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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鸣一边抱怨这芹菜涨价,一边说:“老莫的外孙回来了。”   韩月清说:“胡扯八道,我就没听说他家还有个外孙,不是有个女儿早死了吗?哪儿来的外孙。”又抬头问女儿:“收拾好了没,我刚刚碰到楼下大爷了,人一会儿来拉东西。”   艾鸣换了鞋道:“你知道什么,他女儿生的,小时候犯过事儿,老莫找了关系把人从里面弄出来之后就跑了。”   小孙女儿已经醒来,嚷着要吃棒棒糖,艾青拉过女儿让她别闹了。   韩月清已经系好了围裙,嘴上念叨:“有点印象,这都多少年了,快有个二十年了吧,要是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了。他怎么忽然回来了?”   “前段时间老莫身体不行了,可能是来送终的,现在老莫好了,又走了。”   她笑笑说:“还有点儿良心。”   俩人絮叨完了,韩月清又问女儿书籍整理的怎么样了,楼下的老爷爷已经在等了。   艾青掩去了心里的不适,推说还得收拾一些,马上就好。   艾鸣领了小孙女儿去了书房,阳台上又剩下艾青一人与灰尘作战。   晚上,餐桌上艾鸣问起工作的事儿,艾青支支吾吾的回不上来。   他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大学生一抓一大把,你不能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不能着急了,也不能太不着急,才恢复过来,要慢慢适应。”   艾青点头说是。   艾青的小姑娘乐水站在凳子说:“外公你为什么又教训我妈妈呀,你别教训我妈妈呀,我不喜欢你教训我妈妈。”   韩月清摸着小姑娘的头道:“这不叫教训,这是让你妈妈奋进,我们大家都赚钱了才能养大闹闹啊。”   艾青苦涩的笑笑没说话。   艾鸣又说:“前些天你姑姑打来电话说店里忙,正缺人手,要不你就先去她那儿帮忙,当个收银员也不会太劳累,先接触接触社会,看看自己适合什么再去找一份工作,一直窝在家里也不是事儿。”   艾青如今脑子里毫无想法,只好点头答应。   艾青的姑姑艾莲跟姑父皇甫雄早先经营一家小面馆,如今餐营业走红,小面馆也跟着发展,两口子便想把面馆扩大了,如今换了新店面,装修一新,就差些新员工开业了。   她父母这一代兄弟姐妹虽多,走出小地方却少,如今最亲近的不过姑姑一个,这个姑姑对艾青也好,知道姑娘过来,提前帮她收拾了一间屋子供母女俩住,这样,艾青工作看孩子两不误。   面馆儿倒没想象中那么清闲,有时候太忙了艾青这个收银的还得兼做服务员,平常还好说,就是餐期烟雾缭绕的呛的人难受。   姑姑家有个读高中的儿子皇甫天,这小伙子油腔滑调的,不学无术,成绩回回在班里吊车尾。   见的次数多了,姑姑数落他的次数也见的多,每每皇甫雄生气起来,直接拿凳子砸孩子。   私下艾青便劝说:“天天,学习这种事情你稍微主动一些就不至于考倒数啊,你爸爸每次打你你不疼吗?”   皇甫天无所谓的笑:“好了伤疤忘了疼呗。”完了又跟闹闹玩儿的不亦乐乎。   艾青受姑姑家照顾多,自然感激不尽,姑姑着急她也急,便想尽责分担一些,于是便拿出姐姐的架子,拿了课本帮他补课,艾青不知道自己还记得多少,只想反正无聊,就当陪着他学习了。这样一段是假后,小表弟成绩不见进步,她倒是把高中的知识回想起个七七八八了。工作的事儿依旧一筹莫展,她只能白天收银,晚上给表弟当家教。   日子恍惚回到了高中的光景,那个时候她也挑灯夜战,想考个好大学,学个好专业,以后做喜欢的事情,也能光鲜亮丽的走在大街上,她看着窗外的星空,树影婆娑,蝉鸣阵阵,天还是那个天,生活却不尽人意,镜子里的自己一副消沉气息,她已经许久未打扮过自己,艾青想从这死水似的生活里跳出来,却没那个心气儿。   有时候看到顾客,那些打扮时尚的小姑娘,脸上挂着笑,随性大方,跟自己相仿的年纪,她总会羞愧的低头。   等晚上拿出从前专业的书籍跃跃欲试的想要再看看,孩子又闹的不行,只好作罢。   一次韩月清随着艾青去商场买衣服,偶遇她前夫了秦升,对方西装革履带着个美少、妇,怀里还抱着个比闹闹小许多的孩子,俨然一家三口的模样。   电光火石之间,秦升揽了那人走远了。   韩月清在心里止不住叹气,回去又跟艾青说:“青青,之前是爸妈做的不对,但是你也不能这么一直消沉下去啊。眼见着闹闹都要上幼儿园了,你好歹也把目光方远些,我们总不能给你靠一辈子,如果遇到好的男人就试一试,总不能让那谁瞧不起,本来那就是个烂账,爸妈不怪你,你不用一直惦记。”   艾青点头,只说:“妈,我只是缓不过劲儿来。”   韩月清拍拍她安慰:“妈妈没强迫你,只是想让你过更好的生活,慢慢来,不着急。”   晚上,艾青给皇甫天补课的当头,又拿出了曾经的专业书籍,翻开了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皇甫天在旁边道:“哎,姐,你干嘛不去找个工作啊,在我家这个小店太屈才了。”   艾青隐去了自己的尴尬,合了书道:“总得等闹闹上了幼儿园啊,我脱不开身。”   “那舅舅舅妈现在还是你家经济支柱咯。”   艾青点头。   皇甫天转着眼珠子,凑过去道:“姐,你想不想赚钱,我给你指条明路啊。”   艾青拍他:“好好学习吧,看你这,谁英语能考30分,全蒙的也没这么少啊。”   皇甫天叹道:“哎,这不是证明我用心做了嘛,做错了而已,没有投机取巧,值得夸奖,嘿嘿。”   艾青无奈道:“你懂得这个就好,还是要努力,你上升空间很大。”   皇甫天又凑过去道:“不过姐,我刚刚跟你说的是真的,就是我一同学,他学习成绩奇差,请的家教快堆成山了都无济于事。但是他家有钱啊,给的家教费特别高。“他竖了两根指头道:“一个小时这个数啊!”   “200?”   皇甫天一拍桌子道:“对啊,是不是很赚钱。而且不操心不劳力啊,他就不学,就是过去耗时间,你想不想干?”   听的确实很动心,可连日的打击让艾青十分自卑,她翻了书跟他打岔道:“我就是肯,不见得人家会要我啊。”   皇甫天拍拍胸脯道:“这儿不是有我呢嘛,我还跟他熟,这么一说,到时候你放松些,我让他钦点了你,嘿嘿,钞票大把大把的来啊。”   艾青看着他贼眉鼠眼的一脸算计,却不乏小孩子的天真浪漫,心里羡慕,又对道:“小小年纪,你怎么这么多心眼儿呢?”   皇甫天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道:“谢谢夸奖,不过呢,我也是有要求滴,钱呢,我们对半分,不兴砍价。我打听过了,他周六日可以全天补课,姐,你算算,好大一笔啊,怎么样,心动吗?”   艾青没当真,翻书给他又布置了两道数学题。   夜里她辗转难眠,总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不对,那天商场的场景浮现在脑袋里,秦升看着已经是有模有样了,自从自己那段时间抑郁后,之后就鲜少联系,这两年他该混的不错。反倒自己,脆弱不堪,经历了那一场浩劫,缩在壳子里不敢出去,就连当初的热忱跟努力一并磨没了,整天庸庸碌碌的,女儿倒成了自己懒散的借口。   第二天早上一称,没想到又胖了。   艾莲还打趣说:“果然是伙食好,艾青这怎么吃不胖的都能吃胖咯。”   艾青心里却想,到底是闲人养膘啊。   皇甫天自打上次提了补课的事儿就没消停过,隔三差五的要说一遍,末尾了还十分诚恳的问一句:“姐,你就真的不心动?说真的,是你学校好,不然我还不介绍呢,多少人想有这么个机会都找不到。”   艾青被他说的,心也不由被牵着走,她有意挣脱自己这副懒散模样,不管真假,也算个开头,便答应了。 ☆、第二章   家教一事分外顺利,对方询问了她的学历便同意了。   学生跟皇甫天是同一级的,名字叫唐一白,不过那小孩儿看着要壮实些,长得也高,眉眼分明,带着种成熟男人的味道,这给艾青种无形的压力。   然而这份工作却不如说的那么简单,这人极其不尊重人,动不动就乱吼乱叫,起初她一味忍让,后来这人却愈发没王法。   艾青每每拿出老师的架子却被人吓的不敢开口。   艾青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叛逆,现在也不是能动手解决问题的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心里腾起深深的无奈,若不是为了那份工资,她大可摔门出去。   而这家的男主人忙,女主人也忙,两人鲜少在家,对于孩子不闻不问,偶尔回来问一句:“好好学习啊。”   “钱够不够用。”   便是最好的关心。   艾青生气之余,却对这样的孩子心生怜悯,物质与精神极度不平衡让他心理上也跟着畸形,人性释放的淋漓尽致却不像个人了,这让艾青想到了自己的小姑娘,单亲的孩子更是要注入更多心血。   另一方面,她对这人也用了许多心,比如见他吃泡面就给人做些吃的,或者是顺手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什么的。   唐一白丝毫不领情,晃着腿道:“那位小姐,不要白费力气,我已经忍你够久了,你再做多少我也不会领情。反正你时间多,一会儿收拾你的东西走吧,你被辞退了!”   艾青没跟他较真,端了碗面条过来,推到他面前道:“你家里什么都没有,我随便做的,总比吃泡面健康。”   唐一白看了眼碗没动,吊儿郎当道:“你给我做饭也不管用,你被辞了,赶紧滚。”   “我是你妈请来的,要辞也是你妈辞,不是你说让我走就走吧。你吃完了记得刷碗,我要回家了。”艾青对他这种态度已经见怪不怪,她犯不着生气,只是解围裙。   “你们这些人当我钱好赚真是什么事儿都做,现在做饭,是不是以后还要往我床上爬啊,恶心!”   艾青被说的面红耳赤,她气不打一处,脑子里那些顾忌全扔到了脑门后,把围裙往桌上一拍,狠狠道:“都一个月了,你一点儿东西都没学到吧,赚你这份儿钱我赚的心虚,我也准备跟你妈说辞职。你这么大的人了,说话放尊重些,别把没素质当个性,我给你做这顿饭是因为我觉得吃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没有别的想法,这么大的孩子了连个好赖都分不清,才是可怜。”   她说完这些又有些后悔,若是最后人家扣了自己的工资,岂不是要吃哑巴亏,得亏唐一白没再顶嘴。   艾青也没着急走,又回厨房把用过的厨具清洗干净了才出来,她走到餐厅的时候人还在,碗已经空了,艾青没看他,心里却腾起一股自傲,便大义凛然的开门出去。   回去她又想,这份工作既不能给自己添加阅历,也不能提高本身技能,何苦在那里生这样的闷气。这么一想,她倒是打定了辞去工作的念想,唐一白的母亲却希望她能再坚持一阵子,说来艾青是呆的最久的一个家教了,对方还答谢了她一番。   艾青心虚,若不是天天跟唐一白背地里捣鬼,自己早被辞了,她推道:“实在是抱歉,我还得照顾女儿有些脱不开身。”   对方态度谦和道:“如果是工资的问题,可以加价,艾小姐随便提。”   “您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本来就是照顾女儿,只是觉得太清闲了,所以想找一份家教,没想到根本是顾不过来。”   双方僵持不下,那边只好道:“那这样好了,我还得忙一段时间才能回去,你先教着,等我找到新的老师再接你的班。”   艾青无奈,拿母亲的心理将心比心,只好答应。   这日,天下大雨,艾青过去的时候身上已经湿了大半,尴尬之余,只能跟那孩子好言好语的借件衣服来遮一下。   却不想那小孩儿一脸坏笑,整个将她摁在门板上上下其手,艾青惊慌失措,力道敌不过他,只能嘴上叫骂。   唐一白却愤愤道:“你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这样吗?装什么装!”   艾青心里气的慌,没再挣扎,只等他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猛的把人推开,顺手捞了个烟灰缸对着那人嚷道:“你小小年纪,我真以为你是个孩子,原来就是个无耻之徒,仗着家里有钱到处欺负人,不要脸。”   艾青这样的话语丝毫没让他感觉到羞耻心,相反却愈发猖狂,尤其是目光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交织着自己刚刚弄的红痕,看的人血脉喷张。   他大摇大摆的往她跟前走,双手撑在门板上,低头讥笑道:“要不是皇甫天的关系你早滚蛋了,装什么贞洁烈女,不就是个离过婚的嘛!”   艾青气的咬牙切齿,她牙齿咬着唇肉,此时也不多想,只想自保,抬起手臂,朝着唐一白的脑袋狠狠的砸了下去。   那人没料到她会来真的,嗤痛了一声,眼前发黑,身体也往后晃,就近扶了个椅子才稳住,等他扶着痛处看了一眼才发现满手是血,大骂了句:“卧槽你妈的。”   艾青被他那副模样吓到,她仓皇失措,拉开门就跑。   外面雨势变小,偶尔吹来冷风,只让人打寒颤。她脚步飞快,回神时才发现错过站台很远了。   眼前水茫茫的一片,雨中的景象蒙了层灰,所有的景象都模糊一片,就像她的处境,毫无生气可言。   艾青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忽而又蹲下呜呜大哭气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本身已经麻痹的没有痛觉。等她哭够了却想起,那人会不会流血过多而死,下一瞬又狠狠骂道:“那种人死了活该!”   可是她又害怕,他真的死了,自己是要坐牢的,到时候女儿怎么办。她一想到这就着急,赶紧要起身,却发现腿抽筋儿了。   有人及时扶了她一下。   艾青抬头,看到个打扮时尚的小姑娘撑了把伞问她:“小姐,你怎么了?”   小姑娘名叫刘曦玫,住在附近一带,也是路过。   艾青心里慌乱,腿却走不动,只能将自己的遭遇讲给对方。   刘曦玫拧眉道:“天啊,怎么会有这种人!”她带着艾青去了自己家里,又说:“你不用专门跑一趟,打个120就好了。”   她端了杯热水给艾青,安慰道:“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算你倒霉,你这样还算是运气好的,之前有个姑娘死的不明不白的都没查出来,后来家里得到一笔赔偿不了了之了,你以后注意些。”   艾青心有余悸,自己又不是没经历过,只能苦笑:“我知道。”   刘曦玫又说:“只要自己没什么损失就好,千万别硬来,吃大亏。那些有钱人家都好脸皮,他们也理亏,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放心吧。”   艾青茫然点点头。   唐一白并无大碍,那边也没计较,却拿工资的事儿为难她。   艾青再也忍不住,如数将唐一白的恶行讲给了对方父母。那边一改从前温文尔雅的态度说她品行不端正。艾青不与她纠缠,只要工资的事儿,对方有意为难她,就是不给。   她气道:“你们不是有钱人吗?也不过是个空架子,这点儿小钱也给不起。”   唐太太不屑,拿了一把钱甩在她脸上。   这天下午,太阳金黄,照在装修豪华的屋里有种说不出的富丽堂皇,她弯下腰,屈辱、不堪,讥讽、嘲笑。   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声。   她捡起钱飞快的逃离,那画面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三章   这事儿艾青没有说给任何人,父母见她精神恍惚,又担心她旧病复发,只是劝她不要压力太大,多多散心。   艾青嘴上一味说没事儿,心里发苦,什么都不敢扒开了给人看,小表弟只是对她辞去工作的事儿可惜,并未发表什么意见。   这事儿虽然翻篇儿,生活却给艾青敲响了警钟。   乐水小朋友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好的太贵,差的艾青又担心照顾不好孩子。从前她就亏欠过孩子,可不敢再让她受委屈。   那边艾鸣跟韩月清又盘算着买房子的事儿,现在住的小区已经很旧了,最近又听说这片儿要拆迁,买房是早晚的事儿,以后也能保个底儿。当初秦升给的那二十万老两口也没动过,这几年也存了一些,便与艾青商量,最好提前定下来不要错过了好地段,以后小孙女儿上学什么的也方便。   艾青看着父母日渐衰老的形态不好再让他们出钱,可是她现在又没多少钱,这会儿她倒为之前辞家教的冲动后悔了。   老两口却不在意,说是趁他们还没退休,再扑腾两年,大不了私下接一些家教的活计,总不能让艾青跟闹闹吃苦了。   艾青嘴上没说,心里还是苦涩。   她在姑姑家的小面馆儿呆的愈发心不在焉,这样薄弱的薪水,还有沉重的担子,每每看到父母憔悴的面容心里都愧疚难当。   可是工作,艾青叹气,脑子里已经所剩无几,现在她还能干些什么呢?   最近面馆客人多,自己家的小姑娘又淘气,每天骨头跟散架似的,就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哪里还有精力做别的。不过姑姑心疼这个侄女儿,常给闹闹买些东西,或是发工资的时候多给她添一些钱,艾青对姑姑感激不尽,可别人的好也是有尽头的。   某日,她抱着孩子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别人议论她。   有人说:“这艾青正可怜,白读了这么多年书。”   有人说:“可怜什么啊,还不是自己作的,你们没听说她的事儿吗?本身就是她错了还犟,要是不离婚现在能这样吗?”   “什么事儿啊……”   艾青一时火冒三丈,她却没冲进去的勇气,带着孩子转身就走,心里堵了口气难受的很。离婚的事情艾青从来没后悔过,她总觉得自己没错,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身边所有的人都说她错了,到底是哪里错了,也就是离婚后她没把自己撑起来,没出息才是她的错。   后来她再回去,总觉得别人眼神怪异,说什么都跟自己有关似的。   这样草木皆兵的生活让艾青又开始失眠了,她害怕自己再像之前那样,只要有空就带着孩子去远一些的地方转转来散心,或者是上网看看有什么合适一些的工作。   皇甫天说:“姐,你这是何必呢?找个男人养你呗,那样多省事儿,找什么工作啊还。”   艾青说:“你说的简单,我自己没出息,人家谁看的上我。”   他耸耸肩,翻书说:“随便你啦,我明天没事儿,带着闹闹玩儿去玩儿行不行?”又伸手摸了摸闹闹的脑袋道:“跟着舅舅玩儿去怎么样?”   闹闹拍拍小手,喜滋滋的点头。   艾青道:“可别走远,我不放心你俩。”   皇甫天蹲在地上逗闹闹,嘴上说:“知道知道。”又捏着闹闹的脸蛋儿道:“看咱们家的小姑娘,长得真漂亮以后能当明星了。”   艾青只是笑笑,要是能快快长大就好了。   找工作的事儿并没那么简单,倒是姑姑,又好心的给她找了门亲事。   艾青本不想去。   艾莲却道:“艾青呐,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还带着个孩子,不能光想着找工作,人生大事才是重要。”   艾青不好推脱,便见了那人,那人姓孙,从事公务员的工作,无论是外型还是内在条件,各方面都还算不错。相亲确实没多大坎坷,姓孙的先生也对艾青甚是满意。   俩人便这样打了两天电话,说来说去,便说到了离婚这事儿上,对方好奇离婚的缘由,艾青却不愿提起。   那人试探问:“是你先生的问题?”   艾青摇头,说:“不是。”   那就是女方的问题了。   这一通电话后,姓孙的便不再主动与艾青联系,艾青也不明白好好的哪儿出错了。   艾莲气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愿意不愿意也说一声,这样吊着我们是什么意思,真当我们好欺负的。”不多时她一通电话打过去,便找那姓孙的人家理论。   这通电话结束,艾莲更是火冒三丈,她劈头就问:“艾青,你跟人家说了什么?”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姑姑。   艾莲顾不上听她解释,直接戳破道:“你要没说什么人家怎么说你以前生活不检点,你是不是跟他讲你离婚的原因了?”不等艾青答,她又拍着手在艾青脸前数落道:“青青啊,你让姑姑说你什么好呢,这样事儿怎么能乱说呢,你以后还要不要结婚了。对,是你没错,姑姑知道你没错,那你想没想过别人怎么想的,我看你真是念书念傻了,什么都说,到底有没有长点儿心眼儿。”艾青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抬手想要打艾青,手掌还没落下,却又收了回去,憋了口气道:“你有错,姓孙的小兔崽子也不是好东西,这个理我肯定要争回来,你也长点儿心眼吧。”   等姑姑走了,艾青刚刚那副呆愣的模样维持了许久,她脑子里空空如也,整个人仿佛置身于雾茫茫水面,站在别人的船上,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可是她没有改变方向的能耐。   父母那里听说这件事,只是唉声叹气,什么都没说。   艾青一肚子委屈只能憋着,整个家里也就能跟小表弟说说话,他天真浪漫,说话简单,大有种拨云见日之感。皇甫天也与她亲近,见艾青心情不好,便说带着她去郊区转转。   艾青也想散心便同意。   只是当天家里出了些小事,艾青回去了一趟,皇甫天先带着闹闹过去了。   从家里出门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雷阵雨,艾青只好等着雨停。她下楼的时候脚崴了一下,等车的时候又有人开车从水洼里过去,溅了她一身水。   艾青看着自己一身乱七八糟的,她气的想骂人,那车已经跑的老远了。   “咻!”   艾青回头,便看到远处的黑车旁靠着个男人,雾蒙蒙的天气模糊了那人的五官,偏偏那头白发,分外的扎人。   他站姿极其随性,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吹口哨,下一瞬又抬手朝她的方向勾了勾手。   艾青又羞又恼,真是什么人都想欺负她了,她气急,弯腰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朝那人狠狠的扔去。   男人没多在意,他稍微一偏躲过了那只高跟鞋。   艾青正要开骂,旁边跑过来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他站定看了眼艾青,又抬腿往男人那儿跑,嘴里嘟囔:“孟建辉,她想打你。”小孩儿走到男人面前,又问了句:“她为什么打你,你干坏事儿了吗?”   男人拍了下小孩儿的脑袋,弯腰把人抱起塞进车里道:“不听话把你卖了啊。”   他绕到车后,捡起那只高跟鞋幽幽的走过去,极其散漫姿态,弯腰,直接给艾青套到了脚上,整个过程都没看她一眼,又潇洒的离开。   艾青顶了个大红脸站着,见着四下没人,才拍着胸口安慰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车上的蒋宸还在问:“刚刚那个女人为什么扔你,我看见了,我要告诉我爸爸。”   “你不搭理我,以后不要住我家。”   孟建辉转着方向盘道:“那我一直住你家还不把你气坏咯。”   蒋宸还在那儿咕哝,电话切进来,孟建辉没再搭理他。   那边问:“回来了?人去哪儿了,过来给你接接风。”   “不用,时差还没倒过来,我下午要睡觉。”   “那就晚上。”   孟建辉笑了下,道:“着什么急?”   “有正事儿问你。”   “那就晚上说。   蒋宸眼巴巴的看着他道:“你又要住我家吗?你为什么一直住我家?”   ……   下了车,孟建辉先做的就是朝着蒋宸的小屁股踹了一脚,嘴上催他:“赶紧跟你妈去!”   蒋宸抱着屁股斜他:“我要告诉我爸你打我,讨厌鬼。”   “宸宸,找你妈妈去!”   楼上的窗户打开,露出个男人的脑袋。   蒋宸咕哝了一声,小跑着离开。   孟建辉没动,挽着胳膊抬头瞧那人,揶揄道:“天气不错,怎么呆在屋里?”   男人词不达意:“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到的,看了看老头子。”   “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他勾了下唇笑道:“硬朗的很,脾气也是一点就着。”   男人招手:“上来说。”   蒋隋的别墅建在景区,门前是条小路,房子落在溪水上,四周怪石嶙峋,墙体是石块堆砌,窗棱是红色,阳台挑空,全抹了杏色的油漆。屋内大面积的空间,只在窗前摆了两套沙发,地板是附近取的石材,清透的质低下是流沙的纹路。   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不时鸟鸣清脆。   孟建辉也没敲门,推开了进去,男人正光着膀子站在窗前,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左手上套着一串绿珠子,右手夹着一根眼。   听见声音回头看了眼,问道:“什么时候走?”   孟建辉熟门熟路的走到茶几前,委身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双唇一夹,烟头碰到蒋隋手中那点红星,吸了两口,烟草冒出烟丝,缓缓冒出缭绕的烟雾。他抬头,右手夹过烟头,面容轻松,朝着窗户缓缓的吐了口烟气,回道:“不走了,等人没了再说。”   蒋隋抬手在烟灰缸里磕了磕,揶揄道:“不是打死也不回国了吗?”   孟建辉没说话,他还保持原来的姿势,须臾微微侧脸,狭长的眸子里露出丝光亮,他就那么看着蒋隋,不多时轻笑了声,狭促中闪过丝羞赫,不等人发现,又把头扭正了。   蒋隋抬手点着他,摇头道:“你看你,什么事情我还不知道,有什么的好隐瞒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孟建辉就这窗外雾蒙蒙的森林抽了口烟,眉头微微皱起,他没说话。   “你嫂子认识她。”   他抬手摆了摆:“不用麻烦,我自己处理。”   蒋隋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表示安慰:“那不管,你能收心我就很高兴了,要是时差没倒过来赶紧睡会儿。”   孟建辉抬手:“抽完这根烟。” ☆、第四章   孟建辉一觉睡到了天抹黑,耳边配着流水声,这一觉非常舒服。   睁眼了就见床前的黑影儿,他抬手开了台灯,也不仔细辨别那人,翻身起来,声音沙哑道:“你还真来了,真有闲时间耗我身上。”   “大总裁来了,我可不得迎接一下。”那人声音清脆至极,语气却带着几分轻佻,玩味十足。   孟建辉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嗤牙笑了声:“哪门子总裁?”他拿过床头的衣服披上,又问:“去哪儿?”   男人起身走过来,抬着胳膊压在他肩上问:“你还真舍得,亲自请你都不去,面子还真大。”完了又在他胸前一拍:“你一个大男人那么小气?不就是设计理念不合,也用不着牵条狗过去啊,还把狗叫人家的名字,现在可好,圈子里谁都知道孟大师的脾气比名气大百倍。你这一辈子都别想甩掉那个妮娜了,以后你俩的名字如影随形。”   孟建辉整了整衣服,无所谓道:“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他拂了男人的手,回道:“我就烦人招我,谁让她跟个苍蝇似的。另一说,就是妮娜不在那儿,我也不去,gmp跟我设计风格不合,谁爱去去吧。”   “那你犯得着跟个女人较真吗?在公众面前影响形象啊。”   孟建辉已经整理好着装,开门要走。   张远洋跟在他身后追问:“我可是记得某人打死都不回国的,前两天又签了公司,孟建辉。”他挽着胳膊目光在对方身上扫描:“心里有鬼吧你。”   “话多!”   “哎!”张远洋摆了摆手,“我他妈才不管你,跟你说正经的,这回你认真的?”   孟建辉斜他:“管得着嘛你。”   恰好宣雅从廊道对面走来,温和的问道:“这么晚了出去啊。”   孟建辉招呼:“嗯,嫂子我哥呢?”   “休息去了,你也早些回来,我先走了,晚安。”   “晚安。”   张远洋冲人摆了摆手,俩人目送的宣雅没人影儿了,刚刚那话题也彻底忘没影儿了。   只是没想到车行到大路上,天上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张远洋一个劲儿的骂这鬼天气,只想加快速度,没想到前面的路被辆大货车挡住,有个女人站在雨里。   孟建辉在后面问了句:“怎么了?”   “出车祸了吧,瞧着乱七八糟的。”   “你下去看看。”   张远洋不情愿:“现在?外面的雨可不小呢,这电闪雷鸣的。”   他朝后面看了一眼,孟建辉没说话,回头也没开车门,只是摇下了车窗,朝外面喊了声:“喂,怎么了?”   失魂落魄的女人回神,忙跑过来道:“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   面前的人虽然撑着伞,却全身湿透,长发贴在惨白的脸上,血迹蜿蜒到脖颈处,她怀里还抱着个哭闹不停的孩子,再加上那件润湿的衣服鲜红的过分,雷电一闪,着实吓人的很。   张远洋瞧了她一眼,不等对方答话,他已经掏出了手机,熟练的拨了110,如实说了这边的情况,又对艾青道:“小姐,你在这儿等一会儿,马上就有警察来处理。”   艾青连连点头称谢。   张远洋说:“不用。”正准备升上窗户,见她呆愣愣的模样像是期盼着什么,他打心底里抗拒,便顺手拿了把伞缓解气氛道:“小姐,你拿着这个用吧。”   艾青正要接过。   后面的男人拍了拍椅背,对张远洋道:“你在这儿帮着处理一下。”   张远洋回头:“你呢?”   孟建辉撑着手道:“把伞给我,我去打个车回去。”   张远洋拿着伞没松手,有些怀疑这人脑袋抽风了,再次确认:“现在车可不好打。”   孟建辉五指往回收:“劳不着你操心,把伞给我。”   张远洋不再推脱,把伞重重的拍在他手里,唇角不禁一勾,埋汰他:“什么时候这样好心了?”   孟建辉接过伞也没说什么,他从另一侧开了车门下去,撑开伞朝着远处的夜色走去。   张远洋回头瞧着艾青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依旧保持温和道:“小姐,赶紧上车吧,外面雨大。”   艾青冻的浑身发抖,看着人家这么好的车不好麻烦,嘴上哆嗦道:“先生,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雨衣,我女儿……”   张远洋截了她的话,道“孩子都哭成这样了,赶紧上车吧。”   她还在犹豫:“你那个朋友。”   “没事儿。”   艾青低头说了声谢谢,不再多想赶紧开门上了车。   张远洋让姐弟俩在车上呆着,他下车去看了下事故现场,车头处已经被压扁,他伸手探了一下,司机已经冷了,得亏那辆卡车是空的,不然一车人没了,他不禁蹙眉头,真他妈麻烦,他站了一会儿折回了车上,又问艾青:“你通知家里人了没?”   艾青茫然的摇摇头,皇甫天也被吓到了。   张远洋把手机给人了说:“你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我们现在这儿等着,一会儿警察都来了再说。”   艾青忙点头。   闹闹被吓的不轻,根本就哭个没完,外面的雨有减小的趋势。   张远洋坐在车前,五指轻轻的敲击着方向盘,有些无奈跟烦躁,他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不过看到后面的孩子又收了回去。   艾青很不好意思,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很张远洋道歉。   张远洋彬彬有礼道:“没关系,小孩儿都不禁吓,一会儿就好了。”   艾青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还不是回来的时候错过末班车,好不容易打了个的,结果因为天气恶劣遇上这档子事儿,刚从鬼门关逃出来,她都顾不上喘气,哪里还能思考别的。不过这人好心,又穿了一身好衣服,说话也温温和和的,艾青不由对他心生好感,心灵上也不自主依靠,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多时,警车过来,警察询问了具体情况,又做了记录,最后才问艾青:“你们在这里等着干嘛,赶紧去医院啊。”   闹闹已经睡着,她茫然的啊了一声。   张远洋抬手指了指她的脸颊,艾青一抹,全是血迹。   一直没痛觉,她根本就没在意,艾青第一个想法,我的脑袋不会破了吧,我会不会死,我死了女儿以后怎么办,可惜她这样的小心思别人并没在意。   皇甫雄跟艾莲也赶过来,见着艾青那几个没事儿总算是舒了口气。   张远洋不再凑热闹,对人道:“赶紧去医院吧,我先回去。”   艾青忙说谢谢。   他摆摆手,又对旁边的一个警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才离开。   艾青只是脸颊被玻璃渣蹭破了皮,医生开了些药,又嘱咐了一些生活习惯,还安慰她好好注意不会留下疤痕。   司机家属还沉浸在死人的悲痛之中,大卡车主过来,司机是无证驾驶,也有过错。   姑姑只是说没事儿就好,那边皇甫雄却不依不饶,非得要个精神损失费。   司机家里死活不肯赔偿,皇甫雄不肯,执意要艾青几个住院好好检查,赔偿不下来是肯定不会走的。   姐弟俩就被闲置在了医院,   艾青闲暇之时就在楼道里转悠,一日,她在医院小花园儿里遇到了许久不见的刘曦玫。   那小姑娘依旧热情的很,说是父亲生病了才过来,没想到又遇到了,俩人相谈甚欢,便相互留了手机号。   不几日,皇甫雄终于要到了那笔赔偿费,还教育姐弟俩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横一些,别被人当了软柿子捏。艾青却不能苟同,这样的事情是谁也不愿意,司机家属已经够难受了,自己家里还插一刀,太不地道,不过这话她默默的放在了心里,如今身在屋檐下,她既没有说话的主动权,便少说为好。   倒是这回之后,刘曦玫常去小面馆看她,一来二回的,艾青便跟人说了自己的近况。   刘曦玫道:“那你怎么不找个工作啊?”   艾青说:“等秋天吧,把孩子送去上学了,我专业技能也忘的快差不多了。”   她赞同的点点头,又说:“我姐姐在一家设计院工作,她们哪儿正招人,你要不要先试试?”   艾青听着心里高兴,嘴上却小心道:“人接能看上我吗?”   刘曦玫贼兮兮的笑道:“走个后门呗,你先去实习,全当是学习不就行了,能留下最好,留不下了再去找别的怎么也算是个经验。”她拍拍手,又说:“这样,你有作品集吧,晚上回去就投一个,我回去跟她说一声让她面试你,怎么样?”   艾青听了连连道谢,当天就投了简历,韩月清也放暑假,便接管了看孩子的事儿。   刘曦玫给艾青介绍的这家公司不小,门槛也高,若不是走关系,艾青是肯定进不来的,她对刘曦玫感激之余,直接把人划到了真心朋友这一行列。   只是工作却有些枯燥无聊,最近没什么案子,组长给了她个施工图让画立面,一周给看一次。   闲暇时间大家聊八卦,扯家常,艾青活的早就与世隔绝,她自己听不懂,也没计划参与,抽空也只想看看书,或背几个快捷键。   这样的枯燥且茫然的生活一直到一个月后,艾青被同事邀请去看吵架。 ☆、第五章   对于吵架这事儿,同事们表现的异常兴奋,尤其是那些刚出校门的小姑娘,一个个眼睛放光,跟瞧着猎物似的,恨不得把脖子再拉长一截。   可惜真正观摩到的并没有几人。   不过知情人士出来爆料,今天孟帅一个人凭借一口流利的英语气炸了三个人,当然最厉害之处是他从头到尾都保持微笑,并且云淡风轻的看着别人耳朵冒烟。   知情人士说这个的时候声情并茂,周围的人更是表现出一副身临其境的模样,说累了还有人给端水,她喝了一口继续道:“你们知道吗?那个承包商最后都无奈了,只会说这样不行,这样不行,然后孟帅就笑眯眯的回。”   “回什么?”有人忙问。   “no!no!no!no!d!从头到尾不妥协。”那人摊手,翻着白眼儿瘪嘴,“你们没看到,他旁边那个翻译都快不想张嘴了,不过呢,孟帅也牛逼,说只要出了问题他负全责。”   艾青对于这件事情只是凑热闹似的听了些,并未发表只字片语,不过这位‘孟帅’似乎很受大家欢迎,就这这个话题,一上午是没消停过,比如这位大帅哥穿什么什么牌子的衣服,比如一把年纪了顶了一头中二的白发,比如开了某某牌子车啊,又跟某某明星分手了啊,哪个哪个女朋友最漂亮了,当然最为传奇的是据说他最近跟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走的亲近,也不知道哪儿传来的风,被大家说了成了堪比言情小说还感人的故事。   艾青心里却想,什么时候浪子回头都是让人泪流满面的感人画面,这也不过是骗骗小姑娘的把戏,指望这样一个私生活混乱的人回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她心里先不管那人的成就,却先入为主的对这人产生厌恶心理。   刘曦玫听着这些八卦的时候,也只是平静的喝着果汁,并且眼神奇怪的看着艾青。   这个时候,艾青才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之前她在姑姑家麻烦了许久,怎么也要买些东西表示表示。如今她眼前只有刘曦玫这么一个知心朋友,便喊着一同出来逛街,也好给自己女儿买点儿换季的衣服。   两个女人逛累了聊天能说些什么,无非就是身边的八卦,要么发发牢骚,要么男女琐事。   艾青本是想得到一些共鸣,奈何刘曦玫兴致缺缺,她颇为尴尬的的问道:“不感兴趣吗?”   “艾青。”刘曦玫声调拉的老长,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牵起了她的手道:“你这个人真的跟社会脱轨太久了,真的!”   艾青不明所以。   刘曦玫摸着她的手指诚恳道:“我说的是真的,你看你一个做设计的,竟然不知道你们行业的新秀,新秀代表什么?代表一种新的设计思想啊,这就是潮流,然后大家都开始模仿跟风,你说你连潮流都跟不上,是不是脱轨了。”她说话的时候点着桌面,像是认真的教育学生。   艾青不自在的抽了手,回道:“我确实很久没关注这方面,谁是新秀也不知道。可是不了解人家的设计思想,跟风模仿也是照猫画虎,并没有什么意义。”   刘曦玫搅着果汁道:“你倒是门清,不过也得找重点啊。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争先恐后的往上贴吗?这是机会啊。你们这一行多少人奋斗一辈子毫无建树,如果能出名,那是多光勉的事儿。”   艾青把重点放在她后半句话上,打趣道:“你又知道什么,还说人好。”   这次,艾青又被刘曦玫颇为详细的科普了这位叫孟建辉的新秀。当然这位新秀一出现就颇受关注,全不是因为俊俏的长相跟不羁的性格,毕竟这世上有脸有脾气的人一抓一大把。   设计思想是其次,而是在建筑界,这人完全没受过一星半点儿正规的建筑教育,真是平地一声雷,炸的别人手足无措,感叹之余,嫉妒的嫉妒,羡慕的羡慕。   前辈们有人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教育出了问题,这么多年栽培没有任何人才,却横空冒出了这么一人,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当然也有老师拿他当反面教材教育学生,并不能指望天上掉馅饼,要踏踏实实学习,上帝已经把馅饼分人了,没有了。   除了成绩,这人的人生也十分传奇,梦想本来是周游世界,但是没钱,就靠地下赛车一路赚钱一路环游世界。   某天在某国家看到某教堂,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在他身上,忽然就感觉道了上帝的温度,整个人一下就顿悟了,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卷进了设计界。   可惜这位黑马先生在圈儿里并不是很受欢迎,那可怜的学历背景还有与主流背道而驰的夸张思想另外,他也不怎么跟圈里的人交流,就是一朵让人看不顺眼却拿他没办法且遗世独立的奇葩。   曾经有记者故意刁难他,对着一众人指责他的设计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破坏整体美感。   孟先生非常淡定的告诉那人:“周围要放的是一坨屎,我就没有考虑它的必要了。”   他本身就非常有争议性,更是给自己贴上了争议的标签,所以从出来到现在就被许多人盯上,有人等着看他笑话,也有人对他期望颇高。   刘曦玫就算是期望中的一员,她预言这位先生有一天会摘得普利兹克奖。她说完这些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甚至胸腔内还有种不可名状的激动,完了又对艾青道:“这样的人才很少见,我对他真是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阅历会让一个人产生质的飞越。”   艾青心中唏嘘不已,遥想当初上学阶段,大家绞尽脑汁想出的方案被老师批的狗血淋头,人家却有这样的天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如今近水楼台,如果真能得到人家的指点那算是她走了狗屎运,可是她这运气,如今好不容易能往正常的走,艾青不敢期盼太多,至于能跟这样的大人物呆在同一公司,她表现的极其平常心。   不过她对刘曦玫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媒体总是夸大其词,添油加醋不在少数,名人更讲求名人效应,极度渲染自己的人生也是一大买点,真真假假也只有当事人清楚,可以相信的成分实在是太少,也只能是骗骗那些心智未成熟的小姑娘。   刘曦玫却在一旁说个不停,还交待艾青,若是能打探到一些独门八卦一定要告诉自己。   艾青回道:“你怎么这么喜欢他呢?”   刘曦玫道:“我是纯粹对他这个人感兴趣,我很早就开始关注这人,我好奇他脑子的构造,心理的想法,从前的经历,如果可以最好能亲自跟他交流一下,然后写一本他的个人传记,这是我的理想。可惜他那不喜欢说自己的过去,可能是自卑吧。”她一拍桌子,又兴奋道:“我敢肯定,他的人生一定比传说的还要精彩,只是不肯说而已。”   艾青却道:“也可能就是平平无奇,你想想那些变魔术的看着新奇,真正知道了也就那么回事儿,干嘛不保持这份好奇呢,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到时候可能会失望哦。”   刘曦玫摇头说:“肯定不会,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准的。”她伸着胳膊拍了拍艾青肩膀道:“以后就靠你了啊。”   艾青只是笑笑,心想,我能给你做什么啊。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商场里的人来一堆散一波。   艾青也往家走,回去母亲正在跟闹闹包饺子。小姑娘脸上全粘的是面粉,见着艾青来了,两只小手捧着个饺子给艾青看。   韩月清一个劲儿的夸说:“我们闹闹就是勤快,小小的就知道干活儿了,可比你妈妈强多了。”   艾青蹲下,看着女儿手里的饺子说:“这是闹闹包的啊,真厉害。”   小姑娘点头:“是我做的呀,做了很多,一会儿煮给妈妈吃。”   艾青摸着女儿的头说好,又把孩子的手里的饺子放在案板上道:“妈妈给闹闹买了新衣服,我们去试试。”   韩月清催道:“那你们快点儿,好去喊你爸吃饭。”   艾青问:“我爸去哪儿了?”   “又去你莫爷爷家下棋了。”韩月清一边交待一边抱怨,“天天下棋,有什么好下的,饭都不知道吃。”   艾青只是笑笑,她父母一生不吵不闹偶尔小抱怨,虽然没有轰轰烈烈,却十分恩爱,怎么看都让人羡慕。   一会儿艾青带着闹闹出来,韩月清端了盘饺子给艾青让顺便捎过去,嘴上交代:“闹闹去了就吃人家的也怪不好意思的,你也看看老人家,说是最近白内障手术,不知道怎么样了。”   艾青接过盘子道:“好。”   闹闹跟着道:“妈妈,我也要去。”   韩月清交待俩人把艾鸣叫回来就是,别多逗留,老人家年纪不小也别要人家东西,让闹闹乖些,别乱跑。   艾青一一应了。   那位莫爷爷家跟艾青家隔了两栋楼,艾鸣好下棋,都是同好,走来走去的也就熟了。说来艾青小时候也常往那位莫爷爷家里跑,老两口无所出,一直孤寡二人,对邻里小孩儿很好,十分招人喜欢,一把年纪了身子骨却十分硬朗,从她有记忆来老两口就住这儿了,至于做什么的却半点儿不清楚,其实艾青还好奇,这老两口从来不工作却吃穿不愁,当然她也只是好奇。   母女俩过去的时候,艾鸣还在跟人下棋呢。艾青喊着艾鸣回去吃饭,他却推脱下完这局再说。   莫爷爷在一旁笑眯眯说:“艾青呐,好久不见你了,着什么急,多坐一会儿吧。”他又让老太太去拿些吃的给闹闹。   艾青忙说:“奶奶别麻烦了,一会儿回家吃饭了。”   莫爷爷热情道:“就在这儿吃吧,你奶奶也做好了。”他捏了捏闹闹的脸蛋儿说:“小姑娘,你好啊。”   闹闹也学着他的样子,有模有样的回:“老爷爷,你好啊。”   鬼灵精怪的小姑娘逗的大家哈哈大笑,人家要留,艾青也不好拒绝,就带着女儿在那儿坐着只当是等她爸,又询问了老太太的病情,说是做了手术,要慢慢恢复。   不多时那盘棋收场,艾青他们正要回去,就听见门咔哒响了声,玄关处走来一人,先是油光发亮的皮鞋,然后是一条修长的腿迈进来,入眼的先是那头银白的头发,他并没换鞋,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提着些东西,清清淡淡的看了大家一眼,随即眉眼出现柔和的弧度。   艾青灵光乍现,这不是那天她拿鞋扔的那人嘛,场景重现,她一时面红耳赤,下意识的低了低头,忽而又发现对方似乎并没记得自己的模样,她一味怪自己自作多情,手上又拉着女儿往外走。   艾鸣还在跟莫老爷子说话,并约好了有空再杀一局。   莫老爷子没搭理门口那人,笑眯眯的摆手跟闹闹说再见。   闹闹抬着小手说:“老爷爷再见。”走到门口的时候看了那人一眼,小心的喊了声:“爷爷好。”   艾青十分尴尬,忙跟女儿解释说:“这是叔叔,不是爷爷,要叫叔叔。”   小姑娘被搞得一头雾水,挠着耳朵问艾青:“姥姥说白头发的是爷爷。”   莫老爷子哈哈大笑,弯腰对闹闹说:“你姥姥说的对,闹闹想叫什么叫什么,明天再来找爷爷玩儿啊。”   闹闹摆摆手,小声说:“再见。”她出门的时候又好奇的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从头到尾表情温和,除却那头白发,却披了文质彬彬的表现,就连说话也温和,还交待小姑娘明天记得过来。   门吧嗒一声关上的时候,闹闹还问:“妈妈,我叫爷爷不对吗?”   艾青懒得解释,抱着女儿道:“妈妈让你叫什么叫什么就行了,你长大了就能分清楚了。”   送走了人,莫老爷子换了张冷脸,他来回看门口的人不顺眼,双手背在身后硬声硬气道:“你怎么又来了!”   那人不在意他,瞧见桌上的那盘饺子问:“你们晚上吃这个?年纪大了不好消化。”完了又轻车熟路的往厨房里转了一转,锅子碗筷的全看了一遍,出来了又说:“锅里怎么全是剩饭,吃剩饭不好。”   莫老爷子站在那处转过身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在空中摆,一脸不耐烦道:“吃什么用不着你管,赶紧走,走走走走!”   老太太搭腔道:“他好不容易来一回,你怎么又赶人,让他坐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   莫老爷子瞪眼道:“什么怎么样!这是谁,我不认识他。”   老太太无奈,她也瞧不清,只是对着一处乱叫:“建辉啊。”   不等男人回答,莫老爷子又吼:“什么建辉,早就死了的人,乱喊什么。”他又指着男人道:“你再不走我报警了!”   男人好脾气的坐下,将刚刚买的东西一盒一盒的放在桌上,语调缓慢道:“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火爆的脾气,小心脑梗。”他给老太太摆好碗筷,又在旁边放了副空的,继续说:“你要是真想赶我走,光报警不行,咱们得去大使馆调和,到时候陈年老事挖出来,我是不在意,丢人现眼的是你,说不定还得惊扰坟里的那俩人,你说你一把年纪了瞎折腾什么。”又摆摆手:“快过来吃饭。”   老人家气的不行,抬手点着他,半天说不上话来。   老太太说:“你别气他了不行吗?就不能好好坐会儿。”又对老头子说:“消停会儿吧,都没了一个了,你再看他不顺眼总不能把他埋土里吧。”   孟建辉给老太太夹了一筷子菜说:“你先吃吧,医生让你少说话。”   老头子气不打一处,最后狠狠的拍了下大腿。 ☆、第六章   孟建辉一瞬回到了许多年前,只是他早过了压不住火就拿着凳子跟人干仗的年纪。再说,也没那个必要,跟个半个身子进了棺材里的人计较什么,一凳子下去,这把老骨头还不给自己敲散架了。不过,他走的时候特意交待老人家要按时吃药控制血压,当然也不能吃的太过了,免得血压低了影响气性,骂人的时候聚不上力。   莫老爷子让他赶紧滚。   孟建辉含笑摇摇头,颇有些无奈之意。   他前脚出门后脚张远洋就打电话让他去玩儿。   大晚上的能玩儿什么,不用挑明了大家也心知肚明,只是他最近有意收心,便推了。   那边笑道:“你还真是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给人听了又能吸一大批女崇拜者,还累死累活的做什么设计,拾掇拾掇出道得了,保证红透半边天。”   孟建辉道:“男人总得讲求信誉。”   那边不屑:“你那套江湖道义放在男女感情上不合适,本来就是暧昧不明的事儿,一本正经干嘛?女人心海底针,对方不见得能看出你的诚意,误解成底气不足还差不多。你说你有貌有才的,怕什么,只要时不时的她面前晃荡,然后再搞个失踪,过段时间再出现,她肯定对你另眼相看,不管男女,犯一个字。”   孟建辉心想,你个温室长大的孩子懂什么,他自动将自己跟张远洋化成两队,不愿多说,让他自己玩儿去。   那边人送了句话便挂了。   张远洋说:“缺爱吧你。”   这片儿的房子已经旧的不成样子,线路老化,老半天才能把声控灯给震亮了。孟建辉也不折腾,就这么抹黑往楼下走。   黑暗里他想来刚刚那话也不是无道理。   心里也颇为唏嘘,人前光勉堂皇,心里却千疮百孔。小时候无父无母受人欺负,在外面跑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得多少甜头。别人这样的年纪都成家立业,吃喝玩乐求个自己安生。   只是他奔波多年,经历早超过了年龄的负荷,做人做事小心谨慎战战兢兢,不想落入俗套,却又羡慕俗人的常态。   静下来还是想歇歇,可惜杂事纷扰,心有所贪,歇了这么多年反而愈发忙碌。   然而有一天,他遇到个人,准备悬崖勒马,可那人又不领情。连日碰壁,别说在人前晃荡,人家连见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这让在情场顺风顺水的孟建辉颇为恼火,恼火之后又没什么办法,他试图从本质上改变一下自己,比如乐善好施些,或者是作息规律正常些。   所以上次有个女人给自己扔高跟鞋的时候,他好心的没计较,一次还给个落魄的女人让了车,晚上按时睡觉,早上按时起床。   效果太差,对方明显看不到自己的诚意。   尤其是那天雨夜,自己被雨水淋的叫个狼狈,却没得到半句问候。   这几日更好,对方连接电话的意思都没有,他越想越不甘心。于是就开始理头绪,可是想来想去并没找到不妥帖的地方。   远处恍惚的出了个窈窕的人影儿,她脚步轻快,手里提着个袋子走,人影跑到垃圾车前,顺手一丢,袋子划了个弧度,噗通一声掉进了车里。   借着住户微弱的灯光,孟建辉辨出了那个人影儿,也就是这么一划,孟建辉又想起,不久之前这个女人朝自己扔了一只鞋,那鞋还是黄色的,他是个顶讨厌黄色的人,有多讨厌,见到黄色就有种大难临头之感,真是讨厌到骨子里了。   他又一想,这女人好像还有个女儿,她女儿刚刚叫自己什么来着。   爷爷????!!!   他终于找到了不顺的源头,肯定是这人触了自己霉头。   孟建辉愈发恼火,他没再逗留,发动车子,一直把这落后的小区远远甩在身后。   艾青看着车辆几乎是冲出了小区,心想,谁啊这是,大晚上开车这么快,没公德心。她耸了耸肩便小跑着上楼。   母亲正在刷碗,女儿在地上缠着爸爸跳舞。   艾青过去催她不要闹姥爷了,要赶紧洗澡睡觉。   小姑娘撒娇说还想玩一会儿。   艾青教育她:“乖乖听话,赶紧去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再玩儿,姥爷也要早些休息,你睡觉了妈妈还有事儿。”   小姑娘说:“妈妈明天忙好不好。”   艾青说:“不可以啊,妈妈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赚很多很多的钱,这样姥姥姥爷才不会那么辛苦,闹闹也能买喜欢的玩具。而且睡的晚了不长个儿,你想永远是个小不点儿吗?听话我们去洗澡。”   小姑娘不太情愿,被艾青推着走,还一个劲儿的辩驳:“长太高也不好的,外面的小树就是长得太高被砍了啊。”   艾青被她逗的直笑。   照顾女儿睡觉以后,母亲喊她出来商议小姑娘上学的事儿,说是有个老同学办了所幼儿园,经验虽然不多,不过都是认识的人,就图个放心。这也是个提议,想着明天带着孩子去看看,周围还有几家幼儿园可供选择,她不图孩子学到什么,只求个安全,如果选不好了,花些大价钱再去更好的也无妨。   艾青嘴上答应的好,心里却又被压了个石头,要是能找到价钱合适又安全最好,若是找不到,花钱去好的又是个经济压力。现在她当了母亲,就不能只往钱上考虑,如今老师虐待儿童的案例层出不穷,小姑娘身边没爸爸,心理也敏感,万万不能再出差错。   这一晚艾青又看书看到很晚,夏日炎热,注意力不容易集中,这时候总是容易胡思乱想,生活才走了两步,又往后退了,天空黑的吓人,看着让人窒息。她回头看到床上女儿酣睡的小脸,又安慰自己,从前那么一丁点儿的小人儿还不是长这么大了,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自己还是这个小姑娘的依靠,不能随便就倒下了。   她又打起精神再次把书翻开,集中精力却还看的云里雾里,艾青莫名想起刘曦玫的话,自己是太脱轨了,该学学这个时代的潮流,这样一想,她打开了手边的电脑,顺便查了查那位叫孟建辉的新秀。   这一查可不得,上面贴的照片可不就是今天见到的男人嘛!艾青非常肯定是那人,就说那头白发,实在是特立独行。   关于他的简介,网上只有寥寥几字,其余全是他的作品介绍。   艾青一点一点往下翻,只有些成品图片,还有些他演讲的视频。她点开了看,视频画质不太好,声音也乱糟糟的,她听不太懂,这人全程英语演讲,专业名词又多,这些年她基本的英语都忘得差不多了,哪里还记得这些。   不过她倒是为这一发现兴奋,一边庆幸上帝给她开了一扇窗,一边让自己保持冷静,自己怎么才能跟这人套近乎。   这个神奇的发现差点儿让她没睡着,早上洗水扑在脸上的时候,艾青又清醒了几分,老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己根本没到那个档次,就是见面了人也不见得会搭理自己,与其做这些无用功,倒不如踏踏实实些。   她虽是这样想,心底还是残留了丝侥幸,偶尔还是会带着孩子去莫老爷子家走动,只是再未见过那人。公司里常有人说他,却没半点儿有用的信息,她也再没见过那人去公司。   石头掉进水里,噗通一声就再没影儿,艾青也不把希望放在那上头,只管努力工作,月底终于签下了合同。   都说越努力越幸运,她觉得这话不假,起初来到公司她并没有什么熟识的朋友,又不健谈,自然不合群,最近倒有些人主动跟自己说话,一起相约吃饭或是看电影,艾青也努力融入别人。   时间久了,有些实习生一签下工作立马与自己保持距离。就在前不久,一个看着十分面善的一同事把自己犯的错误嫁祸给了别人。   院长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明辨是非,直接辞掉了那个可怜的被嫁祸者跟客户谢罪。而嫁祸者依旧顶着那张纯良无害的脸继续工作。   这让艾青心惊胆战。   进入社会,褪去少了学生时代的纯粹,工作已经不只是能力问题,背景、交际……什么都是必修课。   还是让人战战兢兢的必修课,一不留神就被人下了绊子。   老实诚恳已经不是好事儿,何况就是能人也可能死在能耐上。   艾青再不把学生时代的教条当做名言,她自知嘴笨更做不来勾心斗角的事儿,便多留了些心眼儿,不与人太亲近也不生疏,位置高的也好,平常同事也好,一律平常心的笑脸相迎。   就是这样还有人找她事儿。   艾青面上保持笑意不想与人争辩,心里却十分窝火,胸里堵了口气不好与父母发牢骚,眼前也没人能给她点拨一下。   女儿找学校的事儿又让她焦头烂额,来回跑了几家,不是价钱不合适,就是设施不满意,要么交通不方便。   这样的一切她只能默默承担,前面漆黑一片,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走,或者说会遇到什么样的磕磕绊绊,她只能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摸索,累了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刘曦玫约她出来小坐的时候,艾青才带着女儿从一家幼儿园出来,对方热情邀请,她也走累的,路不远,赶了公交车过去。   对方正在咖啡厅里吹冷气,看到艾青顶着张热脸过来火急火燎的过来,惊讶道:“你这是干嘛去了,晒成这样。”又见她牵着个小姑娘,问了句:“这是谁啊?真可爱。”   咖啡厅里的冷气让艾青燥热的身体有了几分凉意,心情也舒坦了不少,她把包放在凳子上,又拉着女儿介绍:“我女儿。”又招呼闹闹叫阿姨。   刘曦玫摸着脸说:“我有那么老吗?叫姐姐诶。”   小姑娘茫然的来回看,艾青尴尬一笑,忙说:“叫姐姐吧。”她说着把女儿抱在了沙发上。   刘曦玫给小姑娘点了个蛋糕,又问艾青去干嘛了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艾青顾不了那么多,把连日来找学校的事儿如数说给了刘曦玫。对方并没什么兴趣,却表现出一副柔和态度,安慰她总会找到的,不用太着急,她没多谈这话题,又问艾青近日工作怎么样了。   艾青道:“工作还好,一天到晚的画图,除了累一些,并没什么新意,只是周围的人奇奇怪怪的,交往起来费劲。”   刘曦玫笑道:“哪一行都一样,大家都是竞争者,免不了勾心斗角。等你站的位置高了,还会觉得高处不胜寒呢。”   艾青赞同的点点头。   刘曦玫又打趣她:“有没有人追你?”   自打跟秦升分开之后,艾青对爱情这东西就看淡了,以前觉得爱情饮水饱,可是经历了那场变故,忽然发觉这东西不过是为了繁衍后代做出的铺垫,再被歌颂的美好,也不过是海市蜃楼,真假难辨,更是难控于手,什么同甘共苦,大难临头各自飞才是正经。   这些年的懒散跟闭塞也让她多少有几分自卑,心灵偶尔悸动,却被她的自我保护强行掐断,慢慢的,生活中就是有些男性靠近,她也自动保持距离。   艾青笑出了声:“我这样的谁能看的上我。”   “为什么看不上,条顺盘亮的,一点儿看不出生过孩子。”她又打量着对方啧嘴:“就是你这身打扮,太老土了,看着就没胃口。你最近也涨工资了吧,怎么不买些漂亮的衣服,把自己弄的好看些。”   艾青低头瞧了自己一眼,普通的t恤,牛仔裤,至于头发,她已许久未打理过,平常不过顺手一扎,长了便随便剪剪,只要不碍事,她就不会往理发店里跑,她是看不到自己脸,刚刚从太阳底下跑了一趟,汗水跟头发黏在一起,脸颊还在发热,想想也好不到哪儿去。刘曦玫说的不错,可是她现在并不能与那些天真浪漫的小姑娘比较,事事都得从女儿考虑,便推说:“我带着孩子已经够累了,哪有闲工夫收拾自己,收拾起来也没人看啊。”   刘曦玫嗤道:“那是你不肯,别人带着孩子也没你这样的。美丽无罪,你把自己打扮漂亮些,会发现世界一下会变得美好许多,周围的人也会善良很多。这么说吧,漂亮就是一剂麻醉药,千万不要小看它的药效。”她眨眨眼睛,“真的!”   艾青笑笑。   闹闹吃光了蛋糕,问艾青能不能再吃一块。   刘曦玫探着脖子道:“可以,你妈妈赚钱了,让她给你买。”   艾青却帮女儿擦嘴说:“已经吃过了,不能再吃了,要知足,蛋糕吃多了也不好,下次再吃吧。”   刘曦玫在一旁笑道:“这么一丁点儿的孩子你跟她说知足,能听的懂吗?”   闹闹乖乖的点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   刘曦玫惊讶,她平常见惯了不给买东西就苦恼的孩子,第一回见这样听话的实在是好奇,嘴上赞道:“你教育的真好,小姑娘好听话。”   艾青回说:“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就得有什么自觉,孩子也是能懂的。”   刘曦玫点了下闹闹的鼻头笑:“小姑娘,姐姐给你买个蛋糕,你吃吗?”   闹闹倚在艾青身边,胆怯的摇了摇头。   艾青摸着女儿的头道:“她平常可能闹了,第一回见认生。”   俩人正说话,耳边闯进来个清清脆脆的小男声,一丁点儿的小孩打扮的十分精致,正指着闹闹鸣不平:“那个小孩儿就吃蛋糕,我为什么不能吃。”   领着他的是个白白净净的男人,他穿着不俗,长相上乘,却无严肃刻板之意,反是眼睛清亮,笑意浮动,不由给人添几分亲近好感。   他跟那小孩儿说:“人家是小姑娘,你是吗?”   小男孩对不上话来负气挽着胳膊,狠狠的瞪他。   艾青侧脸看了一眼,对方却没在意自己,艾青却留了个心,这不是上次雨夜里的男人嘛,当时慌乱,自己没来得及跟人道谢,也没留下个联系方式,现在偶遇,她便牵着女儿过去招呼了声。   男人看到她显示莫名其妙,随即诧异之后却是另一种不可名状的的惊讶。   艾青见人眼生,忙解释:“上次您帮过我,下雨天那回,还记得吗?”   张远洋这才想起,确实是记得,却跟下雨搭不上半点关系,不管心底如何,面上依旧平静道:“你们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了,没什么大碍,上次着急都没好好谢谢你。”艾青又跟女儿说:“快叫叔叔,上次叔叔帮了我们呢。”   闹闹喊了声叔叔。   张远洋笑说:“没事儿就好。”他目光又在闹闹身上扫了两下,问了句:“小姑娘多大了?”   “三岁五个月了。”   张远洋点点头,店员拿过咖啡请他结账。艾青见人家有事儿自觉不再多说。   出了咖啡厅蒋宸还在抱怨没吃到蛋糕,张远洋心中有事,没空管这烦人的小孩儿,半路有人打电话催赶紧回去。   他幽幽的调侃:“有人中了仙人跳,一时半会儿赶不回去。”   手机那头吵吵闹闹全是小孩儿的尖叫声,男人不跟他搭腔,却催:“你要再不回来就别来了。”   张远洋不觉正经的几分,问他:“你给人看孩子看上瘾了?那么喜欢小孩儿干嘛不自己生一个。”   那边说:“我喜欢的多了,你赶紧回来!”   他讨了个没趣,挑眉回了声好。 ☆、第七章   穿越燥热的城市,终于上了林间小道。森林里绿树阴浓,湿气也颇重,清风徐来。   身上的燥热一扫而空,就连心情也能好不少。   只等张远洋开门见着那一屋子孩子的时候,头皮又炸了。   大的大小的小,男男女女,叽叽喳喳,简直比麻雀窝还热闹,孟建辉正坐在地上给个小姑娘扎头发。   张远洋差点儿没张口骂一句傻x!   他抬眼一眺,便见窗外杏黄色的阳台上,三个女人正坐在那儿姿态优雅的喝茶,再远处是条隐在树林里的白色瀑布,树影婆娑,风光正好。   这个角度他能看到那个女人的侧影,身材窈窕,长相一般却胜在气质,眉间再添几丝幽怨,是个男人就会有那么一些保护欲。可是真到谈婚论嫁那一步,又该另一说了,何况是孟建辉这样处处不差的,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许搞艺术的就爱剑走偏锋。   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不过男女之事向来就让人捉摸不透的古今谜题,万万不能认真。   张远洋把咖啡放桌上了,明知故问的调侃:“你这干嘛呢?”   孟建辉依旧专心给那小姑娘扎头发,待拾掇好了才起身从孩子堆儿出来,道:“无聊找点儿事儿干。”   张远洋瞥了眼小姑娘的头发,又瞧孟建辉那双修长的手指,嗤笑道:“这人就是看天分。”他看看自己的手掌,疑惑:“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在你手里开出朵花儿来,我就不行。”   孟建辉好心情的弯了弯唇,他端了杯咖啡抿了口,估计是味道不满意,抬着杯子看了眼道:“这就是你说的那家好喝的咖啡?”   张远洋不与他辩驳,找了个沙发坐下,双腿一盘,交待道:“我得回老家一趟。”   “干嘛?”   他摩挲着柔软的沙发,长舒了口气道:“处理点事情哇。”   不远处那一堆孩子又叽叽喳喳叫起来,张远洋只觉得头疼,宽敞的屋子简直就是跑马场,没人管的孩子们跟疯了似的释放天性。   张远洋急于逃离,摊了摊手,言简意赅说明:“家事儿麻烦,得走一段时间,助理我再给你找一个,包你满意。”   孟建辉一只手掐着腰,目光时不时的往阳台处瞟,嘴上笑道:“你办事儿我放心,随你,有什么忙需要帮说一声。”   他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五味杂陈。   阳台上风景虽好,却扰人心神。   她还是那副恬淡的面容,眉间有淡淡的愁思,从她丈夫去世开始就不开心,自己攻克不下,他只能找人帮忙把人请来。   只可惜人家不买账,全无搭理自己的意思。   说来好笑,男人的想法多半是能够睡遍全天下的女人,精疲力竭了再找个好女人,而女人多半守身如玉期待一世一双人。   现实总是那么不尽如人意,你回心转意的时候不见得有人等你,你等了一辈子不见得等得到,阴差阳错,坎坎坷坷,谁都有挥霍别人感情的权利,谁的感情也都有被挥霍的可能。   可谁又说不是这样呢?   可认清现实不代表承认现实,孟建辉确实感觉很挫败,挫败之余又无所谓,好女怕郎缠,何况那人还是个死人,一个死人有什么好忌惮的。   可有时候人又顾忌颇多,尤其是人前人后被恭维的人更甚,连日的碰壁已经触及他的底线,那股气性上来,他又想爱接受不接受,不接受拉倒,我可稀罕!   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张远洋非得问一句:“你这什么情况?人来了也不去表示表示”   他心里不爽,面上却一副无所谓,甚至留了几分轻浮笑意,只将自己的面子护足了道:“什么什么情况,你还不了解我?”   张远洋嗤了一声,起身捡起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肩上,目光朝阳台处一扬,抬手,五指灵活的摆动:“再见!”   孟建辉目光再扫了一眼,确实嘛,无所谓的事儿。   苏澜坐在那里却十分尴尬,她本不好撮合人,却是跟陆羽关系好,又是妯娌所以才搭一腔,只是陆羽并没那个意思,她心里本来就好受,现在倒有一众人欺负孤儿寡母的意思了,瞧着也怪可怜的。   坐够了,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推说先走。   宣雅还要留人。   苏澜说是约了老同学,好些年没见了,误了时间不好,她还带着这么多孩子,提前过去为好。   这时候陆羽也起身了,宣雅有意留人,握着她的手道:“她见老同学,你不会总不会也见吧,卖个面子,留下来同吃个饭。”   陆羽回说:“念念说是挺想见他叔叔的,景仰也要过来,小孩儿等不住了。”她推说明显,完了便随着苏澜一起出门。   苏澜也搭腔说:“再聚吧,景仰那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个火爆将军,没见到人又要嚷嚷。”她颇为烦恼的摆手说:“我听见他嚷嚷就头疼,真是没办法。”   几人说说笑笑的走到门口处,孟建辉正端着咖啡站在窗前,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浓重的咖啡苦涩味道,见人出来,他也没特意表示,只是抬手示意了一下。   宣雅知趣的看了眼孟建辉,又对苏澜笑道:“那晚上过来,可以开个大party,到时候也聚聚。”   苏澜点头,两个女人领着几个孩子陆陆续续离开。   等人走干净了,宣雅才开口说:“你瞧你,人不在的时候你想的慌,我把人找来了你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在乎面子呢?”   孟建辉抽了根烟塞到嘴里,吧嗒一声点了火,他只是晃着胳膊轻笑,烟气绕着他银白发丝一直绵延远方。   张远洋车开出去不久就瞧见辆眼熟的车超了自己,常在这条道上流窜的也就那么几辆车,闭着眼睛也能猜出是谁。   他没计较这十几分钟内发生了什么,却莫名想到了几个小时前见的那个女人。   艾青?应该是叫艾青。   他深刻的记得这个名字,那天酒店门口摆的大幅照片,虽是无意瞥了一眼,却印象深刻,全是因为她眼角下的那颗痣,他这人留恋花丛惯了攒下偏门邪道的经验,眼下有痣的姑娘爱哭,他最烦爱哭的女人,久而久之这成了他心里的一道避讳。那天不过一晃,再一瞧,女方署名艾青!   呵,还是个诗人的名字啊!   那个时候张远洋还感叹,这女的爸妈真会起名儿。   诗人多愁思,眼下还有泪痣,是想把自己姑娘拧干了吗?   却不想一语中的,后来处理了乱糟糟的一堆。   张远洋想起那个女人的一张脸,有种零落成泥之态,与曾经所见大相径庭。   此刻不知道哪儿的蝉哇啦哇啦直叫,车开出林子,树木稀疏,刺目的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扎在他身上,直叫人难受。   这样的心烦气躁一直纠缠了他许多天,张远洋没由来的不安,却找不到心安理得的借口,他只能从对方身上找原因,现在的女人手段颇多,自己何故善心大发。   这么一想也是,世界这么大,哪儿来这么大的缘分。   简直扯淡!   他越想越无所谓,更是欲盖弥彰的放松,这人一放松就容易大意,所以在院长把公司人员花名册拿过来的时候,张远洋翻的十分随意,哗啦哗啦的一直翻到了末页,也就那么一扫,又瞧见了艾青这俩字,他眉头微蹙。   鬼上身了?   张远洋偏偏不信邪,故意较劲儿似的点着艾青俩字,十分肯定道:“就这个了,艾青!还是诗人的名字,听着就好。”   院子叫他再考虑考虑,毕竟是新员工,能力经验都欠缺颇多。   张远洋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也就接送人,安排一下行程,并没什么。”   却不想见人了,只能感叹这世界之小。   这几日艾青还在纠结女儿上学的事儿,吹毛求疵多了,处处都能挑到毛病,她从前可不是这么龟毛的人,母亲说她顾忌太多,总得先挑一个排个号,不要最后落空了让小姑娘空等一年。   听着是有道理,可是真让她选,又选不出来。   这几日小姑娘又背着母亲买的书包在地上乱跑,一个劲儿的嚷嚷要去读书。她心里高兴却忧心忡忡,深夜了又忍不住落泪,孩子一直跟着她,这样的分别还没到来,她自己反倒受不了了。   签了工作之后她压力大减,最近工作不忙,便有更多精力放在孩子身上。   所以接到院长电话的时候,艾青并未太在意,语气甚是温柔的问了个好。   那边让她赶过来,说是有事儿,具体什么事儿也不说清楚,这倒是让艾青心揪了一下,她想着连日来画的那些图,全是给上头看过的,肯定没有差错。   可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喊自己过去,又想不会哪个同事嫁祸自己了吧,可自己也没招惹什么人啊。   越想越着急,她索性安慰自己,事情肯定已经定了,与其自乱阵脚,不如冷静些也好处理问题。这么安慰自己,她长吁了口气,走进门的时候也多了几分大方。   偌大的办公室坐了四人。   室内纯白装饰,桌上摊着乱七八糟的图纸,白板上也涂画一堆。阳光被折射来反射出去,亮的人刺眼。   院长坐在门口的地方,远一些的地方坐着个白头发的男人,艾青知道他是谁,旁边是那位好心人。   欣喜之余也让艾青心里有些依靠,不过她无暇多想,先问了声好。   院长招呼她坐下。   艾青不好意思,推说:“没关系,我站着就好。”   张远洋只是扫了她一眼,不自在的把下面的右腿压在了左腿上,面上无异,心里却想:我艹他妈的,真是鬼上身了。   “怎么是个小姑娘?”先开口的是孟建辉,他今天穿的随性些,鼻梁上架了副眼镜,手上蘸着些笔墨,坐在那儿淡淡的扫了眼艾青,目光柔和,不见挑剔。又看了眼旁边的男人询问:“这是你找的人?”   张远洋违心的嗯了声。   老院长在一旁笑的温和,只捡着好话帮艾青说。   几人说来说去,艾青才明白,那位孟先生要找助理,自己被选中了。   她一时心潮澎湃,又怕自己太沉不住气被人嫌弃,立马往另一层上想,公司学历比她高、资历高、英语说的溜不在少数,为什么会选中自己。   不是她妄自菲薄,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清楚,外人看着她签了工作,却不想实习阶段如何卖命的干活儿。   这么一想,她顺藤摸瓜的想到了张远洋,只是对方一脸生疏并无亲近之意,这让她一时更摸不着头脑。   双方做了简单的介绍,孟建辉和气的让她不要太紧张平常心对待就好,又让张远洋带着她熟悉熟悉工作,一周后正式上班。   事情说妥,老院长就先走了   艾青跟着张远洋从办公室出来,见四下无人了,才小声说:“谢谢你张先生。”   张远洋抄着口袋笑笑,眉间礼貌不失疏离,回道:“谢我什么?以前那是举手之劳。要是工作,也不是我一个人挑的,你有能力自然能让领导放心。”   人家表明了立场,艾青不好纠缠,心里又窃喜,该是自己有过人之处才会被相中,这么一想心里腾起一股自信,浑身是跃跃欲试之态。   年少未见过世面,难免控制不住面部情绪,那股土气里散出的傻劲儿直往外冒。   张远洋心想:你现在高兴,有你高兴的时候!   艾青由着张远洋领着熟悉工作,从孟建辉居住的地方到工作室,先是熟悉环境,对方交待了无数孟建辉工作上的忌讳,又告诉她公众场合要讲英语,私下可以用汉语交流。   艾青不明所以,却想,现在事事跟国际接轨,人家是走国际路线的人,讲究自然也多。   他又给了艾青一部手机,是用来联系工作的,绝对得保持24小时开机,如果运气好的话,这段时间会很轻松,如果运气不好,会碰到有人请孟建辉演讲,那么演讲稿,ppt,整个流程需要的一大堆东西都要她准备,必要的时候还得去串个话。   艾青听的头大,小心询问道:“只有我一个人吗?”   张远洋笑眯眯道:“对啊,只有你一个人,你习惯习惯就好了,我平常也一个人,他那个人不喜欢周围搞乱七八糟一大堆。”   艾青点头笑笑。   张远洋又给看她一串钥匙,司机也是她的工作。   末了又晃着那支手机道:“这上面没有孟先生的私人号码,要找人就去他住的地方,如果找不到你就别浪费时间了,找借口推给别人就行,说话的时候圆滑些,都是些得罪不得的人。”说完他把手机塞到她手里,鼓励道:“好好干!”转身走了。   艾青已经被搞得晕头转向,丝毫反应不过来。   张远洋走了两步不知怎的良心发现,难得善心大发的回头提点了句:“孟先生他顶讨厌黄色,艾小姐稍微避开些。”   艾青笑笑应了。 ☆、第八章   这一天,艾青心情简直就是坐着过山车转了一圈般刺激。   等她冷静下来准备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面临的是骑虎难下的窘境。   张远洋给的她资料是纯英文版,通篇专业性名字,学术性还强,自己脑里剩下的词汇量根本不够用。艾青看了两页查了两个小时字典。   更别说其它的工作,都是她没接触过的范围。可现在已经不得反悔了。丰厚的薪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艾青不想永远当个小画图员,她想要从这个人身上学到东西,现在有机会了只能拼命。   这样她只好硬着头皮慢慢理头绪,先从网上查了这位孟先生的所有的设计跟演讲视频,又去书店淘了一大堆书籍,分门别类的排列好了,准备一一看过之后深入了解对方的设计风格。另外又报了个英语口语班,这是当务之急。   至于别的技能,艾青只能到时候临时抱佛脚。   可是学习进度却不如人意,多年不动舌头发僵,脑子也不如以前灵活,再加上家庭琐事,集中精力都成了难事。她只好跟老师说明,把自己挑出来单独训练。   老师却说英语是个语感问题,需要长时间积累,不可能一蹴而就,艾青时间紧迫顾不得那么多,只能上课说,下课说,就是吃饭的时候也要思考发音准不准。   韩月清看着女儿这样浑浑噩噩的,不由心疼道:“你别这么紧张,人家会挑你自然是摸清了你的底细,不会为难你的,小心些,别吃饭咬到舌头。”   艾青哭笑不得:“妈,你这的思想早过时了,现在的老板只管效益,不行了就换人管你是谁挑的,我不努力只能让人看笑话。”   “那也不能不在乎身体吧,你照镜子没看看自己的黑眼圈吗?这两天统共才睡了几个小时,你当初要是这股拼劲儿,早能上清华了。”   艾青不理,心里却狠狠发誓,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   张远洋给的那支手机已经稀稀拉拉的开始来电话,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凌晨,有的是学校的,有的是公司的,国内国外的都有。她拿不准主意又联系不到孟建辉只能给张远洋打电话。   张远洋让她全部推掉,正式上手了再询问孟工的意思,别的并没有多说,只是让她好好干。   这一周说过就过,艾青的英语依旧磕磕绊绊,该看的书还没看完,别的更不用说,她心里发虚,还没出门就紧张的快缺氧了。来回几次,她又站在镜子前调整状态。   闹闹搬了个小凳子站在洗脸池旁边问:“妈妈,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艾青捏着她的小脸儿说:“说的英语啊,妈妈要工作,这是工作需要。”   小姑娘笑嘻嘻对着她咕噜咕噜的乱说,又腆着小肚皮道:“妈妈,我也会。”   艾青被她逗乐,摸了摸她的脸颊道:“你呀,要好好说话,以后再学别的,在家里听话些,妈妈要上班了,再见。”   小姑娘歪着头摆手:“byebye!”   艾青一愣,随即笑道:“byebye!”   到了公司,氛围还是从前那般,同事看她眼光与从前大不相同,羡慕居多,这也让艾青越走路头抬的越高。   几个小姑娘还贴上来让她有什么消息了出来报道一些。   如今艾青位置不同,自然不用像从前小心翼翼,她笑了笑,应声一定一定。等进了办公室心脏又扑通扑通的跳,长吁了口气才敲了敲门。   孟建辉已经在了,他背窗而坐,正伏案在纸上勾勾画画。   艾青关上门,礼貌道:“孟工,我过来报道。”   孟建辉搁了笔,抬手道:“坐下吧。”   这间办公室很大,兼做会议室,中间摆了张十几人桌,靠墙的地方放了个大白板,窗户的地方还有张小一些的桌子,是孟建辉办公的地方。屋里陈设简单,颜色单调,虽然纸张杂乱却不给人杂乱之感,阳光洒进来反倒是有几分小清新。   艾青找了个位置坐下,对方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嘴上道:“张助都跟你交代清楚了吧。”   艾青说声谢谢点点头,心里却扑通扑通的乱跳。   他弯弯唇笑道:“以前做过助理吗?”   孟建辉这一笑,倒把艾青心里那点紧张给笑没了。   他本就生的白,头发也白,看着又斯斯文文的,说话又带几分长者的谦和,语调不紧不慢,给人轻松之感,再一笑更是让人好感倍增。艾青想起先前见面,第一次自己给人家扔了一只鞋他没计较,第二次女儿喊人家爷爷人也没计较。   这么一想,她倒把人归结到了好相处人的行列,从前那些听闻也无所谓了。   人放松了说话也自在,艾青如实道:“没有,我是第一次,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到可能要给孟工添麻烦了。”   他半靠在会议桌上,随意的摇了摇手里的钢笔道:“新人免不了的,适应适应就好了。”又指了指墙角的位置道:“你就在那儿工作吧,省得有事儿了我到处喊你。”   艾青道了声谢,孟建辉已经回到桌上继续工作了。   这一天也不过是孟建辉让她送把文案送给建筑部门的结构师,艾青来来回回跑了数十趟,不是这里不对就是那里不对。她只是个传话的却跑断了腿。   次数多了,孟建辉却不发话了。   艾青站在那里甚是煎熬,一时间跟回到了学生时代似的,被老师点名了教育,纠结的肠子都疼。   耳边是笔尖在纸张上发出唰唰的声音,一会儿,他手上速度速慢下来,有些疑惑的嗯了一声,声音带询问的味道:“怎么会做不来?数据我大致都算过一遍了,不可能做不来啊?”他扣上笔帽,将金色的钢笔放在一侧,双手一叉,抬头道:“是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由着人家牵着鼻子走就这么给回来了。”   艾青脸刷的红了。   孟建辉看了眼她胸前的工牌,又道:“叫艾青吧。”   她浑身发僵的点了点头。   他指尖点在桌上教导:“你这样可不行啊,我们做设计的,就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今天结构说这里有问题我得改改,明天线路的又说有问题得改改,后天灯光的又有问题,每个人都有问题,你事事都要顺着别人。”他单手一摊开:“这样的设计还有什么意义?”他把文件又推给了艾青,道:“送过去让他们继续做,不改了。”   接下来的几天,艾青楼上楼下的跑了百八十趟,东西没学到,腿都快跑断了。   孟建辉对她也没多挑剔,也没多少任务给她。   艾青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也不敢放松,又买了两本建筑物理,下班回家一点一点的啃。   几日工作下来艾青也发现孟建辉这人非常不好糊弄,多数做设计的只管天马行空的想法,力学底子薄弱,结构师不干只能修改设计,孟建辉不同,他考虑的面面俱到,好几次,结构师出难题,他倒是轻轻松松的算出来,又点了对方的几处错误。   末了又教育她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当然做设计也不是骑马,没那么大地方给人跑。   如此熬了半月多,结构那边提出问题艾青终于能对上话了,孟建辉又让她当司机,艾青不会开车,让煮咖啡,她又不会,写个设计说明都能被挑出一大堆错误。   为难之余,艾青只能把空闲时间塞的满满的,报了驾校又报了个学咖啡的沙龙,英语方面还不能松懈。这样一天时间也没几个小时睡觉,一到时间只会犯困,哪里还有时间在乎仪表。   那人又说:“现在的小姑娘这么追求自然美了吗?艾青你这样的形象可不行呐。”   这些日子听惯了他动不动就是一句:“艾青,你这样可不行呐。”虽是语调极其温和,听多了艾青反倒觉得这是一把温柔刀,不割你,磨你,不仅疼还煎熬,万万不如别人狠狠训斥来的痛快。   她嘴上不辩驳,瞧着人家每每衣着光鲜的出现,同样劳累,自己却不能处处兼顾,无奈之余,她只能小心的整改。   那边刘曦玫已经数次邀请她去逛街,艾青却次次推脱,自己整日转的像个陀螺似的,咖啡当成水喝,女儿的学校还没定下来,这段时间她疏于照顾孩子,小姑娘也有意见,自己哪里还有那个闲时间陪她逛街。   奈何那边又电话来个不停,嘴上也道:“你这么劳累怎么不知道休闲休闲,该不会是攀了高枝儿嫌我了吧。”对方语气虽是玩笑,艾青却当了真,怎么说都是刘曦玫给她找的关系,要不是人家,她哪儿有现在的机会,这样她也只能答应。 ☆、第九章   刘曦玫见到艾青依旧十分惊讶,甚至更加夸张的问这是怎么了,别人家的助理是门面,她这怎么不像是助理,反倒是像跑腿的,还变得这么黑。   艾青不由倒苦水道:“还不如跑腿的呢,我还什么都不会,眼前也没人帮我,我只能一边学一边做,正经的没学到,歪门邪道倒是知道了不少。”   刘曦玫笑笑:“你辛苦了,不过想想那张帅脸,多大事儿啊。”   艾青瘪嘴:“可拉倒吧,我现在看到他就浑身发毛,听见他喊我名字整个人都发抖。不过那人脾气是真好,这样了都没骂过我,只管给我挑毛病,最近又嫌弃我的穿着,我一生过孩子的哪里在意那么多。”   刘曦玫扫了她一眼,依旧是t恤牛仔裤装扮,便道:“要我说你这穿着也有问题,你想想你那工作环境,别说人家,我都嫌弃你。”   艾青不觉好笑:“不是能力更重要吗?我只要不给他丢脸就行了。”   刘曦玫更觉好笑:“小姐,你觉得你有什么能力?现在有能力长得好看的一抓一大把,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耐排上名,还不趁别人嫌弃你之前赶紧改了。可别计较那一分半分儿钱了呦,都是投资。把目光方远些,想想以后,你是想继续领着几千块钱累死累活的画图,还是想跟在人家身后领着高薪吹空调。”她见艾青一脸反应过来的模样,又握着她的手道:“哎喂,你怎么这么傻呢姑娘,要是别人抓着这样的机会都变着法儿的讨好了,你还这么傻愣愣的干嘛呢,不为别的,你想想你女儿啊,不是口口声声为了女儿吗?”   艾青却在另想,人家面上不恼不代表心里不恼,自己还不知道能留几天呢,倒不如实实在在的起码能落个好印象,只是她最近也有意改头换面,自然是要换个穿衣风格,便道:“我发发牢骚而已这么认真干嘛,穿着也是一门学问啊,我总得慢慢入门。”   刘曦玫一拍桌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不过,你那位风流事儿太多,他身边少用女性,你穿的太露了有人说闲话,太刻板了又不讨人家欢喜。”   艾青推了她一下,蹙眉道:“什么你那位,别人不说闲话,你倒先开头了。”   刘曦玫眼睛闪了一下,见她不高兴忙解释:“乱说的,这么计较干嘛。要我说。”她转着眼珠子想,顺手一指便到了一个正在试衣服的女人身上,“那件就不错。”   艾青顺眼望去,隔了咖啡店的玻璃门便看到一位年龄相仿的女子,上身穿了件小西装,内搭裸色低胸雪纺衫,下面是包裹紧致的短裙。精干中不失韵味,她不由联想办公室环境,确实不错。   刘曦玫看着她询问:“怎么样?”   艾青赞同的点点头:“还不错。”   “等人家走了我们也去试一套,我看你穿黄色就不错。”   艾青喝了口水探着脖子笑道:“这回你说错了,领导顶讨厌黄色,我可不敢挑战他。”   俩人正玩笑,不远处试衣服的女人忽然高声喊了句:“老公。”   俩人不由扭头,那一瞬艾青只觉得浑身凝固,大脑缺氧,就连呼吸都困难,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刘曦玫并没察觉她的异样,只是自顾自念叨女人试衣服就是麻烦之类的种种。   艾青心里却发苦,如果当初没那档子事儿,现在站在那里的应该是自己,孩子也有爸爸,自己也不用吃这么苦多还得费心讨好别人。这么一想,她愈发愤恨那人。   男人似乎感应到什么似的,也往这边看了两眼,或是更多眼,多的让那位女士都不高兴了,见对面没人回应才饶过她的丈夫,还玩笑说:“好好的出神什么,傻了吧!”   秦升欲盖弥彰的笑说:“看你啊,被你美的睁不开眼。”   等那人走了,刘曦玫跟艾青才去试了两套衣服,屈辱激起了艾青的好胜心,她这会儿也不想价钱,大出血买了两套,刘曦玫又怂恿她,这么一激艾青顺道去做了个头发,最后还挑了盘合适的彩妆。   回到家里连她女儿都认不出了。   皇甫天端着碗夸道:“天啊,姐,你这是要竞选仙女儿啊,搞这么漂亮。”   艾青被夸的害羞,摘了包问:“天天怎么过来了?”   皇甫天道:“我家装修,面馆儿忙没人管就被发配到你家了。”   艾青边换鞋边询问他期末成绩如何,皇甫天无所谓说:“反正有人垫底儿,我不可能是最后一名。”   “人总得往高处看吧,你怎么能跟人抢最后呢。”   皇甫天辩驳:“姐,读书也是看天赋的,你看那个唐一白,多少家教了,回回垫底儿,我还算好的了。”   许久不听到那个名字,艾青一时想起,只觉得屈辱感往上涌,她不想多谈,提点了小表弟要好好学习之类的话便带着女儿睡觉去了。   隔日她换了一身行头现身办公室,孟建辉不由多看了几眼,她一时不自在,又怕对方又挑剔什么,站在那里忐忑不安的等着数落,结果那人半句话没说,一切如常,艾青在心里舒了口气,总算有一次顺他的意了。   可这一天并不轻松。   孟建辉不知道吃了什么炮仗,开了三个会议,连轰了三拨人。偏偏他全程英文,语速飞快,艾青站在最近的位置有的音节都分辨不出,更别说听懂了,他要什么东西,她多半靠蒙。   一众人只管闷声被训话,最后又灰溜溜的出门去。   下午有个过来送图册的小姑娘,门都不敢进,只能委托艾青送过去。   艾青不想往枪口上撞,便推道:“还是你自己去比较好吧,他问起什么你也好说明。”   小姑娘恳求道:“艾青姐,我听说了孟工今天心情非常糟糕,不想被骂,还是你去吧,好歹你是跟前人,晚上我请你吃饭,随便挑。”她双手合十,“求求你了,我求你了真的。”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个不停,小姑娘又一直推,艾青被赶鸭子上架,只能推门进去。   孟建辉留了个侧影给她,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映的整个屋子也发红,他正斜靠在窗前正在抽烟,眉头蹙成了小山,烟雾牵着愁思跟烦恼袅袅上升,偏偏今天他又把头发弄短了,微微眯着眼,更显眼神深邃,只让人觉得高远难以亲近。   艾青心里咯噔一声,想我这真是没事儿找事儿,捧着图册的手直冒汗,不等她走到办公桌,孟建辉倒先开了口。   他吐了口烟问:“你来多长时间了?”   艾青想你是问我在这里工作呢还是给你工作呢?还未她纠结清楚,对方又问:“你来这里是干嘛的?”   “跑腿的?”   “打杂的?”   他微微侧脸,鼻息轻哼,略带嘲讽:“帮人送送,讨点儿小便宜?”   艾青被戳到短处无地自容,她站在那儿半天回不上话来。   孟建辉又看向了窗外,猛抽了两口烟继续道:“笨没关系,努力就行,不会说话不重要,实在就行。艾小姐你有什么呢?笨!不会说话!爱贪小便宜!简直一无是处。”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要是这点儿简单的问题都搞不清楚,赶紧收拾东西走人,我这儿最不缺的就是你这一号!”   艾青一时被钉在原地,她半天没反应过来,人家说的全是实话,她无法辩解,自己确实做的不够好,就连个打杂的也不够格。这话震的她耳膜嗡嗡作响,羞愧之余艾青只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恨,可她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不甘心就这么被判了死刑,站在那里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干嘛。   一直到孟建辉抽完了那支烟,他转身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抬眉瞧了她一眼,厉声道:“还站着干嘛,谁的东西让谁来送,下不为例,记住自己是干嘛的。”   艾青忙嗯了一声,她连头也不敢抬,出门只觉得脸颊发烫,身体不能自己,缓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泪水不知道什么冒出来,她捂着脸不敢让人看见,只告诫自己千万少管闲事儿。   至此,只要关于孟建辉的,他没发话,她绝对不揽,他办公室的事儿更是绝口不提。   久而久之,下面的同事待她也不如从前和善了。   孟建辉对她的挑剔也越来越多,工作根本没有让她喘息的机会,她只能不断的学习,不断的被嫌弃,不断的被认同。   生活就像个车轱辘似的转啊转的,除了月底丰厚的薪水,实在是找不到半点乐趣。不过这解决了给女儿找学校的难题,她再不用处处跑路货比三家,只挑了个贵一些的私立幼儿园,那边各种设施齐全,就连老师也一水儿的研究生,素质高,还中英双语。   小姑娘高兴,父母也高兴,直夸自己女儿终于有些出息了。   艾青笑笑却想,这是哪门子出息啊,瞎猫逮住了死耗子,每每上班还心惊胆战的,应付同事不行还得应付孟建辉,境况简直是如履薄冰。   这日,她照常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办公室,却没想到里面坐着俩人,一位是孟建辉,一位竟是许久不见的张远洋。   艾青脑子忽然冒出了个想法:我不会要被踢掉了吧。 ☆、第十章   那两人姿态极其随意,正对坐着抽烟。   张远洋瞧着艾青笑笑,又扫了眼孟建辉,抬手指了下艾青道:“怎样,我选的人不错吧。”   孟建辉抬着胳膊在烟灰缸口磕了磕,松散一笑道:“是不错,缺点没有,优点一箩筐。”   张远洋看了她一眼又说:“变漂亮了。”   “勉强能看。”   艾青站在那里被人品头论足十分尴尬,走不是站不是,只能打了个招呼说:“早上好。”   张远洋抬手招了一下笑眯眯说:“早,别搭理孟工,听他夸人比登天都难,忙你的去吧。”   艾青心里感谢张远洋,又见他说话带笑,对这人的感觉更好,便乖觉的去了自己位置上。   之前她早来,孟建辉都不在,便一边吃早餐一边准备工作,这会儿人家在,她带了也没办法吃,只能打边开电脑浏览邮件。   耳边那俩人在聊天。   张远洋说:“你倒是洒脱,人走了都不知道送送。”   孟建辉回道:“大不了的事儿!”   “也就你有这气度。”   他不在乎的哼了声,却问:“你爸爸身体怎么样了?”   “做了手术,稳住了。”   “稳住了你就别走了,过两天我要去个学校演讲,还得见一些人,身边缺人。”   艾青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竖着耳朵仔细听,这意思是自己要被踢了?注意力更加集中。   就听张远洋说:“这个我知道,还有你死对头呢,明显是个圈套,不推了?”   “不就是想看我出丑吗?”   张远洋点道:“你知道就好。”   “那我肯定得去。”   对方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捻了捻手上的烟,微微直起身子冲隔断那边招手:“艾青!”   艾青忙起身。   “你去下面买些早餐过来,再买两杯牛奶。”   孟建辉扭头说:“一杯牛奶,一杯咖啡。”   张远洋皱眉:“听我的,两杯牛奶,早上喝咖啡不好。”   孟建辉却在坚持。   艾青拿不定主意,站在那儿等着俩人做最后决断。   张远洋瞪了她一眼道:“你这小姑娘,怎么没点儿眼色呢,一点儿不关心上司身体健康,这助理当的不称职啊。”   艾青说了声抱歉,赶紧出门。   等那身影进了电梯。   张远洋憋不住,终于开口,问道:“你还真耐性儿,真让她呆了这么久。”   孟建辉道:“优点没有倒是听话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跟我耍心眼儿的。”   张远洋眯了眯眼:“你确定?”   “怎么,你矮子里头挑矮子给我找了个这么人,现在问我?”   他低头嗤笑了声,重复:“你确定?”   孟建辉奇怪:“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事儿。”   孟建辉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道:“暂时呆着吧,工作上能力不足可以训练。脾气我喜欢,挺能忍,学习能力也强,我今天说喝咖啡明天就能学会了,也不好嚼舌根,这些就够了。”   张远洋摇摇头,无奈笑道:“你是多忌讳别人闲话你才这样小心翼翼的,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了,以后出了什么麻烦事儿我可不打保票。”   孟建辉笑了声:“也轮不到你。”   一会儿艾青回来,将早餐递给俩人。   孟建辉问了句:“你来这么早,吃过了没?”   艾青规矩的站在一旁说:“我吃过了!”   张远洋撑着袋子笑看她:“小小年纪说谎可不好啊。”   艾青眼睛闪了一下,脸又红了。   对方指着她的脸颊道:“你看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撒谎了吗?一撒谎就脸红,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没必要这么拘束。”张远洋顺手递给她个汉堡包说:“给你,本来就笨,不吃早餐减智商,赶紧拿着。”   艾青不好意思接,只好诚实道:“我自己带了东西。”   孟建辉喝了口牛奶,一只手翻着袋子里的东西道:“给你就拿着,多吃些,今天上午大堆事儿等着你,有的忙。”   艾青接过点头说了声谢谢,她转身回去又被人叫住。   孟建辉抬头问:“你是不是有个小孩儿?”   艾青被问得莫名其妙,诚实的点了点头。   “我记得不太大,你安顿一下,过几天我们出差得走一段时间。”   张远洋搭了一腔:“你见过?”   孟建辉注意力转移,只跟张远洋说话去了,也不管艾青。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知道不能拒绝,却是不太想去,孩子从小到大她就没离开过身,可是想到工作只能顺着人家。   工作上张远洋是回来了,可艾青的任务一点没减,张远洋也有他的事儿,就是跟各个部门沟通,倒是少了艾青跑路的机会。   出差的时间定在三天后,孟建辉扔给了她一大摞资料。艾青要把这些整理成ppt,还得写一份纯英文的演讲稿,对方也不给她个模板,只让她自由发挥。   时间短,任务重。   这样艾青只能把孟建辉从前的演讲视频翻出来看,最后依旧不得要领,没办法她也只好请教张远洋。   那人却说:“没什么模板,不过是个提醒的东西,孟工喜欢自由发挥,你提什么点他就怎么讲,不要压力太大。”   话是这么说,艾青却没那么轻松,这几天寝食难安。   出差的前一天晚上,她把稿子交给了孟建辉,对方细细看了一遍,先给她指了几处语法上的错误,又说:“稿子思想不对,脉路也不对,重点也不对。”他撑手:“给我根笔。”   艾青忙交给了人。   他接过,拔开笔帽转身在白板上刷刷画了两笔,分门别类的给她讲了一些问题,又针对性的说了几处缺点,最后点评道:“你这稿子写的很差,根本找不着门路。”   艾青站在那里乖乖的听人评价,大气也不敢出。   他又说:“自己来几次就好了,别人扶着什么时候都学不会走,你专业知识太弱,要多努力,光现在这样还不行。”   艾青赶紧点头。   孟建辉又说:“这次先凑合用,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你下班吧,回去收拾收拾,明天要早起,别误了飞机。”   艾青心里如释重负,总是是交差了,她收拾了东西正要走,孟建辉又喊住了她。艾青以为还得加班,脸上有点儿茫然。   孟建辉被她那蠢笨的表情逗乐,抬了下胳膊笑道:“有什么话就说,别嗯嗯嗯的,又不是哑巴,不用那么拘束。”   艾青红着脸又嗯了一声。   这回他笑得更开:“刚说就忘了,又嗯。”   “我知道了。”   “走吧。”   艾青刚开门,张远洋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让她顺路捎个东西去建筑部。   艾青过去的时候,那边还灯火通明,大家加班加点儿的忙,她找人问了路便把东西送了过去,对方为难她,又说什么结构不对。她与人说了一会儿耽误了一会儿时间,中间有人进来给看图纸。她一回头,又瞧见了秦升。   对方不过看了一眼自己,交待完事情就出去了。   这一见,倒把艾青弄的五味杂陈,脾气也带上来,拿出孟建辉那套架势把做结构的老头摆了一套,那人对不上来,只能退步。   艾青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她吸了口浊气往门外走,没想到秦升在门口等她。   “坐一会儿吧,好久不见了。”   艾青苦涩笑了一下,她撩了下头发假装大方道:“不早了,你不回家吗?”   “晚一些没关系。”   俩人没再说话,只是尴尬的站着。   热风吹啊吹的,一下把人吹到了许多年前,却只是幻影,只是煎熬,总有人先熬不住,秦升抬手扶了下她的肩膀道:“走吧,去坐坐,我有话跟你说。”   艾青轻轻一躲,先一步下了台阶。   ……   孟建辉闪了一眼大厅处瞧见个熟悉的身影,他抬了下手,跟前面的人说:“早下班了,艾青怎么现在才出来,你等等,捎她回去。”   张远洋调了车正要往过开,就见那个娇的身影站着不动了,有个男人在跟她说话。   大厅内灯光刺眼,那俩人的脸生生的暴漏在空气中。   张远洋没说话,故意看了后面一眼。   孟建辉也看到了那俩人,他越瞧眉头蹙的越高,整个人不自觉正襟危坐。   张远洋哼笑了声,问道:“想起来了没?”他看了眼远处说:“记不得小姑娘,想起那男的没?”   “还以为你会受不了把她辞了,没想到她那么能耐。现在还来的及,要不要,嗯?”   孟建辉面色已经恢复平常状态,后仰的躺在靠背上,轻松道:“回来再说吧,先回去。”   张远洋发动了车道:“你见过她那个小孩儿了吧。”   孟建辉嗤笑了声:“怎么可能?”   “当事人好说,那男的却是个问题,瞧着斯文,憋了一肚子坏事儿,典型的小人,你小心阴沟翻船。”   孟建辉笑的不屑又不羁,幽幽道:“走吧,多大点儿事儿。” ☆、第十一章   “过的好吗?”   艾青笑了下,说:“马马虎虎。”   “孩子……”他笑了下说:“应该长得不小了吧。”   “嗯,很听话,就是调皮些,现在上幼儿园了。”   两人坐定谁也不说话了,屋内冷气开的很足,咖啡香飘四溢,柔美的女声从音响里飘出来。   “我听说你在给孟建辉当助理。”   艾青嗯了一声。   “他那个人脾气很古怪,整个公司都知道,应该会很辛苦。我之前也见过你,只是隔得远没顾上打招呼。”   艾青抿了抿唇,又摇摇头笑,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她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说:“时间不早了,我真的得回去了,明天还有事儿。”   “艾青,我有事儿跟你说!”   “嗯?”   “他为什么,为什么会选你当助理?”   这个问题艾青现在也没搞清楚,然而这并不是个有意义的问题,她笑道:“运气比较好吧。”   “也可能是运气比较差。”   “……?”   秦升叉着手,他低头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犹豫良久道:“那个人……就是他。”   艾青没反应过来,疑惑道:“哪个人?”   他并没挑破,无奈的笑了下,说:“我不是想绊倒你的事业,只是他莫名其妙的会选你,当初我是找过他的,他们那种人,满身铜臭味儿没人性……”又颓废的摇摇头,“是我没能耐。”   后面秦升再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见,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里,闹闹在地上玩儿,又拉着她表演今天学了什么。   艾青摸摸小姑娘的头道:“闹闹去一边玩儿好吗?妈妈很累。”   小姑娘说:“妈妈不是要走了吗?我想亲亲妈妈啊。”   艾青忍不住抱住了小姑娘,胸口处只有酸涩难受之感。   母亲没察觉她的异样,只是让她别压力太大,末了又说:“你姑姑说是有房源,地段不错价格也合理,我跟你爸这两天过去户型,你回来也看看,方便孩子上学最好,要是看好了咱们早些定下来。”   艾青心思杂乱不想多说便点了点头。   韩月清交待完了便带着小孙女儿睡觉去了。   卧室只剩下了艾青一个人,她整个扑在床上深深的吐了口气。   生活的坎坷已经绊的她精疲力竭,站惯了高位就很难再看起从前的位置,她不想再让父母女儿跟着自己受苦。过了正义感满满的年纪,她可以顾着一己私欲辞职,生活却不会给她留一丝情面。   真相真是个残忍的字眼。   这天晚上艾青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天刚亮张远洋就打来电话催她起床,说是一会儿来楼下接人。   她赶紧收拾好没理清的思绪,照了镜子才发现面容憔悴,两只眼睛跟熊猫似的。艾青在镜子前犹豫了两秒,胡乱冲了个凉,又化了个淡妆,收拾好了才出门。   母亲抱着闹闹出门送她,小姑娘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抱着她撒娇。韩月清在一旁交待她要注意安全,艾青点头应着。   不多时,小区门口开来一辆车,驾驶位的车门打开,张远洋从车上下来,他脸上也有些浮肿,倒是带了几分烟火气息,却依旧笑盈盈过来,跟韩月清打了个招呼,又帮着艾青拉了箱子塞进的后备箱。   待他关上了后备箱瞧着艾青还在那儿站着,便道:“怎么不上车啊?”   艾青笑了一下,她刚刚晃到后座上的孟建辉,秦升的话一下横在胸口处,整个人头皮发麻,她只想坐到前面去,便等了下张远洋。   对方看出她心思似的,说:“坐后面吧,前面有人。”   艾青无可奈何,只能上车。   副驾驶上坐着个不认识的小年轻。   孟建辉就坐在她旁边,他后仰靠着椅背闭目休息,眉头微微蹙着却未发话,给人强势不可接近之感,这种感觉像条蛇似的紧紧缠在她身上,一路上也不敢动,只是使劲儿攥着手指保持冷静。   偏偏上了飞机,孟建辉又点名让她坐在旁边。   这一路艾青只觉得脊背发僵,胃里翻江倒海,过去一幕一幕的在脑子里闪,闪的她脑子发胀。   下了飞机张远洋还玩笑说:“艾青你怎么这么紧张?又不让你上场,瞧瞧孟工,什么时候都这么淡定。不管做什么事儿,能坐的住最重要,你这样可不行啊。”   艾青尴尬的笑笑。   那小年轻也道:“张助说的对,不用紧张的,平常心,平常心。”   孟建辉低头整理袖口,不紧不慢的添了句:“确实没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结婚等着晚上呢。”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提,艾青肠子纠结酸痛感上来,一扫脑子里那股混沌,曾经那股清高冲到胸口,心里想:我站在道德的高地为何一股低人一等的囧态。   听不出内容的只当玩笑。   她瞧了那人一眼,孟建辉已经先走一步,海风吹的他衣角扬起,他脚步稳重,全无杂乱之意,一派运筹帷幄的大气。   …………   学校那边早有人来接,还有一堆保镖跟随,流程已经安排好。   全程乌泱泱的一堆学生跟着,还有人开着闪光灯拍照,不时有人维持秩序。   那些人争先恐后,表情激动,目光始终盯在他们身上。   艾青置身其中,心里莫名一股荣誉感。目光瞥到那人,心头又扎了一下,艾青一下回到现实,她问自己:我在干什么,我到底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孟建辉回头瞧了眼,小姑娘一脸稚气,半点儿藏不住事儿,该说她天真呢,该说她傻气呢,他不自觉的摇了下头。   中午吃了一餐,下午有演讲,孟建辉带着张远洋去见人,艾青跟那个小年轻布置场地。   那小伙子年纪跟艾青相仿,为人也热情,主动跟她搭话,说是名叫卓正,毕业于国外某某名牌大学,会说几门几门语言。   艾青自惭形秽,怕说了给人瞧不起,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别的不肯多说。那人摸不清底细,愈发觉得这小姑娘厉害,更是故意套近乎,处处与她分担。   她拒绝不了这份恭维,只能恨自己虚伪。   布置好场地,艾青跟卓正一起去了学校的安排休息室,里面设施一应俱全,桌上摆了各种瓜果随便吃。   后头已经没艾青什么事,卓正拿着稿子在那儿对词。   一时停下来,她坐在那儿空落落的,艾青看着屋内奢华的装饰叹息。   这会儿想想,自己倒不如从前那样恨他了。   如果那人真的是孟建辉,他给了自己屈辱,又给了自己想不到的荣耀,这份荣耀还未真正属于自己她已经被闪的找不着北了,若是真站上高位,那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艾青又想起昨天秦升的神情,那样的低姿态跟无可奈何。当初她当初死活要告那人时,他可是一脸大义呢。   如今,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戳破真相呢?   是救人于水火的高洁,还是见不得人好的嫉妒?   孟建辉呢,他又是怎么想的才会把自己留在身边。   前路茫茫,她看不清别人,更看不清自己,艾青身心俱疲,便趴在桌上小憩了一会儿。却不想一下睡着了,还做了个大梦。   梦里,牧师在宣读结婚誓词,秦升满含爱意的看着她,一会儿又是婆婆骂她不检点,她一会儿跟秦升抱怨,一会儿又哭,一会儿又是她一个人半夜带着孩子上医院。   一会儿是她坚持要告那人,一会儿是秦升拽着她不让她出门。   一会儿又是别人尖锐的目光。   耳边是父母沉重的叹息声。   这一觉艾青睡的非常累,仿佛有人摁着她的脖子不能呼吸。   直到有人把她喊醒了。   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张远洋微笑着看她。   “张助。”   张远洋抄着口袋笑道:“我说哪儿都找不到你,原来在这儿偷懒呢。”   她说了声抱歉,又问:“演讲结束了?”   “早着呢,我说你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怎么不去听,尽在这儿睡了。”   艾青起身忙说:“不小心睡过了,现在就去。”   “别着急,先去补个妆吧。”他又说:“你怎么这么大压力,刚刚梦到什么了还哭,别这样,弄的我也压力好大呢。”   艾青更尴尬,忙推说补妆,她去了卫生间才发现自己满脸泪痕,用水扑了两把冷静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张远洋在门口等她。   俩人走了vip通道。   大厅里已经挤满了人,原先的位置被人占了只能站在最远处。   掌声的浪潮被大厅的墙壁发射,像浪潮似的一波一波的往上涌。   孟建辉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穿了身黑色西装慷慨陈词。   不同于从前见的那些演讲般刻板枯燥,那人面部表情丰富,时不时加些动作,双语交汇为主,偶尔串几句别的言语,晦涩的专业知识里夹着他各国游历中的奇闻异事。   下面的孩子听的兴趣盎然,时不时的□□迭起。   张远洋挽着胳膊在一旁道:“看到没,你给他一张纸,他就能变出朵花儿来,你给他一块砖,他也能给你开辟新世界。你能学到学到什么,不在人家,全在你。”   艾青知道张远洋在说自己的稿子不好,谦虚点头称是。   俩人随意搭了两腔。   台中央的人已经拿着话筒深情款款的唱歌,他唱的是不知道哪国语言,调子不知准不准,偏偏一副好听嗓子跟俊脸引得下面尖叫连连。   艾青也不由自主被吸引。   她这人有一习惯,就是看一个东西时候总爱盯着死看。远处的人目光忽然射了过来,那一瞬目光相撞,艾青羞愤的想要躲开,对方却朝着她一笑。   这一笑倒是笑的她六神无主。   艾青无地自容的不知道该看哪儿,却又想,那么多人他怎么可能一眼看到我?低头之时又惊觉自己穿了身黄色的衣裙,这回她在心里大叫不好。   我昨天晚上光顾着想事情了,怎么就忘了他的避讳呢!   刚刚那一笑他肯定是故意的。   艾青越想越气,却又忍不住被他的演讲吸引.   末了只能得出结论,这人就是一坨shi,镀了金的喷香的shi!!!!! ☆、第十二章   接下来的几日,艾青一直以一种矛盾的心态跟在孟建辉身后,只要他跟自己说句话,艾青就条件反射的肌肉发僵。   这两日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还是老是跟自己说话。   等自己结结巴巴的回了,孟建辉又指着张远洋说:“师父在这儿,你可得跟人好好学学,一说话就犯结巴,这是什么毛病。人呢,不仅要说话,还得会说话,这个张助是行家。”   张远洋推说:“这个我不行,卓正比较在行。”   几个男人在一旁相互吹捧,只剩了艾青一人如坐针毡。   白天不仅应付事儿还得应付人,也就晚上给孩子打电话的时候能轻松一会儿。   那边小姑娘咕噜咕噜不肯好好讲话。   艾青随着她一遍一遍问:“闹闹,你在说什么呢?妈妈听不懂。”   小姑娘又咯咯的笑,她也咯咯的笑,问说:“想吃什么呢?妈妈回去给你买好吃的。”   闹闹才嚷:“泡泡糖。”韩月清换了电话说:“你都走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回来?”   艾青说:“不知道呢,行程又推了,这也不是我能定的。”   韩月清道:“也没什么事儿,这不马上国庆嘛,天天正要过去玩儿。我就问问,你要是晚些回来就晚一点儿吧,让他把闹闹给你捎过去,那边有个大游乐场,你带着孩子转转,班上的小朋友都玩儿过,闹闹说起来也挺羡慕的,我看她也想去就是不敢说。现在的小孩儿什么都懂,咱们总不能让孩子少东西啊。”   艾青不同意,道:“妈,这是攀比,小小年纪就造成这样的影响不好。”   韩月清却说:“既然咱们让孩子去了好学校,物质也都得跟上,不然只会把孩子教育畸形了。你现在工作好了,我跟你爸也没什么大毛病,经济上没压力又花不了几个钱,就让孩子去吧。”   “那以后班上的孩子要是说出更多的东西呢?我们能比的上吗?您这是盲目的溺爱。”   韩月清却说:“也不能让孩子差的太远吧,班上的孩子都会讲英语,闹闹看新鲜还随着人咕噜咕噜乱讲小朋友都笑话她,才幼儿园我们就跟人差了一截。你也是当妈的,不能光说孩子,你给孩子造了这么个环境,只管教孩子省钱不告诉她如何花钱,你自己没责任吗?”   艾青被说的满心自责,又想起唐一白,心里隐隐担心女儿,她头疼之余只能答应,交待母亲一定要把孩子的东西带齐全了,来之前一定要打电话。   突如其来的决定打乱了她的计划,这样艾青只能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工作,免得到时候腾不出空来,别人的清闲的时候她又得忙。   孟建辉又说她:“这两天也没给你多少任务啊,眼睛怎么全是血丝,大晚上偷偷摸摸干嘛呢?哈?”   张远洋笑道:“人家这是挑灯夜战,精神头值得鼓励。”末了又道:“下回自己备一支眼药水儿,除血丝管事儿。”   艾青点了点头。   孟建辉瞧着她笑道:“你说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这几天有没事儿,还那么紧张,小心年纪轻轻过劳死。”   艾青才要找这机会跟他说事儿,没想到孟建辉摆了个台阶,她便顺着说:“我女儿过两天要过来,我是想这几天把那些稿子提前写完,到时候好陪她,我就想问问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忙的,可以提前给我。”   闻言,张远洋没说话,却别有深意的瞧了眼孟建辉。   他面上波澜不惊,淡淡说:“什么时候过来?”   “国庆的时候。”   孟建辉捻着指头想了想,淡淡道:“到时候你玩儿你的吧,别的交给张助就行。”   张远洋挽着胳膊笑道:“艾青这回你可欠我个人情咯。”   要是别人说这话艾青肯定会觉得那人抠门,张远洋不同,约莫是帮过她几次的原因,况且人家不见得稀罕她这份人情,虽是客套,艾青却十分喜欢,心想欠就欠着吧我也正好想请你吃个饭。   她还想说些客套话,眼见孟建辉在这儿坐着,死活张不了口,便低头轻声嗯了一声。   张远洋摸着指关节在那儿笑。   另一人坐在旁边无意瞥了艾青一眼,只见她微微低头,眉含单纯羞怯,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的,确实有一股惹人怜爱之意,再见她的朝向,那不可名状的笑便从鼻翼里冒了出来。   不多时卓正回来,拿着列表报备了下行程,艾青仔细听着,下面好像并没有自己什么事儿,这么一来倒是能轻松几分。   卓正说完了,张远洋接了一腔:“就这些?”   卓正点头:“重要的就这些,别的能推的都推了。”   孟建辉拍了下膝盖道:“那行,你们俩今天好好准备准备,晚上好参加酒会。”他说这话的时候手在艾青跟卓正俩人之间划着弧度,瞧着艾青的时候眼神又一顿,特意点了一句:“你这身衣服不行,要弄的正式些。”   艾青点了点头。   他又说:“别光点头。”   她忙回:“我知道了。”   “光知道就行了吗?”   这回艾青倒说不上话来了,孟建辉瞧了她半天,见她依旧那副傻愣愣的模样,骨子里却一股犟劲儿,最后无奈掏出一张卡推到她面前说:“去找一家品牌店,不要在乎价钱,让人给你挑一件合适的。”   艾青没料到,愣在那里不敢拿。   张远洋目光不着痕迹的在俩人身上游移,心想金钱真是个好东西,能让虚伪站在绝对的高地,也能让高尚躺在低洼处无可奈何。他见艾青拿不定主意,便把卡推了推道:“给你就拿着,还是想让孟工双手捧着给你。”   艾青手指收了收,她没眼看孟建辉,只能对张远洋说:“我自己买就行了,用别……孟工的卡不好。”   张远洋点了点桌面道:“可别犯傻了,这张卡用了要给公司报销的,赶紧拿着。”   卓正搭了一句说:“艾青拿着吧。”   艾青正纠结之时余光扫到孟建辉,见他一脸不屑纨绔模样,忽而十分的来气,心想:有人想用钱买心安,不见得别人就该接受。   她推给了卓正说:“还是你拿着吧,总归是一起报销,我丢三落四的,不要到时候耽误事儿了。”   张远洋没忍住笑了声,直接把卡给了卓正说:“那就你拿着,到时候可要帮艾青挑件漂亮的衣服,出了差错可就怨你了啊。”   卓正不敢不接,拿了卡嘴上打圆场:“把咱们队唯一一朵花儿交给我确实是责任重大。”   孟建辉扫了一眼艾青,他姿态闲适丝毫没有被嫌弃的窘迫,淡淡道:“那你可担好了,别捯拾太过了,连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什么模样。” ☆、第十三章   下午,卓正喊了艾青出门,刚见着人他就拱手说:“艾青姐,你是真人不露相啊,厉害厉害。”   艾青知道卓正说的是什么,她心里发虚也不敢由着嘴乱说,便道:“是孟工气度大不跟我计较。”   “有吗?我记得他一向大事上不拘小节,小事儿上锱铢必较啊。”   艾青心想,你都不清楚我哪里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她心里气恼,脸上却笑道:“可能是我运气好。”不等他答,又拿出架势教训说:“孟工非常烦下属嚼舌根,以后少说他。”   卓正也不敢再多问了。   卓正的衣服好挑,就是艾青麻烦些,她没去过那种场合,更没穿过布料这么少的衣服,挑挑捡捡的多。   中间艾青不堪其烦,接了通陌生的电话。   那边竟是秦升,接通了就说道歉。   艾青不明所以。   那边却说:“上次很抱歉,是我想法不妥当,我不该跟你说那个,你有自己的生活。”   对方哼哼哈哈,表意不清,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末了只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接完这通电话,艾青总感觉浑身不自在,她茫然的看着镜子。   里面的女人穿着光鲜,后面是琳琅满目的货柜,有漂亮的导购小姐跟前跟后,还有帅气的海龟帮自己提东西。   艾青越来越看不清自己,陌生的吓人的自己,陌生的狰狞,吓的她猝然回头。   卓正过来问:“艾青姐这双鞋怎么样?”   艾青此时已经没了心情,忙说:“就这样吧。”   敲定了俩人便打道回府,正好碰到孟建辉他们从酒店出来。   那人肆无忌惮的拿目光在她身上量来量去,颇为赞赏道:“卓正你审美还不错。只是这设计有点儿问题,背部线条应该再露一些,这样显得身材修长。”   卓正谦虚笑道:“主要是艾青姐会挑,我就负责看看。”   张远洋也笑道:“是挺好的。”   孟建辉抬了下手:“走吧。”   艾青依旧同孟建辉坐在后座,可是她现在一看到他就会想到秦升的话。   一想心里就堵的慌,她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我在干什么?我还有羞耻心吗?   尊严与金钱的天平来回晃,她始终找不到个平衡点。   前面那俩人说笑不停,就连孟建辉也时不时搭一句,这倒衬出了艾青一个分外安静。   孟建辉不由看了她一眼,就见她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面部僵硬,神态游离,微微扬着下巴竟然有股慷慨就义之感。   呵,这是去参加酒会呢还是去炸碉堡呢!   孟建辉心想这姑娘可真有意思,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煎熬下来,演技不好还装模作样,他有意捉弄对方,便抬手从她的□□的后背轻轻的划了一下。   艾青身上颤了一下,脸颊瞬间滚烫,侧脸,孟建辉已经不着痕迹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双手交叠,脸上带着常有的温和态度,姿态闲散,语调庄重又带着上司对下属一本正经的关心道:“你这遇事儿就紧张的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前面说话的卓正扭头道:“紧张就想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很管事儿。”   孟建辉朝她抬了下手道:“对,你不是有个小孩儿吗?小孩儿总有些趣事儿,想想最好。”   卓正惊讶不已,又问道:“艾青姐,你已经生孩子了啊?”   孟建辉对前面的人训斥道:“怎么说话呢,人家比你小,你喊人姐?她要比你大,你喊什么?”   卓正干笑了两声,又扭了回去。   艾青神思被人扰乱,整个人才渐渐从过去抽回,她在心里长舒了口气慢慢放松自己。   后面,孟建辉换了话题问:“你家孩子几岁了?”   她听他说话不由头皮发麻,耳边如擂鼓,只能压着不适回了句:“三岁多。”   “男孩儿女孩儿?”   “女孩儿。”   他想了想道:“小女孩儿留短发?看起来像个小男孩儿。”   “发质不好,我妈让多剪两次长长,一直就没留起来。”   “发质不好可能是营养跟不上,你该多给她买些补营养的东西。”   说起女儿,她整个人放松了不少了不少,默了默又说:“她不挑食营养不差,可能是天生的。”   “可能是娘胎里营养就没跟上。”   艾青没再搭腔。   孟建辉也不再说话,思索半天回了句:“长得不像你,女孩应该像爸爸。”他侧脸看她:“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老公?”   “我离婚了。”   这回再没人说话了。   酒会是个幌子,主要还是以讲设计为主,里面云集了不少建筑界的大咖,主讲人并不是孟建辉,艾青这些人只是看客,相对也轻松。   主讲结束后便同孟建辉交流去了,张远洋卓正也有自己的圈子,艾青落了单,她对酒又十分抵触便找了个角落安静坐着。   坐在那儿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自己要不要找孟建辉理论,如果他不承认呢?自己又没什么证据。   艾青低头在那里调解情绪,就听见有人问她:“你一直坐在这儿干嘛呢?”   她身体猛的颤了一下,抬头就看到孟建辉端着餐盘站在一旁,他并未看自己,只是自在的夹着食物。   艾青越看他心里越发毛,才想逃开,又听那人说:“你这态度可不是好,不是紧张就是不说话,我是洪水猛兽能吃了你?嗯?”   艾青心里横了一截子左右不舒服,索性一鼓作气问:“孟工你以前有没有来过这里没有?”   “哪里?”   “b市。”   他回的漫不经心:“来过,怎么了?”   艾青咬着下唇,再接再厉问道:“那你有没有……有没有……”后面的话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心里着急又觉得委屈,一时间红了眼眶。   孟建辉抬头瞧她,小姑娘眉毛皱成两团眼睛带水,一脸的倔强,着急的毫无章法,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话来,不就是问那事儿,有什么说不上来了。   她不急他听着都急了,便道:“好几年前了,就来过一次,住酒店还碰到别人结婚,顺便沾了沾喜气儿。我这人什么不好就是记性好,几年前的事儿细枝末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还想问什么?”   “你!”   真的是他!   艾青气的牙齿打颤,她握着酒杯不假思索就要往他身上砸,半空碰到了另一只酒杯,当的一声脆响。   张远洋举着酒杯站在她旁边,笑眯眯道:“艾青你这碰杯的力气也太大了,快碎了都。”   孟建辉嗤了笑嘴,他站在两步远的地方幽幽说:“可能是比较激动,人激动的时候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容易做些追悔莫及的事儿。”   艾青咬着下唇握着酒杯缓缓的退了回去,她愤恨之余又心惊肉跳,如果刚刚真的砸下去到底会发生,如今她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又默默的发誓以后自己能耐了一定让这人给自己跪下,仗势欺人谁不会!   张远洋一副不明白的模样,却笑着对艾青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她不想辩解,闷闷的嗯了一声。   “一晚上就偷着喝酒。回去把这段时间的总结写出来,连带着今天晚上的设计也全部分析一遍,不要犯低级错误,回了公司开大会做报告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艾青犟着不肯看他,只是咬唇发恨,用那点儿成就掩盖自己的龌龊,真恶心!她才在心里骂他,就听见对方说:“不舒服了就休息两天,你这样不哼不哈的只能给团队拖后腿。别人一孕傻三年,你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没反过劲儿来,这点儿道理都不懂,还要想个七年八年的?”   艾青自知有错,在别人面前她不见得敢这样,可就是打心眼儿里不屑他,瞧着他生气自己就得意的不得了。   余光处,有个老外过来找人搭腔,孟建辉很快融到了另一个圈子。   张远洋晃着酒杯坐在一旁,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以后别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   艾青点了点头。   “有一就不能有二,今天他心情好你走个大运,碰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可是不留情面的把你大批一顿,你一条光棍儿以后还想不想在这个圈混?”   艾青心里的委屈憋着不好说出来,如今能有人主动上来安慰,不管如何她都颇为感激,只是张远洋的目光流连在舞池里并在意她。   她轻声说了声:“谢谢。”   张远洋轻笑了一声:“你不该谢我。”又抬手朝那人一指道:“该谢他。”   艾青朝远处看去,那人跟人交流正常丝毫未受影响,她违心的嗯了一声。   对方又叹说:“有人把尊严看的重,有人把面子看的重,到底是尊严是重要呢还是面子重要呢?”说这话的时候,他歪着脑袋看艾青鼓励对方给自己答案。   艾青立刻回道:“面子不过是虚荣工程,尊严是人性的衍生自然是尊严重要。”   张远洋笑笑,指着艾青叹道:“果然还是年轻啊,说话也天真。”他一根指头指了指头顶笑道:“上头看什么重要什么就重要。”   艾青还想辩驳对方已经走开了。   她坐着那里忽然心里发冷,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好不容易应付过去这场。   回去时间尚早,卓正又提议大家坐会儿。   连日的工作已经累的人精疲力竭,偶尔提起精神来也半点儿别的心思没有,小座说话也不赖。   几人便应了。   艾青越看孟建辉越心里不舒服,心口横了一道,她不知道自己再坐一会儿会不会把以前的抑郁症给憋出来,只想离开,偏巧卓正已经把地方腾出来。   她才拒绝,张远洋却道:“你这么早上去干嘛,休息会儿吧不用一直那么辛苦。”   她被迫坐下,却愈发后悔,旁边那仨人谈笑风生。   过去那块大石头被人推动,起初只是摇摇欲坠,不过一会儿工夫已经滚的一发不可收拾。   艾青坐在那儿牙齿咯咯作响。   孟建辉就坐在自己旁边,大理石桌面的茶几跟沙发距离很远,他时不时就要探过大半个身子磕烟灰。身后是视线盲区。   作恶的人大义凛然,受害者却要战战兢兢,这种人为什么不去死!   这股冲动似一点火星,迅速的燃烧了她整个脑子,艾青看到花瓶在很近的地方,伸手就能够到,至少在孟建辉磕烟灰的时候她能有足够的时间。   她捕捉了他的频率,知道他顾前不顾后,那股冲动让她心潮澎湃,汗毛站立。   她想杀了这个人,毫不犹豫。   她已经蓄势待发,只等他下一次倾身磕烟灰。   张远洋还在那儿调侃某某,孟建辉只是提点那人如何如何,他嘴上挂着笑意,烟头上又积了好长一截灰,他习惯性的抬起胳膊。   艾青身体绷了一下,全神贯注的盯着他。   他已经伸出了胳膊,腰部微微前倾,脸朝向张远洋。艾青也做好了准备,就在此时,快触碰到烟灰缸的烟收回,整个把烟头被人摁扁在桌面上。   那人忽然回头,神情自若,那股子儒雅里凭添了几分讥诮,却依旧装模作样的蹙眉问道:“你怎么了脸这么白?”   艾青兜头被泼了盆凉水似的,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孟建辉已经坐好,整个的靠在沙发上护着后背,抬腿晃着脚尖道:“不舒服就回去休息不用硬撑。”   张远洋笑道:“怪不得不说话,是不是想孩子了,艾青你家小姑娘快来了吧。”   她慌乱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噎了口气,不断的问自己,我在做什么,我杀了他要坐牢我女儿怎么办?   孟建辉说:“那你早点休息去吧,不用在这儿吸二手烟。”   艾青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听到这话只觉得被释放,起身,仓皇逃脱。 ☆、第十四章   艾青想了一晚上才冷静下来,孩子过来别的事情只能先搁置。隔日打了四五通电话交待皇甫天一定要把闹闹看好了。   那边信誓旦旦的打保票。   她确定了孩子上飞机之后,提了一大包吃的早早去机场等了。   今天天气不错,旭日和风,天空湛蓝上面随意的粘了两片云。艾青欢欢喜喜的坐在那儿翻着袋子里的东西,只管把女儿喜欢吃的放在最上面,昨天还给她买了小裙子,她想小姑娘肯定喜欢,又想那小模样心里甜丝丝的。   这么想着,艾青就有些坐不住了。   该是假期的原因,今天接人的不在少数,一会儿越挤越多,艾青还怕皇甫天看不到便提前往前站了。   也就是这么乌泱泱的一堆人里,孟建辉一眼就瞧见了艾青。   都怪她那身衣服,亮黄亮黄的,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穿黄色?孟建辉瞧了一眼不由生厌,又想她好好来这儿干嘛,这么一想倒记起她要来接她的小女儿。于是他便多瞧了两眼,就见她垫着脚尖儿在那儿观望,马尾一跳一跳的,脸上笑呵呵的,要么呶着嘴,要么鼓着脸,天真浪漫,一副无忧无虑做派。   这回他倒乐了,这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可是唯唯诺诺的,大气都不敢出,原来私下是这样子。   不多时下机的人出来,孟建辉不再在意艾青只管招呼远处气质出众的女人。   有个小孩儿跳着冲他招手,大喊:“孟叔叔!”   陆羽推着行李箱在后面喊:“念念你不要跑啊。”   景念已经冲到了孟建辉怀里,一个劲儿的喊道:“孟叔叔我可想你了,还给你带了礼物。”   孟建辉把小孩儿高高举起道:“我看看你重了没?”   景念道:“重了,因为我长高了。”   “嗯,是高了不少。”   陆羽看了眼孟建辉,平和道:“好久不见。”   孟建辉放下景念对她说:“好久不见。”   “谢谢你过来接我们。”   他没应,对方也不太热情,俩人站着有些尴尬,景念在一旁嚷嚷:“叔叔,我特别想你,我妈妈也很想你。”   陆羽摸了下景念的头蹙眉道:“别胡说。”   孟建辉没搭这茬,只道:“走吧,回去正好吃个饭。”   陆羽点了下头,几个人往外走。他目光扫了一下,却不见了那个亮黄的身影,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人浪来回涌动,声潮一波一波的。   孟建辉一手抱着景念,一手拽着行李箱,行走有些艰难。   他忽然想起,艾青的小女儿过来,那么点儿的人,谁送她过来呢?不管谁送过来,这麽多人肯定是不方便,她又没开车,孟建辉想要不要捎她回去,抬头看了一眼,却找不到人了。   景念又一个劲儿的催:“孟叔叔我们快走吧,我要迫不及待给你看我的礼物了。”   他一抬头瞧见陆羽表情难受,那股怜惜劲儿上来就把艾青给忘了。   艾青本来还担心俩人找不到自己,特意穿了件显眼的衣服,没想到那俩小家伙儿更招摇,闹闹坐在皇甫天肩头,一点儿头发吹的高高的,脸上摁了副黑超。   皇甫天造型也差不多,穿着白衬衣,西装裤,一手扶着箱子一手扶着上头的小人儿,抓瞎的东看看西看看。   倒是颇有大佬气质,   艾青见了便喊:“天天,我在这儿呢!”   小伙子一本正经的走过来,指着上头的小人道:“瞧,我给你姑娘凹的造型,帅不帅!”   小姑娘撑着手喊:“妈妈!”   艾青伸手把孩子抱下来,哭笑不得:“你俩这都穿的什么啊?”   皇甫天举着大拇指嘚瑟:“鬼马小精灵跟她帅舅舅,是不是特别有创意,快夸夸我。”   艾青笑道:“你把孩子安全送过来了,我就得好好夸夸你。”   皇甫天更来劲儿,拍着干巴巴胸脯说:“那是必须的,我是谁。”   闹闹举着个东西给艾青炫耀:“妈妈你看我。”   艾青给她摘了眼镜,瞧了瞧她手上提着个坏闹钟问:“这怎么是你啊?”   小姑娘摁着一处,闹钟叮叮叮的响起来,她昂着头说:“舅舅说它特别闹,就跟我一样,所以这就是我。”   艾青抹了把闹闹脸上的汗笑道:“好啊,这就是你,闹闹饿了没要不要吃好吃的。”   “要!”   仨人说说笑笑的往回走,说好的先回酒店把行李放了,下午休息休息再去玩儿。   皇甫天连连说好。   艾青没想到刚到酒店大厅就瞧见了孟建辉,对走在前面些,不过人家陪着个漂亮女人手上还牵着个孩子。   照理说自己该打个招呼,可艾青再想自己穿的这颜色说不定弄巧成拙呢,反正也没看见,就这样拉倒吧。   “我靠!”皇甫天惊呼了一声,他飞快的扫了孟建辉一眼,在艾青耳边语速飞快道:“姐我第一回见这么大年纪的中二病大城市果然不一样啊开门就见新鲜。”   艾青早就习惯了孟建辉的白发,还奇怪皇甫天,偏偏皇甫天声音特别大,那人就回头了。   孟建辉确实是被那声惊呼吸引了视线,可惜,这仨人的打扮简直太糟糕了,有些挑战他的审美。   既然看到了,艾青就不能避了,便规矩的说了句:“孟工,你好。”   皇甫天尴尬的嘀咕了句“认识啊。”,他吐了吐舌头,一秒换了笑脸儿道:“hi,帅哥!”   对方嗯了声。   艾青怕人生气了忙介绍道:“这是我小表弟,刚刚过来。”   皇甫天脑子转的贼快,心想我又说特征你怎么证明我说你,糊弄过去拉倒呗,他一把夺了闹闹手里的东西忙指着孟建辉说:“别吃了,快叫哥哥。”   闹闹只管盯着皇甫天手里的东西,脆生生的喊了句:“哥哥!”   艾青想起上次那声爷爷,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突突的跳,赶紧教导女儿道:“该叫叔叔。”   皇甫天一副大人相,反倒教育艾青:“姐,你怎么说话呢,这么年轻,这么帅的帅哥,是吧,当然得叫哥哥了,叫什么叔叔,那是老人家的称呼。”   孟建辉没太在意他俩,倒和颜悦色的对着闹闹说声:“小朋友,你好。”   闹闹只顾着吃东西没看他。   陆羽跟艾青颔首了一下示意招呼,艾青冲人点了点头。   偏巧这时候张远洋下来,瞧着场景,心想,呦呵,好大一出戏。   他先跟陆羽招呼了声主动拉了箱子,气氛有些微妙,又寻思着要不要跟艾青打声招呼呢?   对方已经先起了头:“张助,你好。”   张远洋扫了眼孟建辉,说不上什么情绪,厌恶肯定没有喜欢也倒未必。于是张远洋折中道:“艾青回来了,外面挺热吧,怎么不带着孩子赶紧上去呢。”   艾青抬了下手道:“你们先上去吧,我们等等。”   皇甫天又让闹闹叫人哥哥。   张远洋听了倒乐,便纠正了句:“该叫叔叔,不要叫哥哥。”   这回小姑娘倒茫茫然了。   艾青不想多逗留,也懒得解释,便道:“张助,先上去吧,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   张远洋道:“也好,先在这儿休息会儿,那边儿童专区,可以带着孩子玩儿。”   艾青嗯了声便带着孩子侧边走了。   皇甫天也赶紧跟上,闹闹却问:“舅舅,我分不清哥哥跟叔叔。”   皇甫天道:“男的都叫哥哥,有人叫你喊叔叔了你就叫叔叔,叫你喊爷爷了就喊爷爷。”   小姑娘掰着指头说:“叫我喊爸爸了也喊爸爸吗?”   “啊呸!没有爸爸。”   “别人都有爸爸啊,就我没有。”   他想了想说:“爸爸这种东西就是让吃的,你吃完了当然就没了。”   “别人为什么有?”   “别人没你肚大没吃呢,留着以后吃,他们以后也没爸爸。”   “为什么妈妈喊姥爷爸爸。”   “你姥爷骨头硬不好吃,先留着他活口。”   “可是……”   “再问为什么打你啊。”皇甫天点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头一本正经的教育:“都怪你,看你肚子多大,昨天晚上到今天拉了十八次了,吃了三根烤肠,两碗饭还吃了两块西瓜吃了一个鸡腿,还喝了一杯水,要不是你肚子这么大,怎么会把爸爸吃了呢?”   闹闹呶着嘴不高兴了。   皇甫天立马换了张和善脸,乐呵呵的说:“小闹闹,你想不想吃小黄鱼羊肉串冰淇淋?”   小姑娘小心的看看眼艾青,贼兮兮的冲皇甫天笑,小声说了句:“要。”   艾青嘴上不说话,心里却发酸,孩子每每问起爸爸家里就糊弄,这能糊弄到什么时候,她又想起秦升,忽而又想倒不希望他尽什么责任至少跟自己一起向女儿说明白了也好,有些问题总是得解决,自己是该回去找找他了。   心里再怎么翻江倒海,艾青面上强撑着笑道:“一会儿带你们吃好吃的去,把闹闹的小肚皮吃撑好不好。”   “要撑破!”   皇甫天道:“那不是就把肠子流出来了,咦,好恶心。”   艾青塞了他个苹果:“少说两句吧你。”   电梯还没到,艾青坐的地方不过跟这边隔了个墙角,看不见却听的清。   张远洋扫了孟建辉一眼,还是没扫出个什么情绪来,从起初的愚弄到现在,张远洋忽然觉得艾青还挺可怜的,要是她特别会来事儿,说不定他还觉得理所当然,偏偏她就傻里傻气的实在。   好像这么一大圈子里,所有人都清楚,就她一个人被捂在鼓里。   有些事情旁观者清近者迷。   张远洋自己一眼能瞧出那小女孩儿像孟建辉,却不知道孟建辉有没有留意。   当然人家也可能是知道不想戳破。   一个不能确定血缘几面之缘的小孩儿跟一个让他想回头的女人相比,对于男人这种生物来说,后者更重要一些。   其实晾着那母女也没关系。   反正艾青挺上进,孟建辉调几年能出师,到时候艾青找个好人家,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还能健健康康长大,指不定到时候还客客气气毕恭毕敬叫孟建辉一声师叔呢!总比这糟糕透顶的爸爸头衔来的实在。   艾青现在那样子也云里雾里,她自己可能没搞清。   要他说来这是最和谐的解决办法,对谁都没坏处,还能不着痕迹的抹去那段肮脏的回忆。   当然这只是保守估计,谁知道天不遂人意万一出什么差错呢。   就比如面前这位陆小姐,都说好女怕郎缠,然而这位陆小姐简直就是金刚不败之身啊,孟大师缠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缠出结果来。   俄而张远洋又想到了艾青,同样是女人带着个孩子,陆羽就能冷静的面对各种追求者,艾青却为了生计忍气吞声。   说来艾青模样不差还上进,至少他觉得比陆羽强。   那个谁一天到晚都拉着个脸,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死了丈夫似的。   这么一想人命真是不经比较啊,一比就要气死人呢,最后,他决定晚上还是瞧瞧那小姑娘去吧。 ☆、第十五章   艾青本计划让俩人中午睡一觉下午出去逛,结果一个比一个没出息,一觉醒来已经六点多。假期人多,安全着想便不让俩人乱跑了,皇甫天憋不住就带着闹闹去楼下了。   艾青收拾收拾东西,交待俩人好好呆着一会儿就下去。   皇甫天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吹空调,闹闹坐在他对面无聊的晃着小腿儿。   不一会儿他抬头呵一句:“坐好啊,不准动。”   小姑娘就点点头,本就是犯多动症的年纪,她还淘气,不到半秒又坐歪了,巴着沙发东瞧瞧西瞧瞧。   就瞧见了前头一排有人对着她笑。   皇甫天呵一声,她坐正了,一会儿又歪过头来跟那人捉迷藏似的。   张远洋慢慢悠悠的说:“做山区的案子一般是赚不到钱的,条件艰苦建材奇缺,你是打算一边做设计一边做苦力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很多时候设计都需要材质来衬托,你又是挑战自己又是贡献社会,到底场的哪一出。”   对方只是撑着脑袋朝着一处笑,张远洋说着说着没趣了,那人反倒说:“继续啊,怎么停了?”   张远洋道:“你这心思不在上头,我说什么?”   “说的挺好。”   他摇头:“你是被困久了准备去外面野一圈吧。”末了回头瞧了一眼又道:“你想瞧瞧她就过去呗,你现在这个样子看着很傻。”   孟建辉瞧了他一眼嗤道:“你懂什么,逗小孩儿逗小孩儿,直接上去她不跟你亲。”   张远洋拍了拍手起身说:“那我上去跟艾青借电脑用用,我的卡崩了。”   “等等!”他头也没转的抬了下手交待道:“你让她把那个山区的地形画一下,顺便出个草模,睡觉之前出。”   张远洋笑笑便走了。   闹闹时不时还探过头来看。   孟建辉瞧了眼桌上也没什么,他去前台转了一圈又坐到了原来的地方,这回也不看闹闹了,一会儿给她滚过个球。   小姑娘一会儿从沙发上下来捡一个,多了索性就站在那儿瞧他,也不往这边走,就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皇甫天回神瞧着闹闹手里的球,顺着往后瞧见了孟建辉,心想这是我姐上司呢,便热情的给对方打了个招呼,可又因人身上的气质衍生的距离感,他也没想过去只催孩子说:“快去把球还给哥哥。”   闹闹来回瞧,皇甫天轻推了她一下,道:“别怕过去吧,他认识你妈妈。”   孟建辉撑着下巴对闹闹笑。   闹哪怕生,好一会儿才走过去,也不说话,就是看他,然后看一眼皇甫天。   皇甫天抬手催:“快还给哥哥。”   孟建辉对闹闹道:“你这小头发真漂亮。”   小姑娘瞧着他笑,也不说话。   他把桌上花瓶里的花儿拽出来,把枝儿三下两下一绞弄了个小小的花环给小姑娘戴头上道:“这样就更漂亮了。”   小姑娘还是瞧着他不说话,却把球放在了桌上。   孟建辉叉着手笑道:“谢谢你。”   她小手背在身后羞答答说:“不用谢。”   酒店的服务员过来打断,礼貌道:“先生,我们这里的花不允许折的。”   孟建辉半捂着嘴巴问:“折了怎么样?”   “要赔钱。”   一听赔钱皇甫天就跑过来了,赶紧拉闹闹站一边。   孟建辉想想说:“那这样吧,把你们经理叫过来,我跟他说。”   “先生,这是我们酒店的规定,我们经理也是这样。”   孟建辉瞧了一眼闹闹抬眼对那人笑道:“你们这花儿里有虫,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说起我来了,我瞧你也没什么权利,不为难你,把你们经理喊过来,我跟他说。”他抬了下手:“去吧。”   小姑娘站在那儿为难,死活不肯动。   孟建辉打趣道:“你们酒店的服务宗旨是顾客为上吧,呦,你别这么瞧我,这城市有点儿名气的地方我都熟。我回回来了住这儿自然知道规定,也是瞧着花儿上有虫才弄了给小孩儿玩儿的。小同志,万一我不在这儿呢,小孩儿过来被蜇到了,这样的伤害是你我一两句话能讲清的吗?”   服务员被他说的有些懵,依旧据理力争道:“先生,我们这里的花儿都是国外空运过来的,不可能有虫。”   “你这么说倒有意思了,我也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跟你一样身上有细菌。”   “我们的员工插的时候也特意留意过的,绝对不可能的,你这样说有证据吗?!”   孟建辉倒乐了,越发气定神闲道:“我瞧见虫还握在手里给你告状?赶紧把你们经理叫过来。”   小姑娘被气的脸颊发烫,第一回见这么胡搅蛮缠的人,这边还多住的贵宾,她怕惹到人只好折回去,一会儿倒来了个穿着正经的男人,还未开口,孟建辉倒先数落起他了:“你们酒店不行啊,这花儿上怎么有虫,以前的服务态度去哪儿了。这是我在这儿,万一扎到小朋友呢,说的清吗?”   经理熟识孟建辉,也不管因果,忙道歉。   孟建辉哼了声道:“道歉管用吗?把小孩儿都吓坏了。”   皇甫天指着闹闹,赶紧附和:“对,看,都吓傻了。”   那经理无奈,只能鞠躬道:“要不这样吧,你们先去用个餐,如果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再慢慢解决好吗?给您造成这样的困扰我们也很抱歉。”   他坐在那儿犹豫不决,又问闹闹:“你觉得怎么样?”   皇甫天替人说:“当然可以啊!”   那经理引路,带着三人去了套间,皇甫天看着菜单上的价格在心里卧槽,等服务员出去了,忙对孟建辉谄媚道:“这上面的东西可以随便点吗?“   他点头,又说:“多点些小朋友喜欢的菜。”   皇甫天逮着机会只管点最贵的,又与孟建辉套近乎,俩人本无共同话题,只能逮着桌上的小人儿开涮,他对人的架势十分羡慕,孟建辉这人又张口就带三分亲近,长相也温和,脸上还挂着笑,皇甫天更是觉得这人不错,景仰之余,巴拉巴拉的竹筒倒豆子似的,把闹闹乱七八糟的小事儿全说了个遍。最后顺道还把艾青夸了一通。   只瞧着对方高兴了,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工程似的。   孟建辉没捡几筷子,看着对面那小人儿吃个不停还是问了一句:“小孩儿不知道饥饱,少吃些。”   皇甫天嘿嘿的笑说:“不可能,我们闹闹的五脏庙可好了,吃多少都能消化。”   孟建辉说:“乐水比较好听。”   “闹闹是小名儿,叫习惯了。”   他嗯了一声,又说:“你们先吃吧,我回去。”完了又同旁边的服务员交待服务好俩人。   皇甫天忙起身说再见,又问:“hi,大哥,能打包吗?”   孟建辉还想说想吃随便来吃,又觉得不妥当便道:“嗯。”   皇甫天摆手:“那再见啊大哥,您慢走。”   他回头又瞧了小姑娘一眼,交待吃完赶紧回去就出门去了。   皇甫天回去就报告:“姐,你那个白头发中二病同事简直太他妈不要脸了,又霸气又不要脸。” ☆、第十六章   闹闹嚷嚷着把肚子吃撑了,艾青只管给孩子揉着肚子。   皇甫天还未从刚刚的心潮澎湃中走出来,手舞足蹈的把所见所闻一一传达给给艾青,末了一脸羡慕的感叹道:“我这辈子要是有这么一天就好了。”   艾青不足为奇,那样一个没有羞耻心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太正常不过,鄙夷之余她又觉得皇甫天那种侥幸心理似乎有些严重,便提点道:“这本身就是件非常没有公德心的事儿,没什么好羡慕的地方,别人面上不争论私下里肯定瞧不起他。”   皇甫天摊手:“我当然知道啊,不过也是看人,要是我早就被哄出去了,人家就不会啊,妥妥一腹黑霸道总裁,人嘛,谁不是看着眼色行事的,姐,你那同事挺有背景吧。”   艾青想起那人只犯恶心,更不想他给皇甫天做了坏榜样,便道:“他是有些背景,酒店不得罪他并不是说他做的就对,而是人家的大度,不跟小人计较。私下约束自己品行的人才是真正值得敬重的人,天天,你不能被人的表面骗了,做事要求自己的品行总不会错,这样你看得起自己,别人也瞧的起你。”   皇甫天吹了口气道:“姐,你这么一本正经干什么啊,我就随便说说,你让我去碰瓷儿,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啊。”   艾青听了欣慰,面色带了喜色说:“我就是担心你误入歧途,现在的小孩儿意志不坚定还浮躁,总容易被表现骗了,你要是这样想我很高兴。”   皇甫天翻白眼儿说:“跟你聊天真没劲,老话还说警匪一家蛇鼠一窝呢,你这么一本正经的干嘛呢,说说都不行。”   这么一说,艾青也觉得自己过于敏感,又想这个年纪的孩子心里敏感又浮躁,说多了不是,说少了不是,自己也是刚刚走过来的人,实在把握不好分寸,瞧着小伙子又十分精明,说话嘴上抹蜜,该不会犯原则错误,无奈之余只觉得自己最近神经过于敏感了。   不多时张远洋过来,托词看看小朋友。   艾青忙把人请进来,这两天生人见的多了,闹闹有些胆怯,只是躲在艾青后头探出一只眼睛来瞧,最多笑笑,就是不喊人。   艾青只能解释,张远无所谓,留了两张游乐场的票,说是之前一个客户送的没用到的地方,让几人好好玩儿。艾青感谢之余,对这人好感又多一层。   是夜,艾青把两个孩子安顿睡觉,又跟母亲通了电话报平安,完了只能继续孟建辉新派发的任务。   巨大的落地窗外,灯光星星点点。墨色触手可及,心境变了,艾青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可惜这一夜她精神莫名集中不起来,目光总是时不时的往那两张票上扫,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往日的星星点点止不住的往脑子里冒。   再想那张脸,她浑身发热。   艾青赶紧摇头,不断告诫自己,怎么可能?自己现在什么情况,人家什么条件,简直天方夜谭。这样的心理暗示作用并不明显,她只能写了个小便签贴在电脑角上:认清现实,脚踏实地。又去洗了个冷水脸才回来继续工作,做完一切已是凌晨时分,她撑着胳膊舒展了身体,又把cad全压缩了。   鼠标点在收件人上的时候艾青有些出神,好一会儿她才反省过来,飞快的点了发送,关机起身却抬不动脚,她双手撑在桌面上吸了两口气,揉了揉眉头心,撕了那张便条狠狠团成一点儿。   之后几天艾青都把行程安排的满满的,隔天早上几人起了大早离了酒店。   第一天几人便去了游乐场,晚上也没回去,而是去了附近的一个景区,白天玩儿累了,晚上睡的也早。   她已经许久没过过这样没有压力的轻松日子,抱着肉嘟嘟的小女儿,晚上睡的格外香。   倒是秦升这几天时不时的会打个电话问候,或者是发个讯息。不咸不淡,不近不远。   艾青并未往别的地方想,她当初怪他的没担当,后来他也是竭尽全力给了自己经济弥补,至少还有良心,许多责任并不是一己之力就可以完成,她想怪他又怪不起来,另说她还得为女儿着想,有些事情总得谈谈。   对方既然有意求和,艾青也没端着,如寻常同事般问候。回了信息又忍不住往下翻,并没有什么预期中的联系人。未接电话倒是有,却是刘曦玫。   拨通那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末了又跟她问了一大堆关于孟建辉的事儿。   艾青哭笑不得:“你怎么对他那么感兴趣呢?”   刘曦玫精神高亢:“用我多年记者的目光来看,挖出他的新闻一定能爆炸一阵,到时候我就出名了,顺便还能出书热卖。”   艾青却在心里自动评价了四个字:苍蝇狗屎!她越想越恶心,倒记起几天前的自我提醒,愈发为自己的自卑可笑。   到底她急功近利才在*跟骨气之间摇摆不定。   即便是不喜欢也不能让他瞧不起啊,这么一想,她倒觉得辞职无所谓了,也就是以后再吃苦些,她吃惯苦头早已无所谓了。   另一边,张远洋已经建议过数次出去转转,孟建辉却什么应酬采访都不接,只是日日呆在酒店大厅里磨时间,隐约闪过个小人儿便回头瞧一眼,却次次不如意。   张远洋走的时候送了他个鸡蛋交待慢慢孵小鸡儿。   景念时不时过来缠着他玩儿。   陆羽那边不尽人意,碰壁次数多了他愈发显得无所谓。一直这么懒着都快懒出毛病了,直到假期末尾,那小姑娘顶着个大帽子,手里还提着个闹钟,坐在行李箱上被人从大厅推进来。   孟建辉整个人身上来了股劲儿,已有人主动同他打招呼。   孟建辉却略过皇甫天,熟络的走到跟前问闹闹:“小朋友,你好啊。”   闹闹嘴里哧溜哧溜吸着根冰棍,顾不上说话,只能点点头。艾青看到他好心情一瞬消失,也不想搭理,只是面上过的去,推了小姑娘就要走。   孟建辉挡在前面说:“你是不是晒黑了?”   闹闹看了他一眼,才慢慢点头。   “你怎么不下来走呢?”   闹闹学他:“你怎么不上来坐呢?”   孟建辉被她逗乐,想要伸手抱人,艾青却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些,也不拿正眼看他,只是问孩子:“闹闹我们回去好不好?跟叔叔说再见。”   这时景念过来,拽着孟建辉道:“孟叔叔你怎么不陪我玩儿了啊?”   孟建辉不在意艾青却有意喊闹闹,小姑娘经不起蛊惑,三两句便答应了。艾青不放心,皇甫天却说艾青大惊小怪,儿童区那边很安全的,不会怎么样。   末了又说:“你要担心我在这儿陪着好了,你上去吧。”   艾青看见那人就止不住打颤,只想逃离,便勉强答应,电梯关上的一瞬,那人忽然回头,两人目光相撞,有棋逢对手的较量,随即那人颇为不耐的皱眉,艾青被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惹恼,愈发不在乎,便不甘示弱的瞪了他一眼,意料之外的惊讶。   电梯应声关上,艾青心里有些骄傲,心想,谁还稀罕谁啊! ☆、第十七章   艾青冲了个澡把身上的疲惫消了消,换了衣服才准备收拾东西,皇甫天就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姐,你……你快下去看看吧,出事儿了!”   艾青心里咯噔一声,忙问:“怎么了?”   他额上冒汗,指着门外结结巴巴的也说不清,索性拽着艾青往外走。   下去艾青瞧见闹闹在那儿站着才松了口气,却见旁边站了先前那个女人,孟建辉还抱着个小孩儿,细瞧闹闹也眼泪汪汪的。   艾青过去忙问了句:“怎么了?”   能怎么,也就是俩小孩儿玩儿抢东西的时候小姑娘把人从滑梯上推下来了,景念没磕到脑袋,却把腿磕坏了。   皇甫天在旁边解释说:“我是看的紧,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俩人就闹起来了,万有引力比我快啊,我又战胜不了大自然,他就掉下来了。”他小心的看了眼艾青才同陆羽道歉道:“这位妈妈你别太介意。”   景念疼的额上直冒汗,孟建辉小心碰着他的腿部问到底是哪儿疼,末了才确定说:“应该没什么大碍,先去医院。”   艾青过去拉了女儿,庆幸之余又自责,忙给对方道歉,又在一旁数落自己女儿:“闹闹,你怎么能推哥哥呢?看看把哥哥都弄伤了吧,赶紧道歉。”   闹闹惊魂未定,孤零零的站在一旁憋着嘴说:“对不起。”隔着一会儿又辩解:“是他先推我的。”说完哇的一声哭了。   陆羽脸上焦急难耐,却不好撕破脸皮,小孩儿子胡闹总不能大人掐架,只是闹闹道歉,她也不应。   艾青站在那儿十分尴尬,末了只能数落女儿。   孟建辉回头瞧了她一眼,硬声道:“就你话多,歉都道了一直说什么说,没完没了了还。”回头又抱起景念说去医院。   这样的境况艾青不得不跟去,只能交待皇甫天定要把闹闹看好了。   小姑娘趴在皇甫天肩上哭的委屈,他拍着孩子小声说:“姐,闹闹没事儿就行,差不多得了,瞧你这样儿。”   艾青狠狠瞪了他一眼,呵斥道:“回来收拾你。”   孩子是妈妈的心头肉,发生这样的事儿谁都不愿意,她感同身受只能能低下身段给人道歉,并坦言愿意承担一切费用。   陆羽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越发显得艾青低声下气。   去了医院,陆羽要求做个全身检查,别的地方确实没大碍,手蹭破了点儿皮,腿摔骨裂了,当即安排了手术。   艾青一上午又是道歉,又是跑腿,对方并未表态,只有孟建辉处处给她台阶。   回去艾青就把皇甫天数落了一通,又急道:“我们都要走了,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儿呢?”   皇甫天扬着脖子道:“我是算命的吗?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闹闹已经吓坏了,你还在说她。”   艾青道:“你还有理了,让你看好孩子,你怎么给我看的。”   皇甫天指着闹闹道:“我怎么没看好了,这不是好好的吗?出了这种事儿怎么能光怨我,她孩子摔坏了她没责任吗?别说她孩子受伤了,闹闹还受伤了呢,精神伤害,小小年纪就有心理阴影,精神伤害啊,多可怕!我看你就是读书读傻了,胆小怕事儿,人家还没说什么,自己先内讧。”   艾青气的说不话来,指着皇甫天半天才说:“你就这么教吧,以后横行霸道,没礼貌没素质,到处惹事儿!把孩子给我!”   皇甫天抱着闹闹往外面门口走,嘴上还辩驳:“小孩儿什么不懂,这是出于本能的正当防卫,跟素质有毛线关系,你可拉倒吧,你素质那么高当初婆家还不是指着你鼻子骂!”   说话的时候只管爽快,说完了才惊觉没过脑子,皇甫天惊了一下,忙道歉:“姐,是我急糊涂了乱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先消消气,我带着闹闹去缓一缓,当务之急是解决事情,不吵架,不吵架啊。”完了抱着小姑娘一溜烟儿就跑了。   艾青站在那里只觉得头疼脑涨,虽然经济给人赔偿,心理上却怎么都过不去。   本是明日走,这样也走不了了。   晚上艾青买了些补品去医院看了看人家,孟建辉也在。刨去个人恩怨,艾青还是跟人说了声谢谢。   孟建辉笑的十分亲和,淡淡的问她:“你谢我什么?”   艾青确实说不上来。   对方又说:“我发现你这人特别大公无私,只能天下人负你,不能你负一个人,我说的对不对?”   艾青道:“这事儿本来就是闹闹不对。”   他松了口气道:“正当防卫也有把人杀了的,警察叔叔都会酌情处理。你这倒果断,二话不说就给人判刑,得亏你没什么出息,要是让你当个一官半职,包公都要从坟里爬出来了。”   艾青说:“这根本不是同一性质,现在小孩儿正在发育,可能会影响人家一生,我没办法不自责。”   孟建辉幽幽道:“做人独善其身最重要,不管什么过了就是作,差不多得了。你要是真特别自责。”他指了指远处的阳台道:“跳下去给人谢罪吧,看看谁说你个好。”   艾青站在那里出神,心想:你当初把我害了也是这样心安理得吗?   回去皇甫天在给闹闹讲故事,闹闹已经不哭了,就是眼睛有些肿,小姑娘看到她就躲。   艾青自知反应过激,瞧着孩子委屈的模样心里也难受,便柔声道:“闹闹,对不起今天是妈妈太过分了。”   闹闹紧靠着皇甫天不说话。   艾青又说:“以后妈妈不会胡乱责怪你。”   她呶嘴看了艾青一眼,小声说:“是他先推我的。”   艾青点点头,撑着胳膊道:“过来妈妈抱抱你。”   闹闹低着小脑袋摇头。   艾青又认错:“是妈妈不对,没尽责任看好你。以后妈妈不会留你一个人了,行吗?”   皇甫天点了下她的小鼻头笑道:“呦,真犟,你妈都跟你道歉了,赶紧过去。再不过去晚上没人跟你睡啊,有怪兽,吃人的。”说完又做了个吃人的动作。   小姑娘这才慢慢往艾青那边走。 ☆、第十八章   艾青心里搁了事儿晚上也没睡好。   第二天起了大早,帮着闹闹俩人准备好早餐,给孩子洗脸刷牙了,小姑娘心情才开朗了些。   医院那边又变卦,对方叔叔过来见小侄子受了这么重伤不依不饶,艾青只好再跑一趟。皇甫天要去,艾青让他在家好好看孩子。   对方一副有钱人派头,眉间戾气颇重,见面就数落她。   艾青忙给人道歉,末了又说愿意承担一切费用,那人不依不饶道:“这是钱的问题吗,影响孩子一辈子这个责任谁担!”   艾青道:“先生你先别生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很抱歉,可是事情已成这样了,与其生气我们不如听听医生怎么说,配合治疗让孩子尽快的恢复才是正事儿。”   那人吼道:“怎么会没事儿!镜子破了还有个痕儿呢,更别骨头,没摔到你家姑娘,你倒是会说风凉话。”   陆羽只是抱着孩子坐在床头,也不说半句。   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何况艾青自觉理亏下意识退缩,人家气呼呼,她更是没话可说。先被人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通,末了又说她女儿没教养,怎么父亲不在让给女人出面。   艾青这回倒忍不住了,她讲不出那些粗俗话语,只能一遍一遍让对方放尊重些。   俩人僵持不下之时,有道温和的男声随着淡淡的烟草味飘进来。   “呦,我说谁呢,这不是景仰嘛,好久不见。”   那语调是非常温和的问候调子,不骄不躁,不紧不慢,串着他惯有的儒雅与谦和,只是尾音儿里扫了几分讥诮。   艾青扭头看了一眼,就见孟建辉手里夹了支香烟,懒懒散散的靠在病房门口,,他今天白西装白衬衣扮相,脚上还有双白色的皮鞋,白头发,皮肤也白,整个人似乎要融进墙体里似的。   他唇角带笑,缓缓的将烟气从鼻子喷薄而出,微微眯眼,目光穿过艾青落在男人身上,扬了扬下巴又说:“给点儿反应,几天没见忘了,孟建辉,想起来了没。”   有护士过来提醒道:“先生,这里不准抽烟。”   他冲那小护士一笑,顺手把烟头摁灭在了人家端的盘子上,那小护士气急,狠狠道:“你有没有点儿素质!”   “没有。”他轻飘飘的甩了一句话就要往里走,却被小护士拉住道歉。   孟建辉半撑着胳膊,毫无诚意说:“对不起。”   那小护士更急,拉着他就要教训一通。   孟建辉淡淡笑道:“医院那么多病人不去管,你拉着我不放什么意思?瞧上我了?”   小护士红着脸跺脚:“流氓!”   人走了他随意的整了整衣服,慢慢悠悠的走进来,拉了个椅子坐下,手背躺在手里瞧着景仰道:“干嘛呢这是。”   景仰对他也不称呼,反道:“我还想问,你这是干嘛。”   艾青看着架势分不清敌我,却打心里却松了口气。   孟建辉说:“过来瞧瞧。”   “我家的事儿轮不着你吧。”   “呸!”他朝着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道:“老子没那闲心,我就是瞧不顺眼你这种狗仗人势的模样,怎么了。”   景仰被惹恼,铁青脸道:“孟建辉,你别嚣张啊。”   “呦呵,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说这个,这话先放在一边儿,说该说的。”他指了指床上的景念道:“俩小孩儿闹而已,昨天也道过谦了,医疗费也给了。”他随手指了下艾青道:“你仗势欺人也好,据理力争也好,不管你想什么,这事儿就此打住,不要找她麻烦。”   景仰扫了艾青一眼,暧昧一笑,挽着胳膊讥诮道:“瞧不出来,你这是怒发冲冠为美人啊。”   “闭上你的猪嘴!”   景仰皱眉:“嘴放干净点儿。”   “刚刚是谁满嘴喷粪,拉倒吧你,谁说我也轮不上你这个小人。”   景仰深知这人脾性,不与他硬碰硬,绕了圈子只捡着要害道:“都是过来人,男女这事儿我理解你,不过为了别人的孩子,用不着这样吧。”   孟建辉点着桌子反问:“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抱来的孩子,你用的着吗?”   “孟建辉!”陆羽尖叫了一声,赶紧捂住景念耳朵。   孟建辉不屑的嗤笑了声,扬着脸对景仰道:“我再说一遍,歉道了,医药费也赔偿了,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儿的问题,就是你得理不饶人。”   “我卖你个面子,那以后孩子出了问题怎么办?”   他嗤了声:“就你家孩子金贵,以后不伤风感冒不跌打扭伤了,不摔这一下以后死都死不了,活腻歪了就升天是吧。”   “孟建辉!”   “老子知道自己叫什么!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我懒得跟你费口舌,给句痛快话。”   景仰却撑着面子笑道:“这么说吧……”   他还未说出口,对方已经不耐烦,回道:“别叽叽歪歪,你就是不愿意咯,行。”他点点头,起身,单手摁在椅背上,轻笑一下,眯着眼道:“那老子就陪你说,今天他妈说不通谁都想别走,死也给我耗死在这儿!”   艾青不防备,不禁打了个颤。   陆羽捂着孩子的脸呵斥道:“要闹出去闹,这儿是病房!”   孟建辉撑着胳膊扫了她一眼,幽幽道:“你他妈闭嘴,昨天屁都不放一个,今天就找个救兵过来,什么意思?别他妈跟我说凑巧,真他妈巧,耍老子耍上瘾了是吧。”   “这人就是不能太惯着,别说我翻脸不认人,是你给脸不要脸。”   景仰不想跟这疯子计较,摆了脸色道:“孟先生,咱们就事儿论事儿,有话好好说,你再这样我只能喊警。察了。”   孟建辉无所谓,扬着下巴道:“你是想跟警察承认你损害公物呢?还是说你故意伤人?”   “你!”   他抄着口袋探头道:“别瞧了,这房间没摄像头,五个人五张嘴,这么说吧,你敢报警我就能让吃不了兜着走。”又扭头对陆羽说:“还有你,该录音的录音该录像的录像,保不准到时候能派上用场。”   完了又摊手:“真的,我这人非常好说话,一般不会跟任何人翻脸,当然好说话归好说话,人也得有脾气是吧,耐不住有些人蹬鼻子上脸啊,景仰你说对不对?”   景仰在那头不动声色的瞧着他,心想,真他妈是条疯狗,今天也是倒霉。他自认巧舌如簧识人无数,周围的人的好赖的赖,面子上都能过的去,可就没见过这一号人物,瞧着是文人模样,疯起来就是条狗,还他妈往死里闹,你说给他耍阴的又摸不清底,直恨的人牙痒痒。   他忍了口气道:“你想怎么样?”   孟建辉扭头指着艾青道:“你!”又回手指了下景仰道:“刚刚他怎么骂你的,照着他家祖宗八倍,全给我骂回去。”   小时候跟同学闹不愉快父母教她要礼貌,跟大学同学不和秦升让她敞开胸怀,后来就是两家因为离婚事儿的吵架,父母也只想息事宁人,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教育她影响她,要懂礼貌,要有素质,要宽容,不能说脏话,只跟君子论品格不与小人争高低。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给她撑腰让骂回去,还是问候祖宗八倍的骂回去。 ☆、第十九章   不管如何艾青是肯定不会骂的,这样只会激化矛盾,最后弄个没办法收拾的下场,她不知道孟建辉为何这样激动,可现在她能仗着他架势,人不能一直给自己撑腰,她总要量力而行,解决清楚了也好图个清静,酒店还有俩人等着,这样的迟迟不归父母也会担心。   这样艾青便道:“这位先生,你先前说话确实过分了,小孩儿难免犯错多半是家长失责,你说的那些话我也认,但你说我家小朋友我实在受不了,别的话我也想不多说,只想你跟我家小朋友道个歉。”   孟建辉瞧着她:“你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堆,重点是什么,中心思想是什么,目的是什么?还给小朋友道歉?”   许久不开口的陆羽厉声道:“孟建辉,你闹够了没,我拒绝你是因为喜欢不来,你用不着这么抓着不放,念念需要休息,麻烦你出去。”   他扬着下巴道:“拉倒吧,谁他妈稀罕你,别往脸上贴金了。”   陆羽的脸刷的红了,却撑着道:“那你是为什么呢?我儿子被摔骨裂了难道不能说一句话。”   孟建辉朝她手一拍,一副无赖像道:“正好,正主开口了,我就等你这一句了,真的,儿子是你的,你有什么条件全部给我提出来,我一定照做不误,惹不起我倒是供的起,把你们供的高高的,日日上香,三个响头,样样不差。”   陆羽顺手就拿了东西砸过去,吼道:“滚!”   孟建辉没躲,眼睛都没眨一下,一直到金属器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原地转了两圈消停,他定定的看着她道:“这是你说的,那你记清楚了,以后你儿子好也好,坏也好,跟那个小姑娘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不要没事儿就喊家长,幼儿园小朋友才这样做。大人这样做,只让人觉得无耻。”说完他转身离开。   景仰脸上堆满了郁闷与不满也只能自行消解。   艾青再呆下去就没意思了,她也跟着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就连那人的身影也没有,此刻她内心像是打翻的佐料铺子,什么味道都有,却没有一味能说的清。她走到楼道口处却晃见孟建辉已经下了一层楼,忍不住喊了声:“孟建辉!”   谁知那人却指着她轻蔑道:“你他妈少假好心!”   “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久憋屈吧,是不是上次没砸死我很失望。艾青我告诉你,老子行的正坐的端,别什么屎盆子都往老子头上扣,说不清找你前夫去,当初我可是给了他不少钱。你别说我强,奸你,老子照样能告你强,奸!你一天到晚在我面前苦哈哈的累不累。”   那人说完,飞快的冲下楼梯,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回声在楼道里来回撞,像是粘稠的面糊,狠狠的将艾青困在原地。   孟建辉他刚刚说了什么?   前夫?钱?她的前夫是谁?艾青才从混乱中出来,一时竟想不起来。   路过的小护士过来,嫌恶道:“谁这么没素质大吼大叫的。”又瞧艾青丢了魂儿似的,便推了她一下问:“小姑娘你没事儿吧。”   “啊?”她努力的咽了口唾沫星子,许久才茫然道:“没,没什么。”   …………   老话怎么说,无巧不成书。   孟建辉前脚从楼梯上下来,后眼就看到皇甫天拉着闹闹在大厅处四处打听。   瞧着模样应该是在问艾青在哪儿。   此时他胸口正堵了一团糟气,先说陆羽,他为了追她是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谁知这女人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半点不动心还反过来要自己一口。   至于闹闹,他最近是疑心越来越重,从起初的不在意,后来瞧的次数多了,总是忍不住往那上头想。一日还破天荒的梦到了个妇人站在不远处喊自己,孟建辉迷迷瞪瞪的回应:“叫我干嘛!”   女人的面貌清晰了些,脸上带着泪痕哽咽道:“我是你妈妈啊。”   孟建辉认不清,心想,老子这辈子就不知道妈是什么东西,你是我妈?我还是你爸呢。完了便朝人啐了一口道:“赶紧滚,不收叫花子。”   那人哭的更厉害,抬手道:“你不认我,那你也不能孩子站在门外啊。”   孟建辉搞不清,却觉得身上沉重,心想这他妈乱七八糟的梦的什么玩意儿,想要抡起东西把这邪门东西驱散,却不想周围空空无一物。   远处烟波浩渺,那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远处海天一线,太阳通红通红升上来,刺的人眼睛疼。他捂着眼睛从梦里醒来,却惊出一阵冷汗。   忽而又想什么孩子?脑子一震,他竟想到了艾青有个小姑娘。   孟建辉不相信的摇摇头:“真他妈邪门。”   可前不久他又认识了个阴阳先生,那人玩笑说他未婚有一子,孟建辉不由蹙眉:“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个孩子?”   那人点着桌子一本正经:“那就是私生子。”   孟建辉半信半疑,便把那梦如实说给了对方,那人道:“我不算命,随便一提罢了,再说结婚生子是常事,孟先生听个乐呵吧。我能说说你梦的后半段,旭日东升,这几年可是鸿运当头,你要好好把握啊。”   后来他再见到闹闹总是忍不住往上想,可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也不能靠猜啊,总得有科学依据吧。结果艾青又带着闹闹出去了,这才回来他还没赶上套近乎,又出了这事儿,小姑娘被数落的哇哇大哭,给谁谁不闹心。   尤其是景仰那个狗崽子,说的什么屁话,等他弄出结果来,不是还好,只要是,非好好收拾他一通不行。   他还想怎么把小姑娘弄到手,没想到怼了个正着。   那口浊气一时被疏通,他没着急上前,只往暗处走了走,扫了眼上头艾青没下来,便换了张笑脸才走到皇甫天面前问:“你在这儿干嘛呢?”   皇甫天嘴上说的顺溜,心底却没个谱儿,艾青走了许久不回更是心焦不已,坐不住了便带着闹闹来医院,过来了却找不到病房在哪儿,这会儿是瞧见救星了,便说明了来意。   孟建辉告诉了他地方又说:“你要带着小孩儿上去?上面各种病人不怕给感染了?”   皇甫天这么一想也是。   孟建辉察言观色,又说:“你上去吧,上面还挺麻烦的,我给你看着小孩儿。”   皇甫天对这人映像不错,犹记昨天他还向着闹闹来着,另一面又担心艾青,便胡乱的答应了。才把孩子推过去,又愣了一下道:“这多不好,还是不麻烦你了。”   孟建辉已经拉了闹闹小手说:“你还怕我把你孩子拐卖了不成?”   皇甫天忙摆手:“啊,不是不是不是,看您说的。”   孟建辉快刀斩乱麻,拿了张名片给他道:“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还是你姐上司,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上头一团糟,你带着小朋友上对她去影响也不好。”   皇甫天听了心里更急,心想人家这么贵气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儿呢,是我多想了,他道了声谢便冲上了楼。   孟建辉俯身把闹闹抱起问:“小乐水,你还记得我吗?”   小姑娘点点头:“你是爷爷。”   孟建辉抱着她往外走,嘴里安抚:“我们先去一个地方等你妈妈好不好?”   闹闹点头说:“好。”   他把孩子塞进了车里问道:“你怎么不怕我?妈妈吗教你不跟陌生人说话吗?”   闹闹点头:“说了,但是我认识你,所以不怕你。”   孟建辉笑笑:“原来你认识我啊,但是你以后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走了,知道吗?”   闹闹点点头又问:“我妈妈去哪里了?”   “你妈妈在看你昨天推到的小哥哥,我现在带你去个地方,我们很快就回来。”   闹闹哦了一声又念叨:“我妈妈骂我。”她抬头看孟建辉:“你要骂我吗?我推倒了小男孩儿。”   “怎么会呢?”他转动方向盘,目光腻着温柔,轻声道:“你是我的骄傲呢。” ☆、第二十章   皇甫天刚走到三楼就看到了茫然若失的艾青,他上去关心道:“姐,你怎么了这是?”   艾青恍然回神,见他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你走了这么久,我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点了点头,这才问:“闹闹呢?”   “哦,我正要说呢,刚刚看到你那个上司了,就白头发那个,他说帮忙看一下孩子。”   艾青脚上忽然踩空,她一个整个身体往前扑,幸亏皇甫天及时扶住了才没摔倒。   他赶紧问道:“姐,你怎么了?”   艾青心里忽然腾起不好的预感,一把甩开皇甫天,飞快的冲下了楼梯。   楼下大厅空荡荡的,哪里有白头发的人,黑头发都没几个。   皇甫天追过来道:“姐,你到底怎么了?”   艾青反问:“你怎么把闹闹给他了呢?”   皇甫天如实将刚刚的情况说给了艾青,又道:“你别太担心了,他还给了我一张名片呢,找不到人了就给他打电话,没事儿的。”   艾青忙摸了手机给那边打过去,接通的却是张远洋,那边应对如常。她听到声音那一瞬整个人几乎都崩溃了,呜咽道:“他把我孩子抱走了。”   那边冷静道:“艾青,你现在在哪儿?”   艾青道:“我在医院,可是他把我孩子抱走了。”   张远洋也没多问,安抚她说:“千万别报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话跟你说马上就到。”   本来皇甫天也没多想,结果被艾倾的阵仗搞得紧张兮兮的,问什么也不说。   皇甫天抱着艾青道:“姐,你到底是什么了?”   她嘴里喃喃:“疯了,疯了,我是真的要疯了。”   张远洋过来的时候,艾青跟皇甫天正等在住院部的门口。   他只是先让皇甫天回去,有话别的话要跟艾青说,这回皇甫天可死不依。   张远洋又说:“你先回酒店,一会儿孟建辉回去了你也好接孩子,他就是带着孩子转转,你们别瞎想,我跟你姐有别的话说。”   艾青也道:“天天,你先回去吧,别的我们再说。”   皇甫天这才离开,剩下了俩人,张远洋跟艾青就近找了家咖啡厅。   坐定了,艾青质问:“他是不是疯了!”   “艾青。”张远洋耐着性子道:“有些事情你们不方便说,但是总得说明。”   “说什么?张助你赶紧让他把孩子给我好不好,我知道就你跟他走的最近,你现在一定知道他在哪儿是不是?”   “你先别激动。”   “他把我女儿抱走了,我能不激动吗?他肯定没把她送回酒店!”   “你结婚那会儿,我……我见过你的结婚照。”   艾青愣了一下,就听张远洋平静道:“之后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隔了这么些年回来,没想到还能见面,也算是缘分。”   “你在跟我说笑话吗?”   “你听我把话说完。”他顿了一下,继续道:“那件事对你来说确实很不公平,孟建辉其实心里也很愧疚。”   “这就是愧疚?哪门子愧疚。”   张远洋继续道:“所以当初你丈夫去找他的时候,他很痛快答应了赔偿,法律程序也免了,名声这个东西对你对他都很重要。这件事儿本来应该了断了,可是你生的那个小姑娘,,她跟孟建辉长得很像。婚前xing行为很正常,而且你们那个时候也是……太荒唐。有些事情你不会往那方面想,但是现实总是残酷很多。”   艾青的脸愈发惨白,张远洋的话一遍一遍在她脑海里重复,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不对,不对!怎么可能呢?秦升那样的脾气怎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忽而她又想起,很久之前在商场里遇到,他慌乱的离开,之后在公司见到后他又隐晦的让自己逃离是非之地。   还有孟建辉,怪不得他身为肇事者那么理直气壮。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跟秦升在一起,六年时间,从高中到大学。怎么可能呢?   还有闹闹,不,不……绝对不可能的,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张远洋看着她脸色苍白,整个人跟丢了灵魂似的,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我。”艾青咽了口气,才哽咽道:“你说秦升去找他了?”   “嗯。”   “不可能,他那种性格不会那样,当初明明是我执意要追究的,他说……”艾青越想越可怕,竟忍不住哭出来。   张远洋道:“他确实是去找了孟建辉,理直气壮的说对方qiangjian了他老婆。孟建辉很痛快,二话不说答应了赔偿。事实上你刚当助理那会儿,他确实没认出你来,而且处了这么久你也知道他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不管是对待什么样的人都很低姿态,更不会做什么疯狂的事情,只是有些东西还是弄清了比较好,比如你女儿的爸爸是谁?”   她摇摇头,无力道:“你先别说了,我现在很头疼。”   咖啡厅的环境很好,偶尔三三两两的情侣,或者是学生,咖啡的味道苦涩又提神。   艾青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往事一点一滴被撕开。   她清晰的想起那天下午,他们争吵,艾青要去找那人,家里却不肯让她出门,还告诉她警察局根本没办法立案,她的婆婆又骂她,秦升无奈,带着她去卧室道:“你别闹了,我去找他,我去找他。”   后来他真的出门了,艾青不知道他去干嘛了,只是那天秦升走了好久,回来后疲惫的躺在床上,从那天起他的态度就变了,至少他母亲再骂自己的时候,秦升不会开口,后来他就以工作为托词鲜少回家,一直到提出离婚。   许久,艾青才鼓足了勇气问道:“他给了他多少钱?”   “空头支票,随便填。”   “如果是,他会跟我抢孩子吗?”   张远洋笑笑:“不会,小孩儿跟着妈妈长大比较好。”   她冷笑:“可能不是,他空折腾一场。”   “*不离十了,你家小朋友跟他长得很像,就差一份检测了。”   “那他是什么意思呢?让我主动把孩子给他。”   张远洋摇头:“只要你不肯给他,他就不跟你抢。以你现在的情况,离不开老家,也没办法去别的地方,他只要时不时出现在闹闹面前赢个好印象就行了。血缘连着的东西,不是你三两句话就能阻挡的,你再想想,大人都未必低得了诱惑,何况是小孩儿,肯定抵挡不住他的糖衣炮弹。至于你们的事儿,你不肯说,他更不会提。等孩子长大些,即便是不叫爸爸也明白什么意思,更会主动跟那边亲近,他那个人办事儿很有一套。”   “这是他让你告诉我的吗?”   张远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已经过去的事儿,你何必耿耿于怀。,他那个人,你只要不惹恼他,什么事儿都好说。大家不要戳穿,不管是对谁都好。你能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资源,孩子也会很开心。不要事事把自己往死路上堵。你就是真的想不开想走法律程序,也未必争的过他,到时候新闻上到处登的是,对孩子也不好。”   “你真是他养的一条好狗!”   张远洋不恼,只道:“以后你未必这样想。” ☆、第二十一章   她苦笑了声,无力的摇头:“从我结婚那天起,发生那样的事情,所有人都让我忘掉,可是我在维护我的权益有什么不对?我的丈夫说我无理取闹、婆婆说我不检点,周围目光怪异。等我离婚带着孩子,家里一团糟,还要受别人冷眼。哪怕是当初我爸妈把孩子送人,我得了抑郁症,再后来恢复,接触社会的时候却跟个傻子似的。跟人相亲不敢说自己为什么离婚,给人当个家教高中生都欺负我,所有所有的结果我都承担,但是我从没觉得我要告孟建辉是错的。一直到今天,你跟我说这些话,我才发现,我是真的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艾青。”   “真的,我固执己见,不识大体,伤害的只有我家人。就连秦升,我们在一起六年啊。”艾青拍着胸口,“六年的感情,一文不值,当初他给我20万说是孩子的抚养费,我还一心觉得他是个好人。孟建辉,发生那样的事儿,他一张支票就买了个心安,面对我理直气壮。就是你,我一直以为你……”她苦笑着摇头:“受害者是我啊,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是不是你们都把我当成砧板上的鱼了,谁过来都能心安理得的剁两刀,对吗?”   “艾青。”张远洋推过一杯咖啡道:“你看这个杯子,如果人是这个杯子,那人性就是溶液,有人装的是咖啡,有人是白开水,有人也可能是可乐,随着周围事物的影响,会不断往里面添东西,你预料不到的,无法想想的,很多很多,然后慢慢变质,一个人,你永远不会认清他的真面目。你没错,只是太单纯,太相信别人了。”   “你是个好姑娘,以后还有大好的青春,没必要把自己堵死了。既然有人心理不安,为何不利用这种不安往上爬呢,这是你该得的。”   艾青摇摇头:“好姑娘是个贬义词。”   “那你想怎么样呢?这是个错误命题,无解。”   她扶着胳膊起身,却差点没站稳整个人晃了一下。   张远洋忙伸手扶了一下,艾青推开他,慢慢的从自己座位上离开。他见她精神不太好,随便拍了两张大钞在桌上,忙追出去道:“我送你回去。”   艾青摇摇头道:“如果我知道孩子是他的肯定不会生。”   “现在说这已经没必要了。”   她本是一脸惊吓过度的模样,脸上却忽然出现几乎癫狂的笑容,笑的张远洋脊背发麻。更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能冷静的说:“人心不古,这话说的真好,张远洋,你说有没有一天我把他们一个一个也弄死,不是也有句话说风水轮流转吗,会转到那一天吗?”   她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对方。   张远洋并没有来得及给她答案,艾青已经挣脱了他的胳膊离开。   阳光透过云层扎在地上,刚刚的阴霾不复存在,人间在金黄阳光的照射下愈发生机勃勃。   她纯白的身影在车水马龙里分外扎眼,像是一只脱壳的精灵,格格不入、无所适从。   有那么一瞬他在想,自己刚刚做的实在是过分,她确实很无辜。   隔天艾青随了皇甫天一同回去,两人不约而同了隐瞒了这事儿,艾青只告诉母亲还在出差,张远洋帮她安排了家酒店,她躺在那里竟然出奇的冷静。   张远洋只道:“你别担心,他很快就把孩子送回来的。”   艾青没应,独独看着窗外出神。   秦升竟然还打来几通电话,从起初的不可置信到疯狂,现在艾青看来竟能冷静的应对,还能同对方讲话。   那边问说情况如何。   艾青却道:“还好,就是孩子最近一直说爸爸的事儿让她难以应对。”   这也是简单的抱怨,她并未多说,却把话题转移到了对方孩子身上,间或提两句闹闹的事儿,回忆往昔种种,末了又道谢,当初要不是他给的那些钱接济,都不知道怎么过,总之是感谢过多。   那边应对自如,毫无羞愧之意。   她只觉得越来越麻木。   隔天大清早韩月清就打来电话抱怨:“艾青,你是有多忙呢?怎么连送孩子的时间都没有,还让同事捎过来,钱够用就行,不用这么拼命。”   艾青忙打谎道:“妈,我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过了这段时间就会清闲很多的,你让闹闹给我讲话。”   韩月清却道:“艾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没有。”   “你是不是交了什么男朋友?艾青我跟你说你现在这种情况可不能像别人那样胡闹,做什么都要三思,千万别让妈妈给你操心了啊,你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闹闹,你走错一步孩子也跟着倒霉,以后找对象都是问题,你想不到我只能都跟你说,没有就不说了,如果有了赶紧带回来让我跟你爸看看,别自作主张。”   艾青嗯了声,又交待跟闹闹说话,那边孩子接到她的电话就大哭也不说话。   艾青问:“你想妈妈了吗?”   闹闹嗯了一声,然后又哇哇大哭。艾青胸口堵了一口气无处发泄,她再没顾前向后的犹豫,直奔公司大楼,时间尚早。   上班的还没几个,门卫大爷还跟艾青招呼。   她直接冲进了办公室,意料之中,孟建辉就坐在那儿,依旧是平常姿态。   见人进来,他抬头看了一眼。   对方已经跑过来,照着他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艾青指着他道:“你做那么多没良心的事儿,就不怕遭天谴吗!”   孟建辉冷静的瞧了她一眼,慢慢从刚才反应过来,他缓缓起身,从冷静到阴鸷,压着嗓子道:“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   艾青冷笑道:“你这么卑鄙无耻的还知道什么叫宽容,睡了别人理所应当,抱走别人的孩子理所应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夜路走多了就不怕撞到鬼吗?”   孟建辉不怒反笑,那一巴掌一点无所谓,他摸着下巴思忖道:“我说你大清早这么大火气,这么说吧,我这人就不走正道,鬼见了不少,人也不少见。倒是艾小姐,这么正儿八经的人,跟在我身边工作这么久到底是为什么呢?反正是心思不纯。”   艾青咬牙切齿:“无耻!”   他摊手:“你这就说的没意思了,当初你前夫找我的时候我可是二话没说给了张支票,你说他不找警察找我干嘛呢?是不是你俩合计好了坑我,说不清了又来讹我我,黏上狗皮膏药了是吧。至于你说你女儿,这话别说的太早了,你一个人也生不出来,能是你女儿就能说别人女儿,我说的绝对没错。”   她忍无可忍,挥舞着胳膊朝他冲上去,却被孟建辉半空握住。   他铁青了脸道:“你还打上瘾了是吧!”   “恶心!你这种人真是恶心!”   “你没病没痛的恶心什么呢?到底是恶心别人呢,还是恶心你自己。”   艾青不想再与这无耻之徒理论,狠狠的甩了他的胳膊,,转身就走。她手摁在门把手上,有人呵道:“站住!”   “上班时间你去哪儿!要走收拾东西走,走了再也别回来。”   艾青狠狠的斜了他一眼,转身回到自己工作桌面,啪啪的把东西全拾掇到箱子里。   孟建辉只是背身站在窗户前,那五个指印反省了一会儿越发清晰。   不多时有人开门进来,张远洋瞧了艾青,照常打招呼道:“早啊,我买了早餐。”   艾青低头吸了口气道:“不用,以后我也不回来了,就是告诫某些人,小心吃饭噎死了。”她没再多收拾,拿了两件东西就往外跑。   窗外阴雨连绵,那人只是站在窗前就这雨幕抽烟,许久回头瞧了眼张远洋,冷声道:“开会!”   张远洋却想,你顶着五个指头印这怎么开会呢? ☆、第二十二章   艾青冲出公司大门,被雨淋了个通透,上班的人群鱼贯而入,周遭目光怪异,她甚至看到不远处与人谈天的秦升,有那么一瞬,她真想上去撕开他的真面目,却吸了口气这样想:给一巴掌顶什么,有些人作恶多端依旧在这世道上横行霸道,能把这人踩在脚下才是正经。   那边也看到了她正要打招呼,艾青却已经钻进了车里。   有人说:“秦升,怎么了?”   他收回目光,面容如常,心里却有些掂不清,艾青到底是怎么了?又回忆昨天那几通电话,确实没什么异样,难不成跟孟建辉闹翻了,这日他特意留意了职场八卦却并未得到只字片语,心里愈发忐忑。   ^…………   韩月清瞧见艾青那副模样一时慌乱道:“艾青,你这是怎么了?”   她摇头说:“没事儿。”   韩月清再问起,她只说很累想好好休息,闹闹缠着她让抱抱,现在艾青瞧着自家的小姑娘总忍不住想到那人,实在没那个心思,就连问问女儿这两天干嘛的心思都没有。   艾青就这么在家里躺了两天,心力交瘁加淋雨,整个人大病了一场,休息之余又把辞呈直接邮件发送过去。   艾鸣并未多说,只道:“你要是扛不住就别硬扛,还是身体重要,慢慢来。”   至于别的,她只限休息一段时间再开始找新公司。   倒是母亲又说起她乡下的姥姥生病了,得去一趟。   这样家里只剩下艾青跟闹闹俩人,韩月清交待了数遍,最后又说:“昨天还剩了许多馅儿,你去你莫爷爷家包了同人一起吃吧,放着会坏别浪费了。”   艾青想到那人就头疼,不禁烦躁道:“妈,没事儿老去人家干嘛啊!”   韩月清数落她:“你这姑娘怎么这样呢,闹闹回回去了就吃人家的,你给人做些吃的能干嘛?不懂人情世故!”   艾青嘴上这么说晚上还是带着闹闹过去,那老两口十分高兴。   孟建辉进去的时候,几人刚好上桌,一如往常,他又打包了一堆东西,却没想到进门就见到了艾青。   他不过扫了对方一眼,眉间微微蹙了一下,低头扫了眼脚尖并未有丝毫痕迹,抬头又恢复了往常模样,甚至多了几分欲盖弥彰的倨傲。   艾青却连头都没抬,只用余光扫了那人一眼。   莫老爷子一如往常的大火气,嚷嚷着让他滚蛋。   孟建辉丝毫不在乎,该干嘛干嘛。   闹闹站起来乐呵呵的喊了声叔叔。   莫老爷子道:“别喊他,这是坏人。”   小姑娘双手握着身后瞧着孟建辉笑。   莫奶奶指着老头子道:“小朋友在呢,你别在这儿做坏榜样,快吃饭行不行。”   莫老爷子狠狠的斜了他一眼才坐回去。   座上无人说话,艾青他们几个吃饺子,独独孟建辉一人对着许多菜。   小姑娘一会儿瞧着孟建辉笑笑,一会儿笑笑,临了了艾青呵斥赶紧吃饭。   闹闹指了指孟建辉的碗道:“妈妈,我想吃这个。”   孟建辉顺手给她夹了一筷子,半截却被莫老爷子敲了下筷子,那老人家道:“别吃他的东西,有毒。”   小姑娘瞧着孟建辉笑,又问:“他吃怎么没毒?”   莫老爷子道:“你没瞧见他头发都白了吗?中毒中的。”   孟建辉绕过他把菜夹到闹闹碗里说:“别信老爷爷,他那才是中毒,都秃了。”   这顿饭吃的艾青食不下咽,全程领教了那人的脸皮,说什么对什么,跟街上的地痞无异,白瞎了这一把年纪跟阅历。再加上本来一些恩恩怨怨,更是心里膈应,她随便吃了几口,帮着收拾好碗筷要带着女儿走。   老爷子又给闹闹拿了一堆东西,艾青哪里好意思拿,放下便走了。   她前脚才出门,就听到后面的关门声,很快传来了不急不慢的脚步声。   老化的线路在许久之后终于感应了一下,灯亮了不过数秒又灭了。艾青早已习惯,抱着女儿走的顺畅,却不想那人几步追上,没脸没皮道:“他给你就拿着,你放着干嘛。”   艾青懒得搭理他。   他又说:“你怎么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儿,要是生个男孩儿叫闰土吗?”   闹闹问:“妈妈,闰土是谁?”   艾青说:“没谁,我们回家。”   “站住!我有话跟你说。”   艾青听这话走的更快,孟建辉三两步上去抓住她的胳膊道:“让你站住听见没!”   “我没话跟你说。”   “你先把她送上去。”   “我家没人。”   “那我上去坐坐。”   “孟建辉!”   他扭头道:“干嘛?”   “实话跟你说,当初我要是知道孩子跟你有关系肯定不会生。就是现在我都接受不了。你别以为我脾气软就变着法儿的欺负我,要么你把她抱走,要么以后你再也别来了。你要是再给我找事儿,我就抱着她跳楼,我不痛快你也别想好过,反正我光脚不怕你穿鞋的。”   “你怎么当个妈还挑挑捡捡的呢?”   艾青越说越气,反问道:“如果是你能接受的了吗?”   孟建辉答不上来,又说:“可小朋友是无辜的,你跟她生活了这么久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就为了这么个破事儿要死要活的,你脑子是不是跟别人长得不一样。”   “你赶紧走,我不想听。”   他继续道:“要是我能照顾她肯定不浪费你时间,把手机给我,我给你存个号,以后有事儿就找我。”   “以前没有你也好好的,以后也不用。”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艾青抱着孩子就往家走,一直到后面没有声音了,她才心安些。   闹闹问:“妈妈,你跟叔叔在吵架吗?”   艾青摸着她的头道:“没有,大人的事儿小朋友别问,明天还要上学我们早点儿睡觉啊。”   父母回来说是乡下的老人家并无大碍,得空了又带着艾青去看了房子。   韩月清的意思是面积小一些弄两套,上下两层打通了住,以后要是艾青结婚也能保底,再长远些考虑,要是未来那人能容下闹闹最好,容不下小姑娘也有个去的地方,再好再好也不是亲生的,已经亏过孩子一次了总不能长大了再受委屈。   艾鸣也同意,价格是有些高,不能付全额倒是能贷款,总之老两口是有自己盘算。   艾青却想够几个人住就好了,以后自己再给女儿张罗,现在这样只能增加经济压力。一家三口也没说通,艾青只能继续找工作,在家里闲着总不是事儿。   可惜她还没消停几天,又接到了皇甫天的电话,那边求着她去开家长会。   大人有大人的烦恼,学生也有学生的不顺,尤其是差生,比如皇甫天,顶着个响亮的姓还有个响亮的名字,回回老师点名,学校里没一个不认识。   他已经在楼道里站了四节课了,不过是前几天月考,英语考了三十分,老师拿着卷子指责他:“我就是闭着眼也考这点儿分儿啊,你这是怎么考的,啊!”   教室里一股严肃气氛。   偏偏他一点悔过之意没有,抬着眼皮道:“老师您上辈子可能是导盲犬。”   那老师还是个软柿子,学生们没绷住哄堂大笑。   老师气急败坏,红着脖子指着门外道:“你给我出去!”   皇甫天心想出去就出去,我还不想上课呢,结果下课了班主任就喊他找家长。找了他爹回去肯定一顿胖揍,除了艾青他也没人找了。 ☆、第二十三章   艾青过来的时候皇甫天忙给她说好话,不管老师说什么肯定不能告诉他爹。   艾青无奈,说教他又不听。   皇甫天反倒威胁她:“姐,你跟你那个上司什么关系啊?”他搓着手,慢慢道:“什么关系反正不是简单的同事关系,他上回带我俩吃饭可花了不少钱呢,还帮着带孩子,正常人肯定没这么好心。我呢,是肯定不会跟舅舅他们说滴,你呢,也帮帮我,我们互帮互助共同走向和谐社会,怎么样?”   艾青一本正经道:“你个小孩儿乱说什么,还在这儿威胁我,我现在要是帮你就是害你,你花父母的钱读书还骗家长,这样对吗?”   皇甫天没辙,忙拉住她道:“好好好,是我说错了,就这一回,真的就这么一回,我上回的伤才好,我爸知道了肯定揍我,旧伤添新伤,这也耽误我学习啊,你说是吧。”   艾青蹙眉:“天天。”   皇甫天及时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是学习不行不代表什么都差,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姐,你肯定不是我爸那种老顽固吧。”   “你心里有数最好。”   “肯定肯定,那是肯定。”他双手合十道:“姐,这回求你了,多多美言几句哈。”   见到班主任艾青却没说话的机会,对方捡着皇甫天的恶行劈头盖脸说了一通,她自己都羞愧不已,哪里还有机会美言几句。出了办公室只有一团火气,若不是皇甫天及时阻止,她就要给姑姑打电话了。   姐弟俩只是往校门外走,艾青只管说教他,皇甫天低头在一旁乖顺的厉害。   正值中午下课,人来人往,校门口早聚了一小堆儿人。有几个人冲着皇甫天吹口哨,玩笑道:“天儿,又被训了啊!”   皇甫天抬头呵了句:“滚蛋!”   艾青瞧着那一堆人,黄头发绿头发的中间还有几个打扮入时的小姑娘,就没个正经,她气不打一处,扭头呵斥道:“天天,你成天就跟这样一群人混吗?”   皇甫天赶紧解释:“姐,都是同学嘛,大家认识认识,总不能不搭理吧。”   “呦,这谁啊皇甫天。”人群中露出一道声音。   皇甫天抬手招呼:“hi,少爷。”   艾青回头就瞧见了张熟脸,他人高马大,校服搭在肩上裤腿挽着,脸上还没脱稚气,正摇头晃脑的走过来。艾青潜意识里厌恶这人,拽着皇甫天要走,那人已经先她一步挡住了去路,后面的一群学生只管吹口哨哄笑。   他低头瞧着艾青,假装思考道:“我想起来了,皇甫天他表姐。”   皇甫天熟络的在他胸前给了一拳,嘴上道:“什么表姐,赶紧叫老师。”   唐一白毕恭毕敬的喊了声老师,又抬头笑道:“老师记得我呗,上次差点砸死我。”   艾青脸色煞白,那段被隐藏的过去她更不想被提起,拽着皇甫天往回走。   唐一白不多纠缠,站在远处招手:“老师,你慢走啊。”   皇甫天只是来回看,又问艾青:“姐,你俩怎么回事儿啊?”   “没怎么回事儿,这种人以后还是少搭理好,三观有问题没人性,从骨子里坏了没救,跟着这种人只会学坏,不会学好。”   皇甫天没多想,抽了手道:“这我知道,人家家里多有钱,我陪不起,就是交个有钱朋友,以后也好帮忙啊。”   “人家又不傻,当然不会让你白白占了便宜,直白些说你们就是陪玩儿的,到时候人有家里撑腰出国留学,露出你们这些半吊子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甫天道:“我知道,就是认识,你不知道他在学校里各种玩儿女人还把几个女同学的肚子搞大了,啧啧。”他瘪瘪嘴,“那段时间天天演绎狗血言情剧。”   艾青懒得听,教训道:“你别跟我说这些,操心读书吧,你下次再被老师喊我铁定连本带利的告诉你爸。”   皇甫天忙点头:“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有这么一回,皇甫天又赖在艾青家不走了,姑姑那边说店里忙也顾不上,索性把行李箱拉了过来,让艾青顺道教教他。可皇甫天毫无学习的心思,回家就知道带孩子,周末更是放风,一大一小玩儿的就没样子。后来几次月考,你说他没进步吧,分数确实高了,你说他进步吧,每次就高个一两分。艾鸣那老两口也没辙,只是说教不停,不痛不痒根本不管事儿。   另一边艾青接到公司的电话,那边问她怎么长时间不上班。   艾青愣了一下,刚想说已经辞职了,那边却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催她赶紧回去。她转念一想,年末是有奖金的,总要捞了钱再走,简历继续投着就是。只是艾青始终搞不清辞呈是怎么回事儿,终了想估计是网不好没发出去。   她本做好了准备见孟建辉,却不想那人根本不在,艾青助理一职到此为止,沾了某人的名气,升了个小组长,暂时带了群实习生做设计。忙碌之余常听八卦,各种不知名的老总艳闻之外,孟建辉的事情常绕其中,比如他又交了女朋友,或者是换了多少多少任,又代言了某某品牌。   这样的人物再次活在了别人嘴里,昨日就像是一场梦,心惊肉跳,浑浑噩噩,再想也不过就那样。一切又回归了平淡祥和,艾青庆幸之余却又闲的心慌,只能继续学习英语、看书,哪怕都是用不到的东西。   房子付了首付以后,家里又在算装修风格,生活又多了一事。   只可惜皇甫天的成绩毫无进展,艾鸣只好下最后通牒,若是再不好好学习就收拾东西回家。   皇甫天死皮赖脸就是不走,一直到某天,闹闹贴着艾青的脸道:“妈妈,我今天看到了舅妈。”   艾青奇怪:“什么舅妈?”   闹闹笑道:“舅舅说是舅妈。”   艾青想了会儿,忽然察觉不对,这日早下了班果然看到皇甫天相跟着个小姑娘,她并未戳穿,回去才道:“天天,你要是早恋我肯定不会说,我也是过来人,但前提是不影响学习。你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再这样你就回家去吧,别到时候一头落不着,说起来还是我们没看好你。”   皇甫天靠在门框上,顺了把头发毫不隐瞒:“人家全校第一,校花儿,我全校倒数,尖嘴猴腮,人家能看上我吗?肯定不能!同桌,顺路而已,不要看到胳膊就想到luo体好不好?”   “闹闹说舅妈怎么回事儿?”   皇甫天眼珠子差点儿滚出来,撑着胳膊惊讶道:“天啊,她肯定在幼儿园学的乱说,童言无忌,这你也能当真。”转身就把客厅的闹闹拎起来假装打屁股,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教训。   多一个人就要多操一份心,皇甫天又猴精,艾青拿捏不准只是拨通了姑姑的电话,隐晦的表达家长该尽责任。皇甫雄跟艾莲倒是快,马上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皇甫天数落了一通,弄的艾青一家好不尴尬。   一晃数月,期末,皇甫天终于拿了份能看的成绩,皇甫雄高兴的合不拢嘴,请了两家去高档酒店吃饭。也是这次,艾青见到了许久未谋面的张远洋。   她不过是去卫生间路过,某包间的门半开着,那声音跟清泉似的从嘈杂中流出,自然的淌进了艾青的耳朵里,一直润进心里。她没由来的慌了一下,下意识的往里扫了一眼,正好跟那柔顺目光撞上,她慌忙低头。犹豫不决,自己到底是该走呢还是打个招呼。   已有人开门,如常的招呼道:“艾青,好久不见。”   她心又揪了一下,忍不住想里面那么多人,他怎么偏偏看到外面的我呢?忽而又想,我上回性急还骂人家狗来着,真是太不对了。   “好久不见。”   “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外忙,少见。”他回头看了眼说:“要不要进来坐坐,孟工也在。”   艾青听见最后几个字好心情一落千丈,又想,你这是诚心给我不痛快吗?嘴上拒绝道:“还是算了,不当不正的点儿,免得扫兴,到了公司总有机会见面招呼。”   张远洋不再要求,却问:“带着孩子吃饭呢?”   “嗯。”   他又细心的问:“我瞧你那小姑娘闹腾,你交给别人也放心?”   “我爸妈看着不碍事儿。”   他笑笑:“看我瞎操心,小朋友长高了吧。”   “才三个月,不长多少。”   俩人正说话,就有人侧了身朝门外喊:“远洋跟谁说话呢,门也不知道关。”   张远洋把门开敞了些,侧过身顺手一指:“艾青。”   包间内灯光暖黄,照在他身上也暖融融的,座上个个仪容得体,偏偏跳出这么一个人,他板正的有些过分。   酒过三巡,屋内暖气开的足,他身上有些燥热,脸颊上也添了几分醉意,孟建辉还没瞧得见面容人已经低下头。却是见对方眉头处三分抵触七分娇羞,唇被映的娇艳欲滴,乌发别在而后,圆润的耳垂上缀着两颗红红的耳钉。酒气往脑门上冲,他真想把她那股子犟劲儿给捋顺了,越想身上越捆的难受,不由松了松领口。   里面有人问了句:“远洋,谁啊这是?”   艾青忙招呼了声:“孟工好。”又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艾青,以前给孟工当过一段时间助理。”   孟建辉懒声懒气的嗯了声。   那人笑道:“建辉能挑上的人,肯定很能干。”   孟建辉却插了句嘴:“哪里是我挑的,远洋挑的。”   那人笑的更暧昧,目光在门口那俩人身上游移:“熟人见了当然要多说几句,咱们也快结束了,远洋要是着急就先走吧。”   孟建辉背了身道:“要走就走,要留就留,别在门口站着。”   艾青也有意离开,忙说:“也是碰巧遇到,我就跟孟工招呼一声,我家人还在另一边等着,不打搅了,我先过去。”   有人道:“好好的招呼什么,你想我了?” ☆、第二十四章   艾青脸颊瞬间烧红,梗着舌头道:“孟工真会开玩笑,谁想也不会轮不到我的。”   桌上的女人解围说:“别理他,喝醉了就知道撒酒疯。”   艾青抿唇笑笑,说了声:“孟工,你们喝好,我先走了,再见。”她又扫了一眼张远洋,对方并无离开之意,只好又低声耳语了句:“再见。”   他颔首示意,正要关门,孟建辉道:“别关了,屋里太热,透透气。”   对面的男人却道:“关上,我有话说。”   张远洋听了后者,又落座,就听蒋隋指责道:“我听说你好好的跟景仰闹起来了,是不是有这事儿?”   “嗯。”   蒋隋皱眉:“你这臭脾气怎么还没拗过来,还当是以前呢。说过多少遍了,就知道给自己树敌,担心以后找不到人帮忙。”   孟建辉不屑的笑了声:“我看他不顺眼正好要用他?尽扯淡。”   “也不能撕破脸皮,见面了都尴尬。”   “谁跟你说的,真他妈嘴碎!”   “你甭管谁说的,先不说这个,你平常也该收收脾气,这么横冲直撞的到处招惹人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宣雅在一旁插嘴道:“那是因为没个人管管,我就说他该赶紧找个女人,有家有孩子自然就好了,现在没顾忌当然不知道天高地厚。”又看了眼张远洋道:“你看人家张助小小的都知道盘算这事儿了,你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没正性呢?”   孟建辉斜了张远洋一眼道:“盘算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张远洋无奈笑笑,回道:“嫂子您是看我太闲了?”   宣雅摇头,自信道:“我绝对没看错,那个女孩儿看着还挺小的。”   孟建辉低头倒酒,不阴不阳道:“是不大,离过一次婚,还带着个孩子。”   宣雅脸冷了几分,又说:“你别带着偏见看人,要是男人好哪个女人舍得离婚,带着孩子怎么了?一个女人能带着孩子说明人家能耐。”   “是挺能耐,除了蠢没优点。”   “你!”宣雅吸了口气,对张远洋道:“他就是见不得人好,不要搭理他。”   对方笑笑:“你们拌嘴可别带上我,一句话没说在这儿跟着受罪,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们慢慢吃。”   孟建辉抿了口酒,撑手道:“给我一支手机,把车钥匙也留下。”   张远洋顺手给他从兜里掏东西,蒋隋又在那边唠叨:“你喝了酒开什么车,自己身上就不能随时带一支手机,什么时候都找不到人。”   孟建辉接了东西,还不等张远洋离开,他倒一句话没说的先走了。   宣雅气道:“你看你这个兄弟,一句话对不住就恼。每次都这样,我还没说呢,好心给他介绍个对象,处不来就算了,临了还把人家骂了一通,弄的我两头不是人,有这么做人的吗?”   蒋隋抬手做了个消火的姿势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走吧。”   “你就知道帮他说好话。”   “行行行,他不对他不对。”   “你是不是喜欢他,什么都替他挡,亲兄弟也没你这样的!”   蒋隋给她披了件衣服道:“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先走吧。”   张远洋瞧着那两口子拌嘴,笑着招呼了声。   人来人往,散的散来的来。   艾青一家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接到了通电话,那边直截了当的问:“什么时候回家?”   皇甫天抱着闹闹在旁边吼:“姐,快点啊。”   艾青笑了下,往清静处走了两步绷着声音说:“我回不去。”   那边说:“你一晚上都不回来了?回来给我打电话,带上小朋友,我在楼下等你。”   艾青道:“再说吧,现在晚了。”   “明天你要上班,晚上加班,到时候又是晚了,你哪会儿有空?你不想跑我去你家坐会儿。”   “不行!”艾青捂着电话往边儿上走,低声说:“我爸妈都在,你别太过分了!”   “到底是谁过分,我好久没见她见见都成毛病了,不然这样,你要是不敢张口我告诉你爸妈,咱们想个解决的办法。我见见我女儿都不行,这不是个理啊。”   “你喝多了,我不想跟你说这个,你也别等了我肯定不回去。你要是……”   那边轻笑了声:“又要跳楼?”   “姐!跟谁说话呢……好久了啊。”那边皇甫天故意似的,扯着嗓子嚎。   艾青回头看了一眼,不再跟他周旋,便说:“反正你别等了,就是跳楼我也先把你推下去再说!”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那头瞧着电话笑了声,呦,还长脾气了。   车窗外雪花飘飘洒洒,车内暖气开的足,头顶上洒下暖黄的灯光。醉意跟疲惫上来,他坐在那儿昏昏欲睡,却只是半眯着眼瞧着黑乎乎的小区口出神,一直到很久以后。   远处跑进来个小小的身影。   她跟龙卷风似的往里卷,皇甫天三两步跑过来就把人捞起来,小姑娘乐的咯咯笑.   艾青在后面喊慢些,那老两口也慢悠悠的跟上来。   皇甫天走了几步忽然停了,把闹闹交给了老两口,小跑到后面对艾青小声道:“姐,你慢点儿走,我有话跟你说。”   艾青奇怪:“说什么?”   “少年的烦恼呗,你慢点儿走。”   韩月清两口子走在前头,交待快点儿,皇甫天摆手:“知道了,马上就上去。”   艾青看他:“你神神秘秘的要说什么?”   皇甫天往远处一指道:“看那车,你上司的。”   艾青扫了一眼,慌忙扭头,拉了脸道:“没事儿赶紧回家,一天到晚瞎想。”   “姐。”皇甫天扶着她的胳膊道:“你别恼啊,我跟你说正经呢。就上次回来吧我想了想,你说你上司,虽然那头发看着不正经,不过那人真是喜欢白色,什么都弄的白,据我所知,这样的人不是有洁癖,就是巨挑剔,反正不好亲近。你说我们闹闹是吧,虽然可爱,也没到人见人爱的地步,我见他抱过两回孩子。还有那次在医院,外人是不会细心想病房病人感染的,所以呢……”他贼兮兮的看着,想等着艾青说下文。   艾青不想搭理他,甩开了要走,还没走半步又被皇甫天抓住,他不依不饶道:“你知道的我也肯定知道。”   艾青瞪他:“你知道什么?”   皇甫天吐吐舌头:“你不想说拉倒呗,反正不能瞒天过海一辈子,人都追到楼下了。”   艾青出了口长气:“这是我的事儿你别管,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姐!”皇甫天一巴掌拍在艾青的肩上,叹道:“我是怕你最后什么也落不上,做人最重要是务实,当然了。”他又笑嘻嘻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到时候带带我呗。”   他年纪虽小,却句句中肯,直戳到艾青心上,她扭头看了眼远处的车,又对皇甫天道:“你先上去。”   他笑嘻嘻道:“我还是不上去了,等等你,舅舅一会儿问起来不好说。”   艾青没再说,过去敲了敲车窗,孟建辉目不斜视,没瞧见似的,艾青加大了几分力,吼道:“开门!”   他这才缓缓的抬起眼皮,摇下了车窗道:“人呢?我又不是见你,你来干嘛?”   “我更不想见你,但是我有话跟你说。”   他扬着下巴道:“说。”   “我看你也不想听,那我长话短说,我不想让她见你,更不想让她认你,小孩儿不一定需要爸爸,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指头点着太阳穴打断:“你知道我肯定不会听,所以故意说给我听,艾小姐是怎么打算呢?打算秉持一身清高让我硬塞钱给你呢,还是有更长远的打算。”   艾青蹙眉:“谁稀罕你的臭钱!”   “那就是后者。”   她冷笑了声:“更不稀罕你!”   他扭头一笑,喷出满嘴的酒气,艾青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就听对方说:“我这个人也不是没人情味儿,你也可怜,带着闹闹也辛苦,我理解,退一大步,没骚扰过你也没给你找过事儿,我什么都不图,就是想让孩子健康长大,而不是跟着你在这破地方受苦。艾小姐是怎么做的呢?我可没看出你一丁点儿诚意。要不这样,咱们法庭见,让孩子自己选。”   “不行!她这么小。”   “东也不行,西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艾青咬牙,想了想说:“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同意你见她。”   “你凭什么不同意?”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随便把我女儿抱走,也别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家人,别让她叫你爸……爸。别的条件我还没想好,我对你不信任,晚上我要拟个合同明天你看看签字。现在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孟建辉好笑道:“你脑子倒是转的快,谁跟你说我就一定会同意?”   艾青道:“没人跟我说,但是你就会同意。因为你特别在乎她,如果是你光想抢孩子上次抱走就不给我送了,更不会在这儿跟我谈。”   他朝着远处扫了一眼,又见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脑袋上铺了层雪有些好笑,便把手伸出来想要弄掉她脑袋上的雪,艾青另想,慌乱的往后退了两步,警戒的看着他:“你要干嘛?”   孟建辉吓唬她:“打你。”   艾青不理,转身要走,后面却喊她:“等等,你把车上的玩具跟衣服拿走。”   她说:“我爸妈在,你别给我找事儿。”说完便跑了。   那人瞧了眼后座,掻了下头发,竟有些茫然不知所在。 ☆、第二十五章   艾青心里搁了事儿,晚上也没睡踏实,半夜醒来瞧了下窗外,那人的车还停在外面。艾青出了会儿神,又看了眼床上熟睡的闹闹。如果他跟自己抢孩子说不定还能做些什么,就是他现在这样不作为回回让艾青打在棉花上,十分无奈,打开电脑了才敲了合同几个字又怕一时疏漏又作罢。另一边她又怕父母知道,照着他那老两口的脾气肯定又生一顿气。   她思来想去没想到解决的办法,第二天上班又没见到孟建辉。   设计的初稿才定下来,她要跟甲方交流一番那边又挑出几处毛病,又说资金有限,艾青只能继续修改,抽空还要去考察具体情况。空闲之余想起自家小姑娘的事儿,当真是焦头烂额,她始终搞不明白那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是见到父母她却心惊胆战,就怕皇甫天乱说。   没几日,她加班晚点,楼层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艾青因肚子不舒服,趴了会儿起来,整个办公区就剩她一个人了。开了电梯门没想到里面还站着一人,他神色疲惫,眼中满是血丝,大约是没预料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见艾青久久不动,摁着电梯道:“你不进来干嘛?”   她走进去,只捡了最远的地方站着。   层数不停的跳,俩人无话,快到底的时候孟建辉才张口问:“我等你合同呢,怎么好几天没动静。”   艾青说:“我还没想好。”   该是疲惫,两个人说话也和气了许多。   他却说:“我这几天忙没空跟你说这个。”又从口袋里拿出张卡塞给她,“用钱了就从这里面取。”   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开了,艾青要还,对方推过去说:“又不是给你花的,拿着,你那点工资奶粉都买不好。”   “她现在不喝奶粉了,吃饭。”   他低头看了眼脚尖,抬头说:“我就是打个比方。”一顿又道:“我今天很累,懒得送你,你自己打个车回去。”   艾青回神,才发现自己还站在电梯里,她拿着那张卡出去,电梯门合上,层数往地下走。她低头看着手里那张卡叹了口气,从公司大门出去的时候迎面扑来了冷气,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门也顿时清醒。   有人开了车从地下缓缓出来,而后加速,一直消失在冰天雪地里。   不多时,艾青揽了辆出租车,还没几分钟后,手机震了一下,短信发了一串数字。艾青看着手机出了会儿神,瞧见不远处的自动提款机,艾青忍不住喊师傅停车,飞奔进雪花里,迅速的把卡□□提款机里,按下一连串密码,又点了查询余额。显示的数据让她有些懵,艾青想数一数后面有几个零却来回数不清。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捡到钱似的高兴,明知不属于自己,心却抑制不住的狂喜,甚至有种据为己有的冲动。   艾青站了一会儿却不知道怎么办,莫名的想起秦升,脑子里又莫名蹦出一句话人穷志短。   出来被冷风一吹,脑子又醒了个彻底,她想这笔钱肯定不能动,孩子的事儿还没说清,名不正言不顺的,这水要是搅浑了,自己肯定是要栽跟头。可是她却想不到解决的办法,艾青犹豫良久,抽空去了趟小面馆,将这事儿说给了姑姑,想让她帮自己出出主意。   艾莲听了面色凝重不说话。   艾青忐忑道:“姑,你是不是想骂我傻,连孩子是谁的都说不清,结果又弄成这样。”   艾莲道:“说这些都是废话,再说闹闹有人管了是好事儿,我骂你干嘛?”   “可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搞清他的态度,前些天又突然给了我一笔钱说养孩子。”   艾莲问:“他具体怎么说的?”   艾青不敢隐瞒,如实说了,又道:“抛开别的不说,我上司那个人还算可以,至少对闹闹很好没把她吓坏。”   艾莲道:“你就是傻,好好把别人新娘睡了的能是什么好人,衣冠禽兽而已,该工作的工作,想那些做什么。”她低头想了想又说:“这事儿我拿不定主意,你先跟你爸妈说清楚,我再找你姑父商议商议。至于那人,我们有必要见个面。”   艾青为难道:“我爸妈知道了肯定生气,离婚那次已经很丢人了,不然我也不会过来找您说。”   艾莲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现在不说,以后才是真生气。你就这么实心眼儿的把孩子养大,到时候能听懂话了,离了你也行了,人家随便哄哄就带走,我看你生不生气。亲的就是亲的,你摁都摁不住。孩子再叛逆些,你越是管着,人家越是顺着,你说是不是一头也捞不着。”顿了一下她又说:”青青,你现在这么拼命是不是还有不结婚的打算,以后就仗着这个小人儿一起过。”   艾青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艾莲气的拍了她一下,却没下重手,嘴上道:“这可好,你算是顺了人家心意,怪不得这种态度,免费尽心的保姆这等好事儿上哪儿去找。听我的,赶紧告诉你爸妈,你要是不想要孩子无所谓,想要孩子就得小心了,不管什么都得说清楚。”   艾青点头应了,仍有些开不了口,只好拽了姑姑一同回家说明。果不其然,艾鸣听了一脸痛苦的坐在旁边不说话,韩月清说女儿糊涂,一会儿又骂她尽会找麻烦。还是艾莲在中间调和,最后皇甫雄也过来。   他倒是没说什么,只道:“管对方什么来头,我们就是要孩子,别的见面再说。”回头又对艾青道:“你也跟那人说说,约个时间见面,我可得好好说说他,把我家女儿害成这样了还好意思露面!现在又来打闹闹的主意,哪里来的脸皮!”   事情是这样定了,艾青拨了两通电话那边却没人接。这样艾青只能上班了跟对方说,只是两人隔了两层楼,她现在没事儿不往上面跑,那人走哪儿都是焦点,她不想被人说闲话,正想找什么样的机会上去一趟。   没想到中午有人冒出来,指着她的桌面道:“你觉得你这个配色好看吗?”   艾青正专心致志做模型,忽然出现一道声音,她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回头瞧见孟建辉站在身后,他已屈身,一只胳膊贴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接过她的鼠标,翻着模型瞧了一遍。   有温热的男性气味钻进鼻孔,艾青不厌恶反倒觉得好闻,她心里突突的跳,心想他这话的意思肯定是不好看,只是周围还坐了几人,她顾及面子总不能自我批评,便找了几个优点说了,他从头翻了一遍也没说话。对方正要起身,艾青忙小声说:“你有没有空,我找你有事儿。”   对方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也没说别的,起身去了别处,挨个瞧了别人的图,跟谁也没说重话,好话也没有。   艾青留意着,等他看完去了休息室,她便跟过去,孟建辉正在那儿倒咖啡,看见四下没人,她才过去道:“我想了一下,之前是我太冲动了,考虑不周到,说话也欠妥。她来的本来就……不容易。孩子拉扯这么大,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让你见不见她不能我一个人决定,我把这事儿跟我家里人说了,他们想找你谈谈。”   对方靠着桌子抿了口咖啡,问:“什么时候?”   艾青道:“还没定,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   他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又说:“那你们商量个时间,到时候给我电话。”   艾青点点头,又把那张卡推到了他面前说:“这个给你,上面的钱太多,我不能要。这段时间我也想了想,一直抓着过去不放,我一辈子也走不开,我能忘了这事儿,但是没办法做到原谅,你要是想用钱买心安就算了。如果你是财大气粗惯了,那你以后克制些,不要从小给她灌输这种经济观,不好。”   闻言,孟建辉正眼看了看她,人倒是长得秀气,鹅蛋脸,大眼睛眉毛也浓,只是没怎么化妆少了些成熟味道却显稚气,习惯了浓妆艳抹,这样反倒觉得舒坦。现在的小姑娘不管年纪多大,个个人精。不对,该说是个人就知道往自己身上讨好处,他就没见过这么实诚的。   他不由问了句:“你多大了?”   艾青茫然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正好有人进来,她顺手往过推了下卡,背对过去接了杯水。   那几人过来跟孟建辉打招呼,对方嗯了一声便出门了。等人走了,有人凑过去问艾青:“刚刚就你俩啊?”   她喝了口水,神色如常道:“怎么了?”   小姑娘一脸兴奋道:“天啊,好羡慕哦,要是我有这样独处的机会多好,今天也不知道太阳打哪边出来了,孟帅竟然下楼了。”   艾青低声说:“可能是吧,雪都化了,我还有图得做,先走了。”末了又同旁边的人招呼了一声:“谷姐,再见。”   这位被称作谷姐的人年纪长些,穿着普通,装扮也不修边幅,长得是面善,艾青知道她,公司里的一把好手,不做设计,常与各种老板打交道。艾青不善与人结交,却见谁都礼貌相待,招呼是自然。   谷欣雨抬手说:“等等,小艾,桌上的卡是谁的?”   艾青愣了下,这才注意到桌上那张卡,她忙撇清关系说:“我不清楚,刚刚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别人,我就去倒了个水,没注意到。”   旁边的小姑娘惊讶道:“天啊,谁这么粗心会把□□放这儿。”她眼里闪着精光,扭头问谷欣雨:“谷姐,怎么办?要不查查监视器吧。”   艾青却心慌,要是硬查还不把自己给抖搂出来了。   谷欣雨却说:“监视器早坏了,查什么查,刚刚不是孟工过来了吗?小艾,拿着上去问问呗。”   小姑娘自告奋勇:“艾青你不是还忙吗?让我去吧。”   艾青心想这样也好,别人去这回肯定能还回去,她笑道:“之前我给孟工做助理心理阴影还没散,你愿意去我还感谢你呢。”   不多时小姑娘下来告诉艾青果然是孟工的。所有事儿终于定下来,她总算能舒口气。   休息时间闲聊,几个外地的已经商议抢票的事儿。   艾青端着热水看窗外,寻思着也要早些备年货了。 ☆、第二十六章   跟孟建辉见面的事儿,艾青没去,不过是几个家长同过去。   艾莲跟皇甫雄不是家人不好说话,只是夫妻俩让韩月清那老两口胆正些,不管对方如何一定要先镇住对方。说的是好好的,结果孟建辉进来先同艾青的父母握手鞠躬,他身上本来就带一股儒雅气质,说话又分寸,穿着又不一般,一下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若不是知情,艾鸣实在是瞧不出这人会干出这样的事儿。   完了孟建辉又招呼了大家坐下,他开口说:“从前的事儿是我没处理好,只是当时酒醉也太荒唐,意外的不止是你们,我也很惊讶。”   皇甫雄心想,这人真滑,开口就揽责任,想占主动权,做了坏事还喊冤,真会扮猪吃老虎,怪不得艾青没办法。   艾鸣却想,对方敢于承认错误,还能直面问题,算是个好人,那天确实太荒唐,其实双方都有责任,既然人让我三分,我还是息事宁人为好。   他又道:“钱我是赔过,是不济事儿,这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可惜艾青遇人不淑,发生这样的事儿,离婚了也算是艾青躲过了个小人。”   皇甫雄又想:这人太会转移话题了,分明就是两码事儿。他料定艾鸣心软,赶紧使眼色,可惜艾鸣却想:这人态度诚恳,还知道为我家着想,也确实是我家疏忽了,是我们太信任人。   孟建辉见人低头,脸上带着些尴尬的笑意,继续道:“你们这些年抚养闹闹也辛苦了。”他倒了两杯酒转了过去,“你们都是外公外婆,说别的也太生分,我先敬你们两杯酒吧。”他说完举了杯,先干为敬。   当真是态度诚恳,给足了对方面子。   艾鸣二老传道受业多年,专心教学,疏于人情世故,更是怀有一颗呵护少年的心,常以身作则约束个人,更不会做那些没脸面的事情。他们本来想着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到时候可以黑着脸就好,却不想对方却是这样一位儒雅人士,方方面面还把他端的老高。   老话说的好,以貌取人,以貌取人,第一印象就削减了那份愤怒,这俩人因为艾青的事儿又常被人非议,做事儿说话敏感而小心翼翼,如今被这样的一个人忽然端的那么高,他们内心的那份正直被得到了认同,说话更往端正的走。   艾鸣说:“这些都是应该的。”他正要端酒杯,却被皇甫雄轻推了一下。皇甫雄打了岔:“苦也好,乐也罢,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   艾鸣怕皇甫雄搅事儿,忙说:“我们商议过了,希望就维持现状。发生这样的事儿,你可能无所谓,女人却恰恰相反,传到别人嘴里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儿肯定影响艾青的名声,她以后还得嫁人,我们今天来也主要为了这个,不管你认孩子心切还是有别的想法总得先考虑一下大人。”   孟建辉点头说:“嗯,这个没问题,称呼而已,大家都能心里舒坦了才是正经。”   艾鸣老两口一听心里乐了,本以为对方来势汹汹却被想到如此通情达理,如此轻松的解决事情他们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别的更不会多想。   还是艾莲提到:“我听艾青说你给她一张卡。”   孟建辉说:“她又还回来了。”   艾莲道:“我们艾家不是那种贪图金钱的人,艾青也没心眼儿,她年纪小还争强好胜就怕别人瞧不起,尤其是你。你们之间经济实力悬殊,从前别人非议她有压力,现在她就是当个妈妈都有压力。”   孟建辉点点头。   艾莲话锋一转,又说:“既然你是孩子的爸爸,也不能白当了,总该尽责任。”   孟建辉道:“以后孩子的一切费用都由我出。”   艾莲说:“这倒不用,咱们就跟法律上一样,你每月给艾青打孩子的抚养费,怎么花由她支配,她那个人肯定不会旷花你一分钱,这个你可以放心。还有让你见孩子也是有条件的,必须得让艾青跟着,你别单独带着她走。”   艾鸣添道:“对,还有这个。”   孟建辉答应的痛快:“好。”   皇甫雄指了下艾鸣道:“钱就打到老爷子的工资卡上就行了,别再给一张,麻烦。”   这回孟建辉倒笑了下,他还是点头。又问:“有别的条件你们现在尽管说,我工作一直很忙今天这点儿时间也是硬挤出来的,以后恐怕这样正式见面说事儿的机会不多。”   艾鸣卸了担子一身轻松,又想人家为人诚恳态度端正,说多了显得自己胡搅蛮缠,更多的他也想不来,便道:“没有了。”   回头艾莲给艾青打了个电话,如实复述了情况,又说:“你爸爸太心软,人家稍微给点儿脸面他就找不着北,艾青你可要心里有数,别被人家忽悠的把孩子的姓给改了。我们让他把孩子的抚养费打你爸爸工资卡上,到底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一定要把理站正了。”   艾青嗯了声。   那边叹气:“总算是完了一事,也算是有个交待,青青啊……我看你那个上司一表人才……”她言语吞吐。   艾青却迷迷茫茫的问:“怎么了?”   艾莲听着语气,想来是没那意思,不然也不会点不透,又想男女不同,女人最介意这样的,自己应该多想了,便道:“没事儿,你上班吧。”   隔天孟建辉便要求见孩子一面,艾青挑了个晚饭时间。两人选了处偏远幽静的餐厅。   这回孟建辉没带什么礼物,见了孩子面也没抱,只是同她打招呼说话。   长久没见,闹闹又生,就挨着艾青小心吃饭。   孟建辉时不时给她夹一筷子,又和善的交待小朋友慢慢吃,一会儿还有冰淇淋。   这回小姑娘笑了。   艾青却说:“外面天冷,还是不吃了,肚肚疼。”   小姑娘噘着嘴闹脾气了,孟建辉道:“我开车送你们回去,不会冷,吃一两口没事儿。”   这会儿闹闹高兴了又吵着要去看鱼,便给服务员带着过去。   艾青看着女儿无奈松了口气,她放下筷子道:“我爸妈昨天该说的都跟你说了吧,我跟他们的意思一样,希望你说话算话。”   孟建辉嗯了声,擦了擦手道:“你这样不好,一两句话的事儿还要扯上家里,有什么说不清的?还是你没长大。”   艾青说:“如果我们正常结婚离婚生的我有权决定,可我这样的没办法不顾及家长,当初我一意孤行离婚,也觉得是自己的事儿,没想到把家里闹的人仰马翻。我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你这个罪魁祸首,他们养我这么大,现在又帮我带女儿,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我不敢随便决定。而且你这个人……”   孟建辉圈着手笑:“我这个人怎么了?”   艾青差点破口而出:好的时候特别好,恼的时候跟个疯狗一样,谁知道什么时候惹到你?话总不能这么说,她便道:“我不清楚你是个什么人,万一给我下套子怎么办?”   他笑道:“你爸妈不见得比你好多少,心太软。”   “都是你这样社会就没王法了。”艾青抿了下唇,又瞪着他道:“不管我爸妈怎么样,你没资格说他们。”   孟建辉瞧着她那模样,些微有些生气,又带几分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他忽而想起,那些岁月,不管辛苦的欢乐的她总有家人依靠,竟有些羡慕,维护是自然,他无奈笑笑,说了声抱歉。   一顿饭下来,闹闹对孟建辉熟识了许多,指着他问东问西,一会儿又说:“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的啊?”   孟建辉就随着她,说:“因为我是圣诞老公公啊。”   闹闹道:“有雪橇吗?”   “当然有,还有驯鹿,还有礼物。愿意跟我去玩儿吗小公主?”   小姑娘乐的直拍手,本来要回去,半路又拐到一家商场去买东西。闹闹话多,叽里咕噜的给他讲幼儿园里的事儿,半路艾青去了趟卫生间,孟建辉牵着她走了一会儿又把她抱起来。   闹闹道:“我自己会走啊,你为什么抱着我?”   他说:“小朋友走多了对腿不好,我是关心你。”   小姑娘抬起胳膊圈着他撒娇,还说:“小诺也说关心我,让我嫁给他,然后他能分一半爸爸给我。”   “小诺是谁?”   “幼儿园里的小朋友,是个小胖子。”她抬着胳膊圈成个圈比划:“这么圆,舅舅说拉根绳子他就是个地雷,让我不要嫁给他。”   孟建辉道:“那你能嫁给我啊,我比他长得帅,还能把你养成小公主。”   闹闹想了想说:“我得问问我妈妈。”又抬着圆乎乎的小手指着服装区的小裙子说:“你愿意给你的小公主买个裙子吗?”   孟建辉道:“当然可以,不过是一条裙子,不是一个。” ☆、第二十七章   这天回去的晚,上楼之前孟建辉交待艾青说是年后有几天空闲,让艾青带着孩子去自己那边住几天。   艾青说:“可以,不过大年初一得在我家里过。”   孟建辉嗯了声,拎着一大包东西送她俩到门口才走。   皇甫天站在门口踮着脚尖打招呼:“帅哥,坐会儿走呗。”   艾青已经关上了门,呵斥他:“你小声点儿,闹闹睡着了。”   皇甫天忙过去抱了孩子,嘴上小声打听:“姐,你俩说通了?有没有结婚的打算?你觉得我这样的当花童如何?”   艾青拖着一身疲惫,边换鞋边说:“你舅舅呢?”   “几点了都,早睡了。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你补课结束了?”   “对啊。”   “那你不回家帮忙来这儿干嘛?”   “我感觉人生找到了新的方向,过来探探风。就算回去我爸三天两头骂我,还不如在这儿带孩子。”   艾青接过闹闹道:“你有这个闲心还不如把心操在学习上,脑子又不笨,嘴皮子还溜,以后前途无量,别打探了,歪门邪道走不通。”   皇甫天跟着她身后眼巴巴道:“姐,你别在这儿框我,你抱着个炸弹,以后肯定说不清,我真心诚意指仗你得道升天呢,咱俩关系这么好你不会抛弃我吧。”   艾青瞪他:“早点儿睡觉吧你。”   他摇着脖子翻白眼儿:“睡就睡,哼哼哼……”   少年的心思总是天马行空,不屑于老师脚踏实地的教导,反把自己那点儿小聪明奉成圣经。皇甫天想,我读书不行,说起特长,嘴特欠,实打实的一头没有。现在天上砸了个大馅饼,虽然这个馅饼只是砸到别人头上,他闻着香味也能浮想联翩。   只要跟姐姐搞好关系,以后叫那个白头发的帅哥给自己安个工作,磨磨嘴皮子就能赚钱就行了。再说现在社会就业紧张,研究生毕业还给文盲打工呢,有才比不上有门路。就拿班里的第一名跟那个唐一白比,前者再被老师夸奖以后也不见得会怎样,唐一白成绩就是跟屎一样,人家还没拼搏已经前途无量,还不是家里有钱。   他越想越为自己那一套理论沾沾自喜,也盼着艾青能早点儿跟那谁勾搭上。只是他最近也有些郁闷,就是那个唐一白,最近对自己不阴不阳的,死命的给一拳嘴里还笑说:“我不是故意的。”   次数多了,皇甫天也恼,心想,你他妈横给谁看呢,上回下课他趴在桌上睡觉,唐一白就过来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皇甫天带着燥气,照着他鼻子狠狠一拳,把对方打的鼻血哗哗流。老师问起来,两人不置一词,被罚站了两节课,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了。   他越来越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儿惹着那个傻,逼了。   所以,皇甫天带着闹闹偶遇居萌的时候,一时想起了唐一白。他脑子一串,就想那谁不会还惦记着人家,跟自己吃飞醋吧。   居萌这小姑娘,肤白貌美大长腿,成绩好,长得好,还弹的一手好钢琴,文文弱弱气质清冷,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唐一白以前喜欢过她,追了半年没追上,就跟别人好上了。   那会儿皇甫天还跟一群兄弟站在楼道里,见着居萌过来,几人就毕恭毕敬的喊:“少……奶……奶……”   居萌冷眼相对,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算是唐一白追过最长时间的一个女生。   皇甫天纯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多。   这半年也不知道班主任怎么想的,要搞什么扶贫政策,目的是把全班成绩拉上来,不抛弃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就这么阴差阳错他就跟居萌坐了同桌。   皇甫天很自觉,自己不学习也不骚扰人家,上课睡下课睡。只是少年也有自己的尊严,不屑是一回事儿,羡慕又是另一回事儿,每每瞧见人家那快满分的试卷,难掩羞愧,团了卷子塞进桌里,继续埋头睡觉。   偶尔老师过来说居萌你要帮帮同学啊,对方才会给问:“你有问题吗?”   皇甫天赶紧摇头:“没有。”   再说自己还没人长得高,这都能联系到一块,皇甫天越想越觉得唐一白傻、逼,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皇甫天拉着闹闹主动招呼了声。   居萌今天扎了个高高的马尾,摘了眼镜脱了校服,整个人更靓丽,皇甫天心想,人家这么漂亮怪不得看不上那个草包。   对方背着个小书包过来说:“你好。”又看了眼闹闹道:“这是你妹妹吗?”   “不是。”皇甫天随手指了下,“我侄女儿。”   居萌蹲下看着闹闹道:“真可爱。”又拉着闹闹的小手问东问西。   皇甫天觉得学霸私下有点儿太亲民,他就顺道打个招呼而已说起来还没完没了了,要怪就怪闹闹招蜂引蝶让人母爱泛滥。不过他又心里犯嘀咕,早知道这样出来多穿点儿,光顾着省事儿,薄秋衣外面套了个校服,冷风一吹,上下牙齿咯咯打架。   冻成冰棍之前,他巴拉着裤兜瞧见里面有张红票子,指着不远处的店说:“学霸,我请你喝点儿东西吧。”   居萌欣然同意。   同桌的时候俩人不说话,这会儿更没话,就那么冷场的坐着。   不多时居萌从书包里拿出个苹果道:“这个还给你。”   皇甫天瞧着苹果愣怔了半秒,笑道:“你没事儿揣个苹果干嘛?”   居萌说:“要不是我吃了你的苹果也不会那样,这个蛇果很好吃,我给你补一个。”   “哎呀。”皇甫天无所谓,“不就是一个苹果,咱们都是同桌,太客气了。”他说完拿着咬了一口,嘴里嚼着道:“行了,我接收,你别放心上了。”   居萌皱了皱脸道:“没洗。”   皇甫天表情微僵,硬嚼了两口给自己找台阶:“没事儿,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闹闹抬着小脑袋道:“我也想吃。”皇甫天瞪了她一眼。   皇甫天回忆了一下,觉得学霸有点儿大惊小怪。   不就是一个苹果。   不就是圣诞节大家到处送苹果,皇甫天吃饭回到教室发现桌上有个苹果,也不知道谁送的,居萌坐在那儿好像没吃晚饭,他就顺手给她了,学霸本来挺高冷的,那天估计饿了就吃了。   吃到一半进来隔壁班的女孩儿,说是送错教室了,弄的居萌个大红脸,皇甫也尴尬,那女孩儿不依不饶,皇甫天就带着她买了一个,因此上课迟到,还被老师批评早恋。那俩人在楼道里展览了一小会儿弄的全校皆知,后来也不知道那小姑娘怎么想的说是喜欢上皇甫天了,好缠了他一段时间。   他干坏事儿多了,不少这一茬,被居萌一说反倒是不自在。   一晃中午光景,居萌又说请他吃饭,皇甫天拒绝。   对方问:“你们是有别的计划被我打断了吗?”   他忙说:“没有什么计划,小孩儿在家不听话,我带着她瞎逛。”   “下午呢?我今天正好给自己放假,可以一起去看电影,今天有部动漫首映,小朋友应该也喜欢。”   皇甫天嗤着嘴笑,如数把自己的尴尬道出:“学霸,你邀请我本来不好拒绝,可是我出来的时候没带那么多钱,这儿还有个大肚精,花完那一百我就想走人的。”   居萌笑道:“没关系,我帮你付啊。”   “那多不好意思。”   “以后还要还。”   他道:“我还是不习惯女生花钱。”   “你们男生都这样吗?打肿脸充胖子,骗骗小女生,其实越这样女生越会觉得对方肤浅,现在我们都用的是家里钱,没必要讲究这些。”小姑娘脸上带着天真。   皇甫天心想,你都不介意,我还介意个毛线,去就去。居萌请了俩人吃饭,又同去看电影。   出了电影院居萌还问他这几天学习怎么安排,皇甫天道:“机器逢年过节还上上油,翻翻新呢,人要劳逸结合,别这么逼自己,该干嘛干嘛,平常心,平常心才能超常发挥,你这样的肯定一飞冲天,当个女状元不成问题。”   居萌被他逗乐,弯着嘴直笑。也就是这个时候瞧见唐一白的,他带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少年也从电影院出来,瞧见皇甫天跟居萌还吃了一惊,完事儿便插着腰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了。   皇甫天假装客套的喊了声:“少爷。”   “天儿,又瞧孩子呢。”他吊儿郎当的扫了眼闹闹说:“你怎么一天到晚看孩子,娘不娘啊。”   居萌扬着下巴道:“人家这是有爱心。”   皇甫天瞧他不顺眼,横道:“你他妈不是小孩儿长大的,看个孩子怎么就娘了。”   唐一白无所谓,过来搂了皇甫天的肩膀道:“看你,随便说说嘛,你们俩一会儿去哪儿呢,一起呗。”他说这话的时候就死盯着居萌。   皇甫天才懒得搅和这种破烂事儿里,掻了下头发道:“你们想溜继续溜吧,天都快黑了我得回家。”   居萌跟过来说:“我也要走了。”   这个时候艾青打来电话,问说在哪儿,年前人多,让他早些打个车回去,别挤公交了,人多也不方便。   皇甫天在一旁小声说:“我没钱了,不坐公交只能走回去。”   艾青说:“我回去肯定给你报销。”   “姐,你还以为我算账呢,我真没钱了。”   那边让等一会儿,又让报了了地址,艾青说:“你等等,我有个同事要路过,正好捎你们回去。”   皇甫天一听,眼珠子发亮赶紧问:“白头发的黑头发的?”   那边没应,已经挂了。皇甫天回头招手:“你们坐吧,我要走了。”   居萌正被唐一白几个人缠的发难,听皇甫天要走,立马跑过来小声说:“我也走。”   唐一白黑脸道:“学霸你不够意思啊,凭什么跟他看电影不理我啊。”   旁边几个人揶揄说:“就是,天儿,挖墙角这事儿太缺德了。”   皇甫天心说,我挖你大爷,眼见唐一白几个人堵着不让走,闹腾不好指不定要打架,自己肯定打不过,他也没说话,抱着闹闹坐一边儿等救兵。   唐一白就指着皇甫天对居萌说:“你看他多怂啊,连句话都不敢说,你怎么瞧上这样的人。”   居萌对道:“总比你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就知道打架。”   “打架怎么了,多帅啊。这样,我还挺喜欢你的,你要跟我好,我就不打架。再说你跟谁好不能找天儿啊,离间我们兄弟情啊,是吧天儿。”   居萌瞪着眼辩驳:“你不要胡说,我们是同学关系!”   皇甫天在一旁捂着闹闹耳朵,全当听不见。   张远洋是瞧见那小人儿找到的,顺便目睹了一场高中生的聚众闹事儿。   他过来问了声:“干嘛呢?”   几个人见他西装革履,一时愣怔。皇甫天反应快,忙起身说:“你是我姐同事?”   张远洋点了下头。   他赶紧起身,抱着闹闹走过去:“那可好,我们走吧!”   居萌也赶紧跟在皇甫天身后。   唐一白堵住张远洋的去路,横道:“你谁啊你,凭什么说走就走,还带着我女朋友。”   居萌赶紧撇清关系:“我不是他女朋友!”   张远洋看艾青的表弟不大,倒是桃花债不少,小姑娘还挺漂亮。这点儿小事儿。   他揽了居萌的肩膀,竖着眉头道:“我是她哥,你要干嘛。”   唐一白惊讶,又反问:“那她刚刚怎么没叫你哥,少蒙我。”   居萌反应快,红着眼看了张远洋一眼告状:“哥,他们欺负我。”   张远洋冷言冷语的训了几人一顿,带着人走了。   留下唐一白一脸尴尬的站着,他几时受过这样的气,要是别人还好说,竟然是皇甫天那个瘪三儿!唐一白心里堵了口气,又觉得额头上隐隐作痛,旧账加新账,等着瞧吧!   上了车,皇甫天才竖大拇指道:“帅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居萌也说:“谢谢你。”   张远洋不在意笑笑,发动了车子。   皇甫天跟人套近乎:“哎,帅哥,你认不认识一白头发的啊。”   张远洋心无旁骛的开车,搭了一腔:“我是人司机。”   皇甫天惊起,拍着椅背道:“我靠!你是司机,别蒙我啊,司机长这么帅。”   “不行吗?”   他噎了一口,回道:“行,我羡慕嫉妒……不恨。”顿了顿他又扶着胸口问:“你们老板身边缺人吗,就是我这种资质平庸的,长相不出众但是能衬托你们的。”   张远洋逗他:“缺,可是你太矮。”   皇甫天激动的差点站起来:“我还能长啊,真的,虽然我高三但是我才15,还没发育呢。”   居萌在一旁捂着嘴笑。   “等你长起来再报名儿吧。”下一句他又道:“你这小同学哪儿的,我先送她。”   居萌说了个地址。   张远洋挨着把人送了,最后还给皇甫天提了一大包东西,人走了他一番,全他妈进口货。   最后乐的他把闹闹一遍一遍的往天上拋,这简直就是个机器猫啊!   张远洋本来就是要给艾青家送东西,确实是顺路,只是回去的当口,艾青拨了电话道谢。   张远洋说没关系,这几日他又心情甚好,便多说了两句,又告诫她不要让皇甫天老带孩子,哪天遇到聚众斗殴了孩子怎么办。   艾青心里咯噔一声,跟对方道谢了,回家就问皇甫天怎么回事儿,他也没隐瞒,如数说了。艾青这才嘘了口气,告诫他千万不要早恋,更别跟那种坏学生混。   皇甫天不屑的瘪嘴:“毛还没长全,谈什么恋爱,傻不傻!”   艾青被他的逗乐,反问道:“天天,那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对方贼兮兮的笑,学着某谐星翘兰花指:“艾青同志,你是不是想套我话呢,休想!”   艾青笑笑:“猴一样!”   皇甫天隔天就被逮回家了,韩月清老两口忙着准备年货,艾青得年三十前才放假。   工作的事儿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新年将至,大家也无心工作。这种行业本就是忙的时候忙死,闲的时候闲死,有时候女员工带着孩子上班也是正常,只要不过分,上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雪大路滑不好走,闹闹又机灵蹦跳的,少了个看孩子的艾青担心父母看着她不方便,倒是有两个同事挑头带着过去,她也想反正最后两天了,最后一晚上还是公司办活动,上班便捎上闹闹过去。   第一天无碍,倒是熟识了有同事抱着她玩儿,艾青觉得无可厚非。结果第二天上午就让孟建辉瞧见了,他看着心情不太好,瞧着小姑娘横眉倒竖,脸色铁青。   偏巧一个同事抱着。   艾青掂不清这人的情绪,心里忐忑不安,就等着他大公无私的骂自己一通,谁知他站了几秒对那人说:“你抱人家孩子洗手了吗?”   那人忙赶紧放下孩子,陪笑:“瞧我,这都不注意。”又跟艾青说:“抱歉抱歉。”   等人走了,那同事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以前撞到也没事儿啊,今天怎么这么凶。”   艾青尴尬的笑笑,抱着女儿回说:“晚上抽中奖品我给你,压压惊。” ☆、第二十八章   旁边几个小同事瞧了一眼,商议聚会的商议聚会,讨论回家的讨论回家。更有人抱怨,也不知道谁安排的时间不当不正的点儿,听说奖品丰厚,外地的着急回家,全给本地的人抽了,更有人由此上升到地域歧视。   总之最后一天,胡天海地,乱说一通,更有人早早离开准备晚上穿的衣服。艾青已经算是有娃一族,不能跟小姑娘比较,与其他几个有家室的同事一样只能先把孩子安排好。   时间还早,几个人又商议去逛逛,有的抱怨腰疼有的抱怨手腕疼,要么叨叨家里的琐事,要么夸赞自己老公,就连购物,她们也不忘去男装区走一趟,看看是否还有打折商品,或者合适家用的东西。艾青参与其中笑而不语,总觉得那世界还不属于自己,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她似乎才走出校门,不过是只是多了个孩子。   冬日的夜来的早,几个人也没买到什么东西,便回公司,一切早准备好。   艾青觉得就是个聚会而已,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什么好准备的,想不到个个打扮精致,相比之下她跟裸‘奔差不多。   旁边的几个女人道:“咱们这些有家室的跟人家比不得,那些礼服是穿着漂亮,不实用,做家务不行,上班不行,还不如多买件羽绒服挡风寒。”   话是这么说,艾青心里还是别扭,她实在不想把自己归到家庭主妇一位。   不多时,大家都到齐,三三两两入座。艾青也随着坐下,还没开始大家乱聊,旁边的女人小声嘀咕说:“其实这聚会最没意思,年轻的找年轻的,漂亮的找帅气的,就剩咱们这堆结婚的,大家都等着最后的奖品呢,听说今年一等奖是冰箱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手气。”   艾青陪说:“我见好多人没来,应该有吧。”心里却暗想,我要抽中多好,正好放在新家里。   那人瘪嘴:“运气这东西不在人多少。你知道去年一等奖谁吗?”   艾青摇摇头。   “孟工。”那人啧嘴:“越是人家那种不缺的运气越好,一抽一个准儿,后来重抽了一遍还是他,最后捐了。”   “他还参加这种活动?”   那人边嗑瓜子儿边说:“对啊,他们这种上头的人肯定得来啊,一会儿还得发表感想什么的,这些设计师里我最喜欢他,没架子说话还和气,不像某些人才有点成绩就吆五喝六的。对了,你之前不是还给做过几天助理吗?感觉不错吧。”   艾青只捡客套的说:“公私分明,东西是学到不少,只是跟着他工作压力大。”她扫了一眼桌面,也没瞧见有个白头发的。   俩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多时,主持人上去念了开场白,院长上去讲话,他年纪不小,拿着老花镜使劲儿瞧,语速又慢还无聊,下面大家低头磕瓜子儿打发时间。   艾青更无聊,低头在哪儿把瓜子整整齐齐的排了个遍。   孟建辉是所有人都讲完了才进来的,他颇为意气风发,目不斜视,走起来带风。后头跟着的张远洋,艾青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张远洋也瞧了她一眼。   艾青心里揪了一下,颔首示意了一下。   该说的说了大家也开始玩儿,张远洋挨桌的敬酒,到哪一桌都十分受欢迎,同一起的还有个谷欣雨。   孟建辉坐在那里也有小职员凑过去敬酒,不多时周围就水泄不通。下级敬上级本就是习惯,不过别人不是有家室就是推三阻四一堆要求,孟建辉从来不多说,酒量好,让喝就喝,也不为难谁,所以最受欢迎。   张远洋转到艾青这桌时。   大家都端着酒杯,只有艾青是饮料,张远洋玩笑了句:“艾青,你这杯里怎么是饮料啊?”   艾青忙说:“我酒精过敏。”   张远洋道:“酒精过敏闻着也过敏吧。”   她不清楚酒精过敏到底是如何,谎言被戳破,脸颊绯红。   同桌的同事道:“张助开玩笑,我就没听过闻还能闻过敏的,欺负我们小同志,再罚一杯啊。”   张远洋道:“那是那是。”就因为这,在这桌上留了不少时间。   艾青心里却胡思乱想,他怎么不找别人偏偏找我呢?可瞧着别人光鲜亮丽,自己灰头土脸的,又赶紧拽住自己脱缰的想法。   各桌都走开,熟不熟的同事都能用酒当媒介借机认识。艾青这一桌都走的七七八八了,她不会喝酒就窝在那儿。   屋内乱糟糟的,抽奖还早,艾青无趣便趁人不注意,偷偷出去,走到天台上一吹,冻的骨头都疼,倒是此时的城市,灯光闪烁,安静美好。   不多时,有人过来问:“怎么出来了?”   艾青回头,才看到对方竟是张远洋。   他目视远方,走过来托着护栏道:“上次抱歉,在医院那些话我没考虑过一个做母亲的感受。”   艾青拽了拽衣服说:“都过去了,我当时也太激动。张助怎么出来了?”   他一抬手:“抽根烟。”   两人没有共同语言,有一茬没一茬的搭话,张远洋抽了半个烟的功夫才问:“你不能喝酒?”不等答案又说:“不能喝酒就多练练,以后少不了这种场合,技多不压身。”   艾青说:“嗯,我酒量很差,不敢喝。”   “有心理阴影?”   艾青不由瞧了对方一眼,夜色模糊了他的面庞,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这时候的张远洋瞧着十分亲近,亲近的跟她像是一类人,张远洋也知道,便点了点头。   他好心建议:“我认识个专治心理障碍的朋友,要不要介绍给你?”   艾青不想多说这个,忙摇头:“我比较笨,还是算了。”   对方却笑:“你一说这个,我倒想起,他徒弟从前带了群人,一个学期下来,一半人克服心理障碍,又是一个学期,又有一半人克服,几轮下来,只剩下了一个女生,死活克服不了。他不信邪,就把人喊道跟前单独帮助她。一年下来,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艾青瞧着对方猜测:“还没克服?”   “对。”   艾青尴尬的笑笑,又听对方说:“我朋友之前还抱怨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不过前半年他们结婚了。”   他说话刁钻,艾青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勉强应付了句:“缘分到了吧。”   张远洋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朝着夜空吐了口烟气。   艾青没话找话:“张助最近忙什么,少见你。”   “我?”他轻笑了声:“孟工要去山区建小学,我给人跑路,找政府批地,全是乱七八糟的杂事儿。”   “年后也要去吗?”   “一年半载完不了事儿。”   “还回来吗?”   他磕了磕烟头:“不知道他什么算盘。”   艾青心里忐忑,道:“孟工想法确实让人捉摸不透。”   张远洋纠正:“他是想得奖。”他抬手挥舞:“你想想,站在聚光灯下,下面全是世界级的大师,拿着奖杯跟他们分享心得,接受夸奖,近距离的交流。城市地标建筑会请你做,立在那里一天不倒,这个人就一天不朽,就像悉尼歌剧院那样,历史会记住你,他追求这个。”   艾青被他说的心潮澎湃,不禁唏嘘,心理隐隐腾出些希冀。   一根烟抽完,张远洋搓了搓手道:“我先回去,挺冷的,你也赶紧回去,小心冻感冒。”   ……   孟建辉已经被灌了数圈儿,要是从前,谁灌也无所谓,一两口酒而已,现在不成,他一会儿要看看小朋友,满身酒气可不好,他往后一瞧,队不短。扫了一圈找张远洋却不见人,心想这人真是狗肉丸子不上盘子,不用的时候成天晃荡,用他的时候却不见了。   面前的小姑娘端着酒,眼睛闪闪,娇嗔道:“孟工前面的人可都喝了,现在轮到我了您怎么犹豫啊,前面人还是果汁儿我是酒呢,区别对待,再这样得罚您啊。”   孟建辉平常本来就没架子,小年轻们想法不多自然打成一片,后头还有几个凑热闹,嚷嚷着如何罚。   他抬手无奈说:“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求放过,这样,你们后头排了这么长,我一杯喝了怎么样?”   大家嚷嚷着不行,有人又喊不公平。   谷欣雨过来笑道:“你们就是把孟工灌醉了,小心把人吓跑了,看你们以后找谁喝。”   有个小年轻举手道:“孟工,我们大家都想跟您喝,要不这样,在我们这一堆人里挑两个,算到今晚的奖品里怎么样?”又有人建议把别几个设计师也添进来,都抽来喝酒。这样喝的不多还好玩儿。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张远洋进来的时候正热闹,他顺手关了门说:“我出去一会儿错过了什么,这么热闹。”   才有人说了刚刚的建议,张远洋挽了袖子道:“那好啊,怎么抽,算我一个。”   旁人怨道:“张助您天天跟着孟工还跟我们抢机会啊。”   张远洋说:“你们这是敬酒,我是罚酒,性质不一样当然得抢咯。”   一众人哈哈大笑,索性把张远洋这罚酒也定成了奖品。   商议了一会儿没结论,就让谷欣雨来抽人,至于怎么个抽法儿,点到谁算谁。   开头选了两个还好,孟建辉算是轻松躲过去了。后头有人开始走关系,闹腾来闹腾去,谷欣雨无奈:“我说奉献一下没想到大家都抱怨我了,这样,我看谁今天晚上最懒就算谁吧。”   她手一抬指着门口的人道:“就艾青,一晚上都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正好张助也是偷懒罚酒,你俩喝一个,这回大家没异议了吧。”   闻言,坐在一旁的孟建辉抬头扫了一眼,没想到瞧见她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眼神迷蒙又冷清,忽而想到什么,他牵了下唇,又事不关己的同旁边的人低语。   有人过去跟艾青说了规则,也早有人端了酒过来把她推到了张远洋面前。   后头一堆人哄闹,艾青现在是骑虎难下,要不喝扫了所有人的兴以后还要相处怎么都不好,现在也只能牺牲小我。   张远洋看着她小声问了句:“你行不行?”   艾青瞧着那小杯,心想我就喝一口,应该没事儿,便点了下头,两人正要碰杯。   有人横空插嘴道:“张助本就是个酒坛子,偷懒了才罚一杯酒,赶紧换一个啊,错过这村以后就找不着店了。”   他声音带着笑意,七分随意三分玩笑,十分自然的融入到这氛围中。   旁人听了,赶紧拉住艾青的胳膊,指着张远洋说:“孟工说的对,张助这样太便宜你了,得换一个。”   张远洋一顿,摊手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喝个交杯酒!”   “先唱首歌再喝交杯酒!”   “跟男同胞舌吻!”   “公主抱!”   艾青从空隙瞧了眼没事儿人似的孟建辉,心里狠狠骂这人有病!   最后也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让俩人蒙住眼,互相喂酒。   张远洋无所谓,只当娱人娱己,艾青也是赶鸭子上架,俩人身高差不少,艾青还穿平底鞋,更难拿捏。   俩人是竭尽全力想喂到对方嘴里,结果一个倒进了对方脖子里,一个浇了对方一脸。   大家尖叫起哄,把聚会推到了□□。   艾青满鼻子满口腔全是辛辣味儿,有人拍着她的背问怎么样,她难受的说不上话来,只能的摇头。后来的抽奖也没参加,由人扶着去卫生间冲了冲脸。   谷欣雨在一旁劝说:“你别恼啊,喝酒了玩儿的没样儿,逮着谁都这样,上回还给我画了个大花脸呢,习惯习惯就好了。”   艾青泼了两把水,咳了两声才扶着水台说:“没事儿谷姐,我不会喝酒,有点儿难受而已。”   谷欣雨拍拍她的背,和气说:“你不恼就好,不会喝要练练,以后少不了,下次逮着坑你的人也要好好出气,以后还有聚会,机会多的是。”   艾青嗯了声,谷欣雨又说:“那你多洗两把,我去看看,一会儿还得组织人把地方收拾干净了。”   人走了,艾青又扑了两把脸,她愣怔的时候,有人站在她旁边,水龙头里哗哗的流水。   余光处有男人细长的手指,洁白的衬衣,圆润的扣子。他动作优雅,慢条斯理的洗了一遍手,又扯了张纸一点一点擦干净。   这里男女卫生间公用一个前室,艾青不奇怪遇到男人,但是她不抬头也知道这人是谁,她想起上回皇甫天说的,喜欢白色的人不是洁癖就是巨挑剔,皇甫天说的确实不错,不过他少说了一句,孟建辉还黑心。 ☆、第二十九章     “你什么时候回去?”   “一会儿,还要收拾。”   “现在走也没关系,少不了你一个,我要去看看小朋友,你跟我回去把她抱下来,再晚她要睡觉了。”   艾青心里赌气,擦着手不情愿说:“大家都收拾我走了不好。”   孟建辉笑了下,温和道:“那我明天去接她。”   艾青瞧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就是个斯文败类,明天接走肯定不会简简单单送回来,没必要自找麻烦,这才说说:“算了,还是今天吧,也顺路,我去跟谷姐说一声。”   “我在停车场等你。”   俩人往不同方向走,艾青回去跟谷欣雨说了声,不自觉扫了全场,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心底划过一丝失落,她晃了一瞬神才进了电梯。   艾青很快在停车场找到了孟建辉,他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她过去敲了敲车窗,对方睁眼,侧身过来开了车门。   艾青没进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了句:“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他反问:“喝酒了怎么不能开车?”   “都快过年了,路上还下雪,查的严,还是不要开了。”   他顿了两秒,从车里钻出来说:“那你开。”   这回艾青倒愣了,自打上次考完驾照后她就没开过车,现在路滑不好走,车程还长,这人不是开玩笑吗?   孟建辉已经开了后座车门,见她不动,扶着车顶问了声:“站着干嘛呢?”   艾青难掩窘迫,如实道:“还是找个代驾吧,我开车技术不好,万一……”   “会就行!”他甩了三个字嘭的关上了车门。   艾青一路开的小心翼翼,一面想自己真是自找麻烦,一面又想这人胆子真大,敢把命交别人手上,忽而又想这么好的车撞哪儿只会把别的东西撞坏咯,但是磕磕碰碰一下就是自己好几个月的工资。偏巧孟建辉又把脑袋撑在前座上,一会儿冒一句。   艾青越紧张越不敢开。   后面的人优哉游哉的说:“你这么慢悠悠的得开到什么时候?”他说话特别亲和,就跟老师跟同学交流似的。   艾青反而更紧张,回道:“路滑。”   “你开到后年也没关系,小朋友醒着就行。”   艾青心又一跳,要是今天见不到他肯定有借口带着闹闹走顺便过个年,家里剩下老两口肯定生气,这可不行!她这么一想索性豁了出去,该怎么开怎么开,不想那么多,后头一路竟没十分顺当。   孟建辉在后头笑说:“开车就是这样,越害怕越走不开,你该练练胆。”   艾青抿了抿唇嗯了声。   两人再无言语。   窗外的雪渐渐小了,柳树的长条子上挂着冰棱,街灯照在上面晶莹剔透,街边的护栏上挂着彩灯,三三两两的路人走过,年的味道已经冒到鼻子尖儿了。   这么一年就要结束了,遥想一年前的光景,天翻地覆,真也好假也罢一切,都做了过往。   前方路段等红灯的时候,她朝着车窗外看了眼,意外扫到了路人站在对街直勾勾的瞧着自己。   这一瞬艾青才发现她置身豪车中,在长长的车流中那么扎眼,即便是这样匆匆的夜也是焦点。她可以想象着别人艳羡的目光,不断的夸张表情跟惊叹词,手上不自觉摸着方向盘的触感,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虚荣冲进大脑,她心里甚至腾出一句豪言壮语:今天我能触摸到它,总有一天我可以拥有!   一直到手机震动打断她的想象,后面孟建辉接通了却长时间不说话,等对方说够了才闷闷的嗯了声。结束了这通电话,他微微睁开眼,后仰靠在椅背上看着车外的光景,抬手揉了揉了发皱的眉头平静说:“别人都是紧跑猛追,你却慢慢悠悠的顾前顾后,旁人看着都替你着急,都说你笨其实这样的才是聪明,大智若愚,踏实最好。”   缓了一会儿,艾青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说话,却想起学生时代,前期成绩都是中游水平,门门成绩均衡,毫无亮点,直到最后一年,她总能稳稳妥妥超越一干人成为黑马,到底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孟建辉这么一说,艾青一时觉得这人洞察能力过强,转念又想,他这是在夸我吗?他这样的人肯定不会随便与人说这些,一定是在夸我!   后面的人又说句:“就是脾气太软,这得改改,把孩子影响成这样可不好,就跟晚上似的,多一句嘴你也不用那样。”   艾青心里坠了一下,原来是怕影响坏孩子,想起晚上她也来气,便故意说:“我脾气太软确实不好,但有时候别人故意找事儿也没办法。”   孟建辉撑着额头笑了一下没应。   不多时了小区,艾青回去,孟建辉等着车上。   门一打开,热气卷着一股卤肉味儿扑来,屋里雾腾腾的,艾鸣正在跟小外孙女说理,闹闹哪里听的懂,穿着个小秋衣光着屁股到处蹦跶。   冷热交替,艾青打了个寒颤,她换了鞋先拐了进去厨房,韩月清正在蒸气腾腾的屋里忙的热火朝天,艾青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意思。韩月清将肉倒进碗里,嘱咐艾青先放进冰箱。   等她回来,韩月清又开了一锅水,只是人消停的站着,见艾青进来拉着她的手交待:“他对闹闹好是好事儿,见就见我没意见,不过人家每次都拿那么多东西,闹闹那么点儿哪里用的那么多东西,搞得咱们讨人家便宜似的,你跟他说一声下次别拿了,或者少拿些。”   艾青没有母亲这些顾虑,转念一想又说:“妈你怎么不说我们操多少心啊,他现在买些东西九牛一毛。你给人客气不见得别人领情,多出来你们就用呗,给他养了这么多年孩子不应该吗?”   韩月清轻拍了下她的背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学成这样了?什么他孩子,不是你孩子吗,算什么账。”顿了下又说:“不说拉倒那你让他上来总行吧,外面冷飕飕的把孩子弄感冒了可遭罪。”   艾青嗯了声,便给孟建辉打了个电话。   不多时就有人敲门,艾青不急不慢的过去开了门。委身鞋柜里给他找了双父亲的拖鞋。   韩月清在一旁擦着手客气说:“不用换了,踩脏了拖一拖就是。”   孟建辉对她说了声:“你好。”还真没换鞋,从艾青身边擦过往客厅走。   艾青提着鞋心想:你怎么这么自觉呢!   闹闹正噘着小嘴儿跟艾鸣犟,老人家指着门口道:“你看看谁来了,笑话你,不穿裤子还不听话。”   闹闹双手背在身后噘着小嘴儿哼:“笑话你,年纪大不听话!”   艾鸣气的抬手,嘴里嚷嚷:“再不听话打你。”手掌却没舍得落下。   韩月清正招呼人坐下,孟建辉将东西就近放在桌上。他扫了眼屋里,老式的两室一厅,客厅不大,屋内家具陈旧倒是收拾的干净,窗台上还养着两盆肥嘟嘟的仙人掌。墙上有时间留下的黄褐斑,沿着墙根转圈在屋里贴了一米来高的纸箱,上面画的乱七八糟,该是小朋友的杰作。   他看着闹闹说:“小朋友,你好,记不记得我了?”   小姑娘瞧他了一眼,刚刚的犟劲儿立马消失,嗖的一下钻进了艾鸣怀里。   老头子圈着她哈哈笑:“看你不穿裤子。”又点着小孙女同孟建辉说:“害羞了。”   韩月清把水放在桌上边斥责老头子:“一天到晚什么不正干,这么久了连裤子都没给孩子穿上,还好意思说。”   艾鸣对道:“她不穿我能有什么办法,跑的比猴还快。”   艾青站在一旁冲闹闹摆摆手道:“过来,妈妈给你穿上裤子。”   闹闹两只小手撑在艾鸣的膝盖上,一只脚踩着另一只拨浪鼓似的摇头。她盯着孟建辉瞧了会儿,歪着脑袋道:“我记得你啊,圣诞老公公,还要娶我。”   艾鸣呵了句:“胡说八道!”又同孟建辉道:“坐吧。”   孟建辉找了就闹闹就近的地方坐下,拉着闹闹的小手同她说话。   艾青留着没意思,同了韩月清去厨房帮忙,还没一会儿韩月清嫌她不利索又把她赶了出去。   孟建辉已经抱了闹闹,正细心的喂她橘子吃,嘴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同艾鸣聊天。   刚刚孟建辉主动提了句这房子有些旧,艾鸣便说了买房的事儿,又说一套归艾青一套留给闹闹,似乎找到了同为父亲的感觉,又说准备再丰厚的嫁妆都不如弄在姑娘名下心里踏实。   艾青出来时,孟建辉正说:“不嫁就行。”   艾鸣笑了声。   “我追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想,可孩子大了总要谈恋爱结婚,到时候拦都拦不住。”   “所以从小就别给她灌输这种思想。”   艾鸣愣了,又听对方说:“有条件就不嫁,招赘一个。”   这回艾鸣更懵,到底是自己太保守还是对方太前卫,这年头哪里还有入赘的,不过对方说有条件,谁有条件,肯定是人家啊。   先前忧心忡忡的怕人带走孩子却少了这方面考虑,又怕多说出欠考虑的话,只能打哈哈说:“孩子还小,以后慢慢说吧。”   孟建辉霸道说:“这种事儿当然是从小教育,不然养大的闺女被人骗跑了,她要是谈恋爱这就是前提条件。”   艾鸣听了却焦虑,你光说招赘,你俩没名没分的以后往哪儿招,难不成我艾青就为了你的女儿一辈子不嫁?   他斩钉截铁的回了声:“不行!”   一时气氛紧张。   艾青过来问了句:“怎么了?”   艾鸣一脸愤懑,红脸别着头指着孟建辉说了声:“他说孩子以后要招赘,不嫁人。”   小姑娘抬着头问孟建辉:“是在说我吗?”   孟建辉低头温柔道:“以后一直跟姥姥姥爷呆在一起,闹闹开心吗?”   小姑娘拍着手笑:“开心,还有妈妈!”   艾青尴尬的笑笑:“怎么说起这个?”   孟建辉道:“早晚得说,我们是特殊情况更要早点儿说明白,现在男婚女嫁观念太深,早早就告诉她要招赘,把她别的念头掐断。”   别说艾鸣有些懵,艾青听了也转不过脑子来,孩子还这么小,她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些问题,而对方显然深思熟虑有备而来。   默了两秒她才推说:“这个也不是我们能定的,孩子长大了也有自己想法,她要是能听家里的最好,不行就走一步算一步吧,到点儿了闹闹要睡觉,把她给我吧。”   小姑娘抱着孟建辉不松手,撒娇说:“叔叔高,我要给叔叔抱着睡。”   孟建辉把闹闹哄睡了才走,艾青破天荒的送了回人。   韩月清站在厨房门口说再见,等门关上,艾鸣双臂挽在身后愤愤道:“这人真是坏透了!”   这个时候走道里不安静,隐约传来门户里热闹的声音,家家门口挂了灯笼,看台阶方倒便了不少。   艾青刚刚寻思了会儿,觉得这人太精了,精的有些过头。他走一步你总不会想到他接下来要干嘛,怪不得先前姑姑提醒自己别把孩子姓给改了,实在是防不胜防。   她默默的跟在对方身后,忽然笑道:“家里总比婆家好,招赘其实也不错。”   孟建辉赞同的嗯了声。   她又说:“要是找个姓孟的才好,省得以后纠结姓氏。”   孟建辉脚步黏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艾青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前面头发拿发卡卡着,露出漂亮饱满的额头,灯光照在她身上暖烘烘的,衬着嘴边的小酒窝也很可爱,闹闹笑起来很像她。   对方又似懂非懂的笑了笑,脸上带着懵懂,慢慢说:“要是我也找个姓孟的,就更省事儿,你都不用跟女婿解释了。”   他笑的更温和,揣着口袋扬了下巴问:“你姓张的在哪儿呢?” ☆、第三十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艾青心里发慌,怕人窥探到自己内心被嘲笑,赶紧说:“孟工我就送你到这儿了,路滑,你小心点儿。”   他却笑:“你不担心我酒驾了?”   她更慌,攥着手心站在那儿,虽是在高处却不敢直视对方。耗了几秒才说:“要不我给张助打个电话让人来接您。”   对方瞧她可怜巴巴的不知所措模样,无奈的垂了下眼皮,心平气和说:“上去吧,好好过年,我初三早上来接你们,提前把东西收拾好了。”   艾青点点头说:“孟工,提前祝您过年好。”   他已转身下了楼,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说:“你这人情商有问题。”忽而又摇摇头,沉声道:“倒还算……”一扭头,后面却没人了。   咚的一声,楼道里传来关门声,孟建辉皱了下眉头,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到,他想应该是自己最近太过心力交瘁,要么是这楼道太吵,转念又想不可能啊,他还没到耳朵有毛病的时候。   最后一想,是最近对一些事情太专注了,分了神,这可不好。   艾青回去,韩月清老两口正在研究孩子的事儿,好好的心情又被搅和散了。艾青懒得说,劝俩人道:“过年呢,别说这个,好好过完年再说不行吗?”   韩月清杞人忧天,拽着艾青道:“你这么大了怎么不担事儿呢?招赘说的是好听,闹闹跟了他以后生了孩子也跟着姓孟就与你无关,要是跟了你,这说的过去吗?哪有妈妈嫁人女儿往家里招赘的,人家是吃死了我们。”   艾青不想纠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老两口宽心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初我离婚时谁会料到今天,他现在规划的好不见得以后没变数。以前担心没人管孩子你们操心,现在有这么一个人了,你们反倒更操心了,活该一辈子的劳碌命。”   韩月清焦虑道:“我是操心你啊。”   艾青握着她的手说:“你要是想操心一辈子也别想消停,我要是不结婚你担心我嫁不出去,嫁出去了又担心夫妻关系。闹闹跟着我操心,不跟着我还操心,哪一样不用操心,样样都要操心,这样活着多累啊,好不容易熬成这样,干嘛不好好享受生活呢?”   韩月清欲言又止,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沉默一瞬又说:“你们俩在一起都说些什么,有没有商议过结婚,其实这样对谁都好。”   艾青惊讶,拽着她妈道:“你胡说什么呢,不可能!”   韩月清道:“我就随便一提。”   艾鸣坐在沙发上,良久,拍着腿叹了口气说:“是啊,操不完的心,走一步算一步吧。要是那人以后肯供你娘俩衣食住行无忧,结不结婚跟谁结婚,姓什么跟谁姓其实都无所谓,健康就好。”   “爸……”艾青拉长了调子,声音埋怨。   艾鸣摆手:“好好好,我不说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时间不早了,我们早些睡觉吧,明天还有一堆事儿,过年,过年要紧!”   隔天艾青起了个大早,同母亲收拾房间,准备食材,贴对联,中午陪着孩子午睡,下午瞧了会儿电视一天就过去了。外面已经稀稀拉拉的响起了鞭炮声,他们年夜饭吃的早,正坐在沙发上等春晚。   手机里的祝福短信也是不断。   皇甫天早打了电话跟艾青研究红包的事儿,艾青说:“今年你给我看了那么久孩子,肯定得发个大的。”   那边贼兮兮的笑:“得发个特大的吧。”   艾青点头。   挂了这一通,她翻了短信,全是些平常同事,信息模式化,都群发的,艾青也随了大流,待准备发送,又在一个号码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取消选择才点了发送。她攥着手机搜肠刮肚,想怎么样才算是真诚又不暧昧,手机炸响,扰了心神,她接起,那边声音意外熟悉。   “你的祝福短信我收到了,谢谢。”   秦升?艾青实在是没料到,又怨自己发短信的时候怎么不注意呢?   父母正在陪着闹闹看小品,艾青起身去了里屋打电话。   两人无话可说,那边却迟迟不挂电话,艾青现在对这人麻木不仁,提防大于一切。   许久他终于说了句:“你的事儿我听说了。”   艾青心里冷笑,什么事儿?我打了孟建辉一巴掌的事儿,还是闹闹是他女儿的事儿,还是你拿了一笔钱耍我的事儿。   他又说:“你打那人的事儿知道的不在少数,他们那种人最好脸面,现在不与你计较,背地里一定给你穿小鞋,你继续呆在公司以后情况不见得会有多好。你现在带着女儿生活辛苦,我这些年也没尽到父亲的责任,怕你再走弯路,所以多此一举跟你说一句。”   艾青想不明白,我蒙在鼓里痛苦了好多年,你抓着一把笔钱生活滋润家庭幸福,我都没同你计较,你现在反倒来逼退我,真当我好欺负吗?她冷静回道:“谢谢你。”   那边又说:“你上次不是说见见孩子吗?这两天正有时间。”   “你老婆不会介意吗?”   那边笑了声无话,自己定了时间:“初五怎么样?”   艾青通情达理说:“占用你过年时间不好,你还是多陪陪家人吧,以后有空再约吧。”   “也好,说了这么久都没跟你说句过年好,艾青,新年快乐。”   她嗯了声,草草结束了这通电话,艾青握着手机叹息,到底是什么才会把人变成这样,也许是自己太眼瞎,一心沉浸在恋爱里才没辨别清楚这人。她紧紧握着手机在屋里踟蹰了一会儿,把女儿喊进了屋里,对着闹闹说:“你觉得孟叔叔怎么样呢?”   闹闹想想说:“很喜欢。”   “既然喜欢,跟叔叔打电话祝福一下怎么样?我们闹闹是很有礼貌的小朋友。”   小姑娘欢欢喜喜,艾青拨了电话给了闹闹,看着孩子给跟人说了许久。最后接过电话说:“孟工,新年快乐。”   那边清静的厉害,男人声音疲惫说:“不是早说过了吗?”   艾青被噎了一口,本来就不情愿,这会儿更难以启齿。   对方又说:“没事儿挂了吧。”   艾青忙圆场说:“我是想问问你初三去哪儿,也好收拾衣服。”   那边言简意赅:“山上,冷。”顿了一下又说:“那边好久没住人了,吃的什么都没有,你有什么需要列个单跟张助说一声,我走不开。”   艾青应了,更为难。这通电话没打,却给人单单发了个祝福短信,可惜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第三十一章   过年氛围好,艾青暂时将这些俗事放在一旁,大年初一带着闹闹去了亲戚拜早年,今时不同往日,曾经有多鄙夷现在就有多羡慕。   小姑娘全穿的名牌货,本来就生的白,这会儿更漂亮,活脱脱从画框里走出的小公主,在一众孩子里分外拔尖儿。孩子高兴,艾青也高兴,至于别的,虚情假意,面上过去就行。隔日艾青特意提了东西去瞧了瞧谷欣雨,对于她的到来对方十分惊讶,招呼热情。   谷欣雨一家都在,她有个七八岁的小儿子。   艾青还给人孩子包了个大红包,谷欣雨客气笑道:“看你,过来就过来,还包什么红包。”   艾青摸摸人家孩子的头说:“过年嘛,小孩子都图个这。”   对方笑笑,又问怎么没带她家小朋友过来。艾青只说孩子跟着姥姥玩儿,两个女人围着家长里短四处漫谈,艾青有意往工作上挑,对方却厌倦道:“你可别说这些了,过年了就好好休息,以后的时间全摊上面,到时候你可能一句都不想提,所以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工作的时候再谈工作。”   艾青准备豁出去挑明,谷欣雨家却来了亲戚,她只能把话都吞进肚子里,在那儿尴尬的坐了会儿也插、不进话,最后只能怪自己犹犹豫豫不知道把握机会,眼见着中午,便起身告辞。谷欣雨把人送到门口,艾青瞅着没人赶紧说:“谷姐,其实我今天找你有些事情。”   谷欣雨一愣,随即温和笑道:“看你,有话不早说,吞吞吐吐的我还以为照顾不周呢,也怨我,说话太直。有什么话你说吧。”   艾青一鼓作气道:“我想问问你关于孟工的事儿,他是年后准备去山区建个小学吗?”   谷欣雨点头道:“我听说了。”   “那你知道公司具体怎么说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你之前不是给人当过助理吗?怎么不去问问他。”   艾青笑道:“我只想了解清楚了再去问问。”   “你想去?”   艾青点点头。   谷欣雨道:“这么好的机会,想去的不在少数。”   艾青眼睛睁大,对方又说:“你问谁不如问孟工,这事儿我不太清楚,他跟咱们公司是一年一年的签合同,明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而且我听说他才组建了自己的团队,带不带公司的人还得另说。你之前不是给他当过助理吗?说话的机会更多,问他比问我强百倍。”   如此,艾青只能道谢离开。走到半路,她接到张远洋的电话,这边欣喜若狂,那边冷静如常,先说了过年好,又抱怨如何如何劳累。   艾青有意搭话,关心说:“还在山区忙吗”   张远洋在那边指挥什么,又同她道:“山区哪儿有这么好的信号,我在给人收拾家,你要不要帮我参考一下弄什么样的家具。”   她手机没抓稳差点儿掉地上,又问:“张助过年不回家?”   “过完年就回来了,我这短信乱七八糟的一堆,也没注意,刚刚乱翻才发现,赶紧给你回个电话问个好。”   艾青脸颊燥热,嘴角笑的尴尬,只想快快结束这通电话。   她恍然想起那夜冷风刺骨,张远洋站在顶楼,那么亲和,淡淡几句话让她心潮澎湃,充满向往。那天晚上,她仿佛真的跟他站在同一高度,同给孟建辉开车,同与一人说话,同是一个世界的人。一切历历在目,艾青当时有多骄傲,这会儿就觉得自己多傻x,就连去谷欣雨家的那份冲动此刻也让她羞愧不已,要不是沾了女儿的光,谁稀罕搭理自己。   她甚至颓废的想,要不要给张远洋再打个电话,像孟建辉一样的使唤他,让自己可笑的虚荣心更上一层楼。   她越想脸颊越烧的慌,匆匆回家,父母已经做好了饭菜,姑姑一家今天也在,欢声笑语。   皇甫天见着人就要红包,艾青赶紧给了他又祝福他来年学业有成。皇甫天把红包往兜里一揣,笑嘻嘻道:“姐,要不你再赞助我辆自行车呗。”   艾莲呵斥道:“别搭理他,新车还没骑几天又丢了,以后上学就走路吧!”   艾青笑笑,勉强应付了一桌。   下午她帮着女儿收拾衣物,挑挑捡捡,放进箱子里又拿出来,她心里烦躁不安,折腾数遍,最后索性全倒出来轻装上阵,反正孟建辉会买,带不带有什么关系!至于自己她也只拿了几件简单衣物跟洗漱用品。   收拾完一切,艾青还觉得心绞难熬,又接到了刘曦玫的电话,那边活力四射,约她出来坐坐,艾青借口去老家推辞。   那边也没再纠缠,只是遗憾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咱们坐坐呗,我跟你说前段时间我去国外溜了圈,发现了个大新闻啊!”   艾青没应,那边继续道:“我发现那个孟建辉不管去哪儿都带着他那个助理,你说俩男的天天黏在一起干嘛,还长那么帅,肯定有一腿。”她言语自信,艾青能想象出那份狡黠,竟觉得有些好笑。   对方又啧嘴说:“我觉得孟建辉是个受,白白嫩嫩的最合适,就是年纪有些大,不知道咯不咯牙。”   艾青意兴阑珊,听她在那边喋喋不休讲个不停,全是些不着边际的话,虽是无用却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隔天孟建辉来的早,艾青有些怵,却并没有瞧见张远洋,她在心里吐了口长气。   车子从破旧的小区开出,走上正道,路越走越宽,一直将喧嚣的城市甩在身后进入静谧山林。   一侧白色山脉连绵,树木近在咫尺,枝干上堆满了雪花,有树横斜在半空摇摇欲坠,另一侧传来潺潺的流水声,白色的冰柱挂在石间,山林中隐约还能瞧见些白色建筑。   雪花自由散漫的往下飘。   闹闹第一回见这样的景色,艾青也觉得心旷神怡,母女俩只管到处瞧新鲜。   一直绕了几圈到了处小木屋,孟建辉下车带着俩人脱了鞋直接进去,木质的地板温暖舒心,闹闹喜欢,按着格子跳来跳去。   房子不大,只有一层,四面围合,绕了一圈廊道,檐下挂了一圈各种动物形状的小风铃,风一吹,叮当作响。木质栏杆上还摆着两个尺把来高的小雪人儿。   小庭院中种了些灌木小景,还搭着个小秋千,该是新弄的,木色崭新。   艾青心想这人真是用心。   小姑娘靠着艾青到处瞧,新奇又怕生,跃跃欲试。   孟建辉蹲下问道:“闹闹喜欢吗?”   小姑娘咬着指头点点头,又羞怯的问:“我想玩儿雪,可以玩儿吗?”   孟建辉说好,牵着她去了屋里,帮她穿了红色的小雨衣、红色的小雨鞋,小姑娘十分高兴,蹦蹦跳跳的喊:“妈妈,你看我是小金鱼。”   艾青笑笑说:“嗯,你是可爱的小金鱼。”   孟建辉抬手对她说:“你住西边的房间吧,再看看厨房有什么随便做一些,让你跟远洋说一声你也不说,不知道他都买了些什么。”   艾青点头,交待女儿不要把身上弄湿了,拉着行李箱从他身旁走过,鼻间隐约有些甲醛味道,又扫了他一眼才发现对方面容颇为疲惫,眼中带着淡淡的血丝,她脑中灵光一现,便说:“孟工你要是不舒服就不用陪着她玩儿了。”   对方平静的瞧了她一眼,说了声没事儿。又说:“又不是工作,不用拿那些拘谨称呼。”   艾青可叫不出他的名字来,只是笑笑。她回到自己房间,里面布置简洁带着明显的男士风格,她知道这是张远洋布置的,但是昨天那份羞耻又烟消云散了,她使劲儿想找竟又找不回来。   艾青越来越认不清自己,有时候自信有时候自卑甚至有些时候面目可憎,思来想去,终于得出结论,自己最近接触的圈子跟自己的经济基础太搭调,一切都是自己虚构出来的泡沫,她还是那个平凡的没有任何亮点的女人。   这样的想法让她一朝回到解放前,却激起了她从前的斗智。   她看着顶上的檩条出了会儿神,翻身起来,一身轻松,窗外,孟建辉带着小姑娘玩儿的开心。艾青嘴角不觉露出笑容,十分满足。   忽而又天真的想,这人要是我爸多好!   屋内温暖,艾青换了件居家服,她去厨房里看了看,冰箱里装的满满的。时间尚早,她寻思着做两个大菜,还想问外面那人有什么忌口,孟建辉倒是抱着闹闹进来了。   窗外冰冷。   她脸颊上带着介于女人跟女孩儿间的娇媚,额前碎发可爱,整个人都暖的都快融进了这温暖的厨房。 ☆、第三十二章   闹闹抬着小手跟她展示手里的小树叶,艾青笑笑,又问孟建辉:“孟工,你有什么忌口没有?”   他随意说:“别太辣,其它随便。”又伸手去那艾青头上的碗,距离太近,他整个的贴在她身上,艾青被控的无法动弹,她脊背冒了层热汗,脸颊发热却碍于女儿却不好发作。   那人却不急不慢,漫不经心的在柜子里选合适大小的碗。   他又问:“你多大了?”   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耳廓上有些发痒。   艾青如鲠在喉,勉强回道:“27,过完年27。”   孟建辉目光在她身上留了一瞬,细腻柔和,笑道:“看不出来,顶多二十一二,像刚出校园的学生。”   艾青知道他肯定不是夸自己,回的勉强:“可能是我不爱化妆的缘故。”   他却没答,终于找了个合适的小碗,胚薄釉白,小巧玲珑,微微起身,一只手端着问闹闹:“这个怎么样?”   闹闹接过,高兴说:“好!”   艾青额上的汗一阵儿一阵儿冒,这会儿才发现厨房太小,一个人勉强,两个人太挤。即便是他拉开了一些距离也是难受的很。   孟建辉双手抱了小姑娘,居高临下的瞧了眼她圆润的耳垂,故意压了声音凑过去说:“也可能单身太久,没男人,活着活着就活回去了。”   艾青脸颊瞬时烧红,她不敢看他,低头小声回道:“孟工就是活的太年轻,所以把头发也染白了吗?”   他直起身子,笑意更盛,拔高调子一本正经回道:“你过来,过来我告诉你为什么。”   艾青气急,正准备拿着肘子戳他。   闹闹端着小碗忽然问:“妈妈说叔叔的头发不好看吗?”她又看孟建辉,嘟着小嘴说:“我也觉得不好看。”   艾青失了一股力,收回胳膊继续切菜。   孟建辉问小姑娘:“你觉得什么样的好看?”   闹闹一脸天真的想了想,喜滋滋的说:“我觉得彩虹好看,弄好多好多颜色好看。”   他宠溺的摸摸小姑娘的头,回道:“那就弄个花的,现在我们去画画好不好。”   闹闹点头,又摆手:“妈妈再见。”   艾青面上笑着,身上却一阵燥热,愈发搞不清这人,一会儿正经一会儿流氓,忽而又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和分寸才让人对自己这样的态度。她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穿着,款式简单的居家服,颜色也很普通,并没有什么暧昧之处,她又回想自己说话内容腔调,都很正常,无非是底气不足说话声音小些,又暗想,该是自己看着太软,下回定要鼓足勇气。   这一顿,艾青只是简单了做了两个菜。   中午母亲打来电话问怎么样,艾青如实说了,她瞧了眼手机,里面竟躺着两条秦升发来的短信,她自动忽略,直接把手机放进了兜里。   她喊人吃饭的时候,孟建辉正摆了个小矮几同闹闹坐在地上画画儿。   闻声,孟建辉把东西搁置一边,拉着小姑娘往餐厅走。   闹闹一路问个不停:“叔叔,你家不过年吗?为什么没有对联。”   她指着窗户。   “也没有窗花。”   指着房檐。   “也没有灯笼。”   又挠着头发想了想说:“还没有炮仗。”   孟建辉笑道:“叔叔忘了,今天我们弄上好不好,闹闹陪着我一起弄。”   闹闹点头,兴冲冲的跑到艾青身边说:“妈妈,我们下午去买对联好不好,要帮叔叔贴。”她又指着别处说:“还有那里,那里,那里,还要买好大的炮仗,一点就能上天,咚!”   艾青把她抱上椅子说:“先吃饭好吗?”   闹闹点头:“好啊。”   孟建辉拉开椅子坐在对面,他同小朋友说:“吃完饭就去怎么样?”   艾青不清楚俩怎么商议的,便跟对面的人说:“吃完饭她得睡一觉,睡饱了再说吧,而且现在都过完年了再贴多奇怪,你不用随着她疯。”   孟建辉无所谓:“这种东西,贴在我家门上,我自己愿意,有什么奇怪不奇怪的。”   艾青瞠目结舌,放下碗筷道:“孟工我知道你一直在国外,可能对国内的一些习俗不清楚,对联不能乱贴的,就跟饭一样,不能乱吃。”   他瞧着对面的人笑道:“我还没那么乱来,你说的也对,饭不能乱吃,酒也不能乱喝,房间更不能乱跑,一不小心就玩火*了。”   艾青想到什么,瞬间脸色煞白。   闹闹奇怪问道:“玩儿火*是干嘛?”   孟建辉神色如常,认真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儿,小朋友不要玩儿火,不然会尿床。”又问旁边的大人说:“怎么不吃饭,你自己做的都不合胃口吗?”   艾青勉强端了碗,对面的人又说:“陈芝麻烂谷子我都记不清了,你更记不住吧,你成天挂在心上故意膈应自己吗?别人还没说什么,你自己倒先坐不住,就怕人不知道你心虚似的。”他夹了一筷子菜到闹闹碗里,继续道:“上回在办公室大闹的勇气去哪儿了?嗯?”   艾青心乱如麻,更跟不上他说话的节奏,回答:“小孩子在这儿,别说这些。”   对方笑道:“我说什么了?”   艾青服软:“你什么都没说,是我想多了。”   他笑了声:“温室里的花儿,一掰就折,遇事不知道解决,就知道跑,越是没出息的人想的越多。你上回的辞呈怎么回事儿?”   她本来味同嚼蜡,这会儿又惊讶的看了对方一眼。   孟建辉回答她的疑惑道:“我让人给你撤了。动不动就辞职,你就这点儿本事吗?。”   先前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艾青既奇怪又惊讶,如今她对面前这人越来越看不清,面上客套了句谢谢。   闹闹放下筷子呶嘴对着孟建辉说:“你在欺负我妈妈吗?”   他笑道:“没有。”   “可是我妈妈不高兴了。”   艾青忙笑笑,对着闹闹说:“大人说话,不碍事的。”   闹闹疑惑的看着俩人,孟建辉对她说:“在学校有人欺负你吗?”   闹闹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有人欺负我我就跑远了。”   “干嘛不欺负回去,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欺负回去。”   闹闹摇头:“要是我打坏别的小朋友,或者我受伤了会给家里找麻烦,我就不是乖宝贝,我想做个乖宝宝。”   孟建辉认真问:“这是谁告诉你的?”   小姑娘骄傲的说:“我自己想的!”   孟建辉眼神宠溺,摸着小姑娘的头说:“你一直是个乖宝宝,别的小朋友跟你做朋友你就交朋友,但是有人欺负你一定欺负回去,谁说你跟我打电话,我帮你。”   小姑娘拄着筷子想了想,笑嘻嘻的回了句:“那真是太好了!”隔了会儿又咕噜咕噜的抱怨都谁谁欺负过她。   艾青听着心里却发酸,这些小姑娘都没跟自己讲过,以前她跟别人说孩子生在什么样的家里就有什么自觉叫懂事儿,这会儿才知道憋屈的不仅仅是自己,还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孩子。   孟建辉放下碗筷忽然说:“你这个人不行,设计感倒是还不错。”   艾青又是云里雾里,对方又说:“我要做个小学,你想不想去?条件不太好,也没什么钱。”   这馅饼砸的她有些懵,她忽而又想这人一会儿骂我,一会儿夸我,到底是想干嘛呢?先前她想去是因为张远洋,这会儿艾青却不得不提防,他是不是又想算计我把女儿拐走呢?   孟建辉见她眼珠转着不说话,不觉笑道:“想不想说一声,有这么难吗?”   艾青手上停滞折中说了句:“我听说要去很久,可是我跟我女儿没分开过那么长时间。”   孟建辉笑的温和:“你听谁说的?”   “张助。”出口了她又觉得不妥,又添道:“谷欣雨,谷姐说的,孟工认识吗?”   孟建辉道:“认识。倒瞧不出来你跟张助倒是走到的挺近的,他那个人确实不错,跟谁都熟,对谁都一样。”说完又询问小朋友吃好了没便带着闹闹去洗手了。   艾青笑笑,心里却不是滋味儿,总觉得有把好好的事儿办砸了,她犹豫了一瞬,跟了上去说:“孟工,我还没跟你说答案呢。”   孟建辉在帮闹闹抹香皂,随意嗯了声。   “我想去。”   闹闹在一旁笑道:“妈妈,你为什么叫叔叔是孟工啊,跟济公一样吗?”   孟建辉笑道:“差不多。”又瞧了眼镜子里的艾青道:“你看你还没两分钟就两个答案了,到底想不想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没个答案,这样吧,你好好考虑一下,考虑清楚了再跟我说。”   艾青怕给人糊弄过去,追问道:“那孟工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是怕耽误你工作时间,到时候好说。”   他帮着闹闹把手擦干净了,把小姑娘放地上说:“闹闹帮我拿个毛巾去吧,在门口那儿。”   闹闹瞧了两人一眼,咚咚咚跑走了。   孟建辉又开了水龙头,他慢悠悠的洗手,些微考虑了下说:“晚上有时间,你晚上过来吧,哪天都行。” ☆、第三十三章   艾青就是活的再回去都能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先前的憋屈已经冲到胸口,她目光里的怨气带着些水,拳头轻轻攥起来,那一巴掌蓄势待发,忽而又想我这样直愣愣的真跟个傻子似的,他就是这样耍着我寻开心呢,我是有多傻才一回一回的上道。如今我有求于你会被牵着鼻子走,世上又不是非求你不可。   她拳头紧了紧,憋了口气道:“我会尽快给你答案的,到时候再带上闹闹一起去,省的以后她问自己怎么来的,皆大欢喜。”   孟建辉擦着手微顿,他扭头笑了下,抬手松松的卡着她的下巴轻轻一晃,意味寻常道:“坏的还挺快啊你。”   闹闹适时跑了回来,乖觉的回说:“叔叔,我没有找到毛巾啊。”   他已经从容的收了手,低头道:“那就不用了,困了吗?我们去睡觉。”   闹闹顺手牵起艾青,笑眯眯的说:“妈妈,我们去睡觉好吗?”   艾青狠狠的瞧了他一眼,咬牙道:“好啊,一起去睡觉吧!”   这回孟建辉倒是没去,说是接个电话。这通电话就是闹闹一觉睡醒了,都没瞧见他的影子。   天色渐晚,三人如约去了超市。   艾青跟在孟建辉旁边十分不自在,闹闹小,毫无所觉,坐在车里要东要西,艾青却要被别人审视。偏生这人要把自己折腾的那么另类,艾青心想,你这么喜欢白,怎么不把自己糊墙上呢!   倒是中途接了个皇甫天的电话问在哪儿呢。   艾青说瞎逛呢。   皇甫天啧嘴:“好无聊啊,还想找你们玩儿呢,结果都找不到人。”艾青让他去找找同学,那边嗤道:“正在呢,没什么意思想溜。”顿了一下又问:“哎,姐,我严肃的问你个事儿。”   艾青道:“你说。”   少年狐疑:“你跟那个谁是不是有什么啊?”   “哪个谁?”   “姓唐的。”   艾青心里咯噔一声,捂着电话去了一旁,她不想让皇甫天搅事儿,便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少年拉长了调子:“没有……要是他跟我说我还问你干嘛,就是觉得他见过你后对我有意见,随便问问。”   艾青回的义正言辞:“不管是什么他不跟你交朋友是好事儿,现在也是关键时期,你要好好学习,别成天想这。”   那边不耐烦的叹道:“行吧!三句话不离中心思想,你们一家三口好好玩儿,我去唱歌,byebye。”   啪的一巴掌下去,肩部酥麻,皇甫天收了手机回头,恼道:“你他妈有个轻重没。”   那人拍着他顽皮笑笑:“天儿,几天不见长高了啊。”   少年怒气不减:“谁跟你一样,还没一锄头高!”   过年就要聚一回,从前是几个不良少年的不成文规定,现在最后一年,大家忌惮越来越少,有人喊就有人来,况且还有人掏腰包,何乐而不为。   “卧槽!”后面的男孩儿忽然低声惊呼。   皇甫天抬眼,就瞧见一群稚嫩的小姑娘扭扭捏捏的往前走,一个个脱了校服换了新装,瞧着都有些眼生,在这堆叫不出名儿的花儿里,他倒是一眼瞧见了居萌,表情清清淡淡懵懵懂懂,即便是在这昏暗的走道也亮的人睁不开眼,怪不得唐一白抓着不放,他在心里啧嘴:好好的学生学坏了,真可惜!   “哎,瞧见没,一个个的,真他妈够味儿,在学校还没瞧出来啊!”   少年正处于变声期,调子带着异常的沙哑,皱着眉毛问:“你们又乱搞?”   那人听着不舒服,抬手在他胸前拍了下:“什么叫乱搞呢。我们这是促进同学关系,瞧见没,居萌大美女都来了。”   “打赌不?”   “赌什么?”   那人踮着脚尖在皇甫天耳朵旁小声说:“少爷不知道为什么又要吃回头草,我看有门儿,全部的压岁钱堵,开学之前他俩肯定睡了。”   他不屑的嗤笑了声:“你他妈一天到晚恶不恶心,人家爱干嘛干嘛,关你屁事儿。”   小同学不恼,拿手指点着他笑道:“怂货,怕输吧。”   皇甫天懒得理他开门进去。   一晚上唐一白的眼睛都在居萌身上盯着,一会儿问问这一会儿问问那,居萌却爱理不理,眼睛到处扫着,等瞧见那个身影,少年像条活灵蹦跳的鱼,嘻嘻哈哈逗得一众男男女女欢腾,欢笑之后她心里又十分没落,少年似乎都谁都一样,自己并无特殊之处,忽而她又想自己对他来说也许太死板,又看着自己短裙,她不觉收了收腿,是不是很滑稽呢?   少年的心思让人捉摸不透,少女的心思也令人匪夷所思。   唐一白试探许久,已经把手搭在了居萌腰上,她一激灵,警惕道:“你干嘛!”   尖锐的声音吸引了整个包厢人的注意力,唐一白面上挂不住,愈发张扬,大手直接搂住她的腰道:“抱你,怎么?不让抱?”   居萌怒气冲天,想推却推不开他,唐一白吼道:“穿的这么骚摸一下怎么了?装什么装。”   居萌忍不住,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对方捂着脸瘪了数秒,恼羞成怒,抬手啪的一声甩在了她脸上,女孩儿身子骨小,一下趴在桌上。   旁人惊吓不已,小姑娘们早缩着肩膀站远,别的几个男同学赶紧上去拦住。   唐一白站着,指着居萌骂:“真他妈给脸不要脸!”   人堆后头,有个黑影儿忽然站起来,他动作利索,一脚踩在桌面上,抡起手里的瓶子,照着那人狠狠砸了一下,玻璃渣子飞溅。   一时尖叫声,叫嚷声,光怪陆离的灯光下一团糟。   皇甫天趁乱拽起居萌就往外跑,从ktv的走道一直飞奔出去,穿过大街,经过广场,一直到居萌跑不动了才停止。   冷气灌进肚子里,血液沸腾,冷热交替胸腔翻滚的难受,皇甫天大口大口的喘气,等脑袋里的氧气充满了才问旁边的人:“你不是学习吗,跑这儿干嘛啊?”   居萌好不到哪儿去,她弯腰咳嗽了缓了一会儿才小心说:“他们说你来,我就来了。”   皇甫天被这个答案跌破眼镜,一巴掌拍在额头上,说道:“哎嘛大姐,别乱给我扣帽子行吗?哎,先别说这个,我就说你,要是喜欢姓唐的就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别玩儿什么欲拒还迎,不顶事儿,玩儿脱了吧,他就没个人性,今天晚上要是我不在,就你”他摇摇手:“肯定得去医院。”   居萌急眼道:“你也觉得我喜欢他?”   皇甫天嗓子难受,皱着脸道:“这不关我事儿,但今晚这事儿传我爸耳朵里我又倒霉。”   居萌咬唇道:“抱歉。”   “行了,别说了,你以后小心点儿就行了,快回家吧。”他拍拍屁股起身,却往另一边走,居萌跟上去问:“你呢?”   “我去找人给我善后啊。”顿了一下,他又说:“你不走跟着我干嘛?”   “我包忘拿了,没钱。”   皇甫天从鼻子里喷了腔气,空气中凝固了团雾气,他伸手在兜里掏了掏,索性把里面拽出来,空空如何,只能耸耸肩膀:“我也没钱。”   艾青接到皇甫天的电话时刚吃完东西准备回去,当时艾青的心情就有些微妙。   无非是偶遇了秦升,俩人擦肩而过谁也没说话,艾青明显从对方眼中扫到了惊讶后的鄙夷。要是别人她还会多想,至于这人的鄙夷,简直不值一提,她根本无所谓。   可惜她还没怎么样,对方倒坐不住了,当即打来电话。艾青不接,那边又拨。   孟建辉道:“才说你胆大了,又不敢接电话了,心里有鬼怕人瞧见了?”   艾青不想跟他又说的扯不清,便借口去了卫生间。   接通了,那边着急问:“你们在一起了?”   艾青故意放□□说:“你觉得可能吗?”   那边语无伦次:“你要是需要钱我可以给你,用不着这样。他确实很有魅力,很多女人喜欢,可是他也喜欢更多女人,除了金钱,你一无所获,还会……还会影响孩子,艾青,你别走错路了。”   艾青不管内容却从语调里揣摩,这人是还喜欢我吗?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说:“他确实很有魅力,不管是身、心还是……”   那边更急:“都是在骗你的,等到手了,他立马翻脸。艾青,你还太单纯。”   艾青拿捏不透秦升的心,却了解秦升,吃软不吃硬,死要面子活受罪。她捏着手指想了半秒,心想我也是个人,你有一有二还有三有四抓着我不放了。我就是再好欺负也不是个死的,心里那股怨气上来,她瞧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语调更委屈:“我知道你是在为我好,可是已经没办法了,秦升,我我们回不去了。从前我是恨他,可是恨很累,恨着恨着都找不到为什么了,你都结婚了,其实我跟谁也无所谓的,更何况。”她吸了口气,把声音捏的更小:“他对闹闹也很好,当初我把咱们作没了,总不能苦了孩子。”   那边焦头烂额:“艾青!”   她语调忽然变化,轻快可爱又带着无奈,夸赞说:“你太太很漂亮,是个好女人,祝你们幸福,有人喊我,再见。”   她匆匆摁了电话,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心里莫名希冀,曾经他能喜欢我,以后还会吗?应该会,你能利用我的软弱欺负我,我也能拿我的软弱欺骗你,然后再把你狠狠踹了,她越想越心潮澎湃,心情竟前所未有的爽快。   艾青回去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孟建辉玩笑说:“你去卫生间一趟吃金子了,这么开心?”   她本来就没指望这人说好话,这会儿一听,又瞧见桌上的粘稠南瓜粥,瞬间没了胃口,一晚上也没吃多点。   才要走就接到了皇甫天的电话,艾青料定没好事儿,匆匆过去,果然见他站在街边上,旁边还跟着个小姑娘,艾青心里更慌,冲过去就问:“你这是干嘛呢?”   孟建辉抱着闹闹瞧了眼笑道:“坏事儿了不敢回家?那就别回去,一会儿顺路我给你俩开个房。”   “?????”   “!!!!”   皇甫天过去同艾青小声说:“姐,这回你可得帮我,我这是见义勇为,不是闯祸,不信你问她。”   居萌过来,言简意赅的说了情况,艾青闻言,无奈的出了口冷气,她自己也没遇过这样的事儿,自己也跟无头苍蝇似的找不着头绪。   闹闹非得让皇甫天抱抱,现在他哪里有心情,砸人的时候就图爽快,这会儿倒害怕,只是乖乖的站在一旁听候发落。   天寒地冻,冷风呼呼的刮,不多时小姑娘的脸蛋儿就冻的通红,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   艾青让俩人先回家,皇甫天说俩边撒谎了,现在没地方去,身上也没钱。   闹闹乐呵呵的道:“让舅舅住叔叔家啊。”又问孟建辉:“可以吗?”   孟建辉对他家小姑娘是有求必应,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皇甫天冲闹闹笑了下,心里点赞道:“得亏我没白宠你,关键时刻还有点儿用。”   艾青又看了眼居萌问:“你呢?”   居萌支吾了半天才说不敢回家,晚上也是撒谎去姑姑家跑出来的,她家家教又颇为严格脸上还挨了一巴掌,回去一定没好果子吃。   艾青不熟人家,又担不起责任,没想到孟建辉却说:“多少一个无所谓,上车。”话毕,他已经不给几人留后路的上了车。   艾青却放心不下,才让小姑娘给家里打了电话,几人说清了才上车。   车子一路开向幽静的山林,阴沉沉的天空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让人毛骨悚然,远处的山林树木被染成了黑色的斑点,只有近处的树木被白雪反射能瞧出些轮廓。车内却暖和的厉害,闹闹跟皇甫天俩人玩儿的不亦乐乎,居萌乖乖坐着不说话。   艾青却心事重重,她侧脸瞧了眼孟建辉,对方正专心开车,灯光照在他脸上愈发显得半侧白半侧黑,就跟这人似的,时好时坏,让人分辨不清。 ☆、第三十四章   山里清静,空气清新。   睡了一晚上,地上已铺了厚厚的雪,上头落了几只新鲜的鸟爪印,只可惜天空阴郁,乌云重重叠叠。   艾青有些认床,心里还怕事儿弄大了,一晚上睡的也不太踏实,起的很早,却没想到有人起的更早。   孟建辉已经从卧室起来,他头发微乱,却只穿了条长裤,光着膀子,背部微微弯着,肩部肌肉紧绷,像一个个抹油的钢球。   若不是那头白发,艾青差点儿没认出那是孟建辉来。   他平时确实给人一种文弱之感,讲究还多,甚至苛责的有些过分,连衣服上的扣子都不会少扣一颗。   可现在他背部确实纹了一只下山姿态的吊睛虎,张了血盆大口,目露凶光,脖颈处有一滴扎眼的鲜红,墨汁与白皙的皮肤相衬相托,有种磅礴之势。   两厢反差实在是太大。   艾青印象里只有那些不正干的人才会往身上乱刻。   她在那儿愣了一会儿,一直到那人发现自己,孟建辉扭头随意扫了她一眼,问道:“看够了没?”   艾青登时醒神,不自在躲了目光道:“抱歉。”   他已经开了厨房那边的门,也没关,灯打开,艾青看到他站在冰箱前拉开冰箱门拿了瓶啤酒,啪的一声打开,泡沫喷出,他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喉结滚动,一直把胸前、胳膊上的肌肉都唤醒,兴奋、沸腾,只是胳膊上深浅不一的疤痕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肤白更显疤痕,艾青看着都肉疼。   她不由想起刘曦玫曾经对他过去的描述,莫名对这人产生了敬佩之感。   他已经喝完了一罐啤酒,转身过来,双手叉腰面对过来朝着空中吐了口浊气。   黑色的毛从肚脐处一直蔓延到胸前,狠狠的扎根在皮肤深处,跟那些雄壮的肌肉相得益彰。   艾青觉得自己瞧见了另一个人,即便是同一张脸,也不应该叫孟建辉,那张脸跟这架身体不像是一个人。   她站坐不是,便走了过去。   风吹的有些冷,天黑蒙蒙的没亮透还散着雾气,艾青问了句:“孟工,要关门吗?”   “随你。”   她顺手关上了门,木头摩擦的声音有些懒倦,像是这刚刚初醒的早晨。   艾青嘴里喷着白气问候:“早上好。”   孟建辉已经坐下,单腿盘着,拿了昨天闹闹放在桌上的小碗儿,转在手里左右看了看,随手拿了支笔,伸了胳膊沾了点儿颜料轻轻一点,瞧了她一眼,声音带着醒后的磨砂质地说:“你也起的挺早的,睡不着?”   艾青点头。   对方却漫不经心的笑,唇边还残留着些浮肿。   “多大点儿事儿就睡不着了。”他鼓着腮帮冲碗边儿吹了下,又细心描摹,碗底已经出现一条小金鱼轮廓。   艾青咬唇:“我是怕……”   “怕什么,没什么好怕的,怕能解决问题吗?嗯?一个啤酒瓶子而已,能出什么事儿,顶多破点儿皮。”   艾青听他说话没由来的心安,便点了点头,又问他早餐想吃什么。   孟建辉眉头紧蹙,正聚精会神在描那只小金鱼,慢慢悠悠说:“做一些你拿手的就行。”   艾青点头往厨房里走。   天色渐渐回醒,屋里亮堂起来,灯光渐渐隐退到木色的墙上,餐厅与厨房只有一道玻璃格栅。   雾气中有女人忙绿的身影,油水碰触食物迸发的暴躁声音,锅铲碰撞的杂乱。食物的香味从门缝中冒出,休息了一晚的胃这会儿被馋的饥肠辘辘。   孟建辉有些心不在焉,鱼儿收尾再无事可做,他把碗放在桌上晾着。起身大步去了厨房,门哗啦被打开,艾青扭头瞧了一眼。   他先开口:“你做的什么?”   艾青拿铲子翻着锅里的东西,边说:“馅儿饼,一会儿再煮点儿蛋花汤。”   他搔着头发嗯了声,又说:“再煮些茶叶蛋。”   艾青点点头:“可以。”馅儿饼出锅,被放在了盘子里,孟建辉顺手拿了一个,端详半秒,张口一咬,热腾腾的皮脆馅儿香。   他嚼了两口,点着头评价:“还不错。”   难得被夸,艾青不知如何回应,对方已经三口两口吃完,孟建辉捻了捻手指,又说:“你这身衣服,跟公司楼下卖茶叶蛋的大妈一模一样的,难看。”   艾青忽然尴尬,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两人距离不远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她吸了口气回道:“穿着舒服就行。”   孟建辉笑了声,他单手撑台面上,斜着身体,另一只胳膊抬起想要往她肩上搭,艾青已经躲开。   她十分警戒,拿着铲子护在胸前,瞧着他小心翼翼说:“孟工,以前的事儿我不跟你闹是因为我女儿,她本来已经很可怜,再闹大了,我是怕她心理有阴影。这不代表我就好欺负,你要是再拿言语侮辱我,或者是再做这种动作,我就。”   孟建辉说:“就干嘛?”他伸手去拿她手里的铲子,艾青往回扯,对方稍微一出力轻而易举的夺过来,轻轻一拋又握住,点着她的脑袋却未碰到,严肃说:“你这个人……“话到口却失笑:“还挺好玩儿的。”   艾青被他弄的一愣一愣的。   对方已经起身,把锅铲往台面上一拍,拍了拍手说:“继续做你的饭吧,这点儿不够吃,再做一些。”说完便走了。   艾青咬牙站在那儿,看着孟建辉出去开了房门关上,那只凶巴巴的老虎也消失,她转过身黯然失神又觉得背后发冷,小跑出去关上门,才回来继续做饭。   闹闹几个醒来时,艾青正在摆餐具。   小姑娘瞧着桌上的小碗十分开心,蹦蹦跳跳的喊:“妈妈,是你给我画的小金鱼吗?”   孟建辉已经整理好着装,他拉着闹闹往门外走,边说:“我给你的画的,但是我们现在得先梳头发。”   小姑娘又蹦蹦跳跳的跟着出去了。   另俩人却十分尴尬,反省了一晚上皇甫天倒是想明白了些东西,   这份喜欢没让他高兴,却让他看到居萌有些怕,她一走近,他就走远些。本来房子就没多大,居萌也不去找不高兴了,帮着艾青放餐具。   吃饭的间隙皇甫天才告诉艾青,昨天晚上有同学打来电话,确实没什么大事儿,唐一白的脖子破了而已,告诫艾青千万不要告状,自己会小心处理。   艾青当着孟建辉的面儿又不好说他,只能和颜悦色答应。   本来要走,可惜昨晚雪下的太大,山路难走,孟建辉不会专门去送他俩。皇甫天倒是无所谓,居萌却着急,怕家里说,艾青只好又给她家里打了一通电话,只等着雪消了把俩人送走。   孟建辉带着孩子玩儿,皇甫天作陪,艾青呆在屋里,就剩了居萌一人,她及其想融入其中,可耐不住皇甫天见到她就跑。   等人回了房间,皇甫天才舒了口气,肩上却忽然一巴掌,他半口气差点儿给拍下去,瞧了眼身后的孟建辉,泄气道:“大哥,你别一惊一炸的行不行,吓死人了。”   孟建辉点着他笑:“小子,你有点儿怂啊。”   皇甫天一拍大腿道:“拉倒吧,她成绩多好,我俩根本不可能,再说我才多大,你要是撺掇我早恋,让我姐知道了骂你。”   孟建辉笑了声,捏着他的脊梁骨道:“女人,漂亮就行,想东想西的不像个男人。”   皇甫天随口道:“你行你上啊!”顿了一下又蹙眉,抬手捏着他的肩膀说:“哎,我问你啊,你对我姐是什么态度,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为什么要结婚?”   皇甫天树正了脊背道:“生了孩子就得结啊,不以结婚为目的的生孩子就是耍流氓,你看你流氓多少年了。” ☆、第三十五章     孟建辉沉默半刻,朝对面的柱子扫了一眼说:“你还小,不懂。”   皇甫天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们有钱人就爱找有钱人,哪怕是美女也要找个有钱的美女,就跟好学生跟好学生,坏学生找坏学生一个道理。就说我姐吧,长得还行,名牌大学毕业,人还挺贤惠的,是个好女人,但对你来说是一抓一大把那种,太普通了。”他又叹了口气,少年老成道:“人是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的,你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刚刚就是瞎说你别理会啊。”   孟建辉瞧着他笑:“小孩儿你多大了?”   皇甫天低着头,脚底踩了踩新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抬头却说:“你还能跟她平静相处是因为愧疚吧,但凡有点儿良心就会愧疚,要不是因为你她可不会活成这样儿。”   他扶着腿起身,脚踩在木质的廊道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很快消失。   孟建辉在那儿愣了一下,看着地上的一片雪花出神。   闹闹从门后探出小脑袋来喊:“叔叔,你说找我呀,好久了怎么不找呢?”   他回头,一脸慈爱宠溺,撑着胳膊说:“是我错了,你再藏起来,我找你,数十下好不好?”   闹闹笑嘻嘻的点头道:“好。”   中午天气放晴,雪开始融化,居萌跟皇甫天俩人便走着下山了。过了这一晚上,俩人都分外尴尬,一前一后的走着,带着少年的羞涩,下了山,回到市区俩人还是没说话,居萌坐公交回家,皇甫天去送她到站,只是掏着裤兜低头站着沉默。   许久,还是居萌憋不出了,才捏着手指小声说:“如果我的喜欢让你很不安,那很抱歉。”   公交车到站,人流往车上涌,居萌还是站着不动。   皇甫天扬了下巴说:“快上车吧。”   她眼圈微红,愤愤说:“我不走,你没话跟我说吗?”   车门哗啦关上,公交扬长而去,扇了阵冷风。   少年缩着脖子瞧别处,倔强道:“没有。”   居萌带着哭腔:“他们说的对,你就是特别怂,你喜欢我,肯定喜欢我,就是不敢承认!”   皇甫天无奈摊手说:“学霸,你别闹了,你成绩那么好长得那么漂亮以后前程似锦跟我瞎混什么啊。”   “这不叫瞎混,叫喜欢,跟成绩外貌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关系。”   少年再次沉默,他低头,脚尖一下一下的蹭着地面上的雪,一直刨出了土把地上和的脏兮兮的才说:“等你以后上了好大学,见到更大的世面就不会这么想了,你好好学习吧,影响了你成绩老师家里都会说我。再说我就是找女朋友也去初中部,不喜欢搞姐弟恋这种东西。”他抬头,阳光照过来有些刺眼,皇甫天不得不眯着眼说:“学霸,我送你到这儿啊,再见。”   他转身走进风里,起初弓着背步伐犹豫,后来越走越正,步履不停,一直飞奔起来,风钻进衣服里鼓囊囊的,气球似的。   居萌站在那儿起初还流泪,瞧着瞧着他又忍不住笑了。   再说艾青,在山上又呆了两天,这两天孟建辉规矩了许多,只是陪着闹闹玩儿,就连话也少跟她说。   最长的一段话就是告诉她去山区的事儿没她的份儿了。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艾青心里还是空了一下。不等她说,对方又漫不经心道:“你想学习是好,到哪儿学都行,不见得非得跟着我。那边条件也很差,今年还不知道回不回的来,家里还有小朋友,你过去也不合适。”   三言两语艾青就被打发了,她离不开女儿是事实,可被说出来她心里还是不舒服,被女儿绊住许多事情做不了,也是无可奈何。   初六之后,假期就结束,艾青该上班的上班该干嘛干嘛,父母还在四处打听装修房子的事儿。   谷欣雨过来问她的情况。艾青免去那些杂乱直接说:“孟工说我去不合适。”   谷欣雨安慰她:“女人嘛,性别上就有些劣势,去了也受不了那个苦,在公司吹空调也不错的。我也听说孟工谁也没带,你得失心不用太重。”   艾青点点头。   设计方案定下来,就要常跟做结构的交流。艾青遇见秦升在所难免,打交道也成常事。   工作上的事情说完,她急于逃脱,对方却欲言又止。艾青于心不忍,可想起从前那些岁月又狠心冷脸相对。她越冷脸,对方反倒是越热忱。秦升见面不敢同艾青说话,却经常给她发短信,关心问候之余还想同吃顿饭。要么就专门找一些设计的小毛病,让艾青修改,借机见面。   起先艾青还有些报复心理,一直保持回复却不答应,直到办公室传来风言风语,她如芒在背,心想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能再去咬狗一口,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儿我不能做。   这样她躲的更快。午餐时间,只要看到秦升,艾青就先躲开,原先不去员工餐厅吃饭的她,这会儿倒常往那边躲。   却没想见到了张远洋,已是许久不见,他风尘仆仆的从对面走来,手上端着餐盘里面堆满了食物。艾青本来食不下咽,刚放下筷子又捡了起来,这会儿看到他心里雀跃又期待,却又忍不住低下了头。   不多时眼前真出现了黑色的袖口,白色的袖扣。   艾青心里发甜,抬头道:“张助。”   张远洋放在餐盘,将包摘下来放在一边,拿了筷子问:“你一个人吃饭呢。”   艾青点点头,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方一愣,随即笑着反问道:“我从哪儿来啊?”   “你没跟孟工走?”   他摇摇头:“没有,我还有的忙,再说他去那边还有事儿我跟着干嘛。”又抬头问:“你们在一起不说这个?”   艾青抿了下唇,又问:“在公司少见你啊。”   张远洋却笑说:“我倒常听说你。”   艾青心里梗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闲话,对方又说:“你要是闲了可以去楼上转转,顺便帮帮我,我正带着人做新案子。”他脸上带了些苦恼,抱怨道:“全是些有经验的老人,有经验是好,可他们大多已经有成型的设计理念了,很难融合到一起,更别说彼此迁就了,孟工的想法又是独树一帜,一人拉着一头,就是不朝着一个方向。我早说培养一批新人。”他啧嘴,“孟工却一直不干,原来是有先见之明,简直是一团乱麻。”   艾青忙说:“孟工的意思呢?能不能换人。”   “人是他选的,我能有什么办法,硬着头皮干呗。”   这一顿饭艾青是收获不小,至少找到了可以光明正大上楼的理由。只是俩人言谈全在工作上,鲜少涉及生活,就是偶尔提起,对方也非得加个孟工的前缀,艾青既尴尬又满足。   闹闹一天比一天大,孩子越来越懂事儿,艾青回去,她正举着电话在屋里跑,见着人就连蹦带跳的过去说:“妈妈,今天叔叔给我打电话了。”   艾青边换鞋边笑:“是吗?”   “对啊,跟我讲了故事。”   韩月清在一旁笑的温和,问艾青说:“怎么好久没见他来啊?”   艾青倒了杯水喝了两口说:“他去山区了,今年可能来不了了。”   艾鸣端着眼镜在一旁看报纸,闻言,点头评价了句:“男人事业心重是好事儿。”   韩月清道:“他还算是个好爸……好人,好人,常记挂着闹闹,现在这样的男人少见了,一般不怎么管孩子。”   艾青开了电视瞧,凭那老两口说话却不搭腔,不多时,艾鸣又说:“青青,你联系的搬家公司怎么样了?现在搬过去就能住了。”   艾青回说:“不用再冒一冒吗?还有味儿。”   “俩月了,应该差不多了吧。”   艾青道:“再等半年吧,小朋友住进去不好。”   韩月清哈哈笑说:“你爸就是急脾气,着急住进去呢。”   1 ☆、第二十六章      艾青第一次正面见秦升的太太。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身形窈窕,举止端庄大方。   艾青并不想见她,可人家都堵到公司门口了,下班的时间人来人往,艾青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那个女人并未多说,只是邀请喝些茶,聊聊家常。   艾青觉得这位太太有些小题大做,其实她跟秦升最多就是发发短信,内容并无多暧昧,况且她还没无耻到那种地步。   对方铺垫够了才说:“我知道你,是我丈夫的前妻,你们的离婚的原因秦升跟我说过,你是个可怜的女人。”   艾青无奈的笑了下。   对方又说:“初恋总是最难忘的,秦升他也是个善良的男人。”   艾青理解的点点头。   对方摊了下手,一切尽在不言中说:“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肯定很辛苦,有些事情我也了解,艾小姐还这么年轻,你很漂亮,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艾青摇摇头。   对方踌躇不久,友好说:“我有个同事跟艾小姐情况差不多,人品还有保证,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艾青低头笑了下,回说:“谢谢,我有男朋友。”   对方一惊,低声说了句抱歉。   艾青告别起身,走了两步有人喊住她,那个漂亮的女人言语恳切:“艾小姐,我们都是女人,希望你别为难我。”   艾青说:“为难你的是你丈夫,这话你该跟他说,再见。”   这次面见后,秦升愈发频繁的去找艾青,又是道歉又是示好。   艾青表现的却十分宽容,她内心哭笑不得,却又放纵那两人不断的矛盾升级,这样她也有更多的借口往楼上跑。   张远洋玩笑说:“你这枪躺的,我听说那个女人在群里骂你狐狸精。”   艾青故作大方的耸肩:“我像狐狸精吗?”   他道:“你这个样子差远了,顶多算个小萨摩。”顿了下,他又不解的问:“你不觉得烦吗?”   艾青难掩心底失落,无奈说:“我没办法。”   张远洋笑的开朗,又问她:“我给你个机会,出去躲一躲。”   艾青愣了下。   张远洋道:“也不算什么好机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孟工的要的文件得送过去,我最近也是事儿太多才找你的,让你去我也放心。”   艾青不忍拒绝,只好答应。   张远洋拍拍她的肩,点头说:“送到就回来,用不了几天,顺便散散心。”   艾青说了声谢谢。   艾青出差之前先安顿好了家里的小姑娘,闹闹好奇的问:“妈妈是去见孟叔叔吗?”   艾青点点头。   小姑娘喜滋滋道:“那妈妈帮我拍几张照片吧,叔叔说快忘记我的样子了。”   艾青笑笑应了。   艾青再见到孟建辉时。   她才颠簸了两天到达这个小地方。   一路经过飞机大巴后来坐了个小破三轮儿,最后还自己走了许久,雨水浇湿地面后到处泥泞,她的行李箱里只带了两三天换洗的衣服,其它全是文件,又重又难拽,这会儿她累的两条腿都不知道是谁的,只想找个地方赶紧休息休息。   彼时刚刚雨后,太阳蘸过水,又是下午,热气散去,温吞明亮。路边荒草丛生,上面全是雨水。   艾青九曲十八弯终于到了目的地。   夕阳下的村庄分外亲和,孟建辉就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砖块上。   他穿了件灰色圆领t恤,汗水已经浸透大半,军绿裤子,下面是一双黑色胶底的长筒雨靴,双腿大咧咧的岔开。他头发已经长出来白头发也除干净,留了个板寸,皮肤晒黑了些,不过坐在一群人里还是白的跳,这样看倒是壮了不少。   旁边也坐着几个男人,都不如他白净强壮,正打着赤膊,浑身油亮,该是本地人。   艾青瞧见孟建辉的时候,对方也瞧见了她。他反应平静,嬉笑如常。   有人先注意到她,粗着嗓子问:“小姑娘找谁啊?”   一群大男人全看过来,瞧着艾青穿着紧身的蓝白条纹衬衣,白色小脚裤,脚上是双运动鞋,她脑后扎了个松松的马尾,漂亮新鲜,少见外面世界的女人,跟饿狼瞧见骨头似的,这会儿目光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游移。   孟建辉轻轻一掰,手里的狗尾巴草折断,扬着脖子吼了声:“你来干嘛?!”   艾青站在原地,扶着胳膊回道:“张助让我送文件的。”   他嗤牙,手掌挡着耳后吼:“听不见,说话大声点儿。”   艾青高了些调子:“我来送文件的。”   那边回的词不达意:“女人也行,正好缺个女人!”   一时间众人哄笑,孟建辉也带着头笑,笑的艾青脊背发麻,钉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等那人笑够了,才从砖堆上起身,对旁几个人说:“休息够了赶紧干活儿去。”   那几人意犹未尽的散开。   孟建辉拍了拍手上的土从砖堆上下来,大步走到艾青面前,挽着胳膊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问:“你怎么来了?”   艾青有些恼,拗着脾气道:“送文件的。”   他委身提了提那只小行李箱,问说:“里面装的什么这么沉?”   “文件,数据,都是你要的。”   “你衣服呢?”   “没多少。”   “那你来干嘛?”   艾青看着他说:“张助说让我送些文件过来,说是送来就能走,所以我没拿几件衣服。”   孟建辉不觉好笑:“你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就给我送这堆破纸?”   她咬了下下唇,道:“这个你得问张助,这次出差是他安排的。”   孟建辉嘟囔了句:“他还真会安排人。”又拎起箱子往前走。艾青人生地不熟的,只能跟着他。   孟建辉大步流星,艾青根本追不上,别说这个,就是踩一脚一鞋泥也难受的她要命,路还没三寸宽,边儿上是树木丛生的崖壁,她看着心惊胆战,更迈不开步子。   憋了许久终于冲前面的人喊了声:“孟工,能不能歇会儿,我走不动了。”   孟建辉止步,扭头看这五米开外的人说:“脚疼?”   艾青点点头。   “过来,我背你。”   她一愣,脸颊微红,赶紧摇头说:“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你自己要走到什么时候,一会儿天黑了到处跑的是狼,把你叼走了算谁的。”   艾青觉得他在吓唬自己,长这么大她也就在动物园里见过狼,瘦骨嶙峋的,还没狗好看。 ☆、第三十七章      艾青觉得孟建辉在骗自己,肯定是骗自己。   她坐着没动,捏着脚腕儿说:“孟工你挺辛苦的,这样麻烦你多不好。”   艾青觉得自己这么说孟建辉肯定就不搭理自己了,谁知对方又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拦腰把人提起来。   艾青还叫着就被人跟提暖壶似的拎走了。   他走的飞快,她被颠了一路,,脑袋倒立缺氧被晃的头晕眼花。   不多时到了间瓦房前,孟建辉一松手,艾青没防备落地,脚心酥麻,她直接蹲在地上,捂着胃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屋前的两条大狼狗,张着满嘴白晃晃的大牙吠个不停,声音跟打雷似的,轰隆轰隆的。   门帘半掀开,出来皮肤黝黑的男人,他脸上带些顽皮相,穿着特立独行,胸前挂着串沉香珠子,瞧着比孟建辉年轻些,胡子拉碴的,右手握着把长柄大勺。   一只手撑着帘子,一只脚踩在门槛上,随意扫了艾青一眼,扬着下巴问孟建辉:“你从哪儿骗来的人?”   孟建辉把行李箱随便一放,走到门口的大缸前洗了洗手说:“怎么说话呢,我以前的助理。”   “怎么称呼?”   “艾青。”   对方抬着下巴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又把帘子掀高些问:“艾青,会做饭吗?”   艾青起身点了点头。   那人一笑,嘴边露出俩可爱的小酒窝,欢喜说:“嘿嘿,那真是太好了,我下岗了。”   孟建辉在一旁甩了甩手上的水,笑着斥道:“赶紧下岗吧你,饭做的还没人家的猪饲料好看。”   那人拍着他的肩膀说:“猪,膘不错啊。”   俩大男人说说笑笑的往里走。   帘子放下,剩下艾青孤零零的站在那儿。   满目荒夷,杂草丛生,地上又脏又泥,门口那两只大狼狗露着森森白牙朝自己面前扑,震得铁链哗啦啦的作响。   艾青还没从震惊中反省过来,又被扔下来没人管,心里又怕又孤单,她追悔莫及,对张远洋的印象一落千丈。   孟建辉见没人没跟进来,又掀开了帘子喊了声:“站着干嘛,进来。”   艾青不敢动,他吼了声那两头狗,对她摆手说:“没事儿,赶紧进来。”   艾青这才小跑着进去。   屋里境况也没多好,墙上黑乎乎的,单靠着窗户采光。窗下有个大灶台,上面放着口大锅,火苗在灶膛里呼呼的冒,锅里的黑乎乎的东西咕咚咕咚冒泡。   孟建辉拿着大勺在锅里搅了两下,又在锅沿儿磕了磕问:“这是什么?”   那人掏着袖子瘪嘴说:“不知道啊,我就问了问周边的邻居,也不知道人家说的啥,胡乱做的,估计不能吃,喂狗吧。”   “狗也不吃。”   “不吃烂粪!”那人错过身瞧艾青:“你觉得这锅里的东西还有救吗?”   艾青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尴尬的掻了搔头发,当机立断:“那就倒了烂粪。”   头天晚上过来,艾青就开始掌厨,厨房米面调味料不少,有些受潮,面都成了疙瘩,什么菜都没。她舟车劳顿身心俱疲,也不想瞎折腾,刷了锅,添了水,磕了几个鸡蛋,又拌了些面疙瘩一煮,各种味道调了调就是一锅饭了。   炊烟袅袅,树木苍翠,夕阳渐渐落下,夜色迟暮。   煮饭间隙,艾青从窗户看到两个男人坐在小院儿里聊天。   她恍惚想起大学那会儿曾有支教的雄心壮志,后来被家里拦了下来。这会儿接近了才觉得梦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她扫了眼窗外的愈发觉得孟建辉这人匪夷所思,放着大好的生活不享受,来这儿受苦。忽而她又想到了张远洋,从前她对俩人什么印象,这会儿倒反转了。   晚饭只有他们三个人一起吃。   艾青听那俩人聊天才知道另一个叫向博涵,俩人似乎好久没吃过一顿正经饭了,就这么些疙瘩汤都吃的津津有味。   吃过饭,向博涵噔的一声把碗墩在桌上,起身道:“我去后山瞧瞧。”话毕就溜。   孟建辉不咸不淡说:“天天扑空有什么意思。”   艾青在一旁收拾碗筷。   孟建辉看了她一眼又说:“别收拾了,先去看看住的地方,特别乱,好好去收拾收拾。”   艾青手上动作没停,回道:“将就将就也没关系的,没几天。”   他笑了声,调子带着商量的味道:“来了就多呆几天,着急走干嘛?”   艾青不情愿,回道:“张助说……”   孟建辉及时打断:“你怎么那么听他话呢,他让你往东就往东,让你往西就往西,嗯?”   艾青被问的心里七上八下,自己那份喜欢被践踏成了泥点子已经够难受了,现在还有人伤疤上撒盐,艾青不想多说,便敷衍道:“公司是别人开的,我靠工资养活自己,当然上面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了。”   孟建辉伸了条腿,从兜里掏出盒烟抽了根放在嘴里,顺手把烟盒拍在桌上,吧嗒一声开了打火机,蓝色的火苗燃烧白色的烟身,很快冒出缕缕烟雾,又辣又呛,艾青忍不住咳了两声。   他猛抽了两口,舒畅的喟叹了声,圆圆的烟圈从嘴里冒出来,越飘越远直到散尽。转头眯眼瞧着她回说:“你在这儿好好呆着就行了,我给你付工资,怎么样?”   艾青眼底拧了两道哀怨,她打心底不想留,便托辞道:“我还得回家照顾我女儿。”   闻言,孟建辉的目光果然柔和了许多,歪着脑袋问:“她是不是长大了?”   艾青点点头:“高了两公分。”   正说着话,有人咚咚的跑了回来,又让门口那两条大狗疯了一回。   向博涵这回手里拎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说:“看,我下了几天套子的成果。明天改善改善,天天吃草快把我吃成羊了都。”   孟建辉瞧了他一眼提醒:“那你放好了,别晚上给狗吃了。”   “我晚上跟它一起睡!”他说着进了屋。   孟建辉嗤笑了声。   院子里又剩下俩人。   艾青不想再犯糊涂,直接道:“我不想留在这里。”   他在桌上磕了磕烟灰问:“为什么?”   “我女儿离不了我,而且我来的时候也没什么准备。”   “你以前不是还挺想来的吗?”   艾青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孟建辉没多为难她,在小木桌上摁灭了烟头道:“那也不着急,等两天再说。”   ……   屋里很脏,艾青收拾了好久才凑和能看。   只是床上那条垫子又薄又潮,得亏她来的时候带了条小毯子,勉强一晚上,就等明天出了太阳再晒一晒。   艾青收拾的差不多了,身上落了一层汗,她这会儿闲下来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却找不到信号。   山里没电,晚上更没什么娱乐活动,两个男人就在院里聊天。   向博涵说在不远处的水库下了网,等水落下去的时候,里面肯定鱼虾慢慢。   孟建辉不以为意,问他说:“让你打听,打听了个什么?”   向博涵低头出了口气说:“我发现这边儿被拐卖的妇女还挺多的,但是你说的没打听到,你查的准不准啊,这么多年了,一个傻子没人管,说不定早死了。”   孟建辉拧眉摇头说:“肯定没死。”   向博涵啧嘴道:“现在就算报警都是大海捞针,你还偷偷摸摸的。对,你另辟蹊径,给这儿建个小学让人对你感恩戴德,他们就会对你掏心掏肺了?不可能的。要不你在这儿建个庙吧,肯定有人来拜,说不定哪天就撞到了。”   孟建辉没应,低头抽烟。   向博涵忍不住好奇,又问道:“她是你谁啊,费这么大心思找她。”   “白老头孙女儿,跟我没关系。”   “哎。”他扬了下巴问:“你以前是干嘛的”   闻言,孟建辉笑了下,瞧着他反问:“你不是会算命吗?自己算算。”   向博涵不屑的瘪嘴道:“不说拉倒,我可稀罕听。”他扶着胳膊起身,掏出手机乐滋滋道:“我发下后山有块好地方,信号特别好,我去给我老婆打个电话哦。”   孟建辉抬脸道:“她不是把你赶出来了吗?女人就是听话才好,这样的赶紧离婚,想要什么样的我帮你挑一个。”   向博涵一听嗤嘴,抽了口凉气斜眼瞧他,扶着腰不屑道:“你一把年纪了,说话怎么跟放pi一样。你这种人千万别结婚,祸害别人。”   孟建辉顺手在地上捡了块石头朝他扔去,嘴里呵道:“谁年纪大了,滚蛋!”   艾青正掀开帘子出来,拿着手机问道:“孟工,这里哪儿有信号,我打个电话。”   向博涵轻松躲过,对孟建辉说:“看吧,是个人就有个惦念,就你这么独。”末了又抬头对艾青皮笑肉不笑说:“什么孟工,你不知道他叫白狗吗?”   孟建辉朝着空气狠狠踹了一脚,冷声咒说:“赶紧滚蛋!” ☆、第三十八章   这一晚艾青没睡着。   门外那两只狗叫个不停,耳边蚊子叫个不停,床又潮湿。她一夜辗转反侧,一直煎熬到天蒙蒙亮。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沉重的脚步声砸在地上,那俩个男人起床了。   向博涵撑了撑身体,活络活络了筋骨,朝着空气吼了声,浑身舒坦。他见孟建辉蹲在在一旁刷牙,便小跑过去道:“喂,让你的助理做点儿硬饭呗,昨天晚上那个太稀了。”   孟建辉仰头咕噜噜漱口,呸的一声将水吐在一旁,他擦了擦嘴起身说:“你自己跟她说。”   “我不认识她,不好使唤人啊。”   孟建辉朝那边扫了眼,门紧紧闭着,心想这人适应的还蛮不错的,竟然能睡到这会儿,向博涵眼巴巴的瞧着人等答案。   晨雾中,孟建辉顶着那张惺忪的脸点了点头。   向博涵得到答案,一脸满意,他拍拍孟建辉的肩膀说:“那你继续搬砖去吧,我去水库看看。”   太阳升起,晨雾茫茫的,天气微凉,却是干活的好时候。   小院儿又清静了。   艾青把屋里收拾好了才出门,那两只大狗汪的叫了两声,吓了她一跳。   她惊呼了一声,呆在原地不敢动,铁链哗啦啦作响,那两只狗只是朝着空气乱扑。艾青额上冒冷汗,扶着墙才小心翼翼的走开。   厨房还是那个厨房,院儿也是那个院儿。   艾青无力的出了口长气,烧火,做饭,打扫院子。   远处太阳一点点升起,她已许久未见过日出,更别说山里的日出。大山带着清新气味,吸进肺里,新鲜的让人活力满满,可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那两人回来时,艾青还在房间里擦洗。   向博涵瞧着桌上的饼十分开心。   孟建辉只瞧见院里的方桌,就吼了声:“艾青!”   她没应,开门从屋里出来,还穿着那身跟茶叶蛋大妈同款的衣服,脑袋上还系着个头巾,手里还拿着个鸡毛掸子,活脱脱一副农村妇女形象。   孟建辉瞧着好笑,撑着腿坐下对她道:“你还挺适应的,要不我找个人把你嫁了,这儿有个村的全姓孟。”   艾青没搭理他,去洗了手,解了脑袋上的头巾,落座。   桌上。   艾青只是一味沉声吃饭,心里却想孟建辉就是缺个做饭打扫的,自己在这儿呆着其实毫无用处,更没有任何贡献价值,不管怎么样,过几天肯定是要走的。   那两个男人却聊的十分欢腾,比如翻过几座山那边有几个村庄,村庄里有几户人,谁家有几个女人多大年纪什么模样种种。   隔了一会儿,那个叫向博涵的又说:“你确定不是貌美如花,而是其丑无比?”   孟建辉点头说;“那肯定,要不我那会儿就跟她结婚了,说不定现在孩子都一堆,现在还是个卖鱼的。”   向博涵思量半天说:“我没打听出什么奇丑无比的啊,是不是你审美太高了,人家只是一般丑,被你说的奇丑无比。”   “要我说就是丑的恶心,看了让人翻肠子的那种,奇丑无比是别人的客观评价。”   “……”   “可能买她那家翻肠子翻死了已经。”   过了一会儿,向博涵宽慰说:“别着急,我再给你打听打听,只要人在,就肯定能找得到。”   孟建辉嗯了声。   艾青听的云里雾里,却觉得不是什么正经事儿,又想,怪不得孟建辉不带张远洋过来,过来也说不到一块,这俩猥琐正好配对儿。   桌上只剩下了碗筷碰撞的声音。   向博涵吃的差不多了,余光扫了眼艾青,却对孟建辉说:“蛇是个好东西啊。”   “你又做梦了?”   他摇头:“没有!我就说蛇是好东西,哎,我们那儿以前有个戏班,全都得了一种赖皮,就跟癞□□似的,怎么治都好不了。后来呢,偶然全治好了,知道怎么好的吗?”   孟建辉没搭理他,艾青倒有些好奇,却也没说话。   向博涵抬着手比划说:“他们戏班用一口大锅做饭,叫大锅饭,然后有一天呢,有个花旦去后厨倒水,瞧见树上有条大蟒蛇掉进了锅里,厨子捞出来继续做饭。这个花旦就就留了个心眼儿,那顿饭没吃,别人不知道照常吃饭,后来大家身上的皮肤病都好了,就她没好,你说巧不巧。”他说完给自己捧了个场,哈哈大笑了几声。   孟建辉斜了他一眼道:“胡说八道。”   向博涵激动的一拍桌:“这是真的!”又故作熟络的问艾青:“你信吗?”   艾青尴尬的点了点头,又低头小口小口的喝粥。   向博涵微微后仰身体,掏着袖口叹道:“所以啊,蛇是好东西,那啥,艾青,你会做吗?”   她摇摇头。   他变戏法似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条蛇,举着给艾青看说:“你可以试试,这个东西吃了对皮肤好,尤其是女人,保证你永远十八岁。”   艾青惊的差点儿没把碗撂了,她脸上血色全退,汗珠直冒,忍着恶心说:“还是算了,我不太想吃。”   向博涵瞪着眼珠竭力推销:“这是肉啊。”   孟建辉拽了那只蛇狠狠扔了一边,放了碗筷说:“你的兔子呢?”   他一摊手,脸上一副我也没办法的表情,声音沙哑利索:“跑了!”   “你今天吃蛇,明天是不是就要吃蝎子,过几天再把山都吃了!”   向博涵掻了搔头发粗声道:“差不多吧,我好久没尝过肉了,要不这样,有人过来接班了,我先回家呆个把月,然后再过来替换。老哥,我是有家室的人,咱们没法儿比,当然我是肯定会回来的,答应的事儿一定做到。”   孟建辉烦躁又无可奈何的摆摆手:“走吧,走吧。”   向博涵得到了答案,十分欢喜,拎着那条奄奄一息的蛇,找了把柴刀剁了脑袋喂狗去了。   艾青还没从那条蛇的惊吓中反省过来,又是一惊吓,这人走了那不就剩下她跟孟建辉两人了?那怎么行,可不行,她不想跟他呆着。惊上加惊,艾青登时脑门清醒。   她放下碗筷趁热打铁说:“孟工,我也想走。”   对方回的毫不犹豫:“不行!”   上午,向博涵又出去了,孟建辉呆在屋里。艾青说了多少,那人都不听,事情似乎没有转还的余地,急得艾青都快哭了。   孟建辉瞧她眼圈儿发红,伸手搭在她肩膀上问:“你为什么非得走?”   艾青躲了下,尽量往他心软处说:“我想我女儿了,她也想我。”   孟建辉笑着温和道:“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他垂了下眼皮,坐在一旁抬头出了口气看她道:“你要走,我肯定让你走啊,咱们没合同没签字的,我要是硬留不成非法拘禁了吗?”   艾青垂着肩膀没说话。   对方伸手牵了她的手,艾青眼睛瞬间睁大,赶紧把手收回去紧紧攥着,孟建辉看着空荡荡的手继续说:“不过你得给我说真话,为什么要走,你告诉我就把你送走。”   艾青还是说:“我想女儿了。”   “你出差是为什么?”   “公作需求。”   “那会儿你没想过你女儿吗?”   “说的是送了东西就走,而且我跟我女儿说只有几天,得言而有信。”   “不能有意外吗?”他摊手。   艾青一时无言,她急的眼圈发红,咬牙道:“孟工,孩子也是你的,你不心疼她吗?我要是一直不回去,她会哭的。你为什么非得逼我呢,我呆在这里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你是要做饭的还是要打扫的,只要肯花钱,肯定有人来做。我来的时候闹闹还让我拍照给你看,就怕你忘了她。你让我留在这里影响最大的是孩子,你愿意吗?”   他抬手轻松说:“你走吧。”   艾青攥着拳头说:“孟工我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你了非得为难我,这里的路我根本认不清。你让我自己走,我怎么走?”   他问“你怎么来的?谁让你来的你该找谁。”   艾青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一脸茫然。   孟建辉已经起身,他双臂撑起,艾青被逼得后退靠在门扇上,空间狭小,屋内光线不足,她能看到他的下巴搁在自己头顶。   艾青条件反射的抬手推他,却推不开,她狠狠说:“你还在记那一巴掌的仇对不对,所以到处为难我。你嘴上说我放不下,到底是谁放不下,只准你欺负我,我给你一巴掌就受不了?你到处为难我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蹙眉做思索状态,慢吞吞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你躺在床上跟条死鱼一样,我花钱出力还不讨好,你说我欺负你,我哪里欺负你了,明明是你讹我。”   艾青恨的咬牙切齿,她浑身颤抖,举起胳膊朝他脸上扇,半截被人握住手腕。他冷声斥道:“打上瘾了是吧!”   她歇斯底里的吼道:“我讹你?那我的婚姻呢,我家人受的伤害呢,我什么都毁了,你说的简单,就因为你我现在变得乱七八糟。”   孟建辉气的笑出声来,扬了下巴说:“你遇人不淑怨谁。”   “无耻!”   他咬牙:“尽管骂,我看你还能骂什么。”   艾青没再言语,她气呼呼的瞪他,黑漆漆眼底漫上水意,随着胸脯一起一伏,眼底那片水也渐渐疯涌荡漾,荡的人心里一浪一浪的的往上涌。   浪的发瘙,瘙的发痒,痒的饥、渴难耐。   那双大手迅速下移撅住她的肩膀,艾青在惊呼中被提起来,下一瞬被钉在门板上,有人狠狠的吻过来,柔情蜜意全无,却像是发泄,狠命的撬开她的牙关在口腔里作乱。   艾青急的呜呜痛哭,一拳一拳的砸在他肩上却毫无作用,腰上传来阵阵凉意,有人掐着她的腰,沿着侧身的曲线往上游移。胸口处的酸痛四处蔓延。   她浑身颤抖,不知道叫谁也不知道喊谁,脑子里乱的像一团麻,她心想,不能这样,一定不能这样,我会疯掉的。   艾青满脸泪痕憋了口气,有气无力说:“我不愿意,你就是qiangjian。你不顾我的感受,你想想你的女儿,如果有一天她被人这样对待,你什么感受?”   身上的忽然泄了股劲儿,他的手渐渐松开,艾青的脚一下落地。男人的手还握着她的肩膀,他的面颊贴着她的额头眼睛紧闭,胸口随着气息一起一伏像是野兽的脊背,汗水在他的额头上凝成珠子。   艾青的心落了一半,她唇色发白身体还在打颤,现在她不敢呼吸,不敢动。   可她还是壮着胆子抬手慢慢的落在他肩上,男人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   艾青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心情愉悦,努力想象女儿的天真,笑着在他耳边说:“爸爸。”   “咚!”的一拳头砸在门板上,男人低咒了声:“卧槽!”   艾青一鼓作气,看着他的侧脸轻言细语说:“闹闹说她很想爸爸,她有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她大胆的拥抱他,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对不对?” ☆、第三十九章     手腕忽然被握住,灼热刺痛感扩散,他身上的温度很高,扑在她身上,血液共鸣似的沸腾,心脏噗通噗通乱跳,耳朵像是蒸汽时代的火车头顶,轰鸣热气不断。   艾青看着他,额头上的筋脉暴起,眼睛烧着火似的通红,他沉着脸,看着非常可怕,像一只忽然炸毛的老虎。   时间凝固,她似乎度过了漫长的春夏秋冬,男人眼里的火气还是没散去,最后不置一词,狠狠的甩开了她。   那扇木门被摔上,即便是被岁月洗礼被雨水浸泡,还是竭尽全力用那声沉痛的声音传递愤怒。   艾青站在那儿,心跳久久未平息。她一时间很茫然,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刚有喘息的机会,七窍趁机飞散的无影无踪。不过数秒,她又噌的一下站直身体,开门,飞奔回自己的房间,把行李箱拖出来,乱塞了一通衣服。   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走,我要离这个疯子远远的。   日上三竿,已近晌午。   温吞的太阳在竭力释放自己的热量,驱走了潮湿的雾气,风一吹,凉丝丝的。   门口那两条大狗在吐着舌头哼哧哼哧的散热,姿态懒散眼睛却炯炯有神。   水面忽然跃起,掀起水幕,一瞬破裂,水珠掉落,哗啦啦的掉落。   孟建辉双臂撑在水缸沿儿上,衣服湿透贴在肌肤上,强劲的肌肉被勾勒出来,他的头发依旧精神的竖着,上面结满了水珠。水痕沿着他的肌肤慢慢的下滑,眼底的火气散了大半,脸依旧沉的厉害。   他温和的时候很温和,生气的时候是在是吓人。   艾青看到他时,抱着胳膊惊慌的往远处躲。   他浓眉倒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神情恐慌,行李箱没扣好,有衣角在外面露着。   孟建辉不屑的冷笑了声,他抬起胳膊擦了擦嘴角,厉声呵道:“赶紧滚!”   艾青没做思考,跌跌撞撞朝着门口处飞奔。   滚轮与碎石摩擦的声音听的人牙疼,不过那声音很快消失,连着那道淡粉的身影,一同无影无踪。   小院儿又安静下来。   鱼儿越过水面翻腾出水花又自在的游走了。   山间传来清脆的鸟鸣,那两只鸟儿十分欢快,它们一唱一和,叫起来没个完。   孟建辉站在那儿沉默良久,他低头瞧了眼疲软的兄弟,朝着那大水缸狠狠的踹了一脚。   “真他妈败火!”   胸腔的火气还未散尽,他叉着腰在地上来回踱步,嘴里骂骂咧咧,这样也不能宣泄他的愤怒。他俯身捡起石块朝着远处抡起胳膊,卯足了力气,胳膊在半空划了个弧度却顿住,勾了下唇,无所谓的扔在了一边儿。   真他妈,多大点儿事儿!   向博涵大汗小汗回来的时候,孟建辉正坐在树下乘凉,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好不惬意。   见人来了,他懒懒的招呼了声:“回来了?”   向博涵摸了摸额上的汗,脸上欣喜,一屁股墩在他旁边问:“你骂那个小助理了?”   闻言他冷哼了声,微微转身回了句:“管得着吗?”   向博涵提着胸口的衣服散热,喘着气道:“我才不想管,她现在坐在半山腰哭呢,让她回来她也不回来。我妈说欺负女人的男人不是男人。”   孟建辉眉毛挑了一下没动。   向博涵继续说:“好心提醒一句啊,要给人掳走了就麻烦了。”他只是捎带一说,不等答案,大气不喘的继续说:“哎,我本来计划明天走的,这回走不了了,告诉你个喜事儿,我给你找到人了!”   他抬头,脸上疑惑:“真的?”   “当然,要不是你提供的信息太滞后早就找到了,我听村里人说她去年水肿,冬天烤火的时候睡着了,脸皮烫到了火面上,没烧死,但是现在看着又黑又恶心,跟白一点儿不沾边儿。”   “现在呢?”   向博涵摊手:“当妈妈了,生个俩个儿子。不过。”他往过凑了凑,担心说:“那个村儿好多买媳妇儿的,白妞儿只是其中之一,我们要不要顺便把别人也从狼窝里拽出来。”   孟建辉嗤笑了声:“你想救救呗,关我什么事儿?”   向博涵心里的犹豫有了答案,他点点头:“你这样想也好,弄出来也麻烦,她们大多生孩子,女人最离不了孩子,烂账,就先别管。对了,那个村儿里有土枪,百八十号人,我们两个肯定不行,要不报警吧。”   孟建辉想了想说:“我先去看看人确认一下。”   “就你?”向博涵惊讶的站起来,“你这么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外地人,他们一准儿把人藏了,打草惊蛇。”   孟建辉沉默。   向博涵道:“你好好想办法啊,我去洗个脸。”他走到门口见着晃荡的门扇又折回来仔细瞧了一眼,一瞬诧异道:“大哥,你干嘛呢,门都掉下来了,拆房子呢!”   “关你屁事儿!”   孟建辉甩脸起身,出了矮门,沿着黄土小路往坡下走,不多时就瞧见个粉色人影儿低头坐在草堆里。   他站着没动,挽着胳膊瞧了会儿,见艾青朝着山下四处张望,她处在岔口处,两边儿景色无异,孟建辉在心里笑:怪不得没走,原来不认路了。   艾青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打电话没信号,放眼望去一片浓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就是埋怨都找不到个人。可她出来就没打算回去,还不信了,等不着个人问路。   可惜半中间遇到了那个叫向博涵的让她回去,艾青刚说了声不人家就毫不留情的走了。   从先前的执着到现在,她害怕的想哭了。   身边草垛上传来动静,艾青没抬头也知道是谁,她负气往旁边躲了躲。   孟建辉俯瞰着她的头顶,照着那只小箱子轻轻踢了一脚说:“不是走吗?坐在这儿干嘛呢,嗯?”   “用不着你管。”   孟建辉委身把箱子捡起来说:“回去。”   艾青抹了把泪说:“我不走!”   他没辙,脚面一下一下的拍在地面上,眺望远处嘶了口气,终于低头,蹲下对她说:“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回家。”   “昨天送你过来的那个人走了,这儿乡村八里的只有一辆三轮车,他一周后才会回来,你想走只能靠两条腿,路有多远你自己心里清楚。”   艾青抱着腿低头沉默。   僵持了一会儿,他退了一步说:“你先回去,等人来了我把你送走。”   她不动,咬牙说:“我在这儿等。”   “晚上有狼。”   没人搭理他。   “白天也有狼。”   艾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聚起力量奋力把人一推,孟建辉毫无预料,他胳膊在空中轮了半圈,整个人后翻,像只乌龟似的,等手掌落地控制住身体,狼狈之余又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人。   艾青更恼,抓着草叶薅了把土狠狠的朝他撒去,孟建辉迷了眼,用手去揉,她扑上去又抓又挠,嘴里哭哭啼啼骂:“你真是个疯子,有毛病!”   他捞了她的手,脸色铁青说:“你差不多点儿够了啊。”   艾青挣扎却挣扎不开,尖叫:“到底是谁够了?你那样对我,简直无耻,不要脸!”   他自知理亏,见她怒目圆睁的也没辙,便说:“你气出够了没,跟我回去。”   她气呼呼的坐着没动。   孟建辉瞧她这副模样,说是生气倒像是撒娇,他不怒反笑,大拇指描了下唇忽然厉声道:“你再这么瞧我,我就在这儿扒了你,这回你叫爸,喊妈都没用,听不听话!”   艾青心里害怕,面上依旧撑着,狠狠甩了他的桎梏就往回跑,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拽了箱子。   孟建辉抄着口袋站在后面,低着脑袋拍了拍尘土,等人没影儿了才上去。   艾青回去先问了向博涵哪儿的信号好,完了赶紧给家里打电话。母亲并未埋怨她迟来的手机,却是句句提醒她一定要小心些,闹闹在那边开心的喊妈妈,艾青这才放心。   中午,向博涵再拿起那把长柄钢勺时,唉声叹气的抱怨:“你没事儿说人家干嘛,看,又得吃猪食吧。”   孟建辉斜他:“再凑合一顿,下午就走。”   他搅着锅里的东西,问道:“想好了?”   “嗯,到时候你去给人算卦,把人喊出来就行。”   “这多简单,你那个小助理怎么办?”   “带着啊。”   “好嘞,等你认准人了,怎么弄出来我不管了,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我是不干的,回家!”   中午这饭几人吃的很快,三人轻装上阵,一人身上背了个包,艾青的要小些。她不知道去哪儿只是乖乖的跟在身后。   只是山路崎岖难无聊。   向博涵朝着大山嚎了两嗓子,孟建辉说他鬼哭狼嚎的难听让人赶紧闭嘴。   向博涵心情甚好,扛着个棍子开路,边说:“哎,我跟你讲讲我爷爷,他死的时候啊,别人都是死不瞑目,他是死不合嘴,谁摸都合不上。我家人就死活想不透啊,这老头子当了一辈子医生,不追名逐利的,张个嘴是干嘛呢?就把家里值钱的不值钱的全塞了一遍还是不合,可又不能那样把人给埋了。”   孟建辉笑道:“可能你家留了什么宝贝,他想带走。”   “呦!你猜的挺准啊。我家祖传了颗夜明珠,后来还是我三叔想起来了,给人放嘴里,一摸,嘴就合上了。他是舒坦了,活人怕丢了,顾着保镖给他看坟。就说他这个人吧,乡村八里美名远扬的好医生,平常笑眯眯的特和善,不贪财,生活简朴,怎么就惦记那颗珠子呢,带走了能干嘛呢?尽给人找麻烦。”   孟建辉笑道:“贪婪,活人是死人也是,谁都是。死了更好,麻烦不麻烦与人无关。”   向博涵哈哈大笑:“你说的对,就是贪。”   挑了个话头,向博涵就说个不停,路途是不那么无聊了,可他专挑死人的事儿说。青天白日的,山里又没个人影儿,偶尔草动,艾青听的毛骨悚然,孟建辉倒是挺的津津有味。   她越来越看不清这人,总觉得现在的他跟在城市里见到的是两个人,还有他这个朋友,俩人组个团盗墓去算了。   过了一会儿,向博涵又说:“命都是天定了的,我就是引个路,比如棺材这事儿,棺材场那么多棺材,一样的多的是,总不能跟买衣服一样乱抓吧,我去了就在那儿喊一声死者的名儿,哪个棺材回音儿了就是谁的。所以说啊……”   艾青再也憋不住,打断说:“向博涵,说点儿别的吧。”   他一愣:“没意思吗?我觉得蛮好玩儿的啊。”   “我害怕。”   孟建辉瞧了她一眼说:“没出息。”   向博涵不好意思,想了想才道:“别的我没得说了,要不你讲一个。”   艾青知道自己说的那俩人肯定没兴趣,便道:“我不知道说什么?”   向博涵扬了下巴道:“大哥那你讲,上回的话还没说完,路还有很长,走着太没劲儿了。”   孟建辉想了想问:“说到哪儿了?”   “不是出老千被人打了吗?”   他恍然想起,回头问艾青:“还走得动吗?”   向博涵站定,扔了棍子,扫了眼瞧见不远处有块平地,便指着说:“去那儿歇会儿吧,歇会儿再走。” ☆、第四十章     艾青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坐在一个没名儿的山头,听着两个男人在这儿扯闲话。   她从小生活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那个世界的人也带着钢筋水泥的冷硬,他们忙忙碌碌,穷人为了钱,有钱的为了更有钱,男男女女,纸醉金迷。有人寻找灵魂,有人寻找爱情……却少有人返璞归真。   地上青草茂盛,上面爬满了细小虫蚁,艾青不敢坐下。那俩人无所谓,孟建辉找了块石头坐着,向博涵撑着胳膊蹲在一旁,手里拿着个小棍子巴拉着土说:“然后呢,你那个师父怎么样了?”   “进局子了。”   “你呢?”   “我去住的地方把值钱点儿的东西拿了就溜了,后来又没事儿干,又去天桥底下当要饭的了。”   向博涵嘿嘿的笑:“我也要过饭,现在想想还挺有意思的。”又扬了下巴说:“哎,你要了多久啊,肯定比我长。”   “还多久,一天就受不了了。后来有个自行车行搞免费骑行我就报了个名儿,一路发传单宣传,再后来车行让我给它做代言。”   向博涵语气武断:“你肯定没去,不然现在是个明星。”   “代个屁,我半路骗了车队那俩傻子,早把车卖了。”   向博涵拍腿惊呼:“卧槽,真胆大,后来呢。”   “当然是跑啊,不然留着等死啊,跑到半路就碰到了白老头,那老家伙待我不错。”   “然后他就准备把孙女嫁给你?”   “这是表面。”   向博涵睁大眼睛:“内里是让你做苦力?”   “差不多。”   他眯眼瞧着别处,眼神渐渐迷蒙,眼前的这片翠绿与从前略有相似,仿佛真的到了那段时间,每天开个小车顶着毒辣的太阳,大玻璃鱼缸里漂亮的热带鱼游来游去,那条大路被太阳烤的能煎鸡蛋,两边是茂盛的热带植物,芭蕉叶子绿的发黑,粘稠的汗液捆的人无法动弹。   半路中间有个派出所,那几个放哨的小年轻被晒的黑亮。每次路过,他会习惯性的下车接受检查,顺便与那两个小哥聊几句,后来还交了个朋友。   那一带属于危险的一带,牛鬼蛇神,鱼龙混杂。   白老头本不姓白,外地迁过去的,生的白化病,被人叫着叫着就姓白了,这人身材矮小佝偻,长得奇丑无比,没老婆没孩子,有一对孙女,孙子先前死了,孟建辉去的时候只有个孙女儿,叫白妞儿,跟白老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一样奇丑无比。   白老头人好,见人乐呵呵的,小孩儿过来总要塞个糖,大人买东西,能少一块他就会少一块。   那会儿孟建辉跑到他家店想问能不能借宿一晚,老头一口答应了,孟建辉觉得这人好说话,就赖着不走了,他也不是吃白饭,给人拉拉货送送鱼。后来白老头认了他当孙子,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白虎,还给他弄了身份证。   想起来,那段日子真像梦一样,好的坏的,一觉醒来,发人深省。   说这些的时候,孟建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后来呢?你卖了几年鱼?”   “一年多吧,后来跟人打架,弄碎了鱼缸才发现底座藏着东西。”   “什么东西?”   孟建辉瞧着他笑:“能有什么东西。”   向博涵低头,大有冥思苦想的意思,忽而灵光一现,明白什么,却沉默良久,他掰断了手里的小树枝沉声问:“后来怎么洗手了?”   “闹翻了,老头子也死了,钱没捞到多少,却被人追杀,碰到蒋隋拉了我一把,后来跑到国外又打了一战,没当成烈士,学了口外语,学了点儿东西,混成现在这样。”   向博涵打断道:“我要是你,肯定找个女人生个孩子安生过日子。”   “你不是我也过安生日子。”   向博涵笑:“你说的对,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对这种油盐酱醋提不起兴趣,停下来心就骚的慌。”   孟建辉撑开手指道:“有烟吗?给我一支烟。”   向博涵拍了下他的空手掌:“大哥,少吸烟,小心得肺癌。”   “你不是说我能活的九十吗?我不相信科学信你。”   “信我也没烟,走吧。”   向博涵顺着握住了他的手腕,费力把人拽了起来。   几人上路。   这回轮到孟建辉,他在讲武器,各地遇到的怪事儿。   艾青一路沉默跟在后面,听那两个人谈天说地,她插,不进去半句话,只是小心听着,她未入其中却听的心潮澎湃,那个世界存在于另一面,她接触不到的一面。她看着他的后背,因为走动肌肉在起伏,她恍然想起他背后那只老虎,眼神炯炯,嗤牙咧嘴的,现在才跟他的形象符合。   走了一会儿,孟建辉想起人来,扭头一瞧,落了不远,他喊了声:“快点儿!”   艾青小跑着才跟上去。   他看了眼她额头上的汗珠问道:“走不动了?”   艾青摇头。   孟建辉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拉她一把,艾青往回抽。   向博涵还走前前头,自顾自的问:“昨天晚上是不是又跑野猪了?”   孟建辉没松手,拽着人往前走,回说:“不止吧。”   “有老虎吗?我前天听村民说山上跑着老虎。”   艾青拉了一下胳膊,听他们说话又泄了力,小声问了句:“没有吧。”   “骗你干嘛?”   向博涵回头,兴致勃勃道:“走之前咱们弄一头野猪吧,野生的应该味儿不错,。”   艾青头皮发麻,一秒也不想跟这俩人呆着了。   天黑之前仨人到了个农家小院儿,屋里住着老两口,向博涵同院里的人家说那俩人是来支教的,那老两口和气好生招待几个人。   吃过饭,孟建辉那俩人就出门了,留下艾青一人。   屋里只点了蜡烛,照在土墙上压抑又沉闷,她撑着胳膊看着烛火出神,心里空荡荡的,那老两口什么艾青根本听不懂,只好笑笑应和,门外狗一咬她就抬起头来,结果空无一物。   这天晚上,一直到天亮都没人出现。   艾青心里恐慌,她怕被人留下,也不知道他们去干嘛了,这里信号比那边好一点儿,可惜拨了电话却没人接。   却接到了秦升的电话,那边语气焦急问她去哪儿了。   艾青说没关系,对方却不依不饶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你才会出差的。”   艾青内心烦躁,索性挂了电话。   那边不依不饶,一遍一遍的拨过来。   她同母亲打了电话,那边说家里无恙,只是皇甫天在学校又闹事儿了,学校要开除他。她闲着无事,问了原委,韩月清却说:“能有什么原因,一伙人打架,还打老师,学校才要开除他们,你姑父这两天天天去说好话,等着答案呢。”   艾青嗯了一声。   她这一等就是一周,孟建辉那俩人都没出现。   这边充电困难,她不知道自己具体地方,手机也没没电了,更不确定那个人还会不会管自己,那边秦升着急来找,艾青就答应了。 ☆、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小院儿那只狗再叫个不停的时候,艾青只是百无聊赖的看了一眼,她知道那谁肯定不会回来,秦升更没这么快赶到。   倒是看到了张陌生面孔,那是个精瘦矮小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衣西裤面色蜡黄,他背微微佝偻,双手挽在背后,眼睛浑浊却有神,四处在院子里扫。见到老两口又熟络的攀谈。   艾青忽然警戒心起,一会儿那人已经掀了帘子进来。   他笑的很亲和,微微屈身同艾青招呼道:“艾青是吗?孟工让我来接你。”   艾青问了声:“你是孟工的人啊,怎么没见过。”   “哦。”他随意摆着一只手臂道:“我就是这儿一包工的,他办完事儿在村口等着呢,让我开三轮来接你。”   艾青人生地不熟的不敢乱相信人,便微笑说:“我刚刚才给孟工打过电话说不跟他一起回去了,我丈夫过来接我。这个,孟工没跟你说吗?还害你白跑一趟。”   那人低头瞧了眼脚尖,笑笑说:“这边信号不好,没注意到。小姐,你丈夫到哪儿了,要不我把你送过去?”   艾青心里更慌,笃定了这人是骗子,摆手道:“不用麻烦您了,我丈夫就在进村儿的路上,马上就到。”   那人坐到了旁边的矮凳上,温和说:“那我等等你们,咱们一起走,这边路特别绕,你们外地人不容易找到路。一会儿你们孟工也回来,我们正好一起走。”   艾青心里大叫不好,面上冷静道:“谢谢。”又佯装拨了个电话,同那边亲密的讲完电话,又熟络的同那人攀谈说:“大哥,你怎么称呼啊。”   “我本来姓呼延,太爷爷死了,家里规矩,避讳一个字,改姓呼了,叫呼闫飞。”   艾青啧啧称奇道:“我都没听过这个姓,你们这一带应该好多这个姓吧,我知道的有好多生僻姓氏,但是他们都是扎堆儿的。”   那人诚恳的点了点头。   俩人自在的聊了会儿天。   艾青提防越来越重,又道:“你先等会儿啊,我去问问奶奶有什么要帮忙的。”说完艾青出了门,赶紧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她余光扫了眼后面,那个男人并没有跟出来。   艾青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可是这院子四面围合,唯一的门口还朝着窗户,室内的人对外面一览无余,她呆的这些天就没见过其它人,忽而又想起先前孟建辉那俩人在路上一直说拐卖妇女的事儿,她越想越害怕。   院里那老两口语言不通,孟建辉更别提了,她现在谁也靠不住,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艾青不安的在院子里转了圈,便去茅厕了。   ……   孟建辉回来的时候,呼闫飞还坐在那儿,他看了眼问道:“人呢?”   呼闫飞抬手回:“去茅厕了。”   孟建辉一屁股坐下,一只脚搭在膝盖上抱怨了句:“真麻烦!”   呼闫飞笑道:“女人嘛,就是事儿多,哎?白妞儿呢。”   “在车上。”   呼闫飞蹬着脖子往外一瞧,看到了门口处停着辆银灰色的小面包车,不由拍了他的臂膀笑道:“老白你不错啊,哪儿搞的?”   “跑了好远跟人租的,那破三轮颠的屁股疼。”   呼闫飞呵呵的笑:“这倒是。”   孟建辉又等了一会儿,他有些不耐烦,起身叉着腰道:“掉坑里去了?怎么还不出来。”边说他边出门,在院子里吼了声:“艾青!”   门口那只狗叫了两声,却没人声。   呼闫飞紧跟着出来,看着孟建辉的脸道:“我看着她进去的。”   孟建辉拧眉,眯着眼睛又喊了声:“艾青?”   这回连狗都不搭理他了。   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两人就往茅厕里冲,哪里还有人,里面空荡荡的,矮墙上有个脚印儿。   呼闫飞心里一慌,垮了脸摊手道:“我就怕她不相信我才问什么说什么,谁知道竟然溜了。”   孟建辉这会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跳的他脑袋疼,他也没说什么,喊呼闫飞走。   呼闫飞跟在后头问:“不管了吗?”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沉声道:“先把车上那俩人解决了再去找她。”沉默数秒,又问了声:“她走了多久了?”   呼闫飞想想道:“有半个多小时了,而且她中间还给她丈夫打了一通电话,说是她丈夫来接她什么的。”   孟建辉听了更头疼,顿了脚步训斥道:“我刚刚给她打电话明明已经关机,她单身哪儿来的丈夫,你消停了这么些年是不是消停废了!”   那人一拍脑门惊呼:“我真是太大意了。”   驾驶位的车窗开着,向博涵脑袋探在外面吹凉风,见人出来,发动了车,吼了声:“快点儿。”   孟建辉过去道:“你先走。”   “怎么了人不跟你走啊。”   他难为情的朝远处看了眼说:“不见了。”   “不见了?”   “卧槽!真让我说准了,我就说你看好她,别老吓唬人,这可好了,真他妈没事儿找事儿。”   孟建辉低头踩了俩蚂蚁拧着眉头说:“你先开车走吧,到了市里,那个四肢健全的女人就别管了,白妞儿阿飞会带走。”他拍拍对方的肩膀道:“你安心回家,这回帮了我大忙,回去再谢你。”   向博涵解了安全带道:“送佛送到西,我还是帮你找人吧。”   “才半个多小时,她走不远的。”   向博涵下车,“咚”的一声拍上门,推了他肩膀一下道:“你别小瞧她,上回从南山那边过来,咱们可是上山呐,她一声没吭,身体素质不比你我差,你对她熟悉吗?知道她体力怎么样吗?”   孟建辉想想也是,上次她跟在后面一声不吭的,他更没多上心,只觉得省事儿为止。   他摇摇头:“我确实不清楚。”   “这不就得了,别做没谱的事儿了,赶紧走,赶紧找到人赶紧走。”   天气甚好,万里无云,山林里的天空湛蓝湛蓝的,水洗过一般。春日里,旭日和风,树枝上抽新芽了,高大的树木树冠郁郁葱葱,遮阴蔽日。   艾青抬头瞧了一眼,只能看到被树枝剪切碎的天空,放眼周围全是树木,高矮不一,她蹲坐在地上,捏了捏脚腕,站起来走了两步,不疼。   辛亏没扭到。   刚刚她从那家小院跳墙出来就往山上跑,心里惴惴不安,生怕那人追上自己了。胡天海地的跑了一通,没料到路上踩空了,滚了数圈掉到了这个鬼地方。   她现在身上多处擦伤,倒是不碍事儿。   艾青环视了一圈周围,全是树,高的矮的大的小的,脚下铺了厚厚的腐烂树叶,走上去软软的。她抬头努力瞧刚刚掉下来的地方,有个十几米高,坡度太高,她试了试,周围土质松软,那些草撑不了她的体重,上不去了。   耳边一丝风吹草动都让她不寒而栗,她记得那俩男人说山上有野猪有老虎。这么一想,她更怕,一秒也不想多留,刚要抬脚,下面嗖的穿出个东西,她吓的魂飞魄散,面色惨白的钉在原地。   许久才反省过来,那是只野兔。   艾青惊魂未定想哭却哭不出来,恐怖都跑到天灵盖儿上了,她咬的唇角发青,使劲把那股恐慌憋着。   忽而又想要么死,要么活。   这里是山区也不是没人住,只要找到条路她就有出路。艾青咬咬牙,在旁边折了根大树枝开路,抹了抹酸涩的眼角,抓紧走。   直到傍晚,孟建辉也没找到人,喊了多少遍也只有空荡荡的大山回音。   向博涵坐在那儿,泄气的摸了把额上的汗问道:“不行,不能听你的了,我要回去报警,你继续在这儿找找。”   “你去哪儿报警,走到村子里再去县城,得到明天早上。”   他烦躁的一甩胳膊,皱着眉头道:“行,都听你的,反正我是找尽心找她了,死了活了我不愧。”   孟建辉心里更难熬,照着地上的石块狠狠的踢了一脚,咒道:“真他妈的,跑哪儿去了!”   夕阳的余晖斜斜的照在两个男人身上,他们额上汗津津的,神色焦急。   可焦急有个屁用啊。   不远处站着个小姑娘,举着手机道:“我拿着手机,要用吗?”   孟建辉脸色铁青的呵道:“你他妈赶紧给我滚,要不是你老子浪费不了这么多时间,丢了个人你心里爽快了吧。”   向博涵头疼看着那小姑娘说:“刘小姐,你跟上来干嘛啊,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行不行啊。”   对方支支吾吾说:“我就是想帮个忙。”   “帮什么帮!”孟建辉咬牙切齿的吼道:“我他妈今天要是找不到人,一会儿就把你扔狼窝里!”   “我……”   向博涵摆摆手说:“行了,别吵了,刘小姐你爱干嘛干嘛啊,山是你主动要上的,我们不管了。”又回头朝孟建辉说:“咱们别光找正路,要不去沟里看看。”   他眉头皱的更紧:“去沟里干嘛?”   向博涵说:“可能是摔下去了,也可能……总之什么打算都得有。”他起身继续道:“不报警也行那你让你的朋友啊啥的,赶紧过来帮忙,这边可是有片原始森林,明天早上再找不到就坏事儿了。” ☆、第四十二章     秦升是在三天后找到这个地方的。   彼时已经乱成一团麻,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没人。   孟建辉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向博涵还以为是艾青的家人,忙给招呼,又委婉告诉他艾青不见了。   秦升浑身疲惫一扫而空,噌的一下站起来,硬着舌头道:“不见了?”   向博涵陪笑说:“没找到尸体之前还有希望的,我们也找了一大堆人地毯式的找,所以你还是别……”后面的话他不知道怎么说,这位先生反映有些反常。   他两眼放空不聚光,嘴半张着,丢了魂儿似的,半天才问了句:“上山了。”   “为什么?”   向博涵尽量委婉:“发生了一些误会,她趁我们不注意就上去了。”   秦升抓着他颤抖着追问:“找了三天?白天加晚上都没找到?”   向博涵难为情的点点头,回头瞧了眼孟建辉求救,对方狠狠的甩了烟头,阴沉着脸道:“他算哪根葱,你跟他废什么话!”   向博涵转着眼珠在两人之间看忽然意会,小跑着跟过去问:“谁啊这是?”   “她前夫。”   向博涵暗自揣摩了一会儿道:“人渣啊。”说着又随他坐下说:“不过,老哥啊,我们不能一直这么耗着了,该通知人家里还是得通知一声,这是必须的。”   孟建辉沉着脸没说话。   他暗自猜测:“她没家人,孤儿?”   孟建辉摇摇头,抬眉满眼血丝,他声音沙哑疲惫,无力道:“我有个女儿。”   向博涵摊手:“我知道啊,怎么忽然说这个。”   “她生的。”   闻言,向博涵抿了抿低头低头,两人沉默许久,还是孟建辉先开口说:“我以为你会骂我。”他透过薄薄的帘子看着门外那个丢了魂儿的男人叹道:“像他那样骂我。”   “我骂你干嘛,留着这个精神气儿找人吧。熬了好几天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做好打长久战的准备。”   秦升很快加入了搜人大队。   小山小沟找遍了,连点儿脚印子走没找到,只能往那片原始森林走。   一直到现在他还没反省过来,人不见了?怎么会不见呢,活生生的人啊,前几天还跟他通过电话的。   满眼的荒草,偶尔瞧见树上吊着吐信子的蛇,他自己都害怕。   这会儿秦升想骂她傻,骂她蠢,多大的气用得着往山上跑,让一堆人日夜不休的寻找,太幼稚了,简直愚蠢,就会给别人找麻烦。他想见了面首先要先把她狠狠骂一顿,怎么能拿生命开玩笑!   然后再狠狠的拥抱她。   再狠狠的亲她。   然后去床上酣畅淋漓的做一场。   深情的拥抱着她,告诉对方,我爱你。忏悔自己太大男子主义死要面子活受罪,介意她跟别人睡过,其实这都是别人的过失,他一直是拿着别人的过失惩罚她,惩罚他的爱人。他还要澄清,当初根本没想要孟建辉那笔钱的,是他母亲见钱眼开,私自填了数额,是他太优柔寡断,在老婆跟母亲之间平衡不定最后选择了后者。   以前他觉得她胡搅蛮缠,现在脑子里全是她的好。   好多话,他有满腹的怨恨,有满腹的牢骚,满腹的悔意,可是跟谁说呢?   耳边只有别人一声一声的喊艾青这两个字,没人回应。   抬头是沟壑纵横,绿树阴浓的大山,除了回音,鬼影儿都没一个。   天色渐渐沉下来,淅淅沥沥的飘了些小雨,温度降下来冷的人打颤。   搜寻了一天,毫无结果。   向博涵同孟建辉道:“先休息会儿吧,一会儿再继续。”   他拂了肩上的手道:“你们休息吧,我先去探探路。”   向博涵抓着他的肩膀没松手:“老哥,到底是什么结果你心里应该有底了,不用这么拼的。惭愧不如给钱实在,你还是想想怎么安顿人家里吧。”   孟建辉站着没动。   向博涵自作主张的冲后面人喊了声:“休息会儿,一回再找。”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山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大家已经疲惫,就地而坐。   向博涵硬摁着才把孟建辉摁下来。   他的眉头这几天一直没展开过,两条胳膊撑在膝盖上,低着头,两边的肩胛骨隆起,中间脊柱凹陷,两个小山包似的。   却一副死气沉沉模样。   雨水打在树叶上,噼里啪啦的。   孟建辉沉默良久,张了张嘴发现后牙槽发酸,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心里已经有答案。   向博涵撕开了袋子吃了两口面包问:“白妞儿呢?”   “到了。”   “以后怎么打算。”   孟建辉抬头,落了满脸雨水,偏脸看了眼对方:“人就留在那儿。”   “白老头的钱呢,怎么找,她个傻子能记得住什么?”   孟建辉摆了摆手:“我现在没那个心思。”   向博涵努努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这话说的好哇!”   第二天早上,搜索终于有了点儿苗头,有人在灌木丛上发现了件撕烂的衬衫,上面沾着发黑的血迹,隐约能看到些绿痕迹。跟呼闫飞说的一样,艾青走的时候穿了件浅绿的衬衣。   有人高兴有人难受。   其它人继续去周围找了,秦升却忽然跪在地上,他捂着脸悲恸的跪在地上流了两滴泪水,又跳起来抓着孟建辉的胸口狠狠骂道:“都他妈因为你,耍着她好玩儿吗?你他妈的个混蛋。”他的拳头已经抡起来。   半路被人狠狠握住,孟建辉面色冷硬,一把薅了胸口那只手,狠狠一推一推,秦升后退了几步,噗通坐在地上。   孟建辉整了整衣服,冷眼瞧他。   秦升不屈服,又跳起来,指着他又骂,孟建辉忽然抬起脚,照着他胸口处狠狠的踹了一脚,秦升被踹了几步远吃痛倒在地上。   对方不屑道:“瞧见你就烦,赶紧滚蛋!”   向博涵冷眼旁观,等秦升闭嘴了才过去搭了孟建辉的肩膀道:“你下手掂量点儿,别弄出麻烦来。”   孟建辉烦恼说:“还找到什么了?”   “一只鞋,不过旁边有个悬崖……”   孟建辉低头想了会儿,忽然抬头,他眼中满是血丝,因为休息不好脸部微微浮肿,他面色冷静的瞧了会儿向博涵,忽然勾唇笑了下。 ☆、第四十三章   向博涵在雾气里瞪着眼珠瞧了会儿他,惊讶道:“疯了?”   孟建辉摇摇头,平静说:“我是想什么人这么傻,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还往荒山野岭里跑。”   “嗯?人的思想总是匪夷所思,尤其是女人,她上一秒问你吃什么饭,下一秒可能会问你见过几个小孩儿,毫无逻辑。”   他吊起左眼角:“你见过她,觉得命相如何?”   向博涵也笑,须臾,抬头,额上大片的褶皱,指了下头顶说:“这个你得问老天爷,他比我清楚。”   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翻了眼皮看天,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在树林里,踩得地上树叶哗啦哗啦作响。   走了两步,孟建辉忽然停住,转身道:“走吧,不找了。”   “这就放弃了?”   “人傻,死了也活该,死了谁苦了谁。”   向博涵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把头发往后头一撸深深的吸了口雾气,垂着眼皮想了会儿道:“你说的对。”又抬眼,试图再次确定:“真不找了?”   孟建辉没应他,抬着脖子吼了声:“收队!”   有人问:“不找了吗?”   孟建辉手臂在空中一扫:“不找了!大家都回去。”   有人小声议论了几句,明显对他的命令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收了东西往回走,翻起树叶,哗啦哗啦作响,惊起了鸟儿。   不远处的矮树上跳过两只小松鼠,好奇的瞧了两眼又飞快的跑了。   秦升不可思议,跑过来,瞪着眼珠吼道:“不能收队,人还没找到,没见到尸体就不能证明她死了!”   孟建辉一手握拳,另一只手掌轻轻摩挲着,他看着头顶上高大的树冠,眼神像是沉到了水底似的,眼珠缓缓转动,慢慢道:“再找只能是浪费人力物力,骨头都找不到。有这些钱……”低头看他,语调更慢更柔:“还不如给她的亲属,死人死了,活人总得活。”   “孟建辉!”秦升指着他,因为愤怒整个脖子发红,他眼珠子外凸,唾沫横飞:“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她是一条命啊!你害了她一次,现在又害她,她欠你了是吗?你这个疯子!”   孟建辉声音毫无波澜,慢悠悠说:“嗯,是一条命,我负责,钱我会给的。”   “这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吗?”   他朝着空气中吐了口浊气,淡淡道:“能不能啊?你心里。”修长的手指敲在空中,声音低沉隐忍却字字诛心:“最!清!楚!”   秦升猛的被钉在原地。   孟建辉已经带着一行人迈着大步下山,走了数米远。秦升忽然反省过来,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拽着孟建辉的胳膊求道:“有话我们好好说,人该找还是得找,我们都找了这么久,不能半途而废啊。”   “你是你,我是我,没有我们一说,还有。”他手指对着一众人轻轻划了下说:“这些人是我雇来的,你想找,只要肯花钱,他们现在马上跟你走,拽着我干嘛?”   胳膊上的手忽然失了力气,孟建辉抽手这回走的更快,山路颇陡,惯性冲击他整个人都冲下去的,向博涵跟在后面,两人走了许久,终于把那一行人甩得远远的。   终于到了平地,两个人的脚步才慢下来。   从山上瘪到现在,向博涵终于张口说:“大哥,你找人的时候,我担心你太自责了心里难受。你现在不找了,又觉得你太狠心,没人情味儿。”   “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   “家里人会难受的,我现在就特别想回家,看看我儿子看看我老婆。”   孟建辉随手拔了根草,满手的露水,又甩干净了说:“那你回去吧,也没什么事儿了。”   向博涵跟在后头建议道:“怎么说人家尸骨未寒,要不要上柱香,或者弄个衣冠冢什么的。”   他未做思考,语气斩钉截铁:“不用!人没死,好好的。”   向博涵眉毛一跳,追上去欣喜道:“你怎么知道的?她留下了什么线索还是你会通灵。”   “什么都没有,我说她没死她就没死。”   向博涵:“……”   沉默数秒,他又追问:“没死干嘛不再找找。”   “她跑不远,要找早就找到了,再找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向博涵在后面喊:“你前后句逻辑不通啊。”   孟建辉没听到似的脚步飞快。   向博涵站在原地沉思了会儿,瞧着他的背影,器宇轩昂,自信十足,大有藐视一切的气概,快步追了上去说:“老哥,你要是现在没洗手,我肯定跟你混两年,你这人太他妈……”他言辞微顿,搜肠刮肚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词语,最后狠狠咬了句:“艹蛋!”   两人刚进了小院的门,刘曦玫就泪汪汪的冲过去问人找得怎么样了。   孟建辉面无表情的瞧了她一眼说:“哭什么哭,你家死人了?”   刘曦玫本来伤心忽然气的跺脚,咬牙道:“孟建辉!我知道你讨厌我,艾青找不到了大家都着急,对,我是有一部分责任,可这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你把人带到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不安顿好人家,还有她自己连人都分不清,谁没有责任,你骂我干嘛。”   小方木桌上放着几杯水,他过去试了下温度,不烫,喝了一口,仰头咕噜噜的漱了漱口,呸一口吐在地上,动了动腮帮子,一身舒爽,搓了搓手问:“你认识艾青。”   这话让刘曦玫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还很熟。”   “你,为什么认识她?”   她眼珠转动,情绪平静下来,慢慢回说:“我们是朋友。”   “哦?朋友。别人是朋友可以,你,是朋友?刘小姐,你在身边转悠好几年了吧,从……”他来回翻动手掌,五指灵活的摆动,抬头算着时间,最后笑了下道:“多少年你比我清楚,以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你是个女人,但是我今天发现你这个女人不简单呐。”   “我!”   他抬手示意对方闭嘴,垂了眼皮道:“别说话,听我说完,而且要把我今天说的话记清了,你,要是再让我看见你跟着我,我保证,你从哪儿来的把你送哪儿去,送不回去就让你跟我做朋友,我这个就喜欢跟死人做朋友。”   “行了。”孟建辉抬手扭头对向博涵道:“我们走吧。”   俩个男人往门外走,刘曦玫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追上去说:“艾青没找到,你们怎么说走就走。”   他扶着车门回的云淡风轻:“死了多赔点儿活着少赔点儿,不是什么大事儿。”下一瞬嘭的一声甩上了车门   刘曦玫抓着车把手喊:“你们不能走。”   这次是孟建辉开车,他没听见似的,发动引擎,踩了油门,车子扬起一堆泥点子,溅了刘曦玫一身。   向博涵朝后头看了眼道:“老哥就这么把人扔下了?”   “有人管。”   “她到底是谁啊?”   “我也不清楚。”   “……”   “那我们去哪儿总清楚吧。”   孟建辉单手扶着方向盘,淡淡道:“你回家,我去找白妞儿。”   “艾青呢?”   “哎……”他长长的吐了口气道:“我也不清楚啊。”又微微起身,从兜里掏出个手机,拨了号道:“喂,警察局吗,x村口十里远的土房子里有人身上带着毒、品。”   “对。”   “嗯。”   向博涵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孟建辉一收线,他忙道:“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徳报徳,怨报怨。”   “你怎么拿着姓刘的手机?”   孟建辉垂着眼角看他:“没跟你说过吗?我刚出来就是当扒手的。”   两个大男人互相瞧着对方,心有灵犀的哈哈大笑了一通。   向博涵一手扶着肚子,摆手道:“我要是个女人一定会爱上你。”   “你是男的也可以。”   对方面色一僵,低头整理衣服道:“当我没说。”   …………   艾青坐在门口瞧着房檐上的水,滴答,滴答。   砸在木棍排成的廊道上,润进木头,毫无痕迹,她看着脚底,万丈深渊,住了这么几天已经适应了,她可以放松的在这个悬空的村庄走来走去。   房子是在石壁上开凿出来的,走廊是碗口粗的木棍排成的,昨天村民才换了根腐烂的木头,他们是贴着峭壁砍来的木头。   这里没电,设施简陋,水是无根水。   村里住着几个老人,几个年轻人,还有几个孩子。   这个村子与世隔绝,昨天晚上借着月光,村里的人告诉她他们是先秦逃兵的后代。   先秦的后代普通话说的不错,据说曾经有记者过来采访过他们,还给他们传播了些文化。   几天前她滚到沟里,无意踩到了一只野兔被吓得魂飞魄散,慌乱逃离,不久后遇到一个男人。   艾青欣喜若狂。   可惜对方受伤了,他肩部在流血,那人说他叫李栋,是一位驴友,爬山过程中迷路了。   两个迷路的凑到一块总比一个好。   李栋说他说是看过纪录片,这里有一个悬在半空的村庄,洞口就在附近,他要在天黑之前找到,等止血了再走。   因为晚上会有野兽出没,他的帐篷跟通讯设备掉到崖下了。   艾青只好加入这支队伍,只是他胸前血淋淋看着骇人,便把衬衣脱了给他绑着止血。李栋友好的给了她一双雨靴,说是这里有蛇穿运动鞋不安全。   艾青瞧他的装束,完全不像是驴友标配,身上只挂了两双鞋,跟几件压缩后的衣服,后来这件衣服披在了她身上。不过她想起新闻里看到的那些自称驴友乱来的人,也不能挑剔什么。   俩人在天黑之前找到了那个洞口,李栋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他嫌碍事儿扔掉了那件衬衣。   洞口很小,人得爬着才能进去,艾青半信半疑,李栋却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有事儿。   山林里传来狼叫声,她觉得这个不靠谱的人要比那些狼安全些。明显艾青赌对了,她庆幸自己的好运,他们真的找到了这个村子。   她望着茫茫的大山出神,闹闹现在在家里干嘛,秦升到了没有,孟建辉会不会发现自己不在了,有人会想到找自己吗?   一切都没有答案。   吱呀。   有人推门出来。   艾青回头,是李栋,这个面黄肌瘦的男人,伤口才止血就开始发热,晚上还抽搐不停,所以一直拖延到现在还没走。   “你在想家吗?”   艾青点点头:“很想。”   “会有人找你吗?”   艾青失笑:“也许他们会报警。”   李栋轻咳了两声道:“警察也束手无策,这座山很大。”他坐在艾青身旁,眺望远方,继续道:“我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走了。”   艾青瞧他一脸死气沉沉的模样,担忧道:“你再休息两天,然后再走,如果半路晕倒了会很麻烦的。”   “谢谢关心。”   艾青笑而不语。   雨还在下,滴答滴答的,不大不小。满眼的绿,没有边际。   她开始想念远方的城市了,这个时候她本来应该穿着正装,抱怨这样的天气到底是该打伞呢,还是不该打伞,或者坐在咖啡厅里小资的看着外面的雨景。或者是骂孟建辉那个可耻的资本家,要么抱着书奋发,总之不会现在这样,瞧着惬意,心里煎熬。   李栋曲了腿,从兜里掏了掏,他撑开手在艾青面前。   “给你看个好玩儿的东西。”   艾青低头看,是个方形的打火机,上面画着两条活灵活现的小金鱼,黑色的打火机身跟那两条小金鱼的颜色不太搭调,甚至有些不伦不类。   李栋说:“我有个朋友,他很喜欢画金鱼,只要闲了就画一个也不管是谁的东西,把别人的东西搞得娘里娘气的,让人哭笑不得,这是他画的。”   艾青说:“很漂亮的小金鱼。”   “他很有绘画天赋,从来没学过,拿出去应该会让那些大学的美术老师自惭形秽。”   “那他现在呢?”   “晚上海钓,掉下船了,再也没上来。”   艾青一惊,忙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李栋望望天:“没什么,以前觉得烦现在留着做念想。”   艾青沉默,瞧着那两条小金鱼出神,她们像是活在黑色的打火机身上,摇曳着尾巴,游啊,游啊,游到白釉的小瓷碗底,轻轻一摆尾巴,皱起一圈水纹。   闹闹拍着小手说:“妈妈,妈妈,我的碗里有小金鱼。”孟建辉往碗里放了片叶子,水纹一动,小姑娘又乐:“妈妈!我的小鱼在游了。”   她的眼眶微微湿,李栋察觉她的变化,问道:“你怎么了?”   艾青抽了下鼻头道:“抱歉,我想起了我女儿,她也很喜欢金鱼。” ☆、第四十四章   向博涵是在看新闻的时候扫到艾青那张脸的,彼时他正瞧着一桌子素菜抱怨:“媳妇儿,你吃的是草,挤的是奶,但是你老公我不行,我已经一个月”   下一瞬,他又惊讶的合不拢嘴,从餐桌上跳起,赶紧打电话。电视里正播放一个小山村拐卖妇女的案件,下一帧又开始播报拐卖妇女名单。   那边很久没接,向博涵单手扶着腰在地上来回踱步,激动又兴奋,瞧了眼电视屏幕他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惜不能倒带。   他第三通电话拨过去的时候通了。   向博涵憋不住,激动道:“老哥,我在电视上看到那个谁了,你他妈说的太准了,她活的好好的!”   那边淡定了的嗯了声。   他的热情被对方的冷静浇灭了大半,又好奇问:“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她。”孟建辉用视线量了一下距离,声音带着些疲惫造成的沙哑道:“五米远的地方。”   “你没回来?自己把人找到的?”   “找到好几天了。”   他又恢复了以前的斯文整洁,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些弱不禁风?   茶棚下吹过丝丝凉风,紫藤花儿随风摇曳。小木桌上游客随意的坐着,现在是淡季,这个小景点儿人更少,有对儿小情侣在石阶上拍照。   孟建辉摘了镜框,抬手揉了揉眼,问说:“刘大美女呢?”   “现在还在局子里,我已经照你说的把她的手机给快递过去了,老哥我真是服气你。”   “嗤……”他笑了声,“好好在家休息吧,再见。”   孟建辉挂了电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落在桌角处似乎在思考什么,修长的手指转着手机,不快不慢的节奏。   艾青坐在远处的石阶上,她在努力遏制自己跳到喉咙眼儿的心脏,颤抖的身体,甚至是发白的脸色。余光扫了眼不远处的孟建辉,他并没有看向自己这边,她捏着手指在犹豫要不要起身离开。   现在她后悔跟他来这个鬼地方了。   艾青在那个悬空的村庄呆的第五天夜里见到了孟建辉。   这几天她每天都在听李栋讲故事,事事不离他那个画金鱼的朋友。起初她还共鸣似的嗯几声,后来她就不怎么搭腔了,李栋说的这个人跟她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他很爱画小金鱼。   他的相貌非常有欺骗性。   他的脾气时好时坏是个捉摸不透的人。   他说十句话,九句半是假的。   …   对方总是试探的问,你有这样的朋友吗?或者你认识这样的人吗?艾青摇摇头,他又了无痕迹的总结一句:“我这么多年,遇到很多人,也没见过他这样的人,是个非常特立独行的人。”   艾青点点头。   她心里掂量着,这个人似乎认识孟建辉,但是不确定孟建辉是不是他那个朋友,李栋说他那个朋友已经死了。艾青摸不清对方的来历,一句话都不多说,连个问题都没有。   她无聊煎熬的生活添了一丝兴味,夜里辗转难眠,思念家人,胸中疑惑不解,而李栋却只字不提离开的意思。她睡不着,就坐在外面看这陌生的大山,越看越陌生的大山。   这个小村子很小,一眼看到头,一眼看到尾。   天上的月亮很圆,照在廊道上,铺了雪似的,不远处发出些声音,她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那个人,高高的,十分板正,还很瘦,鼻头发酸,她现在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在她失声痛哭的前一秒,对方已经飞快的走过来捂住了她嘴,他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唇贴在她耳边小声说:“好了,别哭也别说话,什么也别说,我带你走。”说完,孟建辉俯身把人横抱起来。   他的脚步很轻,踩在架空的走廊上悄无声息。走到洞口的时候,艾青忽然想起来,忙说:“还有个人。”   “别管他!”   孟建辉飞快的把她身上的鞋跟衣服脱掉扔进了山底,又把自己准备的衣物给她穿上说道:“赶紧走吧。”   艾青不理解,问说:“我!”   “有什么出去再说。”孟建辉摁着她的头钻进了山洞。   他拿着手机在前面探路,艾青小心的跟在后面,洞口狭小,闷,氧气不足,两个人的呼吸被无限放大,不多时,她额上就聚起了汗珠。   孟建辉扭头问了声:“你行不行?”   后面的人轻哼了声,艾青捂着额头小声说:“我撑得住。”   俩人没再多说,一直到洞口。   外面被大树挡得黑压压一片,动物的叫声被放大,深邃遥远,听的人脊背发麻。   唯一空气清凉,释放了胸腔的不适。   他撑着腿坐在口处吸了口气,四肢终于撑开,浑身舒服,洞口矮小,艾青只能跪在后面,她探头看着外面说:“我们等天亮再走吧。”   孟建辉拍了拍手轻松道:“不用,现在就走。”   艾青抓着他的衣袖往后扯了扯说:“山里有野兽。”   “跟着我你怕什么。”他咚的一声从洞口跳下去,拿着手机四下寻找了一下,终于拿起个棍子,啪的一声打开了火机,蓝色的火焰碰到汽油迅速燃起来,红彤彤的火苗照出一片光亮。   他把火把插在脚边儿地方,撑开双臂道:“跳下来,我接住你。”   艾青瞧了瞧,有两三米高,虽然陡峭,坡上却有些树叶草根什么,她自己抓着还是能慢慢下去的,孟建辉身后是更陡峭的地方,跳下去两人还不滚下啦去,她便说:“我还是自己慢慢下去。”   孟建辉没再多言,依旧保持那个姿势,抬头叮嘱她要小心些。   艾青点头,小心翼翼的往下磨蹭,快到地面的时候,她手上不小心滑了一下,背后冒了层冷汗,有双大手握住了她的腰,然后紧紧的拥住了她。她下意识的去拥抱他,直到感觉怀里是满的,她才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孟建辉拍了拍怀里发抖的人道:“没事儿,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赶紧走。”   艾青咬着下唇点了点头,从他身上下来,站定,再次问:“里面还有个人,他把我带到这儿的,真的不管他了?”   “高高瘦瘦有点儿黑,鼻子特别大,长得很丑吧。”   “也没那么丑,他说他叫李栋,好像认识你。”   “哼!”他冷笑:“我没一脚把他踹下去就不错了。”又俯身拔起地上的火把,火光从头顶撒下来,孟建辉瞧了她一眼,人还是那个人,额头上有点儿黑,他伸手给她擦了擦道:“你干嘛了,脸都不知道洗。”   “你刚才抬脚的时候踢我脸上了。” ☆、第四十五章   “那也是你活该。”他声音分外柔和,虽是责骂的话却有些宠溺,又牵了她的手道:“走吧。”   山路又窄又长,一边是深沟,一边是峭壁,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艾青被他握着,又宽又厚的手掌,温暖有力,那股热流沿着筋脉在她浑身游走,让她的血液再次沸腾,驱走了恐慌。她看着他宽阔的脊背,有种异样的兴奋,那种兴奋有种洗脑的魔力,让她想不顾一切的上去拥抱他一下。   可脚下难走,艾青只能一门心思看路。   两人一刻不停的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一直到天空开始泛白,隐约看到回来时的路,艾青才长吐了口气。   火把已经燃到了尽头。   孟建辉踩灭了,振臂一挥,将剩下的那点儿抡了老远。   艾青不解的问了句:“为什么要扔那么远。”   他没回头道:“活动活动筋骨。”   艾青知道他在敷衍自己,也没多问。   两人再从个小沟里爬上去,终于看到了正路,路边青草茂盛,沾满露水,陌生又熟悉。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有种重获新生之感,胸腔抑制不住的沸腾,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冒,有人用手捂住了她的嘴道:“别哭。”   艾青泪汪汪的看了他一眼,孟建辉语气温柔却带着霸道的命令,再次说:“别哭。”   嘴上的手还没松,艾青委屈的看了他一会儿,硬生生把眼睛那股酸涩憋了回去,在鼻涕流下来之前点了点头。   孟建辉这才松了手。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艾青擦了擦脸点头,忽而又想到什么,忙说:“我可以继续走的。”   “我累了,需要休息,不行吗?”   “……”   晨雾中的草地坐下去一屁股冰凉,艾青想他是累极了,不然也不会毫无讲究的躺在那儿。   孟建辉望着天空,一条腿平放着,一条腿半曲着,手里捏了根草来回翻折。   艾青坐在那捏了捏发胀的小腿,静下来,她满腹的疑问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过了会儿才扭头问了句:“孟工,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反问:“你怎么跑到那儿的?”   艾青如实道:“那天我跑上山后滚到了个小沟里,走了一会儿就碰到李栋,他带着我去的。”   孟建辉听完嗯了声,又道:“我就说你又不是兔子,一会儿工夫怎么溜的那么快,沟里坑里都找了也没人,本来以为狼把你拖了,可你的衣服又是完整的,上面也没多少血,除非有人把你带走了,不过找了一圈只看到了你的衬衣跟鞋。”   他嘴上说的简单,现在想来,孟建辉也有些无力,其实他也在赌,如果在那个鸟不拉屎的村子找不到人,他也束手无策,不过李栋那个狗崽子!孟建辉思量着那个狗崽子肯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上自己了,也说不定他跟那个姓刘的串通一气。   他越想越不对劲儿,心里有股不安,总觉得事情闹大了。   “李栋说山里有蛇,给了我双高筒的雨鞋。衣服是因为他受伤了没有可以包扎的,我的衬衣比较柔软就用了,他给了我件冲锋衣。”   孟建辉面色波澜不惊的叹道:“原来是这样。”他扬起头,赞了句:“你还挺能跑的。”说这话的时候他习惯性抬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艾青毫无预料,身体僵了一下。   那只修长的手也停了半秒,他再起身些,在她的脊背上假意的拍了两下。   艾青尴尬的吭了声,有些想把头埋进土里。   他已经再次躺下,曲了胳膊放在脑袋下,合着眼皮慢悠悠道:“我把山翻了都没找到你,有人让我问老天爷,老天还真给我了答案。”   她扭头,惊讶的看着他。   孟建辉撑着胳膊起身,拍了拍手道:“行了,走吧。”   艾青也起来,她不解道:“孟工你……”   他看着她满脸不解,又觉得这人脸上带着些傻愣愣的,不觉好笑道:“树上挂着一只黄手套,是不是李栋的?”   艾青想起来,李栋那天确实戴了双手套,她并没留意什么颜色,自己往上爬的时候扎破了手,李栋给了她,后来爬上去,她心里有顾忌想留点儿踪迹,便扔了,只是等了好几天都没结果,艾青就放弃了,没想到还真让人看到了。她一时心潮澎湃,抑制不住的欣喜,激动的抓住他的胳膊道:“孟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   她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孟建辉顺手揽了她的脖子往面前一拉,他微微低头,似乎要吻她的模样,却在半厘米近的地方停住。   艾青的脸涨红,她惊慌失措的看着他,眼睛里有迷茫、羞涩、甚至带了丝期待,很浅,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就一闪而逝。   男人忽然抽了抽鼻头,闻了两下说:“你臭了。”   艾青脸颊更红,低头推开他道:“我一直没洗过澡。”   “那我带你去洗洗澡。”   他们沿着山路往回返,路上孟建辉说了许多话,问李栋都跟艾青说了什么,她事无巨细的全部说了一遍。   孟建辉又问:“你认识那个刘曦玫?”   艾青点头。   “以后不要搭理她。”   “为什么?”   “她帮过你,还对你很好。”对方语气肯定。   艾青眼睛闪闪的,回说:“是,是她给我介绍的工作,她对你还挺感兴趣的,而且。”   “没有而且,有多远离多远,还有那个李栋,那个村子,以及这几天在山里遇到的一切,所有都当没发生过,知道吗?你回去,过你该过的生活。”   艾青惊讶的看着他,许久才点点头。一时想起家人,又赶紧问:“我家里怎么样了?闹闹呢?”   “都很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艾青石头落到肚子里。   俩人又回到了那个小土房里,那老两口还在,艾青拿了行李,坐着孟建辉开的那辆面包车,一直把这座陌生的大山甩得远远的。   他们在中午时分到达了一个小县城,街边人来人往,商铺林立,生活气息甚浓。   孟建辉带着艾青找了家小旅馆,老板娘明显对这两位外地的新奇,看了又看,并且与身份证上的人比来比去,待确定无差别才询问要几间房,孟建辉道:“一间就行。”   登记的间隙,孟建辉出了趟门,艾青拿了东西也没等他直接进了房间。   房间不大,里面摆了一张床,旁边还放了个小沙发,艾青过去看了看,可以折叠,晚上可以把那个沙发撑开来睡觉。旁边还带着个小型的卫生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上粘着泥土,脸上也有些脏,又闻了闻身上,确实有些味道。   她看着镜子出神了几秒,还是先给手机充电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闹闹说想妈妈了,问什么时候能回去,艾青说很快,韩月清随便说了几句又开始抱怨一些生活琐事。   艾青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庆幸之余十分想跟家人分享可又怕他们担心,只能堵在嘴边,韩月清那些话她只是耐心听着。终了了还是问了句:“妈,你就不担心我出事儿吗?”   那边忽然紧张:“你怎么了?”   艾青忙换了张笑脸说:“没有,我就是随便说说。”   “以后别乱说话,吓死我了。”   艾青嗯了声,她在一堆唠叨中挂断了电话,心里有隐隐失落。   不多时孟建辉回来,他手上提着一些吃的,吃饭间隙,艾青说自己想赶紧回家,孟建辉告诉她现在她自由了随时都可以走。   艾青多嘴了句:“孟工你呢?还在这里呆着吗?”   “房子还没盖好,我回哪儿去。”一顿,他又说:“以后别听别人两句话就心血沸腾的乱跑,在家好好呆着。”   艾青点了点头,又喝了两口汤,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孟建辉放下筷子看了眼,接通了没应。   是呼闫飞,他说白妞儿跑了。   “她一个傻子能跑哪儿,你再找找。”   那边为难:“白虎,就是哪儿都找不到我才问你怎么办的啊。”   他手不自觉攥成了拳头,点着桌面道:“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们隔了十万八千里,你给我打电话能有什么用,自己找去吧。还有,你要是再叫我白虎,我揍死你。”   那边调子低到了嗓子眼儿,回道:“我就是……   “呼闫飞,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艾青忽然听到呼闫飞三个字,抬头看了孟建辉一眼,心想他还真是孟建辉喊过去,一时觉得当时太蠢,要不也不会搞出这么个大乱子来。   “四十。”   孟建辉手指收回,紧紧捏成了拳头,回道:“四十了还长个猪脑子,挂了吧。”说完顺手将手机扔在了床上。   艾青看了他一眼说:“孟工,你认识那个呼闫飞?”   “对。”   “我……是我太偏激了。”   孟建辉摆摆手:“没事儿,不怨你。”他笑了下问:“哎,你觉得呼闫飞看起来多大了?”   艾青回忆了一下他的相貌说:“四十多,快五十了吧。”   他点点头,伸了手指比了个八道:“他四十八,整整四十八。”又伸手握住了艾青的手。   她正不明所以,对方垂了眼皮,手上力道加重,温柔道:“艾青,你很好也很乖,是个好孩子,我现在告诉你,发生了一些事你暂时走不了,过两天我会把你送出去,但是你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从……”他抿着嘴翻着眼思考,半天才费力道:“从你结婚走错房间开始,一五一十,一点儿不差的告诉我。”   “孟工……我。”   “听话!你先告诉我你结婚,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会跑到我房间。”   “我……”艾青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   “没事儿,说。”   “我酒量特别不好,然后那天一堆人灌我,提前说的是喂水的,结果喝的是酒,然后我就喝多了,后来是被人扶走的,我一醉就容易困,也不太清楚。”   孟建辉恍然的哦了声,松手又问:“你那个时候认识刘曦玫的?”   艾青摇头说:“不是,是去年。”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去给人当家教,跟学生发生了矛盾,那天下雨,我出来没带伞被大雨淋了,然后她出来给我打伞,还带着我去她家里取暖。之后我有一次出车祸,在医院又碰到她,就做了朋友,然后她给我介绍了现在的公司。”   孟建辉笑了下道:“我就说,以你的能力怎么也进不去,原来是走了关系。”末了又道:“你们俩在一起经常说什么,哦,女人的私人问题就不用讲了,说重点。”   “说你。”   “我?”   “她对你很崇拜,说是想要写一本传记什么的,我们不常见面,可是每次联系总会提起你。”   “所以……”他的指腹慢慢的在桌面上滑动,淡淡道:“所以你每次去哪儿出差,在哪儿做演讲她都知道?”   “可能吧。”   孟建辉低头想了会儿,又问:“你这次过来,是主动的?”   艾青摇头:“不是,是因为秦升,他一直在找我,公司有些风言风语,张助也是好心就让我过来,说是避一避。”   他低咒:“好心他个驴蹄子!”忽而又面色冷静,波澜不惊抬手道:“你继续说。”   “还说什么?”   孟建辉低头理了理道:“嗯,你说完了,那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那个莫老头,你认识吧,你爸常去他家下棋。”   “认识。”   “啊,他有个外孙,就是我,当然老头子不认我,你应该没听说过,我很小的时候呢。”他皱着眉头使劲回想:“就离家出走了,那个时候十几岁,真是什么都没有啊,所以就出来要饭了,然后辗转认识了白老头,那天在山上你也听到我讲了,后来他供我衣食住行比亲爹还亲。”   艾青嗯了声。   对方继续说:“人老了总要死嘛,他去世后,我机缘巧合出国了,之后的五六年没联系,当然在国外生活很辛苦,有些地方也动乱,我又穷,不过等我攒够钱回来首先就去白家看了看白妞儿,但是白妞儿不见了。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艾青摇头。   “我也不知道啊。白妞儿的丈夫,呼闫飞,你记得吧。”   艾青点头。   “他才说白妞儿被人拐卖了,找了几年一直没找到。我总不能看着恩人的孙女儿不在吧,然后我也开始找,终于知道点音儿了,我高兴啊,一高兴就回老家去看了看莫老头子,碰巧那天跟你在一家酒店,然后就发生了那档子事儿,之后呢你丈夫去找我,中间耽误了些时间,去接白妞儿也晚了一步,她又被人卖了。”   他扬着头叹气:“这些年我一直没停找她,一直到去年听说她在山区,所以才打算在那里建一些小学。”忽而又一脸愤慨的点着桌面道:“教化教化那些人,没事儿别买媳妇儿,傻子不是人嘛!啊!怎么能买卖人口呢,愚蠢!无知!”   艾青点头应和说:“对啊,丢了女儿家里也很难受。”   孟建辉缓了口气,沉沉的嗯了声,继续道:“当然我主要也是为了找白妞儿,虽然这里的农民不懂法,但是警戒心也很强呐,你说穷乡僻里的,真弄死个把人,谁知道。我就找了向博涵,他会算命嘛,装着样子到处走动,四处打听,你来那会儿刚刚找到人。”   艾青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下文。   孟建辉说:“我这次过来,一个熟人都没带,是想安静的把人带走。”   “孟工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他调子忽然高了:“白妞儿丢了就报警了,你看多少年了,报警有用吗!”   “……啊”   “后来你也知道了,我把你留那个土房子里,夜里跟向博涵带人,但是中间出现了一些岔子,就是那个刘曦玫。”想起这个孟建辉有些咬牙切齿,他狠狠道:“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带了俩人去做采访,结果打草惊蛇,被村里人知道了。我跟向博涵两个男的,带着一个傻子,后头还有几个女的,一路被人追到了山里,最后警察也掺和进来,现在是人尽皆知。”   艾青哦了一声,前因后果大致了解。   孟建辉继续道:“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点儿了没,五年前我们那回可能是阴差阳错,但是后来我们再遇到肯定不是,我跟你没那么大缘分。白妞儿一直被卖也不是没原因的,她一个傻子还长得难看卖不了多少钱,全是因为……她爷爷,以前做的事儿犯法,人去世后赃款一直没找到,这些年一直有人惦记,白妞儿是个傻子,他们把白妞儿卖来卖去就是想引出人来找到那笔钱。”   “孟工你知道吗?”   孟建辉一拳在手掌里轻轻转动,慢慢道:“啊,我肯定也不知道,这个不是重点,我是想把白妞儿偷偷带走,结果弄巧成拙,包括那个李栋,他早就跟上我们了。”   艾青惊讶的看着他,就听孟建辉抬着眼皮说:“我以前得罪过不少人,本来已经划清界限了,没想到白老头还埋了个炸弹。他们要拿白妞儿做文章,我就不能不管啊。”   艾青看着他,眼神迷迷糊糊的,脑子一时适应不了这些,忽然笑道:“孟工,你现在特别像街上那种搞推销的,我完全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而且……”   孟建辉更是哭笑不得,他理解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很难消化,但这都是真的。你想想,一上山就遇到了李栋,他不带你出山,反倒是进了个鸟不拉屎的村子,他能迅速的找到那个村儿肯定对那座山十分了解,我都找了两天多,这里面问题有多少。”   被孟建辉这么一说,艾青确实清醒了些,又想起李栋的那些话语,她才疑惑了句:“孟工,你认识他吗?”   “这个不是你该关心的,但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艾青道:“我被盯上了,你也脱不了干系,现在有人正盯着呼闫飞。”   “我跟你说这些主要是让你警惕心高一些,对周围的人不要乱说话,尤其是陌生人,还有那个刘曦玫,你这两天学机灵点儿也听话些我会把你安全弄走的。”   艾青点头。   “还有闹闹,在她面前少提起我,我们的关系也别到处说。”   艾青咬了咬唇说:“我从没跟别人说过,就连秦升他自己也搞不清。”   “这也不错。”   沉默了一会儿,艾青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可怕性,她紧张道:“我们现在在一起,别人会不会顺藤摸瓜找到闹闹。”   “不会。”孟建辉捡起筷子夹了块菜,挑眉道:“上司跟下属偷、情,多正常。” ☆、第四十六章     吃过饭,孟建辉合身躺床上睡觉去了,艾青等他睡熟了,才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可头发湿漉漉的,找了半天没找到吹风机。   开门出来,孟建辉已经起来,他正一脸惺忪的坐在床前。   他抬头扫了她一眼说:“干嘛去啊?”   艾青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没动,回道:“我问人要个吹风机吹头发,房间里没找到。”   “等等。”他撑着腿起身道:“我也出去,买些东西。”   艾青点点头,又折回去找到钥匙,俩人才出门。   老板娘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打哈欠,见有人出门,六神归位,笑嘻嘻问:“出门呐。”   艾青道:“老板娘,我房间没有吹风机。”   那老板娘才说店儿小,不是每一间都有,想用在这儿就可以用,说着又起身去了里间,开了窗户,插了插头给她递过来一个。艾青开了热风在一旁吹头发,从镜面她看到上面清凌凌的人影,孟建辉掏着兜站在后面,好像等她的意思。   那老板娘热络,拖着窗户口问:“小两口看着是外地的,来我们这儿玩儿吗?”   孟建辉抬手指了下艾青说:“我侄女儿。”   那人恍然的哦了声,忙陪笑道:“我说看你俩长得挺像的,瞎猜的,话别介意啊。”   艾青低头吹着头发,闻言,眼珠不自觉透过湿漉漉的头发看他,只看到个侧影,反倒是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头发丝卷进了吹风机里,拽得头皮疼,她嗤了下唇赶紧拉断了那根发丝。   他的手先自然的搭在她肩上,五指穿过她的长发轻轻顺着,待吹的差不多了温柔道:“差不多就行了。”话毕他的手掌抚上的艾青的脑袋,指腹顺着头皮,轻轻的将她的头发分成两拨,又低头说:“披着头发出去不像样,我给你扎起来。”   像是询问,又像是安抚。   老板娘笑:“你这叔叔当的真称职。”   艾青心里咚咚打鼓,附和了句好,俩人一边辫着很快扎好,才发现没拿皮筋儿,老板娘也没有。   孟建辉冲屋里的桌面扫了眼说:“给我你数据线儿用用,回来给您买根新的。”   老板娘一愣和善答应。   孟建辉依旧有一搭没一搭的同那人聊天,他的手指灵巧的转动,指腹拂过她耳边,额角,后脑袋的碎发,速度适中,力度不大,指尖温热,有丝丝忍受范围的瘙痒激得皮肤的绒毛上穿起丝丝电流,刺激心里涌起浅浅的波纹,艾青的脸颊不自觉烧红,手指微微圈着摁在细白的腿上。   头发被牵起,头皮上传来丝舒服的痛觉。   余光里她扫到他的干净的皮鞋,平整的裤子,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像藏在海底的暗礁,触及心底卷起海浪汹涌。   孟建辉低头询问她怎么样的时候,艾青不自在的撩了下耳边却空空如也,她僵硬的收了手,嘴上赶紧嗯了声。   那老板娘夸赞道:“先生手艺真好。”   孟建辉笑了下,搓了搓手喊人走,艾青忙跟上,她只从玻璃里瞧见个影子。两条辫子被他挽在一起,中间用白色的数据线绑成了个蝴蝶结形状,衬着漂亮的脖颈,漂亮优雅,她心底有股雀跃,却又为那段幻想可耻。   从旅馆出来后两人虽并排走着,却保持一定的距离,孟建辉只是交待她跟紧一些,她有意避让越躲越远,孟建辉却没说什么。出来这趟不过买了些换洗衣服跟吃的,来来回回没耽误多少时间,回来的时候,老板娘依旧站在那儿。   回到房间,孟建辉就开始瞧手机,电话不停的打过来,大部分是工作上的,艾青坐在一旁也无事可做她拿着手机乱翻,里面有不少电话是秦升打过来的,张远洋也有一两通,她正犹豫要不要给对方回个话时。   旁边那人却笑了,这通电话明显不是工作上的,他的笑音尾巴带着别样的味道,听够了才说:“我也想你,想你的时候就看看天,比来比去还是你比月亮漂亮。”   艾青忽然神经紧绷,她听力前所未有的好,轻而易举捕捉到电话漏出来的女人媚气的笑声。心说,这样可不好,胡乱听上司的电话。   她想起浴室还放着她的脏衣服便起身过去,拿衣服的时候她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怎么瞧怎么觉得自己不对劲儿,总觉得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有股不同寻常的媚态,到底是衣服不对呢还是头发不对,衣服还是寻常的衣服,那就肯定是头发不对,她三下两下拆开了头发,又拿着架子上的皮筋儿轻松扎了个马尾,这才瞧着顺眼些。   恍然又想起还没把数据线送给老板娘呢,艾青拿了数据线出门,孟建辉还在那儿打电话,她抬手冲他示意了,孟建辉只是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多余表情。   艾青推门出去,待门板吧嗒合上,她长出了口气,只觉得躲了一劫,便咚咚咚的跑了下楼。   她还了东西也没着急回去,翻着手机凡是短信不管工作还是问候通通回了一边,独独剩下张远洋跟秦升两人,她握着手机踌躇良久,对这俩人怨恨不是,她现在最怕无人接面子挂不住,便拨给了秦升。   那边也是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却是欣喜若狂,艾青报了个平安,秦升却感慨万千,从高中开始回忆,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最后还说自己还没离开在不停的找人。   艾青劝他赶紧回去,秦升问她在哪儿,艾青才被孟建辉交待过不想出乱子,便敷衍了几句,他也没再多问,说是想见一面,有一肚子话要跟自己说,艾青安抚他回去再说,答谢之余又让他赶紧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说的已经够久了,结果艾青回去孟建辉还在讲电话。   见人进来,他冲她摆了摆手,命令道:“过来。”   屋子不大,艾青没两步就走到了他面前,对方摁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示意她:“说吧。”   艾青一脸茫然,孟建辉叉着手抬头笑道:“傻愣愣的站着干嘛,说话啊。”他抬手点了点桌面说:“张助,说是把你坑了,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让我帮个忙。”   不等艾青答,手机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艾青回来了啊,我先给你赔个不是。”   她舌头有些打卷,攥着手指局促的回了句:“没关系。”   电话那头又说:“不管怎么样,你安全就好。”   气氛有些尴尬,艾青不知道说些什么,孟建辉扫了她一眼对手机道:“没事儿先挂了。”说完直接摁挂机键。   他身体后仰,舒舒服服的枕着胳膊,两条腿随意摆放着,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两圈,扬着下巴问了声:“你喜欢他?”   艾青一愣,尴尬笑说:“孟工怎么会开这样的玩笑,张助肯定看不上我。”   “确实看不上,他喜欢熟透的,不喜欢你这种青瓜蛋子,咬一口满嘴水。”   艾青没做辩驳,浅浅的嗯了声,她心底划过丝失落,低头瞧着自己的装扮,短裤体恤,颜色粉嫩,确实像个高中生。   躺在床上的男人从鼻子轻笑了声,斜着眼角略作思量道:“你还没那么差,就是不招男人喜欢,男人都喜欢女人,不喜欢你这种小孩儿,说话直来直去烟囱似的不懂风情。”   她咬了咬下唇回说:“没有遮天树,只有一物降一物。我也不太喜欢那种太成熟的,而且我暂时还没那种打算,孟工怎么说起这个了。”   他点着她教导道:“说你傻啊,被人坑惨了还不敢哼一声,为什么?啊?一个女人这样都能忍气吞声不是喜欢是什么。喜欢就喜欢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撑开手掌,他又摆了摆手道:“你过来,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被说到坎儿处心里松动了些,脚上却栓了铁似的迈不动脚。   那人已经等不及,坐起来,屈身拉着她的手猛的往回一拽。   艾青身体失重,她惊呼了声,狠狠的摔在了男人硬邦邦的怀抱里,两个人重重的砸到了床上。   反省半秒,艾青赶紧撑起身。   有双大手摁在她的腰上动弹不得,她挣扎了数秒动不了,怨恨的那拳头砸他。   孟建辉瞧着她眼中带着怒气,面颊红扑扑的唇色勾人,他笑道:“你这样才对,女人就该含羞带怯的才好看。”   艾青停住,她撑在他身上微微喘息。   那双手掌,不久前才给自己扎过头发,现在带着热气正沿着她的身线上下游移,身体碰触的地方有明显的变化,鼻翼飘散着他身上带着热气的醇厚味道,不难闻,相反她现在还觉得很好闻。艾青心里发慌,这样可不好,她赶紧摁住腰上那只手,低着头也不敢看他的眼睛,说:“孟工,这是一种交流情感的方式,我们不合适……没有意义,而且影响很不好。”   孟建辉没松手,却曲着手指挠了挠她,艾青身上一阵酥麻,耸着肩膀躲了躲,绯红一直漫到了脖根儿上。   他笑道:“只有小姑娘的才会这样想,这本来就是让自己身体舒服的事儿,跟吃饭、睡觉一样,你非得参悟出什么意义来,多累。再说,这能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她倒吸了口气道:“我说不过你,但这不是两个人*的理由。”后面的话就是怕人生气她说的极小声,快淹进了喉咙眼儿里。   孟建辉倾了二十度的身子,把耳朵凑近了她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艾青没了那份儿勇气,咬了句:“我,我说你老牛吃嫩草。”   他没恼反倒是乐了,把脸贴的更近,语调轻浮道:“草,你什么味儿啊?”   艾青羞的不知如何应对,硬撑着胳膊慌乱道:“我,我们这样不好,你总要。”   他目光在她两条白生生的腿上瞧,另一只手慢慢的推着她的短裤,待瞧见里面浅蓝色的内裤,直接翻开瞧了瞧,火气压着嗓子沉声说:“你要是再喊我一身爸,看我怎么收拾你。”   艾青现在顾东不顾西,两手在使劲儿把裤子往上拽,那人却拼命往下抓,他的大手在她屁股上揉了两下哄道:“你这种内裤是小学生才穿的。”   艾青羞的不敢抬头,脸埋在他胸前,两只手胡乱的捞衣服,起初,对方的两只手都摁在她腰上,这会儿一只往下扯,另一只在她后背作乱,她力气没他大,怎么拽都拽不回去,孟建辉越坐越直,她现在几乎是半跪着,臀部一阵一阵的凉意,有只手往她腿间扣,他掀起她的胸衣搓揉她的胸部,艾青忍不住尖叫了声,出口声音软糯带水,自己听了害羞,她恨自己这副模样,想反抗却浑身无力,脑子不想身体却叫嚣的厉害,她紧紧的抓着他的胸前的衣服,求饶说:“孟工,我,我们不能这样,不好。”   这回男人放开了她,孟建辉托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贴着她的额头轻声哄道:“为什么不好,嗯?”   艾青的衣服上下不守,她赶紧拽下来捂住胸口,又去拽裤子,孟建辉却摁在一侧,她拽了会儿没结果,着急的带着哭腔道:“就是不好。”   他亲了下她的面颊道:“没什么不好。”   “你,你放开我吧。”   “好,我放开你。”他忽然摊开手,脸上大义凛然,指着她说:“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放浪形骸,我放了你,你能放过你自己吗?”   她现在确实不好,身上的衣服被他揉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散乱,眼底媚态横生。   他又过去,双手紧紧抱住了她,亲了亲她鬓角的头发说:“我现在放了你你也睡不了,干坏事儿就干到底。”他的一只手伸到她两条腿间。   艾青颤了下,拿手挡了一下,发抖道:“样,我,你,我们都疯了。”   他咬了下她的唇轻吐气息:“疯了好啊,人活着就是为了疯。” ☆、47.第四十七章   有人钻了她的口腔,搅得她舌根发麻。那只手摁在她的后脖颈处慢慢揉捏,另一只在身上作乱,她嘴里发出了轻哼声,不自觉挺了胸脯迎合。下一瞬她被人死死钉在床上,有人在她胸前胡乱揉捏,搅得她身上瘪了一股火,艾青皱着眉头,痛苦的蜷着身体,直等到对方聚够了力,拉开裤门,掏出那东西冲进去。   艾青感觉自己像是停在沙滩上的一尾鱼,被**的太阳烘烤,只等海浪一波一波冲上来聊以解渴。意识被**彻底冲散,她抬起柔软的胳膊攀上男人的肩膀,手下是紧实的肌肉,他们圆鼓鼓的迸发着力量,凄迷的眼神里,他双眼充满血丝,眼底无尽的**里带着一股骇人的狠劲儿,像一只追捕猎物的野兽,汗水沾湿了他的头发,沿着滚动的喉结、肌肤的纹理、深浅不一的疤痕慢慢的往下流,灯光之下成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沟壑。最后落在她的面颊上,唇上,与她面颊上的绒毛交融,烧红了白皙的肌肤。   那根东西在她身体里乱跳,只等快活够了,对方拔刀出鞘,温热如数喷洒在她的小腹上。   艾青从晕眩黑暗中跌落出来,她如获新生,无力的瘫在床上,男人吐了口浊气,将头深深的埋在了她的肩窝,他微微轻喘着,一只手搂在她的腰上,一手捏着她的胸肉。一切回归平静,坚硬的胸膛贴在她的柔软处,两颗心脏还在噗通噗通跳动。汗气蒸发,身上又丝丝凉意,艾青伸手却够不到被子,她也无力折腾,侧脸瞧着全是褶子的床单出神。   等歇够了,男人轻笑了声,沙哑的嗓子发出低沉的声音:“我在山上看见你的时候就想上你,可惜太脏 。”他翻身起来 ,撑开了身体躺在一边晾了数秒又起身。   浴室很快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不多时,孟建辉从浴室出来,腰上松松垮垮的搭着条浴巾,白皙的皮肤像一张被画花的破布,大小不一的疤痕紧紧贴在绷紧的肌肉上,给他温润的脸庞添了几分狠厉之色,他随手从桌上捞了根烟含在唇间,吧嗒一声打开了大火机,微微眯眼,火苗与烟身噼里啪啦的反应,很快燃起袅袅烟雾,狠狠的抽了一口,嘴里发出嘶的一声,浑身筋脉打通,十分舒爽。不过一会儿又将烟头摁灭在了桌上,他拍了拍手看床上人。   艾青盖着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墙角。   他压过身过,撑着胳膊看她,女人的脸上还留着事后的凌乱凄迷,眼睛紧紧闭着。他知道她没睡,便道:“你饿不饿?”   艾青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他语调轻浮,笑问:“不舒服?我看你刚刚叫的挺欢实的。”   她有些恼,抬脚狠狠踢了他一下。孟建辉没在多言,他伸手钻进了被子在她身上放肆,艾青忍不住尖叫了声,撑着胳膊躲开,羞愤的看着他。   孟建辉目光渐渐沉下来,晃着脑袋问:“你是不是不给自己找点不痛快就没事儿干。”   她低头小声说:“不是,我……”   “你怎么?”   “我跟你在一起,有一种负罪感。”   “负什么罪,以前我们睡了一觉现在又躺到一起了感觉像是通jian一样负罪,还是你心里给别人留了一块地方,所以负罪?”男人忽然冷了脸,挽着胳膊盘腿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艾青微微坐起来,她知道自己说话扫兴了,沉默不言。   许久对面的人冷笑了声,摸着下巴问:“你跟别人做完说这些?”   她摇头 :“没有,除了我丈夫我没跟别人有过。”须臾,艾青长舒了口气,她低头扫到眼前的凌乱,无力说:“ 我不太会说话,说了也是扫兴,还是别说了。”   孟建辉翻着眼皮看了眼头顶,目光又落在她身上,舒了口气说:“你不是不会说话,是老说实话,总说大实话!什么话最难听,实话最难听,谁都想听实话,但是谁也不愿意听实话。”   艾青辨不清对方的情绪,她心力交瘁也无暇多想,圈着身体沉默听他讲。   孟建辉也没多说,俩人小坐了一会儿,楼道里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有人三三两两的走过去,交谈声清晰入耳,艾青一惊,看着他慌道:“有人。”   孟建辉哼了声 :“该在意的不在意!”他翻身躺在沙发上,抬手关了灯。   艾青疲乏不已,很快睡着。这一晚她做了个沉沉的梦,梦里她在跟秦升结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色,直到腿部微痛把她从梦里拽出来,艾青嗤着牙起身才发觉是腿部抽筋。黑暗里她搓着腿缓解疼痛,墙体微微颤动,男女的喘息交织。   她在暗夜里贴着墙面出神,一直到天空吐白,太阳像只红鸟似的慢慢升起,扫去一屋子的黑暗,一个个的又开始鲜活起来。   今天两人没怎么说话,就是在街上溜达,到一处,有个湿地公园,俩人便进去了。里面人不多,俩人一前一后的走。   半路孟建辉说买水,便小跑去小卖部了。   艾青等着,正瞧见不远处在做直播,草地里摆了两个高椅子,有个记者在做采访,艾青新奇便从镜头走过,一下被捕捉进了镜头。   她愣神的功夫,回头没看见孟建辉,反倒是看到了两个外地人,她心里慌了一下,有了上次的事儿,她担心自己多想,专门去了趟女厕所,出来那人还跟着。这回她没往山里跑,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走,又赶紧同孟建辉打电话,谁知那边正占线儿。   彼时孟建辉坐在石凳上喝水,呼闫飞拨了电话说昨天有人架着他大的电话。   孟建辉眯眼瞧了远处,宽阔的湖面上散着淡淡的雾气,不知名的鸟儿飞在湖面上,岸边有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他忽然想起他的小女儿,嘴角不自觉浮出笑意,点头嗯了声。   那边又说:“但是他们又把我放了,因为有警察过来。”   “过去过去。”   “白……你是不是还不知道。”   他眉头微微皱起,“知道什么?”   “我爸,哦,白叔没了除了没找到赃款,还有一支枪,那个警察的枪一直没找到。”   孟建辉点点头,眯着眼睛瞧远处沉声道:“所以现在是黑的找我,白的找我,我就是想洗都洗不干净了是吧。”   “应该是这个意思,这可怎么办啊。”   孟建辉嗤了声,抬了下手道:“什么都别管,他们爱干嘛干嘛啊,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你要是缺钱就跟我说一声,好好跟白妞儿过。”   那边还在担忧:“要是。”   他一拍大腿道:“我跟你说,不管做好事儿还是坏事儿,都要胆正,胆正了就什么都不怕。别操心我,一个黑户,你拿一个不存在的人能有什么办法。”   挂了电话,孟建辉撑着腿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再回去的时候艾青就不见了,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的熟悉号码,接通那边焦急道:“有人跟着我,我现在在个小石阶上,这里有人他们暂时不敢怎么样。”   孟建辉过去的时候,艾青正坐在石阶上。   春风吹过,廊架上的紫藤花随风摆动。   男人坐在花架下,同一时间向博涵在电视里看到了艾青身影,他瞠目结舌,赶紧打来了电话,孟建辉却头疼,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昨天过来就该把人送走的,这会儿麻烦大了。 ☆、48.第四十八章   手机在他手上转了几圈停了下来,孟建辉抬头看了眼艾青,她坐在那儿,有些紧张。   须臾,又低头沉思片刻,他抬眉,正准备冲那俩人摆手,艾青已经起身了。   周围没什么人,那对儿小情侣似乎对照片不太满意,拍来拍去数遍,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表情,真是无聊。   她的步伐很稳当,慢慢的走下台阶,路过那对小情侣的时候还热情的与之搭讪,余光扫到孟建辉,他太冷静,他越冷静艾青越害怕,她算不准对方心里怎么想的,又或者是会出很忙意外,不过跟在他身边肯定是最安全的,她的脚步明显是往他那边走。   后边那俩人亦趋亦步。   半米远的距离的时候,艾青眼神与孟建辉对视了一秒,他还是很冷静,可艾青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儿了,她现在很佩服这人,简直是神一般的心理素质。   忽然,孟建辉站了起来,他神情淡漠,步态懒散,艾青心跳加速的同时,他忽然与自己擦身而过,轻而易举的插在了自己同后面那个人之间。   艾青无暇看后面,她走得更快,要往人最多的地方走。   后面传来男人温润 的声音。   “嘿,你把我的手机摔了。”   “滚开!”   “我说我手机摔了!”   言辞简短,火花四起。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她越走越快,脑子里却在想我该往哪儿走,这个地方小,人多的地方也少。   对了!脑子里灵光一现,戏台,那边人多,她记得那边的路。   艾青飞快的往那边冲,她直奔后台,跟那个老板说想提前化妆。   老板摸不着头脑,奇怪道:“不是说明天吗?”   艾青解释说:“啊,我们有些事情,明天得走。”   那人瞧着她身后也没个人便问:“你叔叔呢?”   艾青忙道:“他一会儿就过来了。”   老板摸了摸头道:“好吧,给你化花旦吧,漂亮。”   艾青被人领着坐上了位置,有人开始往她脸上扑粉。不消多久镜子里的人就成了个大白脸,先前还有人给她套了件戏服,这会儿完全认不出人来。她现在才在心里嘘了口气,也不知道孟建辉怎么样了。   她才担心着那人,后台就有人窜进来东看看西看看,演员们不明所以扯着嗓子把人轰走了。   艾青这回是彻底放心了,她看了眼手机,毫无反应,愈发担心孟建辉,只是她踟蹰良久还是没拨通电话。   妆容化了一个多小时,艾青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浓妆艳抹,同先前判若两人,给谁都忍不住来,心里愈发感谢孟建辉。老板还在一旁嘀咕她叔叔怎么还没来,要不要打一通电话什么的。   艾青说了声不用,在身上的兜里拿了钱给人家。   老板不高兴了,明显比先前少许多,又说她年纪小小的满嘴谎话。艾青内心烦躁,没工夫跟他浪费口舌,便横道:“我给你这个价算不错了,你不看看你们用的什么粉什么颜料,还有这妆化的什么啊,我皮肤容易过敏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赔得起吗,你们这一台戏能赚多少钱,把我当傻子坑是吧!”   老板咋舌,艾青已经甩脸走人。   艾青出来也不知道往哪儿走,她四下瞧了瞧,路边的小摊儿上有人推着冰柜卖冷饮,旁边站着几个小孩儿,便从兜里拿了几块钱,过去买了瓶水又同人打听车站怎么走。   那人好奇,戏还没唱完怎么就要散啊。艾青扯谎说是孩子病了,她先走。那人安抚了她几句才跟她说了方向。   天上的太阳**,被这么赤果果的照着让人眼前发晕。   艾青从政府大院儿出来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出神,她又掏出了手机,只觉得掌心发热。   要不要报警。   报警了会把自己牵扯吗?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可是孟建辉确实帮了自己。   其实打不打都无所谓的,以前他那么对自己,而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也不会卷入这样的事情,他们俩也根本没什么感情。可是这个人其实还算不错,是不错吧,她这样想,帮过自己很多,对闹闹也很好,如果孩子以后知道她的妈妈害死了她爸爸会怎么想?   肩上忽然被拍了一下。   惊得艾青打冷颤,她回头,瞧见张熟悉的脸,一时羞愧不已。   “你不走站在这儿干嘛呢?”   艾青看他一脸的温和忙低下了头,她低声道:“我刚刚在犹豫要不要报警。”   “为什么没报?”   “我怕把我卷进去,其实没事儿吧,是我太自私。”   “大难临头当然是自保要紧。”   艾青抬头,鼻头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带着哭腔喊了声:“孟工。”   对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激动什么?报警也不管事儿,无所谓。”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觉得你还没那么蠢。”   “孟工,我现在……现在想抱抱你。”   他指了指她脸道:“你的调色盘会把我的衣服弄脏,还有,别哭。”   艾青咬牙把眼泪憋了回去,两个人又往之前的旅店走,准备收拾东西马上走人。她肚子里一直有个疑问,又觉得对他来说应该是件小二,不过艾青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便问:“孟工,你怎么认出我的?刚刚照镜子,我都没认出我来,其实这个妆还不错。”   “昨天晚上白睡的?”   “啊?”   “啊。” ☆、49.第四十九章   两人收拾好行李匆匆离开,退房的时候老板娘的眼神暧昧在两人身上游移,嘴上交待两人路上小心,如果可能下次再来光顾。艾青有些狭促,孟建辉却面不改色。   不对,他也不是没反应,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他都是一副任人宰割的不在乎模样。   艾青不同,一直到上车,她的心都没停下来,关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似的。   孟建辉上车后一言不发的靠在车背上小憩。   她小声喊了声:“孟工。”内心的那副愧疚还没消散,其实她想问问她是如何甩掉那几个人的,或者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人毫无反应。   列车员开始检票,大声的提醒大家要 系好安全带,现在查得严。车上的人怨声载道,对这件事情极其无所谓。列车员却在走道上不厌其烦的检查,艾青扣安全带的功夫扫了眼孟建辉,他腰上已经扣好了。   她此刻心情有些微妙,看着他的睡脸出了会儿神,又莫名其妙的牵动了下嘴角。   一切就绪,司机终发动引擎,车轮滚滚,这个不算陌生的城镇在远方眺望。   窗外绿树阴浓,公路的旁边就是沟壑,远处是刀削似的峭壁,树丛之间偶尔会冒出一两个小庙宇,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惊险,新奇,好奇,刺激……只要随便一想,心脏就会激动的跳个不停。她开了窗户,外面有凉风吹进来,鼻腔里满满的新鲜空气,她扭头看到旁边的人睡的踏实担,心人吹感冒了便关上了。   过了会儿艾青看的眼晕,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段时间不长不短,等她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面容惊了一下,孟建辉低头看着她说:“起来,下车了。”   “到了?”她忙把头从他肩上挪开,直了脊背,揉了揉发胀的脑袋。   孟建辉已经解开了安全带,他没回这个问题,却道:“一会儿还要去机场,上了飞机可以继续睡。”   俩人一前一后下车,终于走上了回来时的老路。所有的景色看起来都那么熟悉,就连两个人的关系。   她心里不禁怅惘,艾青看着他的背影,同先前一般的感觉,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伏在自己身上像一头征服的老虎,额上的汗水往下淌,与现在的他判若两人。心中忽然疾风骤雨,雨珠哗啦啦的掉落下来,惊得她浑身发热,她一时面红耳赤,赶紧遏制住自己龌蹉的联想。慌忙拿起手机掩饰,赶紧同父母打电话告知今天回去。   闹闹握着手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最后交待她记得卖礼物。   这回,一旁的孟建辉倒问了句:“谁啊?”   艾青看他:“闹闹。”   “怎么了?”   “她要买礼物。”   孟建辉哦一声,撑手同艾青要过手机,细心同那边的闹闹说了会儿话,又仔细的问了想要什么。挂了电话,两人准备去那边的免税店看看,有道童声忽然窜了进来。   “孟叔叔!”   俩人回头,艾青看到了陆羽带着景念正要往这边走,真是巧,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孟建辉,他表情没什么大的起伏,只是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边,随后目光落在景念身上,蹲了身子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景念笑嘻嘻道:“我跟我妈妈过来的。”   陆羽站在不远处看了艾青一眼却未说话。   景念却冲孟建辉撒娇:“孟叔叔,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孟建辉摸着他的头道:“叔叔忙没空看你,你不是有手机吗?想叔叔可以打电话。”   “可是我想你啊,而且妈妈也想你。”景念摸了摸脑门,替两个大人尴尬,“可是她说不让我打搅你。”   孟建辉拍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   陆羽摆手说:“念念快过来,我们要安检了。”   景念这才恋恋不舍的走开,嘴里还不断交待孟建辉一定要记得接他的电话。   艾青看着那小孩儿跑得利索,心想腿应该是好了。她再看孟建辉的时候,对方已经去挑选礼物了。艾青记得他曾经很喜欢这个女人,现在却成了这样的境地,孟建辉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忽而又想到了秦升,简直是……人果然经不起比较,又或者说谁都看不清谁,自己瞎评判什么呢?   中途有个女人过来搭讪,很漂亮的女人,她的双唇火红,衣服火红,高跟鞋火红,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看到的人总会被她燎到。她挽着胳膊婀娜的站在孟建辉旁边,弯着眼睛道:“先生,你很有童心嘛,据说有童心的男人都善良。”   孟建辉看着手上的玩偶,抬头对她笑说:“美女,你的审美……很特别。”   那女人勾道:“先生对这个很有研究嘛,您举得我审美怎么样啊。”她说话的时候故意撩了下头发。   孟建辉道:“我对别人的审美没意见,就是觉得你这身衣服,拍死蚊子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女人反应了几秒,脸上染了怒意,狠狠甩了句不解风情。   艾青不过是随便看了一眼,结果被孟建辉逮了个正着,他左眼微微吊着居高临下的说 :“看什么看,人家天使脸蛋魔鬼身材,你正好相反,魔鬼脸蛋天使身材!”心平气和的说完他拿了东西去结账。   艾青噎了一口,心想,我长得丑你还想睡我,贱男人!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再也没说一句话,孟建辉心情不好,是非常不好,艾青敏锐的感觉到了,肯定是因为那个女人,他也不发脾气,只是逮谁噎谁,脸上还带着谦和的笑。   只是艾青没空照顾她的心情,飞机很快就要落地,她的心也跟着飞了回来,她想念她的小女儿了。   果然在接机口处,艾青看到了闹闹,皇甫天给抱着,旁边儿却站着秦升,再一边儿还有张远洋。   小姑娘见到人了,却瘪着嘴不说话,小脸儿黑的干干净净的。   艾青过去抱了她说:“闹闹,你怎么不喊我了,我是妈妈啊。”   闹闹看了她一眼,呆呆的问:“妈妈?什么妈妈啊?”   艾青听了哭笑不得,又说:“我给你买了礼物啊。”   小姑娘哦了一声,皇甫天在一旁搭腔:“天天想你呢,这会儿瞎生气呢。” ☆、50.第五十章   “闹闹,给我抱一下。”孟建辉撑着手臂。   小姑娘紧紧抱着艾青,呶嘴瞧他,一脸不高兴。   他撑着的手掌忽然同太阳下暴晒的树叶般蔫儿巴,孟建辉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道:“好了,我们先回去,我给你买了好多好多东西。”   几人同往外走,好像这么些人里总有个异类。   比如秦升,他想同艾青说句话,如何都逮不着机会,一边是孟建辉站着,一边儿是皇甫天。   经历了这么一回,他对艾青又改观了,忽然又发现了她的价值,哦,不,是忽然又发现了真爱的价值 。   穷的时候,不得志的时候,爱情饮水饱是骗人的话,经济基础才能决定上层建筑,金钱是人生目标。   富的时候,事事如意的时候,爱情是奢侈品,是金钱都买不到的东西,这个时候金钱是粪土,铜臭味不好闻。   总之对有些人来说,鱼与熊掌,东咬一口西咬一口,任凭他手心手背,总觉得自己怎么都对。   可惜他并未找到机会,艾青已经被带着走到了张远洋开的车前,他被独独的晾在了一边儿。   秦升不自在的圈着拳头咳了声,他喊道:“艾青。”   女人回头。   他抬了下手道:“我送你们回去吧,还有闹闹,就不麻烦孟工了。”   皇甫天看着秦升在艾青耳边小声嘀咕:“姐,这个人渣最近天天往家里溜,不怀好意。”   艾青垂了下眼道:“不用了,麻烦你了 ,下次再谢。”   此时孟建辉已经坐上了副驾,见人不动,扭头朝着车门处喊了声:“磨蹭什么呢?”   秦升微微低头越过椅背看孟建辉道 :“孟工,不麻烦你了,我送艾青回去。”他走进了几步抓着了她的肘子,又添一句:“还有我女儿。”   “你说什么?”孟建辉一副听到天大笑话的表情,他开了车门绕过来,二话不说把艾青摁了进去,嘭的一声摔上了车门,双手叉在腰后,扬着下巴呵道:“屁话,我他妈还说炎黄子孙是一家,你是不是也要喊老子爸,跟个屎壳郎一样哪儿都有你,赶紧滚的你粪去。”   “ 你!”   孟建辉不耐烦的皱起额头,抬手一挥,嘴里跳出一排滚字,硬是把秦升砸的无言以对,一直把他瘪的脸红脖子红。   只等对方的车绝尘而去,秦升才反应过来,像只被放了气的气球似的在地上没头脑的转了数圈,狠狠的朝着大腿一拍,心里咒骂:这他妈就是国外长大的大师?靠!他算是见着新鲜了,地痞流氓,简直就是地痞流氓! 不,地痞流氓都不如。   ……   艾青走这几天,韩月清老两口搬家了,主要是图接送孩子便利 。   家里陈设简单,进门是个小客厅,角落里有个旋转楼梯通往二楼,上面挂着两盆吊篮。卧室与厨房并排设于里面,不过坐在客厅里可以瞧见里面的餐厅。   艾青一身疲惫,并未多做参观,只是坐在那儿陪着几人。   孟建辉在一旁同闹闹说话,隔了这么几天孩子又认生了,艾鸣在一旁说:“小孩儿就得多处处,哪怕是你们这样也得相处,不见总不会培养出感情来。”   说出口了艾鸣又觉得自己多嘴,瞧了眼艾青便噤声了。   小姑娘瞧了他一会儿,指着他的脑袋问了句:“你的头发又黑了。”   皇甫天在一旁玩儿手机,抬眉道:“长出来就黑了,小孩儿瞧什么都奇怪。”   孟建辉说:“不好看吗?”   小姑娘看了他两眼又不说话了,嚷着同皇甫天要手机,皇甫天不给,俩人在那儿打嘴官司。   韩月清端了两碗从厨房出来,喊那俩人:“天天你赶紧给她,一会儿又要叫唤,我耳鸣才好。”   艾青喊了孟建辉去吃东西。   到了餐桌上,他低头瞧了眼,刚出锅的面条,一碗扣着一颗白嫩嫩荷包蛋,翠绿青菜缀边儿,油水炸过的葱花儿飘了一层,下面酱色的汤汁浸着淡黄色的面条。   艾青已经拿了筷子给他,又把醋辣椒之类的调味品放在一旁。   韩月清在一旁招呼说:“家里没什么东西,随便做了些填下肚子,我加了点儿粗粮所以颜色跟别的不太一样,你尝尝口味怎么样?哦,要是不喜欢吃了就给我剩那儿,没关系。”   面条的热气还在往上蒸,蒸得他眼底暖融融的,灼热的温度刺激泪腺,他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这么些年,奔波在外回去,从没有人做着热腾腾的面条等着他回去,当然,孟建辉并不喜欢吃面,只是客居他乡,异常孤独。   他温和一笑,礼貌说:“谢谢阿姨。”   韩月清听着高兴,脸上笑容和蔼。   艾青的肚子早就饿扁了,这几天也没一顿合胃口的饭,她只管自己吃,再说孟建辉心情不好,她才没空供他,便加了两大勺辣椒,再放了许多醋,搅开了大口大口的吃。孟建辉瞧了她一眼,一时胃口大开,抬手在辣椒罐子上顿了半秒还是加了些醋,他不吃辣。   一旁皇甫天还在跟闹闹抢东西,艾鸣在一旁调解,调解不通,气红了老脸对着皇甫天呵斥道:“你再逗她就回你家去,你看你住多久了,一天到晚不上学就知道玩儿。”   皇甫天厚着脸皮顶嘴:“我不走,我爸不来接我就不走。”   闻声,艾青放下筷子,抬着脖子看客厅的皇甫天问:“怎么了,不上学了。”   韩月清坐在客厅是沙发上便削苹果,边数落道:“打架,早恋,顶撞老师,人家把他开除了,你姑父把他揍了一顿。”末了又说:“你姑父也不对,太暴力。”   皇甫天抬着眉毛回:“姐,我真的很冤枉,别人打我我难道不还手吗?未成年人有保护法啊,吃亏是傻啊。还有我没早恋啊,那个老头污蔑我。”   艾青挑了绺面条往嘴里喂,就见艾鸣在一旁说教皇甫天:“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己就不是个好东西。”   皇甫天早跟一家人说烂了舌头,这会儿只能跟艾青诉苦:“姐,不能因为我成绩不好就污蔑我啊,我没早恋。”   艾青便嚼着面条边问:“然后呢?”因为说话缘故,汤汁粘到嘴角,配上她那双好奇满满的眼睛十分可爱,可是看着碍事儿。   孟建辉看着非常别扭,极其想给她擦了,可惜她听得津津有味儿毫无知觉。   皇甫天手背往手心儿一拍同艾青说:“然后我就跟老师说说话得讲证据啊,他说我就是早恋个早恋的。我说我还看着他出轨呢,天天跟隔壁班的女老师聊天,我还有证据呢我,后面我也不用说了,那些人你也知道什么德行。”   闹闹趁机夺了手机跑到阳台上,皇甫天还不忘交待她别把游戏坏了。   艾青听了啼笑皆非,又觉得好笑,故意说:“哎,是不是那个居萌,上回你俩不是还坏事儿了。”   闻声,艾鸣惊讶的问了句:“居萌是谁?”   皇甫天一急,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等着艾青道:“我等着你给我伸冤呢,结果你给我挖坑啊。”   艾青笑:“我说的是假的吗?”   “你说的是真的。但是……”他百口莫辩,指着餐桌上那俩人跳脚道:“那我说你俩出差就是为了开房,你什么感觉。”   ‘叮’的一声,筷子挑着面条划了个弧度砸在了桌上,带出汤水儿划过弧度点在她脸颊上。   她挤了下眼,慌忙拿了纸巾擦脸。   皇甫天毫无知觉对着孟建辉说了声:“当然你们并没有,我瞎说的 ,可是别人这样说你们什么感觉,啊,窦娥冤啊这是。”   艾青忽然觉得脸颊发热,她假意揉了揉眼睛,起身去了卫生间。   艾鸣瞪皇甫天:“就你话多。”   皇甫天有些恼,甩了脸道:“不跟你们说了,闹闹我们去睡觉。”   小姑娘摇头:“跟妈妈睡!”   他嘶的抽了口气,嗤了声:“白眼儿狼。”拍腿起身,甩脸就走。   ……   艾青往脸上扑了两把水,没觉得凉快,反倒觉得心里火辣辣的。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因为辛辣唇色发红,眼里带着些泪水,一股子媚态,仿佛那天晚上,艾青慌乱的摇头。   自己真是疯了,她捂着脸在那儿冷静的一会儿,一直等到外面出来嘭的关门声才出去。   韩月清正在收拾客厅,见艾青出来问道:“怎么去这么久,是不是不舒服?”   艾青摇头说没事儿,孟建辉果然走了已经,喊着闹闹回去睡觉。   小姑娘有精神,跳来跳去不肯睡,小孩儿气性小,一会儿就给好了蹦蹦跳跳嚷着艾青问东问西,最后忽然说:“那个叔叔还来看我吗?”   “哪个?”   “白头发……黑头发,黑头发的!”   艾青问她:“你喜欢他吗?”   闹闹笑嘻嘻道:“喜欢。”   艾青淡淡的哦了一声,她看着粉色的纱帘出神,一下一下拍着女儿轻哼着儿歌。   天气晴朗,星星都出来遛弯儿了,小区内还有人在散步,多少一个人也不足为奇。孟建辉在楼下站了会儿,艾青家向阳,他能很快的找到那层,还能飞快的找到找到那盏灯。   暖暖的灯光从里面散出来。   一直到许久,小区保安过来,语气不善道:“哎,你是不是这儿的,不是赶紧走啊。”   孟建辉没理,对方斜了他一眼,嗤声说:“你啊,没事儿早点儿回去,我看着你啊。”他越走越远,嘴里嘟嘟囔囔的,蹲点儿是吧,不正常。   上头那扇窗户黑了,他低头要走才发现脖子发僵。 ☆、51.第五十一章   蒋隋看到床上的人的时候失了一惊,他抬脚照着屁股一踹,哈哈笑道:“你怎么在这儿,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了!”   孟建辉趴在床上没动,他懒懒的哼了一声。   蒋宸在一旁尖叫了一声,跑过去摸了他的头发同蒋隋道:“爸爸,这是黑的,跟咱们家大狗一样。”他又摸了两下,继续道:“好毛啊。”   屋内窗帘紧闭,将外界的光源紧紧挡住,只有床头开着盏昏黄的小灯,照在那张微微浮肿的脸上,他还是没反应。   哗啦一声,窗帘打开,晨光照进来,屋内瞬间亮堂起来 ,床上的人动了动眼睫毛。   蒋隋站在窗口处喊 :“赶紧起来,吃早餐。”   蒋宸光着脚丫在屋里咚咚的跑了一圈,又爬上床跳来跳去的喊:“孟建辉你快起床,太阳晒到屁股了!”   蒋隋瞪他:“叫叔叔。”   蒋宸小巴掌啪啪的拍在孟建辉屁股上说:“我们是哥们儿,不叫叔叔。大屁股,快起来。”   床上的人不堪其扰终于翻了个身,他一把捞住那只小嫩胳膊,顺着把他拎起来,睁了眼睛瞪着他,沙着嗓子道:“干嘛呢你?”   “我叫你起床。”   孟建辉不耐烦掀了被子起床,抱怨了句:“你们俩真是扰人好觉。”   蒋宸从床上跳起来,指着他的脑袋喊:“你的头发黑了。”   孟建辉没搭理他,半眯着眼睛问蒋隋:“几点了?”   “六点多。”   他打了哈欠,撑着胳膊道:“起的真早。”   “早睡早起身体好。”   闻言,孟建辉无所谓的嗤了声:“拉倒吧你。”又摆摆手:“ 你们先出去,我洗洗脸。”   在早餐桌上看到孟建辉,宣雅也惊讶,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建辉道:“昨天回来的。”   宣雅哦了一声,回道:“昨天晚上睡的太死没听见你回来。”她说着又多添了副碗筷。   孟建辉端着碗瞧着桌上又是肉又是菜的,好不丰盛,蒋隋是个顶爱吃肉的人,餐餐不离肉,只是昨夜困乏,觉还没睡够胃里酸胀不舒服,看了这些也没什么胃口,便舀了碗汤。   桌上餐具叮当作响,宣雅边喂小女儿边说:“我前几天见景仰家的景路了,那个小孩儿真聪明,招人喜欢。”   蒋隋喝了口汤摇头叹道:“你说这人真是不能瞧啊,景仰那种人,生了个好儿子。”   孟建辉说:“羡慕也是别人的,有什么好羡慕的。”   蒋隋对他道:“你没见过,那个小孩儿很聪明。”   宣雅搭了一腔:“为什么不能羡慕啊,说不定到时候能结亲家,青梅竹马的,苏澜人也好,以后没有婆媳问题。”   孟建辉笑了一下说:“你俩黄昏恋不是也挺好的。”   宣雅不愿意听他说话,对道:“什么当然是往最好的想,家长嘛,总要操一些心,孩子能少走弯路 。”   孟建辉这回难得没回嘴,还赞同的点了下头,这倒把宣雅逗乐了,她多问了句:“嗨,你今天怎么不反驳我了,生病了。”   “嫂子你背后老骂我嘴贱,改好了你还不习惯了?”   才说学好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宣雅没计较,斜了他一眼。   一碗汤喝干净,孟建辉擦了擦嘴,扭身瞧了眼小姑娘 ,小姑娘丁点儿大,瞪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看,头上毛发黄绒绒的,他伸手摸了下道:“真可爱,小孩儿都这么可爱,我女儿也这么可爱。”   宣雅手上的碗没端稳差点儿摔在地上,蒋隋却十分平静吃饭,她大眼瞪小眼儿的看了会儿没多问,借口抱了孩子出去。只等保姆过来收拾餐桌,两个男人才转移到客厅。   惊蛰过后,万物苏醒,偶有春雷阵阵,雨水一洗,山间嫩绿嫩绿的,一派生气。   蒋隋端着紫砂壶将茶盅浇了一遍,来回几次,茶水泡好,他倒了一小杯推到孟建辉面前道:“尝尝,才弄的六安瓜片。”   孟建辉双手散散的叉在一起,他没心情品茶,垂着肩膀说:“我遇到些麻烦。”   蒋隋端了轻轻抿了一口,他享受的拧起了眉头赞道:“真是好茶。”   孟建辉说:“有些事情,我拿不定主意,想问问你妥当不妥当。”   蒋隋却看着窗外的瀑布道:“ 昨天下河试了试,不太深,准备把下游拦一下 好洗冷水澡,冷水澡有好处啊,尤其是对我这样的老年人,益寿延年。”   孟建辉又说:“我女儿五岁了。”   蒋隋哈哈大笑,噔的一声将茶杯搁在桌上,搓着手叹说:“好啊,这样我们可以结成亲家,省事儿,也是好事儿!”   这回孟建辉终于耐不住脾气,他抬头道:“我跟你说正经话。”   蒋隋摊手:“我也没开玩笑。”   他沉着脸瞪了对方一眼,甩脸走人。走到门前,抬手的时候却顿了下,他眉头蹙成小山,微微侧脸道:“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会麻烦你一句,我稀罕过谁,怕过谁,现在我有个女儿,我不想牵扯到她,所以来找你,你要是不想管拉倒,推三阻四的没意思。”   蒋隋端起茶壶,咕噜噜的斟满了茶杯 ,他抬着眉毛摇摇头提了口气道:“你这个人从来不说真话,简直就是鬼话连篇。疑心病太重,不好。 ”   门口的人站着没动。   蒋隋喝了口茶 ,砸了砸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说什么 。”   孟建辉摇头说:“他们不算什么?”   “那是什么?”   “白老头被抓后赃款跟一批毒品都没找到,还有……还有一支枪。”   蒋隋手停滞了半秒,嗤了声,一时间明白了许多东西,他摆摆手道:“你过来。”   孟建辉转身过来,他抄着口袋,垂着脑袋,满脸愁思。   蒋隋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了句:“真的是你?”不等答案他又捏着对方的肩膀说:“你当初发毒誓会洗手,但是你偷偷做了件后患无穷的事儿,因为别人负你,你肯定要报仇,隔多少年都放过”   他点点头:“对。”   蒋隋只觉得后牙槽发酸,他嗤着唇看了窗外数秒,又耐着脾气问:“你藏哪儿了?”   孟建辉道:“警察局。”   这回蒋隋给气乐了,他指着孟建辉当真是无话可说,急得在地上走了数圈,又扬着脸瞧他:“你说你做点事儿怎么这么毒呢?你现在告诉我具体藏哪儿了,我要听真话,半点儿不掺假的真话。”   “我挖了个隧道一直通到警察局 ,那儿有间库房废弃了,我藏在了一块破地毯下面 。”   蒋隋一巴掌拍在额头上,狠狠从脸面上摸下来,慢慢道:“你说你这个人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呢,啊?”   “没什么好说的,我埋的时候本来是想给他们个惊喜了,这几年也没人发现,正好这段时间李栋又冒出来 ,我就顺手牵羊了。我这次去山区,还发现一些事情。 ”   蒋隋道:“ 你就跟人不一样,做什么事儿不做绝了就不是你。”他扬着下巴凑过去道:“事情你早就奠好了是吧,你现在找我干嘛啊?提前说一声。”   “ 本来我站在局外看戏就行,结果有警察搅和进来了,他们肯定是因为那支枪,当初他们一直没找到以为掉进海里,是我藏起来了,在小石的骨灰盒里。”   蒋隋沉默了一会儿,低头说:“事情没闹大就没关系,你以后别瞎搅合了,看好你的小姑娘,别人的好坏与你无关。”他摆手说:“我看你还没清醒,再去睡会儿吧。”   人走茶凉,独独剩了他一个人,窗外瀑布造出哗啦啦的声响。孟建辉沉思了一会儿,从没像现在这样后悔过,悔不当初,其实他就不好从家跑出去的,哪怕做个街上的流氓也比现在好,这也不过是一瞬的想法,他出门,驱车去了艾青家里。   孟建辉到的时候,艾青正牵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往外走,闹闹见到人要比昨天高兴许多,指着小书包给他看小金鱼。   艾青也道了声早上好。   孟建辉没多说,送了闹闹上学。   回来的路上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艾青瞧了眼他的侧脸,淡淡道:“你是担心我以后缠上你 ?”   “怎么这么想?”   她不自在的笑了下道:“你这个问题莫名其妙,所以我只能往那方面想。男人跟女人不一样,这几天我一直对那天晚上……想起了总是,总是忍不住想。 ”于此,艾青默默的低头说:“别担心,我自己有分寸,年前要不是你拦下我的辞呈我早就不在这儿了,后来留着也是为了年终奖,我还会辞职的。”   “你在自责? ”   “可能吧。”   “就像好学生第一次干了件坏事儿,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理解。”   前方红灯,车子停下,他五指逐个敲击在方向盘上,车内一片沉默。不多时,红色跳绿,车一下冲了出去。   他忽然开口道:“我们可以结婚。”   艾青惊诧的抬头,莫名的啊了一声。   孟建辉目不斜视,他摇头道:“没什么,你现在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我回家。” ☆、52.第五十二章   在家里歇了一天,隔天艾青就上班去了。   先前的设计已经敲定,最近分配了新案子,艾青又有了新活儿,偶尔去茶水间听着同事闲聊,才能听到关于孟建辉的事儿,她现在自动的避让关于他的一切。即便时前前后后同聊天,她也不过随便笑笑而已。   倒是张远洋下来一次,隐晦的问她出差的事情,艾青只有一股子怨气,冷声道:“我是脑子笨,张助也真会把我当枪使唤。”   张远洋温和笑笑说:“看来是让你受委屈了,这次实在抱歉。”   “用不着给我一巴掌再喂颗枣,张助你别怪我说话难听,要是我没差点儿丧命可能会接受你的道歉,我是个直白人,吃不来你棉里藏刀这一套。”   张远洋听了紧张道:“什么丧命,怎么了?”   艾青记得张远洋的忌讳不想多说,摇头道:“ 没什么,我还有工作,先进去了。”   张远洋倒是没缠着她。   却是愈发隐晦的想要表达请她吃饭的意思,他下来见不到人,便找机会让人上去,比如送送资料什么的。   艾青总有托辞让别人去,别的小同事倒是欢喜的很。   事情尴尬的挂在半中间。   可惜闲言碎语四处散播,大家就想怎么楼上事事都找艾青啊,那么多人,她又不是很出色,其中一定有猫腻,这样的事情一直传到秦升耳朵里,他更是如临大敌。   她前头才跟孟建辉有关联,另一边又跟张远洋搅和不清,不好,不好,这可不好。   这日秦升特地往这边跑了一趟,找了半圈没看到艾青,又特意停留了一会儿,才挑了个头,就有同事机灵道:“你找艾青吗?她去天台上了,吹风去了吧。”   秦升一脸笑意,在大家暧昧的眼神中走开。   艾青从天台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秦升的,从上次机场分开,俩人再没单独相处过,现在看来,他已经成了风干在空气中是湿报纸,又皱又烂,毫无从前的喜欢劲儿,就连生气她也懒得跟他生。   秦升看见人又扫了眼她身后,见没人才主动跑上去问道:“你去天台干嘛?”   “吹吹风,办公室堵的慌。”   秦升问:“你经常去天台吗?”   她不过是看电脑累了想去缓解缓解眼睛疲劳,结果被这么问来问去的,心里别扭的慌,便蹙眉道:“秦升?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突如其来直白的话语让对方应接不暇,是喜欢,又不喜欢,事实上是贪婪。   “你喜欢我!”她语气肯定,坚定的看着他道:“如果你真喜欢我就离婚,离婚再来找我吧。”艾青说完斜了他一眼从他身旁擦身而过。   秦升心噗通噗通又复活了,愣了两秒追上去道:“如果我离婚,你会嫁给我吗?”   艾青看了他一眼,曾经的海誓山盟,一时间都觉得淡然无味,她此时只想把事情拂到一边,疲惫的垂了下眼睛道:“会。”   对方脸颊上露出丝笑意。   从楼梯间出来,艾青转身往办公室走,偏巧张远洋过来,他瞧了眼艾青问道:“见孟工了吗?”   艾青被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当即摇头说:“没有。”   张远洋奇怪的嘶了一声,嘴里嘟囔道:“哪儿都找不到,人去哪儿了。”他说完匆匆走了。   艾青回到座位,有人凑过来挤眉弄眼问:“艾青姐,你觉得张助帅还是孟工帅,一个小鲜肉一个老腊肉真的好难选啊。”   艾青揶揄道:“选来选去都不是你的。”   小姑娘瞪着眼珠说 :“ 你不是给孟工当过助理嘛,说说呗,不要这么小气嘛。”   艾青点了她一下道:“说什么,一会儿组长过来说咱们聊闲篇儿,又是一顿叨叨。”   有人转着椅子过来插了话道:“我还是喜欢孟工些,有原则。”   那小姑娘找到共同话题,转身与之热络的聊起来。   艾青默默退到一边 ,只等那边聊热了彻底把自己忽略。   她近几天与谷欣雨走的亲近,她不好闲话,做人还温和,呆着舒服,间隙还能听到不少人际的上的学问。   不过聊起来,谷欣雨却抱怨工作的辛苦,一会儿说:“女人干这行其实不太合适,工资是不低吧,这样累死累活的实在是不合适,要是去做甲方最好了,轻松,钱还多。”   艾青玩笑:“谷姐说的是。”   对方叹道:“我啊就是瞎说说,跟这地方有感情了,人年纪大了也懒了,不想挪地儿。倒是你年轻气盛的,有拼劲儿,关键是运气好啊。”她试图引出艾青的话,却没想到她死活不吭声,最后忍不住说:“我说你啊,心想事成,先前多少人想给孟工当助理你就成了,这回多少人想跟着他出去,你又去了,这运气能去抽奖了。小姑娘哎,你可别给我装了,你们真没点儿什么?”   艾青心里咯噔 的一声响,不由联想到那一晚,脸上臊得慌,虽说想撇清关系,又怕越描越黑,最怕说多了成祸害,便捏了句模棱两可的话:“能有点儿什么?他那样的人是个女人就会喜欢,我图不到什么。”   谷欣雨点点头道:“也是,不是能过日子的人。不过,能从他身上捞些东西也无所谓,上上下下你都不吃亏。”   艾青笑笑,嘴上没应,心里却咚咚的打鼓,职场上人人有张假脸,大家面上嘻嘻哈哈,到底有多少人看出来了,忽而又侥幸的想,也许她说的是张远洋呢,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还是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比较好 。   下午开会讲新设计,大大小小的都去会议室。   开着大投影,下面乌泱泱的坐了一众人,孟建辉站在台上慷慨陈词,偶尔蹙眉偶尔幽默,只等他说完了。下面稀稀拉拉的发言,问题不断。等他目光落在了远处那个淡粉身影上,她瞧着面容清清淡淡的,微微低着眉,神情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等他说了声散会,那个身影头也没抬的往后转。   孟建辉忽然觉得心里堵了一口,前几天她哪里是这副模样。   “艾青!你留下。”   那个淡粉的身影愣了一下,扭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台上的人,脸上带着些懵懂的可怜。   众人也奇怪,目光全落在了艾青身上。   张远洋不着痕迹的扫了两人一眼,却见艾青眼神里有些闪躲跟不安,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自己,他犹豫了两秒还是多嘴了句 :“还有赵煜,韩硕。你们几个小组长都留下。”   下面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却只是往工作上研究,也有人担心的瞧了里面这几个人一眼。   孟建辉微微蹙眉,抬手在下面随便一指说:“那个,所有的小组长都留下。” ☆、第五十三章     剩下的人站在那儿面面相觑,不过都乖乖的排成了一排,艾青心虚的低着头,只管往最后面躲。   以前就是留也是留上头的人,艾青这些小喽啰,怎么也排不上名儿,大家都奇怪。孟建辉看了一众人一眼也没说什么,他回到办工桌旁边坐下。   倒是张远洋,拿着一沓文件过来,指挥了几个男同事搬了搬东西,剩下几个女的,一人分发了一沓宣传单,好像是让他们四处发一发,又说这是私活儿,跟公司无关,还向征性的说了几句辛苦。   所有任务分派完毕,该走的走了,就剩下了艾青一个,也不对,还有个孟建辉。   他坐在那儿低头画图,黑色的美工笔在白纸上发出唰唰的声响,墨色的线条带着种流利与自在。   艾青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讨了会儿没趣才问了句:“孟工,找我有什么事儿?”   “嗯?”他发声随意,手上动作没停,等了几秒又说:“你最近这么样?”   这话问的艾青有些懵,她现在只挑着客套的说:“工作还是那样,继续跟着原来的案子走,每天上班下班,别的没了。”   钢笔忽然停滞,没了墨汁,划在纸上只成了不深不浅的印记,笔下不顺,划在纸上生硬,人心里也不舒服。   他微微蹙眉,拿着钢笔在墨水儿里蘸了蘸,抬起笔想要跟原先的线条街上,却觉得不顺畅,没有一气呵成之感,看着也别扭,索性把纸团成一团,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颇为烦躁了吐了口气,眉头蹙起,又摆了摆手道:“你出去!”   艾青听了只觉得如释重负,她乖觉的转身,走到门口有人又喊她,艾青回头,看见孟建辉定定的看看自己。   她问了句:“孟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反问:“我说的你记得清吗?”   “记得清。”   他拍着桌子起身,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手掌往门把手上放,肌肤触摸的瞬间,温度滚烫,艾青一个激灵,赶紧抽了手。   吧嗒一声,门合上。   他的手没动,胸膛近乎贴在她的脊背上,鼻息喷薄下来,艾青浑身燥热,她不自在是缩了下肩膀提醒道:“孟工,你让开。”   孟建辉没动,居高临下道:“我想了想,我们还是结婚比较好。”   艾青的心咚的跳了一下,她被控得不自在,慌忙回道:“我们这样说话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他轻笑了一声道:“你紧张?”   “紧张是因为心里有鬼。”   “外面有人。”   “我没跟你说这个。”   艾青的心跳的乱七八糟,她的眼珠子乱转,趴在门板上道:“孟工,你这个想法太莫名其妙了,而且我们在一起不合适,你是很好,但是我们两个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已经离过一次婚,不能不合适了再离一次。这也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儿,孟工你太冲动了。”   “也,也许你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等孟建辉回应,已经有人敲门,艾青惊起,猛的一下推开了人。孟建辉瞧了眼门,抬手整了整衣服对她道:“你下班等等我,我们一起走。”   艾青低头没应,她开了门出去,有人错过身进去。   外面的同事瞧着艾青脸色不太好,忙上去关心道:“你怎么了?孟工骂你了?”   艾青摇头说:“没事儿,这次出差的一些文件让我拿,太多,所以找了一会儿。。”   那人哦了一声道:“没事儿就好,不过孟工这人挺苛责的,工作是该谨慎些。上次有个小姑娘挺喜欢他的,专门犯了错,想给翻牌子,你猜怎么着?”   艾青对这些小事儿没兴趣,也不想多说,兴致缺缺的摇了摇头。   对方同她边走边,双手一拍说:“孟工直接把人给辞了!”末了她又叹:“现在的小姑娘就知道想入非非,尽想着些琴女误周郎顾的美事儿,人家上头都以利益为重,谁有时间陪她耗闲工夫。”   艾青哼哼的答应,面颊却不自觉的发热,刚刚他的话只当是烟雾,一吹就散,结婚?大有神经抽风的嫌疑。   后半下午艾青只管画图,半截秦升又凑过来问:“他找你了?”   艾青没搭理他,对方步步紧逼:“他跟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是好女人。”   艾青听到这句话就头疼,她拉了脸道:“我们俩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不正常吗?好女人怎么了,好女人就是个枷锁。咱们没干没系的,犯不着你操心。”   秦升被她这话砸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艾青已经收拾东西走人,他忙追上去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艾青甩了他的胳膊,拦了辆出租车钻身进去。   以前,艾青心情不好的喜欢到处转悠,看看别人逛逛街就好了,可她现在做什么都不是,走不是站不是,总觉得哪儿都不对劲儿,连她自己都有问题,在外面一直溜到天黑透才回去。   开门了没想到孟建辉也在,他怀里抱着闹闹,小姑娘已经趴在他背上睡着了,艾鸣在一旁哈欠连天的作陪。   见人进来,艾鸣问了句:“怎么现在才回来?”   艾青边换鞋边说:“加班晚了。”   他又问:“吃过了没,厨房里还剩了东西。”   艾青道:“吃过了。”   艾鸣道:“那我就不知应你了,早点儿去睡觉。”他冲孟建辉抬了下手道:“放好孩子你也早点儿走,路上小心。”他颤颤巍巍的起身,走了两步,开门进去。   客厅只剩下了两人,艾青没瞧他,伸手要去抱孩子,孟建辉起身没给她,问了句:“住哪儿?”   现在父母都睡了,艾青不好与他争辩,便道:“在楼上。”   本来一家四口住一层的,只是小朋友爱闹每天蹦蹦跳跳的吵到邻居了,艾青索性带着她住楼上了。   两个人绕着楼梯上去。   上面跟下面格局一样,只是没摆放什么家具,瞧着空荡荡的。   艾青带着他往卧室走,把孩子放下,孟建辉问了句:“我不是每个月都给你们打钱吗?怎么不好好装修一下。”   艾青给孩子盖好了被子,回说:“有钱不一定得花,存着又不会丢了。”   “我不缺。”   “时间不早了,你走吧。”   孟建辉道:“我让你下班等我,你去哪儿了?”   艾青没应,开了门站在一旁等着他出去。   孟建辉瞧着她笑声,故意把头贴在她耳边道:“沉默就是暧昧,暧昧就是在意。”   艾青脸颊瞬间烧红,瞪了他一眼道:“你铺垫这么多,无非就是想睡我,孟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是我跟你不一样,玩儿不起,所以我们还是划清界限比较好。”   孟建辉没应,拉了把手关上门才道:“那你说怎么划清界限。”   艾青依旧死死贴在门面上,她后牙槽有些发麻,过了会儿淡淡道:“你看孩子归看孩子,以后不要找我,也别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还有呢?”   艾青往旁边挪了挪道:“我也想好了准备辞职,不管是你们谁都离得远远的,我过我的清静日子,也不会主动找你。”   孟建辉问她:“我们都是谁?” ☆、第54章   艾青低头没搭理他。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孟建辉低头想亲她,艾青偏脸错过,他再探,她又躲,这回对方拿手捉住了她的脸,直接吻上去。   艾青心里噗通噗通的跳,却紧紧咬着牙关。   孟建辉只是绕着她的唇吮了一会儿,等把舌头探进去了,对方却紧闭着牙关,他没硬撬,舔着她的牙齿亲了会儿,对方还是不松口,他亲的也没意思,微微拉开了距离,沙着嗓子道:“张嘴。”   艾青还没理他,孟建辉直接伸手探进了她裤子里,然后狠狠一扭,艾青没料到,惊呼了一声,对方却趁虚而入,唇舌相交,口腔里有他浓厚的气味,甚至是霸道的入侵,只搅得她舌根发麻,脑子的里的氧气也被卷了大半,溺水一般的难受。   不多时,他终于松口,抵着她的额头,两个人如果新生微微喘气,他看着她红肿的双唇,下面是微微起伏的胸脯,柔美的弧度若隐若现,腹中生起无名火,直接问 :“去哪儿?”   艾青反应了半秒会意过来,双颊烧红,头也没抬道:“丢人。”   他轻笑了声,伸手在她腰上乱摸,嘴里道:“随便说的也计较,性儿小!”   酥麻感上来,她身体控制不住叫嚣,余光瞥到楼梯口,艾青忙扶着他的胳膊推道:“你别闹,下面有人。”明明是苛责的话,出了口腔却带着些气虚的软糯,一股撒娇味道 ,艾青一时愤恨自己。   孟建辉啄着她的脖子道:“ 去旁边的卧室。”   “没床。”   “厨房?”   “没窗帘,挨着邻居。”   “浴室。”   “不行!”她拿了点儿力气推他,皱着脸道:“你还是走吧。”   孟建辉没听见似的,一手拽着她的肩部,艾青穿了件宽松T恤,他稍微一用力就被扯下大半,露出里面的内衣。艾青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扯上去。他不由分说,拽着她的手腕拉什么似的把人拽进了浴室,咚的一声门合上。   艾青慌了一下,停顿数秒没听到女儿哭她才回神,又抬着拳头狠狠砸他的胸膛。孟建辉随着她砸了数下,笑道:“行了,我随便一句话,看你多大的气,是我说错话了行不行。”说完他又去吻她,一只手伸进她衣服里隔着内衣狠狠的揉捏。   她大脑现在有些不管事儿,怎么都控制不了身体,却又想起秦升的话,他说自己变了,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变了。   镜子里,她看到两个人纠缠的肢体,一个健硕,一个羸弱。凌乱的长发,凄迷的面容男女的呼吸交织,近在耳边。真的假的,虚的实的。   只等他挺身进入,艾青皱着脸尖叫了一声,孟建辉捂着她的嘴笑道:“你小声点儿,攒着力气下回叫,下次去个没人的地方,越大声越好。”   ……   韩月清今天有点儿感冒,所以早早睡下了,只是不踏实,一会儿一觉一会儿一觉迷迷糊糊的。   艾鸣进去的时候她刚醒,开了灯问道:“回来了。”   “嗯。”   “闹闹睡下了?”   “是吧。”   “那谁呢?走了吗?”   “哦。”艾鸣掀了被子躺下道:“抱着孩子上楼去了。”   韩月清没应,躺在那儿却越躺越清醒,她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烙饼,搅得旁边的人也不得好睡,艾鸣不由抱怨了句:“你别翻了行不行?”   韩月清却说:“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听见脚步声。”   艾鸣不在意说:“可能是老了,耳朵不好使了。”   韩月清拍了他一下,半撑着起来道:“你说谁耳朵不好使,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越活越傻了,你也放心,就留着他俩单独呆着,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就是耳朵再不好脑子也还能用,谁跟你一样,活傻子一个。”   艾鸣惊了一下,翻身道:“我去看看。”   韩月清摆手:“等等,看什么看,自己找尴尬,再说青青都这么大了,管得太紧了是我们的不是,那谁又没结婚,俩人又有个孩子,剪不断理还乱,想管也没法儿管啊。”   艾鸣嗤了声道:“正的反的都让你说了,你到底想干嘛。”   韩月清叹道:“我是觉得那个人条件不错,青青嫁了是攀高枝儿,可是那人又太眼高,你看他来了这么多次了什么时候正经称呼过我们,叔叔阿姨都不叫,嫁给他可能要吃苦,你女儿又是个死板的人,太认死理,其实他们不合适。”   “你说的对,也不对,难啊真是难。”   “我觉得这事儿不能硬管,孩子又不在裤腰带上拴着,他们真想干点儿什么我们看不住,还不如让她认清些,别最后一头捞不着。”   艾鸣道:“都听你的。”   一直到身边传来鼾声,韩月清都没睡着,她睁着眼睛出神,一直到天蒙蒙亮起才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开门声关门声,一切又安静下来。   这座城市还没在晨雾中清醒过来,可早有人睡不着。   艾青躺在床上心跳的乱七八糟,等了十来分钟,一切无恙才放心下。她翻身过来,腿根处传来丝丝疼痛,她微微皱脸,轻轻掀开了被子一看,青的紫的,长的短的痕迹斑驳。   再想起,不由浑身燥热,她已经没睡意,便拿了毯子包了自己去冲澡。   浴室还有些乱,地上的水一滩一滩的,墙上黏着几根发丝。   一切还在眼前,热浪之后,艾青让他走。孟建辉看着自己的湿衣服道:“这样我怎么走?”   “你穿我爸的衣服走怎吧。”   孟建辉笑:“真把我当你爸了?”   艾青急了:“那怎么办?”   “我让人给我送一套过来。”   艾青忙阻止道:“不行,你是嫌动静小吗?”她想了想又说:“你等等,我给你洗一洗干了你再走。”   孟建辉觉得可以,便去了卧室。   艾青怕闹出声音,用手洗了洗,又给熨烫了一下,挂在阳台上开了窗户只想快些干掉。   忙完这一切,她眼皮子直打架,进去了孟建辉撑着胳膊瞧闹闹,一会儿摸摸她的手一会儿又捏捏她的小胳膊。   艾青说:“你别动她,会醒。”   他收手,抬头瞧艾青:“ 我看着她越看越喜欢。”   艾青心想,你女儿你再看着不喜欢就是脑子有问题。她没搭腔,现在也不管那么多,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便挨着他躺下。   床不太大,孟建辉块头又大,闹闹睡相不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俩人就尽量往边上挪,艾青就贴在床边儿上,胸前是他结实的胳膊。   男人拿腿圈着她,两人紧紧贴着,温度滚烫。   孟建辉又说:“卧室都该放床,客厅也弄一套沙发,颜色别太暗,也别太亮,该装修还是要装修一下。”顿了一下他又说:“再种些花,别种滴水观音那种,有毒,对孩子不好。”   艾青懒懒道:“本来就要装修的,这是麻烦事儿我爸妈顾不上,过几天再弄。”   “那你弄。”   “我上班。”   孟建辉想了想说:“晚上你去哪儿了?”   “加班。”   “跟你前夫?烂桃花。”   艾青没工夫搭理他,她合上眼皮,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里 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周围却黑乎乎的一片,怎么都,摸不着方向。浑身燥热,汗流浃背,她一时惊醒,天空已经泛白,她赶紧起来,看了眼时间还早,她去阳台上看了看衣服已经干了,进去又把人喊起来。   孟建辉眼底满是血丝,艾青想自己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催道:“你快点儿起来。”   他揉了揉脖子道:“睡的真难受。”   她抓着衣服道:“你快点儿走吧。”   孟建辉惊讶的看着她问:“着什么急,见不得人?”   艾青更急:“我爸妈快起床了,看到了不好。”   孟建辉一笑,直接把人捞到怀里,他在对方身上乱弄了一通,又直接摁在床上。艾青气喘,推道:“不行,闹闹在睡觉。”   男人在她胸前使劲儿嘬,她身体忍不住颤抖,心里却害怕的慌,赶紧服软道:“不是你见不得人,是我心虚见不得人行不行,你快起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他动作没停,直到把人身上弄出了一层薄汗才抬头瞧她。   艾青与他对视,他眼底的血丝更甚,瞧着有些吓人,她轻声道:“ 有些事情我们需要平静的聊一聊,你看我们现在,没一句话让对方舒心的,你说结婚,我们这样怎么结婚,本来已经很乱了,慢慢来行不行。”   孟建辉的脸慢慢沉下来道:“哪里乱,我看你不是放不下过去的事儿是放不下过去的人。”他起身,拿了衣服往身上套。   艾青嘴里发苦,坐在一旁咬牙低声道:“我就不能有一点儿想法,你说什么是什么就正好,你什么都是对的,我永远无理取闹,我永远不对,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也有些燥,起床气还未散去。   床上的小人儿忽然翻了个身,吓的两人不轻,孟建辉多少话也得憋回去,他离开的时候依旧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艾青仔细想了心里一团乱麻,她索性不想,把浴室收拾的干净如新才出来。没想到韩月清在那儿站着。   她喊了声妈。   韩月清没应,却说:“我昨天一晚上没睡。”   艾青心虚,站在那里无所适从。   韩月清叹了口气又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你这么大了我也不说你,只是提个醒儿,你想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见过有心机的小姑娘嫁了好人家,也见过那种跟人死心塌地的最后一头捞不着的,还见过不少人,不上不下的给人生了孩子结果对方跟别人结婚生子,她倒落了个小三名号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事儿都有,都是因为太过感情用事,说白了就是,没脑子。”   艾青如芒在背。   韩月清继续说:“我也不是想暗示你什么,只是你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就该长记性,不要最后一头捞不着。”   艾青点头嗯了声。   韩月清摇摇头下楼。   不多时闹闹醒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到处跑,一个一个房间看了一边才问艾青:“妈妈,叔叔呢?叔叔呢?”   艾青说:“叔叔走了。”   小姑娘不信,跑下楼问:“姥姥,叔叔呢?,叔叔呢,叔叔呢。”   皇甫天光着膀子打哈欠,嘴上道:“叔叔给狼拖了,找不到了。”   闹闹呶嘴:“拖走你!”   艾青过去拉着小姑娘道:“快点儿听话,洗脸刷牙吃饭。”   闹闹看着她道:“妈妈,你嘴破了。”   艾青不自觉低头,说了句:“上火了吧。”   皇甫天迷迷瞪瞪说:“姐,你还在啊,大早上有人关门我还以为你上班去了。”末了他又掏了掏耳朵说:“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他说完也没人应了,借着早晨的日光,一家人吃早餐。   今天周末,吃过饭,艾青又去楼上补了个觉。   剩下的人都出去了,躺在床上屋里空荡荡的,她又睡不着了,摸着身旁空荡荡的,总想旁边有个人多好 ,最好是孔武有力的,可以给她遮风挡雨的人。这么越想越觉得燥热,空调吹出的冷风让人有些犯呕。她索性起来,换了衣服,又化了个淡妆,可瞧着又不太舒服,又化的淡了一些,来回数次,最后还是不甚满意,索性把脸给洗干净了。   上午她主动约了刘曦玫小坐。   对方倒是空闲,还揶揄她是大忙人,见一次面不容易。   许久不见,对方脸上都露出了些惊讶,刘曦玫撑着脖子道:“ 你变了不少嘛。”   艾青低头看了下自己笑道:“是你眼光变了吧。”   对方撑着下巴想了想说:“说话,你以前满嘴的消极,现在上来就噎我。穿着,时尚了很多。气质嘛也有一些。走路姿态都变了。”   艾青不自觉牵了唇道:“有吗?”   刘曦玫点着桌子笑道:“肯定有啊,快说说你最近是不是交了什么不得了的男朋友,把你灌溉的这么滋润。”   “你怎么不想可能是因为我升职了呢?”   “你升职了还有空出来逛,新官上任三把火,应该更忙吧。”   艾青嘬了口果汁说:“就你眼毒。”   对方急不可耐道:“快说说呗,什么样的男人我很好奇。”   艾青放下杯道:“就是一般的男人,他前几天跟我求婚了,就是随口提了句,我没答应,太随意了,总觉得他没拿我当回事儿。”   刘曦玫握着她的手道:“哎呀,女人嘛,总是喜欢轰轰烈烈的,花前月下,可是你要往结婚上奔那些都是扯淡,红玫瑰会变成蚊子血,白月光会变成大米粒,握到手里的才是真,那人要是有钱,就是人家的资本,你就主动些呗,这又不吃亏,来日方长,以后好好收拾他。他要是条件一般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那就赶紧踢了,什么狗屁玩意儿!”   艾青噗嗤一声笑出来:“照你这么说谁还会结婚。”   对方摊手:“你觉得棺材憋屈吗?人死了都想要有一口。”   艾青语塞,又觉得是那个理儿,两个女人东聊西扯了几句,她心情好了不少,中午吃了一餐饭,刘曦玫还有事儿,就散了。   回去,父母又跟她说装修的事儿,大意是勤俭节约。   艾青道:“天天用的东西就不用太节俭了,买些贵的好了,我们现在不缺那个钱啊。”   下午她陪着闹闹在家里玩耍,心里犹豫到底要不要给对方一个电话服个软,忽而又想我经济比不上他,地位比不上他,剩下的这点儿尊严都抛弃了,算不算是自甘堕落。   她犹豫这会儿,皇甫天打来了电话,问说是晚上想要吃包子呢还是油条,这会儿他正在街上可以捎回去。   艾青说还是油条吧,包子馅儿可能不新鲜。   皇甫天嗯嗯的挂了电话,托在车把上同师傅讲价:“老板,再便宜点儿呗。”   那老板道:“小孩儿,我一直在这儿卖,你问问周围的人,价格从来没变过,我怎么给你便宜。”   皇甫天道:“你看你生意这么好,人来人往的是不是,我又是个穷学生,你给便宜点儿呗。”   “那我也不能亏本啊。”   “亏了我有别人啊,薄利多销嘛,再说,您要是亏本的生意您肯定不会做的,要不怎么在这儿呆这么多年。”   那人笑:“你这小孩儿缺这几块钱。”   皇甫天双手合十道:“我肯定缺,您不缺,好人好人少一两块呗。”   老板无奈,称了油条道:“别跟人到处说啊,就你这一次。”   他笑嘻嘻道:“好。”   “皇甫天。”   身后有人喊他,他回头瞧了眼,是居萌。对方确认了人,小跑上来道:“你怎么在这儿?”   皇甫天接了东西道:“买东西啊,你不上课?”   “今天放假。”   他哦了一声,继续说:“好久没上学了,不清楚。”   居萌小声问:“你不去了?”   “啊,最后高考一下就行了,我这水平去不去没所谓。”   “还是去比较好,能多考一点儿是一点儿。”   皇甫天没答,反问:“你准备考哪儿啊?怎么不好好学习在街上溜达。”   居萌道:“我保送过了,出国。”   “恭喜。”他说完直接跨上车道:“学霸,我回家啊,你慢走。”   居萌摆手:“你等等,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儿,你要是不想上学,我可以给你补课。”   皇甫天抬头扫了眼云层,有些刺眼,他一笑:“不用 。你有时间好好准备吧,出去了别给祖国丢脸。”不等对方张口,已经飞快的上车离开了。   他回去的时候,艾青正在陪着闹闹念诗。   小姑娘见皇甫天在,兴冲冲的跑上去要抱抱,他心情低落,拂手道:“别跟我了,跟你妈去。”   闹闹不依,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往厨房走 。   一会儿出来,他问:“舅舅呢?”   艾青回:“出去遛弯儿了。”   他看着桌上的书画道:“小闹闹啊,你可要好好学习,千万别输在起跑线上。”   小姑娘点点头。   忽而他又笑:“你不努力也没输。”   艾青奇怪道:“你今天怎么了?”   他摇摇头,身体往后一扬道:“没事儿,我就是非常羡慕你们读书人,念书挺好的,读书改变命运。”   艾青道:“我还羡慕你呢,天真浪漫。”   皇甫天呶嘴道:“老话说的好,不满足是向上才车轮。”他说完起身,又指着闹闹道:“别跟我啊,我要打游戏。”   闹闹抱着他的腿笑:“就跟,就跟!”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写了这么多字了……剧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发展……心累 ☆、第55章   休息了两天,艾青想明白了一件事儿,她觉得自己有点儿蠢,自己不应该拒绝孟建辉的。事实上,是个有脑子的人就不会拒绝,明显她并不是个有脑子的人,不对,应该说是个头脑残缺的人,一边跟人睡觉一边还拒绝别人。   是她自己活的太不开通了,给自己加了无数枷锁,为什么总比别人过的辛苦,因为她被世俗上了套子,所以累。   曾经的婚姻告诉她爱情不过是件小事儿,现在呢,结婚其实也是件小事儿。人为什么要结婚呢?终究的目的不过是相互扶持让对方过的更好。传宗接代那种扯淡话就别说了,全世界那么多人口,不缺她这一块。   而现在有个人出现,忽然可以让自己过的生活更上n层楼,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艾青躺在床上想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当时脑袋抽筋儿了。   这么抛开了一切,她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   当天晚上就组织了一下语言给孟建辉打了个电话,只是那边没人接。这让艾青有点儿慌,倒是慌了一会儿,她又想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求也求不来,我不贪,平常心吧。   等她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才听说孟建辉又去山区忙去了。   艾青心想也许是山里信号不好他才没接到,然而这一上午她画图怎么也不能专心,不是东想就是西想,明明跟平常一样活儿,现在一股子枯燥味儿。她喝了口咖啡想了想,不是活儿不一样了,是现在她的心境变了,就连咖啡,现在她也不喜欢速溶咖啡的味道,渐渐的开始挑三拣四。   艾青觉得自己现在太过安逸,太没危机感了,谁也是,只要没了危机感就会懈怠,会不在乎。   中午秦升又过来请她吃饭,艾青意外的答应 ,对方明显惊讶不已,愈发殷勤。   秦升挑了家僻静的菜馆儿,那边环境清幽,照他说的话菜也好吃,只是翻开菜单,家常菜的价格都让人瞠目结舌。   艾青瞧着四周的装潢,墙上贴着字画,方木桌,处处仿古味道颇重。来这里吃的不是饭,是品位。   今天艾青没什么胃口,菜全是秦升点的,一样样上来,艾青看着桌上的菜品,全是她从前爱吃的。   她嘴角不禁轻轻一勾,比如说醋溜土豆丝,味道确实不错,她也很喜欢,但没喜欢到每回吃饭都要点一次。全是因为那会儿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俩人没什么钱,要节省,那个时候她爱他,处处要顾忌他 ,可以自己吃些不好的,帮他省钱,将来得卖房子,可是婚后他嫌她丢人上不了台面。   她不由想起前两天孟建辉那句话。   “不丢钱,丢人。”   简直振聋发聩。   老话说的好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话不欺天下人啊。   秦升已经细心的给艾青夹好了菜,他见她迟迟不动筷子,又说:“你是不是没什么胃口,要不要喝个粥,你不是很喜欢喝白粥吗?我帮你点一个”他正要抬手招呼服务员。   艾青笑着摇摇头道:“其实一般,没什么味不好喝,以前有点儿傻,吃的东西少,把石头当宝捂着。”   秦升脸上划过一丝尴尬。   艾青又说:“秦升,我问你个话呗。当初孟建辉给你那张支票你什么心态。”   什么心态?   他是抱着一腔愤慨去找人的,对方却淡然处之,二话不说一张支票,还是随便填,他当时就有些懵。浑浑噩噩的从里面出来,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他没回家,从街边的商铺走过,品牌店,售楼中心,他想象着自己穿金戴银的模样。甚至去了他曾经打工的地方。他记得那个老板胖嘟嘟的,为人克扣,秦升曾经为了100块钱冒雨给他送外卖,后来被扣了50块钱,最后连输液的钱都没划过来。   大学的那些同学呢,混得都怎么样了,当初大家为了奖学金挤破了头。现在呢,他感觉自己轻而易举的站在了一众人之上,别人只会投来艳羡的目光。   秦升回到家的时候,灵魂还在街上游荡。看到艾青他又赶紧阻挡自己的想法,可是她又哭了,骂自己没出息,说自己没个男人样儿,婚后的她变了,什么时候都在哭,自私自利,不曾为自己着想。   那张支票像是潘多拉魔盒,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填的数字,填好了又后悔,应该填个更大的数字,后来他取了一笔钱。非常大的一笔钱,从未有过的兴奋,比接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还要兴奋,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一般。   可是他回家看到艾青又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可是艾青还在家里哭,她怀孕了又常常吐,脚肿穿不了鞋是麻烦,不怎么收拾看着邋里邋遢的 。耳边还伴随着父母的争吵。   他越来越厌恶那个家,艾青越跟他吵他在外面越胡来,报复似 的痛快,生了孩子后更是大吵不断。这个时候秦升遇到了现在的妻子。   她知书达理,说话温柔,明白自己的理想,可以给自己开导,甚至还告诉他要好好爱护艾青。那个姑娘从水乡来,带着水的温柔,他们有差不多的家境,可以惺惺相惜,对方又时常对他嘘寒问暖。   一切发展的顺理成章,他迅速的甩掉了那只旧鞋。买了大房子,娶了新老婆,很快怀孕,生了个儿子。   可惜夜里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又会惊醒,自己还有的女儿啊,听说艾青带着她很辛苦,听说她把孩子送了,听说她得了抑郁症……他又拿出了自己的怜悯心,可是现在的老婆不认了,脱了那副娇柔的面具,跟他大吵大闹。   秦升觉得一切都是假的。   一直到再次见面,起初他看到艾青只是愧疚,不敢面对的羞耻心。然而当她站在孟建辉旁边,秦升忽然发现她熠熠生辉,时间把她打磨的很好,他无意丢了颗珍宝。   其实他不知道,是有人把她衬托的很好。   易拉罐放在艺术展览中心也能价值连城。   秦升苦笑着摇头,问道:“怎么忽然问这个?”顿了一下又道:“你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忽然想劝艾青不要跟孟建辉走的太近,又担心她恼了,所以及时住嘴,换了话题道:“恨我吗?”   “不恨了,但是不会原谅。”   秦升低头道:“是很难原谅,最近闹闹怎么样了,我记得她的生日很快既要到了,你之前不是说她需要爸爸吗?我在想。”   “不用了,这两天她不闹了,解释起来还挺麻烦的,你太太肯定会不高兴,还是算了。”   “她上次让你下不来台很抱歉。”   “没什么,女人嘛,总是……”后面的话艾青没说,只是耸了耸肩。   大家都明白的。   两人相视一笑,再说别的,却字字不提过去。   有了这次之后,秦升往这边跑成了家常便饭,艾青却是礼貌疏离。慢慢的他也开始说明自己工作上的不顺,比如想另出来单干,比如人脉如何短缺,有次见了个大老板被人泼了冷水。偏巧艾青认识他,那会儿她给孟建辉当助理的时候结实了不少大老板,本来是随便一试,没想到人家卖了个面子。   孟建辉回来的时候公司里传的风言风语,艾青跟他打了个照面,两厢平静。倒是张远洋给了艾青包喜糖,说是他朋友家喜得贵子。   艾青不明所以。   张远洋又说:“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个啊,有心理障碍的姑娘跟心理大师啊,现在有了孩子,到处派发喜糖呢。”   艾青接过,手心发烫,笑了下道:“恭喜。”   好像有人过来揶揄了句:“艾青也好事快近了,到时候大家都能蘸蘸喜气儿。”   这话艾青听了心里不舒服,便说:“哪有的事儿。”   “没有吗?建筑部的秦大帅哥可天天往这边儿跑呢,俩人天天跟演偶像剧一样,艾青你可别不承认啊。”   艾青正想甩来那人离开,对方却不依不饶的拖着她的肩膀,故意让她出丑似的。早有好事儿的同事上来凑热闹。   张远洋瞧着她一脸窘迫,心想,我要不要帮个忙呢。   还是谷欣雨过来道:“上班时间干嘛呢,张助你可不能带头聊天啊。”   张远洋忙笑笑说:“谷姐我错了。”有摆手道:“那个,大家都赶紧忙去吧。”   艾青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瞧着电脑,听见有人在身后谁□□,还故意说什么小三小三的事儿。她心里无可奈奈,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的义愤填膺,置身其中才发生清官难断家务事儿。   过了一会儿,张远洋过来,胳膊压在她的隔断上问:“你没事儿吧?”   艾青摇摇头,又问:“张助找我什么事儿 ?”   张远洋道:“上回让你帮了回忙都把你给惹恼了,献好还来不及,我哪儿还敢找你啊,不是我找你,孟工找你。”   艾青心想,这人真会说话,黑的白的,只凭他巧舌如簧。只是她现在不清楚孟建辉找自己干嘛,便问了句:“你知道孟工找我什么事儿吗?”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你别怕,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他那人跟别的老板不一样,不喜欢人拍马屁,就喜欢实在点儿,可是谁喜欢恭维呢,有时候实在也是恭维,你对人胃口了就好办事儿了。” ☆、第56章   艾青道了声谢,她上楼的时候心里忐忑,总觉得孟建辉不会说工作上的事儿,果不其然,他见人进来,劈头就是一句:“好玩儿吗?”   艾青不明所以的看了对方一眼。乐—文   孟建辉瞧着她气不打一处,叉腰冷声道:“你跟你前夫,好玩儿吗?”   艾青心里打鼓,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大的气,不可能光是因为这些风言风语,她自己还没这么大分量,她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孟工也好八卦,我们只是工作上的同事。”   “装,你再装!你怎么想的以为我不清楚。你恨他,更恨我对不对? ”   “孟工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艾青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低了低头,她的眼底有种莫名的清冷。   孟建辉看着她那副娇弱模样冷不丁的笑了声,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艾青的腕子拉到窗前。   这里是28楼,从窗户可以俯瞰到大半个城市,远处高楼林立,车流涌动,太阳给这个世界渡了一层金黄,美的不真实。   这是她呆了二十多年的城市,熟悉的有些陌生。   他指着窗外道:“你一直生活在犄角旮旯里,真正认识过这座城市吗?如果你嫁给我,看到了,西南的购物中心你可以随便买东西,可以去最顶级的女性会所享受生活,可以去证券交易所,买全球最顶级的奢侈品,衣服是高定,想怎么样享受生活,嗯?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尤其是你这样的人,奋斗几辈子都得不来的东西。但是你没答应,不仅没答应还装糊涂,是什么样的人会抵制这样的诱惑,你艾青就可以。我真他妈佩服你!”   艾青看着他脸色铁青,喉咙里跟堵了块石头似的,忽然有些不想说话,她抽了生疼的手腕抗拒道:“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我是个普通人只想过普通的生活,你觉得这些东西很诱惑,那你去街上随便找个女孩儿,别人不一定会答应,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随便。”   孟建辉冷哼道:“别人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是你肯定没那么随便。”他故意将脸贴近她,皱着脸问:“这是为什么,嗯?”   灼热的呼吸烧扑面而来,艾青忽然被逼得无处遁形,她急于逃脱,转身道:“要是工作上没事儿,我就先走了。”   一只胳膊忽然挡在了她面前,艾青走不动,却听有人在说:“因为你恨我,也恨那个男人,你想借着我耍他,也想借着他耍我。你这个人是看着温温吞吞的,一副老好人相,但是别人得罪你的,你总要钻个空子补上。所以我给你钱你不花,但是你又让我睡你,你嘴里说恨死了你前夫,可只要他找你,你哪回没去见。这一招玩儿的很好,你很会让对你愧疚的人愧疚到死!”   艾青没应,她的手掌微微握成了拳头,过往浮于脑海,胃里搅得难受,她的唇色渐渐发白。   孟建辉看着她那副受惊表情心里莫名的畅快,他忽然双手一拍,脸上露出了无所谓表情,摊开了胳膊道:“我今天就挑明了跟你说,我就是愧疚,所有所有都是从愧疚开始,但是老子心安理得。”   艾青扭头看他,冷冷道:“对,你有你的心安理得,那我做什么也是我自愿。我们没有感情,那你跟我说结婚是什么意思,耍着我玩儿是吗?还是想给孩子个家了就跟我说一声,那你带着你的心安理得跟你女儿说吧,告诉她你是她爸爸,你敢吗?孟建辉我告诉你,我就是再不招男人喜欢也不会找个强jian犯。 ”   他脸色越沉越黑,直到黑不见底。   有人敲门进来,送了文案册子,孟建辉毫无心情,他哗啦哗啦翻了两下,甩脸道:“这他妈什么狗屁玩意儿,重新做!”   对方对他的粗俗言语明显应付不过来,又见办公室内气氛不好,便赔了笑脸道:“那我现在就拿去改。”   待门关上,孟建辉已经站在窗前,外面的天气贼好,就跟人的笑容似的,太过灿烂,不是好,香味儿太重了是臭,这不是笑是讽刺。他的胸腔内越发不顺,转身在桌上翻腾出一包烟,顺手抽出塞在了嘴里,啪的一声烧着了,猛的吸了一口,他眯眼瞧着不远处的人,扬了下巴道:“你不走站着干嘛呢?”   艾青还站在那里,这回她没哭,看着一副又硬又臭的模样,粪坑里的石头似的,闻声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一副获得上司许可的模样,转身要走。   孟建辉被气笑了,门开的一瞬,他道:“人最容易犯的错误是自作聪明,你耍别人,怎么不知道他反过来耍你呢?”   艾青脑袋忽然搭错了筋儿,扭头说:“我以前很爱他,了解他比自己多。”   等那抹影子没了,孟建辉气全憋到了胸口,他神情不耐,停滞数秒,哗啦一声扫了桌上的东西。   艾青当头就请了两天假。   走在街上的时候她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人来人往,车走车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她自己的方向呢?   艾青现在找不到了方向,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不想回家,哪里都不想去,甚至不想见到一个人,手机震了一会儿她没听到似的,路人提醒了句她才恍然回神。艾青没看,直接摁了关机。她走来走去的没走到尽头,后来去了医院,她没挂科,直接找了当初的心理医生。   那人认识她,可惜对方要下班了,便邀请了她出去坐坐。   艾青说:“医生,我现在很难受。”   对方温和说:“你怎么了?”   艾青说:“我遇到两个男人,一个是我曾经的深爱 ,他背叛了我。我恨他,现在他追求我,我没拒绝是想让他尝尝背叛的滋味儿,可是他结婚了,我觉得破坏了别人的家庭负罪。还有一个,害了我,我也恨他,但是他魅力很大,我忍不住靠近,靠近了道德又背负谴责。别人不说的时候还好,当别人随便指责我一句,我就很痛苦,感觉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罪,我很矛盾,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很累。”   医生说:“你很累是因为你背负的多,你的背负多来自于别人潜移默化的压力。”   艾青点点头说:“我从小一直很优秀,但是家境普通,优秀是我的资本 ,朋友,家人,所有人对我的期望都很大,后来发生的事情像一把火,直接把我烧干净了。”   “你的挫折承受力太差,当然世俗也不在小处,这个世界对女人一直很苛刻。”   “很多女性跟你有相似的遭遇,成年的,未成年的,当场疯掉的不在少数,还有人一生心理障碍,你算是情况比较好的。你犹豫也好,彷徨也罢,很正常,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医生,可是我……”   对方却道:“你跟第一个男人在一起,踢掉他,会高兴吗? ”   “可能。”   “你跟第二个男人分开,会难受吗?”   “我不知道,但是他从没觉得自己错,这让我很难接受。”   医生叹了口气道:“你该出去转转,散散心,好好看看世界,感受一下生活,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很糟糕,这样一直下去情况会很不乐观。或者是换个地方生活,接触不同的男性,会很有帮助。”   艾青皱眉:“这样我爸妈会担心,我还有个女儿,我这份职业也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我身上有很多责任,放不下。”   “父母需要你,女儿需要你,公司需要你,只有你自己不需要自己。”医生笑道:“这就是压力,别人给的,自己给的。你尝试过跟父母聊一聊吗? ”   她摇摇头:“因为我家里境况很糟糕了,我不想再给他们找麻烦。”   “这不叫麻烦,一家人就该相互沟通,你要尝试跟别人打开心扉,把心里的不痛快说出来。”   “你尝试一下,现在还能变成以前那样吗?自信独立。”   艾青苦笑:“走了下坡路,很难上去,现在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对方敲了敲桌面道:“既然你在对与错之间摇摆不定,那就抛开这道难题,总会豁然开朗。”   艾青微微弯唇:“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补丁 ☆、第57章   艾青回家,想了好久才跟父母开口说:“我想辞职。”   那会儿艾鸣正带着小孙女儿看少儿节目,韩月清在一旁织东西,最近她爱上了织这些小玩意儿,杯子上要弄一个,开关上弄一个,恨不得给家里织个罩子,艾鸣玩笑称这是牛皮小广告。   闻声,老两口都停住了,艾鸣先开口说:“你怎么了,不是干的好好的吗?”   “那边环境不太好,压力太大。”   韩月清赶紧说:“压力产生动力。”   艾青说:“我快超负荷了。”   艾鸣叹了口气道:“你想好了,现在工作不好找。”   韩月清也说:“对啊,不得已,你不是还能走走后门吗?你只要肯说。”   “妈!”艾青蹙眉道:“我是我,他是他,没有关系!”   韩月清觉得她大惊小怪,又怨了句:“你这姑娘,跟你爸一样,榆木疙瘩,怎么就不能跟别人一样机灵些呢。”   那老两口又拌了两句嘴,没说不同意,但意思肯定是不同意。   艾青想想问那俩人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再说不上来就是年轻人没担当,她索性自己决定,当天晚上就把辞呈写好了。又在网上翻了翻,找找什么地方这个季节适合散心,一直到眼睛酸胀才躺下睡觉。   卸了担子,艾青总觉得浑身轻松,以前的星期天也战战兢兢的,现在倒是惬意,只是韩月清跟艾鸣有些不满意。她疲于应付,加了医生的微信,不开心的就跟人聊两句。   至于有个号码再打过来,她直接拉黑了。   另一个人她就没想过,他说的对,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都没彻底了解过,更何况那个男人,即便是站在自己面前,她也认不清,何必蹚浑水,而人的劣根性是根本拔不掉的,她不能对他希冀什么。   却不想,半中间竟然接到了另一个人的电话,谷欣雨,那边问她这几天怎么没来上班,艾青只说身体不舒服。   谷欣雨却道:“蒙我呢吧,我怎么听说你辞职了。”   艾青不好隐瞒便说:“交了辞呈上面还给我答案,我顶不住压力,所以还是准备辞职。”   “这里是压力挺大的,那你想好以后去哪儿了吗?”   艾青摇摇头:“先休息一段时间再找找。”   “也好,以后有什么忙找我就行。”   “谢谢谷姐,麻烦您了。”   挂了电话,艾青提着东西往小区里走,半路却被个小姑娘喊住,小姑娘见到她很高兴,她脸颊被热的通红,即便是笑也带着几分恬静。   艾青在自家小区见到她有些奇怪,依旧笑道:“居萌,你怎么过来了?”   居萌穿着白衬衣,方格群子,一副青春活力的样子,她走过来说:“姐姐你好,我找皇甫天,我听说他在你家里,所以过来找找,一直没找到。”   “你找他有事儿?”   居萌点点头,立马道:“我想劝他去上学  。”   艾青道:“谢谢你,可是他父母的话都不听,不见得听你的话。”顿了下又问:“你没上学专门跑过来的?”   居萌摇头说:“我保送了,现在没事儿。”   “恭喜,哪个大学啊。”   “国外的一个大学,就那样吧。”   艾青笑笑说:“那你跟我上去吧,得等一会儿,他出去了。”   俩人一前一后的往回走,果然都还没回来,家里没人。   居萌很有礼貌性格又恬静,跟着艾青回去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四处看着家里,问说:“姐姐,你家的小朋友呢?”   艾青道:“上学了。”   “皇甫天很爱带着她,你家小朋友很可爱。”   艾青给人洗了水果端过来,居萌也不吃,俩人东说西说的聊天,艾青发现这小姑娘三句话不离皇甫天,哪怕是拉远了也要扯回来,她长得很漂亮,那种越瞧越顺眼的漂亮,稚嫩的脸上带着少女的羞赫。艾青恍惚想到了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的春心萌动,带着少女的羞涩,可是过去被打碎一去不复返。   她笑了笑问:“ 你喜欢他?”   小姑娘脸上划过羞赫跟局促,又大胆的看她,诚恳的点了点。   艾青善意的提醒:“你们可能没结果。”   “你怎么知道呢?”   “你出国,他可能连三流大学都上不了,会越撇越远。天天是有张好嘴,可是他不务实。”   居萌反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情侣才会在一起呢?”   艾青想想说:“起码学历差不多身份差不多,三观相符的,说的来的。”   “可是网上的新闻也说很多大学恋爱结婚的,最后还是有人出轨,还有人恋爱好多年分手的。你说的这些都是旁观者的看法,我觉得男人有责任感善良最重要,皇甫天就两样全占了。我看过,他初中的成绩很好,到了高中就差了,家庭教育也有很大责任吧,不然他为什么不回家老住你们家呢。再说成绩并不能说明一切,不见得出国就能高人一等,不出国就差。国外也有垃圾,国内也有金子。 ”   艾青笑笑,这小姑娘自有一套理论,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儿是自己多嘴了她没再辩驳,有些路是自己走了最清楚 ,讲不清,她换了个话题 :“天天喜欢你吗?”   居萌自信满满:“他肯定会喜欢的。”   “你很优秀。”   艾青想这样的年纪真好,纯洁无暇,勇气无边。   不多时,门开了,小闹闹蹦蹦跳跳进来,搂着艾青喊渴了。韩月清老两口便说话边往里面走,看见居萌,问了声 :“谁啊?”   居萌赶紧站起来礼貌道:“叔叔阿姨好。”   艾青说:“天天同学。”又往后头看了一眼,门已经合上,她奇怪:“天天人呢?”   韩月清道:“被你姑父拎回家了。”   闹闹撑着小胳膊比划:“姑爷爷追舅舅,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然后咚的摔倒了。”她摊了摊手吐舌头,“舅舅被逮住了,超级英雄也没来救他。”   艾鸣在一旁头疼的摇头解释:“可别说了,丢人现眼,父子俩在街上追着跑。”   居萌想今天在这儿是等不到了,礼貌告辞。从这边出来,她就去了皇甫天他家,那个地方她是很熟悉的,皇甫天家的小面馆儿,好多同学去那儿吃过饭。她匆匆赶到那边,小面馆还开着门,客人络绎不绝,皇甫天不在。她找了服务员才知道他们在楼上。   居萌过去扣门的时候,皇甫天正在跟他爹大吵,鸡飞狗跳。   皇甫雄嫌儿子不成器,皇甫天又是叛逆期,俩人死活不对盘,偏生艾莲又跟老公站一起指责皇甫天,要么叨叨谁家的儿子上了什么学,考了多少分,最后总要说一句:“穷人的儿子早当家,就是惯坏你了。”   皇甫天这毛被逆着摸,越炸越没样儿,站在凳子上嚷:“说那样的话也不想想自己赚了多少钱!自己是穷人还瞧不起穷人。”   皇甫雄拿着棍子吼道:“你竟然这样跟你妈说话!我敲死你个小混蛋。”   艾莲在一旁拍着桌子哭念:“天天,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我跟你爸多辛苦才混成这样啊,要不是为了赚钱能不要老二嘛,你还不知道珍惜。”   皇甫天正要回嘴,咚咚咚敲门声响了。   三人没搭理,依旧吵的没样儿。敲门声没停,皇甫雄这才开门,瞧着小姑娘一愣,他记得人家,开家长会的时候总被夸奖,对着外人,他一团和气道:“居萌,你怎么过来了?”   居萌眼神往里瞟,礼貌道:“叔叔,我找皇甫天。”   他出了口恶气,又觉得丢脸没把门开大,沉声说:“哦,他不在。”   里面人听见声音吼道:“我在!谁找我。”   居萌赶紧说:“是学校老师让我过来的,说是今天领准考证,让本人亲自去一趟。”   皇甫天借机从门缝儿里钻了出去,只是这样的大事儿,皇甫雄不敢阻拦,还是狠命的瞪他。   待门关上,皇甫天拽着居萌赶紧往楼下跑,下了两层才道:“哎呀,学霸,你真是及时雨啊。”   居萌看着他脸上的鞋印子问:“你爸又打你了?”   皇甫天随意在脸上一擦,拿手轻推了下她的肩膀说:“没事儿,你不是说领总考证吗?赶紧走吧。”   “我编的。”   “那也赶紧走。”   居萌抿了抿唇,还是说:“你还是应该跟你爸好好聊聊,其实父母都是为了孩子好。”   皇甫天嗤嘴:“拉倒吧,我跟我爸就说不通,懒得说。”   居萌追上他道:“哎,那你去哪儿啊?”   “去我舅舅家啊。”   “你一辈子住那儿?”   皇甫天掻了搔耳朵说:“不知道,可是我没成年干什么都不行。”   “可以上学,或者学技工,可以做很多,比在家呆着强。”   “学霸,恕我直言,你今天有点儿烦啊。”   ……   孟建辉晚上过来的时候,艾青没看他,独自上了楼。   艾鸣那老两口倒是对他和善,闹闹今天也高兴,拿着个蜡笔到处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得给孟建辉画衬衣上。   韩月清还斥小孙女不乖。   闹闹窝在他怀里呶嘴,孟建辉笑道:“没关系,画吧。”   老两口脸上露着慈祥的笑容,对这人比对闺女还要满意。   任凭下面欢笑连天,艾青也岿然不动的窝在屋里,她拿着手机跟医生聊天说:他来我家了。   医生:?   艾青:我看到他就发怵。   医生:最近心情怎么样?   艾青:还好,有点儿失眠,我昨天吃了半颗安眠药。   医生:别乱想。   艾青:忍不住。   医生:做些别的分散注意力,你的散心计划做好了吗?   艾青:没有,我不常出去,没经验。   医生:可以跟着我,我最近要出去散心,同行的还有个我治疗好的一个患者,还有年轻几个朋友,男女都有,愿意吗?   艾青提了口气,立马回了好。   一会儿医生给她发了所有行程流线,又给了份需要购买东西的清单以及药品,后天出发让她抓紧预备。 ☆、第58章   艾青听到扣门声的时候,她正在收拾东西,开了门果不其然,站着孟建辉,没见闹闹。   她从门缝儿里看他问:“闹闹呢?”   他双手抄兜。   “跟你妈睡了。”   艾青闻言就要关门,他及时把手摁在了门框上,两人拉锯,难免尴尬,最后他先放下面子道:“ 我前几天说话太重了。”   艾青看着他,眼神清冷。   “你没错,你说的是对的,你们都对,我从来都是错的。”   孟建辉从鼻翼喷出团热气:“你要辞职?”   “嗯。他不来找我,你就喊我,我见不对,不见你们更找的慌,见不见就我不是人。留着只能让别人说闲话,辞职最好,惹不起我躲得起。”   难得他赞同的嗯了声,待目光扫到屋内打开的行李箱,孟建辉皱了下眉道:“你现在收拾东西干嘛?”   艾青摁着门说:“你快走吧。”   孟建辉推了门道:“你让我进去!我有话跟你说。”   艾青没再言语,两人各据一边,门框上那只大手上出现了红印,艾青还是没松手。   楼梯口处忽然传来了声音,孟建辉注意力转移,艾青掰开他的手咚的一声关上门。   关节又疼又辣,孟建辉圈着手掌只是微微蹙眉。   韩月清问了句:“怎么了?”   他说没事儿。   对方下了逐客令:“那就走吧,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早点休息。”   孟建辉回头看了眼门,冲韩月清颔首道:“再见。”   等人走了,韩月清才敲了敲门问:“艾青,你开门。”   里面的人回道:“妈,我要睡觉。”   “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想听,你快点儿去睡觉吧。”   “艾青?艾青!”   里面始终没有回答,艾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在地上跑来跑去,心想我该拿什么呢?衣服够吗?钱呢,我的□□呢?   一直外面安静的没有半点儿声音了,她才泄气的蹲在地上,看着身旁乱七八糟的东西忽然冷笑了两声。   真是荒唐,这一切,所有所有都荒唐。   艾青是在第三天一大早离开的,同行的除了赵医生,还有一个小伙子,两个小姑娘。   那个小伙子叫王贝利,但是他觉得这名字太土气,专门介绍了自己的英文名,劳伦斯。   另外两个小姑娘是姐妹,一个找韩琴,一个叫韩玉。   路上赵医生才说,那位叫韩玉的因为失恋有些抑郁 ,所以家里出了钱让他专门带着散心开导,而这位王先生是他老婆的弟弟,担任这次旅途的司机。   起初在路上大家都不熟悉,也不说话,只是坐在车里沉默。   下午开到了个空旷的大路上,劳先生觉得无聊,放了张碟,他说这放的是著名歌剧图兰朵。   艾青欣赏不来这东西听着只觉得舌头疼,韩琴嫌难听让他赶紧停了。   劳先生瘪瘪嘴:“关就关。”   艾青想他应该是故意的,不然也不会把头低下去不看路,以至于车子在路上打了个滑,吓得韩琴尖叫了一声,并且呵斥他好好开车。   劳先生不以为意,吊儿郎当道:“这路这么宽,怕什么。”他随意转动方向盘,“我要这样开,那样开,我飞起来开,我……”   “咚!”   整个车的人忽然前倾,他们在集体坐直的时候看到面前的庞然大物踉跄的走了几步,前腿下跪,然后,倒了。   他们的行程还没开始就遇事儿了,这位劳先生撞流产了一头母牛。母牛没事儿崽子没了,农户坚决不要赔偿,老黄牛哭,人家也哭。   于是这五个人就站在那里听着,老牛引吭哞一声,农妇就拍在牛栏杆上嚎一声。   他们就在这样一场动物与人的深情交流中参加了一场未出生小牛的葬礼。   艾青觉得恐慌,韩琴觉得恶心,韩玉在那儿笑,劳先生一个劲儿说赔偿,农户一个劲儿说小牛多可怜。   唯一一个正常些的赵医生在劝老牛别太难过。   于是他们在牛栏门口跟苍蝇度过了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直到傍晚才离开,赔偿了些钱,但是农户坚决要求这一行人给牛崽儿的坟磕头赔罪。   再次上路,车上蘸了满满的泥土。这次换了赵医生开车,劳先生坐在副驾驶上,他莫名的与韩琴结下了梁子,两个人一路顶嘴到了下一站,烦人程度堪比门栏那群苍蝇。   此时韩玉小姐正开着窗户,对着窗外默默的流泪。   于是艾青好心的劝了她一句。   对方抬起手背,用指关节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可怜兮兮道:“姐姐,你不懂人家,人家很爱他的呢。”   艾青看着面前这位小姐哑口无言,不仅是言辞,连语调都矫揉造作,对方看着也是近三十的人了,一张口实在是吓人。   她宽容的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然而这位矫情小姐并未停止,她学着林黛玉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蓝白格的手帕开始擦泪,然后继续同艾青讲她的爱情故事,通篇艾青没有听到重点,处处充斥着人家二字,然后说你知道嘛,我穿的鞋八千呢,我的包一万五呢,还有我的手链……   劳先生在说韩琴嘴上偷偷涂了老牛流的血。   韩琴讽刺劳先生肯定没有一厘米长。   赵医生只会说:“你们喝水吗?”   “你们吃饭吗?”   “你们想去厕所吗?”   跟一群不正常的人在一起的最大好处就是,艾青瞬间想变回正常人。   这里没有正常人,但是一车纯粹的人。她已经后悔了该报个团的,这旅途太糟糕了,接下来还可能更糟。   然而韩琴跟劳先生的战火已经影响到旅途行程了。   那个阳光金黄的下午,他们在陌生的小店停车吃东西。这次换韩琴来开,可是掉了队的劳先生扬着胳膊大声喊:“老司机,等等我,带我上车!”   这个时候车站有人,还不少,人们纷纷侧目,韩琴无地自容,然后她飞快的上车,嘭的甩上车门转动钥匙,直接把这四个人扔下了。   行李都在车上,口袋空空如也,没吃的没钱。   按照旅途要求,只能带一部手机,每天整点给家里报平安,可惜这部手机在车上。   他们在旅途的第二个下午,这红太阳光芒照全球的时候,又齐刷刷的被抛弃在了道上,等待那位韩琴小姐能够良心发现的折回来。   韩玉又掏出了手绢开始哭,嘴里哼哼唧唧道:“要是人家的男朋友在就好了呢……55555”   劳先生举着胳膊引吭高歌,他在唱帕瓦罗蒂的太阳。   赵医生好脾气的坐在一旁欣赏残阳落日,艾青却在告诫自己,我的脾气很好,我的脾气很好。   于是在矫情小姐哭够了,劳先生嗓子冒烟儿的时候,赵医生才说:“这就是人生,我们出来的时候除了我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大家脾气各异,生长背景各异,这就像是生活,你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会面对什么的人,但是你们现在的态度就是对生活的态度。”   “意气用事,逃避,给自己制造幻觉,过分容忍,但是从来没有人想起自己想办法解决。”   听完这一席话,矫情小姐又开始哭了,她抱怨说:“赵医生明明说没有安全问题不准求救的。”   赵医生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艾青站在原地反思自己,每个缺点我都占了。   劳先生精明,他飞快去了车站内部借到了10块钱,买了两瓶矿泉水两瓶冰红茶,矿泉水给了赵医生跟韩玉,冰红茶是他跟艾青的。   对于这样的分配,劳先生给出了这样的理由:“这位小姐,我喜欢你不聒噪的小嘴儿,希望你一路保持。”   艾青只是谢谢,她并不喜欢喝红茶,于是便跟韩玉换了,换的时候对方欢欢喜喜,可是拿到了,韩玉却在抱怨:“明明写的冰红茶,为什么摸着是常温的。”   另外三人:“……”   艾青误以为矫情小姐不愿意,于是又提议换回来,对方故意瞪大眼睛看着她道:“你这样出尔反尔不怕把人家的抑郁症勾出来吗?很吓人的,人家会死呢。”然后她又十分平静的喝了两口,在瓶子上查看了一番道:“人家要给打电话投诉,怎么可以欺骗顾客呢?”   艾青觉得这位小姐可能不是抑郁,是智障。   晚上八点的时候,韩琴终于开车回来了,原因很简单,车里的油量撑不到上一个加油站了,然而大家十分费解她为什么能走这么久,因为车里的油也撑不了这么久。   真实情况只有韩琴小姐知道了,但是大家的耐心磨尽,没人对一个肇事者好言好语,不说话已经不错了。   而劳先生偷偷告诉艾青她可能是在路上睡了一觉,因为她的头上有杂草。   唯一能保持冷静的赵医生找人借了些油,几个人继续上路,一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找旅馆又找了一段时间,精疲力竭的几个人谁也没工夫说话各自回房,现在别说是杂事儿,就连明天早上天上会升起太阳还是月亮艾青都不想听了,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作者有话要说:  赵医生就叫赵医生,没名儿,因为我想不出来了,连姓氏都是随便打的…… ☆、第59章   孟建辉这两天常往艾青家跑,没见人,他也没问,倒是一次,碰到了秦升。   一人诧异,一人冷漠。   那时候闹闹小朋友正在孟建辉的领带上创作,回头看了眼秦升,又扭头继续玩儿了。   这让秦升心上有种莫名的难受,闹闹跟孟建辉很亲昵,对自己却十分冷漠。   门里门外,天差地别。   可惜秦升还没进去,已经有人挡在门口,皇甫天光着膀子说:“我姐不在,你走吧。”   秦升陪笑道:“天天,她去哪儿了?”   皇甫天一扬下巴:“问她的腿去。”   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他咕哝着嘴乱骂了两句,随手拿了个大苹果塞进了嘴里。   孟建辉瞧了眼门口,让闹闹去拿个东西,他擦了擦手问:“皇甫天,你怎么对他是这样的态度?做人应该礼貌些。”   皇甫天嚼着嘴里的东西差点儿没噎住,他拍了拍了胸口,瞪着眼睛再次确认:“你叫我?”   “嘿,大哥,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啊!”   说完热络了坐到孟建辉旁边,不等对方说话,皇甫天已经将秦升家里当初做的那些恶心事儿狠狠说了遍,最后他义愤填膺的问:“你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吗,他妈到处说我姐不检点,是我姐那种人心软,要我早敲死他了。”   孟建辉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觉得我呢?有那么讨厌吗?”   “你?”皇甫天忙收了胳膊,垂着眼角笑道:“老哥你别为难我了。”   “我们是……朋友?朋友,男人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承认自己是有过错。”他双手叉着,态度亲和。   皇甫天见他微微低着头,脸上的笑颇具无奈,一副认错模样,他心底大有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意思,把人话当了真,一拍大腿道:“卧槽!这是有过错吗,简直禽兽不如啊,老哥,你实在太过分了。”他的手掌巴巴的拍着孟建辉的脊背,又仰头叹道:“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就好。”   “还吃苹果吗?”   “啊?——哦,不吃不吃了。”   孟建辉伸手给他拿了个,红色的蛇果在白皙的五指间转动,他笑了下道:“那就吃点儿别的,不然嘴上漏风。”   小闹闹出来,拿着根绳子道:“叔叔,我找到了,你要这个干吗?”   孟建辉对她笑:“我们做个游戏。”他随手一指:“我们把小舅舅绑起来怎么样?”   闹闹想了想,拍着小手道:“好啊,好啊!”   皇甫天坐在一旁如临大敌,心想:大哥,不带这么玩儿的吧,这人也忒阴险了。他赶紧起来道:“你们玩儿吧,我还得看书,快高考了。”   孟建辉笑道:“那你可以先做英语,做完了我帮你看看。”   他掻了搔头发道:“这多不好。”   “数学,物理,或者是化学?我今天下午不走。”   皇甫天在心里骂了句你麻痹,赶紧溜了。   ……   孟建辉看着闹闹手上的绳子笑了笑道:“我其实想要的是皮筋儿,可以扎头发的。”   闹闹呶嘴道:“可是你说的是绳子啊。”   孟建辉拉着她往屋里走,回道:“我们以前都叫绳子,头绳。”他在梳妆台上翻了翻,找到盒花花绿绿的一次性皮筋,蹲下给小姑娘鼓捣头发。   闹闹问:“为什么要叫头绳呢?”   孟建辉答:“以前有个爸爸穷,没钱买皮筋儿,所以过年扯了红绳给她女儿用,还给红绳起了个名字就头绳,我们就叫头绳 。 ”   小闹闹忽然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那个爸爸给他女儿扎头发了吗?”   “嗯。”他看着小姑娘满脸的疑惑,刮了下她的鼻子道:“你也可以叫我爸爸。”   闹闹想了想小大人儿一般道:“我需要思考一下。”   “那你思考一下告诉我你妈妈去哪儿了。”   小姑娘摊手:“你应该问妈妈的妈妈。”   ……   韩月清老两口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嘴里溢出个秦 字,待见家里的人又闭口了。   艾鸣扫了眼客厅,跟人招呼道:“闹闹听话没,没捣乱吧。”   孟建辉道:“很乖。”   韩月清却奇怪:“天天呢?”   “在房间做卷子,今天下午俩个人都很听话。”   艾鸣忍不住笑了声:“这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真是。”   今日,艾鸣老两口去参加老同事儿子婚礼,本想让皇甫天看着闹闹的,熟料半路孟建辉过来了,于是便多了一人。   出门了两人还夸了他一通,现在的男人,这么顾孩子的少见,上次闹闹在人家白衣服上画的就不像样儿,他一句没恼,最近又常看孩子,先前的那怨恨越洗越干净。   老两口倒是抱着好心情去的,好巧不巧碰到了秦家那老两口,这旧亲家早就结成仇了,见面谁也不搭理谁。然而这样的场子,七嘴八舌的,空当大家最会说闲话。秦母在炫耀儿子升职,孙子乖巧。   韩月清心里有数,知道这话是对方说给自己听的却不还口,秦升再好,放在孟建辉面前还不如个脚趾头。   当然也有人同韩月清嚼舌根,说是秦家的儿子正在闹离婚。老两口本来是无所谓,可回头瞧见小区站着的秦升,一时间胡思乱想就不高兴了,这秦升不会离婚又想找艾青吧。   于是对方笑呵呵的上去的时候,老两口就黑着脸没应。好好的心情也给搅和散了,只等晚上打电话的时候给女儿敲个警钟。   艾青每天晚上七点一通电话,不多一秒不少一分。   然而当他们接到电话的时候,艾青却道:“妈,你先别说话,我给你念首诗。”   然后那边就声情并茂的念道:“啊!大海。啊!星空。啊!大地。我愿意用一颗赤子之心,拥抱您,亲吻您……”   艾青这首诗足足有五十句之多,枯燥无聊又矫情。当她高亢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整个客厅的时候,所有人集体沉默。   每每拨电话,韩月清为了方便大家说,都开免提的,今天也不例外。   那边兴冲冲的问:“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有没有种想哭的感觉。”   皇甫天放下筷子,尴尬的拍了两下手。   闹闹咬着筷子诚恳道:“妈妈,很难听。”   韩月清道:“艾青,你进传销组织了?”   艾鸣却对女儿这样的胡闹很不满意,他放下筷子抬眉扫了眼对面,沉声提醒:“建辉也在。”   “哦,是嘛,你还没说我的诗怎么样呢?”   皇甫天及时劝了句:“姐姐,那个心理医生是不是把你带出精神病了。”   “没有啊,我很好。”   “喝醉了?”   “来,你给我念个绕口令,我给你重复证明我没喝酒。”   皇甫天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卷子还没做完 。”   韩月清尴尬的捂了下额头对着手机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艾青道:“暂时不想回去,我觉得外面大千世界很美好。”然后她大吼了一声,又问:“你们听到了吗?大山的回声。”   艾鸣再耐不住性子,粗声道:“赶紧给我回来!孩子不看,班不上,我跟你妈还有话问你,多大了还胡闹。”   艾青道:“等我安定下来就去接孩子啊,你们有什么问的就问吧,不用在意,反正孟建辉什么都知道。”   男人坐在那里不动声色,他微微笑了笑,抬了下手里的筷子还说了句:“走走挺好的,开阔心情,现在比以前可爱了很多。”   这样给面子的话让艾鸣愈发觉得自己女儿不懂事,然而不等几人回答,喇叭中飘出极其不屑的两个字。   “虚……伪……” ☆、第60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我以后还是写两个正常男女吧,这样两个神经病,明显以我现在的能力操控不住。   对了,莫老爷子早就住院了,我强行帮助回忆一下……过年那会儿,女主给男主打电话,对面特别安静,然后孟建辉过来接艾青,艾青闻到了消毒水儿味,关心了一句,她还以为对方住院了。(这样你们就不会觉得这段来的莫名其妙了,是我写的太隐晦了,完结后修缮,不过也快完结了)   艾青拨电话之前才跟韩琴吵了一架,已经不单单是唇枪舌战,到了骂人的地步,捡着最肮脏的话互相对骂,其程度不在意争论对错已经单纯了成为了发泄情绪。   这是艾青第一次正经的吵架,虽然之前韩琴已经多次忍让,这次艾青实在是忍不住了。因为韩琴把她的牙刷扔进了垃圾桶,又给洗洗放回去了。   当然,艾青这样的脾性能跟人吵起来才怪,顶多是扔掉再买一个就是,多亏了那位劳先生在一旁煽风点火,起初是劳先生跟韩琴吵了起来,后来艾青过意不去,劝两个人别吵了。   劳先生过来指着她鼻子骂:“你脑子是不是在发情,我在帮你,你说我不对!”   韩琴毫不犹豫的把矛头指向艾青:“也可能里面装的是个粪坑。”   艾青再忍不住,冲韩琴道:“你怎么说话呢?”   于是就吵起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不到一周,已经有三家旅馆给他们下逐客令。起初艾青觉得觉得韩玉奇葩,然而她现在发现,人家不过是爱好特殊,偶尔爱哭,偶尔爱炫富而已。   其杀伤程度远不及这个看起来正常的韩琴,她闻到香油会恶心,所以集体不能吃香油,睡觉不能听见一点声音,所以她敲了隔壁那对儿正在交流感情的鸳鸯……如此等等,这人就是个奇葩。   韩玉只是在一旁捏着手绢哭。   还有一个在旁边假装维持秩序的赵医生。   这已经成了一道风景,曾经有个小朋友过来问:“阿姨,你们是在唱戏吗?我听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抬着指头数:“一!二!三!呀,正好三个。”   等小朋友走了,他们又互相对骂了一阵,这成了这场无聊至极的心理治疗旅程的唯一宣泄。   事实上不是赵医生的安排太无聊,是太前卫,比如说什么裸泳,据说了是为了提高自信。   艾青的态度是:我不会游泳。   韩琴的态度是:不要脸。   韩玉的态度是:水里有细菌,人家会中毒的,中毒会死的,死了好怕怕。   劳先生比较捧场,跳进去游了一圈,捡了俩塑料袋。   再比如跟陌生人接吻,据说是打开心扉。   艾青的态度是:我肯定不会去。   韩琴直接跟他扔了一只高跟鞋。   韩玉又开始怀念她的富豪男友了。   劳先生又捧场,亲了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对方当场就吐了。   如此种种,简直没有一个接地气的。   就在刚刚,艾青吵完了只觉得浑身舒爽,她甚至觉得不够解气,应该跑出去再骂一遍,劳伦斯请她喝酒,艾青爽快的答应了,目的就是为了气韩琴,因为她酒精过敏。   坐在桌上,艾青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股冲动来自哪儿,又或者她在这个可以肆无忌惮宣泄的旅途里已经醉了。   韩琴不甘示弱的看着两个人,喝了一壶白开水。   就在刚刚艾青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读了劳伦斯写的诗,酒劲儿是一个,另外,韩琴说劳伦斯写的诗恶心,报复心是主要。   等打完电话,劳伦斯才在一旁问:“建辉是谁?你老公吗?”   韩琴嗤了声:“ 老处女!”   艾青拍桌惊起:“呸,老公是什么玩意儿,老娘有女儿。”   劳先生扬着下巴捧场道:“那建辉是谁?”   “不知道啊,可能是个王八吧,我养的王八没起名。”   劳先生配合的倒了杯酒,对着艾青哈哈笑道:“记得王八下蛋了给韩琴一个啊。”   艾青没应,迷迷糊糊站了一会儿,又挺不住坐下了,眼前迷迷糊糊,天旋地转。   四方桌子,头上一盏明亮钨丝灯,细小蚊虫萦绕周围,偶有飞蛾路过,投下巨大阴影,砖墙上的花儿正在怒放。   如此偏安一隅的惬意小景中。   几个人眼巴巴的看着好好的一个人给倒了,新鲜程度不亚于上次被撞倒的母牛,虽然当事人跟当事牛很可怜,可实在是很好笑。   劳先生隔了几秒清醒过来还呵呵的笑了两声:“不会吧,啤酒也能醉,不可能啊,我喝一口,不醉,再喝一口,还没醉啊,哈哈哈,我还能喝。”   ……   孟建辉哄着闹闹睡着了才走的,艾鸣为刚刚饭桌上的一幕尴尬,却不好道歉,只能解释道:“艾青可能喝糊了乱说话,你别在意,路上小心些慢点儿开车。”   孟建辉点了下头,又问道:“叔叔,你知道艾青去哪儿了吗?”   艾鸣一副沉思状态却又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她说她想辞职,心情又不太好,就跟她以前的心理医生出去了,说是要散散心。”说着又无奈一笑。   孟建辉沉沉的嗯了一声,又问:“她以前的抑郁症很严重?”   艾鸣点点头,登时又瞪大眼睛道:“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要再提了,别提了。”   孟建辉见对方一脸惶恐,多问了句:“她以前也这样?”   艾鸣恍然,随即道:“性格开朗很多。”   再问,对方已经不是不想说了,而是一股全然防备的抵触态度,并且痛苦的摆手:“别问了别问了,没什么好说的。”   他颔首:“再见。”   如果是从前,见到一个浮夸的女孩儿,他的第一反应是肤浅,然后就没有然后,然而他今天在变化之后察觉到了怪异,那天他说了什么?无非就是听到那些风言风语,非常生气,出口有些欠考虑。后来她就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不再考虑犹犹豫豫,不再考虑机遇,甚至不惜逃脱这个地方,连离职都只是发了邮件,她看起来很平静,走的很慌乱。   他在慢慢的想,慢慢的想,自己当时到底说了什么,旧事重提?差不多。   他在回忆皇甫天的话,在想艾青家对秦升的态度,在想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一点点的问题出现了。   秦升可耻,艾家都恨他,可是那种无耻是能摆在面上的。孟建辉不认为,自己的金钱跟地位足以冲刷他们对自己的恨意,毕竟从头到尾,艾青一家从没求过自己什么。   那就是只有一个可能,他不禁冷笑了一声。   所有人都在自我麻痹,遮盖这段丑陋,事实上他比秦升要可恶千万倍,不是不能面对,是无力面对,所以欲盖弥彰。像掉在白纸上的墨汁,擦不掉,于是有人想如何美化它,强行解释,强行掩盖,上升到艺术的高度。但是只要有人指出为什么梅花像墨点的时候,作者就会如临大敌,愤慨,生气。   他忽然想起了刚刚给闹闹讲的故事,皇帝的新装,真是讽刺,他妈的讽刺到死。   从艾青家出来,孟建辉没回家,去了医院。   高级病房内,电视屏幕上军演,莫老头满身插着管子,眼睛却囧囧有神,孟建辉也是佩服这个老头,一把年纪了身子骨还这么硬朗,人死了一拨又一拨,他还活着。   他拿指关节扣了扣门,见床上的人眼珠转动,便直接走了进去,自顾自倒了杯白水。   护工说了声:“孟先生好。”   孟建辉举着杯道:“麻烦你了,休息一会儿。”   那人离开,关上门。   孟建辉微微蜷着腿,瞧着床上的人笑了声道:“怎么样,感觉自己还能活多久?”   老头子没搭理他,继续看自己的节目。   他挽起胳膊,自顾自道:“嘿,我问你个问题,你讨厌你女儿吗?”   老头子斜了他一眼,愤愤的碰了腔热气。   孟建辉扬扬下巴:“说话呗,我花这么多钱给你治病,你就不能跟我说句话?早知道烧给你闺女了,真钱比纸钱耐花。”   老头子没搭理他,孟建辉自顾自道:“哎,你怎么这副德行,天天想着奉献社会,生病了社会又不管你。”   “我听说,这些年我不在,你清明之后总会给那仨人上坟去。”他摆着指头数:“一个杀人犯,一个跳楼的蠢蛋,还有个吞枪的孬警察,对不对?”   莫老头终于对电视节目没兴趣了,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孟建辉继续笑道:“不是说这辈子不认那仨人了吗?怎么还去上坟,既然去就光明正大的去呗,稀罕谁,你自由了,那三个人死了,没有任何负担,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老头咬得牙齿咯咯作响,狠狠道:“你不懂。”   “是你有病。”   “你……你不气死我就不高兴是不是……”对方咬牙切齿。   孟建辉嘘了口气道:“也许吧,天生不对盘,你要是能动早起来干我了。”   莫老头指着他,浑身颤抖:“你,你就不懂,这叫尊严,你这人就没尊严,活的像一条狗,呸!”   他双手掏进了了兜里,无所谓的笑笑:“那我也是一条有钱有地位的狗 。”他轻叹:“没有人像我这样,从最黑暗的地方走到最光明的高处,还有一堆追随者,你见过那些学生多狂热吗?”掌声跟追捧仿佛就在眼前,他微微笑道:“所以尊严就是一条狗链子,轻而易举的让人趴着走,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二十出头的愤青,你肯定讨厌自己这个样子,被人捏着尊严。”   莫老头子再也忍不住,拿了个器皿狠狠朝他扔了过去,力道不足,只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   他笑了下,以前还有个女人砸过他,叫陆羽,他觉得自己很爱她,对方不屑一顾。   最后他问了个让人费解的问题:“你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去死呢?活着也是折磨自己。”   孟建辉没有得到答案,从医院出来,他走在路上也问自己,为什么不去死呢?他当初从家里跑出来是想自杀的,听说死了好,然而每每面对困境,求生意识又极其强烈。于是他一直熬到了头,碰到了他的小女儿,看到了希望。   他曾经遇到过很多女人,艾青一类稀疏平常。他对人敏感,却偏爱孩童,因为孩子纯真,但是他又惧怕生一个孩子,他总觉得做一个好爸爸是件非常难的事情,他没有人示范不知道怎么做,又或者那种正常家庭的人才有能力做,这听起来像个笑话。   孟建辉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他想想过去,又想想自己的小女儿,再想想……想想什么,他想不起来了,那位小姐应该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狂欢,离了他别人总是很高兴,他一直在试图证明自己,而周围的人总是在躲避他。他在江边吹了会儿风也没把脑门儿吹清醒,也许本就该是清醒。   警察过来问他是不是想跳江,并且劝 他珍爱生命。   孟建辉问:“ 人命值钱吗?有些狗比人活的还幸福,他们吃的比人好,有专门的医生,是不是当人不好,郁闷了还有人说说话。”   对方答不上来,可觉得这人不对劲儿,便撑着栏杆回:“那你想想,死了就吃不到,叉烧包烧鹅烧鱼酱肘子醋溜丸子大补汤了,人要往小处想,越大了越空。你看我不是在陪你说话吗?”   “小了又容易堵住。”   警察觉得这大兄弟脑子有毛病,于是跟孟建辉在夜色里乱聊了一通。   走之前,孟建辉给他张卡,说里面有十万块钱,是陪聊费。   警察大惊:“你是不是变相的贿赂我。”   “你一个巡逻的有什么好贿赂的,不过挺辛苦的,大晚上不回家,工资也不高吧,回去买点儿好吃的,养养老婆孩子,孝敬孝敬父母,自己做了奉献的职业别拖累别人。”说完他就走了。   警察在风中凌乱了一会儿,还想理论,那人已经走了。   第二天清早,警察去查了查,卡里不是十万,是八十多万,里面还有几分钱的零头。他忽然感觉昨天做了个梦,一番电脑今天早上也没什么大新闻啊,他浑身发毛,觉得遇到鬼了。   第二天,孟建辉就联络到了那位心理医生的太太,他想自己应该去见见那个女人,当然还得带上他的小女儿,三个人都有份儿。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坐着总觉得焦躁不安。   彼时,艾青才被帕瓦罗蒂的太阳叫醒。   韩琴的尖叫声穿了两道墙传过来,她摁了摁发酸的脖子,想象韩玉被那尖叫声穿透而捏着手绢哭泣的模样,心情大好。 ☆、第61章   等艾青洗漱完出来,不料赵医生站在门口,邀请她聊聊。   那几间房鸡飞狗跳的,俩人往旁边的露天小阳台上走了走。   艾青手拽着脖子上的毛巾问:“赵医生聊什么呢?”   对方笑道:“我觉得你最近状态不错。”   她笑眯眯的撩了下头发道:“是嘛。”   赵医生点点头,继续道:“虽然这几个人可能比较夸张,但是他们能把你内心的东西激发出来,比如吵架,你该找到合适的方式宣泄自己,据理力争,努力让自己站在道德的高处。”   艾青想了想,还是回道:“我不知道会不会从根本上改变,因为,这些人我不熟,以后也用不到所以就毫无顾忌,但是换回另一个环境,我可能就……思前想后的,总会忍不住往另一层面想。”   “庸人自扰,如果换了环境跟人的话你就把言辞的程度降低一些。少考虑别人的目光,多想想自我感受,法律开外你总是没错的。”   太阳从远处升起,电线歪歪斜斜给它切开了,小麻雀在电线上跳来跳去,阳台上的花儿上结着露珠。   晨景甚是美好。   艾青顺着光芒看去,刺眼。   对啊,何必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刺眼。   上午艾青跟劳伦斯去漂了个头发,劳伦斯弄了一头金黄,艾青只弄了一绺绿色,他们还去街边的小店儿买了张一次性的纹身,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放肆过,不过艾青依旧放不开,这样做也就是过过瘾罢了。   他们两个人极其合拍,其实也不算是合拍,在五个人的小团伙里,艾青需要找个伙伴来对韩琴那张利嘴。果不其然,在天色昏黄的下午,两个人兴高采烈走进旅馆的时候,除了另外两个傻眼儿的,韩琴讽刺的笑声跟把刀似的。   劳伦斯飞快的过去看了眼她手中的电子书,然后拍桌狂笑,对艾青道:“卧槽 ,她竟然在看霸道总裁这种玩意儿,哈哈哈,太好笑了。”   艾青很快加入了嘲讽大队,韩琴一时面红耳赤,三个人骂的不可开交。   直到孟建辉的出现。   艾青能注意到孟建辉完全不是因为他太吸引人,而是因为韩玉,这些天从来没把手帕放下过的韩小姐,忽然端坐在那儿说:“大家别吵了,我们吃饭吧。”   她的语调稀疏平常,毫无矫揉造作之意,如果放别人身上无所谓,但是放韩玉身上那就不对了。   于是,吵架的不吵架了,喝水的也不喝水,都盯着韩玉一个人看。   赵医生惊讶道:“小玉,你好了?”   韩玉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问:“赵医生,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了?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   “妈妈!”二楼的木栏杆处探出个小脑袋。   几人寻声望去,就看到个温柔的男人穿了身白,负手安静的站在那里,小姑娘噔噔噔的从楼上往下冲,在几个人惊讶的目光中跑到了艾青的怀抱里。   ……   孟建辉过来之前是想同艾青谈一谈的,关于结婚,关于孩子,关于生活。就在他刚刚目睹她是如何肆无忌惮争吵场景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不该来的。待看到闹闹跟着艾青后,便转身回了房间。   韩玉目男人离开,忽然拥抱住了韩琴道:“姐姐,人家感觉自己恋爱了呢。”又冲赵医生眨巴眼睛道:“你不是说人家应该赶快进入新的感情中吗,谢谢您赵医生。”   赵医生看了眼艾青道:“你也看到了,人家带着个孩子,可能结婚了,还是三思。”   韩玉不高兴了,愤然起身道:“爱情是盲目的。”   劳伦斯对闹闹十分新鲜,碰碰这儿碰碰那儿,又说:“小朋友,你叫我叔叔啊。”   闹闹满眼清澈:“嗯?”   “叫我叔叔给你蛋糕吃。”   “嗯?”   “你今年几岁了?”   闹闹终于忍不住,抬头对艾青道:“妈妈,这个人在讲什么,我听不懂。”   她本来好好的心情,忽然被泼了盆水,艾青不再跟这伙人发神经了,拉了闹闹说:“路上累不累 。”   劳伦斯赶紧凑上去道:“你认生吗?叔叔是好人,让我抱抱你。”   小姑娘往旁边躲了躲道:“闹闹有腿腿,自己走。”   劳伦士扶着胸口做了个心疼的动作。   艾青同他勉强笑了下道:“孩子是认生,我先带她上去了。”   劳伦斯趴在桌上没起来,痛心的哀嚎 :“你们就这样抛弃了我。”   赵医生见艾青那样,忙跟着上去,走之前他交待韩琴看好韩玉。   两人沿着小木楼梯上去,等到转交处,彻底将楼下隔绝,赵医生才道:“我太太说昨天有人找她问我们的路线,我是看你这几天的情绪不错,才想让你慢慢适应的,艾青,你要控制情绪。”   借着亮黄的灯,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勉强冲他点了点头。   赵医生顾忌小朋友,没再多说。   他转身下楼,脚底踩在木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犹豫,迟疑,越走越远。   这一晚上艾青没睡好,闹闹见到她很开心,说东说西的,她心里却跟打翻了料理台似的。   剩余那几个人,一个莫名陷入了热恋,另外俩没人陪了也吵不起来,赵医生在揣摩各个人的心思。   这一晚,格外的冷清,冷清到旅馆的老板娘都奇怪,专门敲了赵医生的门问各位是不是哪里不正常。   翌日清晨,所有人都起得很早,韩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站在廊道尽头。   只等男人开门,热情的招呼了声:“先生,早上 好。”   孟建辉就没搭理她,扣了袖扣从另一边下楼。   楼下几人已经坐好,全是平常的习惯。今天的饭桌上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多了个小朋友,几个人没那么嚣张了。   末了还是闹闹开口道:“那个阿姨为什么一直看着叔叔啊,不吃饭吗?”   艾青瞪她:“没礼貌,不准指着别人讲话。”   孟建辉没张口,抱了闹闹道:“我们回去继续拼图好不好?”   闹闹开心的点头。   韩玉脸上有些挂不住,问了声:“先生,这个小姑娘是你侄女儿吗?真可爱。”   劳伦斯拿着根筷子敲了下她脑袋道:“看不见俩人长那么像吗?肯定是亲生的啊,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二缺。”   后面几个人再念叨什么,艾青没往心里去,她只是追上去道:“孟建辉,我有话跟你说。”   他扭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   艾青重复了一遍:“我有话跟你说。”她主动接过闹闹,转回去交待赵医生帮她看一会儿,过来,也不管孟建辉愿意不愿意,拽着他就往门外走。   劳伦斯蔫蔫的冲着门口喊:“夫妻啊,床头吵架床尾和。”   他的态度,没多积极,也没多消极,艾青拽着他出去废了点儿劲儿,等两人走了不远,她死死的甩了对方的手腕。   两人谁也没说话,一前一后。   柏油马路被水润过,油黑油黑的,稻田油绿,遮盖了树干,大树的树冠落在上面,有一种异样的美。河水潺潺,有人骑着水牛从中蹚过。   他们停在了个小木桥旁边,四下无人。   艾青手里攥着根草,背对着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孟建辉回的直接:“本来有些话想跟你说,没必要了,就不说了。”   “那我问你个问题,你之前说跟我结婚,为什么,忽然产生这样的想法。”   “你不讨厌,还给我生了个女儿,一直很累,忽然想落脚了。”   这个答案没让艾青惊讶,也没让她失望,这几年她对爱情的希冀已经所剩无几,更何况是这样的男人,自己还是个平凡的女人,确实没有足够的新引力让他浪子回头。   她提了口气,又问:“那你现在呢,还想跟我结婚吗?”   “不想。”   “正好,我也没想过跟你结婚。”她扔掉了手里的草叶,转过身,目光跟对方相撞,正要张口,对方却对她笑了下,轻轻开口:“那就谈一谈孩子的抚养权。”   “好!我听闻孟先生以前劣迹斑斑,你不用唬我,如果上法庭,你不见得能赢过我,况且闹闹还不够五岁,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孟建辉没应,转身按原路返回,艾青在那儿站了会儿,又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道:“ 你的过去,那个叫李栋的跟我说过,当时我只觉得跟听故事似的,太荒谬。后来,你跟我说的那些话,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要你跟我说结婚,所有所有我都动摇过,我承认我是个庸俗的人,你把我从那个小村子里救出来我觉得你很帅,你自身也很有魅力。如果你那天没跟我旧事重提,也许我会迷迷糊糊的嫁给你了,然后我精神又开始不正常,我找心理医生。昨天晚上我没睡觉,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是什么样的人,对这种礼义廉耻的事情毫无感觉,身为当事人还能随便放在嘴上。你根本就不是一般的下半身麻木,孟建辉,你根本就是整个人都麻木。李栋说的对,你就是没人性。你有你的人生准则,我不干扰,那请你也别干扰我女儿行不行,你知不知道你周围多危险,你带着她干嘛呢?”   “李栋到底都跟你说了什么?”   “除了那天我说给你的,还有你做的见不得人勾当。”   对方逼问:“什么勾当。”   艾青双眼发直,难以启齿,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   他握着她的手臂给予力量,温润的声音里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真像是老师看题目时的态度。   她最终憋不住,冷冷的对道:“zousi,sharen,fandu……他说你就是在臭水沟里长大的老鼠。”   孟建辉勾着唇笑道:“小孩儿,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这样我可以告你污蔑。” ☆、第62章   艾青没松手,继续说:“对,我是没有证据,那你身上的伤呢,正常人会有那么多伤吗?”   “说重点。”   “闹闹还小,我不想让她上法庭。”   “你放手她就不用上法庭了。”   他甩下这句话,扭头就走,艾青紧随其后。   俩人从小树林走出来,半路跑出个赵医生,孟建辉皱眉看他:“你怎么在这儿?”   赵医生看着俩人尴尬的笑道:“我什么也没听见,但是孟先生我要同你谈一谈。”他给了艾青个安抚的眼神,不由分说的把人拽到了另一边,再看周围没人了才道:“其实你们刚刚的话我都听清了,先生,虽然你条件很好,但是求婚不是你这样的,什么叫我觉得你不错还生了个女儿,这仿佛就是在说我觉得你这个生育工具还不错,同时还兼备了充气娃娃的功效,使用起来非常方便,所以我决定买了 ,哪个女人听了这样的话会想嫁给你。”   孟建辉蹙眉:“你们心理医生还兼职说媒?”   赵医生摇头:“完全没有,但是你影响到我病人的情绪了,我好不容易才让她开朗些,你又出来搅局,我才多一句嘴。”见对方面上渐渐冷静,他友好的拍了拍孟建辉的肩膀道:“你们的事情我了解的清清楚楚,知道为什么这次她又失常了吗?其实她潜意识里已经忘记了那段过去,然后慢慢的爱上你了,可惜你旧事重提。打个比喻吧,很多人都追星,明星被包装的很完美,流言蜚语她不相信,可是你自己却出来承认,你把她心中的完美世界打破了,这是件极其幻灭的事情,而且你们俩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幻灭这么简单了,应该说是毁灭,所以她那根神经又崩断了。”   赵医生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继续道:“要我说,你既然肯过来找她,定是抱了求和的态度,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呢,主动承认错误,过去就不要再说了,男人在爱情面前放下一些身段并不是丢面子的事情,毕竟以后获得的是整个家庭,一本万利。”   孟建辉没直接回话,目光保持平视,随便落在一处。   赵医生开始最后一搏,才说:“不然你们关系就成了死循环,把对方伤害的体无完肤了才收场。这样对谁都没好处,小朋友都会遭殃。”   孟建辉微微眯着眼睛,他似乎在沉思,忽而转头对赵医生道:“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啊?”他忙摆手道:“不管我听到什么,我也有自己的职业道德,会对病人的所有**保密。”   孟建辉平静的看着对方道:“那最好,不然我拧断你的脖子。”   赵医生仿佛听了句多吃些饭这般的话似的,他愣了几秒追了上去,挥着胳膊喊道:“先生,我觉得你精神也有点儿问题啊,要不要我顺道帮你治,熟人打八折。”   …………   孟建辉同韩医生回去的时候,艾青正坐在门墩上瞧着地面出神,闹闹拿着个小棍子在地上画来画去,有人开着个小三轮突突突的从边上路过,艾青没抬头,拿手揪着闹闹衣服的一角 ,等车走远了再松手由着她玩儿。   另一边站着特意打扮的韩玉,她目光对着大路口,待目标出现,她颇为风情的撩了下头发,扭着腰身走了过去,笑眯眯道:“孟先生,你回来了啊。今天太阳挺大的,晒不晒啊。”   艾青听见声音,甩了手转身进了门,闹闹看了眼孟建辉也要跟着艾青进去 。她有点儿小,这地方门槛三十多公分高,小姑娘单腿跨不过去,被卡在了半中间。   孟建辉从韩玉身旁走过,过去抱她。不料艾青早一步,她抱了孩子起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滚!”   孟建辉惊了一瞬,直接跟了上去。   闹闹趴在艾青天真无知,她还同孟建辉小大人似的道:“又吵架啊,快道歉啊,道歉就没事儿了。”   韩玉在一旁颇为受伤,她就要追上去,却被赵医生拉住了,韩玉惊讶:“赵医生,你不打算让人家追求真爱吗?”   “但是不能拆散别人啊。”   “爱情是盲目的。”   “可你是瞎的。”   她捂着眼睛嘤嘤痛哭:“可是人家很爱他呢。”   才几天没见,艾青觉得她的小女儿又学会了很多话,现在她就在安慰自己:“没事儿吵什么架啊,好好过吧,过不了能离婚啊。”   “吵架还不如喝两口酒啊,一醉……千&*……”   又同孟建辉道:“你们不要吵架了,我耳鸣啊,太小,耳朵不好。”   这全是她父母俩人的嘴上话,被小姑娘学了个全套。   闹闹说着又鼓捣着手里的狗尾巴草,最后无解,便给了孟建辉道:“之前的小兔子怎么弄的,帮我编一个吧,要两只耳朵的。”   孟建辉接过给她编好了,小姑娘接过,笑嘻嘻道:“我还想要一个。”她从板凳儿上跳下去同艾青道:“妈妈,我去门口拔草,一会儿回来啊。”   艾青道:“别走远。”   闹闹伸手冲楼下一指道:“就在那里,不跑远。”   艾青点了点头,小姑娘笑眯眯的跑走了。   二楼的阳台上,小木桌上一边坐了个人,花花草草的影子在俩人身上质疑的划了两道,亮暗两边。这个时候已经初夏,天越来越热了。   艾青看着楼下的小人儿,喊了声:“拔两根就好了,快上来,要中暑的。”   闹闹蹲着小身子大声道:“再来一根,少一条腿,少一个脑袋,少一个兔子! ”   等那个小人儿磨磨唧唧往回走了,艾青才收了目光,她扶着桌面要起身,有人摁住了她的手腕,艾青低头看着那只宽大的手掌。   那人说:“抱歉。”   艾青鼻头酸了下,微微别了脸。   “我们重新谈谈。”   小朋友已经跑上来了,她举着手里的狗尾菜草气喘吁吁道:“这回能弄好多小兔子了。”   话题被打断,艾青赶紧抽了手,她微微卷着掌心冲小姑娘道:“弄那么多干嘛,草里面有没有虫子?”   闹闹摇摇头:“没有。”   艾青起身过去说:“那我帮你弄。”   上午三个人就弄这些了,路边的狗尾巴草连着叶子都给他们拔光了,至于那俩大人顶多是偶尔眼神碰撞,言语毫无交流。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医生又偷偷问艾青谈的怎么样了,艾青没给他好脸色。   赵医生自己给自己脸上贴了张金,回说:“肯定是我劝好了。”   可惜那位韩玉小姐,不依不饶的又表了一次白孟建辉。   她一本正经的说完之后,劳伦斯哈哈大笑一通,等他讽刺的笑声被韩琴阻止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孟建辉身上。   当时候根本就没有反应。   韩玉脸上挂不住,忽然红着眼眶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跳楼!”   韩琴见妹妹这样,忙小声同孟建辉道:“我妹妹精神不正常,求您帮个忙好不好。”   孟建辉看了韩玉一眼道:“记得戴个头盔,脑袋摔破了很恶心。”   艾青捂着闹闹的耳朵,终于忍无可忍,尖叫道:“你们这些人不要对着小孩子讲这些 ”她说完就抱着孩子就上楼了。   下午,艾青就没下楼,她感觉自己已经正常了,需要赶紧带女儿离开这个鬼地方。   而韩玉在楼下呜呜哒哒的不停哭,劝说无果的赵医生还上来同孟建辉求孟建辉帮个忙,说是只要让他帮忙说一句话就可以。   孟建辉根本没搭理对方,赵医生讨了个没趣。   韩琴跑了两三次,孟建辉态度更冷漠,最后那个最毒舌王贝利都上来了,就希望孟建辉下去劝一下韩玉,因为她哭的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冷笑道:“你们应该打120。”   这个下午,那仨人跑断了腿孟建辉都没松一句嘴,直到黄昏时刻,韩玉的父母开车过来接人,韩玉的精神已经崩溃,她坐在地上吃土,呜呜大哭,非得见孟建辉一眼不行。这场闹剧一直到半夜才结束,医生给韩玉打了镇定剂。   孟建辉从头到尾都没松过半句嘴。   期间连艾青都看不下去了,她还说了一句,孟建辉照旧没搭理她。   等人走了,她才说:“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孟建辉却说:“ 不要把自己的同情心强行加在别人身上,这叫道德绑架。”   话题就此打住。   第二天大清早,艾青就接到了消息,韩玉跳楼了,幸亏当时周围有人,没摔死 ,可是人却摔了粉碎性骨折。   这场旅途就这么打散了,艾青在心里庆幸,散了就好散了就好,烦死人了,应该是所有人都觉得烦,他们彼此连个招呼都没打一声。   韩琴同王贝利还恶狠狠的骂了孟建辉一顿。   路上,等闹闹睡着了,艾青才笑道:“哎,我发现你心真狠,不想做的事儿,别人打死你都不会干。”   他却说:“我想了一下,我们之间我该让着你点儿。”   “你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个?有个女人因为你跳楼了,是跳楼了,差点儿死了!可能一辈子都成瘫痪了,”艾青多次强调之后,看着那张温润却冷硬的脸,仰头出了口长气,无力道:“算了,不说了,但是我心里愧疚,不知道为什么,冷静冷静,冷静一下再说我们的事情。”   孟建辉这次果然没再说话,长久之后,艾青看着窗外出神道:“你其实是个好人,只是跟这个世故的社会不太能接轨。”   半路,他们在路边的一家小旅馆住了一晚,安全起见,三个人住在了一起。   旅馆的标间不大,里面放了两张单人床,中间还没一人宽的距离。   闹闹从未有过的新鲜,在两张床上跳来跳去的,拍着手道:“我们能一起睡了!我们一直一起睡就好了!”她又扬着小脑袋问艾青:“你说是不是妈妈?” ☆、第63章   一直哄睡了小姑娘,她都没给孩子答案。   夏夜燥热,车辆经过,引起一阵狗吠,在一阵嘈杂声后再度安静。屋内有一两只蚊虫肆虐,这俩人怕咬到孩子,只能起来到处赶蚊子。   艾青打了几次差点拍在对方脑袋上,目光相撞,他没恼,艾青发现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空洞,初生的婴儿一般的空洞。这种空洞在他脸上稍纵即逝,两个人又继续作业,直到共同努力打死了那两只蚊子。   两人对膝各坐在床的一边。   刚刚的运动过后,双方身上都落了层薄汗,汗液蒸发,带起了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空气中有些淡淡的香味在流窜。   窗外的车辆再次经过,车灯斑驳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孟建辉正对着窗外,脸上瞧着跟只花斑狗似的,艾青没忍住轻笑了声。   孟建辉问道:“你笑什么?”   艾青摇头:“没什么。”   车辆销声匿迹,屋内再次陷入昏暗。   他说:“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她在下面小心对着脚尖儿,低声拧道:“我本来就好看。”   两人再无话,只有床上的小朋友在打呼噜,她真的是太调皮了,白天玩儿的太累,这么小就开始打呼噜。   艾青的心思在努力往女儿身上绕。   黑暗中,有双大手轻轻碰触到了她的面颊,肌肤滚烫,轻轻摩挲,艾青有些痒,她微微缩了下脖子。那只大手绕到了她脖颈后面,轻轻握住,她的脖子很细,用力就要捏断似的,孟建辉没使劲儿,大拇指摩挲着她颈部的柔软肌肤,他微微往前牵,让两个人的额头相对,轻声问:“你这些天在外面走都想了些什么?”   艾青微微咬唇,她觉得自己在发烧,他也在发烧,两个人烧的厉害,很可能是病入膏肓了。   他口腔里的热气喷在她面颊上,继续道:“我也想了一些,我已经快四十了,想安定下来,也许你不是最好的,却是正好的,我这辈子说过无数的慌,这种时候,我不想跟你说慌。我想跟你结婚,不是因为够爱,是因为觉得合适,可以走完余生。这是我内心真实的话,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李栋跟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这个人的过去糟糕透顶,就是现在也性格古怪,脾气也不好。我刚开始过来看到你那么高兴试图放弃的,但是……”   艾青提了口气问了句:“但是什么?”   “人都是自私的。”   艾青噗的笑了一声,她眼眶微湿,拧着鼻头没说话。   “我不管你这些天到底想出了什么结果,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跟我,你也可以选择不。”   她及时摁住了胸前那只作乱的手,缓缓道:“我这些天其实已经想明白了,不跟自己过不去,也不跟别人过不去了,去一个新的地方,找一份新的工作,我早就问过谷姐了,我这样的去小地方做甲方行情还不错。”   黑暗中,衣扣已经被解开了一半,他的手掌忽然钻进她的腋下,轻轻一挠,艾青没忍住痒,她胳膊收紧,颤抖了一下,死死的夹住了那只作乱的手。   话题终止,她微微喘了口气,现在脑子岩浆一般,滚烫粘稠,她现在不能回答对方的问题,理智已经彻底灰飞烟灭,冲动是个魔鬼。   现在连空气都在躁动,何况是她自己。   男人欺身过来,轻轻含了她的唇,水渍迭起,他掀开了她的唇,轻轻探了进去。两人温柔的缠绵了一会儿,艾青两只做支撑的胳膊发酸,她快被折成一张柔软的弓,韧性已经到了极端,胳膊收起,她直接搭在了他肩膀上,骨骼与脊背相撞,发出沉闷一声,手掌下意识抓住了那头不长的黑发。   男人吃痛,他吭了声,两人分开,唇边有丝线黏连,无声断掉,凝到嘴边,凉丝丝的。   她柔软的胸脯贴在他僵硬的胸膛上,两个人都气喘呼呼的。   他额上汗津津的,因为肤白,便是黑暗中也能看到脸颊上的红晕,她想这个时候的男人才是真实的。   走进她世界的。   让她心跳不止的,想要接近的。   她喘了两口气,轻笑了声,双手捧着他的脑袋,吻着他汗津津的额头,鼻梁,脸颊,唇,她轻声呢喃。   我可能疯了。   我想原谅你。   我们忘记过去好不好。   他退后坐在床上,双手轻轻摁在她腰上,艾青就挺着脊背坐在他的腿上,她亲他需要低头。   她哭了,泪水润湿了睫毛,润在他脸面上,看起来像是他在哭。   她说。   我很委屈,一直很委屈,你以后不要让我委屈了。   不要让别人看不起我了,我不够坚强,想要你给我撑腰。   你也不要喜欢别人,哪怕别人是个疯子,你也要无动于衷。   你不够爱我,就要努力爱我。   我一直很努力,但是现在累了,暂时靠着你歇歇,我不懒惰。   我脆弱又敏感,你别嘲笑我的穿着了,也别嫌我穷。   善待我女儿,善待我的家人。   ……   好。   好。   好。   好。   好。   ……   都可以。   你要陪我走完余生。   可以。   不要再旧事重提。   嗯。   现在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你好小姐,请问你为什么坐在我腿上?   她泪水滂沱,涕泗横流,衣袖已经湿透,索性擦在他衣服上,依旧不解恨,艾青把他的上衣给扒了,昂贵的布料十分柔软用来擦鼻涕再合适不过,她使劲儿擦了几下,把脸埋在其中狠狠拧了两下鼻子,直到清空鼻腔才把那团脏衣服朝墙角一扔,扬着下巴道:“好了,我们现在一笑泯恩仇。”   又抬起胳膊在他胸前拍了一下道:“ 现在可以干正事儿了!”   孟建辉一把抓住胸前那只爪子,微微眯眼道:“你直接说想让我干你不就得了。”   艾青吸了下鼻子,冷气刺激皮肤,她眼睛又开始发酸:“不要脸。”   “你以前也这么豪放?一直在压抑自己?”   “可能吧,你要是不适应就当我喝醉了。”   他稍微退了些距离,伸手把她的衣服从腰上往上提,最后顺着两条胳膊拽下来,然后是内衣。   艾青被赤条条的暴露在空气。   老旧的空调转动,发出嗡嗡的声响,冷气贴合肌肤,她有些凉,等了许久男人还是没反应。   艾青有些尴尬,燥热褪去,所有成为煎熬,她抬起胳膊抱紧了胸部,小声嗫嚅道:“你要是后悔就说一声,不用这样,我也有尊严。”   他嘶了一声,坐起来,双臂紧紧拥抱住了她,太过瘦小,他感觉自己再抱一个,下巴贴在她的肩上道:“不是,第一次是吧。”他抬着眼扫了一圈周围,皱着脸道:“这个环境实在是,我没什么心情。”   艾青往他怀里缩了一下:“那你脱我衣服!是不是在打击报复。”   “穿着衣服抱没意思。”   “大叔,我再问你一次啊,我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人,也不温柔也没什么女人味儿,有时候还神经质,你要是看清我的真面目后悔了就赶紧说,最后一次机会。”   他侧脸,脖子上扭出一排沟壑:“你叫我什么?”   “叫你大叔,你想想,你比我大多少,你成年的时候我还在上幼儿园,要是再倒退几年,就是猥琐儿童。”   他的手掌沿着细白的脊背往下探,等摸到深深的沟壑,大手往一边捏了捏,男人的目光落在暗处,他细细的回忆,良久才说:“我小时候见过你。”回忆在一处搁浅,他目光沉了沉,手上用力。   正经话就这样错过。   艾青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她抓着那只大手狠狠道:“你又不给我,别骚扰我了行不行?”   他的神思被拉回,看着她说:“手还是嘴,你选一个。”   艾青从他身上翻下来,扭着脸道:“都不要,我要睡觉。”她刚刚钻进被窝,就有个温热的身体贴上来,他长长的手臂拢着自己,艾青抬头,撞到了他的下巴,男人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她舒心的动了动身体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把手掌轻轻的放在他的手心里,那四只手掌,贝壳似的,两只小手被紧紧护在里面。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嘴里呢喃:“我是在做梦嘛?”   “没有,是真的。”   “如果是梦就不要醒了。”   “我现在有点儿激动的睡不着。”她翻身过来,手掌抚在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上,小心问:“疼吗?”   孟建辉抬腿把人往怀里圈了圈道:“明天又不过年,瞎激动什么?”   “我现在是不是有点儿傻?”   “嗯。”   “……”   今天早上,闹闹小朋友很不高兴,艾青给她套上衣服后,她狠狠的脱掉从床上跳下去,踮着小脚开了门把衣服扔到外面又跑了回来 。   两只小胳膊紧紧抱着,腆着小肚皮站在床中央,她气呼呼的看着艾青。   艾青耐心耗尽,叉腰道 :“你到底听不听话!”   “你不听话!”   “叔叔去退房了,一会儿陌生阿姨就会来打扫,你要是不走别人会把你卖了。”   “把你卖了,不值钱!”   艾青无奈摆手,“ 你快点儿过来,露着肚皮会着凉,肚肚疼。”   有人推门进来,孟建辉看到床上那个光溜溜的小人儿,问了声:“你干嘛呢?”   小姑娘气呼呼看了他一眼,咚的一下趴在了床上,撅着小屁股不理他。   孟建辉过去亲了下她的小屁股说:“对不起。”   小姑娘伸手摸了摸又在闻了闻手心,瘪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臭的……”   孟建辉:“……”   I艾青带着她去洗了个澡,又跟她悉心解释,昨天晚上只是她睡的太死了,并有喊醒,所以早上才会出现她一个小人孤零零睡一张床,另外俩大人无耻的抱着一起的场景。当然艾青承诺了回去一定给她买好吃的,还会给她买个小闹钟,下次喊不醒了就响闹钟。   小姑娘最后是勉强答应了,坐在车上还是不说话。   两个大人的注意力从她身上挪开,孟建辉只是感慨他的女儿气性如此之大,艾青说:“我小时候很乖。”言外之意,这不随我。   他嗯了一声回:“我记得,两岁多了还不会说话,每天坐在花坛边儿,鼻子上插两根葱。”   葱?什么葱,反应了几秒,艾青瞪了他一眼:“你没流过鼻涕吗?真会讽刺人!”   他笑笑,心情大好。   作者有话要说:  y ☆、第64章   艾青同母亲说起俩人的事情时,孟建辉正坐在客厅陪着闹闹玩儿。   韩月清没表态,侧身往门外看了一眼。   艾青一边择菜一边看母亲的脸色,心里掂量着怕母亲不同意。   谁知韩月清瞧了会儿,没头没脑问了句:“他打过你没有?”   艾青赶紧澄清道:“没有。”心里却想她妈这问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   韩月清把目光收回,淡淡道:“瞧着是人模人样儿的,但是人不可貌相 ,大奸似忠,大佞似信。”   艾青忙 说好话:“妈,你以前应该知道他的,莫爷爷的外孙啊,是一直不在家。”   韩月清一愣,晃神半天,拉长了调子道:“他啊……”   艾青眼睛圆溜溜的点点头。   对方语调下沉,颇为不满::“他父母过去不太好,他这个人其实也不好,是瞧着白净礼貌。”   “父母的事情不是孩子能决定的,而且也过了好多年了,您别拿以前的眼光看人啊。”   韩月清瞪了她一眼:“他现在就是个好东西了?”   艾青噎了一口。   母女俩谁也不说话了,安静择菜,小朋友的笑声不时从外面飘进来。夏日炎炎,阳光从窗户上照进来,烤得慌,艾青耐不住,拉了窗帘。她又看了一眼韩月清,小声道:“妈,您怎么不说话了?”   韩月清没搭理她,淘米,洗菜,弄出哗啦啦 的声响,艾青紧跟其后,小心帮忙,等一切就绪,韩月清擦了手才说:“以前我还想你们要是在一起多好,可现在真在一起了又觉得心口堵得慌 。 这些啊,都是命,挡都挡不住,我说不济事儿,你自己看着来吧。”   艾青拉了她的胳膊道:“那您事事都要往好处上想啊,别给自己添不痛快。”   韩月清勉为其难的笑了下,又嘱咐道:“闹闹这会儿正是学东西的时候,大人干嘛她学什么,你们俩对着她可不能胡来。”   艾青赶紧点头,听音儿是母亲愿意了,她心里也舒畅,欢欢喜喜的端了碗虎皮鸡蛋往外走,嘴里嚷了声:“叔,你吃吗?”   她话音儿刚落,后脑勺就吃了一记。   闹闹正伏在茶几上画画儿,抬头看了眼艾青问:“妈妈,谁是叔?”   艾鸣反应半秒,赶紧摸着小闹闹的脑袋说:“你这画的什么啊?”   小姑娘注意力转移指着图画同外公讲话。   痛感沿着神经四处蔓延,眼泪一下漫到了眼眶处,艾青忍着才没哭出来,她妈这一下敲的是真重,她憋了会儿才把眼泪瘪回去。   孟建辉笑着同她道:“吃。”   艾青过去将碗放在桌上,孟建辉往边儿上挪了挪,她就要坐下,艾鸣却道:“你边儿上不是还有地儿吗,非得挤一块儿。”   艾青笑了下:“哪儿不一样啊。”   闹闹坐直了道:“妈妈快坐叔叔腿上了啊,不礼貌。”   艾青:“ !!!!”   如此种种,艾青觉得自己走了一趟回来,家里尽挑她毛病,艾青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地方不妥当,总觉得父母是没事儿找事儿。   倒是孟建辉,艾青觉得这人脾气真是能好到一定境界,任凭那老两口说什么,都是一副谦和态度,说话得体柔和。你挑人家毛病,挑着挑着倒是能把自己给给挑住。自己还让人家善待父母,这话她真应该先跟自己说说。   接下来的几日,孟建辉都在这儿住着。   白天送送小朋友上学,要么跟她爸下下棋,偶尔还会去厨房,他不太会做饭,沙拉倒是拌得挺好吃的,还给韩月清弄了个新发型,或者是陪着她织小玩意儿,再不就是买了藤条编些小篓子,其心灵手巧程度,艾青自愧不如,一家人也是给他哄得高高兴兴的。   艾青见他整日无事,问起才知道,他合同早到期了,上回去公司是有点儿事儿。   她又问:“那你以后怎么打算?”   孟建辉道:“没什么打算 。”   艾青靠着他的背出神,淡淡道:“我哪一天能变成你这样啊,把爱好当工作,累了就歇歇,自由自在,多好。”   孟建辉轻笑了声:“我只是没事儿干找个工作,做不做对我而言无所谓,既没贡献社会的奉献精神,也没追求金钱的执着目标。”   艾青惊起:“那你随便做就能这么成功啊。”   “谁跟你说我随便做的?嗯?”   她趴在他背上探着脑袋笑嘻嘻道:“那你教教我吧,给我传授一下经验呗,让我快快成长一下。”   “一天睡3个小时,看书,做模型,听讲座,坚持不懈,还要听吗?很多。”   毫无新意,所有学霸的经验总结,她脑袋磕在他肩上,小嘴儿一张一合的感慨 :“我觉得我已经够努力了,不过比起你还是差远了。”   “没事儿,你稍微努力下就行了。”   她又歪了脑袋问:“哎,叔,你到底有多少钱啊?我们是不是得做个婚前财产证明。”   “不用,没几块钱。”   艾青嗤了一声,哼道:“逗我玩儿吧,那你觉得我重要还是钱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尤其是这两天感觉很明显,坠的腰重,直都直不起来。”   艾青拍了他一下,哼道:“没正经。”又瞧了眼小朋友说:“肯定是因为闹闹 。”   闹闹正跪在小垫子上拼图,举着两小块道:“怎么因为我啊”   艾青道:“你晚上不好好睡觉啊,到处打转,把叔叔挤到地上了。”   小朋友懵懂的嗯了声。   艾青解释:“你把叔叔挤地上了!”   闹闹依旧懵懵懂懂的模样,拉了孟建辉的手找东西。   她不再同女儿说,小姑娘装傻的时候就嗯嗯嗯的。艾青换了个姿势靠着他,阳台上百合花儿开的肥嘟嘟的,酱色的小矮几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小玩具,地上的阳光一块一块 。太阳刺眼的厉害,她拿手挡着脸轻声说:“叔,我想继续读书,把学历读高些,你觉得怎么样? ”   “都行。”   “我想读古建,本来就挺感兴趣 ,当初还想考研的,半路放弃了。”   “为什么?”   艾青舌头梗了下,回说:“没什么。”   孟建辉也没多问。   不多时,韩月清喊人吃饭,拼图剩下大半,三人下了楼。   餐桌上,闹闹扭来扭去的,艾鸣呵斥她听话些。   小姑娘咬着筷子道:“你别说我啊,可能是我腰重。”   艾鸣严肃道:“胡说八道,小孩儿没腰。”   韩月清又瞪艾青,她才赶紧转移话题道:“天天呢,最近没见他。”   艾鸣才说:“他这几天高考啊,回家去了。”   艾青感慨,时间过的真快,她这些日子也没多注意都要高考了,她很久都没关注过这方面的动向了,倒是记得,每逢高考就下雨,每逢高考就下雨。   雨水哗啦啦的一落,再燥热的空气也一扫而空,莘莘学子坐在考场里却仿佛置身战场。   考场外全站着父亲母亲,他们翘首以盼,替里面的孩子捏把汗。   就这么一众人里,高挑的小姑娘分外亮眼。 ☆、第65章   家长们正三五成堆儿的研究最近的大学趋势,或者说家里孩子如何如何,待扫到那小姑娘,见人与家里孩子年纪相仿,便问道:“小姑娘等谁呢?”   居萌笑道:“朋友。”   只等铃声敲响,各个站起来,不多时,校门打开,考生鱼贯而出。   居萌一眼看到了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她从人堆里挤进去,关心道:“热不热,要不要喝点儿东西。”说着就把袋子提了起来。   皇甫天看到居萌,先是一惊,而后又圈着手掌轻咳了一声,目光越过身旁的人,低声喊道:“爸。”   变声时期的少年,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历经沧桑的老者。   居萌回头就瞧见了皇甫雄,她忙说:“叔叔好!”   皇甫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什么也没说,让赶紧上车回去,到家吃了个饭,居萌同皇甫天进屋复习了。   皇甫雄站在门口笑,同他老婆道:“我儿子读书不行,别的倒还是有点儿出息。”   艾莲瞪他:“你小声点儿吧,再说这能靠谱吗?人小姑娘要出国,天天什么德行,年纪小天真,长大了就不会这么冲动了。”   “哎……”皇甫雄摆摆手安抚他老婆道:“咱们现在送他出国肯定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事在人为嘛,你不是说青青跟那谁要成了嘛,以后稍微拉天天一把,咱儿子以后也不会差。”   艾莲想想说:“也是。”又探头过去说:“那青青订婚,我们该包多大红包,少了不好看,多了人家也不在乎钱吧。我是想送个拿得出手的礼物。”   皇甫雄寻思着说:“还是送礼物好,女方这边就靠咱们撑门面了,再说,多花些无所谓,都是小钱儿,以后儿子还得求人家,咱们不能小气了。”   艾莲点头。   不多时,居萌推门出来,皇甫天紧随其后。   那两口忙招呼再坐会儿。   居萌道:“不了叔叔阿姨,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   皇甫雄道:“ 路上不安全,叔叔开车送你。”   路上,皇甫雄问了小姑娘家都是做什么的,家里有什么人之类的,他掂量着对方背景不错,也不差钱,一个女儿,条件是一等一的好,自己这边是压力不小,不过忽然有了点儿盼头,心里也高兴的不行。他一路哼着调子回去,手机震动,艾青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皇甫雄乐呵呵道:“我在路上呢,刚刚送居萌回家,小姑娘陪天天复习来着。”   艾青恍然的哦了一声,又说:“姑父,你别给他太大压力啊,平常心最好,一切等考完了再说。”   皇甫雄呵呵的笑:“那是那是。”末了又说:“都快订婚了,要早些睡,保养好皮肤。”   艾青道谢,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挂了。   这会儿艾青正坐在蒋隋家的阳台上,雨过天晴,晚上星星出来游戏。浓郁树木的间隙是蓝森森的天空。   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把这房子点缀的晶莹剔透的。   耳边流水哗啦啦的,环境潮湿,隐约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闹闹正在阳台上疯跑着玩儿,孟建辉坐在一旁,艾青陪着。   今天是他带着过来的,从前艾青没到过这般富丽堂皇的别墅,又是别人家里,一时心生拘束,坐在那儿也放不开,孟建辉去哪儿她就小心跟着,怕给人丢了面子,也怕做出什么贻笑大方的事儿。   倒是这家的女主人分外温柔,让她少了几分紧张。   当然宣雅也是面上温柔,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畅。喊了蒋隋去厨房帮忙,等进去了才小声问:“他们俩真成了啊?”   蒋隋笑道:“你见他什么时候开过玩笑,都带来了就不是闹着玩儿了呗。”   闻声她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淡淡道:“到底是我老了,也不知道怎么,我还盼着他跟陆羽在一起呢,可陆羽老是嫌弃他过去,谁还没个过去呢,建辉多好的人 ,去哪儿找这么好的人啊,现在给别人扑了空子了吧,要我说那小姑娘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气质长相都一般,脸上还带着点儿傻气,要我说……”   “哎呀。”蒋隋及时打断她:“你说什么呢,感情这种事儿,一个萝卜对一个坑,塞进去为止,哪儿那么多事儿。你这里不满意那里不满意,过去拆散他俩呗。”   宣雅嘶的抽了口气说:“我就这么一说,你激动什么。”又摇头说:“可能是我老了,要我就喜欢成熟稳重的,太年轻了也不好。”   蒋隋叉腰道:“哎,你终于承认你老了 ,我就说你长了两条皱纹吧,你还说你18。”   “蒋隋!”   他举手投降:“行行行,你没老,我老了,我老牛吃嫩草。”   宣雅没好气:“去把烤箱里的蛋糕端出来!”   ……   艾青心想,孟建辉的朋友,一个个又另类又排场,就是周围接触的人物也不同寻常,想想自己似乎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能耐,一时心里有些自卑。   这会儿她正捏着他的手玩儿,没头脑的问了句:“叔,你会跳舞吗?”   孟建辉微微收手,她的手掌被捏住,他垂了眼角问:“什么舞?”   “还得有舞种啊,你知道挺多的。”   “肚皮舞,这个会。”   艾青想想那场景,噗嗤一声笑出来:“闷骚!”   孟建辉唇边含笑,他摩挲着她的无名指问:“你想要什么样的戒指,我们是定一对儿还是买。”   艾青想了想说:“还是买一对儿吧,方便,就买最简单的那种,你要一直用电脑,不要给手指增加压力。”   他吻了下她的额头道:“听你的。”   艾青他们在这儿吃了顿饭,宣雅试探的问了结婚的事儿,孟建辉答的分外积极。她心里是有了个底儿,不过还是给了俩人建议要慢慢来,礼节上的东西该有的还是得有,不能省事儿。   孟建辉答应的痛快。   这一晚上相处的甚是愉快,兜里手机震的时候,艾青草草扫了一眼,竟是刘曦玫,她正犹豫要不要接,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她扫了眼孟建辉,觉得还是不接为好,便没在意。   两人滞留许久,晚上便留下住了。   闹闹终于找到了伴儿,跟蒋家的小儿子玩儿的没样子,后来还是艾青说了她两句,小姑娘才不情不愿的去睡觉。   两人躺在床上聊天,她时不时要注意给小女儿盖好踢掉的被子。   这一晚安静又美好,做梦似的。   翌日,两人便去了之前的小木屋。   孟建辉的房子离蒋隋家不远,只是要绕好大一个圈,山路僻静,蝉鸣阵阵。   闹闹问孟建辉可不可以养一只小鸟。   孟建辉说:“好。”   她得寸进尺的掰着小指头点:“还要一只小猫,一只小狗,一只大老虎 !”   小朋友说话有点儿说不清,大老虎是大咬虎,那俩人直笑。   艾青逗她:“闹闹,你说个西瓜啊。”   “西dua!”   “黄瓜。”   “黄dua!小duadua!”   孟建辉瞧了眼小朋友夸赞道:“很棒!我活这么大都不知道dua怎么写,你不仅会说话还会造字。”   闹闹咯咯的笑:“我要吃西dua。”   房子许久没住,门前草长了老高,屋里四处蒙了灰尘。   孟建辉带着小朋友拿着小铲子在门前锄草,艾青倒了两盆清水把灰尘擦了擦。   日头高照,小姑娘嚷着热,孟建辉便给她脱了半袖露了个小背心儿。小姑娘拄着小铲子看着他问:“你不热吗?你也脱。”   孟建辉摇头。   闹闹指着他的额头说:“你出汗了。”   这会儿艾青走过,她便道:“我给你拿个半袖吧。”   他的白衬衣半点儿褶子都没有,扣子一颗不少扣,就连袖口处也无例外,瞧着是周正,然而这样的天气确实是热,多亏了门口那两两棵大树庇荫,不然非把人蒸发了不行。   “不用。”他看了她一眼说:“你第一次见到不怕吗,小朋友还小,会吓坏的。”   艾青怔忪,她看着那个谦和的男人,轻轻的点了点头。午后,她便煮了一锅绿豆沙备在冰箱里,用来给那俩人消暑。   收拾房子没耗费多大力气,几个人反倒是很高兴,所有一切亲力亲为。   孟建辉还专门给小朋友用水泥修了条小道,叶子形状,距离是她小脚步远近,塑好了用废旧衣服盖着。   水泥也要养护,小姑娘喜欢的紧,也呵护的紧,每天站在门口,见人来了总先招呼声叔叔好,然后指着那些废旧衣服处提醒不要踩坏了她的小路,时不时还要拿着小水壶给那些叶子浇水。   可惜最近家里的客人有些多,面孔不同,小姑娘记不住,只能搬个小板凳儿打个小伞坐在那儿看着。   木屋的门大开着,艾青时不时要出来看一眼小姑娘在不在,然后再进去同孟建辉一同接待那些客人。   来着多半孟建辉的同行,有过来小坐的,也有人过来同研究设计的。   艾青面带微笑的坐在一旁,端茶倒水,她不插话,只会默默的听着,不懂的等人走了再问问孟建辉,倒是最近来的有些多,脑子里接触的知识面有些新,她一时兴奋,并未多在意近日为什么这么多人。   直到一日清晨,她开了门,拿了笤帚正扫昨天晚上树上掉下来的虫子。   葱绿树叶的空隙里,有个黑色的人影犹犹豫豫,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人。   她扬起下巴,想热情的是招待一下,才刚放下扫帚,她一愣,那人也瞧了过来,也是一愣,随即脸上开出了豁然开朗的笑意。   对方容貌没有多大变化,穿着还是那般,看着像是热爱运动的中年男人。他看到了人,没再找路,三两步从草丛里蹚过来,熟络的同艾青打了个招呼:“你好,好久不见,我是李栋,还记得吗?”   艾青微微笑了下,她的手微微往紧里攥了攥,警惕道:“记得。”   李栋的目光越过艾青落后她身后的大门内,入眼只有三两株植物跟个小木秋千,别无他物。他笑了下,因为消瘦,脸上皱出大片褶子,又问:“孟建辉住这儿?”   艾青点了点头,却说:“他今天不在,昨天就去开会了。”   李栋并未在意,也未计较这句话的真假,他微微欠身道:“可以请我进去坐坐吗? ”   联系上次的见面,艾青忽然发现这人跟孟建辉身上有个共同之处,就是无论跟什么样的人说话,总能保持谦恭态度,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意,不管这人如何,他们说话的语调总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她手指微微捏着,下意识里,艾青不想让这个人见孟建辉,可她不知道怎么样让人走才不会欠妥。   对方似乎瞧出了她的不情愿,就地儿坐在了门前的门板上,扬着下巴道:“我走着上来的,热的要死,小姑娘,你能不能先给我倒杯水喝,倒杯冰也行。”   艾青见他这样忽然心软了一下,虽然她不知道李栋跟孟建辉的过节,可这样却是打发叫花子的态度,无论如何,这可不好。她便客气了句:“要不,你进去坐会儿,他可能晚一些回来。”   李栋摆手:“不用不用,这儿坐着挺好的,大树底下好乘凉,你们屋里吹空调吧,我吹空调头疼。” ☆、第66章   艾青没再劝阻。   房间之间全是推拉门隔断,所以艾青是从里面进去卧室的。   这会儿孟建辉正在给闹闹穿衣服,她过去道:“门外有人找你,但是我说你不在。”   孟建辉手上整理着闹闹小裙子不在意问:“谁?”   “李栋。”   他嗤了下嘴笑,没应。   艾青继续道:“我说你不在,他不走,要杯水喝,我先进来了 。”   孟建辉拾掇好小姑娘,双手握在小细胳膊上,微微后仰着脊背道:“非常漂亮!”他拍拍小姑娘的屁股道:“去玩儿吧。”   闹闹从床上跳下来,她穿上小拖鞋道:“你们要说悄悄话吗? ”   俩人没搭理她,小姑娘便去找自己的小水壶去了。   孟建辉瞧了艾青一眼,拍了拍手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他爱坐坐会儿,对了,给他跑点儿茶叶,绿茶,他就喜欢喝绿茶。”   艾青点头,又问:“你呢?”   孟建辉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以示安抚:“没事儿,他爱干嘛干嘛,你平常招待就好了。”   艾青没多问,就照着孟建辉说的做。   李栋也没多说什么,顶多是喝水,要么吃水果。他倒是在那儿问小姑娘:“你爸爸哪儿去了?”   闹闹想了想,拍拍小肚子说:“在这里啊。”   李栋笑笑,褶子弯弯的似新月:“那白头发的叔叔呢,你认识吗?”   “白头发是爷爷啊。”   李栋再问,小姑娘却拿着铲子气呼呼道:“不听话!”   李栋顺着她的目光反应过来,赶紧收了脚,说抱歉,她踩到小姑娘的树叶模子了。   后来李栋也没多问,中午三个人还一起吃了个饭,艾青让他进去他也不进,她只好搬了了个小桌子出来。   下午,姑姑打来电话让回家看看,皇甫天不知道去哪儿了电话打不通,那边母亲也说好几天没见闹闹了,艾青便带着孩子走了。   她走的时候看了眼李栋,他盘着腿根本没走的意思。   艾青无奈,便道:“李先生,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李栋晃着脚尖儿道:“没事儿,你走吧,我等着他。”   艾青无奈的锁上的门,她带着小姑娘下山,闹闹还回头看了李栋一眼,交待道:“你不要踩我的小树叶,也不要偷我家的东西啊,我会报警。”   李栋一抬手掌:“放心吧小姑娘,你很可爱,byebye。”   艾青摸了下闹闹的头,两个人往山下走,她心里却止不住的乱想,一直到山底的时候,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并无异样,李栋应该还在吧,可惜孟建辉早从后门走了。   艾青先把女儿交给了父母才往皇甫天他家走。   前些天才下了分数,皇甫天这个学渣竟然考了450,分数线虽然还没下来,可这样的分数已经是他超常发挥了。这让皇甫天高兴的有点飘飘然。   高考过后都已放风,皇甫雄又对儿子交待要如何如何的跟居萌处好关系,有些话从前不能说现在也能说了,意思就是他俩最好能结婚,他对居萌很是满意 。   家里这一变化让少年有些应接不暇,怎么说,到底是年纪小,对那样陌生的关系希冀中又带着些手足无措。   Xing的吸引是美好的,是羞怯的,是让人窘迫的跃跃欲试的。   居萌很漂亮,成绩很好,又很乖,纯洁的如天空洒下的月光,皇甫天以前是不厌恶,但是明白不可能。   而家人早就未雨绸缪,皇甫雄已经通过七拐八拐的途径拜访过居萌的家长,另一边还同妻子在操办儿子留学的事儿。居萌家长虽然有些异议,皇甫雄却决定用另一种渠道让对方满意,那就是居萌这几年留学的花费他全出了,他又把儿子含蓄的夸了一遍,并未说皇甫天在学校的光荣事迹只说也要留学。   感情的种子发芽之后喝饱了雨水,茁壮成长。   韩月清唠叨了几句,艾青听了大概,还是惊讶:“这么小就定下是不是太早 ,人家父母不愿意吧。”   艾鸣道:“你姑父他家都嘴好,把女孩儿家里说糊了,哎,别问这些了,你过去看看吧,在不在回个话,免得他们担心。”   ……   夏日的夜来的晚,华灯初上,地上的影子黯淡。   居萌走在前面,一蹦一跳的踩着他的影子玩儿,少年安静的跟在后面,他有些羞怯,偶尔会抬头看一眼,或者在车辆经过的时候把她往里面挡一挡。   考后同学小聚已经成为常事儿,同学们对他们两个的组合惊讶不已,有人起哄隐藏的太深,前几天某位老师也是惊讶不已。   还有女同学小声议论,他们很快就会分手,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   皇甫天以前厮混的小团伙,有人说小子艳福不浅,有人讽刺鲜花儿插在牛粪上。今日他们没躲过一截,两人被人起哄喝了个交杯酒,还亲吻了一下。   生拉硬扯的吻,那动作仿佛盖章 ,戳上去为止。   本来俩人就不好意思说话,这会儿也没人张口了。   夜风习习,暖烘烘的。   交叉路口,居萌回头看了他一眼,灯光雾化了她的表情。很漂亮。   皇甫天震了一下,低头小跑了过去,他低头攥住了她的手掌,只等人流涌动,越攥越实在。   两人一路往回走,掌心又热又湿。半中间,皇甫天给她买了杯热奶茶。   居萌攥着杯子,咬了下唇笑道:“现在是夏天啊。”   他傻愣愣的嗯了声,又接过让服务员给加了冰,居萌接过道:“我还是第一次喝加冰的热奶茶。”   皇甫天又哦了一声。   居萌看了他一眼说:“你平常不是很能说吗?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他又低头嗯了一声。   巷口路窄,路灯昏黄,有人骑着摩托经过,毫无预兆。   他下意识的往扶了她一下,两人贴的极其近,坚硬的墙壁缺乏胸膛的温暖,居萌微微向前倾。燥热让血气方刚的少年口干舌燥,他低头看了眼她的头顶。唇小心翼翼的碰了下她的脸蛋,往唇移动,鼻尖碰触,气氛被搅了一下,窘迫冒了出来。   他尴尬的挪了下,居萌小心的咬着唇,直等气息一寸一寸落下来,她眼皮颤抖了一下,肌肤碰触,轻轻合上。   从简单的碰触到慢慢试探。   那杯凉下来的奶茶又被捂热了。   她踮起脚尖迎合,最终注意力不集中,杯子里的饮料倾斜而出,扰乱了意乱情迷的两个人。   他们仓皇分开,朝不同放向看了一眼,皇甫天抬手给她擦了下嘴。   居萌看着胸前黏糊糊的东西问怎么办。   皇甫天道:“回我家洗洗,这个应该干的快一些。”   他们本来就要回他家取东西的。   艾青过去,从门口的地毯下摸出了备用钥匙,开门 ,客厅亮着。   就看到那俩人坐在那儿,电视开着,播的是新闻。   沙发上的俩人吓了一跳,赶紧分开。   皇甫天看了眼门口紧张道:“姐,你怎么来了?”   艾青扫了眼居萌,穿的是皇甫天的大T恤,她说:“你妈让我看看你,电话没打通。”   他说:“手机没电了。”穿了拖鞋过来把艾青往门外推,“你快走。”   “你俩是不是干坏事儿了。”   “没有!你快走。”   “保护好人家女孩子。”   “污妖王!”   “你脸红了。”   “艾青!”   “充电了给你妈回个电话,他们担心你。”   “你别乱说啊,我们什么都没,在剪指甲。”   艾青捂着嘴笑,皇甫天红脸瞪了她一眼,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屋内气氛诡异,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问:“你指甲剪好了吗?”   居萌点点头。   “我送你回去。”他不给对方说话机会,冲进卧室拿了件衣服出来塞到了对方手里,居萌楞道:“我不冷。”   他仰头捏了下鼻子说:“你没穿内衣,看得出来。”   艾青出来的时候还在想这对儿小情侣,可爱,慌张。   她同孟建辉说这些的时候,那边正在喝酒。   艾青言辞中带着女人的对爱情的向往。   那边说:“不用羡慕,我爱你。”   艾青在笑声里融化了这句话,她走在宽阔的大路上看着星空说:“叔,我今天不回去了啊,你要早点儿睡。”   “你也早点儿睡觉。”   他说:“晚安,亲爱的。”   吧台上的照着男人不屑的笑,李栋仰头灌了口酒道:“你讲情话的时候跟个木偶一样毫无感情,那个女人还笑的那么开心,有两个可能。”   孟建辉晃着酒杯道:“你等了我这么久就为了说这个?”   他竖起指头,“第一种,她深爱你。第二种,她在演戏。”   孟建辉挑了下眉毛,没搭理他。   李栋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我是来找你的,现在没人主持大局了,你跟我回去,以后就是我们的天下,这个破设计师有什么好的,虚伪,都他妈是虚伪的东西! ”   “你在说什么?”   对方嗤了一声:“真他妈会装,头发都弄回来了,洗心革面了?别人不理解你,我是明白的很,人活着为了什么,惊险!刺激!你觉得这个社会好吗?处处是拘束到处是束缚,小人,到处小人,黑暗,弱肉强食,穷的穷死,富的富死。你敢说你这些年活的舒坦,钱跟地位这玩意儿顶多起个麻醉作用,痛苦根本不会少,看不起你的人永远瞧不起你,周围的一个个,女人,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还是觉得以前好,就是有一天被警察一枪嘣了也爽快。”   “你喝多了。”   “你变了!”   孟建辉双手叉着,淡淡道:“ 没,我现在只想着我的小女儿,你该找个女人生个孩子,生命很奇妙,血缘也很美好,什么东西都买不到的,是一种让你愿意匍匐的力量。”   “那个女人知道你的过去吗?”   “我的过去怎么了?穷小子一个。”   “嘴真紧!”他冷呵了一声翻着眼皮,目露精光探视着他,故意捻了捻手指肯定道:“我就知道是你,也就你能想到那种乖僻的地方,任何人都找不到。”   孟建辉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回去吧, 找份踏实的工作,不要给自己的后代找麻烦。需要钱给我打个电话。”   李栋嘶的吸了口气,挽着胳膊审视着他道:“你不怕我出卖你?告你一状,你明天就见不到太阳了,我是不在乎这条贱命,拉着你就图爽快。”   孟建辉说:“山下不好打车,蚊子挺多的,一会儿叮满身包,门口有驱蚊的花露水 。”他转身。   “白虎!”   “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认识你这么久了,都没看清你。你相信任何人 ?谁也不信!你不信任任何人?可你什么人都敢跟。忍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让那个卧底瞑目,你自己干的又是让他送命的事儿。黑白两道跳,别太清高了,你运气再好也有失足的时候,总有一天会掉到缝儿里。有空去医院看看你家老爷子吧,那边儿这些天可热闹,全是些熟悉面孔。 ”   噔的一声将酒杯磕在桌上,李栋话风一转道:“你的小女儿很可爱,长得像你,一瞧就是你女儿。”   他微微侧脸低声道:“孟建辉。”   对方笑笑,抬手摸着下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山区那次藏了你老婆说声抱歉。对了,我走的时候要不要再帮你把门锁上,那个女人今天演戏演得很辛苦,你家小姑娘嘴也很把门儿,小小的就随你。”   “自便。”   “我再问一句,真的不肯回去?。”   “好自为之。”   “这话自己留着用吧。”   作者有话要说:  □□。 ☆、第67章   莫老爷子病重,孟建辉不得不常往医院跑,艾青还担心,想同他一起。孟建辉却道:“不用。”末了又看了她一眼说:“你别多心,谁都长个眼睛,他脾气又不好,现在不能激动,等一段时间再跟他说。”   艾青点点头,母亲这几天又想闹闹,她便带着小姑娘住自己家了。   手机震的时候,艾青正在给小姑娘叠千纸鹤,闹闹正拿着抱怨:“你没叔叔叠的好,妈妈,你这个女人太失败了。”   艾青斜了女儿一样,眼底却是深深的爱,她接通了手机。   那边女声柔和:“艾青,是我,刘曦玫。”   艾青起身,那边继续道:“出来坐一会儿吧,我想跟你说些话。”   艾青想想便答应了,那边孟建辉虽然把她说的的阴险,但是刘曦玫怎么也帮助过自己,她总觉得见见而已。   地点约在市中心的咖啡馆,艾青过去的时候,刘曦玫已经坐在那儿了。见人过来,她摆了摆手招呼。   艾青没要饮料,对方也不过是要了杯白开水。   开场白颇为老套,你过的怎么样?我听说你怎么怎么了?   弯弯绕绕,她拿出了手机摆到艾青面前,点开来是一小段视频。影像模糊,却能分辨出人,男人的白头发太惹眼。   如今艾青看到这个竟然十分冷静。   对方终于进入正题:“我听说你跟孟建辉在一起了。”   艾青点点头。   对方笑了下,耸肩道:“匪夷所思,我以为你会恨他入骨。这是你结婚那天晚上廊道的监视器查出来了,你可以了解个大概”   “都过去了,我也不想了解。”   “你喜欢上他了?我可以问一下你喜欢他什么吗?”刘曦玫皱着眉头极其不解,“有点儿钱,脸还能看,还有吗?就别的方面来说,简直就是个渣男啊,如果有人接近他是因为钱还说的过去,但你们这些为情所困的女人,我实在搞不清你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艾青微微低了下头,笑说:“你没结过婚,很多东西不理解,也许你觉得两个在一起,出轨,背叛是最可怕的,只要没有这些爱情就是美好的。但是很多人离婚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因为丈夫不在乎妻子,觉得她微不足道,他们在外面赚钱回来直接躺在床上等吃等喝,女人要照顾孩子,上班,还要做家务,还需要解决他们的生理问题。最糟的是会遇到婆媳关系,如果丈夫为你还好,可他如果不为你呢?生不如死的婚姻生活。”   刘曦玫不屑的冷笑了声:“孟建辉跟你说过我吧。”   艾青点头。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吗?因为我姐姐曾经很喜欢他,到了疯狂的程度, 那个傻女人最后跳楼自杀了,真傻!”她摇摇头,“出国留学的高材生,那么漂亮,就为了一个男人。你知道那个男人什么态度吗?毫无反应。你喜欢他什么呢,没人性!”   艾青有些感慨,却没想象中那么惊讶,现在她还记得韩玉的境况,沉默了几秒道:“ 他从来没给过我父母坏脸色,会花时间陪我女儿玩儿,我做饭的时候会给我拿个铲子,给我跟我妈盘过头发,这些都是小事儿,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事儿,微不足道,可是他做这些让人心里很舒服。”   “就因为这个?”刘曦玫凑过来道:“那你不担心吗?这种劣迹斑斑的男人根本不值得相信。”   “你喊我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我希望你告了他,让那个渣男得到应有的报应!”   艾青摇头道:“你太偏激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能一厢情愿。”   对方忽然怒目恒张道:“是他,他说如果我姐跳楼就跟她在一起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怎么会死。”   “艾青,你会后悔的。”   艾青不答她,却问:“这个视频是谁给你的?”   对方直言不讳:“你前夫,当初他曾经找过我,希望我能用记者的身份帮助他,这段视频就是他当时给我的,不过我存了下来,后来你们离婚就作罢了。”   艾青不想再说这些,绕了话题道:“你当初帮我就是想让我们相遇吧,然后把他送到监狱里。刘曦玫,监狱只是个让人悔过的地方,有些人从里面出来依旧是坏人,真正的悔过是从心里来的,他现在这样我愿意原谅他。曾经你帮过我我也很感谢你,一码归一码,现在我不能跟你站在同一条线上。还有秦升,你告诉他,如果我承认我婚前就认识孟建辉,我出轨,我没道德观,那他得到的笔钱就是诈骗!我不想见他了,这些话你转告给他吧。”艾青说完就起身。   刘曦玫慌忙起来抓住她的胳膊道:“艾青,你别鬼迷心窍了,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喜欢你这么普通的女人,会不会用你的身份背地里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对方还要说话,艾青顺手拿了水杯,哗啦一声泼在了对方脸上,她蹙眉道:“该清醒的是你们这些人,为了个人感受已经变态了!”   她从咖啡店出来,狠狠的出了口恶气。   艾青没回家,兜兜转转去了山上。木屋门开着,她也没进去,就在门口坐着,一直坐到夕阳西下,天色昏暗,柔和星光。   孟建辉从屋里出来就看到了门口的人影儿,他走过来扶着地板坐下,学着她仰头,瞧了会儿问:“看什么呢?”   艾青摇头:“没什么。”   “你不进去怎么在这儿喂蚊子呢?”   她瞧着她笑道:“我觉得你会出来接我就等了会儿,结果你真的出来了。叔,你在家干嘛呢?”   “做结构。”   “一个人?工作狂。”   “你要不要帮帮我。”   “我学的不好,你怎么不找张助呢?”艾青这么一提才想起,最近少见他。   “他自己开了公司,单干去了。”   艾青惊讶:“是嘛,你怎么没什么反应,左右手走了是挺让人惋惜的。”   “有什么好惋惜的,都是赚钱,我出钱给别人照样能找到更得力的人。”   艾青点点头:“你这么一说也是。”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累不累,吃饭了没?我给你做点儿。”   “行。”   孟建辉起身,伸手把女人拉起来。   艾青没多麻烦,就做了两大碗炒面。他们面对面而坐,暖黄的灯光下,他在认真吃那碗面。艾青放下筷子问:“好吃吗?”   “嗯。”   “还要吗?我再给你弄一些 。”   “不用。”   “叔。”   “嗯?”   艾青托着下巴道:“我们以后换个城市住好不好,我不想呆在这里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我烦躁。 。”   孟建辉吃完擦了擦嘴说:“嗯,我也正要跟你说,等我外公走了之后,我们就走,我买了一大块地,你读你的书,我就去种地,闲了我们就去周游世界。这些年我也太浮躁了,设计越来越商业化,需要沉淀一下。另外,我们现在备孕,明年这个时候应该会有第二个孩子,其实我的意思是多生几个,不过生孩子很痛苦,看你,如果不愿意,再生一个就行了,两个小朋友比一个热闹些。”   艾青笑道:“你知道未来的变数吗,怎么都安排好了。”   “四十不惑,我又不是白活的。”他扬了下下巴道:“吃完了吗?小朋友不在,赶紧再造第二个。”   艾青托着下巴道:“叔,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我就不用思考。”   “怎么叫不用思考,读书不是你自己决定的吗?”   她走过去,撑开了胳膊深深抱住了他。   后来几天她的手机不断响,有刘曦玫的电话也有秦升的,艾青没接,拔了电话卡掰断扔掉了。   他们的订婚,事先没有求婚,当天也没请多少人,就是艾青父母姑姑家还有蒋隋夫妻。   戒指是俩人一起挑的,最简单的款式,孟建辉问她委屈不委屈,艾青道:“有什么好委屈的,简单的戴起来好看,拿东西也省事儿。”   他说女人虚荣些无所谓,后来又定了个带钻的。   一切都简简单单,瓜熟蒂落。   桌上,艾莲同闹闹说:“怎么还喊叔叔呢,该叫爸爸了。”   小姑娘脑袋中央扎着个小辫子,歪着头说:“叔叔就是叔叔,为什么要叫爸爸。”   艾莲同孟建辉道:“那你可得给小姑娘改口费了。”   闹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道:“要给我钱吗?可以给我舅舅啊,舅舅说他穷的露屁股。”   一桌人哈哈大笑,皇甫天尴尬的呵呵笑 ,拿了个苹果塞小姑娘嘴里。   居萌坐在一旁也笑。   姑姑同艾青说一切都弄好了,皇甫天的学校,以及跟居萌的事儿,艾青道:“那就好。”   桌上大家只管埋汰那对儿小情侣,居萌就红着脸低头,皇甫天厚着脸皮道:“笑话吧,笑话吧,我这脸皮就是土糊的,掉了一层,一会儿出去吐口唾沫在地上抹两把又成了。 ”   宣雅在一旁问了句:“男孩儿看着挺小的啊。”   艾青道:“他16 岁生日还没过。”   皇甫天双手一把扑在脸上,狠狠的从上面抓下来说:“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大朋友小朋友们,今天到底是谁订婚啊。能不能求放过啊,不过呢。”他拿着筷子在碗上叮的敲了一声说:“你们要是想知道主角的事儿,我能给你们讲讲啊。”   艾莲瞪他:“你知道什么啊?”   皇甫天竖着脖子道:“我什么不知道啊,全部清清楚楚。”   蒋隋同孟建辉道:“这小孩儿还挺有意思的。”   “油腔滑调,脑子活,不正干。”   蒋隋叹道:“我第一次见你你也这样,话比这小孩儿说的还中听。不过你的城府在真假难辨,这小孩儿是满嘴废话。我那会儿瞧见你就觉得你是个好孩子,谁知道你反手就摸了我的钱,这么多年过去了,哎呀,一转眼我这都老了,真羡慕人家这年纪轻轻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里差不多就完结了,氮素,按照规定,我得写到24万啊,本来按照我的设定是可以写到的,但是我同别人讲了之后……说是又黑暗又负能量,所以我就变了,于是后面的内容就会变得比较不充实跟无聊,在此提醒一句,慎买。 ☆、第68章   一餐过后,大家都散了。   居萌又同皇甫天去了图书馆。   空调吹出的凉气有些发冷,窗外绿树阴浓,稍微伸伸脖子还能看到楼下那几个闲情逸致喝咖啡的。   皇甫天百无聊赖,以一种极其随意的姿态斜坐在椅子上,随意的翻了两下书,全是英语,那小字母跟蝌蚪似的游来游去,看的他眼晕。   不到半个小时,已经哈欠连天。   反观居萌,依旧板正的坐着,精神抖擞的看书。   皇甫天在桌上趴了几秒,真的是困炸了,他感觉再待下去自己会死亡,便伸手在居萌的书旁轻轻点了点桌面。   居萌摘下耳机,以一种询问的目光看他。   皇甫天比了个口型:“出去转转,头疼。”   居萌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皇甫天眼巴巴的瞧了她一会儿没反应,又蹑手蹑脚的过去蹲在她一旁,小声道:“那你在这儿呆着,我去买点儿吃的,一会儿就回来。”   居萌侧头:“我们才吃过饭。”   “我在长个儿啊,饿得快。”   声音有些大,引起别人注意不远处的人瞧他俩 。   居萌尴尬,把书全收拾书包里,把书包撂在肩上往外走。   两人出了图书馆,皇甫天吸了口燥热的空气,莫名的爽快!   居萌看着他一脸喜色,心里更来气,狠狠道:“你是不是就不想学习。”   皇甫天掻了下头发,满嘴不承认:“没有啊,就买点儿吃的。”   居萌看着他一脸皮相更恼:“你一天背了几个单词,每天都是这样,找借口,你以为出国留学以后就轻松了,上大学不等于不学习啊。”   她在那儿叨叨叨讲个不停,皇甫天这几天听这些话快听出茧子来了,索性双手捂住耳朵,翻着眼皮看天。等耳边消停,他再看居萌,人泪汪汪的瞪着大眼睛看他,满腹委屈。   皇甫天看着她这样忽然手足无措,撑着双臂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嘴里求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你不要哭啊。”   “你烦我!”   “没有,这个绝对没有,你看啊,咳咳,我们约会是吧,谁会天天来图书馆,空了就来图书馆,要你这么说,你买本字典当男朋友不就好了。”   “我是为了我们共同进步啊,你口语又不好,难道去留学的时候天天在寝室打游戏吗?”   他眼珠一瞪道:“打游戏怎么了,你歧视打游戏啊,现在职业打游戏赚好多钱啊。”   居萌气的跺脚:“你这是不求上进!”   “我还说你活的没劲儿 ,一天到晚就知道学习,这样你干脆找个老师得了。”   “你后悔了对不对!还没两天你就后悔了。”居萌甩了句话转身就走。   皇甫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追上去解释,对方根本不搭理他,埋头往前跑。   他忙说:“对对对,我初中的时候是学习挺好的,但是停了这么久,木头也烂了啊,你一下让我这么高强度,啪一声,搞不好这木头就折了 ,你得体谅体谅我 。”   居萌停住回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就是块烂木头,现在不行以后也不行对吧。”   皇甫天歪着脑袋道:“看你说的,我这烂木头不是让你这块钢板给加固了嘛,现在磨合期。”   她继续走:“那你自己磨合吧,我去找个老师。”   皇甫天赶紧拦住她,好声好气道:“哎呀,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 。”   “我怎么样,是你让我去的!”   “我嘴欠不会说话,而且我就是打个比方,你不能什么都往心里去啊。”他边说着边托着她的肩膀往前走,“ 以后这样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说的,当然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不存在的。”   居萌听他这么说气消了不少,又抬头道:“我生气不是因为你这句话,是因为你不上进。”   “这不叫不上进,叫追求不同,我们是吧,以后可以男主内女主外啊,当然除了生孩子别的我都可以,优秀不优秀上进不上进,这叫追求不同。”   居萌咬着唇差点儿没笑出来,又说:“你看你表姐,如果她不优秀能找到那么好的老公吗?所以人还是……”   “打住!我姐他们那是特殊情况,你看到的只是个表面。”   “那内里是什么呢?”   “学霸啊,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习惯不好,没事儿别打探别人的秘密,招人嫌,谁也这样,我例外,有的没有的都说给你。”   居萌瘪嘴,又推了他一下说:“我不喜欢你叫我学霸。”   “那你喜欢我叫你什么啊?”   皇甫天边说边把她往临近的小店儿里推,刚进门他就冲老板摆手:“给我一杯茉莉蜜柚,一杯蜜桃果茶。”说完又指着居萌同老板介绍:“我老婆,漂亮吧。”   那老板长得肥嘟嘟的,应了一声,双手叉着扶在柜台上,笑眯眯道:“漂亮,很登对。”   居萌羞怯的低头,目光处自己的手给人紧紧攥着,手掌虽大却细长,上面有细细的绒毛,她抬头间才发现皇甫天已经高了自己不少,这段时间他在长个,飞快的长,从前他还没自己高呢。   不多时,饮料做好,皇甫天抽手,卸下书包拉开链子拿了钱包,又掏出了票子给人。那老板边找钱边问:“你看着不大啊,附近学校的吧。”   皇甫天回道:“不是,我们高三毕业了,我们一起去留学。”   老板笑呵呵的给他零钞票,又说:“那挺好,不过是你小像,看起来跟我初中的儿子差不多。”   俩人正说着话,有个小姑娘过来,是老板的侄女儿说是认识皇甫天,又问他关于留学的事儿,七绕八绕的俩人就坐那儿了,后头老板还免费请了他俩吃蛋糕,走的时候那小姑娘还让留个qq微信啥的,皇甫天就留了,这让居萌很不高兴,出来又说他到处勾搭小姑娘,皇甫天无奈道:“我没有啊,她比我还小呢。”   “那你以前还说你去初中部什么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全校,哪个班都有个你红颜知己!”   皇甫天讶然:“我怎么不知道。”过了会儿又道:“你们女生都有恋童癖吗。”   两人说说笑笑往回走。   晚上回去,艾莲同皇甫天说反正没事儿干,让他俩出去玩儿一趟。   皇甫天一听可高兴了,忙说:“那我带闹闹去吧!”   艾莲道:“小孩儿跟着人爸妈呢,不愿意跟你。”   “他们订婚什么的,没个蜜月之类吗?闹闹给人当灯泡了,我去问问她肯定愿意跟我。”   皇甫天说完就同那边拨通了电话,果不其然,小姑娘被闲置在了姥姥家,这会儿正胡天海地的乱呢,听说有人找她也很是高兴,就是对着手机讲话,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那边韩月清却说:“还是算了,你弄不了她。”   皇甫天一个劲儿的打保票,韩月清只是说得问问艾青。断了电话,他同居萌发了个微信,说是出去玩儿。   那边说就我们两个啊。   皇甫天回复还有闹闹。   居萌问带着小朋友安全吗?   隔了会儿,皇甫天回复道:没有小朋友就端碗水去,以示清白。   结果发出去人就不搭理他了。 ☆、第69章   韩月清拨了电话问艾青的意思的时候,艾青正坐在吧台上出神。   艾青听了不同意,闹闹那么小跟着去干嘛啊,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韩月清说:“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闹闹挤着脑袋问:“妈妈,你什么时候接我过去啊。”   “你们不想要我了?”   “因为我没叫爸爸?”   艾青在那边逗她:“再生一个,不要你了,因为你不听话啊。”   小姑娘歪着脑袋道:“那我给你看孩子啊,还不要我啊。”   艾青哈哈的笑道:“开玩笑,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闹闹你跟着姥姥乖一些,妈妈过两天去接你。”   “两天是几天?”   “你睡两觉我去接你。”   “那再见吧,我要去睡觉了,记得来接我哦。”   “宝贝儿,亲一下。”   “臭的。”   艾青又同母亲说了两句话便挂了电话。   天半昏不昏,挑起窗户,墨色山林尽头,阳光还未散尽。   火苗上的平底锅发出嗤嗤的声响,白色的油烟袅袅升起,被嗡嗡作响的油烟机抽走。   艾青挤进狭小的厨房,从身后轻轻抱住了男人。   她把头埋在他背部深深吸了口气,醇厚温暖。男人微微侧脸,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他一手握着锅把,一手拿着锅铲翻动锅里的肉。背部肌肉被带动,一起一伏。   艾青的脸贴在上面,真实的感觉,温暖的,鲜活的。   不多时,喷香的肉出锅,他啪的一声关了火,又摁掉了油烟机,抬手从碗柜里拿了两个盘子,摆好,切了两块樱桃番茄,荷兰芹摆盘,红红绿绿,生生香香。   他轻声问:“睡着了?”   后面的女人埋在他背部摇头,声音含混笑道:“我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忽而又仰起头,凌乱的头发贴在鬓角,叹了句道:“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   孟建辉道:“ 你先松开我,我去洗洗手,吃饭。”   她乖乖听话。   等对方洗手的时候,把盛了食物的餐盘端出去,摆好餐具,饮料配的葡萄汁。烛台上暖黄的火光随风轻轻摇曳。   没有日光灯的照射,烛光将木色的温暖轻轻的拉了出来。   她看着对面的人,面容从下巴处渐变成一种模糊状态。有点真,有点假。   男人双手攥成拳头撑在下巴处,问:“有什么要说的吗?”   烛光照在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她摇摇头,声音有点儿哽咽:“有,也没有。”过了一会儿,又拿手捂着嘴,歪头笑了一下,等她抚平情绪才正视他:“我现在有点儿想哭。”   “别哭。”   “为什么?”   “没什么好哭的,这是我该做的。”   艾青点点头:“我不哭。”又问:“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接受未来的婚姻生活呢?”   “平常心。生活,细枝末节,摩擦不断,我没多好,也没多坏,你也一样。不用太激动,也不用太恐慌,用一种积极的平淡心,像做一件事那样,要做就做好了。”   艾青有些匪夷所思,几乎所有的爱情开头,都是轰轰烈烈,海誓山盟,每一个男人都信誓旦旦,少见这样冷静的 。他托着下巴笑了下道:“叔,我觉得你的人生境界很高啊,而且是那种淡薄大气那种。那我跟你撒娇的话,你会觉得我幼稚吗?”   “怎么会,我只希望你不是三分钟热度,会经常跟我撒娇。”   艾青笑笑,她点头:“我明白了。”说完又揉了揉肚皮道:“好饿啊,现在可以开始吃了吗?”   “可以。”   “吃完我刷碗。”   “我刷,以后你可能经常要干这样的活儿。不用着急。”   艾青拿起叉子瘪嘴:“叔,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儿欠揍啊。”   他一本正经点头:“嗯,我就是这样的人。”   艾青捂着嘴咯咯笑。   ……   白炽灯蒙了红色的罩子,朦胧的光有种凄迷,照在肌肤上更显润白透亮。   她赤身躺在床上,身体挺直,手指轻轻捏皱了大红的床单。   男人亲吻她的脚趾,脚背,小腿,再上,沿着她的身线,一直吻到她的唇,浅尝辄止,距离分开,他抬头看着她,清明的眼神底带着丝混沌。艾青慢慢把胳膊圈在他的肩膀上,合眼,吻了下他的唇,然后伸出小舌轻轻试探,是羞涩的邀请。   他回吻她,轻的,微微重的。   圆润的指甲扣在斑驳的脊背上,她微微躬身,脸颊皱起。他眼底赤红,额上是密密匝匝的汗珠。   光影斑驳,空气热的翻腾出热浪。   她躺在床上微微喘气,细白的胳膊轻轻搂着男人的脑袋。他匍匐在她胸前,僵硬的胳膊搂着她的腰,沉沉的合着眼。   艾青现在睡不着,她享受这样安静的时光。   窗前的小闹钟咔嚓咔嚓的走,里面是米老鼠的图案,闹闹选的 。   她出了会儿神,低头轻轻吻了下他的头,呢喃了句:“叔。”   “嗯。”   孟建辉声音沙哑,他动了动脑袋在她怀里蹭了一下。   “你觉得我今天能怀孕吗?”   “不知道。”   “要不再来吧。”   男人闭着眼轻笑了声:“我觉得你假公济私。”   艾青吻了下他额头,嗔了句:“我这两天排卵期啊。”   孟建辉抬头,艾青低头亲了下他的唇,然后瞪着眼睛看他。   他眯着眼睛道:“我很累。”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道:“我是不是该给你弄点儿东西补补。”   “补什么?”他说完张口在她胸前咬了一口。   艾青吃痛,嘶了一声,她缩着肩膀往后退,男人忽然翻腾起来,被子拱起来落下,扑了满口的风。   她在冷气中尖叫了声。   床前柜子上的小闹钟里米老鼠的表情是笑的,瞧着前面还有点憨,钟还在走,滴滴答答 ,不眠不休的。   ……   皇甫天走之前专门来找闹闹,问到底要不要去。   闹闹本来都计划走的,被韩月清拦下了。皇甫天又生拉硬拽别人,总之见个人就问你去玩儿吗之类的话。   居萌还奇怪了,问他:“我们去玩儿为什么要叫别人啊。”   然后他就搔着后脑勺,眼睛到处乱飞。   居萌有点儿生气,问他是不是不想出去。   皇甫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就蹲在地上,随手拽了一根小树枝儿别扭的挖土。   俩人走的时候双方家长送的,皇甫雄一个劲儿交代皇甫天照顾好居萌。俩人在家长面前和和乐乐的,上车了因为那点儿小别扭俩人就不说话了。   皇甫天是给他俩报了团的,车上人老的少的不少。   皇甫天这人嘴巨碎,他一会儿不说话就憋的慌,居萌不搭理他,他就找别人说,先前是个长者,一会儿又过来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年纪与皇甫天相仿,长得白白嫩嫩的,性格开朗,俩人嘚吧嘚吧的说个不停。   居萌特别生气,她心想,谁还找不到个人啊。一会儿俩人就各聊各的,后面的小哥跟居萌要手机号。   皇甫天注意到了一边,他没心思跟那小姑娘胡侃了,坐直了也没打扰那俩人,就是咳嗽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又咳嗽了一声。居萌心想,我就聊,你管得着嘛。   车子转弯,换了方向,太阳从窗户打进来。   皇甫天问她热不热,居萌没正眼看他。他斜眼踢了她一下,居萌又往里边挪了挪,隔了一会儿他受不了了,直接拿了件衣兜头从她脑袋上捂了上去。   后头那人怪了,问道:“小孩儿你干嘛呢?”   居萌被捂的难受,从衣服里面出来头发被他弄的乱七八糟了,她有些恼,瞪着他道:“你干嘛呢?”   那人笑道:“小孩儿,我跟你姐你说话呢,你着什么急。”   皇甫天一听急了,瞪着眼珠子道:“谁他妈跟你说这是我姐,这是我老婆,滚你妈的!”   那人黑脸 :“嘿,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周围有人看戏,居萌赶紧拉了皇甫天让他坐下,皇甫□□那人狠狠的哼了一声。   后面的小哥年长些,面色温和,语气有些道:“你们现在小朋友都喜欢叫女朋友老婆吗?没娶到手就不算啊。”   “我呸!老子订婚了。”   两个人眼见着就要干架,还是居萌把人拽的坐下了。   到了目的地,俩人又不说话了,第一天俩人凑合过去了。晚上同住了一间,房间有张大的双人床。   皇甫天收拾了东西往沙发上走。   居萌让他睡床上,人死活不。   她便道:“你还生气吗?你光生气了,那你跟别人聊天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什么感受。”   “聊天要换手机号吗? ”   “那我以后见谁都说话,谁搭讪我都回应,不留电话,这样你就觉得无所谓了是吧。”   他翻着眼珠子转了一会儿,说:“那你不搭理我,我憋死啊。”   居萌哭笑不得,摊手道:“你个大男人这么嘴碎干嘛,再说,这根本不是借口啊,要是我们异地,你生理什么的有需求,我不在你就找别人是吧。”   他愣了一下,脸上涨红,咕哝了句:“胡说八道。”说完他就要开门离开。   居萌从床上跳下去摁住了门把手,抬着脸问:“你去哪儿啊,把话说清楚。”   他有些烦:“说这个干吗?”   “为什么不能说,你脸红什么啊。”   “就是不想说。”   两人在门口推搡了一会儿,居萌好像想起了什么,小声问:“你一直别扭,是不是担心晚上我跟你一起睡 。”   皇甫天把脖子掰成了90°对着房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居萌抓着他的衣服说:“就是睡觉啊,你胡乱想什么 。”   过了会儿她也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的也不说话了。气氛尴尬,皇甫天轻咳了声,别着脸道:“那你穿,穿厚点。”   “现在是夏天 !”   皇甫天又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居萌才说:“我发现你特别纯情。”   “我发现你脸皮有点儿厚。”   居萌没好气踢了他一下。   晚上俩人真睡一张床,不过居萌表明没那个意思,皇甫天简直就是如蒙大赦,嘴里还叨叨现在的家长真是太放心了,多亏我……巴拉巴拉的之类,然后他又掏出一盒图钉,给居萌留了大半个床,在分界线处一个一个排好了。还不让她洗澡,居萌哭笑不得,问道:“难道臭死我啊。”   皇甫天说:“我明天跟领队的说啊,让给我们个标准间,两张床那种。”   居萌扫了眼床上说:“那你晚上不怕扎到自己吗?”   “我心里想着肯定睡不着啊,睡不着我还能扎到,那得多傻啊。”   “……”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我要上学校,天天不迟到,小鸟说早早早,你有猫病啊 起这么早。”   少年粗哑的声音有些变调,他一边刷牙一边唱,喝了口水,仰头咕噜噜的漱了口,朝洗脸池呸的吐了漱口水,他随手一拋,牙刷叮的掉进了牙刷缸,捞了肩上的毛巾擦了下嘴,自得其乐道:“我没猫病,有狗病!”   等他嘚嘚瑟瑟转头的时候,一见门口的人影,猛的缩了下身体,惊呼了一声,又问:“你站在这儿干嘛!”   居萌还是昨天晚上那身着装,她散着头发站在门口道:“你一直唱歌,声音特别大。”   “那你没看到什么吧。”   难道不该问吵到自己了没吗?居萌挽着胳膊问:“你做了什么怕我看到。”   皇甫天夸张的瞪着眼珠耸肩:“并没有。”   卫生间狭小,门口站一个人已经填满,他小心的走到门口侧身往外面挤,居萌恶作剧似的猛的抱住了他。   少年一时间被定住,他举着胳膊无所适从。   过了会儿,他尴尬道:“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闭着眼问:“为什么啊,你不是亲过我吗,抱一下不行啊。”   皇甫天恐慌的用两根手指把身上的人拉开道:“光天化日之下不要说这种东西。”   说完人就溜了。   居萌看着那个仓皇的身影呶嘴,什么啊都是。   接下来的几日,倒还玩儿的不错,皇甫天收罗了不少小玩意儿送给闹闹,居萌还有点儿吃醋,问他你怎么什么时候都想着她啊。   皇甫天道:“啊?有吗,下意识吧,我看着她长大的。”   “那你什么时候能下意识想到我呢?”   他转着眼珠愣了一会儿,哈哈哈的干笑了三声,摸着脑袋道:“那多不好意思 。”   居萌:“……”   晚上,皇甫天打电话给闹闹炫耀战果的时候才知道闹闹不在,他便在电话这头调侃:“又去当灯泡了啊。”   韩月清嗤了声:“别胡说八道,人家那边没了个人 。”   他捂嘴,说了声:“抱歉。”又赶紧说:“我姐他们没事儿吧。”   韩月清说:“没事儿。”   他淡淡的哦了一声,又回了句:“节哀顺变。”   莫老爷子死了,享年九十八,他去世的第二天,老太太也不在了,外人说是喜丧,要按照蒋隋的话说,老两口还能活更大,因此还狠狠揍了孟建辉一顿。   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人已经凉了。   孟建辉记得他活着的时候,一脸斑,岁月色素沉淀,老态龙钟,现在他躺在那里,面部干净,找不到一点儿杂质,皮肤呈现一种透明的蜡黄。人走了,什么都排干净了,前尘往事散去,一身轻松。   这会儿,他正在同那位阴阳先生的朋友向博涵商议后事的置办。   艾青坐在一旁听着,然后按照人家写的条子准备东西。   外面忽然传来哭声,她起身出去,见闹闹正拿着小铲子戳向博涵的小儿子。   艾青忙上去拉开了,又教育闹闹:“你当姐姐怎么能打弟弟呢?”   闹闹拿着小铲子振振有词道:“他让我打他啊。”   小男孩才两岁点儿,长得比较小,一边哭嘴里还嚷:“你打我啊。”   艾青给他擦了擦鼻涕,同闹闹说:“弟弟小,说不清话,他让你别打他了。”   闹闹扶着艾青膝盖耍俏皮:“弟弟小,他傻?”   艾青没好气瞪了女儿一眼,抱着人小儿子往里走,闹闹追上来,拽着艾青的衣角说:“妈妈抱着闹闹,拉着弟弟。弟弟有腿自己走,闹闹累了。”   她低头看着女儿,当真是天真无邪的年纪,不知道死亡的意思,不明白悲伤是什么,她的世界很简单,哭跟笑,满意了就高兴,不满意了就哭。   自己昨天同她说老爷爷去世了要哭,她还懵懵懂懂的嗯了一声,晚上的时候又问:“妈妈,我死了?我是不是死了?”   艾青无可奈何,她要怎么跟女儿解释死亡是什么意思呢。   就在早上,闹闹还挡在门口不让人进门,说老爷爷在睡觉啊,都来干嘛了,吵醒人了。   大人只是叹息,问道:“知道老爷爷睡了多久吗?”   小姑娘想了想信誓旦旦说:“好久了啊,他可能困了,困了就会睡很久。”   她不知道他这一觉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化成土化成泥化成记忆,偶尔被回忆,在下一个死亡里彻底烟消云散。   艾青不知道自己在同女儿计较什么,便伸手拉着她说:“弟弟还小,妈妈抱着弟弟,给你们吃好吃的可以吗?”   “那我要大的,弟弟小要小的。”   艾青点头:“你们两个都要大的。”   俩人终于消停了,跟了艾青去一旁吃东西去了。   向博涵冲门外看了一眼,又说:“真是麻烦了,我明天就把他送回去,他妈最近出差。”   孟建辉道:“没什么,一个两个孩子一样看。”   乡下要比城市黑的早一些,也要凉快许多,夕阳散去,有大片的火烧云。   孟建辉该庆幸有这样一位朋友,也不对,是他明白那个老头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讨厌自己,但是要养大自己,要看到自己成家,他再厌恶自己,也撇不断亲情。   所以他带着那老两口来这个地方,落叶归根,好了回去,不过以防万一。   孟建辉不喜欢火葬,顶讨厌火葬,就像是讨厌黄色,没有理由,只会让自己觉得压抑,浑身难受。他早买好了地方,安置这老两口,还有他从未面过世的父母,像是一种宣告,向一切在意的,不在意自己的人宣告,看看他的成就,看看他现在的模样。   他像是一棵被遗弃在山林的种子,沐尽风霜,终于参天,证明了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他现在更想赶紧结束了这场葬礼,然后带着自己的妻女去一个喜欢的地方,过安逸平稳的生活,然后女儿早些结婚,自己能早些见到的小孙子,或者再生一两个。然而乡下习俗繁杂,他一时半会儿完了不了,莫老头下属又多,这两天一波两波的警察过来,门口摆满了花圈,他并不是太想招呼这些人。   看透了一些东西,好人不好,坏人不坏,他再不想搅和进去。 ☆、第71章   莫老头夫妻俩的葬礼进行的分外顺利,可惜夏天,尸体腐烂过快,空气中味道酸臭,闻了生厌。   闹闹总捂着小鼻子到处跑,直到棺木往坟里放的时候,她忽然嚎啕大哭,真正意义上的大哭,如何都哄不住,刺耳的童声在燥热的空气里盘旋,久久未散去。   大人无一例外保持缄默。   他们或虚假,或真实。   真真假假,悲伤欢喜不过是一场,根本没有纠结的必要。   亲戚朋友散去,孟建辉几人留了两日,给他父母挪好了坟。   这天下午,热风一阵一阵的吹,闹闹指着坟堆说:“这是爷爷奶奶吗?”   孟建辉跟艾青两人都愣了,谁跟她提过这事儿啊,小姑娘怎么知道,艾青便问闹闹:“谁跟你说的啊?”   小姑娘歪着脑袋说:“我就知道呀。”她又指了一下孟建辉说:“ 你要听话啊。”   孟建辉惊讶道:“他们跟你说话了?”   闹闹摇着脑袋懵懵懂懂说:“爸爸在说什么呢?”   孟建辉抓着她的小胳膊问:“你刚刚说什么爷爷奶奶?”   “我不知道呀,爸爸你放开我啊,我要跟弟弟玩儿去了。”   孟建辉跟艾青面面相觑,他回去同向博涵说了这事儿,这位经验丰富的阴阳先生并未觉得有什么,甚至嗤了声道:“这算什么,人死了,心愿留着,魂儿也留着呗,说不定你爸妈一直想看看小孙女儿,以前你不是还做过这样的梦嘛。再说,你们相信科学的不信这些,我跟你讲个更神奇。”他一顿,又看了眼艾青道:“嫂子,你还是别听了,指不定会吓到你。而且 女人听多了这玩意儿不好。”   艾青心里好奇,还是尴尬的笑了下出门出去了。她颔首笑笑,关上了门,一直等那俩人在屋里咕咕叨叨说了许久。   日子平平淡淡,他们要走了,离开这个地方,一个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地方。   韩月清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还同老伴儿感叹说:“以前我还担心咱们艾青,这一转眼,她也有落脚的地方了。可是又不知道什么感觉,为什么要走呢,守着这老地方多好啊,都认识。”   艾鸣安慰她:“我们出去了不更好,看着小孙女儿,以后艾青再有了还能带带孩子,一辈子说过就过了,以后死了,好歹也是出过国的人。”   韩月清点点头,可还是舍不得,把自家的一草一花全都寄放在了邻居家里,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别人定要好好料理。还是新买的房子呢,屁股还没暖热呢就要挪窝。   艾青走之前带着女儿在商场买些中国风的东西要带过去,偶遇了秦升,他跟一个陌生的女人在一起说说笑笑,不是他太太。   回去的时候艾青在想,人到底有多少面 ,他暴露在的那一面又是真是假呢,多久能认清一个好人呢?   也许是婚前,也许是婚后,也许是永远都不会。   晚上,她同孟建辉聊天,她坐在床头,男人的头枕在她的腿上,艾青就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头。   她问:“叔,上次李栋找你有什么事儿呢?”   孟建辉答:“没什么事儿。”   她说:“我还记得之前跟你去山区,你跟我说的惊心动魄的,那时候我很害怕,觉得会像电影似的,后来并没有什么。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在骗我。”   他轻笑了一声,嗯了句。   艾青微微呶嘴,又问:“那个呼闫飞呢?他后来有没有嘲笑我傻。”   “没有。”   “他是干嘛的呢?我觉得那个男人看起来很精明。”   “做生意的。”   艾青恍然的点点头,回道:“我觉得你的朋友都不同寻常,有点儿不走寻常路。”   “嗯。”   “可以跟我说一说你那些朋友吗?”   “没什么好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   “可以跟我说说你的父母吗?”   “一个逃犯,遇到了警察的女儿,警察还有个养子也是警察,烂俗的爱情,冷血又正义的法律,理不清的道德,推不完的责任,悲剧收场。”   艾青唏嘘,所以那样的境地,一双父母才不会见自己的儿子,面前这个男人是身长在怎样畸形的环境里,她心疼的把面颊贴在他的额上,淡淡道: “哦,那你呢,可以跟我讲讲你的过去吗? ”   孟建辉一笑而过:“我以前是要饭的。”又翻正了身体笑说:“曾经有个人乞讨,后来成了皇帝,还有个人乞讨,后来成了佛,有人跟我说,只要心有所向,总能有所得。”   他抬头吻她的唇,吻她的眉角,吻她的鼻梁,一点一滴。   当初他说什么来着,他向往 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哪怕是了无生趣。   他记得最后他带着艾青跟闹闹见莫老头子,老人家笑,他那天精神特别好,嘻嘻哈哈的笑,年轻了许多岁似的,他是坐着没的,脸上带着笑容,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她那么小啊,那么可爱,是盼头啊。   闹闹对爸爸这个称呼非常新鲜,她不停的喊爸爸,平均五秒就要喊一次,一直喊一直喊,喊得大家都咯咯笑了,答应得孟建辉都不好意思了,她一直在喊,不停的喊,爸爸,爸爸,声音清脆可爱。   她对一切都新鲜,学着别人讲英语,学不会了就叽里咕噜的乱讲,不然就搬着小板凳儿似的逛荡,够够高处的,摸摸低处的,她现在需要紧紧的看着,一不留神儿就找不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多难找啊。   所以韩月清是眼眼不离的看着她,让她听话些让她别乱跑,又说艾青,你别一天到晚就看书啊,要关心关心孩子,关心关心丈夫啊。   艾青回答的好好的,回头又去看书了。   韩月清又说:“你丈夫都晒黑了。”   艾青道:“黑了不好嘛,比以前好看了。”   韩月清又说:“网上说你丈夫的过去,上面说的天方夜谭的,还有人胡乱说,你们也不澄清一下,一个看书,一个种地,这是干嘛啊!”   艾青道:“他又不是什么明星,谁认识他啊,今天网上有新闻,明天就撤了,您操心什么啊。”   这会儿孟建辉正在地里挖土豆,闹闹穿着吊带儿跟个小短裤,手里提着个小篮子跟在他身后,他一边挖,小姑娘一边捡,捡起来扣了上面的泥土,她举起来问:“爸爸,你种的是乒乓球吗?”   孟先生只能哼哼的同她解释,为什么别人家的土豆那么大,自己家那么小呢,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擅长种土豆啊,明年该换一茬,种点儿别的,番茄?黄瓜?菠菜?   再不济种点儿草。   总有一样能成。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没什么说的,接下来就修修文吧。v章字数不会少啊,所以不会让你们吃亏哒。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