里几乎可以肯定了,绝对是那小鬼软磨硬泡把已经跟他有约在先的苏言骗过去的。果然,他听见她笑得更灿烂地对他说:“你真聪明。”   这小鬼,自闭就好好自闭呗,为什么偏偏喜欢纠缠他的女人呢?唐逸真是越想越郁闷。   “你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对吧,逸,你真好。”趁着大家的视线都不在这边,苏言赶紧往他脸颊凑了个吻上去,将他脸上的阴霾一并赶走。   而唐逸知道,他早就栽在这个叫苏言的女人手里了,只要她提出的要求,只要不违背他的原则,他怎么忍心反对。   十一点离开K厅,外面的夜色已经十分深沉,众人互道着再见,纷纷散去。   林天成只喝了一点点酒,坚持要自己开车回去,刚开出不远就停了下来。他掏出手机,翻到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对方的声音从睡梦中传来,待他清醒后,林天成沉着脸,声音仿佛从地狱而来,阴寒而可怖,“帮我办一件事。”   第六十七章 不幸流产   周六那天,苏言起了个大早,先去礼物店挑选了一份礼物,随后驾车赶往M镇。   见着苏亦莫,对他道了句‘生日快乐’,同时把藏在身后的礼物一下递到他跟前。苏亦莫开心地在她脸上‘啵’了一记,俏皮道:“我先上去把礼物放好,到时候再拆出来看。”   “好。”苏言看着他蹦蹦跳跳地往电梯间小跑而去。   今天的苏亦莫穿得格外好看,一件奶黄奶黄的T桖套在上身,就像烈日下诱人的香草冰淇淋,让人忍不住有上前咬上一口的冲动,下面是一条白色的休闲中裤,纤尘不染,头戴一顶十分绅士的浅褐色遮阳帽,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爽。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是个适合出行的好天气,只是紫外线稍微强烈了点。   汽车驶进人口密集的闹市区,他们的行程安排是这样的:先去订蛋糕,然后去摩天轮主题乐园游玩,逛完后就可以去取蛋糕了,最后回酒店闹腾一下。   “哥哥去拍戏了吗?”   “对呀,他白天不能陪我,但答应了晚上会把戏推掉跟我们切蛋糕吹蜡烛的。”   一边开着车,苏言一边把话题往意图上靠,小莫的交流圈子必须扩大,他那么可爱,不该被自闭症缠上的。她平心静气地开导着他:“小莫,你不跟别人说话,那平时哥哥拍戏的时候不会觉得很无聊吗?”   “不会啊,我会跟自己玩。”说到这个,苏亦莫一脸骄傲,“姐姐,我会变成好多好多东西哦,可好玩了。”   苏言记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把自己当成蘑菇的情景,心里有些酸酸的,“可是,如果你试着和别人说话和别人玩的话,你会发现更多的乐趣的,就像你愿意靠近姐姐,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他们不是姐姐。”   看那小鬼皱起眉头似是很不耐的样子,苏言安慰自己到:不急不急,慢慢来。   定好蛋糕后,两人直往摩天轮主题乐园而去。因为是周六,来玩的小朋友特别多,大多都是一家三口,满眼望去尽是小朋友们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苏言有孕在身,所以很多刺激的项目她都不能玩,为了宝宝的安全,她只陪着苏亦莫坐了个旋转木马,之后就一直守在旁边看着他玩,举着手里的相机不停为他拍照。   这时,苏亦莫刚从海盗船上下来,就有一个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女孩跑到了他的跟前。那女孩留着可爱的齐刘海,两条羊角辫柔柔软软地弯在后脑勺,一身粉嫩粉嫩的连衣裙,衬托着她粉嫩粉嫩的脸蛋,像极了橱窗里面精致的洋娃娃。   小女孩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嗫喏地开口,声音仿若泉水叮咚,“哥哥,你长得好漂亮,我喜欢你,我们做朋友吧好不好?”刚刚坐海盗船的时候她可是一直在看他呢。   苏言自是看见了这样一幕,那小女孩不知道是谁家的,长得真是粉雕玉琢惹人喜爱,和小莫站在一起真像金童玉女呢。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小莫应该不会像往常一样继续无视了吧,她希望不会是这样。   果然,苏亦莫抬头看了小女孩一眼,并没有马上冷下脸走开,他的眼神看上去还是蛮友好的。苏言正觉得欢喜,就见他变脸如翻书一样快,垂下眼绕过小女孩就往自己身边跑来了。   小女孩眼见他起步,下意识就去抓他的手臂,却被他用力反手一甩,他脸上的神情就如同自己看见地上有毛毛虫一样的厌恶。她真的有这么讨厌吗?为什么哥哥不愿意和她玩呢?   “姐姐,我们去别的地方玩。”苏亦莫拉着苏言起身走开,独留小女孩站在原地,垮着小脸望着那两个身影越来越远。   苏言回头看见那小女孩正黯然神伤,逮着这个机会,她忍不住又要开始循循善诱了,“小莫,刚刚那小女孩姐姐挺喜欢的呢,你看她爸爸妈妈好像不在身边,我们回头找她一起玩嘛。”   “姐姐你真啰嗦。”   听闻,苏言温柔地拍了一记他的脑袋瓜,她这么啰嗦还不是因为他。   在游乐场里吃了午饭,随后又排队玩了许多项目——苏言负责排队,苏亦莫负责玩。几乎每一个项目都玩遍后,两人才出了乐园,时间是下午四点多。   这个时候的交通一直都非常拥堵,每次行到这个路口都要等上十几分钟,道路狭小,车流量却多。蛋糕店就在这个十字路口的前边,过了红绿灯走几步路就是,但是回酒店的路在十字路口的左边,往前倒也不是不能走,只不过太绕了。   前面还被堵着一长串的车辆,举步不前,车里的人只能干看着窗外的路人行走潇洒。考虑到一会开过去还得往前开好长一段路才能调头,而旁边的饭店门口正好有个车位,于是苏言决定还是步行过去取吧。   这么想着,苏言便转动方向盘,离开等待的队伍往旁边开去,顺利停在了饭店门口。她边解安全带边对苏亦莫说:“小莫,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蛋糕,马上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   “也行。”他要跟就跟着吧,她其实一直都不想放他一人在独自的空间里的。   过马路的时候苏言一直牵着他的手,拿到蛋糕后又牵着他走回来,用了十分钟都不到,果然比开车过去方便多了。   穿过红绿灯走上满排商铺前的那条道路,车子就停在数百米开外。苏亦莫的情绪一直都非常亢奋,此刻更是挣脱开了苏言的手,蹦跳着往前走去。   “慢点,别摔了。”   苏言也由着他去,反正这里没有来往的车辆,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事。然而,她才刚这么想完,视线里就突然坠下一只硕大的陶瓷花盆,从三四楼那样的高度落下,鲜艳的花朵还在风中摇摆着。   花盆就在苏亦莫的前上方,水平大概三步的距离,他靠着里边行走,浑然未觉地继续朝前,花盆不断坠落,眼看着就要坠在他的头顶。   “小莫,快躲开!”   苏言看到那花盆的第一时间就冲上了前去,她那叫声自然是没起到任何作用,花盆坠落之快根本无法让苏亦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只听得一声大叫后就被推了出去,间隔也就一两秒。   只差一点,花盆就会落在苏亦莫的头顶,他被推出去后,苏言的力道无法及时收回,刚刚那么迅速地冲过来,此刻没有任何阻力地,她重重跌落在地,腰际正好磕在一旁三公分高的石阶上。花盆落地,碎在她的脚边,发出‘哗咧’一声巨响。   苏言手肘撑地想要爬起来,小腹处却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几乎昏厥。阳光还未散去,她突然觉得好冷,冷得浑身发虚。痛苦令她紧咬着双唇,双腿间似有什么东西滑下,力气在消失,意志在涣散。闭眼之前,她看到的是小莫哭喊着的泪眼,他的声音穿透耳膜,听得出是那样的撕心裂肺,小莫他——终于肯对着其他人说话了吗?   “姐姐!救命啊,你们快来救救姐姐!”血,怎么会有血流出来,不断不断地,染红了她的裙角,触目惊心。苏亦莫跪在她的身边,泪水已经爬满他不知所措的脸颊,声音惊慌无助:“你们快救救姐姐啊!”   他的叫喊还在继续,却听上去越来越远了。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这是苏言最后的意识。   不远处,被她扔下的蛋糕无声无息地躺在地面,在因听到喊声而纷纷赶向那一边的人群的踩踏下,碎成一地残骸。   第六十八章 喜欢依旧   苏言醒来的时候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就像丢了什么东西,随后她才想起,是了,孩子没了,她的第一个宝宝,已经离她而去了。   她发现自己在一间充满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空间很大,设备齐全,却只有她一个病人。她的手上正打着点滴,而床边站着一排面色凝重的人。   从她这边看过去,分别是唐逸、安落、唐继尧、苏亦莫,还有苏又航。他们都因她的转醒而有所动作,或言语,或探身。   “姐姐。”苏亦莫看到她睁眼的那刻就激动地想要上前,那一声叫唤不似平日的欢欣动听,而是瓮瓮的带着歉意的沙哑之音。   唐逸向他瞪去一个愤恨的目光,阻住了他欲要过来的步伐。之前对他纯粹只是不喜,现在是完全厌恶了。要不是因为他不好好走路,苏言怎么会跌倒,他的孩子怎么会就这样消失!   苏言望着苏亦莫,想扯开嘴角对他笑笑安慰他自己没事的,可是那抹笑容怎么都无法绽开。面前的人每个的脸上都布满了悲伤,而她的悲伤决不亚于任何一个人。   那个孩子,自从知道了他的存在以后,她每天都如此欣喜,每天都会有意无意地抚着肚子,感受着他的成长,期待着他的降临。   “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来照顾言言就行。”唐逸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角,为了等她醒来,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脸色突变,他扭过头对站在最边上的兄弟两说:“还有你们,也可以走了。”   苏亦莫抓着床尾的钢护栏不愿意离开,被苏又航一把抱起:“苏言,那我们先走,有空再来看你。”   “好。”苏言目送着他们离去,苏亦莫抱着苏又航的脖子,不吵也不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直到视线再不能相交。   临走之前,安落走到床头拨开苏言额角有些汗湿的头发,音色平缓道:“言言,好好休息,你也不要太伤心,孩子没了可以再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   唐继尧带着安落离开,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了唐逸一个家属。   “有没有觉得累,要不要坐起来歇会?”   苏言点头,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很不舒服,浑身无力,头也有点晕晕的。   于是,唐逸把床摇起六十度,贴心地嘘寒问暖着,随后站在床边一脸心疼地望着她。   这样的空气似乎比刚才那么多人时还要来得窒息,苏言的脑海里忽然跃上他那一天得知自己要当爸爸的兴奋画面,激动的欢呼还回荡在耳际,与心里的悲凉失落形成强烈对比。再也忍不住地,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枕头上。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也许能好受些。”唐逸知道她已经憋了很久,他知道失去这个孩子最痛的人莫过于她。走过去几步,伸手抱过她的脑袋,让它枕在自己怀里。   脸贴在他宽厚温暖的胸膛里,空着的一只手揽上他的腰际。苏言再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放声哭出。整个病房里,充斥满她的悲痛欲绝。   她在想,当时若是把车开过去再拿蛋糕,那么小莫就不会有危险,她的宝宝也就还在肚子里。此刻纵有千万个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只是,如果事情再发生一次,她也还是会去救小莫,那个花盆直径差不多有四十公分,高差不多二十公分,加上里面的泥土,这些重量若是从那样的高度落在小莫的头顶,将会是致命的。   “逸,对不起。”歇斯底里地哭过一场后,苏言抽噎着开口,她现在所有的心情除了悲恸之外就是对唐逸的愧疚了,曾经的她是那么信誓旦旦,“我答应了你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宝宝,可我没有做到。”   “傻瓜,你没事就好,就像妈说的,我们还年轻,孩子没了可以再要的。”安抚她的同时,唐逸发现点滴快输光了,于是按响了床头的铃。不一会就有护士拿着另一袋点滴换上,开始了新一轮的输液。   护士刚走,唐逸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秘书打过来的,估计是事情有进展了。果然,他接通后,就听见对方向他汇报:“唐总,警方已经调查清楚了,是四楼的一个老太太收衣服时不当心把花盆撞下去的。”   “警方打算怎么处理?”   “因为对方是无意,加上年事已高,只是判其承担苏言小姐的住院费用。当然,警方还需要您过来协商。”   唐逸不满地挂断电话,他们的孩子没了,罪魁祸首却只得到这样轻的处罚,让他心里如何平衡。可是,他又怎么能去为难一个垂垂老矣的人,先过去再说吧。   ‘君皇大酒店’里,苏又航对着坐在床上发呆的苏亦莫说:“小莫,过来,该吃饭了。”   没有反应,他仍旧呆呆地坐着,连眼神都是空洞的,从医院回来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到了现在。苏又航担忧地上前,坐在他的边上,双手按在他的双肩,柔声哄着:“哥哥错了,哥哥不该责怪你。乖,我们先吃饭好不好?”刚才回来的路上他是责备了他几句的,责备他的顽皮害得苏言流产。   “我不是在生哥哥的气。”苏亦莫抬了下头,说完就又垂了下去。   “那是在担心姐姐?医生说姐姐没事了,休养几天就好。”   “不是……我害死了姐姐肚子里的小宝宝,姐姐会不会再也不喜欢我再也不要理我了?”   听着他带着浓烈哭腔的询问,苏又航将他小小的孱弱的身躯抱进怀里,安慰他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明天带我去看姐姐,我要听她亲口告诉我。”   “好,那你先吃饭。”   苏亦莫立刻跳下了床。   第二天去苏言病房的时候里面居然一个看护的人都没有,门是虚掩着的,苏又航敲了敲门便推开进去,然后合上但没关紧,与进来之前一样。他将手里的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一边向她问好。   苏言看了看门口,没有跟班的,他竟是一个人来的?!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坐吧。”   “他们人呢?都出去了?”他不信会没人看护,其实他怕的是见到唐逸,那天他看着小莫的样子是那么仇恨,仿佛随时都会把他撕裂,他对小莫应该是再也无法释怀了吧。来的时候他还在想要是唐逸不让他们进去该怎么办,幸好没撞见他。   “今天就我婆婆在,她刚下去买饭了,我打电话让她多带一份上来,你吃了再走吧。”说着就去拿手机。   “不用了,剧组那边定好了饭的,我一会就得赶回去。”   “哦,好吧。”   “苏言,”苏又航郑重其事地开口,由衷说道:“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不要这样说,是我把小莫带出去的,我有责任护他周全。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的,也或许,是这个孩子跟我无缘吧。”   “那你会怪小莫吗?”   “怎么会,从小莫叫我姐姐的那刻起,我就愿意为他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是我的选择,怎么会去怪他?”   “所以,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他对吗?”   “当然。”苏言点头。   苏又航一听,立刻把头转向门口,大声说到:“小莫,姐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还不快进来。”   话还未落,一个小小的身影就破门而入,一边叫着‘姐姐’一边向苏言那儿跑去。   第六十九章 树叶之争   苏家两兄弟前脚刚走,周叶后脚就到了,同样拎着一篮子水果,特意选了苏言最喜欢的几个品种,每个都是她亲手挑的,绝对新鲜。   “你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一进门,她就对着苏言抱怨。   听到这久违的声音,苏言觉得很是窝心。其实出事之前她们还聊过,谈不上久违,只是经历了这场事故,她突然觉得过去与现在仿佛划开了一道巨大的沟壑。她将枕头摆得更舒服一点,靠在上面淡淡说:“我昨天刚醒嘛,再说,又不是什么好消息。”   闻言,周叶的脸色同样变得阴云密布,很多话想要对她说,但怕越说她会越伤心。她努了努唇角,只是轻轻道:“别太难过了,你还那么年轻……”   “打住,这句话我听了无数遍了,我知道的。”苏言不客气地打断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是谁告诉你我在医院的?”   “唐逸呗,他怕你无聊,让我过来陪你。他说他爸妈毕竟和你不在一个年龄层上,共同话题少,他还说他最近挺忙不能一直守着你,就把你全权交托给我了。我已经请好假了,直到你出院为止。”   “谢谢你,叶子。”   周叶白她一眼,故作不悦道:“我们之间还用说谢谢吗?”   这时安落正好买了饭进来,一入门就听见一声乖巧的叫唤,她循声望去,随即笑着说:“周叶来了呀,还没吃饭呢吧,我下去帮你买一份。”   “不用不用。”看她把盒饭搁在柜子上转身欲走,周叶忙出声叫住他:“我已经吃过了,刚在外面吃了才进来的。”   听了她的话,安落便关上门,折回身将饭菜端到了苏言跟前,两人一起吃饭。   整整翻完了一本杂志,周叶才看见她们俩终于将午饭完毕。倒也不是很慢,她看杂志从来只挑自己喜欢的,其余一翻而过,只是,两人在那边吃饭她一人在旁边看书,这氛围总觉得有些奇怪,早知道就晚些来了。   周叶帮忙把饭后的残局收拾了一下,然后对安落说:“伯母,以后就由我留下来照顾言言吧,我假都请好了,换洗衣服都带来了呢。”   安落迟疑了一下,便也赞同道:“也好,你们两姐妹话多,言言就不会觉得闷了。”   呆到下午三点的时候,安落把一些事项交待给周叶后就先回去了。周叶这才起身将她的行李袋放进柜子里,顺便将房里的设施都参观了一下。   其实苏言在这里也不会无聊吧,杂志堆了好多,她的床头还有一本厚厚的小说,对面墙壁上挂着正在轻声播着清宫戏的液晶电视。房间里的其他设施堪比宾馆,除了味道不怎么好闻以外,住在这里还是挺舒服的。   “我以为你会和树阳一起来看我的呢。”苏言有些纳闷,按理说凭她和秦树阳的交情,她出了事他自然要过来看看她,不能及时过来的话电话也总能先到。当然他可能还不知道,那么这就是叶子的问题了,而以叶子的性格她知道后该是会第一时间告诉树阳和他一起过来。所以,这其中必有问题,她大胆猜测着:“你们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周叶一听,垂头丧气地走回到她跟前,轻点了下头:“嗯。”   “严重么?”   “挺严重的。”吵架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通常他们吵过之后很快就会和好,只是这一次性质不一样了。周叶想起那天的情景,仍旧觉得很是委屈,她老实告诉苏言:“树阳怀疑我移情别恋了。”   “什么?!”苏言不敢置信地凝起双眉。   周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强牵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事说来话长,我慢慢跟你说……”   许多天之前,就是那日下大雨被凌风顺带回去以后,她就一直在等树阳的电话,她相信他会打过来的,毕竟是个纪念日呢,除非他忘了。然而电话一直没有响起,她不再等待,赌气一般关了手机上床睡觉。靠着枕头辗转反侧,思来想去,还是起身把手机开了。   却仍是没有动静,不止今晚,后来的几日他的电话都没有打进来过,要不是自己的手机时常接到客户的电话,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停机了。   整整五天,他们之间失去任何联系,他连QQ的头像都没有亮起,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她不知道秦树阳是什么滋味,总之她自己是想他到快要发疯。她觉得他是故意的,所以她也不去做那个先主动的人。   曾经看到过一句话,原话她不记得了,大体意思是这样的:爱情里,首先愿意妥协的那一方,一定比另一方爱得更深,更珍惜这份感情。   终于忍耐不住,她妥协了。她打过去,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那么冷漠,那么嘲讽,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句话竟是出自树阳之口!   他说:“我爸妈不在家,你过来一趟吧,我们聊聊。”   到他家的时候他正在冲凉,她拿出了他之前给的备用钥匙自己开门进去的。就像往常一样,她自顾自去了他的书房,一面随意翻阅着桌上的报纸一面等他出来。   感觉有些渴,她常用的那个杯子在电脑桌上,她便起身过去拿。余光里,看见桌边的废纸篓中丢着一些照片,她瞬间就愣在了当场。那许多照片中有一张正面朝上,被其他照片压着,只露出一个女人的侧脸,那侧脸——赫然是她!   她好奇地弯身挑出了那些照片,原来上面不止有她,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一张张一幕幕,全是与凌风在秦罗岛时她为他擦药膏的情景,拍照的人所抓的镜头都很有心,光从这些照片来看就是她这个当事人都觉得有些暧昧,更别说别人了。   她突然想起之前秦树阳的不对劲,莫非就是与这些照片有关?正想着,他的脚步声就传到了门口。   “你都看见了?”   她静静地立在那里,突然很想发笑。待他走到跟前以后,她问他:“你就是因为这些跟我别扭,这几天更是不想理我?”   “那你要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秦树阳冷冷回望她,这些照片是他刚丢掉的,他原本可以处理得更干净,只是潜意识里仍旧希望她会看到,所以即使发现有一张露了出来,他也置之不理,他仍旧是想听她解释解释,为什么擦药这么简单的事情,一个大男人自己不动手,需要她来代劳,还是在那么幽僻的场合。   “既然你对我是这个态度,那你显然不信任我,既然不信任我,你现在又来问我?!”   “是你有错在先你还有理发脾气了?”   “我有错吗?”她激烈辩驳:“你拿到这些照片,既然心存芥蒂,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问我。现在我不想解释什么,我只告诉你,我做任何事情都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呵~”秦树阳干笑一声,“所以,你也问心无愧地上了他的车是吗?”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应该是下大雨的那天。原来他有来过,只是他再次不愿信任她而已。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那么大的雨,作为同事,他顺路带一下我怎么了。”   “我不可理喻,那你大可以找可以理喻的人去!”   他的话语落在心上,仿佛一把利刃穿透而过,她清晰地感觉到心在滴血。什么都不想再说,她把手里的照片狠狠甩在地上,夺门而去。   第七十章 一些决心   “你们俩都太激动了,怎么都不好好说话呢?”苏言听完她的叙述后感叹到。   周叶的情绪仍然没有平静下来,她的音调再次提高:“我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就很气愤了,我以为这根本不足以动摇他对我的信任,而他宁愿选择憋在心里自己难受同样让我难受,也不来问我具体情况。我们四年的感情,他这样直接把我判刑你让我如何理智?”   “嗯,这事是他不对。”不是她帮着叶子,而是秦树阳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和女人一样别扭呢,有事儿还掖着自顾生闷气,实在有失风范。“对了,你有想过那照片会是谁拍的吗?”   “我一开始觉得是凌风,我还曾去找他质问,但我觉得不像是他干的。”周叶想起那天莽莽撞撞跑上去找他,问是不是他安排了人偷拍擦药膏的一幕然后寄给秦树阳。她犹记得当时他很震惊,震惊的是会有人偷拍,然后他很失望地反问了她一句,‘你觉得我会干这种龌龊的事情吗,我在你心里竟是这样卑鄙?’   他的神情一如她不被树阳所理解时的自嘲与冷笑,那个时候周叶便相信了他。而除此之外,她再想不出还有谁会想要挑拨她与树阳之间的感情。   苏言分析了一下,缓缓道:“既然那暗处的人只是寄照片没有其他动作,那他不是想追你就是想追树阳了。”   追树阳?是啊,她怎么没有想过。她一直都认为偷拍的人是个男的,其实也有可能是女的,是冲着树阳而去的啊。   一张脸庞瞬时浮上脑海,周叶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因此而联想到罗佳——那个和她最为要好的同事。当然也不是无故想起,只是第一次在公司门口见过树阳后,她就围着自己问了许多关于树阳的事情,还有她对自己和凌风的事很是上心,这种上心程度她以前觉得纯属八卦,现在想来她似乎挺希望他们俩真发生点什么似的。   这么想着,周叶立刻对苏言说:“我又想到了一个人,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她。”   “不管是不是,留意点就好。其实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让爱情顺其自然吧,能抢走的爱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爱人。”   两人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谈谈其他,顺便看看电视吃吃水果,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苏言想着该给苏聆月打个电话了,这事总是要让她知道的。   意料之中的,当苏聆月听说孩子流掉之后,言语之间尽显担忧外,更说要过来看她。她也挺想见妈妈的,尤其是孩子没了以后,对于母亲一词有着太大的眷念。   在医院的这些天,同事们都陆陆续续过来看望她,而苏言没想到的是连凌风都会过来,就在周叶到来后的第二天。   他一进门跟她打了个招呼后就东张西望的,随后问她:“周叶呢?”   苏言一愣,这家伙是来看她呢还是来看叶子的呀?“她刚下去买东西吃,你没碰到吗?”   “没有啊。”凌风耸了耸肩,不再深入这个话题,他正了正脸色,很是一本正经,“本来昨天就想过来的,在公司忙到了很晚就没来打扰你了。碰上这样的不幸,我也不会说些什么抚慰的话,不过我想该说的他们肯定都说过了,那我也就不罗嗦了。嗯……在这呆了好些天了吧,什么时候能出院?”   “明早。”这是昨天傍晚刚接到的通知,一会唐逸过来陪她,周叶就可以先回去了。   而唐逸的到来比苏言预期的还要早,他是和周叶一起进来的,两人手上各拎着一个购物袋,看到凌风的时候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周叶。   “凌总,你怎么会在这?”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凌风和唐逸的关系,只觉得他出现在这病房里很是奇怪。随后想到那层关系以后,她立刻出声,将凌风正欲出口的话语一下堵在了喉咙口。她一拍脑门说:“哦我明白了,你不用告诉我了。”   之后,周叶再没主动与他说过一句话,也尽量不去搭理他,除非躲避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那么避讳了,却还是演变到了这样的地步。从他来到中国以后,她就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关于树阳会有误会,她那么小心翼翼,尽最大所能地与他保持距离,却终究还是被误会了。   从树阳家里跑出来后,她想了许多,一会儿是秦树阳,一会儿是凌风,一会儿是她自己。四年以来头一次,她开始对这段爱情产生质疑,为什么它竟脆弱地抵挡不住一堆照片的侵袭,那照片甚至谈不上丝毫亲密。究竟是她确实出格,还是树阳不够信任?   逗留到了五点多,周叶才决定起身离去。本来唐逸说好了送她的,凌风见势顺口说到:“我和周叶一路的,我带她回去就好。”   唐逸一听,自然乐得把这差事交托给他,而周叶却也不好推脱,总不能把这个主动开口的顺路人拒绝掉,让别人专门送一程吧。所以她口头上应承着,下了楼以后就准备与凌风分道扬镳。   见她没跟着自己走向停车场,凌风回身一把拽过她:“这边。”   “我去门口打的。”   凌风一愣,皱眉:“你还怀疑那些照片是我叫人拍的?!”   “不是,与这无关,而是,”周叶顿了顿,决定把话都挑明了,“除去公事外,以后任何可能和你独处的机会,我都不要让它发生了。也许就是因为之前的态度不够强硬,让你觉得我是在给你机会,那么从此以后,我会回绝得干干脆脆。还有,我爱树阳,我是不会与他分开的,你不用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再见!”   提着两手的东西,周叶不再看身后的人一眼,直往门口而去。刚走出去,正巧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跟前,从车里下来一个男子,与她擦身而过。她猛地回头,这个男子她认得——苏言的弟弟陆遥。   对于苏言流产一事,大概最庆幸的要属自己了,陆遥是这样想的。没了那个孩子,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将会顺利很多。不是他无情,只是,只要苏言没事,那个与他无关的生命他何需去在乎。   向护士询问了她的病房后,陆遥就顺着护士手指的方向寻了过去。正看着两旁的房号时,前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是他听过这世上最悦耳动听的旋律。   视线转移过去,走廊的尽头,两个人的身影落入眼中,互相牵着手向他走来。他在等,等她发现他的存在。   然而,最先发现他的人却是唐逸,此时,他们已聊着天走了一半的路程。她随着他的目光望来,随即微微一怔,停了下来。   陆遥冷笑一记,抬脚往前走去,走到苏言跟前的时候,将手里的那束淡粉色康乃馨递给她,转头对唐逸说:“我能单独和她聊会吗?”   他是她的弟弟,唐逸想,即使他并不愿让他们单独相处,也没有立场否决。所以,他只能对苏言说:“我去下面等你。”他们本是要一起出去散散步溜溜弯的。   不想站在走廊里聊天,苏言领着陆遥回了病房,顺手把花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她最喜欢康乃馨,尤其是淡粉色的,他一直都记得。   “苏言,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联系我了。”陆遥微眯着双眼,眼神中满是哀怨。他来S市这么久,她从未给他打过电话,从不问问他过得好不好。眼前的她,褪去了那份天真烂漫,成熟了,也冷漠了,几乎颠覆了他记忆里的形象,可是,却比记忆中更加吸引他。   原来有种东西时间非但不能抹去,反而随之愈加浓烈,那种东西叫做——爱恋。   “怎么办,我好想你。”克制自己想要见她的冲动,那样的煎熬,终于在听说她出事之后忍不住过来看她。   苏言觉得很是无奈,这个初次打开了她心扉的男子,这个她曾经那么喜欢过的男子,不管经历过什么,她都希望他能幸福。此时此刻,她只是他的姐姐,她语重心长地说到:“陆遥,我和唐逸已经领证了,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合法夫妻……”陆遥呢喃着,这字眼为什么那么刺耳呢,刺耳到他真想上前堵住那吐出这四个字的诱人双唇,狠狠蹂躏。   可是,他得忍。   领了证又如何,红色的不照样可以变成绿色。十月三日……他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让它成真。   第七十一章 剧组出事   七月上旬的闷热天气里,苏聆月第二次来到S市。这次停留的时间仍旧不长,只短短一个星期,要回去的前一晚,苏言跑去她房间与她聊了会。   “妈,你就干脆长留在S市嘛,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看见你了。”   苏聆月笑笑:“我习惯了有清远气息的地方,说实话,在这里我老是睡不安稳。这个城市于我来说总是陌生的,我的根早已扎在了Z市。”   既然她这样说了,苏言也不再强留,反正现在交通方便,想见面不过一念之间的事。她望了望窗边,厚重窗帘的遮盖下什么也望不见,她便收回视线,迟疑了一会后慎重开口:“妈,有一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   “什么?”   “我出事之前,许天明来找过我。”   听到那个名字,苏聆月的身子明显一颤,“许天明?!他……他来做什么?是不是又来找你麻烦了?”   “他现在不过一只过街老鼠,才危害不到我呢。”苏言嗤之以鼻,随即略显担忧,“我是怕他会去烦你,所以如果他找上你的话,你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   话落,苏聆月垂头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嫁给许天明,是她这辈子干过最后悔莫及的事情,当时被他装出的忠厚蒙蔽,婚后变态的内心暴露,她被伤得体无完肤,更连累了言言。那段岁月里,她简直生不如死,要不是还有言言,她怎么可能支撑得下去。   再抬头时,她的眼里满是感伤,言语间尽显哀恸:“言言,是我对不起你。”   “妈,你怎么这样说呢?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妈妈,是拼尽全力护我周全的母亲。”苏言严肃驳回,要不是她的以死相逼,自己早就被许天明那混蛋糟践了。“我们不要再提那段阴暗的时光了好不好,它没资格缠着我们一辈子。”   “嗯……时间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两人互道‘晚安’,苏言便回房睡觉。熟睡间她做了个梦,梦见苏聆月坐的那班动车失事,吓得她冷汗直流,惊醒后意识到幸好只是个梦,心里却平静不下。   翌日醒来,她坚持要送苏聆月去车站,正好自己还在休假期,然后缠着她改签了下一班。苏聆月问为什么,她就把那个梦告诉给她听,宁可信其有吧,反正又不赶时间。   下午四点五十分,苏言在唐逸的办公室里收到苏聆月安全抵达Z市的短消息,她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这时,尖锐的铃声突兀响起,一下下落在她刚刚安定的心上,竟又不觉提了起来。苏言望了一眼那桌上的手机,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   “喂。”懒得看来电显示,唐逸腾出右手终止了那仿若催命般响个不停的铃音。   “唐总,不好了,剧组出事了。”   听筒里传出的是黄国华的声音,剧组进场后有什么问题都是与他沟通的。听他这样说,唐逸的视线一下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他凛着双目,沉声问到:“怎么回事?!”   “拍戏的时候楼梯垮了,一个女演员从上面掉下来摔死了,你赶紧过来吧。”   将电脑里的数据存档,等不及关电脑,唐逸抓起钥匙立刻起身。“言言,我去趟M镇,你先回家吧。”   苏言忙说:“我和你一起去。”虽然不知道电话里的内容,但他的脸色如此沉重,又是关于M镇的,她怎么还有心思回去,当下就跟着他起身。   两人急匆匆赶往M镇,苏言本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看他注意力全集中在方向盘上开得飞快,她也就不去打扰他了。他知道的大概也不详细,还是一会去现场了解吧。   汽车驶到工程地的门口,已有警车停在了那里,入口处用警戒线拦起,路过的行人纷纷探过头去,好奇地想要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逸下车,拉着苏言向看守在线内的警卫人员说明身份后,就被放了进去。   里面的景象已不复最后竣工那次见到时的模样,每栋古建上都由剧组挂上了牌匾,或某某布行,或某某酒楼,或某某当铺,等等。街上放置着许多个摊贩的推车,上面摆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是当下见不到的。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告示,用正楷毛笔写着,有棱有角。穿行在这里,还真有种置身古代的感觉。   路过一个庭院,余光透过月洞门,苏言无意中看到了一口棺材,上面还绑着一朵大白花,前面大大的‘奠’字对准了外头,看上去有些诡异。   这应该是剧组的道具吧,苏言正想着,前方就出现了一个声音:“唐总,你们可来了。”   黄国华正想出来看看唐逸有没有到,他已经被剧组的人烦得头都大了,这下总算用不着他出面敷衍了。他领着两人去往出事的地点,就在依着中央湖景的那栋双层建筑里。   演员都已经遣散了,留在这里的只有警方、剧组几位负责人,以及帝唐的一些管理人员。   走到门口就听见嘈杂的议论声,进入里面以后,苏言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吓得瞠目结舌,同时感到一阵反胃。   这一栋古建应该是被用作酒楼的,里面摆满了桌椅,有几桌还摆着酒菜。柜台上方挂着用木片制成的招牌菜单,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酒香。   而就在柜台左侧五步开外的地方,一个身着古装的女子呈大字型趴在地上,看得出已经死亡,她的身下是一摊尚未风干的血迹,头侧着,眼睛睁得老大,死不瞑目的样子。   粉黛略施之下,苏言认出了那张脸庞,赫然是姚晴——竟会是她!   她的周围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木板,本该在上方的楼梯已然空空如也。看来是楼梯突然断裂,她从上面摔了下来,可就算从最高点坠下也应该不至于丧命啊。   苏言的疑惑很快从旁人那得到了解答,原来姚晴摔下来的时候正好对准了储备在楼梯下的一对蜡扦,其中一只直接刺穿腹部至肝脏破裂,剧组的同事还没来得及对她进行任何急救,她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她的死亡令正在拍摄的剧组一下炸开了锅,有几个胆小的女演员忍不住尖叫起来。负责人好不容易安抚好她们,然后直接打给了110,让他们协助办理此事。警方也是刚到不久,忙着做笔录,顺便对现场拍照取证。   唐逸出现的那刻,剧组里一位负责人就立刻上前质问:“唐总,这件事你得给我们一个交待,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帝唐作为业界声名显赫的大公司,会做出这种豆腐渣工程。我们才进场几天呐,就出了这样的事。木板已经抽样拿去检测了,结果肯定是不合格的。”   “你放心,是帝唐的责任,我们就不会推脱。”唐逸揉了揉眉心,面上镇定着,内心却烦躁不已。帝唐接手这么多年工程以来,第一次闹出人命,如果是个普通人,他还能用钞票应付过去,但据说这女的是个一线演员,估计不用多久就会引起媒体的广泛关注了,这事儿可能会比较麻烦。   警方记录完以后,姚晴的尸体被转移到干净的地方,她腹上的蜡扦早已拔出,那一片殷红触目惊心。她的家属正从老家赶过来,估计明天下午就能到了。   唐逸从木板堆前起身,有些断裂,有些完好,他扔下手中断掉的半截,问黄国华:“这批货是谁签字买进的?”   黄国华面不改色,认真答道:“是张洪波张经理。”   第七十二章 帝唐受创   《帝唐滥用劣质木材,致使一线女星姚晴坠楼身亡》——只一个晚上,这条新闻就作为头版头条出现在娱乐报和财经报上。   会议室里,唐逸将报纸揉成团扔进了废纸篓,明明已经封锁了消息,为什么还有媒体捕捉到了这条信息?依这图文并茂的程度来看,定是有人故意泄露了消息。   娱乐报和财经报上的两张图片是一样的,都是姚晴倒在血泊里的近景。现场及时被封锁,能拍到这张照片的除了当时在场的人以外,不可能还有其他。   他知道纸终是包不住火,却没想到这火窜起得如此迅猛,在他还没想到应对之策时,就已经燃烧了过来,他甚至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唐逸逡巡过在场所有人的面庞,将刚刚送来的检测报告与一份合约扔到张洪波面前,厉声道:“自己看看检测报告,这样的材料你也敢签,你是为你自己省钱还是为帝唐省钱呐?”   张洪波战战兢兢地接过两份资料,楼梯摔死人之事他初听之时觉得很奇怪,他是有签过一份楼梯踏步的木材合约,但他去看过那批货,无论材质还是面料,绝对都是上乘之选,不可能出现断裂一说。   而依这份检测报告来看,将这样的木料用作踏步,绝对违反了建筑章程。他再打开合约,一下就懵了,不对,这不是他所签的那份,虽然日期好像差不多,但公司和型号都不是印象里的那个。M镇的项目他签的合约并不多,尤其是后来周俊涛来了之后,虽没有留底但都记在心里,他可以肯定,这一份绝非自己所签。   他把这些话解释给唐逸听。   “这不是你的字迹吗?后面不是有你的印章吗?”   “可我签的真不是这一份。”张洪波显得很是委屈,他辩驳着:“唐总,我在帝唐八年有余,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再说签这样一份合约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明知道剧组要进场拍摄,还用这些便宜的不合格货铺设楼梯,我不是自找麻烦吗。这批货能省下来多少钱,最多几万块吧,我犯得着为了这么些小钱令帝唐蒙耻,令自己身陷囹圄?”   这些唐逸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你,如果你不能提供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清白,连我都保不了你,你好好想想吧。就先这样,散会!”   姚晴的家属已经到了M镇,他得过去帮着处理后事,顺便商量赔偿等问题。   刚出门,唐逸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底下站着乌压压一群记者,公司的保安全部出动,尽力拦截着那些举着话筒情绪亢奋的男女们。   “唐总出来了。”一个眼尖的记着首先发现了唐逸,在他的呼喊下,记者群顿时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冲破保安的防线蜂拥而上,势不可挡。   唐逸措不及防,一下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唐总,姚晴的死亡被曝光,请问你准备怎么处理此事?”   “帝唐是不是经济危机了,连合格的木材都买不起?昧着良心以次充好,请问你们有没有想过会闹出人命?”   “这件事会不会对你和苏言小姐的婚事产生什么影响?”   “唐总……”   一时间,无数个话筒齐齐对向唐逸。   “不好意思,唐总现在有事,无法回答你们的问题。”秘书郑颖带着保安前来救驾,趁双方又纠缠在一起,赶紧跟着唐逸脱身离开。   高楼的落地窗前,林天成看着底下的热闹场面,嘴角不自觉扬起。他回身坐进沙发里,心情极好地对一旁的黄国华说:“照片是你发出去的吧。”   “不是我啊,当时那么多人盯着我,我哪敢拍,我以为是林总你另外安排的人呢。”   听闻,林天成有些出乎意料:“不是你,那还会是谁?”   “不管是谁,他都帮了我们一个大忙。”黄国华翘着二郎腿说到,本来他还怕唐逸会把这件事情压下,让那些媒体不得而知,现在有人爆料,自然是在无意中帮了他们。   M镇上,姚晴的父母见到女儿惨烈的尸体,伤心欲绝,姚母更是好几次哭晕了过去。他们中年得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似锦年华,事业又如日中天,却从此香消玉殒。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他们如何承受这一打击。   唐逸进屋,向两位老人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后,姚母立刻愤恨地扑上前去,一面捶打他的胸膛一面哭喊:“你这个不要脸的奸商,还我晴儿来……把晴儿还给我啊……”   “伯母,你先不要激动。”郑颖见状立刻上前拉开她,耐心劝说着:“你女儿的死我们也很难过,可是事情已经出了,我们承认是公司管理不善,唐总就是过来解决此事的。要多少赔偿,只要合理,公司都是可以承担的。”   “赔偿?”姚母冷笑一声,泪水仍旧从她哭肿的眼眶里不断滑落:“谁要你们的钱,我只要我的晴儿!”   “那我们走司法程序吧。”唐逸知道他们家不缺钱,多少赔偿都抵不过他们心痛的万分之一,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又不能让姚晴起死回生。看他们的情绪根本无法沟通,还不如直接交给法院处理。   次日,法院开庭受理此事,最后的判决结果是张洪波窝藏私心使用不合格材料致使他人死亡,念其无心,判三年有期徒刑;帝唐公司管理失当,未及时发现这一隐患,赔偿姚家近三百万元人民币——这是一个年轻演员余年里最基本的价值。   散庭后,法官追上了唐逸,一脸抱歉:“唐总,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这件事引起的关注太大,我实在无法……”   “我明白。”唐逸颔首打断他,随后与他告别,驱车返回公司。现在总算告一段落了,他得将这整件事情好好梳理一番。   帝唐的门口,聚集着成百上千的群众,臭鸡蛋、烂菜叶扔得满地都是,嘴里还不停地骂着帝唐和唐逸。这些人都是姚晴的粉丝,男男女女混成一团,气焰嚣张,满腔怒火为他们的偶像愤愤不平。   保安已经控制不住这样的局面,紧闭了大门防止他们进行更大的破坏。公司里的员工也被外面的声音吵得无法专心工作,有些干脆站到窗口看热闹去了。   唐逸的车一出现,众人忙将矛头指向那边,臭鸡蛋、烂菜叶纷纷砸向他的汽车,沆瀣一气地围堵在它的面前。挡风玻璃被扔得污秽不堪,司机犹豫着举步不前,视线被遮挡,生怕开过去会撞到什么人。   众人见车有停下来的趋势,洪水猛兽般冲了过去。   “大胆开过去!”唐逸在后座冷冷出声。   司机一听狠下心加大了油门,赌命一般往前开去。霎那间,人群一下四散开来,就像受到惊吓拼命逃窜的禽兽一样,场面混乱无比。   先是记者再是粉丝,这闹腾何时是个头啊。唐逸靠着座椅,烦躁地挤了挤额角。   当然,这件事产生的影响远远不止如此。   滥用主材之举让帝唐的信誉空前受损,许多准备与其签订合同的公司都转移了目标,即使在建的工程,也有一些甲方以毁誉之辞终止了与他们的协议,令其立刻撤走,包括那个被萧氏分去几杯羹的大型商业广场,已经全部转手给了萧氏。帝唐就像一只落入平阳被犬欺的老虎,眼睁睁看着自己受创,却没有半点反击之力。   帝唐的股市更是一落千丈。萧氏趁胜追击,大有赶超之势,许多本该是帝唐的工程统统转其名下,一时间成为S市最炙手可热的建筑承包公司。   这是帝唐的一个劫难,关系到它在业界的龙头老大之名,跨过去自然好,若跨不过去,就会被萧氏取而代之了。   依目前的形势看,那样的一天,似乎并不遥远了。   第七十三章 愈见复杂   姚晴的尸体已被送去火化,M镇工程的现场也已归于阒静。   剧本临时修改,剧组撤了出去赶往下一个片场,他们将不在这个地点取景,只留了道具组的几个人清理残局。   苏言赶到出事的那栋楼时,只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戴眼镜的小伙子在打扫。他没有发现苏言的到来,自顾将那对罪魁祸首——蜡扦收了起来,嘴里喃喃着:“奇怪,我明明记得不是放在这个位置的。”   “你说什么?”   眼镜小伙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望向门口,豁然道:“我认识你,姚晴姐出事那天你也来的。”那天那么多人从他眼皮底下掠过,至于为什么还会记得,大抵是因为她长得很好看吧。   “我是帝唐公司的,你刚才说什么,能不能详细点告诉我?”苏言快步走到他跟前,姚晴的死她总觉得有些蹊跷,所以想来这里寻找些蛛丝马迹。   “是这样的,”眼镜小伙一边回忆一边很认真地解释:“这栋楼内的道具都是我负责的,而这对蜡扦拿出来后发现暂时用不到,我就想反正要用的就不收起来了,我清楚记得我是把它放在了楼梯角,就是那个最靠近底部的位置,按理说与姚晴姐坠落的位置完全不合。但它怎么会跑那儿去呢,像是等着有人从到上面摔下来一样,哦!”他连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大,显然觉得自己这脱口而出的想法有些骇人。   听了他的话后,苏言若有所思,尚存希望地问着:“你有没有印象是谁动过了这对蜡扦?”   “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它被转移了地方。”剧组的人进进出出,大概也不会有人留意到吧。   “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你的同事们,兴许他们会知道些什么。”   “可以的。”眼镜小伙立即答道,他很乐意帮她的忙。   苏言给了他一个联系方式,随后又仔细看了看原本楼梯的位置,“那些木材呢,都处理到哪去了?”   “我知道,你跟我来。”   她被带到最西面的一个仓库里,那原来是他们的项目部,现在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推门进去,苏言便看到了摆放在最外面的那堆废材。她蹲下身去将这些木料一块块检查过去,起初是在第五块的时候发现了异常,全部看遍后,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   挑出其中的两块,苏言带着离开M镇直接送往检测中心。待报告出来的时候,她立刻去到公司找唐逸。   彼时唐逸正站在窗边回想着去探监时张洪波所说的话。   ——唐总,你要相信我,那份合约真不是我签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我的印章一直都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别人不可能拿到。   ——哦我想起来了,有一次和客户约了在酒店签约,那天喝了挺多酒,签完回公司的路上我接到个电话,一个很奇怪的电话。是个陌生人,说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他知道我所在的位置,说自己就在我附近让我去取,还说不过去的话肯定会后悔之类的。我就半信半疑让助理停了车自己一个人下去,可走到他说的地方时压根没见着人影,再打回去时已经不通了。我想来想去就只有那会可能出现问题,难不成是我助理?   外面传来敲门声,唐逸应了一声,看到进来的人时明显愣了一下,“言言,怎么是你?”   “怎么了?”苏言一边关门一边不解地反问:“你在等谁吗?”   唐逸正要回答,办公室的门再次被叩响,到嘴边的话立即变成:“应该是他了。”   这次进来的正是张洪波的助理田维,他看了一眼苏言,随后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出口的话语倒是波澜不惊:“唐总,您找我?”   “你跟在张经理身边有一年了吧,就工作方面,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田维没想到首先被问到的会是这个,他略微思考了下,实话实说:“专业素养高,办事效率快,责任心强,管理上也是好得没话说。”   听了他的回答后,唐逸很是满意地点了下头,“那你觉得他会去签那样一份合同吗?”   “这……”田维顿感不妙,他突然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似乎有一张网正在向自己收拢过来,只待将他一网成擒。“……应该不可能吧。”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假设这份合同真的是别人代签又想方设法盖到了他的印章,那么这印章是什么时候被盖去的呢?”唐逸顿了顿看看对方的脸色,随即接着道:“上午我去看他时问了他关于这事的几个问题,他说印章虽然带出去过好几次,但不可能会出事,因为一直都带在身边的。可能他自己喝多了也不记得什么细节,所以我才叫你过来,毕竟你一直跟在他身边。你想想看,他在外面签约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使得出现印章离开他身边的情况?”   原来只是这样,田维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被怀疑了才会叫来问话的呢。他故作思考了一下,随后坚定答道:“没有,张经理做事向来很细心,不会允许自己出什么纰漏的。”那天要不是客户灌了他那么些酒,他大概也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车上。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他足够信任自己。   “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可疑的事吗?”   听闻,他便又故作思索了一番,最后仍是摇着头答:“没有。”   “哦。”唐逸显得有些失望,要演戏,那么大家就一起演吧,“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田维前脚刚走,唐逸后脚就拨出了秘书的内线,待电话接通后,他很严肃地吩咐到:“郑颖,你找人帮我留意田维的动向,有什么发现立刻告诉我。”   “田维有问题吗?”看他忙完了,苏言才上前问他。   “那个笔迹我不知道是谁的,但印章估计是他搞的鬼。”唐逸解释给她听,随后看了看她进门后就放在茶几上的两块木板问:“你呢,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苏言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很是认真地说:“逸,楼梯断裂一事可能不仅仅是豆腐渣工程这么简单,我后来又去了趟现场,发现这批木材其实有两种规格,我拿去检测过了,你看,”她探身将面前的木板分别拿在两只手中,“这个是先前就检测出不合格的,如果都以这种木材来铺的话,单人行走不出三个月就会断裂……而这一种正好在合格边缘,如果都以这种来铺的话,多人踩踏五年以内是不会出现问题的。这两种表面看上去无论色泽还是材质几乎没什么两样,所以大家并没有发现,以为只用了第一种。其实不然,而且你知道这两种规格在这个楼梯上所用的比例吗?”   唐逸摇了摇头,只听她继续说到,“我统计过了,是一比二十。剧组的人说姚晴是从最上面那块平台上摔下来的,那里的几块一定就是那个一了。还有,道具组的一个小伙说那对蜡扦被人挪过了位置,才会对准了摔落的平台。所以我怀疑,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案。”   谋杀?听到这个词时唐逸眯起了双眼,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但这事的出发点本身却并不高明,似乎又破绽百出,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突然想起父亲唐继尧把帝唐交给他时所说的话,当时他说:儿子,你要记得,在生意场上混,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唐逸靠进沙发里,索性闭上了眼睛。他在想,究竟是张洪波在说谎还是田维在说谎?又或者,两人的话皆不可信。   第七十四章 有些眉目   帝唐的门口还是会有姚晴的粉丝前来闹事,只不过情绪已经一天比一天消沉,人数也越来越少。许多工程被迫停止,公司的员工一下清闲了许多,而股市依旧一蹶不振。   找到当时的那批木工时,竟谁也不记得是哪几个人负责的出事那栋楼的楼梯铺设。唐逸不知道他们是真忘记了还是故意隐瞒,但他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后觉得应该是前者。   苏言那边也没有接到眼镜小伙的来电,看来是没有问出什么来了,线索似乎就这么断了。   被召去问话后的第三天,田维就被黄国华约去了某个酒吧。两人坐在散台前,点了一瓶JACKDANIELS。   “你没露出什么马脚吧?”听对方说被唐逸找去谈话以后,黄国华如是紧张问到。   “没,唐总压根不知道那事,他只是找我问问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细节,我当然说没有。”   “不知道?怎么可能?张洪波没跟他讲吗?”   田维将杯底的酒一饮而尽,一边拿起酒瓶倒满一边说到:“没有,他记不起来了,唐总是这么跟我说的。”   话落,黄国华顿觉不妙,他厉声而出:“你个蠢货,张洪波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他会不记得那天的事吗,你以为他喝了点酒就真失忆了,唐总那是在试探你呢。”   “什么?那……那怎么办?”他一下慌了神。   “以后你不要单独跟我见面了,更不要跟林总见面,你我说不定都已经暴露了。”   两人出了酒吧各自离去,待他们消失在夜色中之后,隐在暗处的汽车也便开始驱离。   黄国华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林天成,这件事还是告知他一声比较好。他们已经孤注一掷,任何可能出现的危机都不可以让它发生。林总说了,只要再一个月,过了一个月,唐逸就是查清楚了真相都无力回天,所以这一个月无论如何都必须安稳度过。   他跟着林总,相信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可是听了林总的主意放下电话的时候,他仍是有些迟疑,但迟疑归迟疑,他早就没有了退路,就算前面万劫不复,他都必须勇敢闯下去。   林天成在电话里告诉他的是:让许天明永远消失。   这一个晚上,想到许天明的不仅仅只有他们。远在Z市的苏聆月,平时不怎么看新闻和报纸,所以帝唐的丑闻虽然轰动了全国她都不为所知。   这样的消息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那会她正好牌局散场。自从陆清远走后,两个孩子又不在身边,她也就靠打麻将消遣消遣时光了。   有一个牌友跟她顺路,就带她一程。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听你说过你的女儿在帝唐工作,好像还和帝唐的老总相爱了是吧?”牌友突然想到这事,就顺口提起,她话锋一转:“这一回帝唐可真是摔得惨了。”   “什么摔得惨了?”   “楼梯坠死人一事啊,你不知道吗?”   “什么?怎么会?”苏聆月一脸震惊。   牌友看了看车后座,见那份报纸还在,就对边上的人说:“喏,后面的报纸你自己拿来看,整个版面都在讲这事呢。”   苏聆月折身取过报纸,摊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帝唐’两个大字,其后是一张一个女子惨死的照片。她从标题看起,一字一字地读下去。   “那个张什么波的口口声声说合同不是他签的,却拿不出有力的证据。也对,就算真有人可以将他的签名以假乱真,这印章也不是这么轻易能拿到的吧,而且谁都知道帝唐人员的印章没人敢私刻造不了假。依我看,他肯定是不敢承认才这么说的。”   “这份报纸能让我拿回去看看么?”苏聆月眼看着就要到家门口了,刚才光顾着听她说也没看进去多少,于是开口征求她的同意。   牌友无所谓道:“当然可以,那是几天前的报纸了,本来就要拿去扔了的。”   回到家后时间已经不早,苏聆月第一时间就亮起了灯,不急着洗澡睡觉,而是拿出老花镜仔细看报纸去了。   将里面描述的事情好好梳理了一番之后,她看了看时间,正好十点一刻,这个时候言言应该还没睡下,她赶紧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起的时候苏言正在吹头发,电吹风的声响盖过耳边所有的声音,是以她没有听见铃声。等她吹完头发拿起桌上的手机准备回卧室时才发现了那条未接来电。   她一看是苏聆月五分钟之前打进来的,于是立刻回拨了过去,电话几乎第一时间就被接通,对方的声音有些迫切地传了过来。苏言听着有些纳闷,“妈,你还没睡么?”   “没呢。”苏聆月含混地回答了一声,直奔主题:“言言,我刚才看了报纸,你们公司是不是闹出了人命啊?”   “嗯,是个一线女星,影响还挺坏的。”   苏言没想到她是为了这事才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并且以为她只是纯粹询问一下这件事的缘由,不成想在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就听到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她不敢置信地重复着还没来得及消化的话:“你说,许天明会模仿别人的字迹,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是啊,你别看他恶行累累一无是处,其实他年轻的时候能写得一手漂亮的字,无论用什么笔、写出的是什么字体。”   “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呢?”现在一回想,她所见过的寥寥几次的他的文字,确实很有大家风范,草而不乱,狂而不羁。   “他练过很多名人的字帖,早年还有卖字画的专门找他临摹,靠赝品字画得到的分成收入虽然并不可观但却是所有的经济来源。他为此潜心研究了各类名人的字迹,甚至开始模仿身边每一个人的,只要是看见的字,他都要坐下来练上几笔,直至分辨不出哪个是真迹,到最后只需一眼就可落笔。那是我嫁给他之前的事了,后来他迷上了赌博,烂赌成性,积蓄挥霍一空负债不堪。一天的收入远远不及一场输赢,他索性扔下了笔,整天混迹于赌场。”   苏言还在咀嚼着她说的话,就听苏聆月接着说到:“你之前不是跟我讲他来找过你吗,他消失了那么多年突然出现,接着就发生了疑似代笔这样的事情,我觉得这不是偶然。”   “这样的话……那我明天就去找他问问。”   “你要小心点,别一个人去,叫上唐逸一起。”   “好。”苏言应承着,抬眼望了望时钟,催促道:“妈,挺晚了,你快去睡吧。”   两人各自说了几句关怀的话便挂断了电话,苏言回到卧室的时候唐逸正洗完澡出来,光着上身,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养眼极了。   空调的温度打得很低,唐逸从淋浴房出来的时候浑身一凉,很是舒爽,然而接触到苏言的目光时,一下又燥热了起来。他挑眉,眼神间氤氲了暧昧的雾气,他说:“言言,你是想我抱你么?”   苏言笑意不减继续盯着他瞧,待他走到面前后,殷勤地从他手上接过干净的毛巾,踮起脚尖往他头上胡乱擦拭了一番,同时开口:“我有事和你说。”   “你是已经做了或者即将要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每次她笑得如此谄媚的时候,通常接下来的话都不是什么好话。   “没有没有。”就是没告知他一些事而已,谈不上对不起。擦得差不多了,苏言将毛巾放了起来,随后蹦上床,双膝着席,坐在自己的小腿上,面朝着他:“你目前是相信张洪波,认为由别人代笔的对不对?”   唐逸点了点头,从郑颖汇报的情况来看,的确田维更为可疑。印象里,他跟黄国华似乎很不对盘,却勾肩搭背相约在酒吧见面,不太正常。   “我可能知道代笔的人是谁。”在对方发出一个上扬了尾音的‘哦?’后,苏言垂眸,那个名字从嘴里吐出,不带一丝感情,“……许天明。”   听闻,唐逸眉头微微蹙起,犹疑道:“许天明?这名字有点耳熟。”   “嗯……我应该跟你提过,他是我妈以前的丈夫。”   第七十五章 陷入危境   靠在床头,苏言将苏聆月在电话里说的都告诉给了唐逸听,隔了一会儿后继续说到:“其实我没有告诉你,许天明之前来找过我。”   “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唐逸一听立刻板起了脸,他已经想起来那人是谁,苏言早前叙述那段往事的时候确实提起过,虽然言语不多,细节也没有详述,但她的恨意是那么明显,明显到他都跟着咬牙切齿。   那样一个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如今再出现不知藏了怎样的祸心。她没有跟他说起过这事,那么必定不是什么好事了,而他决不允许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别生气嘛,”苏言伸出双手揉了揉他绷着的脸颊,随后往他怀里蹭了蹭:“我以为我可以再也不用跟他有纠葛,所以就没说,免得影响大家的心情。”   此刻她就像一只慵懒的小猫,肉乎乎的爪子直挠得他心痒痒。唐逸侧了侧身,将她的手捉在自己掌心,神情早已柔和了下来,“那他找你究竟什么事?”   “问我要钱,还拿我妈来威胁我。他怎样针对我都没关系,但不能伤害到我妈一分一毫。那混蛋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我不可能拿我妈当赌注,只好答应。”   她小时候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是一段她不愿提及的痛苦经历,那么他便不去追根究底,惹她再度伤心。“以后他再来找你要告诉我知道吗,我不想你一个人独自面对。”   “嗯。”苏言扬起唇角乖巧点头,“那明天你陪我一起去找他吧。”   唐逸自是欣然答应,他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给苏言的童年留下了阴影。后来的血缘纠葛他并不知晓,自然认为许天明就是她的亲生父亲,所以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岳父,他还是保留着一丝怜意,至少,苏言的降临有他的功劳。   然而第二天见到本人的时候,唐逸不禁怀疑:面前这人怎么可能会是苏言的亲生父亲?都说女儿像爸,两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也就算了,这人体态臃肿、面相刻薄、举止轻浮,实在不该有苏言这样的女儿,或者说——不配。   将他们迎进屋里,许天明有些夸张地说到:“言言,我怎么都没想到你会主动来见我,真是受宠若惊啊。”一大早就接到她的电话,那时他还没起床,迷迷糊糊听着像她的声音,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特地揉了揉眼睛重新看了下屏幕。   苏言环顾了一下他的住所,依旧是脏乱不堪的风格。她不打算绕弯子,直接问他:“听说你很会模仿别人的字迹,是这样吗?”   “听说?听谁说?”许天明不答反问,眼梢挑起,一副悠然姿态。   “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   “不是!”   他说得那样干脆,与她的最后两字几乎同时发出,苏言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知道张洪波吗?”   “当然知道。”许天明顿了顿,却见对方并没有因他的这句话而面露喜色,看来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定是在她意料之内了,他觉得很是无趣,淡淡道:“你们帝唐如今闹得最沸沸扬扬的人物,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听闻,苏言这才轻蔑地扯了扯嘴角,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好,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张洪波的签名究竟是不是你搞的鬼?”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帝唐的事哪轮得到我掺和啊。”   从许天明的出租屋里出来后,苏言顿觉轻松不少。每次面对他都觉得很不自在,纵然是在不再惧怕他的如今,仿佛有种窒息的感觉,这大概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了。   车上,唐逸看她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不禁叹了口气,“什么都没问出来啊。”   “嗯。”苏言应了一声,随后把视线从窗外收回,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一边说着:“我本来就不指望能够问出什么来。”   “那不是白跑一趟么?说不定还打草惊蛇了。”   “我是故意的。你看着吧,一天之内他必有行动,如果没有的话,说明这事确实与他无关了。所以,我们只要找个人盯紧他就好了。”   事实上,苏言料想的一点都没错。两人刚走不久,许天明就打电话给了林天成,他为的不是通风报信,而是趁机勒索。   电话一接通,许天明先是废话了几句,然后才步入正题,他显得有些焦虑地说到:“林总啊,刚才我那闺女找到了我,带着你们帝唐的老总,问我张洪波的签名是不是我干的……你放心,我当然说没有,我怎么会把您抖出去呢……只是,我最近手头比较紧,我一缺钱吧就口无遮拦了,保不准哪天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换点钱用用……我威胁你?不不不,这怎么是威胁呢?我只是将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告知你一下……林总你真爽快,好,今晚十点月光码头不见不散。”   满意地挂了电话,许天明将手机扔在床上,他得想想该要多少的封口费。还有——‘月光码头’在哪?是一个码头?怎么会约在码头见面?不管了,出门再问问路吧。   好不容易挨到了十点,出门一打听,才知原来‘月光码头’是个酒吧。   天已经挺黑了,许天明刚走到门口,一辆的士就停在了他的面前,车窗降下,一个光头的中年男子探过脸来,问:“先生,打车不?”   许天明二话不说就拉开了车门,报上地址:“去月光码头。”   车子驶进灯火通明的夜色中,许天明靠在椅背,司机的脸在后视镜中若隐若现。有一瞬间,他愕然地似乎看见了杀气,转念一想自己太神经质了。过惯了被追打的日子,现在看谁都不善。   然而,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这预感并不是凭空而出,而是——他之前听人讲‘月光码头’靠近市中心,而这车子却驶得愈见偏僻,似乎是往郊区而去。   渐渐地远离喧嚣,路灯也逐渐稀少,到最后索性隐于黑暗之中,唯有头顶一轮昏黄的残月。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树丛,在月光下透出森寒的气息。   “喂,你开错方向了吧。”许天明斥声。   光头男子从后视镜中望了他一眼,冷冷道:“没错!”   “停车!你给我停车!”   话还未落,刹车猛地被踩下,车子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响。许天明上车时懒得系安全带,此刻一下就撞上前去,胸口硌得生疼,头也撞上了挡风玻璃。他一摸额头,还好没流血,就是疼得厉害,他不禁开口咒骂:“你他妈找死呢!”   光头男冷笑一声,表情却是阴鸷无比。这一次,他将目光对准了身旁的人,双目凛起,声音从胸腔内发出:“要死的人……是你。”   随着他的后面两个字,许天明看见前方的阴影里出现了四个精壮的男子,他们正一步步朝这边靠近,面容冷峻,仿佛从地狱而来的修罗一般。   完了,上当了!   许天明只来得及在心里哀嚎一声,车门被打开,光头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下了车转到他这边,伸出手一下将他拽了下去。   第七十六章 祸遗千年   “大哥,人我给你带来了。”   待那四个人走至跟前后,光头男对着为首带墨镜的男子说到。那男子长相怪异,行为也怪异,这么黑的夜晚,竟然还戴着副墨镜,不知道他遮的是什么。   许天明顿时被围拢在中间,他虽算不上精明,却也不傻。他想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林天成那是打算将他撕票了啊。什么谈价钱,原来是安排了这么一出。   他四下望了望,这是一个偏僻得人迹罕至的地方,唯一能听见的杂声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鸟的叫唤,间歇发出,在这样危险紧绷的氛围下,显得凄厉哀怨。   除去那光头男子与墨镜男子,其他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根铁棍。许天明面上镇定,心里却是惊恐无比,这一回肯定在劫难逃了。历经逃债生涯那么多年,最后竟是栽在了林天成手上,他后悔莫及,同时万分不甘。   不,他不能死,不能就这么死去!   许天明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挪动膝盖到了墨镜男子跟前,拽着他的裤管仰视着他,乞求道:“大哥,是林总叫你们来的对不对,你帮我告诉他,钱我不要了,代笔的事我保证不会透露出去,一个字都不会说。我会立刻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任何人都找不到我。求求你们别杀我,求求你了,我不想死。”   “拿开你的脏手。”墨镜男子一脚踢开他,将他踹倒在地,随后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脸厌恶:“我们也不想杀你,但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有死人才让人绝对放心呐。至于消失,我们会助你一程的。”   “不要,我真的不会说出去,别杀我。”许天明从地上爬起,依旧跪伏在地,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很是激动地说到:“我女儿是苏言,苏言你知道吗?你如果把我杀了,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苏言?老子连唐逸都不放在眼里。”有没有搞错,拿个女人来吓唬他!墨镜男又是一脚,踹在他微颤的肩上,“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敢威胁林总,不给你点教训实在说不过去!弟兄们,给我上,给我往死里打!”   另外三人立刻围拢过来,手上的铁棍毫不留情地招呼在许天明的背上,一下一下,用尽了力气,几乎将骨头打断。   许天明抱着头,蜷缩在铁棍之下,背上火辣辣的,仿佛皮开肉绽了一般。这帮家伙压根不考虑到会不会将他打死,所以比以往的每一次挨揍都生猛许多。他痛得咬牙切齿,哀求声夹杂在抽疼声中,对方没有丝毫动容,而他的声音却愈见减小,意识在涣散,力量在流失,他似乎已经看见了死亡的来临。   哀嚎声彻底消失,棍棒袭击的声音尤为突出,在风里呼啸而过,落成一个清脆的‘嗙’,有节奏地响彻在这个诡异的夜里。   “行了,别打了,该送他上路了。”看地上的人已经奄奄一息,墨镜男亮出了准备已久的匕首,直向许天明的胸口而去。   “不!不要!”   随着这一声暗哑的惊呼,四周骤然亮起光线,亮得刺眼。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逼近,身穿警服的人员出现在光芒里。   “警察,都给我住手!”   墨镜男起初因这突来的变化而顿下了手中的动作,一看是警察,一圈数十个枪口纷纷对准了这边,他不由得慌了神。   许天明见有救星,忍着身上的剧痛不顾一切地朝那儿喊:“警察同志,快救我……啊!”   挥舞的手停在半空,他的目光下移,锋利的匕首已插入腹部,一瞬间又被抽出。那只手正要再补一刀的时候,一颗子弹流速飞来穿透那掌心,带着血呈抛物线坠落,同时匕首滑落,掉在草地,静寂无声。   警察立刻就将他们包围了,许天明捂着伤口,已有温热的血液流淌而出。他是要死了么?无力再想什么,下一刻,他便陷入了昏迷。   “赶紧送去急救。”   墨镜男一伙被铐上了手铐押进警车,许天明被抬进了另一辆。车门还没关上之前,墨镜男子望见载着许天明的那辆车迅速开走,真心希望他再也醒不过来,否则麻烦就大了,只是这些警察怎么会来的这么及时?   这时候,停在暗处的一辆黑色宝马上下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走到一起向着光源的聚集地而去。   为首的卢警官立刻迎了上去,会合后对着右边的男子说到:“唐总,不好意思,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来人正是唐逸和苏言,本来唐逸只派了小孟盯着许天明,那人现在留在车里。接到小孟的电话听说有情况的时候,两人正吃完夜宵准备回去,车子刚好要经过,他就带着苏言一起跟去了。   坐在车里时,苏言并不知道前面的目标出租车是往哪里去的,直到它驶出了市区,她才觉得可能不妙了,于是立刻拨打了110。   小孟的跟踪能力真不是盖的,一路紧跟都没被发现。只是后来到了空旷的郊外,亮着的车灯很容易就会被发现,为了不引起注意,他只能放慢速度不让车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警车没来之前,他们还不能暴露,是以赶到的时候惨剧已经发生。   看着这一片残局,唐逸只是叹了口气:“希望他还能醒过来。”哪怕醒来之后只来得及说出一些真相。   许天明被送进市里最好的医院,医生们早已接到警方的电话等在了门口,第一时间将他抬上移动推床,急忙送往手术室进行抢救。   唐逸和苏言也跟了过来,此刻和卢警官一起等在手术室外。   “言言,你先回去睡觉吧,有消息我立刻打电话给你。”看她打了个哈欠,唐逸心疼道。   苏言刚想说话,又是一个哈欠打出,她吸了吸鼻子,抹掉眼角分泌出的几滴泪液,强打精神说:“不要,我陪着你。”   “那你靠在我肩上睡会。”   “好。”苏言挨近他,将脑袋枕上他的肩,闭起眼睛,感觉着他的手顺势落在她腰上的轻柔。她想,她喜欢极了这个胸膛这副肩膀,那是满满当当的归属感。   忙了一天早就累了,苏言很容易就睡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再有意识的时候,是被一阵声响吵醒的,而倚靠着的身体也感觉到有明显震动。她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就看见手术室的门打开,几个白褂子医生鱼贯而出。   条件反射一般,苏言立刻站起了身子,疾步向医生那里走去。身后,唐逸和卢警官也跟了上来。   “匕首没有刺中要害部位,手术很成功。只是,病人之前被铁棍严重殴打,身上多处受伤,肋骨、脊柱等有所断裂,加上严重失血,一时半会可能醒不过来。”   “反正死不了对吗?”苏言问,得到一个医生的点头肯定后,她又问到:“那大概多久会醒来?”   刚点头的医生迟疑了会,“少说也得三四天。”   “好,那他醒来的时候麻烦打个电话通知我们一声。”   “可以的。”   留下了电话号码后,三人这才安心离去。   此时天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朝阳东升,金光普照。迎着这样美妙的光线,苏言觉得希望就在前方。回想昨晚的经历却像梦一场,心底忍不住感慨着:许天明挨这么重的伤真是活该,然而被铁棍袭击被刀子捅都没死,果真是祸害遗千年呐。   警署里,墨镜男一伙被带回去后就被分开审问了,当然,审讯的重点在墨镜男身上。   紧闭的审讯室里,墨镜男的墨镜已被摘除,双手被铐着,眼神呆滞望在桌面。两名警官坐在他的对面,一个负责问话,一个负责记录。   “姓名?”   “季忠贤。”   “性别。”   “你看不出来吗?”   问话的警官被呛了一下,为了驳回面子,他正色道:“少贫嘴,给我老实回答!性别?”   “男。”   ……   在确定了他的基本信息后,问话才进入正题:“被害人跟你们有什么恩怨?”   一涉及到案件,季忠贤就沉默不语了,他自知说得越多就错得越多,并且这个问题其他伙伴定然也会被问到,若答得不一样岂不是自找麻烦。但是相信他们也会缄口不言的,毕竟这么多年的默契了。   “你是想杀人灭口吧?”   依旧沉默,包括后来又被问到的几个问题,他都自顾把玩着手上的戒指,不予理会。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以为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吗?你持刀杀人,这一条罪状是怎么都逃不掉的,你该祈祷的是被害人平安无事,否则你就准备将这牢底坐穿吧。”   是啊,坐牢是免不了的了,但这并不可怕,他担心的是许天明若死不了,万一真把事情抖露出来,那才是真的大祸临头了呢。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名堂,两名警官收拾收拾便起身离开了审讯室,忙活了一宿也该去睡了,希望其他同伴问出了点什么来。然而大家一碰面讨论后,才知除了各自的姓名外,其他有用的信息再也没有搜罗到。   所幸幸运之神仍是站在他们这边的,第二天一早,卢警官的好消息就从电话里传了过来。而相较于他们的欣喜,当听说许天明已经无事的消息后,季忠贤一伙就再也淡定不了了。   第七十七章 进展不顺   许天明所在的医院,在他住院后的第三天,就又迎来了一位头破血流的伤者。医生立即对他的头部进行处理,并将他的病历记录在案。   这是林天成所想的第二个计划,在发现第一个计划行不通的时候。   原先,他本是派了个染了一头金毛的小伙乔装成清洁工混进医院去,趁许天明还没醒来之时灭他的口,事情可以说十分顺利。   那是听说许天明死不了的下午,金发小伙一到医院就上卫生间换好了之前带着的一套清洁衣物,将头上的遮阳帽换成蓝色的清洁帽,戴好口罩,然后偷溜进工作间拿上簸箕扫帚,堂而皇之地在住院部一间间打扫过去。   只露出口鼻在外面的他混过了所有人的视线,并且很快就找到许天明的病房。他蹑手蹑脚地靠近,从门上的透明玻璃条看进去,清楚地望见那人吸着氧气打着点滴的样子,一个人在里面,显得凄凉而孤独。   真是动手的绝佳时机。   这样一想,金发小伙就准备推门进去,握着门把的手却又马上缩了回来。不对,这氛围不对劲。许天明作为一个好不容易救活过来的重要证人,警方怎么可能不对其严加防护,没有值班的护士,没有看守的护工,这么容易就能进去,里面该不是准备了一出瓮中捉鳖的戏码吧。   正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掏出一看是林总打过来的,于是拖着清洁工具跑到角落接了起来。   林天成显然也考虑到了‘瓮中之鳖’这一点,于是第一计划取消,幸好反应及时,要不然落入警方的圈套,就又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已经五个人进去了,他们不能再损耗人员。偷偷摸摸不成,那么便光明正大地进去,是以有了第二个计划。   而此刻头部经过全面检查后躺在病房里的,赫然是之前那个金发小伙。他让自己出了个不太大的车祸,从而理所当然地在住院部住下。   “你的伤势不严重,没有脑震荡也不会留下后遗症的,只是轻微撞击流了点血。”想起他之前‘会不会脑震荡,会不会失忆啊’的慌乱叫嚷,护士长很是耐心地叙说给他听。   “那就好。”金发小伙深吐一口气说:“对了,我刚才听那些护士在谈论医院里有个叫许天明的病人,是有这号人物吧?”   他看向护士长,那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一进来就对他说:“你很像我的弟弟……只是他已经死了。”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对自己很是照顾,他也就趁机跟她套了许多近乎。   护士长略微皱着眉说:“是有这么个人。”   “我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也叫许天明,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许天明。听护士说他伤得挺严重的,我想去看看他,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上头有规定,在他醒来之前,不让任何人接近他的。”   金发小伙装不解:“怎么了?他有什么特殊身份?”   “我也不大清楚,好像牵扯到一个命案,连警方都安插了人员在这里。”   果然,还好那天没莽撞冲进去,否则自己这会该在班房里蹲着了。假意询问了那个许天明的形态特征,然后确定就是他的‘朋友’,以便进行下面的对话。“我真的挺担心我那朋友,等他醒来的时候你带我去看看他吧。”   护士长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听他讲了许多他们的‘兄弟情谊’后,她不禁动容。也罢,上面只说没醒时不准靠近,等他醒来后医生都在的时候带他去,总不可能出岔子了吧。   “但是你得答应我,只能在外头看看,不能上前去。”   “好。”金发小伙欣然答应,面上带笑,内心却阴暗地盘算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许天明终是在众人的等待下醒了过来,负责的医生一阵手忙脚乱,立刻打电话通知了该通知的人。   护士长依言带着金发小伙去了许天明的病房,但后者显然没有遵守约定,一踏入门内,他就穿过医生跑到了许天明的跟前,紧靠在他的病床。   “天明,你还好吧?”   许天明刚转醒不久,看到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先是一惊,听到他的话后更是莫名无比。正当他想要开口询问时,压在被褥下的手上被塞进了一样东西,感觉像是纸条。   金发男子很快就被杵在一旁的医生拉离了开来,“病人刚醒需要休息,家属还不得探视——谁带他进来的?”   护士长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   “对不起,我们好久不见,看他伤成这样,我太激动了。”金发小伙一脸的抱歉,随后很自觉地跟着护士长离开了病房。   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许天明,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唐逸和苏言赶到病房的时候,已有警官在对许天明做笔录,但是看那警官脸色阴沉的样子,情况似乎不大乐观。   “你说,就因为你欠了他们一屁股高利贷,所以他们要追杀你?”   “是啊。”许天明不以为意地答着,他的精神已经恢复了许多,刚才趁着他们都出去的间隙,他把手拿出,果然是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两行歪扭的小字:管好你的嘴巴,如果你还想要你这条才捡回来的小命的话。   他再三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隐瞒真相,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他实在不想丢失性命。哪怕之前害他差点丧命的人是林天成,此刻,他也得站在他的立场。   “你胡说。”苏言惊异于她所听到的话,面前的场景,不应该是许天明悔不当初掏心置腹地说出一切吗,怎么会是如此一副个人恩怨的追杀。难道是她猜错了?不会,她之前的判断不可能出错的,他暂时应该不缺钱,他的被害一定与代笔事件有关。   卢警官跟唐逸交情颇深,整个事情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包括苏言的猜想。此时见她如此激动,甚至妨碍了一边做笔录的警官,他只好上前提醒:“苏小姐,请相信我们警方,我们一定会还事实一个真相的。”   “不好意思。”   苏言退回到唐逸身边,很不满意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许天明一口咬定他只是被追债而已,没有其他任何恩怨。原以为事情会出现重大转机,没想到还是止步不前。   “既然是追债为什么要杀你,杀了你那些债不就追不回来了吗?据我了解,那些放债的从来都怕欠债的还不出钱自杀,更别说会去杀掉对方了。”   “他没有要杀我啊,谁说他要杀我了?”许天明满脸不可思议地反问,随后继续:“他一开始只是拿匕首吓唬我的,谁知道你们突然出现,大概刺激到他了吧,不当心就捅了我,我想他是无意的。”   “无意,你当我们是瞎子吗?我们出现的时候那刀口明明是向你刺去的,我们不出手,你这肚子上就不止一个窟窿了。”   “天黑,肯定是你们看错了,他没有要杀我。”   “那是他们约你出去的吗?”   “咳咳……头好痛,我累了,要休息了……”   立刻有医生上前,很负责地对审问的警官说:“病人刚醒,不能接受长时间问话,等他稳定些你们再来吧。”   一群人只得退出病房。   走在走廊里,苏言总觉得很不甘心,这感觉就像煮熟的鸭子飞了一样,赶来的路上她是那么兴奋,总以为一切就要水落石出了。她低头沉思着,究竟是许天明自己不敢抖露还是又被威胁了?后者应该不大可能,毕竟警方跟医院都交代好了,但她还是拉住旁边一个高个子的医生询问了一下:“有没有其他人进过许天明的病房。”   “没有。”   话落,边上的一个医生立刻开腔:“怎么没有,刚刚那黄毛不是吗?”   “哦对。”   “什么黄毛?”苏言好像又看到了希望。   “就是一个染了满头金黄色头发的小伙子,长得还挺俊的。他也是我们的病人,跟许天明应该认识,刚还跑进病房跟他说了几句话。”   金黄色头发……苏言皱眉,刚刚进门的时候她有见过这样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像是正要出院的样子。因为那头黄发太过惹人注意,所以她多看了一眼,不会就是这医生口中的人吧?   “能带我去看看他吗?”   “行,你跟我来。”   苏言拉着唐逸跟在那个高个子医生后面,乘坐电梯到了五楼的脑外科,转过几个弯后就见他推开了一个病房的门。   里面一共三个床位,两个都是空的,只有靠近门边的这个病床上有人,且是一位白发老太,显然要找的人不在这边。   高个子医生问正在收拾第二张床铺的护工,“这个床位的小伙子呢?”   “已经办理出院手续离开了。”   听闻,苏言很是气馁,她瘪着嘴叹了口气,怏怏问到:“那个小伙子是不是高高瘦瘦的,额角还贴着纱布?”在得到对方的确定后,她想一定就是他搞的鬼了。   警方立即对金发小伙的身份进行了确认,企图找出他来,却发现他入院登记时用的身份证上的信息全是虚假。   面对如此不顺的进展,苏言决定还是得从许天明那里入手,他才是最关键的所在啊。   第七十八章 竟然是他   坐在电脑前,苏言愣愣地看着桌上的一张纸,那上面是她对楼梯坠人事件所整理出来的东西,一些明确的现实,一些靠谱的猜测,一些怀疑的对象,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唐逸拿了杯冰镇柠檬汁进来给她解暑,看她一脸愁容,很是心疼地说:“言言,出事之后你都没闲过,别研究了,放松一下。”   听到‘放松’两字,苏言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从一大堆文字上抬起头来,问站在身旁的男子:“今天周几?”一直忙着那件事,公司都没怎么去过,她已经没有工作日和休息日的概念了。   “周六啊,怎么了?”   “糟了糟了,”苏言看了看时间,十点已过,可能要迟到一会儿了,“我答应小莫陪他去水上乐园玩呢。”   “也好,你是该出去玩玩了。”虽然对那个孩子仍旧是厌恶的,虽然特别不希望她去接近他,但若能让她开心,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我走啦。”苏言急急忙忙换了套衣服,急急忙忙地往车库而去。   看她连奔带跑的样子,唐逸忍不住叮嘱道:“慢点,路上小心。”话还未落,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走回去拿起一看,是郑颖打过来的。   虽是上午,太阳也有些焦灼了,路面上的车辆如扑面而来的热浪一般,车轮滚滚,穿梭在这座烈日照射下喧闹无比的城市里。   苏亦莫所在的地方虽仍处于M镇,但离市中心已经挺近,苏言开过去只用了四十分钟——还是在吃了不少红灯的情况下。   好多天不见他,很是想念。所以一看到那个粉润可爱的小身影时,苏言立刻就蹲下身去等着他扑到自己怀里,然后任他在脸上亲了一口。   拉着她的手,苏亦莫又蹦又跳好不开心,却是撅嘴道:“姐姐,你迟到了十分钟。”   “那我一会儿多陪你十分钟?”   “不行,得多陪我一个小时。”他比出一根食指。   苏言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点头答应,反正之前也没说好要玩到几时啊。   炎炎夏日,水上乐园自然成为市民最爱去的避暑之地。自前年全新改键之后,新建成的水上世界占地面积约为十万平方米,规模宏大。乐园以东方沐浴文化为主题,以丰富精粹的休闲养生、康体产品为主导,旨在优美的岛屿风情环境中,为游客带来运动休闲、娱乐健身、美食放松等多样化的游乐体验。   买了门票后,两人一同入内。乐园里,大多是家长带着孩子的欢乐情景,一张张纯真甜美的童颜在烈日下绽放,灵活的身躯在水中嬉笑打闹着,将这个夏日的沸点推到极致。   换好了泳衣,苏言带着苏亦莫先去玩了章鱼滑道,那是市里首创的水滑道项目,外型酷似章鱼,一共有四道滑道。塔台高约二十米,游客卧在专用的滑毯内,从十七米高处高速下滑,进入一个转弯半径约三米的封闭螺旋段后高速滑入直行道。   在其中体验了离心力、失重以及高速的快感后,两人最终滑入滑道尾部的游玩区。整个过程中,苏亦莫一直都在兴奋地尖叫着,入夏以来还没有这样开心过,在水中的感觉真是好极了,清凉又酷爽。   两人一起玩了许多个水上项目,累了就去烧烤区吃点休闲食品。头顶的太阳已经明显没有那么强烈,时间也不知不觉过去许多。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苏言带着苏亦莫去了儿童游泳区,玩完了这个项目就差不多可以回家了。   儿童游泳区里,满眼可爱的小屁孩,大大小小,他们的身上都套着游泳圈,一个个漂浮在水上,不时拍打着周围的水,与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伙伴比谁拍打得更加厉害,看到溅起的水花就咯咯直笑。有稍微大点的孩子在那玩泼水,一边泼一边追,被反击以后就开始向后逃窜,同时不忘继续作战。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不仅如此,泳区内还设有互动水屋、蘑菇喷淋、水上彩虹、喷水小丑、水枪等各式儿童戏水设施。苏言和其他家长一样坐在池边,看着那群孩子玩得不亦乐乎的融洽场面。   苏亦莫却只顾一个人玩,就算有别的小朋友叫他一起他也不予理睬,并且叫他的几乎都是小女孩。他正径自玩着水枪时,一个甜美的带点羞涩的女童音在不远处响起。   “哥哥,我又见到你了。”   苏亦莫应声转头,那是个粉雕玉琢如洋娃娃般精致的小女孩,他记得她——就是上次生日时在游乐园遇见的那个。   小女孩划拉着游泳圈到他身边,却见他向远处游了开去,她立刻追上,小脸委屈地耷拉着:“哥哥,你为什么不要理我?”   讨厌,真不知道这些小女孩儿为什么总喜欢缠着自己,这也是他为什么不爱去人多的地方的原因。真是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苏亦莫一边想一边向苏言那里游去。   游着游着,感觉身上的游泳圈被人拽住了,他一回头,发现那小女孩竟然已经追上了自己,她的小手正扒在他的游泳圈内测。   苏亦莫想都没想,猛地使劲挣脱开她的手爪,然后藏在水中的脚飞起,踢在小女孩的粉色泳圈上,将她踢出去了一段距离,整个人都沉到了水下,又很快浮起。   “呜哇~”   身后立即传来小女孩的哭声,扯开了喉咙,声音尖细而高亢,估计把全池的小朋友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苏亦莫撇撇嘴,总算可以将她甩掉了,然而一抬眼,却发现了苏言冷着脸不大高兴的样子。为什么用这样责备的眼神看着他,他做错了什么吗?   “妞妞!”   小女孩的哭声惊动了一对正起劲聊天的夫妻,他们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是他们家宝贝女儿的声音,一见到她哭得好不伤心的模样,都心疼地跑了过去,特别是妈妈。   当看到那位爸爸的身影时,苏言错愕地愣在了原地。怎么会是黄国华?那小女孩是他女儿?是听说过他有个小女儿的,不会那么巧吧?   “妞妞,来告诉妈妈,是谁把你惹哭的?”把小女孩带回岸上后,那位母亲颇为愤慨地问到。   这个时候,苏言牵着苏亦莫走到了他们身后,很是抱歉地说:“对不起。”   “是你儿子把我女儿弄哭的?”那位母亲听见有人道歉,立刻直起腰板起脸准备与来人算账。   而黄国华背对着苏言他们,一开始只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待听到那出口的三个字时,他也震惊了一下,转回头,果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视线不经意间下移,就看到了刚才他夫人口中的‘苏言的儿子’,本就疑惑的心更加疑惑了起来。这张脸,似乎在哪儿见过啊,可是在哪儿呢,他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   氛围有一瞬间的凝滞,只听得小女孩洪亮的哭声渐渐变成轻轻的抽噎声。   苏言赔着笑跟黄国华打招呼,随后向他太太解释到:“不好意思,我们小莫不喜欢别人靠近,所以一时失手……”   “我不要听这么多,让你儿子跟我家妞妞道歉。”   “他不是我儿子。”什么眼神呐,她像有这么大个孩子的妈吗?本来不想解释那么多,那妇人又提起,苏言只好申明清楚,“他是我朋友。”   “那也是你带出来的,男孩子欺负女孩子,说得过去吗?”感觉到丈夫在碰她的胳膊,那位母亲不明所以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脸不依不饶:“快道歉。”   本来就是苏亦莫的不对,是该道歉,可这难度似乎挺大。苏言想了想,弯下腰细心劝解到:“小莫,你看小妹妹哭得眼睛都红了,去帮小妹妹擦掉点眼泪好不好?”   “谁要他擦眼泪,我要他道歉。”   黄国华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拉过他那总是得理不饶人的妻子,有些不耐烦地说到:“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都说了不小心的。苏言是我同事,别这么斤斤计较。”   不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黄国华立即就与苏言道了再见,带着妻儿率先离开了儿童游泳区。   “啊,我想起来了。”   苏亦莫一声惊呼,把杵在一边的苏言吓了一跳,她皱眉望向他,问:“什么?”   “林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张洪波的签章我已经得手并且盖上了。”   “你在说什么?”苏言一听更加如同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但是牵扯到张洪波,她的神经立刻绷紧,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要被揭开了。   “就是那天一起吃饭时,刚才那位叔叔对另一位叔叔说的话呀。”   “那天是哪一天,小莫,你跟姐姐说清楚点。”   “就是有两桌人,我和哥哥他们一桌,姐姐的男朋友另外一桌,嗯……就是我害姐姐出事之前的那顿饭。”说到这个,苏亦莫难过得垂下了头去,感觉到头顶一只轻柔安抚的大手,他才又抬起了头来,继续说到:“我上厕所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那时我没当回事,今天看见了那位叔叔,还有之前听说的张洪波,我就突然想起来了。”   苏言了然地点头,原来黄国华果然有嫌疑,那么他口中的林总又是谁?帝唐里面姓林的又居于总经理级别位置的,如果没算错的话有三个,究竟是哪一个呢?   “小莫,那个林总你有没有看清楚,他长什么样?”   “嗯……高高的,壮壮的……啊!他的脸上有一颗大痣,不过我忘了是哪边脸了。”   竟然是他!苏言眯着眼暗忖道。那么明显的信息说了出来,她不可能再不知道那人是谁。   第七十九章 季母被捕   唐逸接到郑颖的电话后就驱车赶往她所在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苏言当时因花盆砸下而流产的那里。   熟悉的牌照映入眼帘,郑颖立刻迎上了前去。   白天里,她本是奉了唐总之命去警署了解事情的进展,想知道那五个因许天明一事被关押的人有没有承认一些什么。结果很是失望,出门的时候却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佝偻的老太,那身影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当时跟着唐总处理苏言流产的事时,跟这老太打过许多交道。她的精神看上去比上一次憔悴了许多,走路的步伐都不太稳健了。   老太太显然没有发现她,她的面上带着些担忧之色,径直朝里面走去。出于好奇,她便躲在一边没有离去。   后来一询问,才知那老太是来探视季忠贤的。她一想,这季忠贤不就是许天明那个案子的主要犯人么。   于是她就打电话给唐逸汇报了一声。   唐逸下得车来,自从苏言在这儿出事后,他对这个路段非常排斥,平时开车都会有意避过。见着郑颖后,他立即问:“有没有调查清楚他跟季忠贤是什么关系?”   “查清楚了,是母子。”郑颖恭敬作答,“可是唐总,你要亲自上去吗?”   他的目的她想她能揣测到,既然他儿子那里问不出什么,就从她这个做母亲的这儿探探口风。可是两人之前见过,那老太对唐逸肯定心存芥蒂,为什么不找个不熟悉的人过来呢?   唐逸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他走进楼道,直往三楼而去,顺便问着紧跟其后的人:“还查到了些什么没有?”   “她不和儿子生活在一起,一个人住在这里,暂时只查到这些。”   两人停在了一扇防盗门前,郑颖上前去按门铃,好一会儿都没人应答,她又高声对着门里喊:“有人在吗?”如此喊了几遍都没有回应,她便转身对唐逸说:“唐总,看来她不在家。”   “那我们走吧,改天再来。”   出了楼道口,正要去取车时,唐逸就发现前面不远处一个老太被另一个老妇人绊住的身形,而面朝这边的,正是他要找的人。   “别动。”看到身旁的人想要过去,唐逸连忙拉住了她,并让她一起退后躲在转角处,“你看她的反应。”   那一边,季母正买了菜回来,碰上抱着几个月大的孙子出来溜达的邻居赵婶。赵婶热情地给她看她的小孙子是多么漂亮多么可爱,却没想到对方避她如蛇蝎一般地躲了开去,看都不敢看那小婴儿一眼。   赵婶不大高兴地收回她的小孙子,季母立刻绕过她往自己的楼道内走去。   “她好像不太喜欢小孩子啊。”郑颖看着前方的情景总结到,看到那抱着小孩的妇人侧过脸来时,她指着那儿惊喜道:“咦,我认识她。”   唐逸正想着如何接近那位妇人,听得旁人的话后,他出声支使:“你去问问清楚刚才是什么情况。”   郑颖立刻追了过去,在妇人身后大声喊着:“赵婶~”   赵婶听闻惊疑回头,见到来人她很是开怀:“呦,这不是小颖吗?”她们之前在一个小区里住过,那会儿吃完晚饭下楼散步的时候总能遇见彼此。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郑颖就进入主题:“我刚刚看见从你身边过去的一位老太,看上去像是在躲你的样子,怎么回事啊?”   “哦,你说季嫂啊。我一时忘记她现在害怕见到小婴儿了,把我宝贝孙子往她面前凑,她不躲才怪呢。”   “小宝贝这么可爱,为什么会害怕啊?”   “本来也是极其喜欢的,自从害得一个孕妇流产后,她就害怕婴儿了。”赵婶压低了声音解释到:“最夸张的是有一次我回家时看见她蜷在楼梯角落里浑身发抖,我就上去问她怎么了,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郑颖摇头,只听她继续说到:“她说:哭声,好恐怖,索命来了。我听得糊涂极了,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这时候从我家的屋子里传出了一阵婴儿啼哭,她吓得立刻抱住了头,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原来她是被我这孙子的哭声吓到了,她动都不敢动,还是我进门让儿媳妇把孙子哄睡着了她才离去的。”   与赵婶告别,回到唐逸身边后,郑颖将听到的原话一五一十告诉给他听。   “索命……”唐逸的脸色阴沉,思量了一会后说到:“先不去找她了,派人盯紧她,有什么怪异的行为立刻告诉我。”   回到家里,苏言正盘腿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着他回来,一见到他就立刻跳了下来。   “我跟你说哦,”苏言拉着他重新坐回沙发里,将苏亦莫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总结到:“这背后操纵全局的人,应该就是林天成。”   话落,唐逸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顿饭不就是M镇项目的竣工宴吗?苏亦莫在那儿听到了不该听的话,不多久言言就出事流产,他记得当时那花盆是向着苏亦莫砸去的。再联系今天见到的季母的反应,他不禁产生了一个念头,难道所谓的不小心其实是有意蓄谋?   这样一想,他的双拳不自觉握起,关节泛白,发出咯咯的声响。他不希望真如他所想的那样,可如果这是事实,那么他会让他们一个个都付出代价的。   再去到季母所居住的地方已是三天之后,这次等在那儿的人并不是郑颖,而是上次追踪许天明的小孟。   “唐总,她买了香烛、纸符、元宝、锡箔等许多冥间的东西,鬼鬼祟祟回自己屋里去了,我们要跟上去吗?”   “不,还得等一个人,先去对面的咖啡厅坐着吧,顺便给她点时间部署。”   唐逸口中的‘她’指的便是季母,郑颖曾经说过她是一个人住在这边,她那儿子几乎不怎么会来看她,但如果他的猜想正确,那么苏言出事之前季忠贤势必会来见他的母亲。   他把最新得到的消息都告诉给好友卢警官听,想要查清真相还必须得警方出面。然而打探了几个左邻右舍都说不知道,直到问到了那个赵婶。   “季忠贤啊,来过来过,我记得特别清楚。我就住在季嫂楼上,那天路过她家门口时听到了吵闹声,一听原来是他那儿子回来了。她儿子的脾气一向暴戾,每次过来都要这样闹上一回,我们呐都习以为常了……哪天?就是掉落个花盆害得一个孕妇流产的那天。”   在听说了这番话后,唐逸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卢警官带人在咖啡厅找到了两人,分别打了个招呼后,他对唐逸说:“唐总,其实这事完全可以交给我们警方来处理的,你用不着亲自上阵。”   关系到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唐逸并没有说出这个原因,他只是透过宽敞明亮的玻璃橱窗望出去,指着三楼的阳台那说:“那窗帘是半个小时之前拉上的,你们猜她在里面做什么?”   “不用猜,冲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就上去吧。”   几个人一起离开咖啡厅往对面的三楼而去,到达门口,卢警官正想着是否要破门而入时,就发现门上竟然还插着钥匙,一定是季母大意忘记拔了。   一番商量过后,卢警官站在最前面,扭动钥匙打开了门锁。只见屋内一片黑暗,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外面的似火骄阳,只有门扉完全开启时透进的几缕亮光,也听不见丁点声响,死一般的沉寂。   “奇怪,她人呢?”小孟望了望四周,企图找到季母的身影。   “应该是在某个房间里,我们分头找。”   除了一间紧闭的房间外,其他地方都找遍了,没有任何发现。于是几人都聚集在了这扇主卧室的门扉前,卢警官上前敲门,无人回应,转动门把的时候却发现这门其实并没有锁住。   这是一间朝南的卧室,同样被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光线,但并不是漆黑一片。许多支蜡烛点燃了竖在地上围成一个椭圆形,跳动着幽森的红光,照亮了这并不是很大的空间。   一眼望去,房里的摆设只有一样是正常的,那就是床,除此之外,都是些古古怪怪的玩意。   而最古怪的应属床对面的那个案桌,上面供着几盘熟食,最前边摆着一个香炉,三柱清香正冒着袅袅的烟雾,已燃了小半截。案前是一个旧时用坏了的类似锅子这样的容器,看得出里面刚烧过了元宝,一层灰烬,还有些尚未烧尽的锡纸片,边缘带着一圈红色火星,往内收缩,最终也便成灰。   “这些蜡烛好奇怪,这里面根本没风,为什么这几根会倒了呢?还有季忠贤的母亲呢,怎么不在这?”   卢警官正疑惑间,旁边的唐逸就指了个方向让他看去,随着他的手指,他就望见靠近窗台的垂地窗帘正在瑟瑟发抖。窗帘本身自然不会抖,显然里面藏了个人。   协警上前挑开窗帘,有阳光照进来,更让缩成一团颤抖如糠筛的老妇无所遁形,想来她在听到他们声音的时候就藏进了这里。   季母被拉了起来,窗帘晃动间唐逸看见她刚躲过的地方竟还躺着一个布偶娃娃,他走过去拾起,发现那娃娃的手臂上沾了点烛油。难怪那几根蜡烛会倒,这布娃娃先前应该是被放在烛阵中央的,老妇慌乱中拿走它,大概是那时沾上了烛油,也不小心碰倒了那些蜡烛。   布娃娃身形怪异,却是一张笑着的婴儿面庞,而它的肚子上面,贴了一张胡勾乱画的黄符。唐逸把它递给了卢警官,让他处理。   此时此刻,卢警官已经完全支持唐逸的想法,他走到季母面前,念台词一般地说到:“季吴氏,我们现在怀疑你跟一桩故意伤人案件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第八十章 主动坦承   “你为什么在家里摆那些诡异的玩意?”   “那花盆是不是你故意推下去的?”   “你为什么会害怕小婴儿,是不是觉得良心不安了?”   “你是不是受人指使了?”   ……   无数张嘴巴在眼前张合着,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巨蟒一般向她吐着鲜红的信子,似乎下一瞬,她就会被卷入那暗无天日的蛇腹中去。   “啊,不要问了,不要再问了!”季吴氏猛地睁开眼睛,望着自己的处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被带到警局之前昏迷了过去,刚才那些不过梦一场。   但是,眼前突然出现了几个身穿警服的人员,于是她明白,那个梦就要变成现实了。   小小的空间里,季吴氏感到有些窒息,前方的两双眼睛就像鹰眸一样犀利,她明白更有许多人通过监控掌握着这里的一举一动。这一天终究会来,她一直都知道。   “我说,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   说出来了就不用再受良心的折磨,再也不用经历那些个担惊受怕的夜晚,再不用害怕活泼可爱的小生命。这样的日子她早已无法忍受,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而他那儿子,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误入歧途执迷不悟,以前无力管束只能任由他去,现在她不能再让他继续为非作歹下去。躲得了这次,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警官没想到她会这么主动,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准备开始记录。奋笔疾书间,听得她缓缓道来。   “那日,忠贤突然来找我……”   那是临近四五点的黄昏,季吴氏正在家中打扫房间。门铃被敲响,她放下拖把,开门一看竟是儿子过来了。   季忠贤是来送生活费的,他那母亲没有工作也就没有经济来源,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供养。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母亲,他不可能眼睁睁看她饿死。   “省着点用,我走了。”   看到他转身,季吴氏连忙拉住他的手,企盼到:“既然来了,陪我吃了晚饭再走吧。”   “没时间。”   猜到了他会这样回答,只是仍旧希冀着而已。他们有多久没在一个饭桌上吃过饭了,久得她都忘了那是何年何月,曾经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景象也像是幻觉一般。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心酸,免不住苦口婆心起来:“忠贤,你别再跟那群地痞小流氓混在一块了,找点正经事做做不是很好吗……”   “你啰不啰嗦,每次一来你就念叨这句话,你是不是要逼我再也不踏进这里一步啊。”   “我是为你好啊……算了,你走吧。”他满脸都是不耐烦的神色,季吴氏叹了口气,放开他的手,她真的害怕再说下去他就再也不来了。眼见着太阳都快下山了,她便径自走去阳台收衣服。   季忠贤本欲离去,回头的时候看见自己的老母亲佝偻着身子吃力地探出手去够晾在外面的衣服。他一时不忍,犹豫了片刻后终是走上了前去:“你让开,我来吧。”   收起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向下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正欢乐地蹦跳过来。他定睛一看,果然是他一直想要动手的小男孩。   那晚林总打电话委托他此事后,他就跟踪过那个小男孩,只是他被一个人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现如今遇上这样绝佳的境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望了望阳台上摆着的盆栽,他突然就有了主意,这么大个花盆砸在头顶不死也得脑残了吧,只是不能留下证据啊。   “你在找什么?”季吴氏看着他在屋里着急寻找的样子,忍不住问他,随后就见他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副塑胶手套,直往自己手上套去。“你要干什么啊?”   季忠贤懒得搭理她,很快又跑回阳台上,向下望了望情形,估摸着那小男孩大约两分钟后就会走到他的正下方。他的手按在花盆边缘,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季吴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要把花盆推下去吗?怎么可以!她立即奔过去扯他的手臂,“你这是干嘛?这花盆掉下去是会砸死人的。”   “我就是要砸人,你给我让开。”   “忠贤,你疯啦,你快放手!”   “我叫你让开听见没有!”近了近了,只需再几秒他就必须松手,可是这老太婆什么时候那么大的力气,竟是死命要把花盆从他手里夺过去。   他一边注意着下面的形势,一边同他母亲较着劲,他不敢太用力,万一没拿稳砸早了那不是白费力气么。终于,最后一个判断落定,他突然松开手,身体也闪了开去。   而季吴氏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就这样放手,她的身子尚处于前倾的姿势,手掌只抓住花盆的一点边缘,拉扯的力道来不及收回,花盆失衡,从她手中滑落,带一点抛物状向地面砸去。   画面就此定格。   几乎同时,季忠贤就探头望了下去,目光追随上坠落的花盆,同时瞟向毫无所觉的小男孩。照这速度,铁定落在他头顶无疑,然而千钧一刻之际,他看见了一个女人冲过去把他推开的一幕。他泄气地捶了下墙,心中直骂着那个碍事的女人。   转回头,看见老母一脸惊吓住的表情,他冷冷扔下一句话就走了。他说:“是你扔的啊,与我无关。”   季吴氏站在原地,心想还好那孩子被大人推开了,大人只是摔倒应该没什么事。不一会却听见楼下传来了慌乱的叫喊声,后来才知道原来摔倒的是个孕妇。   “下面的呼救声越来越大,我依稀听见流产什么的,救护车来了,警车好像也来了。我害怕极了,等他们寻找到花盆掉落的地点也就是我家的时候,我想着不能把儿子供出来,所以将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我骗了大家,那根本就不是无意的。”   警官听完她的叙述后问到:“为什么你之前不说现在又决定坦白了呢?”   “每天晚上我都做噩梦,梦里尽是还未发育完全的婴儿,淌着血,发出凄厉恐怖的啼哭,我不敢睡觉,也不敢再靠近那些小生命,我觉得他们都在用怨恨的眼光看着我。况且,我不想再看着我儿子迷途深陷,他本是一个善良纯洁的孩子,他还有救的,我不能让他一错再错下去。其实我一直在等,等着你们来抓我,那么我会坦承一切,以求心灵的宁静,如果你们不来,那我只能将这个真相带入坟墓,毕竟我也不希望忠贤有牢狱之灾。”   “那昨天那阵仗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布娃娃。”旁边的警官把那贴着符文的娃娃推到了她的跟前。   季吴氏看了一眼就垂下了头去,她不敢看它,即使是个玩具她也感到害怕,若不是迫不得已,她决不会去买它回来。“对于那个流产的孩子,我一直觉得很愧疚,忠贤说得没错,那花盆是从我手中飞出去的,是我剥夺了他生的权利。我有偷偷请阴阳师算过,大师算出昨日就是那孩子还魂的日子,所以我就想帮他超渡,以求来世能平安降临人间。”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刚才指证你儿子时所说的话吗?”   “有。”季吴氏又陷入了回忆之中,很是纠结地说出了以下的话。   “当时忠贤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听收音机,就是那种老式的放入磁带的,你们年轻人可能已经不懂了。忠贤嫌吵就去关了,可是他没有发现,他按下的并不是停止键而是录音键——当然那时我也没注意到,我是后来事情平息后回到家中才发现收音机其实并没有关掉,而磁带已经卡在了最后,我一听,整整后半卷清晰地记录了我们当时的对话,或者说争吵。”   “是吗?”两名警官均是喜出望外,正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话一点不假,“那卷磁带现在在哪?”   “在我家中的柜子里,我可以拿给你们。”季吴氏很是心痛,她出卖的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啊。“可是警官,我们忠贤会被判怎样的刑罚呢?我已经坦白了一切,可不可以从轻发落?他是个好孩子,他还可以改过自新的。”   “这个很难说,你也应该知道,他的身上还背着一条故意杀人的嫌疑,我们警方正在调查,一经证实,即使未遂,他也逃不了被拘禁的命运,再加上你刚说的这个……”   眼见着对面的老妇又要晕过去的样子,另一名警官立刻补充到:“这主要得看他的态度,如果好的话,考虑到他有你这个老母亲需要照顾,法院会轻判的。如果他服刑期间表现良好,更是可以获得减刑的机会。所以你最好去劝劝他别和警方作对,你不是说他本性纯良么,这样的人应该是能听得进劝告的吧。”   “好,我去跟他说,他会积极配合你们,一定会的。”   审讯到此结束,卢警官从监控画面里看完了整个过程后,立刻将电话打给了唐逸,他应是等了很久了。   第八十一章 终肯自首   窗外蝉鸣阵阵,屋里寂静无声。   苏言坐在床上,弯曲了双膝,抱着小腿,头枕在膝盖上,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而她的身影看起来更是落寞而悲凉。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意外,却没想到竟是有人居心不良。他们针对的是小莫吧,他只是个孩子,怎么忍心下这样的毒手。   “林天成……”她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一切应该都是他的阴谋了,从楼梯坠人到花盆砸落再到刺杀许天明,伤害了那么多人,连她那还未出世的孩子都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一想到那个孩子,苏言的眼泪就忍不住滑落,那是她这辈子永远的伤痛了。   唐逸一进卧室,就看到她因抽噎而颤动的肩膀,他立刻心疼地上去将她抱进怀里,一只手顺抚着她垂落下来的长发,宽慰道:“言言,你放心,我会让林天成付出代价的,如果他真是背后主谋的话。”   听闻,苏言渐渐停止了抽泣,她抬起头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水,很严肃地说到:“许天明还是不肯松口,我都快怀疑从始至终都是我们猜错了。”   “现在情况不同了,明天再去和他沟通一下,兴许他就会改口了。”   “你是说……”苏言没有再说下去,但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唐逸见她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便任由她退离了自己的怀抱。他伸了个懒腰,舒服地躺倒在床上,叹了口气说:“季忠贤那儿可能也不会那么顺利啊。”   长夜漫漫,而黎明终会到来,光明也终会驱散黑暗。   再次来到医院,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让苏言都产生了厌烦心理,尤其将要面对的还是她毕生最为厌恶的人物。   推开门,却见病床上空空如也,不会出院了吧?不对,印象里他的出院日期是后天,况且他的东西还在,应该是护工陪下去散步了吧。   想要掩上门去问问护士知不知道他的去向,由于心不在焉,关门的时候右脚没注意撤退,穿着高跟凉鞋,脚趾都露在外面,生生被迅疾关上的门夹在了门板底下,她痛得想喊都喊不出声音来。脚趾不会被压扁了吧,她蹲下身去查看,还好,除了痛点以外没什么大碍。   刚要起身,眼角的余光里瞥见门板下沿沾着一样白乎乎的东西,要是不蹲下身还真不会发现它。苏言凑上前伸手捡了过来,发现是一张被撕破的纸片,只有一截手指般大小,上面有字,残缺不全,能清晰辨认出的是‘的嘴’两字。   怎么会有这纸片呢?又是被谁撕裂的?苏言认真想了想,随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记得医生说过许天明转醒之时有人去看过他,那人的身份弄虚作假必定没安好心,之后许天明被审问时一口咬定只是追债不存在故意杀人,一定是那人给了警告。而如今看到的这张并不完整的纸条,大概就是那人趁乱塞给许天明的。   如果要毁灭这张纸条不留下什么证据,大可以扔进马桶冲入臭水沟。但是许天明没有,他把它撕裂了,是不是可以猜想其实他有为自己留了条后路的,他其实还保存着那张字条,只是无意中漏了这一片?   那又为什么要撕裂呢?整张保留不是更好?似乎又有些矛盾之处,苏言甩了甩头,不想那么多了,找到许天明当面问清楚不就好了。   “苏小姐,你是来找许天明么?”   迎面走来了一位护士,她便是专门负责照料许天明的,见过苏言几次,也记得她的名字。见她从病房内退了出来,于是出声问她,倒是把专注思考的苏言吓了一跳。   “是啊,你知道他在哪吗?”   “他说是出去透透气,应该就在楼下。”   “好,我下去找他,谢谢你啊。”苏言很喜欢这个护士,每次来她都会跟自己打招呼,是个很可爱的女生。与之道了再见后,她便匆忙离去。   找到许天明几乎就在下楼后的第一时间,因为对方正朝着电梯走来,后面跟着那个神采奕奕的五旬护工。   “呦,言言,你又来看我啦?”自是知道她的目的,许天明仍旧耍着嘴皮子。   “我有话跟你谈,你是要在外面说呢还是回病房再说?”   许天明略微思索了下,转头对一旁的护工说到:“你先上去吧,一会我自己上去就行。”随后与苏言一起走到了住院部后面的休养区。   那是一片广阔的草坪,漫地的青草吸收了晨露后显得生机勃勃,在朝阳与清风中互相微笑致意。有好些个区域种植了花卉树木,品种繁多,只是这个季节里见不到繁花似锦,只有满眼的绿意盎然。   直到一片无人的海棠树下,两人才止住了脚步。   许天明不想跟她兜圈子,这么些天以来他也有点被她烦怕了。站定后,他及其语重心长地说:“你找我多少次都是没用的,事实就是如此,我总不可能按你的想法编造一个出来吧。”   “你认识林天成吗?”   苏言毫不理会他的申明,直接丢出了这么一句,而他的反应果然如她所想的一般,先是几乎不露痕迹地微微一怔,很快就装起一脸无谓的表情说:“林天成?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认识了。”   “不应该啊,不是他找到你让你模仿张洪波的字迹的么?”   “我说过,不要把你的猜测强加在事实基础上,你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事实是怎样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一再强调事实,但是有一个事实你应该还不知道吧。”苏言自信地挑了挑眉,将花盆砸落事件与季吴氏的交待都跟他说了一遍。看他的神色有些动摇的样子,她立即趁热打铁:“季忠贤——就是那个捅你刀子的人,早晚会承认那件事是受林天成指使,利益面前,任何人都是自私的。林天成终将自身难保,你还要这么费心保他吗?他敢派人杀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就没有考虑过你从医院里出去离开了警方的保护后还能不能安全活着吗?你以为林天成暂时不杀你就代表往后都不会动你吗?你以为你如此袒护他他就会对你感激不尽吗?许天明,你也是混过社会的人啊,你不会还这么单纯地去相信一个企图杀你灭口的人吧?”   “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要……”   “闭嘴!你给我认真听完!”有时候真佩服他,一个谎言都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坚守阵地。豪气万千的思路一下被打断,苏言又想了想,方才找回了头绪:“你现在的唯一活路,只有把林天成的罪行公布于众,让他无翻身之地。其实,你也是有这个想法的不是吗,你还保留着那张纸条吧?”   “什么纸条?”   “就是你刚醒来之时那个突然闯进你病房的男子塞给你的呀。”   “你怎么知……”话一出口,许天明顿觉失言,立刻闭上了嘴巴,但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这招试探还挺管用的嘛,苏言满意地勾起唇角,“你果然还藏着,可是你没有发现少了一片吗?……别用这么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我可以告诉你,它现在在我身上。”   是的,那张纸条是被他撕裂的,他当时虽决定了站在林天成那一边,心里却还是堵得慌,要不是没有办法,他怎么可能帮着想要谋害自己的人。再望向那张纸条,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越看越不爽,于是将它狠狠撕碎扔在了垃圾桶。可转念一想,也许哪天情势转变就会供出林天成,那么这张纸条便是证据,于是他又费力挪过身捡起了那些碎纸片。这时有脚步声传来,他赶紧将它们藏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遗漏了一张,等他找到机会来重新拼起这张纸条的时候才发现缺了一块。后来行动方便找遍了病房都没有找到,竟是何时到了她的手上?   许天明定定地望了面前的人儿许久,最终直点着头道:“苏言,你和小时候真的是不能比了,那时的你只会躲在苏聆月的身后……。”   “行了!你有空回忆过去还是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什么时候想通了决定坦白了,我就把那一片还给你。”   苏言离去之前还是回身补充了一句话:“你劝你还是主动坦诚的好,别等警方查清楚了一切,那时候你就是被动的,你要是想多坐几年牢的话就尽管不配合,你想想清楚吧。”   回到病房后,许天明确实好好权衡了一番,于是,当警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首先就说了四个字:“我要自首。”   卢警官没想到他的态度竟是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当然也欣慰于此,不过对于他要自首的内容,他还是有些不确定,于是问道:“你想坦白什么?”   “那根本就不是追债,他们是要杀我灭口。还有,”许天明顿了顿,豁出去一般地说:“张洪波的签名是我代笔的,但——我是受人指使的。”   第八十二章 落入法网   对于这样冷峻的审讯室,许天明还是有些熟悉的,以往躲债产生纠纷时进过这样的房间好几次。只是这一次更为严重,他明白当他说出一切后,等待着他的便是牢狱之灾。   但其实,有什么地方能比监狱更为安全呢,不愁吃穿,也不会受到追杀,在这非常时期,也许监狱才是他最好的栖息之地吧。   “那日林天成突然找到我,塞给我一张名片……再后来他就拿给我一份合约,让我照着另一份上的姓名签署。”许天明将与林天成有关的细节一一叙述出来,并且强调到:“是他威胁我一定要我签,否则的话就会要我性命,我害怕他的势力只能妥协。警官,其实我也不想的,他威逼加利诱,我不得不照他的意思办。”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希望刑期短点的好。   “你说那份合约上张洪波的签名是你签的,那现在就模仿一个给我们看看,证明你确实有以假乱真的能力。”警官说着把张洪波的真迹推到他面前,并递给他纸和笔。   由于已经模仿过一次,许天明这次下笔更是快而准,收起最后一笔,他把完成的纸张转了个方向推到对面的人眼前,收回手等着他们的判定。   “天呐,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如果我事先没看过真迹的话,这会儿肯定分不出真假。”   两位警官皆是惊叹于这样的相像,不,这不是相像,这根本就该是出自一人之手。其实要模仿一个人的字迹并不难,难的是抓住其神韵,能将神形把握得如此如出一辙的——在他们的认知里——对面那许天明确是第一人。   “你说的话我们会调查核实的,在这之前,我们有权扣留你。”   许天明坦白一切的消息立刻传遍了警署,警官们都为此感到振奋,事情越来越顺利,只等季忠贤招供,他们就可以收网了。   在这之前,季吴氏就费尽口舌劝了季忠贤很久,希望他与警方合作,只是效益甚微。   那会刚知道他的老母亲将自己抖了出来,并交出了那卷所谓有他犯罪时对话的磁带,季忠贤真是恨不得做了她。她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嘛,竟还有脸来见他,要不是有警察在,他估计真会控制不住上去就揍。   但是被强按着听她说完了一长串的话以后,他能深切体会到母亲那颗为他好的心。可他早已踏上了不归路,岂是说回头就能回头的?从选择堕落的那天起,他就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   故意杀人的罪名他可以担下,不就是坐牢么,刑满释放了照样是条好汉。林天成的势力他还是不敢得罪的,他还想在这条道上继续混下去呢。   然而,许天明的认罪顿时让他乱了阵脚,也许他自己都未发觉,他的意念已开始动摇。   一整个晚上,季忠贤都在思考接下来要怎么走,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叫‘弃暗投明’,一个叫‘绝不悔改’,两人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占到上风。觉得很累很累了,他也就沉沉睡去。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八年前。那时父亲还没有死,自己也还很真很善良,他们一家三口过着虽不阔绰但很温馨的日子。   父亲曾经问他:“假如有一天我走了,你能把你妈妈照顾好吗?”   “走,你要去哪儿?”那会儿季忠贤并没有意识到父亲的病情,以为他是要抛弃他们母子。直到无力回天之时,他站在父亲的病床跟前,流着眼泪要他放心,他会照顾好母亲,会给她祥和安乐的生活。   父亲走的那个夜晚,母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许多。望着那个憔悴的身姿,他发誓以后都会做她最坚强的后盾。   画面突然变幻,季忠贤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混沌无边的红色之中,他四周望了望,没有任何景象,也不见任何踪影。而远在天边似乎又近在眼前的红色竟像流动的血液一般,艳丽而张扬。他想往前走去,却发觉自己根本迈不开步子,这时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忠贤,你还有脸来见我吗?你这个畜生,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现在又是怎么照顾你妈/的?”   “爸,是你吗?”那是父亲的声音没错,季忠贤转动身子企图找到对方的身影,却一无所获,他焦急地喊到:“爸,你在哪啊?”   “你不要叫我爸,你与恶人为伍,做尽强盗之事,我们季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随着这一声振聋发聩的呵斥,季忠贤顿觉脚下失了支点,他的身子瞬间落空,被那无尽的红色漩涡席卷,开始坠落。   双腿猛地一抽,他霍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仍旧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再无睡意,他索性坐了起来,明天大概将是个不一样的日子了。其实心中早就有了决定,只是没有去做的勇气罢了,而这个梦恰恰给了他力量。   季忠贤靠在墙角,坐等黎明的到来。   翌日下午,S市某台球俱乐部里,林天成正持着杆,很快确定了目标,挥杆一击,两球相碰,前方的红球直直向前,稳稳落入洞中。   而拄着杆立在旁边一脸淡然神情的人,便是陆遥。萧氏的业绩蒸蒸日上,他都成了大忙人,能有空在这打球实属巧合。之前林天成倒是有约过他几次,只是他都没空,犹记得上次见面时对方所说的话,帝唐如今的乌烟瘴气他猜想兴许就与这个男人有关。   本来他是陪着客人过来打球的,在大堂正好遇上林天成,两人就约着打两局,同时心照不宣地想与对方聊聊。   林天成连连击中,桌面上还剩下最后一个蓝球,他弯身选了几个角度,球杆在虎口蓄势待发,眯起双眼,打出最后一击。篮球急速前行碰上边缘,反向另一角而去,速度开始减弱,终是停在了洞口。   “陆总,该你了。”其实这一杆他是故意输掉的,他深切明白,在一个你想要与之合作的人面前,争强好胜是没有半点好处的。   陆遥执起球杆,目测了一下桌上两球的位置,随后走到台前,没有太多的犹疑,几乎直接出手,力道快准狠。   白球被撞离出去,高速运行,撞击对面后返回,经过再一次撞击,完成了一个倾斜的‘Z’形运动后顺利与篮球汇合。篮球借力而行,直往洞里而去,白球顺势停止,速度恰到好处。   “啪~啪~啪~”林天成拍着手掌暗自赞叹着:这小子的球技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厉害许多,水平可能都在自己之上,果真后生可畏。   娱乐过后就该谈正事了,两人收起球杆,坐到一边的休息椅里。   陆遥抿了口茶,随口问着:“帝唐的生意最近好吗?”   “怎么可能会好,唐逸现在整个心思都扑在怎样替张洪波洗刷冤屈上,业务都没空管。当然出事之后帝唐本就没什么业务了,也就是圈里的一些老友肯与之合作。但虽如此,帝唐这么多年来的强大可不是徒有虚名的,依照它目前的经济实力,往少了说,三年内即使不接任何工程,光养着公司里那群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那你还坐在这里这么淡定地喝茶?听说,许天明都被抓进去了啊。”   “我量他也不敢胡说八道。”话是这么说,但林天成还是有些担忧的,这些天唐逸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可能他已经知道了什么。除了背叛帝唐另立门户之外,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而在站稳脚跟以前,他需要萧氏的帮助。于是,他凛了凛神色,一本正经道:“陆总,我上次跟你说的合作之事不知你还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要不然我也不会坐下来陪你聊天了。”有一个对帝唐如此熟悉的人自愿联手,他又何乐而不为?扯了扯嘴角,陆遥淡笑着:“说说你的计划吧。”   闻言,林天成神秘兮兮地附上他的耳朵,将早就盘算好了的方案轻声说了出来。陆遥听完了他的叙述后,只说了一句话:“林总这样的胆识真是只适合合作,不适合共事啊。”   两人皆是会心一笑,这时林天成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是家里的管家打来的,不祥的预感突然产生。   “……什么?!好,我这就回去。”   “怎么了?”看他神色张皇,陆遥不禁问到。   林天成将手机收起,十分严肃地说:“我可能有麻烦了,不过你放心,就算我不能再出面,也会有人与你联系的,我们的计划不会改变。”   回到家中,林天成首先看见的就是等在大厅里的警察,一共三人,在看到他出现的时候纷纷向他走来。   “林天成先生,我们怀疑你与两桩故意杀人案件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两桩?他们已经都查出来了吗?敢这样理直气壮地找上门来,看来许天明和季忠贤确实将他抖了出来。林天成重重垂下眼皮,后又绝望地抬起,无话可说地任由他们带走。   第八十三章 又见高虹   林天成被带回警局,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没有太多的抵抗,供认不讳,从而锒铛入狱。   与这件事有牵扯的人都被逮捕归案,包括黄国华和田维。法院出庭判决,除了林天成这个主谋是无期外,其余人各获刑期不一的处罚,其中许天明算是最轻的。   张洪波沉冤得雪,回到帝唐的时候公司特别为其在门口摆了个火盆。根据风俗,凡从狱中出来的人都要跨过一个火盆,将身上的霉运驱走,从此远离不幸。   同时,各大媒体纷纷为帝唐澄清事实真相,新闻铺天盖地,比当初报导楼梯坠人事件时还要闹得沸沸扬扬。林天成被众人所唾弃,而帝唐的业务终是开始出现了回升的趋势。   日子悄无声息地过去,随着衣物一件一件地添加,天气不觉间转凉,唐逸和苏言的婚事也愈见临近。   苏又航所在剧组的戏份已经杀青,早就撤离了M镇,临走之前和弟弟苏亦莫与苏言聚了聚,之后再无联系,倒是苏亦莫一直都会打电话给苏言。   这一天,苏言正窝在被窝里翻看环球旅行杂志,研究着完婚后蜜月旅行的事宜,而唐逸则在公司里加班。伴随着张洪波的回归,帝唐的业务也接踵而来,清闲的日子只是短暂的,众人又都陷于繁多却也充实的工作中去了。   但苏言知道,唐逸的忙碌不仅仅是因为业务繁忙,似乎还与公司内部有关,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公司里有问题。她不属于管理阶层,而唐逸也说过公司的事情他能够处理,所以她一直不去过问,只认真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而她更相信唐逸的能力。   苏亦莫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想起身喝水,杯子都拿在手上了,一看见来电显示,她立刻放下了水杯按下接听键。   那边传来一声异常亢奋的叫唤,苏言笑问到:“小莫啊,在爸妈身边乖不乖啊?”之前听他说他已经被母亲高虹接了回去,现在在家陪父母。   “当然乖了,我妈还说要给我奖励哦。”   “什么奖励?”   “姐姐你猜。”   “嗯……”苏言很认真地想了想,“给你买你最喜欢的铠甲勇士?”   “不对。”   “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对不对。”   苏言几乎能想象出他在电话那头摇头晃脑的样子,她又猜了几个,都被他一一否决,“唔,我猜不出来了,你告诉我吧。”   苏亦莫早就控制不住要说出来了,听筒里的话语刚落下,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妈妈答应我过几天带我去S市玩啦。”   “真的吗?”   “嗯!我妈说她也好想姐姐你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慈爱的母亲形象,苏言的嘴角都不自觉弯起。其实,她也经常都会想到她,就在不经意之间。   事实上,苏亦莫所说的过几天只过了一天而已。通完电话后的第三日,苏言就接到了他们即将抵达S市的消息。   那时她正在弄一个项目的预算,看了看时间还很宽裕,把手头的部分做完仍绰绰有余。于是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她才向部门经理请了个假提前离开公司。   小莫说他们这次买的是飞机票,赶到机场等了没多久就有一批乘客出来。远远地,她就望见了那个暌违了近两个月的小身影。而他的身后是一对气质非凡的男女,一看就是夫妻俩,女的便是高虹,至于男的——苏言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有种很奇妙的感觉,怎么说呢……似乎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可能是因为他的脸型跟自己还蛮像的缘故吧。   以为只是母子俩过来,原来是一家三口。   “苏言。”高虹一看见那个俏丽的身形就迎了过去,与她拥抱了一下后就为她介绍着跟过来的男子:“这是我丈夫苏廷方——廷方,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苏言。”   “伯父您好。”苏言乖巧叫人,却见对方只是出神地望着自己。从他的眼神里,她能读出他此时的心境应是和她刚才的亲切感一样的。   感觉到手肘的轻微撞击,苏廷方回过神来,微笑着点头问好。   苏言将三人载往酒店登记入住,安顿好后一起吃了饭,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临别前听他们说要在这儿玩上一星期,她答应了小莫双休日陪着他们做他们的导游。要不是公司最近实在挺忙,她肯定会请一个星期的假专程陪同。   等到周末来临,苏言一大早就钻出了被窝,把难得想睡个懒觉的唐逸都吵醒了。唐逸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了下时间,一把将眼前正伸着懒腰的人儿拉回了被窝,“还早呢,再陪我睡会。”   “都八点了,再睡下去我得迟到了。”   “迟到就迟到,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都不陪我,我还郁闷着呢。”   好嘛,苏言自知理亏,她灵机一动:“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苏廷方夫妇应该挺想见见他的,那天会面时他们就有表露过这个信息。   “不去!”唐逸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看来他对小莫还是心存芥蒂呢,苏言吐了吐舌头,掰开他紧缠在她腰身的双手,轻声道:“那你约孙阳他们打球去吧,晚上我回来陪你吃饭。”   感觉到怀里一阵空落,唐逸又伸手将她退离的身子搂了回来,皱眉道:“就这么走了?”   看到他那张哀怨的脸,苏言觉得甚是可爱,忍不住用手揉了揉他的脸蛋,随后才闭上眼往倾向她的右脸颊上亲了一口。   天气很好,秋高气爽,十分适合外出游玩。   疯玩了一天后,苏言想着很久没和周叶吃饭了,干脆把她和秦树阳一起约出来吧,于是立刻给她拨了个电话。   一开始听说要吃饭,周叶爽快答应,但一听到秦树阳的名字,她的积极情绪一下就萎靡了下去。   “你们俩又怎么了?”上次的照片事件和好之后不是一直挺好的吗,不会又出什么状况了吧?   “言言,我好累。”周叶叹了口气,“我以前从没觉得树阳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   “是啊,我也没觉得呐。”   “上次我们冷战了将近两个星期,他主动来找我求和,说他相信我。可是,只要我再和其他男士单独在一起而又被他看到的话,他就会不高兴,而且老拿之前的照片出来说事。真是受不了,我们做业务的本来就要接触很多客户啊,而且你就算要吵,也不要总是翻前账吧,况且那根本不能算作‘账’,从头到尾,我周叶就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秦树阳的事!”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如同炮轰一般,很少见她的情绪如此暴躁,苏言安抚道:“消消气消消气,那至少证明他在乎你嘛。”   “我要的不是这种窒息的爱,我有我的……”   “等等!”苏言突然打断了她的话,眼睛直盯着前方的某处,一边对电话里讲:“我突然想起一件急事,不能跟你扯了,明晚我去找你,就这样哈。”   挂了电话,苏言立刻发动油门往前追去。百米开外的视线里,那辆飞驰的车分明是秦树阳的,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就在刚才打电话的过程中,她看见一个女人上了那车,而那女人如果没认错的话——就是周叶的同事,她有在他们公司门口见过。   她追上来,就是为了确认开车的是不是秦树阳,而如果是,他们又是要去哪里。   为了不被发现,苏言特意保持了一定距离,而他们的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西餐厅门口。车门打开,她清楚看见是秦树阳无疑,而紧跟着下车的女人——她也没有看错——是叶子的同事,好像叫罗佳来着。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专门约着来吃饭的?这两人……苏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在她的认知里,一个男人和自己女朋友的好友或者同事单独在一起,就绝没有什么好事。   叶子的抱怨还萦绕在耳际,看着前面的两人进了西餐厅,苏言发了个短信给唐逸告诉他会晚点回去,随后立刻跟了进去。   西餐厅的格局错落有致,每个座位之间都用艺术砖隔开,大概两米以上的位置是各种镂空的图案,所以有效遮挡了视线,但隔音效果就没有那么好了。   等他们落座后,苏言就从另一边过去选了个邻位坐下,有服务生过来问她吃什么,她不出声,只是翻到某页指着某物比了个食指。服务员心领神会,不一会就上了一杯拿铁,苏言满意地让他离去。   她靠着椅背,认真听着隔壁那桌上的对话。起初他们只是随口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大概十分钟后,苏言才听到了有用的信息。   秦树阳说:“谢谢你一直将周叶的行踪告诉我。”   罗佳说:“能帮助你是我的荣幸,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噗~”刚到嘴里的咖啡一口就喷了出来,苏言赶紧抽出纸张擦了擦。这女的她也太不害臊了吧,这种话也好意思对有主的名草说,并且这主还是她最要好的同事。   秦树阳大概也被震慑到了,好半响都没说话,等他支支吾吾要说什么的时候那女人的声音就又冒了出来,“周叶她一点都不珍惜和你的感情,指不定她就是想甩了你跟我们凌总好呢,你不知道她上班时多会对凌总献殷勤……”   “啪!”这个声音是苏言的手掌重重落在桌面而发出的,她实在听不下去了,愤然起身,绕到他们桌前,冲着那女人厉声道:“你什么东西啊,在这儿诋毁我家叶子,亏她还把你当朋友,你却在这儿勾引人家男朋友,真是可笑。”   罗佳看着她有些心虚,看来自己在周叶面前的伪装立刻就要被拆穿了,那么她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公司,得尽快另谋出路了。   “还有你秦树阳,”苏言目光转移狠狠瞪着他,她对他很是失望,许多指责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冷冷说到:“我鄙视你。”   第八十四章 惊人秘密   看着她绝然离去,秦树阳立刻追了出去,“苏言,你等一下,你听我说。”   苏言朝天翻了个白眼,猛地转回身,差点让紧追而来的男子撞上。她后退了一步,摆明了要与他划清界限,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必解释给我听,我也不想听,你好自为之吧。”   秦树阳的为人她还算是了解的,脚踏两条船的行为断然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对周叶的爱也是无可置疑的。用脚趾头她都能想到事情的原委,无非就是他拜托那女人借工作之宜监视叶子,一有什么可疑就汇报给他听。他出于对她‘热情帮助’的感激就请她吃了顿饭,没想到却听到对方那类似告白的言论。   她也能想象,从此之后秦树阳定会离那女人远远的。只是,他和叶子怎么就走到了这种不信任的境地呢?   第二日和周叶一起吃饭的时候,苏言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秦树阳和罗佳会面的事情告诉她。他们已经挺不和谐,还是别去添乱了。   可是这样瞒着她总觉得很不舒服,之前已经隐瞒过一次,若是将来东窗事发,叶子肯定会怪她知情不报的。唉,希望他们消除矛盾回复到从前的甜蜜有爱,希望这只是一段总能被遗忘的插曲。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得提醒一下,苏言假装突然想到什么地说:“对了,我觉得罗佳这个人不宜深交。”   周叶一听,顿时警惕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昨天去吃饭的时候正巧碰见她也在,就在我们邻桌。她没发现我,我跟她不熟也就没上去打招呼。与她一起来的可能是你们公司的人,他们谈的都是公司的事,然后就说起了你,我亲耳听见她说了你的坏话。”苏言注意用词,尽量不去欺骗她。   而她不知道的是,周叶其实早就对罗佳心存芥蒂了,原本就怀疑那些照片是她搞的鬼,近来她又老是鬼鬼祟祟的,一点都不像最初认识的那个活泼大方的女子。   也许该找她谈谈,但周叶再没有找到这样的机会。周一上班时,她就听说了罗佳已辞职的消息,那么措手不及。   离开了也好,免得到时撕破了脸皮两两尴尬。日子还要过下去,她得想想该怎么处理和秦树阳之间的关系了。   S市的秋季是满地的落叶金黄,下过一场雨之后的空气分外清新,混和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高虹一家离开这里的前一天,正是许天明从狱中刑满释放的日子。   许久没呼吸这样自由的空气,那阳光却太过耀眼,许天明不由得伸手去挡,一边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身上没有半毛钱,无法坐车,只能拖着经历长时间劳动改造的身躯缓慢前行。   为了少走点路,他选了条比较僻静的小巷。前方突然出现了几个凶神恶煞的身影,他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冲着自己而来,但出于本能,他立刻就转身往回跑。   “给我追!”   身后传来一声厉喝,许天明确定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但为了什么呢?他无暇去想,他只知道要尽快跑到闹市区,那样的地方总是容易藏身许多。   原本觉得异常疲累的身躯此刻竟是充满了无限斗志,他飞快地奔跑,得益于这些年来的逃债生涯,他奔逃的速度绝不是一般人可以追上。但身后的那群人显然不是一般人,目前虽然保持着距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这是毋庸置疑的。   终于,许天明跑出了小巷口,回头一望,距离已被拉近,他立刻加劲往密集的人群中奔去。沿途撞到了许多路人,甚至还把一个小孩撞倒在地,他头也不回,只顾着狂奔。   他的身后,被他撞倒的小男孩赫然是苏亦莫,他爬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一旁的苏廷方见儿子摔倒,很气愤地朝着那远去的背影咒骂了一句,转回头却发现了妻子一脸惊魂不定的神情。   苏亦莫显然也发现了这一情况,他拉了拉她的裤腿小声问:“妈,你怎么了?”   “廷方!”高虹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双眼发直望着丈夫,很是激动地说:“快,追上刚才那个人……是他抢走了我们的女儿,就是他!”   苏廷方本还不解,一听得后面的那句话,他立刻拔腿追了过去。   高虹牵着苏亦莫跟在后面,她紧咬着双唇,紊乱跳动的心脏仿佛随时都会承受不住这份紧张而休克过去。刚刚那个身影一闪而过时,梦了无数次的画面就那样浮现在眼前,两相重叠,一时之间,她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猛然间清醒,那身影还在奔跑,速度和姿势与梦里一模一样,她瞬间就断定了二十几年前医院里伸向女儿的那双魔爪就来自于他。   只是,她仍旧没有看清他的样貌,不过没关系,她发现追他的还有另外一拨人,他们会追上他的,一定会的。到那时,她就能看到那人究竟是怎样一副嘴脸,到那时,她就可以追问出女儿的下落了。   想到这里,高虹就不觉加快了步伐,使得苏亦莫完全跟不上她。她干脆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逆着人行道追随而去。   终于追上了苏廷方,却见他倚在墙角,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她想绕过他跑出去,被他伸手拦了下来,“别追了。”   明白了他的意思,高虹放下苏亦莫在他旁边站定,扒着墙角伸出头望去,只见一个背对着他的男子已被刚刚超过自己的那群人围住。   那是一条铺满落叶的柏油马路,周围的行人并不多,即使路过也都只是好奇地望了望后远远走开了。   许天明被围在中间,还是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而他们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目露寒光望着自己,直到身后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刹车声。   他应声回头,发现是一辆小型的面包车,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那几人架着胳膊推进了车里。车子才刚停稳就又快速离去,整个围堵的过程不过三分钟,快得犹如一场幻觉。   “糟糕,他们走了。”苏廷方边说边记下了前方的车牌号码。   而高虹还没有从见到那张脸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匆忙的一瞥,她就认出了那人是谁。纵然二十多年未见,她还是一下就想起了他的名字——许天明。怎么会是他,那个苏聆月的前夫呢?   三人拦了辆出租车朝着那面包车离去的方向追去,幸好那车开得不是很快,刚出路口就发现了它的踪迹。   早年前,苏廷方也曾经混迹于黑道,他的名字也曾让道上的人一度闻风丧胆,即使已经金盆洗手许多年,也仍然受着后辈的敬重与景仰。   所以当汽车追到一个类似仓库的房屋前被对方发现时,对方头头本是凶狠的面庞一见到他就立刻松弛了下去,换上谄媚的笑容,“廷哥,怎么是你?”   苏廷方望着他,没想起来他是谁。   “我是虎毛,就是当年总跟在你身后的小屁孩。”   对方很自觉地介绍起自己,苏廷方这才有了些印象,但他没空叙旧,直接指着那正被推进门去的男子问到:“你们抓他过来干什么的?”   “他得罪了我上头的一个人,给他点教训。”想到面前的人就是专门跟踪过来的,于是他问:“廷哥和他认识?”   “不认识,但我有话问他。”   “这个……”虎毛犹豫了一下,“屋里还有一位头目杵着,我做不了全部的主。不过我可以答应你,等修理完了他就交给你问话。”   苏廷方点头,“也行。”暴力之后的效果应该会更好。   跟着虎毛进了屋内,外头看起来挺小,里面倒是宽敞得很。苏廷方三人被带到一个休息室,从许天明面前走过的时候,高虹死命地盯着他瞧,而后者只是惊恐地望着四周令人毛骨悚然的摆设。   虎毛回到大厅,对立在上头的男子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慢步踱去中间那惶恐不安的人跟前,出口的话语阴恻而掷地有声:“许天明,不是警告你不要乱说话的么,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想找死了是吧?!”   “不!不!我是被逼的。”许天明拼命摇着头,他已经断定这是林天成的人,没想他身在狱中还可以这么猖狂,果然还是小看了他。   “你看看那些家伙,想先体验哪一种?”等了三秒不见回答,虎毛干脆转了话锋:“算了也不问你了,反正这些你都要尝遍的,我们一样一样来好了。”   许天明又望了一眼那些泛着寒光的古怪玩意,每一样都可以要了他的半条命,眼见着一个纹身小伙拿着一条有手臂一般粗的铁链朝自己走来,他慌乱中突然想到一事,于是急急说着:“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放我走行不行?”   “那得看你的秘密有多大分量了。”虎毛在心底嗤笑,他还真是天真,事实上不管他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的。见对方还不出声,他催促道:“快说!”   “你们不是有追查过苏言的身世吗,我告诉你们,她不是苏聆月的女儿,她是唐家的仇人苏廷方之女。”当初林天成问他的时候之所以没说实话,就是怕事情闹大,但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保命重要。   休息室与大厅之间的隔音很差,许天明的话清晰地传进里面三人的耳朵,如平地惊雷般震得他们全部呆愣在当场。尤其是高虹,这个时刻,她已经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何种情绪,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那个女孩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苏言……竟然真的是她!   第八十五章 苏唐相遇   高虹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情绪,她想要跑出去找许天明问问清楚,她与他无冤无仇,甚至还帮过他的妻子,他为什么要对她的女儿下手,为什么让她们母女分离这么多年?   看到她迅速起身,苏廷方及时拉住了她,冷静地低声劝说到:“先听听他下面怎么说,你现在出去我怕他反而有所隐瞒。”他相信虎毛会代他问清楚的。   大厅里,许天明的话也明显震惊到了一些听说过‘苏廷方’名号的人,他们面面相觑着,议论声也随之扩散开来。   好一会儿之后,虎毛才从不敢置信中找回了思绪,当年苏家丢了个女儿,这事在道上还是略有耳闻的。而当事人到现在都没有出来,显然是把这询问的任务交给了自己。他挥退了旁边看热闹的人,严肃地问许天明:“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许天明陷入回忆,终是说出了那段尘封已久不为人知的过去。   那一年苏聆月即将分娩,她无意中认识了高虹,两个同样临盆在即的女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许天明只见过高虹一面,那一面却将两家人的命运彻底改写。那天一起吃饭的时候看到她隆起的肚子,他突然就产生了一个念头。反正苏聆月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他的,他又为什么要白替别人养小孩。他不如意,姓苏的那女人也别想如意!   所以,高虹顺利产下一名女婴的当天傍晚,许天明就潜入医院抢走了那个孩子。   “我抱回去的深夜,苏聆月也产下了一名女婴,她还没来得及看那孩子一眼就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趁人不注意,我立刻将两个小孩调了包。”说到这里,许天明阴森地笑了出来,“苏聆月一直不知道她那么疼爱的女儿其实根本不是她亲生的,她的亲生女儿早就被我扔了,说不定饿死了,说不定被野狗叼走了,当然也有可能踩了狗屎运被别人捡回去了。一想到这我心里就舒坦许多,她不肯为我生孩子,我就让她不明不白替别人养孩子。”   看着面前那副笑得极其猥琐的嘴脸,虎毛一个巴掌就甩了上去,这一掌是替苏廷方打的,“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吧,竟敢动廷哥的女儿。”   话落,许天明立即收了笑,战战兢兢道:“我当时并不知道那女人是苏廷方的妻子,我是后来听说他们寻找女儿才知道原来我闯了大祸。如果一早知道,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抱走苏言啊。”   “那后来知道了又为什么不把孩子还回去?”   “我哪敢啊,廷哥的名号我不在道上都有所耳闻,那个时候送回去我不是找死吗。”许天明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到:“我就想着反正也没人看到是我抱走了那孩子,就索性让这事烂在肚子里,只要我不说,没人能够查出来的。”   “你以为你现在说出来就不用死了吗?”再也忍不住,苏廷方冲出了休息室,一拳挥过去打在他的嘴角。   许天明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嘴角处碎裂般地疼,他不由抬起右手,屈着食指拭过嘴角,刚碰触就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而当看清楚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是谁时,他几乎忘记了呼吸,惊惧不已。   苏廷方并未觉得解恨,他正要拎起对方的领口暴打一顿时,就看见高虹拉着苏亦莫向门口走去。他再顾不了眼前人,转身追了过去。   “我要去找苏言。”高虹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殷切。   “好,我们一起去。”苏廷方交代虎毛看好许天明,随后就踏出了屋子。   同一时间,唐继尧在家里接到了一个电话,对于自己所听到的内容,他感到不可思议。   “苏言是苏廷方的女儿,许天明亲口说的。”   脑子里回荡着这一句话,苏言怎么会是那个人的女儿呢,如果是这样,那……不行,他得立刻过去了解清楚。想到这里,唐继尧双目凛起,向着电话里提到的那个地方而去。   而当时的苏言正在火车站等苏聆月,因为婚事逼近需要她过来一起商量具体细节。本来苏聆月还要晚些天才过来的,一听说高虹也在S市,她就立刻订了车票。   接到苏聆月后,苏言无意中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竟然有许多个未接来电,是高虹打来的,最近的那个就在五分钟前。   上午开会时开了静音,忘记调整过来了。她立刻回拨过去,等待的铃音还未响起,那边就已经接通了。   “苏言,你在哪儿呢?”终于联系上了她,高虹顾不上打招呼,急忙问着。   “我在车站接我妈,她刚过来。”   听到她的声音,高虹觉得异常欣慰,那是她的女儿,她苦苦找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终于即将要回到她的身边。而听到‘妈’这个字的时候,她却顿觉一阵心酸,那本该是叫她的啊。她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话语随口而出:“言言,我才是你妈妈。”   ‘轰’的一声,苏言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她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可是那几个字分外清晰,她确信无疑,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高姨,你在开玩笑吧。”一定是这样没错,她的母亲是苏聆月,这点从来都不需要怀疑。   高虹猜到了她会是这样的反应,现在口说无凭,只有让她亲眼去见亲耳去听。“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正好聆月也在,她也有权知道这个事实。”   双方约了地点会面,然后高虹就带着她们往来时的房屋里而去。一路上苏言都沉默不语,而苏聆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跟着她一起上了车。秋风透过车窗哗哗地刮了进来,吹得头发肆意飞舞,有些拥挤的车厢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缄默着。   “到了,就是这里。”苏廷方将车停在附近的草坪上,一行人纷纷下车。高虹走在最前面,领着苏聆月母女向那个小房屋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了许天明的声音,这声音令苏言和苏聆月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紧接着就传出了另一个男人的质问,这是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而这男声赫然是——唐继尧!   不仅她们俩,当苏廷方分辨出这是近二十年来都没再听过的曾经熟悉无比也讨厌无比的声音时,同样愣住了。他们只离开这么一会儿,他的消息竟是这样灵通,看来这里面也有他的人了。   对了,当初听苏言说她的爱人是唐逸时并没有想太多,此刻想来,那唐逸不就是里面那人的儿子吗。他的女儿竟是和那姓唐的儿子相爱了,这是一件多么讽刺多么可笑的事情啊。   苏言还在疑惑为什么唐继尧会和许天明在一起,如果说这让她感到震惊,那么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就更是让她仿佛经历晴天霹雳。   屋里,许天明将刚才说过的话对唐继尧复述了一遍,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毫无保留地落在苏聆月母女的耳朵里。   “怎么会这样……”苏言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无意识地呢喃着这句话。肩膀上却突然多出了一股力道,让她冷不防踉跄了几步。飘移的视线里,是苏聆月擦过她的肩后不断下倒的身躯,她的眼睛闭着,显然已经昏迷了过去。苏言吓了一跳,立刻伸出手去接住那几乎就要倒地的身体,望着她紧闭的双眸,她连连急唤出声:“妈!”   唐继尧听见外头的声响,立刻跑了出来。目光越过慌乱的几个女人,落定在一张许久不见的面庞上,这么多年过去,那人依旧一如当年那般神采焕发。   “高虹,你先带着孩子们送苏聆月去医院,这边我来处理。”交代完这些后,苏廷方迎上那一直望着自己的视线,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唐继尧走下台阶,站在他的面前。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还是双方爷爷的爷爷年少的时候,唐家与苏家是黑道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两个组织,他们势均力敌,同时水火不容。一山本就难容二虎,双方都想把对方铲除,从而自己独大。   两家的恩怨就是从那个时候结起的,谋杀与复仇轮番上演,原本的帮派之争渐渐演变为家族仇恨。到父亲那一辈时,唐家开始经营生意,企图黑白两道通吃,而斗了这么多年,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思。直到唐继尧的成年,公司的生意如日中天,过惯了打打杀杀的生活,这样宁静的日子显得特别温馨。两家人其实早都累了,苏家丢了个女儿,更是心力交瘁,于是双方约定从此退隐,井水不犯河水。   协议虽然达成,但在双方的眼里仍旧是容不下对方的,不管是以前,还是将来。   苏廷方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如果苏言真是我女儿的话,我是绝不会让她嫁到你们唐家的。”当初要不是躲避他们的追杀,他和高虹也不会分开,他的女儿也不会被抢走。   听闻,唐继尧淡淡一笑:“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八十六章 身世大白   医院里,苏聆月躺在病床上,尚处于昏迷之中,她的脸色苍白,几乎看不出一点血色。额角却总是沁出细密的汗珠,像是在做噩梦一般。   “言言,言言!”   苏言拿着毛巾轻柔帮她擦拭的手顿时被抓住,她立刻望向床上的人,她还没有清醒过来,只是表情显得异常不安。感觉到了她那份强烈的害怕,苏言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轻声道:“妈,我在,我一直都在。”   似是听到了她的安慰,苏聆月终于放松了紧皱的眉头,表情也柔和下来,没过一会儿,双眼就睁了开来。   “妈。”苏言心疼地望进她的眼底,那里,满是绝望与挣扎。绝望于那样一个残忍的真相,挣扎着说不定那只是一个误会,她还有希望的不是么,许天明的话不一定牢靠啊。   可是苏聆月明白,这次许天明说谎的可能性很小甚至为零。原来言言并不是她的女儿,原来她的亲生女儿早就生死未卜,原来这么多年来她都活在一场骗局之中。那么她和高虹,究竟哪个更不幸一点呢?   应该是后者吧,自己本来就已经失去了幸福的资格,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后半生仅有的依托,虽然被掉了包,至少那些蒙在鼓里的日子里,她都有言言的相伴,她是真的快乐满足过。但高虹不一样,她有一个疼爱她的丈夫,还应该有一个乖巧机灵的女儿,如果不是遇上了她,她也不用饱受二十多年的思女心切,那样的想念,她想想都觉得痛彻心扉。   “高虹。”苏聆月将目光从苏言脸上移开,直视着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女子,声音哽咽,发自肺腑,“对不起。”   高虹上前握住那只伸向自己的手,苦涩道:“不要这么说,你也是受害者。”这段时间里她想了许多许多,从最初与苏聆月的相识,到后来女儿的丢失,再到前些时候S市的相遇,那些画面如慢镜头一般在脑海里闪现。她也曾想过这个可能,如果没有遇到苏聆月,那么她的孩子就会在自己身边成长,就不会有那么些年的噩梦,更不会有人海茫茫中的苦苦寻找。   后悔吗?不能说全然没有,只是一切已经发生,她只有释然面对。至少,她的女儿还好好活着,那么青春,那么阳光。在这一点上,苏聆月比她更可怜吧。   病房的门被推开,苏廷方走了进来,看到病床上的人已经转醒,同她打了个招呼,随后便转头望着站在一边同样望着他的女孩,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亲切。他顿了顿,说出了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苏言,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立刻去做亲子鉴定。”   他不是不相信这一真相,而是要让苏聆月死心,只有亲子鉴定才能给两家人一个最终的答案。他相信苏聆月肯定也是支持的,那位可怜的母亲还在希冀着这只是一场误会。   苏言垂下头想了想,她觉得这是应当的,可是又怕答应了会伤苏聆月的心。她抬眼望了下病床上的人,只见她正对着自己点头,那么缓那么重,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而她的眼神那么坚定,坚定地让她去。   于是,苏廷方很快就与苏言做了亲子鉴定,而等结果出来的时候,许天明的说法被证实,苏聆月彻底陷入绝望,本已好转的身子再一次崩溃,医生建议等她精神好点再出院。   靠在医院的的楼梯转角,苏言突然想通了好多事。难怪小莫喜欢黏着她,难怪第一次见到高虹还有苏廷方时感觉说不出的美妙,难怪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时心里总会有股暖流。原来,他们是血脉相通的。   原来,她竟不是苏聆月和陆清远的私生女,当初因为猜忌着这层关系,她错过了很多,也因此纠葛出纷乱的伤害与被伤害。想到这里,苏言不禁苦笑,多么残忍的事实,多么可笑的真相!   “言言,你会认我吗?”高虹陪着她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着。她与苏聆月的感情那么深厚,会愿意接受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生母亲么?   两两相望,画面停格了大概五秒钟。   苏言的鼻子酸酸的,努动着嘴唇,终是叫了出来,同时伸出手拥向她,“妈。”她找了自己这么久这么辛苦,失去孩子的心痛她不是不了解,又怎会不认她?   怀里的身子温软而馨香,轻声的呼唤回荡在耳际,高虹紧紧回抱着她,心里空缺多年的那块终是被填上,那里再也不会疼,取而代之的是满满当当的欣喜与安乐。   情难自禁中,两个人相拥而泣。   苏廷方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幕,真好,他的女儿终于回来了。看她们抱得那样温馨,他故意提醒道:“还有我呢。”   话音刚落,苏亦莫就跟着起哄:“还有我还有我。”他也要抱抱嘛。   听到那两个声音,苏言赶忙擦干了眼角的泪水,松开紧抱着高虹的手,蹲下身将使劲蹭她裤腿的小屁孩抱了个满怀,随后才起身投向苏廷方,“爸。”   高虹和苏亦莫也扑上前去,然后,一家四口围抱着彼此,场面十分动容。   把他们送走后,苏言独自回了病房,推开门的一霎那,只见苏聆月正拿着一块碎片划向自己的手腕,她立刻尖叫出声:“妈,你干什么?!”   苏言飞快地冲上去抢走了她手里的碎片,而床前的地上是一只碎裂的白瓷碗,不知是故意摔碎还是不小心,那碎片就是从那堆四分五裂之中捡起的。   护士听到声响马上赶了过来,苏聆月的手腕已经开始淌血,幸亏发现及时没有滑深,等血止住就好了,不算严重,只简单处理了一下。   “妈,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想要自杀呢?”苏言将那只包扎得厚厚一层的手轻放进被子里,心上抽疼抽疼的。   苏聆月脸色惨白,应该说自从进了医院后,她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自从嫁给陆清远,她以为往后的生活将是美满无比,但幸福是短暂的,纵然如此,她还有言言在身边,那是她生命的全部希望,可原来她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十月怀胎的结果是她连那个孩子的面都没见上,更不知道是生是死也无从找起。现在清远已经不在了,陆遥能够自食其力,言言也找回了自己的父母,那么她呢?她是多余的了,她活着已没有意义。所以她想到了死,当血脉割断,一切都可以结束了,没有烦恼,不用愧疚,也许死亡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碎片紧贴着肌肤,只是仍旧狠不下心,她还是放心不下苏言,这孩子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却是她付出了全部心血的慰藉。犹疑着下不去重手,手腕处传来丝丝疼痛,她知道表皮已经破开,只要一个用力……她闭上眼,凝住气息,正要使出劲时,门就被推开了。   是她命不该绝么?她睁开眼,心里这样想着。   此刻面对着眼前的人,苏聆月的目光有些闪躲。她哽咽着音调,将这些天来憋在心里的话说出:“言言,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连累了高虹,你该有一个快乐幸福的童年,不用跟着我受苦,也就不会遭受许天明……”   “妈!”苏言捂着耳朵打断她,她才不要听这种话。见对方闭上了嘴巴,她强硬的神情一下子委屈了起来,“因为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所以你不要我了、舍得狠心抛下我了吗?”   “当然不是!”其实是她怕她不再认自己这个妈啊,“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我没有理由再留在你身边……”   “我要留在你身边!”苏言再次打断她,字字坚定,“你永远是我妈妈,只要你还要我,我们就是一辈子的母女,任何事情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可是这样对高虹不公平,我已经霸占了你二十多年,我应该把你还给她了。”   “我告诉过她我的想法,多一个人疼我,我妈高兴还来不及呢,唔……得把你俩的称呼分开……妈,以后我就叫你‘小妈’好不好?”   “好。”   “那不许再想不开了,也别再说什么对不起我的话,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   “好。”苏聆月欣慰地点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急忙说:“对了言言,你知道吗,我当初反对你和陆遥在一起是因为我的亲生女儿其实是清远的孩子,是陆遥同父异母的亲姐姐,所以我不能让你们在一起。”   “我知道,我一早就猜出了是这样。”   她的回答令苏聆月很惊讶,她自认为将这层关系隐藏得很好,她又是什么时候发觉的呢?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是我害了你们。我知道你和唐逸现在很好,但如果陆遥知道了,他一定要怨恨我了。”   “……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也会遇上自己的真命天女,到那时他肯定会想,‘幸好当初苏言把我甩了’,所以不用管他啦。”   “希望吧,你们两个都要幸福。”苏聆月双手交握于胸前,如是祈祷着。   第八十七章 立下赌约   当陆遥出现在面前时,苏言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那时她正买了苏聆月爱吃的蜜饯回医院,就在大门口,她遇上了那个倚着门厅前大圆柱的男子。他总爱倚着什么,这是认识他以来都没有改变的习惯。   苏言靠近他,问到:“你怎么确定在这儿能等到我?”其实她想表达的意思是,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上去看看苏聆月,她好歹也算是他的妈妈,一直都那么关心他的人。   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陆遥扯笑道:“我上去过了,是苏姨说你下来买东西,我才站在这儿等你的。”   “好吧,那要不要再上去坐会?”   “不,我只想和你单独谈谈。”   两人在旁边的长椅里坐下,由于是黄昏,夕阳的余辉洒在两人的身上,晕染出淡淡的柔光,缱惓无比。要不是两人的神情太过坚硬,举止也不够亲昵,旁人看到定会以为那是一对小情侣在谈情说爱呢。不过这儿挺僻静的,难得才有一两个人路过。   沉默了一会儿后,苏言率先开口:“你都知道了?”她相信他来找他定是与身世有关,只是没想到他会知道得这么快,不是并没有传扬出去么?   “是,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情,我想我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你监视我?!”   闻言,陆遥冷笑一声不作辩解,“你觉得是那就是吧。”事实上,他真的很讨厌她这样总是往坏的方面忖度他的内心,她已经将他彻底否定了吧。曾几何时,她也那么信任与包容过他的。想到那个曾经,他的锐眼微眯,发出近乎残忍的光芒。“苏言,你跟我说实话,当初和我分手其实是因为猜到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并不是你移情别恋,对吗?”   “是的。”事到如今她也不用再否认,看到他想要开口说什么,她抢话道:“你不要因此觉得不公平,这只能说明我们有缘无分。”   “有缘无分?你觉得你和唐逸就有缘有分了?”陆遥冷哼一记,“对了,唐逸知道你的身世了吗?”   “还不知道。”他最近应该特别忙,得知苏聆月住院后也才来过两次,而且都是来去匆匆,她要告诉他这件事都没找到机会开口。她想还是等他闲下来后再告诉他吧,这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也对,他大概没有心思来管你了。”   苏言一听,不安地皱起眉头,“什么意思?”这几天一直照顾着苏聆月,公司里的事情她都不怎么清楚,难道又出什么大事了?   “你也许不知道,唐逸本来策划了一个完美的方案吞并萧氏以及在楼梯坠人事件之后对帝唐趁机打压的公司,但是帝唐有内鬼,他把这份企划案转手卖给了萧氏,现在萧氏正联合其他公司讨伐帝唐。不仅如此,萧氏还掌握了帝唐不少的经济信息,帝唐的股市再次连连败退。我还可以告诉你的是,萧氏已经打入了帝唐内部,再不揪出那个内鬼,帝唐也许就要毁在他的手上了。”   “你知道他是谁?”   “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我代表的立场是萧氏,又怎能出卖同伙?”   听了他的那番话后,苏言的心里满是担忧,看来她得回趟公司看看。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右手突然被抓住,仿佛触电一般浑身一个激灵,她立刻想要抽回手,却发现对方抓的是那么紧那么牢,她不禁怒叱:“放开我!”   陆遥置若罔闻,只是更紧地缠握住她的手,挑了挑眉,绽放诡异的一笑。然后,握着她的那只手突然用力回收,她的身子顺势倚向他怀里。再然后,空着的一手绕上她的后腰,不由分说地,他的唇就贴上了那柔软的唇瓣。   他想这样做,已经很久很久了。那么熟悉的、久违的、美妙的、怦然心动的感觉,这世上,只有怀里的女子可以给他了。   苏言措不及防,却又因这突来的曾经熟悉无比的怀抱而有所迷离,待反应过来时,他的舌头正辗转厮磨着想要撬开她的贝齿。没有任何迟疑的,牙齿张开,狠狠朝着目标而去。   “啊,你又咬我!”陆遥尖叫一声,被迫松开了她的身子,心里顿觉一片失落。然而嘴唇上的疼痛还没缓过来,脸颊就又被硬生生挨了一巴掌,那声音清脆而响亮。   苏言抹了抹嘴唇,同时瞪了他一眼,随即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苏言,你会回到我身边的,一定会!”陆遥龇着牙在她身后说:“还有,提醒你一声,要是唐继尧不再接纳你妈,你就告诉他她会住我那儿,不会麻烦他。”   “你到底什么意思?”   看着她疑惑地转过身来,陆遥只是淡淡开口:“也许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苏言半信半疑地回了病房,不成想他竟一语成谶,事情就发生在苏聆月准备出院的隔天晚上。   那时病房里只有她们母女两,房门被叩响,唐继尧推门而入。   苏言本以为他是来看望苏聆月的,毕竟也算是亲家,只是没想到互相打过招呼后,他就说出了一句令自己震惊的话,她听见他这样说:“言言啊,最近在忙着准备你和唐逸的婚事,所以家里搞得有些乱,本来是要接你妈到我家去的,可我怕招待不周,要不我帮着找个酒店住下吧?”   那么疏离的话语,那么明显的拒绝之意,苏言心里觉得发凉,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尴尬,她逞强道:“哦,我正打算跟你们说呢,我弟弟来过医院,他会接我妈住到他那去的。”   “那就好。”唐继尧笑笑,转头对苏聆月说:“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苏言突然感觉很是心慌,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苏聆月出院的时候是陆遥来接的,看得出他的心情格外好,开车都恨不得飞起来一样。而他越是这样,苏言就越觉得不安。   陆遥的屋子很大,且打扫得十分干净,其实是出发之前特地打扫了一遍的。将苏聆月安顿好后,苏言急着要离去,他便送她到门口。   “谢谢你收留小妈。”   “我还愿意收留你,我更想你能陪我住在这里。”   听多了这种话,苏言已经都不想跟他计较了,就当做没听见。“我走了。”她要赶紧去找唐逸,除了身世之外,她还要问问他知不知道他父亲不愿苏聆月住进家里的事情,而公司又究竟乱到了什么地步,使他连关心她的时间都几乎没有了。   刚踏上出租车,她就接到了唐继尧的电话,约她在某个会所见面。苏言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今后所有痛苦的开端,所有思念的起源。那一天,离婚礼只剩下一个多星期。   到达对方报出的地点后,苏言直接上楼找唐继尧,那会他正眯着眼躺在躺椅里休息。房间里空空荡荡,每走一步都能听到细微的回响。走到他跟前刚好落定的时候,唐继尧就睁开了双眼。   “爸,你有事对我说吗?”这句话其实是白问的,没事又叫她过来干嘛。   “苏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是我唐家与你苏家之间真实的故事。”唐继尧让她在一旁坐下,随后又眯起了眼,平静道:“许多许多年前,黑道势力盛行,本为世交的唐家与苏家也被卷入其中,在一次又一次的帮派斗争中,两家联手不断扩大势力,终于站在了权力的巅峰。当利益达到至高点,私欲就出现了。在黑道上,两家的地位虽是平起平坐,但苏家明显是低唐家一等的,于是,背叛就来了……”   苏言认真听他讲着,从苏家的背叛到后来的厮杀,中间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仇恨得不到化解,越积越深。突然想起曾经在公司搜索到的那则新闻,关于唐逸的爷爷唐文龙的,那上面讲的就是他与苏家的恩怨。   “你知道我讲了这么多是想要你做什么吗?”   苏言舒了口气,淡淡道:“离开唐逸吗?”这一点他话里透露得已经很明显不是么?   “你很聪明。”唐继尧赞同到,她真的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女子,要他亲口说出那句话,他都有些不忍心。   “不,我不会离开他的。”   “你没得选择,从苏家与唐家反目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永世为仇,我们唐家是绝不会与苏家结为姻亲的。”   “可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不就一个证嘛,你们还没办酒,按风俗上来讲还不能算的。再说你们领证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再去领个离婚证就当这事从没发生过就好了。”   “没发生过?那感情呢,是想收回就可以收回的吗?你问过唐逸吗?你这样做就不怕会伤害到他吗?”   “也许他会痛苦一阵子,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了你重新开始另一段恋情,我唐继尧的儿子是不会栽死在一个女人手里的。”   听闻苏言想笑,于是她便笑了出来。这个男人明明也很懂情,他对安落那么疼爱,她真不相信这一番话竟是出自他口。“离婚?呵,唐逸是不会同意的。”   “你同意就行了。”唐继尧早已从躺椅里坐起,他的面色同样凝重着,他希望她能够理解他,“苏言,对不起。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拆散你们,可是唐家的祖训摆在那儿,我不能违背。你们还年轻,我绝不相信什么离开对方就活不下去的话语,世上没有这样的爱情,所以,你们一定还可以找到各自的幸福的。”   “是吗?”苏言低声反问着,陷入了沉思,随后突然坚定地望向对面的人,孤注一掷道:“我们打一个赌怎么样?如果我输了,如你所愿,我会彻底消失在唐逸的生活里;如果我赢了,请你不要逼我们分开,好吗?”   第八十八章 假意约定   如果连对方的父母都不支持这段婚姻的话,那么嫁过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从会所出来后,苏言并没有打车,她突然不想去找唐逸也不想回家了,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脑子里全部都是与唐继尧的对话。   赌约是定下了,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唐逸,这是我的背水一战,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我用我们的幸福作为赌注,我相信你不会舍得让我输。   仰望着天空,她这样想到。至于身世,唐继尧让她先不要告诉唐逸,那么她便不说好了。   心里很难受,想要去喝酒,更想唐逸能在身边陪着自己。但公司里那么忙,她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而且她也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本来还担心着公司的事,现在也没什么热情了,既然陆遥能透露那些信息,说明那根本不是秘密,唐逸定然也能发现,她去了其实也帮不上任何忙,还是让唐逸专心处理吧。   掏出手机,正在翻找号码时,苏廷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言言,你在哪?能过来酒店一趟吗?”   “什么事?”   “我有话和你说,关于你和唐逸的婚事。”   听闻,苏言重重地闭了闭眼睛,她想她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很烦躁,但尽量装出平和的语气:“唐逸的爸爸已经找我谈过了,你是不是也想告诉我苏家和唐家是世仇,我不能嫁给唐逸?”   感觉到了她的无奈与悲伤,苏廷方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什么,以此默认了她的话。   “爸,我知道了,你让我静一静。”   蹲在路边,苏言突然觉得好无力好委屈,上辈子的恩怨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报应在他们身上,想着想着眼眶就湿了。过了很久,突然想起本来要做的事情,她立刻起身打了个电话给周叶,她现在更需要酒精的麻醉了。   一听说是去喝酒,周叶兴奋地附和着:“好呀,去哪儿?”   “我们回学校旁边的大排档吧,我想念那儿的老板娘,还有烤肉串。”   说起来,离开学校那么些日子,并且离得也不是很远,竟是一次都没有回去过。是以,当两人出现在那个小小的却十分热闹的地方时,老板娘激动地差点丢了手中的勺子。   “苏言、周叶!你们俩孩子,我还以为当了白领就不屑来我这种小地方了呢。”   “怎么会呢?”看着那张满面容光的笑脸,苏言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许多,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她调皮道:“老板娘你还是这么忙,要不要我们帮你打下手啊?”   在学校的时候她们经常跑到这里吃夜宵,尤其是夏天,混熟了之后看她忙时还会帮忙。那阶段,有她们两的加入后更是招徕了许多男学生,生意好得让周围的同行羡慕不已。   听了苏言的话,老板娘本想拍拍她的肩膀,想到自己油腻腻的手还是算了,赶忙说到:“不用不用,快去坐着,你们爱吃的那些,我一样一样都会给你们拿上来的。”   吃惯了饭店酒楼的大餐,无比还念这种小资的情调。和最要好的朋友在不用注意那么多仪态的桌面上吃饭,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两人面对面坐着,其实都各藏心事,却在来到了这里后,都不约而同地暂时忘却了。吃得正高兴时,老板娘在一边坐了下来,此时她的围裙已经摘下。   “忙完了吗?”知道她要陪她们一起喝点,周叶拆开了一套搁在旁边的餐具,为她倒满了酒。   “差不多了,也就刚才那会最忙,接下来有我儿子招待着就行了。”   久未见面,三人聊了许多许多,从当初的毕业说起。当听说苏言在帝唐工作的时候,老板娘说到:“我听来这里吃饭的同学说,你们学校好像要扩建,本来和帝唐签定了合约的,后来突然冒出个萧氏,就这么把活儿从帝唐手里抢走了。”   “有这事?”苏言蹙眉,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看来她这个员工当得确实有点失败。   “对啊,我都看到萧氏的人了。”说罢,老板娘神秘兮兮地探过头来,小声地说:“我还知道一条跟帝唐有关的消息。”   “什么?”苏言不禁也将脑袋凑了过去。   “前日吧,我走过学校门口时看到校长送一个男人出来,那个男人我在报纸上见过,认出来就是萧氏的老总萧正东。与校长挥别后他接了个电话,那时正巧我就打他旁边经过,可以隐约听见他说的话。但我也没怎么上心,所以具体内容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是什么婚礼,然后有个行动,再趁机搞垮帝唐之类的。”   婚礼,是指她和唐逸的婚礼么……苏言思索着她的话,想要理出头绪来。啊!是了,婚礼那天绝对是唐逸无暇他顾的时候,那么也就绝对是萧氏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他们到底在谋划着什么?真的会令帝唐万劫不复么?   回去的路上,苏言一直心神不宁。本来她就在等着婚期的到来,这样看来那个赌约得提前了。幸亏临时想到去那里吃饭,才冥冥之中得知了那样一个阴谋。   深夜等到唐逸回来的时候,她还是主动问了公司的事,情况果然不容乐观。公司的确出了内鬼,至于是谁,唐逸列了几个人选但都没有把握,这在方面,可谓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但他说他有信心解决。   看着那张很是憔悴的面容,苏言心疼不已。按照老板娘所说的,帝唐的危机已经迫在眉睫,必须尽快采取行动。不行,她得去找陆遥,也许他能帮助她,或者说——帝唐。   关于要怎么和陆遥说,她想了整整一夜,然而第二天找到他的时候,他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神情又让她退缩了。   “唐继尧来找过你了吗?”见她不说话,陆遥倒是先开了口。   苏言嗤笑一声,“你知道得还挺多的。”   “我还知道,他肯定是让你离开唐逸。”陆遥胸有成竹,这是这阶段以来他查到的最兴奋的消息。看来不需要萧氏,他都能把她抢回来了。   “陆遥,我们做个交易吧。”苏言望着他,这是分手后的第一次,那么真诚地望进他的眼底,“你猜得一点都没错,所以,在我和唐逸的婚期之前,你把帝唐的内鬼处理掉,把所有对帝唐不利的因素都扼杀掉,我……跟你一起离开S市。”   “你说的是真的?”   那么欣喜的笑颜展现在眼前,那双眼明亮得仿若最璀璨的星辰。苏言觉得有些罪恶,眼神不觉闪烁了一下,但依旧坚定地迎着他的视线,郑重点头。   对不起陆遥,我又要骗你一次了。   她是不会与唐逸分离的,纵然有那个可能,她也会独自一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遥犹自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没有发现苏言那微妙的神情,他回答得那么干脆,不带一丝犹豫:“好,我答应你。”   两人相视一笑。   “现在可以告诉我帝唐里面究竟是谁在作祟了吗?”   “你一定想不到,”陆遥顿了顿,事实上,当那个人找到萧氏的时候,他也大吃了一惊,“想要搞垮帝唐的人,其实是张洪波。”   “什么?怎么可能?!”苏言简直不敢相信,张洪波在公司的业绩可圈可点,给人的印象从来都是以公司利益为上。并且,他们当初为了帮他洗刷冤屈,四处奔波,辛辛苦苦把他从牢里救了出来。这样的回答让她接受不了,就算是唐逸都没有想到会是他吧,他的可疑人物列表上根本就没有出现过那个名字。   “从帝唐出事以来的幕后黑手一直都是他,其实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表面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背地里早不知把你算计了多少遍。唐逸会被这样的人蒙蔽,说明帝唐以前太过顺利了,又或者,他自己本身还没有完全领略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久闻帝唐管理有方决策英明,也不过如此,陆遥在心底鄙视了一声,“哦还有,据我所知,当初楼梯材料惹事的那份合约是张洪波自己签的,他们做了两份,许天明那份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他故意将许天明留到被怀疑的时候,然后将矛头都指向他。包括林天成,都不过是被他利用的一颗棋子,他们早就串通好了一切,只是手下的人都不知道,以为那两人是对立的。”   原来是这样,本以为揪出了林天成就到此为止,他的背后竟还藏了个张洪波,果然狡猾。“那你们的计划又是什么?”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了,因为我可以向你保证,它没有机会实现了。”支持萧氏不过就是为了夺回眼前的人,既然她已经答应跟他走,他又为什么还去费力做些无用功。   苏言相信他说的话,既然他敢保证,那么她就敢放心,他从来都没有骗过她的。“可是,你就不怕我反悔吗?”   “不怕,因为我更相信唐继尧的实力。”   话落,苏言不高兴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看好她和唐逸呢?深深地叹了口气,希望这不是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第八十九章 赌局开始   十月二号,也就是唐逸和苏言举行婚礼的前一天。   清晨,朝阳还没有升起,屋里被厚重的窗帘遮着,尚处于昏暗之中。苏言睁眼发现才五点钟,离和唐继尧约定的时间还差一个小时。眼睛很酸涩,这一晚醒醒睡睡,根本就没有深眠,因为她知道醒来之后将面对的是什么。   不想睡了,睁着眼睛看秒针一圈一圈地走动。旁边唐逸仍在熟睡着,为了空出今天的时间,昨晚又忙到了凌晨,黑眼圈还清晰可见,抱着她睡得深沉。   眼看着时针就快到达正上方,苏言轻轻地挪开唐逸的手,将身子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看着那安静的睡颜,忍不住在他脸颊落下一吻,蜻蜓点水却深情万分。若在平时,她的这番动作定能将他扰醒,但此时,估计打雷都吵不醒他了。   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换好衣服,然后小心翼翼地开门出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苏言下了楼,发现唐继尧已等在客厅。   安落本来也想出来的,却又怕自己受不了这样的场面,该说的话昨天傍晚都已经说过了。她不舍得苏言离开,她知道一切,也曾极力劝说自己的丈夫,但都无济于事。也许他说得对,她体会不到这个家族的仇恨,可是她的儿子何其无辜,她几乎能预见唐逸知道这事后的暴跳如雷和撕心裂肺。   苏言走到唐继尧跟前,将手机关机掏出了电话卡,连同一个信封一起递给了他。“那么,我先走了。”   “等一下。”望着那落寞的背影,唐继尧心里也不好受,却不得不狠下心把她叫住。等她回过头来后,他指着备在茶几上的一份文件说:“麻烦你在这儿签个字。”   苏言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真够残忍,已经收走了她的结婚证,现在又来逼她签这玩意。   看出了她的不愿意,唐继尧劝说道:“我说过,我们的赌约假设是你输,那么我希望你能以最决绝的方式离开唐逸。这只是备用,而且,我需要它说服我儿子。”   “好,我签。”   最后望了一眼这栋曾经觉得无比温暖的建筑,苏言大步流星地离去。她得找个地方吃早餐,然后……等着唐逸醒来。   空落落的客厅里,几乎没有一丝生气,唐继尧独自坐在沙发上,冷不丁叹了口气。呆呆地坐了一会后,他将信封拿了过来,没有封口,他便直接抽出了里面的纸张。大致浏览了一遍,然后满意地塞了回去,并将一旁的离婚协议书叠好,一同塞进了信封里。   现在是六点四十,唐逸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醒了吧。正这么想着,突然听见楼上有响动,唐继尧立刻将信封放回茶几,起身回了房。   二楼的主卧室里,唐逸翻了个身发现手里的感觉不对劲,一睁眼,原来苏言已不在了怀里。一开始以为她是上厕所去了,等了一会儿都没见她出来,于是他狐疑地下了床,绕到卫生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言言。”确定了她不在卧室里,唐逸一边喊着一边下了楼,猜想她可能是饿了下去找吃的,但心里很是没谱,毕竟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习惯。   果然,厨房里也不见她的踪影,她应该是在屋子里的,她不可能不声不响就出门啊。可是楼下好像也没有任何动静,他开始慌乱起来,一边寻找一边大声叫着:“言言,你在哪?”   “怎么了?”唐继尧打开门的同时打了个哈欠,装作刚被吵醒的样子。   “爸,言言不见了。”   “什么?你打她手机看看。”   对,可以打电话啊,他怎么没想到呢?不过手机在楼上,唐逸奔到客厅拿起座机就快速地按下了一串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死心地又拨了一遍,仍是听到这样的回答。怎么会关机呢?她的电话从来都不会关机的啊。不经意间,视线瞟过中间的茶几,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信封。   不好的预感随即浮现,唐逸走上前,很慢很慢。他知道答案应该就在那个信封里,可他害怕去打开。心情就像法庭上听判的犯人一样,焦灼难安。   本就很短的距离纵然走得再怎么慢也就十几秒钟就到达了,这期间,唐继尧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他的身上,他纠结的神情也全数落入眼里。有些于心不忍想要转过身,却见他已经拿起了那个信封。   首先抽出的就是那份离婚协议书,唐逸一打开,见着最上头的那五个大字时,身体明显晃了一晃,而更刺目的是落款上苏言的签名,原很娟秀的字体变得张牙舞爪起来,一笔一划突然化成无数支利箭刺向眼睛,随即脑袋一阵轰鸣,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但悲痛并没有就此结束,当发现信封里还塞着另一张纸的时候,唐逸才知道,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信里面,苏言说她觉得和他在一起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快乐,她说直到陆遥的出现她才重新体会到了心跳的感觉,她说她不想继续欺骗自己委屈自己,她说她早就已经不爱他了,她说……很多很多,每一句话都扎在他的心上,锥心刺骨,鲜血淋漓。   怎么会这样?昨天晚上明明还好好的呢,她还那么温柔地陪他说话,那么温柔地窝在他怀中,怎么会冒出来这些东西?他在做梦,他一定是在做梦!对,醒来就没事了,醒来言言还会在身旁的。   然后,他将膝盖狠狠撞向桌角,再然后,真实的疼痛感自膝盖处传来,希望轰然破灭。   “儿子,你去哪?”见他睡衣都没换就跑了出去,唐继尧立刻追上前。   唐逸回头,双眼泛红直直地盯着他的父亲:“我要去找言言,我一定会找到她。”说罢便走向了车库。   汽车行驶了大概半个小时后,他猛地一拍方向盘,糟糕,手机没拿。要回去么?还是算了,她一定是故意关机的,既然她有心避开,那么肯定不会让他联系到她或者从她的亲友里打探出任何消息。   此时的太阳已经高挂在天边,苏言从早餐店出来,命中注定般的,第一道视线就看到了那辆熟悉无比的汽车,看不到里面的人,但她知道,那一定是个焦急寻找的身影,出现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快。   可是,就这么擦身而过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尾迹越离越远,直至彻底出了视线。   ——不能去你们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否则,我不会承认是你赢的。   唐继尧的话回荡在耳边,苏言无谓地扯了扯嘴角,起身往反方向离去。   早晨的车流量并不是很大,从车窗里灌进来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发凉。唐逸这才意识到自己匆忙得连衣服都没换,幸好车里一直放着件西装,他拿起披上。   从家里沿路出来,开得一直很慢,企图从稀疏的人群中发现苏言,但几乎兜遍了整个S市,他都没有看见她一丝一毫,哪怕是她开走的车。   接着,他去了他们去过的所有地方,包括初遇她的Second、第一次吻她的沙滩、定情的酒店、与她一起爬过的灵山,等等,却仍旧一无所获。   再接着,他去找了周叶,对方听说苏言失踪,立刻表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那绝不是装的,看来她确实不知道言言的下落。他又去找了陆遥,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来开门,有邻居经过,告诉他这家人昨晚就搬出去了。后来,他又找了苏言的许多同学,更是一无所知。   时间飞快地流逝,转眼就过正午,肚子已经叫了不知道多少遍。或许他应该先回家,可能言言想通了回家了也说不定。想到这,他便驱车往家里赶。   看到唐逸回来却没见着苏言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安落心疼地几乎要掉下泪水。知道他肯定还饿着肚子,她赶紧拉他到桌边,“来,妈妈做了你最喜欢的菜,先吃点好吗,吃了才能有力气继续找啊。”   听闻,唐继尧不着痕迹地瞪她一眼。   唐逸觉得很累,身心俱疲,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妈,谢谢你,我先去洗漱。”她说得没错,他是应该先把自己收拾好。此前,他又充满希冀地拨打着苏言的手机,一遍一遍,听筒里传出的永远是那个令人厌恶的机械女声。   从卫生间出来,面容是焕发了一点,精神依然萎靡。唐继尧等着他吃完饭,然后将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儿子,我刚刚看了苏言留下的信,我没想到……”他稍作停顿,以示自己的难以理解,接着说到:“其实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那天我去医院看苏聆月的时候,看见苏言她……她正在和陆遥接吻。”   那天他无意中看到他们两坐在一起的情景,说了些话,随后陆遥就吻了苏言,他当然看到了后者的反抗与愤怒。但在这之前,就在他们双唇相碰的那一刻,他用手机捕捉到了那个极其暧昧的角度,心想着也许这张照片不多久就能够派上用场。   唐继尧从手机里翻出了那张照片,递到唐逸眼前,“他们吻得那么投入,我实在气不过,就用手机照了下来,想回头找苏言算账的。可是我还没找到这个机会,她就已经先离去了。”   宽大的屏幕明亮着,入眼的画面里,陆遥亲昵地揽着苏言的腰肢,头颅轻斜,将她一半的脸庞遮挡在视线以外,两具身躯紧紧缠绕,看上去吻得正酣。   阴鸷的目光终是黯淡了下来,唐逸似乎听见了心脏碎裂的声音。   第九十章 再见爱情   眼看目的就快达成,唐继尧继续煽风点火:“原来他们两早就已经和好了,怪不得苏聆月不肯住在我家反而被陆遥接去了。苏言也真狠心,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才说要退出,不知道我们为这个婚礼都忙了……”   “够了!别说了!”唐逸沉沉地闭上眼,思绪翻涌着,他不相信苏言是这样的人,她说过永远都不会离开他的,肯定是有什么苦衷。她一定还在市里,可是到底在哪儿呢?该找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啊。   猛然间,他想起了一个片段。   还是在好几个月之前,那时帝唐一片太平。有一天,苏言靠在他肩头对他说:“今天叶子告诉我她发现郊区有一个特别适合情侣去的地方,我看见了照片,好美好美。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奈何林’,还有一个特别难走的独木桥,下面的水流很湍急,不过会游泳就不怕,叶子说要是情侣手牵手能走过的话就能约定下辈子呢。虽然是无稽之谈,但是我好喜欢那儿,你带我去好不好?”   “当然好。”   可是后来的几个周末两人总是凑不到时间一起,再后来,公司陷入了各种境况,他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这一游玩计划就这么搁浅了。   “我知道她在哪儿了。”收回思绪,唐逸猛地站起了身。她一定是去了那儿,回想出她说过的那个具体地址,他又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见他双眼放光胸有成竹的样子,唐继尧暗想不妙,二话不说,他便找出车钥匙追了过去。   ——我可以消失,一天之内,如果唐逸能找到我,就算我赢了。   这就是他们当时立下的赌约。   不!不能让他找到苏言,他必须去阻止。   拥挤的马路上,唐逸开得飞快,见缝插针,不断地超越前面的车辆,直往郊区而去。要是苏言在旁边,一定会抓着他的耳朵让他减速的。如今,只能苦涩叹息。   前方的十字路口,绿灯刚好跳成黄色,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等红灯上面,一个黄灯的时间开过去应该没问题。   加大油门,猛冲上前。然后,悲剧就发生了。   即将穿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左转弯放行的泵车也正加速驶来,眼看着两个车头就要相撞,唐逸猛打方向盘,却还是没有来得及避开。两车狠狠撞在了一起,大车岿然不动,小车惨不忍睹。   唐逸只觉得一阵剧烈晃动,安全带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冲击力,身子被弹开,胸口重重磕在了方向盘上。撞击还在继续,车子的前部严重变形,被撞出去好远然后侧翻在地。全世界都开始旋转起来,他不知道了,他什么也不知道了。“言言~”最后的唇形定格在这两字上,眼睛沉重地闭起,他彻底昏迷了过去。   “儿子!”紧跟在后的唐继尧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失了魂,他颤颤巍巍地下车,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很快赶来,又急忙将唐逸载回了医院。被推进手术室之前,唐继尧紧紧抓着医生的白大褂,生命中第一次感到那么无力,“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不管多少钱,你一定要救醒他。”   “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里,唐继尧焦急万分。现在警方估计已在现场调查事故了,不知道那些媒体会不会跟着报导。他得尽快封锁消息,唐逸出车祸一事绝对不能传扬出去,如果苏言知道了,那他做的这些不都白费了吗?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安落出现在面前,满目哀伤。   “都是你,你赔我儿子!”   胸膛被一下下地锤击,唐继尧将随即爆出哭声的人儿拥入怀里,哽咽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安慰着她,更是安慰自己。   千里之外,奈何林中。   苏言一个人呆坐在河边,看着奔腾不息的河水,从早晨到黄昏,从艳阳到落日。这里的景致真的很美,是任何一支画笔都勾勒不出的诗情画意,只是,她无心欣赏。白天还会遇上来这儿玩的人,三三两两,此刻人早已散去,更衬显出她的孤寂。   夕阳落在河里,像蛋黄般一下就碎了。   “孩子,天都快暗了,你等的人还没有来吗?”   沧桑的音调在耳边响起,苏言转头面向来人,那是刚到这里不久就遇到的一个住在附近的阿婆,很是和蔼可亲,是她告诉她自己在等人的。   “我想,他会来的。”他一定记得她说过的话,一定会来这里找她的。没关系,这一天不是还没过去呢嘛,她会继续等的。   阿婆劝她早些离去,对方不听,她也就叹了口气离开了。   苏言看着那个佝偻的背影渐渐化为一个黑点,然后转回身继续望向宽阔的河面。叶子所说的独木桥就横跨在这上面,圆圆滚滚又细又长,真的很难走过去。当然不远处就有一座石拱桥,但来这儿的人大都会想要走独木桥寻一寻刺激。   残阳褪去,黑夜终是来临,抬眼望天,星星月亮似乎都在嘲笑她的执着。垂下眼,将脸埋在膝盖上,夜风吹来,吹得身子瑟瑟发抖,她抱紧了双臂,更觉饥饿难耐。一直不去看时间,仿佛只要她不看二十四点就不会到来,可是她知道,这个时间早已过去。   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身体,那么空那么虚。苏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市里,她只知道当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她认得那人——经常跟在唐继尧身边的中年男子。   “苏小姐,老爷让我来告诉你,你们之间的赌局,你输了。这是老爷给你的手机,里面的卡是新的,原来的号码都存了进去,除了少爷的。老爷还说,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少爷。”   苏言接过那个崭新的手机,要不是不忍丢失那些号码,她断然不会接受。唐逸的号码存不存又有什么两样呢,那一串数字她早已烂熟于心,她相信对方也是这样的。   可是,她还是不死心啊。为什么唐逸始终没有出现,为什么她会输掉这场明明必胜的赌局呢?她不相信唐逸会对她的离去无动于衷。   她决定偷偷去补办回原来的那个号码,她会给自己三天时间,三天过后,如果真的没有收到唐逸的任何电话或者信息,那么,她就消失。   来到营业厅,苏言告诉营业员丢了手机想补办卡,当报出了号码后,只听对方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说:“对不起小姐,您的这个号码昨天已经被注销了。”   听闻,苏言冷笑了一声,唐继尧的动作还真够快的,也真够绝情。看来他是铁了心不接受自己这个儿媳妇了,今天原本是和唐逸的大喜之日,竟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回到酒店,苏聆月早就已经和苏廷方夫妇汇合。三个长辈看到她那样一副失魂落魄的身形,都心疼地拥上前去。   苏言强笑着让他们不用担心,然后对苏廷方和高虹说:“爸、妈,我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你们帮我照顾小妈好不好?”   “你要去哪儿?”三个人异口同声。   “我也不知道。”苏言累极,拖动着脚步,整个人倒进了沙发里,“过两天我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那里,任何人都不认识我,然后重新开始一切。等我安定好了,我再联系你们。”   高虹知道她心里的悲苦,知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可是她们刚刚相认,她不能接受只相处了那么短暂的日子就要分离。走到她跟前,带着恳切的语气问:“为什么不跟我们回去呢?”   “我答应过唐逸的爸爸,我会远远离开,不会让唐逸找到,从此与他再无瓜葛。”   苏廷方听在耳里,想要说些自责的话以此减轻心中的罪孽,可是这无异于往她伤口上撒盐。就这样吧,他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包括爱情。   将手头的事全部处理完,与朋友们一一告别,当然不包括与唐逸有关系的。最后一个去见的人是周叶,那晚,苏言和她睡在了一起,聊了整整一夜。   “言言,你比我还可怜。”这是周叶听完她的叙述后得出的结论,“你真的决定就这么退出了么?”   “那还能怎样呢,第三天了,如果他要我回去,不会到现在都不出现。”说这话时,苏言显得又委屈又气愤。   “也许他在忙啊,最近帝唐不是挺多事的嘛。”周叶说完就自知说错了话,这不是存心惹她伤心么?果然,就听她这样说到:“原来工作比我重要。”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苏言朝她笑笑,“不早了,睡吧。”   “会不会明天一觉醒来,我也看不见你了?”   “不会。”   从没有想过她和叶子会就这样分别,总以为她们能一直在一起,一起嫁到S市,一起过往后的生活,甚至她们的孩子,也要一起成长。   S市,她赋予了人生中最璀璨的年华,她爱这里胜过任何地方,却不得不离开。   再见了,S市,再见了,唐逸。   苏言拎着行李箱走进机场,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航程,因为不想再经历一次依依惜别。陆遥这几天应该都在为帝唐出力,那么多人,她唯独没有与他告别,她也不想遵守与他的约定,他们之间早已错过,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苏言!”   身后响起一声厉喝,她多么希望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唐逸,但不是,她清晰地分辨出那是陆遥的音色。无奈自嘲间,他的人已来到身边。   “你想一个人走吗,你又骗了我一次!”   看到他的行头,苏言彻底愣住了,他明显同她一样拉着行李准备上飞机,“你订好机票了?你知道我要去哪?”   “当然,不是说好一起离开的么,你休想甩掉我。”说着这话时,陆遥很是得意。“对了,告诉你一个消息,许天明死了,尸体是从河里打捞上来的。警方已经证实是他喝醉了不小心坠落溺水而亡,但我觉得死因恐怕与他生前的劣迹有关啊。”   死了?苏言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荒谬,他拼命求得生存终敌不过别人的一个念头,曾经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永归岑寂。无数次设想他死了多好,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心里却也如此淡然。是啊,那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而在S市的这五年,更像是一场绮丽的春秋美梦,如今梦醒了,伸手想去抓住些什么,连空气都从指缝溜走,徒留心底一阵怅然。   第九十一章 弹指三年   世界很小,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于茫茫人海中相遇,然后相识相知,再到相爱,那么渺小的几率就这样发生。世界也很大,如果一方执意离开,另一方纵使全力寻找,也遍寻不到对方的踪迹。   苏言离开唐逸,已经整整三年。三年内,当初的愁绪已尽数掩去,而她在这个城市——在国内经济水平不算发达的C市,混得如鱼得水。   初到这个城市,那会儿刚把尾随的陆遥甩掉,她一个人流落他乡,孤苦无依。第二天,她就认识了现在最要好的同事——纪岚,她帮着找了房子,就连工作也是她介绍的。   那是一家规模不大的装饰公司,以古希腊神话中的战神——‘玛尔斯’命名,人员不多,也就二十个左右,但大家的关系都很好,没有明争暗斗,相互帮助相互提高。也没有什么竞争压力,很是稳定,工资倒是不菲,足够养活她自己。   还有一点是苏言最喜欢的,这里的工作氛围非常轻松,管理很人性化,早晨迟到一会没什么关系,有事也可以早退,没有严格的考勤制度。不忙的话大家中午通常会一起出去吃个饭,轮流着付钱,吃完饭后打打桌球什么的,要是下班后的饭局散场,那么就去唱唱歌,很是惬意。当然,这些活动老板和几个经理都是不参与其中的,他们总是很忙的样子,各自来公司的次数并不是很多,有时来了一会就又走了。   大家办公是在一幢三层楼的建筑里,苏言在一楼的预算部,主要做做预决算。旁边就是资料部,纪岚就在里面,两人串起门来很是方便。   “同志们,五点了,大家收拾收拾各回各家吧。”纪岚敲了敲预算部的门,然后探着头走了进去,他们办公室的人已经都撤了,她是来叫苏言一起走的,虽然不顺路,但一起出公司也好啊。   纪岚是C市本地的,长得小巧玲珑,碧玉般清秀,白皙的皮肤怎样晒都不会黑,遮眉的齐刘海更衬显出她的可爱。追求者甚多,但一个都看不上眼,至今保持单身。   她比苏言小一岁,特别喜欢粘着苏言,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就与她分享。久而久之,公司里的人就开玩笑说:“小岚,你不想交男朋友的原因,该不会因为你其实喜欢的人是苏言吧?”   而每个说这句话的人的下场,就是被纪岚追着满办公室跑,苏言就在一旁看热闹,通常都会看得咯咯直笑。   后来再被这样说时,纪岚不浪费体力了,她干脆大方承认:“对呀,只要苏言不嫌弃,我愿意跟她白头到老。”说罢还亲昵地搂着苏言的胳膊依偎上她的肩头。   苏言任由她胡闹,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好,好到几乎都快忘了曾经的伤痛,只要不去触及,那么她依然可以很快乐。   在这里没有叶子,但有纪岚,友情得以寄托,她真的很庆幸一来这里就交到了那样一个好朋友。至于周叶,她已经去了德国,也许不久就要结婚了。   她们一直都有保持联络,从离开S市起,断断续续,偶尔碰碰面。而苏言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在她离开后不久,周叶和秦树阳就分手了。   那段时间,周叶几乎天天打电话找她哭诉,而从她的言语里,可以听出她仍是希望秦树阳来哄她回去寻求复合的。   “言言,怎么办,我还是想他……我后悔了,为什么我的嘴巴会那么快呢,为什么不冷静一下再谈话呢……他不明白,离开,是想要被挽留。”   苏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其实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她从大学就一直看好的一对人儿,就这么分了。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开始怀疑爱情。   后来,周叶的情绪明显得到好转,她的话里渐渐不再出现‘秦树阳’三个字。她说,在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在身边陪伴着的一直是凌风。她说,她已经彻底走出了失恋的阴影,再也不会哭哭啼啼像个怨妇了。   虽然不知道凌风到底做了些什么,但苏言想,他一定给了叶子许多支持和鼓励,她很感谢他,在自己无法陪同叶子的情况下,将她照顾得很好。   也许,他们俩会凑成一对。这么说不是没有依据的,凌风一直在追周叶,这一点毋庸置疑,而后者,苏言能听出来,她对凌风已不再是之前的推拒心理,甚至谈到他的时候,她的语气都是欢欣的。   果真,一年之后,周叶就告诉她决定和凌风试着谈朋友的消息,而秦树阳的电话就是在那个时候打过来的,和周叶分手后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   秦树阳告诉她,他已经知道周叶另结新欢了,还说之前一直在等她回头。苏言觉得很是好笑,“为什么你不去找她呢,你一个大男人,还等着人家女孩子主动求和吗?”   “是她把我踹了的,再说,她那么快就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兴许就是因为他,她才要和我分手的吧。”   “秦树阳!”苏言很想吼他,想想还是算了,这个男人早就不是她当初所认识的那个乐观大方的少年。深呼吸一口气,她决绝地说到:“你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了,没有了叶子,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做朋友。”   再一年之后,周叶和凌风的爱情终于开了花,然后很快,她就被他拐回德国见爸妈去了。   三年,真的改变了许多,有些人分了,也有人合了,而生活还在继续着。一路走来,听她叙述着那些爱恨纠缠,苏言的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叶子的离开,究竟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周叶现在很幸福,如此,她也就安心了。   某一天刚到公司,苏言就被同事围拢了,她好奇地问大家怎么了,就听他们仿佛商量好了一样地异口同声,那音量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幸亏几位领导都还没来。   “老实交待,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一听到是这个,苏言有些心虚,却还是故作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我昨天看到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咳——”同事甲故意清了清嗓子,“我看见你们一起回了一个屋子,月黑风高,孤男寡女,不是情侣怎会共处一室?”   这时候纪岚正好推门进来,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就被众人告知:“小岚,你有情敌了。”   “他是我弟弟!”起哄声中,苏言趁着一个寂静的空档提高了嗓门做出声明。   “哇塞,还是姐弟恋?”   “弟弟,亲弟弟,真的。”苏言还在辩解着,他们提到的那个人便是陆遥,事实上,她也说不清楚和他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从机场一路追到C市,辗转好多个城市,几次试图甩掉他,可不用多久就会被他找到。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安装了追踪仪,她怎么就成了逃不出如来掌心的孙猴子了呢?   被他缠得几近崩溃,于是苏言想了个办法。   一个多月前,当他开着车子又堵在了她家门前时,她干脆将他请进了屋里。   “你有完没完?没见过比你还死皮赖脸的人。”   “这就证明,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苏言斜睨他一眼,苏聆月知道他一直跟着自己,就交代她好好照顾他,可他哪里需要她的照顾。这三年他的变化也是挺大的,整个人充满了战斗力,不再那么阴晴不定,更是学会了花言巧语,加上长得那么帅气,骗取了无数少女的芳心。   “陆遥,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   “不好,”陆遥嗤之以鼻:“你那么赖皮,我才不跟你赌呢。”   “这次是真的!”苏言强调着,“你一直觉得我不给你机会,一再拒绝你只是因为我没有和你一起生活,那么我们同居试试,怎么样?”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同居,多么诱惑的词语,但他才不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呢,肯定有阴谋。   “不能算赌吧,应该是约定。我们同居,就以一百天为限,但这期间你不能强迫我做任何事。如果我能再次爱上你,那么如你所愿,我们重新在一起;如果不能,你离我远远的,别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你敢答应吗?”   为什么不敢?!这个约定听上去还挺不错的。陆遥与她击掌为盟,一百天就一百天,他有这个自信。“那同居期间,我们是什么关系?”   苏言理所当然道:“姐弟啊,相互扶持的姐弟。”嗯,这么解释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话倒也挺合理的,以后就不怕同事们问起了。   于是,苏言退了房子,住进了陆遥的公寓里。   “为什么你连床都搬来了?”帮着她忙前忙后地收拾,陆遥趁休息间隙指着靠在墙边的席梦思问。   “要不然我睡哪儿?”   “不是同居么,不该是同床共枕么?”   “想得美。”苏言不客气地喷他,挺喜欢和他这样的相处模式,不再冷若冰霜,那样轻松。其实抛开一切,他真的可以是一个很好的蓝颜。“别告诉我你没想到是这样,你又不是不了解我。”   “嗯。”陆遥承认,“你也很了解我。”   第九十二章 不复当初   苏言原以为她和陆遥经常同出同进,这群八卦的同事应该一早就会发现,没想到却是隔了这么久才被他们大惊小怪地揭露。   不过这大惊小怪的对象里,显然不包括纪岚。作为苏言在C市的头号闺蜜,这件事她当然最开始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此刻她很不屑地说到:“你们消息也太落后了吧,情敌什么的,我不仅早就见过,还跟他一起吃过饭了呢。”   于是大伙儿转移目标,都围着纪岚问东问西。这场闹腾的闲扯终是至于苏言的一句:“冯总的车过来了。”   立刻,一群人作鸟兽散去。大家还是挺忌惮这位老总的,虽然他表面看上去笑眯眯很友善,但总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这大概就是上司与下属之间固有的阶级差异心理吧。   那天下班的时候,苏言没有想到,陆遥居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公司门口。   “原来就是他呀。”围观的同事们恍然大悟,随后对着早上发布那一消息的也就是新来的小美女解释道:“小云你有所不知,那个人叫陆遥,可是追你苏言姐追了好长时间了。不过他们俩原来已经在一起了,这倒确实是个新闻。”   苏言在他们高调的起哄声中跟着陆遥离去,车上,她很不高兴地说:“不是说好不准来公司找我的吗?”   “可是我想你了,非常非常想见你。”   他说得那么真挚,而她也没有心情跟他计较,所以就由他去了。   这一天的陆遥表现得有些反常,不停地跟她说话,带她去各个场所游玩,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压马路,很晚才回到家。苏言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今天是唐逸的生日,他是要让她没有时间来想唐逸吧。她尽量配合了,可是一个人寂寞的夜晚,思念就如决堤的洪水,排山倒海般涌来。   一年里只这么一天,允许自己那么肆虐地想他。想他过得怎么样,会是谁陪着他过生日,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想她、或者恨她。   当初离开S市一个月左右,她跟苏聆月通电话,对方告诉她说:“你走后,那个孩子有来找过我,那时候他的状态好像不是很好,哭着喊着要我告诉他你在哪儿。那么骄傲出色的一个孩子,何曾这样歇斯底里地失控无助过,我听得心都快碎了。”   电话这头,苏言也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她知道那样的心痛,那段日子,她也如同活在地狱一般,夜不能寐、食之无味,睁眼闭眼都是唐逸。   那个人对自己,当初有多爱,现在就该有多恨了吧。   反正睡不着,苏言干脆打开了电视,调到一个台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因为太想他了,以至于看见了他的幻象,可那画面那么生动,那笑容与记忆里重合,几乎刺痛了她的眼。   面前的液晶屏幕里,一群记者正在采访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她确定那不是幻觉——正是唐逸。   三年来第一次,看到那么真实的他,虽然触手不及,但是足以慰藉那无处宣泄的思念。看来没有自己在他身边,他依然过得很好,那么高贵那么优雅,举手投足间,更散发着属于男人的成熟魅力。   只是,看着那张不断对镜头微笑的脸庞,苏言总觉得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那样明媚的笑容,她却看出虚假的成分。   “唐先生,今天是帝唐装饰分公司成立两周年的纪念日,听说还是您的生日,这样双喜临门的日子,这么豪华的盛会,不知是哪位名媛有幸能够陪您一起庆祝啊?”   听到这个问题时,苏言的心猛地揪紧了一下,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答。还记得她曾许诺过他,以后的每个生日,她都会陪着他一起过。此刻,感受不到他的温暖,只有这冷冰冰的画面可供缅怀。   屏幕里的镜头突然转换,焦点聚集在一个款款走来的女子身上。   苏言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那是一个气质卓尔的卷发女子,精致的脸蛋上粉黛薄施,在现场的灯光照射下更显得超凡脱俗。她在唐逸的身边站定,然后,就那样环上了他的手臂,迎上那随即而来的目光,与他相视一笑。   那两人站在一起,如此登对,如此和谐。闪光灯不停地闪烁,镜头下,唐逸更是亲昵地搂过她的肩。   “果然夏小姐就是今晚的女主角啊。”   “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下面媒体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对此,唐逸均是微笑着默认。   屏幕内外,两个女人对比鲜明,一个荣光满面春风得意,一个心绪万千形影相绰。   苏言的目光始终不离那两人,原来没有她,唐逸真的是可以重新获得幸福的。唐继尧说的没错,这世上没有原地守候的爱情,只有善变的心。原本就是希望没有自己,他依然可以快乐,如今真的见证了那样一幕,她却不知该庆幸还是忧伤?   心里很不舒服,这是那么强烈的情绪,强烈到不容她的忽视。原来,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豁达。   兀自烦闷中,画面已经切换成了其他,那眷念的身影消失不见。苏言拿起遥控器,屏幕瞬时黑暗下来,室内恢复静寂,掀起被子蒙住头,她想睡觉了,可她明白,今夜肯定又将是个难眠夜。   而心里所想的那个人,现在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和某些人尽情狂欢着呢吧。   远在S市的唐逸,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隐隐的疼痛随即传来。   “逸,你怎么了?”旁边的夏欧看出他的异样,立刻抓着他的胳膊关心地询问,却又马上像是抓到了烫手的山芋一般放开。   看着她一脸歉然的模样,唐逸也就没说什么了。事实上,在媒体镜头以外的地方,他不允许任何女人碰他,更不会同她们有任何亲昵的举止。这话早已强调过太多遍,也因此被父亲唐继尧说道了太多遍。   “我没事。”只是一阵悸痛,一会儿就好了。他也不知道心口为什么总会时不时地痛上一痛,他想,也许与苏言的离开有关。   这是一个顶级的宴客场所,这是一场盛大的酒会,精心策划了那么多天,只为庆祝帝唐装饰分公司成立两周年。   当初,陆遥暗中帮了帝唐一把,使得张洪波的阴谋彻底瓦解,萧氏的气焰随后也被削平。不仅如此,帝唐更是吞并了在那场阴谋里有份的不入流公司,多是些搞装修的,于是唐逸便提案成立了装饰分公司,凭着齐全的硬件设施与一流的人才资源,很快就成为同行业中的佼佼者。   对此,业界给予了超高的评价,但凡帝唐想做的,就一定会完成到最好。   布置华丽的厅堂里,流泻着柔畅的交响乐,满堂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觥筹交错间,一番客套拉近距离,为以后可能有的合作奠定基础。   唐逸不知道今夜喝了多少酒,本来他就是整场的主角,看着一个个笑逐颜开来与他敬酒的人,他表面欢喜回应,心里却并不高兴。   他早就忘了该如何发自内心地去笑了,在他的定义里,笑容,从此只是一个表情,无关心情。   “你,还在想她吗?”夏欧看见了他眼里的落寞,直言着他从不许别人提起的名字。   唐逸转过脸,面上很是不悦。他十分讨厌别人窥探他的心事,就算说中了又如何,不过这大概也就是她的特别之处了吧。“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答应我们父母联姻的提议吗?”   “因为,在那么多想攀附你的名媛中,我和她长得最像么?”   听到这样的回答,唐逸忍不住嗤笑了一记,“你想太多了,你们一点也不像,无论长相还是性格。”   “那是为什么?”   “算了,我想一个人呆着,你去帮我好好招待客人吧。”   夏欧无奈离去,在这场宴会里,她是女主人的身份,不久的将来,她也会成为唐逸永远的女主角。可是她知道,他的心里还有着另一个女人,这也是她并不急着嫁给他的原因,她要等,等她成为他心中的唯一。   放下手中的酒杯,唐逸慢步走到了落地窗前,纯净的玻璃透出外面漆黑的夜色,透出那一片祥和。他害怕孤单,可越是喧闹的场所,他就越觉得孤单,正如此刻。   他的生日,自从苏言走后,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三年前她不辞而别,留下了所有他送给她的东西,更留下了一纸离婚协议,从此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任他如何寻找都没有她的下落。电话成了空号,任何与她相熟的人都不知或者不肯说出她的去向,她的消息他一概无从得知。   好长一段时间里,他几度崩溃,疯了似的想要见到她。没有人能明白那种渴望,渴望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而现实却极尽残忍。   她是不会回来了,他终于承认了这一点。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时间终于将那份执着抹杀殆尽,爱意渐藏,恨意随之增长。   他要找到她,这个念头从没有停止过,只是目的早已不复当初。   手掌不自觉地握紧,指甲嵌进了肉里,清晰的疼痛感传来,唐逸这才松开了手。口袋里的手机正是这个时候响起,拿出来一看,俨然是凌风的越洋电话。   以为又是不经意想起时的闲扯几句,却在听到那个如魔咒一般的名字时彻底愣住。   “你说什么?你知道她在哪?!”心跳骤然加速,唐逸几乎听到了自己的颤音。   第九十三章 申请受阻   自从公司里的同事知道苏言和陆遥同居的事情后,陆遥就干脆光明正大地每天都负责接送苏言上下班了。要不是她之前一再声明,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反正大家都知道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搞得好像地下情一样。”   陆遥是这样说的,苏言想想也对,有他接送的话也省得去打车了。她原来的车子离开S市之前就转手卖掉了,为的就是不让某人查到她的踪迹,当然,这是唐继尧提出来的。如今C市这么个小地方,公司离住处也就一点点距离,起步价也便宜得很,就一直没去买车。   “这几天下班怎么总是这么晚?”又是等了半个小时才见苏言出来,陆遥为她打开车门,同时看了看手表问到。   苏言抱着厚厚的一叠文件,干脆坐在了后座,文件随手一扔散了开来,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她都快被这些数据弄疯了,晚上还得加班。   “公司在准备申请一级资质,有好多东西要弄,全体人员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尤其是资料部,这些天都难得见纪岚一面,见面也就是为了那些申报资料。不过公司好就是大家好,公司申请到了一级资质,也就代表着大家的工资有望增加了,这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啊。   苏言这么分析给陆遥听时,后者因她提到涨工资而兴奋的语气打趣道:“你很缺钱吗?”   “你不懂,我享受这个过程带来的乐趣。”这不是缺不缺钱的问题,再多的积蓄,坐吃也会有山空的一天。再说了,工作是快乐而又充实的,或许那么寂寥的生活里,她也只有靠工作来麻痹自己了。   可是每天早上起床时她又不这么乐观了,那是一天当中最痛恨要去上班的时候。她多希望时间能停留在七点,等她睡饱了再继续运行。总要斗争好几次,总要赖到最后一秒,她才不情不愿地爬起。   相对她的必须早起,陆遥算是自由的,他受不了按时上下班的束缚,让他做打工一族,他宁愿饿死街头。于是在苏言工作稳定确定她会长留C市之后,他便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地段还算不错,人员、设备都是现成的,说白了就是别人运作不下去由他接手的一个事务所。这段时间以来,公司已由最初的萎靡不振发展到现在的蒸蒸日上,不得不说,他在管理这一块方面很有天分。   自由是自由了,他却每天起得比苏言还早,因为要为她做好早餐,她习惯了在家喝粥,向来不喜欢吃路边卖的那些点心。他就专门买了教材看着视频学熬粥,这玩意并不难,多倒掉几次后也就能入口了。各式各样的粥,换着花样做给她吃。   而每次看她睡眼惺忪撅嘴不爽地从卧室出来,他都会无比宠溺地说:“想睡觉就去睡吧,工作丢了我养你。”   苏言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的想让她放下一切,只管待在他的羽翼庇佑之下。和他共同生活了这么些日子,他真的做得很好,事事顺着她,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可谓是司机兼保姆,昔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更是练出了一手好厨艺。   内心不是没有动容过,只是那里已经住着一个人,怕是谁都进去不了谁都替代不了了。如果没有唐逸,她想她会愿意和陆遥重新开始,但是爱情,没有如果。   纪岚的家苏言去过好多次,她的父亲在外打工,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平常家里只有她和母亲两人。纪岚的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年妇女,淳朴自然,热情好客,苏言每回去都被招待得极好。   苏言特别喜欢吃纪母包的饺子,跟苏聆月包出来的几乎一个口味,是她最喜欢的妈妈的味道。而纪母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就决定每个月都包一次饺子请她到家里来吃,她知道在外漂泊有多辛苦,她真心喜爱着这个活泼的小姑娘,她愿意给她一些力所能及的关怀。   又是一次被纪岚叫去后,苏言一进屋就对纪母说到:“伯母,总来你家蹭饺子吃,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来我可高兴呢,平时就我和小岚一起吃饭,冷冷清清的,有你在多热闹呀。”纪母招呼着她先看会电视,然后自个回了厨房。饺子还在锅里煮着,要过会儿才能上来。   纪岚是和苏言一起进屋的,两人下了班就直接回来了,她把包包放掉后同样坐进了沙发里,顺手拿起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小。在这还算清晰的背景音下,她问旁边的人:“苏言,我一直很好奇,陆遥真的是你弟弟吗?”   “呃……理论上是的,问这个干吗?”   “还记得你刚到公司的时候,大家都挺喜欢你,尤其是那些男人,可你对异性好像有点排斥,那会儿我猜想你一定是被男人伤害过。后来陆遥出现了,我一度以为伤害你的人就是他,可我发现你对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甚至还蛮厌烦见到他。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人住得好好的,怎么会答应和他同居呢,你又不是没钱交房租,干嘛要和他挤一块儿去?”   “因为想与他彻底做个了断。”苏言想了想便如此概括着,随即申明道:“我没有被男人伤害过,那阶段我只是心情不好。”   “哦,这样啊。”纪岚知道她的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她不说就肯定有她的道理,她便不去追问。只是,“我看那陆遥不是省油的灯,保不准以后你要吃亏,反正你也不喜欢他,还是趁早搬出来吧。”   “没关系,他我还是搞得定的。”   “可我不想你们经常在一起啊,你没发现吗,自从你们同居以后,你下班后陪我的时间少之又少,有时候约你去玩都被他搅和掉,我讨厌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苏言一听,瞪大了双眼盯着她,“纪小岚同学,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她怎么觉得她这话里满是醋味呢。   “去你的。”纪岚推了推她的胳膊,翻着眼皮说:“你又不喜欢他,还天天跟他腻在一起,我看不过去。还有啊,不许叫我纪小岚!”   最后的那句台词她都已经说烂了,每次被同事们这样叫,她都要强调一遍。非常不喜欢纪晓岚那货,虽然她知道此‘小’非彼‘晓’。   “明天要开会了,你准备好发言稿了吗?”   “不用准备,现场发挥就好,不过我估计吃鳖的可能性很大。”   这次的会议就是为了申报一级资质而开,公司半年不开一次会,一开就要开好长时间。而每次前边都是在讲废话,只有后面一半时间才用来说正事。   二楼的会议室里,群座无首,大家还在叽叽喳喳,一看见老总冯增辉过来,立刻都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和往常一模一样,铺垫了许多许多所谓的会议精神后,首座上的男子才把话题引入正轨。他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员工,最后把目光锁定在资料部的几人身上,慢悠悠道:“一级资质的申报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视线不及的桌子底下,有手肘互相推脱的动静,被盯着的几人面不改色,暗中都在撺掇着同伴去向老总汇报,反正没人想要先开口。   “纪岚,你说。”等了一会都没听见他们的回答,冯增辉干脆点了个离他最近的人名。   纪岚无奈,只得抬起低垂的头,认真答道:“资料差不多都齐全了,只是,我仔细查过公司近两年来完成的工程,似乎……没有任何工程拿过优秀奖,这方面有些不太好填。”   “什么!公司竟连一个优秀工程都拿不出手吗?”问完倒也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了,公司本身就只有二级资质,大的项目接不了,只能接一些私人的或者百万以下的工程,很多连参与评选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没有优秀工程,一级资质就很难申请到,或者说可能性为零。就算现在立刻接一个工程出色完成,也来不及赶上这次的申报,只能等下一批,可是,他不想再等。   “苏言。”   突然冒出的这一声把正在开小差的当事人吓了一跳,不是正在说资料的事吗,怎么叫到她了?苏言立刻望向冯增辉,静待他的下文。   “你的注册造价师证书拿到了吗?”   “拿到了。”这个问题他明明早就问过了,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好。”冯增辉抑扬顿挫,又转头对另一边交代道:“纪岚,你把公司里凡是有资质的人员的证书都复印一份,顺便做张统计表,明天中午前给我。”   开会之前他听到一条信息,此刻想想,公司要申请一级资质,也许可以找那个人帮忙,只是难度应该很大。并且这一消息还不确定是否可靠,但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要做好与他会面的准备。   看着远方的天空,冯增辉眯了眯眼,他希望那不是空穴来风。   第九十四章 他的到来   “你要把项目做到C市去?那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这又是打的哪门子算盘啊?”听说了公司的这一提案后,孙阳很不解地问着眼前靠在椅子里一派悠闲的人。   在他的疑惑下,唐逸将目光自窗外转了回来,淡淡一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回答道:“凌风说,苏言在C市。”   “什么?!”孙阳恍然大悟,也对,他早该想到是这样,能让唐逸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除了苏言还能有谁呢?她消失了三年,唐逸口口声声说着早已把她忘记,也绝口不提此人,却在听到她的消息之后立刻采取这样的行动,他几乎都能预见接下来将是怎样的一场纠缠。“那你是打算亲自上阵了?”   “是,所以公司这边你得多费心了。”   “说实话……”孙阳拖着尾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本想问他是不是还爱着苏言,但又想他一定不会承认,所以干脆不问了。“算了,没什么。你放心去吧,这里的事情我能处理好,那计划打算什么时候实施?”   “这周末我先带人过去看看形势,然后回来做个具体方案,应该很快就能在那里安定下来。”   唐逸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C市,印象里,那确实是个治安紊乱经济水平低下的落后城市。但再次来到这里时,它的变化明显让他吃惊不小,高楼大厦取代了原来的土坯砖房,闪烁的霓虹照亮了原本暗淡的街市,道路变宽了,车辆变多了,人也更文明了。虽然还远远不够一线城市的水平,却也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C市不大,想到此刻已离苏言很近很近,唐逸躺在床上又是辗转难眠。已经很久没有失眠过了,脑子里很乱,越想入睡就越清醒,再一次睁眼到天亮。   这次的行程只安排了两天,要做的事情都交待下去了,唐逸便一个人开车在市中心闲晃,漫无目的地穿梭在人群中,或者说,他在期待着遇见什么。当然,什么都没有遇见。   回到S市后,他连夜赶出了一份企划书,没过几天就从装饰分公司的人员中组织了一个团队,他要将市场打进C市。   公司的地址选在了C市最繁华的商业广场,租用了本市最高级最富盛名的写字楼。他们的这一举动虽做得尽量低调,但还是有很多业内人士知道了帝唐的野心。一些资质颇深信誉尚好的大公司明显感到了竞争压力,但不得不承认,同时也造成了一个契机。   许多被同行压制久了的中小型公司的老板都陆续找到唐逸,企图与之合作来提升自己企业的价值,但往往都是失望而归。   冯增辉自然也得知了这一消息,他是在第四天去了那个写字楼,被告知办公室还在布置中,目前还没人办公,于是他找到了唐逸的住所。   他没有见过唐逸本人,只是在电视上看过。他知道那是个相当出色的小伙,而当那眼熟的身形推门出来的那一刻他才知道,那股强大的气场远比电视中来得震撼。   “唐总,你好。”冯增辉第一时间就上前与他打招呼,伸出右手等待对方的回应。   唐逸礼貌性地回握了一下,同时看了他一眼,猜想他肯定也是和前面打发掉的那些人一样的目的,“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谈,有事的话明天傍晚八点之后再来找我吧。”   于是第二天,冯增辉又准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唐逸带他到了对面的咖啡店,要不是不想放过任何一条线索,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呢。凌风告诉他苏言在C市,并且从事的是装修行业,具体哪个公司就不得而知。所以每个前来拜访他的装修公司的老总,他都会旁敲侧击地打探有没有苏言这个成员。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冯增辉,是玛尔斯装饰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冯增辉正襟危坐,边说边察看着对方的脸色,他当然知道有许多同行想巴结眼前这位而被拒绝的事情,他也害怕自己跟他们一样的下场,所以今天要说的话,他早已反复练习过多遍,“我们公司目前规模不是很大,说实话C市搞装修的遍地都是,竞争很激烈。像我们这种二流的资质只能接一些别人挑剩下的小项目,利润不大,所以一直想寻求一个合作伙伴,达到双赢,共创辉煌。我知道帝唐实力强盛,但你们初来乍到,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想靠自身的力量站稳脚跟还需要时间,但如果有一个熟知本市这一行业的公司提供支持,我想能省去不少功夫。所以我来找你,这是我们公司的简介,你可以看一下。”   唐逸接过他递来的宣传册,随意翻了翻,不过几秒钟就合上了重新推回到他面前。翘着二郎腿,端起桌上的咖啡啜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着:“没错,我确实有和其他公司合作的念头,但公司的环境怎样我没兴趣知道,我只想了解,你们的人力资源如何。”   “我有带,你等一下。”冯增辉立刻从公文包里掏出了纪岚交给他的那份人员资料,很恭敬地递了过去。   从最上面的统计表中,唐逸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令他移不开视线的名字,那两字穿插在中间,仿佛宿命一般牵引着他的目光,周围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字体此刻都化成了虚无,一片模糊中,他只看得见它。   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逼迫自己镇定下亢奋的情绪,不能高兴得太早,也许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于是他不疾不徐地一页页往后翻,终于翻到了关于苏言的那一页。   注册造价师的资格证书上,苏言的一寸彩照虽被复印得有些失真,却是化成灰都可以清楚认出——那就是她,他苦苦寻找了那么久的女人。   终于,在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失望之后,得到了她的确切信息。终于,沉寂了那么久的心有了再次跳动的真实感觉。但这一次,不是为了爱,而是——恨!   “你先回去吧,”假意翻完了后面的那些资料,唐逸不露声色地说:“合作的事情我会考虑的,等我决定了再打电话给你。”   听到他这样说,冯增辉明显松了口气,会考虑就说明有希望,并且希望很大。因为据说唐逸若是拒绝,绝不会拐弯抹角,若同意的话反而倒不干脆。他很激动地留下了自己的名片,果然不多久,他就接到了对方答应合作的电话。   他本想向员工们宣布这一好消息,唐逸却让他先不要透露,包括对方提出就在他的公司签订合约时,他也得到了必须保密的要求。   可是这么个大人物要来公司,他总得准备准备,总不能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当天一大早,他就让员工们放下手里的活儿,全体打扫卫生去了。   忙活了一个上午,在老总的现场监督下,杂乱的办公室整理得干干净净,不怎么明亮的玻璃擦得一尘不染,垃圾桶清理一空,桌椅全部摆放整齐,地面拖得光可鉴人,等等。进办公室,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好了,大家都各忙各的去吧。”看着这劳动成果,冯增辉终于满意地回到办公室,一心等待着唐逸的到来。   那是下午三点的时候,唐逸的车子驶过公司大门进入停车场。冯增辉早已等候在门口,领着他进入一楼大厅,然后穿过预算部、资料部到了二楼,接着是三楼。   唐逸当时有留意过苏言是在预算部,所以他一进门就在找这个部门,正巧它在一楼,可是那匆匆一瞥的视线里,却没有出现那个身影,他不由有些失落。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在这里,那么,便逃不掉了。   “苏言苏言,你看到刚刚上楼的那个人了吗?”纪岚无比兴奋地跑了进来,如此咋呼着。   “看到啦,不就是冯总嘛。”她有看见他的背影,就在她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的一瞬间。   “不是,是走在他右前方那个。”   “哦,那没看见。”   “天呐,我从没见过这么帅气的男人,比你家陆遥还帅。”   纪岚夸张的表情令苏言不禁咋舌:“原来你也会犯花痴啊。”公司里又不是没有帅哥,就算平常路上碰到个长相十分出众的人她也不会如此失态,一直以为她对帅哥绝缘的呢。   “那是骨灰级别的帅啊,我们办公室的那群女人都看见了,现在都在八卦臆想着呢,不信你去看看。”   “有那么夸张吗?”   “有,你没看见真是你的损失,不过一会他总要从楼上下来的,你留意着就好。”   “没兴趣。”苏言很不给面子地直接驳了回去。   “别那么武断嘛,我保证你看一眼就会有兴趣了。”纪岚貌似有这样一种情结,就是她喜欢的总希望苏言也喜欢,所以这么较着劲。突然想到一个事情,她‘啊’地惊呼道:“怪不得冯总让我们搞卫生呢,八成与那人的到来有关,看冯总那么谦卑的态度,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听她这么一说,苏言倒是也有些好奇了。   第九十五章 恍如昨日   距离下班还有四十分钟的时候,楼梯上传来的动静让苏言意识到纪岚描述的那个很帅很帅的人应该正在下来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那就等他过来时看一眼吧,她也挺好奇那人的长相的。   然而,听着脚步声临近,头抬起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那么毫无准备地撞进了一双正巧同时探过来的眼睛里。那张脸在无数个思念的夜里反复出现,想见不能见,想忘却忘不了;那眼神温柔而凌厉,熟悉又陌生,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苏言的表情瞬间凝滞,心如擂鼓一般跳得激烈,不敢相信,再见到他会是在这样的场合,隔着玻璃,隔着远远的距离。   不过一眼,她就立刻移开了视线,胡乱安放在满页数据的屏幕上。原来再见面,她竟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见她收回了目光,唐逸在心底冷哼了一记,她的脑袋低垂着,只留给他一个后背。以为自己能够冷静的,但他发现他错了,心里似有什么在燃烧在怒吼,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把她从里面揪出来,然后将她塞进车里一起带走。但是不能,他的游戏还没有开始,怎能就此乱了方寸,他得忍住。   于是,再也不盯着她,转回头,目不斜视地朝门口走去。接下来的日子,他满心期待着。   “时间差不多了,都下班吧。”送走了唐逸,冯增辉跟前台交待完这句后就也驱车离开了。   但大家显然都不急着下班,各个办公室里开始传出杂乱的议论声,且多为女性高亢的嗓音。   纪岚跑到预算部,看见苏言仍旧望着门口的方向出神,以至于连她的到来都没有发现,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嘿嘿嘿,回过神来啦。”   仿佛真的被招回了魂一般,苏言一个激灵,不可思议地问身边的人:“小岚,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都见色忘友了,这个问题就不重要了……怎么样,我就说你肯定会感兴趣的吧,看得眼睛都直了,是不是被他迷住了?”纪岚理所当然地这样以为着。   苏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即附和起她的话。幸亏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反常,要不然就得作一番解释了,而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可是他都出现了,出现在了C市,出现在了公司里,她又瞒得了多久?   还有,他是为了什么而出现?她吗?   这么想完,苏言就自嘲地笑了一声,她不该如此自以为是的。不可能是这样,一定不是,但心里,却有一片小小的角落在这样希冀着。   “对了,”纪岚想起同事们的提议,立刻对开始收拾东西的苏言说:“晚上一起吃饭吧,完了去K歌,我们办公室的女人们都商量一个下午了。”   “吃饭可以,唱歌我就不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音乐方面既不着调又不靠谱的。”   “没关系,都是熟人,没人会笑话你的。你给我们活跃一下氛围,然后只管坐着就好。”   听闻,苏言无语地扶了扶额。不知道为什么,她唱歌明明那么难听,大家却非要让她唱开场曲,却又不等她唱完就受不了地抢走她手里的麦克风。其实大家的水平也都一般般,唱得也没好听到哪去,难道是为了找自信?嗯,有这么难听的摆在前面,确实能激励不少啊。   一群十来个人,一路闹哄哄。吃完饭后到达‘豪仕’的时候还早,才九点刚过。作为KTV行业,‘豪仕’在C市算得上高档次了,也是许多名流K歌的必选之地。   苏言确实只唱了开头一首,然后就躺在沙发里玩手机了。   包厢里的气氛很快就活跃了起来,抢到麦的在那吼歌,没抢到一旁玩着游戏,还有些跟着两边瞎起哄。音乐声夹杂着嬉闹声,热烈互动间,场面完全沸腾了。   “啊!”脑门被狠狠敲击了一下,苏言瞪着眼睛望向那只罪魁祸手,呲牙咧嘴地问到:“干嘛打我?”   纪岚挑着眉:“要出神就专心点,眼睛看着脚趾,手机也拿反了,你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刷微博,真是佩服。”   苏言低头一看,那屏幕果真是反着的,她一开始确实是在看微博来着,看着看着就回想起在公司的那幕场景,四目相对,那么真实的存在感,那么强烈的意念,伸出手想去触碰,却又什么都抓不到,唯有心底一阵叹息。可是手机怎么会换了个方向呢,而且她的手居然还在无意识地随便摁着,果然这神出得不够专心。   “老实交待,刚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啊。”   “才怪!”纪岚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随即开玩笑地说:“该不会是在想下午到公司来的那个帅哥吧……”   “胡说八道。”被说中了心事,苏言慌忙打断她的猜测,然后挺起身子蹦下沙发,头也不回地说:“我去上厕所。”   望着她的背影,纪岚心想到,她这反应太不正常了,自己本来确实只是胡乱一说,她却激烈反驳并且直接尿遁,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难道她真的对那个帅哥一见钟情了,难道她的春天跟着来了?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她那寂寞了那么久的心确实该复苏了。   另一边,苏言出了包厢后就寻着卫生间去了,既然找了那样一个借口,就干脆实施一下好了,要不然在外面转来转去也没意思啊。   然而,等她从卫生间里出来拐了几个弯绕得晕头转向之时,她就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她不记得刚才是从哪间屋里出来的了,前面该左转还是右转呢,一点印象都没有啊。想打电话给纪岚,发现手机不在身边,对的,刚才被她顺手丢在沙发上了,真是悲催。   怎么办?一间一间找过去吗?不,她才没那么笨呢。   苏言返身绕了出去,直到服务台,报出刚才订包厢的同事的名字后,她就得到了一个号码,于是满意地对号寻包厢去了。走了一会儿后,她好像听到了某个叫声,一下就淹没在了嘈杂的背景音中,似乎是刚才回答她的那个服务员的声音,以为还会响起,停下来仔细听却又没有了。她耸了耸肩,无谓地继续往前走。   终于找到了那个包厢号,她推开门望向里面的一瞬间,登时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说第一眼看到的那些完全不认识的男男女女只是让她傻眼的话,那么第二眼,当视线往左转移不过一人之距时,她就彻底震惊了,连呼吸都仿佛凝结在了空气里,而空气,似乎忘记了流动,冻结了时间。   画面就此定格。   昏黄的包厢里,因她的突然闯入而响声骤停,光线虽不明亮却也可以清晰照见彼此。一排坐着那么多的人,苏言的眼里只剩下那个紧挨在一个女人身边的男子,面前的脸庞是与她一样的震惊,只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三年后的第二次遇见,仿佛回到了初遇时的那个场景。她走错了包厢,她被他误认为是陪酒的小姐,她甩了他一巴掌,她成了她的下属,她与他开始纠缠……   相似的境遇,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态,一股酸楚油然而生。   虽然有了那么多的心理活动,其实时间只过去短短几秒,很快,她就尴尬地说到:“不好意思,我走错地方了。”说完便夺门而出。   门掩上的那一刻,苏言靠在墙边深呼吸了一口气。奇怪,前台报的是这个号码没错啊,怎么会撞见唐逸呢?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么?那么他接下来是不是就会追出来呢?言情剧里不都这样演的么。   于是她起身离开,却故意放慢了脚步,不得不承认,她渴望着被追上。   没多久,身后居然真的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苏言心跳加速,快得几乎承载不住它那样的欢悦,激动的心情却在听到一声呼喊时瞬间跌落谷底。   不是他!是啊,怎么可能会是他。   苏言应声回头,看到了那位前台的服务员,她一脸抱歉地跑到自己跟前。   “对不起小姐,我刚刚看错号码了,看到了上一个名字那里,我反应过来后立刻有来找你,可是没看到你的人影。”她一面喘气一面说,从这情形来看,对方应是已经闯错门了,她更加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苏言打起精神,强牵着一抹笑容问:“那究竟哪间包厢啊?”   “是326,这次绝不会错了,这条走廊尽头那间就是。”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苏言与她道别,随后就向目标走去了。   一张面孔就在这时浮出了脑海,刚刚只顾着唐逸,完全忽略了他身边的人,此刻回想起来,那个依偎在旁的女人不正是上次电视里看到的他的女伴吗,好像是叫夏欧,好像……与他关系匪浅。   原来,除去他的团队以外,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第九十六章 言不由衷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公司已与帝唐装饰分公司签订了友好的合作协议,为了庆祝这一幸事,今晚在‘百盛天地’设宴,双方人员都会到场,届时互相认识交流一下。大家四点半在公司大厅集合,谁都不许早退。”   冯增辉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就爆发了热烈的欢呼声,帝唐名声在外,能与这样强势的公司合作,怎能不兴奋?而且,能与那位据说举国上下最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同桌吃饭,怎能不激动?   “那帝唐的老总,以前只能在电视里瞻望,没想到居然可以这么零距离地见到本人,我不是在做梦吧。”甲女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他本人比电视上更完美啊,那身材,那气质,天呐。听说他目前还单着身呢,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乙女眼冒桃心状,呵呵笑着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之中。   “大白天的,别说梦话啊。”丙女拍了拍乙女的肩膀鄙视道,“人家条件那么好,什么国色天香没见过,哪会看上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啊,依我看,公司里就只有苏言也许能让他动动恻隐之心了。”   众人齐齐望向被提到的那个女子,却见她并没有融入她们的氛围中来,而是一个人皱着眉有些烦恼的样子。   “苏言,你怎么不说话,你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吗?”   “啊?”苏言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   纪岚走到她面前,歪着头看她,一会后才出声总结到:“你不大正常啊。”   “……额,那什么,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正常嘛,这是正常的。”   又瞎扯了几句后,大家就都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电脑呈现出待机状态,苏言托着腮,认真思索着冯增辉的话。如果去赴宴,那不就意味着会见到唐逸吗?不,她不要见到他,或者说害怕,更怕的是会见到他和那个夏欧一起出现。   想到这里,她就起身往三楼的董事长办公室而去。   “进来。”   敲门得到应允后,苏言就推开门腆着笑走到了冯增辉的办公桌前,“冯总,今晚那饭局我怕是去不了了,一会我还有事。”   “什么事?”冯增辉搁下手中的笔,抬起头静待她的回答。   “我有一个好姐妹过生日,早就答应了去陪她的。”   “推了吧,生日明年照样能过,公司的这顿会面饭只有一次,不能不吃啊。”   这样也行?苏言不服气地继续胡诌:“可我还得去看望一个车祸住院的朋友,他到现在都没醒,我很着急。”   “你又不是医生,去了也没用,等他醒了再去吧。”   “哎呀,我突然肚子好痛,这已经第四次了,肯定是中午吃坏了东西,到时可不能去丢人现眼啊,哎呦……”   “忍着。”冯增辉横眉打断了她的捧腹哀嚎,“别给我找借口,你当我三岁小孩听不出你在耍我呐。我再强调一遍,今晚所有人都必须去,一个都不能少,否则,大家的年底奖金全部取消。”   苏言顿时哑口无言了,这招够狠的,以全公司人员的利益为筹码。她就算再不想去,也不能害了大家呀。   “怎么样,肚子还痛吗?”   “嘿嘿,不痛了。”   “那就好。”冯增辉满意地点点头,其实倒也不是他非要强制员工出席,只是唐逸这样要求,‘一个都不能少’——这便是他的原话,他只能照办。“没事的话可以出去了。”   “哦。”苏言悻悻地退出他的办公室,关上门的同时不忘对那个埋下的脑袋做个鬼脸。果然呐,姜还是老的辣。   到达‘百盛天地’的时候正好五点,这次是帝唐做东,包厢早就订好了,里面是一个能容纳四十人的大圆桌。   来的路上,苏言就一直在想一会儿面对唐逸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波澜不惊?主动问好?还是视若无睹?但她显然想多了,因为到达包厢的时候她发现唐逸并不在里面,迎接他们的是一个有些年长的男子,看上去十分斯文,并且那群帝唐的人中她一个都不认识,估计也没人会认得她。   “不好意思,我们唐总临时有事,可能会晚些过来。”   双方互相认识了一下,除了几个重要人物特别介绍了以外,其他都一带而过,只是礼貌性地打个招呼,随后大家就都入座了。   气氛有些低沉,直到唐逸的到来,场面才一下子生动了起来,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   “介绍一下你们的员工吧,也许以后我会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   听着他的话,苏言的心漏跳一拍,从他进门到现在,她一直都在偷偷望他,可他的目光从来都没有往她这边投来过。那么优雅的姿态,那么圆滑的交流,那么云淡风轻的神情,有些模糊了记忆里的那个他。但幸好,他的身边并没有带任何女子。   冯增辉依次为唐逸介绍着他的兵们,后者便一一与他们握手,明明讨厌这种虚伪的交际,他却逼着自己伸出手去,明明不屑女人们的那种受宠若惊的目光,他却逼着自己去微笑。   “这是苏言,我们公司最年轻的造价师。”   终于到了她的面前,唐逸站住脚,迎上她闪躲不定的眼睛。也许,他这般虚以,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将手伸出,双目微眯,等待着她的回应。   愣了三秒,就在大家不解着她为何迟迟没有动作时,苏言扯开嘴角,回以相同的淡淡一笑,同时将自己的右手搭上那只曾经握住过无数次的手。这一次不觉温暖,只有满心彷徨。   手一下被反握住,轻柔的力道施加在上,连同心也仿佛被一只手抓着,令她有片刻的窒息。   但其实,他的这一个握手和其他人的并没有两样,她不是特殊的,就连表情和停留的时间也没有半点反常。她以为,他至少会有些情绪波动,或者多看她几眼,或者抓着她的手不放。原来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这样也好,她本就不该希望他对自己还有留恋,他们之间早就回不到当初了。   终于介绍完玛尔斯的最后一个人,苏言悄悄深吸了口气,她站得脚都酸了,这会总算可以坐下,服务员也开始上菜。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这样的饭局,有领导在,总觉得很不自在,喝酒也放不开。再说,他们这些员工完全只是陪衬,来不来根本无所谓,饭桌上只有双方的负责人在那热烈谈论,其他人好不容易才能插进去一句话,而且说出来了也基本会被忽视。   公司的好多女同事都见缝插针地想要和唐逸说上话,一个个兴奋地朝他敬酒。苏言发现,唐逸很多时候都没空搭理那些找话的,但酒从来不会拒绝,红色的液体一杯接一杯地下肚,如饮白开水一般。他的酒量很好,她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酒过半巡后,她突然觉得唐逸有些不对劲,频频皱眉不说,左手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按着小腹。已经醉了吗?不可能啊,全场都倒他也会是最清醒的那一个,他喝了多少她都看在眼里,这点酒根本不足以撼动他分毫。   他在强颜欢笑,或许别人没看出,但苏言一眼就发现了。她正犹疑间,就见他起身离开了座位,面色平和,神态自若。不经大脑思考,他前脚刚出包厢,她后脚就跟了出去,不得不承认,她很担心他。   刚拐过一个拐角,苏言就见唐逸进了男厕所,她轻声靠近,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惨烈的呕吐声,似是要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一样,她听着都觉得痛苦。好一会过后,呕吐声停止,接着传来水龙头哗哗流水的声音,应是他在漱口。   真的就这么醉了?这酒量退步得也太快了吧。来不及细想,她得尽快离开这里,要不然他出来发现她跟着,她该怎么解释啊?   水流声顿止,门一下被打开,将她还没来得及转回去的身形定格在那一瞬间。   视线相接,苏言停在原地,看着对面的男子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直到跟前。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已经盖过了他惯有的薄荷清香,气息喷薄在脸上,是炙热的。这样的近距离令她不由得倒退一步,目光移过他明显虚弱的脸庞,望着地面说:“你没事吧?”   “你会在意吗?”唐逸小心翼翼地反问着,他没有想到她会追来,她一定时刻注意着他的言行,所以发现了他的异常,是不是真的如他所问,她还在乎他?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便放下心中所有的不甘与愤恨,他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问了,只要她承认,只要她愿意,他便重新拥她入怀。   可是苏言没有抬头,更没有发现此刻他的眼里闪烁着的期冀光芒。而他的那句话语,她硬是听成了讽刺,他在讽刺她的绝情与冷漠。是她错了,从她离开他的那刻起,她就应该意识到,自己再没有资格去关心他了。   狠下心,再次扬起的目光里没有丝毫动容,她言不由衷地回答道:“不会。”   第九十七章 彻底死心   在她说完那两个字之后,苏言发现唐逸的眼神似乎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闪出精锐的光芒,快得令她觉得之前的黯淡只是她的幻觉。她继续摆出无情的姿态,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我是出来洗手的。”她指了指公共区域的洗漱台,幸好就站在了它的旁边。   果然,他不该存有那样的幻想,被她伤得还不够么,竟还希冀着她的关怀、或者说回心转意。唐逸自嘲地一笑,特意从她面前绕开了很远,大步离去。他不想再跟她说一句话,不想再看她一眼!   当然,他只是指今晚。   苏言望着镜子里的身影一路远去,直到彻底出了视线,她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水还在流着,她掬了几把洒在脸上,双手狠狠抹过脸颊。她到底在干什么?当初离开就是为了不再纠缠,纵然是她的不对,但他也曾令她失望过,这是不能抹去的事实。如今他又出现了,她理应再远远躲开,可是为什么,她还继续安然地留在这里,甚至又将开始牵扯不清。   她还在期待着什么吗?不,因为她舍不得离开小岚,就是这样的。   再说,人家现在根本不拿你当回事,你又何必把自己当回事呢?跟玛尔斯合作,纯粹合作而已,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很巧你在了这个公司,不是因为这个公司里有你。   这么一番心理建设后,苏言又长出了一口气,关掉水龙头转过身去时,发现一个女子正面带笑容向她走来,她确定对方的目标是自己,而不是洗手池。   如果不是因为饭桌上那女子就坐在唐逸的身边,她可能并不能认出她来。看上去倒还蛮亲切的,至少,比那个夏欧顺眼多了。   “原来你就是苏言啊。”   入耳的声音是偏萝莉的少女音,好感再加一分,苏言心想着,但是这话的内容她倒是有点不解了,“你听说过我吗?”   “在帝唐,应该没人会不知道这个名字吧,我虽然是新来的,你的名字我可是很早之前就听过了。”   “原来我还那么有名啊。”   “当然了,唐总唯一……”说到这里,女子立刻止住了话头,这是个禁忌,包括‘苏言’两字,在公司都是不允许被提起的,但越是避讳私底下的传闻就会越多,所以关于他们老总的那一段爱情纠葛,从来没有失传过。公司要对外发展,这个她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会选择C市这个没什么市场的地方,她之前一直想不通,现在也许知道答案了。“难怪……”   没听到下文,苏言便问到:“难怪什么?”   “啊?没什么。”女子一惊,刚刚竟把那两个字呢喃了出来么?她都没意识到,赶忙转移开话题:“我叫汪洋,是唐总的秘书。”   “秘书?郑颖她辞职了?”   “是的,就在两年前。”事实上,那一年公司走了不少人,这点汪洋没有细说,她只是微笑着伸出了手,“以后我们说不定会经常接触,还请多多指教。”   能做到唐逸的秘书一职,此人不论学历还是能力肯定都不容小觑,该说那句话的人应该是她吧,苏言如是想着。但她没心情客套,含糊应了一声后就先行离开了。   回到饭桌,她一个人自顾吃着菜,总感觉与这气氛格格不入。   她发誓她绝不是故意的,故意将视线瞟向唐逸那边,只是作为焦点,她想不注意到他都难。于是,她发现他又拼命喝了起来,言行很是清醒,完全不像醉了的样子,可刚才明明吐得那么厉害,到底怎么回事?不仅如此,他后来又出去了三次,每次起身的时候都像第一次那样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又都去吐了。   “唐总,你还好吗?”汪洋坐在他身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唐总喝酒的时候最厌烦别人问这句话,可是,她实在看不过去了,以往应酬的时候虽然喝得也不少,但从不会像今天这样毫无节制,他的身体明明应该早就吃不消了。   果然,唐逸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不过又是仰头干尽一杯。   苏言看着如此喧闹的场面,如坐针毡,想走又不能走,终于熬到了散席。一群人喝得七荤八素,也不指望有人能将她送回去了,她还是去打车吧。刚走到门口,朦胧的月色里,她就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独自坐在不远处的花坛边沿,抽着烟,看上去有些落寞。见她出来时立刻把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苏言心里一个咯噔,要是让唐逸看到那人,不知道会怎么想。随即狠狠甩了甩头,想什么呢,人家现在过得很好,早就不在乎你了,干嘛总拿自己那么当回事呢?扯了扯嘴角,她便放松地走了过去,叫着他的名字问:“你是在等我吗?”   “要不然呢?”陆遥跳下花坛,挑着眉反问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去你们公司接你,是保安告诉我说你们有聚会,提前半个小时就走了。有饭局也不通知我一声,让我绕了大半个弯白跑一趟,苏言,你果然是一点都不在意我的感受啊。”   “对不起嘛,我忘记了。”都是唐逸的出现打乱了她的思维,不过她知道对方是开玩笑的,他才不会真的责怪她呢。沉默的氛围里突然爆出了一个饥肠辘辘声,苏言不可置信道:“你不会还没吃晚饭吧?”   “对呀,我一直在这里等你。”陆遥淡淡说到,若是以往,他绝不会如此犯傻,她有自己的空间,他只要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就行了。只是,听说那个人来了,这次吃饭也是为了那人,他就淡定不了了。正这么想着,那个许久未见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线里,他看上去精神似乎不怎么好,尤其是将目光望向这里的时候,整个人明显一怔。   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三秒钟后,陆遥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搂过苏言的肩膀,亲昵地凑在她耳边说:“走吧,我们回家。”   唐逸冷冷地望着眼前的场景,手掌不自觉握成了拳,那两个紧靠在一起的身形看上去那么和谐,和谐得刺目,而苏言始终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的表情,是不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呢?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三年前她留给他的信,还有那张照片,画面不断交错,模糊了视线,耳边的议论声却清晰传来。   “苏言真是幸福,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天天接送。”   “人家长得漂亮嘛,自然有人愿意献殷勤喽。”   那是玛尔斯公司的两个女员工,唐逸假装顺口一问到:“那是她男朋友?”   “当然啦。”   “不对!”另一个女同事见主动搭话的人居然是帝唐的老总,立刻插上嘴:“苏言不是说那只是她弟弟吗?”   “你有见过姐弟同居的吗,她的意思是——他们是姐弟恋。”   同居?!唐逸一下震惊于这个词,他们竟然已经同居了?!不过想想也对,三年都过去了,没蹦出个孩子已经发展得很慢了不是么。原本以为那封信只是骗他的,原本以为她有什么苦衷,原来真的是他们旧情复燃,原来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   他,该彻底死心了。   “闭嘴!”耳畔唧唧喳喳的,唐逸忍不住厉声打断了还在继续的聒噪,吓得那两人立刻噤声。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他忍着不适起步,不再逗留于此。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冯增辉坐在车厢里看着唐逸的车子远去,心里猜出了一些端倪。   别以为他在饭桌上只顾着交流喝酒,其实他一直很用心地观察着唐逸——这个他极度想巴结讨好的男人。他在商业场上打滚这么多年,如果看不出唐逸和苏言之间有些不对劲的话,那他也就白混了,而真正让他确定这个想法的是唐逸最后望着苏言离去的那幕,那眼神怎一个羡慕嫉妒恨了得。   那两人之前一定认识,并且关系很不一般。也许他可以去查查,应该不难查到的吧。   另一边,陆遥带着苏言来到了一家小餐馆门前,停好车后,他边解安全带边说:“走,我们下去吃饭。”   “我已经吃过了。”   “你又没吃饱。”   苏言一愣,“你怎么知道?”她刚才确实只吃了一点点,那样的氛围让她完全没了胃口,只想着快点解脱。   “因为……”陆遥望着她,很严肃地说到:“他出现了。”   “你都知道了?”是从保安那听说的吧,他跟保安早就混得挺熟,“所以,你会饿着肚子等在外面,对吗?”   “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就像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一样。”   “那么,你怕了吗?”   “你是我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也永远都不会退让。”   听闻,苏言皱眉,“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算起来,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半的时间了。   “没有,但我赢定了。”陆遥神色坚定,可是天知道,他有这样的信心,却没有这样的把握,尤其是在唐逸又出现之后。   第九十八章 迎面而撞(求收藏嘤嘤嘤)   新的一周开始,轻松了两天后重新回到繁忙的工作岗位,苏言都有点调整不过来,懒散的状态直到下午才有了好转,但偏偏右眼皮出了状况,总是跳个不停。   不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了吧,才这么想完,她就被刚好路过的冯增辉召见了。不好的预感开始产生,冯总一般不会亲自请人去办公室,凡请就必没有什么好事,除了教育批评还是教育批评。   低着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苏言想着最近有没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对公司鞠躬尽瘁,没什么可挑剔的。于是立刻昂首挺胸,她才没必要心虚呢。   “坐啊。”冯增辉掩上办公室的门,示意她随便坐,自己走到饮水机那边泡了杯茶。   直到杯子递到跟前,苏言才知道那茶居然是为她泡的,这也太客气了吧。她受宠若惊地道谢,同时不好的预感升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看他在一旁的单人沙发里坐下,她首先问到:“冯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有事,当然有事。”冯增辉打着哈哈,他得想想该怎么开口。他已经查到了一些事实,面前那女子和唐逸的渊源果然够深,也许,唐逸会答应与玛尔斯合作完全是因为她。以他的直觉,很多事情由苏言出马的话,肯定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他找来了她。   “苏言啊,你来公司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说说看,你对公司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啊。”她哪敢有什么想法,现在是做的得心应手,之前可谓跌跌撞撞。当初在帝唐,总觉得自己很厉害,可以胜任很多工作,到了C市才发现,原来那时不过都是大家捧着她,在这一领域,她根本就是只菜鸟,工作经验不够,专业技能不精,想找个好点的工作都难。   原来离开了帝唐,她真的什么都不是。   冯增辉摆了摆手,蹙眉道:“不对,我换个说法,公司对你怎么样?”   奇怪,他到底想说什么?苏言疑惑着,这种问题回答起来多矫情啊,不过她还是照实说到:“公司对我很好,在我一再受到挫折之后接纳我,让我成为玛尔斯的一员,我知道那时公司并不缺预算员,尤其是我这种水平一般甚至只能算刚入门的。是冯总决定留我,并且找人带我,让我有了后来的进步与今天的成绩。在这里将近三年的时间,让我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我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留用你是我无比正确的一个决策,你没有让我失望。”其实,当时的她在装修这一块真的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她从没有做过装修的预决算,要不是因为她那么养眼,他想,他是断然不会招她进来的吧。“依你的意思,你对公司是存有感恩之心的对吗?”   “嗯。”苏言点头,她怎么觉得前面有一个坑,他正引着她往下跳啊,而且似乎重点就要来了,她的心开始忐忑。   冯增辉满意地笑笑,继续引导着她:“那么公司有难,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吗?”   “有难?什么难?”公司现在不是运营的挺好的吗?   “就是申请一级资质啊,你知道公司拿不出优秀工程很是麻烦,正好我们跟帝唐合作了,可以请他们帮忙造个假,所以我想请你代表公司去跟帝唐的人谈谈。”   “我?!”苏言瞪圆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代表公司出面,这事怎么也不该轮到我啊。”   “不瞒你说,我私下有找唐总谈过,但被他拒绝了。”说着,冯增辉摆出一副很是苦恼的样子,“但我不能就此罢休,我想来想去,只有派你去最合适了。”   “你都没成功,那我就更不行啦。”   “怎么不行,你的口才那么好,公司的好多业务不都是你的伶牙俐齿争取来的嘛,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说服唐总的。”   “那不一样的,”苏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婉拒,于是干脆直言:“反正我不要去。”于公,她可以一试,但于私,她不想去见他。   果然是这样的回答,他有想到,所以对策他也早就想好了,“你是不是觉得一个人去没有底气,那行,我约唐总出来吃个饭,到时我陪你一起去,这样可以吗?”   苏言垂下头想了想,她确实是怕单独与唐逸见面,如果多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可是……   见她有了动摇,冯增辉再接再厉:“公司必须尽快申请到一级资质,就因为等级不够我们吃了多少亏,你忍心公司一直被那些狂妄且有点资本的同行小看么?只要申请成功,公司接的活多了,你们的工资也能提高了,那时你就是最大的功臣,只要动动嘴皮子而已,多好的事呀。”   “那好吧,我去。”苏言说完扁了扁嘴,冯总的为人她还算是了解的,他做出的决定即使当事人不同意也要强制执行,都给了这么多台阶让她下,再不答应就太不识抬举了。   亲自将她送到办公室门口,冯增辉心情愉悦地回到落地窗前,从这里望出去,可以望见本市最高的那幢写字楼,隐隐绰绰,在冬日的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收回视线,接下来他可以将电话打给唐逸了。   “我不是说过了嘛,作假一旦被查出,对你对我公司都没有好处。”彼时,唐逸正在办公室里喂鱼,一边慵懒地讲着电话。   冯增辉知道这完全是推托之词,如果他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的话,那么帝唐也别想在业内站稳脚跟了。“明天我单独请你吃顿饭好吗?我会带一个人同去,我想她一定可以说服你。”   “哦?”这么说他倒是有点好奇了,“谁?”   “苏言。”   听到那个名字时,唐逸明显一愣,眼睛不离鱼缸里自由游动的两条金鱼,脑子同时飞快地运转着,随后试探着问到:“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既然唐总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瞒你,的确,我有一种猜想,唐总愿意跟我们公司合作,兴许是因为苏言的关系。”   “我来这里后曾经听到过一个说法,说冯增辉是一只最擅长察言观色的老狐狸,今日我相信了,果然是这样啊。”唐逸继续平静无波地说着,只是眼神明显暗沉了下来,“你知道了也好,有些事情我也需要你的配合。那么,明天见。”   第二天一下班,冯增辉就带着苏言直接赶往‘百盛天地’,有了前车之鉴后,苏言便提前告诉陆遥今晚有饭局不用来接她。   订好了包厢,也点好了菜,唐逸还没到来,两人一起坐着等他。突然,冯增辉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后接起:“喂,方总啊……是啊好久没联系了……”边说边朝门口走去,然后开门出了包厢。   室内一下子安静了,苏言单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等着她的老总接完电话回到这里。五分钟过去了,没有动静;十分钟过去了,依旧没见他回来;十五分钟过了,她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正巧这时,包里的电话响了。   “苏言啊,我现在有急事得马上离开,刚都没来得及回去跟你说一声,单我已经买好了,一会儿只能靠你一个人招待唐总了,别让我失望啊。就这样,我得开车了,再见。”   冯增辉一股脑地说完了这些,完全不给对方插嘴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对着面前的男子说:“唐总,那我先走了。”   唐逸轻点了下头,事实上刚才的电话是他打的,起初他还被他奇奇怪怪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原来他出的是这一招。扬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有点邪意的微笑,他便转身进了大堂。   包厢里,苏言有种被人卖了一般的委屈,总觉得冯总是故意的,故意把她骗来这里,然后借故离开,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怎么办,剩她一个人了,也就是说一会要单独面对唐逸了,她完全没有心里准备啊。   二话不说,抓起椅子上的包包,她还是立刻闪人比较妥当。   只是刚拉开包厢的门,也没看清楚状况,迎面就撞上了已经站在门口正要推门而入的唐逸,匆忙的步伐来不及收住,直接撞在了他的胸膛。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抬眼向上看见那张面庞时,苏言一下就退了开来。   “对不起。”   客气而又没有任何温度的三个字令唐逸冷哼了一声,凌厉的目光扫过她全身,随口追究起她刚才的莽撞,“这是要去哪啊?”   “哦!我要去上厕所,很急!”他倒是提醒她了,她得赶紧离开,她才不要和他共处一室呢。苏言立刻做出一副郁结的模样,话还未落就擦过他的身边小跑了出去。   以为他看不出来吗?她的经典逃避招数——尿遁。唐逸凛着双眼折过身,冲着她还未跑远的背影淡淡说到:“你乖乖陪我吃完这顿饭,我答应帮你们公司作假。”   第九十九章 他的异常   苏言的步子就这么顿在了原地,心里矛盾了起来,要不要回头呢?不回,回去跟冯总不好交代;回,又觉得有点勉强自己。   “我数到三,你还没决定好的话我就要改变决定了。”唐逸承认,他十分不愿看到她如此犹豫的模样,这是以前从不会有的。   好吧,为了公司的利益,她就和他吃这顿饭好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不吃白不吃。不等他开始数数,苏言就转回了身,径直回到了包厢里。   “怎么,你不去上厕所了吗?”   揶揄的话语从背后传来,她不想回答,或者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在桌前坐了下来。   那是一张能容纳六个人的长方形餐桌,服务员过来撤走了两边的椅子,只留下顶头两张。两人面对面而坐,暖色调的灯光打下来,柔和而又旖旎,层层的光晕笼罩在两人周身,将本就华美的氛围衬托得更有情调。   糟糕!唐逸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口袋,完了,药丸果真不在身上。今天忙得忘记了吃药,车里也没备着,如果一会儿发作起来,岂不是要在她面前丢脸了,但愿能撑到回家吧。   看着桌上的那瓶红酒,他有些迟疑,喝的话就等于是加大了发病的几率啊。管不了那么多,拿都拿上来了,总不能再叫瓶饮料吧,那才更丢脸呢。   站起身将她的酒杯倒满,然后也给自己倒满,唐逸坐了回去,举起酒杯,皮笑肉不笑地说到:“首先,为了我们的重逢,干一杯。”上次两个公司的会面宴上,就她没给自己敬酒,他可记着呢。   “谢谢唐总。”苏言客套地回他,她已经决定好了,就把这当做一般的饭局,把他当成普通的客户,不用有心理压力,该怎样就怎样,面对客户她可是很擅长了。然而‘唐总’二字从嘴里说出时,她还是觉得那么别扭,印象里只有在刚进帝唐那会,她才这么叫他的吧。   唐逸不动声色,只是又为自己添满了酒。   他的这个动作令苏言一怔,脑海里突然就闪现出那天饭桌上他强忍的表情。她不知道是不是与喝酒有关,心里这样猜想着,于是夺过了他伸过来想要为她斟酒的酒瓶。在他不解的眼神下,她嗫喏道:“能不能不喝酒了?”   “为什么?”   对呀,为什么,总不能说是担心他吧。“因为……因为我答应过某人晚上单独在外时不喝酒的。”说完她真想一头撞死,天!怎么就急中生智出了这么个破理由呢。都是平时听那人絮叨惯了,他确实不喜欢她在外面跟其他男人喝酒,除非他在旁边,但她从来都当耳旁风听的。   “某人是指陆遥?”   “嗯。”苏言点头,就让这个错误一直延续下去吧。她真想从上面那句话中听出些许吃醋的成分,哪怕只有丁点,可是,他只是很平静地询问着,一点儿都不在意,那么云淡风轻。   “他对你好吗?”不等她回答,唐逸就无谓地一笑,自顾说着:“我肯定是白问了,他怎么会对你不好呢。苏言,我没想到你对待感情竟是这么的不专一,哦不,也许我该说你专一,毕竟他才是你的初恋情人。”   叩叩~传来服务员继续上菜的敲门提醒声。   这救星来得可真是时候,苏言干脆止住了正要出口的话语,也想趁机将这话题终结。待服务员进来上好菜后,她便对着她说:“帮我拿盒酸奶,你呢,喝什么?”她转头问唐逸,既然他刚才没有反对,她就自作主张地认为他同意不喝酒了。   “红酒。”   “拿两盒,谢谢。”   唐逸没再反驳,正好酸奶可以养胃,希望能抵消酒精对它的伤害。   其实,本来答应这顿三人的饭局时他就准备了支开冯增辉的,后者自动退出倒是合了他的心意。他有许多问题想问苏言,而陆遥也本在问题之内,可是当她率先提到那个名字后,他的情绪突然就低落了。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坦然,纵使表情可以装出,但心却欺骗不了自己。很烦躁的感觉,却还要拼命压抑,那些问题也不想再问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呢,答案他早就亲眼看到了不是么。   他以为自己可以是这场饭局的主控者,他以为可以让苏言备受煎熬,他以为可以以此来满足心灵上某种近乎变态的快感。其实不然,他折磨不了她,他折磨的只是自己,因为,她不爱他了,而他……   他恨她!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挺久挺久过后,苏言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暗叹着这顿饭总算可以结束了。   出了正门,两人分道扬镳,唐逸往地下车库取车,苏言则往马路上拦车。   这个时候差不多正是酒终人散之时,许多人喝了酒不能开车,出租车的生意就显得特别忙,开过去的都已经有客,好不容易来辆空载的,却是被人捷足先登了。苏言叹了口气,往前挪了点位置继续等。   将她刚才懊恼的表情收在眼里,有些触动,于是开过她身边的时候,唐逸忍不住降下了车窗,却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冲她说到:“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一秒都没有思考,苏言便脱口而出:“不用了,我再等等就好。”边说边还不忘观察有没有的士过来,她们俩现在这样的关系,她就是用走,也断不会上他车的。   车窗重新升起,然后车子就这么绝尘离去。   竟然走得这么潇洒,苏言望着那陌生的车牌号越来越小,如是感慨着,她还以为他会再坚持几句的。   C市的车租车服务业本就不发达,这个点通常都会出现供不应求的局面,苏言伸长了脖子足足又等了二十分钟,等得不耐烦得都想打电话给陆遥让他出来接了,这时才发现了一辆空载的出租车向着她驶来,她立刻朝那招手。   报了地址后,她便靠在椅背,透过车窗呆呆地望着那并不怎么繁华的夜景。   车开了大概十来分钟,突然,一个熟悉的车牌映入眼帘,苏言从座椅里弹起,趴在车窗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那个号码——她也是刚刚才记住的——赫然是唐逸那车的牌照。奇怪,怎么停在路边不动了?人走开了?   正思索间,出租车就驶过了那车的前头,苏言的目光不离驾驶室,交错的那一瞬间,她看到的是某个低垂的脑袋,侧脸的表情十分诡异,隔着两层玻璃,看上去有些模糊,这情况不对劲啊。“师傅,停车。”想都没想,她就做出了这个决定,她要下车过去看看。   一只脚刚跨出车门,在司机的质疑声中,她赶忙回头补充了一句:“马上就回来,你等我一下。”   苏言小跑上前,拍了拍车窗,成功吸引了他的目光,只是那目光在看到她时错愕了一下,随即便别了开去,连同脑袋。她分明望见了他纠结痛苦的神情以及额头上正冒着的冷汗,怎么回事,他的身体不一直都好好的吗?   她试着拉动把手,车门打开,竟是没锁,也幸好没锁。   “你怎么了?”   唐逸在听见车门被拉开的时候就转回了头来,面对那曾经贪恋无比的容颜,他很没好气:“滚开,我不想见到你。”郁闷,刚才没坚持送她就是因为怕半路发病,怎么还是被她撞见了呢?   想要把她推出去,可是疼痛让他使不出力,只能任由自己的虚弱无所遁形在她的眼皮底下。   “你到后边坐着,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叫你走开,听见没有?”   “你闹什么别扭啊?去后面坐着,听见没有。”话一出口,对方明显愣住了,连苏言自己都觉得有些惊愕,怎么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呢,这种状态似乎回到了三年前,但现在说这话显然是不合适的,“呃,我是说……”   “不用麻烦你了,我会送逸回去的。”   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苏言回头,看见夏欧正疾步走来,原来他早已请了救兵。默默地退开,局外人一般看着夏欧给了唐逸一瓶水和一样什么东西——她想应该是药吧,然后将唐逸从驾驶室搀扶了出来,动作那么轻柔,语气那么关怀。   没有人再注意到她,她是多余的,比路边的风景都多余。还好,有一个人记得她,无限怅然之时,苏言听见出租车司机朝着这边喊:“美女,你还上车不?”   对啊,她都忘了还有人在等着她呢。苦涩地牵了牵嘴角,起步往的士那边走去。   刚发动一会的车厢里,透过后视镜,夏欧看见唐逸的目光始终不离那个女子远去的方向,有些不爽,却还是咽了下去,她还有更不爽的事情,想到这她就有些气恼地开口:“你是不要命了还是怎么的,上次拼命喝酒,这次又忘记吃药。逸,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好吗?我心疼。”   唐逸的脑海中还在回荡着苏言那句强势的话语,那个样子的她曾经多么熟悉,有时他甚至故意逆着她的意愿,就是为了看她发脾气。那样甜蜜的责备,那样气鼓鼓的她,他总是爱到了心坎里。   而今他终于知道,无论多亲密的两人,一旦分开,那些甜美的回忆就成了一种罪过。那是一把利刃,刀刀剜在心上。   视线移回车里,唐逸冷冷地望着前座的女子,心疼么?呵,他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心疼。“放心吧,死不了。”事实上,他比任何时候都珍惜这条生命,这条从鬼门关前挣扎回来的命。   第一百章 夏欧身份   那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与夏欧对视,即使躺在了床上,苏言都无法挥去那张面容。她必须承认,那个女子的气场太过强大,被她盯着的一瞬间,她几乎有种卑微的心理。   她的卑微来自于本该自己做的事情不得不交由于她,看着她那么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唐逸,苏言想,这个女子,大抵是爱上唐逸了吧。   这三年里,到底发生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故意回避关于帝唐的一切信息,让她错过了什么?还有那个夏欧,究竟又是什么来历,能让唐逸在危急关头第一时间就想着求助的人,必定不简单吧。   想到这,苏言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反正睡不着,干脆上网查查看能不能找到些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打开百度页面,第一个查的就是帝唐,无非一些牛叉哄哄的公司简介,没什么重大新闻。接下来查唐逸,这个结果比上一个还少还官方,也是,他从来都讨厌个人生活被网络捕捉。看了屏幕几秒钟,终是输入了‘夏欧’两字。   还没来得及打开第一条网页,房门就被敲响,苏言不解地过去开门,这么晚了,他还来干嘛?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陆遥笑嘻嘻道:“我看你灯开着,怎么了,睡不着吗?”她向来没有睡着睡着爬起来的习惯,即使失眠也会在床上耗着,所以醒来发现她的屋里亮着灯并且好一会都不关时,就觉得很好奇。   看到电脑居然开着,好奇心再增,莫非答案在那里?这么想着,他便凑上前看了看,顿时了然。果然,能让她大半夜不睡觉爬起来上网的人,除了唐逸就是与他有关的了。   陆遥在想,是否当初她离开自己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眷念?是否只要自己不曾伤害于她也不曾出国,那么她便会回到他的身边?同样因为身世而被阻挠,他失败过一次,那么唐逸呢?他也失败了吗?不能算吧,他不是又回来了么,苏言不是还没有爱上别人么。   但纵然如此,他都不会放弃,苏言只能是他的,是他先遇到的她。   “你问度娘还不如直接问我呢。”   苏言走到他身边,看着屏幕问:“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吗?”此时的陆遥于她来讲就真的像是亲弟弟一般了,没有当初恋爱时的怦然心动和被伤害过后的厌烦抵触,面对他时让她觉得很轻松,不用伪装什么,也不怕他看出自己的心情。要是他也只把她当成姐姐就好了,那样,也许他们能够相处得更加融洽。   “你听好了,”陆遥靠在书桌边,双手反撑在桌面上,郑重其事地开口:“夏欧,G市人,亚欧集团的千金,她的母亲姓欧,是公司的董事长,一个相当厉害的女人,父亲只是个平凡的大学教授。据说你走后,她便是唐继尧钦定的儿媳妇。”   亚欧集团?!那个全国名列前三的企业?!那时候她就听说它的年产量是帝唐的好几倍,综合实力更是帝唐所不能比拟的。苏言有些被震慑到,原来那个女子的背景这么强大,都显得唐逸有些高攀了。   “你知道的还蛮多的嘛。”   “事关我卸任情敌的情人,我当然要了解一番。”   又来了又来了,苏言斜睨他一眼,鄙薄道:“我没承认你是我男朋友。”   “那是早晚的事。”陆遥不跟她纠缠这个话题,他还有话没说完呢,“其实你也应该知道一些的吧,帝唐有过一段危险期,也许是因为你的离开,唐逸根本没心情管理公司,我虽然暗中帮他解决了张洪波这个内鬼,但外患仍旧存在,那时正值萧氏鼎盛之期,他们想趁这个机会一鼓作气灭了帝唐。关键时刻,是唐继尧亲自出马稳定了帝唐混乱不堪的局面,他争取到了亚欧的帮助,而代价据说就是他儿子的婚姻,不过这事并没有公开,很多人都不知道欧唐已经联手。所以唐逸是肯定会娶夏欧的,这一点,他自己也很清楚。”   竟是这样的么?的确,她是有听说过当年帝唐的危机,不多久也听说已被化解,具体细节就不是很清楚了。这么算来的话,那个夏欧岂不是在唐逸身边很久了。想到这,苏言就觉得一阵心酸。   她突然很想知道在自己不曾参与的那三年中,他的生活是怎样一片光景。   陆遥回了自己的屋里后,苏言又想了许多。如果说之前还幻想着唐逸来这里是为了她,那么此刻,她便彻底否决了这个想法,既然他都把夏欧带在身边了,说明他是承认这婚约的。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么?   翻出了抽屉里的那个绿本,那是很久之前唐继尧寄来的离婚证,她和唐逸的离婚证。望着那鲜明的三个字,苏言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她和唐逸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如果真的是梦就好了。   清晨还睡得迷迷糊糊,唐逸就被一阵烦人的门铃声吵醒了,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以这种频率按门铃的,除了夏欧不做第二人选。看了看时间,已经超过八点,不知不觉中,他都养成晚起的习惯了。   “天呐,你还没起床吗,赶紧刷牙洗脸换衣服去。”等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夏欧看见满眼惺忪睡意的唐逸,不禁咋呼。   “还有一个小时呢,急什么?”   等他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已是二十分钟之后,随即两人便出门往车站而去。   夏欧坐在副驾驶上心情很是愉悦,五天前接到母亲欧涵的电话,说不久就要来C市谈一笔生意,具体的行程是前天傍晚才知道的。C市没有机场,在临市降落后再坐火车过来,预计今早九点就能到达。   于是她昨晚便缠着唐逸一起去接人,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了。   来了这里之后,夏欧明显感到他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不少,以往都是爱理不理,现在他会主动打电话给她。她想,应该是和那个叫做苏言的女子有关吧。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彻底放下自己的骄傲与尊严,却也是第一次,想要与一个男人白头到老。她想嫁给他,这是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有的想法,她也说不清楚他究竟什么地方吸引了自己,也许就像那首歌唱的,一眼万年吧。   婚约早已定下,他却从来不提,起先的满心欢喜在知道他有过一个挚爱的女人后分崩离析。但没有关系,从前的一切都会成为过去式,她才是他的将来。   亚欧的势力远在帝唐之上,再加上当初对帝唐的帮助,如果她要逼婚,她想,就算唐逸拒绝,他的爸爸也会逼他履行。可是她希望他能全心全意地爱上她,因为爱她而要娶她,而不是介于她的身份和那个建立在利益之上的约定。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委曲求全地跟在他的身边,不断迎合他的感受,只等着他忘记另一个女人。   不是不知道唐逸来这里的意图,曾经想过阻止,但再一想,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只有再接触一次那个女子,他才有可能彻底放下。她愿意陪他一起赌,而就算倾尽全部,她也不会让自己输。   因为,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会得到手,她喜欢的人也绝不会拱手让人,哪怕自己是后到的那个。   斜靠在座椅里,夏欧歪着脑袋盯着那个专心驾车的男子,那完美的侧脸总是令她百看不厌。   她永远都记得三年前初遇他的那一幕,那是一生中最美丽的意外,每当想起,总会不自觉地勾起笑意。   第一百零一章 当年初遇   那是一个秋冬交替的季节,夏欧随着父母来S市旅游。   说是旅游,到了S市她才发现,她的母亲根本就是来见客户的,整天忙得看不到人影,说好的一家三口畅快游玩硬是变成了她和父亲的两人行,难免觉得有些扫兴。   说实话,这里的经济比不上G市,但在旅游业这一块上,绝对令来此观赏的人啧啧称叹,在这里,可以是全身心的放松与享受。   夏欧想,她是喜欢这座城市的,尽管陌生,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亚欧千金的身份让她一生下来就注定了不平常,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备受宠爱,上了学更是同学们争相围绕的焦点。那么好的条件加上本就出落得甜美水灵的外表,追她的人几乎可以绕G市一整圈。然而她从没一个看得上眼的,许是自身的优越感太强,总觉得他们没有一个配得上自己。   有时候看着好姐妹一个个的收获爱情,她总是非常羡慕。天知道其实她也很想谈恋爱很想有一个男人疼的,只是,心始终起不了涟漪。究竟会不会,真有那么个让她甘愿奉献一切的人出现呢?   直到那天遇见了唐逸,她才知道,原来心动真的没有任何理由,那么的猝不及防,那么的妙不可言。   那会的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夏欧是一个人出去的。听人说,M镇上有一座灵山,灵山上有一个许愿池,对着它许愿很灵的。她当然是不信这种说法的,只是,反正闲在酒店也无聊,爸妈都不在,还不如出去走走呢。   也许是因为下雨的关系,即使正值周末,来这儿游玩的人也并不多。沿着山路一直往上,走走停停,很久之后才到达了那个传说中的许愿池边。   向着中间那雕像扔硬币的人可真不少,耳边尽是硬币撞击时发出的叮咚声响。夏欧停在了人群稀疏的地方,她早就准备了许多硬币,也想扔着玩玩,姑且希望能扔出一段她期待已久的情缘吧。   执起一枚硬币,将目光瞄准石台上的娃娃,正要扔出时,视线就被对面的一个男子吸引了过去。那是一个——怎么说呢,嗯——看上去很是颓废,却依旧掩盖不了其帅气和优雅的男子。他只是呆呆地望着水面,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他在这风景里,风景却不在他眼里。   他站在那儿,仿佛已经有几千年那么久。突然,他抬了一下眼皮,满眼的心痛就这样落在了她的眼里,仿若碎成一片一片的琉璃般。   那一刻,她分明发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心上,酥酥痒痒的感觉。她想,那应该就是爱的最初状态了吧。   如果一定要说是什么吸引了她,那应该就是刚才一瞬间对上的眼神了。虽然,那眼神只是无焦距地扫了下前方,或许根本就没有发现她。   夏欧想,就是他了。趁着手里有硬币,趁着面前有许愿池,管他灵不灵,先求个愿再说。闭上眼睛,任细雨打在脸颊,此刻的她是最虔诚的少女。   将心愿默念完毕,然后欢喜地睁开双眼,她用出全力将硬币抛出,希望它能落在娃娃手里的荷叶上。然而,大抵是因为用力过猛,硬币擦过娃娃的身侧成九十度角微微上扬反弹了出去,速度又急又快。   顺着它的轨迹望去,电光火石之间,就见它落在了一个男子的脑门上,那个男子——居然这么巧——就是她一见倾心的那个。在她许愿的时间里,他竟已沿着池边走了过来。   夏欧连忙跑过去,一脸歉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心中却在窃喜着,就这样找到了搭讪的话语。   他没有理她,只是冷冷地望了她一眼,随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出口而去。   “喂。”   她想追上去,却被一旁一个扫垃圾的老妇拉住了手臂。“别叫了,他是不会回答你的。”   从老妇人的嘴里,夏欧无意中得知,那男子这几天几乎天天都会来这里,不言不语,眼色悲切,好像在怀念某个人。还有——原来他叫唐逸,原来他还是帝唐的老总。   迷迷糊糊地回到酒店,刚进门就听见母亲欧涵又在讲电话,在家里见得最多的应该也就是她打电话的样子了,十分公事化,并且简明扼要,一句废话都不会讲。   摇了摇头,夏欧正想默默地从她身边走过时,脚下的步子顿然停住,她屏息凝神,认真听着耳边的通话。   “唐先生,你们公司之间的斗争我没兴趣知道,我明天就要走了,没时间见你。不好意思,再见。”   声音戛然而止,这电话挂得也太冷漠了吧,夏鸥腹诽着,随即想着另外一个严肃的问题,也就是让她停下脚步的原因。“妈,谁的电话啊?”唐先生?公司?这说的不会就是她遇到的唐逸吧。   与刚才的严肃不同,此刻的欧涵满眼笑意,不答反问着:“平时见我讲电话不是远远躲开的吗?怎么这会儿站在一边偷听啊?”   “所以,还不赶紧告诉我到底是谁。”夏欧亲昵地搂着她的胳膊,与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热切等待着她的回答。   “唐继尧,帝唐公司董事长的父亲。”   “帝唐!真的是帝唐?!”   听着她激动的话语,欧涵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怎么了,这么兴奋?”   “他找你做什么啊?”遇上唐逸的事情待会再说,现在她只想知道电话的具体内容。见对方还笑眯眯地盯着自己不说话,夏欧摇晃起她的手臂撒娇道:“快点快点,告诉我嘛。”   拗不过她,欧涵便概括着:“听他说好像帝唐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希望能得到亚欧的帮助。”   “于是你拒绝了,你为什么要拒绝嘛?”   “我为什么要答应?跟他又不熟。”她这宝贝女儿今天不太正常啊,碰上什么事了吧,以她这反应,应该是和帝唐有关了。   “因为……”夏欧挺直了背脊,很郑重地声明到:“你女儿看上他儿子了。”   第一百零二章 所谓交易   于是第二天下午,唐继尧就接到了一个约出去吃晚饭的电话。包厢就定在‘近水楼台’,他是和唐逸一起去的,这小子最近让他很失望,为了个女人居然连公司都置之不理,这样的结果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   他有想过苏言的离开会带给唐逸打击,但没想到这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先是车祸,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刚能下床就开始满世界地找苏言,每每都是失魂落魄地回来,茶饭不思,对什么事情都没了兴趣,整个人颓废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终于很久过后回过了神来,虽然仍是消极的,至少有了点生气。唐继尧想,给时间一点时间,慢慢总会好的。   然而帝唐就在此时遭受了重创,萧氏蓄势已久,趁着帝唐群龙无首之时强势出击,打了个帝唐措手不及。他以为公司的危机能够唤醒唐逸,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出手,结果那小子无动于衷,帝唐落得溃不成军。   直到那时,唐逸才如梦初醒一般,认识到了之前的自己有多荒唐有多不负责任,只是看着公司的残局,有心却无力了。   他仍旧会去当初和苏言一起去过的那个许愿池边,祈祷着一些什么,但那样的执念已经越来越淡。他知道,心已如死灰,很快就会绝望了。   幸好,帝唐的事情出现了转机。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抓住这一次机会,一定要争取到亚欧的援手。   坐在车里,唐逸由衷地感叹道:“爸,对不起,让你帮我收拾烂摊子。”   “你知道就好。”唐继尧语重心长,今天他肯过来,说明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停好车后,两人直接往预定的包厢而去,一进门,发现对方已经等在了那里。   “欧总,你好。”唐继尧立刻上前打招呼,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与欧涵会面,也曾在一些重大的场合见到过她,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接近。随即看见旁边那个年轻的女子时,他猜测到:“这位一定就是令千金了吧。”   “是的伯父,我叫夏欧。”   说着这话时,夏欧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唐逸那里,终于又见到他了。可是,他对自己好像并没有印象,当她走到他跟前,双方父母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她看不到对方一丝一毫的惊讶,在他眼里,自己完全是个陌生人。明明那日,他的视线有落在自己身上,她的存在感竟是这么不强么,想到这,她不禁有些挫败。   这顿饭纯粹只是吃饭,顺便将关系拉熟。欧涵向来不喜欢在饭桌上谈公事,这次亦然,所以关于帝唐求助的事情,她是在吃完饭回去后才打电话给唐继尧跟他商量的。   而唐继尧接完电话后,立刻奔到了楼上。   “爸,怎么了?”唐逸刚洗完澡出来就听见了父亲的叫唤,很是急促的样子。   “儿子,你觉得那个夏欧怎么样?”   夏欧?就刚才那个千金大小姐?“就那样呗。”要不是她家世好一点,放人群里谁还会注意到她啊,她的确漂亮,但漂亮得很普通,不像苏言,有一种……打住,不能想她,决不能!   “你!”唐继尧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我老实跟你说吧,夏欧好像对你印象不错,欧总答应帮助帝唐,同时表明了联姻的意愿。我告诉你,能娶到亚欧的千金是你的福气,欧唐一旦结亲,对你对帝唐创造的利益将是不可估量的。帝唐的基业不能毁,所以你答应就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那激昂的一番话让唐逸陷入了思考中,是啊,他的过错已经让公司处于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知道父亲为此做了多少事求了多少人情,如今亚欧愿意出手,这算是天上掉的馅饼了吧。   至于联姻,他明白,如果这条谈不拢,那么也就不会有所谓的帮助,这是赤裸裸的交易。   心开始纠结,很久一会之后……   “好,我答应。”既然想要携手白头的人已经远走,既然曾经的诺言只是一场谎言,那么娶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先答应了再说吧,帝唐的危机不能再拖,他必须担起这个责任,哪怕以一生的幸福作为筹码。   无力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唐逸走到床头柜前,那上面有一个合着的相框,只看得见朝上的漆黑背面。他拿起了相框,玻璃阻隔下的胶纸上,俨然是他和苏言的合照,烈日下的沙滩边,他背着她,笑得好不温暖。   所有的合影都被苏言带走了,包括那套婚纱照,这张照片是仅有的漏网之鱼。   起初,他总是对着这张照片发呆,他总以为那不过是苏言的一个玩笑,他以为伤痛很快就会终结。那么多辗转难眠的夜里,他只有望着那触碰不到的笑颜寄托所有的思念。后来,心渐渐变凉,也渐渐意识到他是真的失去了一些什么。那么疯狂的找寻,那么魂牵梦萦的相思,那么入骨的残念,不过都是他无谓又可笑的独角戏罢了。于是,将进门就能望见的相框一把按倒,那曾经幸福的一瞬间被埋藏在底下,也将尘封于记忆里。他想他应该把照片扔掉,只是,一直都狠不下心。   如今,再没有什么理由保留着它了。丢掉照片,也丢掉过往,从此他的生命里,只有事业,没有爱情。   当欧涵将唐逸答应联姻的消息告诉给夏欧听时,她没想到对方竟是这么激烈的反应。   “妈,谁让你以婚姻为筹码跟帝唐谈的,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作主张呢?”   “你不是喜欢那小子吗?”欧涵不解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她吗,她已不小,早该出嫁了。   “那我也不要以这种方式嫁给他,我最讨厌你们那些商业联姻了。如果我是唐逸,我现在一定讨厌死了那个叫做夏欧的女人。”   她幻想的发展不是这样的,帝唐处于弱势,这样的情况下唐逸怎么会真心对她。可是木已成舟,她也只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尽最大的努力了。   第一百零三章 欧涵催婚   在车站接到了欧涵后,夏欧就带着她往自己的公寓里去了。   唐逸负责开车,他只是刚见面的时候和欧涵打了个招呼,后来就没再与她说过话。当然,她们母女两聊得正欢,也没他插嘴的份。   自从在S市邂逅唐逸然后有了那个形式上的婚约以后,夏欧几乎一半时间都呆在了有唐逸的地方,G市很少回去,所以距离上一次见到父母,大概是三四个月以前的事了,许久未见,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这次到C市,她本以为唐逸不会带她过来,没想到自己只是跟他一提他就同意了,虽然不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能跟他一起工作。但这样她也满足了,她或许能猜到他的用心,而她,愿意被他利用。   “就是这里了,不错吧。”将欧涵领进门,夏欧炫耀着她一个人收拾打扫干净的屋子,以前在家里,这些事可从来都用不到她自己来做。   将客厅卧室都打量了一遍后,欧涵问身后的人:“唐逸呢?你睡哪儿?”   “妈,我是一个人住的啦。”   回答她的是夏欧,她倒不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两个孩子的事情她虽然没插手但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唐逸将婚事一拖再拖,她的女儿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她朝着唐逸愤愤不平道:“怎么,是你把小欧带来的吧,还要她自己租房子?”   “妈,是我自己要找房子住的,我们又没结婚,本来就该有自己的空间嘛,天天绑在一起,那多不自由啊。”   想要自由还经常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欧涵知道她纯粹是在给唐逸打圆场,那孩子那么执拗,拿她完全没办法。算了,晚点再找唐逸谈谈吧。“家里没有请个阿姨吗?”这地方是不错,可是怎么看不到佣人之类的呢。   “没有啊。”   “那谁给你整理房间,谁做饭给你吃啊?”   夏欧理所当然道:“内务我自己来呗,吃饭可以叫外卖嘛。”因为唐逸有提过他不喜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所以她不仅学会了做家务,还立志要做得一桌拿手好菜。她一直都觉得,能看着所爱之人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己做的菜,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看着她一脸自豪的模样,欧涵心里却没有这么乐观。她倒也不是反对她的勤快,只是有点心疼,她的宝贝女儿在她的疼宠下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何曾干过这些累人的活。不过,这也算是一种成长吧。   “我现在得出去了,和对方约了十点碰面的。”   话落,夏欧碰了碰唐逸的胳膊,后者领会到她的意思,本不想主动提出,想了想还是说到:“伯母,要我送你么?”   “不用了,你多陪陪小欧吧。”欧涵没好气地拒绝,随即一想,晚上可能没时间,还不如趁此机会跟他谈谈,于是立刻改变了注意:“等等,还是你送我吧,我对这里不熟。”   “那我也一起去。”夏欧赶忙跟了上去。母亲对唐逸好像一直很有意见,她真心希望他们能融洽相处。   “小欧你别去了,我有事情交给你。”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单子,“来,你去帮我把这上面列的物品都买回来。”   唐逸一眼就看出了这只是支开夏欧的一个借口,那列表上根本没多少东西,回来的时候路过超市只需要一会儿的时间。不让夏欧跟着,看来她是有话要单独对他说啊,至于内容,他想肯定与婚约有关。   果然,车才刚驶出车库,他就听到了欧涵的质疑。   “唐逸啊,我家小欧跟在你身边也快三年了,她年纪不小了,你们还不考虑把这婚结了吗?”   这婚事被她催了不下十遍,以往他都是搪塞而过,幸好夏欧是站在她这边的,他能看出她是真的处处为他着想,这一点,她确实比那些千金小姐好太多了。大概也有点这个原因,他不想就此葬送她的幸福,因为他是不可能爱上她的,娶她只会害了她。但凡还有转圜的余地,他都希望能推掉这门亲事。“我现在手头上有许多工程要做,等忙完这阵子再说吧。”   “说实话,在生意场上打拼了这么久,我早就累了,我想歇下来把亚欧交给下一代掌管。本来小欧是最合适的人选,从小我就努力培养她,可是她的心思从来都不在公司上,她跟我说她不要像我一样,累的时候还得假装坚强,吃饭睡觉都想着公司的事,那多没意思啊。她说她只想当个音乐老师,每天都与音符作伴,那比管理公司美妙千万倍。所以你娶了小欧的话,亚欧将来肯定是要交给你的,我跟你提了这么多次,一是想看到小欧披上婚纱的样子,还有一个就是想尽快把亚欧交接给你。”   唐逸皱眉,这番话听得有些别扭,总觉得她似乎还藏着什么话没说,她看上去精力还很旺盛,没理由这么急着把公司交托下去。正要开口,却听她又接着说到:“我女儿对你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她的变化你也肯定看在眼里,即使是我,都没有本事能让她这样费尽心思。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这些话,并且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会的。”   欧涵谈完公事刚回到公寓,夏欧就堵了上去,脸色有些不善道:“妈,你刚刚是故意把我支开的对不对?”   “对。”   “所以你又给唐逸施加压力了对不对?妈,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   刚谈成一比大生意,欧涵本来心情不错,也没想着要数落唐逸。只是自己养了这么大的女儿一心向着外人,说实话,心里很不好受,于是她也没好气:“我怎么能不急,你都二十七了。我看唐逸那小子压根没把你放在心上,你们的关系不对外公分开也就算了,你们有婚约那是事实,到了别的城市不住在一起,我都看不过去,也只有你能忍受的了。”   “这事你别管,我自有打算。”夏欧撇了撇嘴,还好母亲对唐逸的事情并不清楚,要不然如果知道他曾经那么喜欢过一个女子并且都和她领过证的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当初他将这事告诉给她听的时候,她着实震惊不小,不过没关系,不就领个证而已嘛。   “我再给你半年的时间,半年内,你们必须把婚期定下来。你等得起,我可等不起。”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没必要再讨论下去,夏欧扯开话题,“对了,这次打算在这呆几天啊?”   “明天一早就得走了。”   “什么,这么快!不能多住几天吗?”   看她满脸不舍的神情,欧涵揉了揉她的脑袋,漫不经心地说:“公司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想爸妈的话,就多回G市看看。”   “嗯。”夏欧乖巧点头,“妈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了,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   听闻,欧涵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的女儿,确实是长大了。   第一百零四章 故意避开   玛尔斯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冯增辉正笑容满面地接着电话。   “是吗,谢谢唐总……好的,我马上让人过去取。”挂断电话,他立刻拨通了公司的内线,“小米,让苏言上来一下。”   自从跟帝唐合作以后,冯总召唤她的频率可真高,苏言边走边在心里抱怨着。她真希望这次被叫上去与帝唐无关,然而事实证明那是不可能的。很奇怪,每次跟帝唐有关的事情他都会找到自己,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她不禁怀疑,他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苏言,刚刚唐总打电话过来说我们公司需要申请一级资质的资料他已经弄好了,你去拿一下吧,打的费回来报销。”   “好。”   冯增辉不禁错愕,他没想到她会回答得这么爽快,以往只要跟帝唐扯上关系哪一次不是他苦口婆心说了一大通才把她说服,怎么这会儿没有任何犹豫,他甚至连劝她务必要去的台词都想好了。   “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出去了。”   “好。”他还是有些没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   苏言下到一楼后没有出去也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找到了纪岚,“小岚,你现在忙吗?”   “不忙啊,怎么了?”没看到她无聊得都玩起愤怒的小鸟来了吗?   “冯总让我办一件事,可我得赶一个预算走不开,你能不能代劳一下?”   纪岚站起身,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吧。”   于是,苏言把冯总的话复述了一遍,对方果然和她想象中一样很是乐意帮忙,看着她兴奋地拔腿就要走,苏言拉住她问了一句很狗血的话:“小岚,要是你日后发现我有一件事情一直瞒着你,你会不会和我绝交啊?”   纪岚看着她,很认真地问道:“你瞒着我什么事情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   “依照我多年观看电视剧以及小说的经验,所有这种句式的假设都是既定事实,没有例外。”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苏言真想倒退回刚才的时光,那她一定不会再问这句话。答案没要到,反惹怀疑,还不能敷衍,敷衍就证明真有那么回事了,虽然确实是那么回事。“好吧我告诉你,是这样的,前天下班后我们不是出去吃羊肉串吗,中途我去上厕所,可是卫生间居然停水我就没洗手,后来我好像有将我的羊肉串递给你吃哦。”   她平时最讲卫生了,这条应该可以混过去。   “你!”纪岚果然一副受不了的样子,随即自我安慰道:“没事,我又没吃那根棒子。好了,赶紧忙你的去吧,我走了。”   这几天,唐逸一直在想欧涵对他说的那番话,不得不承认,心有些动摇了。来C市是为了报复苏言,或者说,希冀着某种可能的发生,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是真的回到了陆遥的身边,而自己身边,一直有个女子默默陪伴着他支持着他。三年,不是所有的女子都等得起的,夏欧于他,确也算是有情有义了。   那么,他是不是该将苏言彻底关在心门之外了。刚才冯增辉打来电话说他派了苏言过来拿资料,也好,就趁这一次机会,将上次没有问出口的话语都好好问她一遍,然后,他尽量不再与她产生纠葛。   桌上的电话响起,唐逸接起,传出的是前台接待员的声音。   “唐总,玛尔斯公司的人来了……好的。”接待员疑惑地挂了电话,对于老总的交待,她觉得很是奇怪,皱着眉转头对立在一旁的纪岚说道:“唐总让你自己过去他办公室里拿,跟我来吧。”在一个转弯口停住了脚步,然后为她指明方向,“从这边过去第二个门就是。”   “谢谢。”纪岚微笑着,随即也皱起了眉头。她本以为那份资料就放在前台,她拿一下就能走人,就算不是这样,也应该是差个人送过来,帝唐这么大的公司,总不可能连个跑腿的人都没有吧,却没想到会被老总亲自召见,按理说她该是没资格上去见他的啊。不过,能见到唐逸,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停在他办公室的门口,拿出包里的镜子照了照,将细碎的有些凌乱的刘海整理整齐,一切妥当之后,她深吸了口气,然后叩响了面前的木门。   “进来。”   听到敲门声,唐逸就从电脑前抬起了头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又加快了跳动的速率。来了这里后,每次即将要见她的时候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什么时候,他竟连见面都不能够坦然。   “唐总你好。”纪岚刚推门进来,见到前面坐着的唐逸时立刻跟他问好,但就在那一瞬间,她看见那人的脸色突然之间就冷了下来,目露寒光盯着她,让她不觉顿了下脚步。   “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   “我……我是纪岚。”他那冷峻的表情不禁让她紧张起来,而他的问话内容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是唐总你叫我进来的啊。”   眼里的面庞有些熟悉,唐逸反应了过来,“你是玛尔斯公司的?”   “是啊。”纪岚更加迷惑了,不是叫她来拿资料的吗,怎么好像他们根本不在一个理解层面上呢?   唐逸眯着眼又打量了一会眼前的女子,对了,之所以对她有点印象,是因为那次吃饭的时候她就坐在了苏言旁边,看她们俩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苏言不想踏足他的地盘,于是让她过来了,呵,果然是处处避着他呐。   想到这一点,心里便似有什么在啃噬一样,他的理智又开始涣散起来,本来建立的决心好像也有一角在坍塌了。他无法忍受被她这样的忽视,他不允许。这场游戏就算要终结,也该由他来说。   不,必须压制住那股躁动,越纠缠只会越复杂,也许到头来受伤的还是自己。对,他必须冷静。   在桌面上找出了那份文件,唐逸没再抬一下眼皮,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前,淡漠地说到:“拿去吧。”   第一百零五章 参加宴会   C市是临海的北方城市,每到冬天,气温就湿冷得令人受不了,尤其是苏言这个从南方过来的人。那是极其难熬的一个季节,不过,她喜欢极了这里的雪。   不像S市那样一年难得见一场,又总是稀稀零零,落在地上不多久就化了。这里的冬天,可以望见好几场大雪,纷纷扬扬、纯洁晶莹,仿若一个个坠落人间的精灵。和心爱的人走在路上不撑伞,一不小心就能白了头。地上的积雪可以有十几公分那么厚,整个城市是真正的银装素裹,无论走到那儿,都能看见或缺鼻子或缺眼睛的奇奇怪怪却可爱无比的雪人。   今年的第一场雪到来的时候,苏言就欢乐地跑到楼下和孩子们玩雪去了。小区里的孩子都很喜欢她,以往吃完饭后都会下来散散步,每每都能看见那群嬉笑打闹的孩子,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没大没小了。   陆遥回来/经过那一片充斥着欢声笑语的草地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和孩子们玩得起劲的身影。纯白的雪地里,她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围着围脖带着手套,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就像一只最美丽的北极熊。   已经很久,没再见她在大雪天里尽情玩耍了,眼前的那幅画面不禁让他想起从前。很小的时候,每次看到下雪她都开心的不得了,然后拉着小伙伴们出去堆雪人打雪仗,他还记得她天真烂漫的笑颜。他知道她喜欢雪,一直都很喜欢。   看了一会,陆遥就忍不住叫住了那个玩得不亦乐乎的身形,“苏言,快回去吧,别又着凉了。”她感冒才刚好,外面这么冷,鼻子都冻得通红了,他还真有点担心。   苏言循声望了过去,随后对身边的孩子们说:“你们玩吧,姐姐要回去吃饭了。”   孩子们的笑声总让她感觉特别温暖,此时此刻,她好想小莫哦,一会回屋给他打电话去。这么想着,她就蹦跳着去到了陆遥的身旁。玩雪的时候不觉得冷,停下来没走几步,她就觉得寒气逼人,忍不住呵着气搓着双手感叹:“唔,冻死了。”   “谁让你不乖乖在家呆着的?”陆遥一进门就打开了空调。   屋子里果然暖和多了,苏言摘掉了围脖和手套,找出手机正要拨号码,发现屏幕上有三个未接来电,正是苏亦莫打过来的,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离开S市后联系得最勤的应该就是苏亦莫了,也经常会见面,或者她回去,或者他过来,当然,是一家人都过来。当初的小屁孩已经长成了桀骜的小少年,性格也开朗了许多。   苏亦莫,她的亲弟弟,她最关怀的所在。   吃完饭后,陆遥就坐上了沙发,然后对着窝在一旁看电视的苏言说到:“周五晚上我得参加一个宴会,你陪我去吧。”   “什么宴会?”   “一个珠宝商的新品发布会。”据说凡是在这里有一定地位的人物都被邀请了,什么市长副市长,什么董事长总经理,等等。所以他想唐逸肯定也在列,不过他没有告诉苏言,这么说的话她必然拒绝同行。   其实他也很矛盾,一方面想让她陪,另一方面又不愿她遇到唐逸。他真不希望他们有任何接触的机会,能避免就避免。不过这也可以算是一个机会,借此向唐逸宣示一些什么。   “我不去。”苏言毫不犹豫,“最讨厌那些宴会酒会什么的了,我们女人只是你们男人的附属品,我才不去当摆设呢,你找别人去。”   “我在这里就跟你熟,还能找谁?”   “你公司里面的啊,那么多随便选,而且我想她们一定非常乐意。”   闻言,陆遥冷着脸眯了眯眼,想说几句狠话逼她去,但她肯定不吃这套,还不如来招软的呢。“你陪我去,以后家里打扫卫生的工作我全包了。”   “成交。”苏言再次毫不犹豫。   天一冷,她这懒骨头就出来了,只想睡了吃吃了睡。原本的家务活是分工的,现在他全揽了也不错,她真是一点都不想动啊。再一想,好像离他们约定内容的终结没多少日子了,掰着手指算了下,应该只剩二十几天了。所以说起来,他也不是很亏嘛。   一场连续几天的大雪落下帷幕时,周五便到来了。   望着换好衣服在镜子前比照的苏言,陆遥真心夸赞到:“这礼服穿在你身上真好看。”   “只是衣服好看吗?”苏言在镜子里对他微微蹙眉。   “我以为你听惯了别人的奉承不爱听这些的呢,那我再补充一句,你的人更好看。”说着,他便含情脉脉地对上她的双眼,出口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苏言,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   “好了,快走吧。”   出门前,陆遥为她披了件西装,路上会冷,可不能冻着她。   汽车停在了一个别墅门口,那里有警卫守着,来宾需出示邀请函才能进入。   从外围大门到别墅正厅的门口,沿路都铺着红毯,宴会的主人便等候在那红毯的尽头,迎接着纷纷前来的宾客们。   在C市混了将近三年,陆遥的人脉已经非常广,进了别墅后,到处都能见到熟悉的朋友,他开始忙着跟人打招呼。   “陆总,你女朋友真漂亮。”   “谢谢。”他总是这样微笑着说。   大家好像都商量好了,每个与之寒暄的人几乎都有这么一句台词。苏言在人前露着笑,等招呼终于打得差不多了,她才收起笑意拉着陆遥问:“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你女朋友?”   “可能他们觉得我们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吧。”事实上,是他背地里宣传的多了。   苏言正想反驳回去时,就听见门口起了躁动,从那混乱的躁动声里,她清晰辨别出了‘唐总’‘夏小姐’这两个字样。   此时她正背对着门口,看不见来者是谁。如果单只听到‘唐总’,还有可能会是别人,可是那伴随着的‘夏小姐’三字让她确定,来人是唐逸无疑。   慢慢地,苏言转回了身。不需寻找就一眼望见,人群掩映的入口处,唐逸正携着夏欧款款走来。   脑子里顿时响起一声轰鸣,为什么他们也会来呢?   第一百零六章 不甘的心   在众人的恭维声中,唐逸从容地走向里面。帝唐的招牌到哪都是响当当的,他总能成为大家追捧的对象。当然,这里的人也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这样的热情,多少是因为他身边的女子。最近已有流言传出,他和夏欧正处于热恋中,帝唐和亚欧不久就要联姻了。   目光随意地扫视过周围的人,漫不经心,直到看见了那个站在前方巧笑倩兮的身影,她在与旁人说着一些什么,顾盼生辉,露肩的晚礼服衬出她雪白的肌肤,清丽无匹,并且透出若有似无的妩媚妖娆,美得令人窒息。   果然,陆遥带的人就是她,那个叫做苏言的女子。他曾经最熟悉的人,如今站在了别人的身旁,而她的视线从没有望向过他。   放在夏欧腰上的手收紧,唐逸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同时将笑容扯开,形式化地与其他人打着招呼。   见他终于将目光收回,陆遥才缓下了心来,那目光太过炽烈,一瞬间就转为冰冷,幸好苏言早就装腔作势地做起了其他,要不然对上那样的眼神,真不知道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呢?“行了,别装了,他压根没有看你。”他睁眼说瞎话,带着满脸的不屑。   听他这么说,苏言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的行为确实可笑。“我能不能先退场啊?”   “不能,宴会还没正式开始,你忍心留我一个人在这吗?”   苏言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到:“忍心。”   有时候看她这么俏皮地损他,他都觉得是一件非常温馨的事情。顿了顿,陆遥同样不客气地回她:“不就是看到了那两人,至于临阵脱逃吗?你的骨气呢?”不给她回答的机会,他就揽过她的腰肢,轻声哄着:“来,带你去认识认识那边那个留着胡须的男人。”   跟在陆遥的身边,苏言穿梭于整场的衣香鬓影,跟一个个不怎么熟悉的人微笑问好。这些人里,不是官员就是企业的老总,全是些处于C市最上流的人群,当然更多的是一些富商,她不禁咋舌:“这宴会的主人是谁啊?好像来头很大的样子。”   “不是很大,是非常大,你知道珠宝界的两大亨吗?”   “知道啊,乔氏兄弟嘛。”两人自主开创了一个品牌,从无人问津都跻身奢侈品行列,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哥哥乔振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弟弟乔宇是全国最有名的珠宝设计师,在国际上都享有很崇高的地位。   “就是他们了。”   “啊!”苏言不禁惊呼,原来门口那两人就是乔氏兄弟啊,第一次见到本人,兄弟两确实长得差不多,也辨不大出年龄。不过她想那个戴眼镜的肯定是弟弟,因为他更有艺术气息。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率先出来的就是那个戴眼镜的男人。   “各位来宾,首先衷心感谢大家的光临……”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开场词,然后才郑重说到:“我们这一次的新品都是限量版的,全球再找不出第二件,所以如果大家有看上眼的,就大力拍下它吧,下面有请我的弟弟将他最新设计的产品一一展示给大家。”   说是宴会,更准确点说这其实是一场拍卖会,一场这群钱多得没处使的人所期待已久的拍卖会。   乔宇的出现引起了现场一阵欢呼,而他给大家呈现的珠宝更是引起了不绝的赞叹声。新品一样样被高价拍走,在压轴的戒指拿上来以前,他设计了一个活动。   于是,在众人持续惊艳的目光中,他拿出了一条闪闪夺目的心形手链。   “哇,好漂亮!”   “太完美了。”   惊叹声再次掀起,乔宇很满意这样的反应,这就已经惊呆了么,那一会的戒指岂不是要赞得合不拢嘴了。   “这条手链叫做‘心之绊’,寓意以最真挚的心绊住爱人,它不参与竞拍,我将把它赠送给在场的一对情侣。下面我们来玩个接吻游戏,愿意参加的情侣就上前一步,规则是这样的,很简单,哪一对情侣接吻的时间最长那就胜了,这条手链就赠与他们。对了,要湿吻哦。”   这也太无聊了吧,苏言刚听完就在心里鄙薄到,看他长得没半点艺术气息,想的点子也这么没创意,怎么就能设计出那么无与伦比的作品来呢?   她以为这么低俗的游戏响应的人应该很少,没想到才几秒钟的功夫,站上前的男男女女就已经乌压压一群了。看了几眼,没看到熟悉的身影,还是有些欣慰的。   “还有愿意参加的吗,倒计时十秒钟,十……九……”   “我们。”苏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遥拉着上前了一步,众目睽睽之下容不得她退却。她不能让陆遥当众出丑啊,他还得跟这群人继续混呢。   看到那一幕,夏欧转头问身边的男子:“他们俩都上了,我们要上吗?”   听闻,唐逸只是沉默,然后在倒计到最后一秒时,他拉着夏欧加入了游戏的队列里,立刻就有议论声传了开来。   “唐先生和夏小姐果真是情侣关系啊。”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在乔宇的提醒下,周围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游戏就此开始。   男士们都吻上了自己的伴侣,唐逸背对着陆遥,所以他不能看见苏言,而后者却能看到他——如果她愿意看的话。想到这一点,唐逸就俯下头吻上了面前那娇艳欲滴的唇瓣,吻着,却没有任何感觉。   “既然要表演给她看,就用点心嘛。”说着,夏欧轻踮脚尖双手勾上了他的脖子,反吻住他的唇,主动将舌探了过去。她早说过了,她不怕被他利用,就算因此才有的亲密举动,她也甘之如饴。   另一边,陆遥正抱过苏言想要凑上自己的嘴唇时,就被对方一下躲开了。也对,她不躲才怪呢,刚才没当众逃跑就已经算给他面子了。他拉她上来倒不是想要那手链,只是针对唐逸罢了,可是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适得其反了。   面前女子的注意力早就不在了自己身上,陆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有些为她而疼,不过,让她受点刺激也好。   苏言发誓她不是故意的,故意望向那一边。只是不经意的一抬头,就看见了那样一幕,于是视线仿佛胶着了般无法移开。瞧,那是一个多么令人脸红心跳的吻啊,唐逸搂着夏欧,夏欧紧贴着他的胸膛,吻得忘乎所以。   那幅画面和谐得令人妒忌。   “苏言。”见她起步要走,陆遥赶紧拉住她。   “这里好闷,我出去走走。”那么多激烈拥吻的男女,没人会注意到她的,现在走掉无所谓。刚转过身,她就又回头叮嘱了一句:“不许跟过来。”   刚出到外面,苏言就因扑面而来的寒气哆嗦了一下,屋子里激情洋溢热火朝天,这外面却是冰天雪地,冻得她瑟瑟发抖。   不过既然出来了,就到处走走吧,省的在里面看见不想看见的东西。   沿着小道一直走到了一个游泳池边,泳池的面积很大,周围铺贴着浅色的大理石,宁静的池面在月色下泛着幽蓝的光,不知这池水会有多深。   苏言就停在了池边,隐约听见不远处有些不怎么愉快的声响,似乎是两个女人在吵架。不管她们,她看她的月亮落进池水里。   即使不去招惹,有些祸事也偏偏会自己找上门来。   她没有听错,那确实是两个女人在吵架。她们一面吵一面向游泳池这边靠近,看到那儿站着个人时,其中一个扯着大嗓门说:“看到那边的人没有,去找她评评理,我们到底谁对谁错。”   苏言看到她们吵得越来越近,正想离开,就被一人叫住了,“等等,站那别动。”   正犹疑间,两人就跑到了她的跟前,各自说起了证明自己没错的理由,说着说着就又激动上了,一拉一扯间,把无辜站在一旁听得一片混乱的苏言撞了一下,后者没能控制住那突来的力道,由着惯性跌落了池中。   “啊,救命啊!救命……”苏言立刻呼救,完了完了,她最怕水了,并且这池水是冰冷冰冷的,刺骨一般难受。她只扑腾了几下就开始往下沉,她拼命叫喊着,极寒的水呛进鼻子、嘴巴,她真切地感觉到死亡在逼近。她想抓住什么,可是她什么都抓不到,那么无助那么害怕,她快要撑不住了,她不要死在这里。   “赶紧去叫人啊。”岸边的那两个女人都不会游泳,慌慌张张地往宴会厅跑去。   里面接吻的环节已经过去,唐逸在发现苏言不见了的时候就放开了夏欧,目光不自觉地寻找开来,却没有看见她,他便退到一边与人闲聊了起来。突然,朦朦胧胧间似是听到了苏言的呼救。   毫不迟疑,唐逸就跑了出去,中途还撞上了两个形色仓皇的女人。呼救声愈见清晰,也听得出愈见脆弱。等他循着声音赶到游泳池边的时候,就见池里有个脑袋一沉一沉的,他的心蓦地揪紧,他要去救她,她不能有事。   然而,只听扑通一声,他这才发现,陆遥已经脱掉鞋子跳了下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陆遥游向她,看着他将她带了回来。   抱着湿漉漉的苏言回到岸边,她的脸色苍白得毫无任何血色,身子是彻骨的寒冷,眼睛紧闭着,死灰一般沉寂。陆遥将她肚子里的水挤压出,然后俯下身,对她进行人工呼吸。   “陆遥,救我,陆遥……”似乎恢复了些许意识,苏言嘴里喃喃着,小脸不安地皱紧。   “别怕,我在,我在这儿。”急救措施差不多了,陆遥抱起她,得立刻送她去医院,她一定冻坏了。   匆忙的身形擦过身边,那一声声呼唤听在唐逸的耳里,回荡着,如一把把最尖锐的匕首扎在心上。她在最危急的时刻喊的是那个人的名字,那么他呢,他算什么?   “逸,我爱你,我要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告诉你哦,和我在一起,除了白头偕老,你没第二条路可以走。”   ……   往日的甜言蜜语纷纷浮上脑海,一字字一句句,比这夜风还刺人。   唐逸忽然就放声大笑了开来,不可以,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他不服!心里有个声音在怒吼,不能停止,他要反击。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既然招惹上了他,要么相守终生,要么就一起灰飞烟灭吧。   第一百零七章 借调事件   落水之后,苏言理所当然地又感冒了,这次比几天前刚恢复的那次来得更猛,头晕得几乎炸开了一样,整个人怏怏的没精神,吃了药也不见好,干脆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在家休养。   陆遥也将工作的时间缩短到最少,陪着她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为她熬清淡的小米粥,为她煲野生的鸽子汤,为她掖好被角,为她端茶倒水,等等。   这天正好是周末,也是苏言休假的最后一天,感冒早就好得差不多,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陆遥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正上网和周叶聊天的她,然后笑嘻嘻地问:“苏言,其实你心里最爱的那个人是我对不对?”   苏言眼皮都没抬一下,键盘上的手飞快地敲打着,不以为然道:“谁说的。”他什么时候都已经自恋到这个地步了?   “你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终于将目光对准他,一脸狐疑望着他。   不承认就对了,她理应是不记得的,那该是她无意识的从心底发出的叫唤。陆遥抿了抿唇,细声提醒着她:“就是你溺水那会我抱你上来的时候,你口口声声喊的都是我的名字。在那种时刻,一般人不是都会叫自己最爱最想依靠的人吗?”那时候,听着她一遍遍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他虽然担心着她的身体,心却也开心得溢出了蜜来。   “有吗?”   “骗你是小狗,还是那种癞痢狗。”   苏言在键盘上敲出‘等会’两字发送,然后低下头仔细想了想。   那会她被水呛得难以呼吸,身子像是结成了冰,喉咙也快发不出声音,意识渐渐涣散,死亡越来越近。可她还是全力抗争着,力气消散的最后一刻,天地混沌之间,她看到视线的尽头有一个人影在急速奔跑过来,她认出那是陆遥。有救了,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到,他一定会救起自己的。然后,她再也感觉不到其他,她的世界一片黑暗了。   正是因为看到了他所以才会叫他的吧,毕竟他是自己失去意识以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她的全部希望所在。   她这样解释给陆遥听,后者表示勉为其难地接受。   看着他一副仿佛吃鳖的模样,苏言笑了笑,随即真诚地望着他,真诚地说到:“谢谢你,我好像一直都没有对你这个救命恩人道谢哦。”   “打算怎么报答我?”挑了挑眉,陆遥顺口建议到:“以身相许吧,怎么样?”   油腔滑调的话语落在耳边,苏言横了他一眼,不客气道:“下辈子吧。”随后回到屏幕上聊天去了。   不过,如果真有下辈子的话,如果还能先遇见他,如果还会相爱,真的希望不再错过了。   周一回到公司上班,苏言刚踏进办公室,纪岚一下就从身后蹦到了她的面前,生病在家的时候她也有来看过好几次,直羡慕她的生活过得像猪一样舒服又滋润。   此刻,只听她又调侃道:“苏言,为什么人家生病都会消瘦许多,你病了两场却好像胖了一圈呢?陆遥把你养得也太好了吧,真是有弟如此,夫复何求呐。”   “羡慕啊?你来拐去吧。”   “没这么大魅力。”纪岚撇嘴,随后想到了正事,“对了,我是来告诉你下午要开会的,本来上周就要开的,通知都下来了,冯总一接到你的请假电话就马上改期了,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不会吧,苏言同样不解。她有这么重要吗?就因为她的缺席会都不开了?这到底什么会啊?怎么有种阴谋的感觉。   忐忑地过了一上午,睡了个午觉后,会议于一点半正式开始。   一如既往的格调,冯增辉先是在上面总结了过去一段日子里大家的表现,有褒有贬,然后总结经验展望了一下未来。   接着,重点来了。   “我有一个重大的消息告诉大家,唐总之前跟我商量,想从我们公司调一个预算员过去,他们那边人手实在不够,很多都留在了S市总部也是忙得调遣不过来。当然是可以新招的,不过在找到合适的人员以前,他想让我推荐个机灵可靠的人去缓解这个过渡期。既然唐总都开口了,这忙我肯定是要帮的。”   底下开始出现窃窃私语声,预算部的人尤其是除了苏言以外的女人都兴奋地祈祷着这个名额能落在自己头上,其他部门的女性则哀叹这么好的事情压根没有自己的份。能和帝唐的老总在一起工作,这是一件想想就美妙无比的事情,虽然他好像已经有女朋友了,但只要看上几眼心情就会好很多吧。   “大家安静。”冯增辉抬手打断了他们的嘀咕声,刻意咳了一下吸引注意,然后才郑重说道:“这个人选我琢磨了很久,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苏言最适合,工作细心,做事又严谨,你们觉得呢?”   “这个决定再好不过了,我没有任何异议。”   “是啊,苏言是最合适的。”   顿时,附和声四起,大家的目光也纷纷望向那个被提到的女子。   而苏言始终沉默着,听到‘唐总’这两字出现的那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可能又会被牵连了。冯增辉这招着实厉害,她应该是被内定了吧,如果他单独找她谈的话,她一定会找各种理由推托。为了避免这一情况的发生,于是他鼓动大家一起选她。   冯总有一个特点,如果某件事真想听听大家意见的话,那么他断不会提前说出自己意向的结果,而一旦说出了结果,那就代表这事他已经决定了,丝毫没有再议的可能。当然你也可以反驳——事实证明所有的反驳都是无用功,如果你不想拿年终奖的话。   冯增辉再次打断底下的一片赞同之声,笑容满面地将目光对准当事人,询问到:“苏言,你看大家都那么热烈地推荐你,你有什么要否决的吗?没有的话就这么定了。”   苏言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想着该怎么全身而退,听见冯总叫到自己的名字,她立刻抬头望了过去。而对于他所说的,她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否决不就是当众不给他面子吗,冯总一生气,后果会很严重的;但她也不要去唐逸那里,总觉得会有自己难以控制的事情发生,她不喜欢这样的未知感。   踌躇了一会,她委婉地说到:“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能不能让我考虑考虑?”   “这么好的事情,需要什么心理准备?”冯增辉自然是不会给她考虑的时间的,一定要当着众人的面让她点头,要不然一转身她就能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自己说不定就被她说服了,那他怎么跟唐总交待。“这次借调我估摸着最多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吧,但这一个月你学到的东西肯定比在这里一年还多,多好的机会啊,你还考虑什么呢?”   两人又交涉了一会,一个只说一句,另一个就能扯出许多话来镇压。   没有任何悬念,会议最后的结果是——措手不及的苏言不敌老谋深算的冯增辉,败下阵来。   临近下班的时候,苏言接到了陆遥的电话,说是临时有事赶不过来了,要她自己回去。   果然,太习惯了一件事以后是会产生依赖心理的,想着一会出去还得站在萧瑟冷风中拦出租车,她就觉得异常痛苦。   “苏言,你的司机今天不来了吗?”五点一到,纪岚就跑到了苏言的办公室,以往从自己办公室的窗户里望出去,陆遥的车总会在四点五十准时到达,今天到了这会都没望见,所以她就跑过来了。   “对啊,他有事。”   “那我送你回去吧。”正好,她也有事想问她。   苏言收拾完东西,挤眉瞅她:“我们不顺路啊。”   “没关系,我可以兜另一条路的,差不了多少。”   于是,两人一起出了公司,一起上了车,叽里呱啦聊着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眼看就快到她住的地儿了,纪岚赶紧将话题引到自己的意图上来:“苏言,问你一个事。”   “说。”   “你是不是曾在S市呆过啊?”以前只问过她是哪里人,并不知道她还长留过哪些城市。   听到S市,苏言一下就收起了顽皮的笑意,瓮声‘嗯’了一下,她大概知道接下来会被问到什么了。   “你很久以前就认识唐总了对吧,可能你们还相爱过。”   果然,她还是看出来了。不过也对,她和自己那么亲密,这么些日子这么多细节,没看出来才不正常呢。“小岚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难怪每次提到唐总,你都不怎么对劲。其实本来我就有些怀疑,直到这次会议冯总那么坚持我才基本确定。”纪岚淡淡地说着,平静无波,“还记得当时你问我的那个假设性问题吗,那时我就在想也许就是这个事。”   她当然记得,“所以,你会和我绝交吗?”苏言问得小心翼翼,她真的害怕从此她对自己不再热情。她在C市最先认识最要好几乎无话不谈的朋友,她不能失去。   “你说呢?”纪岚转过头迎上她的视线,毫不留情地白了她一眼,“我有这么小心眼吗?”   看到她这么自然的反应,苏言一下就放心了,却是扁着嘴道:“谁让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一本正经的,看上去好严肃的样子。”   “这本来就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啊……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想我也不会说出来吧,毕竟都已经过去了,我能理解。”   “谢谢你小岚。”苏言说着就想要凑过去给个拥抱,立刻被一声厉喝弹回。   “喂,我开车呢,离我远点!”   某人赶紧乖乖坐好。   第一百零八章 狭路相逢   “什么?!你又要回帝唐上班了?”饭桌旁陆遥正摆着碗筷,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顿住了手里的动作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说出这句话的人。   苏言洗了手过来,强调到:“只是借调,借调而已,很快就能回玛尔斯的,最多一个月吧。”也是因为时间不长她才愿意妥协的。   “为什么不拒绝呢?”   “我努力了,但没有用,你不知道我们老总那张嘴有多能说。”手一摊,盛了饭坐下准备开吃。   陆遥叹了口气,很认真地建议到:“给人打工总得低头,干脆辞职不干了吧,在家安心呆着,我养你。”   “不,人要懂得感恩,当初我刚到C市的时候冯总帮过我不少,是他给了我机会让我一点点进步,我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去。再说,我们有签合同的,单方面提前终止合同是要付违约金的。”   “我帮你付。”   “重点是前面那句。”几次想动筷子都被他打断,苏言干脆搁下碗筷,还是等这个话题结束了再吃吧。   “说了这么多,其实,对于能够再回到唐逸的身边,你是窃喜着的吧,你根本就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对吗?”   心里的想法被他看出,苏言顿时无语。是的,就像他说的那样,虽然会议上那么排斥,但确实是有些窃喜的,内心深处,她期待着和他一起工作的场景,她想知道他把她弄过去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实上,这才是答应过去那边的最主要原因。   “果然被我说中了。”看着她低头沉默不语,陆遥自嘲地笑了一下,“为什么你可以轻易把我忘记转头就爱上他,却对他如此念念不忘呢?苏言,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他比他爱的少吗?他哪点不如他?   “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你该清楚他和夏欧是要结婚的,已经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情,虽然他没有承认过,但事实摆在那儿,你去瞎凑什么热闹?”   不喜欢听见把他们俩的名字放在一起,很不喜欢!那些话更是刺激到了她本就紧绷着的神经,心烦意乱,苏言几近歇斯底里:“是我先爱上他的,他要娶的人本来应该是我。夏欧算什么东西,她知道他打坏主意的时候喜欢挑右边眉毛吗,她知道他夏天从来不穿深色的衬衣吗,她知道他工作不顺心的时候只要一个拥抱吗,她知道……”说着说着她就哭了出来。   “这么不甘,那你去争啊!”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在他面前那样回忆着他们的曾经,那些足以令他妒火焚心的话语。   苏言胡乱地抹了抹眼泪,冲他嚷着:“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是不能!”那么多因素夹杂在一起,让她寸步难行,三年了,有谁懂得她的委屈,有谁知道她心里的痛。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   “不吃了,你自己一个人吃吧。”说着,苏言起身就走,大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了房门。   看着她愤然的背影,陆遥呆呆地站在原地,随后懊恼地直揪头发,怎么就吵起来了呢?明知道她对这话题最为敏感,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第二天晚上冯增辉请公司的人吃了顿饭,作为给苏言的践行宴。然后第三天早上,苏言就去帝唐报到了。   这栋写字楼她倒是来过了好几次,只是那时候帝唐的标牌还不在这里,如今再踏足此地,心情是绝对不一样的。往大厅里的索引一瞧,帝唐装饰分公司赫然在十九层。   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大厅里显得空荡荡的,来往的人只有寥寥几个。事实上,苏言已经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   要去帝唐面对唐逸的事情果然对她影响足够大,昨晚辗转反侧着都是因为这事,然后她就失眠了。越想入睡越是清醒,最后一次烦躁地看手机是凌晨四点三刻,后来终于不觉间累极睡去。   她从不设闹钟,生物钟一向会在七点醒来,再在床上赖个半小时。然而今天早晨她悲哀地发现睡过头了,睁眼看到的时间竟然已经接近九点。   完了,铁定迟到了,第一次过去就迟到,不知道大家该怎么看她了。   一骨碌爬起,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匆匆跑下楼去时,一眼就看到陆遥正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要翘班了呢。”那天跟她争吵后他立刻跑去低头认错,哄着她出来吃饭,气归气,不能饿着肚子啊。   “你也不叫我一下。”   “会叫你才怪。”陆遥玩笑似的说着真心话:“我巴不得你一觉睡过去一个月呢。”让那过渡期什么的破玩意见鬼去吧,他就不信没了她帝唐还真过渡不了了。   苏言不再理他,看了看桌上香喷喷的面包和热好的牛奶,打算拿在手里车上去吃。再一想就算了,反正已经迟到了,晚一分钟和晚几个小时没啥差别,干脆坐下来慢慢吃吧。   于是,当她到达写字楼的时候,已是十点整了。   正起步往电梯走去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苏言不禁顿了下脚步,怎么会这么巧,第一天去那儿还没进公司呢就遇上他——身后那人赫然是唐逸。听上去他应该是在讲电话,果然,在一声‘好的,再见’以后就再没声响了。   她赶忙加快了脚步,希望身后那人没有认出她来,得尽快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走到分叉口,左边是客梯,右边是消防楼梯,她毅然选择往右,爬就爬吧,不就十九层嘛,只要别和他挤在一个空间里就行。再说爬个五六层楼差不多就能去转客梯,应该能与他错过了。   至于为什么要躲他,完全是潜意识反应。   “站住!”   走到楼梯前,一只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身后就想起了一个阴恻的声音。   还是被逮住了,心底哀叹着。苏言转回头,看到那个总能搅乱自己心湖的男子居然已经站在了一米开外的位置,他的手里拎着公文包,显然也是刚来上班。   唐逸的目光自她身上打量了一番,随后揶揄地问着:“你是来这儿锻炼身体的吗?”   苏言一听,赶紧收回了还停在台阶上的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对啊,刚吃饱,消化一下。”   别以为他看不出她的意图,起先光顾着打电话没发现她,但她肯定听到了他的声音,等发现前面那人竟是她时她已经过了拐角,他立刻追过来。那么明显的躲避之意,他只是无力拆穿罢了。   抬手看了看表,唐逸反讽道:“十点十一分,你来得够早的啊。”   “彼此彼此,我还比你先到一会呢。”   “是吗?以你这爬楼梯的速度,咱两谁先到公司还不一定呢。”唐逸斜着眉眼看她,随后冷冷说到:“赶紧爬吧,趁这会儿好好消化,一会到了上面可能就消化不了了。”   这……算是下马威么?   苏言愣了会儿,目光追随上他瞬即离去的背影。哼!傻瓜才爬楼梯呢,每个区里都有两部电梯,等他进去了,她上另一部不就好了。   第一百零九章 不被待见   电梯到达第十九层,苏言之前设想了N种一会进入里面后将发生的情况。可能会受批挨骂,因为迟到了那么久;可能大家还蛮热情的,毕竟那个秘书汪洋不是说过自己还挺有名的吗;可能大家都很忙,安排好她以后就没功夫搭理她了……等等许多。   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她推开那扇磨砂的玻璃门挤出笑容很友好地说出了‘你们好’这句话时,目光三三两两汇聚过来,却很快就又移开,停留的时间甚至都不到一秒。没人理会她这个突然闯入的人,他们继续做着各自的事,完全当她透明一样。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这样彻底无视,苏言深吸了口气,抓住离她最近的那个看上去还挺友善的女子说道:“你好,我是玛尔斯……”   “我不知道,你找人事部去。”   话才刚开头就来打断,懂不懂礼貌啊!看着她那趾高气扬的模样,苏言真想喷她一脸口水,但还是只能腆着脸面虚心求教:“人事部在哪?”   “你不认识字么,不会自己看呐。”   将心里的一团气压住,调整呼吸,讽刺的话语淡笑而出:“原来这就是帝唐员工的素质啊,要不是门口打着招牌,我还以为自己到的是什么下九流的场所呢。”   “你……”   “你什么你,指甲油涂得那么难看还敢伸出来指人。”   苏言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随即看到那女子立刻憋着脸缩回了手,心里不觉舒服了许多。不就一个人事部吗,自己找就自己找。   经她观察,这个分公司的格局是这样的:进门是敞亮的大厅,尽头那端为玻璃隔断,两面是走廊,走廊两边就是一个个办公室了。   她决定先往右找,运气好得不得了,过去右手边第二间就是。敲了门进去后,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率先开了口:“苏言?玛尔斯借调过来的?”   “是的。”   “你现在才来?”   “是。”苏言低头,小声应着。   “你们老板没通知你我们公司的作息时间吗?”   “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没关系,”男子咧开嘴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悠悠道:“正好我也有一件不太好意思的事情要告诉你。”   苏言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知道马上就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要从里面吐出来了,可是他突然顿住不说了,显然是在等她问他。‘什么’两字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偏不问,虽然她也挺好奇的。   “是这样,”没得到对方的配合,男子的面色明显沉了下去,“我们公司新招了一个女孩,和你一样做预算,也是今天来报到。本来预算部有个空置的办公桌就是打算给你们俩之间一个坐的,至于给谁我们谁也不偏袒,就看谁先报到了。人家早早就等在了公司门口,你现在才到,所以,我只能另外给你安排个地方了。”   所谓另外的地方,其实就是一个塞着各种东西的物资库,看得出经常打扫,里面的物品都很整齐。一个办公桌靠在墙角,桌上一台电脑一个计算器,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公司只租用了一层楼,所以办公室相对紧缺,也没办法把你往其他部门塞进去,只能委屈你在这里办公了。”   “你老实告诉我,即使我比那女孩来得早,我的位置也是在这里对不对?”迟到不过给了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好好工作吧,想那么多也没用。”   这算是默认么?苏言冷眼看他离开,她算是明白唐逸在楼梯前说的话了,‘消化不了’指的就是他的员工刚才所表现出的态度么,包括远离大家被安排在这里,不止如此,后面应该还会有更多。不过她一点也不怕,还有什么能比离开他更难以承受的呢?   不多久,就在午餐的时间里,苏言发现她被孤立了。   没有人告诉她公司有提供午饭,她只是从玻璃窗里看见大家都纷纷涌向一个地方,她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后来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去吃午饭,因为她肚子饿了。饿得不行大家又都不在办公室,她只好一个人跑到楼下吃了顿盒饭,上来的时候,她遇见了汪洋——那个之前在饭局上印象最深的唐逸的秘书。   汪洋看到她很是诧异,“苏言,你已经来了吗?!”最近一直忙着工程上的事情,都忘了这茬了。   “对啊。”遭受了一上午的冷眼,突然蹦出个这么热情的人,苏言有种久旱逢甘露那样的喜悦感。   “可是刚刚饭桌上怎么没有看见你?倒是有个新来的女生呢。”   “我出去吃的。”   听闻,汪洋表示很不可思议:“你们办公室的人没叫你一起吃饭吗?”   “我一人独坐一个办公室,嘿嘿。”   “带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汪洋愈见迷惑。而到了那个所谓的‘办公室’后,她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你就在这里办公吗?”   苏言点头,并且把上午发生的事情都吐槽给她听。倾诉完以后,果然觉得顺畅多了。   听了她的一番话,汪洋垂下脑袋思索了起来。平时就属自己跟在唐总身边的时间最长了,他对苏言是有着恨意,但那绝对抵不过留恋之情,他能看出唐总的纠结与不甘,那天他给冯总打电话说要借调苏言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她原以为叫她过来是想借机发生一些什么,可是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唐总到底在想什么?   至于同事们的冷漠,她想这肯定不是他们的本意。“你别怪他们,应该是唐总吩咐的吧,他们平时都好可爱的,真的。”   “我知道。”她知道唐逸想针对她,可是这样的动作不会太幼稚了点吗?   “苏言,其他我帮不上你,但是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随时欢迎来找我玩啊。”   她的坦率令她感动,只是,“唐总有意要我被孤立,你还离我这么近,不怕他降罪啊。”   “不,我得趁这个机会好好巴结你。”   “为什么?”苏言不解了。   “大家对你不好,只有我跟你好,你就会觉得我更加好。以后,说不定还得靠你罩我呢。”   “你开玩笑呢吧。”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坐在她的办公椅上,汪洋认真地反问,又很认真地说到:“其实我压根不看好那个夏欧,我总觉得……你跟唐总还有戏。”   是的,自从见到了苏言以后,她就一直有这样一种感觉。唐总并不是一个安于命运的人,他的占有欲很强,尤其是被刺激以后,哪怕玉石俱焚,他也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成为别人所有。   那么面前那个女子呢?汪洋抬起眼观察着她的反应,在自己说完了那句话以后,她的神情明显怔了一下,她并不排斥那样的话语,或者说甚至是有些安慰的。大概没有其他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吧,她的眼里似乎闪烁着一种几不可见的光芒——那是希望之光。   是不是,她也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希望?   第一百一十章 真实意图   无聊地刷新着网页,看着一些不知所谓的娱乐八卦,苏言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难熬到了极致。来这里后已经过去四天了,这四天里,她什么事情也不用做,完全就是个摆设,不对,连摆设都算不上,蹲在这么个无人问津的角落,和那些丢掉可惜不丢掉又占面积的物品一起,是微小到几乎不存在的存在。   如果不是汪洋偶尔还会来找找她,她想,自己早就崩溃了吧。她是最害怕孤单的了,并且又没有事情做,冯总那会还说这儿有多么多么忙,全是扯淡。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意义究竟何在,她也曾找经理谈过分配点事情给她,结果总是失望。   “既然没事情,那么,可以让我回玛尔斯吗?”   “那不行,公司目前是没你什么事,但工程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也许明天就会有好几个预算需要做,新来的小杨还应付不过来,那时候就需要你了。你放心,虽然你没有出任何力,你的工资我们唐总照样会给的。”   “那我什么时候能走?”   “等小杨领会得差不多能自主完成一个预算的时候,不过她刚毕业不久,还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可能时间会长一点。”   帝唐什么时候会招刚毕业的大学生了?从来都是从精英里面挑精英,没有一定的本领压根进不来这里。苏言本想说出这句话,想想自己就曾是那个例外,于是改口:“为什么不直接招个熟悉这一块的呢,帝唐这名号应该够吸引人的啊。”   “公司现在更注重新人的培养,这个你不需要关心,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出去了。”   从经理的办公室出来后,苏言长长地叹了口气。借调是一个完全没必要的举动,唐逸是故意把她弄进来的,可是他究竟想干嘛?他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还来招惹她做什么?   既然在帝唐形同空气没人在意,索性罢工得了,在办公室里傻坐着还不如在家里睡大头觉呢。心里有什么在作祟,也许,她就是想通过一些行为来引起注意,她不要被这样无视。   于是次日十点她还在床上躺着的时候,电话打进来了,正是除了汪洋以外与她交流算最多的那个经理,问她为什么没在公司。   对于这么快就被发现翘班,苏言觉得有些意外,按照她被忽视的程度,她预计最早也应该在午饭时间。面对经理的质问,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在睡觉呢……为什么不去公司,因为去了也没用啊……请你有事情再通知我过去吧,你放心,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让你们唐总不用发我工资的……就这样,再见。”   反正她的老板又不是唐逸,她干嘛要规规矩矩坐在那里浪费生命。   然而,才不过五分钟,手机就又响了起来,直觉又是那经理催她去上班,所以屏幕都没看一下,苏言一接起就说到:“跟你说了有事再找我……什么,哦,冯总啊……是是是,我马上去上班。”   她最怕接冯增辉的电话,就算没理也能扯出一大堆道理,出发点永远是公司的利益。他能说到你即使正确,也会按照他的意思自动承认错误的地步。   真不知道唐逸究竟给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他的马屁拍得这么响亮。   帝唐分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唐逸站在玻璃窗前,双手环胸,什么都不做,只是望着前面。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从他发现苏言不在这里的那刻起。   其实最先发现苏言没来的人就是他,起先他以为她又迟到了,等着等着终于没了耐心,直接找到部门经理让他打了过去。   “唐总,我汇报完了。”一侧,汪洋合上了文件夹,对着那抹看起来有些烦躁的身影说到。   “哦,你先出去吧。”   心不在焉的回答,汪洋耸了耸肩,对于自己所说的内容他压根没听进去吧。早上来了之后他就一点心思都没有,只是站在窗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等等,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一跃而过,汪洋蹙了蹙眉。啊!她好像明白他贴着玻璃窗在看什么了。   原本一直没想到,只以为把苏言安排在那个杂物间是故意整她,事实上从这里望出去,只有那个角度是最清晰的。办公室的玻璃窗一般都是磨砂的,外面看不见里面,但从里面凑近往外看的话,就能把外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区域的办公室是两个半圆,中空,苏言的办公室就遥遥处在对面,呈现两个极端。因为她那里原就是堆杂物的,采用了完全透明的玻璃隔断和玻璃门,唐逸只要往窗前一站,就能将里面的动静尽收眼底。并且,因为那是个靠近消防楼梯的角落,苏言又坐在墙边,所以不是所有的办公室都能看到那里,只有站在这个办公室的角度才是最完美的。   “唐总,怪不得你要把苏言安排在那呢。”汪洋恍然大悟,也难怪苏言来的第二天他就把办公桌移到这窗边来了。随即看到他投来的慑人目光,她赶紧捂上嘴,小声道:“额,我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唐逸转回了身在椅子里坐下,为什么她只是回来了四天,一消失他就一点办公的心情都没有了呢,看着这一堆堆文件就觉得心烦。他以为他足够冷静的,可只忍受了一天,他就做了那么愚蠢的事情,只因为想更多地看见她。可能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狠决,因为他发现,这么一直看着她,他的战斗力在渐渐消退。   “听说你跟苏言处得挺好。”面前的人比郑颖更懂揣摩他的心思,而且敢于说出,他很欣赏她,一直以来都是。   “苏言是个很不错的女子,我想和她做朋友。”汪洋如是答道,顿了顿她又说:“唐总,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她被大家孤立,她性子其实挺倔的,你就不担心她甩手走人吗?”   唐逸眯了眯眼,“她不会。”冯增辉不会给她这个机会,那只老狐狸的算盘打得可深呢,他还需依傍自己,而苏言是他找到的最有利筹码。   至于要她被冷落,是因为当初在总部时,她是公司里最吃得开的人,比他这个老总都混得好,如今这么强烈的反差,是不是就能让她有所感触了?他在等,等她承受不住的时候,她的爆发。   他厌倦极了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他不要她对自己像个陌生人一样,不可以!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让起身   无所事事了将近两个星期后,苏言的工作总算有了变化,当时经理跑过来告诉她有事情要她做的时候,她欣喜得几乎跳起来。然而高兴得显然太早了些,所谓的活儿全是些繁复的录入工作,没有一点技术性可言,要的只是细心。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更容易打发时间一点。   “这些必须尽快统计出来,弄好了立刻发我邮箱,我急着用,弄不好的话自觉加班。”经理将一大叠资料摆在她面前,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人。   苏言看了看时间,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再数了数那叠资料,一共十六张纸,密密麻麻的字体看得她眼睛疼。这不是简单的誊抄,而是要将它们分好类,然后做个表格将单位数量等一一整理出来,还得备注,别说半个小时,就是再有一个小时都不一定能搞定,这不是摆明了要她加班吗?   五点一到,员工们都三三两两地散了去,唐逸算走得晚的,他是接近六点的时候走出了办公室,瞥见苏言盯着电脑全神贯注的样子,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将口袋里的电话拿出,播出一个号码,那边接通了之后他问到:“你今天给她安排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一听,立刻显得有些心虚,唐总之前让他多给她找点事情做,他就假公济私了一下,正好手头有一份并非公司需要的资料急着整理,苏言做事的确让人放心,他就稍微利用了一下。   但是他忘了,那个女人哪是自己可以随便利用的,唐总在想什么他猜不出,但他们以往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要不是唐总授意,他也不敢给她这样的冷脸啊。   “有个朋友委托我打一份资料,我看苏言没什么事就让她去弄了。”在唐总面前,他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唐逸冷着脸色,沉声道:“没有下一次。”挂断电话,他向着苏言的办公室走去。   之所以会给她安排这些琐碎的事情去做,是因为有一次透过玻璃窗望见她正笑容满面地讲电话,那笑容太过明媚,也太过久违。曾经,她也对着自己笑得这么没心没肺,那一刻,他嫉妒着电话那头的人。他不知道是谁,直觉认为是陆遥,也只有他能在这上班时间自由地陪她聊近一个小时吧。   不能再给她这么空闲的时光,不想再看见她闲得煲电话粥。于是吩咐了她的部门经理给她安排一些小事,把她的全部时间都占满,让她忙得没时间讲电话。总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不可以对着其他人笑得这么璀璨,这么夺人心魄。   苏言是个很好强的人,这样无谓的忙碌,不知道是不是更能刺激到她。   唐逸一路走去的时候视线有些被遮挡,模模糊糊看见苏言站起了身,来回地似乎做着一些什么。等能看清楚时发现她正贴着墙角的柜子,穿着高跟鞋的脚踩在一个看上去不怎么结实的纸箱上,而纸箱被放在办公椅上,椅子的表层是真皮的,柔柔软软,使得她的身形看上去摇摇晃晃。她伸长着手臂,应该是在够什么东西。   柜子很高,即使她搭了两层加上高挑的身材仍旧碰不到顶面,一副很是吃力的样子。这他不关心,他想的是,杂物间的地面不像办公室,铺的都是地砖,要是她一个不稳从上面摔下来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她那架势,要不摔还真有点难度。想到这里,他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赶紧给我下来!”   这一声响起的时候,苏言正牟足了劲去够那就在边上的螺丝刀。   她的电脑出了问题,突然黑屏然后‘滴——滴——’地叫了起来,这种情况她遇见过,好像是主机里的内存条松了,拔出来重新插一下就好。可是她没有拆开主机板的工具,大家又都下班了——即使不下班也没人会来帮她的吧,她又急着要把资料整理出来,还好她有随手保存的习惯,丢失的数据应该不多,后果不会严重。   只能靠自己了,可是这办公室里不像有螺丝刀的样子啊,她象征性地找了一会后,眼尖地发现柜子上头就有一把看上去很像螺丝刀的东西,因为高差问题她看不真切,立刻搬来椅子站上去查看,这才看清果然是那玩意儿。   这柜子挨近天花板,不借助点道具完全够不着,于是就有了唐逸看到的那幕。   也许,他不叫出那声的话苏言还可能安全地下来,她的手已经碰到了螺丝刀并把它勾了下去,她刚想松口气,就硬生生被那突然出现的叫声吓了一跳,身子明显一颤,脚下本就不稳的姿势更加不稳。随着螺丝刀落地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她发现自己的重心在转移,纸箱一边塌陷,她的身子又开始晃动起来,双手无处可抓,然后——   “啊!”苏言惊叫出声,完了完了,她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千万别是脑袋先着地啊。绝望地闭上双眼,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似乎撞上了一堵肉墙,冲力之下,这肉墙被自己狠狠压在了身下。   这个胸膛太过熟悉,熟悉得她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已经下班了吗,那自己刚刚的糗样岂不都被他看了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他会来救自己呢,来了这么久,他明明一直都在刁难她啊。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得赶紧从唐逸身上爬起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虽然整个公司应该只剩下了他们俩没有人会看见,但也因为这样才显得更加暧昧。   苏言摸索到冰凉的地面,想要撑着爬起来,却没想到背上突加了一股力道,带着霸道的气息按下她欲起的身体,只是一瞬间,她就又紧贴上那宽厚的胸膛。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苏言霍地睁开双眼,发现唐逸正满含怒气却又像是带着某种想要压抑更想要宣泄的眼神盯着她,深邃不已。   第一百一十二章 额角疤痕   温软馨香的躯体覆在上面,唐逸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如果说刚才扑过来救她是有明确行动意识的,那么这一次不让她退开纯粹就是本能反应了。   他不想失去那真实的触觉,曾经多少个午夜梦回都得不到的充实满足感,那一刻,他贪恋无比。   “为什么你额头上有个疤?”苏言本想问他拉着她干什么的,可是见到他额角那条已经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疤时,她不觉转移了注意力。   “你才发现吗?”   这叫什么话,那个地方原本被头发遮着,要不是现在他躺着而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那一块,平时根本发现不了啊。再说,自重遇后她也没有正视过他呀。   “我们能不能起来好好说话?”他的手竟然还紧紧搂着她,这让苏言觉得很是尴尬,现在的他们不适合这样的亲密,更是不可以。   唐逸的理智也在此时回了过来,刚才确实太冲动了。可是,也正是那一刻让他发觉,无论过去多少时间,能乱了他阵脚的人始终只有她,更甚者,只要这具身体能够永远留在自己怀里,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那样的美好他愿意用一切去交换。   那个时刻,他真的是这么想的,清醒而强烈。   可他也明白,纵然他有这个心,苏言也是不会愿意的了。她又爱上了那个男人,他们住在了一起,同进同出,想到他们晚上可能会干的事情,唐逸的眼睛瞬间就危险地眯了起来,一把推开了身上的人儿。   这人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苏言撇着嘴站起身,见对方也随即站起后,她继续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你额头上为什么会有疤呢。”   “你没资格知道。”   那么疏离的话语,那么冷漠的眼神,把苏言所有的热情全部打压而下。本来真的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她的关心早已是多余的了。   “唐逸,你恨我吗?”苏言喃喃出声,肯定是恨的吧,那么几次少得可怜的接触里,他的恨意总是那么的明显。没等他回答,她就假笑着接着说到:“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你看你现在的事业强盛得已经不是三年前可以比拟,身边又有一个足够出色的千金小姐。我知道你故意在针对我,可是这样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把恩怨一笔勾销好不好,你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好不好?”   “你觉得呢?”唐逸逼近她一步,对于自己所听到的,他觉得可笑至极。她哪只眼睛看到他过得很好,人前纵然再风光,可她知道一个人的时候他是怎样的寂寞吗?她不知道,绝情如她,大概是永远都体会不到那种心境的。从来没有认识过?!亏她说得出来,想要与他划清界限吗?门都没有!   “苏言,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一笔勾销,你觉得我所受的伤痛能一笔勾销吗?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是为了你而来的,从你离开我的那刻起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凌厉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眼前已是空空荡荡。其实,说那番话并不是真的为了话中所说那样,她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他果然是在意的,她感觉得到他的矛盾,似乎想要下狠手,却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不觉心软。   内心是不甘的,明明相爱,却要分离,明明可以幸福,却落得两败俱伤。她在想,她是不是应该再争取一次。这样的想法,在他重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就开始悄然生长,刚才被他抱在怀里,她更加确定——那里才是她想要的归宿。   可是帝唐与亚欧的关联她也了解得清清楚楚,唐逸和夏欧是必须结婚的,要不然他无法给欧涵一个交代,而他,还得罪不起欧涵。   事情怎么会演变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呢?苏言一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当初的离开就像一场闹剧一样,她没有想过会是那样的结局,她以为和唐继尧的赌约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如今,唐逸的身边有了其他女人,她就是想挽回都很被动了。   还有,她还是很好奇他额上的疤痕到底怎么回事,猛然间她又想起了一事,之前见他的胃似乎也有问题,酒桌上的那幕以及后来他在车子里的那幕,联系起来,他的身体一定出了什么状况。   于是第二天上班后,趁着午饭休息时间,苏言本想去找汪洋问问,没想到她先找上了自己,她只是过来聊天的。幸好在这里,还有一个人会来陪自己解闷。   扯了大概十分钟的八卦内容,苏言将话锋一转,很认真地望着对方说到:“我想问你一个事情。”   “不会是关于唐总的吧?”汪洋嬉笑着打趣,随即看到她脸色一僵,便挑眉道:“还真被我猜中了呀。”   “嗯。”苏言点头,停顿了下试探地开口:“他……是不是胃不好?”   “你发现了?”   听她的口气,这么说是真的了。以前他身体可好着呢,怎么突然这样了?该不会是她离开的那段日子害得他茶饭不思得了胃病吧,苏言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随后立刻否定掉,不可能不可能,当初唐逸既然都没能找到她说明她并没有特别重要,再说胃病发作起来应该也不是他那样的吧。   没看出对方的异样,汪洋只顾蹙着眉继续说到:“我刚进帝唐就发现唐总似乎不能喝酒,一喝就会吐,吐得非常厉害。具体我也不清楚,应该不是简单的胃病,反正唐总从不许我们过问的。”   连她都不清楚,苏言顿觉有些失望。对了,“那他额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唐总额头上有疤?!”汪洋很是惊讶地反问,她怎么不知道。   看,天天跟在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她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怎么可能发现嘛。苏言腹诽着,原本还想从她这里知道些什么,如此看来,几乎一点收获都没有。   第一百一十三章 催婚电话   G市,亚欧集团。   这是一幢气派非凡的高楼,地域宽广,除了那耀眼夺目的主建筑以外,周围的景观小品布置得异常温馨,如后花园一般,吃过饭后下来走走,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还搭配着许多健身器材,给员工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休闲环境。   外面的一切宁静而祥和,衬托着里面的庸庸碌碌。突然,原本井然有序的写字楼里,爆出了一声惊叫。   这个声音是欧涵的秘书沈若冰发出的,当她踏进董事长办公室时,看到的便是欧涵伏在办公桌上的情景。正好是午饭过后的时间,原以为她是不是太累睡着了,但是不对,欧总不可能会在通知她过来以后自顾睡觉的,哪怕再累。猛然间想到一事,她脸色顿变,立刻试探着叫出声,“欧总……欧总……”   声音渐大渐急促,她甚至上前用手想要推醒她,可是对方毫无反应。“不好了,快来人呐!”看来欧总的病又开始发作了,而她,是除了欧总以外唯一知道那病情的人。   医院里,欧涵所在的VIP病房,沈若冰静静地守候在病床边,医生已经全部撤离,室内悄然无声。点滴的速度看上去有些快,她起身调了调,刚弄好就见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欧总,你醒啦。”   欧涵只是轻点了下头,随即望着眼前白色的墙壁发呆,这病比自己预想中来得还要迅猛。主治医生的话语尚回荡在耳边,很早之前,他就总是让她多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劳公司的事情。可是她没有办法,丈夫教了半辈子的书,育人在行,却不是管理公司的料,小欧又无心于此,她不操劳的话还有谁能挑起她肩上的责任。   ——乳腺癌,晚期。   当初听到这样的宣判时,欧涵觉得她的天就在那一瞬间坍塌了。她问医生自己还能活多久,医生说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只要她配合治疗,情况还是很可观的。她没有告诉丈夫,也没有告诉女儿,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她已经很当心了,手头的事情更多地交给秘书去做,也控制着不让自己因为工作的不称心而发火,尽可能地注意身体,为什么那病魔还是要来折磨她呢?   而自己,又究竟还有多少的时间?   她放不下亚欧,更放不下她的宝贝女儿,都还没有看到她成家,没有看到她为人妻为人母。她知道她这辈子认定了唐逸,只要是她想要的,那么她不择手段也会帮她争取。   唐逸迟迟不谈结婚的事,原本她是可以陪他们慢慢耗的,可是如今看来,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她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若冰,把电话拿给我。”欧涵拿到手机后本想拨给唐逸,想了想还是拨给了唐继尧,电话一接通,与对方寒暄了几句后她就直入主题:“唐先生,关于两个孩子的婚事,我想已经耽搁够长时间了,我不得不怀疑唐逸的诚意,当初他可是答应得好好的,这么一拖再拖,他是不是压根不想娶小欧呢?”   “当然不是。”电话那头,唐继尧措辞圆滑,“能和夏欧结婚是我们唐逸的福气,只是帝唐的实力确实不及亚欧,唐逸又心高气傲,他是想尽可能地壮大帝唐,所以才那么拼命地忙于事业。”   听闻,欧涵嗤之以鼻:“三年,够长了吧,他想做的事也该做完了,你觉得小欧等得起多少个三年?”   “是,这事确实是唐逸不对,回头我会找他说说的。”   “我跟你明说了吧,我不想再等了。一个月之内,我要听到那两孩子结婚的确切消息,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通话就这样终止,唐继尧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身体靠在沙发,无力地扶了扶额。自己儿子的想法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会看不出,他真的低估了苏言,低估了他们的爱情。这次唐逸去C市,反正夏欧也跟着,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捣腾。可他不急,自然有人急,而他也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   然而,每次看到儿子脸上的闷闷不乐与再不会有的灿烂笑颜时,他总会问自己,当初,是否真是他的错。随后发生的那一串事情,蝴蝶效应般扩展开来,竟酿成了今天这样被动的局面。   紧闭的双眸睁开,唐继尧重新拾起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按出了拨号键。   “喂。”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唐逸刚好开完一个会,一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他猛然想到了什么,果然,刚接通对方不满的娇叱声就传了过来,他赶紧说到:“对不起我忘了,我马上过去接你,等着。”   电话是江梦瑶打过来的,自从陆遥跟着苏言一起消失后她就一直在找他,但就像唐逸没有苏言的讯息一样,她也丝毫得不到陆遥的。前些时候知道唐逸来了C市,她才顺藤摸瓜地得知陆遥也正在此地。   处理完了缠身的琐事以后,她就立刻计划C市之行,她对那里一点都不熟,不过没关系,不是有唐逸在吗。本来说好了今早十点准时在车站接她的,可她找了几圈都没有看见唐逸的身影,心想这家伙肯定没把她的事放在心上,打过去一问,还真被自己猜中了。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那抹熟悉的身形才出现在了视线里,江梦瑶挥舞起双手,一边走过去一边喊:“唐逸,这边。”   将她的行李放在后备箱,一切妥当后,唐逸发动了油门,同时不解地问:“怎么想到要来这里?”只听她说要过来,却想不通她来做什么。   “和你一样啊。”   “什么意思?”话刚出口,他就想到了可能的答案,“你是说,陆遥?!”   闻言,江梦瑶粲然一笑,“你承认你来这儿是为了苏言喽?”   唐逸自知说漏了嘴,他控制着方向盘不置一词。本来他到这里就不怕熟识的人揣测用心,而在这个丫头面前更是不需要掩饰什么。只是,他现在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两人随便聊了一些,不多久就到了一幢精致的小别墅面前。   对于眼前所看到的,江梦瑶显然很是满意,虽然地段靠近郊区了,不过她才不喜欢那些小区里蜗居一般大的楼层,她就爱这种独立的小屋,舒适又自在。接过身后那人手中的行李,她打趣道:“还好你没忘记帮我安排住处。”   “你自己收拾吧,我还得赶回公司,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   互道完再见,唐逸便返回了车里,刚系好安全带,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这一次,是父亲唐继尧打来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下定决心   有些人,越是不想遇见就越会出现在面前;有些事,越是不想面对就越会碰上。   那天正好是周末,吃过午饭后,唐逸就驱车往夏欧那里去了,昨天傍晚答应了她陪她一起逛街的。陪女人逛街向来是他最讨厌的行为,只是自己确实将她忽略了挺久,作为她名义上的‘男朋友’,他是应该多抽出些时间陪陪她,好给双方家长一个交待。   说到交待,唐逸的眼神瞬间暗沉了下去,父亲在电话里的话语浮上脑海,他懊恼地拍了下方向盘,汽车发出‘嘀’一声长鸣。他讨厌这样的感觉,自己何曾这样受制于人过,可是,有人发最后通牒了,他又能再拖延几天?   夏欧的住处离得并不远,平常走路五六分钟也就到了。她候准了时间等在路边,看到熟悉的车辆过来,等它停稳后,她便笑盈盈地打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穿得很奇怪吗?”夏欧系好安全带,发现唐逸正侧着头打量自己,那眼神很怪异,看得她有些心虚。   “没有,很漂亮。”唐逸收回目光,平心而论,旁边的这个女子从各个方面来讲的确是好得没话说,看得出她对自己是真的有心,没有任何虚情假意。她有足够娇贵的资本,却从不在他面前显摆,她很尊重自己的意见,即使明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也没有说一个‘不’字。如果没有遇上苏言,他想,凑合着和她过一辈子应该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只是,在经历了那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过后,他的心早已随着那人的离开而死去,即使会复苏,也只有一个人有那个本事令它如此吧。   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我们要去哪?”   “凯罗。”   凯罗是C市独一无二的时尚代名词,它是一座大厦,是本市最奢华的购物天堂,许多世界名牌都聚集于此,服装、包包、珠宝、首饰、化妆品等等,在一个个布置精美的柜台里面静候着顾客的光临。   进入大厦,夏欧随意地逛了一圈就直往五楼去了,那里是女鞋的天下,她的主要目的就是买鞋子来了。   同一时间,另一部从四楼上到五楼的电梯上,苏言靠着扶手,一副累极的样子。旁边跟着的是陆遥,他拎了两手的购物袋,一派从容。   本来她逛街是从不会让陆遥跟着的,叫了纪岚出来她却说要参加什么证书的考试,临时叫不到人,好些东西又急着要买,就拖了陆遥这个司机兼助手过去,有他帮忙拿东西,自己可以轻松不少啊。哦,漏了一项,他还有钱包的功能,作为一个资本家,他的钱就该被剥削一下。   踩着顶多五公分高的高跟鞋从一楼一路逛上来,扫荡过各个柜台,苏言累得真想趴在凳子上不动了。可是不行,她还得出去吃午饭,逛了一上午早饿了,吃完饭还得去趟超市。可她哪还走得动那么多路,所以当下就决定上五楼买个平底鞋穿着。太久没出来逛,战斗力明显下降,以前就算穿十公分的高跟鞋逛一天也没有这么累啊。   进了最近的柜台,鞋架上的鞋子款式显然是最新流行的,高跟的坡跟的平跟的,样式齐全。陆遥指着一排看上去十分柔软的长方形皮椅对苏言说:“你坐着吧,我去帮你选。”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款式,穿什么尺码吗?”   对方没有回答她,只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见他走开挑鞋子去了,苏言一屁股就坐进了舒适的椅子里,顿觉两腿酸胀得厉害。这么一坐下,动都不想动了。   导购员跟在陆遥的身边,对于他拿起来鉴赏的每一双鞋子,她都尽职地在旁解说着。   陆遥根本不把她的话当回事,他最烦跟在屁股后面唧唧喳喳的导购员了,若在以前,他一定会让她闭嘴,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就由着她去了。自顾着从东面的鞋架转到西面的鞋架,最后停留在一双卡其色的单鞋上面,拿起它端详了会,接着对杵在一边又开始自卖自夸起来的导购员说:“拿一双37码的给我。”   脚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道的时候,苏言正专注地刷着微博。她抬眼一看,自己的脚已被一只手提了起来,并且伸来另一只手开始脱她的鞋子。   使劲想要抽回脚,没想到被对方更紧地握住,脸上一热,她不由地对着蹲在面前的人嚷道:“你干嘛,我自己来就好了。”   “别动,乖乖坐着!”陆遥挤眉,声音凌厉却满含宠溺,手上的动作不停歇。   苏言想,自己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要不然怎么会被他那一点都不唬人的气势给震住,任由他脱掉自己的鞋子换上了另一双呢。她一直都觉得,手被碰触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脚就不一样了,不是至关亲密的人哪能随他们摆布。   陆遥于她,总归是不一般的,毕竟曾经热烈地相爱过。那一份情感,即使已经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也真实存在,所以在他为自己那么细心地换鞋的过程里,她承认,心里的某个地方是被触动的。她想,这也是为什么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强硬地推开他的原因吧。   “好了,起来走走看。”   看着脚上新换上的鞋子,苏言很满意地起身走了几步,果然啊,脚踏实地的感觉才是最好的,“这样舒服多了,你去付……”声音戛然而止,只因余光里立在门口的那抹淡淡身形。   他怎么会在那儿,又在那儿多久了?   目光对上,唐逸嘲讽地牵起嘴角,如果说之前他对那两人的关系还有所怀疑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他已经确定他们是真的相爱了。瞧,刚才那是多么融洽的一幅画面啊,就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体贴的丈夫,满眼幸福的妻子,那么自然的互动,那么温馨的场景。   搂过夏欧的腰肢,在苏言还没恢复过错愕来的眼神里,唐逸转身离去。   紧随着他的步子,过了拐角后,腰上的手立时撤离。难道只有在那个女人的注视下她才会被需要么?夏欧愤恨地想着。   “走吧,我们回去吧。”在拿着几个包包问他怎么样都得到同样心不在焉的‘很好’的回答以后,夏欧顿时没了兴趣,拉着唐逸就往电梯口而去。   “你不是要买包么?”   “明天你再陪我出来。”   唐逸没再说什么,他的脑子很乱,却也异常清醒。也许,他是该作出决定了。   来到车库,在对方打开车门上去之前,唐逸打破沉默猛然出声:“夏欧……我们订婚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些反应   对面的女子情绪亢奋地声情并茂着,唐逸窝在沙发里,对她提出的建议一致赞成,反正是作秀,她爱怎样就怎样吧。和她订婚,并不是因为他妥协了,而是想给欧涵一个交待,同时,也是为了赌一口气。   不知道苏言听到他要订婚的消息会是怎样的反应,他多想在她脸上看到吃醋的成分,哪怕只是一丁点的不愉快。   订婚以后怎样他还没想好,也许就顺理成章地结婚,也许……紧闭上眼眸,他不再往下想。   夏欧绕过去坐在唐逸的身边,她到现在还有些恍惚,虽然知道是那天的一幕刺激了他,可她只要结果,过程如何并不重要。他愿意订婚就说明承认了他们的关系,那么她就能名正言顺地面对将来的一切,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假装深明大义,有些事情,只有未婚妻才有资格去说去做。   缠绕上他的一只胳膊,夏欧试探地问:“那么苏言呢,你还打算继续放她在公司里当摆设么?”   “我留着她还有用处。”唐逸淡淡地回答,随后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的手,直起身子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可以不回去吗?逸,你从来都没有单独和我过过夜。”说着这话的时候,夏欧的语气很是颓丧,以及满眼的期待。   跟在他身边的日子,她总会有意无意地提出想留在他那儿,也曾试图引诱过他,可他都不为所动。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苏言离开的这三年,他真的没再碰过女人么?   “我没有准备客房,如果你不介意睡沙发的话,那就留下来好了。”唐逸无所谓地说着,不是他不够绅士不肯让出自己的床,而是除了苏言以外,还从没有哪个女人在他的床上睡过。即使眼前的这个女子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妻,但目前来说,他还不想破了那条底线。   夏欧抿了抿唇,算了,那么多日子都等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么一时。“还是不打扰你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反正也不远。”说完,她顿住看他的反应,她多希望他会坚持送自己,不用汽车,而是和她一起散步回去。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起身为她打开了门。   “那么,明天见。”   看着那落寞的身形渐行渐远,唐逸只是叹了口气,随后关上门隔绝了那个总觉得还很陌生的背影。自己也曾经游戏花丛,这么一个性感美艳的女子跟在自己身边三年,为什么始终无动于衷呢?说实话,这三年里他对自己的禁欲或者说无欲也感到匪夷所思,而他真的要和这样一个毫无感觉的女人过一辈子?真的要听从命运的安排么?   不!他不会轻易认输,更不可能对命运妥协!   订婚典礼定在一个月之后,回S市办,于是唐逸就忙开了,他得在一个星期之内把C市的业务都整理交待清楚,然后留下他的团队带着夏欧回去,典礼结束后有一个蜜月旅行,是夏欧坚持要去的。   唐逸没有将自己要订婚的消息告诉给公司里的人听,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并且在公司里传播了开来。先是几个人在那小声议论,接着一传十十传百,即使是苏言这个几乎与外界隔绝的人,都不小心听到了这样的言论。   那时她正想进文印室复印一份资料,刚走到门口,里面的谈话就清晰地传了出来。   “你听说了没?唐总和夏欧小姐好像要订婚了。”   “刚我们办公室的小朱跟我说了,我吓了一跳呢,唐总不是把苏言……我还以为……不过唐总没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八成是真的,你没见唐总这些天……”   “啪!”   这一声声响惊动了里面两个聊天的人,她们停止交谈走了出去,当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谁后,二话不说,揣着弄好的文件立马从她面前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后,苏言才蹲下身子,怔怔地将掉落在地砖上的那叠资料捡了起来。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憋得透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么突然呢?可也是情理之中的吧,毕竟都拖延了那么长的时间了,再拖下去,也逃脱不了这样的结局。   两情相悦已属不易,又怎能求得相守不离?这一句话无端浮上脑海,曾经拥有过,是不是她也该满足了?苏言想,她是该彻底死心了。   而当江梦瑶也听说了这样的事以后,她立刻跑到了唐逸的家里,一进门就责问他:“你要订婚了?!”   “需要这么大惊小怪吗?”甩手将门掩上,力道不够并没锁住反而又弹了开来,唐逸懒得再过去,反正她一会就要走的,就让它开着吧,“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别忙活了,我不渴。我问你,那苏言怎么办?”   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唐逸愣了一下,随即撇了撇嘴,“你是想问你跟陆遥怎么办吧?”   “是,我是要问这个,我本来还想和你成为盟友,我们一起把他们两个拆散,重新组合一下,这样大家皆大欢喜,为什么你这么急着订婚了呢?别告诉我你已经放下苏言了,为什么不去争取,你的霸道你的执着你的蛮横哪去了?”   “梦瑶,别以为你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就可以随意对我指指点点,我的决定不需要向你解释。”   “好吧,没有你我照样可以成功,反正他们俩还没结婚。”他板着脸的样子确实还蛮恐怖的,江梦瑶耸了耸肩膀,伸出手对他说:“把你手机给我。”   “干什么?”   “给我嘛。”对他讨好地笑的同时,她发现其实他的手机就在一旁的桌子上,便不客气地上前取了过来。   解锁,然后翻开通讯录,江梦瑶先是搜索了字母‘S’,没有发现目标,皱着眉从头查起,从第一个翻到最后一个,都是很正经的人名,却没有找到她想找的。难以置信地抬头,她扬高了音调:“你居然没存苏言的号码!”   听闻,唐逸不动声色地微点了下头,她的号码他确实没存,只是,又何需存呢?从拿到她的联系方式的那刻起,那串数字就已经牢记在心。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话说,要是我能把陆遥抢过来,你还会不会和夏欧结婚?”等了一会都不见他回答,江梦瑶摆摆手,“当我没问,我走了。”   刚踏出门口,一眼就望见了立在旁边的夏欧,不像是刚到的样子,也就是说自己对唐逸说的话很可能都被她听了去。想到这里,江梦瑶有些心虚,却还是从容地扯开嘴角朝她笑笑,然后与之擦肩。   第一百一十六章 竟是如此   棕绿色格调的咖啡店里,顾客不是很多,看上去有些清闲。舒缓的音乐流荡在这优雅的空间里,完全遮盖住了人们细碎轻语的交谈声。   江梦瑶和苏言坐在明亮的玻璃窗边,正午的太阳照进来,舒舒暖暖。   轻晃着秋千椅,见对方打量了自己许久,江梦瑶笑着说:“是不是觉得我变化很大?”   “嗯,感觉没有以前那么娇气了。”苏言实话实说,记忆里的她是个盛气凌人的大小姐,对自己也没什么善意。而刚才接触下来觉得她变得很沉静,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也讨人喜欢了不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刚才在公司同事告诉她有人找,出去看到来人竟是江梦瑶时,她着实吃惊不小。她能进入这里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为什么会来找自己呢?她们在S市的时候根本没怎么接触过,说过的话也不会超过十句,可谓没有任何交情。   江梦瑶一边捣着杯子里的咖啡,一边抬起眼皮很严肃地问:“你爱陆遥吗?”   听她这么一问,苏言才想起眼前的女子似乎是对陆遥有意思的,说不定她来C市就是为了此事。仔细想想,她和陆遥其实还蛮般配的,要是陆遥能喜欢上她……苏言突然产生了撮合他们的念头,只是现在这个节骨眼还不能明说。她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时,对方就自己给出了答案。   “我觉得你并不爱他,如我所见,你并不像沉浸在爱河里的样子。以前你和唐逸在一起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浓浓的幸福感,而现在的你我感觉不到一点快乐。”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吗?她的话语那么犀利,直刺心底,苏言承认她的话不假,却只能淡笑着否认:“我不快乐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跟感情无关。”   “是吗?”江梦瑶挑眉,她的辩解是否意味着承认了她是爱着陆遥的呢,想到这她的眼色明显一沉,“我真替唐逸不值,从小到大,我从没见他对一个女人这样上心过,爱到差点丢了性命,一打听到她的消息又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   “差点丢了性命?这是什么意思?”   “唐逸出过车祸,你不知道吗?”   听闻,苏言的眉头皱得更紧,震惊之下差点碰翻了面前的咖啡杯。整颗心提起,她不安地询问到:“什么时候的事情?”不安,一方面是因为听说唐逸曾经出事,另一方面她有种预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浮出水面了,隐隐约约,可她来不及去想。   她的这个反应江梦瑶倒是没有想到,不掺半点做戏的成分,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这倒是在她意料之外的。转念一想,当时这事确实没有流传出去,唐伯父也特意交代过她别告诉外人,难道这个外人指的就是苏言?她怎么觉得有点复杂了呢?   不解地呼出一口气,她平静地叙述道:“就在发现你不见了的当天,唐逸为了找你不幸出了车祸,车子撞得面目全非,总之很惨就是了。”   短短的一句话令苏言彻底惊在了当场,喉咙口酸楚难当,说不清楚的一种感觉几乎湮灭了所有的理智。而她还想知道最后一个问题,木讷地启唇,轻声问:“他是在哪条路上出的车祸?”   “嗯……富泰路,就在最后一个十字路口。”   富泰路,是通往她当初去的郊区最近的一条路,也是唯一一条汽车能走的公路。所以,他猜到了她在那儿,是为了尽快找到自己才出的事故么?   难怪当时他没有来,原来已经躺在了医院,而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在怪他。她直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没有那么重要,所以想不到她在哪。她怎么可以怀疑他对自己的情意,为什么就没有想到他可能出事了呢?如果她多一个心眼,如果她相信他,也许就会发现端倪,也许现在就不是这样的局面了。   “原来是这样……”苏言喃喃着,下唇几乎被咬出血来。不日前的一幕闪现在脑海,眼神朦胧间,她仿佛又看见了唐逸额头上的那条疤痕,应该就是那时留下的吧。   这次见面脱离了她原本预想的轨迹,但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又似乎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看着她恍然的模样,江梦瑶欷歔:“我知道的时候唐逸手术已经完成了,所幸命捡了回来,也没毁容什么的,虽然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说到后遗症,苏言猛然想起,“所以,他的胃才会不好么?”   “嗯对,相当不好,医生告诫过他务必戒酒,不过他从来没做到。”   离开咖啡店,那一番话语还萦绕在耳际,苏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公司。已经过了午休时间,虽然她在里面可有可无,但有些纪律还是遵守比较好,她不想再落下任何口舌,惹得冯总亲自打电话过来关照。   而当她再次踏入十九层的帝唐装饰分公司时,就觉得这里的气氛不一样了,大家居然都围在一起。紧接着,她就看到一个体态端庄、婀娜含笑的女子朝自己走来,脚下的高跟鞋高傲地‘噔噔’作响。   “苏言,你好。”夏欧在她面前站定,率先伸出了手。   这可以算是第一次两人的正式见面,以往都匆匆而过,也没认真说上什么话。   苏言的心情还没平复过来,老实说看到这人她很反感,每次碰见都想离得远远的,她真不想和她有任何接触,可是那么多人看着,她不能失了该有的风度。嘴角扯起,同时伸出手去。   对于夏欧的到来,周围的同事都挺好奇的,她是跟着唐总刚到的,一来就兜遍了各个办公室,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不得不说,她和苏言站在一起的时候,无论气质还是样貌都确实是稍逊一筹的。   氛围有片刻的宁静,随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然后是众人一致的问好。夏欧听得后欢喜地转过头,亲昵地迎上前去:“逸。”   唐逸任由她攀住自己的手臂,对她淡淡一笑,随后面向众人:“一会大家都别急着走,晚上我请客。”说完,他就搂着夏欧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望着那两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形,苏言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有千万条虫子在啃噬一般。她还是不能坦然,尤其是此刻,在得知了当年那个被掩盖的真相以后。   第一百一十七章 苏言醉酒   说是晚上请客,但苏言不知道那个名额包不包括自己,毕竟她不是这的正式员工。而且夏欧在这里,要看着她和唐逸在饭桌上你侬我侬,那就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所以一到下班时间,她就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走人。不过还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叫住了。   “苏言!”汪洋跑到她跟前,缓了缓气息说:“唐总不是交代了别急着走吗,一会我们一起过去。”   五点一刻,公司的人便浩浩荡荡地往‘百盛天地’而去。坐在汪洋的车上,苏言给陆遥发了条短信,然后就呆呆地望着前面那辆车,那是唐逸的,里面载着夏欧。要不是汪洋那么热情地拉着她,她一定会溜之大吉,这么跟过去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果然,从下车开始,那两人就黏在一起没分开过。进了包厢,夏欧招呼着大家落座,并且纯熟地点菜。苏言真讨厌她那副把自己当主人的姿态,虽然她确实有这个资格。   一会吃完饭还要去酒吧潇洒,所以饭桌上大家都没喝什么酒,只开了几瓶意思意思。   饭局临散场的时候,唐逸拉着夏欧起身,端着酒杯,郑重地向大家说到:“借此机会,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个消息,你们可能也已听说,下月初我要和夏欧订婚了。所以趁离开以前召集大家聚聚,大家也别拘束,出了公司就尽情玩乐,这一杯酒我们俩先干了。”说着和夏欧相视一笑,提起杯子作势就要喝。   “交杯酒。”一个声音轻轻传出,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紧接着大家醍醐灌顶一般纷纷起哄道:“交杯酒交杯酒。”   声音越来越大,夏欧听得都红了脸,抿着唇殷切地望向唐逸。她正想交杯来着,并且笃定唐逸不会拒绝,因为这里有一个重要的观众在看着。   不出所料,唐逸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接着便伸来手绕过了她的臂弯。   望着那美满而刺眼的一幕,苏言垂下脸,拿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其实仔细算算,应该数她喝的酒最多了,没人注意到她,大家的视线都聚集在那一对占尽风头的人儿身上。心里憋着口气,喉咙口堵得慌,她想,也许只有酒能让她顺畅些了。   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那边,而唐逸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吃饱后,一群人往附近最近的酒吧而去。坐在宽敞的卡间里,大家的情绪都很亢奋,玩得十分High。苏言却是一个人窝在角落,这回她倒不想走了,想到唐逸马上就要回S市订婚,她总想和他多呆一会,哪怕他根本不理自己。   劲爆的音乐下,不断变幻的灯光照过人脸,映衬得他们如鬼魅一般。   苏言默看着面前热闹的场景,她无法融入那样的氛围。不过这样也好,她只要静静地看着那人就行,顺便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唐逸和夏欧依偎在一起,周围尽数是奉承的话语,内心很厌烦,却不得不挤出愉悦的表情。他的手搂在夏欧腰间,时不时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他知道苏言在看,而他就是想做给她看。   虽然没有刻意望向过她,然而其实,她的举止又何曾逃脱过他的视线,他很高兴她的不高兴,甚至在她望着夏欧的眼神里,他看见了藏掩不住的羡慕嫉妒恨——如果他没有看错。   一落座她就闷不作声,只是不停地给自己灌酒。他真想上前夺下,虽然她的酒量不错,但也不能当白开水喝啊。   苏言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反正桌上已经摆满了空酒瓶。她一抬眼,就看见唐逸正拿起酒杯仰头欲饮,却硬被夏欧夺了下来,后者神情严肃地对他说了些什么,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以胃不好之辞不让他喝,而之后唐逸真的再没有碰过一滴酒。   原来那个女人的话也是可以这么有效果的,苏言苦涩地想着。脑袋晕晕的,她想她大概是醉了,身体已经开始发虚,可她不想停下,因为一停下,胸口就会难受得像要死去一般。   正喝得七荤八素,貌似是要散场了,只看见大家呼哧一下全站了起来,他们叽里呱啦的,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周身感觉凉得彻骨,很想吐却又吐不出来,这样的状态最折磨人。她支撑着起身,却一下又倒回了沙发里。   “苏言,你没事吧?”汪洋这才看出了她的醉态,将她扶起后抱歉地望着她,刚才只顾着自己耍乐,都没照顾好她的心情。   “唔,头好痛。”   “我送你回去。”   苏言把头点得如蒜捣,她现在只想扑在她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觉。每次喝醉都这样,难受得要命,神智也不清,但只要一睡着,再醒来就没事了。   本来她还想叫陆遥出来接,现在有汪洋送也好。可是走过来一个人,她的神色立刻变得更加恍惚起来,朦朦胧胧间见他对汪洋说了什么,后者听完后转过脸满怀歉意地告诉自己:“对不起,我不能送你了。”   苏言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她拎着包包转身走了。而人群也纷纷散了开去,她眼睁睁看着唐逸带走了夏欧,没有一个人再理会她。也不对,身后好像还站着一个人,她回头望了一眼,似乎是公司里的同事,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他怎么还不走。   懒得管他,得让陆遥出来接了。苏言靠着门口那根在霓虹下绚丽夺目的圆柱,翻开包找起手机来,居然没有,再仔细翻了一遍后还是没找到,扔下包又摸遍了身上的口袋,然后确定手机丢了。捶了捶脑袋,完全想不起来丢在哪。   她长长地呼出口气,走了几步路身子摇摇晃晃的。这边深夜的治安不怎么好,喝醉的情况下她还真不敢孤身一人去打车。算了,走回去吧,吹吹夜风就当醒酒了。   另一边,唐逸将夏欧送回了家门口。车子停下,他并没有熄火,只是转头对身旁的人说:“到了。”   “不进去坐坐吗?”   “不了,你回去吧,早点睡。”   听着那疏离的话语,夏欧撇撇嘴解开了安全带。趁他不注意时,凑过身子往他面颊送上夹着酒香的一吻,然后就像偷了腥的猫一样满足道:“晚安。”   窈窕的背影还没远去,唐逸抬手抹了抹脸颊,眸色一沉,随即调转方向全速往酒吧而去。现在,他该去处理那个喝醉了的小女人了,但愿她还没走掉。   第一百一十八章 梦中呓语   月光清冽,星辰熠熠。街边霓虹闪烁,路上行人却只稀疏几群。   应该很晚很晚了吧,苏言想,脑袋越来越沉,眼睛酸涩地直想闭起,可是她不能睡着,就这样倒在街边太危险了。冷冽的夜风吹在身上,她不禁瑟缩着裹紧身上的衣服,这一刻的自己,真是凄凉无比。   那个身影好像还在后面跟着,难道他也喝多了想走走路吹吹风醒酒么?苏言无意识地甩动着手里的包,思绪完全运转不过来,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要一张柔软的大床。   突然一阵反胃,她连忙跑到路边对着花坛干呕了几下,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心口依然憋得难受。使劲拍打胸口,同时掐着喉咙,怎么都不见效果。她干脆直起腰,气恼地踢走脚边的碎石子。   唐逸的目光锁定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引他心动的一幕,眼里的人儿风姿绰约,步履轻浮,媚态自然流露,那画面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有上前欲行不轨的冲动吧。幸亏让人跟着她,要不然遇上登徒子尾随,那她不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么。其实喝醉了的她还蛮可爱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她醉成这样呢。   下车后,见苏言的目光始终不往这边看来,唐逸便直接走到了小孟跟前,小孟就是他安排跟着苏言的人,在对方迎上来恭敬地打了声招呼后,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回去吧,辛苦了。”   刚才酒吧散场时,他看见挨着苏言而坐的小孟捡起了落在沙发上的她的手机,正要还给她时他立刻用眼神制止,随即走过去轻声交待小孟先别离开看好苏言,直到他的返回。   小孟从口袋里掏出苏言的手机递给唐逸,然后便转身反方向离去了。   街道上很安静,只有间或响起的汽车喇叭声。唐逸折过身,大步朝着那个看上去很是萧瑟的背影走去。阻止小孟还手机纯属下意识反应,然后便有了先送夏欧回去再来找苏言的想法。   彼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个决定将产生多大的影响,他只是想趁此机会再靠近一次那个他爱得痛彻心扉的女子。   “苏言。”唐逸越过她的身边,对上她应声抬起的眼眸。她穿得很少,纤弱的身子在冷风中微微颤抖,他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膀。   苏言踉跄了一下,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盯住跟前的人,“咦,你怎么在这?”   那话语竟然是欢欣的,满是酒味的气息喷薄而来,暖色调的路灯下,她的脸红润得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引人采撷,而望向自己的眼里氤氲着雾气,扑闪扑闪,勾魂夺魄。平常清醒的她站在面前就足以令他心醉,更何况此时意识不清满眼妩媚的她,唐逸喉结滚动,心潮忍不住澎湃起来。   此时此刻,所有对她的怨恨都消散不见,只余满腔爱怜。伸出手扶住她左摇右晃的身子,他轻轻问:“知道我是谁吗?”   话音刚落,唐逸着实被她的回应惊艳在了当场。他敢说,满天的月华星光,满地的虹彩灯辉,都璀璨不过她那一瞬绽放的绝美笑颜。   苏言弯起了眉眼,笑得天真活泼,右边的酒窝如最迷人的漩涡般诱人深陷。因为知道答案,她不无骄傲地说:“知道,你是唐逸,我……唔,我要睡觉。”说着她便倒向了那个宽厚的胸膛,脑子里一片混沌,但她知道这个怀抱是安全的,她可以美美地睡去。   温香柔软的身躯一下扑了过来,她的一只手更是好巧不巧地逗留在他的胸口。唐逸顿觉心跳加速,有多久没能这样拥抱着她了,充盈的感觉取代原本的空虚,这才是他一直追逐的幸福。   “想去哪睡?”环上她纤细的腰肢,他在她耳边低语出声。   苏言听闻只是不耐烦地蹭了蹭他的肩窝,喷着酒气再次强调:“我要睡觉。”管它去哪,有床就好啦。   “那我……就把你带回家了。”说完怀里的女人换了个姿势继续蹭了几下,蹭得他心痒难耐,唐逸牵扯嘴角,一把抱起昏昏沉沉的她塞进了副驾驶。   车刚发动,手机震动的声响立刻传来,唐逸拿过自己的手机看没有任何动静,原来是苏言的。然而一看到屏幕上闪现的名字时,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然后发现居然已经有十八个未接来电,全是那人打的。只能说他的第一个电话打得晚了些,那时的苏言已经醉了,这手机也应该早就躺在沙发上无人问津了。正这么想着,电话又进来了,仍是陆遥的。   他冷哼了一声,转过脸将手机扔到了后座,反正是震动,就让它震去吧。   汽车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唐逸停好车子发现苏言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关上车门绕到她那边。   她的身上是浓浓的酒味,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混合着红酒芳香,眼睛紧闭,睡得不省人事。“该死,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居然醉成这样,不过,这样也好。   将她打横抱出车厢,落车锁开家门,唐逸直奔卧室,然后把她放在了床上。   一切就绪,唐逸站在床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她缩在被窝里,如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浅浅地呼吸着,每一下都撩拨着他的心弦。身体上的反应越来越强烈,他多想钻进被窝将她弄醒然后狠狠地占有她,可因为那是她,他舍不得,他宁愿自己忍得痛苦。所以哪怕欲望几乎焚烧了他的理智,他也只是俯下身在她面颊落下淡淡一吻。   “好好睡吧。”他想,他必须立刻去冲个凉。   “逸……”   刚转过身欲走的步伐就这么停滞下来,她醒了吗?她是在叫他吗?有多久没听她这样叫过自己了?唐逸二话不说又回到了她的跟前,她的眼睛仍旧闭着,睫毛微颤。他试探着叫她的名字,然而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看来是梦呓,她梦到他了吗?还是根本就是自己听错了?   “唐逸,你这个笨蛋……”   他又想走开的时候苏言又说梦话了,这次他清楚地听见她是在叫他无疑,只是这内容……唐逸苦笑了一下,“是啊,我是笨蛋,我……”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听见了她紧接着而出的话语。   “我爱你……你不知道……”   “你说什么?!”这一刻,欲望全被驱散,他完全陷入了震惊之中。她不是爱着陆遥吗,他们不是同居了吗?可是她在叫自己的名字,她喝醉了酒向来会吐真言,她说她爱他!   “逸……好痛……”   “什么好痛?”她不再呓语,只是眉毛开始纠结到一块,越皱越紧,看得他一阵心疼。   唐逸将苏言抱坐起来,她立刻像是久漂于海的人终于找到浮木般安心地窝在他的胸膛,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脸上甚至带着满足的微笑。   “言言,这才是最真实的你,对么?”   看着怀里睡得安稳的女子,唐逸不禁叹了口气。原来再坚强的决定,只要她一句话,都可以瞬间倾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计划有变   苏言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说是陌生,却还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是一间雅致亮堂的房间,浅棕色的地板纤尘不染,与四周的壁纸相互辉映。正前方的电视柜上头是一个偌大的液晶显示屏,倒映出她模糊的轮廓。左边的落地窗被厚厚的窗帘遮着,两盆绿油油的大叶子植物分别各落一角,窗前摆放着一个玻璃小圆桌,两人可以一起围坐着聊天喝茶看晚霞。   这卧室的装修风格以及布局摆设都像极了她曾经居住过的一个地方,所以此刻的苏言显得有些怔忪,初时的惶恐倒已经淡去。   脑袋还很疼,她只记得自己喝醉了,然后人群呼啦一下走光了,后来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她闭上眼想找出些许有关的片段,有什么恍恍惚惚就要浮现,却如何都抓不住它。   这里,究竟是不是他的卧室呢?   疑惑地又扫视了一遍四周,苏言猛然发现近在眼前的床尾凳上搁着她的衣服裤子,甚至还有内衣,顿时一个激灵,那她身上穿的什么呢?   她连忙掀开被子,发现腿上是光溜溜的,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男式衬衫。也就是说,她曾被扒得光光,想到这儿,她不禁‘啊’一声叫了出来。   回应她的是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越临近,她的心便跳得越快。一个名字在心底剧烈地闪现着,会是他吗?脚步声停止,门把手被拉动,随着那轻轻开启的房门,苏言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颗无措的心脏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然后,她看见了那个随即出现的嘴角噙着淡淡笑容的男子,那一刻,她说不清到底是安心还是更加紧张了。   “醒了?”在她几近呆滞的目光中,唐逸走到她的跟前,看着她将被子更紧地裹住自己的身子。   苏言沉默不语,她得消化一下。虽然刚才就想到了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他真的出现时,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怎么会在这儿?”是他把自己带回来的?可他不是一直陪着夏欧吗,就算不是这样,他也应该懒得管她了吧。   “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蹙起眉,苏言很努力地回想,还是只能摇摇头。   唐逸面色冷凝了一些,锐眼微眯,“也不记得说了我什么?”   呃,听他那口气,不会是迷迷糊糊间骂了他吧?“我喝醉了胡言乱语,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干嘛?”他突然凑近,一副似要将她推倒的架势,苏言吓得缠紧被子,身子不觉往后缩去。   “需要对我这么戒备吗?我忍你很久了,你最好别再刺激我。”唐逸的一只膝盖抵上床沿,真是恨透了她这样的神情,好像他是毒蛇猛兽一般退避三舍。“胡言乱语?呵,没印象么?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他的表情好阴鸷,话语也是那么凌厉,但说的都是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我还忍你很久了呢,苏言不满地腹诽。本来她还想问是谁给她换的衣服,但答案昭然若揭,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她问了也不过是惹他调侃几句而已。反正他也不是没看过,反正被他看被他碰她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猛然想到一事,她大惊失色。完了,陆遥一定找她找疯了。零碎的记忆里,除了吃饭前的那条短信,她都没有跟他联系过,他肯定有打电话给她,只是她没听到。对了,手机好像还丢了呢,这下麻烦可大了。   得赶紧联系陆遥,苏言想下床去,手上掀被子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她斜睨着眼前人:“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换衣服。”   “在担心陆遥找不到你吗?”唐逸双手交缠于胸前,她刚才的神色以及现在的反应都告诉他自己猜得没错。按捺着心中的不爽,他冷冷道:“换吧,我在楼下等你。”   已经十点多了,没有时间再耗费下去,一会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要不然,他才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呢。   苏言换好衣服下楼,经过客厅想要跟唐逸说一声再见就走的时候,发现她的手机居然就躺在茶几上,而那人,正斜靠在沙发一脸悠闲地望着她。   “为什么我的手机会在这里?”走上前一把拿起,按了按屏幕没反应,长按开机键仍是没反应,看来没电了。   “你落在酒吧,我顺手给你拿回来了。”   “谢谢你收留我。”不管怎么样,他总算是帮了自己的,要不然昨晚能不能安全回去还是个未知数。正想与他道别,话到嘴边临时变成了:“能不能把你手机借我一下。”对嘛,可以先打个电话给陆遥嘛,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唐逸知道她的目的,所以想拒绝,但他倒也挺想听听她会怎么说。时间差不多了,一个电话应该也改变不了什么。于是犹豫了片刻,他便将手机掏了出来。   苏言迅速抓过来,按亮了屏幕正要拨号,瞬间就懵了,她根本背不出陆遥的号码啊。   “怎么不拨号?你不会连喜欢的人的电话都记不得吧,嗯?”看出这一点后,唐逸的心情不由好转,她和陆遥果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因为曾经,她可以将自己的号码倒背如流,她说过,别人的号码可以不管,但心爱之人的必须谨记。   “不是,我当然记得,只是……”苏言拖延着语调,急中生智出了个借口:“不能用你的打,我怕他误会。”   衔接很自然,语气也看不出波澜,对于这样的解释,唐逸一时不辨真假。正琢磨的当口就听她说要走了,他便随口问到:“要我送你吗?”   “不用,再见。”将没电了的手机扔进包里,苏言转身之前顺便将今天的假请了,即使找到了陆遥,她也不高兴去公司了。   然而,正当她推开大门往外走了没几步时,陆遥的车子就驶进了视线里,然后,她看见一个满面疲态精神很不好的男子走下了车来。那憔悴的模样,看得她的心不由一紧。   窗帘拉开,唐逸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嘴角的笑意残酷而妖娆。   刚才汪洋打电话来说有人在公司闹事,一大早就守在了门口,非要他们交出苏言。根据她的描述,他断定那人是陆遥,便让汪洋把他的地址告诉给他听,他不是要找人吗,那就来吧。如果苏言醒来得晚一点的话,这出戏会更加好看呢。   瞳孔遽缩,眼里的女子双手不安地绞动着,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说了些什么,随后低垂着脑袋进了副驾驶。   车子呼啸着远去,唐逸收回目光,接下来他得处理和夏欧的订婚一事了。本来说好了今天一起回S市的,不过此时他觉得,他应该改变计划了。   第一百二十章 蓄势待发   车厢内的气氛无比压抑,两人都静默着,连空气都仿佛静止了一般,却蛰伏着暴/动之势。   酝酿了一会,苏言终是瘪着嘴轻轻开口,“陆遥,对不起。”   她以为他会接话,可是没有,他的视线只顾望着前面,专注中带着一股浓烈的倔强劲儿。然后,氛围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陆遥开得非常快,心里很不顺畅,脑子也乱哄哄的。前面是一个转弯,他只顾着向前,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小心!’,猛然反应过来时,汽车几乎就要撞上旁边的隔离栏。他立刻猛打方向盘,这才险险避开。   惯性带来剧烈晃动,苏言抓着把手惊魂未定,她以为会撞上去了,照这车速和这隔离栏的坚固程度,不知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呢,幸好躲过了。也幸好这只是一条僻静的柏油马路,路面上很清闲,否则人来车往的,交通事故多半是免不了了。   早发现了他不在状态,经过这一茬后,苏言立刻对着他喊:“停车!”   很快车子便靠边停下了,引擎声渐熄,陆遥的激愤却渐长。他抡起一拳想要重重砸下,还是在最后一刻收回了力道,终究不想在她面前这么暴力,哪怕再怎么不爽。   他转过头,紧紧盯住那个一动不动望着他的女子,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眼神是那么无辜。在心软之前,他将满腔愤懑的情绪彻底发泄了出来:“你知道我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你吗?你知道一直没人接我有多担心吗?我害怕你出事,立即开车出来绕着整座城市找你,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该找的场所都找遍了,你知道见不到你我是怎样的不安吗?我像个疯子一样找了你一晚上,眼睁睁看着天色一点点变亮,心越来越慌,无奈之下堵在帝唐门口问他们要人。而你呢,你在他那儿睡得格外香甜吧?”   听着这一番言辞,苏言自知理亏,她搓着衣角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不知道……”   “醉了,他灌你的?”   “不是,那会心情不好就喝多了,我没有听见电话,要不然肯定会接的。刚才一醒来我就想到你想联系你的,可是手机没电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没有下次。”苏言举着扣起拇指的右手作发誓状。说实话,虽然被责怪了,但她真的很感动,感动之余便是心疼,“你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吗?”   垂下眼皮,陆遥无力地揉了揉面额,为什么付出了这么多,还是被忽略得这么彻底呢。她喝酒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过他,没有想到他会着急,自己在她心里仍旧是一点都不重要的。他长叹了口气,很是挫败地说到:“苏言,我生气不是因为白找了一晚上,只要你平安,哪怕从此不睡觉我都无所谓,可是,我无法忍受你是从他的屋子里出来。”   是啊,刚才那一刻,嫉妒吞噬了所有的理智,其他都不重要了,他的脑子里全是她和唐逸共处一室的情景。他知道她早就动摇,天知道他有多害怕他们俩的单独相处会改变着什么。“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这样想呢,就像你说的,你只当我是弟弟,我又怎能以情人的立场苛责你呢?”   苏言蠕动着嘴唇,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现在她的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其实,她本来还有一件事要提的,但想想还是等他心情好点再说吧。   两人都无焦距地看着眼前,车厢内再一次回归沉寂。   “我真怕……”好半天,陆遥才喃喃出了这三个字,却没有再说下去,又过了一会,他边解安全带边说:“算了,我们回去。我累了,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还是你开车吧。”   冬日里的太阳是暖暖的,柔和的光线照进空旷的屋子里,舞动出一束束调皮的粉尘。   唐逸窝在沙发上补眠,昨晚他根本就没有睡好。本来嘛,心爱的女人躺在自己的床上,你却什么都做不了,换做任何男人都要辗转难眠的吧。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的余香,唐逸吸了吸鼻子,他多想回到从前两人形影不离的日子,他多想每晚都能拥着她入眠。决定订婚以后,他挣扎在妥协与反抗之间,然而听见她醉后说出了那样的话。于是,就算倾其所有,他也不会让一切变成回忆。   电话响起的时候,唐逸迷迷糊糊正要睡着,不用看来电显示都知道是谁打的,他懒洋洋地接起电话。   “逸,你怎么还没过来呢?”夏欧在电话那头开门见山,本来说好了他去找自己一起吃个午饭,然后就回S市的。可她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都不见他前来,想着他是不是忘了。   “我走不开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要不你先回去?我让人送你。”   “走不开?不是都交代好了吗?”愣了好一会儿,夏欧才闷闷不乐地反问了这么一句。她不想计划被打乱,总觉得这一耽搁会生出什么事端来,于是不依不饶着:“要是不怎么重要的话还是让汪洋他们处理吧,我们回去商量一下订婚的事宜比较好,爸妈都在等着我们呢。”   这一声‘爸妈’唐逸听着怪不是滋味,宣布订婚以后她就改了口,每次听她热情地叫着,他都会非常反感。“还有二十多天呢,你要觉得来不及的话就先回去,我的决定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不耐烦,夏欧撇了撇嘴,再出声时问得小心翼翼:“那大概需要多久能处理完呢?”   “说不准。”   “好吧,我也不走,我等你。”   挂了电话,唐逸从沙发上站起身,有些饿了,得去找些吃的。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夏欧幽怨的眼神来,自己对她是不是残忍了一点?亚欧对帝唐的帮助确实摆在那儿,他却一直都在利用她。可是他说过,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类,他只不过有着自己的执念,如果最后注定负她,他会给亚欧一个交待的。   填饱了肚子以后,唐逸打了个电话给汪洋。要不要扭转乾坤,就看接下来某人的回应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他的助理   第二天苏言一到公司,发现大家对她的态度明显友好了不少,他们会主动打招呼,不再绷着张脸爱理不理,整个氛围都怪怪的。而更奇怪的事情还在后头,她刚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前,就看见两三个人在搬她桌子上的东西,她立刻拽住正走到她身边的男子,不解道:“你们干什么呢?”   “是唐总吩咐把你的东西搬过去的。”   “唐总?”苏言不禁皱眉,他不是回S市准备订婚去了吗?她记得那天吃饭她还没醉时他说过的。于是,她问了一句自己都觉得很废话的话:“哪个唐总?”   “这里除了我们顶头那位,没有第二个人姓唐了吧。”汪洋笑着走近,男子见没他什么事了就继续干活去了。   “怎么回事?”   看她满脸疑惑,汪洋笑意不减,却卖着关子:“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好的。”苏言想也不想就答。   “唐总暂时不回S市,并且宣布让你做他的助理了,你的办公室现在在那边。”她伸出手一指紧挨着总经理办公室的那个地方。   “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昨天不是没来嘛,快下班的时候唐总过来宣布的。”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苏言彻底不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呢,一方面准备与夏欧订婚,另一方面又把自己调到身边。其实,喝醉后他把自己接回家她就觉得很奇怪了,按理说他现在也算是有家室的人,总得避避嫌吧,他完全可以让人送她——那个一直尾随着的,她后来想想,也许就是唐逸安排的。   “那坏的呢?”这好消息不算好,但愿坏消息也不会太坏。   汪洋神秘兮兮地凑近她的耳朵边,轻声道:“玛尔斯跟帝唐在争同一个项目。”   听到这,苏言的第一反应是:以冯增辉极力讨好唐逸的姿态,这不像是他会做出的事情啊,他就不怕惹得唐逸不高兴?“能跟我具体说说吗?”   “能啊,反正你早晚都会知道,走,上你的新办公室说去。唐总还没来,我也挺闲的。”   关于那个项目,是位于金源街的一个小型商场的装修,冯增辉当时购买招标文件的时候并不知道唐逸也会参与进来,毕竟那个项目不算很大,他又忙着订婚的事。那次两人会面的时候他还觉得挺尴尬的,因为某些原因他不想丢了这个工程,但也不想因此事让两家公司的关系紧张起来。不过唐逸说了,既然大家都想要,那就公平竞争好了,不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他这才安了心。   汪洋把她知道的大体情况都告诉给了苏言听,后者疑惑着:“帝唐为什么要掺和进去呀?”据她了解,公司手头上的项目就有好几个,没必要去争这个小工程。   “可能是因为它在金源街吧——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听闻,苏言顿时无语了。金源街是她和陆遥居住的地方,那个商场离得他们还蛮近的,站在商场的顶层,可以把他们的那个蜗居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这应该只是巧合吧。很多事情都想不通,她完全不知道唐逸究竟想干什么,包括将原定回S市的计划推后。   汪洋走后,苏言坐在办公椅里想了很多,从他来C市后的每个细节。她不是没有想过再去争取——如果他没有宣布订婚的话,那天听他这样说的时候,她真的很难过,会喝醉也正因为如此。   她不知道唐逸为什么推迟行程,隐隐觉得可能和自己醉后跟他说的话有关,虽然她完全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过依他的反应……   ——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犹记得他说这句话时眼里跳动着的异样光芒,她也说不清那表达着一种怎样的情绪,总之,不像是坏的。   对于新的办公室,苏言并没有多大的好感,这么多天混过去了,其实呆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倒是这个职位——唐逸的助理——让她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以前在S市,他们就一直一起商量各种项目讨论各种决策,她曾经被同事们悄悄冠以‘贤内助’的称号。   本来她还想着一会唐逸来了会怎么给她安排工作呢,但一整天都没见到他的人,却是见到了他的未婚妻。   夏欧是逛完街恰好路过这里,就顺便上来看看,没想到唐逸不在,本想就这么走了,意外发现苏言原本的办公室里没人,而且办公桌上的东西都不见了,想着她应该是回自己老巢了吧。正要起步离去时刚好经过一人她就顺口问了下,于是她就知道了苏言被调去做助理一事,于是她就找上门去了。   “坐吧。”苏言招呼她坐在旁边的皮椅里,并为她接了杯水。   看着面前那热气腾腾的水雾,夏欧挑起眼,一点弯子都没绕,直接开口:“你和唐逸的事情我都知道,既然你现在也有另一半了,请别再缠着唐逸了好吗?”她一开始就错了,不该任由唐逸过来找她,原以为两人的再见可以彻底解决一些事情,但她想得太单纯了,苏言根本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何时会引爆,只能尽早尽远地躲开。   “夏小姐,我想你搞错了吧。”苏言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从头到尾,我都没有主动接近过他,跟来C市的人是他,把我调来这里的人是他,有什么饭局必定叫上我的人也是他。与其担心他被别人抢走,为什么不提升一下自己的魅力呢?”   对这明显的讽刺,夏欧只是冷笑了一下,随即淡淡道,“你的建议是多余的,唐逸一定会娶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句话不是第一次听见了,陆遥也跟她这样说过,事实上她对亚欧的了解并不算多,它真的强大到能令唐逸如此忌惮么?   见她不说话,夏欧自顾说下去,“因为如果他不娶我,帝唐会完蛋的,你可能不知道其中的细节,我跟你也说不清楚,总之就像我前面说的。你可以把它看做商业联姻,但我爱唐逸,我相信比起你只多不少,你可以轻易离开他,我可以轻易等他三年,光这一点,你就没资格跟我争。”   这一刻,她倒是有点感激母亲当初以婚姻为筹码对帝唐的相助了,哪怕她和唐逸的婚姻紧靠这一点支撑起来,她也心满意足。她只想呆在有他的地方,只想为他生儿育女,只想把自己的一生交托给他。   “你应该明白唐逸在事业上的野心吧,我能给他足够的支持,你呢?好好想想吧。”说完,夏欧就抬起屁股走人了,而桌上的水还在冒着热气,一动都没被动过。   门重新被掩上,那讨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苏言扯了扯唇角。真好笑,她不是都已经被承认未婚妻的身份了么,还来这儿说这些话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爱的宣泄   苏言再次见到唐逸是在周五的下午,也就是她做助理的第二日。本来唐逸进办公室是必定要走过她办公室前的,但因为打了空调门都关着,所以她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公司。   那时她正浏览着业内一些资质等级考试的最新消息,电话骤响,她着实吓了一跳,已经很久没有接过办公室里的电话了。   侧了个身,苏言接起一听,里面只简单传出了一句话,“你过来一下。”   ——是唐逸。   从挂断电话到门被叩响,时间其实只过了差不多三分钟,唐逸却觉得漫长到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听着那清脆的敲门声,他竟有些紧张了起来,为着一会不可知的局面,因为在乎,所以无法放松。   他平稳了下心绪,沉声道:“进来。”然后,他的视线便胶着在那个闪身进来的女子身上。   今天的她穿着红色的长毛衣,黑色的腰带勾勒出妙曼的身材,搭配着高跟翻边长靴,修长而养眼。柔顺的长发垂在胸前,发尾卷卷曲曲,妩媚而靓丽。无论何时,无论何种装扮,她都是那么吸引着自己。   迎着他灼灼的目光,苏言微笑走近他的办公桌,平静无波地开口:“有什么事吗?”   那公事化的语气令唐逸胸口一闷,她怎么可以如此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仿佛他们的关系本就这般陌生一样?他神色微敛,真想撕破她脸上的那层淡定从容,真想看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她不该是这样冷冰冰的。   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唐逸将准备好的一个U盘递给她,并且说到:“这里面是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他老是没记住,“就是新招的那女孩做的一个工程的预算,你帮着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得打印出来了。”   “哦。”苏言伸手接过,却在心底嘀咕,这种东西在线传一下不就好了么,还弄进U盘把她叫来,搞得这么复杂。“没什么事那我出去了。”   “有事。”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苏言刚想转过去的身形只得顿住,望着他静待他的下文。可他迟迟不开口,只是以更深的目光回望向她。不想与他继续大眼瞪小眼,她不由转移了视线,就在此时,瞥见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唐逸看了看她周身的环境,她正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大约半米左右的距离,左手边是一只转椅,后方相当空旷,其他可以忽略不计,只有一张宽大的棕色沙发,与转椅和她之间构成大约一百二十度的钝角。于是,他从她的右边绕了过去。   他很高兴自己的靠近带给她的局促,在微偏于她的跟前站定,他问起那个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   苏言一愣,不自觉地垂下了头去,“你不是知道答案嘛,因为……”   “看着我的眼睛。”   话语被打断,在他强硬的气势下,她抬起眼,看见那双璀璨的眸子里倒映出的自己,狠下心故作轻松道:“因为不爱了呗。”   “是吗?”   随着上扬的尾音,对方勾起邪恶的一笑,那笑容看得苏言心里发毛,本能反应的,在他朝自己逼近一步的同时,她后退了一步,但显然她的步子比他小,他们的距离已然拉近,明显的压迫感袭来,于是她再退一步。   此时他们已经是完全面对面,唐逸很满意这样的角度,他继续步步紧逼。   苏言没了耐心,她停住脚步直视着他,打算就此离去。“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话语戛然而止,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根本说不出了。   眼前突然一黑,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唇就被攫获了。   看着那性感红润的薄唇一翕一合,无疑是充满诱惑的视觉冲击,唐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下头,毫不温柔地吻住了她。   苏言错愕得瞪圆了双眼,在那片凉凉的唇瓣附上来之时,她仿佛听见心弦崩断的声音,震得她的思绪全都四分五裂开来。几乎与此同时,腰后多出了一股力道,身子被带动着向前,撞进那结实的胸膛,她分明感觉到自己乱撞的心跳。   唇上的霸道之势敛去,开始辗转厮磨起来,轻轻的,却又好像无比沉重。这一刻她猛地回神,便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却换来他更紧的桎梏。   双手紧紧拥着她,唇齿间真实的美妙触感让唐逸兴奋无比,他贪婪地汲取着她的馨香,曾经最熟悉的碰触焚烧起最原始的欲望,他的内心开始叫嚣开始燃烧。怀里的身子不住挣扎,那抗拒的姿态渐渐逼退他的理智。   他,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就决不允许她退却分毫。   宽厚的手掌游走在背后,虽隔着一层衣料,也引得她一阵战栗,灵活的舌尖撬开她的贝齿,一寸寸地掠夺着。苏言闭上眼,既然反抗不了,那就不给他任何回应好了,像挺尸那样麻木而冷漠,那样,他就会觉得无趣而终结这莫名其妙的强吻了吧。   可是,意志在涣散,身体也逐渐酥麻。他吻着她的时候,那睽违已久的情/欲流窜在四肢百骸,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控诉着对他的思念,疯狂如潮。   不知不觉间,却又那么自然地,苏言纠缠上他的舌,回应起了他的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带进沙发里的,她甚至不知道身后竟然有个沙发。被他抱着往下倒去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跌入了一个漩涡之间,她晕了眩了失去理智什么都不要管了。   大腿被压着,那个男子覆在自己的身上,她所能接触的全是来自于他的熟悉气息,胸前的浑圆被他揉捏着,他深谙如何取悦自己的身体,力道转换间,一下下将她推向爱/欲之巅。   苏言彻底瘫软在他的唇舌里,他的手掌间,彻底沉醉在那极乐的热吻与爱抚下。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欢愉是三年来从未有过的,这种感觉只有他才能给,那是心灵与生理最完美的宣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有动摇   室内充斥着狂热的浪潮,沙发上的两人还在激吻着,耳畔回荡的是彼此暧昧的喘息,密和的身躯相互慰藉,勾勒出一幅旖旎而香艳的画面。   苏言微睁着双眼,氤氲出迷离的雾气,飘飘然的感觉实在妙不可言。喷薄在脸颊的呼吸愈见急促,游走于胸前的手掌愈加不安分起来,那男性象征抵在她的大腿根部,她能感觉到它在壮大,愈见挺拔。情/欲一触即发,而她也在渴望着。   纵然如此,当肌肤毫无阻隔地相触时,她还是不由心惊了一下。迷眩之间,他的手掌已然穿过了她的底/裤,手指摩擦过敏感的皮肤,几乎就要欺进那诱人的神秘地带。   身子止不住一个哆嗦,同时,手里一直握着的U盘掉落在了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叮~”如魔咒瞬间解除一般,苏言猛地阻住他进攻的手掌,眼神也立刻恢复清明。   “放开我!”与刚才温存时的模样判若两人,苏言瞪着他厉声道。一想到自己刚才的回应,她就觉得羞愧难当。她应该在第一时间就将他推开的,她应该不给他任何压倒的机会,怎么这么轻易就沦陷了呢?   面对突然冷峻下来的容颜,唐逸淡淡地笑了笑,他本也只想以吻试探她,却是情到深处不可自拔,即使千万个不愿意就此停下,可也不能在这里要了她。虽然在十九层,其他高层建筑也离得挺远,但窗帘还开着,他可没有这种光天化日之下上演爱情动作戏的习惯,更不想让她有任何春光大泻的可能。   身下绵绵软软,能这样抱着她真好,当然,更好的是刚刚那令他热血沸腾的她的回应,那交缠上来的舌尖,那销魂扭动的身子,无一不让他疯狂。想起之前她所说的,他挑了挑嘴角,调侃道:“不爱我了?嗯?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老实多了。”   “你给我起来!”苏言无言以对,只能再次挣扎着提醒他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对此,唐逸无动于衷,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以前,他是不会放她起身的。   “言言,”时隔那么久,他再次叫出这个称呼,顿觉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他柔声道:“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立刻取消和夏欧的婚约。”   温暖的气息呵在耳际,苏言猛地一怔,他竟是说出了这样的话,不得不承认戳中了她的心。她算明白过来了,夏欧在公司里的那番话是给自己打预防针来的,就为了防止现在这样的万一啊,难道她也看出来唐逸的心思了么?   然而,可以吗?他真的可以不娶夏欧吗?怎么可能,那个亚欧的千金,岂是他想摆脱就摆脱掉的。只是片刻的动摇,她就不屑地鄙薄道:“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这么不负责任呢?当初答应婚约的人是你,几天前当众宣布订婚的人也是你,说不娶就不娶,你让夏欧怎么办?”   “你真希望我跟她结婚?”   “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狠着心说出这些,苏言又继续说到:“我现在有我的生活,我很满足,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一句话将两人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唐逸的脸瞬间肃穆得可怕,他紧皱着双眉,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有什么就要从里面爆发出来。   “这就是你的回答,很好!”好半天,他冷笑着如是说到,也终是放松了凛着的双眼,忿然从她身上起开,出口的话语冷若冰霜。“出去!”   看着她一股脑爬起,捡起地上的U盘逃也似的离开,唐逸反身一拳砸在了墙壁上。她将他最后的希望最后的勇气全部扼杀了,这倒跟他预料的有点出入。到底哪里不对了,那天的她是那么真挚地说着爱自己,她是在顾忌着什么吗?还是他听错了?   下班以后,苏言没有打车回去,也拒绝了好几个同事主动提出的相送,她想一个人走走,来冷却下还很躁乱的思绪。陆遥的公司最近很忙,她早些天前就让他别再过来接了。   尽管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脑子里仍是与唐逸接吻的画面,挥之不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可以看出他放下了一切来告诉她那句话,他的主动求和却还是换来她的拒绝,她想他一定更恨她了。   其实现在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她是有些不甘心的。当初的离开就是一个悲剧,她爱他,而他也还爱着她,经历了那么多,凭什么苦了自己去成全别人?也许试试情况并不会同想象中那么糟糕。   心不在焉地迈着步伐,耳边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喇叭声,苏言抬起头,这才发现对面的人行灯已然跳成了红色,而自己正站在马路中间,阻碍了前方司机左转的道路。   她后退一步停了下来,车辆恢复流畅行驶,她尴尬地站在原地,根本找不到空隙穿到对面,只好乖乖等绿灯。还有三十多秒的红灯,她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着,猛然发现马路对面左后方百米开外的西餐厅门口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形,背对着自己,一个肯定是陆遥,旁边那个应该是江梦瑶。   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看不到他们的神情也不知道他们聊得怎么样,不过,有接触的机会总是好的,就让他们自由发展去吧,想到这苏言会心一笑。等她回过头来时绿灯已经亮起,她继续朝前走去。   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后,身边驶过一辆白色的凯迪拉克,然后渐渐停了下来,车窗降下,一张脸露了出来。   “苏言,真的是你啊,上车吧,我顺路送你。”   居然是江梦瑶!这次苏言没有推拒,她绕到副驾驶那边上了车,也许有些话可以趁机问问她,她现在还蛮喜欢这个心无城府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女孩儿的。   车子重新启动,两人随便聊了一些什么。趁着对方主动提到了陆遥,苏言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刚刚和陆遥在一起吧。”   “你怎么知道?”江梦瑶瞟过去一眼,看她透着笑意,一点都不像一个女朋友对情敌该有的反应,“我猜得没错,你们果然不是情侣关系,至少,你根本不爱他。”   她顿了顿,以给对方辩解的机会,但等了一会都没听到声响,看来是默认了,于是她接着说:“我是恰巧遇见他,就死皮赖脸跟上去说了几句话,本来想约他一起吃饭什么的,结果你也应该猜到了。不过没关系,这次失败还有下次嘛。”   “……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羡慕她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为了自己的追求而奋不顾身。   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令江梦瑶皱了皱眉,随即一想大概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了,便淡笑着说:“心中有爱就要去追,他又没结婚,我总是有机会的。在如愿以偿之前,再多再卑微的努力我都会去做,因为我爱他,我只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幸福,我可不想等一切都晚了的时候再去追悔莫及。”   苏言静静地听着,此时已是默然,她被那番浅显却在理的话语震慑住了。是啊,说起来自己的情况比江梦瑶好多了,毕竟最主要的优势她占据着,那为什么要一径退缩去便宜一个自己那么讨厌的女人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身陷囹圄   双休日在家,苏言都显得魂不守舍的,为了唐逸的那句话,她的思想剧烈地斗争着,听天由命还是奋起反抗?而让她真正下定决心的是周叶打来的一个电话。   那时她约了纪岚在俱乐部里健身,这些日子她和周叶联系的比较少,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告诉她。所以看到她的名字跳动在屏幕上时,苏言很是激动,一边拿毛巾擦着额上的汗一边兴奋地接起了电话。   “言言,我要结婚了。”   一声‘喂’还没来得及说,那边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就令苏言一惊,这消息来的可真突然呐。“真的吗,定在什么时候?”   “他向我求婚了,我答应了,只是日子还没定。你呢,应该和唐逸和好如初了吧,要不要我们四个把事一起办了啊?”   “你猜得也太不靠谱了吧,他是要结婚了,不过新娘不是我。”   “什么?!”周叶一听咋呼到,唐逸和那个亚欧千金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唐逸不是特意找你去了吗?”当时她知道苏言过得很不快乐,就知道她还惦记着唐逸,于是将她的行踪故意透露给凌风,后面的事情也如她所料那般,唐逸假借公事之名去了C市,后来她也没怎么过问,直以为那么多天过去事情总该有转机了啊。   苏言沉默了片刻,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无奈道:“我想,我们大概有缘无分吧。”   “这种鬼话你也信?!”多好的一对人儿啊,怎么说散就散了呢,周叶很是惋惜,“你知道吗?当初你离开唐逸的时候他一直来找我,苦苦哀求我告诉他你在哪儿,那个样子我见了都心疼。”   记得凌风曾经这样跟她说过——认识苏言以前,唐逸虽然游戏于各类女子之间,可他的内心是寂寞的。我真高兴有一个女子能让他甘愿付出一切,让他领悟到爱情的真谛。可以这么说,苏言是他生命里全部的阳光,如今离去,便令他堕入无底的黑渊之中,万劫不复。我从没有见他那样绝望过,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他,不,是比这更绝望的痛。   周叶把这番话复述给她听,接着说到:“言言,真的,如果我是你,就绝不会让一个那么爱自己的人跟别人结婚。除非你无所谓了,可你能够无所谓吗?”   静静听她说了那么多,愣了大约三秒后,苏言猛然出声:“叶子,我明白了,你们的婚期先商量着吧,我到时再联系你。”话落,不等对方回应便匆匆挂断,现在她得赶紧给唐逸打个电话。她决定了,什么家族仇恨,什么商业联姻,什么亚欧夏欧,她统统不要管了,她要为自己的心做主一次。   熟练地拨出那铭记于心的十一个数字,然后,豪情万丈的气势在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听的情况下渐渐委顿下来。是在忙没听见么,还是他压根不想接?久久的,听筒里终是传出了那个柔美的机械女音,她不甘心地又拨了一遍。   又是响了好久,她都准备把手机从耳边拿下,这时里面总算传出了声音。   她忙不迭地开口:“喂,唐逸,是我……我有话跟你说……你听完我的话再走好吗?”听汪洋说他和夏欧明天就要走了,她便出言挽留,没想到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好,那我们六点在百盛天地见面。”   满意地收了线,苏言回身往纪岚那边走去。她没有发现,身后的背光区里,夏欧正靠在柱子上,脸色阴沉。   真是天意啊,竟然让她无意中听到了那些话。那女人打电话给唐逸做什么,他们明早就要离开这了,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她搅了局,今晚决不能让她生出事来。   想着,夏欧走到角落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龙哥,你在C市有道上的朋友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从健身俱乐部里出来后,苏言与纪岚道别,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便准备往‘百盛天地’而去。   站在路口,她刚要伸手拦下一辆正驶来的出租车时,一个穿着西装的陌生男子就走到了她的跟前,“苏言对吗,我家小姐请你过去一趟。”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面前的男人虽然穿得很绅士,语气也很有礼貌,但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地痞之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苏言移过视线,顺着男子手指的方向,她看见不远处的酒红色车子里,夏欧正对着她微微一笑。   竟然是她!她又找来干什么?算了,反正时间来得及,就去听听她要说什么好了。   西装男子跟在苏言身后,等走到车子边时为她拉开了后座的门,依旧一副绅士的样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伸出道:“请。”   面对这架势,苏言朝天翻了个白眼,她都已经走过来了那夏欧不自己下车还要她上去,这谱够大的啊。“还是你下来吧。”有话要说也别在车里啊,前面还有个司机呢,她不习惯谈话的时候有不相干的人在场。   然而,她看见夏欧对身后的西装男子使了个眼色,然后,她就被冷不丁推进了车里去,车门重重合上,再然后,那男子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车子发动。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秒之间,快得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滴’一下落锁的声音。   苏言这才发现不对劲,怒目冲着夏欧问:“你什么意思?”   “带你去个地方。”   “我没时间,停车,给我停车!”   奈何司机根本不理会她的话,反而加快了车速。那是一个光头男子,从这个角度望去,正好可以看见那侧面露出的脖颈里可怖的纹身。苏言暗叫不妙,看来之前自己的预感没错,前面那两人绝不是什么好人。西装男子更是一上车就掏出根烟抽了起来,两只脚翘得老高,看,不用装了,小流氓之气就一下露了出来。   如果猜得没错,自己被绑架了,而那夏欧不仅是引她上钩的诱饵,更是幕后主使。   怎么办,这个时候掏手机肯定是不明智的,自己完全处于劣势。也不能乱来,她定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开窗呼救的成功率几乎为零,不能把自己逼上更被动的地步。   苏言不动声色,她在思考着脱身之策,突然眼前恍惚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车内安安静静,这样的氛围让夏欧觉得十分不安,甚至有些诡异,对方不该这么冷静的啊。要不是怕节外生枝,她本是想直接将苏言打晕拖上车的,可就怕引起注意。但为了提防她在车上开闹,所以有用迷药,只是怎么还没起作用呢?   实在忍不住,她便问前面的人:“喂,她怎么还不晕?”   “快了。”   话音尚未落下,夏欧就感到自己的肩头一沉,转眼一看,旁边的女子已然倒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有疑虑   时间是六点半过一点,夏欧坐在车里,翻开了苏言的那个包,一下就找到了她的手机。   是时候给唐逸发个短信了,她翻到最近联系人那边,认出了那个号码,当看到只是一串数字没显示名字的时候,她着实愣了一下。   托着腮琢磨了一番,她新建如下一条短信:对不起,我想了想我们还是别在见面了,祝你和夏欧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满意地按下发送键,然后关了机,将手机扔回包里。   抬眼望出窗外,夏欧见两个男人正在不远处手舞足蹈地谈论着什么,她便拎着包走了过去。接下来就没有她什么事了,说不定还能找唐逸吃个饭,得赶紧回去。想着,她把包往前一递,交代道:“这个你们到时候还给她,明天中午之前,给我看住她别让她跑了。哦还有,别伤害她,我走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等待的人始终没有到来,唐逸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她什么时候竟养成了迟到的习惯。   当时电话响起的时候,他的心剧烈抽动了一下,他没想到她会打电话过来,也不知道她打来是为了什么。呆呆地盯着那亮起的屏幕,却没有去接,老实说他对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也有自尊,有自己的脾气。   然而铃声停止后,他的心一阵空落,胸腔里充斥的是一种很懊恼的感觉。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再次响起,那一刻,他清晰感受到了自己的庆幸之情,幸好她又打了过来。他却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这个他再不接,她会不会继续打,他想知道她的耐心能坚持到几时。可是他终究没有了那样的勇气,他害怕会失望,更怕自己后悔,所以在铃声响了好一会之后他立刻接起,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挂掉。   是她急切地说要见自己,是她答应了和他一起吃晚饭,为什么迟迟不出现?她到底什么意思?正郁闷时,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然后,他看见了那条短信。   每个人发短信基本都有自己的习惯,比如有人无论多长的句子都不加任何标点,有人喜欢在最后拖个表情,有人编辑完会检查一遍看是否有错别字。苏言就属于最后一种,所以,她的短信里从来不会出现错别字。   唐逸将内容浏览了一遍后,眼睛不离屏幕上的那个‘在’——很显然的一个错字。依她的严谨,绝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如果不是她忙得没时间纠正,那么这条短信就根本不是她发的。   当他拨过去发现那边已经关机时,他更相信是后面一种可能。而如果不是她发的,那这条短信对谁最有利呢?首先想到的名字就是夏欧,是她做了什么手脚吗?苏言她该不会有危险吧?想到这里,他就不淡定了。   他本想打个电话问问夏欧,但若是跟她无关,打了也白打,若是与她有关,那就打草惊蛇了。所以唐逸没有再去翻号码,而是仔细回想着刚才苏言打电话给他时的情景。   印象里,那个背景挺嘈杂的,应该是在某个人多的场合,也就是说她肯定和朋友在一起——她绝不会单独行动,出门总会拉上几个人一起。她在这里的朋友,汪洋可以算一个,但那会她正跟自己在一起谈业务,可以排除在外,那么极有可能是那个纪岚了。   二话不说向冯增辉要来了纪岚的电话,打过去一问,苏言那会果然是和她在一起。   “你知道她现在去哪了吗?”   “她说要去见个人,我们在门口就分开了。”   “那是哪个健身俱乐部?”   要到了名称和地址后,唐逸抓起车钥匙就往停车场而去,同时拨通了一个电话:“陶队,麻烦你件事……我想找个人,一会我把照片发给你,你帮我在玉台路的力美健身俱乐部附近查一下能不能找到她的行踪,我马上过去你那边。”   苏言的照片他手机里本是有很多的,只是早已狠下心删除干净了,不过要弄到她的照片很容易,公司里存着她的档案,让汪洋把那张证件照发来就好了。至于那个陶队,在市公安局交警支队,是不久前出席活动的时候结交上的,正好可以让他帮忙。那条玉台路上的摄像头很多,应该能捕捉到她的身影。   唐逸一路开得飞快,不过二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刚进门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队长陶坤,看他的样子事情应该很顺利。果然,打过招呼就听见他说:“唐总,有收获,你跟我来看一下。”   监控录像系统前,陶坤指着一段段刚才调出来的录像,严肃地对跟过来的唐逸说:“你看,这里清楚显示是‘力美’的门口,最早目标是出现在这个路口的,应该是想打车,这时过来了一个男的,两人说了几句话一起走了,出了监控范围。不过另一个摄像头记录了他们的去处,就在这辆车的旁边,他们停了下来,然后上了车,但你细看目标上车时的动作,明显有些踉跄,似乎是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接着汽车发动了,我把这辆车的行踪都找了出来,只是到湖滨路那边就断了,再过去是郊区,那边的监控本就很少,而他们之后完全没有经过监控,如果不是车子停了下来,那就只有三条路径可以避开。”   陶坤顺手拿过桌上的地图,那三条路径他早已用记号笔标出,他指出来粗略介绍了一遍。整个过程中,他看得出唐逸的神情十分紧张,早就听闻他曾有个十分心爱的女子,也听说他就是为了这女子来了C市,难不成那目标就是……   一定是这样,想到这,他信誓旦旦地说:“唐总你放心,虽然电子眼追踪不到,不过有了这个大致方向,我们警方调查只是区区小事,我一定派人给你找到她。”   “谢谢。”唐逸由衷地说到,他的眉头始终紧皱着,那辆车他没见过,也看不清车里的人是谁,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将苏言带走了。   希望在找到她之前她能够安然无恙,希望这只是他的虚惊一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危急关头   苏言恢复意识的时候,只感觉全身没什么力气,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破旧的小房子里。   四周安安静静的,间或传出窸窣的声响,平添一种诡怪之气。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亮着一盏半明半暗的白炽灯,就着微弱的光线,她仔细打量起周身的环境来。   这里看上去像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地方很大,却是空荡荡的,只并排着好几根方柱。但这么大的房子却竟然只有一扇小天窗,小得根本出不去,不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破窗而逃。随身携带的包包已经没了踪迹,肯定是被他们拿走了。而自己之前应该是中了迷药之类的东西,现在虽已清醒,可还没缓过劲来,挪动下身子都显得很费力。   苏言挣扎着爬了起来,走近门口轻轻推了下门,立刻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门已经被铁链之类的反锁住了。但从翕开的门缝里看去,能判断出这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目之所及一片荒芜,只有不远处亮着灯火的一所小房屋,那窗户上投影出两个男子的身形,估计就是把她带来的那两人。   夏欧大概已经走了,留下他们看着自己,看来今天她是别想见到唐逸了。可是如果她再失约,他定然会一气之下回去S市再也不想搭理自己了。这应该也是夏欧的考量吧,只要限制住她今晚到明早的自由,她就能顺利和唐逸订婚了。所以此刻被困这里应该没什么危险,量她是不敢拿自己怎么样的,只怪当时太大意,以为有熟人就可以随便跟着走。   凉意袭来,苏言返身走回墙边,没有椅子之类能坐的东西,地上又太凉,只能蜷缩着蹲在角落里,难道今晚就要在这里度过了么。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她这才想到自己还没吃晚饭,现在是又冷又饿,好不凄凉。   随手捡起地上一颗话梅般大小的石子,无聊地在水泥地面上画起圈圈来。思绪纷飞着,不知道唐逸现在在干嘛,是不是在因为她的爽约而气恼呢,会不会发现其中的隐情,会不会……   苏言不敢往下想,在自己这样伤害了他以后,她不敢有再多的奢望。   这个季节的夜色来得特别快,才八点多就已经暗沉得伸手不见五指。   简陋的小房屋里,充盈着呛鼻的烟酒味。光头男子和西装男子对坐着,桌面上摆着几个下酒菜,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光头男夹了一颗花生米,欷歔道:“这么冷的夜,要是有个小妞让咱暖和暖和就好了。”   “那边不就有个嘛。”西装男嘴角朝外怒了努,某种想法随即浮现出来,他嘿嘿笑道:“哥们,你说放着这么个美女不好好享受一下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光头男一听,同样露出邪恶的笑容,但很快就垮了下去:“可是那个姓夏的女人不让我们动她啊。”   “她又不是我们老大,该给的面子都给了,这点主我们还不能做吗?”   “不会出什么事吧?那女人的来头也不小啊。”   “你怕了,行,那你在这呆着,我一个人吃独食更好呢。”说着说着,西装男早已按捺不住痒痒的心,搓着双手跃跃欲试。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重重扔下筷子,站起身就要走。   光头男顾不上杯里的酒,连忙跟着起身,“等等,这么快活的事情怎么能少了兄弟我呢?”   两人打开屋门,犹带醉意的身形一下淹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空旷的室内,又响起‘咕噜’一声响,好饿,肚子已经叫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苏言握着石子,呆呆地望着地上她刚刚无意识下写出的一个个字。突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有人在开锁,她一下子警戒了起来。   哐当——锁彻底被解开,紧接着门吱呀一声开启,两个男子闪身进来。   没来由地,苏言心头一阵哆嗦,那两人的表情在明灭的灯光下是那么阴森,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她不由将身子紧紧贴向墙角,因为只有依靠着什么,她才不会感觉那么害怕。可是没用,只一霎那,惶恐便吞没了所有神经,从他们的眼神里,她隐隐猜到他们想要干什么。   看着那缩成一团的小女人,光头男对着同伙啧啧道:“其实打她一上车我就在意淫了,瞧那身材,看着就热血沸腾,真不知道把她压在身下是怎样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上了不就知道了。”   “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龌龊的话语回荡在耳际,苏言沿着墙角慢慢站起,她已经冷静下来,却仍旧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身体微微发着颤。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门口,大门还敞开着,她得找一个最佳时机从那里跑出去。外面杂草丛生树林掩映,只要抛开他们一段距离,还是挺好找地方藏身然后伺机逃脱的。虽然这么做的成功率不大,但试试总比任由他们欺凌的好。   “你也一定很冷吧,”西装男边说边凑近,猥琐的嘴脸尽现,“放心,一会就不冷了。要是你把大爷伺候舒坦了,明天中午我们就放你走,要不然……”   对方距她不过半米,就是现在!苏言牟足了劲飞起一脚,往西装男的裤裆踹去,然后将手里的石子朝旁边错愕了一下的光头男狠狠扔去,正好砸在他的面门上。顿时两人一个捂档一个抚面,呲牙咧嘴的,前者看上去更痛苦一些。   趁这时机,苏言赶紧侧过身往门口跑去,幸好今天因为要去健身而没穿高跟鞋,所以此刻她跑得很顺利。可是她忘了,她还饿着肚子,并且受迷药影响,速度不能完全发挥。   “臭婊子!”两个男人毕竟是混社会的,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咒骂了一声后立即追了上去。   苏言明显感到力气不够,硬撑着一个劲往前,眼看就要到达门口。可身后的脚步愈见临近,她终究是跑不过他们的,衣服骤然被一把抓住,她极力想要挣脱,慌乱中却是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刚仰起头想要爬起,就见两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了视线里。   被堵住了!完了,这回彻底完了!   “跑啊,你再跑啊!”西装男咆哮着,同时用力抬起一脚,几乎就要踩在她的背上,却因突然响起的一句话而停在了当空。   “谁敢动她一下,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声音威慑而震撼,带着暴怒之气,响彻在这诡异的空间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来得及吗   来人正是唐逸。   谁说英雄一定要在最危急的时刻才会出场,在一切还没来得及发生之前,他便出现了。   苏言趴在地上望着近在咫尺的那个男子,他高大俊朗得宛如从天而将的神灵一般,但面容却冷峻得像是来自地狱的撒旦。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激动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他居然真的出现了。   门口很暗,她却仿佛看到他的身后有光,那光神圣而温暖。她不由扯开嘴角,一颗心就此安定。   趁着光头男和西装男愣神的功夫,苏言一骨碌爬起,撒腿跑到了唐逸的身边,一下捉住了他的手臂,目光盈盈望着他。   “别怕。”   唐逸将她挡在身后,幸好自己来得及时,幸好她还没出任何事。但是就算她安然无恙,他们也已经惹到他了,他都不舍得伤害的女子,怎能被其他人欺凌,哪怕未遂。   凌厉的目光扫射在那两人的身上,拳头握起,他随时准备出击。   一开始,光头男和西装男确实被那个威严的声音震慑到了,但回头一看只来了一个人,确定了没有援兵后,其中一个轻蔑道:“呦,就你这样子还想救美呐?”   对方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哥,别说两人联手,就是随便一人都能将他收拾掉。西装男暗忖着,却听对方这样跟自己说到:“你该庆幸你的那一脚没有踩下去,否则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少他妈废话,老子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撂趴下——你站着别动,我一个人解决他。”后面那句他是对同伴说的。   战斗是瞬间爆发的,西装男子抡上去的一拳被唐逸接住,紧接着,他都没看到对方是怎么出手的,眼角就生生挨了一拳。只怪自己过于轻敌了,没想到他还有两下子,西装男这回提高了警惕,但他立刻就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才没几招就被乱了阵脚,身上好几处挂彩,并且很快被打倒在地只剩下挨揍的份。   忍痛承受间,眼角瞄到杵在一旁看戏的同伙,他不禁怒斥道:“还不过来帮忙!”   听闻,光头男看了看四周,找不到任何有利的武器,只好赤手空拳加入了斗争中。   身后疾风扫来,唐逸稍微抬了下眼皮,手中的动作不停歇。随着西装男惨痛的一声‘啊’,他脑袋轻侧,掌风擦过耳际,袭来的一掌便落在还抓在手中的刚被他弄折的那条手臂上,顿时又是一声惨叫响起。   误伤了同伙后,光头男倒抽一口凉气,发了狠地去攻击唐逸,只是招招落空,他根本近不了对方的身,而自己的身上却没少挨拳。意识到这么打下去只有自己吃亏后,他赶紧束手求饶,“大哥,别打了吧,你女人咱也没动,你就放我们走吧。”   “想走,没那么容易。”   随着这一声响起,成束的光芒照了过来,三五个身穿制服的警察鱼贯而入,为首的男子瞟了一眼屋里的情景,然后走到唐逸的跟前关心到:“唐总,你没事吧?”他是受陶坤委托来协助调查此事的,本来唐逸是和他们一起行动的,但确定了目标范围后他就先行寻了过来,将他们远远甩开了一段距离,所以他们才会晚到一步。   “没事。”唐逸扬了扬嘴角,视线又落在那企图侮辱苏言的两人身上,他们涉嫌绑架,肯定是要被带回局里的,不过在这之前,他得问清楚一个问题。   “说,是谁指使你们的?”他认定这事背后有人。   “一个女人,我们不认识,只知道她姓夏。”面对那嗜血般残忍的目光,光头男子战战兢兢地回答着,这回真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突然灵光一闪,他指着苏言说:“对了,那人她认识啊。”   听他这么说,唐逸已经可以确定那人就是夏欧了。无论她做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忍,只要不牵扯到苏言。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把脑筋动到苏言头上。   正这么想着,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好巧不巧,正是夏欧打来的。   “一会我再打给你。”唐逸接起后,只冷冷抛下这一句就挂了电话,他现在不想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而且,他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不过一会,那些警察就带着光头男和西装男走了,偌大的空间里顿时恢复静寂,只剩下唐逸和苏言对立相望着。   唐逸背对着门口,漫不经心地往前踱了一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余光里的一样东西吸引去了注意。屋里灯光虽暗,却将它们照得清清楚楚。那是很多很多个‘逸’字,集中在一起,柔美而飘逸,这样的字迹,就是化成灰他都认得,毫无疑问出自苏言之手。   于是,他的嘴角不由扬起。   偏过头,苏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里,赫然是她刚才打发时间的成果,当然也是她最诚实的心声。她连忙跑过去,用脚掌遮盖住那些字体,由于面积太大,还有好些露在外面。望着那些无所遁形的‘逸’,她不禁脱口而出:“这不是我写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急于否认,不过,这话说得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她懊恼地咬了咬唇。   唐逸完全不理会她所说的,只是悠然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像看着一只不听话的宠物却又拿它没办法一样。“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   对呀,本来就是想与他言和想勇敢一次的,干嘛还怕他看穿自己的心思呢。苏言重新走回到他的面前,在心里组织好了语句后,抬起头对上他的眼,郑重说到:“那什么,你打架很厉害啊。”   瞧她那点出息,怎么临出口就变成了这个呢,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噗通’乱跳得厉害。原来习惯了逃避,再次想要面对时竟会那么紧张。   “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然我就走了。”   “你上次说的话还有效吗?”这话是压着前话的尾音而起的,快速且坚定。   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着急,唐逸怔了一下——很短暂的一下。在目睹了刚才她见他出现时欣喜的眼光以及那些字以后,他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却故意装傻:“哪句?”   要装也装得像样点嘛,眼神弄那么狡黠干什么,苏言撇嘴耸了耸肩。好吧,反正两人之间的事怎么说都是她的错,就顺着他点好了。再没有任何犹豫,她认真而又严肃地问到:“如果我说我爱的人一直是你,我不要你和夏欧结婚,还来得及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交谈不顺   坐在回市区的车里,苏言的心情格外好。回想刚才唐逸张开双臂迎接她入怀的情景,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她没想到会那么顺利。   他说,其实他一直没变,他永远都会在她的身边,只要她需要。   那一刻,泪水就这么夺眶而出,他拥着她,绵绵的细吻落在她的睫毛,接着,吻上她轻颤的眼睑,吻干那一颗颗滚落面颊的晶莹泪珠。   那一刻,她想,上天一定是特别眷顾她的,在她那么不小心弄丢了一次爱情之后,还还她一个一如既往爱着自己的他。   那一刻,她决定无论前面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她都会抓紧他的手,再也不放开。   苏言靠在座椅里,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认真开车的他,只是侧面就如此完美地勾人心弦。“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里的?”从打电话给他到出事,中间根本没几个小时,能查出她不是故意爽约就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能找到这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来。   “因为有人冒充你给我发了条短信。”唐逸把具体情况跟她说了一遍,他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要是那条短信不出错误,他还会有后面的行动么?如果他根本没意识到她有危险,那她该有多么无助多么害怕,她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去哪?”   “我那儿。”在这么个重燃了爱火的夜晚,他怎么会放走她独自回去呢。唐逸暧昧地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就冷下脸说到:“你要跟那位报备一下吗,免得他又来找你。”   知道他指的是陆遥,苏言一边翻着已经拿到手的包一边说:“不用,给小岚打个电话就好了。”因为本来已经跟纪岚说好今天住她家去的,她那边有份文件找她去看一下,如今看来只能另找机会了。   汽车终于远离黑灯瞎火的地段,前面愈见繁华起来,月色霓虹下,两人终是回归到了都市的车流中。   苏言刚把目光贴向窗外,就看见一排三四家紧挨着的小饭馆,顿时想到了什么,“停,我要去吃饭,肚子都快饿扁了。”刚才紧张过度加上兴奋过度都忘了这茬了,现在看到那些饭啊菜啊的字眼,她的肚子就又开始抗议了起来。   “我也饿着呢,走,吃饭去。”   两人就最近的饭馆坐了进去,点了许许多多的菜,谁都不去顾及形象,吃得不亦乐乎。   从饭馆里出来已经将近十点,唐逸伸了个懒腰后搂上苏言的腰,满足道:“好久没吃这么饱过了。”话落,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在离自己不足五米的地方,然后,毫不迟疑的步子向着这边迈了过来。   “唐总,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这位一定就是夏欧小姐了吧。”   来人是唐逸生意上接触过几次的客户,与之握了个手后,他纠正道:“不,这是……”   腰上的那只手早已撤去,苏言望着他,看他会怎么回答。   “……这是苏言。”唐逸想了想如是答道,事实上,他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人他们的关系,但他跟对方又不熟,没必要挑明。   而这也正是苏言想要的结果,如果他继续搂着她介绍说‘这是我女朋友’之类的,她反而觉得显得刻意了,这绝不是他的风格。   那人寒暄了几句过后便离开了,唐逸带着苏言返回车里,直往他的住处而去。   车子停在一片别墅区门口,苏言对这地方并不陌生,上次喝醉了就是被带到这里来的,她还清楚记得他的家就在左手边过去第七栋。她还在疑惑怎么不继续开进去时,身边的人发话了:“钥匙给你,你先进去等我,我处理个事,马上回来——还认得是哪一栋吗?”   苏言点头,接过他的钥匙下车,目送着汽车调头离去,她知道他是找夏欧去了。   另一边,充斥着电视声音的客厅里,夏欧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她将披在身上的毛毯拉了拉紧,继续看她的动物世界,确切地说是继续坐等唐逸的电话。   本来刚从郊区回来那会就想给他打电话的,可是因为心虚就想着过段时间再打,她不知道如果让唐逸知道自己找人扣留苏言以后会是怎样的后果。等吃完晚饭一个电话拨过去,却是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挂断了,她能听出他话语里的怒气,他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因为在那短暂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那两个男子的声音。也许那只是自己的幻听,但心情却再也不能平复。   所以当门铃响起的时候,她就像一只被惊到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起身走到门边,从猫眼里看清来人后,她一把扭开门锁,又惊又喜地呼叫着:“唐逸,你怎么会过来?快进来呀。”   踟蹰了一会后,唐逸才跨进屋子里。这话一句两句说不清,站在门口也不像样。拒绝了入座的邀请,他不想兜任何圈子,直接问:“你找人绑架苏言了?”   闻言,夏欧的眼神闪了闪,嗫喏道:“你都知道了?”确定这点以后,她反而没那么不安了。本来她就不怕被揭穿,要不然也不会在苏言面前露面了,反正这也没什么嘛,不过就是限制了她的一点点自由,既然做了她就敢承认。   “那也是你指使他们去侮辱她的吗?”   “什么?”   她那无辜的眼神让唐逸更为恼火,他逼近她,一字一句质问她:“你知道一个女人的清白有多重要么?你就那么恨她,要把她交给两个禽兽任由他们欺凌是不是?”   “不是,不是这样的!”夏欧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了,急忙辩解着:“我发誓我并没有想要害她,我听见她给你打电话了,我不能让她出现在你面前,我只是想要关她一晚上。我告诫过他们不许动她的,真的,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做,你相信我。”   “是吗?”唐逸的语气终是软化了下来,她激烈地辩驳着,那样子不像在说谎,“就算是这样,事情也是因你而起的,我最看不惯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女人了。”   “对不起,再也不会有下次了。她……没事吧?”话虽这么问,其实她已经猜到答案了。如果有事的话,他现在绝不会如此平静,那会也不会有心思接她的电话了。   唐逸没有回答她,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没必要再追究下去。他垂了下眼,再抬起时换上了坚定的神色,他说:“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夏欧呆呆地望着他,那话听在耳里起了一种很排斥的感觉,不想听他说,或者说是害怕,于是她打着岔:“站着累不?我们坐下说嘛。”   “不用。”   “那你渴吗?我去给你倒杯茶吧。”   “别忙活了,我说完就走的。”唐逸阻住她欲走开的身形,逼迫她看着自己认真听他说,“我们订婚的事情……”   “我不要听。”话刚开头就被夏欧打断,她用双手捂住耳朵,身子不由退了一步。他想说的话都写在脸上了,她怎么会看不出,她就知道他想悔婚了。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给自己留了后路不是吗,他们要订婚的事情只有双方父母以及这边分公司的几个人知道,还特意关照不许宣扬,她都怀疑这纯粹就是为了去刺激苏言的。   虽然她仍旧捂着耳朵,但唐逸知道她能听见,所以他继续说着:“夏欧,对不起,当初说要订婚并不是开玩笑的,我曾经也想和你就这么走下去。可是现在她回来了,哪怕辜负全世界,我也不会拒绝她……”   话到这里再一次被打断,这次是因为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   盯着桌上闪烁振动着的手机,夏欧愣了好一会才放下一只手过去接了起来,是母亲的秘书沈若冰打来的,她怎么会来找自己?疑惑地接起,却是脸色瞬变:“……什么?!好,我马上回去。”   “怎么了?”看出她的担忧与紧张,唐逸不由上前询问着。   夏欧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沈秘书有在电话里交待不要告诉外人,这事也确实暂时别给他知道的好。想着,她强扯了一个笑容,淡淡道:“没事,我得回G市一趟,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好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身心契合   唐逸回到家,发现客厅里的灯大亮着,而苏言居然蜷在沙发里睡着了,嘴角挂着甜甜的笑,似乎在做着美梦,她的一只胳膊下还压着一本杂志。本不想吵醒她的,他轻轻地走过去,才走了没几步就见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欣喜的话语随即响起:“你回来啦。”   那四个字落在耳里,一点点暖进了心里。她坐在那儿,就好像一个妻子守候着晚归的丈夫一般,这种感觉真好。   既然她已经醒了,唐逸就没再往沙发旁走去,而是折身将外套脱下挂在了衣架,一边回头问:“怎么不去床上躺着?”   “我没想睡觉啊,我在看书来着。”只是看着看着不小心睡着了而已。   唐逸走近她,揉着她的发心问:“是不是很累了?”   “没有,刚才应该睡了蛮久,现在精神可好着呢。”苏言只是实话实说,可她发现自己说完以后对方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容,那笑容……呃,她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我去洗澡,要不要一起?”   有多久没听过这句话了?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只要一个要去洗澡,就会对另一个这样说,然后两人双双涌入浴室。不过这次苏言断然拒绝了,“不,你先去。”对于彼此,他们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曾经有过那么亲密无间的接触。可是毕竟分开了这么久,那些感觉纵然还在,但也总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的。   其实说白了,她是在紧张。   唐逸洗完澡出来后拿干毛巾擦了擦头发,接着便回了卧室靠在床头等苏言。浴室和卧室不过一墙之隔,听着从里面传来的哗哗水流声,他早就心猿意马了。   时间过得从没有如此之慢过,等了很久很久,水流声终于停止,片刻的宁静过后是开门的声音,然后,只听她在里面喊到:“帮我拿件衣服过来。”   唐逸这才意识到家里根本没有准备女士睡衣,只能用自己的衬衫凑合一晚了,他从衣柜里随手拿了一件便推门出去。   浴室的门只开了一道口,苏言的脑袋露在外面,头发正湿漉漉地往下滴水。看他走近便伸了一只手出来,接过他手里的衬衫,“谢谢。”说完就又探回了头去,同时关上门。   室内的温度是25度,一会她出来就不会觉得冷了。唐逸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她的声音从远而近传过来:“为什么这个扣子扣不上呢?”   说完最后一个音节时,她的人已经打开卧室的门走了进来。白色的衬衫套在她的身上,只系了最上面一颗纽扣,松松垮垮,一个肩膀在散开的发丝间若隐若现,竟是无比的性感。衣摆遮盖到大腿根部,白皙而修长的美腿露在外面,引人遐想。脑袋低垂着,晕生双颊,红扑扑的,诱人采撷。她的手还在纽扣与洞/眼之间斗争着,那画面,怎一个香艳了得!   “别扣了,反正一会还得解开。”唐逸说着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这样与她赤诚相对的感觉,已是一别经年了。   苏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望进他焚烧着爱/欲的瞳孔里,腰上一紧,他的双手已缠了上来,力道轻轻柔柔。紧接着,细细绵绵的吻便落了下来,额头、眉毛、眼睑、鼻子,再到唇瓣。   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像历经久旱终逢甘露一般,尽情地宣泄着灵魂深处的躁动。唇舌交缠,四肢游移过彼此敏感的肌肤,衣衫不知不觉间褪尽,阵地也转移到柔软的大床。醉人喘息间,最原始的欲望爆发得淋漓尽致,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   “言言,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吗?”从她身体里退出来,唐逸满足地感叹着,顺手将她拥进怀里。她的面颊潮红如霞,是与先前的红润截然不同的韵味;她的肌肤滚烫柔腻,带着运动过后的涔涔汗渍。“热吗?”他轻问,看她点头后便拿过遥控器将空调打低了两度。   橘黄色的床头灯一直亮着,将他们依偎的身形映照得更加旖旎。静谧且暧昧的空间里,两人靠在床板,上半身赤裸着,而下面只盖了一条薄被,彼此静默不语,且谁都不想就此睡去。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苏言从他的胸膛里抬起头,眯着眼睛问:“老实交待,这里她有没有睡过?”   “没有,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苏言满意地又窝了回去,眼角突然瞟到一道伤疤,如丑陋的虫子一般爬在他的腰侧。“这个就是车祸时留下的手术刀口么?”其实刚刚欢愉那会就摸到了,只是时机不对她就没问。   唐逸顺着她的目光望下去,随后发出个鼻音:“嗯。”   “我不知道你出车祸了,是江梦瑶不久前才告诉我的。”   “心疼吗?”   “疼。”苏言重重点头,手指轻轻抚上那道疤痕,那是为了找她而留下的,摸着它,仿佛就感觉到了他当初的焦急与心痛。稍微探下身,然后俯下头,接着嘴唇便贴了上去。   心上酥酥痒痒,身子不禁一颤。最爱她的吻了,不用多么深入,只要那柔软的唇瓣稍一碰触,心湖就瞬间荡漾开来。待她重新抬起身时,唐逸指着额头说:“还有这里呢。”   听闻,苏言便凑上去吧唧了一口。“唔~”正要离去,他竟然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还没来得及退去的唇就这么被攫获了。   于是,缠绵悱恻的热吻又一次爆发,比之先前更为长久。   待呼吸渐渐平稳了以后,唐逸那只穿过她肩窝的手随意摆弄起她的发尾,同时开口,说出的话语带着浓烈的醋味,“和他同居的时候,你也会这样和他接吻吗?”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苏言急忙反驳,想要正起身与他认真谈谈,奈何刚脱离他的胸膛不到一秒就又被他按了回去。她只好扬起脸,将同陆遥约定一事告诉给他听,顺便解释着:“我们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睡在两个屋里的,我连手都不让他牵,更别说其他了。我发誓,我们清白得……”   “我相信你。”看着她举起一只手那么严肃的样子,唐逸立刻打断她,心里的这个结也总算解开了,原来所谓的亲密不过都是表象罢了。“那……搬来和我一起吧。”   “你已经解决好了吗?”苏言指的是夏欧,其实从他回来时的眼神里她就看出这事情并不会那么顺利,夏欧岂是那么随便就能打发的。而他此刻的沉默不语更是印证了她的想法,于是她说到:“我也相信你能够处理妥当,但在这之前我还是一个人住比较好,你们俩之前那么高调,我可不想被人说成是小三。明天我也去和陆遥说清楚,有些事情是该了结了。”   蹙着眉,唐逸想了想,只能先这样了,反正那么多时间都熬过来了,也不急着这一时。不过,心里还有一个结,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沉声问:“言言,告诉我,当初为什么……”   “嘘!”知道他要问什么,苏言掩上了他的唇,“不要再问好吗?”她答应过唐继尧的,一旦离开,就不会将那些原委说出。   气氛凝滞了片刻。   唐逸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着她。如果她不想说,那么他便不问。许久之后,他轻声向她确认:“那你还会再这样莫名其妙地离开我吗?”   “不会。”苏言斩钉截铁。   彼时,她真的是这样以为的。   第一百三十章 不料之痛   清晨的医院,人头早已攒动了起来,红色的十字沐浴在晨光里,显得庄重而肃穆。   这是一间VIP病房,环境舒适宽敞,且不会被外界的吵闹声打扰到。三天前,欧涵又一次在公司里晕倒,立刻被送了进来。这一次不比寻常,医生一番诊断后说是可能再也不会醒来,这才通知了家属。   此时,病房里只有三个人,欧涵躺在病床上,她的丈夫和女儿分别守候在床的两边。室内是死一般的沉寂,静得只有输液的细微声响。   夏欧的眼神呆呆的,她连夜赶到这里的时候手术已经完成好几个小时了,父亲站在一旁,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许多。她到现在都无法相信,病床上躺的那个毫无血色的女人是她那永远充满着战斗力的母亲,在她的观念里,母亲是坚强得从不会倒下的人,她的精力总是那么旺盛,她比任何男人都要出色能干。怎么都没有想到,再一次见面会是这种场合这样的情景,明明上次分开时她还好好的,明明才过了没多久。   而作为女儿,她竟然直到这会才知道自己的母亲患病已久。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可是……却丝毫阻挡不了死神的脚步,病情恶化得很严重,死亡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了。   那些话语回荡在脑海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滑落。夏欧趴在床沿,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她的妈妈还那么年轻,事业又那么成功,怎么会患上这样的绝症;她还要见证自己披上婚纱为人新娘的那天,她还要抱上外孙然后看着他长大,她还要等把公司交托以后和爸爸一起颐养天年,生命怎么可以就这样终结?   “妈,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要经常陪着你,让你看到我都嫌烦。”上了高中以来,她便常年在外,最初的几年是为了学习,毕业后全国各地到处跑,就是不想呆在家里。也不会打电话回家,每次都是母亲打过来,总是念叨着让她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有空常回家看看。尤其是这三年,她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回家也多数是和姐妹们聚在一起。   她真的将父母忽略了。想到这,夏欧的眼泪更加肆虐。   夏父看着自己的女儿愈加愧疚的神色,知道她累了,不止身体,还有精神,他怕她再这么想下去会崩溃,便心疼地劝说道:“小欧,你先去睡会吧,你妈醒了我叫你。”   “不,我就在这守着。”夏欧执拗地开口,却在说完这句话时发现床上的女子手指动了动,要醒了么?她立刻望向那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果然,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动,接着眼皮就抬了起来。她赶紧抹了抹脸将泪痕擦干,欣喜道:“妈,你醒啦。”   “你们……”欧涵张开双眼,疑惑地皱起眉。回想一下脑子里存留的情景,同时望了望四周,确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后,她无奈道:“你们都知道了。”   见她醒来,夏父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有,挺好的,就是有点饿。”欧涵说着摸了摸肚皮,她仍旧很虚弱,说话有气无力的。   “我去问问医生你能吃什么,顺便下去买早餐。”   病房的门开启又关闭,室内恢复了片刻的宁静。   望着那只是躺着没什么活力的人儿,夏欧已经止住的泪水忍不住又流了下来,何曾见过母亲如此的病态。   “小欧别哭,都是我不好,害你们担心了。”   “妈,你说的什么话!”夏欧吸了吸鼻子厉声而出,一想到她那个病,她就埋怨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你又不是医生,告诉你只会多一个为此烦恼的人。与其让你担心,我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快快乐乐的。”   “可是你知道这样我会有多内疚吗,最疼最疼我的妈妈,身患绝症,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那样自私地只想着自己。沈秘书说你晕了很多次,可是我都不能在你身边,你躺在手术台上承受痛苦,我可能正在美容逛街购物只顾潇洒,可能正和朋友们聚在一起疯闹玩耍。我难受……我甚至嫉妒沈秘书,那么多次,都是她陪着你。”   她的话语里满是懊悔,欧涵听着心里酸涩难当,一时陷入了沉默。是啊,只想着不让她跟着担忧,却没有考虑过她终有知道一切的那天,到那时突然没了妈妈,让她如何承受这不料之痛。其实有一阶段也曾经想就这么告诉她,可她那时和唐逸的关系正处于微妙阶段,她不想因为这事去影响他们。“对了,你和唐逸不是要订婚了么?日子就要到了,我大概是没有精力去准备了,只能你自己多用点心想得周到点了。”   听到那两字,夏欧的眼神不禁黯淡了一下,她扯了扯嘴角,“订婚的事情不急,你先把身体养好……”   她的眼神闪烁,一看就知道不对劲,“怎么了,是不是唐逸想反悔了?”欧涵打断她,接触过那么多的人,观察过那么多人的眼色,那些小心思怎么能逃出她的眼睛。   “没有的事。”至少他还没有说出来,本来她是急着嫁给他的,但是现在,她真的没有心思去想这个。如今没有什么会比自己的母亲更重要了,她转移开话题,“妈,趁着这段时间把公事全抛在一边,公司里有小叔在你可以完全放心。你呢就好好休息,想去哪我都陪着你,还有爸,我们一家三口天天黏在一起。”   “我果然时间不多了,对吗?”   “呸呸呸。”夏欧煞有介事地挤眉,随即一本正经地说到:“当然不是,医生说了,只要你配合……”   “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我会不清楚吗?没关系,真的,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欧涵淡淡说着,看到他们父女两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如果不是这样,若冰也不会通知他们过来啊。她不怕死,她怕的只是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找到幸福,“小欧,你真的那么喜欢唐逸吗?”   夏欧点头,坚定如初,“嗯,我爱他,这辈子非他不嫁。”   “好。”欧涵舒出口气,临死之前,一定让她如愿。   第一百三十一章 路遇阿婆   “叮铃铃铃~”刺耳的闹铃声响起,打破了一室的旖旎岑寂。   苏言闷头抓过手机关掉那扰人的音乐,随后微微睁开一只眼,发现天色已经大亮。该起床上班去了,可是好困啊,昨晚运动量过大,直到很晚才睡了过去,现在眼睛酸涩得一点也睁不开来。她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句,不行,得再赖会床,五分钟就好。   然而再猛然醒来一看时间,竟已经过去了六个五分钟,混沌的意识一下清醒,她立刻蹦了起来。   “不睡了?”身侧突然落空,唐逸皱着眉在她身后懒懒出声。   “再睡就迟到了。”   “怕什么,有我在呢。”   苏言回睨他一眼,一把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他赤裸的上半身顿时一览无遗。“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要有纪律嘛,快起来,你想让我自己打车去吗?”   两人匆匆洗漱完毕后离九点还有二十多分钟,时间挺急促,来不及吃早餐了,只好在路边随便买了点点心。   正值上班高峰期,路面上还是有些堵的,又很不顺地一连吃了好几个红灯。似乎就是这样的,开得顺畅时一路都是绿灯,哪怕还有最后几秒也总能顺利通过;而一旦遇上红灯,接下来基本都是红灯,最可气的是刚开到路口就跳黄灯。   又是等了三十多秒,前方的车子终于移动了起来,唐逸继续往前开。   苏言一边喝着豆浆一边望外面的人流,忽然看到一个情况,她伸出一只手指着不远处说:“咦,那儿有个老人摔倒了……快过去!”   说话间,唐逸也注意到了,那里,一个老人正跌坐在地上很痛苦的样子。知道她是同情心起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最后三个字听上去那么激动。车子变过去一个道,他仍是提醒说:“这里碰瓷的人挺多的,指不定她就是赖在地上专为讹人的呢。”这年头,老人不是随便可以去扶的啊。   听闻,苏言瞪了她一眼,“我认识她。”   老太太姓杭,具体叫什么她不清楚,六十刚出头,身体硬朗得很,是她以前的房东。那是个很好很可爱的老人,就像自己的奶奶一样关心自己。老太太应该很有钱,但生活上很节俭,她有自己的一个菜园,种了许多菜,按她的话说,市场上买来的东西太不让人放心了,还是自给自足的好,她还养了鸡和鸭,又能吃蛋又能吃肉。每次有收成的时候都会给她送些过来,所以住在她那里的时候,她连菜钱都省了不少,一年四季都能吃到绿色新鲜的蔬菜瓜果。   对于她,苏言一直充满着敬意与爱戴。所以此刻看到她有事,她一下车就立刻跑了过去。“阿婆,你怎么样?”   正坐在地上抓着自己的脚踝‘哎呦’直叫的杭阿婆听到这个声音,惊喜地抬起了头,“这不是苏言吗。”她眉开眼笑地抓住对方的手,一扫刚才的愁闷,向她倾诉道:“哎,今儿个真倒霉,我好好走着路呢,一辆小轿车疯狂地冲了过来,还好我闪得快,要不现在就得躺着了。就是不巧闪躲的时候扭了下脚,骨头到底是老了啊,一点都不经扭了,疼得要命。”   “我送你去医院。”看着那明显肿起来的脚踝,苏言冲着站在一旁的唐逸喊:“快过来帮忙啊。”   两人把杭阿婆扶进车里,车子调头往市医院而去。   “那不是得耽误你上班的时间了吗?”想到这个,杭阿婆一拍没受伤的那条大腿,对陪在旁边的苏言说:“不行不行,你们把我扔出租车里就行,我自己会去医院的。”   “乖乖坐着别动。”苏言按住她探上前不知道要干什么的身子,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知道吗,那是我顶头上司,他批准我今天旷工了。”   “那更是你男朋友吧。”阿婆揶揄着,她是老了,可眼神好着呢,看他们俩的互动,什么关系就是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哦,我想起来了——小伙子,你是不是叫唐逸?”   “你怎么知道?”   两个声音同时而起,苏言比唐逸更疑惑,但随即她就明白了。同时不由感叹,阿婆的记性可真好,自己只提过一次,她就记住了。   她清楚记得,那是前年的平安夜,拒绝了纪岚的聚会邀请,她一个人走在街上,围巾手套捂得严严实实,却还是冻得鼻子通红。看着一对对情侣依偎着互相取暖,她更觉得寒气逼人。回到屋里,什么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生气。   窝在沙发里发呆,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再抬眼时,窗外居然在飘雪,她赶忙跑到窗前,看雪花飞落,纷纷扬扬。情不自禁地,她在窗户上呵气,然后写下了唐逸的名字。她喜欢写那两个字,喜欢极了,因为只有在那时,她才不会觉得孤独。   “那就是你喜欢的人的名字吗?”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苏言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阿婆正笑容满面地站在那里,并扬着手里的袋子说:“听说今天流行吃苹果,我就下去买了些,看你门开着就进来了,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会,把我这当自己家一样就好,随时进来都没有问题——呃,这里本来就是你家哦。”   “来,吃苹果。”杭阿婆捡了几个大苹果出来放在桌上,招着手让她过来。   苏言走过去,微扬着唇角蹦出一句:“是的,他是我的爱人。”   好一会儿,杭阿婆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自己一开始的那个问题。早就看出她是个有故事的女子,而她只是说了这一句,没有再深入下去,她便也不去探询,只是淡淡说着:“能被你这样惦念,他真幸福。”   “不呢,事实上,遇见我是他的不幸。”   记忆里的她总是那么忧伤,与此刻眼前的明媚生动截然不同,这大概就是驾驶座上那男子的魅力吧。杭阿婆嘿嘿一笑不做解释,探着头对唐逸说:“小伙子,你可要好好对我们苏言啊,她是个好女孩。”   “那是必须的。”   苏言娇羞地低着头,突然想起一事,“对了阿婆,我正好要去找你呢。”她把想要租房的想法说出来,并且告诉她自己住的时间可能不会太长。   “没问题,那房我就只给你留着的,想住多久都没关系。”   “阿婆最好了。”苏言说着就张开双臂抱了上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都等你   医生给杭阿婆拍了片,只是软组织挫伤,本来没什么大问题,擦点药膏就好。但老人的骨头总是没有年轻人那么结实,医生建议多休养少走动。所幸阿婆平时注意锻炼身体,要不然这一扭的后果可就难料了。   出了医院,唐逸和苏言把她送回了家里。   那是一个有着三面围墙的院落,二层楼,坐落于这座城市的最西面,算是古城区。那一片的房子都是独门独户的,墙面有些斑驳,从外表看上去很有历史感,搭配着一条贯穿南北的河流,充满着韵味。   住在这里的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他们的生活节奏缓慢,四邻之间走动频繁相当友好。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会油然而生出一种亲切感,并且随处可见一张张慈爱的布满皱纹的面庞,尤其是夏天,总能看见坐在自家门前摇着蒲扇冲你打招呼的笑脸,可爱极了。   第一次踏足这片土地的时候,苏言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杭阿婆的房子很大,却是一个人独住,显得很是冷清。纵然如此,她的房子也并不租出去,当时租给苏言纯属偶然。   因为纪岚认识阿婆,那会她和苏言正好有事路过这里看到了阿婆,阿婆热情地留她们吃饭。席间,苏言与阿婆聊得很是投缘,阿婆当时甚至还说她要是有这么一个乖巧的孙女就好了。纪岚听后就顺嘴说到:“那就让她留下来陪您吧,正好她在找房子呢,以后您就不会寂寞啦。”她只是随口这么一提,没想到两个当事人都欣然答应了。   两人住在一起后相处得非常融洽,真的就像祖孙两一样有爱,这么些日子只为了一件事情争吵过,那就是房租问题,一个坚持不收,另一个则非要给。   车子在一个紧闭着的庭院前停下,苏言从后备箱拿出刚买的拐杖,然后打开车门把阿婆扶下车,一边挽着她的胳膊往大门走一边说:“一会我回去把东西都拿过来,以后我就呆在家里专心照顾你,直到你的腿痊愈为止。”每次看到阿婆一个人,她都觉得这个老人其实挺可怜的,虽然吃穿不愁,但没有亲人在身边,拥有不到最温暖的亲情。她有一个儿子,但不怎么过来,印象里只见过那个男子一面,穿得西装笔挺,开着名车而来。阿婆从不会提到她这个儿子,所以她知道的并不清楚。   阿婆从怀里掏出钥匙,身子站得直直的,铿锵有力地说:“你该干嘛干嘛去,我又没残,自己能行的。再说,你不是给我买了拐杖了嘛,有它陪着就好了。”   “不行,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杭阿婆说着挥开她的手自己拿过拐杖走了起来,“你看,这不稳稳的嘛。你知道我最怕麻烦人了,那样我会不自在,跟着心情就会不好,心情一不好腿脚怎么能好呢?”   看着她那么倔强的样子,苏言终是妥协:“好吧,那你自己当心点。”其实,她本来还想借此机会不去上班了呢,窝在家睡睡懒觉,带着阿婆去公园散散步,和邻居们唠唠家常,多舒坦呀。   公司里还有事情,唐逸把人送到后就先走了。   苏言今天不打算过去了,把阿婆安顿好,然后跑去收拾她以前住的那个屋子。一推开门她就惊了一下,她以为长期没人住,这屋子肯定积了灰,没想到这里的摆设还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样子,却是纤尘不染。阿婆此前并不知道自己要搬回来住,所以必是她有定期打扫了。   那么下一步,就该回陆遥那里收拾东西了。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时间还早,苏言打车到了金源街,等她收拾完一切的时候陆遥还没有回来,她便坐在沙发里等他。   很久很久,等得都快睡着的时候,终于听到门把扭动的声音,她一下坐直了身体,抬起眼,撞进那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眸里。那个男子关上门走了过来,他的精神似乎很不好,走路都怏怏的。而在看到自己准备在一旁的行李箱时,他整个人就像被雷击一样愣在了当场,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那里,连起初的不愉快都没有了,只剩下木讷。   见此,苏言的心生生痛了一下,她从沙发上站起,故作镇定地说着:“我们的约定到期了,我该走了。”他应是猜到了吧,因为他的反应不是出乎意料,倒像是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难以接受。   他转过头来却不说话,苏言深吸口气,将酝酿了许久的话语说出:“其实,我跟唐逸和好了。”   “果然是这样。”陆遥冷哼一声,他果然不该回来的对么,是不是只要他不回来她就不会走?不,她还是会走的,她会留一张纸条或者一则简讯或者一通电话,他阻止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沉沉地闭上眼,出口是淡淡的话语:“我昨天看到你们了。”   “什么时候?”   “在姚记。”   姚记……苏言嘀咕着,这名字听着挺耳熟的,哦对了,是她和唐逸进去吃饭的那家饭馆。原来他已经看见了,难怪会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真想冲过去把你从他身边拉开,我讨厌极了那样的画面。”说着这话时,陆遥的情绪还是愤愤的。当时,他是真的差一点就冲出去了,可是他有什么立场这么做。看着她在那个男人面前巧笑倩兮,那笑容不见得有多么明媚,却是发自心底的,他从没见她笑得如此满足过,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也许自己真的永远失去了。   “陆遥,”苏言轻声唤着他的名字,经历了那么多,他所做的她都记在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嘴唇蠕动着几欲开口,到最后只是浅浅一笑,一言以蔽之:“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他们的纠葛,该到此结束了。   苏言拎起行李箱,开门欲走的身形被他叫住,不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执着而坚定。他说:“任何时候,我都等你。”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能帮你   公司里的事情其实挺多,但苏言又处于了空闲状态。唐逸不让她忙活,总让她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杂志也好,睡觉也好,就是不能离开他的视线,有些迟疑的地方也会说出来听听她的意见。有她在眼皮底下,他总能安心工作,虽然有时候会情难自禁放下手头的事和她亲热一番,但之后的效率总会出奇的好。   因为浪费了那么多的岁月,两人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就是苏言不放心杭阿婆得尽早回去,而唐逸,随着日子的推移,他变得更加忙碌了起来。   那天下班以后,苏言收拾好东西准备先走,刚到楼下就接到了冯增辉的电话,说是公司有个聚会,叫她一起参加。她本来不想去,却听对方凛着声说:“我有事跟你说呢,必须过来,就这么定了啊。”   聚会的地点是个酒吧,苏言赶到那里的时候大伙儿都在等着了。一推开包厢门,她就被桌上的大蛋糕吸引去了注意,和同事们打过招呼后不禁问道:“今天是谁生日吗?”边说边在纪岚身边坐下。   “是我。”   “冯总?”没想到是他,苏言扬高了音调,也对啊,别人过生日的话就轮不到他打电话过来了。只是帮老总过生日,她这还是第一次参加呢——当然,跟唐逸在一起的不算。“生日快乐啊……你都不透露下,也好给你带份生日礼物嘛。”   “人来了就好,那些乱七八糟的咱不提倡。”冯增辉笑容满面,事实上他的生日还有好几个星期才到,不过召集聚会总得有个名义啊。   然而,这个生日会办得一点都不热闹,和老总在一起,大家总是不能彻底放开,喝酒唱歌都没有尽兴,也便早早散了场。   “苏言,”冯增辉结完账后叫住那个向门口走去的身形,追上去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打车啊。”   “那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把事情跟你说了。”   苏言睁大双眼,错愕道:“真有事啊?”   “你以为呢?”   她以为那只是唬她的,为了让她过来,他就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坐在老总的车上,苏言感觉挺不自在的,不知道会跟她讲些什么,他又迟迟不开口,搞得她的心都不能安定。反正她是不会开口先问的,他不说更好呢,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终于,车子行驶了大概一刻钟后,冯增辉假意轻咳了一记,接着便语态悠然地说:“最近你和唐总挺好的吧,我那天看到你们一起在姚记吃饭了。”   怎么又是姚记,他们就去过一次,那一顿饭到底被多少人看了去呀?苏言腹诽着,却不知道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就听他继续说到:“我知道,你们俩是和好了,别不承认,你的事情我还是很关心的,你们的过去我也了解了些。一开始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唐总会那么爽快地答应和我们合作,没有想到,外界传的那么冷峻无情的一个男人,其实是个痴情郎啊。”   听他说了这么多,看来这事情是和唐逸有关了。苏言不说话,没有反驳的必要,那就默认好了。   这个时候的天色已黑,路面上车辆飞驰,有的和他们一样刚刚散场,有的正奔赴去即将开始的夜生活,川流不息。   冯增辉放慢了车速,将话语往主题上靠拢,“苏言啊,凭良心讲,你来了公司以后我对你不错吧?”   “嗯,是的。”来了来了,重点就要来了。   “那如果我有事让你帮忙,你也一定不会推脱对不对?”   看这迷魂药下的,不得不承认,在说话方式上,这个冯姓男子确实很有一套,铺垫了那么多,甩这么个问题出来让她怎么回答。苏言扯了扯嘴角,没有去接那个话茬,“冯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我就说了啊。”冯增辉呵呵一笑,随后严肃了表情,郑重其事道:“金源街那个项目这几天就要开标了,我想知道帝唐的标底。”这就是今天叫她出来的目的,之所以不在电话里说明,是因为他觉得当着自己的面她会不好意思拒绝,这事谈成的可能性会更大,至于为什么不单独约见,他不想在这个非常时期给帝唐留下任何话柄,有全公司的人打掩护,总能少了一些麻烦。   听闻,苏言黯淡下了目光,表情是同样的严肃,“那个预算不是我做的,我并不知道。”   “这不是问题。”冯增辉摆了摆手,把话挑开:“我想,只要你想知道,凭着你和唐总的关系,这一定不是什么难事吧。”   “就算这样又如何呢?玛尔斯的对手应该不止帝唐一个吧。”对于这个工程她是一点都不清楚,但毫无疑问帝唐只是竞争者之一,想稳稳当当地拿下这个工程,难不成他要一个个派卧底过去?   “这次的招标有些不同,它已经通过了一次初选,现在只剩下帝唐、玛尔斯和另外一个公司,那家我已经与他们老总交涉过了,总之没有问题,所以我想尽快拿到帝唐的标底,如果我们的预算额高于那个价格的话,还能争取到时间修改。”   “既然这样,那不是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嘛,这个概率挺大了。”   “可我要的是百分百。帝唐损失这么一个小项目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就不同了,你也知道玛尔斯的工程接洽的并不是很顺畅,目前忙完手头的那个就又接不上了,公司的人员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一停下来我压力会很大的啊。”顿了顿,看她仍旧皱着眉没什么反应,冯增辉继续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我这么想要这个项目还有一个原因,在做装修以前我是搞土建的,那个商场正是十几年前的我带人建起来的,我对它有感情。”   话落,车厢内陷入了沉默,大概一分钟后——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你们公司之间的事情。对不起,我不能帮你。”不想破了原则去答应他,于公于私,她都不想掺和进去。苏言沉着脸表明自己的立场,然后望着前面说:“那边路口你就放我下来吧,过去那段路不好开,我自己走进去就好。”   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下,在她解安全带的同时,冯增辉还是不死心地丢下一句话:“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苏言自顾自说着,随后推开门下了车。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少喝点酒   这些天,苏言的耳边总会响起电话铃声,不是她的,而是唐逸的,每次通话都不会超过三分钟。   虽然听见过很多个姓氏的‘总’,但其中有一个出现的频率最高,而且多半是唐逸打过去的,苏言不禁疑惑:“这个崔总是谁呀?”之所以会问出口,是因为从他刚挂掉的那个电话来判断,似乎牵扯到自己了。   唐逸把电话机放回原来的位置,笑嘻嘻地说:“晚上我约了他吃饭,你和我一起去,正好介绍你们认识。”   “你们大男人谈生意,我去干吗呀。”   “不谈公事,就是纯粹聚聚,他夫人也会在,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吗?”   “没有其他人了吗?”   “没了。”唐逸翻看着手头的文件,忽然皱起了眉头,接着抬眼对坐在那边修指甲的人儿说:“言言,你帮我去汪洋那里拿一份景园二期的资料,她知道是哪些的。”本来可以打内线电话让对方送过来,但某人说了,她这么老坐着太折磨屁股了,以后跑腿的事情就让她去做。   “好。”苏言一听立刻跳下沙发跑了出去。   汪洋的办公室就在隔壁,不过中间隔了一个安全通道。敲了敲门,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后,苏言扭开门把走了进去。汪洋正对着电脑分析一张表格,连自己进来都只望过来了一眼,本想同她聊聊天的,看她这么认真的样子就不去打扰了,直接对她说明了来意。   “稍等。”汪洋起身找出那期工程的相关资料,翻来翻去还少一样东西,“我找小乔去拿份图纸,在这等我。”   “要不要我去?”   闻言,汪洋很认真地思考了三秒钟,摇摇头,“算了,万一拿错我还得跑一趟。”   对着她说走就走的身形,苏言吐了吐舌头,怎么可能会拿错嘛,除非她交待错误。   门扉已经合上,苏言将目光收了回来,因为本来就站在办公桌前面,刚才没注意到,现在视线不经意扫过桌面,好巧不巧,‘金源街’三个字就这么入了眼帘。她不禁将视线停留了过去,将标题浏览完整,果然就是冯增辉想要拿下的那个工程,而她面前那份,赫然正是做好的标书,还没有封口,她想看的话完全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可她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在这件事情上,她谁都不想帮,就让他们公平竞争好了。她径自走到沙发里坐下,还是离那份文件远远的吧。   汪洋很快拿了一份图纸进来,苏言没做停留,直接返回了唐逸的办公室,接着就又无所事事地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业——修指甲。   约定的饭局是六点半开始,唐逸一直忙到将近六点才带着苏言离开了办公室。车子一路行驶,直到‘百盛天地’的地下车库,两人停好车刚下来就被后方一个声音叫住了。   “唐总?”   唐逸应声回头,随即就拉着苏言迎了过去,“崔总,好巧啊,这么些日子没见了,你居然还能认出我来。”   “彼此彼此啊。”崔佑元眉眼带笑,指着旁边的女子介绍到:“这是我妻子——这位就是你跟我提起的苏……”一时想不起来那名字,他很快接着道:“苏小姐吧?”   四个人互相寒暄了一番,之后便一起往大厅而去。包厢早就订好了,这顿饭由唐逸做东,他点了几个特色菜后就关照服务员让他们自己搭配着上菜。   看着已经摆上桌面的红酒,苏言皱了皱眉头,倾过身去对旁坐的人小声说:“你不能喝酒。”   “一点点没关系的。”唐逸说着便为大家倒上了酒,最后也为自己倒满。   冷菜上来以后,动筷子之前,四人一起举杯意思了一下。   看得出这对崔氏夫妇的酒量挺大,苏言一直担心着唐逸会被灌酒,幸好大家喝得都挺慢,一杯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依目前两个男人聊得那么火热的情况来看,没有个两三瓶是不会罢休的啊。很想帮唐逸挡下,可这么做无疑会扫大家的兴,她正愁闷着,机会就上门来了。   席间唐逸接了个电话,表情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刚挂就对着大伙说:“不好意思,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刚说完走人,崔夫人也跟着起了身,她是去洗手间的。   瞅准时机,苏言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本正经对着斜对面的男子说到:“崔总,唐逸他胃不好,喝多了我怕他难受,能不能……”该怎么表达才不会显得唐突呢,她正思索着合适的语句,就听对方接过了她的话,“哦~我明白,放心,喝完这杯我就不让他喝了。”   “谢谢……对了,还有一事。”正好他夫人不在,也一并问了吧。苏言敛起笑意带上些迟疑的神色,试探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刚才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就觉得有点面熟,不知道之前是否有过交集。   “若是别的女人跟我这么说,我定会以为她是想搭讪于我。”崔佑元说笑着,随后很肯定地回答她的问题,“绝对没有。”他对美女的记忆力向来很好,若是见过的话他一定有印象。   “哦。”苏言应了一声,那应该是自己记错了,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肉,她不再说话了。   两人都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幸亏这时唐逸回来了。   苏言静静地听着两个男人的对话,他们确实没有谈到任何生意上的事情,只是聊着一些各自的近况。从言语中可以看出唐逸对这个崔佑元很是客气,让她隐约觉得他有拉拢对方的意向。   杯中的红酒喝尽以后,崔佑元以待会要开车为由拒绝了继续添来的酒。没有酒作兴,这顿饭依然吃得很是开心。因为崔氏夫妇还有事在身,饭局便早早地散了场。   从饭店里出来,苏言拉住径直往停车场走的唐逸,兴致极好地提议:“我们散散步吧,好久没有在月色下一起走过了。”   “散步是不错,那车子怎么办?放在这边?”   “散过去再散回来呗。”她理所当然。   于是,两人牵着手调了个方向,沿着满是萧瑟的不见一片叶子的梧桐街道而行。夜风习习,虽已不再刺骨,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凉凉的。唐逸换了个手与苏言相握,另一手搂紧了她的肩。   “崔总他们今天刚到C市吧,你不觉得这顿饭很仓促吗?”苏言感慨着,这个信息是从他们的谈话间了解到的,原来那对夫妇并不是本地人。   “是这样,可他们明天就要走了,两个都是大忙人啊。”   “好吧。”苏言沉了沉眼,随即正色道:“你必须答应我,以后少喝酒。”   “好。”   “第一杯意思意思就好了,下面都不准喝。”   “好。”   “这么听话。”苏言眉开眼笑,“今天晚上我陪你吧。”   听闻,唐逸一成不变的笑容立刻鲜明了起来,“真的?!”   “阿婆腿脚恢复得差不多了,她都快嫌我烦了。而且,一个人睡确实挺冷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山雨欲来   那天跟着唐逸回了他的公寓后,苏言帮他接了一个电话。   当时已经挺晚了,大约二十三点,是他们刚回到家没多久。电话响起的时候,苏言正趴在床上,而唐逸还在洗澡。   “逸,你的电话,一个陌生号码。”   浴室的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钻了进来,冲他扬着手里正响个不停的手机。唐逸关掉花洒,将自己的正面对着她,挑眉道:“你帮我接一下吧,就说我一会回给他。”没有来电显示的话应该是某个客户打来的,现在他满手都是泡沫,不方便接电话。   “好。”苏言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随后为他关好门,一边接起了电话:“喂……喂……说话呀……”奇怪,怎么不说话,“嘿,有人吗?”   就在她不耐烦地就要挂断时,听筒里终于传出了声音,“不好意思,我打错了。”接着是‘啪’一声——那边先挂了。   真是的,打错就早点说嘛,害她浪费那么多口水。苏言不满地抱怨到,很快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而生活还在继续着。   周五是金源街那个项目开标的日子,帝唐本来安排了去开标的人忘带了身份证,其他人又都在忙,悠闲的苏言就顶包上去了。   在公布结果以前,苏言觉得这个工程不管是帝唐还是玛尔斯拿下她都无所谓,但当结果出来了以后,她发现自己还是偏向帝唐的。所以,在招标单位宣布中标的公司是玛尔斯时,她的心里不禁一阵失落。   对方过来开标的人是纪岚,她笑着过去与她道贺,才同她聊了没几句,唐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怎么样,结果出来了吧?”   “嗯,玛尔斯中了,我们的报价只高出大约五千块。”苏言汇报着,可以说这个差距非常小,冯总真的是挺幸运的。   回到公司以后,苏言发现唐逸很是沮丧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了?没拿下这个工程所以不高兴吗?”   “不否认,是的。”   “我还以为你不会在乎呢,毕竟这个项目挺小的。”   “嗯……可能会有些麻烦。”唐逸想了想,继续说到:“以往在这边接的工程几乎都是政府的,这一个属于私人。你知道,私人的活虽然前期投入比较大,但收益也是很快的,而且不确定因素相对较少。比起政府工程,我更愿意接一些私人的,哪怕规模不大。”   “哦,原来是这样。”苏言恍然大悟,所以一开始汪洋猜测的与自己住在金源街有关的那个言论,纯属扯淡嘛。“那跟麻烦有什么关系?你缺钱了吗?”   唐逸锐眼微眯,不答反问着:“言言,如果我不再是帝唐的董事,如果我变得身无分文,你还会爱我吗?”   “你说呢?”苏言瞪他一眼,居然问出这种问题,“虽然这么说有些矫情,但我还是会说,不管你是千万富翁还是穷光蛋,我都爱你。”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一会我把手头的事处理了,明天带你去玩。”最近神经一直紧绷着,是该出去放松放松了。   “去哪?”苏言两眼放光,游玩什么的最有爱了。   “你想去哪?”   接着,两人就出游的目的地认真商量了一番,计划得好好的,却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   第二天苏言特地起了个大早,换了一套休闲服,心情极好地出门。她和唐逸约定在这边的路口见面,就等他过来接自己了。   才走了没几步路,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唐逸打过来的。应该是堵车了会迟到些,特意打来说明一声。这么想着,她一边接起了电话,里面却传出一个很是急躁的声音:“言言,对不起。”   “怎么了?”苏言的心猛地一提。   “我得回S市一趟,马上就得动身。”唐逸表情严肃,汽车已经向着她那边而去,却是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他必须亲自回去一趟,且刻不容缓。   “哦,好。”即使他看不见,苏言还是露出了一个理解的笑容。这些天来他的忧愁她不是看不出,她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既然他不想让她跟着担忧,她就不去过问增添他的烦恼,她相信他能够处理好。   “等我回来。”挂了电话,唐逸便调转方向返回家中收拾东西去。   G市,亚欧集团的副总经理办公室中,夏欧急匆匆地冲了进去,对埋首在一堆数据中的男子质问道:“小叔,你们对帝唐做了什么吗?”虽然她一直陪在母亲身边,对公司的事情知之甚少,但有些信息她还是听说了。   “你们?”夏宇恒不怎么高兴地抬起头,“小欧,你这胳膊肘拐的也太厉害了吧。”   “能不能停止对帝唐的攻击?”   “不能!是他先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了。”   夏欧不解地挑起眉:“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吗?   垂下视线,夏宇恒只是叹了口气,脑海中回想起了那天家族聚会时的场景。   地点是在他大哥的家里,嫂嫂欧涵的身体调养的比较好,有了些起色,亲戚们就约好了一起去看望她。那会大家都挺开心的,晚上喝了很多酒。   他就坐在侄女夏欧的旁边,眼看着她灌了自己许多酒,劝她也不听。挺久之后,大概意识到自己喝高了,她就先行退席去客厅的沙发里坐着。他是最疼这个侄女的,余光里见她闷闷不乐着,手机拿起又放下,想打电话又不敢拨的样子,他就起身走了过去。   那人儿目光朦胧,醉态毕现,走近一听,她的嘴里喃喃的都是唐逸的名字。他这才明白,原来她是想某人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迟迟不拨号,刚想拿过来帮她拨出去,她就闭上眼睛睡倒了。   迟疑了一会,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或许可以找唐逸问问。手机已经抓在手里,本想就着号码打过去,想想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接着按下一串数字。   然而,怎么都没有想到,深更半夜的,接电话的居然是一个女人。他没有说话,拿下耳朵又对照了一遍,没有拨错。听着里面的迟疑声,他只是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然后,他明白了一切,原以为小欧这段时间的愁眉不展是因为嫂子的病情,原来,还与那个男人有关。难怪最近问起她关于唐逸的事情她都刻意避开,难怪嫂子之前会找到自己和他说出那些针对帝唐的话。   收回思绪,夏宇恒脸色阴沉,目光坚定:“小欧你记得,小叔永远都不会伤害你,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第一百三十六章 文艺演出   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午后的太阳把人晒得懒懒的。   吃过饭后,苏言百无聊赖地坐在办公室里,阳光正好照在她的办公桌,在这样的光晕里睡个午觉很是惬意。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却是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思绪纷飞着。想某人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而他回S市已经五天,除了到那儿的第一晚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以外就再没打过,怪让人担心的。   晚上回去都有杭阿婆做好了饭菜等她,两人一直吃在一起,阿婆的厨艺真是好得没话说。   这天晚饭后,苏言陪着阿婆在屋里看连续剧,阿婆特别喜欢看那种台湾偶像剧,按照她的话说——她就喜欢看他们闹腾的样子,虽然看不懂他们在闹什么。   “陪老太婆看这种东西觉得没劲了吧,等着,我去拿零食给你吃。”   看着对方麻利地站起身去开橱柜,苏言哭笑不得。她是不喜欢看偶像剧,加上最近睡得不怎么踏实,就哈欠连连的,不成想被阿婆看了去。可那最后一句说的,尤其是那语气,当她小女孩呢——虽然她确实爱吃零食。   很快,阿婆就捧来一大堆东西放在了茶几上,嘴里嘀咕着:“一直放在里边我都差点忘了,快吃,一会拿回去点。”   苏言探出身去,一眼扫过那些包装袋,然后随手翻了翻,惊奇道:“咦,这些不都是E市的特产吗?”虽然没有去过E市,不过,她对食物可是很有研究的。   “对呀,我儿子回来过,是他带给我的。”   “你儿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怎么不知道?!   阿婆蹙起眉,一道道皱纹立刻爬满了她的额头,“我想想……哦,就是你去小唐家住的那个晚上。”那小子说是特意来看她,但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要不是这些特产真真切切地摆在面前,她都要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了,小没良心的,来了也不住几天再走。好在习惯了他这样的淡漠,就当他没来过,所以她也就没提起。   突然,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苏言猛地抬起头,颇为激动地问:“你儿子是不是叫崔佑元?”   “是啊,我记得我没有跟你说过啊,你怎么会知道?”   “那天我不是打电话告诉你我和唐逸有个饭局吗,我们就是和他们夫妇一起吃的饭呢,早知道就叫你一起来了。”她就说那人眼熟嘛,他们的确是见过一面的,准确来说是她见过他一面。   那会她刚搬到这里来不久,大概年关刚过吧,她刚从外面回来往屋里钻,就听见有汽车驶来的声音,开门的动作顿缓,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就见一个男子正开了车门下来,他应该是没注意到自己。一开始不知道,她是后来才听阿婆说那是她儿子的。   听完她说的,阿婆不禁感叹:“嘿,那么巧啊。”   确实是挺巧的,苏言敛下眉,若有所思。   翌日出门,听闻全市的百姓似乎都在议论一个话题,街上的路人、出租车的师傅,乃至整个公司的员工,嘴里念叨着的都是差不多的词句。   从他们的言语中,苏言了解到今天是灵湖旅游渡假区成立三十周年的纪念日。灵湖于C市来说,就是它对外的一张名片,人们说到C市,首先想到的便是灵湖。为了庆祝这一重大的日子,政府早就安排好了文艺演出,就等今晚开幕,据说还请了一个大明星压轴,于是大家都纷纷猜测着会是谁。   “晚上去看演出吗?”   一早过来,这句话就成了同事们相互之间的问候语。苏言本是对这种热闹极为热衷的,可想要与之一起去的人不在,她也就没什么兴趣了。所以当汪洋、纪岚相继问她这个问题时,她表示了否定。   大概三点钟的时候,苏言正在电脑里翻找着一些资料,就听见‘叩叩’两声,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着的,她抬眼一看,竟是江梦瑶,“请进……你怎么会过来?”   “找你有事啊。”江梦瑶不客气地在她对面的椅子里坐下,开门见山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晚上的文艺演出你应该知道吧,我这里有两张门票,你能不能把陆遥带去?”   看着她把票从包里掏出递了过来,苏言不解:“然后呢?”她要请他们看演出?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不瞒你说,今晚有我的表演。”江梦瑶眨了眨眼睛,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解释:“这次晚会的主办方跟我爸爸很熟,他们知道我在这就找到了我,请我去参演一个节目。我之所以会答应,是想着到时候能让陆遥看见,所以我希望他能到场。”   “你直接把票给他就好了啊。”   “我当然试过。”江梦瑶撇嘴,前几天她一拿到门票就去找了陆遥,好不容易让他停下来听自己说几句话,然后告诉他想请他去看演出,当然她并没有透露自己要表演一事,她想届时让他惊艳一番,可是他半点犹豫都没有就拒绝了。她不放弃,这些天来一直在想能打动他的措辞,然而费了许多口舌仍是无用功。“我努力过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求助于你。只要你说你想去,他一定愿意陪你的。”   “可是……”   “你是觉得你去约他不合适吗?”江梦瑶猜测着,说实话,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出此下策,她多么不希望再看到他们站在一起的情景,可她只能这么做。“他不是你弟弟吗,姐姐约弟弟出去看场演出也无可厚非呀,拜托。”   她双手交握于胸前,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苏言承受不住这样无辜的眼神,终是妥协:“好吧,我答应你。”   “谢谢……那不打扰你,我先走了哦。”江梦瑶欢快地站起身,同时指着桌上的门票说:“时间和地点都在上面,千万别迟到了呀。”   “他还不一定有空呢。”想到这个可能,苏言立刻冲着即将要消失在门外的背影说到。然后,那背影转过了身来,对她笑着说:“我想,他会有空的。”   那笑容虽然灿烂,却又夹杂了若有似无的苦涩。   第一百三十七章 浮花恋影   正如江梦瑶所说,当陆遥接到苏言的电话,听她说想让自己陪着一起去看什么演出时,他毅然推掉了今晚的饭局,二话不说应承了下来。在他那里,没有什么是比她的相约更重要的了。   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那令着自己神魂颠倒的容颜了,他放任她的离开,没有任何动作,不是真的放弃了,他在等,等着时机的降临。   时间一到,陆遥就开车往约好的地点而去,她答应了和他一起吃饭,他先过去订好位子。   苏言赶到餐厅时,见他正端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着茶点,神态自若,举止优雅。   立刻有侍应拿着食谱过来点餐,两人点了各自爱吃的,等侍应走后,陆遥调侃地问:“怎么会想到找我出来,姓唐的呢?”其实他早有耳闻,那家伙是回S市收拾烂摊子去了,看来时机就快成熟了。   不理会他的问话,苏言将话题扯开:“话说,你和江梦瑶认识很久了吧?”   “算不上认识,只是见过几面,跟她不熟。”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明知道人家喜欢你的。”苏言替江梦瑶不平,这话要让她听见了该有多伤心啊。   陆遥挑着眉冷哼了一声,脸上是淡淡的自嘲,“那你又是什么意思呢,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听闻,苏言不说话了,自顾低头对付盘子里的食物。唉,在他面前总是这样败下阵来,看来想要撮合他们在一起有点难度啊。   吃完饭后,时间已是差不多,两人直往目的地而去。   晚会就定在灵湖畔举行,那是一个很大的自然湖泊,三面环山,附近是很多休闲娱乐的会所。主办方早早就布置好了会场,此刻正派了负责人站在入口处迎接着陆续而来的宾客们。   离那儿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时,车子就已经停得水泄不通了,协警拿着大喇叭在那吼:“大家注意,车子不要再开进去了,里面都停满了。”一边指挥着散乱的人群。   路的两旁也已经停满了车,陆遥只得往回倒,好不容易找到个车位,他赶紧过去停了下来。   两人下车,沿途都是通往会场的指示牌,走了大概一刻钟,才远远望见了璀璨的灯火,‘热烈庆祝灵湖旅游渡假区成立三十周年’的字样立于最显眼的位置,在背景灯的烘托下变幻出各色各样的效果,耀眼夺目。   入口处布置着用一朵朵郁金香扎起的花环,艳丽的红毯一路延伸向里,观众们就是在此处凭票入场。   “嘿,你不是说不来吗?”   苏言正走着,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听声音就知道是汪洋。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见她身边还站着小郭——那是帝唐的同事。   “这位是?”汪洋见着陆遥不禁发问,要知道,他陪的可是她们家老总的女朋友啊,她自然得弄清楚此人是谁。   “你好,我叫陆遥,是苏言的……”陆遥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随即轻吐出两字:“弟弟。”   “哦,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就是某个早晨堵在公司门口嚷嚷着要他们交出苏言的人嘛,原来他们是姐弟关系。不过,以她明察秋毫的眼力来看,绝没有这么简单。   “好了,”小郭在一旁发话:“别磨叽了,都堵人家道了,快进去吧。”   于是,闲聊到此结束。   人们纷纷涌入会场,然后对号入座。会场很大,分成了两个区域,一个是贵宾区,占据了大概五分之一的地方,剩下的就是普通区了。   江梦瑶给的票恰是在贵宾区里,苏言率先找到了自己的位子,是在舞台下方第四排,地理位置极好,视野非常清晰,能够将一会的演出一览无遗。她发现前面三排还没有任何人就位,而那三排不仅安排了椅子,还有桌子,并且每个席位上都摆着一张姓名牌以及一瓶矿泉水。明白了,那些是各种‘长’和各种‘书记’们的位置。   坐定后,苏言扭头往后一看,那场面蔚为壮观,人头攒动着,好不热闹。   离开幕还差十分钟的时候,会场外驶入了几辆大巴,是那些大人物们到来了。接着,一个个大腹便便的男子便西装革履、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不一会儿,头三排位置上都有了自己的主人。   晚会是七点正式开始的,司仪请的是本市最有名的两位节目主持人,男女搭档,一唱一和地揭开了晚会的序幕。   必不可少的,首先的环节是请市长、市委书记、度假区区长等有关人员发表讲话,开始的几个上台时人们还保持着热情,就算不想听也做着样子坚持着,每人说完结束语下台前也给予礼貌的掌声,到后来便直接无视了,上面说上面的下面说下面的,掌声零零碎碎,大抵都是从前面三排发出来的。   最受不了这种没完没了的演说,苏言听得都快睡着了。终于,在上台了不知道第多少个官方人员、前面同样的高谈阔论高瞻远瞩了一番后,只听他话锋一转:“我的讲话到此结束,现在我宣布,灵湖旅游渡假区三十周年庆典暨文艺演出正式开始。”   顿时,全场爆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开场舞过后,各类节目便轮番上演了出来,唱歌的,表演杂耍的,诗歌朗诵的,等等,层出不穷。当然,歌舞类占据了主导地位。   江梦瑶等在后台,刚才进场的时候她特意搜寻到了苏言和陆遥,本想过去打个招呼,但画好了妆不宜露面,只能干坐着等待上场。   此时时间是八点半,送走了刚表演完魔术的一对双胞胎,主持人继续报幕,在一大堆词藻优美的过渡语后,终是点出主旨:“下面请欣赏江梦瑶小姐带来的古典舞——《浮花恋影》。”   一霎那,舞台上的灯光全数熄灭,大概五秒过后,顶上投下一束聚光灯,白亮的光影里,一个古装美人正躺倒着立腰而起,双手如拈花跃动。   那女子,一袭鹅黄的华衣裹身,外披白色薄纱,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双颊嫣红,青丝绾起,只垂下一缕于胸前,发髻上斜插一支碧玉珠花簪,摇曳生姿。翩翩起舞间,她的身形似风轻移,百褶裙幅便如雪月光华般流泻于地,妙不可言。   第一百三十八章 唐父来电   江梦瑶从小就有很深的舞蹈功底,平衡性和柔韧性极佳,跟着专业的舞蹈老师学了各种舞,现代、民族、古典等等,其中尤爱古典舞。   音乐起先是舒缓的,她便如一只悠闲的蝴蝶游荡于花丛般,时而弯腰,时而起跃,翻飞的长袖舞动在头顶那轮似近似远的清月间,身子骨柔柔软软,一如初春的柳枝。   音律渐急,舞台上的灯光循序亮起,一个个同样古装扮相的伴舞者也在浑然未觉间登了场。众舞翩跹,更凸显出中间那女子的轻盈柔美。那缱惓的画面如梦似幻,令观众们看得如痴如醉。   苏言同样被这优美的舞姿折服了,平常看多了古装剧,就拿最近在看的关于汉宫赵氏姐妹的那部剧来说,她觉得江梦瑶跳得比那个赵飞燕的扮演者好看多了。   观众席中赞叹声迭起,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最为出众的领舞者身上,尤其是那些男人,眼睛几乎都没眨过。不得不说,江梦瑶的古装扮相的确可谓是倾国倾城,本就俊俏的面容在这一番细心描绘下如出水的芙蓉般清新艳丽,一点都不逊色于任何影视明星,眼波流转间更是摄人心魂。   “太美了。”苏言由衷地感叹着,同时偏转过头去看旁边陆遥的反应,却见他的脸上平静无波,甚至——他的眼睛并没有停留在舞台,只是偶尔往上瞟几眼。许是感觉到自己在看他,他的目光竟然移了过来,一不小心与他视线对接,她只得皱着眉强调:“上面的人是江梦瑶。”   “那又如何?”   自动忽略他的淡漠,苏言满心热忱:“你一定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她吧,我也没见过,原来她跳舞这么棒。你看她那么漂亮,家世又好,知书达理,温柔大方,将来娶到她的人该有多么幸福呀。”   停了停见他没什么反应,她继续说到:“我听说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酒吧,同样远离故土,那么巧合的时间地点,于茫茫人海中相识,一定是极其有缘的。虽然你的态度一直很不好,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一个女孩子默默喜欢了你那么多年是多么不容易啊。你不要这么死心眼嘛,多和她接触接触你就会发现她的好啦,你要给人家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也许到那时你会万分庆幸自己没有错过了那个女孩呢。”   “说够了吗?”确定她终于不再有下文,陆遥便笑着问到,语气却是极度冰冷。   他从来没有这样跟自己说过话,哪怕是小时候刚到陆家那会,他虽不愿搭理自己,那也只是不屑与傲慢的神情,不是这样的冷若冰霜,眼睛里满含危险的讯息,像是在极力控制着什么。一时没反应过来,苏言愣愣地问:“怎么了?”   “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什么想看演出,你们早就商量好了,你就只等着这个时候做那个女人的说客吧。”一开始他没意识到这一点,可他不是傻子,那个姓江的女人一抬眼就将目光准确无误地对准了这边,别说什么巧合,她压根就知道他们的位置。对她的表演他完全不感兴趣,几次不经意地望过去都能遇见她的目光,他觉得厌烦至极。   “苏言,就算你不要我,你也没资格把我推给别的女人。”陆遥说着站起了身,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她知道听她说着其他女人的好企图让自己爱上时,他的心会有多痛么?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苏言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你要走了吗?”她怎么会不知道由自己说出这番话是多么不妥,可她不愿他继续一个人下去,她真的希望他能真诚面对江梦瑶,哪怕只有一次。   听闻,陆遥回头望了她一眼,终是无奈道:“出去抽根烟。”他怎么可能会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先行离开呢?   然而,就在他起身还没走出几步时,舞台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事故。   江梦瑶虽然全身心地专注于自己的舞蹈,但眼神总会寻机望向第四排上坐着的那个男子。由于逆光,她看不清楚他的具体表情,只能看出个轮廓。这样她也满足了,这一支舞有他在看着,全场观众上千人,而她,只为了他一人而跳。   突见苏言和他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他就站起,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分神,就与右手边伴舞的人撞了个正着,正欲旋转的舞步就这样摔了下去。观众席里顿时哗然一片,她立刻爬起,抱歉地对着底下众人深鞠了一躬,然后继续未完成的舞蹈,直到音乐结束。   一下台,江梦瑶就赶紧卸了妆,换好自己的衣服混到贵宾区里。苏言旁边的位置仍是空着的,她坐过去,问:“是不是他并没有在认真看我跳舞?”其实她能感觉到的,陆遥靠在座椅里,目光更多的时候是望着他边上的苏言。原以为自己辛苦排练了这么久的舞蹈能够惊艳到他,可原来,他根本是不屑一顾的。   苏言怒了努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包里的手机在震动。拿出一看,她顿时脸色大变。   屏幕上显示的虽然是一串数字,但是她对这串数字极为熟悉,或者说敏感。三年前,就是它的主人逼迫自己离开唐逸,那时,她是存着他的电话的,只是后来被迫换了手机,与唐逸有关的人她就都没有存,也无从存起。   舞台上正好静默了下来,手机铃声便清晰可闻,它不知疲倦地吟唱着,此刻听来,就如催命的魔咒一般扰人心弦。   “我去接下电话。”苏言跟江梦瑶交代了一声,随后便越过她来到了空旷的场地边缘,幸好现在正在表演的节目是沙画,所以背景音几乎没有,只是观众发出的噪音,完全不会有影响。深呼吸了口气,她才按下接听键:“喂。”   “是我。”那边只简短回了两字,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浑厚威严,隔着听筒,隔着远远万里,一别经年后再度传来。   “伯父你好。”   “苏言,好久不见……我不想跟你兜圈子,就算我求你好吗?离开唐逸。”   果然,和她想的一模一样呢,还说的那么直接。苏言冷笑了一记,出口的话语是淡淡的嘲讽:“理由呢,帝唐又陷入危机了吗?”在接这个电话之前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早已不再是三年前那个软弱无力的苏言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深夜回归   唐继尧显然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回答,不由噎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静:“你和唐逸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其实很早就想打电话给你,只是我也想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许我当初是错了,可现在这样的局面,我只能将错就错,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不瞒你说,这一次不仅是帝唐,更在于亚欧,只要唐逸和夏欧结婚,亚欧便是唐家的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得到消息,欧涵命不久矣,届时没有合适的接班人选,亚欧多半是落在那个夏宇恒手里,他对夏欧确实疼爱,而对亚欧的野心也确实不小。这也是为什么欧涵迟迟不肯交出董事长之位的原因,她想把这块肥肉留给女儿,既然女儿心不在此,那么女婿也是可以的,毕竟相对于小叔子,她更偏向于前者。   “我希望尽快安排唐逸和夏欧的婚礼,所以,请你离开唐逸,好吗?”   他又重申了一遍,苏言低着头并不说话,她当然知道亚欧集团对于一个事业心很强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她更清楚唐逸的选择,所以沉默了片刻后她坚定道:“不,我是不会离开他的。”   这一次,她早已铁了心。   当天晚上,苏言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居然梦见帝唐的大厦变成了一堆废墟,而唐逸正孤零零地站在已碎得七零八落的字牌前,突然噪声四起,接着涌出黑压压的一群人,手里举着用鲜血写就的横幅,上书各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抗议词,乌溜溜从他面前经过。声势之浩大,场面之混乱,一下把唐逸撞翻在地,而众人就都踩着他的身躯过去了。   这梦也太扯了,苏言浑浑噩噩地醒来,睁着眼睛却再也睡不着了。心里总是不安的,尤其是在自己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她不知道唐逸正在面临着什么,而她只能干等着什么都做不了。巨大的无力感袭来,好想好想他在身边,好想好想抱抱他。   抓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两点多,还是继续睡吧。其实平常睡觉她都会关机的,唐逸也知道自己的这一习惯,只是现在她怕他半夜突然想找她,她不能错过,所以从他回去的那天起,这手机就没有关掉过。   拿着手机正欲放回原处,振动传来,同时铃声响起。   竟然是唐逸打来的!   看着屏幕上正欢快跳跃的名字,苏言的心也跳得异常欢快。太意外了,他竟真的会在这深夜打来,她接电话的声音几乎有些发抖:“逸。”   电话那头的唐逸没想到她会接的这么快,而她的声音是那么激动,听得出里面包含了浓浓的相思之情,他不禁莞尔,低落的情绪也一下好了许多,只是:“你还没睡吗?”她的话语如此清醒,不带一点被电话扰醒的倦意,明明这个点,她应该正在熟睡才对。   “我想你,想的睡不着。”苏言带着撒娇的意味倾吐着内心沉积已久的想念,她是真的很想他。   “那……想见到我吗?”   眼前是漆黑一片,她撇着嘴答:“想啊,可你又不能一下子飞到我这边。”   听闻,唐逸的笑容更深,悠悠道:“你打开窗户,往下看。”   “你在下面吗?你在下面吗?”第一时间,苏言就从床上跳了起来,那速度迅猛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同时打开床头的灯,踩着拖鞋冲到了窗边。   拉开窗帘探出头,果然,那里杵着一人一车,车头闪着晕黄的双跳灯,映照出倚靠在车门的男子。那男子目光眺望着这里,一手抬着,另一手侧开敞出胸怀。然后,还贴在耳边的手机里就传出一个声音:“言言,我回来了。”   苏言兴奋地几乎想从窗口就这么跳下去,落进他的怀里。但她还是抑制住了这股冲动,乖乖走了楼梯下去——不,是奔。   唐逸收起电话才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飞奔的身形向自己扑来,他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那温香的躯体,将她抱了个满怀。   “怎么穿这么点就跑下来了?”她的身上套了一件棉质的睡衣,只过膝,所以小腿还露在外面。最近虽然回暖了,但昼夜温差很大,他穿这么多都觉得有些冷,更何况如此单薄的她。   他的话刚说完,苏言就打了个喷嚏。刚才太过激动,没顾得上其他直接下了楼,也压根没感觉到冷,现在站定在他的面前,夜风阵阵,吹在身上确实是冷了,直令人打哆嗦。这时,宽大的西装落在肩膀,带着他的体温,直暖和进心窝。   她拉了拉衣领,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一些,然后说到:“和我一起上去吧。”   “不会打扰到阿婆吗?”   “不会,阿婆睡着后雷打都不动,更何况她住在楼下,不会吵到她的。”   于是,等唐逸锁好车,两人便绕过围墙进了里面。   “自己找地方坐吧。”将卧室的门掩上,苏言脱下外套直接钻进了被窝,一边问:“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想给你个惊喜啊。”唐逸不客气地坐在床沿,与她面对面,“我连夜赶过来的,本来是想明早再打给你,可我实在忍不住,车开着开着就到了你这里。既然来了,就试着拨了个电话,没想到居然通了。”   “还要再回去么?”苏言小心翼翼地问着,以他爸爸刚才打电话过来的情形看,事情不会就这样解决的。虽然她决心已定,但她知道这条道路会很艰辛,退一万步想,即使唐逸真的能和夏欧撇清关系,自己真的能重新站在他身边,可她该如何面对他的父母,他们会不会觉得是自己拖了唐逸的后腿,他们还能够接纳自己么?   “不回去了,我在这里陪着你。”唐逸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没有什么是能够打败我的。”   帝唐目前的状况虽然有些混乱,但它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毫无疑问是自己的父亲联合了亚欧逼他就范。他已经交代好了孙阳,那边他不打算再花费心思,他倒要看看最后究竟是谁先沉不住气。   第一百四十章 只是开始   苏言以为唐逸回来了,她就能安心了,至少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可以一起面对。但是现实往往比预料中还要残酷许多,而再强的信念在现实面前也不过沦为一场云烟,过眼即散。   唐逸虽然表面上装得很轻松,但她不是看不出他的压力。有些事情他不想自己被卷入,所以早在他回来的那一天,就把她放回了玛尔斯。她多想帮他承担一些,可他却什么都不与自己说,就是装饰分公司这边财务亏空一事,也是无意中从旁人口中得知。   那天苏言下了班想跑去唐逸那边看看他,她特意没给他打电话,也不知道他在没在公司里。不过都无所谓,出其不意才能捕捉到一些什么,她是真的很想了解一些帝唐的近况。   进了写字楼刚到达电梯前,正好电梯门打开出来了一个男子,那男子显得有些莽撞,走路都不看前面,差点就撞了上来,幸好她躲得快。   苏言望了他一眼,立马认出他是某个材料供应商,唐逸带着她和他一起吃过饭的,至于供应什么她倒是忘了。他怎么会在这里,来找唐逸的?看他脸色不怎么好,不会起了什么纠纷吧?想问问他,奈何他行色匆匆一下子就走出了好远,想叫住又不记得他的姓,还是算了,随他去吧。   这会儿已经是五点半了,公司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大厅里显得空荡荡的。路过财务室时,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不是她成心想要偷听,只是不小心进入耳朵里的词句让她不得不顿住了身形。   里面传出的是会计小郭和一个中年男子的谈话。   “邱老板,你就帮帮忙先把材料进场,工程这么拖着也不是回事啊。帝唐这么大一个公司在这,也不会吞你的钱对不对?”   “我不是信不过你们公司,只是行商总有规矩,按照合同,我方提供材料已经三个月了,你们的第一笔款项却迟迟不付。我今天是来要账的,一分都拿不出来,你居然还好意思跟我提这个要求。”   “我们的资金只是暂时出了问题,很快就能缓解的,你相信我。”   “没不起,我们不是搞慈善的,我们也需要资金运作,这些你该是明白得很。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处在我这个位置,你会怎么做?”   被问到这个问题时,苏言见小郭的头低了下去。这个邱老板说的没错,在商言商,金钱的利益总是摆在第一位的,没钱自然停止供货,也没有交情在,凭什么帮你。   “言言。”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迎面传来一个声音,是唐逸的,刚刚听得太认真,都没有发现他走近。抬头间,只听他继续说到:“去我办公室等我吧,我一会过去。”   “哦。”苏言撇撇嘴,与他错身而过,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见他进了财务室里。   只是十分钟而已,他就回到了办公室。苏言见他顺手掩上了门,然后在自己身边坐定,便开口问:“能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吗?”   唐逸无谓地笑了笑,回答得轻描淡写:“公司的账户被冻结了。”   “所以,刚刚那个老板就是来讨债的么?欠了多少,我帮你付。”早该想到会是这样,只要控制住资金,这么大的公司便等于瘫痪了。   “填得了一项填不了全部啊,而且现在大家知道帝唐拿不出钱也纷纷停止供应材料了。”工程几乎全部停了下来,这么拖着根本不是办法,白纸黑字可是跟人家签了合同的,工期一到,拖一天就都得用违约金填上,那数目可也不小。父亲这招够狠的,这是把他往绝路上赶啊。“也许从明天开始,我就真的身无分文了。”   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苏言也严肃了表情,她告诉他,就算他一无所有,也还有她。   彼时,她是那么信誓旦旦地决心与他一起度过所有的困难;彼时,她以为这不过是个小小的阻挠,挺一挺就过去了,她以为一切都会好的。   可事实上,情况在不断恶化,这里面似乎有一股势力在撺掇着一些什么,苏言想,应该就是亚欧的动作了。她了解得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最近眼里见的耳里听的几乎都是帝唐装饰分公司的负面消息。   而真正让她决心动摇的是那天听纪岚说她上班路过帝唐所在的那幢写字楼时看见唐逸的车被堵截了。“我还特地停下来看了会,很多人围追着,凶神恶煞的模样,把唐总都逼下车了呢。”   听她这样一说,苏言立刻担忧了起来,匆匆请了个假后就开着纪岚的车走了。平常二十分钟的路程她一刻钟不到就抵达了,写字楼前一片祥和,没有纪岚所描述的场景。停好车后,她直奔19层。   电梯门一打开,就听见了嘈杂的喧哗声,拐过走道,随即入眼的便是七八个脸红脖子粗的男子在那儿打砸东西,地面上一片狼藉,纸张满天飞,他们还在继续破坏着,把上前劝阻的人纷纷打退,连闻讯赶来的保安也奈何不了他们。   员工们只得杵在一边,根本无法正常工作。   “住手!”苏言气恼地想要冲上前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她转头望去,是汪洋。   “没用的,你上去也只会被甩开,他们是存心来闹事的,一进门就开砸,拦都拦不住。我们已经报警了,警方应该就快来了。”   “唐逸呢?”   汪洋耷拉着脑袋,瘪着嘴说:“唐总没过来,我都还没把这情况报告给他。”   没过来?苏言顿时蹙起眉,可是按照纪岚的说法……难道和那群人有关,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这么想着她便掏出手机拨出了他的号码,然而很快收了线,那边关机了——这让她更为不安。   她突然想起唐继尧那个电话里最后对她说的话,他说,“苏言,你这样会害了他的,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打电话给我。记住,拖得越久,情况只会越糟糕。”   这番话回荡在脑海里,望着面前那还在肆虐的暴/行,苏言紧咬着牙根。敢这样明目张胆挑衅帝唐的,一定是背后有着亚欧的支持,而她知道,这不过才是个开头。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到此为止   累了一整天,唐逸开着车回家,远远就望见了蹲在门口的人儿,他连忙开过去把车停在路边,心疼地问:“言言,怎么坐在这里?”   搭上他伸来的双手,苏言顺势站起,发觉腿有些麻了。不过,看到他好好地站在面前,她终是放了心。“我打你手机关机了。”   “哦,没电了。”其实原本是可以充的,只是最近电话特别多,搅得他心烦意乱的,就索性让它关着了,“怎么了?你找我?”   “我刚刚去你公司了。”苏言淡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眉眼之间满是疲惫之色,脸上不再是平日里的自信与骄傲,下巴上甚至有细细的胡渣冒出,使他看上去更为颓唐。他肩上的负担一定很重,他一定是很累很累了。   “我知道,我过去了一趟,汪洋跟我说了。”唐逸边说边开好了门,“外边冷,快进屋去吧,我去把车停好。”   他的屋子里很乱,似乎有几日没整理了。苏言把他乱扔在沙发里的衣服收了起来,把鞋柜里的鞋摆摆整齐,收拾间,她突然产生了一种负罪感,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怎么在发呆?”   想着想着,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苏言着实吓了一跳,拿在手里的报纸就这么掉了下去。她弯身捡起在茶几下面放好,径自去倒了杯水,她想,她得与他好好谈谈,她必须清楚知道他的想法。   和他在沙发里坐定,正思索着该怎么开口,就听他说到:“言言,我不想把你卷进来,也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有些事情我没有告诉你。但是你相信我,我能处理好一切,这段时间会比较忙,可能没什么空闲陪你了。”   头枕在他的胸前,感受着自头顶传来的他的呼吸,那么沉重,苏言敛下眉,试探着问:“为什么不试着彻底放手呢?”纵然这代价有点大,可也不失为一个摆脱烦恼的办法啊,话说回来,做个普通百姓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不可能。”唐逸立刻否决了这个观点,“作为帝唐的执行董事,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那么多工程,那么巨大的几笔款项,不是我想不管就能不管的。再说,就算可以我也不会这么做,帝唐是我这一生的心血,我不会放弃它。”   那么我呢?我与帝唐,你更在意哪一个?苏言多想问这样一句,可是她没有,她不能逼他做这样的选择,那样太残忍了。至少她知道了,他不能没有帝唐。   她不禁在想,要是哪一天他真的无法收拾这样的局面——她绝对有理由相信,对于唐逸的悔婚行为,夏欧那边的人会给予报复,手段未可知却终将不是唐继尧能够抵挡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么不希望唐逸和夏欧的婚事被搅黄的原因,到那时,也许帝唐真的会垮掉——那么,他们还会相爱吗?   答案是肯定的,只是那会的心境终究是不一样了。她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她无法想象向来衣食无忧富绰惯了的大少爷要如何去度过那些天天为着生计发愁的日子,那样的他定是不会快乐的吧,毕竟目前这样的状态就已经令他极度愁闷了。   时间可以摧毁很多东西,比如意志,比如信念。而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光有爱就行了,这一刻,苏言好像明白了唐继尧的苦心。   唐逸的日渐消沉她都看在眼里,她更知道在他周身发生着一些什么。他的公司总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士趁机捣乱;他的家门前开始围满讨债的人,他被逼得头痛不已;他把车子典当了,甚至开始想着抵押房子。   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才是表象,苏言无从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又在承受着一些什么。在未知的情况下,人往往容易胡思乱想,她也不例外,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如此狼狈下去,他就该是站在高处睥睨一切的王者,怎能任由这些宵小欺凌?   她终究做不到,她可以与他一起并肩迎对任何挫折,却无法看着他孤零零地被打压而束手无策;她做不到,由着这事态发展下去。   原来还是不可以,即使自己下了这么大的决心重回他身边,也抵不过这么一番恶意的行径。是她错了,她不该在伤害了他一次以后还妄想着继续幸福,她不该去搅乱那一池本就不平静的水面,她不该那么自私。   坐在办公室里,苏言空洞地望着楼下的车来车往,思索了很多很多,终是做出了决定。   她打了个电话给唐继尧,随后约了唐逸出来,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一起吃过饭了,就连见面都是两天前的事情。看着他扒拉着饭菜食不知味的样子,苏言觉得自己这么做也许是对的。看,即使和她坐在一起吃饭,他也无法暂时抛开那些情绪放松下来,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开心。   结束了这顿饭后,两人边散步边聊着天。   走着走着,唐逸顺手想要揽过身旁人儿的腰肢,却没想到她躲了开去,他不禁停下脚步问:“怎么了?”事实上吃饭的时候就看出她有些不正常了,他以为她是在跟着自己担忧,所以也没问。   苏言同样停下了脚步,不着痕迹地咬了下唇,再次抬起的目光里带着些决绝,“我有话跟你说。”   听闻,唐逸挑眼看她,她的神情让他感到忐忑,总觉得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是自己爱听的。   “其实,我回到你身边不是因为爱你,而是为了拿到金源街的那份标底。”这是她想了很久才想到的措辞,大概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时间也吻合,反正冯总当初确实有过这个想法,她曾经也有机会看到那个数据。   “你说什么?”唐逸踉跄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你骗我的!”   说完那些话时,苏言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滴血,可她只能继续往伤口上撒盐:“我没有骗你,那时,我说无聊要跑腿就是想找机会看到标底,你们也都没防着我……”   “够了!……既然是为了标底,既然玛尔斯已经得到了那个项目,那为什么你要到现在才来告诉我?”   就知道会被问到这个问题,而她也早已想好了答案,“本来是不想告诉你原因全身而退的,可一直找不到好的借口。然后你的麻烦就来了,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介入而引起的,所以不想在这种时刻再说这些话来烦你,我想等到你清闲的时候,可是现在情况越来越糟,我没有耐心了。”   唐逸懊糟地揉了揉面门,是这样么,他的心思无法集中,脑子里嗡嗡地一团乱麻。突然想到什么,他猛然抬起眼,那里有两簇残存的希望在跳动,他跨前一步逼问着:“那我的名字呢,你被绑架时在那间破房子里写下的我的名字呢?!”   “因为……”居然忘了这一茬了,苏言拖着语调,“因为当初我有预感你一定会来,于是故意写给你看的。就算你不来,写着玩打发时间也好啊。”   “写着玩……呵!”唐逸自嘲地笑了,他凛着双眼,话语暴躁:“你在我怀里,在我身下,在我床上的那些欢愉也全都是假的么?”   “是。”   那么干脆利落的回答,如利刃般生生剜在他的心上。“苏言,你好狠的心呐。”   “……对不起。”苏言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真的对不起,就这样吧,一切都到此为止,再也不要纠缠,再也不要做无谓的斗争了。不管离了谁,生活照样可以继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再也不见   这一次,唐逸没有像上次那样崩溃,因为他深知那样的绝望毫无意义。对于苏言的话语,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哪怕已经身心俱疲,他也仍在想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静下心来后,他十分后悔那时不该一气之下一走了之,想再去找她问问清楚,却发现她又和陆遥站在了一起。   大街上的偶遇,这是安排不来的巧合,她却没有看见自己,只顾和旁边的人说着些什么,然后转个身拐过了路口,只留下背影给他。他辛苦重建的信心瞬间坍塌,什么地方破碎了,心上鲜血淋漓。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前些天会计小郭无意中说出的话,那时他不以为然,现在想来却是锥心刺骨。那会他刚好到公司,员工们最近很清闲就时常聚在一起闲聊,他刚跨进大厅就听见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这样说着:“度假区成立三十周年文艺晚会的那天我不是去看演出了嘛,知道我遇见谁了吗?是苏言呢,你们猜她是和谁一起去的?”她只停顿了一会,就接着说到:“猜不出吧,是那个叫陆遥的人,就是那天来公司跟我们要人的那帅小伙,据说是她弟弟呢。”   那会儿,不就是他正从S市动身准备过来这里的时刻么,他们竟是那时就在幽会了?   收回思绪,唐逸沉沉地闭了下眼睛,随后折回了身。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么他成全她。   街道的转角那边,苏言情绪低落地走着,任凭陆遥跟在身边,刚才拼命赶他走他都不听,那就随他去吧。最近爱上了步行,公司到阿婆家那么远的路程她都不想打车,这么走着心里会比较踏实一点,要不然太过空虚。   途中却是很巧地遇见了陆遥,他想送她回去被她拒绝了,没想到他把车随便一停跟了上来。他说,他陪她一起走。   路过一个酒吧时,苏言猛地顿住了脚步,凝望着那闪亮的招牌说:“陪我去喝几杯吧。”   “好。”   人们总是习惯以酗酒的方式来告别一段恋情,也许,真的只有酒精才能麻痹住那些脆弱的神经。醉了,便什么也不用想了,也就没什么可感伤的了。   但愿长醉不复醒——这就是此刻苏言心中所想。所以坐在卡座间,望着堆在面前的一个个酒瓶,她显得很是兴奋,一杯接一杯,完全当成白开水一样来喝。醉吧醉吧,一醉解千愁。   原来她所谓的喝几杯是这样的喝法,陆遥实在看不过去了,眼见她又续满了红酒,鲜红的液体晃荡着,让他觉得有些反感,他赶紧把她正往唇上凑的酒杯夺了下来:“好了,这玩意多喝无益,就算今晚醉倒了,明天不还得清醒么,你又何苦跟自己较劲。”   “我怕我今晚再失眠。”那样痛彻心扉的夜实在难熬。   陆遥不置可否地冷嗤一声,他阴沉着脸,声音淡然:“你有什么资格把自己灌倒呢,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你,那就不要在这里自怨自艾。我最看不惯那些以爱之名行伤之实的人,完了躲在角落摆出一副一蹶不振的样子,觉得自己很伟大吗?”   “那你跟过来干什么?走开走开!”   “我承认我疯了,对于你的事情完全失去理智,天知道我有多庆幸你又把那家伙甩了,哪怕这样的缘由是我最讨厌的。我可以陪你喝酒,但是不要伤害自己好吗,我心疼。”   苏言呆呆地望着他,脑袋已经有些晕晕的了,胸腔里窜出一股酸意,他总是这么轻易就能说出令自己动容的话。可是不对呀,和唐逸分手一事她还没告诉任何人呢,“你都知道?”   “最近帝唐的动静那么大,我猜想你就要顶不住压力了。相信吗,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是吗?”趁他没注意,苏言把他抢过去放在桌上的酒杯又抢了回来,仰头饮尽,然后又给自己添满:“你就让我痛快喝一晚吧,你也赶紧喝呀。”   看着她醉眼朦胧地举杯过来想要与他相碰,陆遥端起酒杯,一边不怀好意地说:“你就不怕你喝醉了我占你便宜么?”   “你会吗?”   她问得很认真,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自己,他便也十分认真地答:“会。”   苏言顿了顿,嘿嘿笑了两声,不再看他,低头喝自己的酒。接着她便听见,他的话语轻轻柔柔,带着暧昧的气息飘进耳朵,他说:“记得吗苏言,我说过的,我永远都会等你。”   听闻,她又是一愣,却是假装没听见地晃动着酒杯里残余的液体。烦乱的思绪更加烦乱了,为什么上天会这样安排她与那两个男子的际遇,为什么结局会这么殇?   不想再与他们任何一个人纠缠不清了,唐逸也好,陆遥也罢,她都不要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了。不能再当缩头乌龟,她应该勇敢地将一切挑明。苏言抬起头,坚定地翻出旧账:“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是你输了。”   “我没忘,只是,我控制不了我的心。”陆遥平静地述说着,内心却是澎湃不已,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再说,你也对我悔过一次约,这样就算扯平了。”他说的是三年前她离开唐逸想独自走掉的那次,她明明答应了自己会和他一起走的。   苏言不再说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往后的日子里,她到底该怎么办。还有唐逸,他……还好吗?   那天回去后,许是酒精的作用,她睡得很沉很沉,翌日到达公司,发现大家居然都用很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怎么了?”苏言抓住正巧走过来的纪岚问到。   “听说你和唐总分手了?”   “嗯。”   “难怪你昨天那么反常,大家都在猜测帝唐最近受到的创伤是亚欧的逼迫行为,所以,你是受到威胁了吧?”   这么明显么,大家一猜就知道,那么唐逸呢,他有没有想到是这样?正这么想着,只听纪岚继续说到:“消息是从装饰分公司那边传过来的,他们说唐总已经回了S市,还把事情都交代完毕,据说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他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话落,苏言不由怔忪了几秒,然后硬挤出了一个字:“哦。”   他走了,就这样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么?也好,就这样终结吧,再见了,再也不见。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生命成殇   唐逸回到S市的第二天,公司的账户就解冻了。通过这一次的教训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想不受制于人,那就必须绝对铲除父亲在公司里的势力。还有,他必须足以强大,强大到不会受到任何人事的威胁。   他开始全心投入到公司的事物中去,他变得更为冷酷狠绝,生活的忙碌足以让他忘却一切情仇。是的,他要忘了她——那个叫做苏言的女子。   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倒是挺疑惑的,他不知道夏欧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她到现在都音讯全无。要不是父亲总是在他耳边念叨着这个名字,他几乎都要忘了她了。   那一天刚回到家,唐逸就听见父亲从报纸里抬起头来问他:“有没有给夏欧打个电话啊?”   “爸,你能不跟我提她吗?”他对这个名字很是反感。   “你给我站住!”看他直往楼上走,唐继尧厉声喝住他,“你们有婚约在身这是事实,你以为你躲得掉吗?人家哪点配不上你,你要摆出这么一副嫌弃的姿态。”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是不会娶她的。”   “我刚接到了欧涵的电话,她希望你和夏欧尽快完婚,我猜想她可能快不行了。”电话里,她的语气很微弱,也终是第一次将自己的病情挑明,虽然他早已知晓。她的身体她自己应该最清楚,大概是意识到撑不了多久了,所以希望在阖眼以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成家。   不行了?唐逸皱起眉,停住脚步不解地转过身,“什么意思?”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欧涵得了乳腺癌,没救了。所以你知道你娶了夏欧代表什么吗,她的背后可是整个亚欧啊,你不心动?”   什么乳腺癌,唐逸完全没有印象,估计那会他正想着自己的事,所以没听见父亲的话,难怪夏欧当初匆忙离开时的脸色那么差,后来就没声响了呢。   他耸了耸肩继续往楼上去,只留下四个字:“与我无关。”   “你!”唐继尧气得真想上去把他拽下来,不过他的态度这么坚决,他很是头痛,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接受夏欧呢?   G市,在一幢欧陆风格的建筑里,欧涵坐在卧室的摇椅中,她刚挂了电话转眼望向窗外,就听到了开门声,不用看就知道是她的宝贝女儿来了。   “妈。”夏欧过去把窗帘拉开,让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随即坐到母亲的身边,替她把盖在膝上的毛毯拉拉好,一边说着:“我不结婚。”   “你听到了?”   “嗯。”夏欧点头,也就听到了那最后一句。   阳光有些晃眼,欧涵刚一对上就偏开了视线,她微眯着眼睛问:“你不想嫁给唐逸了吗?”   “当然想,只是……”   “只是你觉得这个时机不合适对吗,小欧,你不要管我,你知道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就是看着你披上婚纱的那一刻。”   听闻,夏欧抿了抿嘴,纵然如此,她又怎么能在母亲病危的时刻嫁人,她没有那心思,也无法开怀啊。算是她自私吧,在她眼里,婚礼是那么神圣的存在,她不要带着任何的负面情绪进去,现在她满心牵挂的都是母亲的身体,她不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步入婚姻的殿堂。   然而,母亲宠了她一辈子,她最后的心愿她怎能不顾及。可她尚且不知道唐逸的想法,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了,他也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听说他和苏言又分了,很想去看看他,但她走不开。   “妈,等你精神好一些我们再商量吧。”母亲这段日子的状态很不好,等过了这阶段,她会去找唐逸谈谈的。   “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   “你别瞎说!”夏欧打断她,声音有些哽咽:“我答应你,一定让你看着我美美地出嫁。”   听她这样说,欧涵闭上眼幻想起了那样的场景。在圣洁的教堂里,她的女儿穿着长长的白纱,走过铺满花瓣的红毯到达新郎面前,在牧师的提问下做出宣示。那么唯美,那么温馨。   暖暖的阳光打在她苍白的面容,使她看上去无比虚函,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消失在空气里。这个初春的午后,她在幻想中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晚上睡得正沉的时候,夏欧突然听见不小的动静传来,她警觉地睁开眼,开灯的一霎那发现欧涵正急促地呼吸着,很是难受的样子,她赶紧跑过去,“妈,你怎么了?”因为母亲最近情况不稳定,所以她就搬来和她睡在了一个屋。   见她大口地喘着气却是说不出话来,夏欧慌忙往门口去喊:“爸!雪姨!你们快来啊!”   欧涵被连夜送往了医院,她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昏厥了过去。   许久许久,抢救室的灯熄灭,夏欧紧张地望住门口,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穿白大褂的医生满面哀伤地出来,然后,她听见为首的那个男子说到:“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那一刻,心弦崩断的声音分外清晰,夏欧几乎倒下地去,被身后的一双手及时扶住。   “病人醒了,靠输氧支撑着,生命随时都有可能流逝,你们赶紧过去看看,有什么话尽早说了吧。”   推开病房的门,夏欧见母亲的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一旁的监护仪发出‘滴~滴~’的平缓声响。她努力逼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走过去在母亲床边坐下。   见他们父女两进来,欧涵硬挤出了一抹笑容。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安静的氛围里悲伤满溢,此时无声胜有声。   “小欧,”欧涵打破沉默,伸出手想要像往常那样去摸摸她的脑袋,却使不上劲,手根本抬不起来。无力的手掌立刻被一双手握住,她望着凑过身来的女儿,无限不舍道:“这会儿是真的看不见你成婚了。”   泪水再也没能忍住,夺眶而出,夏欧摇着头,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那只被病魔折磨得瘦骨嶙峋的手。   “我时间不多了,小欧你好好听我说。”望了一眼立在旁边满目悲怆的丈夫,欧涵并不避讳地继续说到:“我不在以后亚欧内部必会出现混乱,你叔叔虽然可靠,但他终究是个外人……咳……我手中的股份已经全部转到了你名下,公司暂且由你掌管着,你叔叔和若冰都会帮你的……咳咳……”   她还想再说什么,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她不得不停下话头,夏欧眼见想要上前帮她顺顺气,却是无从下手,她抽噎着:“妈你别说了,我都明白。”   总算止住了咳,欧涵皱眉,她能感觉到死亡在逼近,快了,眼睛就要闭起来了。她缓了缓劲,趁着最后的意识轻唤起自己的丈夫,“老夏,小欧就交给你了……她要是不幸福,我……我在下边也不会……”   声音越来越轻,气息越来越弱,眼皮越来越沉。生命止于这一刻,她终是没能把话说完。   “滴~~~”不安分的空间里响起一声长长的鸣叫,那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动彻底拖延成了一条直线。   第一百四十四章 强势出手   欧涵的葬礼唐继尧父子也去参加了,当唐逸见到夏欧的时候,发觉这个女子消瘦了很多很多。也是,这样的打击岂是她能承受得来的,毕竟她的母亲还那么年轻。   人死如灯灭,这一场追悼会过后,欧涵这个名字将会被人们渐渐淡忘。人的一生,不管在世时有多么轰轰烈烈,百年之后,总归化为一坯黄土。   众人离去后,夏家的厅堂里显得很是冷清。灵堂庄重而肃穆,夏欧站起身,跪了大半天,膝盖无比酸麻,但她无暇去顾及,心灵上的哀痛远大于身体上的。纵然母亲的逝去已成事实,纵然再大的伤心都换不回那条生命,她也无法走出那无尽的悲恸之中。   “节哀顺变。”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那么熟悉,一别数日,再次听到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夏欧转过身,对上唐逸那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面庞。   她最爱的男子,站在那里,她多想靠上那宽厚的胸膛寻求慰藉,可她又突然觉得他很陌生,仿佛他从未进入过自己的世界,仿佛有一层隔膜阻挡在两人之间,让她无法肆意地靠近他。   “能陪我说会话吗?”夏欧开口,嗓音已经沙哑。   面前的女子面容憔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大概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心生爱怜。唐逸却无动于衷,他的心已经死了,再不会起任何波澜,他只是点点头说了个好,他本就是想来找她说清楚的。   两人步出厅堂,停在了静寂的长廊里,从这里一抬头,便能望见月色苍凉,这是一个没有星星做伴的夜晚。   “你瘦了。”夏欧将目光自夜空转向唐逸,如是感慨着。等了会儿他都没接话,她便自顾着说起这些天来一直积压在心里的话语,她将自己的脆弱与惶恐一股脑儿地倾诉给他听,她多希望这个男子能主动给她一个拥抱。   可是没有,他只是冷冷地杵在那边,然后,她看见他启唇,淡漠的话语随即而出:“夏欧,也许我现在说这些不合适,但我必须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你说什么?再无瓜葛?”夏欧嗤笑着重复他的话,震惊之余,她更觉得有一股怒气从心底窜出:“我妈刚走,你就打算不要我了是吗?”   “我承认当初利用了你,答应那婚约不过是权宜之计。但有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从没打算要过你。”   是啊,从来都是她屁颠屁颠跟在他的身后,妄想着融化他的心,她知道他不爱她,一点都不。可是,她早已认定了他,自己这么多年的执着又怎能落空。她不甘心,她不能眼睁睁看他离去。   夏欧紧抿的双唇松开,她放下姿态,也暂时放下悲伤,几近哀求:“唐逸,求求你,不要抛下我好吗?”   “对不起。”   他的态度如此强硬,夏欧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凛着双眼质问到:“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当初要不是亚欧,你现在还不定成什么样呢。我浪费了三年的青春,你一个对不起能赔偿得了吗?”   不想再与她纠缠,唐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敛着眉说:“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用得着帝唐的地方,我一定倾力相助。而如果亚欧想要继续挑衅,那么,我随时奉陪。”没有父亲的里应外合,亚欧想要撼动如今的帝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是因为苏言吗,你还想着和她在一起是不是?”   “不是!”唐逸回答得斩钉截铁,听到那个名字时,他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上总算有了点波动,虽然很快就被他遮掩了过去。不再停留,他开口同她告别,随即折过了身。   “唐逸,你会后悔的。”怔了数秒,望着他绝然离去的背影,夏欧歇斯底里地朝那喊着。   回到S市后,有些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唐逸便大规模整顿了一下帝唐,大力削弱了父亲留在内部的那些残余势力。他虽为帝唐董事,但以往受到的约束也不少,董事会的那些老家伙多是与父亲当年一起打江山的,他们内心可能根本不服自己,那么他就证明给他们看,比起父亲,他会更加成功。   坐在办公室里,唐逸揉了揉干涩的双眼,他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只是有一个信念,他要带着帝唐不断往上爬,直到再也没人能够加以威胁。   “叩~叩~”门被敲响,汪洋揣着资料立在门口,他望过去一眼:“进来。”   “唐总,这是你要的那几个公司的近况,我都收集好了。”   唐逸接过来漫不经心地翻阅着,脸上呈现出满意的神色。这里面陈列的公司,全部都是近阶段趁乱对帝唐给予打压的。他回来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他们纷纷进行了反击,现在就是验收成果的时候。   有勇气在帝唐头上撒野,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帝唐不是好惹的,他唐逸更不是好惹的!   “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吧。”合上那份资料,唐逸公事化地开口。   “是。”汪洋出得办公室后长出了口气,最近她很怕面对这位唐总。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始终板着张脸,不苟言笑,冷酷得不近人情,也令人心生畏惧。她大概明白为何之前的郑秘书要辞职了,在他身边的压力实在太大,那是一种无形的气压,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脚步声渐远,室内又剩他孤独一人,唐逸指尖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呢。   他拿出手机找到了宋晓清的号码,那是他留在C市装饰分公司的经理,一个能力很强的小伙,他离开前把那儿全权交托给他了。   电话接通后,唐逸二话不说直奔主题:“你听着,单方面解除与玛尔斯的合作关系,强制也好,赔偿也罢。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让这个公司消失。”   ——冯增辉。   唐逸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敢与他耍心眼的人,他绝不会放过。但这一次的内心却不如前几次那样平静,他分明感觉,那里有巨浪在翻滚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危机四伏   春天,万物复苏,莺飞草长,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金融回暖,各项生意进入高峰,玛尔斯却在这样一个欣欣向荣的季节里迎来了它的低谷。   随着帝唐那边的强制解约,玛尔斯的业绩直往下掉,不仅如此,好些个完工项目的工程质量纷纷曝出严重问题,一个个都来投诉反应。冯增辉派人过去查看,问题确实存在,比如墙砖空鼓大面积脱落,比如木地板发霉变黑,比如门套变形裂缝,比如管道淤塞不通,等等。   然而这些问题大多数是表面的,也就是人为后恶意栽赃也说不定,而且突然之间一起爆发,很难不让人觉得这一切是有人在幕后操纵。   为此,冯增辉先后召开了好几次会议,却都没商讨出有效的对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玛尔斯接手工装的同时也接了好多个家装。一时间电话再次爆棚,是那些正在装修或刚装修完毕的工程,说是粉刷好的墙体出现了一个个霉点,虽然远望看不出,但凑近了看满墙面都是。专人过去一看,确定是所用的涂料有问题,掺杂了铁粉。最近下了一场大雨,一遇潮,这些霉点就都从里层冒出来了。   按理说既然是涂料问题,就可以追究到材料供应商那里,但他们负责人拿出了一份合同,理直气壮道:“与我无关啊,是你们的人非要这货的。我当时还劝他呢,这批涂料只能少量掺和着用,没想到他说他只要这种,我说肯定会出事情的,他偏不信,我就跟他签了这个。”   冯增辉拿过合同一看,顿时气得无话可说。回到公司质问材料员老王,他供认不讳,并且这样解释:“我是想那批货便宜,能为公司省下不少钱,哪知道会出现这种问题啊。”   这个老王在公司呆了好几年,没道理出现这样的差错,除了被人收买,冯增辉想不出还有其他理由,从他嘴里却又撬不出任何话。到底是谁,要这样针对玛尔斯呢?   材料员理所当然被开除了,而后果只能由玛尔斯全力承担。   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三个办法,一是涂料全部铲除重新粉刷,但这个工程实在浩大,那么多面积加起来要花费的人工是难以预计的;第二个办法是贴墙纸,这样成本就比较大了;还有一个,省心又省力,直接赔偿。   玛尔斯采取了后面两种方案,经过协商后,对于那些受污面积不大愿意接受赔偿的业主,干脆点都用钱解决了。而那些闹不休的,只能答应帮他们贴墙纸。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玛尔斯元气大伤,信誉更是一落千丈。住建办勒令其停止一切在装工程,同时接受审查。   闲下来以后,员工们陆续闹起辞职风波,冯增辉想留也留不住,只能任由他们离去。好好的一个公司,弄得这么乌烟瘴气支离破碎的。这绝对是一个阴谋,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脑海中倒是一直有个猜疑人选,也听闻他最近对那些曾经欺压上门的公司采取了打压手段,可是没理由牵扯到自己的公司啊,他当时对帝唐还伸出过援手的——虽然没什么实际用处。解除合作关系这还能说通,毕竟失去了苏言这根纽带,后来的事就说不通啦,他应该不会这么滥杀无辜吧。   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接二连三的麻烦令冯增辉愁得白头发都多了一大把。翌日,他又召集人员开了一次会议。   原本满座的位置现只剩下了一半人,冯增辉坐在上头,扫视了一圈大家,清了清嗓子,说出了这些天来心中已有的决定:“公司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惹了一身骚也赔了不少钱,外界都说玛尔斯是个黑心窝。我冯某虽然刁钻狡猾,但还算光明磊落,我可以拍着胸脯说我做的每一个工程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想这也是大家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原因。如今审查的结果还没下来,能不能撑过这一关还是个未知数,但有人存心要弄垮公司,不是我悲观,也许真的凶多吉少,就算侥幸挺过去,玛尔斯的名声也已经臭了。所以你们若是想走,我不会有什么意见,人嘛总是要为自己着想的。”   “冯总,我们不走,我们和你一起奋战到最后。”   “对,我们不走!”   一个声音暴出,顿时附和一片。   看着他们如此坚定的眼神,冯增辉很是感动,“谢谢大家……好,我们一起奋战!”这一刻,他突然又充满了力量,他不会让公司就这么倒下的。   出了会议室,纪岚对着同行的苏言哀叹着:“你说公司这是倒了什么霉啊,怎么一连出了这么多事情。”   苏言同样叹了口气,低头不语,她也想过是谁要害玛尔斯,会是唐逸么?她不得不怀疑是自己的话让他产生了报复的念头,她曾说过是冯总指使她过去看了帝唐那份金源街的标底,是这样让他怀恨在心了么?但这只是怀疑,而就在那天下班后,她得以真正确定。   那会是在一个布置得十分雅致的餐馆里,苏言邀了杭阿婆出来吃饭。晚餐时间,这里的生意非常不错。   吃得正欢时,隔壁桌上传来了动静,看来有客人来了。   在此,有必要申明一下这里的格局。它不像一般的餐馆一样能一眼扫遍大堂里的每一桌,它分为四排,两排靠边两排紧挨,中间留出两条走道,而相邻桌位之间都是用雕花的木饰面隔开的,空间和距离都不会相互影响,隔断足有两米高,也就是说你的视线范围其实很窄。   苏言她们坐在进门的第二排,刚才留意到的桌椅动静是从紧挨着的那边传来的,她一开始并不知道那里坐的是谁,直到他们的交谈传来。   那边的声音起初很小,她压根没注意到,可能是相谈甚欢,聊着聊着嗓门就高了起来。苏言无意中发现那交谈着的两个声音竟都是她熟悉的,当然,她肯定没听错。一个是玛尔斯前材料员老王,而另一个居然是帝唐的宋晓清——她记得他,唐逸很赏识他的。   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难道跟那劣质涂料的事情有关?   果然,没一会儿,他们就将话题引到了那上面,音量说大也不是很大,刚够她清晰听见;果然,背后的那只黑手就是帝唐。   紧接着,只听老王问到:“我比较好奇,冯总他怎么惹到帝唐了。”   苏言的心顿时一紧,那边是片刻的沉静,然后嗤笑的话语飘来:“谁叫他自作聪明,唐总的女人又岂是他可以拿来用作棋子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被拦在外   果然是她的错,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苏言觉得很是愧疚,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会带给公司这样的灾难,既然事情是她引起的,就该由她出面解决。可她又能找谁解决去,帝唐的人已是不买她账的了。   正烦闷间,她听到了一个消息。   要说最近装修业内传得沸沸扬扬的除了玛尔斯的各种丑闻外,就数即将要评选的‘白玉兰杯’了,就全市范围而言,这是业内最高的一个奖项。一年度一评,凡是本年度装修完缮的工程递交了申报资料后都可以参赛,旨在选出其中最优秀的那个。获奖工程的公司不仅可以拿到一份丰厚的奖金,更是为自身打出了名望。   为了这个能够名利双收的名额,冯增辉也算是下足了苦心,重点抓了一个工程力求完美,也想在这一届上崭露头角。但被这么一闹后组委会取缔了玛尔斯的资格,现在他只能嫉妒地看着那些积极的伙伴们,顾影自怜。   那个午后苏言正趴在办公桌上打瞌睡,刚要睡着就被一阵由远及近的高跟鞋蹬蹬声吵醒。   “你怎么总在睡觉呀?”纪岚见她抬起头睁开一只眼望向自己,调侃着在她对面的椅子里坐下。   苏言伸了个懒腰瞥她一眼,这个点明明就是正常的午睡时间好不好,“应该我问你,你怎么总在我睡觉的时候过来呀?”   “我有重大消息要告诉你。”纪岚神秘兮兮地探过身去,挑着眉眼说:“我刚刚去冯总的秘书那聊了会天,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   “说!”   “好歹猜一下嘛,是关于最近要举行的那个‘白玉兰杯’所请的评委名单……中的一个。”   “我认识?”对面的女子点了下头,苏言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脑海中浮出一个名字。能让纪岚跑来卖这种一点也不高深的关子的,那人是谁其实也不用猜了。在她面前倒是无需遮掩,苏言便肯定地回答:“是唐逸。”   “Bingo~”   在同时发出的响指中,苏言恍惚了一下,时隔两个多月,他真的又要来这里了?这……是巧合么?不管是不是,她都要抓住这个机会去见他一面,毕竟有些话在电话里是无法说清楚的。   ‘白玉兰杯’的评奖在三天后如期举行,隔天晚上,苏言试着联系了一下汪洋,从她那确认唐逸会在当天准时到场,评奖结束后有一顿组委会安排的午餐,饭后去分公司看看再返回S市。也就是说,她的时间还蛮宽裕的。   那天一早来到办公室,苏言显得魂不守舍的,老实说,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唐逸,也不想去想,顺其自然吧。吃完午饭小憩了一会,被汪洋发来的短信振醒了,说是他们刚结束饭局正往分公司赶,她便立刻请了个假往那幢写字楼去了。   二十分钟过后到达目的地,苏言付完车资,刚打开车门,那么不经意的,又仿佛是命中注定的,唐逸正从对面的轿车里跨出一只脚,然后,他们的目光就这样不期而遇。   只是一眼,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只不过一眼,就移了开去。苏言黯然,她分明看见了那眼神里的轻蔑与不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泄去一半。   “美女,你要下车不?”   前方传来一个声音,苏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赖在人家车上,“哦,对不起。”她赶紧下去,抱歉地合上车门。一抬眼,发现那令她失神的男子已被人簇拥着进了写字楼。提起步子,她赶忙追了过去。   就差一步,眼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唐逸就站在最中间,他的面容渐渐变窄,直至淹没于门缝之后。   等了一会儿,苏言上了旁边的那部电梯。当她来到帝唐门口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挡在了她的身前,用漠然的口气对她说:“对不起,唐总有令你不能进去。”   就知道这一次见他会困难重重,只是没想到连进门的这一关都过不了,但她岂会放弃。“你告诉他,我会在这里等他,直到他想见我为止。”谁让自己有求于他,只能放低姿态了,要不然她一定闯进去。   西服男子很听话,掏出手机就按下了一串数字,从他的言语中苏言听出他汇报的是汪洋,估计他还没有直接与唐逸通话的资格。   好一会儿的沉默后,西服男子应了声‘是’便挂了电话。整个过程中,他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就是没有表情,要不是他的眼皮在眨嘴唇在动,和雕像真没什么两样了。   苏言正如此暗想着,他机械一般的话语传了过来:“那你等着吧。”说完继续装雕像。   这人还蛮有意思的嘛,最近才跟在唐逸身边的吧,她以前都没见过。   二十分钟……四十分钟……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两个小时……   时间整整过去了两个小时,这边没有椅子可以坐,苏言时而靠靠墙,时而蹬蹬腿,时而蹲蹲地,时而遛遛圈,还是抵不住愈见汹涌的脚酸,她几乎都想躺地上去了。反观那个西服男子,他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压根没见他换过姿势。她忍不住凑上前问:“你以前是不是当过兵呀?”这站得比军姿还漂亮呐。   “不是。”   “你不觉得累吗?”   “不累。”   “你几岁啦?”原谅她突然问出的这个问题,虽然他穿的很成熟,但这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绝对是正太级别的,看上去都没她大。   “二六。”   看吧,果然没她大。苏言发现这么跟他聊着,脚上的酸麻都能忽略了,虽然他的话语永远那么机械。于是她继续问话来打发时间:“你会不会笑啊?”   “会。”   “真的吗?”   “嗯。”   ……   公司门口有摄像头,除了监控室那连接了显示器外,唐逸的总经理办公室里也连接了一个,只是平常不会打开。然而这一次从苏言过来的那一刻,他就开着边处理手上的事边注意一旁的屏幕——后来索性将目光全部专注在了后者,所以那里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了眼里。   天知道他有多想见她,天知道看着她脚那么酸还在硬撑着他有多心疼,只是在被她那样抛弃以后,他无法让自己轻易心软,他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到几时。   特意派了个不善言辞的人去拦着她,想不到她也能跟他搭上话。望着屏幕里一问一答很是起劲的两人,唐逸不悦地眯起了双眼。他受不了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她跟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聊得那么开心。   打了个内线给汪洋,唐逸冷冷地吩咐着:“把她给我叫进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灾难降临   苏言拖着酸酸麻麻的双腿来到唐逸的办公室前,门是关着的,她上前敲了敲,里面立刻传出回应让她进去。她调整好呼吸,扭开了门把。   那个男子坐在座椅里,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苏言走上前,恭敬而又疏离地同他打招呼:“唐总。”   “有事吗?”唐逸冷冷问着,他承认她的那两个字让他听了很不舒服,在大门外站了两个多小时,他倒想知道她这是为的哪般。   “请你放过玛尔斯好吗?”   呵,果然和预料中的一样,她是为冯增辉出头来了。“怎么,你们冯总又让你过来施展美人计了,嗯?”   那么明显的嘲讽意味,苏言听着垂下了头,冯总是无辜的,她该怎么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呢。抿了抿唇,她坚定地抬起目光,企图动之以情:“冯总什么样的为人你心里应该有数,玛尔斯是他一生的心血,就像帝唐之于你一样,算我求你,不要毁了它好吗?”   “没错,我就是要弄垮玛尔斯!”唐逸站起了身,一步步靠近那个此刻显得柔弱无助的女子,在她面前站定,厉声叱问她:“但你有什么资格求我?你以为只要你过来开个口我就会心软吗?”   “你怎么样对我都行,但是别为难冯总别为难大家。”   “一口一个冯总,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冲她吼,那样子十分可怕,仿佛要将她生吞入腹一般,苏言不禁后退了一步,无奈地问:“要怎样你才肯放过玛尔斯?”   “怎样?你不会以为我做这些就是等着你来跟我谈条件的吧?你不会以为我还爱着你想以此要挟你跟我复合吧?”唐逸说着冷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满含讽刺,却是自己听来都觉得有些苍凉。扪心自问,难道他真的没有这样期望过吗?   等他停止了嘲笑后,苏言不客气地反问:“你不是特意让宋晓清说那些话给我听,你不是故意让我知道这一切是帝唐在作祟,你不是就等着我来求你么?”那天餐馆里宋王二人的音量那么大,她就不信那是在正常聊天,那姓宋的压根就知道她在旁边所以故意说给她听的。   听闻,唐逸顿时语塞,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心中涟漪万千。她的心思还是如此缜密,是啊,她说的一点也没错,他就是在等着她来求自己,所以当那什么‘白玉兰杯’的组委会邀请他来当评委的时候他会那么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过玛尔斯?”苏言又重复了一遍,只要在她承受范围以内的,她都可以答应,这本就是她欠公司的。   见她那大义凛然随时准备为公司献身的模样,唐逸很不是滋味地开口:“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对别人这么有情有义,却唯独对我这么狠心?!”   不敢去看他那一双不甘中带着委屈的眼眸,苏言别过头,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呢喃到:“我也不想这样的……”   明明受伤的人是自己,她凭什么摆出这么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唐逸压制住心中翻涌着的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绝然道:“我明确告诉你吧,我是在等你来求我,但……没有条件可以谈。”   “不,我求求你……”   “没用了,”唐逸打断她:“你以为我还爱你么?不对,那是恨!你走吧,我也该回去了。”破裂的心又开始滴血,抽痛的感觉那么清晰,原来就算再大的意念也无法将她从心上抹去,那是一个烙印,与呼吸同存,与生命同在。   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唐逸刚转过来的身子又转了回去,然后他看见——她竟然跪在了自己面前!她怎么可以这么做!他发誓,这一刻的心痛是前所未有的,这比万箭穿心还要痛上万分。   他急忙将她扶起,站得太久,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就这么坠在了自己胸膛,那颗揪痛的心顿时宽慰不少。长出了口气,唐逸由衷地感叹着:“苏言,你始终不明白,你越在乎它,我就越想毁了它。”包括刚才那个守在门口的男子,他也在一气之下将他开了。   把她扶坐在沙发里,唐逸打电话让汪洋送她回去,望着那纤弱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他拿出手机打给了宋晓清,其实要说的话早在她进门的那刻就想好了。   “停止对玛尔斯的一切动作,收手吧。”他终是不忍心,他终究败给了她。   苏言只让汪洋送到了楼下,她可以打的,就不麻烦她了。在车上她接到了陆遥的电话,问她在哪儿,她告诉他自己正要回杭阿婆那里,然后他就挂了电话。   “就停这儿吧。”苏言付清车费下车,接着进了旁边的一个超市,正好买点东西带回去。这里离阿婆家不远,也就十来分钟的脚程,一会晃荡过去好了。   从超市出来拎了一个大购物袋,拐过繁华的主干道,进入了一条僻静的小路。从这儿走比较近,只是人烟稀少,显得阴森森的,不过她走得多了也就不怕了。   周围宁静无声,所以包包里的电话响起时显得很是突兀。苏言拿出来一看心顿时一沉,她对这个号码已经产生恐惧了——唐继尧,真不知道他又打来做什么,难道他神通广大得知道自己去找了唐逸于是又来下警告的?   正要接起,前方的突发状况却让她无暇他顾了。那是一辆疯狂朝着自己驶来的汽车,应该在她掏包拿手机前就出现了,只是那会没察觉到。   苏言原本以为是司机喝多了开车不稳,她往旁边让一让就是。但随着她的挪动,那车身也同她一个方向偏移几分。道路其实不宽,如果距离不是这么逼近,她是完全能够避到路边的绿化带中去的。而现在,车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刚要挨到绿化带的边沿,车头就已经出现在了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那故意闪起的车灯在这个悄悄降临的夜幕中几乎亮瞎她的双眼。   躲不过了!这根本不是酒驾,是成心想往自己身上撞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做你右手   炽烈的白光在这个沉寂的空间里如死亡之光打在她的周身,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但苏言已经听不到了,她的脑子里充斥着的除了恐惧还是恐惧。那车头狠冲过来,如怪物一般狰狞不已,直逼眼前。   然而,就在她绝望地闭上双眼的时候,身边一股强大的气势扑来,电光火石之间,她只感觉到一双手臂抱住了自己,身子被带着往外倾倒,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滚落到一旁的绿化带。幸好这一块边沿铺设的都是草皮,要不然那些参差的树枝还不定戳痛哪个部位呢。   苏言之所以还有心思想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是因为在那股巨大的冲力下,她彻底安全了,并且哪都没伤着。一只手还被自己压在身下,她赶忙爬起来,入眼的是一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心上一抽,她张皇地叫他:“陆遥!”   在那双手抱上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是他了,那个怀抱也曾经是她最为熟悉的。她能感觉到他的不顾一切,为了确保她不受伤,他将自己那般紧地护在胸前。   在挂了她的电话后,陆遥就开车往这边赶过来。前面一个路口他本可以走一般人都会选择的那条大路,反正也不拥堵,却鬼使神差地开进了这条小道。他记得她很早之前就说过的,她喜欢这条路上的幽静,他便也跟着喜欢上了。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没有错,行驶了大约三分钟后,远远就望见了那个烙印在心的背影。而后面发生的一切却是他想不到的,因看到她而欢喜的心情瞬间凝滞,下一眼,他就看见了那辆疯狂的面包车。   他立刻就觉得不对劲,那女人却完全没发觉还在悠闲地走着,然后低头去翻包,他紧张得心几乎跳出喉咙口。所幸自己离她的距离和那面包车离她差不多,他加大油门,在靠近她的位置熄了火,车还没停稳就奔下冲了过去。   还好在最后一刻躲过了,虽然他的右臂及后背还是被被车子狠一下擦过,脑袋可能也撞到了什么地方,隐隐作痛,不过不要紧。陆遥看着安然无恙的她,紧悬的心终是放下,欣慰道:“你没事就好。”   “陆遥!”眼见他晕了过去,苏言一下慌了手脚,但很快就镇静下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他的车子停在一边,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正朝着这边交头接耳,看来刚才的状况他们多多少少都看见了一些。   她赶紧叫来路人帮忙把陆遥抬上了车,而那故意肇事的面包车早已不知去向。   到达医院,经过一番手忙脚乱的折腾和提心吊胆的等待,总算平静了下来。   苏言守在陆遥的病床边,他的右手缠着绷带,医生已经为他做了全方面的检查,结果出来后这样告诉她:“病人只是暂时休克,脑部有轻微的震荡,右臂有些骨裂,其他都是皮外伤,不严重。”   听完这番话,苏言便放了心。她支着下巴凝视着床上那男子安静的睡颜,心中泛滥的是无法言喻的感动。今天要不是他,自己的小命也许就不保了。   垂下眼,回想刚才的情景,她仍觉得心有余悸,是谁要这样加害于她呢,她向来觉得自己为人处事左右逢源,没道理惹上这样的冤孽啊。慌乱间车牌号也没记住,这凶手都无从找起,不过记了也没用,敢这样明目张胆撞人的,铁定是套牌车。   “苏言。”正想得入神,耳畔传来陆遥的声音,真好,他醒了呢。想上前问问他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只听他一脸严肃地问到:“我有没有毁容,有没有缺胳膊断腿?”   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再加上那认真得无比可爱的表情,苏言噗嗤一下就笑了,“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帅。”   闻言,陆遥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她会笑就说明自己一点事都没出,但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这样啊,唉……可惜,那就不能让你对我负责了。”   他还有心情开玩笑,而且中气十足的样子,嗯,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苏言迎上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神,对他说出一直准备在心里的话语:“谢谢你。”   “你知道吗,这是从你嘴里说出的除了‘对不起’以外,我最讨厌听见的三个字。”说着,陆遥故意板起了脸,“为你做一切我都心甘情愿,所以,不要对我说谢谢……哎呦,我这手怎么了?残了么?”   “别乱动!”明明前一刻的氛围还那么微妙,突然之间他就蹦出这么一句,语气转换太快,神态又那么搞怪。感情他这才发现自己右手上的那一坨绷带呐,可是有这么咒自己的吗?苏言不客气地赏他一个白眼。“没残,只是暂时不能用了。绷带拆掉以前就让我做你的右手吧,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告诉我就好。”   “真的吗?”陆遥顿时两眼放光,想象着她亲手喂自己喝水吃饭照顾自己的场景,嘴角不由就弯了起来。这伤得还真是恰到好处呢,要是一条腿也这么半伤不残的就更好了。这么一番臆想后,他猛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立刻敛起不正经的笑意问面前的女子:“知道是什么人要害你吗?”   苏言摇头,她实在想不出会是谁,唯一想过的嫌疑人是夏欧。听闻唐逸想与她断绝往来,她因对他的爱酿成对自己的恨也说不定,但应该不至于这么狠。   “不怕,以后我都保护着你。”陆遥信誓旦旦地说着,“对了,我找你有事来着。”   “什么?”   “我知道你最近为着玛尔斯的事情很烦恼,我也知道这一切是谁在搞鬼,住建办那边我已经打通了关系,他们答应了秉公处理,还答应我对于投诉玛尔斯的那些问题严正查实。你也不想想,咱爸好歹是当过官的,论人脉,我也不差的。”   “陆遥,谢谢你。”真的,除了这句她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表达此刻内心的感受,他总是这样默默地为着自己。   却见他脸色突变,意识到又踩中了他的雷区,苏言立刻拿起旁边水果篮里的一只苹果挡在面前,“好啦好啦,要吃不,我给你削。”   第一百四十九章 求婚宣言   G市,亚欧集团。   夏宇恒刚从外面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见夏欧坐在他的位置上怒瞪着自己,他不禁笑问:“怎么了?”   “我刚刚接到一个电话,”夏欧语气不善地说着,同时站起身给他让出位子,自己坐到了对面的办公椅上,“有个男人,大概以为我是你秘书,让我转告你说,女的没撞到,撞上了一个男人。你告诉我,什么女的什么男的,你又在做什么?”   夏宇恒端起桌上泡好的茶啜了一口,淡淡道:“也没必要瞒着你,你不是深爱着唐逸吗,那我就帮你把他身边的女人解决掉。”他知道他这侄女最近很不开心,他也知道唐逸最爱的女人是谁,那么,如果那个女人不再那么美好,是不是小欧就有机会了?   “你是说苏言?你找人去撞她?”夏欧不敢置信地反问着,随即被自己的这个猜想吓了一跳,“你想撞死她吗?这是犯法的!”   “当然不是,我有告诫过那司机掌握分寸的,我可没想要她的命,只是弄残或者留下点什么后遗症。”   “你太可怕了。”夏欧寒着脸,她的心更寒,“除了爸妈,你是最疼我的人,是我最敬爱的小叔。所以,不要再做这种极端的行为好吗,那不是为我好。”   “你不要唐逸了?”   闻言,夏欧垂下眼,很是认命一般地道:“那个男人,根本不是我想要就要的。”   她累了,不仅是身体,更是心灵。往后,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C市医院里,在苏言的精心照料下,陆遥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其间江梦瑶过来看过几次,但陆遥的态度都不冷不热,事实上他很烦见到她,每次那个女人一出现,就会打破他和苏言之间那种他自认为很温馨的场面。更可恶的是有一次她居然主动提出要来照顾他,说反正她闲得很,这样苏言就可以正常上班去了,他便直接告诉她:“我不想见到你。”   对此,苏言不由感叹:“为什么你那么排斥江梦瑶啊?”   “准确来说,应该是除了你之外,我讨厌和任何女人接触。”陆遥深情款款地望着她,不得不说,在医院里的这段日子,是自与她分手以来他最开心的日子。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她,有她一直陪在身边,这些都是太过奢侈的幸福。   “苏言,别再刻意撮合我和她了好吗?我会难过的。”那女人一来她就找借口离开,别以为他看不出她这是在给他们制造机会。“这辈子,我只爱一个你。”   相同的话他对自己说过了无数遍,苏言当然知道他有多么认真,这个漂亮的大男孩,他的心思从始至终都停在了自己身上。这些天来的相处她清楚感觉到,他是那么享受与自己的亲近,他对那些爱慕着他的小护士从来板着张脸不予理睬,却会跟自己撒娇,让她喂他喝药,帮他洗脸,为他掖好被角,等等。   于她来说,也许,那一个归宿也是挺好的,毕竟他是那么的爱着自己。   住院的第七日,也就是陆遥绷带拆线的日子,其实他的右手早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只不过他特意跟护士商量好了晚几天再拆,他实在不想如此舒服的日子就这么结束,他太珍惜这个能与苏言亲密接触的机会了。   刚拆掉绷带,苏言就接到了冯增辉的电话让她回去趟公司,说有个会议得全体员工参与。她看着陆遥这边也没什么地方用得着自己了,就开着他的车走了,并答应他开完会立刻回来。   然而等她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病房里没人了,以前她出去不管是一会还是好一会儿他都会等在病房的,难道下去溜达了?给他打个电话,铃声却在床边的柜子上响起。   “他人呢?”正好进来个护士,苏言就抓住她顺口问了句。   “好像出去了。”   那只能等着了,正好去服务台问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要不是脑袋撞到了要留院观察,这手臂的伤完全可以在家养。   苏言刚走到过道的一半,就见陆遥迎面走来,他反手于身后,朝着自己笑得灿烂。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所过之处,都引来了一些女家属和护士们惊艳的目光,那目光及其一致,全部集中于他那背在身后的手上。   其实她看见了,那东西那么抢眼那么庞大,半透明的包装纸都在两边露了出来,分明就是一束鲜花。   他跑出去买花了?他要做什么?想着想着,他已经走到了跟前。苏言发现自己的心竟在不知不觉间跳得异常活跃,她就这么望着他,望着他缓缓站定,望着他将藏在身后的巨大花束捧了出来。   那是一束红玫瑰,九十九朵,艳丽夺目。   “苏言,嫁给我吧。”   陆遥说着单膝跪地,将花束举到她的面前,这是他想做了很久很久的事情。这几天这个计划在脑子里盘旋了N遍,要说什么也早在心里反复演练。手一恢复自如,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去了花店,也正巧她被召回了公司。   本来是想准备一颗钻戒的,但时间紧迫,他不想买得那么草率,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只要她肯答应。而求婚一事却不能再拖,他能看出来,这个时候的她是最容易动容的,这些天对她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她的细微反应他全看在眼里,他相信没有比此刻更合适求婚的时机了。   四周有人群开始围拢过来,在大家的见证下,陆遥深情无比地望住苏言的眼睛,款款道:“嫁给我,我们回Z市,我知道那是你最爱的地方。结婚以后,你想工作也好,不想工作我千万个愿意养你,我会抽出一切空闲的时间陪你。我们经常性地外出旅游,走从未从走的路,看从未看过的风景,听从未听过的故事。对,你喜欢有山有水的地方,我们就爬进幽幽的山谷,听溪流瀑声,走得累了就在树下相拥而眠。将来,我们会有一个宝宝,我想要个女儿,像你一样聪明可爱,再养一条狗,看他们一起长大。我们会一直幸福,携手到老。言言,给我这样一个疼你爱你的机会,好吗?”   他的每一个字都落在心上最柔软的地方,苏言不禁红了眼眶,他描述的那番场景是她最渴望的生活。是的,她爱Z市,她爱游山玩水,她爱宝宝,她爱小狗,她想要一个那样的未来。以前,她憧憬的对象是唐逸,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可能了,她不再妄想。   “好,我们结婚。”沉默了好半天,苏言终是下了决心。就这样吧,她也曾疯狂爱过的男子,同他在一起,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真的吗?!”陆遥的音色带着狂喜,以及抑制不住的颤抖。幸福来得太过顺利,他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悄悄拧了一把自己的手臂,会痛,不是做梦。   他成功了,她真的答应嫁给自己了!想到这,陆遥兴奋地跳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与你同归(大结局)   一个月后,陆遥和苏言的婚礼在Z市的大教堂中举行。   那天答应了陆遥的求婚后,苏言就把C市的工作辞了。玛尔斯确实在渐渐恢复正轨,一些故意被栽赃的冤屈已被洗刷,审查的结果也令员工们舒了口气,她也就放心了。   临走之前,苏言跟这里的同事朋友们都聚了聚,最舍不得她的还属杭阿婆和纪岚了。   “到时候记得来喝我的喜酒啊。”她笑着与她们分别,然后打点行李回了Z市。   都说叶落归根,就算在外漂泊了多久,就算对呆过的城市有多留恋,心里总有一方最爱的土地,一如母亲的拥抱,是不管你带着怎样的沧桑回来,心被磨砺得有多世俗,都亲切如故。   Z市——生她养她的地方,承载了那么多美好回忆的地方。经过那么多年的风霜雪雨后,她再次回来了。   苏言承认,最懂自己的那个人,其实是陆遥。可是,心里的那个人呢……她不敢再往下想。   回到这里的头一天,苏言就跟陆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想尽快把婚礼办了,因为她在害怕,怕拖得久了自己会反悔。而陆遥自然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他确想早早把她娶了。于是他们询问了几个长辈的意见,决定将婚期定在一个月后——那是翻了多本老黄历后选出的吉日。   时间很仓促,两人彻底忙碌了起来,选婚戒、拍婚纱照、订酒店、定宾客名单、试婚纱,等等,一大堆琐事,每天都忙得喘不过气来。还好有苏聆月和高虹在一旁帮着参谋,毕竟有些东西他们年轻一辈的不懂。   为了那生命中最期盼的一天,陆遥计划了不知道多少种方案,精心布局好每一个环节,在教堂里宣誓后的流程他都没有告诉苏言,他想给她一个惊喜,想给她一个最浪漫的婚礼。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碧空如洗,一团一团的白云好似棉絮一样,绵绵软软地轻移着,离得很远又看似近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它。   这一天的街道和往常一样车水马龙,在这样川流不息的车海里,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一队以鲜花装饰的婚车,以布加迪打头,后面跟着清一色的宝马,整齐有序,气派非凡。   其实市里的很多人都知道,并且这样津津乐道着:“陆书记的公子和千金要结婚了。”陆清远虽已逝去,但他美好的形象永远留在C市人民的心里。   “言言,你真的不后悔吗?”   宽敞的车厢里,周叶坐在苏言的旁边,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三个人会是这样收场。那天接到苏言的电话,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自己和凌风谈了那么长时间的恋爱都尚未定下婚期,她倒好,冷不丁就做出了这个决定。不过,她和陆遥如果确定要在一起的话也没有再拖的必要,他们已认识了那么久。   “我不后悔。”苏言坚定地回答她,更是说给自己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亲戚、朋友、同事,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那么多颗心在祝福,她还有反悔的余地么?   和自己有交情的人都请了,只除了唐逸,这些天她一直在想要不要给他发个请柬,思虑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弃了,她甚至都没告诉他自己要结婚了。她想,他应该会知道的,毕竟凌风知道不是么。   和陆遥结婚,最欣慰的莫过于苏聆月,也许她觉得当年的过错得到了弥补,在她心里,陆遥始终是比唐逸更重要的存在。而最不满的就是江梦瑶,苏言还记得她找上自己时所说的话,那么歇斯底里,绝望中带着痛心,她说:“你根本就不爱他,凭什么剥夺他的幸福?!”   此时的脑子里不禁又浮现出这句话,苏言黯然,她真的是在剥夺陆遥的幸福么,可是他说的,只有自己在他身边,他才会觉得幸福。   车队缓缓停在了教堂门口,时间不早不晚。   轻轻提起婚纱,苏言从车上下来,那一瞬间,面对着那么庄严的建筑,她突然有些胆怯。镇定心思,在父亲苏廷方的陪同下,她一步步向里走去。   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众人的目光都聚拢了过来,她看见他们眼里的惊艳,她听见一片赞美之声。拿着捧花,沿着红毯,苏言慢步走向等在另一端的那个男子,他站在那里,是那么的英朗俊逸,笑颜明媚,带着掩藏不住的开心与满足。不由自主地,她也弯起了嘴角。   在悠扬的婚礼进行曲中,两人跨上台阶,走到牧师的面前。至此,苏廷方含笑将女儿的手交到陆遥手中,然后不舍地撤退。   “各位来宾,我们今天欢聚在这里,一起参加陆遥先生和苏言小姐的婚礼。婚姻是爱情的升华,是相互信任的凝聚……”   牧师开始主持起婚礼,苏言默默地听着他尽职的演讲,听他问她和陆遥是否自愿来到这里,问在场的宾客有没有谁反对他们的结合,在冗长而又华丽的一番说辞下,终于到了那个问题。   “陆遥先生,请问你是否愿意娶你面前的这位女子做你的妻子,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和她终生相伴,不离不弃。爱她,珍惜她,直到天长地久。”   “我愿意。”   他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铿锵有力,坚定不移。听着那些字句,苏言的心跳得愈见凌乱,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出汗。原来她是那么害怕听到那个问题,心在排斥,在剧烈颤抖,并且有什么在滋生,她说不清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仿佛是两股相反的念头在打架。紧接着,她便看见牧师的嘴唇蠕动,说出的话语魔音一般穿脑而过。   “苏言小姐,请问你是否愿意嫁给你面前的这位先生做他的妻子,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和他终生相伴,不离不弃。爱他,珍惜他,直到天长地久。”   “我……”苏言嗫喏着,最后关头,她竟无法自然地说出那三个字。陆遥紧张地望了过来,底下众人也一定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苏言绞着手指,内心挣扎不已。不是早就决定了么?不是不后悔么?难道还想临阵脱逃?不行,她不能再犹豫了,不过三个字罢了,“我……”   “言言!”   就在这时,一声热切的呼唤传来,响彻在这因等待答案而屏息凝神了的教堂里。   那个声音太过熟悉,苏言回头,看到唐逸就伫立在门口,那里有光,照得他仿若从天而降的神灵一般。然后,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他向着自己快步而来,再然后,他浑然不顾一旁的陆遥,执起她的手说:“言言,不要嫁给他,跟我走。”   总有一个人,对他的爱恋深入骨髓,做任何事情都无法摆脱他的影子;总有一个人,嘴上说着要忘记不再想起,心里却始终放不下;总有一个人,只要见到他一眼,就愿意为之颠覆一切,尤其是在这种微妙的时刻。   苏言承认,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这么崩塌了。她无法拒绝那个男人,哪怕要再次伤另一个男人的心。   想着,苏言转头望向陆遥,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那眼神里满含乞求,她怎会看不出,他在求她不要就此把他扔下,他在害怕,可她注定要让他受伤。咬了咬唇,纵然千百个不愿开口,她却还是得说:“对不起。”   那一天,陆遥原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终于要和最心爱的女子结成夫妻,他是那么高兴。然而只一瞬间,他就变成了全天下最可怜的人,他眼睁睁看着她被别的男人带走,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切化为泡影,她甚至不知道他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给她。   那一天,苏言扯下头纱,跟着唐逸奔出了教堂,跟着他上了车。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反正不管是哪,她都愿意跟随。   那一天,唐逸对苏言说:“爸爸告诉了我一切,三年前因身份逼你离开,三年后因帝唐威胁你不让你跟我在一起。为什么这些你都不告诉我,还骗我说你不爱我了,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   他对她说:“其实不久之前我爸就想开了,他说他有打电话给你想跟你好好谈谈,只是你没接,后来因为他的一些事情就耽搁了。”   他对她说:“帝唐对我而言是很重要,但无论多少个帝唐加起来,都抵不上一个你在我身边。”   他对她说:“幸好我赶到了,幸好我没把你弄丢。”   那一天,阳光真的格外晴好。   完结感言   连载差不多五个月的时间,我承认,完结得有些仓促,不过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哪怕笔墨费得不是很多。这几天收藏噼里啪啦往下掉,不知道这是不是完结以后必经的过程,不过是不是也说明,这本书是有人在追着看的。   说实话,本文一开始定的男主是陆遥,所以结尾的时候有股让他们就这么结婚的冲动。我知道,本文细究的话有很多硬伤,有些人物特意安排了出来,却都打了酱油。   这是未澜酱的第二本书,相较于第一本,自认为不管是情节安排还是文笔都提升了些,我想,每一次的坚持都会得到成长。   写文,是爱好,我想我会一直坚持下去,虽然很多时候对着电脑很是倦态,但这些年来我从未放弃过,是的,很多年了,断断续续。我写得很慢,很慢很慢,每一章都认认真真去写,每一章都回头检查一遍。   “我所有的殊途,只为与你同归。”这句话是一个朋友告诉我听的,很喜欢很喜欢,于是有了这个书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着这个故事,不知道有没有想看番外的。如果有,想看谁的,亲们在书评区留言呦。未澜酱每一条都会看的。   --------------------   本书首发纵横女生网,八零电子书下载载网www.txt80.com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