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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后冠》作者：狂言千笑

文案 

潘敏对外隐瞒着她有超能力的事实。
一次医疗支援中，她被不知名种族捕获。
原来地球上早已存在外星种族，只不过肯特人热爱与世无争的生活。
肯特人领主艾吉领养了潘敏，他总是蒙着双眼，似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一开始战战兢兢的潘敏，潜力逐渐被发掘出来。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都市情缘 异能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潘敏 ┃ 配角：人类及非人类 ┃ 其它：


  01 弯曲的勺子，扭曲人生的开始 
 
　　潘敏有些神经兮兮地，端着餐盘站在学生食堂里无所适从。周围拥挤的人潮让她觉得窒息，一群学生挤在自助餐台旁打免费赠送的汤水，弄得地上淋淋沥沥的，还有一个被恶作剧的同学放了一碗面条在面前，不知怎么的就吐了，弄得空气中一股馊味。 
　　潘敏能够理解那个看上去很“鲜嫩”的学弟，因为他们这一级的学生刚入学时，第一次进解剖室“长见识”之后，也曾有一段时间对面条、米线、米粉等各类条状物无能。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调教，连肛肠科和泌尿科乃至妇产科的实习都安然度过之后，对各种鲜血淋漓或是黏糊糊的食物早就没了排斥感。 
　　但是这一切并不是她感到神经质的元凶。实际上，潘敏是个很好说话的女孩子，同学们说话时乐于持赞同意见，脾气好得几乎从来不反驳，从来不用愤世嫉俗的态度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 
　　一切的源头在于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照例从附属医院实习下班后，回到学校宿舍和同学们享用迟来的晚餐。 
　　由于堵车，从潘敏实习的第二附属医院到宿舍，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从食堂打饭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半。 
　　阴暗了一整天的天空，终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地就变成哗哗的瓢泼大雨。走廊里响着“快收衣服”的呼声和奔走声，潘敏打开床上专用小桌，缩在被子里慢慢地吃鱼香肉丝煮面，感到特别的安全和惬意。 
　　电视里正在放映最近超受欢迎的介绍本国魔术的专题片。 
　　潘敏的几个同寝们乐呵呵地一边吃，一边兴致勃勃地评论那个正在表演的魔术师。 
　　只见那是一个男魔术师，大概为了不让同行们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特地戴上一个很丑陋的面具，因为他正在介绍各类魔术如何完成。表演了几个不同模式的“大变活人”并且解密之后，他拿出一根看上去很普通的铁勺，就是潘敏几个一起在超市里买的那种最普通的汤匙。 
　　潘敏好奇地看着屏幕，想知道他要拿这个汤匙干啥。 
　　 
　　表演开始。 
　　只见魔术师一双眼睛直直地聚焦在勺柄上。刚开始并没有什么变化，几分钟之后，潘敏打了个呵欠，一个同学拍着桌子着急地说：“啊，他到底要干什么啊，该不会只是在表演默剧吧。”另一个然后拿起调台准备换频道。 
　　正在此时，变化终于发生了。只见那个勺子仿佛从勺柄中段开始变得柔软，慢慢地开始弯曲，最后自己弯成了一个反弓状。 
　　“骗人的吧！居然一动不动都能变出这样的魔术出来……”拿着调台的同学喃喃自语。 
　　其余几个姐妹纷纷说：“先别转台，看看他是如何解密的。” 
　　 
　　潘敏拿着汤匙放在眼前，反复研究一把勺子还能在哪里做机关。 
　　该不会是念力吧，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很不科学的想法。应该不会吧，念力什么的都是浮云，潘敏摇头笑了笑，但是还是不由自主把目光凝聚到勺柄上。 
　　姑且试试看？她想。 
　　年轻人的好奇心与精力是无处释放的，尤其是像潘敏这种被肛肠科和泌尿科所幻灭了的青春少女，只能将少女的青春梦想寄托在各类科学与伪科学的探究中。 
　　 
　　这时候，外面突然一道闪亮的雷电直劈下来，窗台外面倏忽一下变得白亮刺眼。同学们一下子吓了一跳。紧接着，啪嚓一下，整栋宿舍楼断了电，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女生宿舍楼的所有寝室在那一瞬间，大概全部都不约而同地怔愣了，安静得可怕。三秒过后，随着不知道哪个寝的一个女生啊啊的尖叫声，整栋楼都沸腾了。 
　　“刚刚那是什么！” 
　　“我们不是有避雷针吗，怎么会这样？” 
　　“别废话了，赶快找应急灯。” 
　　“外面走道不是有应急灯吗，怎么断了电都不亮的！” 
　　“别提了，多少年前的劣质货了。” 
　　潘敏也被吓了一跳。她正拿着勺子，有样学样地想要揭开魔术师的谜底，双目还粘着勺柄，动作就僵硬在那里。 
　　黑暗中，只听得到外面一片混乱。 
　　 
　　“找到了，自从开始实习之后好久没有熬夜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电。”住在潘敏对铺的同学说道。 
　　然后很轻微的开关声之后，寝室里终于亮起了白色的灯光，但是显得很黯淡。 
　　其实宿舍一直都是晚上十一点熄灯断电，她们有时为了应付考试，需要开夜车补习功课，所以几乎人手一台LCD的充电台灯，亮度足够，还很省电。只不过因为今年是她们的实习年，课业相对放松了些，所以好几个月没有用过充电灯了。 
　　“潘敏你在发什么呆啊，赶快把你的台灯贡献出来，我的灯可顶不久。”那个同学叫道。 
　　因为潘敏的生活很有规律，把身边的一切小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就算几个月不用的台灯，都会定期充好电。笔记本电脑更是定期充放电，使用插头电源时绝对不会把电池一同插上。所以大家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潘敏呆呆地哦了一声，放下餐具。 
　　当的一声轻响，潘敏诧异地看向自己不锈钢饭碗，然后呆住了。 
　　只见汤匙弯曲成了很可笑的形状，扭曲地折叠在一起。 
　　“潘敏你是怎么了，快快，灯光支援！” 
　　“啊，啊，好的！”潘敏默默地把弯曲的汤匙收在了背后。 
　　供电很快恢复，但是那个解密的环节早已经错过。或许魔术师如何解密对潘敏而言已不重要了。 
　　她偷偷地把坏掉的汤匙藏在餐纸盒里，不想被任何人发现，整个夜晚都处于神经质的状态，一直在想这是错觉这是错觉，同学们都没注意到都没注意到。 
　　看多了解剖台上的实验物，潘敏也怕自己会成为其中一个。 
　　 
　　十一点以后照例熄灯，潘敏少有地忘记了睡前刷牙。 
　　走廊的灯光透过气窗微微地射入了寝室的黑暗中。 
　　潘敏偷偷地拿出那把汤匙，希望刚才那只是亿万分之一的巧合，自己只不过是在“勺子自己想要弯曲”的那一瞬间，凑巧与它对上了眼。但是在第五次尝试与确认之后，勺子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潘敏嘴角抽搐着，摸着那把S状的汤匙，心里默默地对“它”说：“你该不会是勺子形状的未被记载的生物吧……” 
　　 
　　过了半天，汤匙果然没有回答，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她手中。 
　　然后潘敏就很难想起昨天晚上具体是怎么度过的了，一整夜神经质地反复尝试之后，可怜的汤匙从U变成S，从S变成M，然后变成很抓狂的&。如果汤匙是个生命体，那一定是善于自我发现新形态的新新勺类。 
　　很小的时候，潘敏也曾做过救世主的梦，但是她现在已经长大了，童年的梦想逐渐醒来，她现在觉得自己与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并且为这种一致而感到安全和安心。她不想因为差异而被孤立，所以从不发表反驳的论调，所以即使很不愿意，也要和同学们保持步调一致地去KTV，去逛衣饰城。其实她更喜欢安安静静地呆在宿舍里什么也不做。 
　　说白了，潘敏也知道自己是个很平凡的小市民。 
　　她只不过是个刚刚满二十岁，学习很普通、性格很懦弱、没什么特点的女学生。一个晚上，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把她平凡的认知全部颠覆了。 
　　 
　　第二天是轮休日，潘敏不用一大早就爬起床，辛辛苦苦地挤公交车去实习单位。但是即使站在闹哄哄的食堂里，她还是很难找回自己的真实存在感。 
　　她呆站在角落里。 
　　肩膀上突然被人轻轻地碰了碰，接着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嘿，潘敏，你在这里愣着做什么？” 
　　潘敏惊吓般地浑身颤抖了一下，一脸惊慌地转过身。她现在有点像被逼急了的小动物。 
　　 
　　原来是硕博直读的学长王文达，他有时候会代替老师来给潘敏这一届上课，据说家境不错，有几个很近的亲戚在国外开了私人医院，是学妹们心中的偶像。 
　　其实他站在潘敏身边就已经够扎眼的了，周围不少目光都聚集在这里，毕竟王文达在医学院这边是名人。 
　　“怎么了，怎么站在角落半天不动弹？” 
　　“没，没什么。”潘敏干笑着，悄悄退后一步。 
　　“脸色这么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潘敏急于摆脱他，赶紧找了个借口，“只是刚刚跑得太急了，正在休息。” 
　　王文达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如此变成餐厅里的众目之的，让她浑身好像长出刺一样的不舒服。 
　　最后王文达笑了,“该不会是跑得太急了吧，抢饭也没有你这么抢的。” 
　　“学长找我有事吗？”潘敏破天荒地摆出了急于结束谈话的架势。 
　　 
　　“听说你申请了去非洲的医疗支援项目？” 
　　因为学校和非洲的几家医院有援建协议，每年都会选派一名教授级的老师和几名助教，带上实习阶段以上的学生到援建单位去进行医疗支援，很能增长经验。因为同学们都争相报名，潘敏也随了大流，但是她觉得以自己中等偏上并不拔尖的水平，十有八九是选不上的。 
　　潘敏点了点头。 
　　“那真好，我也是这一批，请多关照啊。”王文达笑着说。 
　　潘敏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听不懂王文达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啊，”王文达被她这种有点迷糊的表情逗得心情大爽，很想摸摸她的头，但是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你也在名单之中啊。” 
　　 
　　潘敏一下子被弄懵了。 
　　她只是大本四级，在此之上是大本五级、硕士部、博士部、以及传说中被特殊培养的免考直读班。排到潘敏这一级，一般只选拔尖的一两个学生。 
　　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人品大爆发吗！？而且其实她真的只想安安静静呆在一个地方不动弹，报名什么的都是随大流。 
　　 
　　但是不论如何，半年之后，潘敏还是乖乖地随大流地，登上了前往非洲的飞机。 
　　然后，她和整机的乘客一起消失在茫茫大洋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好久了，大概一年没来了吧……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人逛？


  02 白雾中的飞行者 
　　 
　　同年级的同学们对于潘敏的入选真是羡慕嫉妒恨哪，敲诈了她不少零食才把人放过了。毕竟即便非洲南部再贫瘠，那也是国外不是？还没毕业就能到国外镀一层金，满一年再回来，还能充抵一部分实习学分。 
　　本来就稍微内向的潘敏，本来就很好说话的潘敏，面对同学们赤果果的羡慕眼光更显不安，差点就跑到带队教授那里推辞了此次行程。只是差点而已，因为好说话的潘敏同时也是一个很少违抗组织安排的好学生，学校既然挑选了她大概还真有学校的考虑在内，总不能她一个小小的学生就能跑去顶撞学校的安排……（其实这还是潘敏自己自己想多了）。 
　　 
　　潘敏忐忑不安地跟随大队伍办理了登机手续，由于要去的国家是个小国，所以要先从国内登机，到达开罗之后再行转机。她觉得凭自己的知识大概不足以应付南部非洲部落环境下的医疗条件。寄生虫多发、疟疾瘟疫多发，虫兽蛇咬伤多发、艾滋病传播率高、医疗器械缺乏、药物缺乏……典型的三多一高两少环境。 
　　所以她的行李箱里，除了医学院通用教材之外，还配备了基本丛林急救知识，专门教述如何在缺医少药的环境中对各类疾病予以处理。 
　　差不多凌晨的时候，本日最后一趟国际航班机发机了，一如既往地延误了两个小时以上。潘敏瞪着机窗外的地面缓缓远离，最后变成一片看不见边际的暗色云团。 
　　耳鼓里充斥着因为气压差造成的不适，但是潘敏却觉得自己好像在黑暗的夜空里变得轻松起来，似乎所有担心和不安全部被留在了陆地上，被云团阻隔住了。 
　　也许，出去磨炼磨炼自己其实也是件好事， 
　　渐渐地，潘敏眼皮越来越沉重。 
　　 
　　好像回到家乡那一望无际的山峦起伏。那时候父母都在身边，虽然过着不算富裕的生活，年幼的潘敏偶尔也要到树林子里帮忙种人参采灵芝，但快乐得好像一只随时能够飞起来的小鸟。 
　　毕业了之后，回到家乡像小时候那样生活吧……潘敏模模糊糊地想。 
　　 
　　猛然一阵颠簸把潘敏从睡梦中惊醒。 
　　胸腔里面的心脏轰隆隆地震动，不安的预感让她几乎惊跳起来。潘敏惊慌地睁开眼睛，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稍微亮了一点，因为飞机沿着航线西行，而且又是在高空，能够看到很远很远的乌云下方藏着的太阳的一点影子，小半边天空是燃着暗金的墨蓝色。 
　　机舱里播放着空姐镇定的播报，“飞机遇上了强烈气流，请乘客们回到自己的座位，系好安全带，请收起小餐台，关闭电脑和播放器。”紧接着又分别以英语和阿拉伯语重复了一遍。 
　　乘客们倒是很淡定的样子，飞机上天不遇上气流那才叫奇怪，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潘敏却怎么也不能安下心来。 
　　 
　　飞机颠簸了一阵子，终于逐渐平稳。乘客们恢复了说笑，在潘敏耳中却觉得机舱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不安的预感到达了最高点，心脏紧紧收缩的疼痛让潘敏几乎惨叫出来。 
　　轰隆一声闷响，仿佛撞破了什么东西，机翼及舱壁发出吱吱的摩擦怪声。 
　　猝不及防的乘客们有的忍不住发出了惊叫，一时间纷乱无比。 
　　 
　　潘敏眼睁睁看见前面王文达头顶上的行李架被震开了架门，一个小小的金属保险行李箱重重地砸下来，正对着王文达的脑袋。 
　　一瞬间脑子里都是空白的，她紧绷着躯干四肢，眼睛死死地盯住那个砸下来的重物。 
　　空气中到处都是嘈杂的联系，她的目光穿过了各种各样的视线，与砸下的重物牵连到了一起。 
　　 
　　剧烈的颠簸和混乱的惊叫声中，王文达倒是显得很镇定，他首先想到的是把自己牢牢地固定在座椅上，但是他忘记危险往往从意料以外的地方而来。 
　　突然之间，脑袋被重重撞击了一下，那股重量持续地下压。他在眨眼的刹那仅仅反应到，那也许是从行李架上掉落的重物。撞击物好像很坚硬的样子，如果不能躲开，最坏的结果也许是颈椎折断，也许是颅内出血。 
　　可是他无法躲开，尽管他的反射神经一向比其他同学的要好，体育成绩也一向拔尖，但是他被安全带牢牢地固定在原位，来不及挪动分毫。 
　　希望不是很坏的结果吧，王文达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想到自己身边还有老师和很多同学，还好一起登机的都是医学院中的拔尖者。 
　　然而重击只是一瞬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碰触到他脑袋的金属箱稍稍偏离了一个微弱的角度，擦过他的肩膀掉落在走道上，又因为飞机被气流带动得在空中一个急停，刺溜溜一直滑到驾驶舱门口。 
　　“啊，那是我的箱子！”一个乘客看到这一幕，惊叫起来。 
　　 
　　潘敏靠在座位上急促地喘气，刚才浑身紧张，脑袋里都好像被雷击一样麻痹了一下。不管是不是那个时不时发生作用的所谓“念力”发生了作用，看上去王文达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 
　　只见隔着好几排的座位的前方，超出椅背半个头的王文达莫名其妙似的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甩了一下肩膀，然后很疑惑地探出身子看向滑到驾驶舱门口的那个行李箱。 
　　箱子的主人坐在王文达前排，并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但出于教养，他还是回头隔着椅子询问有没有人被砸到。 
　　王文达却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前后左右地张望，想要发现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金属箱从自己脑袋上“漂移”到了肩膀。 
　　应该和我无关吧……潘敏在心里面小小声地自言自语。但是她自己知道自己事，自从大半年前那一天，自从看过那个魔术节目然后突发奇想也来试试之后，她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了。 
　　也许以前也是不一样的，只是没有被发现而已；也或许有小部分人都是不一样的，只不过他们都隐藏起来了，不让他人知道。 
　　我不是独一无二的，我才不要一个人……她把自己缩成一团，躲避在空气中所传递的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牵系。 
　　渐渐的，潘敏眼皮再度沉重地黏连在了一起。 
　　 
　　时间就在乘客们的不安中缓缓流逝，强气流警报很久都没有解除。 
　　 
　　潘敏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大亮了，机窗外面是白茫茫的一团雾气，亮得晃眼。 
　　飞机飞行得异常平稳。周围的乘客也在安静地睡觉，机舱里落针可闻。 
　　似乎昨夜的噩梦已经结束，那只不过是一场稍微强烈的气流，过去了就过去了，不会造成任何损失。 
　　但是潘敏在来回看了几遍之后，还是敏感地发现了奇异之处，在机舱内走动的空姐们脸色却十分难看，在担心着或隐瞒着什么的样子。 
　　 
　　什么时候了？……潘敏看看手表，发现距离自己上次醒着的时间才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 
　　就算此次航程要跨越几乎半条地球经线，也不会这么快就把太阳追上啊。潘敏的疑虑越来越清晰，并且睡着之前一直缠绕着心脏的不安并没有消减，只是因为紧绷到神经麻木，所以刚醒来时没有注意到。 
　　 
　　外面好浓的雾，乳白色，几乎要凝聚成乳液似的样子。 
　　潘敏在机窗上呵了一口气，用衣袖在上面擦了又擦。 
　　白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她靠上窗子，一双眼睛极力地想看清楚白雾里的状况。 
　　 
　　一阵强风吹过，飞机并没有颠簸，然而周围的浓雾却被稀释了一些。 
　　潘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只见靠着飞机很近的距离，有一只极大的鸟的黑影在飞翔。 
　　巨大的翅膀在白雾中滑行，时而上下翻动，即使隔着双层机窗，潘敏也能够想象得到那翅翼扇动间的呼呼风声。 
　　 
　　“那是什么！”另一边，一个乘客低呼起来。 
　　潘敏回头看过去，看到那名乘客指着另一边的机窗，而在那一个方向的外面，雾气被明显地吹散。 
　　陆续苏醒的乘客们再度陷入了恐慌。潘敏终于知道空姐们为何会显露出那么难看的脸色了。 
　　 
　　所有机窗上的遮光板都被乘客们一一打开。只见十数头巨大的飞禽环绕着他们乘坐的飞机。 
　　它们的背上披挂了坚固的鞍具。  
　　鞍具之上，或站立或跨坐着身披战甲的异族男人，齐唇的高领遮盖了他们半张面孔，黑色的披风在身后猎猎翻飞。异族们手持潘敏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武器，仿佛押解囚犯一般的架势。 
　　 
　　不知道离地面多高的半空中，这些异族的包围显得不慌不忙。 
　　那些飞禽头戴面具，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品种，但是地球上现存的飞禽绝没有那么庞大，有些飞禽的翼展几乎达到了一个机翼的宽度——他们乘坐的可是波音747啊，不是哪个边毛角的小型滑翔机。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还有人来这里！我爱你们，提出的问题在留言里回答了，今天二更。


  03 消失的回家道路 
　　 
　　机舱里哗动起来，出于一种猎奇的心理，乘客们纷纷掏出相机，把外面的景象拍摄下来。 
　　潘敏看着这一切，脑中却冒出一个念头，他们现在还是在地球上吗？ 
　　 
　　广播器中传出叮咚的提示音，紧接着是来自机长的讲话。 
　　“各位乘客，我是本机机长，请你们认真地听完以下事项说明，我将向诸位解释现在的事态。” 
　　潘敏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空姐们消失在旅客舱中，大概就是方才大家哄闹地观看窗外奇景的时候吧。 
　　一些乘客意识到目前的情形已经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而机长似乎知道什么内情的样子，于是安安静静地等待机长的解释。 
　　“相信诸位都曾经听说过大名鼎鼎的百慕大三角区吧，本机在一个小时前已经越过百慕大三角区的空间阵列……”这时候机长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小声地询问旁边的什么人，“我这样说明，这群人类听得懂吗？” 
　　旁边传来同样低声的回答：“没必要把你那无用的幽默用在正经工作上，简要，给我简要！” 
　　这时候，他的自言自语和旁边的回答已经被机舱里的哗然掩盖了，如果不是潘敏一心一意地注意广播，并且还拉出了耳机调大音量，可能都不能注意到后面的这一段对话。  
　　“这群人类”……机长的表述显得非常别扭，好像他自己不是人似的。 
　　 
　　百慕大！他们的航线经过那个鬼地方吗？ 
　　乘客们纷纷鼓噪着：“乘务人员呢？出来给我们说明，给我们说明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但是这个时候，机舱里的空姐全部都不在了，躲回了勤务舱中。 
　　有的人干脆解开安全带，想要走上前去敲打驾驶舱门。飞机猛然一个颠簸，那些站起来的人很狼狈地摔在机舱顶上，空气里再度充满尖叫。 
　　 
　　“咳咳……”广播中继续说明道，“那么我就简要地进行说明吧。诸位，我们是来自于四千万光年以外的肯特星的殖民者，从今天开始，欢迎你们加入我们建立在地球的殖民堡垒！” 
　　 
　　也许这只是一个恶作剧，是恶趣味的机长在向所有乘客开的一个劣质的玩笑，也许机务人员都同意以乘客们为对象过这个迟来的愚人节。 
　　但是越来越多的事实向潘敏证明了，这就是现实。 
　　机窗外的白雾迅速地消散，好像飞机已经越过了屏障一般，一个不属于常识认知范围内的世界突兀的展现在潘敏他们的眼前。 
　　 
　　……难道现在就是在他们所宣称的“殖民堡垒”中吗！ 
　　空旷、广阔，不足以形容这个展现出来的无垠区域，就像科幻世界中出现的空间技术，能够将一个有限的区域无限地延展。 
　　天空的颜色是染着淡金的湛蓝，一点云丝都没有。飞行高度很低，下面绵延起伏的白色山脉看得很清楚，潘敏怀疑，地球上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也许我只是罹患了妄想症，现在不过是在妄想世界中吧。 
　　飞机很快越过了起伏不平的白色高地，陡然之间，地面急遽地下降了数千米，然后他们看到低矮的地面上是连绵无际的绿色草原。在这个高度，可以清晰地注意到不同的区域有着差异颇大的深浅，还点缀着挑染般的其他色彩。 
　　 
　　驾驶舱内。 
　　刚刚还扮演者道貌岸然的“机长”的朗牧宁，无聊地玩弄自己的卷发，兴致盎然地叹息道：“人类提供的餐饮真难吃，但是为了积工分不得不出这一趟公差啊。” 
　　朗牧宁是驻地部队外交司对外交通科的负责人之一，本来这样的任务不需要他出面，但是毕竟好几十年没有从外界迎接来新鲜血液了，朗牧宁对于自己这份闲职颇有怨言。 
　　随同朗牧宁出行的副官则不苟言笑地在座位上闭目休息，一个小时前，两人共同完成了空间拖曳任务，执行对象还是一整架飞机和四百余只人类，朗牧宁这个精力过剩的家伙不觉得累，他可是累得很了。 
　　而在他们后面的坐席上，真正的机长和副机长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们是亲眼见识到这两人非人的能力，那种亲眼所见的恐怖感至今未能消除。 
　　 
　　如果乘客中还以为机舱广播中所说的话是恶作剧的话，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他们再也无话可说了。 
　　左右两只特别巨大的飞禽贴近机身，在乘客们惊惧的目光中，深海章鱼般巨大的双爪扯住了机翼，爪尖尖锐的构造深深嵌入钢铁中。整架飞机一个急停，失去了所有动力。但是它并没有下坠，而是在鸟类的挟持下，降落在正下方一块平整的谷地间。 
　　有人试图和外界联系，他们焦急地开启了手机，翻动其中的通讯录，但是不管拨入哪个电话，即便手机上还有满格的信号显示，却无法接通外面的世界。 
　　潘敏前面的几个同学有的都快要疯掉了，口中喃喃念着“妈妈”或是“天啊，让我回家！” 
　　潘敏却什么也不说，她没有固定的家，她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但是她有一个永远不变的家乡，那里埋葬着深爱着她的父母，不知名的疾病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 
　　 
　　宽阔的草原，被绵延着的白皑皑的山脉半包围着。 
　　天空是湛蓝染金的，一丝云也没有，但在很远的山脉的边际，浓厚的白雾凝聚成如同乳液般的实体。 
　　据说这还是在地球上，被异界人开辟的某一块空间。 
　　 
　　在草原的一个缓坡上，不和谐地存在着一块水泥停机坪，犹如绿色大地中的一块牛皮癣，旁边附着一栋很简陋的小楼，在绿地间突兀地存在着。 
　　抓住机翼的两头巨禽，缓慢地将客机放置在水泥停机坪上，然后剧烈地扇动一下翅膀，腾空跃起十数米，轻轻落在停机坪两旁的绿色土地上。 
　　广播中再度传出提示音，“请各位乘客依次从液压门离开机舱。” 
　　奇异的环境击溃了这群外来客的心理防线，开始有人抱着椅子不愿离开。 
　　而更多人服从了广播中的命令，谁也不能保证留在机舱内就是安全的。 
　　十数头大小各异的巨禽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个几乎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但是它们的态度很惬意，并不把这群新到的人类当成威胁。不管怎么看，它们的神情居然还带着骄傲，斜斜射向他们的目光仿佛在说：“你们这群人类，乖乖听话是必须的。” 
　　骑士们轻盈地从背鞍上跳下，显示了与人类所不同的敏捷身手。 
　　 
　　王文达站起身来的时候，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 
　　潘敏已经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扣，正在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随身挎包。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潘敏抬头回望，隔着人群，似乎感觉到王文达目光中的歉意。 
　　 
　　第一位登上地球以外星体的宇航员说过：“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走出这架从人类社会开进了不知名地域的航班，对于人类而言也许是微不足道的，对于潘敏而言却是必须深刻铭记的一大步。 
　　机舱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潘敏脑袋里轰的一阵巨响，原本波动平缓的空气仿佛被微波加热沸腾，各种各样奇特的震动在脑海里形成不同的声音。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她努力地往旁边看，看看其他乘客是否也被同样的痛苦所困扰。 
　　然而潘敏失望了，喊着我要回家痛哭流涕的大有人在，却没有一个人像她这般是发自精神本源的痛苦。 
　　为什么是不一样的？为什么只有她感觉到不一样的东西？ 
　　 
　　忍耐着剧烈的耳鸣和脑震荡般的恶心感，潘敏摇摇晃晃地走下升降梯。王文达立刻从旁边扶住她，“你不舒服吗？是晕机了吗？”继而因为她身体的寒冷而惊诧，“你怎么这么凉！”很习惯地就要去探她脖子上的脉搏， 
　　潘敏下意识地摇头甩开王文达的手。这个动作给她带来更强烈的晃动感，几乎就要全身挂在王文达身上了。 
　　王文达担心地扶着她。 
　　他咬了咬唇，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地说：“对不起。没想到把你卷进这样的事情里。” 
　　“为什么这么说？” 
　　王文达尴尬地笑了笑：“如果不是我多此一举地推荐你作为我的助手进入大名单……也许就不会……” 
　　潘敏愣了一下，终于知道为什么并不拔尖的自己入选了学校援建队。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王文达的歉意，原来是这样，那么她是该为自己占用了一个出国实践的名额而羞愧，还是该为了自己替原本应该入选的同学担了这次“遇难”而感到不值？ 
　　或许她当初就应该勇敢一些，把自己不愿意离校实习的意愿表达出来，或许更早一些，不应该随大流地递交了申请。 
　　不管怎么说，自己这种懦弱的性格还真是连自己都喜欢不起来。  
　　最后她只是说：“其实也没什么。”究竟是福是祸，谁能知道呢？ 
　　 
　　行李正在被一件件地输送下地，从行李通道滑落在停机坪上，砸作一堆。 
　　一个面覆黑甲的异族骑手走上前来，生硬地用中英双语提示乘客们先整队过安检，之后领取自己的大宗行李物件，最后只要等待各自的领主前来选取就行了。 
　　“各自的领主？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分在一起……”王文达自言自语地说，潘敏因为头疼，并没有听清楚。 
　　 
　　或哭哭啼啼，或焦虑不安，或是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乘客们被清点成每三十名为一组，跟随一个个上前带队的骑手们分成了十几路纵队，从小楼前的一个类似安检门的门口通过。 
　　每个人通过的时候，安检门上的警示灯就会发出不同颜色的光。 
　　大多数人的灯光是黄色或绿色的，他们被分别带到不同的地方等待。 
　　 
　　轮到王文达的时候，潘敏已经好多了，大概是适应了紊乱的环境，耳鸣和震荡渐渐平息下来。 
　　王文达是橙色的光，比较少见，被骑手们分在了另外一边。 
　　居然还有不同颜色的警示灯，这是安检门，还是作为挑选依据的筛选分类器？潘敏犹豫了一下，她很担心，祈祷着不要和别人差异太大，然后赴刑场似的鼓起勇气走过那道狭小的门口。 
　　嘟的一声轻响。 
　　潘敏回头看的时候，正看到绿色的灯光在熄灭中。她松了一口气，自己和大多数人是一样的，没有任何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乖吧，我乖吧我乖吧~~~


　　04 地下领主艾吉
　　
　　驾驶舱内。
　　朗牧宁不大舒服地摸摸自己的后背。
　　他的搭档仕卿问道：“怎么了？快点出去吧。”
　　“总觉得人类的衣服让我很不舒服。”
　　“大概是因为后背被封死的缘故吧，赶快把事情办完，回到宿舍更换衣服就行了。”
　　“可是我还想留在这里回味一下‘余韵’呀！”
　　仕卿的嘴角抽了一下。
　　“那您慢慢回味，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记录，而且各分区的补给队很快就要前来挑选人类了。”
　　“按惯例办就行，希望这次他们能先停下来，派人跟他们说明情况再把人带走。如果还是往年那样做法不疯几个都难。……诶，你怎么先走了！”
　　
　　但是朗牧宁的建议显然已经晚了。
　　停机坪上，人类们纷纷看向天空，只见一架三角形的乌黑飞行器从远处飞来。
　　最后，飞行器悬停在他们头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飞行器悬停在他们头顶有一段时间没有动作，仿佛是在对人群进行筛选。
　　人类们不由产生了一个疑问，这究竟是机器还是生物？如果是机器，他们究竟被运送到了什么样的世界，为什么看上去很原始未经开发的土地上却出现了超文明的人工造物。如果是生物，还是要疑问他们被运送到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让人无所适从，生长出外形如此奇特的生命体。
　　然后他们对这些的疑问很快丧失了好奇心，他们再没有余裕去弄清楚。
　　大约十几分钟过去后，飞行器的底端打开了一个圆形的洞门，门内闪耀着蓝色的光。紧接着数道光柱照射在几个人的身上，顷刻之间，那几个人所在的地方变得空无一物，就像在众目睽睽之下灰飞烟灭一般！
　　人群顷刻混乱了，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
　　“啊——啊——啊——吃人啦！”
　　“妈妈救命，我不要，不要！”
　　“这究竟是玄幻世界还是科幻世界！”
　　“天父饶恕我的罪行……”
　　王文达紧紧地扯着潘敏躲到飞机起落架下的阴影处，然后硬拖着潘敏顺着起落架向上攀登，但是仍然有一股光柱透过金属机体，投射在他身上，潘敏眼睁睁地看见王文达在她眼前消失。
　　
　　刚刚从飞机中走出来的朗牧宁正要走下移动扶梯，就遭遇第一波哄闹来袭，他的脚步停在第一级台阶上，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我说，每次去迎接新鲜麻瓜们，总会遇上如此喜感的场面啊。”他对身后的搭档说道，“警告他们一声，不要这么粗暴，吓坏了脆弱的人类们是不好的。”
　　然而身后空无一人，他的搭档早就站在机翼下的水泥地面等他。
　　朗牧宁叹了口气，“我就说搭档什么的最无趣了，难得有机会像人类一样使用低功率高排放的飞行器，居然都不懂亲身体验一把。”
　　不过这也不能怪那群如狼似虎的同族们，任谁眼巴巴地期盼了那么久，报告都打过十几二十次，风闻“到货”的那一刻，绝对会不管不顾地赶过来疯狂秒杀。
　　他抬手拉起袖子，手腕上戴着的一块类似腕表的微电脑上浮现出激光投射屏，一行行地刷新，显示出哪个基地的什么家族领走了多少名人类，以及所领取人类的颜色标识。
　　“这一批的成色还是一般，只有两个橙色的。不过也好，黄色和绿色虽然平平无奇，却也最不会闹事。”
　　
　　原来那个类似于安检门的物件，是检测并登记人类战斗力值和生命值的感应器，在色灯亮起的同时，会将人类的各项信息输入中央电脑信息库中，备任何同族查询。
　　各个商业和军事分区均需要人类为之进行基础服务，从数百年以前开始接纳人类移民开始定居到不断繁殖壮大的现在，大约有一千万的人类居民。不过还是需要定期输入一些专属于外部人类社会开发的新技术，接纳新移民就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
　　此次的新移民中，大部分是具有医疗知识的年轻人，之所以引进他们，就是考虑到人类身体的脆弱性致使他们不能适应先进的治疗仪，只能依靠人类社会那种落后、血腥、见效奇慢的医疗方法进行修理（治疗）和维护（预防）。
　　
　　显然各个商业分区和军事分区都急缺医疗人才，短时间内陆续来了几批飞行器，亦是二话不说地直接打开底舱，投射传送光带，吸人，走人……
　　停机坪上的人类陆续减少，他们对自己的命运什么也不知道，惶惑地到处躲避那种蓝色的“杀人光柱”，无论躲在哪个角落都逃不脱“灰飞烟灭”的命运。
　　地上逐渐变得空旷无人，只剩下满地散落的行李，如同被疯狂肆虐过的狩猎场。
　　潘敏摇摇晃晃地走出机身下的阴影，走到停机坪中央，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多到她已经无法再思考自己的境遇。她看着满目狼藉，呆呆地跪坐了下来。
　　空无一人的水泥停机坪上，最后还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大概还有其他人吧，但是不知道躲到了什么地方，只有她认命、放弃、心灰意冷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异族们好奇地看着她反常的举动。
　　周围围绕着巨型的异种生物已经不被她放在眼里了，她的老师和同学们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也许像一些科幻片里描述的那样，被吸入了三角飞行器的能源仓，作为飞行动力被吸收了。
　　
　　感觉到身边来了别人，潘敏怔怔地抬起头来，对上朗牧宁的目光。
　　那样茫然的呆呆的目光，就像朗牧宁养在军人宿舍里的大狗，等待主人回家的样子。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询问道：“吓坏了吗，你还好吧？”
　　潘敏终于被这个动作刺到了神经，求生意识毕竟是任何一种生物的本能，在她还没有真正意识到的时候反射性地进行了反击。朗牧宁只觉得脑子里突然嗡的一下，赶紧停下了动作。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任何受到伤害的痕迹，看看眼前这个脆弱的生物，也没有任何有危害的迹象，即便在腕上微电脑上进行身份比对，上面的资料显示的是绿色标识，完全无害，生命力G-级，是七级生命力分类中最为低弱无威胁性的。
　　那么刚才的难道只是错觉，时差还是时空层跨越所导致的神经震颤？
　　其实潘敏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并非她有意的攻击，而是情绪波动下的震荡。
　　
　　朗牧宁穿着人类机长的藏蓝色制服，显得笔挺英俊，但是与众不同的发色和眸色以及身形比例，还是显出了与人类的差异。
　　过了一会儿，潘敏突然说：“你们用和我们一样的语言。”
　　“是的。”朗牧宁把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下，准备将之作为一个问题稍后解决，“虽然迎接方式比较吓人，但是你可以放心，我们没有恶意。”
　　说这句话的时候，旁边的巨禽突然仰天打了一个喷嚏，巨大的声响吓得潘敏身体一颤，紧跟着就是从天空喷落的鸟类的鼻涕口水之类，绿色的粘液在潘敏身上乎了一片一片。
　　于是潘敏默了……朗牧宁注意到这个生命值最为低下，脆弱无害的生物低下脑袋，双手握拳打着摆子。
　　“喂喂，你不要紧吧？”
　　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就被吓挂了，他们出这次任务是没有配给死亡指标的，就算死的是人类而不是同族，负责人和相关责任人也要领罚。
　　
　　潘敏有一点点的小小洁癖，之所以说是“小小的”，是因为她还没有达到一天要洗三十几次手才罢休，被人碰过一下都要反复搓几遍澡。她洁癖的程度仅止于不喜欢与其他任何生物进行□性接触——譬如很的小时候，妈妈尝过食物冷热再喂她，小潘敏就展现出宁死不屈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精神，不论妈妈爸爸如何诱哄，都坚贞不屈地紧闭小嘴。自从上了解了各类疾病的传播方式后，更是对于各类□接触谈虎色变，旁边若是有人打了喷嚏，当即屏息凝气，扭头就走，瞬间离开一百米外。
　　从小到大，潘敏第一次被这么大片的唾沫星子沾得满身都是。
　　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如死掉算了！
　　
　　突然刮过一阵冰寒刺骨的冷风，潘敏颤了一颤。
　　骑手们察觉到了什么，跳下坐骑，恭敬地在地面列队等候。
　　十数头巨禽齐齐往外围倒退了几步，敬畏之极地屈曲了膝弯，双翼微张地匍匐在了地上。
　　然后听到天空传来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声音。
　　“我来领人。”很醇和的声音，同时也显出一种晶莹剔透般的淡漠。
　　只见天空上凭空站立着一个人影，逆着光，大概能看清他的轮廓。
　　棕褐色的长发被空中的风吹得乱飞，俯瞰地上的人与非人，他双目上缚着一道深色的布带，却让人感觉到如有实质的目光。
　　“第九层领主……艾吉……”朗牧宁低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全章补完，前面补充了一段文字，简要说明如下：

说明1：这个殖民堡垒自从几百年前开始输入人类移民并经培育繁殖，至今已有数量为一千万的常驻人类。

说明2：潘敏讨厌体液接触。

说明3：艾吉只管第九层，且是甩手掌柜类型，事情基本都丢给第九层的执政官来做。


  05 地球上的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种能够让地球人安下心的气息，潘敏慢慢地平静下来，当然身上的粘液仍然让她很抓狂，有一种被逐渐风干变成更加黏稠的胶体的感觉。 
　　第九层，不知道是不是哪栋大楼的第九层，至于领主，也许只是说他是楼层管理员吧。潘敏很抽风地想到。但是此前坐飞机被押送进来时，一路上看到的地面都是被□的山体和平整的草原所覆盖，完全没有遭受污染破坏的样子，哪里有什么建筑物。 
　　那位被称为第九层领主的男人，那一双腿匀称细长，腰身细瘦，身体比例和地球上的普通男性有可以区分的差异，看上去却协调得让人不由得叹息了，或许地球人身体比例永远不能像他一样符合地球人自己的审美观吧。 
　　乌黑的长发有点蓬松，细细软软的样子，被高空中的风吹得四处拂动，因为光线的关系，泛着一些浅棕色。和身后披着棕色的披风搭配得恰到好处。 
　　 
　　艾吉扫视了地上一遍，明明眼睛是被覆盖着的，却让潘敏有一种被“扫描”过了的感觉。他慢吞吞地思考了几秒，或许只是在发呆了几秒。 
　　他这是失明了吗？潘敏想。 
　　后方的天上陆续又飞来了两架先前见过的飞行器，因为发现艾吉的所在，远远就停了下来，悬停在半空中，敬畏似的发出淡绿色的荧光。 
　　“艾吉阁下？”朗牧宁提醒道。 
　　“不是说这次会从外面提取四百多头回来吗？”他回过神来问道。 
　　“是的，不过大家都不知道您那边也需要人，所以都是根据以前得到审批的数量领走了。” 
　　“领人还需要审批吗？” 
　　“显然……是需要的。” 
　　“那就是我忘记了。” 
　　“……能够理解，这不是您的错。” 
　　艾吉细长的眉失望似的微垂了下来，露出一个不大爽的表情，“……那就下面这一只吧。” 
　　啊？ 
　　什么下面这一头，轮不到潘敏发表意见，朗牧宁恭敬地回答，“可是这一个看起来不太健康，恐怕难以胜任您所安排的工作。” 
　　“可是其余那几头躲在角落的，看起来又老又丑，而且性格不太好，太麻烦了……早知道就先给自己打好批条了，我自己给自己打条子合法吗？” 
　　“……在第九层，您就是法，大人。” 
　　“哦，那好，这一只我要了。” 
　　说着，他把向潘敏伸出一只手。 
　　 
　　潘敏突然觉得四周的风活跃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上浮起，那种感觉就像被投入了海水中，就算拼命想要下潜，都会被海水浮力逼得不得不漂浮起来。她挣扎地抓住身边的能抓住的一切重物，不管是谁的行李箱也好，恨不能飞机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双手双脚地扒住不放，但这一切只不过是毫无效果的努力，只觉“呼”的一下，就飘到了半空中。 
　　啪的一声闷响从正下方传来，原来是潘敏惊呆地松开了手里抓着的行李，砸到了地上的花花草草。 
　　现在她双脚凌空，面前不到一臂的距离就是一个陌生的外星人。 
　　近在咫尺地看，这位艾吉还真的是“幼.齿”级别的年轻啊，眼睛上覆盖的粗布带子也很平民化，果然不是领地所有者而是楼层管理员吧这是。 
　　 
　　对了，双脚凌空双脚凌空，飞了起来飞了起来……潘敏机械地低头看向下方，只见十数只巨禽，十数个骑手，以及孤零零站在水泥停机坪上的机长打扮的朗牧宁，全都抬头看着她。 
　　大家的头顶上，风光大好…… 
　　“啊啊！”潘敏大叫着屈曲起身子，把裙子摁得紧紧的。恨啊，你没注意到这是裙子吗裙子啊，该死的外星人！ 
　　艾吉歪着头自言自语，“性格看起来也不太好。算了，麻烦。” 
　　说着把肩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把潘敏包裹住，然后就直接夹在腋下。真是聪明的家伙，还知道先把大鸟唾沫隔离了才拿人。 
　　 
　　潘敏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麻包袋。他们真的把地球人当猪是吧，什么需要地球人工作的都是假的，地球人其实只是他们的食物吧。 
　　这个领主的性格才不好吧，面对人类居然一会儿“这只”，一会儿“那几头”的，好歹也是地球上的土著居民，他就不能抱有一种面对天然纪念物的敬意吗？ 
　　掀你裤子，看你是不是也会性格很好！你全家性格都很好！ 
　　不过这些抱怨在心里说说就算，地球人的一种特殊能力就是“腹诽”。 
　　 
　　“那我先走了，对了，你记住今晚回家吃饭，执政官念叨你好几天了，他毕竟是你父亲。” 
　　“您老慢走，”朗牧宁垂头丧气地道，“我知道了。” 
　　艾吉说完，挟着潘敏掉了个方向，呼呼地风吹起，位置飞速地变化。 
　　 
　　他们原本处于殖民堡垒外壁的边缘地带，现在向平整的草原正中央飞去。 
　　地上的色块飞速地变换着，艾吉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后来完全看不清地面上的情景，隐约能够知道，没有任何一座现代化的建筑物，包括停机坪。那么那些飞行器是从哪里来的？ 
　　大约半分钟后，艾吉停留在了一块深紫色草地的上空，下面的草反射着天光，像波光粼粼的镜面。 
　　 
　　艾吉伸出手，张开手掌挥了一下，地面的光活跃起来。 
　　只见从最平整的紫色草地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口。圆形的，是机械叶片所组成，一层层地向外滑开，仿佛来到了未来的机械时代。 
　　洞口张开后，不断地闪烁着苍蓝色的电弧。——要，要就这样进去吗？ 
　　潘敏被这奇妙的景象震惊了，她大着胆子地道：“这个，不好意思，尊贵的阁下，也许您觉得高压电流对你没有用，但是我想我必须提醒您一下，地球人不是绝缘体……”就算她能把勺子弯曲成&形也不代表她在每一个方面都能与众不同吧。 
　　艾吉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潘敏换了一个姿势，屁股朝前头朝后地扛在肩膀上，以该姿势的变换暗示了“我不想听你废话”的讯息。如果这时候潘敏的同学拿着相机在场，一定能拍出很多效果很好的不雅照出来。 
　　 
　　由于这个姿势，潘敏看到了艾吉背后的衣服，在两侧肩胛骨的部位特意留了两道口子。这是外星人民族服饰的特有元素，所以才要人人都再加一件披风吗？ 
　　潘敏的疑问很快得到了回答——见鬼的民族服饰。 
　　她亲眼目睹了那一双仿佛能遮天蔽日的黑色翅膀从肩胛骨的部位穿刺出来，本来是眨眼间发生的事，由于印象过为强烈，在视野中留下了慢镜头回放般的景象。 
　　张大的，乌黑色的，覆盖着薄薄肉膜的，巨型蝙蝠般的肉翼。聚集着不知名的力量，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道可见的保护层。 
　　 
　　不等她有所反应，就感到夹在身上的手臂箍得更加紧密，而后重心变化了，眼前的地面变成了天空，令人晕眩的失重感猛然爆发，艾吉扛着潘敏，震动翅膀，一头扎进了闪烁电弧的黑色洞门。 
　　潘敏用手堵着自己的嘴，不然她一定会叫出来，否则就是吐出来，过山车也不过如此。 
　　穿过那道洞门，眼前很快就是一暗，天空被金属门板隔断在外界。然后她看到了地洞的顶部构造，漆黑底色无边无际，闪耀着淡淡的荧光，仿佛无尽的七彩荧光的星空。三角形的运输型飞行器在这一层来去穿梭，传递运送着不知什么东西。 
　　直到此后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潘敏才知道原来那些淡色荧光是地面草原的根系，它们是地下世界的能量来源，叶面汲取的能量通过根系聚集成电子能，传送到第一层中央接收器，之后通过无线发射器传送到其他层面。 
　　 
　　第一层的中央部位亦是一个因为艾吉到来而张开的洞门，穿梭过去的时候，发现黑暗的世界里面，满溢着苍蓝色的雾气。只有被接近的区域，才能分辨出雾气中隐藏着密密麻麻的单人飞行器，像是葡萄串一般从第二层洞顶上垂挂下来。 
　　隐藏在更为深处的大概是巡航战舰，刺目的电光时不时穿透浓雾照射出来。 
　　 
　　紧接着的数层让人目不暇给，完全颠覆了一个土生土长的地球原著居民的宇宙观和世界观，价值观与人生观亦在动摇中。 
　　 
　　“闭上你的眼睛。”艾吉说道。 
　　“啊？”潘敏呆呆地回答。 
　　没有准备地就进入了极度刺目的光源中，那种光好像凝聚成了实体，潘敏只觉得眼睛灼烧似的疼痛，身体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艾吉啧了一声，双翼一振，发出淡淡的黑色雾气，有效地阻挡了明亮的光源，他简洁地解释道：“这里是第六层，孕育我族个体的地方。如果不想没命，不要一个人通过这里，地球人抵御不了孕育我族的生命能量。” 
　　这是潘敏最后听到的警告，一整天的紧张和震惊积累成山，这铺天盖地的光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羽毛，她闭上了眼睛。至于要被运送到哪里，将要开始怎样的生活，已经没有余裕思考了。这位领主看起来虽然可怕，至少没有当场吃了她。 
　　那么，明天的事情，明天再面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去桂林出差，我把无线网卡带出去更文。桂林，今年去了三次了，全部都是去交通不便的区域！


  06 新移民潘医生 
　　 
　　肯特星第82AI号驻太阳系殖民堡垒。 
　　潘敏从睡梦中渐渐清醒过来，她感觉到自己睡了一个好觉，坐起身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然后才睁开眼睛。灿烂的阳光从落地窗外透过来，在地毯上投射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好漂亮的地毯，金棕色的枝蔓花纹爬满了深红的底色，虽然是暖色，却让人看得心情祥和，整整一个宽广的大厅都被铺满了这种柔软舒适的长毛毯。潘敏愣了一下……这不是在做梦吧，宿舍里哪里来的地毯，还有落地窗。 
　　落地窗外绿草茵茵，垂柳的纸条随风摆动，远处还有长得奇形怪状的橡木。 
　　她抬头，看到高得几乎看不清顶部细节的屋顶是穹窿的形状，却是星空和云团的装饰图案。然后她慢慢回忆起昏睡之前遇到的事情。 
　　她一下子爬了起来，发现身上还沾着巨禽的口水，而且已经黏糊成了恶心的胶冻状。 
　　 
　　吱呀的一声，大厅那一端的厚重雕金大门被人推开了，走进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是穿着简洁的衬衫长裤，那种体型比例以及发色眸色，看起来和普通的东方人没有差别。但是经过了前面的惊吓，潘敏不能确定自己的判断。 
　　“潘医生，您醒了？”那个人说，“你好，我是领主宅邸的管家陈中季。很抱歉昨夜暂时将您安排在这里休息，领主的意思是等您清洗了身上的污物再安排到三楼的房间里。” 
　　使用的是字正腔圆的英文。 
　　陈中季看到潘敏没有回答，并且一副茫然的神奇，露出个伤脑筋的表情，自言自语道：“伤脑筋，难道是系统录入的资料有误？”然后换了一种远东地区较为通用的语言问，“您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潘敏大着胆子问道：“您是……地球人吗？” 
　　陈中季笑了笑，“是的，不过我在这里已经是第五代移民了。昨天没有惊吓到您吧，我们的领主有些不大通人情，不过总体而言是一位通融的主人。” 
　　是地球人！潘敏舒了一口气，天知道在这里能看到同乡的感觉有多好，在被艾吉拖下地下世界的那一刻，她几乎有种全身细胞正在死去的感觉，离开熟悉世界的恐惧像深不见底的冰冷海洋，给人无以名状的压力。 
　　紧张感被缓解了，她才察觉到自己正以一种很不礼貌的姿势坐在地上和这位长辈说话，急急忙忙地爬起来，努力地想要把身上的衣服打理整齐，很可惜，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看来您需要洗个热水澡。” 
　　说完，陈中季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带她向走廊走去。 
　　潘敏跟在他身后，路上没遇到什么人，觉得微微有些尴尬，只好找话说道：“您什么的太客气了，我只不过是个学生，还是请不要使用尊称了。” 
　　“您不知道我们有多么需要医生，尊称是代表我们对您的尊敬。” 
　　“可是……” 
　　陈中季笑了笑，“请谅解我们这群远离地球社会的人类的心情。” 
　　“这里有很多地球人吗？” 
　　“是的。所以继续来自外界的医生，您不知道我们的医学落后外面多少年了，现在骨折还需要打石膏，听说这在外面是二战时期的技术？” 
　　“打石膏？”潘敏觉得自己无法理解，昏迷前所看到的景象告诉她，这个殖民堡垒里蕴含着超越外部世界也许近千年的技术。 
　　“这不奇怪，肯特星人的身体构造和我们不同，不用说遗传物质，就连组成元素都有着很明显的差异，所以我们无法使用肯特人的医疗设备……以后您会慢慢了解的。” 
　　 
　　说着话，两人来到三层楼上的一个房门前，那是一扇复古雕花的双开铜门。 
　　“这是您的居处。看上去很复古吧，这是十代以前的老管家设计的。不过开启的方式稍稍有些不同。”陈中季说着，让潘敏伸出手，按在墙壁的一块蓝色宝石上。 
　　门口发出滴的声响，一个金属女声说道：[身份认证确认无误，可以开启。] 
　　“这是第九层中央电脑‘艾丽莎’。” 
　　[很高兴认识您，潘医生，您的身份辨认讯号已于昨日23时输入移民讯息库，作是第一代移民，关于您的具体权利义务告知书将会于三个工作日内寄至暂居地址。] 
　　 
　　双扇门打开后，立面亦是复古式的卧室，大约一百多平方米。 
　　“其实昨天已经把这间起居室为您安排好了，但是领主好像是觉得您身上沾了秽物，一定要您清洗干净才能到床上睡觉，所以才把您亲手丢在门厅里。”陈中季特地强调了“亲手”两字，撇清自己在苛待新移民一事上的关系。 
　　虽然身上很难受，不过在安下心来随遇而安之前，还是有一些事情不得不弄清楚。潘敏于是问道：“领主他很难相处吗？” 
　　“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陈中季的表情怎么都显得很有问题的样子，潘敏越发存疑。 
　　“放心，一向很难见到领主的。”陈中季摊开双手，“住久了就会理解了，外面不是有句话叫做理解万岁吗。哈哈。” 
　　好冷的幽默，潘敏嘴角抽着，“是呀理解万岁，理解万岁呀。” 
　　“那么，在这里居住会不会没有，那个，人……权？” 
　　“殖民堡垒保障肯特星人享有肯特星人的权利，地球人享有地球人的权利。至少不会被用为储备食物。” 
　　很好，也就是二等公民，可以肯定的是，比起猪牛羊的待遇要好得多了。 
　　“由于还有一些手续需要完善，您有一周的休息时间，从下周一开始工作。对了，根据工作时间和贡献可以获得工分，积累到一定程度可以兑换休息时间，如果有足够多的工分，甚至还可以通过空间门到外面的社会旅游。” 
　　“可以回到外面？” 
　　“是的，但只是短期的。” 
　　“难道不会有人一去不回吗？” 
　　“有的——但是他们都已经死了。并且，肯特人要在外面找回我们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你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其实在入境扫描的时候，同时已经种下了光子定位装置。” 
　　“……” 
　　陈管家把居处的使用方法大致告诉潘敏之后，就离开了这间专门配给潘敏的起居室。 
　　 
　　暂且把回归人类社会的事情放在一边，现在可是一个人的空间！潘敏兴致勃勃地参观了一圈。这几天的经历真是大起大落，一下子以为死定了，一下子却逃出生天，现在还有了属于个人的空间！也许接下来的工作值得期待，也许积够足够的“工分”可以找到居住在堡垒内部的老师和同学。 
　　——而且，现在就被人叫做潘医生呢！好想在床上打滚庆贺。 
　　 
　　不过首先要做的肯定是沐浴。 
　　当潘敏根据二级电脑的指示进入浴室时，不免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目瞪口呆了一把。浴室被模拟成溶洞的样式，天花板上垂挂了大量的类钟乳岩，一串串地不断滴落水珠。下方模拟了乳白色的温泉，那种泉水据说富含特殊的矿物质，冒着腾腾的热气。 
　　[这是根据前任管家的指令，遵照人类的风俗习惯打造的标准浴室，如果您有特殊的个人喜好，可以向本脑提出申请，本脑将于三个工作日内根据您的要求进行重新设计。] 
　　人类的风俗习惯……说的是原始人的风俗习惯吗？总觉得殖民堡垒里一旦遇到与人类风俗习惯的问题都会产生一定的错位……好想找个人吐槽啊老湿你在哪里。 
　　“不过浪费这么多水没事吗？我用着都觉得良心不安哪！”潘敏指着一池泉水，看上去起码有十几立方。 
　　[堡垒内所有废水会进行原子级的再处理。] 
　　也就是说，所有废水都会被原成回氢气和氧气，然后再氧化成一氧化二氢，潘敏很久没有复习过如此基础的化学分子式了。 
　　[请把您身上的绿色黏胶揭下，放置在浴池旁的篮子里。] 
　　“这个也能回收再利用吗？” 
　　[当然，绿鹰鹜的唾液风干后，可以用来提取培养液。] 
　　“培养液？” 
　　[二级问题，不予回答。] 
　　“好的，我会很配合您的保密工作。” 
　　[……] 
　　柔软的床铺，适合人类的食物，并且还有电视机和自造的电视节目。 
　　原来外星人也会使用技术落后的电视。 
　　潘敏按着调台，无语了。 
　　在一些频道里，肯特星人用她听不懂甚至听不到的语言说话，而在另外一些显然是给地球人看的频道里，肯特星人和地球人演着《肯特星的里欧与太阳系的丽叶》、《执政官梁与管家祝不得不说的故事》、《异星人也有春天》之类的爱情肥皂剧。 
　　潘敏只需要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能大致猜测到，这些轰轰烈烈的故事剧集，讲述了星际不同、种族不同、性别或不同或相同的两个或几个生物之间的凄美爱情…… 
　　也许肯特人和地球人在某种程度上是具有共性的，所以才执着于数百年不断从外部世界迁入地球人，还会特地为地球人安排合适的医生。 
　　这是多么坑爹的爱情观啊，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多笑点！ 
　　[这些都是真实的故事，只不过发生在不同的时代。] 
　　“……我对这个堡垒有一种幻灭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有同感，这位领主有一种天然的欠揍气质。


  07 不思议的神秘事件 
　　 
　　肯特星第82AI号驻太阳系殖民堡垒，为了方便人类生活，特别根据地球人的24时制计算时间。 
　　潘敏被俘获一周后的早晨。 
　　早上六点钟，潘敏卧室内天花板的水晶吊顶上自动点燃了数十根蜡烛，屋内响起鸡鸣狗吠的闹钟声。附带厨房内还有烤面包机和豆浆机自动运作的声音。 
　　[这也是根据地球人的习惯。]艾丽莎说道。 
　　潘敏无力地摊在床上，经过几天的生活，潘敏才稍微了解了这边各种各样的所谓“地球人的习惯”，也已经不想再对这台据说会总管第九层所有事物的中央电脑说什么了。 
　　[请谅解我的兴奋之情，领主宅邸内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收容新的地球生物了。] 
　　“我谅解，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偷窥我的私人空间？” 
　　[可是我无处不在。] 
　　“……” 
　　[好吧好吧，我的事情其实很多的，就不再呆在这里了。]说完，房间内的所有声音全都消失了。 
　　 
　　潘敏闭上了眼睛，确认那个聒噪的AI智慧艾丽莎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这间屋子里之后，猛然张开眼睛，吊顶上崭新的蜡烛燃烧着，也许使用了不同的材料，空气中没有一丝油灰味,拇指大的烛光微微摇动着。 
　　她盯着其中一根烛芯，啪的一下，烛光被熄灭了。 
　　潘敏愣了愣。 
　　半年前刚发现能力的时候，成功率只有十分之三四，而且每次都是弄得自己注意力极度集中，神经极度紧绷。自从来到殖民堡垒之后，发现成功率提高了许多，而且也容易了很多。 
　　 
　　这种能力的本质是什么无从查明，潘敏猜想也许是地球人特别是中国人自身的变异进化，你想，地球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污染，农药化肥重金属，尤其中国更是在这几个方面走在世界前列，周边还环伺着切尔诺贝利、福岛核电站，还拥有14亿人口这么大的变异基数，迟早要变出一两个与众不同的。 
　　刚开始，潘敏很是心惊胆战，战战兢兢地生怕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异状。后来她语言试探了几位同窗对拗弯汤匙的魔术的看法，大家都大大咧咧地说：“怎么可能是真的，那是魔术、魔术啊！你是不是奇幻小说看多了，多看点科普书籍好不好，别被封建迷信糊了脑子。”渐渐放下心来。 
　　但是特别去关注和锻炼这种能力却是没有的。 
　　 
　　潘敏想起那些异星人所展示出来的能力，突然觉得，难不成自己是他们流落在外的混血儿？ 
　　她捏了捏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首先对这个猜测予以否定。看别人那黄金比例那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还长翅膀就知道，从基因层面上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或者是这艘占据了地球某个区域的殖民堡垒泄露了什么奇怪的物质，导致身处外界社会的自己感染上了“超能力”？ 
　　这个猜测无解。 
　　如今身处异星人的堡垒，沦为传说中的二等公民，小命看起来如同风中残烛飘摇不定，为了自保，看起来有必要把落在脑后的能力问题提到最前列来进行锻炼。 
　　可是…… 
　　潘敏看看方才努力半天才灭掉的一根蜡烛，再想想首日来到时，人家某领主一伸手就把她从地面“吸”到了空中。这几天通过看电视还了解到，除了凌空漂浮和隔空取物外，一些肯特人还拥有空间穿透的能力，具有这种能力的人为数不多，所以都被军部保护起来，成为专职的星际领航员。 
　　不管怎么说，再小的力量也是力量，还是先锻炼起来再说吧。 
　　……飒飒飒，吊顶上的蜡烛们无风自灭。 
　　 
　　肯特星第82AI号驻太阳系殖民堡垒，第九层议会中央会议室。 
　　执行官朗木星正在就戍卫人员的培训及选拔状况向议会作出说明。为了争取到更多的培训预算，这个会议从五天前开到现在。 
　　会场正中央的说明台上，漂浮着荧光蓝色的球状投射屏，这就是第九层的微缩演示图。说白了，整个殖民堡垒是一个直径约百公里的球形空间飞行器。每向内进入一层，就是另外一个球形结构。 
　　如果剥除外壁构造，整个第九层就是一块直径十公里的小行星，以球心为原点，自设为9.8的重力加速度。 
　　 
　　现在，第九层的微缩演示图上正显示着各个区域的戍卫人员的位置，以黑、紫、白、褐、红、橙色的亮点进行区分。 
　　朗木星极富煽动力地演说着，这些戍卫人员承担了多么重要的保卫工作，需要更多的人投入这项具有重大现实意义的工作中去。 
　　“近年来，由于生活区对娱乐服务的需求不断提高，我们数次从地球迁入新移民，也将会成为今后五十年间的不稳定因素……” 
　　“其实可以不用迁入这么多的。”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来。 
　　朗木星顿了顿，转头向身后那个鎏金镂花的主席台上怒目而视！ 
　　 
　　艾吉正缩在那里，手中持有一本《路鸟》，津津有味地阅读着，大概读到了好笑的地方，表情十分扭曲。虽然坐在众人目光的汇聚处，他偏偏有本事以自己的姿态和表情把周边氛围渲染成偏僻的角落。 
　　注意到执政官的愤怒视线，艾吉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屁股，抬起头问道：“我又不小心说出来了吗？” 
　　“是的，您‘又’不小心了。” 
　　艾吉伤脑筋地摸了摸眼睛上的布带。 
　　看到这一幕，大家都不忍心对他苛责了。 
　　朗木星也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只是来列席的。”艾吉挥挥手，对在场所有议员说道，“请不要理会我，你们继续。” 
　　众人纷纷摇头，根据肯特帝国境外殖民法的规定，殖民堡垒的三大领主明明是议会的轮值主持人，这个艾吉领主却每次都把自己当做是列席人员——所谓列席，就是“虽然我坐在明显的位置，但是请无视我的存在”的人员。 
　　 
　　朗木星叹了口气，转回头正要继续自己的演说，突然发现议员们的视线再度集中到主席台的方向上。 
　　艾吉站起在主席台后，细长的眉微皱，侧头辨别什么的样子。就在这个时候，处于中央展示台上的球形投影发生了急遽变化，一阵淡色的光波在全屏上瞬间闪烁，转瞬即逝。 
　　“这是什么？” 
　　[特异能量，位址不明，正在进行三角定位。]艾丽莎的声音回响在大厅中。 
　　朗木星问：“空间内没有能量残留吗？” 
　　[消失得很彻底。] 
　　众人面面相觑，肯特星人出生以后会自带特殊的能量波动，有的以操纵物体为能力，有的以空间穿越为能力，每个人的能量波动形式都有细微的差异，就像人类的指纹一样，是辨别身份的依据之一。这种能量还有一种特性，在短期爆发后，会在空间内残留一段时间，很容易被艾丽莎定位追踪。而五钻级别以上的能力者则能比较完美地控制这种能量残留,短时间内进行清除。 
　　半分钟后。 
　　一名议员在席位上发问道：“艾丽莎，还没有定位完毕吗？” 
　　[很对不起，时间太短，而且是未知能量类型。] 
　　“那就先确定能量类型。”朗木星说。 
　　[正在进行分析。] 
　　正在这时，光屏上再度闪现淡色的光波，瞬息之间就是十几次闪烁。 
　　之后就沉寂下来，再也没有出现。 
　　[一共十八次能量爆发，空间能量残留为0，能量性质未知，无法定位。] 
　　“怎么可能！”数个议员站了起来。 
　　既然是能量爆发，就必然会有爆发点，之后以爆发点为中心，匀速向四周传递能量波动，三角定位就是根据普通能量的这一性质进行的。但是现在艾丽莎居然说无法定位？ 
　　“怎么可能无法定位？” 
　　[……我只能说，这样的事情就是发生了。]  
　　“艾丽莎无法定位不奇怪，”艾吉这时候插进来，说道，“能量波动是不匀速的。”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艾吉道。 
　　“那岂不是很像……”一个议员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目光不由自主瞟向艾吉。艾吉的能量爆发也是不规则波动。 
　　“你看着我做什么？” 
　　“没，没有，请别介意。” 
　　“哦，那你们继续吧，我就不再插嘴了。”艾吉说完，不再多话，坐下来继续看自己的小说，表现出这种事情与他无关的样子。 
　　朗木星沉默片刻，道：“艾丽莎，清查第九层的肯特人，通知三层和六层领主，排查是否出现‘返祖者’。” 
　　[是。] 
　　朗木星说道：“今后调配出百分之三十的系统进行定位升级，我有预感这不会是唯一的一次。继续能量性质分析。” 
　　[是。] 
　　 
　　与此同时，过着普通被移民地球人生活的潘敏，正根据飞行手册的介绍，打开落地窗,在露台上登上一枚直径为一米的圆盘。圆盘上附带一个座位，操作板就在座位的扶手上，整辆车光秃秃的，苦逼地连个顶棚都没有。 
　　这是陈中季管家为她准备的名为“自行盘”的交通工具，是地球人在堡垒中的日用代步装置。 
　　据说这种盘状物是类似于人类社会的自行车一样的东西，方便简洁，便宜耐用，潘敏几天前就学会了操作方法，只是还有些不熟练，上下班必须携带随身手册，以备不测。 
　　进行身份识别后，操纵板引导装置说道：[请输入目的地。] 
　　“红星人类医院。” 
　　[了解，目的地红星人类医院，请系好安全带，倒计时十秒后出发，反重力许可申请中。] 
　　十秒后，一辆苦逼的贫民自行盘从领主宅邸三层楼某露台起飞。　　 
　　 
作者有话要说： 
针对D 车事件，某官员说的话很有道理——“这是一个奇迹！” 
感谢微博传递信息的力量，否则大家还被蒙在鼓里。


  08 两人的相处从脑补开始 
　　 
　　数个小时后，第九层中控天顶照明器已经偏向了黯淡，法定的休息时间到了，会议终于告一段落。 
　　艾吉把小说往衣服里一塞，站起身就想走出去。 
　　朗木星叫住他道：“今晚要不要到我那里就餐？” 
　　艾吉停下脚步，仿佛在注视他一般地回过头，道：“可是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回过家——这个该死的会议，现在的会怎么越来越啰嗦。” 
　　“那我送你回去吧。听说你最近收养了一个地球人，能够理解你急于回去的心理。” 
　　“嗯。” 
　　“毛色漂不漂亮，哪个品种的？” 
　　艾吉侧头想了一下，有些羞涩地笑道：“应该是黄种，毛色不是特别漂亮，但是超可爱的，我见到的时候，正好旁边有一只鹰鹜打喷嚏，感觉它震惊得都要抓狂了。” 
　　停顿了一会儿后，艾吉又强调道：“真的很可爱，它那种震惊的样子。” 
　　朗木星走到艾吉身旁，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去停车场，一边说道：“我不反对你养东西，不过记住要给它打疫苗。” 
　　“我已经让陈管家准备了，等着我回去帮它打疫苗，不过还要先到宠物店里面买一些洁齿圈和玩具带回去。” 
　　“对了，你起名字了吗？” 
　　“就用系统注册名不好吗？” 
　　“哦，那叫什么？” 
　　“潘敏，不过我想叫它潘潘。” 
　　“地球人个体差异较大，其中有一些有奇怪的性格很容易暴走，据称是‘骨头里带气’引起的。朗牧宁以前也养过，后来得抑郁症不得不送去医院，然后自己跳楼死掉了。” 
　　“我很抱歉，真是一件令人难过的遭遇。” 
　　“是的，我们都很伤心——所以你如果想要养好人类，你和它的相处就不要太任性了。” 
　　“嗯，我会照顾好它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来到停车场。悬浮在头顶的一辆银白色的球形车从底座射出两道空间移动光束后，将两人移到驾驶室内。 
　　朗木星进行验证后，银白的内壁再一次更新，变成透明可全方位观看外部的壁板。输入目的地后，球形车平稳地从出车口飞行出去，因为是法定下班时间，天上飞满了来往车辆。但还好，因为是空间行使，不是地球人城市那种平面行驶，所以不会出现堵车现象。 
　　“其实我觉得还是自己飞回去比较方便。” 
　　“你应该了解不是所有肯特人都能够凌空飞行。科学技术就是为了辅助肯特人达到人人平等的目的而存在。” 
　　“我很抱歉。” 
　　“没什么，反正也不是一年两年了，随便你怎么说都行，你有豁免权。” 
　　朗木星说得很豁达。在很久以前的一场大事故中，朗木星的翅膀被烧毁，艾吉也丧失了视力，那场事故虽然使得派遣驻地部队遭受了莫大的损失，却也成就了现今存在于地球上的肯特人之间的团结与友谊。 
　　“还不能恢复它们吗？” 
　　“现在事情这么忙，实在请不了长假。”恢复双翼意味着要进入第八层接受重新的培育，要消耗一段不短的时间。 
　　“我批。”艾吉有点怒的样子。 
　　“好的好的，再过一段时间吧。况且现在家里还有莫比，我觉得挺好的。” 
　　艾吉不说话了，突然明白了什么的样子。 
　　“倒是你的眼睛，现在可以看见东西了吗？” 
　　“我看得见啊，”艾吉从衣服里抽出那本白绿色封皮的地球人小说扬了扬，“不然我怎么进行阅读？” 
　　“你今天从头到尾都没有翻页。” 
　　“……没有翻页也看得到内容嘛。”艾吉小声地嘟囔。 
　　“我说的不是能力的‘看’，而是真真正正的看。”朗木星转头认真地看了他片刻，道，“你以前不是说能够恢复的吗！上次请假就说是要进行恢复培养的，又是在骗我们！” 
　　“哎哎，我还有急事，不和你说了。”艾吉从座位上站起身，翅膀从背后衣服上的缺口中伸出，一转眼就穿透了球形车的车壁漂浮在外面，向朗木星挥挥手，转身簌的一下飞得不见了踪影。 
　　 
　　****** 
　　 
　　下午五点半，潘敏这时候也刚回居住的地方。她觉得自己如果在殖民堡垒多住几天，一定会爱上这个地方。首先一条——这里不会堵车！第二条，这里不规定回家必须要走大门——瞧她，不就是直接从露台上的落地窗进屋的。 
　　把自行盘放在露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锁定好后，就听见艾丽莎的欢迎声：[潘医生，欢迎您回来。] 
　　“艾丽莎你好。” 
　　[今天的工作愉快吗？] 
　　“还不错，如果他们不把伽马刀的型号搞错就会更愉快了。” 
　　[看来您在人类医院里担任B科室的指导是很胜任的。] 
　　“还可以，今天在教他们怎么看说明书。” 
　　[晚上有什么特殊需要？] 
　　“嗯，我觉得照明不够亮，帮我多点几根蜡烛。晚餐材料都放在冰箱里了么？” 
　　[会为您准备好的。顺便还有一件事情，领主今晚回来吃饭，所以19:00请您到一楼西侧餐厅用餐。] 
　　“领主……”潘敏想起第一天来时见到的那个蒙眼睛的奇怪家伙。 
　　人在矮眼下，不得不低头，算了，也就是陪人家吃一个晚饭。潘敏决定规规矩矩地按主人的章程办事。 
　　 
　　所以，肯特星第82AI号驻太阳系殖民堡垒三大权力者之一的艾吉领主，一进入西侧餐厅，就很高兴地看到自己新领养的地球人安静地坐在餐桌后，双手摆在膝盖上，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这让艾吉心情大好，刚刚在肯特星人奢侈品步行街里大败金的心痛之感一下子消散而光。不得不提一句，领主的责任挺大，年薪却比不上一个金融交易行的中层管理人员，是一个中看不中吃的鸡肋。幸好还有税金提成，但只是记在账上的，每年都会被执政官朗木星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抽用，大部分是用于发放居民分红或颁发荣誉奖励，反正自艾吉担任领主之责以来，就没有用过工资本以外的收入。 
　　为了回来见新领养的潘敏，他特地佩戴了一条据说很受欢迎的蒙眼巾，橘黄的底色配上朵朵雏菊的提丝图案。店员是怎么说的来着——雏菊的花语是永远的友谊，地球人都看得懂！ 
　　 
　　潘敏睁大眼睛看着这个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男人。她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艾吉为什么会用布条挡着自己的眼睛，询问陈中季管家和艾丽莎的时候，都是语焉不详的答案。并且今天这一条，实在是太亮眼了。 
　　艾吉走到潘敏旁边。 
　　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身高差让人压力很大，地球人的坐高与肯特人的立高差让地球人压力更大。 
　　“它站起来了站起来了，好乖，我刚走过来就自己站起来了。”艾吉受不了地想，“明天一定要找朗木星炫耀一下。” 
　　潘敏想：“……好可怕，为什么他脸上会发红？还有这种奇特的手足无措的表情是什么！” 
　　艾吉干咳一声，开始说道：“你好，我是艾吉，你叫我艾吉就可以了。欢迎来到我家，今后你就要和我一起生活了。” 
　　潘敏想：“明明听得懂，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要回答为妙……” 
　　 
　　两人默默对视。 
　　 
　　艾吉想：“有点尴尬呢，还是先找些别的话题。对了！” 
　　潘敏想：“现在又是脑袋一亮的感觉——难道这个肯特人是个脑抽？” 
　　 
　　“我给你带了礼物，希望你能喜欢。”艾吉说。 
　　只见艾吉从腰包里掏出一个空间储物装置，开启以后，从里面掏出零零碎碎的东西摆在桌上。 
　　狗咬胶…… 
　　洁齿圈…… 
　　宠物哑铃和胶圈铃铛…… 
　　潘敏越看越沉默了，这些都是给我的吗，确定没问题吗？ 
　　 
　　陈中季管家，一位中年地球人大叔，兢兢业业在领主宅邸工作数十年如一日，挥霍了他的花季雨季与更年期，在他四十二岁这一年，见证了艾吉领主与一名地球人之间令人感动的初交流。 
　　他躲在一根装饰用的罗马柱后，其实原本是前来送餐的，但是不知怎么的就躲进去了，虽然他知道领主看得见自己，还是忍不住地躲了。 
　　餐厅里的氛围让人脸红哪！难得看到领主这么认真地送人礼物，还是这么多的小礼物。 
　　忠诚的陈管家自动忽略了礼物的品种。 
　　 
　　餐厅里，领主大人正在纠结中：“好想摸摸它！不会被咬吧？”想到就做到，他伸出手，在潘敏脑袋上揉了一揉。 
　　潘敏瞪了他不礼貌的手一眼，向后小退了一步，再退就是餐桌，没有退路了。 
　　艾吉想：“它在害羞，但是没有咬我，真的好可爱！” 
　　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艾吉想了想，随便找个话题道：“你想说什么？” 
　　潘敏指向桌子上的东西问：“这些给我没关系吗？” 
　　“当然，这些都是特地为你挑选的。我特地在步行街的宠物专区挑选了很久，不然早两个小时就能够回到家了。家里没什么人，你要是觉得寂寞了，可以自己玩，也可以过来找我玩。” 
　　 
　　旁观的陈中季感动中，难得性格有点闷的领主会允许地球人去找他“玩”。 
　　[我怎么觉得，艾吉对地球人的定义是不是有点错位了？]一个很熟悉的电子声在他耳边很小声地说道，把陈中季吓了一跳。 
　　他压低声音说：“你怎么也在？” 
　　[我无处不在。下次不要再问我这个低级问题。] 
　　“你说什么错位了？” 
　　[是不是没有人告诉他，宠物也有待遇等级之分的？] 
　　陈中季回忆片刻，“好像还真没有。” 
　　[我觉得他把地球人和狗的分类搞混了，虽然两者都有一部分会成为肯特人的宠物，但是就权利义务和享受的社交待遇来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嗯，说得有道理。就算是宠物，地球人也享有地球人的法定权利，其他家庭就不会把狗咬胶买给地球人用。” 
　　艾丽莎悲叹一声道：[我觉得我们的领主很多时候比我还白痴，让他们两个住在一起真的没问题吗！] 
　　“我没有任何意见，我毕竟只是个管家。” 
　　 
　　【本章的题目改为《两人的相处从脑补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艾吉只是不定时地抽一抽风，过了就好了，真的，( ⊙o⊙ )千真万确啊。 


  09 负责接送的好主人 
　　 
　　艾吉这几天的气色非常不错，所有和他接触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肯特星第82AI号驻太阳系殖民堡垒，根据肯特星对外殖民法之规定，设有三大领主共管堡垒事务。从外到内九层结构中，一至三层主管战争、能源供给与防御工事，责任领主莫比多特，四至六层主管野生动植物的繁育的与矿物生产，责任领主穆奇坎普，七至九层受到最为严密的保护，是肯特人生活的中心区域，肯特人的繁殖、休眠与医疗，食物和水源的生产与循环再利用主要在这里进行，责任领主艾吉。 
　　所有在82AI号堡垒中生活的肯特人都知道，三大领主中，无疑是永久居住于第九层的艾吉具有最元老的资格。许多人出生的时候，艾吉就已经是九层领主了，当他们结婚繁殖后代的时候，艾吉还是老老实实呆在九层的宅邸中，当他们一步步迈入老年时期，艾吉仍然是那个样子。 
　　据说艾吉的年龄比起三层的莫比多特、六层的穆奇坎普都要老得多。据说早在殖民堡垒还在制造时，艾吉就已经是肯特星外围星域的校级军官了。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据说。 
　　艾吉不喜欢在光讯记录器中看到自己的名字，所以早在堡垒登陆地球的时期，就通过殖民法赋予领主的特别权力，禁止各大媒体刊登记载自己的消息，据说这是他的众多怪癖之一。 
　　如今他的怪癖又多了一条——喜欢和他人分享养宠心得。以至于在每周例行的殖民堡垒最高级别视讯会议中，其他两位领主对于他的好心情感到格外好奇。 
　　 
　　清晨六点半，领主宅邸顶层视讯会议室。 
　　在讨论完诸如军事区域需要增加多少兵员配给，生态圈区域可以提供多少肉类和矿物，生活区域可以增加多少轮休名额之后，诸位领主进入了每周例行的问候闲聊阶段。 
　　“艾吉，看起来你的心情很不错，和你家新宠物相处得愉快吗？”视讯器的那一边，莫比问道。 
　　莫比多特，大家比较习惯于简称为莫比，是一位看上去格外随和的领主，如果不看身份辨识卡而仅仅光看长相的话，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比艾吉大得多，实际上正好相反。早在82AI堡垒突破红巨星之战中，在这位并不被人看好的幕僚的献策下，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从肯特人的死敌虫星生物的包围圈中突围而出，此后又经历了数次食金生物、烷化生物的围剿,在历次战功之后，获得了所有堡垒居民的信任，最终在抵达地球之前接替了先任三层领主之位。 
　　据说这位年纪也不小了的军事大佬，在休息期间都是居住在执政官朗木星的家中——当然这已经被证明不仅仅是据说。 
　　“的确很愉快，听说朗牧宁去年又领养了一只牧羊犬？” 
　　“是的，这让我和木星有些头疼，因为那条笨狗总是到处掉毛，家政机器人的齿轮有时候会被卡住。” 
　　“你们家用的是什么型号的家政机械！” 
　　“古董级。” 
　　另一边，一脸严肃可怕的穆奇坎普说道：“我发现你们家总是使用古董级的物件。” 
　　莫比回答：“木星喜欢收集那些玩意，和我无关。” 
　　艾吉突然问道：“莫比，你们家的牧羊犬是不是自己睡一间屋子的？” 
　　“当然有自己的狗屋。但是朗牧宁时不时喜欢把它带到房间里面一起睡。这让木星很头疼。” 
　　穆奇坎普摇摇头，“亲近动物是肯特年轻人的天然本性，你们作为父亲要理解他。其实我个人倒是很希望朗牧宁能够到第六层工作。” 
　　艾吉插嘴道：“我能够理解朗牧宁，因为我有时候也很有冲动想把自己的宠物抱回房间里一起睡。” 
　　莫比同一时间对穆奇坎普的邀约予以了回复，“这个就不必了，朗牧宁还需要锻炼，我决定让他在军事区域把所有岗位都轮过一遍后再考虑其他区域的职位。” 
　　说完之后，莫比突然意识到艾吉之前说的话。 
　　视讯器中，莫比和穆奇坎普两位都双眼大瞪地看向艾吉。 
　　“我发现地球人很不错，不用帮它洗澡，掉到地面的毛发自己会捡起来，身上总是香香的。总之，比牧羊犬干净。”艾吉一脸陶醉的样子。 
　　莫比多特小声地问穆奇坎普：“他刚才的确是说要和一个地球人睡在一起吗？他是不是搞错什么了！地球人和狗差得很远吧。” 
　　穆奇坎普小声地回答莫比多特：“这是出于我族人对动植物的爱。” 
　　莫比多特小声地反驳穆奇坎普：“据我所知，肯特人只有幼年到少年阶段才会对这种爱格外执着。艾吉比我们还老吧？” 
　　穆奇坎普一脸严肃地嘲讽莫比多特：“是你自己的心已经老了。” 
　　 
　　艾吉说道：“莫比，你们家需要送你家牧羊犬上班吗？” 
　　“你听说过牧羊犬需要上班的吗，你这个没常识的家伙！” 
　　穆奇坎普道：“莫比别急，他只需要了解肯特人的常识就行了，他平时几乎没有什么娱乐休闲，不了解地球的人和物是正常的。” 
　　艾吉煞有介事地赞同道：“我正在试图了解中。” 
　　“其实你只需要好好工作就好。” 
　　艾吉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如何好好工作上，而是回到另一边去了，“话说回来，原来狗不用上班啊！”他感叹道。 
　　穆奇坎普：“该怎么说呢……地球人需要上班是地球的本地风俗。” 
　　“地球人还真辛苦，在生活质量上连狗都不如。” 
　　“是挺辛苦。”穆奇坎普擦汗，心里嘀咕，他知道肯特星的知识就已经足够用了，肯特人无完人肯特人无完人。 
　　“看来地球人需要主人更多的关心。”艾吉得到了结论，“谢谢你们提供的咨询，我感到很有用。” 
　　 
　　“艾丽莎！”三层领主莫比多特受够了俩白痴的对话，打断道。 
　　[我在。] 
　　“你找几柜地球常识类书籍给他看，我实在受不了没智商的肯特人。” 
　　[他一向把智商用在需要使用的地方，就这一点而言，他是称职的领主。] 
　　艾吉这时候迫不及待地询问：“早间会议该结束了吧？莫比你不要每次都这么罗嗦，好像提前过更年期的老头。” 
　　莫比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尽量平稳地说道：“你有急事？” 
　　“我家小宠大概已经起床了，我得准备准备送它上班。” 
　　 
　　本次会议额外阶段探讨的问题让我感觉很乱、很冷、很天真。——事后，莫比多特在自己的日记本上记录下如上内容。 
　　 
　　****** 
　　 
　　人类红星医院。 
　　和外界地球的医院不同，殖民堡垒里的人类医院设有两个科室，A科室使用肯特星技术开发的医疗器械。B科室则使用外界地球开发的技术。 
　　由于长久地在肯特人环境中生活和繁衍，堡垒中的人类已经脱离了地球人类新开发的技术，甚至连一些古早的文化都被遗落了。 
　　以医疗为例，肯特人的自我治愈能力很强，一般不需要动用到开刀手术之类的医疗手段，只需要进入培养厢汲取自我修复的必要元素，就能达到很好的治愈效果。所以在殖民堡垒中，手术技术是很落后于外部地球的。而这类培养厢中的溶液富含人类无法接受的毒物及电离子，即便能产生一定疗愈效果，也都是弊大于利。 
　　于是每隔数十年，殖民堡垒就要从外部引进具备地球医疗知识的人类。他们大都被安排在人类医院中做手术指导。 
　　 
　　早上七点半，一辆外观纯黑的球形反重力车停靠停车坪上。 
　　值早班的护士们注意到这一幕，开始聚在窗台上围观 
　　“最新款的奔驰A6反重力球形车，谁啊，我们院有这样的病人家属吗？”好奇之询问。 
　　“我53年的工资才买得起！”惊叹之陈述。 
　　“可恶的有钱人！”羡慕嫉妒恨…… 
　　车门打开后，一位眼部遮着布条的男子下了车，他来到另一边车门处，弯下腰低声地对车门内说着什么话。年轻英俊气质好，不足以形容那个肯特人，地球人护士们看得目不转睛。 
　　“谁啊，第九层有这样的肯特人吗？” 
　　“我觉得有点像艾吉领主。” 
　　“那一位……地球人新闻法里不是禁止出现他的肖像吗，就算出现，也是打马赛克的。” 
　　“我家主人接收的肯特频道有时候会有他的画面。不过一般都是半身，所以我也不太确定。但是既然戴着眼布，应该不会错吧。” 
　　“肯特年轻人模仿艾吉领主蔚然成风，为了这群狂热爱好者，连步行街都有蒙眼布的奢侈品牌专卖店了，不一定戴着眼罩的就是艾吉吧，就像不是所有骑白马的都是王子的道理一样。” 
　　“可恶的有钱人！” 
　　 
　　坐在车上不愿意下来的是潘敏。她已经感受到对面那栋住院大楼里射出来的□裸的羡慕嫉妒恨了。 
　　艾吉道：“但接送宠物是主人应尽的职责，她们羡慕是因为她们没有一个好主人，这不是你的错。” 
　　“地球人的社会是很复杂的，请您至少把车停在距离医院一百米之外，她们看不到的角落吧！”潘敏祈求地说。 
　　艾吉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关上车门，回到另一边上车，坐进驾驶位。 
　　潘敏知道其实他是不必使用飞行器这类科技产物的，开启这辆反重力车只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官。但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一个肯特人的车里下来，感觉像是背叛了大多数生活在堡垒中的地球人。 
　　“潘敏，我知道养一只地球人是很不容易的事，我只是希望能更好地照顾你而已。”艾吉一边输入飞行许可指令，一边说道。 
　　他看了潘敏一眼。 
　　潘敏避开了艾吉的目光，因为其中有一种很认真的表情，让她觉得不好意思。艾吉说的话很奇怪，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有骨气的地球人，很可能会跳起来怒斥其不尊重地球人人格。 
　　刚开始的时候，潘敏以为艾吉很看不起人类，所以他常常把人和狗相提并论。但是生活了几天之后，她逐渐能够感受到事实并非如此。他真的只是想好好相处，但是没有人告诉他相处的方法。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呢？ 
　　潘敏又偷偷看向他。 
　　“看什么，你需要的‘医院以外一百米的角落’到了。” 
　　艾吉这次没有下车，而是按了一下开关，潘敏那边的车门开启了。 
　　“你自己过去吧。” 
　　潘敏有点犹豫，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拒绝得太直接了，艾吉毕竟是好意。 
　　注意到潘敏的犹豫，艾吉说道：“别介意，以后我会在医院以外一百米的角落里停车的。” 
　　他揉了揉潘敏的脑袋，微笑着把她拉过来一点，嘴唇凑在她脸颊上微微地碰了一下。 
　　然后就把潘敏轻轻地推向车外，“去上班吧，晚上我来接你。” 
　　潘敏呆在“医院以外一百米的角落”，目送那辆据说是很骚包的反重力球形车开走，摸着自己的脸颊。 
　　刚才的感觉，真的好像自己变成了一条宠物狗……好可悲。 
　　 
作者有话要说： 
改掉不通顺的地方。


  10 提前成熟的茧 
　　 
　　不知不觉，地球时间的一个季度过去了。 
　　潘敏适应状态良好，尚有许多不适应之处亟待解决，譬如如何做一“只”称职的宠物。 
　　最近几天，艾吉好像被什么事情绊住的样子，常常不能按时回家，所以潘敏仍然以自行盘为主要的交通工具，这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至少可以免于被医院同侪们发现而遭受八卦的荼毒。 
　　 
　　最眼前正在困扰着潘敏的问题在于她任职的红星人类医院，由于人为因素，医生护士们陷入了一种恐慌式激动之中。 
　　事情的由来是这样的，为了提高地球人在肯特殖民堡垒中的生活质量，殖民堡垒最高议会早在一年以前重新修订了《地球人保护法》，对地球人在殖民堡垒上的医疗保险、养老保险、社会劳动保障三大块进行了与时俱进的规定。 
　　根据该法案要求，殖民堡垒外交部地球事务司早在数年前就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首先是联络肯特人驻外界地球跨国集团，进口了大量地球人的新技术，以光盘和实体出版物为主，要求堡垒内的地球人自读自学。紧接着，依靠驻地部队对外交通科的行动组，从外部地球俘获了一整架飞机的乘客。这些乘客其实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以各种手段将堡垒所需人才集中在了同一架民用客机上。 
　　现在说到红星人类医院的医生护士们的恐慌，直接来源于本院院长对于此事的高度重视，年逾古稀的埃迪森院长要求：1、全体医院业务人员须将一年前下发自学的书籍进行复习；2、由新到任的外世界人类医学专家潘敏医生命题；3、近期将举办闭卷考试。 
　　潘敏感到不可思议。 
　　在此间工作一周不到，潘敏能感受到当地人的友善，以及些微的隔阂，毕竟她是从外面世界进来的，生活常识、社会感官都与本土人有着差异。 
　　本来差异就是存在的，再答应出题考试，不是更加拉大与医院同侪们的距离吗？ 
　　很可惜，等她听闻此事时，事情已成定局。 
　　 
　　8月2日中午1时整，午餐轮休时间，医院食堂里都是就餐的医生护士。 
　　可以发现其中一些人边吃边看书边抱怨。 
　　 
　　“天哪，为什么学医要考什么唑什么左右旋什么苯丙胺怎么合成是什么分子组成啊！我又不是化学生！” 
　　“这组肌肉叫什么名字属于哪个肌肉群组关我什么事啊，为毛要背下来啊，直接看视讯资料不就行了吗！” 
　　“还有这块豌豆骨那条盲肠阑尾，你没用长出来逗我玩啊！还要背长在哪里和哪根神经连接，我都要成神经病了！” 
　　“尼玛外世界医生你们写字让人看得懂会死啊！一个个写本病例都像新创造了一门文字啊！” 
　　一片暴走之声。 
　　坐在一群人之中的潘敏感到压力很大。 
　　不得不说医学生真是个悲剧，想当年凭着一腔热血考进医学院，自此跌入痛苦的海洋，某位不知哪个学校的前辈发了一篇咆哮体引起医学生们疯传，其中经典语言崩溃之极。 
　　诸如“死了都在想药经过口腔到达食管经过幽门喷门神马到达小肠被吸收又通过小肠毛细血管到哪根血管到达肝啊！！”“蛔虫到处钻啊！鞭虫很邪恶啊！蛲虫妈妈是英雄母亲啊，从□钻出来产卵还有的坚强的钻回去啊！！！” 
　　不过整篇崩溃体文章基本都是考试要点神马的啊！【借鉴引用及原文摘抄，精彩，崩溃，洗具，转帖见文末“作者有话要说”。】 
　　外交部地球事务司，您大佬不带这么整人的吧，不论是出题人还是参考者，以中国地区职业技术教材为学习内容简直就是个杯具啊。 
　　“潘医生，能不能提前透透风，至少手下留情出点简单题目吧，不然要扣工资的啊。”大家最近都很崩溃，说话喜欢后面带个啊。 
　　潘敏默默地吃，默默地思考，深觉自己任重道远。作为一个新移民的地球人，她有义务杜绝此界同侪们步入外界地球人的后尘，被那些简直囊括了天文地理生物化学外国文学语言逻辑学等内容的所谓“考试大纲”所折磨得生不如死。 
　　选取考题的首要纲领是：简单、实用、不绕口。但是该怎么考，选择哪些内容一时还拿不准。 
　　 
　　不知不觉中，食堂中渐渐安静下来，原来是四面悬挂的电视正在插播一则紧急新闻。所有医生护士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交谈。 
　　视频中正在播放的是一个对潘敏而言很是陌生的场景，下方以中文、英文、拉丁文进行说明。 
　　背景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幽深阴暗，充满了水汽。一些攀缠了古藤的高大虬曲的巨木上，悬挂了密密麻麻的白茧。 
　　刚开始，潘敏还以为这些茧是属于哪一种大型蝴蝶的，她还记得第一天进入殖民堡垒的所见所闻，那些翼展足有波音飞机一臂的鹰鹜，还有颜色深浅不一的表层草原，都显示出殖民堡垒的生态系统与外部地球完全独立。然后她断断续续地听清楚了中央电脑艾丽莎对现场的说明。 
　　[这里是位于本堡垒第五层的迷雾森林，自堡垒建立以来，划分给白党的自主生活区。] 
　　一位年老的医生站起来道：“艾丽莎，这是实时播放吗？” 
　　[现在的画面是实时播放。] 
　　“‘白党之缄默’距今才三百四十年！请您说明为什么这么多白党都已经进入‘成熟期’。” 
　　[正在查证。] 
　　食堂中一片沉默。 
　　[由于全堡垒引进的新地球人尚不了解情况，现在由我作简短说明。] 
　　停顿片刻后，视频画面一换，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战争场景。只见蓝绿色泛着金光的天空中一丝云彩也没有，但是各处漂浮着灰色的烟尘。一群白色翅翼的人形生物和一群灰色肉翼的人形生物占据了两边阵营。他们的身后，是成排的人形机械装甲。 
　　[这是上一次双党之争的画面，距今已有三百四十年之久。根据《肯特星双党轮值法》，溃败的白党栖息于迷雾森林继续自然繁衍。而胜利的灰党，以艾吉、穆奇坎普、莫比多特三大领主为领袖，统管全堡垒各项事务。] 
　　[现在通告战时预警，由于白党提早进入成熟期，预计下次的双党之争将在近期爆发，请各层肯特人医院及人类医院做好战时准备，储备必要医药器械，任命战时医疗专员，届时将根据实际需要分配至一至三层提供随军服务。] 
　　 
　　于此同时，三大领主视讯会议正在进行。 
　　九层领主宅邸视讯会议室大门紧闭，艾吉一个人坐在室内。 
　　对面墙上悬挂的视讯器投影出莫比多特和穆奇坎普的全息影像。 
　　很难得的，莫比的双翼背在身后尚未收起，可以看出是刚从外面回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因为谁都没有想到，栖息在自主生活区的白党们会提前成熟。 
　　 
　　[——白党和灰党之争由来已久。 
　　遥远的肯特星，由于自转与公转耗时相同，肯特星的一半永远处于黑夜之中，另一半永远处于白昼之中，这种情况与近地卫星月球很像。经历了亿万年的进化，肯特星的智慧生物逐渐分化出“白党”和“灰党”两个族群。 
　　生长着白色羽翼的白党天生好战，与生长着灰色肉翼的灰党们长期争执执政的权利，进入殖民时代之后，双党间的矛盾愈发激烈。] 
　　 
　　莫比打断了插播进来的纪录片，说道：“我们都已经知道这段历史，没有必要再播放这段老掉牙的纪录片。” 
　　[是的，长官。]一个年轻的男声从电子播放器中传出，这是管理战争区域的战争电脑莫里森的声音——如果说艾丽莎是一位知情识趣的AI智慧，那么莫里森的本质就是一板一眼的军事狂。 
　　“这些是准备给三百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学习的吧？剪辑得不错，比学校里的历史教课片要详细很多。”穆奇坎普说道。 
　　[多谢赞誉，这是军史研究室负责的项目，由于战备阶段提前了一百四十年，所以尚有不够完善之处。] 
　　莫比道：“简要说明这次进入白党自主生活区域的发现。” 
　　[是。白党沉睡已有三百四十年之久，根据常例，无人侦察器以每个季度一回的频率进入迷雾森林对休眠茧进行记录侦查。上回例行检查是5月1日早、中、晚三次，当时未发现异状。] 
　　穆奇坎普道：“也就是说，他们是近三个月内突然之间被‘催熟’的。” 
　　[根据现阶段的观察与推测，确实如此。] 
　　艾吉思考片刻，“也许和那个无法测出的未知能量有关。” 
　　将近三个月前，第一次被确认出现在殖民堡垒内部的未知能量，此后又频繁出现，但是各处均没有发生损害事件。直至今日，依然未能追踪到能量始发位置。 
　　艾吉摇头道：“就算和那个能量有关，目前还是先考虑如何应对白党的提前成熟。” 根据《肯特星双党轮值法》第六章殖民地部分，为了限制双党之争中产生的损失，各方只能出战一名领主级的人物。莫比、穆奇坎普和艾吉之间的战斗力高下是显而易见的。 
　　莫比和穆奇坎普不禁担心地看向艾吉道：“你有什么打算？” 
　　“照旧就行。”艾吉面无表情地说道。 
　　“但是你的视力……” 
　　“瞎了几百年，早习惯了。况且，你们谁能保证白党领战的不是血腥托特？” 
　　“你倒是很淡定，那可是血腥托特啊！爱好和平的灰党在个体战力上毕竟不如白党。”这句话说得是非常切实的，如果现今负责殖民事务的是白党，估计整个外界地球早就落入肯特人的控制中，而不是像现在，外世界的地球人们对于外星空间堡垒几乎一无所知，仍在捕风捉影地追逐着UFO的倩影幽魂。 
　　“总之就先这样定了。你们负责做好战备动员。”艾吉伸了个懒腰，道，“看来休闲的日子持续不了多久了，我还要多和我家潘潘培养感情，免得离开几天就把主人的样子忘掉了。” 
　　 
　　自从艾吉开始养宠，我就发现每次会议的最后基本都会变成养宠心得交流会，就算讨论的问题再严肃、紧急、重大……那时是我搞不清楚状况，现在，我终于恍然大悟！——数年后，莫比在自己的日记中作出如上记录。 
　　 
　　【肯特星这么多风俗真是太变态了。】 
　　【最后：关于崩溃体出处如下转自百度咆哮体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咆哮体大家转来转去的我也不知道谁是原作了】 
你以为穿白大卦很帅啊？风一吹飘啊飘很带劲啊亲？！！！！！  
实际上上身效果和港片效果是不一样的噢亲！！！  
是不准不扣白大褂扣子的噢亲！！  
怎么飘啊！就一个白色的筒啊！！！！！  
林保懿你骗人啊亲！！  
我们是理科生有木有啊！  
当年学理那么深奥就是为了不用背东西有木有啊！！！！  
结果要背全身肌肉、骨头、血管、神经、器官啊！！！！  
你全身能动的都和肌肉有关啊！  
一个运动方向一组肌肉啊！！！！！  
这组肉叫什么关我什么事啊！  
取尼马那些拗口的名字啊！！！  
！  
好多字以前都没听说过啊！！！！！  
全身骨头二百零六块啊！！  
还有什么完全没用的碗豆骨啊！！没用你长来干嘛！！玩我啊！！！！  
颈椎多少块啊！胸椎多少块啊！尾椎多少块啊！他们分别有什么结构区别啊！哪块在体表有什么标志啊！  
 
肋骨有多少啊！多少到多少是重要的标志啊！！是真肋啊！多少到多少是假肋啊！假的你干嘛长啊！！没有用啊！  
背你马神经啊！  
 
一根针扎你身上哪里不痛啊！！！  
哪里都有神经啊！  
这条只配呼吸这条支配疼痛啊！！！！  
这条穿过骨骼什么孔，路过什么肌肉支配什么器官啊！！！  
开刀全要找到啊！迷走神经啊！果然迷走啊！！！！  
一根针扎你哪里不出血啊！  
哪里没有血管啊！  
上腔静脉走哪里啊！给哪里给养啊！  
活生生把要背的内容翻倍又翻倍啊！！！  
 
吃安眠药求死啊！  
死了都在想药经过口腔到达食管经过幽门喷门什马达到小肠被吸收，又通过小肠毛细血管到哪跟血管到达肝啊！！！  
肝小叶啊！！胆小管啊！名字很可爱有木有啊！！  
然后又进出心脏左心房右心室神马达！！  
还要顺序背出啊！！！！！！！！！！！！  
期间还要过肺啊！洋洋洒洒一页纸，  
此处省略三千字啊！！！！！  
反正最后药是到了啊！！！！！！！！！！！  
然后开始什么环什么唑什么左右旋的就开始作用啦！好化学啊！！！！！！！！！  
学医还要学三年化学啊！！！！  
这么专业搞毛线啊！  
自个杀都没心情啦！！！！  
为毛啊！因为考试要考啊！  
还不考路线短的！！！！！！坑爹啊！！！！！  
不知道墨水要钱物价飞涨啊！！！  
 
器官啊！  
做什么的啊！  
有什么细胞啊！  
这些细胞被脑什么部分支配分泌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效果是什么，这个东西是什么化学成份啊！！！！！  
学完就内分泌失调啊！！！  
 
刚学医的好多不爱牛肉粉啊，不吃卤牛肉啊！看见就吐啊！为什么啊！！  
和福二马林泡过的尸体一个样子啊！！！！  
福马熏得大伙鼻炎复发泪流满面啊！！！还要抢着挤着去看啊！！！！！！  
因为尸少人多啊！！  
大夏天的戴口罩啊！！！！！！！！！！  
 
之后就是学了寄生虫再也不敢同情流浪猫狗啊！！！！  
蛔虫到处钻啊！鞭虫很邪恶啊！肿么没有热切期盼的高跟鞋虫和滴蜡虫啊！！！！！  
蛲虫妈妈都是英雄母亲啊！  
从肛门钻出来产卵还有的坚强的钻回去啊！！！  
肛周全是虫卵啊！！！！！！！  
半夜产卵早晨就变小虫爬进肛门啊！！！！！学医男谁敢出柜啊！！！  
 
大二就全天八节课啊！！！！！！！  
做实验徒手掐死小白鼠啊！！！！！！！！  
尼马我还慈悲的拧断兔子的头啊！因为怕它麻药过了会看见自己开肠破肚的不能接受啊！！！！！！！  
不缝不救直接丢啊！！！！！！！  
杀白鼠最无痛都是扯颈椎啊！  
眼珠都扯鼓出来了，大小便失禁在实验台上挣扎啊！  
尼马还无痛啊！！！！！！  
老湿你以前被扯过马？你肿么知道无痛啊！！！你是折翼的神马也无法形容啊！！！！！！  
医学生不是伤不起，是你不敢伤啊！！！！  
小心我玩你个环椎脱位啊！！  
小心我切你个颈动脉喷射啊！！！  
小心我给你打空气针啊！！！  
小心我点你死穴啊！！  
总之杀人无形啊！！！！而且心狠手辣啊！！！！！！  
女性男性男女性咱们都不会去分的啊！最终都要去男科妇科妇产实习啊！！  
男的你看女的生崽这么惨你还兴奋得了吗？！！！  
女的你阅鸡无数还都是病鸡，你还羞射得了吗？  
果断变身女流氓男无能啊！！！  
学医的你肿么舍得伤啊！！！！！肿么伤啊！！！！饱经风霜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啊！


  11 逐渐融入的生活 
　　 
　　现在的地球人们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偶尔有些小打小闹的世界里，大多数地球人们以为，自己看到的一切就是世界的全部，其实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对于一个渺小的生命体而言，它的生命在漫长的宇宙生长进程中不过是短暂一瞬，它能到达的地方在浩瀚的星际航程中不过是沧海之一粟。 
　　但是就在地球人们的身边，存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世界。 
　　 
　　银河系——太阳系——地月系——地球——百慕大地区——肯特星第82AI号驻太阳系殖民堡垒。 
　　由于某些未知原因，肯特人们提前陷入了一场五百年一遇的大麻烦中。 
　　 
　　第九层中心区域体育馆。 
　　这是一个建造为球形的体育场馆，由于使用了坚韧度超强的变异金属，在不开启能量护罩的情况下，仅凭隔板本体就能够抵御数次能量波的冲击，所以被用作战时平民避难聚集点之一。日常对公众开放的时候，体育馆四围的异金属隔墙会变成透明状，但是今天，虽然是免费开放日，却四壁封死，球形外壁闪烁着警告的黄光，杜绝其他任何人的接近。 
　　 
　　球形结构内部。 
　　莫比多特站立在准备区的一边，由于白党的苏醒期提前到来，他趁着双党之争开始之前，先从战区返回第九层一趟，问候久别不见的家人，顺便带些常用品回去。 
　　莫比多特向艾吉提出了这一次战斗请求。作为一介官长，一至三层战备区域的现任领主，莫比多特并不满足于仅仅具备战略战术意识，体力与能力同样是必须追求尽善尽美的。 
　　和在军事区驻扎时一样，莫比穿着身象牙黑的军装，袖口上的四道金色的圈口代表着他堡垒级军事领袖的身份。 
　　为了避免挤擦刮碰，肯特人在日常生活中习惯于把翅膀收起来——不论它们是带毛的还是不带毛的——但又根据需要时不时地伸出来晒晒太阳，所以传统长服和军装的背部，都开有两个供翅翼伸出的口子。在与地球人共同生活之后，一些肯特人逐渐认为背部大开的两道口子不够雅观，于是又在长服或军装之外穿着披风。 
　　据说莫比今天所着的披风还是执政官为他所准备的，他把一尘不染的披风仔细地取下来，折好，放进旁边的防护区域内。 
　　 
　　莫比的对面，第九层领主艾吉站在另一边的准备区里。 
　　艾吉是肯特人的传统平民装束，宽松的灰色长袍用粗布带在腰间扎得紧紧的，显露出那不足一握的腰部曲线。腰带以下的长袍分作前襟后摆，从前后岔开的部分可以看到修长的双腿，由于穿了黑色的紧身长裤，更是让人觉得比例夸张。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静止地“看”着莫比在做最后准备。他今天的表情显得与往常不同，在某些事情上，艾吉比其他人都要认真。 
　　 
　　“我认为你最好把那块碍事的蒙眼布拿下来。” 
　　“为什么。” 
　　“你就不怕等下被我揪了‘小辫子’？” 
　　“我也很希望你能有这个本事。” 
　　“取下来吧，我很久没有见过你不藏头遮脸的样子了。况且我又不是其他人，难道还会被吓到？” 
　　 
　　艾吉沉默片刻，“如你所请。”然后他抬起手解开了绑在脑后的绳结。 
　　“那么我们开始吧。”莫比说道。 
　　 
　　下一刻，艾吉所站的位置已经空无人踪。莫比微微惊讶，赶紧跃起，只听轰的一声闷响，身后原先站立的准备区域，被一波攻击能量波击得烟尘大起，他回头看向遭受攻击的区域，只见建筑物自带的防护能量闪烁着不定的光芒。 
　　“就只有这一点程度？艾吉你果然老了。”莫比说道，灰色的肉翼从军装背后切口处伸出，刷的一下瞬间展开。 
　　艾吉漂浮在半空中，双目紧闭，因为眼眶微陷的天然弧度，在照明下现出淡淡的阴影。他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之后，就能看到空气中能够感知到的能量波向他手心集中。 
　　星球周围包裹着人类看不见的能量波动，比如众所周知的引力和磁场力就是能量波动之一。对地球人而言，这是难以被集中利用的，虽然能量巨大，却因技术限制而等同于鸡肋一般。但是在天生亲近各类天体的肯特人看来，这些能量波动都可以被个人吸收利用，不同在于利用效率的高低。 
　　双翼对于肯特人而言之所以重要，还在于翅翼结构上遍布神经组织，它们能敏锐地察觉周围的能量波动，相当于天生的雷达与增幅器。 
　　莫比瞳孔一缩，艾吉连双翼都没有展开就能够做到这一步，该说他不愧是堡垒组建以来就存在的元老吗！ 
　　莫比也是在军事区历练数百年的老家伙，他双手一并，一把光剑出现在身前。 
　　 
　　艾吉手掌中集中了足够的能量之后，只见那一团淡黄色的光团如同有生命的物体一般，从中间伸出柔软的触角一般的光线。 
　　 
　　****** 
　　 
　　自从电视新闻上播出了白党复苏的节目后，第九层地球人的生活似乎没有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作为非堡垒原住民的外星移民，地球人显然被保护得很好，但是潘敏却从各种各样的迹象中感觉到了逐渐发生的变化。 
　　其中以肯特人生活作息的改变最为明显。 
　　 
　　艾吉下午就发了视讯过来，告诉潘敏今天下班自己回家，她的自行盘已经放在医院停车坪上了。 
　　下班之前，医院财务通知潘敏，第一季度的工分确实发放到她的账户里。潘敏查了一下，一共是6000个工分，其余未发放的已经代缴了养老保险。 
　　 
　　周围几乎都是地球人，各种生活娱乐设施尽量模拟外世界地球进行建设，从医院楼顶看出去，都能看到远处矗立着的倍受地球人和肯特人欢迎的都市摩天轮的影子。 
　　而天顶圆周悬挂着二十四颗白炽照明灯，但只有一个是通电照明的，每个小时向右偏移一个照明位置，就像外世界的太阳，二十四小时轮一圈的速度。起居生活的时间点完全模拟外世界的人类社会。 
　　如果不是时不时在脑子里浮现出来的老师朋友的样子，潘敏差点就能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忘记自己是一名被囚禁的人类。 
　　临分别的那时候，王文达那种欲言又止似的表情，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想对她说什么。如果那时候勇敢一点，直接去询问他，是不是现在就不必那么纠结？ 
　　 
　　潘敏拿着自己的工资条，据财务所说，一个季度收获6000工分应该算是中产阶级的收入水平，但是这也仅仅足够支付在身份认证系统查询二十个地球人下落的钱，或者是到第四至六层野生生态区域旅游一周，或是到一至三层学习参观一日。而如果要购买到外世界度假一日的资格，潘敏还要再努力积攒三个季度。 
　　在殖民堡垒中繁殖的地球人，已经满足于在固定区域生活，十个工分就可以买到在地球人游乐场玩乐一天的通票，二十个工分可以参观肯特人拍摄的全息影像电影。至于食品、医疗、教育，则完全由寄养家庭或殖民政府负担。 
　　大家都总结出来，只要不是涉及到要到外界的项目，凭自己的收入都能过得很宽裕，而一旦涉及到回到外世界相关，消费则贵得惊人。 
　　潘敏无奈地计算自己的收入，要累积多久才能够供她找到一起被俘获的老师和同学。 
　　 
　　登上自行盘往领主宅邸走的路上，天空中刮过的风把潘敏的头发吹乱了，带着被白炽照明装置烤热的味道，让人想起外世界里，被太阳烤得能煎鸡蛋的水泥路面。 
　　现在有点想家了，虽然潘敏一直认为自己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肯特星第82AI号驻太阳系殖民堡垒凝聚了肯特人的智慧，到处都显示出这些外星来客对能量循环的理解。 
　　地面上的人行道路、球形车、自行盘，乃至于建筑物的屋顶，铺设了大量灰色镜面似的装置，那是吸收光能并转化再利用的异金属能源板。 
　　 
　　经过球形体育馆时，潘敏发现附近的交通被管制起来，凡是要经过球形体育馆的车辆都被交警大叔们驱赶到半公里以外。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领导”在体育馆里面观看比赛？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潘敏就自己摇头进行了否定。领导？不可能吧！ 
　　如果刨去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思乡情绪，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殖民堡垒里的生活，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殖民堡垒中，永远找不到盛气凌人的“领导”。你看，天天生活在一起的那个外星人，据说就是最有发言权的三大领主之一，而且还常常抽时间接送一个地球人上下班，你还能对肯特人的领导报什么期望？指望他们上个街都要警车开道保镖人墙保护吗，指望他们买条内裤都要公款报销吗，指望他们养个二奶都是郭美美吗？ 
　　这样看来，肯特人真是格外的可爱。 
　　 
　　她正按照交警的指示向外围绕远的时候，浑身上下的皮肤好像过冷水似的突然一阵紧张，紧接着球形体育馆发出一阵剧烈地震荡，吸引了大部分过往路人的目光。 
　　“被打破了！” 
　　潘敏随着一声路人的惊叫向那个方向看去，然后看到球形结构的顶部被击破了一个洞口，洞口处跳跃着噼噼啪啪的电弧，碗口般粗大。 
　　潘敏从中感受到一种狂暴的力量。 
　　如果不是体育馆四周提前布置了空间能量防御装置，说不定刚才那一下能量爆炸就能够击穿第九层生活区域的天顶。 
　　“快走快走，别在这边挡道！”交警按着扩音装置，驱散聚集的人群，“这边很危险，不想死就离开！”


  12 那一双正宗的白眼啊！  
　　 
　　又是一次更加危险的感觉，潘敏想要催促自行盘进行躲避，然后发现似乎因为受到这股波动的干扰，声控系统出了故障。 
　　只听见又是低沉的震动，球形体育馆侧壁上猛然炸裂出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洞口，淡黄色的粗大的能量光柱从里面直冲出来，正对着潘敏所在的方向，速度快得惊人。 
　　要死了吧，各种各样的画面在潘敏脑海里快速地浮现。 
　　父亲和母亲躺在病床上皮肤渐渐溃烂的画面，高考前填选医学院志愿的画面，看电视节目后不知不觉地把勺子扭弯了的画面，巨禽展开了遮天蔽日的翅翼，乘客们在她眼前被蓝色的光柱吸入异星人的飞行器…… 
　　谁也没有察觉，一层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隔离层正在潘敏身边形成，完全的能量空洞，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周围的人为躲避不及而尖叫着，潘敏也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护住自己的头脸，睁大眼睛看着像自己冲来的体育馆外壁碎片和能量光柱。她算是生得渺小，死得独特，能够在英年早逝之前到异星人的飞船上参观生活一回，算是够本得很了，可恶的外星人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黑影从破损的洞口中飞出，几个瞬移，在能量柱飞入人群之前将它阻挡了下来。 
　　潘敏睁大了眼睛，这是艾吉没错吧，住在领主宅邸的那个艾吉？ 
　　他双翼大开地漂浮在半空中，从潘敏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背影，棕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看上去弯曲蓬松十分柔软。 
　　能量光柱被灰色的蝙蝠似的双翼一扇之下，无声无息地烟消云散。 
　　 
　　艾吉半侧回头，向潘敏所在的地方扫了“一眼”。 
　　潘敏终于看到了艾吉日常被遮挡在蒙眼布条之下的双眼。微微凹陷的眼眶轮廓中，深邃的眼睛微睁着，线条弧度略有上翘的眼角弧线。 
　　她被惊了一跳，他睁开的眼睛里找不到其他的颜色，只有一片白，根本就是没有瞳孔没有虹膜的样子。 
　　不但地球人，就连肯特人中，也没有人会长出这样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而且他的神情看上去很冷淡，几乎没有人气。 
　　潘敏恍惚记起第一次见到的艾吉，大概就是这副死表情的。她不自觉地偏了一下视线，躲开艾吉的“目光”，尽管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在看哪个方向。 
　　 
　　艾吉细长的双眉略皱了一下，很快又松开了。他口气不好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啊……”潘敏不大能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毕竟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潘敏张大了嘴，该反驳吗？这里难道不是人人都可以通过的空中交通系统吗？但是今天的艾吉很凶，潘敏觉得反驳是一个很不聪明的选择，于是她默默地低下了脑袋。 
　　“回家去。”艾吉说完，头也不回地从破损的洞口飞进了体育馆。 
　　 
　　球形体育馆内，莫比早就没了决斗前悠游的样子，刚才两人都打出了一点火气，双方都没能控制好力量的使用。 
　　莫比正在整理身上破损的军装，袖口和身侧的部分被切割出了数道破口，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衣。一般而言，领主级的肯特人战斗形态下能够聚集出多层能量护罩加强对身体的保护，但是艾吉刚才最后一次攻击，瞬间打破了莫比的能量罩，让他连再次聚集保护的时间都没有。 
　　他看向正从破损处飞回来的艾吉，问道：“没有伤到行人吗？” 
　　“没有。”艾吉简短地回答，从半空中降落下准备区，从椅子上拿回自己的蒙眼布，仔细折叠成一个恰好足以遮盖眼部的细条。 
　　莫比看着馆顶和侧壁两处洞口，“又是一笔很大的修理费用啊！” 
　　艾吉捧着长布，按上眼睛之后，仔细地在脑后打了一个结，然后再将垂下的两端与束成马尾的头发握成一把地搭在肩膀上。 
　　“我会告诉朗木星从你的薪水里面扣除的。” 
　　“听说它们都是你的杰作吧。”莫比指向两处直径超过十米大洞。 
　　艾吉很快地反击道：“这应该归功于没有挡住反而躲开的你。” 
　　“你应该承担百分之五十，不要这么吝啬，听说第九层每年税金收入都顶得上其他所有层面总和。” 
　　“九层的开支也很高。况且这次是你主动找打。” 
　　“艾吉，我发现你现在心情很不爽啊，动手的时候态度还挺正经的，”莫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刚才你出去时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艾吉说完后，转身就走，丢下莫比一个人呆望被破坏的体育馆，心酸地计算需要支付的维修费用。 
　　 
　　****** 
　　 
　　潘敏回到自己卧室外的露台上时，脑袋里还在嗡嗡的响。她隐约感到自己的确释放出类似保护罩的不知名物，从刚才发生的事情，她能够确认的是，自己对于危险的那种感觉没有出错。 
　　从发现自己能够弯曲勺子的那时候开始，一个隐约的念头就在脑子里逐渐成形，只是由于不合常理及匪夷所思而被强制压下。而自从被俘获到殖民堡垒后，那个猜测渐渐复苏——她是人吗？ 
　　应该是人！从小到大这么多次身体检查，包括抽血透视B超CT，没有哪次检查之后，医生会用看火星人的目光满脸震惊地告知她：“你不是人！” 
　　“对啊！我不是人还能是什么呢！”潘敏恍然地自言自语，热爱生活地握拳点头，自我肯定中。 
　　紧接着她又泄气地垂下脑袋……就算是人又怎么样，被肯特人捕获到殖民堡垒里，照样是被当成宠物来进行饲养投喂。 
　　地球人哪，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内…… 
　　 
　　潘敏把自行盘放好，从打开的落地窗走进自己的起居室。 
　　卧室里遵照了“地球人的风俗”，靠墙的位置摆放着王室床，用猩红色的天鹅绒幕布围绕着。天顶点燃的是十几根不知材质的蜡烛，虽然有火，潘敏却从来没有见到它们产生过烟和烛泪。 
　　不知道肯特人从哪里了解的“地球人风俗”，处处充满诡异的谬误，不过在生活质量上绝对是奢侈派的，连洗澡间都能打造成天然溶洞温泉的样子。 
　　[你回来了！]电脑艾丽莎今天又在扫描她的起居室，不然不会第一时间跑出来问候。 
　　“我回来了。” 
　　[艾吉刚刚给我通讯，说今晚回来吃饭，19：:30分请您准时到西侧餐厅。] 
　　“我知道了。” 
　　潘敏扑倒在大床上，整个人陷进被褥里。 
　　她无力地趴了好久。 
　　艾吉转回身那一幕，形成的影像鲜明无比，到现在还在眼前不断浮现。白色的没有感情的双眼……啊啊啊那究竟是什么啊！ 
　　潘敏翻了个身，扯起旁边的鸭绒枕头盖在脸上。 
　　首次见到艾吉的全貌，居然是一双白眼，难怪天天都要戴着那一条布啊。 
　　待会儿还要一起吃饭，为什么现在想起来会有种羞涩的感觉啊？啊，潘敏你这个医学院准毕业生，都在肛肠科泌尿科轮值实习过了，好鸡病鸡老鸡嫩鸡阅鸡无数，居然也会羞涩。你的兴奋点居然是人家的白眼，你是自虐狂吗你是M吗！潘敏脑中各种唾弃自己怀疑自己人生观价值观的念头飞舞ing。 
　　她拿枕头蒙着脸，在床上滚来滚去。 
　　 
　　19:20。 
　　洗了澡刷了牙换了衣服的潘敏再也找不到事情可以做，决定先下楼等艾吉出现。 
　　领主宅邸里自然是有“电梯”的，实际上比电梯更为迅速，进门关门开门，然后就是想要到达的楼层。不过潘敏住在三楼，作为一个出生在偏僻山区的地球人，早就习惯在楼梯中爬来爬去的生活。 
　　她走下楼梯，准备转入西侧餐厅时，正看见艾吉从大门外进来。 
　　 
　　艾吉停顿了一下，本来要往楼上去的脚步转了个方向，朝潘敏直走过来。 
　　潘敏尽量维持着淡定的表情，直到自己的双肩被艾吉一把握住。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艾吉，仿佛周身都在吵闹着“不要接近我”的危险讯息。尽管蒙着双眼，却能让人一目了然地察觉背后的愤怒。 
　　愤怒？潘敏小心翼翼地猜测着艾吉心中所想，然而以前能敏锐把握的那种感觉，这一次消失了。 
　　艾吉“瞪”着她，不管怎么样，潘敏就是能够感觉到那种刺人的视线。 
　　“很难看？”艾吉突然问道。 
　　“什、什么？” 
　　“……很无法接受吗？”艾吉愤怒中透露着不为人知的失望，“连你也无法接受。” 
　　潘敏僵硬着直视回去，肩膀上的重量蓦然增加，她不吭一声，现在还是不吭声是比较明智的选择吧。 
　　果然过了不久，艾吉泄气似的松开手，整个人都颓丧了的感觉。 
　　他怔怔地呆了会儿，摸摸潘敏的脑袋，就像以前的很多次那样。 
　　“去吃饭吧。”他帮潘敏把弄乱的头发理顺。最后吐了口气，驼背耷肩地转身离开。那种样子，怎么看怎么像被主人丢弃的大狗。 
　　 
　　才走出半步，艾吉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潘敏扯住了一角。 
　　潘敏咬咬牙，才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至少要让人明白你在说什么吧……我的意思是，我们来自不同的星球，可能生活习惯和文化存在很大的差异，我的意思是说，啊，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沮丧什么……对不起。” 
　　艾吉觉得，自己被这只小宠物那种小心翼翼的神情给治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们我爱你们！哦啊，爱死了爱死了！ 
我也瞬间被治愈了！ 
如果说看到更新是追文的快乐，那么看到留言和数积分就是我的快乐了！！！ 
我要说的就是：今天终于冲上月榜日了，欢呼，爱死乃们了！！！


  13 破茧而出 
　　 
　　艾吉不知所谓的情绪低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退散了。整个进餐过程中，潘敏明显感受到来自艾吉的热切的目光，气氛诡异地安静。 
　　西侧餐厅，摆放出来的是中餐式的圆桌，主菜也是中式料理，看上去是花了心思的。艾吉入乡随俗地使用筷子就餐，姿势像模像样。潘敏提醒自己吃完饭一定要问问管家陈中季，肯特人自己的进餐礼仪究竟是什么样的，真的很好奇，肯特人连地球人的语言都说得很地道，她还曾在外面碰到过讲山东话溜得跟什么似的肯特人。 
　　 
　　艾吉夹起一块肉粽拿在手里，然后就停在那里不动了。 
　　潘敏也在偷偷观察这个今天显得格外奇怪的男人，他侧头对向餐厅的壁灯，大概正在进行严谨地思考。突然，艾吉转过头正对上潘敏的视线，动作利索得把正在偷窥的潘敏吓了一跳，差点把筷子里夹的馄饨落到地上去。 
　　“潘敏，过来过来。”艾吉招手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诱哄。 
　　坐在正对面的潘敏心里暗自嘀咕，不知道他是在搞什么名堂。不过还是很听话地放下餐具站起身，绕着餐桌走到艾吉旁边。 
　　 
　　艾吉坐在桌前，抬起头看她，“蹲下，蹲下，这样太高了。” 
　　静观其变吧，潘敏想，然后依言蹲了下来，这回轮到她仰视对方了。 
　　看到她听话的样子，艾吉用鼓励的语气轻声地说道：“伸手。” 
　　伸手？潘敏疑惑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好奇怪，两人相处的状态，怎么感觉似曾相识的样子。这倒霉孩子，你能不能让我们地球人容易懂一点！ 
　　艾吉心情大好，很灿烂地笑起来，“好乖！”他用干净的手拍拍潘敏的脑袋，把夹在筷子里的最后一块肉粽放在潘敏手里，点点头又说道：“拿去吃吧。” 
　　啊，啊！？潘敏终于醒悟到，这不就是典型的“伸爪子”游戏吗！可恶啊，得寸进尺的混账外星人，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玩传说中的“投喂”游戏了？好想把手里的粽子直接拍到他的脸上。 
　　“怎么了？”艾吉疑惑于潘敏脸上丰富的表情。 
　　地球人严重腹诽中。 
　　 
　　“你不高兴吗，真伤脑筋啊。”艾吉拍拍她，让自己显得越发温和可亲，然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艾吉离开了椅子，也蹲在潘敏的面前，潘敏正为两人突然接近的距离感到不安时，艾吉张开双臂，把她抱住了。 
　　抱抱抱抱抱，抱住了，这什么状况？潘敏目瞪口呆地瞪着近在咫尺的艾吉，那张脸和她不过一指的距离，皮肤真是吹弹可破……吹弹可破关她毛事啊！ 
　　“你干什么啊，放开我啊！该死的外星人！”潘敏乍毛似的挣扎着，双手用力推拒。 
　　可是作为低等、无能、软弱、进化程度低的地球人中的一员，这点力气显然不能够起任何作用。反而越是推拒，越是使得艾吉露出无奈又宠溺的表情。 
　　潘敏终于认识到，地球人螳臂挡车般的力气，只能让肯特人感觉到一种“欲迎还拒”的快感……其他喂养了地球人的肯特人家庭，该不会也常常上演这种鸡同鸭讲般的剧目吧，为什么突然觉得世界一片灰暗。 
　　 
　　又是这种震惊欲绝的表情，艾吉耐心地等待可爱的小宠物适应自己的怀抱。主人和宠物之间的信任就是要一步一步慢慢培养的，要格外耐心包容才行。为了能当一个好主人，他没少购买如何饲养宠物的数据源。 
　　 
　　感觉到潘敏渐渐停止了挣扎，艾吉小小地松了一口气，缓缓地抚摸她的后背。 
　　潘敏吁吁地喘气，温暖地吹在艾吉的脖子上，让他不由会心一笑，难怪那么多肯特星人热衷于接受地球人成为家庭一员，原来是因为这种成就感和亲近感。 
　　 
　　接近的距离，逐渐静谧的气氛。艾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放松了手臂，让潘敏自然地滑坐在地上。 
　　“不要怕我。”艾吉说，牵起潘敏的手摸上自己蒙眼的布巾。 
　　手下的触感先是光滑的绸布，然后就是清洗分明的眼眶的轮廓。潘敏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差点把手抽出来，但是艾吉捉住了她的手指，不容拒绝地压在自己的眼睛上，小声地轻轻地诱哄：“不要拒绝我，我是你的主人，不要拒绝，我会是和你最亲近的人……” 
　　潘敏的手被牵引着来到他脑后绳结的地方，手指下的触感变成了柔软冰冷又带着一点点体温的头发，潘敏还在为肯特人发丝的纤细而惊讶，绳结就被两个人的手给扯开了。 
　　棕褐色的眼带扯下之后，艾吉一双眼睛不再被遮挡，完全莹白的眼睛里，似乎能够反射出淡淡的影子。 
　　 
　　等了一会儿，艾吉轻声地问：“怎么了？” 
　　潘敏忍不住又偏开了视线。 
　　多少为这个反应而感到些许失落，但是想到潘敏晚饭前主动拉着自己衣角的动作，艾吉还是继续诱哄道：“潘潘，看着我，我就是这个样子，你要接受我。” 
　　“不，不是这个问题啊，”潘敏都不知道自己该把视线放在哪里才好。 
　　“什么……” 
　　潘敏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脸红的趋势，越控制越发热，“这个距离太接近了！” 
　　距离太近？ 
　　潘敏扫了艾吉一眼，再次被艾吉认真好学的神情镇住，“你没听说过诸如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地球人风俗’吗？” 
　　她用力一推，这次却轻易地把艾吉推倒在地，潘敏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艾吉呆呆的像是在消化什么讯息的样子。 
　　“你不是害怕，那这是——”艾吉不太确定地问，“你是在害羞吗！” 
　　“……你你才害羞，你害羞一户口本！”潘敏终于抓狂了。 
　　 
　　****** 
　　 
　　今天的会议，第九层领主显示出是人都看得出来的好心情。 
　　以至于会议的实质内容尚未展开讨论，他就开始向其他两位念起宠物经来。 
　　“莫比，养一只忠心的宠物真是令人愉快，你也该试试看和你儿子的宠物狗好好相处，一定能有所发现。” 
　　莫比多特和穆奇坎普两位领主相对无语。 
　　“看来他和那个地球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穆奇坎普道。 
　　“我要提出弹劾案，不想每次会议都要讨论宠物。”莫比多特道。 
　　 
　　热爱动植物的穆奇坎普道：“莫比你这是偏见，犬类真的是很忠诚的伴侣，不论主人是什么样子，它们都会全盘接受。” 
　　“是吧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艾吉高兴地说，“不论主人是什么样子，它们都会全盘接受。穆奇说得真好。” 
　　“你家的那只好像是人类。”莫比多特吐槽道。 
　　“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地球上的物种？” 
　　“就生长地域而言，犬类和人类没有任何差别。”穆奇坎普道，“莫比你要好好对待你家的那条狗，要知道，你们只能陪伴它一阵子，而它却是用自己的一辈子来追随你们。” 
　　听到这句话，艾吉终于想起此前一直忽略的问题，原本灿烂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 
　　“你又怎么了？”莫比多特道。 
　　 
　　艾吉揉揉自己的眉头，露出困扰的神情。 
　　穆奇坎普解释道：“大概是想到好不容易养熟的地球人只能陪伴自己一阵子，因此正在困扰中。” 
　　莫比多特冷笑道：“这还真是个严重的问题。不过我们能不能回到正题上来，与其担心一个地球人的寿命，不如先担心一下艾吉你自己。” 
　　“他怎么了？” 
　　“今天下午，我和他约在九层体育馆的事情。” 
　　“我听说了，据说造成了大轰动，新闻都有现场画面。” 
　　“但是我确实地感觉到艾吉的力量仍没有恢复。” 
　　“是真的吗？” 
　　 
　　艾吉放下揉着眉头的手指，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可能吧。” 
　　穆奇坎普一下恢复了严肃的神色，“比起以前，大概是百分之几的战力？” 
　　“能量控制精准度百分之七十，质量不足一半。艾吉，我感觉你仍然处于衰弱期，还没有走出来。” 
　　“没有这么严重。”艾吉不屑地撇开脑袋。 
　　“看着我，说实话，你觉得自己现在究竟怎么样？” 
　　“哎呀你们两个小鬼怎么那么罗嗦，和托特那个老家伙对峙的任务，还有谁比我更合适。” 
　　 
　　[恐怕夜宵闲聊时间要到此结束了，各位绅士们。]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会议厅中响起，是第四至六层中央电脑穆勒。 
　　穆奇坎普道：“穆勒你直说吧，有什么新发现？” 
　　[那么，以下是来自迷雾森林的大餐，敬请诸位慢慢享用。]穆勒说完，会议室中立刻展开一个新的全息投影区。 
　　第五层迷雾森林中，深紫色的雾气越发浓稠，随着监视飞行器的飞行，逐渐深入白党栖息的中心区域，这里聚集了一群高度达到千米的参天巨木。 
　　只见在这些巨木周围，从下到上悬挂了满满的白茧，而这些茧子与上次所见又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白党刚刚进入休眠期的茧是透明无色的，随着成熟期的到来，越发浑浊浓白，现在已经是完全看不见内里的钛白色。 
　　大树底部一些茧子明显破裂干瘪，里面的白党不知道去了哪里。往上，一些茧子破开了裂口，不知名的粘稠液体从破口中流淌出去，他们都正在从沉眠中苏醒。 
　　终于来到了最高的树冠顶端。 
　　 
　　被群数所环抱，一枚掺杂了淡金色的白茧已然破裂，一个人形物挣扎地从里面缓缓爬出。 
　　穆奇坎普和莫比多特不由握紧了双手，低声道：“托特！” 
　　第五层天顶泻下的天光照亮了名为托特的白党，他努力地用双臂撑开坚硬的茧壳，白色的双翼紧紧环着自己的身躯，一直以干净整洁形象出现于人前的羽毛被粘液糊得一条一条。 
　　穆奇坎普和莫比多特都屏息凝视地等待他的破茧而出。 
　　 
　　钻出白茧的那一刻，托特猛然张开双翼，一股强烈的冲击波蓦地四溅开去。 
　　“艾——吉——！”监视飞行器在被冲击波破坏之前，捕捉到了托特第一声的怒吼，发自肺腑的愤怒和记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七夕节，大家节日快乐！ 
本文之前都是在说堡垒上的风土人情，现在终于要进入正文了，不好意思，我就是喜欢啰啰嗦嗦地废话多啊，啊哈哈哈！ 
明天是星期天，和上个星期一样，我要在周日好好地休息一天，打扫打扫家庭卫生，所以是星期一早上更新。


  14 手心中的翅膀 
　　 
　　自从那天被玩了伸爪子游戏之后，潘敏好几天没有再见到艾吉。电视越来越多的时间用来播放自我救助和战时相关法的节目，有时候也会提到三位领主召开全军动员会，或是执政官发布戒严令。 
　　一切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但是似乎与地球人的关系不大，不管战后胜利者是血腥托特的白党还是艾吉的灰党，根据《肯特星殖民法》的规定，地球人都会得到最低限度的生活保障，而失败的肯特人则会根据《双党轮值法》，被放逐到迷雾森林强制休眠，直至下一个复苏时期。 
　　也许失败的会是艾吉他们。这样的讯息不断在潘敏脑子里浮现，工作空闲的时间里，开始越来越多地关注灰白两党之争的事情。 
　　她失眠了。 
　　拉开落地窗走到露台上，夜晚的肯特星第九层，天顶能见到的照明灯全部关闭，但是天空中隐约可见通往第八层及以上的通道被打开，球形飞行器被向上方输送。 
　　“艾丽莎，你在吗？”潘敏问道。 
　　露台上没有传出那个人工智能的声音，虽然艾丽莎经常宣称自己无处不在，而且真的可以分神同时光顾N个地方，但是现在应该真的没有时间注意到这里吧。 
　　 
　　潘敏走到角落，打开自行盘，坐到上面唯一的座位系好安全带，然后在扶手上输入准备飞行的指令。 
　　目的地，无；飞行模式，自动飞行；功能选择，自由规避障碍物；规避距离，三十米；行驶高度，四公里。 
　　自行盘上的自带电脑向中央电脑发送申请反重力许可的要求，两秒之后，圆盘底座泛出淡蓝色的光芒，自行盘漂浮了起来。 
　　肯特星人完全掌握了万有引力的使用法则，殖民堡垒就是凝聚了万有引力应用技术的一大产物，虽然是在地球上开辟的新空间，却不受地心引力的影响，整个堡垒以第九层为球心，受到自有引力的作用。而自行盘的原理，则是通过中央电脑对堡垒引力的调配，使得自行盘失去重量，只需要依靠一点点的推动力就能够在空中自由移动。 
　　也就是说，只要中央电脑一个指令，所有自行盘就可以全部失效。地球人交通工具的使用情况时刻受到肯特人的掌控。 
　　行驶到一公里的高度之后，自行盘自动张开了挡风护罩，到达两公里之后，供氧设备启动，这里开始，空气中的含氧量开始迅速降低。 
　　 
　　四公里是自行盘的行驶高度极限，在天空中自有漂浮时，潘敏得以较为接近的距离地观看以前很少注意到的天顶。白昼的天顶照明使得地球人难以目测安装在天顶的各种装置。比如通往外界的一直关闭着的机械洞口。现在，螺旋状的机械叶片收缩着，张开了黑洞似的出入口。 
　　从下方的城市中，不断有肯特人驾驶的球形车漂浮出来，越过自行盘的行驶高度，进入距离地面五公里的出入口，通往上一个堡垒楼层。其中不少球形车是从肯特人学校中出来的，也许那些还在学习期的年轻灰党也必须要参加这一次的双党之争。 
　　战时，战时的地球人能够做什么呢？ 
　　听说殖民堡垒登陆地球那一年，恰好是白党和灰党争执得最厉害的时期，血腥托特和艾吉的见解不同，他们希望肯特人光明正大地入侵地球人的世界，占据所有地球资源，成为所有地球人的主人。就好像天生的侵略者一样。那年的争斗格外激烈，以至于双方都受到了不少的损耗。 
　　潘敏想起那一日在球形体育馆外所见，她感应到的狂暴危险的能量波动。其实，能够担任三大领主之一，能够和那样的血腥托特相争，艾吉也不是个好好先生吧。艾吉艾吉…… 
　　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生活不要发生太大的变化，潘敏不知道如果胜利的是白党，自己会被怎么样，地球人会被怎么样，更进一层，外世界的地球会被怎么样。其实艾吉他们真的是很好的人，作为外星殖民者来说，潘敏想象不出有谁能做得比灰党要好。 
　　 
　　自行盘悬浮在四公里的高度，潘敏触摸着透明的挡风护罩。 
　　想要通过这些洞口出去，离不离开殖民堡垒无所谓，至少不想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地等待结果的到来。 
　　再往上一点，还差一公里！她用力地尝试着，回忆着那日突然发现能力的感受。 
　　她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包覆在自行盘上，照理说应该只是无形的思维，变得好像一种实质上存在的力量，很奇怪的感觉，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明显。 
　　 
　　[警告，超过飞行极限，反重力许可受限，将自动回落出发点，您的飞行记录已经保存在中央电脑交通许可区，管理员将会对您的违禁行为进行查证。] 
　　潘敏吓了一跳，她没有注意到飞行高度产生了变化，在这个高度几乎没有参照物，她还以为自己仍然静止在原先的高度，没想到居然已经超过航空界限触发了警报。由于犯罪感，刚刚凝聚的力量瞬间消散，自行盘落回原来的高度，然后持续下降，直到自动行驶回到领主宅邸三楼起居室的露台。 
　　潘敏忐忑不安地放好自行盘，做贼一般地轻轻拉开落地门，走进起居室之前，她谨慎地探头往里看了几眼。 
　　深怕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场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毫无警惕心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发现里面已经被警察占据了，紧接着就是指控罪行和逮捕的戏目。 
　　潘敏一点也不想参观肯特人为地球人设置的监狱到地是什么样，其实刚才的犯禁让潘敏觉得很冤，她真的只是在想想而已，没想到“想想”也会犯禁，她这算不算是思想犯？ 
　　还有艾吉，以主人自居的艾吉发现她的行为会有什么反应？潘敏不知道，但至少不希望在他脸上看到诸如惊讶、排斥甚或是冷漠的表情。作为第九层的领主，他也许会大义灭亲地把她送到研究所里去…… 
　　 
　　还好，起居室里没有人。 
　　刚才发生在四公里高空中的事情似乎没有被人发现，希望以后也不要东窗事发。也许中央电脑每天要处理很多违例行驶，交通记忆区有成千上万的违章记录，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 
　　潘敏赶紧钻回床上，拉起毛巾被蒙住脑袋，装成一副没有出去过的样子。 
　　 
　　****** 
　　 
　　九月一日。 
　　恰逢星期六，潘敏不用起早上班，所以在床上多睡了一会儿。 
　　等她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吃午餐的时间。在领主宅邸中的生活比较自由，只要艾丽莎没有提前通知，潘敏想要什么时间起床，什么时间吃三餐，谁都不会来管她。 
　　潘敏穿上一件印有动画人物的居家服，据艾丽莎提供的消息，她更衣间里为数不少的可爱型居家服来源于宅邸主人的亲自购买。看上去有点低龄化，不过还是很舒服的。 
　　由于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艾吉甚至陈中季，宅邸里仿佛变成了空无一人的鬼屋，潘敏享受到了最大的自由便利，在磨磨蹭蹭地洗漱完后，推开门，在宅邸里晃荡起来。 
　　战备时期的地球人就已经这么无聊了，到了真正的战时该怎么办，买几包薯片回来一边吃一边看新闻里的双党之争吗，就像看美国大片那样？ 
　　 
　　从三楼晃荡到二楼，又从二楼晃荡到一楼，快要从楼梯踏下一楼地面的时候，潘敏发现背对着她坐在沙发里面的艾吉。 
　　一股做贼心虚油然而生，她默默地收回脚，就想转身往回跑。楼梯上铺了长绒地毯，她走来走去都是没声音的，希望没被听到。显然她的祈祷没有生效。 
　　“潘敏？”艾吉没有回头却知道她下来了，“过来，陪我坐一坐。” 
　　“哦。”潘敏慢吞吞地磨蹭到他侧面。 
　　好多天没见了，看上去艾吉有些累，软软地靠在沙发背上，拍拍身旁的座位，“坐下来。” 
　　潘敏忐忑地坐了。然后注意到艾吉今天没有佩戴眼巾，一双白色的眼睁开着，难得地让眼球出来晒晒太阳。他现在的样子，是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那么，应该是没有发现违例行驶记录？ 
　　“奇怪，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你喜欢不听话的宠物？”潘敏立刻问。 
　　艾吉拍拍她的脑袋，没有说话。 
　　 
　　两个人安静地坐了几分钟，艾吉只是轻轻地抚摸潘敏的脑袋，出于做贼心虚，潘敏略带讨好地没有躲开。 
　　“我准备出一趟远门。” 
　　“啊？” 
　　“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不过你不要担心，如果我不回来了，朗牧宁会照顾你。就是带你进入殖民堡垒的那个机长，他原本就养着一条狗，是个很有爱心的人。” 
　　“你是准备回肯特星吗？” 
　　艾吉没说话，拉过潘敏的肩膀，抱在怀里揉了揉。 
　　“我可能……会睡很久，”艾吉说，一边注视着怀里的小宠物，神情有些伤感，“可能睡醒了你已经不在了。” 
　　潘敏不了解所有的肯特星常识，所以没有从中提取出有用的讯息，但是感觉到气氛中的沉重。 
　　“我能摸摸你的翅膀吗？”潘敏突然问。 
　　艾吉眨了下眼睛，“你是说翅膀？” 
　　“嗯。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就想摸摸了，但是怕你不同意。可以吗？” 
　　“当然可以。”艾吉站起身。 
　　 
　　潘敏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但是看上去，艾吉变得很高兴。 
　　他解开披风放在一边，亮出自己的背部。 
　　“你想怎么摸？” 
　　“嗯……”潘敏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去，摸上他肩胛骨的位置。 
　　那个部分的衣服开了左右两道口子，下面的皮肤温暖光滑，很接近的看都看不到毛孔，肯特人和地球人的差别真多。 
　　艾吉侧着脑袋，背部的皮肤缓缓地拉开两道开口，从中慢慢地伸展出两张灰色的肉翼。其中的一张特地通过了潘敏半握着的手心，轻微地震动着摩擦着。 
　　折叠着的双翼全部抽出背部后，突然间刷的一声完全展开，变成翼展超过五米的巨大翅膀。灰色的肉膜在潘敏的手下鼓动着，似乎能够感受到双翼的呼吸频率。 
　　温暖的，血液在流动着。 
　　能够想象到被风充满兜起时的情形。 
　　潘敏在最近的距离看到肯特人伸展翅翼的过程，真的令人惊叹，造物主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作品。 
　　 
　　呼的一声，潘敏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张开的翅膀绕过，环抱了回来，然后就这么被揽到艾吉的面前。 
　　“呆了？” 
　　“……”潘敏睁大眼睛瞪着他。 
　　“还真容易哄，”艾吉开心地笑起来，拍拍她额头，“好了好了，起来吃午餐。以后我不在的时间要乖，不要让人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出差，又是去桂林我晕，明天回来，所以明天不一定能够在早上更新。今天早上起床早，终于在7点以前都写完了\(^o^)/。


  15 九月十日的决定 
　　 
　　九月十日。 
　　关于白党的讯息正在从各大新闻媒体不断地输入地球人们的生活中。殖民堡垒虽然位处于地球上，开辟了一个可控次空间，但是生活在殖民堡垒中的地球人基本上已经脱离了外世界的地球的人类社会生活，他们成为了肯特星殖民群体中的一份子。 
　　根据八月底公布的一月天气预报，今天是阴雨天气。刚开始搬迁进第九层居住的时候，潘敏为殖民堡垒里的很多事情感到不可思议，其中一项就是天气预报无比准确。后来才从同事们的聊天中知道，原来殖民堡垒生活区域里的天气变化依据的是肯特人的网络票选，这里做到了天气完全可控。 
　　一大早，天顶上的照明从早上开始就格外黯淡，地面上冒出了淡淡的雾气，看起来格外阴暗。 
　　 
　　潘敏提着雨衣带好雨伞，手持一封手写信件下了楼。 
　　艾吉昨天晚上又没有出现，今天早上依旧没有回来的样子，西侧餐厅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潘敏的固定座位上摆放了一份简单的营养早餐，鸡蛋薄饼，牛奶，水煮西兰花。她快速地解决自己的问题，左右瞧瞧没有人出来，站起身跑到艾吉常坐的另一边，将手写信件放到餐桌桌面上。 
　　当面不好说的话，她决定用书信的方式摊牌。她决定严正要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就算要她承担领主宅邸的管理工作或者打杂也好。 
　　看过这么多堡垒自产电视剧之后，潘敏了解了大量的殖民堡垒风土人情，也了解了地球人和狗的差别（本句式仅限用于殖民堡垒中）。 
　　被艾吉当做宠物来对待，潘敏没有很多意见。敏就是一个很很能随遇而安的人，当然她有时候会有一些小小的腹诽，也仅是发泄了郁闷就过了的。当一个人对自己本身感到满意，就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不会为了毫无实际意义的“尊严”而要求得到别人的平等对待。 
　　更何况，潘敏很能看得清现实，一个地球人要求平等对待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不说地球人是被俘获进入殖民堡垒的，不说地球人个体的进化程度比肯特人落后许多，单说两种人对于殖民堡垒的贡献程度，单说两种人的科技文化水平，肯特人把地球人当做二等公民是很正常的。——不正常的是艾吉似乎比较没有常识，把人和狗混淆了一些些。 
　　但是，潘敏想要得到更多的自由空间，想要尽快联系上与她一同进来的老师同学。很多无力掌控局面的人类都会想要回到熟悉的环境，潘敏也是如此，她只是想要找到能够和她交换心情的人。听说大部分的人类居住在第九层以外，从事一些体力劳动和低级简单的脑力劳动，或者为机甲战士调控感触器的特殊工作。双党之争已近，希望老师同学不会在这次争端中受到伤害。 
　　所以潘敏写了满满的三页纸，关于她对艾吉的感谢之情，对于寻找同乡的要求，以及自己能够给付的代价，还有其他想对艾吉说的话，作为地球人对肯特人想说的话，作为被照料的“宠物”对“主人”说的话。 
　　 
　　“艾吉快点回来看到吧。”潘敏低头双手合什，默默祈祷。 
　　睁开眼睛转头看看背后，还是一个人也没有，看来祈祷不太灵验。 
　　“算了，也许我上班期间他就会回来了吧。”潘敏自言自语地说，然后把餐具端到流理台上，家政电脑会对吃剩的食物进行适当的再利用。 
　　“可是我已经回来了。” 
　　潘敏突然听到艾吉的声音出现在餐厅门口，她吓了一跳地转回身，只见他穿着一套很笔挺的象牙黑色军装，肩章上是一片金黄的底色，镶嵌了红蓝两色宝石，腰上系了一条花纹独特的皮质腰带，显得身材更为纤瘦。 
　　这和他平时一套宽大随和的长袍形象差别太大了。 
　　“这是给我的？”艾吉指着餐桌上的信封。 
　　潘敏镇定地点点头道：“我觉得这是最直接便利而且节省您的时间的沟通方法。” 
　　“嗯，的确很节省我的时间，但是你一定花了更多时间用来书写吧。”艾吉说着，走到桌旁把信封拿起来。但是他没有拆开，只是放进胸前的衣袋里，“我马上又要出去了，等出去的途中再看。” 
　　潘敏有点失望，却又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艾吉掏出另外一样东西，“手伸出来给我。” 
　　潘敏听话地伸出手。 
　　艾吉把那件好像表带的东西扣在她手腕上，啪嗒一声的自动缩紧。 
　　“这是什么？” 
　　“便携式视视讯通讯仪，光能、热能和风能均可以驱动。以前就想要买一条给你的了，现在才买回来。” 
　　潘敏在电视上看过相关产品的介绍，由于是涉及到通讯联络方面的产品，使用的又是肯特人的本土科技，仅凭地球人的工分很难兑换到这么高价的产品。以潘敏的工分档次，起码需要攒半年才行。潘敏想起自己小时候常听妈妈说，妈妈花了她八个月的工资才买到一块手表。 
　　 
　　“怎么样？”艾吉问。 
　　“这么贵重的东西……” 
　　“收下吧，以后可以方便联系，我有一段时间将要离开第九层。” 
　　“其实我自己从外世界带了手机进来，只需要换一块电话芯片就可以了。”殖民堡垒也提供地球人的手机信号服务，但是是自成一套信号系统，需要更换新型的手机内芯。 
　　“已经买回来了，就不要浪费了吧，况且能够买给你我感到很高兴。” 
　　潘敏犹豫了片刻，坦然地收下了，大不了以后多做点打杂的工作，艾吉自己不觉得冤就行吧。 
　　“嗯，看起来很合适。” 
　　“你很快就离开吗？” 
　　艾吉微笑，然后点点头。 
　　潘敏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一直想要买这么一条视讯仪送人，但是很久没有合适的对象。”艾吉抱怨道，“像是朗木星或者莫比他们早就有自己的了。” 
　　“嗯，还是要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必这么客气的，走边，你再不走就该迟到了吧。” 
　　潘敏看看餐厅墙壁显示的时间，发现已经不早了。 
　　“视讯仪上就有计时器，和中央电脑联通。” 
　　“哦。那我先走了，再见。”潘敏点点头，抓起雨具快步跑出餐厅。 
　　“怎么今天想起来是徒步上班？”艾吉在她身后问。 
　　“没什么，欣赏雨景。再见！” 
　　“啊，再见。” 
　　艾吉在餐厅里，透过玻璃幕墙看着外面的庭院，潘敏逃跑似的跑出去一段路才想起撑伞，之后就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他摸了一下胸口，衣袋里躺着一封信。他很少有机会收到手写的信件。当然很想知道潘潘在信里想要对他说什么，想知道她对在这里的生活是否满意，如果能对他直截了当的提出要求就更好了。艾吉觉得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如何与地球人相处，感觉上地球人是一个纤细敏感的物种，需要得到更多的悉心照料。 
　　不过出发的时间到了，还是等离开后再慢慢地欣赏吧 
　　 
　　潘敏撑着伞，难得地步行上班。 
　　由于习惯了空中通行，地面没有专门的街道。建筑物以外的区域都是光滑的能量转换板，进行光电能之间的转化再利用，从这一细节就可以看出肯特人的能源转换技术有多么廉价和平民化。 
　　自行盘簌簌地从潘敏头顶上飞过，进入各个通天似的摩天建筑物内，而外表拉风的高价球形车则直接吸附在高楼的外墙上。 
　　地球人和肯特人的生活还是存在一定的差异的，就拿雨具而言，不知道是处于什么理由，移民保护法中的某一条居然规定地球人只能使用地球科技生产的雨具。以至于很多地球人不得坐在廉价的无顶棚自行盘里，很傻地撑着伞。潘敏不久前才获知，一辆标准配置的自行盘只会增加挡风玻璃，而不是整个防风罩。所以艾吉为她购买的自行盘是比较高端的专供地球人货品。 
　　 
　　距离工作地尚有十几分钟路程的时候，城市内的防空警报呜呜的响了起来。 
　　潘敏惊讶于殖民堡垒的城市里居然选用了如此人类化的防空警报声音，同时抬头向天上看去。由于阴雨天气，天顶照明格外黯淡，使得地球人得以更清晰地看到天顶的模样。 
　　 
　　整个天顶球面敞开了数以百计的黑色洞窟，通向上方第八层。 
　　地上的城市里，各处摩天大厦中，广场聚集地上，肯特人似乎早有约定，成批地展开翅翼。他们清一色穿着象牙黑色的笔挺军服，不同的只有肩章与绶带存在颜色阶级。就好像黑压压的大鸟在空中盘旋一阵，然后向天顶的黑色洞窟冲去。 
　　潘敏想起自己出门前，艾吉也是一样的打扮。他这是要一起离开吗？通往第八层及以上的世界。 
　　出门前居然忘记问艾吉要他的通讯号码！ 
　　她努力地向上看，头顶上只听见沉默的飞行声，人数成千上万，根本看不见艾吉是否其中一员。 
　　 
　　潘敏匆匆地跑进医院，把雨具塞进病栋一层的储物格内，换上制服就向电梯间冲。她要找到一处能够与艾丽莎对话的地方，外面都是光能转化板，显然还是办公室内能够找到艾丽莎。 
　　[您找我？] 
　　“艾吉呢？” 
　　[他已经离开了。] 
　　“这么快就离开了？” 
　　[他今天早上不是已经回去和你告别了吗？] 
　　潘敏感到忐忑难言，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心脏怦怦地动荡不安，好像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第九层的外面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新闻里播放的究竟是不是真相？” 
　　[二级问题，不予回答。] 
　　“那就是假新闻，白党早就开始攻击了是不是？” 
　　[二级问题，不予回答。] 
　　“是不是战况紧张？” 
　　[二级问题，不予回答。] 
　　“那就是紧张。”潘敏反应过来，所以艾吉那天才会说了诸如关于不回来的话，用那么奇怪的语气。 
　　 
　　学习了一定肯特星常识的潘敏迅速推理出了一个结论，艾吉有必胜的把握，所以对她说朗木星会照顾她，但是过程会艰难到必须付出一定代价，所以艾吉提到了他也许会“睡很久”。 
　　潘敏觉得自己有哪个部分被触动了，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出去一趟。 
　　白党和灰党之争，失败的一方就要被全体驱逐到迷雾森林进入休眠。同样的，在争斗中失去了过多力量的肯特人，也一样会进入休眠期。第九层的历史博物馆中陈列着一些灰党英雄的茧，他们至今未能苏醒。 
　　 
　　那个傻傻的缺根筋的艾吉，什么都不告诉她就要跑掉。 
　　给了她视讯仪却忘了把号码存进去。 
　　连她的信都没有看。 
　　还有那么大一栋宅邸，陈管家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难道要她自己一个人住在里面吗？ 
　　太过分了，无责任感的混账外星人！ 
　　 
　　“艾丽莎，我要出去！” 
　　[去哪里？] 
　　“找艾吉。” 
　　[无理请求，不予受理。] 
　　“那你就拒绝吧。”潘敏说。


  16 迈出登天的脚步 
　　 
　　“潘医生，潘医生，你看看这种药剂是用来干什么的？” 
　　潘敏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她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距离上班期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外面的雨还没停下来，时间过得很慢。 
　　一个护士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瓶子。 
　　潘敏叹了一口气，拿过来看瓶子上的标签。 
　　“这是前一段时间从外世界进货回来的，上面只写着聚甲基丙烯酸甲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聚甲基丙烯酸甲酯，居然有这个东西！”潘敏打开瓶子闻闻味道，然后站了起来，“有没有看到和它们搭配的液体药剂？” 
　　“这个不知道，仓库保管员只交给我这个，他说不知道怎么搞的，只有这个东西没有附带使用说明书，所以让我问问您。” 
　　“我还以为是因为你们没有引进骨水泥，所以才使用最古老的钉钢板的方法来固定移位的骨骼，原来早就引进了。” 
　　“这个就是骨水泥吗？” 
　　潘敏拿着那几个瓶子翻来覆去的看，想起自己有一段时间没有到仓库了，不知道有没有进什么新货，她对护士说：“走，去仓库看看。” 
　　 
　　对于以后一顿时间的生活，潘敏反复思索之下有了自己的打算。对于医院里的工作，她无疑是十分热爱的，想到也许将要有一段时间无假旷工，最后也许会落得个开除出院的下场，不免甚为遗憾。 
　　趁着最后，多为医院尽心吧，她想。 
　　 
　　潘敏和那名护士一起来到仓库，就在医院的二楼，保管员看到是医院职员，让她们签字后直接进去。货架上摆满了各种药品，按照医疗功效从A-Z地进行分类，潘敏在标注有“未分类”的货架上找到了装有白色粉末的箱子和配套的无色透明液体。 
　　“原来早就从外面买进来了！”潘敏感叹道，由于在骨科实习时，骨水泥手术是她参与的第一个手术，并且此后也跟随主刀医生实习了数次，很有亲切感。 
　　她从注射类和微创类货架上拿了需要的医疗器械，在保管记录本上签了字，然后和护士一起回到休息区，拉了所有正在休息的医生和护士再一次集合起来，甚至还安排了全息摄像机位，记录等下的演示过程。 
　　 
　　过程很简短，使用的对象是一具仿生骷髅骨架，根据潘敏的需要在髋关节部位折断了一小块。 
　　潘敏拿着药剂进行简单的说明，这就是她在医院的例行工作之一——介绍外世界的医药器械。 
　　聚甲基丙烯酸甲酯和配剂在大陆被简称为骨水泥，因为它的效用就是如此。如果把断裂的骨骼比喻为砖头，聚甲基丙烯酸甲酯就起着水泥的作用，能够更为坚固地将断骨胶合在一起。 
　　“但是由于这种胶合剂刺激性大，如果深入骨髓腔容易造成神经损伤，所以只是适用于未损及骨髓腔的骨伤。”潘敏一边说，一边把液体和白色粉末混合到一起。 
　　很快的，大家都闻到了很难闻的刺激性气味。 
　　潘敏给在场的各个同事都配了一小盒拿在手里试手感，刚开始只是像稀粥一样，过了几分钟，就变得非常粘稠，好像面团。在这个时间把它糊上断裂的骨骼，就能够很顺利地把断骨胶合在一起。 
　　“就这么简单？”一个医生瞪大了眼睛，很不可置信。 
　　“嗯。没什么好惊讶的，骨水泥1960年左右就研制出来了，我不知道你们的航空管制局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从哪个地区作为进货途径，居然到了现在才引进这种药剂，而且连使用说明书都没有。” 
　　这种骨粘和剂的确是上世纪60年代就被研发出来的，当时是主要是用于人工关节移植，将人工关节粘合在骨头上，后来逐渐发展到骨科手术及骨科微创手术，用于骨骨间的粘合。 
　　 
　　几个医生护士相对无言，其中一个不太确定地说，“我有亲戚在航空管制局工作，他说过有好几条进货途径，但最主要好像是个叫做‘内地’的城市吧。外世界的人类都说‘内地’的药品价格低廉，所以一般都去那里进货。” 
　　“……”潘敏无言。 
　　那个“叫做‘内地’的城市”……拜托，价格低廉有什么用，那里的骨科至今仍大量使用二战时期的技术好不好，去那种医学沙漠进货真的没问题吗？ 
　　“所以你们一直使用那种大开口、大缝合、钉钢板的手术方式，是因为进货源主要是那里吗？”潘敏捂脸，决定有机会一定要找到有关部门反应实际情况。连冷热感冒都要动用到打点滴的地方，喂喂，肯特人你们对地球格局的认知真的没问题吗？那里和你们可不一样，又不是科学技术世界共享好不好。 
　　好想找艾吉吐槽啊。钉钢板动辄要恢复一年半载的时间，如果用骨水泥胶合剂第二天就可以行动如常并且无痛了好不好。 
　　潘敏无奈地想起艾吉已经不在了。 
　　 
　　不过现在想起来，肯特人和地球人还是有很多地方不一样，比如科学技术世界共享，地球人就不可能做到。地球人的惰性决定了必须以独占权利作为鼓励措施，鼓励他们不断地创新技术。肯特人是怎么做到没有鼓励却能发展出如此高程度的文明呢？ 
　　还有一个问题，潘敏其实早就想问艾吉的了。肯特星的《双党殖民法》规定了白灰两党任何一党失败之后，都不能对其赶尽杀绝，反而应将其视为受到自然保护的对象，移送至自然区域让其自然休眠，直至下一个复苏期的到来。如果是“聪明的”地球人，一定早就斩草除根了吧，白起的斩草除根，希特勒的种族灭绝，外世界多的是这种例子。 
　　潘敏觉得那些地球人是自以为聪明，其实愚笨愚昧得很，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想知道肯特人对此的想法。希望有机会再问问艾吉吧，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回答问题的态度一定会比较好。 
　　潘敏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变，还是那个安于现状的潘敏，所以她适应了艾吉这个肯特人之后，就不想再去接触其他肯特人，感觉会很恐怖很尴尬。再说，就算她愿意接触，其他肯特人会不会理会她还是另一个问题。 
　　 
　　回到诊疗区，潘敏仍然有些无精打采，她的决定是下了，然后就是要一步步地去落实。 
　　艾丽莎并不认为她能够出去的样子，的确，听说自殖民堡垒登陆地球以来，俘获的这么多代地球移民，还没有哪个地球人能够越级出层的。不说逃离堡垒了，就连通往上一层都做不到。 
　　地球人没有翅膀，这决定了他们飞不过那5公里的高空距离，而其他层次据说也有各自的限制。 
　　 
　　她的能力或许是达成目标的杀手锏，但是潘敏也不是行动冒失的地球人，如果没有精细的准备，她不会冒冒失失地就冲出去给别人添乱。 
　　要有计划，有秩序，不引起大反应地出去。 
　　 
　　下班之后，潘敏没有直接回家。回家有什么用呢？现在只是一栋空荡荡的大房子，偶尔听得见艾丽莎的声音，有时候可以看到礼貌又疏远的管家，剩下的时间只有自己。 
　　她去了距离医院半公里的殖民堡垒登陆博物馆，里面记载了肯特人登陆地球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最大厅的位置是一棵茂盛的大树，树冠浓密，其间悬挂了数枚灰色的茧和数枚白色的茧。看上去都十分老旧，有一种化石的色泽。 
　　听说用尽了力量的肯特人会回到茧里沉眠，有的永远睡过去，有的还能再次醒来……然后，博物馆的全息影像开始讲述了殖民堡垒的九层构造……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整栋楼都黑暗着，只有大门敞开，像吞噬人的巨人之嘴。 
　　潘敏站在门前有些期待地听了听，的确没有人在房子里面，这里的治安也太好了吧，连个贼都没有。她小心地走了进去，门口的感应装置自动认证了潘敏的身份，然后房子里的照明亮了起来。 
　　“艾丽莎？” 
　　没有回应。 
　　走回三楼自己的起居室，潘敏卸下所有力气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她从床上爬起来。起居室的一角放置着梳妆台，紧靠着是一个书柜。她爬上梳妆台，再踩了一把椅子，攀上两米多高的书柜，站了起来。 
　　由于要悬挂“地球人风俗”中必备的吊顶水晶烛灯，屋顶很高，即便潘敏站到了书柜上，依然没有能碰触到天花板。 
　　 
　　但是潘敏的目的不是为了天花板。 
　　她看向地下，站在书柜上看下去有点高。以前她从没有从这个高度跳下去过，一直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几乎从来没有做过逾矩的事情。 
　　二米多高，将近一层普通人楼房的高度，如果摔下去一定很疼。 
　　潘敏鼓起勇气，轻轻迈出一只脚踏了出去。 
　　单脚站在书柜上有点害怕，而且很不平稳，她的重心晃了一下，然后才又站好。 
　　要再迈出下一只脚有点难度，人类正常行走的姿势不是一个能够有效保护自己躯体的姿势，一个正在正常行走的人如果突然踩空摔倒，十有八九会很疼痛甚至是受到肌体损伤。如果这个踩空的距离是两米多，那肯定会扭伤关节或者骨裂吧。 
　　能够踩下去，一定可以。潘敏给自己鼓气，迈不开这一步，就等于什么进展都没有。她连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都不了解。 
　　 
　　潘敏闭了眼睛，心理想象着脚下的地面在延伸，不断巩固这种想象。 
　　最后她终于走出了这一步。 
　　她完全地站立在书柜以外的空气里。 
　　 
　　脚底下空荡荡的，但是的确没有摔下去，潘敏睁开了眼睛，看着脚下两米多的高度。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难以言喻，没有翅膀也能够在空中漂浮。 
　　就是漂浮的感觉，没有限制，很自由。 
　　潘敏小心翼翼地换气，生怕下一个呼吸就把这种微妙的平衡打破了，然后她就会摔下去。她一直定定地呆立在书柜外一步的距离。 
　　 
　　试试看往上走，她心想。 
　　紧接着再迈开一步。 
　　就好像登上虚空里的一座楼梯，潘敏最后摸到了天花板上的绘画，凹凸不平的星空图。


  17 魁首的倒栽葱 
 
　    手指上传来的是清晰的凹凸不平的触感，潘敏眨了眨眼睛，尽管自己的确做到了，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正在惊讶，突然一个不稳往地上栽了下去。 
　　潘敏惊叫了一声，没等她把这一声完全叫出来，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就碰的就摔在床架上。床架是胡桃木制的，很是坚硬，她在上面被弹了一下之后，摔到了地上。 
　　潘敏刚开始还没觉得疼，只是觉得受到了惊吓。不知道刚才怎么就失灵了，慢慢地神经系统才反应过来，痛觉传导到了脑子里。 
　　腰好痛，腿好痛，到处都好痛。她趴在地上抽了半天都没起来，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这是一个坏消息，如果是这么不稳定的能力，到时候还没有跑出第九层，就要摔死在地面上。5公里的高度不是开玩笑的。 
　　可是要练到什么时候啊。 
　　潘敏现在最稳定的发挥莫过于蹂躏勺子了，想把勺子扭成什么形状都行。那是因为蹂躏勺子的本事在外世界就练习了大半年。刚发现的时候，确实嘴硬地想着不要和其他人有差异不要有差异，可是出于年轻人的好奇心和一种隐秘的骄傲，她还是时不时会猫在被窝里，掏出一把或几把勺子玩弄它们的“胴体”。 
　　其次就是灭蜡烛。但是成功率还是不到百分之八十，有时候需要重复用力两三次才能把蜡烛灭掉。 
　　看来熟练程度和练习有关，练习得越久就越不容易失败。 
　　究竟要练到什么时候啊！ 
　　潘敏心情不好地爬回床上，揉着自己那条老腰。掀开睡裤看看膝盖，上面红了一大块，不用想的，明天肯定会起比较壮观的淤青。她发了一会儿呆，一如既往地没有使用照明开关，直接把吊顶的蜡烛给熄灭了。 
　　 
　　****** 
　　 
　　肯特星第82AI号驻太阳系殖民堡垒。 
　　第五层，迷雾森林。 
　　白党的人陆续复苏，复苏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他们陆续地从规定通道通往最上方的堡垒表层。破裂的茧壳悬挂在巨木上，风吹过飘飘荡荡的，偶尔还会滴落未干的粘稠液体。 
　　托特坐在最高的树冠上，身后站着近身随侍盘伽。 
　　托特的年龄究竟有多大，除了最老的那几位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白党里有很多人是第二次甚至第三次休眠复苏，他们每一次复苏，都能看到是托特站在他们身前。 
　　他有一个很贴切的名号，是灰党的人给起的——血腥托特，因为每次的复苏之后，托特给他们带去了难以计算的伤亡和损失。 
　　但是白党们跟喜欢称之为黄金托特，因为他那一头微卷的搭在肩膀上的金发。每逢他站立在高处，光线从他身旁擦过，不可避免地在发丝上留下黄金闪耀似的光泽。 
　　和灰党的艾吉不同，托特的性格显得更为沉稳，甚至可以用阴沉来形容。 
　　一名白党从第五层的天顶洞口中降落，张开的白色的羽翼，像降落伞似的撑起了风。她刚刚从表层回来。 
　　“阁下，是茉莉回来了。”盘伽抬头看到那一幕，略弯腰对前方的托特说道。 
　　“嗯。”托特应了一声之后，依然没有动，微闭眼睛，好像在感受着什么。 
　　叫做茉莉的党人降落到树冠稍微下方的部分，屈膝向托特行了一礼，“魁首，我回来了。” 
　　“我知道。” 
　　茉莉顿了顿，开始汇报，“党人们已经占据了表层近半区域，开启了上次休眠时遗留的武器库，正在通过电脑系统补足这三百四十年所错过的讯息。武器装备得到了遗留党人的定期更换，可以使用。” 
　　“很好。” 
　　“灰党已经从其他层面逐渐聚集到表层，未携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托特睁开眼睛，湛蓝色的眸子盯着茉莉，慢慢地问道：“艾吉出现了吗？”这可以说是他比较重视的问题。 
　　“目前尚未发现，但是第九层传来的消息，他已经离开领主宅邸。” 
　　盘伽在后面解释道：“领主宅邸建立在‘灰石’上方，对他的能力有一定好处，如果他确实不在领主宅邸居住，那就可以认为已经离开了第九层。” 
　　托特继续问：“有没有查出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提前复苏。” 
　　“没有。” 
　　“我刚才又感觉到了那股波动。”托特闭上眼继续感受着来自远方的奇异感，“很快就消失了。” 
　　“波动？”茉莉和盘伽都没有任何感觉，“是指能量波吗？” 
　　“不是能量波，说不准是什么性质的波动，就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托特站起身，拍拍衣服上沾上的灰尘，往树下的地面看了一眼。 
　　“盘伽。” 
　　盘伽略躬身道：“在。” 
　　“你和茉莉先带领党人到表层，尽量制造一些大动静。” 
　　“您不和我们去吗？”茉莉问道。 
　　“总觉得有一些事放不下心。”托特用手指托着自己的下巴，沉思半晌，“也许需要亲自去确认比较好。” 
　　“您将要去哪里？” 
　　“我想到下层看一看。” 
　　“可是这是违反双党协议的！”茉莉惊道，“您是领主候选人，争端结束前不能踏足六层以下的生活区！” 
　　“嗯，只要不‘踏足’就不算违反协议。” 
　　托特说完，在茉莉和盘伽的注视下伸开双臂，自由地向后方倾侧，往巨木下方栽去，他的身影很快被茂密的树冠遮挡。 
　　茉莉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却终究不敢如此僭越。 
　　“争端爆发在即，魁首现在是要去做什么？” 
　　“这不是你能够探究的。”盘伽例行公事地答道。 
　　 
　　****** 
　　 
　　艾吉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不出是哪里不舒服，就是感觉到不安。 
　　离开第九层有一段时间了，先是在九层外围整顿了从生活区归队的灰党军人，开启了通道内部的反重力装置，之后才集团行进向最外围的表层区域缓缓进发。 
　　艾吉和莫比希望能够延缓争端爆发的时机，尽量在行进过程中做好军队的状态调整。 
　　 
　　艾吉能够感知到自己处于球形房车内，对面是正在假寐的莫比，房车设定为自动驾驶状态，目的地是殖民堡垒的表层。 
　　再注入一点集中力，感知渗透了房车的金属壁面，扩散到方圆近千米的范围。 
　　在房车周边，有成百上千半透明似的球形空间，这些是张开了防护结界的肯特人。为了避免具有感知力的敌人的窥探，这种结界是必要的，但是如果遇到实力相差悬殊的强者，结界的作用就像是纸糊的灯罩。 
　　艾吉很有礼貌地没有窥探到其他人的结界内部，梭巡着附近的状况。 
　　 
　　艾吉就这么定定地坐在莫比多特的对面，看上去好像是在发呆。 
　　熟悉他的莫比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莫比回忆起那段噩梦般的日子。 
　　登陆地球的那时候，堡垒刚刚经历了一场争端，然后是空间塌缩，几个老人进入了休眠，艾吉也失去了视力。有一段时间，艾吉不能适应无光的世界，直到习惯了使用感知。 
　　肯特人感知能力的大小与能力强弱无关，这更像是每个个体与生俱来的特质。 
　　莫比的感知几乎等于零，所以无法了解那种感觉。但是据朗木星说，如果闭上眼睛，感知的世界是无光无色的世界，看不到物体本身，却能感受到它们的波纹，更接近地触及它们的本质。 
　　朗木星有一次曾经和莫比谈起过艾吉的视力问题，他那时候说道：“感知的确能够更接近地触及物质的本质，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世界没有光，全部都是由感受到的各种波纹所组成，那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是我，首先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去重新学习。” 
　　“重新学习什么？” 
　　“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模样，学会如何辨认波纹所代表的物体，以及各种变化。” 
　　不知道艾吉所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不过可以确认的是，他总是能够自得其乐。 
　　 
　　艾吉现在坐在房车另一边的皮质座椅上，手里拿着一本白绿皮面的地球人书籍。自从他家开始喂养地球人后，艾吉越来越喜欢看从外世界进口的各类书籍。 
　　他从开始“发呆”到现在，已经很久都没有翻页了。 
　　“艾吉？你还在吗？”莫比问。 
　　艾吉点头道：“我一直都在。” 
　　“你没睡着，或者是在想什么问题？”莫比出乎意料地问，“我看你一直没翻页。” 
　　艾吉愣了片刻，想起坐在房车内部的是莫比，而不是常驻第九层所以和自己很熟的朗木星，醒悟地道：“我忘了。” 
　　艾吉不打算特别提醒莫比，他根本不需要翻页就能很清楚地“看”到书中的内容。以前他对别人说起这一点时，尽管他极力地推荐感知的方便快捷，别人却总是露出很难过似的神情，后来艾吉干脆就不提了，也学会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假装翻页。 
　　不过总体来说，失去视力也不是件坏事！适应后起码可以“偷窥”到很多好东西。 
　　 
　　艾吉左顾右盼片刻，对莫比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目前暂时没有相关报告，我们现在已经通过了第二层，很快就会到达目的地。” 
　　艾吉侧过脑袋，把书本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指轻轻敲了几下，“艾丽莎，托特现在在哪里？” 
　　[刚才穆奇坎普发来编码文字讯息，是常规联络。他说，最后一次派遣无人监视器时，托特仍然在那棵诞生树上，盘伽跟在他后面。但是之后就再也没有监视器能成功靠近白党休眠区，刚刚苏醒的白党们很黄很暴力。] 
　　“你说什么？” 
　　[很黄很暴力的白党们蹂躏了不下五架无人监视器，没有一架能够回航。] 
　　“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五小时三十七分前。]艾丽莎的声音停顿片刻后，又道，[有一条新讯息，来自表层。] 
　　“接进来。” 
　　球形车内的金属壁顶上开启了一道窗口，投射出全息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发晚了，本来以为中午可以用午休时间写的，没想到中午也有活干啊！ 


  18 血腥托特 
　　 
　　肯特星第82AI号驻太阳系殖民堡垒，地球日历20xx年9月20日。 
　　第九层当日票选天气，阴雨。 
　　 
　　由于红星医院被战时征用，从这一天开始，在医院供职的潘敏暂时不必上班了。潘敏可以拿着医院的任职证明到附近的一些私人诊所，但她没有马上去就职，而是撑着伞站在起居室的露台的护栏上，远远地望着阴郁的天空。 
　　远处的方向，低沉的轰隆声传来，是一些九层建筑拔地而起的声音，红星医院就在其中。据说表层战区里，会有一些人类提供低端战时服务，医院也集中了一批精于护理的医务人员前往，潘敏不在名单中，尽管她曾经向院长提出要求。 
　　十几栋数层高的楼房漂浮起来，向上行通道飞去。它们的底端有一些像是树根的组织，平常就依靠这些根须固定在地面。 
　　难以想象的场景。 
　　 
　　潘敏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孤独过。就算父母病故之后，她也一直能够获得别人的关怀，努力地和其他人靠拢，努力地和他们保持一致，然后自然而然地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 
　　融入的过程让人觉得怪异并且漫长，迎合别人的喜好，从不反驳别人的观点，渐渐地改变原本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潘敏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不强，需要好几年才能逐渐适应。 
　　在进入殖民堡垒之前，潘敏终于能够感觉到自己与其他人没有差异，甚至获得了王文达的认可。但是在进入殖民堡垒之后，环境改变了，周围的人群变了，世界观和价值观也改变了，潘敏觉得自己再没有了勇气和精力再重新开始这个渐变自己的过程。 
　　 
　　身后的建筑物空无一人，潘敏没有开灯，所以在阴沉的天色下，房子里黑暗空洞，敞开的落地玻璃窗像一个张开的大口，其中的黑暗在逐步蚕食安定的生活。  
　　潘敏觉得自己有点怀念被人揉弄脑袋的感觉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上刚来时那种生活，即便有时候会因为艾吉的缺根筋觉得很纠结，但是她是快乐的。 
　　她看着手里拿着的镀银汤匙，手指感觉着它的弧度，然后闭上眼睛，站出了露台护栏的范围外。 
　　在三层楼的高空中，潘敏张开了眼睛，脚下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下面才是庭院里种植的草坪。 
　　经过很多次的反复试验，潘敏发现手里感觉着汤匙的弧度，能够让漂浮稳定很多。汤匙就好像是念力的增幅器，难怪电视里那么多尝试使用念力的人，手里拿的总是汤匙，而不是刀子，或是筷子。 
　　 
　　潘敏开始在庭院里飘来荡去，绕过高高的树冠，绕过屋顶的烟囱，然后又回到原先的位置，和在街道上行走没什么两样，雨滴打在雨伞上照样要发出咚咚的声音。 
　　她站在空中看着那些被征用的建筑物飞向上空，渐渐远去。 
　　 
　　天空的某处突然响起了打雷的声响，轰隆的一声。 
　　潘敏觉得奇怪，今天票选的天气是阴雨而不是雷雨，只有在雷雨或是旱雷天气，才能听到雷声。顺着声音向发出处看去，大概是接近地平线的那端天空，由于被建筑物遮断了视线，看不到是否有闪电。 
　　是天气系统故障？ 
　　又是轰的一下，漂浮在上行通道里的一栋六层楼建筑物好像遭受了鱼雷轰击，整栋楼一阵震动，然后被银白色的电弧所包围，噼噼啪啪的闪烁之后，从外至内的逐渐解体。 
　　这个时候，第九层的防空警报终于响起。 
　　[确认第九层遭受白党侵入，请居民避入防空设施。重复，确认第九层遭受白党侵入，请居民避入防空设施。] 
　　[防空自卫编队出动，重复，防空自卫编队出动。] 
　　 
　　那是什么！ 
　　潘敏赶紧回到起居室的露台里，收起雨伞看向远处。 
　　解体之后的建筑物再也不能遮挡视线，只见一个黑点正在急速地向自己所处的方向飞来。 
　　 
　　地面上飞起一个编队的肯特人，可惜他们的速度却追不上那个黑点。潘敏隐约觉得，有什么无法掌控的事情正在发生，她赶紧回到起居室内，关上落地窗门，再拉上遮光窗帘。自己躲在窗帘后，从缝隙中偷偷看向外面。 
　　[潘敏，赶快离开三楼向下。]第九层中控电脑艾丽莎的声音在卧室内响起。自从潘敏严正声明需要有私人空间之后，艾丽莎很久没有出现在卧室内了。 
　　“去哪里？” 
　　[地下室有外出通道，你沿着地灯的指示方向前进。] 
　　艾丽莎说完之后，起居室的地面亮起了淡黄色的条形地灯，一直延伸到门外。在没有开其他照明设施的情况下，显得十分清晰。这条指示地灯显然可以延伸到地下室。 
　　但是—— 
　　[来不及了！]艾丽莎惊道，电子机械的声音中也能让人辨别出其中的紧张。 
　　才走出两步的潘敏感到地面一阵晃动和轰隆巨响同时爆发，起居室天顶上的吊灯因为这次晃动而像钟摆一样剧烈地摆动起来。 
　　 
　　同一时间，艾吉所在的表层工事内，响起电脑莫里森的声音:[接到艾丽莎的紧急通讯，九层领主宅邸正在遭受轰击。] 
　　正在汇报工事运行情况的莫比停下了说话。 
　　桌面上亮起了第九层的全息影像，是一栋地球人欧式古堡风格的建筑物，艾吉居住的领主宅邸。 
　　镜头拉近，聚焦在宅邸上方凌空漂浮的一个人影，他背对着艾吉和莫比，展开的翅翼是白色的羽翼，金色的头发在阴雨的天光中显出金棕色的光泽。 
　　莫里森继续道：[侵入者身份确认，白党托特。] 
　　莫比看向艾吉，“托特怎么会在那里！” 
　　墙面上的光屏亮着，那一边是身在第五层，通过视讯参与会议的穆奇坎普，突然道：“他是冲着‘灰石’去的。” 
　　“不可能，这是违反誓约的行为。” 
　　“托特会侵入第九层的禁战居住区，就已经违约了。他是个疯子！”穆奇坎普道。 
　　艾吉说：“让所有人都避开他，进入防空工事。第九层留下来的没有人是托特的对手。” 
　　“但是灰石。”穆奇坎普道。 
　　只见影像中的托特，手中聚集了电弧跳跃的能量球，连续轰击向领主宅邸。宅邸外的能量护罩没两下就被击穿了，然后轮到宅邸本体遭受到直接的攻击。 
　　艾吉说：“他拿去了还可以抢回来，打败他就可以了。” 
　　全息影像扫向天空，一个编队的民兵队呈战术阵型包围着托特，正在连续攻击他，却毫无效果。民兵本来就不及正式编队，更何况他们面对的是托特。如果不是托特的目标全在于轰击宅邸，恐怕他们无一幸免。 
　　“让他们离开。”艾吉快速说道，“托特要打死他们就像拍死蚊子一样，只需瞄准就可以了。” 
　　避让命令很快通过中央电脑传递到达，只见全息影像中，民兵队员循序地飞离这个区域。 
　　 
　　潘敏知道情况紧急，她两步跑到起居室门口，打开门，跟着指示灯光来到楼梯，这时候又是再一次的轰击。房间内突然明亮很多，但是闪烁而不稳定。她立刻想起刚才被电弧分解的航空建筑，相比起来，领主宅邸的建筑质量要高多了。 
　　这并不是好现象，潘敏抬头，看见第三层的天顶钻入了蟒蛇般粗细的电弧，这些电弧似乎被什么给阻挡着，在天顶跳跃不停，但是很明显地占据了优势，正在向下压迫蔓延。 
　　又是连续的轰击和晃动。 
　　[他的目标是地下室的……]艾丽莎才说了半句话，声音就中断在那里。大概是通讯线路被摧毁了。 
　　 
　　即便是加紧了脚步，来到一楼的时候，电弧已经追上了她的速度，而从楼梯到地下室门口，还需要绕到楼梯后方，打开一个地下门。 
　　潘敏拉开地下门的同时，宅邸遭受了再次的轰击，比前几次的震感都要强烈。 
　　天花板上的大梁和金属板同时坠落，又被电弧所熔融。整栋建筑终于完全崩毁。潘敏几乎是被震得从楼梯上滚落下地的，再回头时，通往地上的门口已经被封堵住了。 
　　打开地下门时还在亮着指引方向的指示灯，因为能源系统的完全崩毁而熄灭。 
　　地下室内漆黑一片，现在，连从地下离开的出口在哪里都没办法找到。 
　　潘敏睁大了眼睛，希望能够看见出去的道路。 
　　也许是适应了地下室的黑暗，潘敏渐渐能够看见一股灰蒙蒙的光满溢在房间中。这股黯淡的灰光是从墙角的一个架子上发出的。她跌跌撞撞地摸到墙边，顺着光亮摸到了一块项链坠子大小的石块。 
　　拿在手心中，确实是它发出的亮光，很暗，但是却能及远。淡淡的让潘敏很奇怪的有一种温暖的熟悉感，就像天生和它在一起长大似的。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放在地下室？ 
　　被拿在手心的石块很快变得更加暗了，然后完全失去光亮，但是那种奇怪的感觉还在。地下室陷入了真正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陡然的，连地基都是要毁灭似的震荡，剧烈的爆破声在潘敏耳边轰鸣，她向上看去，地下室上方被轰开了一个巨大的开口。 
　　天空的颜色映入了黑暗的空间，冰冷的雨滴落在潘敏脸上。 
　　天上漂浮着一个金发男人，面容冷峻，白色的羽翼细微地颤动，然后降落收拢。 
　　他站在地下室上方开口的边沿，俯视着下方的生物，静夜海洋般深蓝的双眸冷淡得仿若目中无物。 
　　 
作者有话要说： 
过中元节回村子里去了，没想到无线网络的信号不通，抱歉大家久等！ 
一共欠了两篇更新，这个星期补回来。 
今天晚上二更。


   19 飞越第九层 
　　 
　　整座领主宅邸被轰击崩毁，通过全息影像监视现场轻快的莫比皱眉道：“似乎他的力量更强了。” 
　　得出这个结论并不奇怪，领主宅邸的底部放置了珍贵的灰石。 
　　灰石珍贵到什么程度，有人将它形容为，1立方厘米的灰石就可以交易一颗孕育了生命的中等天体。但是实际上，这个等式很难成立，因为有生命的中等天体的数量，远比灰石要多得多。 
　　这种异种能量晶体储存了强大的能量，却只能在特定的环境中释放出来，领主宅邸的地下室恰好能够保证那块链坠大小的灰石缓慢地释放出可供灰党汲取的能量。 
　　而艾吉的灰石，有一块链坠大小。为了保护它，房屋结构采用了外星超高密度去辐射化的异金属，附带了远程攻击防护罩。现在，这两层防护都被打破了。 
　　说起灰石这种珍贵晶体，肯特人早在上古时期就已经发现了。他们同时发现了一种独特的现象，这种奇异的能量结晶的质量十分不稳定，有时能测试出近于白矮星的密度，而有时候却像是气体一样稀疏。很长一段时间内，没人能够解释灰石为什么能脱离宇宙通用的物理定律。 
　　艾吉指向宅邸废墟一角，道：“拉近距离。” 
　　“那里是存放灰石的地下室吗？”莫比问。 
　　但是不等监控器拉近镜头，就看到托特的双翼猛烈地展开，紧随而来的是一股能量波爆裂性地向四周发散。 
　　噼啪一阵声响过后，散布在四周的一些监控装置全部被摧毁。 
　　艾吉啧了一声，双手抓紧了沙发，说道：“把中央电脑切换到艾丽莎频率。” 
　　话音落下，艾丽莎的声音立刻接通进来：[您领养的地球人没能及时离开宅邸。] 
　　“她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红星医院今天脱离第九层地基，所以她没有去上班。] 
　　莫比看向艾吉，只见他紧紧抿着唇，双目一如既往地被遮挡在布带之下，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莫明的让人觉得难过，让他想起家里以前喂养的地球人自杀后，儿子那种内疚和痛悔的表情。 
　　“这不是你的错。而且托特的力量很强大，这样的死亡来得很快，不会留下太强烈的痛苦。” 
　　“我看到她还活着。” 
　　“也许是你感觉错误，毕竟这不是现场，只是影像。” 
　　艾吉没有吭声。 
　　“你不会想要回去吧？只是个地球人，而且也领养不久。”莫比道。 
　　艾吉看向另一边的报告，上面是表层的防护能量注入情况。他现在在这里的最大作用，就是在争端激化之前，为防护系统注入足够的能量，防止整个空间的坍塌。 
　　曾经发生的事故给殖民堡垒的所有肯特人留下了惨痛的记忆。 
　　[根据《殖民法》，殖民地的被统治生物在战时无豁免权，不受到特殊保护。] 
　　“不用回去。”艾吉迅速地做出了选择，“立刻开启天顶望远镜系统，去除天气云雾，对入侵者实行精确打击。” 
　　[是的，谨遵主命。] 
　　莫比和穆奇坎普都松了一口气，艾吉年龄越来越大之后，有时反而会做出类似小孩子似的决定，但是在大事上总是能选择最理智的道路。他能清楚理解自己所承担的责任。 
　　的确，连珍贵的灰石都能暂时放弃，何况只是一个被领养的地球人。 
　　 
　　****** 
　　 
　　第九层。 
　　托特再度低下头俯瞰着地下室内的地球人。 
　　而潘敏，深刻地感受到种族力量的差异。 
　　自从殖民堡垒进入备战状态之后，地球人电视节目里就开始频频播放双党争端的历史记录片，那些长着鹰隼羽翼的肯特人，被称为白党。所以眼前的这个肯特人，是艾吉的敌人。 
　　目前她面临两种选择：留下来，或者逃脱。 
　　留下来也许不会立即激怒这个看上去十分厉害的白党，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剥皮抽骨了。毕竟《肯特星殖民法》仅针对和平时期而言，地球人在双党争端时期是没有豁免权的。可是逃脱就一定能成功吗？那个人可是长着翅膀的！ 
　　现在艾吉离开了第九层，她又与中央电脑艾丽莎失去了联系，再也找不到别的救济途径。作为一个地球人，冒险硬碰硬的生存可能性基本为零，只能寄希望于降低对方的敌意。 
　　 
　　托特扫视着领主宅邸的废墟，地下室又脏又乱，到处都是建筑崩塌落下的尘灰。 
　　似乎没有找到他想要拿到的东西，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到潘敏身上。 
　　“你是艾吉的奴隶？”托特问，“在这里干什么？” 
　　潘敏木然地发呆，眼角余光则四处寻找出路。托特所说的话是一种陌生的语言，有一些音节听不懂意思，另外一些则根本听不到，唯一听懂的就是“艾吉”和“奴隶”。大概奴隶这个词在肯特星人的概念中不存在，于是使用了地球语作为舶来语。 
　　看到潘敏木然的样子，托特察觉了自己的错误，换了一种低等语言道：“你是艾吉的奴隶？在这里干什么？” 
　　潘敏这回听懂了他的语言，并且也作出了逃或不逃的选择。 
　　她垂下头掩饰了自己的紧张，“尊敬的白党大人，我是被囚困在这里的奴隶，请您帮助我离开这个地牢。” 
　　她默念着，希望不要出差错，不要出差错，尽管手心脏在擂鼓般急遽地跳动，面上却显得卑微异常。寂静中，总觉得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面对着这些外星生物超越想象的力量，人类显得很渺小。 
　　“你在撒谎，你的手在发抖。”托特说道，语气中透露出残酷的味道。 
　　“尊敬的大人，这里的领主离开了，我两天没有吃过饭，家政机械人每天只送来一点清水。” 
　　托特冷笑道：“饥饿会使人类抖得这么厉害？” 
　　“您的威势让人敬畏，而且我很冷，现在正在下雨，我被淋湿了。”停顿了一下，潘敏补充道，“地球人很脆弱。” 
　　托特看着她，地球人确实很脆弱，他决定暂时相信这个答案。 
　　“你在房子里有没有见过一块灰色的石头？” 
　　潘敏颤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想要再行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托特淡笑了一声，径自问道：“看来你是见过的，在哪里？” 
　　“花园里就有，很多的……地球人把它们叫做鹅卵石。” 
　　托特侧过头，撇了一眼狼藉遍地的花园，依稀分辨得出上面用鹅卵石铺了一条小道，“建议你不要开玩笑。你的口袋里是什么？” 
　　潘敏觉得自己的眼皮都在跳了。 
　　“拿出来。” 
　　她沉默地把手伸进裤袋，抬眼看了一下托特，然后慢慢掏出一个东西。 
　　银色的汤匙，灰石被藏在勺子的凹陷处，拇指轻轻地捏着。她现在只能尽量确保拿出汤匙的角度，从托特的方向看不到灰石的存在。 
　　 
　　果然，托特皱起了眉，显得很不耐烦。 
　　雨停了下来，潘敏仍然卑微似的发抖。 
　　周围逐渐亮了起来，托特抬起眼，只见天顶上所能看见的十二颗照明灯正在汇聚能源，扭曲的能量火花在周围扭曲。 
　　连潘敏都被这一异象给吸引了注意。 
　　托特啧了一声，伸手向潘敏一招，她顿时感觉到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所束缚，向托特飞了过去。 
　　托特单手拿捏住潘敏的脖子，另一只手掏出一枚空间贮藏盒，这是上次争端获取的战利品，他迅速确定了汲取区域，将整个地下室范围圈入了储藏空间之中。 
　　潘敏僵直着任他拿捏住喉咙，幸好对方没有施加压力，显然暂时没有取她性命的打算。 
　　他想拿她到什么地方，去做什么，没有任何说明，潘敏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发问，天顶的炮击快要下来了，她不知道艾吉是否知道自己在这里。 
　　那个相处起来很温和的，总是以“主人”自居的肯特人，如果知道把她落在这里，是否会下令炮击？……或许也是会做出这种选择的吧，一个宠物而已，一只地球人而已。潘敏能够理解这样的取舍，如果她是肯特人，在战时只能为同族负责，自然会做出这样明智的决定的。 
　　但是在心中的某个地方，隐约地觉得失落一些美好的情感。 
　　 
　　托特转身张翅，立时向上冲去，超过地球人承受能力的加速度让潘敏感觉到头晕目眩，甚至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托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窝囊的地球人。” 
　　他咬破一只手指，几滴血液溢了出来，迅速凝结成指甲盖大小的血珠，眨眼消失在指尖。 
　　几乎同时，浓缩了雷电力量的血珠击穿了距离托特最近天顶，洞开一个深不见顶的出路。 
　　这才是血腥托特最为强大的力量，凝结了雷电和爆破力的血之力。 
　　 
　　在半球十二个照明灯聚集了足够的炮击能量之前，托特掐着潘敏的脖子飞离了第九层。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按时二更，苦逼的上班族+兼职写手的我啊，求留言，求奖励！！！


  20 跳崖不死必有后福 
　　 
　　潘敏失去意识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很快意识到，如果是个普通的地球人，在刚才那么超高强度的加速度之下，不是寰椎脱位就是脑供血严重不足，一早就一命呜呼。托特很习惯于以这种极速飞行，完全不理会地球人是否能够承受。 
　　他们很快穿入破损的天顶空洞，潘敏觉得眼前立时黑暗，视野完全被扑面而来的隧道所笼罩。再一次破坏波之后，剩下的隔离带也被击穿，托特带着她进入了殖民堡垒第八层。 
　　被艾吉从外界带进第九层的旧事历历在目，依稀记得博物馆里所刻画的殖民堡垒出入顺序。 
　　第八层与第七层均是隶属于生活区的下辖，但全境被浓厚的雾气所遮蔽，看不清远处的景象。托特似乎对这两层颇为忌惮，有点投鼠忌器的感觉，所以没有直接采用最短距离路线，而是饶了一段距离从上行通道离开。 
　　托特在途中终于想起地球人是多么的脆弱，松开掐着潘敏脖子的手指，改为提着她的后颈。 
　　极速条件下，他们的周围形成了接近真空的气层，浓雾没能碰触到他们两个，就被撞得四散开去。 
　　 
　　不久之后，潘敏觉得眼前瞬间开阔，原来是托特已经挟着她进入了第六层。 
　　潘敏从上行通道离开了草原地表，视线中掠过棕褐色的泥土、青绿色的苗苗绿草，然后再度远离。似乎能想象到那浓厚的泥土气味和野草芳香，但是来不及感受，就再度飞上高空。 
　　这里是一片开阔的草原地带。 
　　更远的地方是一群群肥硕的野鼠、笨重的羚羊成千上万地在奔跑，扬起浅黄色的尘灰。第六层穆奇坎普的领主府也许就矗立在这个草原的某一处。 
　　这里还不是终点。 
　　 
　　直到再次穿越堡垒隔离层之后，托特降低了速度。 
　　穿出地面，越过陡峭的岩壁，沿着一颗巨大到难以形容的树木向上急冲，托特最后猛然停顿在空中。 
　　潘敏感觉到脑袋被血液冲得爆炸似的剧痛，眼前所见变得一片血红，紧接着流出了泪似的液体。那个不是泪，潘敏知道那是血，眼睑里的毛细血管撑不住血液上涌，不知道在这一瞬间破裂了多少。 
　　一趟挟持下来，既体验了瞬间脑供血不足，又体验了瞬间颅内压力骤增，她是不是该庆幸目前暂时没有脑溢血的征兆？ 
　　 
　　托特对于潘敏劫后余生的心理动态没有任何察觉，他降落在一颗近千年树龄的诞生木上。周围都是破裂的白茧，大多数从白茧里爬出的成年白党早已到表层进行战备。而一些树丫上还倒挂着年轻的白党，他们刚刚从深埋地下的“卵”中孵化出来，好不容易攀爬上了诞生木，头下脚上地悬挂着，湿淋淋的翅膀张开着，等待晒干之后才能够尝试他们人生中第一次飞行。 
　　 
　　托特把潘敏随手丢在比较宽敞的地方，这个部分的树皮形成了一个疙瘩，正中心大约是两三平方米的凹陷。 
　　他低头看一下，然后发出啧的声音，似乎觉得很意外。 
　　意外于地球人的脆弱，之前看上去还是比较健康的样子，虽然自称又饿又冻，因而缩在废墟角落里瑟瑟发抖，至少还是生气活现的。 
　　这一只自称是艾吉的奴隶，因而托特起了一点兴趣，本来还想好好询问一下“老朋友”的近况，不过是“运送”了点距离，就变得奄奄一息。 
　　他半蹲下去，戳戳潘敏的肩膀。潘敏随着他的力气左右晃动，很快恢复原位不动弹了。 
　　托特皱起眉，扯着她的头发，把脑袋拉起来。 
　　当看到面孔时，眉皱得更深了，不但是双目紧闭，而且从眼角溢出了血液，两耳没能幸免，简直就是七窍流血的样子。 
　　脸色惨白惨白的，但是还有微弱的气息，没有马上死。 
　　比起托特在星际旅行中所遇到的其他生物，这个人类不但战斗力不堪一击，连身体强度都是基本可以无视。托特连她怎么会突然半死不活都不明白。 
　　 
　　盘旋在诞生木上空的一个黑影徐徐降下，随身侍者盘伽落在托特的身躬身行礼，说道：“大人，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地方吗？” 
　　托特啧了一声：“地球人是这么不中用的种类吗？” 
　　盘伽没有回答，基本上，白党很少接触这个殖民星球的原住民。能够与地球人和平相处的是灰党，至于他们，一向认为地球人是用来奴役的。 
　　 
　　白党少年们被托特和盘伽的说话声惊动，他们睁开眼睛，然后看见尊敬的魁首站在上方的树杈上。 
　　出于与生俱来的对力量的畏惧，他们顾不得羽毛还没有晾干，就攀爬上树杈，匍匐在托特面前表示臣服。 
　　托特看看他们，再看看手里的地球人，说道：“这个地球人看来我是用不上的了。给你们认识认识，这个行星的智慧生物。” 
　　说完，他把潘敏丢到那群未成年的面前。 
　　 
　　头发上传来的拉扯疼痛让潘敏清醒了些，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到眼睑被黏糊的液体粘在一起。很用力都没有能看清四周，到处都是红色的模糊的一片。 
　　耳鸣让脑袋很疼，还能听见一些模糊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越来越近，有动物正在向她靠近。 
　　从小到大，潘敏一向生活在文明社会中，现在，即便没有看清身处的环境，她也能够感觉到一种蛮荒的气息。 
　　然后那些动物来到她的身边，手臂被碰触了，还好，是光滑温暖的，类似于人类肌肤。但是接下来，眼睛和耳朵传来的触感不能不让她震惊，她被舔了。 
　　这种触感湿漉漉的，滑腻腻的，那些动物在她残留了血迹的皮肤上来回舔舐。 
　　 
　　潘敏终于能够睁开眼睛，她看到四周围着的是肯特人，翅膀上长满了白色的羽毛，被不知名的黏液糊得湿淋淋的。 
　　至于他们的身上——他们身上什么也没穿！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被一群什么也没穿的肯特人白党包围着。 
　　手臂上被咬了一口，潘敏疼痛地想把那只手臂抽回来，但是手腕被紧紧地抓着，紧接着又被咬了一口。 
　　 
　　托特看着这群刚孵化的少男少女们，他们连语言都没有掌握，却天生对任何接触到的事物充满了好奇的样子，难得地露出了微笑，其实他对所有纯洁未被沾染尘埃的生物都抱持着一种宠溺的心态。 
　　今后一段时间内，白党里还要安排成人对他们进行知识传导。 
　　 
　　一个长得骨感漂亮的白党少女把潘敏咬出了血，醇厚的奇异味道让她感到很高兴。伸出双手想抹干净嘴巴，却糊得嘴角脏兮兮的，于是伸出舌头在嘴角掠了一遍。 
　　托特瞳孔缩了一下，突然伸手挥过，那个白党少女惊叫了起来，不等她求饶，那股力量已经带得她坠诞生树。这个高度，即便她长着一双健全的翅膀，也不可能无伤而归。 
　　所有少年吓了一跳，惊惧地退后几步，不敢做声。 
　　 
　　托特对盘伽说道：“马上安排人来进行知识传导。” 
　　盘伽立刻点头，托特能够容忍一定限度的无礼，却不能容忍一丁点不洁的举止。 
　　说完，托特转身回到树冠顶端，拿出空间储藏盒，在手中一上一下的把玩着，感知透过储藏盒探入里面的世界。从第九层汲取的艾吉居处的地下室就储存在里面，他还想仔细看看灰石究竟去了哪里。 
　　 
　　而下方的潘敏，则终于有所行动。 
　　周边的白党们显得幼稚，未谙世事，就算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也能猜到他们大概是不成熟的白党。在托特离开之后，这些生物再度围过来，左右拉扯着潘敏的四肢，像是拿到了喜欢的布娃娃，锲而不舍地进行研究。 
　　潘敏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没有被捉住的手，抓住裤袋里的汤匙。 
　　汤匙的弧度让她熟悉和安心，顿时一股难以察觉的波纹推开了那些语言不通的生物们。 
　　 
　　白党少年们并非出于自己的意愿，却莫名其妙地松开了潘敏，于是各自都觉得很奇怪，面面相觑着。 
　　潘敏趁着他们惊怔的时机，一翻身，跳下了足有一公里之高的诞生木。 
　　托特睁眼向下处看去，还以为是那群未开化的白党们玩过头，失手把潘敏掉了下去。 
　　 
　　潘敏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疯狂的事情，风在耳旁鼓动，紧接着咆哮起来、尖叫起来，缺氧的感觉再度出现。她抓紧手指间的汤匙，睁大眼睛看向远不见底的树下。 
　　她看到刚才被摔下树的白党少女坐在一根树杈上，振翅想要向上飞，却因为翅膀受伤而艰难前行。 
　　 
　　诞生木矗立在悬崖之巅，有千米之高。 
　　树根盘绕着嶙峋的岩石，树下的岩壁陡峭垂直。 
　　潘敏很快与树根错身而过，她紧张地喝了一声，硬生生在半空中折向，避开一块突出的岩块，继续向岩壁下的深渊坠落。 
　　 
作者有话要说： 
热烈庆祝跨越7万字关口！我的那些坑经常就是卡在6-7万字之间了，松了一口气啊。 
ps：三个星期写了7万字哦~~虽然比不上很多码字强人，不过我努力了。


  21 视讯仪

　　地球人不知道宇宙中究竟存在着多少奇特的种族，比如身体堪比钢铁坚硬、能够喷射出电浆炮的虫族，靠啃食各种金属不断进化的食金族，全身由苯化物组成的水滴状的苯族，出生后就要被“种植”在阳光下直到成年的光合族等等。 
　　这些种族的战斗能力大都强悍，有的甚至能脱离星球在宇宙中生存，肯特人是其中之一。肯特人最为让其他种族忌惮的地方就是独特的空间能力，当然这种珍稀的能力不是谁都拥有的。 
　　 
　　艾吉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年轻时候的肯特星是什么样子，在那颗肯特人诞生并繁衍的星球上，他所生活的地方终年黑暗，阳光从来不会照耀在那半边星球上，黑暗中只有七颗半巨大的月球依次升起落下。 
　　他诞生在冰冷的土地里，必须刨开被冰冻得如钢铁般坚硬的泥土才能见到外面的世界。但是那时候的肯特星还是生机勃勃的，被月光照亮的大地上，茂密的树林覆盖了大片的高山悬崖，不论是危险的毒雾天气或是空间裂隙爆发的日子，尤其到了繁殖季，天空中总能看到漫天飞翔的灰党。 
　　白党和灰党们分别占据了星球的白昼区和黑夜区，每年会通过空中堡垒定期交易，原本大家都很安于那样的生活。直到一次规模空前的空间裂隙风暴。 
　　 
　　肯特星处于宇宙中的较中心地带，这片区域诞生的时间很古老，同时的，因为度过了漫长的稳定期，一些不稳定的因素逐渐积累。比如空间裂隙就是让肯特人最为恐惧的宇宙灾害。 
　　普通的空间裂隙一般是通往这个宇宙的其他空间，而出现在肯特星附近宙域的空间裂隙却与更为高等的“第五维度”世界相关联，所以任何被卷入空间裂隙的物体，瞬间就会被分解成夸克级的微粒，继而崩溃湮灭。 
　　幸好这些空间裂隙只是在肯特星周边宙域，数百年一次地产生，并且从未接触过肯特星星体本身。据说肯特星外围那最为遥远的“半颗”卫星，就是因为被空间裂隙吞噬了半球，还因此爆发了远古史上有名的半月地热大喷发。 
　　 
　　但是有时候，空间裂隙也会遗留下一些特殊的晶体，它们储存了极为巨量的能量。由于体表是中性的灰色，被肯特人称为“灰石”，认为是神的恩赐。 
　　灰石是一种极为稀少罕见的物质，古早的肯特星人就在星球上发现了这种空间裂隙遗留物。它们的质量十分不稳定，刚发现时，没有人能够解释它们为什么能脱离宇宙通用的物理定律。 
　　当进入了航空时代，肯特人的战舰在邻近半月上发现了灰石，此外又在一些史实记载中空间裂隙爆发的宙域附近零星发现了一些灰色晶体，也许还有一些晶体逸散到了其他地方，比如肯特星上的那一颗。他们终于能够肯定，这些能量结晶来自于与这个宇宙完全不同的世界。 
　　对于灰石能量的追求使得肯特人集中力量发展太空矿业，在宙域中来回往返的肯特人们逐渐发现，每五百年一次的空间裂隙，正在不断地向肯特星的方向推进。 
　　那个时候，艾吉刚刚出生不久，由于身上一些特质类似于“返祖者”，被一个贵族家庭收养。 
　　 
　　在他尚未成年的时候，空间裂隙再次爆发，这次空前规模的爆发足以被称之为风暴。 
　　除了灰石，一些更为可怕的力量从裂隙中逸散出来。 
　　超越肯特人理解的引力强硬地把距离肯特星和附近所有月球扯离了运行轨道，其中一颗近地卫星重重地撞击在肯特星的北极上。 
　　那是一场灾难，幸存的肯特人不到三分之一。但是经历了这一次风暴生存下来的族人们，有一些产生了进化，拥有了罕见的空间操作能力。 
　　他们终于有机会研究空间跨越技术，不再是依靠加速度逃离这片星域。 
　　艾吉所任职的82AI号殖民堡垒，是第82个离岗的太空战舰。艾吉成为堡垒上任职的首位领主，是因为他拥有的空间操作能力和庞大的能量，能够供给这艘战舰正常运转。 
　　 
　　…… 
　　 
　　艾吉在睡眠舱中，一直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睡眠舱是一个透明的蛋型装置，内部充满无色透明的培植液，提供肯特人身体所需营养，并且能缓解身体的痛楚不适。 
　　数根导管插入他的身体，正在不断往外抽取一些特殊的能量，以及凝聚了力量的血液。 
　　在争端开启之前，他必须充分提供保障殖民堡垒空间运行的能量。 
　　也许他应该享受这样的环境，一个人也没有，所以不必掩饰身体的缺陷，也不用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装出“注视”对方的样子，让他们了解他的确是在认真聆听，而不是在神游天外。 
　　 
　　睡眠舱外是嵌入隔音层的舱壁，感觉上去有些无聊。艾吉后悔没有带一些书进来消遣。就算没有带书进来，如果潘潘在还能说说话……艾丽莎说她只是被带走了，不知道托特会不会好好照顾她，第五层有适合地球人食用的饲料吗？ 
　　把感知穿过舱壁，外面是一些监控人员，然后是通道，其他人的休息区，有的人正在和朋友通话。 
　　 
　　艾吉突然想起什么，眨了眨眼睛，把艾丽莎叫了出来。 
　　“你还记得我离开之前送了什么给潘敏吗？” 
　　[视讯仪。] 
　　“为什么不提醒我！” 
　　[我以为你知道。] 
　　“拜托，你是中央电脑，不要什么都是以为以为的。” 
　　[‘以为’是推脱责任的最好借口，朗牧宁说的。] 
　　“不要老是和莫比家的儿子混在一起，你会变笨的。” 
　　[……] 
　　“能接通潘敏的视讯仪吗？” 
　　[她没有主动联系你？] 
　　“到现在为止，没有。” 
　　[尝试中，第五层属于莫里森管辖，我正在和它进行联通。] 
　　片刻后。 
　　[很抱歉，第五层部分区域被托特的能量屏蔽，搜索信号难以到达。只能等待潘敏主动联系。] 
　　 
　　“能够派无人机进去搜寻吗？” 
　　[恐怕不行。] 
　　艾吉显得很失望，他无聊地拨弄一下插在身上的导管。 
　　 
　　****** 
　　 
　　第五层，迷雾森林。 
　　潘敏尝试着减缓下落的速度，持续不断的尝试是有用的，至少她觉得自己开始能够呼吸了，但仍然不足以让她停下来。 
　　过了不久，悬崖终于到了尽头，下方是尖锐的岩石地面，潘敏抓紧汤匙，努力地放空思维，所有注意力都聚焦在减速上。再不停下来就死定了！ 
　　几乎要撞击上岩石是前一刻，就像是电源被接通一般，潘敏啪的一下停顿在半空。 
　　成功了！ 
　　潘敏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不等她放松，暂时的停顿被打破了，她摔在几块岩石间的草地上。 
　　 
　　这时灵时不灵的能力，虽然鸡肋了点，至少能救命。 
　　潘敏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衣服有一些已经破损了，露出被擦伤的皮肤。她左右环视一圈，要确认自己所处的环境。 
　　崖下的光线十分不充足，到处都是长着锋利叶片的杂草、低矮的灌木。似乎那些高大的乔木都集中在悬崖上方了。 
　　潘敏抬头向上看了一眼，赶紧拍拍屁股走人。 
　　 
　　继续向上是第四层，听说是大片的海洋。刚才那一会儿的爆发就让潘敏觉得浑身酸痛，脑袋嗡嗡的响，有点脱力的征兆。 
　　现在她随身携带的，只有一个汤匙，一块不知所谓的灰色石头，还有…… 
　　潘敏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视讯仪——好崩溃，该死的艾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个能用的号码！ 
　　 
　　潘敏抬起手，看着那块很简洁漂亮的视讯仪，为了配合地球人的生活习惯，被调整成腕表的样式。 
　　天色渐渐暗下来，按了几下才打开视讯仪上的照明灯，屏幕上显示还可以提供二十四个小时的照明——可是她却不能用视讯仪的本职功能，她不知道任何一个人的通讯号码。 
　　“混蛋艾吉！”她对着视讯仪吼了一声。 
　　[查无此人。]视讯仪里发出一个陌生男子的电子音，[重复，查无此人，请核对通话人姓名、住址、职务后重新输入。] 
　　“……” 
　　潘敏张大了眼睛，见鬼一样地瞪着手腕上的东西。 
　　——她在电视上看到的视讯仪都是要拨通号码的。 
　　难道这是最新款的自动查询视讯仪？然后刚才她东按西按触发了查询开关？ 
　　 
　　潘敏很快地觉得一股积郁之气集中在胸腔。 
　　“混蛋艾吉！无责任感的外星人，告诉我一声可以自动查询难道会死人吗！” 
　　[查无此人，重复，查无此人，请核对通话人姓名、住址、职务后重新输入。] 
　　潘敏镇定了一下思路，说道：“艾吉，住址第九层。” 
　　[47个对象，请输入姓氏或职务。] 
　　潘敏想了想，不记得艾吉有提过自己的姓氏，于是说道：“第九层领主艾吉。” 
　　[正在连接，等待对方认可后进行通话。] 
　　几秒之后，视讯仪上的指示灯从红色转为绿色。 
　　[联系接通，您正在通话的是第九层领主艾吉，此次通话为跨层通话，讯号可能出现扭曲、逸散，感谢使用本次服务。] 
　　话音落下，视讯仪表面浮起一片光电，组成一个半身人形，他身处于一个蛋形装置内，身上插着触手般的红色导管。 
　　“潘敏！你现在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难把脑子里的想法写出来啊……尼玛崩溃啊……这一章写了我两天。


  22 爆菊 
　　 
　　视讯仪上方浮现出淡淡的荧光。 
　　潘敏诧异于全息影像中的所见。那些红色的导管里充满的似乎是血液，是从艾吉身上往外抽取还是往艾吉身上输送？不管怎么样，都不是一个好现象。 
　　那边，艾丽莎正对艾吉说：[三角定位完毕。]同一时间，墙面上出现了第五层的半立体地图，接近诞生木群落的一个悬崖下面，潘敏所在的位置被以红点标识。 
　　[发现锯齿虎和陆生章鱼，距离半公里，正在极速接近。]艾丽莎警告道，一边在地图上标识出附近区域的危险生物。 
　　“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话音刚落，潘敏的视讯仪上立刻浮现出和艾吉所见一模一样的全息地图。显示比例自动调节之后，可见东西两个棕色的原点正在极速地接近她所在的位置，而其他地方，深绿色的原点代表了危险植物——相对于地球人的。 
　　潘敏踉踉跄跄地跑起来，艾丽莎为她找到了一个天然山洞，洞口十分狭小，体型庞大的锯齿虎应该不能够通过。视讯仪上的箭头指示出安全距离。 
　　 
　　不久之后，身后两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潘敏顾不得回头去看，岩壁已经近在眼前，一个很小的洞口被藤蔓植物遮盖住，一个有点类似飞行器，却被扭曲和腐蚀得十分之凄惨的机械坠毁在附近。 
　　“向右躲开！”艾吉突然叫道。 
　　潘敏没来得及多想，反射性地向右躲开， 
　　紧接着她就看到一只象腿般粗壮的虎爪抄过她原来逃跑的方向。 
　　“左边躲！”艾吉道。 
　　这一回潘敏没那么好运，地球人的活动能力是有限的，潘敏只觉得腰上一紧，被什么滑腻腻的东西拦腰抱住。她低头一看，是一条提桶般粗壮的章鱼腿卷，碗大的吸盘遍布其上，抓得她皮肤生疼。 
　　陆生章鱼的触须卷起她，轻松地凌空提起。潘敏在这种迫不得已地移动中，看见了艾丽莎所称的“锯齿虎”和“章鱼”。 
　　两个都是大家伙。 
　　那头锯齿虎哪里还是老虎，它的体型足有一头亚洲象那么庞大，最为危险的武器不是锐利的爪子，而是伸出嘴有半米之长的獠牙。獠牙内侧满是锯齿状的突起，可想而知当它插入猎物中时，会在猎物身上造成多么可怕的洞口。 
　　“吼——”锯齿虎仰头咆哮，似乎是要吓退与它争夺猎物的章鱼怪。 
　　至于陆生章鱼，更是一种让人觉得浑身发冷的生物，就像是把了肯特人的上半身和章鱼的下半身连接在了一起，进化失败了的产物，全身满是粘液，尤其在上半身，遍布了凸起的疣和黑色的鱼斑，面部表情无比痛苦扭曲。 
　　潘敏苦笑起来，“艾吉，现在该怎么办？” 
　　视讯仪那边没有回应。她抬手看了一眼，连信号都消失了。 
　　章鱼被剑齿虎所激怒，它龇出龅牙，示威似的发出丝丝的声音。 
　　缠着潘敏的触须像蟒蛇一般盘曲缠绕，越来越紧，凌空挥舞着潘敏，用夸张的动作威吓锯齿虎。 
　　 
　　简直就像怪物的盛宴，潘敏双手掰着触须，尽量为自己争取时间。 
　　森林里的猎物显然不是那么好找的，锯齿虎犹豫片刻，就发出了更为尖锐的啸声，它压低躯干退后两步，猛地向章鱼怪冲来。 
　　潘敏只觉得章鱼怪身体向下一弯，弹簧似的瞬即弹跳到三层楼般的高度，啪的一声，整个“粘贴”在岩壁上。而潘敏，由于是被高举着的，现在她犹如一件被晾衣杆叉着的衣服，飘飘荡荡地双脚凌空。 
　　下方，剑齿虎扑过的地方，不论是灌木还是乔木，都倒塌了一片。 
　　它摇摇脑袋，抬起头向上看，准备作出下一次扑击。 
　　 
　　章鱼怪突然张大嘴巴，那真的是好大一张嘴巴，形似肯特人面孔的面孔上，嘴角足足咧到了耳根。它喷出了紫色的粘液，被它举在半空的潘敏闻到了十分刺激的气味。 
　　锯齿虎敏捷地避开之后，被粘液喷到的植物和土地上，迅速发出吱吱的声音，它们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被腐蚀凹陷，冒出白色的烟雾。 
　　在这样的对峙中，锯齿虎显然深有忌惮，它不甘心地低哮几声之后，倒退着退入了丛林深处。 
　　 
　　在这样的危险中，潘敏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力量就要爆发了出来。 
　　她屏住了呼吸，回想着在第九层的时候，那一天从医院下班回家，在路上的所见。第九层领主艾吉和第三层领主莫比多特的战斗，虽然没有能看到现场，但当黄色的能量光柱冲破体育场的护壁，那种勃然爆发的力量感，那种纯粹的攻击欲……  
　　 
　　章鱼怪终于能够独自享用美食。它发出桀桀的笑声，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在潘敏身上扫过来扫过去。 
　　潘敏不敢松懈地盯着它的举动。以前老师告诉她，不论是人还是动物，鼻梁是最为敏感脆弱的区域之一，只需要给鼻梁来上狠狠地一拳，管他是人猿泰山还是阿诺施瓦辛格，一定要痛得涕泪直流——当然，人猿泰山没有鼻梁，老师如是说。她等待着章鱼怪“享用”她的那一刻。 
　　但是，章鱼怪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如果潘敏能够阅读这些动物的心理，就能知道它是在惊异不定，它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地施加压力，要用触须绞死这只猎物，但是，潘敏直到现在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最后，它在岩壁上“站立”了起来，十几根触须将它支撑着，露出了它的下半身。触须更紧地绞缠，然后把潘敏收到了下半身的下方。 
　　潘敏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肯特星奇特的动植物系统，所以她不知道陆生章鱼尽管长着人形上半身，却不是以人形的嘴来进食，所以她根本没有机会给它的鼻梁来上狠狠的一拳。 
　　就是下半身的正下方，十几条触须根部的正中央，是一张满是牙齿的嘴。 
　　那张嘴张开着，蠕动着，十几层鲨鱼般的牙齿簌簌颤震着。 
　　口水淋淋沥沥地从中落下。 
　　 
　　被，被淋到了！ 
　　潘敏惊愕了一瞬，今天……第二次了。 
　　之前是被白党的未成年们舔，现在干脆就是被口水淋。 
　　口水还在淋淋沥沥地淋下来，好像洗澡用的莲蓬头，而且越来越近。 
　　 
　　潘敏刚刚聚集起来的集中力，就像被导线引燃的炸药，轰的爆发出去，一团气浪冲向章鱼怪的口器。 
　　那股气浪如同灼烧得它浑身抽动不已，顿时把潘敏松了开来，她伸手扯住岩壁上的一根藤蔓，止住了下坠的势头。 
　　坠落在地的章鱼怪抬头直视着她，健美的驱赶扭动抽搐，双臂狂乱地挥舞，丑陋的面庞上是愤怒憎恶的感情。 
　　这样的上半身，就算拥有与肯特人近似的完美比例，还是让人一眼就觉得可憎。 
　　它的触须向潘敏卷去，潘敏松开藤蔓，却漂浮到了半空。 
　　对于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地球人来说，潘敏做得不可谓不好，然而她面对的不是任何一种地球人所知的生物，是一只长着人身的章鱼怪，它还能喷出强腐蚀性的粘液。潘敏避开了连续挥击的触须，却没有避开紧随而来的紫色粘液，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章鱼怪是什么时候喷出来的。 
　　那股滚烫热辣的液体射中她的左臂，连同视讯仪一起发出吱吱的声响，只是一刹那间，她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再也维持不了悬浮在半空中的力量，重重地摔在沉积了厚厚落叶的地面上。 
　　这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疼，把整只手浸在沸水中也莫过于此，潘敏的眼前一阵阵的发白，脑袋里像被什么用力地扯着脑髓，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以至于都没有察觉出摔在地上的疼痛。 
　　能闻到的除了刺激的酸味，更让人难受的是一种肉类被烧焦的气味，她抓着冒出白烟的手臂，仿佛那已经不是自己的躯体，颤抖着在已经腐败了的落叶上摩擦。 
　　已经顾不上是否会被肮脏的腐殖质感染了，手臂上的粘液还在作用着，如果不清除干净，不知道会不会腐蚀进筋骨里去。 
　　 
　　章鱼怪簌簌地向潘敏爬过去，蟒蛇般的触手在地上迅速地蠕动着。 
　　潘敏抬起头，尽管眼前一阵阵的发白，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却仍然顽固地把目光凝固在章鱼怪的身上。 
　　章鱼怪流淌着口水，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粘稠透明的痕迹，它所捕获的猎物近在咫尺，看起来十分美味可口，虽然曾经反抗，不过那是多么软弱无力并且昙花一现的力量啊。 
　　它抬起了半数的触须，整个身体就像一个掀起一半的锅盖，向它的猎物罩下去。 
　　然而它的动作却凝固在了半空，它感觉到身体好热，从下方开始，明明没有任何热源，却好像被滚烫的岩浆包围起来，蔓延起来。它扭曲地想要挣脱，然而仅仅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整个底盘就凭空地自燃起来。 
　　布满粘液的整个身躯是不容易被火烧到的，现在却燃烧起来了，橘红色、青蓝色的焰头烧过之后，章鱼怪的身躯迅速地缩水。 
　　它发出可怖的尖叫，在森林里传出了不知道多远。 
　　这种临终的恐惧惊得远方的动物纷纷竖起耳朵，警惕地观察周边的危险。 
　　最终，章鱼怪全身燃烧，脆弱的上半身烧成了一滩灰烬，下半身则像是枯焦的枝干漆黑干燥。  
　　 
　　潘敏喘着气爬了起来，在刚才那种生死一瞬中，她似乎领悟到了一种力量，力量不是来自于自身，而是自然中就存在着。 
　　手臂的疼痛驱散了杂乱的惊惧和退缩，思维从来没有一刻那么集中于一点，然后她听到了来自于自然的声音，那是很多种难以表述的波动，若有若无地存在着。 
　　那是漂亮得无法言喻的能量的波纹。 
　　 
　　章鱼怪剩下的躯干散发着烤肉的香味，不管怎样，看到它原本的样貌，又看到它刚才是如何被烧焦的，潘敏一点也不会把它和食物联系到一起。 
　　她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岩壁上的洞穴里。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蜷缩在湿冷的地面上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昨天旷工一天，为表歉意，今天晚上11点前二更补回来。


  23 爆种 
 
　　几块散落的石屑落在脸上，潘敏渐渐醒过来。她慢慢地蜷缩起身体，抱住了受伤的手臂，之后才睁开眼睛。 
　　洞口处传来阵阵低沉的喘息，还有爪子落在石头上刮擦的声音。洞里面的空间狭窄，而且隧道弯曲，潘敏歪歪斜斜地爬起身，探出半边脸，然后看见之前见过的那头锯齿虎去而复返，在石壁刨挖着。 
　　暂时没有危险，潘敏滑坐在地上，缓缓地放开了捂着左臂的右手。 
　　半条胳膊简直已经不像是人类的手，表皮直至皮下组织几乎被腐蚀殆尽，剩下的是融化在一起的肉块，失去意识之前，潘敏已经很小心地隔开了几根“手指”，然而现在仍然不可避免地，有小部分的组织黏连在了一起。 
　　不知道能不能寄望于肯特人先进的医疗技术，或者以后就永远残废了。现实的打击让潘敏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至于视讯仪，根本不指望了吧。 
　　沉默了好几分钟后，潘敏那空白一片的脑袋里才想起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她忍着痛，从衣服口袋里找出一个急救盒，里面装了几种常用药，包括止痛片和抗生素。 
　　如果不是痛到昏了过去，作为一个医学院准毕业生，潘敏应该第一时间就为自己做急救处理。而现在，即便立即服下止痛药剂，至少也要过好几分钟才能开始逐渐起效。 
　　时间变得很难熬，山洞里连水都没有，喉咙里干渴异常，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喝水了。 
　　潘敏掏出一枚手电，也许起来走走有利于转移注意力。她缓慢地在满是落石和杂草的洞穴中前行，不时被滚落的石头绊得踉踉跄跄。也许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疼痛使得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双腿发软地直打颤。谁说转移注意力就不痛了的！ 
　　可是她还是得继续走，在黑暗中，洞穴越来越湿润，也许前面就是一条地下河。 
　　好渴，干渴简直比疼痛更加难以忍受。 
　　 
　　就在同一时间，一架机甲从天而降，停落在潘敏所在的洞穴外。 
　　章鱼怪烤焦的下半身还留在原处，被锯齿虎啃过一口，又因为味道不好而被弃置。刨挖洞穴的锯齿虎警惕地回头，看向那架深蓝色的人形机甲。 
　　机甲与锯齿虎等高，关节灵活，背部的锥形突起保护着最为关键的粒子反应炉。头部的防护罩中央标志了GD字样，是殖民堡垒所培养的地球人应急救援部队的简称。  
　　[GD-W2号到达目标区域，确认位于白党控制区外，现在开始搜救行动。]机甲内部电脑发出指示。 
　　 
　　人形机甲立时重心下压，抽出左臂携带的粒子刀，如同即将进攻的云豹。 
　　锯齿虎转过身，低哮着，发出威胁的声音。面前的机甲看上去极为难以入口，烤焦的章鱼怪至少还能吃，这怪玩意连嚼都嚼不动，最多就是戳两个洞了，锯齿虎对它根本没有兴趣，只希望赶快把它赶走。 
　　 
　　机甲胸舱内，一个四肢修长的男子坐在固定椅上，看上去充满了年轻的力量，这样的骨架比例显示出他地球人的身份。 
　　他身穿加压服，头戴特制的脑波感应盔，大半个面部被覆盖在棕黑色的强化玻璃罩下，看不清五官长相，但露在护罩外的嘴唇紧抿着，能看出是一个很严谨的人。 
　　他是刚进入应急救援部队的王文达，最近一个批次被引进堡垒的初代地球人之一。 
　　“发现锯齿虎一头，是否排除。” 
　　[可以排除。]电脑发出指示。 
　　 
　　锯齿虎龇出獠牙猛扑了上去，机甲脚步微侧，躲过了那双大杀器。 
　　据肯特人编撰的《进化概论》一书记载，锯齿虎早在肯特文明诞生以前就已经存在，在漫长的生存竞赛中，养成了凶残狡猾的性格、以及超快的反射神经。 
　　锯齿虎在半空中扭头，一口咬上人形机甲的肩膀，双爪顺势牢牢地抱住对方。 
　　其中一只锯齿刺穿了机甲的胸舱，从驾驶员面前掠过。这是极为惊险的状况，就算能够通过脑波头盔预先计算敌人攻击路线和可能受损状况，一般人也不会采取这么冒险的应敌行为。 
　　[30%躯体被缚，是否转为自动规避模式。] 
　　“这正是我想要的。”王文达说。 
　　话音未落，机甲向地上倒去，连带地把锯齿虎一并拉倒。 
　　锯齿虎为重心倾斜而挣扎，想要脱离机甲，然而它的锯齿深深地插入了机体，一时间脱离不得。这种突然而且扭曲的挣扎使得它没能注意到近在咫尺的危险，腹部一凉，锯齿虎终于注意到，机甲手持的粒子剑插入了它的身体，并且高速地震动起来，冲击波与高热顿时绞碎了它的肚肠。 
　　[确认锯齿虎死亡，战斗时间四十秒，机甲损坏10%，可自动修复，本次对战成绩优秀。] 
　　 
　　洞穴中。 
　　潘敏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大概也没有多远的样子，但洞穴陡然开阔起来。 
　　没有光线的洞窟中，电筒是唯一光源，能照亮的区域有限，让人联想起外世界地球的一部旧电影《黑暗侵袭》。那部惊悚片讲述了几个驴友到洞窟中冒险，却遭遇了地下食人族，最终没有一个能够离开。 
　　空无一人的洞穴里很是恐怖，但是潘敏顾不上这么多，她听到了地下水潺潺流动的声音，干渴促使她继续前进。 
　　 
　　脚步声夹杂着不时滚落的石块的声音，潘敏犹疑地停下了摸索前行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黑暗侵袭》那部老片，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在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似的。 
　　她停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生物，于是小心翼翼地继续，然而耳朵是竖起来的。终于在自己发出的声音外，她确认了另一个生物的位置。 
　　潘敏猛然回头，手电照到声音发出的石窟壁顶，如果不是特别注意，乍一看过去只是凹凸不平的石块，而潘敏看到了一条长不见尾的石斑蟒。 
　　 
　　那条蟒蛇不知道跟踪了她多久，足有一个脸盆粗细，茶杯大小的眼睛瞪着她，眼膜一上一下地扎着。 
　　它深吸了一口气，躯干被这股气鼓起，不管怎么说，潘敏觉得这不是个好现象。紧接着就见它打喷嚏似的喷出一股夹杂臭味的旋风。潘敏握紧手电，她面前的空气出现了一层看不见的隔离区域，旋风击打在上面，发出爆裂似的响声，显然蟒蛇喷出的那口气里还有一些杀伤性的锐物。 
　　石斑蟒见攻击没有奏效，遍闪电般游了过来。 
　　潘敏用手电照着它，双目紧紧地盯着它所在的方向，能够看到它的体温是如同洞窟一般的冰冷的淡蓝色，但是她感觉得到，自己能够提升它的体温。 
　　蓝色很快变成黄色，在石斑蟒接近之前，潘敏眼中所见的石斑蟒已经变成了橙红色。一阵凉风从洞穴深处吹了过来，经过石斑蟒体表时，就像遇到了铁板烧的水蒸气，蒸腾着扭曲了附近的景象。 
　　呼的一声，石斑蟒体表的鳞片率先自燃，紧接着是整个躯干，它痛苦盘曲挣扎片刻，终于缩成一团失去了生命迹象。 
　　石斑蟒自燃发出的光线足以照亮洞穴的一段距离，潘敏不敢继续停留，她把手电关上，继续寻找通往水源的路线。 
　　潘敏神经紧张着，不论是陆生章鱼、锯齿虎，还是石斑蟒，一天中遇到的危险太多了，连续地使用人类不应该具有的能力，潘敏有一种自己也在错乱了的感觉，明明有种被抽干力气的感觉，却还是精神亢奋，不知道该如何停下来。  
　　在行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潘敏察觉还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光芒。 
　　暗暗的灰色的光。 
　　她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光线来自裤袋里。她掏出了那块灰石，现在，本来暂时失去亮度的灰石在她的手心中再度发出了光芒。 
　　 
　　洞穴中的生物因为这种光线沸腾了，潘敏并不知道，灰石的一些特性无视与这个宇宙的物理原则，它发出的光可以穿透几层石壁，尽管是灰色的光芒，却能让肯特星生物们觉得如同被太阳直射一般刺眼。 
　　艾吉得到这可灰石后，一直是储存在特殊的护壁内，只有被异金属包裹，它的光辐射才不会扩散。 
　　 
　　洞穴中很快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为数众多，不知道有几百上千只飞行生物迅速靠近中。 
　　在灰石的光芒下，它们狰狞的面目清晰可见。这种生物只有家鼠大小，面貌长得很像缩小版的沙皮狗，满口的龅牙龇在嘴唇外，靠两双翅膀飞行。 
　　潘敏在肯特星人的动物世界中见过它们，臭名昭著的食人鼠。 
　　 
　　她紧盯着铺天盖地一般飞来的食人鼠，退到了较为狭窄的地方，食人鼠的体温是黄绿色，很快被操纵成橙红色，然而困难的是数量。 
　　潘敏从来没有一次面对这么多数量，她努力回想着在领主宅邸时的练习，从准确灭掉一根蜡烛，到同时十几根，那段时间的练习是有益处的。 
　　强制性地扩大目光聚焦的范围，由于精神高度集中，潘敏没有注意到，手中的灰石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迅速地，这灰色的光芒变得如同白昼。 
　　潘敏的攻击也在同一时间发出，恰好冲到她面前的食人鼠浑身燃烧起来，在接触到她之前变成一团没有威胁的灰烬，碰的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 
在给机甲想名字的时候，我很恶搞地想，是写高达还是钢弹，或者是那个坑爹的“按穆斯泪舞”（《全金属狂潮》），还差点把高达00的GN粒子用上了。。。 


  24 救援 
 
　　跟随在后方的食人鼠被诡异的情景惊吓到了，它们尖叫着四处躲避。那些一闪即逝的火花告诉它们，面前的人型生物十分危险。 
　　潘敏急促地喘息，刚才的发作让她觉得更加没有力气，但是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至少要先得到水源。值得庆幸的是那些食人鼠以及远近的某些生物，领悟到潘敏与那些火光之间的关系，试探地远离着，短时间内不再试图接近，尽管潘敏的味道闻起来很好吃。至于她手上捧着的灰石，在发出巨量光芒之后，让那些动物本能地觉得危险，不敢像一开始那样的觊觎。 
　　潘敏擦了一把汗，手上灰石的光太显眼了，她用手都捂不住，不过正好代替了照明设施，她顺着潺潺的水流声，终于找到一股地下水。 
　　直到这个时候，灰石的光芒才又消散下去。 
　　 
　　那是一道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地下水，夹带了一些枯叶和花瓣，看得出来是从洞窟外面带进来的。 
　　水质清澈，但是不知道有没有高危险性的微生物存在，连食人鼠这种脏兮兮的动物都在这个洞窟里生活，粪便啊尸体啊什么的，说不定水底下就沉了很多。 
　　潘敏颤巍巍地掏出一个塑料袋，装满水之后丢下一枚净水泡腾片，之后才敢尽情地饮用。实在是渴了太久，冰凉的甜丝丝的水流经过喉咙时引发了咳嗽，潘敏闭目休息片刻之后，改为小口小口地舔水。 
　　很困，很累，但是现在还不能休息。 
　　要么就向前走，穿过洞窟找到通往外界的路，要么就回头，也许锯齿虎在发现她远离原来的位置之后，已经放弃离开了。 
　　潘敏一点点地舔水，借此保持自己的清醒。水很冰凉，没多久就让许久没有进食的胃部开始轻微地抽痛。 
　　微弱的手电光线射进地下水流，可以看到里面似乎有鱼在游。 
　　她拿着手电向四周张望，石壁上光秃秃的，连一条树根都没有。食物近在眼前，她也知道好几十种捉鱼的方法，然而连制作工具的材料都没有，又能怎么捕捉到手？ 
　　 
　　才短短一天的时间。 
　　一天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了？ 
　　时间固定并且菜色丰富的三餐，并不十分繁忙的工作，温暖的床和无声的睡眠环境，还有艾吉。 
　　潘敏有点想念艾吉的触摸，能让人感觉得到其中的温柔和郑重。虽然艾吉老是缺根筋似的把她当成宠物狗般的对待，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潘敏其实也是乐在其中。尤其是艾吉讨好地用狗咬胶逗潘敏，而她很不给面子地一言不发地坐到餐厅远处角落的时候，艾吉常常会流露出一种不知怎办才好的表情，好像真的在为她的事情认真的烦恼。 
　　如果能够还见到艾吉，一定要告诉他不要再把她当成宠物狗地饲养了，那些项圈、狗咬胶什么的，根本就不合地球人用。 
　　潘敏嘴角抽抽地笑起来，好心情暂时驱散了饥饿和孤独。 
　　这感觉，有点像卖火柴的小姑娘。不过不会有事的，休息一阵就继续上路，一定能够平安地走出去。 
　　潘敏抱着塑料袋，用自己的体温暖着里面剩下的水，缩在石壁的一个凹陷处，再也支撑不住地昏了过去。 
　　 
　　****** 
　　 
　　洞窟中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王文达找了进来。接到救援令之前，他正在对自己的机甲进行例行维护，预备役的其他前辈都有任务，所以救援的工作就安排到他头上。 
　　自从被带进殖民堡垒后，王文达被分配到第三层，为了快速灌输巨量的知识，预备役本部对他采用了催眠舱，催眠舱的能量干涉对人类的大脑有一定要求，所以只有测试为橙灯以上的地球人才能够使用。此后，王文达开始从事机甲测试和维护相关工作。 
　　说到机甲，作为肯特人进入太空时代的标志之一，这种机械装置经历了数代的变革，由最开始的手动操作升级为如今的脑波操作。 
　　肯特人发明了型号众多的机甲，他们发现，某些特种型号的机甲更适合给地球人操作，于是成立了地球人机甲分队。这些地球人在机甲研究技术部、测试部和实战部中占据了不可忽视的地位。 
　　 
　　洞穴的前半段很是狭窄，头盔上的感应装置可以测出有人类活动的痕迹，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人类代谢气体。然后突然到了宽阔的地方，地上残留着一些灰烬和骨骼。 
　　王文达半蹲下地，手指沾了一点灰烬，抬起头看向前面不远的地方，只见一路上，四处散落着点点灰斑，只剩下半只没有烧完全的食人鼠，已经失去生命迹象。 
　　这是…… 
　　不像是在死后被焚烧的，看起来更像是它们还在行动中就被大火焚身，而且看起来威力不小，瞬间就能把它们烧为灰烬。 
　　他把这些影像记录在记忆卡中，准备带回去后交给中央电脑进行研究。 
　　第五层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危险的物种了？进入洞穴的人类还能够平安无事地出来吗？ 
　　 
　　王文达站起身加快了脚步，不久之后，潺潺的流水声更为接近。通过红外感应装置，可以看见岩洞中四处散布了各种穴居生物。只有在一个岩壁凹陷处，出现了红黄色的人类体温区域。 
　　而且看上去体温正在下降。 
　　他几步赶上去，在那个人的身边停下脚步，轻轻地叫了声：“潘敏？” 
　　没有回答。 
　　他半蹲下去，脱下手套，在潘敏鼻子前试了试呼吸，还好，尽管体温有所下降，呼吸还是存在的。他不由得庆幸，那些穴居生物看起来教养不错，至少到现在还没有攻击失去意识的潘敏。 
　　他把头盔也脱下来，放在一旁的地上。找出随身携带的急救包，从里面掏出维持体温的营养液，给潘敏灌进嘴里。 
　　潘敏双眼紧闭，一直没有反应。薄薄的嘴唇很容易地被撬开了，甜丝丝的液体流进去，也没有引起吞咽动作，而是很自然地流入了喉咙，看起来昏得很彻底。 
　　不过王文达也看得出，她没有生命危险。 
　　动作中，潘敏抱在怀里温着的水滑落了下来。王文达低头看去，是用塑料袋装着的，用手摸摸，还是有些冰冷，看起来也没有抱多久。 
　　也就是说，潘敏不久之前还是清醒的。 
　　他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见到面，却睡得这么死，你这个小笨蛋。”他轻轻地刮了一下潘敏的鼻子，重新戴上头盔和手套，转过身准备把潘敏背出去。 
　　他拉起潘敏的手时，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低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把他的冷汗都惊了出来。潘敏的左手变得不成样子，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般。 
　　他屏住呼吸，轻缓地松开手，把那只受伤的手放在掌心中，心里感觉到一抽一抽的疼痛，仿佛是感同身受，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是怎么样逃脱出来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潘敏需要急救，不能时间磨蹭了。他抓住没有受伤的位置，把潘敏背上身，快步向外面走去。 
　　一路上所见那些瑟瑟缩缩的生物，王文达再也没有心情感慨它们的“教养”，什么教养！究竟是什么生物作出的攻击。 
　　王文达还记得潘敏的手，潘敏长得并不十分出挑，但是作为一个医学院的学生，她把手保护得很好，看上去就知道很是灵巧的。 
　　有时候，他也偷偷地想要去拉一下那双可爱的手，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注：因为上图推榜，周五下午更新第25章，此后保持日更，一周内完成2万1千字，准备入V。后冠这篇文基本已经确定不会坑了，编编抽打得很勤快。】 
　 
　【另：《荆棘后冠》入V后，部分读者可能看不到更新，所以我将另开《我要辞职！》一文，都市女强向，讲述一个小人物的叛逆人生，主角是想要脱离上班族生活的黑客，欢迎届时参观。】 
 
　【ps：为了发这一段再次伪更，OTL，请大家原谅我！】


  25 接近 
　　 
　　白色的房间内，一直静止着的蛋形培养槽移动了，它平缓地升起打横，紧闭的舱门滑开后，培养槽里发出啪啪啪的声响，是联系在生物体上的吸引管自动脱离。 
　　然后一只惨白的手伸了出来，手腕上系着一块银灰色的视讯仪，看上去纤细优美。手指慢慢曲张，然后抓住了培养槽的边沿。 
　　紧接着是另一只手。 
　　在成功凝聚气力之后，随着哗啦啦的水声，从培养液下方坐起了一个体形比例十分完美的男性生物体。 
　　 
　　艾吉坐在水中过过了好几分钟，在此期间房间内不会有任何人出现。其他人都知道刚从培养槽中出来的艾吉会变得格外不近人情——在那些有起床气的雄性生物们刚刚醒来的时候，远离他们，是最聪明的选择。 
　　他全身都是水，把棕色的长发湿淋淋地带下来，垂落在胸前，水滴成串地滴落下去。 
　　心烦…… 
　　垂头休息片刻之后，他双手用力，从培养槽中站起身，抬脚跨过边沿，平稳地踩到地面上。水痕在他身后留下一条清晰分明的路线，艾吉却没有理会被他弄脏的房间，直直地走到门口。 
　　重力液压门在他靠近之后自动打开，门外的检测室里，几个身着白色防护服的肯特人尊敬地屈膝行礼，艾吉也没有做理会，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往外走。 
　　身后传来蹭蹭蹭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的肯特人追了上来，手里撑着一块浴巾，用很恭敬的语气说道：“艾吉阁下，我的名字叫秦太阳，您是否需要……” 
　　艾吉看了他一眼，只见是个刚刚成年的男孩，脸上泛着红晕，表情似乎是羞涩的样子。每个殖民堡垒的三大领主，都承担起保护堡垒居民的重责，因而拥有数量庞大的追随者，也是不奇怪的事情。这样的男孩艾吉见得多了，以前也许有心情和他们好好说话，但是现在…… 
　　真烦。 
　　艾吉抬手，秦太阳脸上更红了，眼睛里闪烁着欣喜，但是紧接着，当他在近距离看到艾吉的双眸，并且意识到那一双纯白无光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 
　　就算知道艾吉领主有眼疾，近距离的接触下还是会觉得有点害怕。这样的差异让秦太阳觉得，领主和他们这些普通肯特人是不一样的。 
　　艾吉劈手将浴巾抽出，丢在地上。 
　　 
　　相对密闭的空间里，突然卷起威力强大的旋风，秦太阳感到刮骨似的疼，这仅仅是片刻的功夫，几秒之后风平浪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而艾吉的身上，一滴水也没有残留。 
　　他有点恶意地笑：“这种东西我根本不需要。” 
　　地上的浴巾被风刃切割成一条条布片。 
　　监测室里的研究员们用目光和表情传递着一个信息——艾吉阁下狂化了！ 
　　这无疑是灰党们喜闻乐见的讯息。 
　　就像动物界的野生动物们在发情期时更为暴躁易怒，肯特人领主级别的存在，在争端接近的时期，也是极富攻击性的。在这一方面，托特首先进入状态，而艾吉好不容易才终于找到点感觉。 
　　监测室的人们不由松了一口气，只要保持这个气魄，就算遇上血腥托特，也应该不会没有办法。 
　　 
　　艾吉在外间的衣柜里随便取出一件衣服，穿上，才转头对愣在原地的年轻人说道：“我的布巾。” 
　　秦太阳愣了愣，恍然大悟地匆匆跑到另一边房间里，找到艾吉惯用的蒙眼布。 
　　“阁下，是否需要……” 
　　“不需要。”艾吉打断他的说话，径自拿过蒙眼布，在眼部覆好后绕到脑后打上结。 
　　监测室里的研究员们不由得想，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的个性。 
　　 
　　走出研究室，乘坐电梯离开地下楼层。 
　　当门口打开的时候，一片银灰色的世界展现在眼前——这才是战时状态的堡垒原貌。 
　　原本满布青绿色植物的表层，被强化金属板完全覆盖，光源的利用将暂时降到最低，不过这是必要措施，谁也不希望两党间的争斗影响到堡垒的内部结构。毕竟有些肯特人的能力具有很强大的破坏性。 
　　天空还是蓝色中夹杂着特殊的金粉，附近区域的凌空为灰党占据，而在更远的彼方…… 
　　 
　　艾吉展开翅膀，穿过呼啸的强风飞上高空，领空范围内的飞行器及灰党，在注意到他的身份后，立时作出规避动作，以示他的绝对控制。 
　　更远的彼方，从高空看过去，原本空无一物的堡垒表面矗立起一颗参天诞生木，艾吉知道这是托特的杰作。作为白党魁首，托特同样具有罕见的空间操作能力。 
　　也许就在诞生木的哪根树枝上，正坐着悠闲旁观的托特，脸上挂着恶意的神情。 
　　真是让人很不愉快。 
　　艾吉在高空中呆了许久，翻沸的思绪渐渐冷静下来，然后，强啸的风让他隐约想起了一些被抛在脑后的事情。 
　　[我还以为您已经忘记了。]手腕上系着的视讯仪中传出艾丽莎的声音，[恭喜您苏醒，艾吉阁下。您领养的地球人已经接回，现在被救援员安置在第二层的临时宿舍。] 
　　“是吗？”艾吉用手指抚着额头，仍感到情绪余波十分混乱，一时之间无法对接收到的信息作出正确反应。 
　　[然后我还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直说吧。” 
　　[潘敏把您的灰石带上来了。] 
　　“什么？”艾吉愣了一下，“她还活着吗？” 
　　[除了左手受到腐蚀，其他似乎没有影响。] 
　　“……” 
　　[而且更奇怪的是，灰石的能量似乎沉寂下来了，如果不是残留的波动还在，我差点以为她手里抓着的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能量沉寂下来了？” 
　　[是的，原因不明。能量储量未变，但是溢出的能量波有所减弱，所以难以测出。] 
　　“她……还好吗？” 
　　[地球人更适合被同族人照顾，他们更能了解同族人的需要。而且我是根据您的吩咐，找到了最适宜此次救援的人员。] 
　　“她是人类，与灰石近距离的接触不可能没有任何后遗症的。” 
　　[研究员们也觉得奇怪，正准备对此成立课题组进行研究。] 
　　还没有从刚醒来的低气压中恢复的艾吉低吼道：“让他们滚开！” 
　　[这是件很困难的任务，您知道，他们一旦察觉可以立论的课题，就像闻到臭味的苍蝇，怎么赶都赶不走。] 
　　“她是我的！” 
　　[我只能说，您的领域观念真的很强，虽然也许没有作用，不过我会尽量‘沟通’的。] 
　　 
　　****** 
　　 
　　潘敏昏昏沉沉的，在云里雾里沉浮。 
　　能够意识到时间在流逝，但是大脑里一片麻木，连睁开眼睛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觉得很困难，就像是身体里潜藏的力气被耗尽了的感觉。 
　　她还模糊地记得自己处于不安全的洞窟里，奇异的生物随时可能包围她，于是努力地想要醒来，开始不安地挣动。一只略微冰冷的手按住她的额头，那种气息十分熟悉，于是她又安静地睡着了。 
　　大概过了好几天，潘敏在某一个时刻突然意识到自己该醒过来了，积攒的力气终于使她顺利地恢复了知觉。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从窗台外射入的阳光温暖得让人想要感叹，她闭了闭眼，然后直愣愣地看向窗台，上面摆满小小盆的薄荷，柔绿柔绿的叶子让人感觉到空气中洋溢着的清新。 
　　睡梦中的不安因眼前的所见而消散。 
　　 
　　这是很居家的一个房间，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么正常的生活环境了，有时候潘敏很想吐槽肯特人那种无处不在的“地球人风俗”，其实与其住在百多平方米的复古欧式卧室，她更喜欢几平方米的蜗居，现在所处的环境就是她喜欢的类型。 
　　能够在噩梦之后醒来，而且醒来时睡在这么舒服的一张床上，是多么让人感动的事情啊。 
　　潘敏动动胳膊，发觉已经不那么疼痛，但同样的也动弹不得，好像神经都被麻痹了一样。她心里因而浮起侥幸的想法，毕竟这里是肯特人的殖民堡垒，他们的医疗技术不知道高出地球人几个世纪以外，也许被腐蚀的手可以被治好，甚至其实在她睡着的期间已经治好了。 
　　房间里面没有其他人，潘敏侧过身掀起被子一角，看见左手自手肘以下都缠上了绷带，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有点点失望。 
　　房间里没人，房间外有隐约的说话声……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即使外面有人，一时间还不会进来的样子，偷偷解开吧。 
　　 
　　王文达心情沉重，把潘敏带回安全区域之后，他立刻找到人类医院给她进行检查。 
　　结果是让人懊丧的，如果凭借外世界地球引进的医疗技术，那只被严重腐蚀的左手难以完全康复。 
　　可是如果使用肯特人的培养槽，也许会引发特殊的变异。地球人在使用培养槽后发生变异的情况并不常见，但仍然有一定的概率。 
　　王文达在医疗守则上曾经见过很多案例，比如某个地球人从培养槽中出来后，细胞受不了愈合再生制剂的作用，转变为类似树皮疙瘩的疣，并且逐渐蔓延至全身。有的发生病变溃烂，产生无法治愈的腐蚀斑迹。 
　　他只能沉住气，更为详细地询问基地医生的建议。


  26 偷吻 
　　 
　　看着缠得犹如木乃伊的部位，潘敏感到无从入手。 
　　略微挪动绷带的位置，才刚看到一点皮肤，立刻就“嘶”的倒吸了一口气，是自己把自己给弄疼的。结果还是没有好嘛，看那肤色，跟滚油里煮过似的，浸了药剂之后变得一块黑一块褐，还有蜕皮的现象。 
　　她不由在心里吐槽，自己帮别人开膛破肚神马的都是浮云，一旦对象变成自己就下不了手了。光是想象其余部位血肉模糊的样子就肉痛，就算经过救治，估计目前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再说了，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治得好就治，治不好那也没办法，何必再去找虐。 
　　记得手指被粘液腐蚀得差点黏连在一起，不知道处理得如何了？ 
　　动了动手指…… 
　　潘敏僵硬地弯着腰，脸上的表情都木了。 
　　——痛——啊！ 
　　她用另一只手捶床，感觉就像是被切开了脚蹼的青蛙似的。 
　　一定是绷带里敷上了特制的K3麻药，这种被称为王牌三号的麻药应用了肯特人的药学成果，在伤员不动弹的时候能够阻断痛觉传递——只是在不动弹的时候。 
　　可恶的章鱼，今天一定要狠狠地加一顿章鱼餐！ 
　　 
　　门外的谈话声停下来了，然后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握上，潘敏警觉地把被子恢复原位，身体恢复原状，直挺挺地躺回病床上，眼睛紧闭。 
　　这是典型的做贼心虚的行为，没办法，谁叫她手贱了一下呢。 
　　门口打开后，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地走近。 
　　“轻声点。”后面那个人说道，要求前面的人放缓脚步。 
　　是王文达的声音！潘敏心里一惊，然后是高兴和愉悦，颇有他乡遇故知之感。 
　　鬼知道她在殖民堡垒几个月里，没有老乡没有同学，成天面对一群被驯养得已经完全适应被殖民生活的地球人，都觉得自己快要忘本了。 
　　“没事的。”前面的人说道，在潘敏身边翻检一阵后，说道，“她恢复得很好，估计很快就会醒了。”估计是这个房间的负责人。 
　　“可她脸上还是没有一点血色，”王文达说，“还有虚汗。” 
　　那是刚才手贱疼出来的冷汗……潘敏越发心虚。 
　　“没关系，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那其他……” 
　　“至于其他，等她醒来之后再说吧，是接受培养槽的快速疗愈，还是用传统的植皮手术，都要本人同意之后才能进行的。” 
　　说完后，那个人就转身离开，在开门前，他身上的视讯器传出震动的响声，似乎接收到一条文字讯息，他又停了下来，对王文达说道：“听说她是九层领主家里领养的吧，她的主人很快会过来领取她。不过不管是哪家领养的地球人，我们都会给予细致的照顾。” 
　　听起来，那个人是肯特星的医生。 
　　 
　　房间里只剩下王文达和潘敏两个。 
　　潘敏眼睛闭着，心里默念着，快出去快出去。 
　　这种氛围好尴尬，过了刚才那一茬，都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醒”过来。 
　　 
　　王文达却没有出去，从旁边的水盆里取出一块湿毛巾，拧干水之后，在潘敏额头上擦拭他所以为的“虚汗”。 
　　更加尴尬了，啊啊，为什么刚才不睁开眼睛啊，现在要怎么面对学长才不那么尴尬啊。 
　　王文达停住了动作，他缓缓收起手，潘敏能够感觉到视线在自己脸上灼烧。 
　　 
　　哗啦，毛巾被丢进水盆里，力量很大，溅得水花飞散。 
　　有几滴沾在潘敏的脸上，她突然觉得很悲伤，能够感受到王文达心里那种挫败。一部分是因为遇见她时物非人亦非，一部分是因为如今这些并不是他所想要的生活吧。尤其那些早已在殖民堡垒里繁衍了数代的地球人子孙们，与他们这种初代地球人之间，存在着如此之大的“代沟”。 
　　在陌生的环境中，遇到了失散已久的同学，是多么想要倾吐生活中的不适应，她却可耻地装植物人。 
　　潘敏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就要睁开眼睛安慰他，顺便问问他的遭遇，然后倾吐自己的困扰。 
　　 
　　可是就在她将决定付诸于行动之前，王文达突然俯□，用双手捧起潘敏的脸颊，轻柔地亲吻了她。 
　　潘敏瞬时由植物人状态变为石化人状态。 
　　王文达小心翼翼地呼吸，含住她的嘴唇，想要吞噬一般的激动。 
　　 
　　碰！ 
　　门口突然被撞开。 
　　王文达被吓了一跳，赶快站直身警戒地面对门外，刚才的偷吻没有被看到吧。 
　　一道灰影从外面大步地走了进来，肯特人的体型一般都比地球人要瘦高，肩膀更宽，腰更细，腿则长得多。所以王文达一眼之间就能确定来者是肯特人。 
　　对方双目覆盖一道深蓝色的布条，在脑后打结之余，长出来的带尾夹在长发里飞扬，仿佛是从风中走出来的生物，令人感到造物之神奇。 
　　王文达没有余裕去感叹，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危险。 
　　 
　　“你这个流氓！”艾吉大步走近他，连异能都没有使用，单臂叉住他的脖子，把偌大的鲜活的一个地球人高举得双脚离地，“你竟然敢！” 
　　王文达双手拧住艾吉的虎口，浑身力量在一瞬间爆发，翻身一脚踢向对方面门。 
　　艾吉把他往墙上重重一甩，躲开王文达的攻击，继而又扑上去，再度掐上王文达脖子。 
　　啪嗒一声轻微的响声，一条湿淋淋的毛巾甩在艾吉脸上。 
　　 
　　场面是很震撼的，王文达像是小鸡一样被外星人掐着，万恶的外星人一脸让人莫名其妙的愤怒和狰狞，然后一条地球人惯用的白毛巾糊上了外星人的狰狞的脸上。 
　　好像慢镜头一般，湿毛巾缓缓地往下滑，王文达的目光也随着毛巾往下滑，外星人的表情像是被一行行刷新似的，由狰狞变得茫然。 
　　又是啪嗒一声，湿毛巾掉落在地。 
　　王文达转过头，看见病床上，潘敏还半抬着一只手，那条半路杀出的湿毛巾显然是她的杰作。 
　　至于艾吉，他不用转头都能感知得到。 
　　而潘敏，老脸微红，干咳一声，补救道：“你们吵醒我了！” 
　　“你醒了？”王文达被憋得发红的脸上更红了一点。 
　　“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对不起，吵到你了。”艾吉说道。 
　　 
　　然后艾吉猛然想起正事，捡起地上的毛巾大步走过去，突然又把毛巾丢在地上，把自己的蒙眼巾解下来。 
　　不论潘敏还是王文达，都很好奇他这种举棋不定的举动是想要做什么。 
　　紧接着就看到他很仔细地把蒙眼巾摊开，仔细地将原先的内侧折出来，在水盆里泡了泡，然后给潘敏擦嘴。 
　　擦得很用力，恨不能搓下一层皮似的。 
　　 
　　潘敏睁大眼睛，这才几天没有见面，艾吉就变成这幅德行，是人格分裂还是更年期综合症！ 
　　艾吉瞪着莹白发亮的双眼，不甘心地问潘敏:“他是你的谁！” 
　　潘敏回答得很顺溜，“校友、前辈、学长。” 
　　这个回答让一旁的王文达很受伤 
　　王文达同样不甘地问：“他又是谁？” 
　　潘敏犹豫地说：“主人、房东、之类的……” 
　　这个回答让艾吉一脸吃到了大便似的不爽。 
　　“你们两个怎么了？” 
　　“没什么。”两个同时说。 
　　 
　　话音落下，艾吉又抓狂了，“他是个流氓！你要知道保护自己！” 
　　流氓？潘敏觉得自己跟不上艾吉的想法，那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流行词了吧，上到QX、LX杀人放火，下到牵个小手、在林子里说说情话什么的，全部都是流氓的管辖范畴之内，这个打击范围也太大了。 
　　“我哪里流氓了！” 
　　“你说你浑身上下有哪里不流氓！” 
　　…… 
　　 
　　潘敏几次伸出手，怎么感觉好像琼瑶八点档在现实中上演，原来肯特人也喜欢肥皂剧对白的吗？ 
　　“你居然对她一个未婚的女孩子做出这种事情，你说你要怎么对她负责！” 
　　什么事情，什么要负责？ 
　　“我就是亲了她又怎样，我们本来就是情投意合，该死的外星人，如果不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 
　　“情投意合就敢亲她，还把舌头伸进去了！你这是强歼！” 
　　艾吉说出的这句话亮了…… 
　　王文达和潘敏有一种脑袋被门夹到的感觉，两人都震惊得忘记了澄清舌头进去没进去之类的细节。 
　　为什么亲吻和强X挂上了等号？……一定是我醒来的方式不对，所以听觉出现了错乱。潘敏默念着，扯起被子就要重新睡下。 
　　“你…说…强……” 
　　“强歼。”艾吉很恼怒地说。 
　　说完，艾吉想起了什么，对随身视讯仪说道，“你给这个流氓解释一下。” 
　　手腕上的视讯仪绿灯亮灭之后，艾丽莎的形象投射到房间中央。 
　　 
　　一个身着白色长服的长发女孩，脸色白得犹如墙灰。 
　　[根据肯特星刑法总论第xx条，分则第xx条之规定……] 
　　潘敏后知后觉地想起，在殖民堡垒里生活了这么久，好像肥皂剧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法式深吻镜头，最多最多，就是额头、鼻子，嘴角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了。 
　　然后又想起被托特俘到第五层的时候，那些未成年们在自己身上又啃又咬，唯独有一个伸长了舌头舔来舔去，于是托特把她斥为□，劈手把她震下诞生木。 
　　舌头什么的，莫非是很禁忌的身体部位？ 
　　潘敏感到脑袋像是被雷劈了，肯特星比天朝还要和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看，当本章的设定为真，舌头是肯特人的禁忌部位，那么肯特人的牙医和耳鼻喉医生，基本相当于地球人的肛肠泌尿科和妇产科医生。


  27 视野 
　　 
　　“肯特人的口腔中聚集了上亿微细触觉神经，是全身最为敏感的部位之一，由于肯特人间的口腔内能传递大量神经讯息，引发强烈快感，所以一般认为，口腔内接触接触属于性接触的主要方式之一，伴侣以外自愿发生此行为者，为……通……歼……” 
　　潘敏读完《肯特百科全书·生理篇》的这一段文字，感觉读得手软脚软，外星人太可怕了！ 
　　如果法式深吻属于性接触的主要方式之一，难道舌头就是肯特人的□官？ 
　　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可能吧，一定是想多了。 
　　再想深一层，听说肯特人是卵生，难道肯特人“产卵”是从嘴里面呕出来的？就像《七龙珠》里的短笛大魔王一样？ 
　　震惊！ 
　　她继续点选光屏上的选项，想找到繁殖篇的内容。如果没有研究出肯特人的繁育系统，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 
　　潘敏急忙把正在查阅的内容收起，快速点开殖民天涯八卦版，某写手浴缸外大秀胸肌博客。 
　　门口推开后，两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推着器械车的护士。 
　　潘敏向他们问好，对方却没有回应，而是开始在器械车上做着准备。 
　　取血针筒和几个试管，看起来是要抽血的样子。潘敏很配合地伸出右边没有受伤的手臂，护士拿来胶管箍上，拍拍手臂上的皮肤，皮下静脉很快充血凸起出来。 
　　护士帮她抽了三管血，一个医生就在她身后看着。 
　　另一个医生来到潘敏的左手边，说道：“左手伸出来。” 
　　“怎么？”潘敏开始觉得有点奇怪。 
　　“需要看看你的伤口。” 
　　潘敏半眯起眼睛，目光扫过医生胸前的身份识别牌。 
　　 
　　普外六科，宋主任。 
　　识别牌上的身份是潘敏的主治医师，然而眼前的男人她却根本不认得。、 
　　“医生”顺着潘敏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识别牌，露出个扭曲的笑容，“是我大意了，应该挑个你不认识的医生下手。”说完，他突然抓起潘敏的左臂。 
　　“你！” 
　　假医生抬起头，潘敏顿时感到一股听不到的音波冲入耳鼓，晕眩感袭上眼前。嘴巴被堵上，左臂被抓住，房间里响起丝丝的风声，潘敏觉得臂上一凉，绷带被刀刃割开，露出里面惨不忍睹的组织。 
　　 
　　潘敏挣扎着要抽出手臂，对方的力气却强硬无比，甚至连身体都发生了变化，由地球人的体型渐渐拉长，肩膀拉开，头发和眼眸的颜色发生了变化。 
　　对方是个有变形能力的肯特人，是混进来的。 
　　灰党还是白党？ 
　　假医生伸出手，原本平滑的指甲噌的一声变得如同钩子般锐利。 
　　“健康的皮肤需要一个单位，被腐蚀的也需要一个单位。”另一边的假医生说道。 
　　假护士取出两个可以放置皮肤和肌肉组织的容器。 
　　潘敏感到一股剧痛从臂上传来，是刚刚结痂的部位被重新撕开。 
　　她终于能够吐出嘴里的毛巾，大声示警，而房间似乎被一层薄薄的结界所覆盖，声音穿不出去。看向另一个假医生，只见他也恢复了肯特人的形态，双手虚拢，自内向外地发散一层能量保护。 
　　“肌肉是否需要？” 
　　“一并取走。”操作结界的肯特人说道。 
　　“结缔组织？” 
　　“截取，各类组织都切除一部分。” 
　　“包括角膜？” 
　　“可以。” 
　　他们的对话让潘敏越来越震惊，隐约想起那些为了探寻新事物而疯狂的科学研究人员。 
　　但为什么找上她？是察觉到她身上的能力了吗？ 
　　潘敏聚集力气，正要反抗的时候，墙壁上的光屏突然跳动起来，紧接着艾丽莎的形象被投影在房间中央的地面上。 
　　[嗨，医生们早上好，恐怕需要你们配合我的工作，现在请你们放下手里抓着的东西，立刻离开这个房间。] 
　　“艾丽莎？”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无处不在。对不起潘敏，我好像来晚了点，刚才系统杀毒，运行速度有点慢。] 
　　潘敏点头道：“这点能够理解先生女士们，请你们尽快离开。” 
　　两个医生互相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准备退出去。 
　　[手里的东西留下。] 
　　“我们只需要这么一点皮肤组织。” 
　　[这不是我能够通融的，你们应该庆幸艾吉领主尚不知道此事，他最近脾气不大好，你们理解的。] 
　　不甘心地放下容器后，两个医生一个护士退出了病房。 
　　 
　　“艾丽莎，这是怎么回事？” 
　　[好久不见了，潘敏，见到我你感到高兴吗？] 
　　“我很高兴，但是我更想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那是一群科学狂人，中央战略研究院附属八三一特殊变异研究室的研究员。他们认为你身上产生了特殊的变异，使得你与普通地球人出现差异。] 
　　潘敏心里一紧。 
　　“哪里出现了差异？”她镇定地问，无伤的手握紧成拳头。。 
　　[你还记得那块灰色的石头吗？我们在你的口袋里发现了它，你把它从第九层领主宅邸带上来了。] 
　　“记得，托特很想要那块石头。” 
　　[应该说你做得很好，灰石落在托特手里不是什么好事。但问题是，灰石的能量不是地球人能够接触的，直接地说，所有直接接触灰石的地球人，都因为接触性辐射反应，无一幸存。] 
　　潘敏抬起头看向艾丽莎的虚影，艾丽莎灰蒙蒙的眸子也直直地注视着她。 
　　[连把你抱回来的王文达都接受了一个疗程的辐射后组织再生术，而他还是在身着防护服的情况下近距离接触到你。从这一点上来说，潘敏，我们有理由认为你产生了与地球人不同的变异。] 
　　 
　　****** 
　　 
　　“夕阳”的光线射入窗棂，第二层是最接近表层的战区。 
　　听说表层已经开战，而在这里，却如此平静，感觉不到一丝争端的氛围。如果说非要找到什么端倪，那就是护士和医生的数量减少了一些，可能是到表层支援了。 
　　潘敏靠坐在床头，手上的左臂摆在被子上方。 
　　 
　　虚掩的门口被推开，艾吉走了进来，早上发生的事情，他大概还一无所知，脸上的表情是愉悦的。 
　　他在潘敏身边的凳子上坐下，“住在这里习惯吗？” 
　　“听艾丽莎说，你现在应该在表层坐镇。” 
　　“现在是我的休整时间。” 
　　 
　　潘敏看着窗外的漂亮光晕，艾吉则看着她。从表层到第二层，不过十多公里的高度落差，却让他感受到如此不同的心境，烦躁和郁闷的心情随着夕阳的光线而平和。 
　　潘敏说：“我对你们的生活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所以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外来人。” 
　　“你可以直接问我的。” 
　　“是很不礼貌的问题。” 
　　艾吉压低声音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你自己呢？” 
　　“我宽恕你的不礼貌。” 
　　潘敏瞪了他一眼。 
　　 
　　“为什么不对白党进行教化？在明知他们必然会挑起战争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办法从根源上消灭争端吗？” 
　　艾吉侧着脑袋想了好几分钟，潘敏就安静地看着他。 
　　“难道你们以前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是的，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解释。”艾吉流露出苦恼的表情，“肯特人的历史和地球人的历史差异太大了，所以很难解释清楚。” 
　　“说说看吧，我只是想了解你们。” 
　　“如果说灰党代表的是‘平和’，那么白党代表的就是‘躁动’，亿万年以来，灰党和白党群体泾渭分明，灰党习惯于守成，而白党则更喜欢开创。” 
　　“看得出来。” 
　　“其实好几百年来也有一些灰党提议把第五层的茧全部摘取的。 
　　“显然没有付诸实施。” 
　　“我们更加注重于‘进化’。” 
　　“？” 
　　“整个宇宙、星系、星球，到处都随着时间的推演而发生着变化。在灾难来临时开创，在安居乐业时守成。我们经历了很多灾难……如果不看何时何地，只为了自己的派系而拼命维护固定的思维，去压抑甚至剿灭另外种思维，肯特人肯定不会延续到现在。” 
　　艾吉的语气有些沉重。 
　　偏安于太阳系一隅，连太阳系外都没有踏足过的地球人，无法想象肯特人所经历的众多灾难，不论是永夜或永昼的生存环境，还是在星际航程中与其他外星生物遭遇并发生的激烈战斗。 
　　为了进化，所以允许持有不同意见的族人继续生存，甚至还要保证他们能够继续存在下去，在自然竞争中挑选出能够带领种族继续前进的观念，不论是白党，还是灰党，其实都是平等的。 
　　这样的坚持真的很值得尊敬。 
　　突然发现艾吉的形象高大了些，以前总觉得他的一些行为让人无语，现在则觉得，人嘛，总是有点怪癖的。 
　　 
　　“我想使用培养槽。” 
　　“怎么突然说到这个问题？皮肤组织移植不好吗？更加安全可靠。” 
　　“不一定会发生变异吧。” 
　　“概率是说不准的。” 
　　潘敏眨眨眼睛，她其实要的就是“说不准的概率”，不想再隐瞒自己身上的变异，但又需要一个能够解释得通的说法。 
　　当肯特人发现她的能力时，就可以用培养槽的变异概率来进行解释了。而那些研究员们也会死心了吧。 
　　不过她更想做的，是在接近艾吉的地方，看看这个真实的殖民堡垒，看着这些真实的肯特人。 
　　想要看到肯特人所看到的世界。 
　　也许有一天，能够冲出地球，走向宇宙？ 
　　 
作者有话要说： 
【开V公告】 
明天28章开V，据说开V当天要连发三章，我在努力着。


  28 培养槽
　　
　　清晨，医院的庭院里飘起了雾气。
　　入秋之后天气迅速转凉，尤其是夜晚和清晨是最冷的时候，潘敏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还围上围巾。、
　　艾吉要带她去表层，据说那里有安全系数最高的培养槽。
　　
　　早上八点时，艾吉准时来到病房里，看到潘敏把自己裹得厚厚的，好像一个粽子，觉得很可爱。他摸摸潘敏的脑袋，问：“怎么不戴帽子？”
　　“有围巾呢。”潘敏扯扯脖子上围了好几圈的围巾。
　　艾吉了然，帮她把围巾套上头，然后忍不住扑地笑起来，“好像印度阿三。”
　　“……你还知道印度阿三啊。”
　　“地球人的电影挺好笑的，回去一起看吧。”
　　艾吉向潘敏伸出一只手，她看看。
　　“怎么了？”
　　“没什么。”潘敏马上也伸出手，马上就被艾吉抓住了，拉着她走出这间病房。
　　
　　艾吉今天穿了一套很笔挺的类似西服的套装，布料深蓝，质地细腻，领口别有金色的蝙蝠图案，袖口上是绞缠的荆棘和藤蔓。
　　背上的披风差不多拖延及地，黑色的厚重的披风，看起来漂亮极了。
　　潘敏觉得脸上有点发热。
　　幸好走廊里空荡荡的，有的地方会有蓝色的座椅，一路走过去，其他病房都紧闭门口。非常非常安静，这样和艾吉手拉手地走，感觉不那么尴尬了。
　　“你很紧张？”
　　“没有啊。”
　　“手心出汗了。”
　　“水喝得多了。”
　　“是吗。”艾吉回头，对她笑笑，看上去心情很是愉悦。
　　
　　很快来到医院出口，潘敏看向天空，因为是阴雨雾天，天空里放出了灰蒙蒙的云，还飘着零星细雨。
　　艾吉也抬头“看”了一眼，“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没有下雨的。”
　　“今天的票选天气是阴雨。”
　　“我没有看天气预报。”艾吉说完，一层能量膜在他身周展开，遮住了飘到两人附近的雨点。
　　潘敏惊异地看着这样的景象，两人四周像是有看不见的雨伞，雨点打到上面，便顺着弧线滑落下去。
　　“嗯，看不看天气预报都没影响。”艾吉得意地说，“过来抱紧我，我要带你出去了。”
　　潘敏脸上越发的热，不过看起来艾吉十分自然的样子，看来在肯特人的观念里，拥抱之类的动作很平常。
　　她被拉到艾吉面前，面对面地站在，看看对方比自己高了许多。
　　艾吉微微地屈膝，潘敏才伸出手，搂上艾吉的脖子。
　　艾吉抱紧她的腰，“抓紧，我要上去了。”
　　
　　说完，潘敏便觉得一阵眩晕，艾吉抱着她向天顶通道飞去。
　　雨丝在四周飘着，拍打着透明的结界，风声也都被挡住了。潘敏的下巴搭在艾吉肩膀上，这动作就像是被主人抱着的宠物狗，不过现在管不了这么多，潘敏觉得心脏跳得很快。
　　和艾吉的相处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现在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了变化。
　　可是艾吉总是把她当成宠物狗，不知道该怎么样跨越不同种族间的天然隔阂，对于肯特人来说，地球人就是未开化的珍兽吧，感觉很不爽。
　　
　　潘敏突然皱了皱眉，“艾吉？”
　　“怎么。”
　　“你的身上怎么那么冷？”像冰块一样，原本潘敏还以为是衣服把寒气带上了，现在发觉是艾吉自身的温度。
　　艾吉愣了下，“我忘记了。”
　　说完之后，他身上很快传来温暖的热量。
　　潘敏睁大眼睛，“肯特人还能够控制自己的体温吗？”
　　“基本能力之一。”
　　“但是为什么这么冷？”
　　“都说我忘记了。”
　　“可是……”以前在领主宅邸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别说话，要出去了。”艾吉打断潘敏的话，一只手按紧她的后背，双翼猛地振动，越发靠近的天顶上，类似天空景象的投影分解成碎片，然后浮现出一个通往外界的出口。
　　
　　黑暗的隧道里，艾吉解除了挡雨的结界，风声变得很大，遮住两人的谈话声。
　　两个人紧贴的地方很温暖，潘敏却觉得不安，不知道自己能够怎样帮助他。
　　
　　隧道到了尽头，白昼的景象瞬间包围两人。
　　另一层能量膜迅速罩住两人，是艾吉的结界，强度却比刚才那个更大，不只是能够挡雨遮风的程度。
　　潘敏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所震惊，表层正在发生一场灰党和白党之间的战斗。
　　
　　银灰色的六边形防护盾覆盖了整个表层的地面，保护着殖民堡垒的本体，那些绿色的转化光能的植物都再看不见。
　　而在不远的地方，一座城堡似的建筑被白党围攻着，天空上满是白色羽翼的肯特人，铺天盖地的机甲从远处驶来。
　　就像看到影片里的魔法之战，白党手中凝聚的能源球持续砸在城堡外面的结界上，发出爆炸般的声响。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很壮观吧。”
　　“这就是白党和灰党之间的争端？”
　　“是啊，原本五百年一遇，现在才是第三百四十年，真倒霉。”艾吉说完，劈手将几个冲上来的白党炸开，抱紧潘敏向城堡飞去。
　　“为什么他们要攻击这座城堡？”
　　“当所有的据点都被白党占领，就是他们获得了争端的胜利，然后灰党们就要闭嘴了。”
　　
　　越是接近城堡的结界，越是能够感受到附近能量的躁动，爆炸在持续着，城堡内的灰党站在城头，伸展开双翼，聚集着空气中的能量修补破损的结界。
　　看起来这是一场攻与守的持久战。
　　艾吉伸手一挥，结界出现很小的缺口，周遭的白党想要趁虚而入，艾吉突然转身，低吼一声，身前数米之处凝聚出几十个拳头大小的黄色光点，猛然向四周散射出去。
　　轰隆隆的爆炸声在四围爆开，不论是被炸中的还是被余波波及的白党们，狼狈万分的坠落下去。
　　那一瞬间，通过与艾吉的接触，潘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应该是艾吉提取能量的运行轨道，隐约地有这种感觉。
　　
　　从缺口冲进结界，身后的灰党们立刻上前修补。
　　艾吉降落在城头，将潘敏放下来，旁边一个灰党走上前来，道：“艾吉阁下，您回来了。”
　　“战况报告整理好了么？”
　　“全部都输入中央电脑了。”
　　“艾丽莎还是莫里森？”
　　“都可以，莫比领主为中央电脑设定了信息共享。”
　　“好的，我回去会看。”
　　“还有一件事……关于托特……他正式向您下了战贴。”
　　托特的名字引起潘敏的注意。
　　艾吉则漫不经心地说：“他不下战贴，我也是会去找他的。”
　　说完，扯着潘敏的手向城堡内部走去。
　　
　　城堡的走廊里又是另外一副景象，高大空旷，足以让几架几架并行通过。
　　黑白格子的地板像是国际象棋的棋盘，除了肯特人之外，还有一些身着仆从服装的地球人。
　　“表层也有地球人吗？”潘敏指着不远的地方。
　　艾吉一边走，一边低头看向她，“是的，我们很享受和你们之间的关系，感觉会很愉快。所以殖民堡垒的每一层里都会有地球人。”
　　“可是我们能干什么？”
　　“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不过实际上，有一些机甲已经交给地球人驾驶了。像是敏达系列型号，由于脑波感应装置和肢体操作系统的关系，更适合交给地球人使用。还有生化战甲，地球人佩戴后的效果远超出我们使用。”
　　“生化战甲？”
　　“你会见到的。”艾吉紧了紧握着潘敏的手，“任何地球人都可以使用，就是数量稀少。”
　　
　　他们经过了很多房间，门口用中、英文、肯特文书写了房间用途，机甲类的修复车、储存间、能源间、弹药间，各个房间通过高空运输管道与设置在城堡顶端的机甲停靠坪连接在一起，如此一来，填装弹药、补充能源、修复破损，基本能够一步到位。
　　最后，艾吉和潘敏来到了位于地下的一个全白色的楼层。
　　
　　通过密闭的到处都是光管的消毒通道，潘敏想起《生化危机I》里面那个杀人通道。
　　然后是更衣间，又一个消毒通道。
　　最后来到空旷的空间里，大得简直说话都会有回音，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亮得刺眼的白色。
　　看起来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曾经见过类似的格局。
　　
　　空间的两侧是透明玻璃做的隔板，里面又隔了几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里是身着白色防护服的肯特人，正在操作仪器记录着什么。
　　艾吉走过去，敲敲玻璃墙，问：“准备好了吗？”
　　其中一个看上去很像办事员的肯特人回答道：“如您吩咐，已经准备好了。”
　　另一个人则不大赞同地道：“把您的培养槽给个地球人使用？这是前所未闻。”看起来倒挺有此处负责人的气度。为了让潘敏听懂，他也和艾吉一样使用地球语言。
　　“但安全系数最高不是吗？别废话了，纳尼，快帮我开门。”
　　潘敏能够理解他的想法，哪有主人和狗共用洗澡盆的道理？听起来就觉得会被狗毛沾到。
　　果然，持反对意见的人又补充道：“过后要给我们增加不少消毒负担。”
　　“好了好了，以后再听你的抱怨。”艾吉说道。
　　纳尼回过头，叫道：“秦太阳，去开门开机器。”
　　一个脸蛋红彤彤的年轻人蹦了出来，“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说着就开了玻璃幕墙跑到艾吉和潘敏身边，“请跟我来。”
　　跟着他走进另外一边的玻璃隔板，通过防护墙之后，潘敏见到了视讯仪里所见的放置了艾吉培养槽的房间。
　　依旧是白色的，空荡荡的，除了漂浮在正中央的培养槽外，什么也没有。
　　
　　纳尼走到墙边，打开嵌入式的操纵板，培养槽便竖立起来，一端连接到地面。
　　艾吉牵着潘敏的手，把她送进去。拍拍培养槽的透明壁板，道：“等下会注水，别紧张，在里面可以听到我们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请期待今天的二更、三更。二更肯定有，三更会努力。】


  29 PK

　　培养槽的门口关闭之后，从下方开始注入培养液。
　　据说培养液的成分十分复杂，要经过很特殊的工艺才能使其获得特殊效果。
　　潘敏觉得从脚踝开始，比体温略低的液体逐渐上涨，淹没了腰部、肩膀，有点点紧张，人类都是怕水的，尤其是知道自己即将被水淹没时。
　　艾吉在培养槽外注视着她，其实大家都知道艾吉是看不见的，但是潘敏能感受到那种直接的，让人不由自主觉得温暖的视线。
　　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父亲所宠溺的女儿？原来还觉得是条宠物狗的。
　　潘敏瑟缩了一下，艾吉在外面轻轻地抚摸着培养槽的透明外壁，于是液体里传来温柔的水波，有点冰凉的温度变得略微温暖起来，很是舒适。
　　“不要害怕，潘潘，闭上眼睛。”
　　潘敏听话地闭上眼，液体淹没了鼻子。
　　“呼吸，不要闭气，虽然是液体，但是地球人也是可以在里面呼吸的。”艾吉说。
　　潘敏试探地吸了一下，液体顺着气管流进肺部，顿时引发了剧烈的咳嗽。难受只维持了片刻，当肺部排出了所有液体，潘敏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就像自己变成一条用腮呼吸的鱼。
　　眼前所见是隔着液体的景象，自己的头发在飘荡四散，因为镜面折射，从培养槽的外壁上反射回来。
　　液体仍然在缓慢地拍打，如同一曲温柔的摇篮歌，艾吉微微地笑着，安抚地说道：“好好睡一觉，起来就可以拆绷带了。”
　　潘敏的眼皮沉重地阖上，陷入了睡眠。
　　
　　艾吉看了一会儿，交代研究员道：“这里的情况就交给你们了。”
　　“请阁下放心，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艾吉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越是向外走，就越是脸色凝重。
　　尽管给殖民堡垒里输入了防护能量，但是表层仍然受到了一时间难以愈合的损坏。而现在，地面正在震动，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他走出城堡站上城头，白党的攻势暂时减弱下来，根源在不远处的平原上，只见一颗足有千米之高的诞生木，根须抬起，如果八爪章鱼一般，缓缓地向城堡处移动。
　　
　　诞生木是白党的移动工事，当它摧毁了灰党的据点之后，就会移动到下一个据点，直到王见王的时刻。
　　根据报告，此前已经有数个据点被摧毁，现在轮到这里了。
　　他感知全开，瞬时意识海覆盖了方圆百公里的范围，除了特殊区域无法穿透之外，清晰地“看见”托特所在之处。
　　托特就坐在诞生木最顶端的树杈上，白党们用诞生木的枝叶和自己的羽毛为他铺设了一个舒适的王座。
　　他懒洋洋地倚在椅背上，一脚踩在椅面，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下巴。脚下还蜷服着几个相当美貌的白党少年男女。
　　托特略抬起头，眼睛向虚空里一扫，道：“老朋友，见到我怎么不出来迎接？”
　　艾吉没有回答。
　　
　　托特冷下脸，“说话，不要给脸不要脸。”
　　“没什么好说的。”
　　托特低头看向正在接近的城堡，“看来你就在这里了，终于找到你的本体了。”
　　诞生木移动趋缓，最后停在距离城堡尚有一公里之处。
　　包围城堡的白党们纷纷振翅停靠上诞生木，根据力量和年龄阶层上前向托特觐礼。
　　
　　奇异的动静引起城堡一方的重视，地球人在肯特星发挥的重大作用之一就是八卦精神，所以在双党争端中，有修的地球人战地记者不可避免地冲到战场的第一线。
　　他们以机甲、强殖装甲等强化护甲为依托，不怕死地在战场上传递第一手讯息，供一至九层的灰党随时了解战况动向。
　　那些机甲身上都涂有黄色荧光剂，标识了战地记者的身份，双党早已达成共识，地球人在双党争端的战场上不会受到特殊保护，但医生、护士和记者是例外。
　　
　　托特对臣服在脚下的后辈们，以及天上飞来飞去的记者专用机甲均不予理会，赤着脚从王座上走下。
　　白色的袍子随风飘荡，坠感十足。而那双湛蓝的眼睛和紧抿的薄唇，被记者摄像采集影像传送到接收终端之后，不知道引起多少灰党少女的赞叹。
　　
　　呼啦的声响过后，白色的厚重的羽翼在托特背后展开，一股风吹过，羽翼兜起满满的空气，滑翔翼似的将他平稳带到最为接近城堡的枝条上。
　　
　　隔着一公里的距离，还有几乎坚不可摧的结界，艾吉与托特平平相望。
　　托特微笑着说：“艾吉！”
　　“我知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所以不必每次见面都重复几次我的名字。”艾吉轻嘲地刺了托特一句。
　　托特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才道：“你到了现在居然还没有进博物馆么。”这句话倒是有典故的，艾吉的好些朋友，如今都已经化成石茧，被悬挂在中央博物馆里供后人瞻仰。
　　艾吉一板一眼地回敬：“我们为你在博物馆里留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
　　托特的表情变得有点扭曲。
　　
　　艾吉突然伸手隔空一抓，附近几个灰党十分惊讶，以前很少见艾吉会主动攻击的，尤其近几年基本都是在校场里锻炼，更是少见。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自己错了，主动攻击的不是艾吉，而是托特。
　　都没有人注意到托特是什么时候作出的攻击，但他双手手腕上各滴下的一滴血，形成长长的锁链，极为细小，肉眼根本分辨不出。
　　血锁跨越千米长度，击穿城堡的防护罩，直击城堡上两名守卫的面门。
　　
　　艾吉这隔空一抓，是把托特的血锁抓到了面前。
　　托特嘿嘿一笑，双翼巨振！
　　
　　被牵扯到艾吉面前的血线一卷，将他双手捆住。
　　诞生木顿时散发出一股速度奇快的旋风，卷着托特往高处疾飞出去。
　　
　　几下动作发生在众人转念之间，才一个眨眼的功夫，艾吉就从城堡守卫的眼前失去踪影，被托特的血线带上高空。
　　谁都没有想到，沉睡了三百四十年后醒来的托特，居然获得如此高的能力！他的血液居然如此轻易就击穿了城堡防御。
　　艾吉在空中转身舒翅，灰色的肉翼张开，稳住身形。
　　托特则振翅高飞，继而向艾吉俯冲下来。
　　
　　随着两人距离的接近，托特的血线变成四条、六条、十数条，每一条都如同有生命的触须，在空中挥舞，发出啪啪的电流声。
　　带有他本源力量的血液，攻击力无比犀利。
　　鞭子似的频频挥击到艾吉身上。
　　仿佛不堪一击，艾吉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厚重的披风被电流撕扯成条。
　　
　　诞生木上的白党们发出欢呼，大声赞颂血腥托特的勇猛善战。
　　透过全息影像观察地面情景的莫比多特和穆奇坎普均是面露震惊。
　　穆奇坎普道：“这不公平！凭什么执政党必须提供维持空间的能量，如果不是这样，艾吉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中央电脑莫里森冷冰冰地回答道：[因为执政党不必在迷雾森林里休眠，执政党可以通过几百年的积累，培养出更为强大的后代。只能说，我们的后代还不够强大，不足以接班。]
　　“不要泼冷水。”莫比多特道。
　　[是，长官。]
　　“我想出战。”穆奇坎普道。
　　“你会破坏规矩，然后地底下那些白党老家伙会被唤醒，出来排除异己。”
　　“听起来这不是一个好提议。”
　　“所以你还是乖乖呆着吧，艾吉会想办法的。”
　　
　　表层战区。
　　艾吉身周浮起淡黄色的荧光，筑起坚固的防护网，堪堪抵御了托特的血线攻击。电流的力量暂时无法穿透这层结界。
　　托特停下身形，凝立在半空。
　　他注视艾吉一阵之后，从腰带上取出一把银色的匕首。
　　“想当年，这还是你送给我的。”
　　艾吉沉默着，理了理被扯得破碎的披风，最后觉得太碍事了，解开扣在胸口的绳结，任它坠落到地面上。
　　“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要接下这该死的任务！”托特恶狠狠地说。
　　“每次都问这个问题，你烦不烦。”艾吉显得很没有耐心。
　　而通过全息影像观看现场的莫比和穆奇都叹了一口气，就连三大中央电脑——艾丽莎、穆勒和莫里森——都不约而同地同时旁白道：[又来了！]
　　“可恶的艾吉，艾吉·米诺斯·奥林菲斯！”
　　艾吉沉下了脸色，“丢掉那些没用的记忆，那已经不是我的姓氏了。”
　　
　　托特翻转匕首，锐利的锋芒在手腕血管上狠狠划了一刀，一股血流喷射般地飙出来，在空中凝聚扭转，形成一股坚固的血鞭。
　　鞭周闪烁缠绕着银蓝色的电弧。
　　
　　艾吉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头发，然后抬手解开蒙眼布巾。
　　他面对血腥托特，睁开那双失明已久的眼睛。
　　莹白色的眼眸和瞳孔，近距离的观看让人发自心底地生出一股寒气。那一双眼睛里，正发出难以察觉的蓝光，让人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返祖者吗？”托特嘲讽的笑笑，“虽然拥有强大的能力，也是同族们崇拜的强者，但是你这只脱离了家族的丧家犬又能算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不管怎样，感谢一路支持我的读者们，继续写，希望能在12点前发出第三更。


   


  30 返祖者 
　　 
　　托特举起血色之鞭，流窜的电火花在鞭身中发出串串炸响。 
　　在殖民堡垒另外区域通过全息影像观战的莫比多特道：“调出他的能量数据。” 
　　[血鞭刚形成时是54个单位的宇宙能量，阁下，但是现在血鞭开始放射出衍射能量波纹，难以精确测算。] 
　　“大概数字。” 
　　[取平均值应该是103个单位宇宙能量。] 
　　“……”莫比通过视讯和穆奇坎普面面相觑。 
　　托特亦是艾吉那一代的人物，也许比艾吉年轻十几几十年。本来艾吉不应该衰弱得这么快，他应该能够保持像托特那样的状态，但是不得不承认，在个人能力上，托特已经更进一步，艾吉却在退步。 
　　 
　　由于凝聚了极度浓缩的电，附近空域的空气里，大量带电分子开始积聚，地面上蒸腾上来的水汽也隐约传出阵阵电流声。由四周凝聚至上空的阴云里，窜出蛟龙似的电弧。 
　　艾吉张开双臂，双眸在电光的映衬下闪闪发亮。周身的淡黄色结界更为凝实，左手高举上空，自掌心中慢慢伸出一截钢骨，如同被抽出刀鞘的利剑，在阴云和电弧的包围中反射出锐利的光芒。 
　　 
　　“以血为鞭，以骨为剑……”莫比多特感叹道，“这些千年以上的老怪物，果然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 
　　穆奇坎普道：“应该庆幸我们乘上了82AI号堡垒，所以才有幸得以数次观看奥林菲斯家的能力。” 
　　 
　　艾吉与托特在高空中僵持，能量与能量的碰撞正在发生，两个人都是具有空间操作能力的肯特人，附近空间构成在能量的冲击下，迅速地发生变化。 
　　天空变得更为高远，两人周边的空间发生明显的扭曲。 
　　骨之剑散发出柔和的光，柔和着淡淡的暗，让能够感受到能量波纹的肯特人感到无比神奇。 
　　血之鞭则是无坚不摧的锐利，强大的破坏能量让人恐慌。 
　　 
　　****** 
　　 
　　城堡中，许多仪器在能量的冲击下发生瞬发式的失灵，但是中央电脑莫里森全部都一丝不苟地控制住了。 
　　他们就像身处于恒星破碎时发出的强磁场中一样，耳朵里嗡嗡作响，仪表的数字不稳定地跳动。 
　　 
　　沉睡在培养槽里的潘敏清醒过来。 
　　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睁开眼睛，依然处身于培养槽中，培养液依然略微温暖，很是舒适。外面的白色房间却看起来很有些不妥，供电系统也许出了什么问题，光源灯一亮一暗地闪烁着。她感到很惊讶，肯特人的科技如此先进，照明系统居然还会发生日光灯般的故障？ 
　　 
　　潘敏脑子里倏忽地闪过一幅没有见过的景象，让额头隐隐做疼。景象一闪而逝，没有留下足够清晰的印象。 
　　这是什么？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色，像是进入了他人的梦境。 
　　没过多久，刚刚那种感觉又出现了，而且更为强烈。幻像一阵强一阵弱，犹如浪潮起伏，潘敏终于“看”清了掠过脑海的景象。 
　　 
　　湛蓝色的天空中，几乎没有云朵，空气里犹如飘扬着金粉，看上去纯净美好。占据了视野最大一部分的，是不远处的一片深湖，湖边的草地上坐了一个男孩。 
　　潘敏被那个孩子吸引了注意力，背影看上去很是瘦小，却有些熟悉。孩子有着棕褐色的柔软的头发，松松地扎了一条马尾辫，搭在肩膀上。 
　　背后应该是长出翅膀的地方沾染了血迹，而且还在汩汩地流着血。 
　　潘敏想要看清楚那个孩子长什么样子，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感。这么想着，当下一波幻像来临时，角度果然发生了变换，让她能够看到孩子的侧脸。 
　　 
　　长长的卷翘的睫毛，白得像雪的肤色，看起来像是上帝的恩赐，像是个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的可爱的孩子。但是他却缩在湖水边，默默地流着泪，一声不吭。 
　　他的手中拽着一块灰色的石头。 
　　孩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眼看向潘敏的方向。 
　　即使是在并不接近的距离进行观察，潘敏仍然清晰地看到那一双漂亮的眼，因为漂亮得如此耀眼，那种灰蓝色如同肯特星的天空，蕴含了淡淡的金粉色泽。 
　　当潘敏想要再看清楚，却再也没有那种幻像出现了。 
　　 
　　潘敏睁开眼睛，突然知道那就是艾吉的小时候。 
　　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肯特人的未成年形态与成年人差不多，而艾吉却像是个孩子。背后的伤是什么，还有，还有那一双健全的双眼。 
　　 
　　此时此刻，艾吉与托特终于战在了一起，血鞭与骨剑绞缠在一块，电弧噼噼啪啪地炸响，能量冲击在两人周边形成了一个绝对领域，任何进入领域的生物都将被浓缩光电能撕裂。 
　　在这样的拼斗中，没有人注意到艾吉悬挂在脖子上的链坠盒子，正散发出淡淡的灰色光芒。链坠盒子里放置着潘敏带上来的灰石。 
　　 
　　艾吉陡然起脚把托特踹了个趔趄，托特振翅站稳，发现原本在眼前的艾吉不见了。 
　　怎么可能，刚刚明明还能够看清他的动作的——不等托特作出反应，头顶传来沉重的风压，托特侧头欲飞，仍是被艾吉一脚蹬到肩膀，斜斜坠落下地，重重地砸进表层的六边形护盾区。 
　　护盾被他砸得瞬时损坏了几面，露出下方草绿色的光能吸收植物。在中央电脑的调控下，很快就有崭新的防护盾前来弥补破损。 
　　而托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狼狈地站起来，从翅膀上抖落的羽毛四处飞散。 
　　 
　　托特抬头看向艾吉，半眯起眼，突然惊道：“你疯了，居然直接汲取灰石的能量！” 
　　据说应该是来自于另一个维度的灰石，其能量超出这个世界所知的宇宙定律，尤其在能量方面，会产生极度不恒定的异变。以前也曾经有肯特人试图直接汲取灰石的能量，几乎没有成功者，只有少量“返祖者”有直接取用能量，但危险性极大，一个不慎就会造成自身潜能倒灌，轻者跌落一个境界，重者成为废人。 
　　艾吉闭上眼，道：“速战速决。” 
　　再睁开眼时，白色的双眸笼罩上淡黄的能量色，这股狂暴的能量亦包裹了全身。 
　　 
　　托特大笑道：“就凭你！”他血鞭直指天空，雷云聚集，电光陡然劈下，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托特的血鞭上。 
　　另一只手五指成爪，指甲伸长，变成坚硬得无坚不摧的利刃。 
　　“艾吉你太懦弱了，不论是在家族还是在殖民堡垒，一味的守成最终只会让你更加软弱。为什么不回去，奥林菲斯家的力量就都是你的。” 
　　艾吉嘲道：“现在不也挺好，只要你回去，奥林菲斯家的力量就都是你的。” 
　　两人话音一落，顿时撞在一起。 
　　 
　　培养槽中发出滴滴的声音，发出能源不足的警示。 
　　潘敏扶着自己的左臂，感觉皮肤和肌肉都有种难以言表的麻痒感觉，应该是肌体组织正在修复中。 
　　 
　　眼前再度一昏，似乎看到外面的天空，看到了被结界所保护的城堡，还有一颗高达千米的诞生木。 
　　“自己”的手里伸出一截锐利的骨刀，刀上绞缠着血色的鞭子，电弧在四周乱窜，抬起眼，对面是一脸愤怒嫉妒恨的托特。 
　　那个狂妄自大的托特也会有这种表情……不对，这不是自己的意识，更像是自己代替了谁的眼睛。 
　　“艾吉！”托特吼道，鞭子上传来的能量更具破坏性，夹杂了细碎的电刃。 
　　周边小喽啰均躲进城堡或诞生木中以免受到狂轰滥炸。 
　　是艾吉！潘敏心里一惊，然后察觉到从艾吉胸前的衣服里，传出倍感熟悉的波动，就是那股波动把她的意识和艾吉联系在了一起。 
　　 
　　可是艾吉的眼睛是盲的，他都是通过感知来感应世界。 
　　现在，潘敏却是以艾吉的视角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外面的景象。 
　　或者也是因为灰石的缘故？ 
　　 
　　艾吉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继而爆发出威能将托特震开，争取到一隙缓冲时间。 
　　“是谁在那里！”他轻声问道。 
　　潘敏没有犹豫地回答：“是我。”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用意识发出的声音，艾吉听得到吗？ 
　　“潘敏？” 
　　“是我，你听得到？” 
　　 
　　转眼间，艾吉又和托特战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过度疲劳，艾吉的力量在飞速地减弱，潘敏能切身地感受到逐渐增加的力量差。 
　　“艾吉，你会赢吧？” 
　　“原本想说一定能，现在可能有点实际困难。”艾吉没有先问潘敏的意识怎么会飘飞出来，倒是先回答起潘敏的问题。 
　　“你很累吗？”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确实是很累。” 
　　 
　　托特怒吼道：“艾吉，你在看哪里，你居然敢分心！” 
　　左手的利爪狠狠挥过，破风拉出的真空刃破掉艾吉的结界，在他身上拉出几道血痕。 
　　艾吉的力量已是强弩之末。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结束！】 
艾吉：看~我~银~剑~！ 
托特：看~我~巨~鞭~！ 
狂言：看~我~菊~花~~~~~~茶。 
 
欲知是银剑坚挺还是巨鞭强悍，敬请期待下回。 
——猥琐狂 留言。


  31 变异
　　
　　城堡地下楼层，监控室的研究员们严密地监控着整个城堡的能源供给数据。
　　从地九层领主艾吉与白党党魁托特交战，并趋于白热化的过程中，城堡的能源攻击系统在强大威压之下，逐渐产生了裂隙。
　　这是多么可怕的能量！城堡本身具有一定的防御能力，经过增幅器散布出去的结界更是能够防范大部分的能量攻击，而现在，当领主级别的怪物在近空领域交战，仅仅凭借能量余波的超高压强，就使得城堡内部的功能系统产生了破坏性的衍射反应。
　　培养槽中是否能够正常提供再生培养液，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关注范围了，几个研究员匆匆离开地下楼层，到各处修复防御系统。
　　
　　培养液里接收到外界能量，产生类似电流的反应，细微的声音从培养槽外壁上不断传出，而研究员们却都没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异常。
　　潘敏紧紧环抱自己，衣服头发在培养液中飘荡，左手臂上的绷带散开一角，在波浪中晃荡。
　　培养液仿佛在倾诉着什么，能量的波纹在液体中呈百倍的放大扩散。
　　她眼前所见的战况更加激烈，透过灰石看到的情景里，托特仿佛疯了，双目满布血丝，狂暴地挥鞭击打。
　　艾吉的双翼回护，灰色的膜翅上被雷电劈出道道焦黑的血痕。他的反抗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减弱，然而潘敏能够感觉得到，他似乎在聚集一股强大的能量，于是只能处于被动状态，以自己的身体来拖延时间。
　　
　　那股能量让潘敏觉得危险。
　　她联想到艾吉离开第九层前，与她告别的情景。
　　艾吉说已经把她托付给朗牧宁照顾，让她不必担心以后的生活——也就是说，艾吉一早就有不会回来的预感。
　　他有必胜的信心，却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以让他平安回归？
　　
　　潘敏攫紧双拳。她觉得自己能够帮助艾吉，看着他力量被消耗掉，变得被动挨打，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感觉就像属于自己的领地被他人无礼地践踏了。
　　极为愤怒！
　　培养液中蕴含的养分和能量渗透皮肤，进入身体，让她充满奇异的力量感，仿佛在这一刻，什么事情都能够办得到。
　　啪嚓！
　　整幢城堡终于发出脆裂的一声声响，能源系统崩溃，地下楼层陷入黑暗。
　　
　　刚才那一瞬间的威压震坏了机器，同时也让潘敏产生共鸣，她恍然地明白了什么，伸出手一推，啪嚓啪嚓的响声传来，培养槽外壁龟裂开去，最后哗啦地碎落下地。培养液冲出培养槽，带得潘敏也滑落出去。
　　她趴在地上，甩甩头，头发带起一圈水。
　　顾不得眼前黑暗一片，双手用力撑起自己，赤脚跑出这个隔间。
　　依稀记得进来的路线，潘敏摸索来路，终于找到楼梯。
　　离开之前，潘敏摸摸自己的口袋，然后松了一口气，还好汤匙一直带在身上。
　　
　　直到此时，后知后觉的研究员们才想起用自身能力照明。
　　一个研究员抬起手，手上升起足以照亮地下楼层的几个光球，散布于研究室四周。
　　突然有一个人惊叫道：“那个地球人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放置培养槽的地方——理论上应该十足坚固的培养槽外壁，如同玻璃渣似的碎了满地，珍贵的培养液流了出来，还有未被吸收的残余能量蕴含在其中。
　　一位老资格的研究员叹息道：“可惜了，可惜了……”
　　“那个地球人去哪里了！”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脆弱的地球人不可能打破培养槽的外壁，并且，该是多么狂躁的状态才会主动攻击具有疗愈作用的培养槽？
　　如果说是艾吉与托特战斗的威压震碎了培养槽，那又是绝不可能的，外壁材料可是绝缘器材制成。
　　难道是……地球人产生了不可预期的变异？
　　研究员们的后颈上寒毛直立，不约而同想起此前使用培养槽治疗失败的变异地球人，面目狰狞如同丧尸的可怕模样。
　　“别愣着，首先恢复能源系统，接着再处理这一事件。就算产生变异，特殊部队也会将之完美地处理好的。”研究所的负责人说道。
　　
　　进来是通过电梯，现在失去了能源，潘敏要从楼梯爬上去。
　　大约走了七八层楼的高度，终于到了出入口。
　　她用力推了推，却没有动静，液压门失去动力能源，暂时无法解锁。
　　轰隆一声响，城堡突然摇晃起来，紧接着又是第二次、第三次，这情景简直就像受到狂轰滥炸的防御工事。
　　
　　啪兹啪兹。
　　电流的声音在城堡墙壁里流窜，紧接着，一度中断的能源供给恢复了。
　　阻隔在潘敏面前的液压门仍然紧闭，但至少照明恢复了。
　　潘敏尝试着拨动旁边的开关，却得到了[无授权不可通过]的回答。潘敏尝试地对感应装置唤道：“艾丽莎？是你吗？”
　　静默数秒，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这扇液压门不在中央电脑的总控之下。
　　想出去，却找不到人帮忙，潘敏把手按在密码输入板上，一阵电流窜过，输入板内传出微弱的爆炸声，紧接着门锁控制被损坏。
　　希望这扇门的门锁不会太贵。
　　潘敏咬紧牙关，徒手推开沉重的液压金属门。
　　身上滑腻腻的难受得很，粘液一路在地上留下湿淋淋的痕迹。
　　
　　外面的天光照射进城堡一楼大厅。整个大厅的天花板被调成透明可见的模式，于是潘敏抬起头便看到城堡外面的情景。
　　树冠茂密的诞生木上，盛开着一串串白花似的，仔细辨认才认出那些都是栖息在树上的白党。
　　他们双手高举，口中吟诵着颂赞，防御性能源不断汇集到诞生木的叶片中，折射出坚固的防御结界。至于被分离出来的攻击性能源，则通过诞生木联系到托特身上。
　　无耻！
　　潘敏怒，冲出城堡一层大厅，在入门处随手抓住一个灰党的衣领质问道：“他们那是作弊，你们为什么不提出异议？”
　　“什么作弊？”被扯住的肯特人发现对方居然是个地球人类，一时怔愣。他虚长两百多岁，还没有见过那么胆大妄为的地球人。
　　而且还是个女人？等等，她身上湿淋淋的粘液是什么东西……灰党小心谨慎地退后半步，说道：“女人，这里不是你能来的。”言下之意是，天然炮灰，快滚。
　　然后这位灰党甩脱潘敏，继续抬手，也向城堡结界输送能源。
　　于是轮到潘敏怔愣了，原来这是双方默许的做法吗？
　　其实就是看谁的后援多是不是，托特你居然欺负艾吉后援不多……不对，如果说后援，灰党的后援绝对是更多的才对。
　　她又扯住那个灰党的领子大声道：“其他人呢？为什么其他人不来支援！”
　　“有人数限制的好不好——白痴女人！”灰党狂躁地想要甩开她，没想到潘敏早就放开他的衣服转身就跑。
　　“喂喂，你去哪里，喂，回来！”
　　潘敏跑上城堡外围的门楼上，上百个灰党一字排开，正奋力撑持着结界。
　　靠近楼梯的几个灰党意识到有外人插足进来，眼角余光一扫，俱是惊讶异常——居然是个地球人，简直是胆大包天。
　　潘敏跳上门楼外围的箭垛，灰党们均是觉得，这个地球人不要命了吧，是罹患了重度抑郁症，现在过来找死的吗？
　　潘敏接下来的举动让他们觉得非常奇怪，因为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汤匙。
　　就是很普通的喝汤用的那种汤匙，地球人的超市里，1个工分就可以换购的那种。拿来做什么，喝汤？在白党和灰党争端第一线的战场上，在艾吉领主与托特党魁的眼皮子底下？太没有教养了！
　　而潘敏淡定地攫紧汤匙，感觉到信心满满，她用力地点头，向箭垛外迈出脚步。
　　
　　门楼上的灰党们被眼前所见惊得张大了嘴巴。
　　
　　潘敏把一只脚踏出箭垛，这不奇怪，大家都知道地球人是直立行走的动物，单足站立的平衡力比起马鹿、乌龟、猪等要好的太多了。
　　她接下来又迈出另一只脚，当然这也不奇怪，这是很自然的动作不是吗？
　　奇怪的是她两脚凌空居然没有掉下去！
　　
　　你见过猴子吗？
　　大家都见过的吧，毕竟那是多么常见的物种。
　　但是你们见过会飞的猴子吗？
　　想必大家都没有见过。
　　
　　于是在场的灰党们有幸见识到了会飞的猴子。
　　会飞的地球人，这意味着什么？地球人会飞，这在生物进化史上是绝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所以肯特人常常拿这句话来开玩笑，其意义相当于地球人口中说的“看，地上有人在吹，天上有牛在飞！”
　　然而现在，当下，眼前，地球人飞起来了，脱离地心引力，什么都没有凭借就飞起来了。
　　“我回去一定要告诉妈妈，我错了，她没有骗我，原来地球人真的会飞！”
　　至于不久前才被潘敏抓住领子询问的那个活了两百多岁的灰党，恍然继而大惊道：“她身上是培养液吧！……地球人变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说话：】
8月31日，今晚12点前会有二更。大家对这个速度满意不？
评论积分已经发放，好像是每评论15还是25个字换一个积分，是系统默认的分数。反正能发放的我都发放了，大家在阅读本文VIP章节时可以使用，继续感谢大家的收看。


  32 关门，放地球人！
　　
　　变异了，地球人变异了！
　　消息迅速由现场通过新闻媒体机甲传送到殖民堡垒的每个角落。
　　
　　领主观察室中。
　　莫比多特嘴角抽抽地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会飞的地球人？谁在和我开星际玩笑！”
　　全息影像中，潘敏瑟瑟发抖地靠近艾吉和托特。
　　“她过去想当炮灰吗！”穆奇坎普道。
　　作为一个人工智能，中央电脑艾丽莎亦是觉得今天所见超出数据库的记录范围，地球人在使用了肯特人的培养槽后，的确有一定的变异几率。但那些变异大都是惨不忍睹的，什么时候能够赋予地球人脱离地心引力的能力了？更何况现在发生变异的是天天在艾丽莎眼皮子底下乱晃的潘敏，是艾吉领主领养的宠物地球人。
　　至于同为超级电脑的莫里森和穆勒，都忙于记录并分析这一数据。
　　
　　影像迅速在殖民堡垒里传播。
　　地球人平民聚集区里，林立的大楼间矗立着足有一栋大厦高的光电荧屏，现在正在播放的是紧急插播节目。
　　“经初步分析，该地球人身上的液体是最为昂贵的金绿星培养液，该地球人的变异型态也是我们罕有遇到的关于超能力方面的变异。”新闻播报员在电视中激动地说，“在此之前，地球人使用肯特型号的培养槽和培养液之后，时常发生恶性变异，就算是良性变异，也不过是M-级别操作系超能力，并且很快就消失了，现在我们终于发现了至少是G-级别超能力的变异形态。”
　　肯特人将超能力区分为十四个阶层，地球人能够产生的超能力大多都是M级，M级别的能力大约就是能够挪动放在桌子上的铅笔。
　　到G级以上，就是能够无视地球引力，在1个重力单位条件下轻松完成浮空动作。
　　
　　潘敏目前展现出的是“瑟瑟发抖”的浮空能力，并且是缓慢爬楼梯的姿势在移动，所以被定为G-级别。这已经是跨世纪般的壮举，这让所有地球人都看到了希望之光。
　　对于外界发生的种种激烈讨论，潘敏一无所知，她只知道天气太冷了。
　　在温度恒定的城堡里没觉得冷，离开之后才发现外面是深秋时节，秋风在天空呼呼的吹。
　　
　　她一步步走楼梯似的踩着空气向上方攀登，终于走到贴近城堡内侧结界的位置。
　　再走出一步，她被坚硬的结界护壁撞到脑袋。潘敏露出惊讶的神色，伸出手四处确认结界的坚硬程度，原本以为结界只是限制自外而内的侵入，原来外出也要限制。那艾吉是怎么出去的？
　　潘敏抓紧手中的汤匙，抬头看着远处的艾吉和托特，两人僵持在一起，聚集能量交互攀升，都没有注意到潘敏的存在。
　　至于对面的诞生木上，白党们各个都露出奇怪之色，犹如看见煮熟的鸭子也会飞了。
　　
　　居民区的时事评论员解释道：“城堡外围是防护结界，这种结界相当于一层密不透风的硬壳。如果有必要，可以附带高压电网的效果，但目前因为能源紧缺，应该暂时取消了这种奢侈的附带功能。不过要通过这层防护结界必须使用‘结界之力’。”
　　这时候，电视台里打入互动视讯，导播将视讯信号接入直播间后，视讯那端的观众询问道：“评论员先生，请问如何用‘结界之力’通过防护性结界？”
　　评论员面对镜头微笑，耐心地解释道：“这位观众提出的问题很专业，‘结界之力’是肯特人的基础能力之一，就是构造或破坏、溶解或弥合结界的能力。好的结界师几乎可以无视结界的存在，但那是传说中的情况。现在回到这位热心观众的问题，要通过一个已经存在的防御结界，就要在自己周身布下一层性质相同的能量层，通过同源能量互相融合的原理，穿过防御结界。一般而言，能够穿越防御结界的肯特人，能力在F级以上，比浮空能力要高出一个级别。我们能够肯定的是，就算这位变异地球人能够浮空，恐怕只能止步于此了。”
　　话音刚落，只见屏幕中，潘敏举起手里的汤匙，往结界上轻轻一挖……结界就像鸡蛋羹一般被挖去一大块。
　　时事评论员瞪大双眼，结界还能这么破解的？
　　
　　潘敏惊喜之极，奋力在结界壁上破坏起来，一边挖一边把挖出来的能量块用衣服下摆兜起来。
　　不到半分钟就把可容一人通过的洞穴挖出来了，她钻出去，回过身把衣服下摆兜着的结界碎块又覆盖回去。
　　迅速摆好，速度拍结实。
　　结界那端的灰党们张大嘴巴，看见旷古神兽一般，下巴都要跌到地上去了。
　　太惊骇了，看见会飞的地球人已经打破了肯特人的常识领域，现在更是让他们逻辑混乱，原来结界还能像鸡蛋羹一样被挖出来。
　　挖出来也就算了，还能像打补丁一样补回去，拍结实？
　　开你妹玩笑啊！一定是布置结界的方式不对，所以把结界布成了鸡蛋羹！
　　
　　潘敏转身，身前再无障碍物，冲艾吉与托特所在冲过去。
　　她现在终于比较有把握，她对于能量的掌握更进一层楼，而灰石的呼唤若有若无地在脑海中浮过。就算靠近艾吉与托特的战域，至少还有自保的能力。
　　
　　艾吉的能量被抽取，感知被压缩到一个限度，直到潘敏距离他近百米时，才发觉她的靠近。顿时大惊，继而发现潘敏居然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漂浮在空中。
　　艾吉一时间什么也没想到，隐约想到，不愧是我家领养的地球人，真聪明，居然学会浮空了。
　　
　　托特同时看到潘敏，他蹙眉道：“是你！”
　　攻向艾吉的血鞭方向一转，立时直射潘敏。
　　艾吉移形换位，措手不及地硬挡在潘敏方向上，生接一记雷击，顿时灰翼上再度多出一道焦黑的血痕。痛得他翼尖发出微微的颤抖。
　　潘敏没有看到正面，但能想象那痛，加快速度向艾吉跑去。
　　“停住！”艾吉回头对潘敏吼道，然后对托特说，“她只是个地球人，托特你什么时候才学会怜悯弱小的物种！”
　　托特没有理会艾吉，对他后方的潘敏道：“居然能够浮空，难怪丢下诞生木还活着，现在是来和你主人死一块的吗。”
　　艾吉抬起头，莹白的双眸闪烁出蓝盈盈的光，“你把她从诞生木上丢下去？”
　　潘敏在第五层那会儿，艾吉联系上她时已经身在崖底森林，所以对于潘敏被托特丢下诞生木一事完全没有耳闻。他还以为托特是因为对潘敏不感兴趣，于是随手将她丢在密林里。
　　把她抛下诞生木那就是蓄意谋杀。
　　
　　潘敏听到托特的话，终于想起这个大BUG。有托特作证明，艾吉肯定会知道她在进入培养槽之前就具有异能了。丢下诞生木还不死，除了会飞还能有什么原因？
　　眼看托特身周飞散的血鞭嚣张地剧烈蠕动，准备同时进行攻击，而艾吉在这一时间也聚集到了足够的能量，双翼展开，准备对托特放出最后的攻击！
　　为了防止潘敏接近最后的危险区，艾吉分出心神，在他们之间设立出结界。
　　
　　领主观察室内。
　　莫比和穆奇静静地注视全息影像，他们要目送老朋友的离开。
　　或许对于艾吉来说，清醒地生活反而是痛苦，没有伴侣的陪伴，孤独地承受时间的流逝，回忆那应该被掩埋的记忆。这是艾吉自己的选择，不容他们置喙。
　　在艾吉和托特的最后一刻，莫比和穆奇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这位前辈、指引者、老朋友的身上，谁都没有余裕去注意潘敏努力地翻越艾吉设下的最后的结界、
　　
　　艾吉莹白的双眼闭上了，上千年的回忆在眼前迅速流淌。
　　生命的最后几百年里，他看不见光和影的色彩，其实睁开与闭上都没有差别，但偶尔也想扮演成一个没有身体残缺的健全人。
　　和潘敏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很短暂，但是快乐而且放松。她总是乖乖地安静地呆在旁边，不会抛弃他的样子。
　　能够在力量耗尽前看到潘敏，居然有种幸福的感觉。
　　这次，他会拉着托特进入永久的休眠，剩下的事情，莫比和穆奇会处理得很好，他可以放心了。
　　
　　潘敏突然扑了上来，暖暖的体温从后方覆盖了艾吉的背部，她双手搂住艾吉的脖子，伸进衣服里掏出隐藏在其下的珠宝吊坠盒，迅速打开之后，里面静静悬浮着的是那块灰石。
　　
　　托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叫：“不好！”
　　然而已经晚了，艾吉与托特的能量聚集到临界点，拥挤的空间迅速坍塌。而灰石在潘敏手中发出明亮的灰光，迅速转化为洁净的能量投入艾吉体内。
　　艾吉震惊地转过头，却被潘敏牢牢地攀住了，没有办法把她甩开，呼吸的温度拂过脸侧，艾吉突然间什么都不再想了。
　　轰的连声剧烈炸响，灼热混杂了冰寒，异于这个宇宙法则定律的能量瞬间吞噬三人所在之处。
　　
　　近空领域的白党和灰党们纷纷掩住自己的眼睛，当再度睁开的时候，再也找不到艾吉、托特和那个变异地球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夸奖我吧，赞美我吧，狂狂如今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33 回归外世界 
　　 
　　…… 
　　淙淙的流水声音渐渐地把潘敏唤醒，昏沉的意识逐步归位。 
　　睁开双眼之前，潘敏的手指动了动，触摸到湿润的泥土和腐烂的落叶。那只活动了一下的右手立刻落入一个人的手里。 
　　潘敏慢慢睁开眼睛，阳光艰难地透过层层叠叠的阔叶林，昏暗地落在林地间，身旁坐了一个人，把光线挡得更暗。 
　　棕褐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用一根束发带松松垮垮地束起，莹白的双眸直直地注视着她。 
　　潘敏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坐在旁边的人就是艾吉。 
　　“你还好吗？”艾吉问，“有没有头昏眼花的感觉，或者想呕之类的？” 
　　她一翻身迅速爬起来，立刻被腰骨传来的疼痛击败，重新跌倒在地。 
　　“我们从半空中落下来，撞到很多树枝。”艾吉说。 
　　 
　　潘敏看看四周的环境，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树冠上出现一个比较大的空洞，树枝断折，看来就是他们坠落的地方。 
　　她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灰石发挥作用，能量注入艾吉的身体，但恰巧艾吉与托特两人在同一时间发动了攻击，不知道造成什么效果。 
　　潘敏问：“你最后那次攻击，会产生什么作用？” 
　　“可以冻结托特的能力，强制进入长眠状态，并把他的肉身封印在另一个空间。”艾吉没有说明，这种攻击听起来很厉害，却会抽取掉他身上绝大部分的能量，以至于发动时都做好沉眠的准备。 
　　“对了，托特呢？” 
　　艾吉道：“没死。”然后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看来是不想说。 
　　“我要感谢你，潘潘，这次本来以为可以进入沉眠状态了，似乎是你把我拉回来的。” 
　　“你说‘本来可以’，难道沉眠其实是你自愿的？” 
　　“……” 
　　“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是很想自裁于天下，自裁于人民。” 
　　“唔……现在不太想了。” 
　　“唔？” 
　　“是完全不想了。” 
　　“这样才对，抑郁症什么的不适合外星人。” 
　　“沉眠之后就不能和这么有趣的潘潘生活在一起了。” 
　　 
　　两人沉默，艾吉试探地再靠近潘敏一点，潘敏没有反应。 
　　“能不能，”艾吉犹豫地问，“我建议你还是躺在我腿上比较舒服点，地上又湿又凉。” 
　　“不能。”潘敏色厉内荏地说，其实地上的湿冷让她很难受，但是躺在一个外星人的腿上，能看吗，成何体统！ 
　　艾吉试探地再靠近一点，伸出手抱起潘敏，把她移到自己腿上枕着。 
　　潘敏挪动挪动，找个舒适的姿势，就窝在那里不动了。 
　　艾吉脸上弱弱地微红，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小溪在附近潺潺地流动，猴子和鸟的啼鸣从远处传来，听起来挺像在外世界的地球上的。 
　　 
　　潘敏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艾吉摇摇头。 
　　“我感觉浑身都没力气，先借我靠会儿吧。” 
　　艾吉便去揉她被撞到的腰，“随便你，这里都被撞淤血了。” 
　　潘敏躲过艾吉的手。她后腰上疼痛地方十分接近敏感部位，继而惊道：“你脱我的衣服？” 
　　“啊，没有脱啊。”艾吉莫名其妙。 
　　“那你怎么看到那里青了？”潘敏警惕地绷紧神经。 
　　艾吉理所当然地答道：“不用看，你穿不穿衣服都没关系的。” 
　　潘敏憋得脸青了红，红了青，嘴唇抖抖。 
　　“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算了，反正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和个有X光透视功能的男人生活，就是这么悲催的事情。 
　　“其实你不必这么介意的，我看谁都是这个样子，穿不穿衣服没有影响。” 
　　潘敏终于忍无可忍地憋出一句话，吼道：“你能不能别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内容啊！” 
　　“我不说又不代表看不到，你这是地球人传说中的掩耳盗铃吗？” 
　　潘敏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被王文达偷吻的那一幕果然是被艾吉的X光透视功能扫到了，居然能够具有穿墙透视功能，和他在一起生活太没有安全感了，各种可恶啊！ 
　　倍受打击中。 
　　 
　　“潘潘。” 
　　潘敏奄奄地答应道：“啊？” 
　　“你真可爱。” 
　　可爱你妹！ 
　　“什么时候学会飞的？托特说他把你从诞生木上丢下去，是那时候学会的吗？” 
　　潘敏沉默片刻，“是的。” 
　　“我听地球人有一句俗话，原来还不大相信，现在信了。” 
　　“……” 
　　“你应该问问我是什么话。” 
　　潘敏有气无力地应道：“你说就好了。” 
　　艾吉道：“好像是什么‘救火场的力量’。果然地球人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可以使出超出想象的力量啊，我以前看那些冒险电视剧还不相信的，是我浅薄了。” 
　　你真的很浅薄，潘敏腹诽，担心这么久，被艾吉一两句话给解释清楚了，超能力什么的，全部都是生死关头领悟的啊不解释…… 
　　“不过潘潘果然很厉害，以后就可以带你去很多地方遛弯了。” 
　　遛弯，还遛狗呢是吧…… 
　　“但是真的很震惊啊，我当时都没有想到潘潘会出现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而且……”艾吉组织一下语言，认真地说道，“灰石的力量，想不到你能够操作。你是怎么做到的？” 
　　潘敏撇过头，“那是你的错觉，我什么也没做。” 
　　艾吉把潘敏的头发乱揉一气，直到头发全部乱完，才笑道：“不愿意说就不说吧，反正都没关系，你帮了我这个大忙，我应该给你点奖励才对的。” 
　　 
　　“就说我是在经过培养槽之后才会飞的吧，我可不想被那群白大褂抓去研究，以前还是医学生的时候，给实验动物抽神经啊，打空气啊的……” 
　　“谁敢！” 
　　“这可说不准。” 
　　艾吉抓抓头之后点头道：“好的，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不会有人把你抓去研究的，除非你愿意。” 
　　潘敏的知觉回笼完毕，挥开艾吉的手，哎哟哎哟地爬起来，转头发现艾吉一脸郁卒地瞪着她。 
　　“怎么了？” 
　　“没什么。” 
　　 
　　潘敏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搞不懂艾吉突然赌什么气，于是开始观察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真的很像在国家地理节目里看到的亚热带雨林。 
　　潘敏亲身经历过殖民堡垒的第五层生态圈，所以能够分辨得出，现在她和艾吉所处的地方，并不是那个随处是可怕生物的变态森林。 
　　有车前草，有马尾松，有小叶榕，有菟丝子……而且鸟啊猴啊的叫声是那么熟悉亲切，她几乎可以确定现在自己位于外世界地球的某个树林里了。 
　　 
　　意识到这一点，潘敏首先想到的不是回归故里的高兴，而是大惊失色！ 
　　怎么办，她把艾吉带到殖民堡垒之外的地球，现在不是她会不会被肯特人抓去试验的问题，而是艾吉这个样子，很容易成为地球人的盘中餐，不，是地球人的试验小白鼠啊。 
　　她扭头向艾吉走去，一边问道：“艾吉，我跟你说，也许会在这里遇见地球人，在他们面前千万别使用超能力，也别把你的翅膀伸出来。” 
　　艾吉歪着脑袋看着她，道：“可是我已经没办法使用能力了啊。” 
　　“哈？”潘敏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问题了。 
　　“醒来之后，我就没办法操作能量了，不过可以感知到能量的存在。” 
　　“你不是开玩笑吧。” 
　　艾吉一脸无辜。 
　　潘敏抓狂道：“那你怎么自我保护啊！”天哪，如果这里真的是外世界地球，而艾吉失去操作能量的能力，一旦遭遇到那些如狼似虎的科学研究人员，岂不是得乖乖的束手就擒！ 
　　不只是这个问题，如果这里是个原始森林，首先还要考虑该怎么走出去，谁来生火，谁来驱赶野兽毒虫？OH MY GOD，刚才还因为身旁有个超重型武器而觉得倍有安全感，转眼就发现原来武器哑火了。 
　　 
　　“谁在那里吵，给我轰下树去！”就在艾吉身后不远处，一个生物体在不耐烦地挥手。 
　　潘敏张大嘴，手指颤颤地指向灌木丛里伸出的那只手，“那，那是什么玩意儿？” 
　　艾吉淡定地道：“哦，那是托特。” 
　　潘敏挫败地低下了头颅，“难道你不觉得把他放在自己附近很危险吗……我吐槽无力了，主人。” 
　　“不会很危险，他也没有能力了。” 
　　“哦，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带上他。” 
　　“很好，两个拖油瓶了，现在我只能寄望于这里不是外世界，仍然是在殖民堡垒内部。”潘敏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呆着，我先出去探探路。” 
　　 
　　但是她错了，现实迅速地打破她的希望，潘敏一转身，便与一只动物面面相觑。 
　　那是一只多么熟悉的动物啊！但凡是有点常识的地球人，便没有不认识它的。 
　　黑溜溜豆子似的眼睛，周围是一圈黑得像锅底似的毛…… 
　　“大……大熊猫……”潘敏连心都抖起来。 
　　不但是在地球，而且还是在中国……艾吉一定会被吃了的！ 
　　肯特人们，你们谁来救救我们啊！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唯一仍能使用超能力的潘潘，即将担负起“护花使者”的重责，敬请期待下回分解。 
【二更】今晚12点前二更。建议明天早上再来看，jj晚上都很抽。 
【积分】留言25字以上系统会给予积分奖励，上章留言积分已发放，大家可在【账务-积分记录】里查询。 
【爱】我爱你们，今晚继续斯巴达。


  34 三人行必有龌龊 
　　 
　　熊猫猛地张大嘴巴，向潘敏扑上来。 
　　搞没搞错，我看起来能吃吗，熊猫大哥！潘敏欲哭无泪，向上奋力一蹿，浮在半空中。 
　　熊猫失去目标，四处寻找，没有注意到头顶的潘敏，反而看到艾吉和托特所在。 
　　艾吉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他仍然穿着那套深蓝色的军装，身材比例格外美好，披风多处被托特抽碎，看起来有点落拓，却不掩气质。 
　　熊猫呆看几眼之后，摇头晃脑地爬走了。 
　　 
　　“潘潘，那是什么？”艾吉问。 
　　“那是我们的国宝，名字叫做熊猫。为什么要咬我，对你们就完全没反应。”潘敏垂头丧气地回到艾吉身边。 
　　艾吉道：“这是外世界地球吧。” 
　　潘敏没精打采地回答：“嗯。” 
　　“我记得你积累的工分还不足以支付外世界旅行费用吧，这次恰好顺便回家看看了……给我看看你的手。” 
　　潘敏在他身边坐下，伸出左手。 
　　绷带已经散开，拉起袖子，就看见被腐蚀过的皮肤仍然没有完全愈合，但焦黑的痕迹都变成淡粉，没有原先那么触目惊心。 
　　艾吉轻轻地摸上去，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来回地抚摸。 
　　潘敏不大自在地坐在他身旁，不知道看哪里才好，目光在空气里漂移。 
　　“你出来得太快了，都没有愈合。还要到医院里看看才行，不过还要先走出这片树林。” 
　　“托特怎么办，把他丢在这里吗？” 
　　“我对这里不熟，估计托特也是一样的感觉，还是把他一起带上吧。” 
　　“好吧，反正他现在最多就是只没有牙齿的老虎。”潘敏打起精神，走到托特所在的灌木丛，只见他睡得正香，一脸傻样。 
　　这就是肯特人的白党党魁吗，他的崇拜者们可以自戳双目了。至少潘敏在看到托特睡觉还流口水的傻样之后，原本对他的惧怕瞬间消散。 
　　潘敏踢踢他，“托特，起床了。” 
　　托特没有反应。 
　　扯起他衣服猛摇，“起床了，懒虫！” 
　　 
　　托特终于睡眼惺忪地慢慢爬起身，捂着脑袋，低吼道：“哪个大胆狂徒，胆敢骚扰我睡觉！” 
　　艾吉在旁边凉凉地道：“看清楚你现在在哪里再说话。” 
　　托特一惊，再抬眼，看见艾吉就在近前，然后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 
　　他急急向后退开，同时啪的打个响指，这是他召唤雷电攻势的习惯动作。然而拇指和食指摩擦之下，只亮起了一朵小小的电火花……所有地球人都能够制造这么微小的电火花，比如冬天脱下毛衣时，几秒内就能摩擦出几十朵之多。 
　　“噗——”艾吉喷了一口，继而哈哈大笑。 
　　潘敏烦恼地直扯自己的头发，“笑什么笑，五十步笑百步，你们这两个拖油瓶！” 
　　托特吃了狗屎似的，脸上全部青白。他换了个动作，啪嚓声响过后，手指尖连电火花都没有出现。抓狂地划开自己的手腕，血是流出来了，但是完全没有办法凝形成鞭。 
　　“究竟发生什么事！”托特几乎要暴走，起身要抓住潘敏。 
　　艾吉挡在他身前，拍掉托特的爪子，“乖一点，先想办法走出这里再说。” 
　　如果不谈能力，光以肉体强度而论，艾吉毫无悬念要强于托特。 
　　托特颤巍巍地退开，脸上表情狰狞。他靠在一棵树上，畏缩地喘息，好久才平静下来。 
　　“我的能力……” 
　　“你的能力还在，只是暂时使不出来，大概是我最后一击的效果。但你应该庆幸，这只是暂时的。” 
　　“暂时先放过你们。”托特恶狠狠地说，但连潘敏都知道那是典型的色厉内荏。 
　　“好的好的，我知道你厉害。现在可以走了吗？”艾吉问，“早点回到殖民堡垒，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等回去再解决。” 
　　潘敏举手提问。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你们谁知道东西南北？” 
　　托特嘲讽道：“东西南北？地球人的方向和我们说的方向是一样的东西吗？” 
　　艾吉敲了一下托特脑袋，对潘敏道：“太阳升起的方向就是东方吗？” 
　　“是的。” 
　　艾吉随手指了个方向，“那边就是东边。” 
　　潘敏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教教我行吗？” 
　　“我能感应到太阳传来的磁场。” 
　　“当我没说过吧。”这也太强了点吧。 
　　“对了，这是你手里一直拿着的东西。”艾吉拿出一把汤匙，“它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是的，很重要。”潘敏接过来，放进裤子口袋里，有汤匙在身就安心多了。 
　　 
　　附近的小溪溪水清澈，三个人补充了水分之后，潘敏找到一丛竹子，让艾吉砍开。 
　　幸好超能力用不了了，爪子还保留了能伸能缩的功能，十分锐利，没多久就削出几根可以装水的竹筒。 
　　一人提一个，潘敏很淡定，艾吉很潇洒，托特很乍毛，三个人晃晃悠悠地，一脚高一脚低地走。 
　　 
　　五分钟后…… 
　　托特不耐烦道：“你们够了没有？” 
　　“又有什么问题。”潘敏同不耐烦。 
　　“艾吉，你有点肯特人的自觉好不好，走什么走，你没有翅膀吗？” 
　　“对哦，”潘敏眼睛亮闪闪地盯着艾吉。 
　　艾吉道：“你先飞，我殿后。” 
　　托特横他一眼，哼了一声，白色的羽翼从背后舒展开来，继而飞到空中。然而仅仅是扑扇了几下，就显露出摇摇欲坠的趋势。 
　　潘敏奇道：“他那是怎么回事？” 
　　艾吉把她扯到自己身边，“别急，看热闹。” 
　　话音刚落，托特终于支撑不住，降落回地面，还气喘吁吁的很疲劳的样子。 
　　艾吉解释道：“其实我们的祖先才是依靠翅膀飞行的，后来我们掌握了能量浮空术之后，翅膀就主要用于就是聚能。久而久之，仅凭翅膀就难以持久地飞起来了。这就像你们地球人的祖先，原本依靠手臂在树上攀爬，所以手臂的力量强于下肢。当学会直立行走之后，手臂的力量反而弱下来了。” 
　　 
　　“闭嘴！”托特一水筒砸到潘敏脸上，转身就走。如果不是潘敏反应快，肯定就要被砸中了。 
　　她愤然道：“明明是艾吉在说话，为什么叫我住嘴！” 
　　“地球人没资格和我说话。”托特留给她一道潇洒的背影。 
　　 
　　带着两个没用的外星人，在丛林生活的第一天。 
　　在天黑前首先要解决的是衣食住行用。 
　　潘敏拜托艾吉用竹子削出两块扁担，用藤皮合并绞在一块，做成一副简易长弓。这种用两块扁担制成的长弓弹性好，强度够。 
　　用石头打出一块尖锐的箭头，插在竹条上。为了让竹条在飞行时保持平衡，特地在尾端削出几道箭羽般的竹篾。 
　　潘敏拍拍艾吉的肩膀，“幸亏有你，那爪子可比刀子好用多了。” 
　　“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托特满脸不屑，却又探头探脑地偷看。 
　　“看着。”潘敏拿三道藤条绞成一条结实的绳子，系在竹弓一端，然后拉紧上弦，在另一端绑结实。 
　　拉弓搭箭。 
　　嗖的一下射进三十米开外的泥土里。 
　　 
　　托特轻蔑地道：“好落后的技术！” 
　　艾吉却接过竹弓和另一支削好的竹箭，“还不错，虽然很落后，但制作工艺简单，对于没有能力的地球人来说，是能够及远的武器。而且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正好合适。” 
　　说完，抬弓瞄准，撒手之后，飞驰而出的箭矢射中躲在草丛里的兔子。 
　　“现在我们还需要火，你们谁带了打火机吗？”潘敏问。 
　　没有人回答。 
　　打火机？打火机那是什么，那是草根民众的居家旅行吸烟放火的标准配备。艾吉和托特那又是什么人物，殖民堡垒的领主和党魁，顶尖中的顶尖，还需要打火机那种东西吗，这不是看不起人吗？ 
　　于是午餐陷入僵局。 
　　 
　　阳光从头顶射下，潘敏眼前一亮，向托特扑了过去。她看到托特手腕上的视讯仪。 
　　托特防备地退后，吼道：“女人，你要干什么！” 
　　“视讯仪给我看看。” 
　　“已经坏掉了，你以为经过我和艾吉那中破坏性的能量洗礼，还有什么机械能够完好无损吗！” 
　　“坏掉正好。”潘敏再度扑上去，“艾吉，他不配合工作，帮帮我。” 
　　“托特，把视讯仪给她。”艾吉说。 
　　“凭什么！艾吉也有，你为什么不找他要！” 
　　“因为艾吉出力了，你刚才什么也没做，如果想吃饭，就乖乖听话。” 
　　“哼！”（旁白：托特此时的表情为╭(╯^╰)╮） 
　　 
　　最终，托特的视讯仪被潘敏大卸八块，终于找出凸透镜。 
　　潘敏含泪道：“我本来以为有生之年，一次也不会用到如此悲催落后的取火工具，都是你！” 
　　托特怒吼：“又关我什么事，不是如愿把视讯仪给你了吗！”（旁白：托特此时的表情为(╰_╯)#） 
　　“如果不是你，我和艾吉现在就是在第九层享受大餐了。可恶的外星人！” 
　　“做人不要太双重标准了，女人，等我恢复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你。” 
　　“会叫的狗不咬，会咬的狗不叫。” 
　　“孤陋寡闻的地球人，我要让你见识见识又叫又咬的狗。” 
　　“嗯嗯，尊敬的苟先生，你的确是又会叫又会咬。” 
　　“我现在就杀了你！” 
　　打猎回来的艾吉道：“托特，你很吵，什么时候患上狂躁症的，等回去了找人给你瞧瞧。” 
　　“回去我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你们两个狗男女！”托特郁卒地道。 
　　 
　　一番闹腾过后，火终于点起来了。 
　　两只兔子，一只鸟，全部丢给潘敏处理。两个大男人习惯把一应家务丢给家政电脑或属下，面对没有脱毛的兔子和鸟，全然不知道怎么下手。 
　　潘敏干咳两声，“艾吉，爪子借来用用。” 
　　“爪子？” 
　　“伸出来就是了。” 
　　艾吉听话地把爪子伸出来，然后就被潘敏握在手里。艾吉把感知投注到托特那边，发现托特一心一意地盯着好不容易升起来的火，并没有看向他们这边，于是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托特本来就是个傲娇哦，原来没看出来吧，都是被白党下属们给惯坏了。


  35 此山是我开 
 
　　说到爪子，其实就是肯特人的指甲，平时状态和地球人的指甲没什么两样，但在战斗状态下，会像尖刀一样生长出来。可以这么说，肯特人除了拥有各式各样的超能力之外，他们的身体本身也是很奇特的武器。 
　　用来开膛破肚、抽筋扒皮，正是非常实用的工具。 
　　被潘敏手把手地示范了一只兔子之后，艾吉恍然大悟，开始自己去处理剩下的两只。潘敏便到一边把处理好的兔子插上树枝，架在石块上烧烤。 
 
　　坐在树荫角落里的托特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潘敏，一时凶狠，一时犹豫，似乎脑子里有几种念头在挣扎，现在暂时拿不准主意。而念头针对的对象，自然就是潘敏。 
　　托特几次想要干掉这个看起来极为不顺眼的女人，但艾吉不动声色地在旁边处理猎物，并且托特还记得他们是怎么被传送到这见鬼的地方来的。 
　　第一次见到潘敏是在艾吉家的地下室，那里存放着灰石，并且有专门提取灰石能量的装置。 
　　然而灰石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第二次见到潘敏是在表层，他和艾吉争斗正酣，几乎胜负已分。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而且，失踪的灰石居然佩戴在艾吉脖子上。 
　　这意味着艾吉本身也会因直接提取灰石能量而受到伤害，但目前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潘敏本身和灰石具有的联系让人看不懂，猜不透，扑朔迷离。 
　　目前看来，杀不杀都没所谓。 
　　 
　　沉默很久之后，托特突然站起身，不理会艾吉和潘敏，随便找个方向就往外走去。 
　　潘敏问道：“你去哪里？” 
　　托特冷哼一声，似不屑于回答她的问题，迈开大步钻入树林深处，再也看不见踪影。 
　　艾吉头也不抬地道：“他死不了，不必管他。其实他刚才没有走我已经觉得很奇怪了。” 
　　潘敏想想，的确也是，好像没有必要为一个白党担心。何况那还是把她从树上丢下去的托特。不过总觉得有点不放心，放一只外星人在地球上乱晃不会出问题吗？ 
　　“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艾吉叹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 
　　艾吉没有回答，安静地做着手中的事情。 
 
　　树林里安静下来。 
　　连艾吉都注意到这种异样的无声。 
　　潘敏放下手中的烤兔，站起身，预感到树林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砰—— 
　　一记沉闷的响声在森林里回音。 
　　艾吉皱起眉：“那是什么声音？” 
　　须臾后又道：“有血的味道。” 
　　潘敏把手里的东西丢给艾吉，向枪声响起的地方跑去。 
　　 
　　那肯定是枪声，在无人旷野中，枪声意味着一件事——偷猎。 
　　而对于潘敏而言，还意味着另外一件事——其他人类。只要找得到其他人类，很快就能走出这片森林。 
　　——托特刚才也是向这个方向离开的，该不会先遭遇那伙人了吧。潘敏倒不担心托特的安危，而是担忧那些地球人还能不能好好活着。 
　　艾吉不放心地匆匆跟在她后面跑，亚热带阔叶林间的地面不是很好通行，到处都是灌木茅草，稍不注意就会被蹭伤。 
　　猎枪和突击步枪的声音连续响起。 
　　潘敏下意识地聚集能量结界，预防被流弹击中。 
　　不过几百米远的路程，潘敏跑得气喘吁吁，她猛地停下脚步，差点被艾吉撞上。 
　　“怎么？”艾吉问。 
　　潘敏小声道：“别说话。” 
　　拉着艾吉躲在草丛后面观察。 
 
　　三十米开外一处比较平缓的地上，停了两辆越野车，几个身着迷彩服的男人端着猎枪在四处瞄准。 
　　而在他们几个附近的地上，躺着只成年熊猫，皮正被剥到一半。 
　　“偷猎人……”潘敏咬牙低声道。 
　　他们神情紧张，如同惊悚电影里看见异形的人类，惶然紧张。一个马仔有些崩溃，问道：“刚才那是人还是鬼，怎么可能这么快！” 
　　艾吉耳朵动动，听到他们神经兮兮的交流。 
　　他感知到被草丛掩盖的地方，躺倒两个失去气息的人类。那两个人已经死亡，血仍从他们胸口汩汩地流出。伤口应该是肯特人特有的锋锐指甲所造成的。比起潘敏习惯于称之为“爪子”，艾吉还是比较尊重物事的原名。 
　　托特是把闷气撒在这群地球人身上了？ 
　　艾吉拦着潘敏往阴影处挪挪挪，潘敏突然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瞥过去一看，她丢给艾吉的烤兔还被他拿在手中。 
　　瞪艾吉，意思是：怎么把这也拿来了？ 
　　艾吉眨眨眼，往半生不熟的烤兔上咬一口，意思是：边看边吃。 
 
　　那几个偷猎者紧张兮兮地四处瞄准，其中一股看起来是领头的人大声喝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出来！” 
　　艾吉腾出手扯住潘敏，示意她别上当出去，潘敏眼角余光瞄到艾吉那手上又是血又是油，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就那么转眼间的工夫，外面的人类大哗。 
　　眨眼工夫，外面的情势顿时发生变化。 
　　 
　　砰——砰——，哒哒哒哒…… 
　　又是一股躁动。 
　　时值傍晚，夕阳西下，森林里开始变得昏暗，明与暗的快速交替导致人类极度恐慌。而艾吉的“视野”里，清楚地感知到托特在高速移动，躲过飞窜的子弹，连续击飞几个地球人。托特的指甲伸长，反射寒光，陆续划破偷猎者的颈动脉。 
　　这就是肯特人，即便没有超能力，光凭强悍的肉体也能够轻易战胜地球人。 
　　潘敏后知后觉地冷汗直冒，刚才屡屡“冒犯”托特，居然没有被他报复，该说运气好还是命大。 
　　艾吉低声道：“别怕，只要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况且你不是保留了能力吗，托特不是蠢人，不会做出以卵击石的举动。” 
　　作出以卵击石举动的我简直就是太笨了，潘敏忏悔道。 
　　最终，战局已定，偷猎者们全然倒地，只剩下一个司机蜷缩在车轮底下，双目紧闭，求爷爷告奶奶地念经：“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潘敏心情复杂，她是地球人中的一份子，眼睁睁看着托特屠杀同类，难免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不过想到那群人是可恶的偷猎者，良心稍安，自我安慰道，那是罪有应得恶有恶报。 
　　司机同志大约四十来岁，平时应酬较多，长出个容量可观的啤酒肚，此刻抖得全身脂肪颤颤巍巍。 
　　托特站在司机面前，“抬起头来。”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蜷缩着换个偶像继续祈祷。 
　　“闭嘴。”托特冷声道。 
　　简直就是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司机浑身巨震，闭嘴了。 
　　托特用脚尖撩起对方的下巴。 
　　只见这个地球人眼睛流泪鼻孔流涕，甚至一个不查，尿液逼禁而出。 
　　托特一皱眉，抬脚把他踹出老远，“脏死了。” 
　　 
　　“你们在那里看什么热闹，出来。”托特道。 
　　艾吉把啃了一半的烤兔交给潘敏，抓着她的手臂走出草丛阴影。 
　　被踹到几米远的司机两眼一瞪，昏了过去。 
　　潘敏看看司机，再看看艾吉的指甲，还没缩回去，手上都是处理鸟和兔未洗的血迹。 
　　 
　　小心地避过地上满布的尸体，潘敏走到越野车前。 
　　托特眯起眼，“看不出来你挺大胆的嘛。” 
　　潘敏什么话也没说，到吉普车上开始检查，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上没有异样之处，格子里放了些证件，过路费收据，一些零钱。 
　　对了，钱！ 
　　潘敏检查完车辆，发现后面的车厢里堆了一些麻包袋，缓缓蠕动着，看上去应该是蛇。还有一个泡沫塑料箱，揭开后，里面大部分是冰块，其余空间用塑料袋包着一些动物脏器。 
　　至于另一辆车上还有很多动物皮毛，臭气熏天。 
　　潘敏脸色不好地爬下车 
　　看到的东西让她心情格外糟糕，很久以前看过一个纪录片式的电影，讲述的是巡逻队与偷猎者的故事，偷猎者在可可西里虐杀藏羚羊，最后还把巡逻队给团灭了。那时候心里就留下阴影，凶残的人类不但虐杀动物，连同类都不放过。 
　　她路过一具尸体前，简单粗暴地踢开。 
　　托特道：“冷血。他们可是你的同类。” 
　　潘敏呼出一口气，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托特不解地没有说话。 
　　潘敏心情不好地一言不发，蹲下去，在死人衣服口袋和挎包里摸索。最后把现金都集中在一起，六个死者，一共九千多元。 
 
　　在此期间，艾吉一言不发，侧着脑袋直直“盯”着越野车的下盘。 
　　然后他似乎确定了什么，大步走过去，俯□子，不顾地面泥泞，钻到越野车下方。 
　　潘敏和托特都很好奇他要干什么，而那个司机的脸色更白了。 
　　不久之后，艾吉从里面钻出来，手里拿着几个用不干胶带包成方块的塑料包，走到司机面前问：“你们还有这个吗？” 
　　看到这个东西，托特眼睛一亮，似乎非常高兴。 
　　托特大步走上前，扯起司机的领子，沉声威胁道：“老实说清楚，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潘敏奇怪地问：“艾吉？” 
　　“这种东西对我们能力恢复有好处。”艾吉说道，“殖民堡垒的财政支出每年都有一部分用于购买这种东西。我的能力恢复了，就能立刻打开通往殖民堡垒的空间门。” 
　　托特道：“先别废话，拷问！” 
　　潘敏只扫了一眼那样东西，顿时觉得头脑发晕，那么大几包，大约有两三公斤的样子，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9月3日晚12点前二更，下一章内容《天朝人民欢迎您》,外星人吃辣及观看地球人打啵，难以调和的文化差异。】


  36 天朝人民欢迎您 
　　 
　　艾吉利落地划开包裹，顿时露出里面的内容物，如潘敏所想，果然是白色粉末状的物品。 
　　托特伸长指甲，用小指末端挑了一点，抖入口中。 
　　潘敏震惊异常，“你怎么吃进去了！” 
　　托特横她一眼，然后像是十分享受地阖上眼，回味无穷的样子。 
　　潘敏指向托特抖抖抖，对艾吉道：“他怎么吃进去了。” 
　　艾吉奇怪地道：“你也知道英雄粉？” 
　　“什么英雄粉……” 
　　“就是这个啊，大补之物哦。” 
　　补，补，补你个头咧，还英雄粉，你就不怕吃多了变X无能吗！ 
　　“打个商量，你们说的‘英雄粉’，在外世界是禁物，到处都在查的，能不能不要带在身上？” 
　　“哦，这个差点忘了，朗木星每年进口英雄粉时，都向我抱怨运输困难。” 
　　“你们吃白面真的没有关系吗，比如上瘾、头昏呕吐什么的。” 
　　艾吉皱眉道：“上瘾？上瘾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在开玩笑，如果被发现，我们三个都要被全国通缉，别说找到回殖民堡垒的路，就连边境都出不去！” 
　　“好吧，都听你的，不带就不带。” 
　　托特道：“废话这么多，本来就没想带在身上。”说完，只见托特手捧一块包裹，指甲挑开不干胶和外包装，往嘴里倒去。 
　　艾吉也没有客气，顷刻间，几包白粉全部被他们两人人工销毁。吃完后还回味无穷地啧嘴。 
　　托特道：“不错，纯度很够，比起盘伽找回来的好多了。” 
　　“……” 
　　艾吉用袖子擦干净嘴巴，奇道：“你怎么这个表情？” 
　　“肯特人V5。”潘敏失意体前屈中。（注：失意体前屈，即OTL，五体投地状。） 
　　“那个人类怎么了？” 
　　潘敏回头看去，原来唯一幸存的肥司机两眼圆睁，口吐白沫，已经昏了过去。 
　　 
　　黄大姜，常年在云贵川一带“跑货”，原本是压力极大的活儿，他却照样跑得心宽体胖，朋友们便都称他一声肥姜。 
　　跑了十几年，经验在身，境外金三角的龙哥都和他混了个面熟。其实这次出货风险不大，境内接应的下家都已经打点好了后路，关卡也有人在，走的又是新路线，大家都觉得很放松，于是过云南进四川的路上顺手打了些野物，算是正事之外的外快。 
　　车后箱里还有几副蛇胆猴脑鹿鞭之类，就等一回到据点便做来下酒。 
　　没想到只差不到百公里的路程，却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拦住去路。 
　　肥姜昏睡中都在颤抖，惧怕得无以复加。他终于信了恶有恶报这句话，做了十几年亏心生意，他还总觉得连老天都没收他，做得便越发大胆，报应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那两个男　　人绝对不是人，速度快得像电影里经过特效加工的吸血鬼，指甲尖锐得胜过金刚狼。 
 
　　睡了一夜，肥姜感到浑身发冷，他在清晨时终于醒过来，重重地吐气，终于从噩梦里出来了。 
　　然而不等他想起梦境就是现实这个问题，眼前出现一张陌生的脸孔，并且迅速放大。 
　　快要贴在一起时，对方原本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 
　　“啊——”肥姜吓得大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艾吉愣了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离开殖民堡垒之后，遇到那么多从来没有遇见的事情，他感到很是开心。 
　　包括这些地球人的反应真是太怪了，不是疏离或者回避，而是吓得晕过去。白眼的效果居然如此惊人，想想就觉得好笑。 
　　潘敏从后面一拍艾吉脑袋，“别玩了，还要等他指路呢。” 
　　潘敏吐了口气，好累，总觉得和这两个人被抛出殖民堡垒之后，心理年龄迅速变老。 
　　艾吉摸摸后脑勺，道：“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境外旅游。” 
　　潘敏一边整理车上的罐头和水，一边问：“你又领悟什么了？” 
　　“很难形容。”艾吉乐滋滋地分到两盒肉罐头，一罐八宝粥和一瓶矿泉水。 
　　托特领到相同的一份食物。 
　　三个人坐在车里开吃。 
　 
　　基于某种原因，托特决定跟艾吉一起走出森林。昨天入夜之前，他和艾吉合力把尸体全部掩埋。入夜时，好几拨动物被血腥味吸引过来，也全部被两个外星人赶走。 
　　潘敏觉得和肯特人去户外旅行，格外有安全感。 
　　艾吉吃罐头吃得津津有味，潘敏用手肘碰碰他。 
　　“以后有时间再一起出来玩吧。” 
　　“好啊，你一定要记得提醒我。”艾吉道。 
　　 
　　肥姜被一瓶矿泉水泼醒。 
　　他呛咳半天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站着的是频频在噩梦中出现的非人类，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吃。”托特丢了一盒八宝粥给他。 
　　没敢动。 
　　托特不耐烦地抓起八宝粥，指甲噌地伸出来，绕罐子划一圈，掰开，递给肥姜道：“吃饱了好上路。”（意思是“吃饱了给我们带路。”） 
　　肥姜本来看到他的指甲就发晕，听到最后一句话，（以为是“吃饱了就去死吧。”），简直就要僵硬过去了。 
　　潘敏扶额，有这么说话的吗，还最后的晚餐咧。 
　　 
　　潘敏示意艾吉把托特推开——危险性人物，她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肥姜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沟通的人类，他乡遇故知般泪流满面，“大姐，您给我个痛快吧，别吓我了中不？” 
　　“带我们离开森林，找个城市，我们就放过你。” 
　　“只要别再吓我，要我做什么都答应你，大姐！” 
　　潘敏点头，掏出一直塞在裤袋里的汤匙，想想后，问道：“你们还有没有这样的勺子？” 
　　“有有有的。”肥姜爬进车里，搜罗出好几把勺子给她。 
　　潘敏挑了其中一只出来，把自己用惯的那个照旧放回口袋。 
　　艾吉和托特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潘敏如何与同类“沟通”。 
　　“看清楚了。”潘敏对肥姜道，“你要听我们的话，中途别想耍花招，否则你就算远离百里，我也能‘诅咒’你。” 
　　说完，目光集中到勺柄上。 
　　弯勺子这一招，潘敏练习得别提多熟练了，不多会儿，勺柄就被凝成个U形。 
 
　　肥姜瞪大眼睛。 
　　勺子被扭成O形。 
　　肥姜张大嘴巴。 
　　勺子继续变成α形。 
　　肥姜流出哈喇子。 
　　勺子拧成麻花…… 
　　肥姜哭道：“我听您的话，别拧我。” 
 
　　三个人一合计，把车尾的东西全部清出去，只开一辆越野车，肥姜就做司机，潘敏坐在副座上，艾吉和托特坐在后排。 
　　一路颠簸不提。 
　　半个小时后，车子终于上了二级路。 
　　两个小时后，开上高速路。 
　　 
　　路上经过几道关卡，肥姜神情紧张，托特不耐烦地道：“怎么这么多关卡。” 
　　潘敏道：“这是本地开得最红火的连锁店。” 
　　“连锁店？怎么没见卖东西。” 
　　“高速路收费站，本地最大的连锁店。瞧清楚这标志了，O就是过去，X就是不能过去，交钱之后，X就会变成O了。” 
　　托特道：“……我总觉得你说OX时有特殊含义。” 
　　“谢了，那是您的错觉。” 
　　 
　　下午，几个人终于进入成都。 
　　肥姜找个靠近超市的地方停靠，潘敏则独自进去买必需品，她搜罗了毒贩兼偷猎者们的九千元现金，如今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三份地图，几套宽松的大号男装——裤子要腿最长的，边都不必截，上装就要深色的长风衣。 
　　肥姜坐在车上没敢动弹。路上，他曾想借屎尿遁走。 
　　然而那个棕褐色长发的男子却似乎长着一双透视眼，什么小动作都瞒不过他，一有脱逃举动就被金发男捉回来好一顿胖揍。 
　　只尝试一次，肥姜就再不敢耍小名堂。 
　　而潘敏时不时瞪着他露出阴险的笑容，令他无比胆寒，犹记得在她手中弯成麻花的勺子，那绝对不是什么近景魔术，那是真的！ 
　　艾吉和托特百无聊赖，两两靠在车窗往外瞧。'  
　　 
　　不远处就有个公共汽车站，一群学生站在秋风里等车。 
　　突然有个小女生发现吉普车里的托特，湛蓝色的眼睛正在看着这边。 
　　“哇！”女学生低叫一声，赶紧拉拉身边的同伴，低声道，“快看那边，有帅哥，还是外国的！” 
　　“啊，果真是金毛耶……” 
　　几个小女生叽叽喳喳小声热议起来，不时偷偷地瞄托特。 
　　“他好像不太高兴，看起来有点阴沉。” 
　　“傲娇吧，一定是的。” 
　　“皮肤好白好嫩，是模特吗？” 
　　“天哪，从哪里蹦出这种极品！” 
　　然后想起自己手机有拍摄功能，赶紧偷拍几张。 
　　“太好了，回去跟妈妈炫耀今天遇见外国气质型帅哥了。” 
　　托特皱眉，觉得不远处的公车站里，那群小女生聒噪惊人。如果还是在殖民堡垒……算了不想了，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刷一下拉起车窗帘子。 
　　艾吉此时看到潘敏从超市里结账出来，手里提了几大袋东西，很是吃力的样子，赶紧拉开车门走下去。 
　　 
　　他身上穿着深蓝色的肯特灰党军装，因为是领主级的服饰，襟口以纯色异金属装饰出镂空缠枝，袖口装饰了三道荆棘金边。 
　　虽然在争斗中多处破损，露出里面洁白的衬衣，却不掩异于常人的气质。而背上专为翅膀留出的两道斜口则被光滑蓬软的长发所覆盖。 
　　公交车站的女生们沸腾了，简直就要全部斯巴达了！ 
　　“今天是交了什么好运！” 
　　“腿好长，好长好长！” 
　　“那条腰……” 
　　“眼睛上还扎了布巾，一定是外国COSER，最近有什么动漫展吗？” 
　　“COSER能有这种气质吗，一定是哪里冒出来的贵族，这种微笑才叫做如沐春风啊。” 
　　“金毛和他一定是一对，傲娇冷漠受，阳光健气攻！” 
　　 
　　潘敏察觉了附近范围内的异样气氛，赶紧赶着艾吉回车上，“怎么下来了，会引起骚动的！” 
　　“我帮你提，先把袋子给我，马上就回去。”艾吉从她手里接过所有袋子，转身走回越野车。 
　　越野车开，留下一地狼女哀嚎。 
　　“呜呜呜，好绅士，好感动！” 
　　“攻的气质！有生之年终于见到了。” 
　　“为什么旁边会有个女的啊，好煞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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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 那条东西

　　越野车在一家小旅馆前停下，潘敏下了车，跑进大堂。
　　由于靠近市郊，小旅馆住客不多，老板娘搭了把躺椅在电风扇前纳凉。
　　潘敏咳嗽一声，“老板娘，住店，有没有套间？”
　　老板娘睁开眼，看到是个年轻女孩，便道：“学生妹，这时候不上学住店做啥子。”
　　潘敏道：“和表哥出来玩。”
　　老板娘懒洋洋地起身，到柜台后面翻开账本，启动电脑，“外地来的吧，把身份证出示一下。”
　　潘敏急忙掏出从肥姜身上讹来的身份证递过去。
　　“怎么是二代证，没去办新证？”老板娘仔细看了之后，怀疑地道：“上面的人不是你咧，这是个男人的身份证。”
　　潘敏指指外面，“我表哥的，我忘带身份证了。”
　　老板娘向外张望，便看见一辆溅满泥浆的越野停在路边，驾驶座的车窗落下，一张圆嘟嘟的肥脸出现在窗后，正是身份证上的人。
　　“哦。”
　　“老板娘，有套间没？”
　　“有，不过要到六楼，只剩下两房一厅。六楼以下住满了。”
　　“没问题。”
　　“住多久？”
　　“三天。”
　　“一天一百，加上押金先交我五百。”
　　潘敏连价钱都没讲，反正钱也不是自己赚来的，花出去压根就不心疼。
　　老板娘一边登记一边好心地告诫她，“妹仔出来要给家里打个招呼，小心被男人骗了。”
　　“老板娘放心，他是我表哥，没事的。”
　　“你自己小心就好。”说完，把已经录入完毕的身份证还给潘敏，“6-02房，两房一厅，出这个门右转十米的楼梯口上去。”
　　“谢了，老板娘。”潘敏领取钥匙卡之后，示意肥姜和车子里的人跟上。

　　这里是城中村村民小组自建的出租屋，没有安装电梯，艾吉和托特爬楼梯如履平地，潘敏轻松完成，剩下个肥姜，怕得肥肉都抖了，大汗淋漓才撑到终点。
　　肥姜一进屋，再也顾不上对外星人的惧怕，率先找到空调遥控器打开电源，抢先占据长沙发，摊在上面直喘。
　　托特和艾吉对于他目中无人的举动不理不睬，只要不是逃跑，小事情可以由着肥姜。
　　“接下来该怎么办？”潘敏问。
　　艾吉道：“我记得成都有肯特人的办事点，就在春熙路附近，晚上去看看能不能联系上。”
　　
　　“我们先洗个澡，换上衣服再出去，不然太显眼了。”潘敏说完，先从购物袋里拣出自己的衣物冲进卫生间，“我动作最快，我先洗。”
　　两个肯特人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目前正在播放天朝神剧《蓝猫淘气三千问》。
　　换个频道，正在播放《虹猫蓝兔七侠传》。
　　再换，《猫兔侠》。
　　“怎么都是兽兽？地球人的口味真奇怪。”艾吉叹道。
　　托特嘲道：“脑抽占领地球了吧。”
　　艾吉道：“难怪朗木星要求完全屏蔽外世界电视节目信号，小孩子看多兽兽不大好。”
　　频道再转，《西游记》。
　　托特和艾吉同时沉默。
　　“很好，这回是人兽了。”托特道。
　　肥姜憋得一肚子笑，却被惧怕压得不敢笑出声，肚皮一抖一抖地抽动。

　　三人安静地看了几分钟后，托特突然用肯特语对艾吉道：“你太纵容你的宠物了。”
　　艾吉同样回以肯特语：“地球人说，女士优先。”
　　“你是主人，不能有损主人的威严，一路过来，我发现那个地球女人太僭越了。”
　　“要管你管自己家的去，潘敏是我家的，不需要你关心。”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在关心她！”
　　“两只眼睛都没看见，你知道我是瞎的。”
　　托特闻言，口气软了些许，“我是出于同为肯特人才告诫你……”
　　“所以我是感知到的。”艾吉补全。
　　“你……”
　　艾吉说：“我很喜欢她，奉劝你离她远点。”
　　“你喜欢她？肯特人喜欢地球人，你疯了，想搞人兽吗！”
　　“不是那种喜欢。”
　　“不是那种还能是哪种，艾吉，你以为我是谁，我早就把你那些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在肥姜耳里，两人像是用蛇语在交谈，听不懂就罢了，还有很多音节根本听不到，只看到两个人的嘴巴开合。
　　肥姜听得昏昏欲睡，见他们也不再对电视节目有兴趣了，大着胆子从茶几上抽出遥控器，点选很富娱乐精神的芒果台。他在野地里生活了论个月，小心肝被这几个非人类吓得快要碎掉，就需要爱情肥皂剧的滋养。
　　下午五点多，芒果台正在轮播最近超流行的青春恋曲《总裁，人家不要嘛！》，讲述一位十六岁获哈佛双硕士学位十八岁白手起家二十三岁事业有成的天才总裁与漂亮秘书、温婉名模、清纯少女间的四角恋情，肥姜立刻投入这纯美热烈的现代都市种马爱情故事中，脑补着自己就是美人在怀的总裁先生，暂时忘却旁边还有两只危险生物。
　
　　艾吉和托特的争执突然间销声。
　　托特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艾吉眼睛蒙着布巾，但是嘴唇紧抿，表情很是震惊。
　　只见电视上正在播放秘书色诱总裁的情节，那名身材火辣的女秘书，坐在办公桌上，双腿叉开夹住男一号，两人热吻正酣。
　　肥姜看得津津有味，擦擦口水，“如果我是那个总裁就好了。”
　　他没注意到两个肯特人都快抓狂了。
　　艾吉不敢确信，“这是……公共A片？”
　　托特对肥姜道：“地球人原来如此开放！”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
　　肥姜口溜地说：“这是当然，我天朝都改革开放XX年了,开放是应该的。”
　　电视里，热吻还在继续，大有山无棱天地合之势。镜头切换间，托特和艾吉都清楚地看到男一号陶醉地把“那条东西”伸进女秘书的嘴里。（注：由于“那条东西”所做的动作对肯特人刺激过大，以后将以【哔——】代替。
　　托特捂额，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居然看到别的男人用那条东西在【哔——】。
　　“你看到了吗？”托特问，他和艾吉仍然以肯特语交谈。
　　托特原本不是多话的人，甚至可以说他大部分时间是冷酷无情的党魁，然而现在他失去了能力，方圆万公里内只认识艾吉和潘敏，只有他们三人来自同一个地方，于是一些原本不会说的话也愿意与艾吉交流。
　　“没有看到，我瞎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很羡慕你。”
　　“但是我感知到了。”
　　“那也比我强。”
　　托特偏过眼睛，又忍不住偷窥，暗自安慰自己，这不过是地球人的节目而已。

　　良久，唇分。
　　戏中男女激烈喘息，戏外两个外星男人尴尬无语。
　　戏中总裁突然威猛地把秘书重新一抱，两人再度法式深吻，戏外俩外星人顿时傻眼。
　　这回他们真切地看到某条东西是如何伸进女秘书的小嘴里的，这个片的禁止级别也太高了。
　　对肯特人而言，“某条东西”是能直接引起X冲动的关键器官，交互深吻本身就是X事的重要步骤，很容易引发更为深层的其他反应。
　　
　　托特尴尬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还好穿着比较宽松的长袍。不动声色瞄一眼艾吉两腿之间，只见并无异样。不甘心地再瞄一眼肥姜，只见肥姜也没有任何反应。（说实话，有几个地球男人看电视看到打啵会有反应的。
　　托特有点崩溃，他是肯特人，看地球人的禁片绝不会有反应的！
　　“搞毛啊，还亲，四十分钟的电视剧都要亲去十分钟了，芒果台就是这么拖时间的吗！”肥姜抱怨道，开始换台。
　　托特和艾吉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艾吉问肥姜：“刚才那是成人频道？”
　　肥姜奇怪地问：“什么是成人频道？”
　　“就是只播放高限制级节目的频道。”
　　“不是，我国电视节目不分级，男女老幼都可以看的。”
　　说话间，频道轮着换了十几个，转到最近当红剧集《学长，不要！》，一个学生哥把学生妹压倒在草地上，正用“那条东西”在学生妹身上乱【哔——】。
　　
　　艾吉再次重申：“朗木星禁止输入外世界电视节目信号是正确的。”
　　托特点头道：“以后如果是我党执政，这一条将会不打折扣地完全保留。”
　　“糟糕，潘潘洗出来了，赶快换台！”艾吉说完，抢过遥控器换了个正在播放新闻的频道。
　　卫生间门口咔哒一声打开，潘敏一边用干毛巾搓头发一边走出来，身上穿了一套黑色的运动背心，黑色的运动长裤，没有完全治愈的左手套着一次性塑料手套，并用胶圈扎紧套口。
　　艾吉不安地调整一下坐姿，若无其事地翘起二郎腿，“你连头发都一起洗了啊。”
　　“到你们进去洗，赶快出来试衣服。”潘敏催促道。
　　艾吉看看托特，“你先去洗吧。”
　　托特疑惑道：“我晚一点再洗，你先去。”
　　气氛异常尴尬，潘敏皱眉，“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学会谦让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租屋是两房一厅……


  38 不明飞行物

　　艾吉和托特突然之间谦让起来，潘敏颇觉怪异，她多看两人几眼，没发现其他怪异的地方，正要转身进卧室，电视新闻里出现的画面使她停下脚步。
　　XXTV焦点直击栏目，正对在B市发现的奇异天象进行报道。
　　我国首都B市T门广场，素有最大广场之称，周边楼宇高度都有严格的限制，所以一抬头就能够看到宽阔的天空。
　　事情发生在头天晚上，T门广场上的人们用手机或V8拍摄到天空出现不明飞行物。
　　那些飞行物三五成群，远远看去是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蓝光，在广场上空不知道多少米以外的高空都留了将近五分钟。
　　
　　潘敏对艾吉道：“是殖民堡垒里出动的战机队吗？”如果是的话，也许是来寻找他们几个的。
　　艾吉沉着脸，“不是。”
　　托特也道：“你当肯特人都是菜鸟吗，执行夜间任务还开启舱外照明灯，这典型是招呼敌人发现的愚蠢行为。”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潘敏觉得很奇怪。
　　
　　电视节目中，新闻播音员请到了某研究所某科室主任，请他为观众揭秘。
　　某主任请观众们安心，说道如果是诸如UFO等不明飞行物，驻扎在京城附近的几处二炮部队将能在第一时间通过雷达测出，但是目前来说并没有相关反应，显然天上出现的光点并非机械飞行体，大概是发光风筝或是遥控光球飞行器等民间娱乐物品。
　　最后，新闻播音员请B市人民遵守禁飞规定，不要在敏感区域释放遥控飞行装置，违者将受到罚款至拘留不等的处罚，涉及刑事犯罪的，一律严惩不贷。
　　“电视台最喜欢播这些不明飞行物了。”潘敏道，“明明最大的UFO就近在咫尺。”
　　艾吉起身道：“我先进去沐浴，潘潘把我的衣服放在门口的篮子里。”
　　“好的。”潘敏答应道，立刻着手办事。
　　
　　浴室里传来花洒喷水的声音，令人遐想无限，潘敏以前虽和艾吉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却没有那么接近过，每间起居室自有附带的厨房卫浴间，只有正式吃饭时才在楼下餐厅会面，并且需要预约时间。
　　潘敏坐在艾吉原先的位置上，拿过遥控器换了几个台，好死不死换到芒果台，《总裁！人家不要嘛！》还没结束，但是和男一号对戏的换成个身材高挑胸部荷包蛋的名模。
　　两人眉来眼去，最后终于开始上手，然后上口。
　　潘敏如同回到家一般，全身骨头都软了，放松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总裁动手又动口，这才是地球的生活啊！”
　　托特刷的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电视机前，关掉电源。
　　潘敏：“……”
　　托特道：“我饿了。”
　　“你饿了和关电视之间有何关系？”
　　“你来研究地图，等下带我们出去吃东西。”
　　“……吃货。”潘敏小声抱怨道。
　　“你可以再说一遍。”
　　潘敏感觉托特身后都要冒出黑魔王的恶焰了，她没忘记托特这家伙的性格是多么恶劣，就算有艾吉罩着，也不能罩她一辈子不是，况且人家现在是虎落平阳，等回到殖民堡垒恢复了能量，指不定又要开始得瑟，只得乖乖找出一份地图，开始寻找成都美食。
　　
　　艾吉在浴室里，无师自通地学会如何使用地球人的沐浴用具。到最后，他很习惯地想要使用能力风干自己，用力两轮才回想起自己的能力没有了，只得乖乖地用毛巾把自己全身擦干。
　　浴室外的衣服篮子里放了潘敏给他买回来的衣服，他打开门拖进浴室，一件件慢慢地挑着。
　　浴室的半身镜里照出他完美的背影。
　　如果这时候有地球人狼女在，一定不会放过如此养眼的镜头，肯定连尖叫都不愿意——那太浪费时间了，还不如赶紧拿出手机抓拍。没错的，肯特人的身材是一流中的一流，胸膛腹部都被薄而结实的肌肉包裹着，四肢在运动时显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那是造物主的神迹，完美到很容易就能看出与地球人的差别，更别提和那些腿短、肚子大、没胸肌、胸毛多的亚洲男性相比了。
　　拆开一个小盒子，抖开那条小小的三角形物体（子弹内裤），艾吉研究半天，恍然大悟到这是穿下面的。接下来是背心，又研究了一会儿。
　　之后是秋衣秋裤，艾吉想想，虽然天气渐冷，但目前而言暂时没有必要，于是仍是放在篮子里没有动。
　　拆开长裤和风衣的包装，艾吉发现是自己喜欢的黑色长裤和铅灰色风衣，还有个买衣服附带赠送的复古式腕表。其实都不是牌子货，但当肯特人穿在身上后，却显现出不同的气质。
　　艾吉整理一下衣服，心中的冲动在沐浴时已经平息下去，可是想到马上就要开门出去面对潘潘，又开始踌躇不定。地球人的文化太可怕了，潘潘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吗，多么不可思议。艾吉觉得自己有种难以宣泄的饥饿感。
　　他摇摇头，打开门出去。
　　
　　潘敏盘腿坐在沙发上，神情认真地翻找美食图册，肥姜来了兴致，也在一盘参详。
　　由于太无聊了，托特又把电视打开，节目里正播放着安全无害的焦点访谈节目。
　　托特不满地道，“洗那么久。”他百无聊赖地把遥控器丢给艾吉，站起来走去洗澡。
　　潘敏抬起头，只见艾吉裤子笔挺，过长的双腿被衣摆挡了一截，掩饰了与地球人的差异。肩膀的宽度撑起风衣，男性的风度不言自溢。他皮肤极白，很适合搭配铅灰色，看起来就像水墨描绘出来的美人。
　　“看什么？”
　　“很好看。”潘敏说。
　　艾吉咬着嘴唇想要说什么，但是没说出来，他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一轮轮地调换电视频道，犹豫犹豫犹豫……潘敏又低头回去看地图了，注意力没再在他身上。艾吉很丧气，他其实想称赞潘敏穿着运动装也很好看的，黑色很适合她。

　　******

　　四川地处西部，天黑得比较晚，但现在时值深秋，晚上七点之后，天也开始黑了。
　　依然是肥姜开车，潘敏坐在他旁边，艾吉和托特坐在越野车后排车座，四人一行出去找东西吃，顺便踩踩地界寻找肯特人在成都的据点。
　　和艾吉托特和平相处一段时间后，肥姜渐渐放松警惕，至少这两个人在日常生活中比较人性化，性命暂时无忧，肥姜还是川味火锅的发烧友，想到接下来是去吃饭，不由兴奋地道：“春熙路周边——红星路四段——老码头火锅，出发！”
　　艾吉从后面点点潘敏，等潘敏回头后，问：“他很高兴，那个火锅真有那么好吃？”
　　潘敏同情地看着他，“等会儿我会点鸳鸯锅给你们的，你们不要胡乱尝试。”
　　春熙路是一片很大的商业区，包括东西南北四段，几个人把车停在广场一侧，就在肥姜的带领下沿途走向目的地，老码头火锅。
　　
　　经过步行街的时候，简直是人山人海，潘敏解释道：“四川是人口密度最大的省份，我还记得初中上地理课的时候，四川地图那是一片血红。”
　　艾吉好奇地问：“一片血红？”
　　“地图标示的颜色，人口密度低的偏绿，密度高的偏红。”
　　托特和艾吉身材高挑，在人群中颇有鹤立鸡群之感，潘敏特别为两人配了一模一样的墨镜，艾吉是铅灰色风衣，托特是白色风衣——这家伙太善变了，白色的比较显眼，走丢了也容易找到。
　　快要靠近艾吉和托特的游人旅客们，在注意到他们出众的气质与相貌时，会主动避开，那是怎样一道无形的气场，以至于四人的五步范围之内一直比较宽敞空荡。
　　肥姜感慨道：“有个心理学实验是关于安全距离的，说是越漂亮的人越让其他人觉得不敢靠近，我原先觉得是谬论，现在信了。”
　　
　　突然人群中有个女孩子指向天空，道：“看，天上是什么啊？亮亮的。”
　　身边的男友抬头看天，“飞机吧。”但马上又道，“那是什么啊。”
　　于是周围越来越多人往天空上看去，成都的天空光污染严重，薄薄的云层反射出暗红色的城市霓虹灯彩。

　　云层中有几个蓝色小光点在穿梭，很快失去踪影。
　　潘敏问：“那是什么？”
　　艾吉神色严肃，什么都没有说。
　　托特继续观察不久，光点又从云层里钻出，跳跃闪动，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改为用肯特语，对艾吉说道：“你觉得那是什么？”
　　艾吉道：“不是我们的飞行器，但显然地球人的科技不足以研制出这种产物。”
　　“殖民堡垒对地球外部环境会很注重，为什么没有派出战队前来确认？”
　　艾吉和托特相互看看。
　　托特猜测：“是不是在我们离开后，堡垒里也发生了什么事？”
　　“这只是你的猜测。”
　　“你认为那是什么？”
　　艾吉道：“以猜测而论，也许是另一个外星文明。”
　　“或许还有占领地球的意图，”托特嗤笑道，“我党一向主张直接占领地球，你看，就算你们努力维护地球的原貌，不照样被其他外星生命所觊觎。早就跟你说先发制人，把地球正式纳入殖民范围，就可以大力发展军工，抵御其他星球对这里的侵犯。”
　　艾吉沉着脸，“资料不足，难以判断，等找到联络点再说。”

　　两个人一直用肯特语说话，潘敏早就习以为常，路人们则疑惑难解，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从哪个国家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可能会有二更，如果时间充分那就二更吧】

【前集回顾】
看到有的读者留言对上章内容提出疑问，狂狂不做解释了，不过可以节选一些内容供大家参考：
1、艾吉原本没有反应，在潘敏出来的时候，“调整一下坐姿”，“翘起二郎腿”。
2、托特和艾吉争相谦让，都不愿意立刻站起身去拿衣服洗澡。
3、大家都还没有注意到潘敏洗完了的时候，艾吉就未卜先知地说：“潘潘洗出来了。”这点大家都没注意到哦。


  39 极品销魂
　　
　　老码头火锅今天迎来一伙奇怪的食客。
　　首先，组合很奇怪，是三个男的一个女的。其次，年龄很奇怪，一个大叔两个成功人士一个学生妹仔。第三，着装很奇怪，大黑夜里的，两个成功人士还在脸上挂了副一模一样的墨镜。
　　服务员同志们都是有爱的好同志，这伙食客进门不到半分钟，就被他们速度发现其中猫腻。两个老外戴着的墨镜一模一样！他俩身着的风衣明显是不同颜色的同一款式！（旁白：这发现的究竟是什么猫腻。）
　　
　　包厢早就被定满了，几位食客只得排了张空桌子，服务员速度上了两本菜谱，看看在座四位，很自觉地把菜谱交给艾吉和托特，然后就站在两人座位旁待命，连肥姜都能嗅出其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味道。
　　托特略抬眼，“人类。”
　　服务员满头疑问，有这样称呼人的么，还是这位老外其实中文不咋地道？
　　托特把菜单丢过一边，“别拿傻东西来污我视线。”
　　服务员干笑，“呵呵呵呵。”看在你是天然纪念物的份上，否则早就把你XXOOXOX，服务员内心灰暗地想。
　　艾吉抬眼，绅士地把菜单递回去，“女人。”
　　“……有何吩咐？”
　　“你们这里有没有主宠套餐？”主宠套餐是第九层的高级餐馆推出的名菜，后来风靡全殖民堡垒，几乎每家菜馆必有备单。
　　“您说的是？”
　　“主宠套餐，就是有银枝鳕鱼扒，热基谷饮料，冰霜果味蛋糕，附送宠物玩具的套餐，你们这里不提供吗？”

　　潘敏捂额道：“服务员，麻烦把菜单给我吧。让他们点菜是个悲剧。”
　　托特不满道：“艾吉，有你这么管教自家宠物的吗，主人正在发话就敢插嘴。”
　　“证明她很聪明，会打理自己的生活。”
　　“你太纵容她了。”
　　“她是我的，用不着你关心。”
　　“我是看不惯！”
　　服务员默默震颤，瞎了我的狗耳吧，这几个究竟是什么家庭关系？
　　这一桌人的言行举止在喧闹的大厅里独树一帜，引得附近食客频频围观。
　　
　　潘敏只当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翻菜谱，肥姜和她凑一块，道：“这什么3A羔羊肉的不要，得个噱头，其实还不如肥牛鲜美。那这什么豆腐皮的不要，据说加进什么胶的才这么耐煮。”
　　潘敏一边点一边和他小声迅速交流近来我国食品化工学方面取得了什么进展（食品化工学，即用食品添加剂取代真材实料的新兴学科，我国居于世界前列水平）。最后点了个鸳鸯锅，金针菇、娃娃菜、冻豆腐之外，就是大把大把的牛羊鱼肉片。
　　肥姜道：“其实金针菇也有危险的说，有的用硫化物来漂白，或是添加荧光增白剂，可以延长储存时间。”

　　未几，艾吉和托特停了争执，鸳鸯锅汤底也上来了，清汤锅底漂浮着大葱全蒜等物，飘出淡淡药香，红油锅底漂浮着半沉半浮的油爆红椒，飘出阵阵麻香。
　　“这就是火锅？”托特不屑地道，“火在哪里？”
　　潘敏和服务员互看一眼，服务员大概以为托特和艾吉是哪个国家跑出来的中国通，过来体验生活猎奇美食来的。
　　潘敏提醒道：“艾吉和托特等会儿最好还是吃白锅的。”
　　托特沉下脸，“你凭什么限制我们。”
　　潘敏道：“不是限制你们，是怕你们吃不了。”
　　“世界上没有肯特人吃不了的东西。”
　　潘敏无奈道：“好好，你要吃就吃吧，别怪我没跟你说过。”她转头问艾吉，“你呢？”
　　艾吉笑了笑，“我听你的。”
　　服务员听得奇怪，肯特人，世界上有肯特这个国家吗？她手脚利落地安排好电磁炉的火候，然后就被其他桌的食客叫走了。
　　俩地球人都是吃火锅的老手，点了冰啤给大家满上，开始往红有锅内涮东西。
　　
　　托特研究了好一会儿，其实周边桌子的食客更喜欢红油锅的东西，把一些串串往红油锅里一丢，然后用笊篱一捞，起锅之后就开始大快朵颐。看起来红油锅里的东西比白锅的更受欢迎，潘敏你一个地球人凭什么限制我吃什么。
　　他不忿地拿起笊篱从红油锅里捞出牛肉片，放到自己面前小碗，再倒上一勺芝麻酱。
　　托特再看向其他桌的食客，有个人被辣得直吐舌头，托特“虎躯一震”，仿佛看见什么能让人瞎眼的东西，急忙扭头盯着自己的晚，心里一边骂道，□的地球人！
　　至于艾吉，早在出租屋的时候，就因某种原因感到饥饿，现在美食在桌，早已食指大动。可惜比起很快就开始沸腾的红油锅来，白锅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就是冒着热气。
　　“还没行吗？”艾吉问。
　　“要等等，白锅那边一般是比较慢的。”
　　托特嘲道：“叫你听宠物的话，到现在还没得吃。”
　　一边说，一边示威地夹起一大口肉片，往嘴里送去。
　　……
　　“怎么样？”艾吉问道。
　　“……”托特看了潘敏一眼。
　　艾吉好奇地看着托特。
　　“……”托特咬着腮帮子又看了托特一眼。
　　“你这是什么表情？”
　　托特没有回答艾吉的问话，放下筷子，镇定自若地站起身，出桌，左转，找卫生间——他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嘴里含着的不是食物，而是炸弹。炸弹都不一定有这种威力！
　　地球人吃的究竟是什么食品，明明不是食品，是毒药！
　　托特三步并作两步冲入洗手间，第一件事就是占据一间隔间，把嘴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他以为吐出来就能够解决所有问题，然而他错了，嘴里残留着又麻又辣的味道，直直地刺入心脏中，心跳得好快。
　　从隔间里出来，外面等着一个地球男人，看到托特满脸通红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理解地笑起来用英语道：“你可以吃些酸的，或是用冰水漱漱口。”
　　中英法文是地球通用语言，又是低端语言，肯特人多数都会使用的，托特也不例外，他镇定自若地点头，抿着唇出去找酸的和冰水。要死了！

　　餐桌前，艾吉奇怪道：“他这是怎么了？”
　　“别理他，看，你的白锅烧开了，可以涮肉了。”潘敏帮他一条龙服务，直到把菜调上味，摆在艾吉面前，指指冰啤酒，“可以喝这个，配火锅正好。”末了终于可以自顾自地吃上。
　　艾吉拿起杯子，玻璃杯里的景色被冰啤染上金黄色。
　　“我感觉到，它很漂亮。”
　　“是很漂亮的金黄色，不过这是用来喝的。”
　　“嗯，”艾吉尝了一口，“凉凉的，味道有点怪。”
　　“你以前没喝过吗？”
　　“没有。”艾吉啧啧嘴，“其实还是挺好喝的。”
　　他终是忍不住把注意力投注到自己未动过的红油国内，试探地问：“我想试试那锅里的，是不是不可以？”
　　“也不是不可以，真的只是怕你们吃不惯。”
　　“为什么？”
　　“很辣。”
　　“很辣吗，闻名已久，一直没尝过辣味。以前朗木星出来考察时吃过，据说第一批考察团的人都吃过，然后就把辣列入禁止食用的调味品了。”
　　“原来你还知道这一点嘛。”
　　“不过机会难得……”艾吉期盼地看向潘敏。
　　“好吧好吧，只能小口小口地尝试。”潘敏帮他夹了一根最不吸油的金针菇，谨慎起见，先在自己的杯子里洗过外表的一层油，才给艾吉蘸料放在他碗里。
　　艾吉小心翼翼地咬了不到一厘米的一截，没觉出辣来，又咬了更长的一截，抬头用手指对潘敏比了个V，道：“没问题。”
　　“你自己小心着点就好，我觉得执政官把它作为禁用调料总是有理由的。”
　　“嗯。”艾吉注意力都放在食物上了，给自己夹了一块红油锅里的冻豆腐，像潘敏那样操作，先在杯子里洗去油花，然后调味再吃。
　　吃了几口，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出又麻又辣的味道，有点受不了，这时候应该是……他感知一下周遭环境，发现大多数人频频喝着啤酒，便有样学样地拿起啤酒咕嘟咕嘟喝下一大杯。
　　突然，艾吉浑身一抖，停下动作，把空了的被子放在桌上，然后开始不安地调整坐姿。
　　潘敏问：“你怎么了？”
　　托特脸上有点发红，大舌头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潘敏看他指着的是啤酒，便答道：“啤酒，一种饮料，刚才和你说了。”
　　托特沉默片刻，脸色却是越来越红，好像身上很不舒服，难以忍受似的，“其他语言是怎么叫的？”
　　“你是说BEER？我只会英文的说法。”
　　“这就是BEER！？”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吗？”
　　艾吉沉默地放下筷子，冷静地道：“你们快点吃，我们早点回去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我这里太抽了，更新放不上来，现在34至37章的读者评论积分已经发放完毕，第38章的评论积分将于今天下午开始发放。

【剧透】即将开启肯特人大战异形环节。


  40 同房

　　艾吉感到心跳缓缓地加快，原本冰凉的体温在升高，潘敏赶紧三下五除二地结账、打包，匆匆找回托特，找到托特的时候，他正拿着瓶冰冻柠檬绿茶猛灌。万幸之极，柠檬和绿茶都是肯特人喜欢的饮料，不会引起不良反应。
　　托特发现潘敏出来找自己，觉得很是掉面子，不高兴地说：“女人，你离我远点。”说罢嗷一声低唤，捧嘴不言。只得打开水龙头继续冲洗，要把残留在皮肤黏膜上的麻辣给冲掉。
　　“我们回去吧，打包了一些你们能吃的东西。”潘敏说。
　　几个人灰头土脸打道回府。
　　川人饮食偏麻偏辣，据有游客称，就连鸡蛋羹上都飘游一层辣椒油，可苦了口部敏感的肯特人。于他们而言，味道清淡的粤系菜、法式餐，更为符合肯特人的饮食文化。
　　艾吉呼吸渐渐粗重，连潘敏都感觉到不妥，探手到他额上，才发现艾吉出了很多汗。
　　“是不习惯吃辣吗？”潘敏问。
　　“有点不习惯，不过还好。”艾吉在车上脱下墨镜，吐了长长地一口气，沉声道：“先去找据点。”
　　托特没有异议，他被辣得简直要飙血了。
　　如今在他眼里，外世界地球升级为不适宜居住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小心误中陷阱。再怎么说还是肯特人做主的殖民堡垒安全得多，至少食品都有安全标准，不会出现今天一口就吃中个炸弹的问题。
　　其实托特和艾吉两个人都是殖民堡垒的骨灰级元老，早在登陆地球时就存在于世，对于中世纪以前的地球文化较为了解，但那时的远东地区哪里有什么川辣，哪里有什么BEER。

　　艾吉看过地图，地图上的图像牢牢地印象在脑海里，坐在后排指路道：“往红星三段方向走。”
　　肥姜不敢有异议，依言开车。
　　“上蜀都大道，西行。”
　　蜀都大道南北两侧正是繁华地带，都是林立的商厦和小吃店，到处都飘出让托特抓狂的麻辣味道。这里在旧城改造前原是总府路，因明清时期都指挥使衙署、总督衙门而得名。新建蜀都大道后，还保留了部分老街。
　　肥姜倒是很想下车买点夫妻肺片、赖汤圆回去，于是开始给车上乘客介绍成都特色小吃。
　　“其实夫妻肺片并不用肺，而是用牛杂和牛肉，配上红油辣椒、花椒面，真是麻辣鲜香，细嫩可口……”肥姜口水直流地说，希望车上俩大爷能被他说动心，让他下车买点回去解馋。
　　殊不知艾吉与托特正为四川饮食而深受其害，尤其托特更是对又麻又辣的味道恨之入骨，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让他蛋痛。
　　托特冷声道：“闭嘴。”
　　艾吉则正需要一些什么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便道：“换一个来说。”
　　肥姜想想，然后就开始说起鸡汁锅贴和赖汤圆、韩包子。
　　艾吉道：“向北，皇冠假日酒店。”
　　皇冠假日酒店毗邻博物馆和政府大楼，虽然设施稍显陈旧，入住率却并不低。艾吉一行走进大楼，乘电梯来到12楼。楼内设施稍显陈旧，狭窄的走道上铺设了地毯，安静无声。
　　“皇冠假日酒店，亏你们想得出来在这里长期租用房间。”
　　艾吉道：“没有租用。”
　　他来到配电间，左右两边都是客房，艾吉轻轻地敲敲配电间狭窄的房门。
　　“在配电间？”潘敏问。
　　“这是入口。”
　　潘敏想了想，大概也是运用了和殖民堡垒一样的技术，在狭小的地方另行开辟一个空间，这个配电间的门不过是一个入口。
　　但是没有回应。
　　艾吉和托特看了一眼。
　　艾吉对潘敏道：“让开一点。”他想要破门。
　　“等等，走道上有监控器。”
　　“让它停止工作。”
　　“可是怎么停止？炸开，打碎？”潘敏道，“我会的很少。”
　　艾吉道：“我现在除了感知就没有其他能力……等等，我怎么没有想到。”

　　艾吉拉过潘敏，手掌覆盖在她眼睛上，“闭上眼睛，想象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潘敏心跳得厉害，她感觉到托特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肥姜则对他们的行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要分心，我带着你慢慢地想象。”艾吉在她耳旁轻声地说。
　　潘敏渐渐沉入黑暗的世界，想象着自己失去了视觉，什么都看不见。大约只是几秒之后，她突然感受到脑海中闯入了一缕不属于她的意识，然后整个感觉都变化了，仿佛脑海被拓宽许多，不再集中于五官感受，而是在此之外感受到了其他许多不同的东西。
　　黑暗中，不同的能量形成不同的波纹轨迹。
　　这样的景象潘敏在以前曾隐约地感觉到，却从没有这么清晰。

　　然后她“看”到了在走道转角的监控摄像头，“视线”继续深入，在半球形的玻璃外壳里面，透过机器表面和电线胶皮，电流的波纹在跃动。
　　“做得很好，你这不是‘看’到了吗？”艾吉低声道，“现在把那些电流提高震速。”
　　潘敏鼓起一口气，双拳紧紧握起，用力地操纵起被感知到的波纹。
　
　　啪兹……监控器里火花闪烁，电流陡然增高，击穿胶皮造成短路。
　　艾吉放开潘敏，急促地喘气。
　　肥姜目瞪口呆，“你你你，是你把监控器弄坏的！”
　　潘敏觉得自己眼睛上覆盖了一层薄汗，问道：“你怎么样？”
　　“没什么，你做得很好。”艾吉喘气道，“会不会做隔音结界？”
　　潘敏摇摇头。
　　托特说：“何必那么麻烦。”用力踹出一脚，门锁被踢得全凹。
　　
　　门口终于被打开了，然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只是仅容一人通过的灰水泥墙小房。这正是配电间的原貌，一个机箱和很多电线。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肯特人，没有另行开辟的空间。
　　“你是不是记错了？”托特问。
　　艾吉摇头，“不可能记错。”
　　“我想也是。”
　　“最近的据点还有哪里？”
　　“广州还有一个。”
　　两人沉默，也许这个旅程还要继续，真是令人沮丧。
　　
　　肥姜期待的夫妻肺片终究没能买回去，一行人无言地回到出租屋。
　　托特和艾吉俩人不约而同走进洗浴间，俩人一个表情仍带痛苦，一个似有隐疾，却能气势十足不失仪态。把肥姜和潘敏两个人晾在洗浴间外干瞪眼。
　　托特道：“你跟进来做什么。”
　　艾吉脱下衣服。
　　“你要做什么！”托特惊道。
　　艾吉都不看他，一件件地脱掉，整齐地摆放在衣物架上，然后打开花洒淋浴。
　　两个肯特人男性挤在一间狭小的浴室，两个人都很不舒服。不过在外世界地球中，如今最能够了解彼此需要的也就只有这两个同类了。
　　托特需要清洗嘴里的刺激性味道，艾吉需要镇定情绪，他从皇冠假日酒店开始就越来越觉得难忍。
　　“你很难受。”托特感觉到艾吉的不正常。
　　艾吉呼吸渐促，沉声道：“我喝了比尔黄金液。”
　　托特惊道：“你喝那玩意儿做什么。”
　　“我不知道是那种东西，看来比尔黄金液在外世界很常见，价格也很低廉。”
　　“真是个灾难。地球人喝了除了心跳加速之外就没有其他反应，我们就不行了。”托特顿了顿，“你离我远点。”
　　艾吉嗤道：“你以为我会对你发情？”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白痴。”
　　几分钟后，艾吉和托特先后出来，身上还穿着原先的衣服，不过都是洗漱过的样子。

　　倒是潘敏犯了难，两房一厅，怎么分？
　　眼见托特和艾吉的关系似有缓和，肥姜仍然瑟瑟缩缩，潘敏道：“这样，我睡大厅，那个，托特你和艾吉一起挤挤，分你们俩一间大房。肥姜师傅一间小房。”
　　托特怒道：“你说什么胡话，让我和他同房！”谁要和一个刚喝过比尔黄金液的同类住谁就是白痴！
　　“那，你和肥姜师傅一间？”
　　托特对潘敏龇牙道：“杀了你，人类。”
　　肥姜同时几乎哭道：“求你饶了我吧！”
　　潘敏只得试探道：“那……艾吉和肥姜一间如何？”
　　托特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屑于看艾吉一眼。
　　艾吉不耐道：“我和潘潘一间，托特自己一间，肥姜睡大厅。人类，你不要想着逃跑，跑不掉的。”
　　肥姜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不敢跑，你们都是非人类。”
　　潘敏赶紧道：“等等，我和艾吉睡一间不合适。”
　　艾吉斥道：“有什么不合适的。”
　　托特嘲笑他，“我就说你对宠物太纵容了，让她胆敢反抗主人的权威。”
　　潘敏赶紧恭顺地说：“贱婢身份低微，不敢与主人同处一房。”
　　艾吉、托特：“……”
　　肥姜好心提议，“我和潘敏一起睡大厅吧。”
　　艾吉、托特、潘敏：“闭嘴。”

　　托特转身走进较小的卧室，道：“你们自己决定，反正我自己一间。”语毕，把门踢上反锁。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出现人物混乱的大BUG，谢谢大家挑错，现在已经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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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留言超过25个字，系统才会发放积分，所以不是我不给，而是系统默认的，555。


  41 一个吻
　　
　　剩下三个人相对无言。
　　“不然我睡厨房好了。”潘敏打商量地说道。
　　艾吉拉住她，直接拖进主卧，丢在床上。
　　潘敏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唯一不那么可怕的肥姜被关在卧室门外，肥姜表情复杂，似是在祝她好运。
　　
　　艾吉对她说道：“把床铺好。”
　　潘敏木然地照做，把被单铺平、被子拉开、枕头抖松，一切就绪。
　　“呆坐在那里能睡觉吗，进被窝里去。”
　　“啊？”
　　“啊什么啊，我叫你暖暖被窝有问题吗？”
　　“有，”潘敏弱弱地说道，“暖完了我能出去睡吗？”
　　“你宁愿和肥姜睡也不愿和我睡？”
　　潘敏觉得自己如果说出肯定的答案，外面的肥姜一定会陷入人身危机之中，赶紧左右摇头。艾吉今天夜里的脾气太诡异了，和平时完全不同，以前那种略带斯文欲语还休的艾吉去哪里了啊。而且艾吉刚才的问题听起来好诡异，总觉得会联想到奇怪的方向。
　
　　艾吉深深地呼吸，想要努力地克制汹涌的冲动。然而意志在这个时候是如此薄弱，当面对能让他卸下心防的潘敏，艾吉本心里认为没有必要再克制什么。
　　潘敏总是很没有存在感地做她的事情，被俘虏进入殖民堡垒后，迅速地适应了差异甚大的生活。当听到别人的意见或命令，第一件事不是想着挑刺，而是默默地服从。
　　简单看起来，潘敏真的是一个很没有个性的地球人，她几乎一点脾气都没有，但不论是从外世界进入殖民堡垒，还是从第九层被托特捕获到第五层，乃至于现在回到了人类社会，潘敏就像最坚韧的野草，不论身在何方都能生根发芽，适应良好。
　　艾吉有很多话都不曾和潘敏说过，他其实想告诉她，在她的身边会感觉到很安全，会觉得问题将不会成为问题。

　　潘敏坐在床上，觉得气氛诡异。
　　艾吉稳住呼吸，尽量平缓急遽的心跳，走到门边把卧室灯光按熄。
　　卧室大灯突然关闭。
　　房间内陷入寂静的黑暗中。

　　黑暗来得突然，潘敏短时间内不能适应，直到脸上传来艾吉手指的温度。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不然我打个地铺吧。”究竟是留下来还是趁危险来临前赶快跑，拿不准主意。艾吉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怎么样的，出于共同居住逐渐养成的信任感，潘敏如此觉得。
　　不过还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潘敏一直都认为，人类总是要烦恼的，贫困也好富裕也好，疾病也好健康也好，烦恼是人类的天性，只不过烦恼的内容不同罢了。想起前段时间在殖民堡垒内，她成日忧心忡忡，担心艾吉再也回不来，现在这个样子要好得太多。
　　不过是烦恼在卧室里睡觉还是在客厅里睡觉的问题而已，相形之下，多么幸运。
　　
　　艾吉在黑暗中解开蒙眼布，坐在床边。
　　艾吉恍惚地想，又是这个样子，几乎无条件地服从他的命令，叫她不能出去睡就真的没有离开，受了伤也不会叫疼，傻傻的很好欺负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他一时间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潘敏便僵硬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艾吉捧着她的脸，又亲了一下。
　　空气中似乎洋溢了淡淡的松枝般的香味，潘敏被迷惑了，意识渐渐弥散在艾吉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气息中。

　　******
　　
　　另一间房间，托特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窗外。
　　隔壁房间里偶尔传出简单的对话，然后安静下来。托特闭上眼，想起很久很久的以前，当他还只是奥林菲斯家族的一个伴读时的日子。
　　那个时候，空间裂隙爆发得还没有那么厉害，肯特星的天空里蓝色深湛，飘扬金粉的颜色，连云丝都被染上浅金。托特居住在永昼的半球，不知道黑夜的颜色。
　　艾吉那时候是奥林菲斯家引以为傲的继承人，刚出生的时候，翅翼上就有三十六根金色的翎羽，那是奥林菲斯家族的象征，也是力量的象征，据说即便是中兴奥林菲斯家的英雄，最多也就三十二根。
　　族人们把他看做家族的希望，身为艾吉的伴读，小小的托特也感觉到与有荣焉。
　　他比艾吉还大上几岁，在肯特人而言，几年的年龄差根本算不上什么。曾经有一段时间，两个孩子像亲生兄弟一般，如胶似漆地在一起调皮捣蛋，当然最后大半是托特自动揽罪领罚。

　　托特把自己的希望寄望于艾吉身上，希望能够为家族争得荣誉，他也会尽心辅助艾吉成为奥林菲斯的英雄。
　　但托特发现艾吉并不快乐，这个自诞生伊始就获得所有族人关注的艾吉时常处于焦虑中。
　　即便到了如今，托特还不能清楚地分辨出“关注”和“关心”之间的差别，但那时候的艾吉已经敏感地认识到了，他不想要那样的生活。
　　不知道什么时候，艾吉喜欢往城堡的地下室跑，那里关押着一些对家族而言极其危险，却又因有一定价值而被允许存活的肯特人。
　　艾吉在那里认识了白桉，灰党中最擅空间能力的男性。
　　……
　　他不能理解艾吉的想法，憎恨着他的背叛，那双长着三十六根金色翎羽的洁白羽翼，如今被锁在奥林菲斯家族的陈列室里，成为这个家族的耻辱柱。而他则追逐着艾吉，登上了82AI号殖民堡垒。
　　
　　托特翻了个身，地球上的天空到处是污染物，他很不喜欢，非常想念自己的家乡。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松柏般的味道，极清极淡，不注意根本察觉不到。
　　这种味道，是……肯特人发情时的气味，为了确保能够顺利地留住配偶，这种气味有迷幻剂的效用。
　　托特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几步冲到卧室门前握上开门把手。但是他停下了动作，足足站了好几分钟，最后还是没有到隔壁房间里去，愤愤然地回床上睡觉。
　　艾吉总是会对异类产生好感，以前是灰党，现在是地球人，懒得管了。
　　
　　******
　　
　　潘敏恍恍惚惚的，在肯特人自身散发的气息下，生不出反抗之心。
　　艾吉双臂揽着她的肩膀，压在自己怀中，像大狗一样在她脖子上乱闻。这个动作弄得潘敏很痒，忍不住想要躲开。
　　“不要动，潘潘不要动，让我好好抱抱。”艾吉低声地重复，一遍一遍地说。
　　他脑子里一片糊涂，由于黄金液的效用，全身的精力无处发散。
　　攻击欲和占有欲一时间升至最高。
　　想要拥有和占领，想要展示肯特人雄性的本能。

　　深埋在背脊下的双翼有种战栗的疼痛，艾吉终于释放了它们。
　　长长的翼手从后背肩胛骨部位伸出，穿透新买的地球人的衬衫，最后刷地舒展开来。
　　足以遮蔽一间主卧的灰色肉翼在夜里变换着色彩，交替地出现深蓝色和黑色的纹路，最后整张变得漆黑。
　　他收拢双翼，环绕着他和潘敏，热切地呼唤潘敏的名字，而对这一切，潘敏好像变成反应迟钝星人，很久都没有回应。
　　黑暗不足以屏蔽艾吉的视野，他感知得到柔软的双唇近在眼前，激动地抚摸潘敏的背部。
　　地球人的背骨和肯特人很像。
　　肯特人深埋翅翼的部位，恰好是地球人的肩胛骨，这让艾吉不由地相信，也许过了几万年，地球人也会进化出类似他们的双翼。
　　潘敏填补了他生活中的空洞，给予他心灵上的慰藉，艾吉希望她能够继续留在他的生活中。

　　他捧起潘敏的脸颊，轻轻地印上地球人柔软的双唇。如此的差异却又是如此的相同。
　　“潘敏，潘潘……”艾吉在头昏脑胀中似乎只会重复一个人的名字。
　　他掐开潘敏的嘴，轻缓地亲吻进里面。

　　潘敏浑身一阵战栗，迷糊在云雾里的意识因为这样的侵入而清醒。
　　肯特人泌出的□暂时解放了因气息而迟钝的思绪，但却带来全身疼痛般的战栗。
　　艾吉正在不自觉地和她共享思维，就像在皇冠假日酒店里，破坏监控器那时候一样。潘敏闭上眼睛，铺天盖地的能量波纹通过艾吉的感知传入潘敏的脑海。
　　嘴里传来情切的翻搅，脑海里沉浮着艾吉的激切，潘敏急促地喘息着接受了这一切。
　　简直不能呼吸了，喉咙里的粘膜变得无比敏感，仿佛一个微小的碰触都能演变为一场风暴，潘敏害怕地蜷缩起身体，却被艾吉温柔地展开。
　　他深深地侵入潘敏的体内，侵略性地占据能够碰触到的地盘。
　　这是肯特人共享思维和情感的方式，是雄性面对征服对象时的本能。艾吉放开潘敏，她已经喘得不行，模模糊糊地睁着眼似在求助，他笑了笑，“放心，不会死的。”
　　然后又难以忍耐地亲吻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发晚了，在出差中，555，昨天晚上一点信号都没有。


  42 扑倒

    潘敏呆呆地被艾吉抱着，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不断上升，很是温暖。她回忆起还在殖民堡垒的时候，王文达曾经趁她睡着时偷吻，那时候艾吉冲进来说什么了？

    记忆倒带。

    艾吉大步冲进来，按住大骂道：“你这个流氓！”

    之后又对她很抓狂地说：“你要知道保护自己！”
    记忆继续回放。

    为了弄明白流氓和偷吻之间的关系，潘敏翻阅了《肯特百科全书·生理篇》，其上记载：“肯特人的口腔中聚集了上亿微细触觉神经，是全身最为敏感的部位之一，由于肯特人间的口腔内能传递大量神经讯息，引发强烈快感，所以一般认为，口腔内接触接触属于性接触的主要方式之一，伴侣以外自愿发生此行为者，为……通……歼……”

    OTL，潘敏在艾吉怀里很想作出失意体前屈的动作，或是摆出张囧脸。肯特星是多么敏感纯洁的世界……

    她脑袋上灯泡一亮，那现在艾吉正在做的是什么？刚刚从他身体里释放出来的松柏味的气息让她的神智恍惚了一段时间，清醒时已经被他得手了，算是迷X？可是她现在清醒了，挣扎未果，算是强X？

    潘敏醍醐灌顶，明白了自己本心所希望的事物。所以她没有乖乖地听话呆在第九层等待艾吉回来，而是追逐着他离开即有的稳定生活。
    潘敏深知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缺乏安全感，喜欢稳定的生活。然而自从被艾吉领养后，慢慢地改变了，似乎只要和艾吉在一起，就能弥补内心的巨大空洞。

    潘敏想要哈哈大笑，喉咙却还被艾吉堵着，只能发出艰难地呼呼声。她悲催地想，就算神女有意，襄王却是无心，现在这种情况对于肯特人来说是传说中的“人兽”吧，艾吉绝对是意识不清了才会做出这种举动。联想到今天晚上特殊的菜单，还有从火锅店回来之后，艾吉的异常亢奋，以及托特打死不与他同房的表现。

    有问题的好像不是火锅，因为托特也吃了，而且还吃得很悲催，直接扑外面找水洗嘴。

    难道是啤酒？

    潘敏很快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并不难猜，她记得在殖民堡垒时，艾吉的餐桌上饮食俱很丰富，红酒白酒均有出现，唯独啤酒是从来都找不到的。

    记得艾丽莎也曾经提到过，艾吉收藏了十几瓶种类不同的啤酒，其中以金黄色生啤收藏得最为郑重。

    潘敏那时候没有当一回事，听过了就算了，现在想起来，啤酒有必要收藏吗，而且还是五块钱一瓶的纯生啤。除非这种东西在殖民堡垒里是限购品，甚至可能还是禁购品。

    一晚上中了两枚炸弹，辣椒吃不得，啤酒喝不得，肯特人你们是一种多么悲催的种族啊，难怪至今没有占领地球，你们的选择是英明的，潘敏难以想象地球变成被禁止吃辣椒，禁止喝啤酒的世界。

    艾吉松开怀抱，双手握着潘敏纤细的肩膀，傻乎乎地问：“你在想什么？”

    潘敏看着他，“好黑，我看不见你。”

    “感觉得到就足够了。还有呢？”

    “我觉得我挺喜欢你的。”潘敏挠挠脑袋，“你是个好人。”

    艾吉搂住她后脑勺，执着地再度亲吻，“接下去的话不要说，我不想被发传说中的好人卡。”

    “你也知道好人卡？”

    “所以说是传说中的，地球人的小说里经常出现。”

    “艾吉你真的很有文化啊。”

    “嘘，让我感觉你。”艾吉来回地吮吻潘敏的唇，引导她自己张开迎接他的侵入。【注：张开的是嘴，侵入的是那条东西，本章无H。哦，我究竟写出了神马YD东西】

    潘敏怒，话还没说完呢，而且艾吉意识到她说的究竟是什么了吗？她说她喜欢他！为毛没有反应，为毛啊为毛！艾吉你的脑子真的是清醒的吗，该不会明天早上啤酒醒了就不记得今天晚上把她给“玩”过吧。

    潘敏难以抑制地开始想象，当艾吉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她被他抱在怀里睡在同一张床上，当即露出惊恐的表情，甩苍蝇一样把她甩到墙角，还像被轮了N遍的良家妇女一般颤声说：“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啊啊，光是想的就很抓狂啊。

    你这个酒后乱行的家伙啊，还有没有天理！

    艾吉不明所以地放开她的唇，一脸焦躁地问：“你怎么不让我进去？”

    进进进，进你个头啦进！

    “不要紧张，乖，一会儿就过去了。”

    乖你个头，你一星球都乖。

    “放松，让我深入你。”

    “……”还能有比这更不知所谓的行为，更YD的对话吗？

    可是那表情看上去是多么无辜，潘敏无奈地叹气，“你要是感后悔，我找你拼命。”

    “我想要你，潘潘，张开让我进去好吗？”艾吉诱哄地说。

    潘敏放弃地低头。

    艾吉焦躁地看着她，不自觉地再度释放出催情的气味。

    潘敏猛地抬头，双手扯住艾吉的衣领，“地球人的亲吻应该是这样的！”

    艾吉一呆，潘敏主动贴上去，双手扯住艾吉的领口，那是她刚刚帮他买回来的超市货，穿在身上却能穿出贵族般的气质。

    艾吉大喜地想要继续刚才的行为，不料甫一张嘴，就被潘敏伸了进来。

    艾吉只觉得全身都软了一般，被动地被压倒在床上。他战栗地承受潘敏在他口腔内来回扫荡，步步紧逼地挑拨他敏感的神经。

    他本能地想要夺回主动权，喘息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前所未有地粗重，力气在激动中流失。

    艾吉的挣扎反抗引起潘敏更强硬的对待。

    然而潘敏那是什么人，有生以来，对地球人的生理研究无比透彻，更在泌尿肛肠科有过实习经验，连碰触地球人的那里那里都不觉得羞耻，何况不过是一个吻。

    地球人是不知廉耻星人，临床医学生更是不知廉耻星上的无耻之尤人，肯特人你们对上我们真是弱爆了。

    潘敏这回拿出了地球新一代医学生的气魄，拿出经研习《肯特百科全书·生理篇》后对肯特人敏感神经深入理解的精神，卷住艾吉的那条东西，同时引发更为强烈的战栗。

    艾吉颤抖地摆头，想要示意潘敏退出，松柏的气味在密闭的房间里更为浓郁。

    潘敏沿着他舌下的肉棱轻扫，艾吉难以忍耐地溢出被堵在喉间的呻吟，他觉得身上快要爆炸了，激烈的情绪被堵在身体里，却因为被动的姿态失去主控的力量。

    他忍受着潘敏在他上颚间探索般的舔舐，体内的血液沸腾得体温不断攀升。

    潘敏迷醉地享受主控的地位，深深靠紧艾吉，双手握上他舒展的翅翼。翅翼上的肉膜传出血脉鼓动的震颤，手感柔滑温顺之极。

    情绪如同脱缰野马，她探寻地深入艾吉喉中，终于碰触到悬在深喉处的小小凸起。

    一个瞬间，艾吉感知霎时爆炸，凌乱的耀斑在感知中杂乱地晃动，继而所有知觉似乎关闭起来，他思绪凌乱地意识到自己把……给释放出来了。

    ******

    天光大亮，阳光从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落到床上。这是成都难得的无云的清晨。

    艾吉缓缓醒来，觉得全身舒爽，好像有一种积压了几百年的压力被排除出体外，好久好久没有那么舒服过了。

    心情非常非常好，意识继续回笼，艾吉察觉到自己的翅膀伸出来了，而且被什么东西压着。压在身上的物体并不重，而且很温暖柔软。

    艾吉伸出另一只手摸摸，张大了嘴巴。

    是潘敏！怎么会是她，为什么会和他睡在一起？

    虽然潘潘很可爱，他也想和她睡很久了，但是艾丽莎和莫比多特都提醒过，地球人的女性不喜欢和别人同床，于是就没有具体落实。

    潘潘醒来会不会生气？艾吉忐忑地想。

    呆躺片刻，艾吉抬起另一只手抓抓脑袋，他的翅膀舒展开来，一边铺在床上，另一边垂落在地下。潘敏正安静地睡在他的翅翼里，脑袋枕在他一边手臂上，软乎乎的，真的是很可爱很惹人蹂躏的样子。

    难怪那么多肯特人喜欢和宠物睡一起，原来心灵会变得如此安稳。

    潘敏睡得很熟，艾吉感到机会难得，轻轻地在她头上揉弄，然后呵呵傻笑。

    但是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潘潘自己跑过来的吗？以后要多哄哄她主动过来。

    艾吉努力回想。

    记忆回放：

    ——吃火锅，很辣，于是托特被辣哭了，这是艾吉感知到的，那个托特居然也会哭，都多少千岁了。如果托特知道那一幕被人看去，不知得多郁卒。

    ——然后，肥姜和潘潘开始喝一种叫做啤酒的饮料……艾吉开始觉得事态不对，黄金。

    ——之后，然后，再然后，“我和潘潘一间，托特自己一间，肥姜睡大厅。”这是什么记忆？！！

    【哔——】这是什么记忆！

    【哔——哔——】这是什么记忆！！！

    他不但强硬地把潘敏拖进房间，而且还亲了她，还释放出求偶的气息，还伸出翅翼求爱！

    记忆终止在他对潘潘说，“放心，不会死的。”

    之后好像还发生了其他事情，但是记忆模糊之极，总之觉得是非常不得了的东西。

    他究竟对潘潘做了什么啊！

    他居然对一个地球人强硬地施展了肯特人的本能。

    艾吉懊恼地抓脑袋，在那种情况下，潘潘一定是反抗不能。地球人面对肯特人，怎么可能有反抗的余地？

    比尔黄金液，都是比尔黄金液……

    艾吉的脑袋全部乱了，以至于忘记了潘潘还保留有异能的事情，如果要反抗，吃亏的说不定还是他自己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女攻男神马的，让那个男银弱弱地在怀里喘息，其实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前提是怀里那银必须是个有爱的男银。】


  43 制造结界 
　　 
　　艾吉感觉糟糕极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到类似情况，他的老师也没有教他遇到类似情况该如何处理。他绝没有想到居然会误食不该食用的液体，导致昨夜非理性行为的发生。 
　　然而最为可怜的还是潘敏，她只是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地球人，遇到那种事情一定很害怕。 
　　艾吉捧着头，苦恼着自己该如何是好，白党提前醒来那一阵他都没有如此苦恼过。他居然对自己的宠物作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简直就是禽兽！ 
　　是了，潘潘会不会对他很失望，她一定会提出要离开他的。 
　　想起殖民堡垒里还有个王文达对她很是关心，艾吉更加替潘敏感到危险。那个地球男性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瞪着潘潘的眼神总是色迷迷的，时不常地就去揩潘潘的油摸摸小手什么的。出于对潘敏的关怀保护，艾吉当时就把王文达打发去另一个区域做援护工作，不让他继续出现在潘敏身边。 
　　现在呢，他还有这个资格吗？ 
　　如果潘潘主动提出不要再在他的保护下生活，如果他丧失了对潘潘的监护权，那么就再也没有立场去干预她的生活。 
　　柔弱无知的潘潘一定会被那种地球男人欺骗的。 
　　 
　　好几分钟后，艾吉感觉到蜷在翅膀上的潘敏挪动了几下，看过去，恰好对上潘敏睁开的眼睛。 
　　他还没有想出对策，正在心虚万分的时候，结结巴巴地道：“你醒了啊，早上好。” 
　　潘敏表情僵硬，道：“早。” 
　　艾吉屏住呼吸，这样的反应，潘敏还记得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她的记忆并没有因为催情激素的释放而模糊。艾吉难以抑制心中的忐忑，纷乱的思绪在猜测潘敏的想法，猜测她一定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流氓，猜测她以后一定不愿意亲近他了。 
　　艾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还好吗？”昨天她一定被累坏了。 
　　潘敏道：“我很好，但是昨天晚上有事的是你。” 
　　“我……我不是故意的！”艾吉赶紧澄清道，“不，我不是不想负责任的意思，我只是说，昨天发生的事情是意料以外，我平时绝对不是这么恶劣的主人，请你惩罚我吧，但是不要离开。” 
　　潘敏越听越发觉得奇怪，听起来艾吉似乎忘记了什么，前面确实是艾吉不对在先，但后面基本变成她主动了好不好。难道这也能忘记的吗？ 
　　潘敏下意识地舔唇，经过一个晚上的焦躁，唇角有点干裂。 
　　看到她伸出来的半截小舌，艾吉心如擂鼓，昨夜的记忆越发清晰，他还记得自己诱哄地探入那里的过程。柔软，温暖，给予他格外的安心和安全，恍惚中认为那里是唯属他独占的领域，任何人都不容侵犯。 
　　潘敏滋润完嘴唇，想到现在正在进行的主题，于是接着问道：“你都记得什么了？” 
　　艾吉吞吞吐吐地道：“昨夜，我把你……把你拉进来，然后就……”他只觉得昨天做的事情丢脸极了，对于潘敏和自己而言都是一种侮辱。 
　　“……”潘敏无语，她确认艾吉确实是忘记后半段发生的事情了，多少有点可惜，不过他现在的反应看起来别扭得可以，这才真正是可爱极了。 
　　“我，我会负责的。”艾吉突然说。 
　　潘敏觉得都快被肯特人的风俗整晕了，一个吻就要负责，而且还是对一只宠物负责的肯特人，你们是多么纯洁天真啊。 
　　“你想要怎么负责？” 
　　“在你有生之年，我不会对其他任何人作出这样的事情，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结为伴侣。” 
　　潘敏当即被这句话击败，大窘地道：“拜托，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物种有别吗，地球人和肯特人怎么结为伴侣，难道像我们地球人和狗结为伴侣那样吗？”内心补充，那是人兽啊，人兽！ 
　　艾吉突然卡壳说不出话，但是脸上发红，显是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垂下眼避开潘敏的目光，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我会做一个负责任的肯特男人。”艾吉低声地说，然后声音渐大，“这和物种没有关系，总之你不用担心，昨天的事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说完后，艾吉再说不下去，弱声道：“能麻烦你挪挪位置吗，我想下床。” 
　　潘敏看到自己身下垫着艾吉的翅膀，一骨碌翻身爬起来，跳下床去。 
　　艾吉脸红红地起床，抖抖双翼，两张翅膀在房间里收拢，然后重新收回背部的肌肤内。剩下被翅根刺破的衬衣，惨兮兮地挂在身上，衣服的扣子破开，里面骨肉匀净。 
　　潘敏咽了一下口水，道：“我去买早餐，新的衣服在墙角的塑料袋里还有几件，你自己找喜欢的吧。”说完拉开卧室房门跑出去，并深深为刚才的对话大窘。 
　　作为一个地球人成年女性，潘敏是第一次接受到异性的“负责”告白，这个告白还是来自于外星人的。 
　　世界快要疯掉了，明明到后面就是她反扑回去的好不好，但是看到艾吉那么认真地说要承担起责任，潘敏突然不好意思把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说出来了。 
　　缓缓吧，看起来艾吉今早醒来受到的刺激太大，等过段时间再和他澄清，潘敏如此决定。 
　　而被丢在房间内的艾吉，心脏在怦怦地跳，潘潘那个样子究竟还怪不怪他？他摸摸地握拳，既然老师没有告诉他遇到此类事情应该怎么办，他就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探索出一条合适的道路来。总之，决不让潘潘离开，光是想想就觉得非常担心她会被其他人欺骗。 
　　 
　　潘敏跑出大厅，肥姜正在沙发上看电视，托特还没有起床。 
　　肥姜看了她一眼，道：“你还好吧？” 
　　潘敏道：“你觉得昨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我什么也没听到，看上去也没有发生什么事。” 
　　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一部上世纪九十年代拍摄的科幻电影，曾经获得奥斯卡奖项的《异形》，肥姜看得瑟瑟发抖却又忍不住不看。电影里反复出现的一种外星生物，被称为异形，长相犹如坚硬化的章鱼，能够在人类喉咙里产卵，幼兽在孵化后破胸而出。 
　　潘敏看到茶几上摆着几个塑料袋，袋子里是昨天从火锅店打包回来的食物，便坐在沙发上，捏起几粒花生吃了。 
　　肥姜把潘敏当做是一行人中最容易沟通的存在。他当然还记得潘敏扭弯勺子的“表演”，不过比起另外两个不明身份的怪人，潘敏从来不凶他，也从来不对他施展暴行，看起来也更为安全可靠。 
　　“能和我说说那两个人的事吗？从哪里来的？”肥姜打着主意，要弄清这几人的来历后再做打算。 
　　潘敏对肥姜没有好感，因为他从事的职业非常不道德，但是经历了一段旅行，逐渐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她回答道：“外星生物，很可怕，别惹他们就是。” 
　　肥姜干笑道：“你在开玩笑的吧。” 
　　他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看向电视屏幕，电影正进行到救援队成员在基地里发现外星生物的巢穴，而遇害的地球人被粘液粘贴在墙壁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外太空殖民地的所有地球人居民全部几乎全军覆没。 
　　潘敏又挑了几粒花生，吃得像一只小仓鼠，看电影看得津津有味。 
　　“那个，你弯曲勺子的把戏……” 
　　潘敏斜他一眼。 
　　“我是说，你是怎么办到的，还有昨晚皇冠酒店监控器的短路。”现在想想还是觉得那像是事先安排好的魔术表演，效果太逼真了。 
　　潘敏想想，昨天晚上通过艾吉共享感知时，认识到的电路图像还印在脑海里，她抬眼看向厨房内还亮着的灯泡，啪兹……灯泡里猛烈爆炸出刺目的火花，在肥姜的视野残留下令人目眩的光晕，然后就熄灭了。 
　　电视接在照明线路上，灯泡短路的同时，电视也因保险丝过热熔融而被切断了电源。 
　　 
　　肥姜合不上嘴巴，在潘敏不注意的情况下往外移开两寸位置。 
　　“啊，我忘记保险丝会断掉。”潘敏抱歉地说道。 
　　肥姜赶紧道：“这有什么，不就是一根保险丝的问题吗，我来解决。”说完犹如惊弓之鸟般小跑溜出门去找工具箱，到楼道里维修电路。 
　　 
　　潘敏揉揉脑袋，艾吉和托特都还没有出门，不知道托特是不是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但是艾吉肯定还在里面想不通。 
　　那傻领主还说什么负责，他真的了解那句话所代表的含义吗？潘敏想要的是他对于平等存在的负责，而不是主人对宠物的负责。 
　　潘敏心情很矛盾。 
　　 
　　房间突然震动了一下，天花板上吊着的灯在晃动。 
　　潘敏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地震？ 
　　然后沉闷的轰鸣从很远很远的天边处传来。 
　　不，不是地震。 
　　肥姜慌慌张张地从外面推开门，对潘敏道：“地震，快出来！” 
　　“不是地震。”潘敏道。 
　　 
　　第二次震动，墙壁上挂着的壁画咣当砸到地上。 
　　“我不管你了，自己逃命要紧。”肥姜吼完，转身想跑。 
　　潘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想都没有想地一个目光甩到肥姜身上，顿时扯住他逃跑的动作，把他定在门口旁边。 
　　第二次轰鸣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艾吉和托特几乎同时推开卧室房门。 
　　艾吉对潘敏道：“可能有陨石坠落，冲击波很快就会到，感觉我的引导。” 
　　潘敏闭上眼，抓住艾吉伸出的手，迅速与他的感知同步，再度看到色彩斑斓的能量的世界。 
　　一个巨大到能够容纳整栋出租屋的能量结界瞬间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12点前二更，欢迎大家踊跃留言发表感想。


  44 异星飞行物

　　这里是太阳系第三行星——地球。
　　21世纪的外世界地球早已被肯特星人殖民数百年之久，地球人们却惘然不知。他们遥想着在遥远的宇宙彼端，也许也有其他智慧生物的存在，却不知道来自远方的肯特星人也许就在自己的脚下开辟了另一个空间。
　　2011年，美国联邦调查局曾公开了一份关于“1947年飞碟坠毁事件”的备忘录，指出一架外星飞行器曾在美国新墨西哥州的罗斯威尔市坠毁，飞行器内发现数具尸体。从飞碟里抬出的尸体类似人形，十分瘦小，只有三尺高，身披质地细密的贴身金属衣。有人猜测这个飞行器之所以坠毁是因为当地设置高功率的雷达。
　　然而，一个有能力穿越广漠宇宙的种族，怎么可能因为高功率雷达而使乘机坠毁？

　　时间退回潘敏被捕获入殖民堡垒的两年之前，美国NASA便通过派出外太阳系的光谱望远镜搜寻到这一来自异星球的飞行物，这是第二次确切确认外星生物存在的事件。然而NASA同时测算出它正以亚光速向地球飞来，直径接近百公里，如果直接坠毁在地球上，足以引发全球性的生物灭绝灾害。
　　出于社会稳定的考虑，当局并没有公布这一消息，而是在军部内进行研究，并与盟约国共享。
　　国家机器在沉默中高速运作，挖筑地下工事，加紧太空计划，研发超音速战斗机。为了在短时间内提供充足的劳动力，各种杂税营运而生，国家通过拉高房地产价格从中抽取高额税费，短时间内物价连连翻番。
　　然后终于来到短兵相接的这一刻。

　　地球历20XX年九月十二日，地球阴阳交隔处被遮天蔽日的阴影遮盖。
　　这艘外星航母呈金字塔状，棱边足有上百公里之长，表面闪烁冰冷的金属色泽，它沉默地漂浮在近月轨道，张开底部足有十公里之巨的出入口。
　　霎时间，外星航母内部驻扎的登陆战舰从中飞出，梭型的地面车脱离母舰后，便直直落下，一头扎进灼热的地球大气离子层。

　　这一刻，四川刚刚转过昼夜分割线，迎来新一天的开始，四川的居民在这一时刻终于看到外星生命存在的确切证据。
　　大清早，程及帮父母在田里干活，早间的阳光并不强烈，他担着肥料下田，突然发现天空中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这是天府之国极其难得的一个晴天，天空是深秋的蓝色，万里无云的天幕中，放烟火似的出现一道又一道的云迹。看上去有些像空军战机开启喷雾装置形成的效果，在天空里能拖曳出长条状的云痕久久不散。
　　但程及敏锐地察觉了什么。
　　他想起还在空军部队服役的战友打电话时隐隐约约的暗示，似乎部队里有些什么战备动作，军级以上干部成天紧张兮兮的。四川盆地里，据说正在挖建大量坚固的防空工事，贵州广西的一些天窗地形中，还正在修建极其机密的飞行器。
　　他看着异常的天象，丢下手中的农活，匆匆向家里跑去。

　　四川成都市，封必侠，28岁，出租车司机。
　　早上七点刚刚换班完毕，封必侠昨天睡了个好觉，心情特别好，一边开车一边吹着口哨。他家弟弟高考时考上了不错的大学，昨天写了第一封信寄回家里。
　　看到路边的上班族向他招手，封必侠找了个泊车区停下，等上班族上车。
　　他趴在方向盘上百无聊赖地看向外面，发现附近公交车站的人们纷纷指向天空，“那是什么？”
　　人们惊讶地纷纷议论着。
　　封必侠随着他们的手势看向天空某处，发现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天幕中出现一道道诡异的云痕，其中有两道正在向成都市划来。
　　“该不会是空军飞行表演吧。”后面的上班族说道，碰的一下关上门。
　　封必侠想了想，道：“同志，我想起家里有点事，您能先下车吗，对不起了哈。”
　　“你这小同志怎么能这样，这是拒载懂不？你叫什么名字，哦，驾驶证在车前，我要投诉你的。”
　　封必侠不耐烦道：“投诉就投诉，老子跟你好好说你还蹿上了！”他下车绕到另一边，开门把乘客拉下车。
　　道路旁的人们诧异地看着这一幕。
　　封必侠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他回到驾驶座，挂档加油门，把上班族的骂骂咧咧丢在脑后，掉头向川大驶去。

　　早间07:34分。
　　第一枚梭形登陆器在四川西充降落。
　　它如同陨石一般，携带着与空气摩擦带来的岩浆般的灼热，重重扎进地球表面。
　　简直就像原子弹爆炸的威力，瞬时间向四面八方扩散。
　　
　　早间07:35分。
　　第二枚梭形登陆器在四川成都市郊降落。
　　冲击波瞬间摧毁方圆两公里内所有建筑物，如果有慢镜头，将会非常清晰地拍摄出那种摧枯拉朽般的力量。
　　
　　冲击波从两个方向向成都市区扩散，就像水面上的涟漪，在第一圈波纹经过后，沿途水泥钢筋建筑物被轰击得粉身碎骨，漫天飓风卷起灰尘，遮盖了深蓝色的天际。
　　行人们尖叫着躲避，求生本能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然而这于事无补。上班时间的道路上极其拥堵，开车上班的白领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飓风从后方袭来，卷起一排排的轿车，绞肉机般无情地推进，直至自己也被卷到天空中…
　　地球历20XX年九月十二日，黑暗的第一天的开始。

　　潘敏和艾吉站在玻璃窗后，看到天际处一道灰色海啸向这边涌来。
　　高楼林立的城市遮挡了冲击波的大部分原貌，有些地方露出一条空隙供他们观察，半分钟内，冲击波就由一道灰线变成高度能淹没一栋六层楼房的灰墙。
　　潘敏担心道：“不会有事吗？”
　　艾吉蹙眉道：“结界很坚固，问题是，这种动静并不像是常规陨石，更像一种大规模无污染的杀伤性武器。”
　　托特道：“你在殖民堡垒里，最近有没有关注过附近宙域的生命体迹象？”
　　艾吉道：“你们的苏醒突然提前，我们关闭了殖民堡垒的对外通道，准备专心一致地把争端度过。”
　　“也就是说，你们有一段时间都没有注意了。”
　　“怎么？”
　　“我觉得更像是外星人侵略地球。”
　　“啊？”潘敏、肥姜、艾吉全部都盯住他。
　　“我以前就这么想，如果要切实占领地球，最迅速的方法就是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把城市据点全部破坏，将人类生活区域切割成小分区，然后一个个小分区地扫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正说话间，艾吉突然道：“不好，两道冲击波的交汇点在这里，结界可能不够严密。”
　　话音落下，另一道冲击波也出现在四个人的视野里，在另一个方向向这边涌来，因为被林立的楼房挡住们，刚才没有看到。
　　
　　冲击波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在视野里拔高变大，尘土飞扬里看得到汽车被掀翻，屋顶被卷入飓风，顷刻化为碎片。
　　两道冲击波终于在潘敏四人所在的出租楼房附近交汇，犹如万马奔腾的巨声顿时迸裂炸响。
　　
　　潘敏紧张地抓住艾吉的手，紧紧交握，艾吉道：“别担心，我们会没事的。”
　　潘敏觉得脑海里闯入一道意识，不必睁开眼睛，她便能够全方位360度无间隙地观察到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
　　
　　冲击波挟带的能量交织缠卷，在交界处停下前进的脚步，能量波纹剧烈爆发，空气中凭空出现强烈的蓝紫色电弧。
　　托特道：“这不是普通的冲击波，否则应该交织后继续推进，而不应停留在交接处。”
　　肥姜抱头道：“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艾吉道：“这是可控冲击波，很可能是其他外星文明。”
　　“为什么殖民堡垒至今没有反应！”在托特的眼里，地球已经是肯特星人的下辖领域，早已被肯特人占山为王，不容其他星球的智慧生物踏足侵犯。
　　艾吉没有回答，和殖民堡垒失去联系，去寻找成都市内的肯特人联络点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他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小小的出租楼房在冲击波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形势危如累卵。
　　就在能量波及到出租楼房之时，出租楼房外出现一道蛋壳状的半透明能量膜，瞬时阻挡那毁灭性的力量，结界的坚固度在冲击波的磨损下迅速减弱。
　　艾吉道：“想象它可以更加坚固。”

　　意识海闪过一道亮光，潘敏更为清晰地“看”到出租屋外的结界构成，坚硬的总是易碎的，柔韧的结界或许能够更为顽固。
　　在她的想象中，结界正在变得更为柔韧顽强，任何力量都无法突破。
　　尘土中翻滚的汽车被挤压，驾驶座上的平民被碾扁绞碎，血液喷溅在车内，又被强风抹去，再一个扎眼，就不知道被卷到哪里去了。
　　人体被随意扭曲，油罐车在半空中爆炸，楼房化为齑粉，塑料袋等生活用品随着风的交织越飞越高……
　　
　　视野里的一切超出了地球人日常生活的认知，潘敏觉得胸口沉闷得难受，连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的手臂又开始迸裂。
　　艾吉扶住她，把她带到自己怀里。
　　托特尽管脸现不忿，却什么都没有说，神色复杂地看向结界外的爆炸，丧失力量让他必须置身于一个地球人的保护下，这要命地难以忍受。
　　肥姜已经吓趴在地上，差点屎尿长流。

　　艾吉胸口的灰石正在发亮，灰色的光芒穿透小匣子，凝结成一股泉水般的射线，汇入潘敏脑中。
　　就连托特也注意到这一异像。
　　联想到在殖民堡垒里的事情，托特脸色一变，低声对艾吉道：“灰石？”
　　“过后再说。”艾吉抬起眼，警告地说道。
　　那锐利的眼神让托特心中一凛，但还是说道：“这不合常理，她是地球人，怎么可能接受灰石能量！”
　　“我说了，过后再说。”艾吉的眼神已经不只是锐利可以形容。
　　托特心底一阵发寒，闭上嘴。
　　
　　冲击波的能量被消耗殆尽，在雷电喧嚣中尘埃落定。
　　而远处，梭形登陆舱的舱门开启，黑洞洞的舱内，走下成排的犹如章鱼般的异星人。
　　它们来自遥远的天琴座星云。
　　这些天琴座异形身高两米，体表呈棕红色，坚硬堪比防弹钢板，十几条触须支撑起它们的身体，它们不需要武器，因为它们本身就是最为可怕的武器。于是它们的科技几乎集中于运载技术，只要将它们运抵其他星球，天琴座异形将能在数年时间完全消灭星球上的智慧生物。
　　它们使用超音波进行沟通交流，一时间，附近空气中充斥了地球人听不见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网络不好，没发上来，于是今早起了个大早给发上来了。这一章是昨天的二更，所以今天还有另外一到两章的更新。】
【几幅有助于理解剧情的图片】


  45 妈妈，看天使 
 
　　时间：纽约时间9月11日下午17点。
　　地点：美国华盛顿州，五角大楼。
　　
　　沃尔中将站在情报分析中心的巨大屏幕前，看着那一组组数字，以及卫星拍摄的图片，心情降到低谷。就在今天早上，小奥巴马总统前往纽约市双子大楼纪念中心参加9·11恐怖袭击X十周年纪念活动。原本安排了一整天的活动行程，由于外星生命的登陆而改变了计划，目前正在赶往机场，准备立刻飞回华盛顿协调下一步工作。
　　
　　一个小时前，NASA天文系统发现“金字塔”异星太空航母突然出现在地球近月轨道，而就在十几分钟前，东亚地区的中国C市遭受了来自外星文明的第一波袭击，仅仅是保守估算，有千万计的市民在袭击中丧生。
　　沃尔中将看向屏幕右下角的时区图，华盛顿州现在是9月11日下午17点，而C市应用的是东八区北京时间，目前应该是9月12日早间8点。
　　他又看向手中的电子手写板，上面记录了美国鹰派和鸽派为应对外星人登陆的几个核心项目。
　　最为重要并且被冠以3A级别机密的是“方舟计划”。
　　方舟计划是保守鸽派为应对外星文明提出的核心战略，在确定外星文明为不友善，且美国军事力量亦无法抵御后，将会把美国有生力量提前转移到几处地下工事，进行长期的休养生息及抗战。
　　在美国怀俄明州黄石公园、亚利桑那州荒漠地区、夏威夷海底隧道项目，建设了可供数十万人类生活居住的设施。
　　得益于黄石公园的地下热能，亚利桑那州的太阳热能，夏威夷海底大型锰核矿，可供地下工事上百年的充足能源。在那些地下设施里，将能够自给自足地提供植物性和动物性食品。
　　
　　一个电话接线员手捧通讯器小跑到沃尔身旁，低声道：“沃尔中将，是来自中国L市的通讯，解码为L市航空航天中心田韬少将。”
　　沃尔点头，接过话筒后，简洁地说道：“我是约翰逊·沃尔。”
　　对方用熟练而夹杂一些异国口音的英语道：“好久不见了，我是田韬，先进行说明，本次通话进行全程录音录像。我直入主题地和你说吧，C市发生的事情你们是否已经看到？”
　　田韬在中国L市负责天文台以及陆面检测系统，他此刻正在L市航空航天中心的机要二科中拨打这个电话，因是国际间通讯，通话过程会进行全程录音录像。
　　沃尔中将沉声道：“我现在正在看。”
　　“也许你们需要一份平地近景影像资料。”其实田韬也知道，美国军事卫星足以获取充分信息，现役的军事卫星光学望远镜的精细度足以分辨铺在街道上的报纸的头条字迹。但是，毕竟外星文明的第一轮攻势降落在中国C市，从地面侦测到的画面或许能提供更为详尽的第一手资料。
　　沃尔中将想了想，答道：“如果贵国能够提供，那就再好不过。”
　　工作人员卓有效率地授权连接上两国共享网络系统，一系列数据和影像出现在电子显示屏上。
　　在二战以后，中美两国由于冷战的展开及意识形态的不同，曾经一度断绝外交关系，就算在1972年恢复邦交后，两国在军事合作方面也一直处于空白状态。现在却基于外星生命的存在而联合在一起。
　　沃尔仔细地阅读从中方传送过来的资料，道：“两个登陆舱降落的能量相当于二十万吨TNT当量……相当于十枚广岛原子弹。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里面的生物是否还活着。”
　　沃尔很快得到答案，美国军事卫星光学望远镜锁定C市西部区域，这里是梭形登陆舱降落地点之一，从太空中看下去，撞击坑中有一枚笔直竖起的飞行器。
　　经过电脑控制，光学望远镜变焦拉近，分明地辨别出周边地形出现了章鱼形态的外星生物。
　　沃尔道：“它们还活着。”
　　田韬道：“希望贵国能把空中监控到的情况与我军共享。”
　　沃尔笑道：“为了同一个目标，当然可以。”
　　田韬又问道：“贵国能否友情支援一个编队的X-43A战机？”
　　说到X-43A战机，那是是美国在2012年试飞成功的最快战机，每秒飞行速度达到3200米，常态飞行速度是音速的七至十倍，属于极超音速科技的产物。
　　原本X系列战机每年消耗美国天文数字的研究经费，国会曾有意冻结一部分资金，而在发现“金字塔”外星太空航母后，由鹰派主导开始竭尽全力发展极超音速系列战机。
　　沃尔中将迟疑片刻道：“如果贵国正式提出请求，我想国防部可能会郑重考虑。但是相关费用需要贵国另行结算。”
　　田韬笑道：“真难得，想不到面对外星文明，我们两国居然能够联手一致。”
　　“总之，希望合作愉快吧。”
　　
　　******
　　
　　时间：北京时间9月12日8点10分。
　　地点：中国C市。
　　梭形登陆舱撞击地面引发的冲击波破坏了城市信号接收塔，电视里屏幕的画面变成了沙沙的雪花。
　　
　　潘敏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情景，结界内部的居民楼还是完好无损，而外面则是沙瓦一片。那是世界末日般的情景，好莱坞3D大片也末过如是。
　　租户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探头探脑地惘然查看。
　　几个衣着入时的非主流率先从楼梯口冒头，半是兴奋半是害怕地猜测是不是陨石撞击地球。
　　他们嬉笑着走出楼梯间，大声道：“老大一定是救世主，所以只有这栋楼房幸免于难！”
　　“是啊，就是，我一直觉得老大与众不同。”
　　走在最前头的金发小青年得意洋洋地点头微笑。
　　托特靠在玻璃窗内，对他们无知的言论投以轻蔑的目光。
　　
　　肥姜没有兴趣去看外面正在发生地事情，他只是脸色发白地喃喃：“现在这是怎么了，究竟是什么事情发生了。”继而他想起了家人，挣扎地爬起身，恳求地对潘敏道：“把手机还给我，求求你，我还有家人在XC县。”
　　潘敏也正在和托特一起观看那群小青年，听到肥姜的请求，觉得他很是可怜，于是安稳地点点头，从房间角落的塑料袋里找出肥央的IPHONE-18，回到大厅递给他。
　　潘敏道：“手机现在还给你，但是可能用不了。”
　　肥姜连声感谢，并不关注她说的是什么。但是在他重复拨打均毫无信号时，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连电视信号接收塔都被摧毁，何况是移动联通的信号发射器。
　　他呆呆地滑坐在地，费力地按开手机的照片文件夹，里面有很多老婆孩子的视频和照片。
　　理智告诉他，老婆孩子不可能在这样的撞击中生还。就连他自己，如果不是被这几个非人类抓住，现在可能也变成了齑粉。
　　“呜……”肥姜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费力地把脑袋埋在膝上闷声哭泣，肥肥的肚皮被夹得起了一团肉圈。
　　潘敏都觉得这个人很可怜，蝇营狗苟地钻营十恶不赦的非法勾当，看来其实就是想给老婆孩子以优裕的生活，然而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9月12日，这不仅是肥姜噩梦的开始，同时也是所有地球人类的噩梦的开始。他们还不知道降落在地球上的异形生物有多么邪恶可怖。
　　
　　C市被烟尘遮蔽，到处是残垣断瓦。
　　天空被染成昏黄之色.
　　在一片死寂中，开始有人大声哭泣，崩溃地奔出出租民楼，一路哀嚎着冲向原先曾是市中心的方向，也许他的亲人原本正在那里上班。
　　
　　艾吉和托特均面色不善，忧虑地盯着天空，那里有一片人类肉眼看不见的阴影，目测距离在近月轨道，直径近百公里。
　　托特问：“你觉得那是什么？”
　　艾吉道：“宙域飞行器。”
　　“看起来规模庞大。”
　　“起码不下于殖民堡垒。”
　　托特问：“灰党对上他们有几分胜算？”
　　“如果白党继续闹腾，胜率基本可以不论。”
　　托特嗤道：“外敌当前，内战自然可以中止。”
　　“即便中止，也要看看对方是什么文明程度。”
　　
　　潘敏手忙脚乱地在厨房泡了两盆方便面，端到他们面前。为了照顾肯特人悲催的味蕾，她特地选取没有辣椒的香菇鸡汁面，对艾吉说道：“你们先吃早餐，然后尽快离开这里，我觉得C市现在很危险。”
　　艾吉和托特分别拿了一碗，潘敏又对肥姜道：“师傅，你自己泡一碗方便面吧。”
　　肥姜失魂落魄的，只知道看手机里存储的视频，没有回答。
　　潘敏转头对艾吉和托特道：“那个人暂时废了，你们两个谁会驾驶汽车？”
　　托特不屑地道：“汽车算什么，我会驾驶光盾级别机甲。”
　　艾吉则说道：“我会驾驶殖民堡垒。”
　　潘敏扶额。
　　很好，也就是说他们谁都不会开车。
　　
　　艾吉吃了几口方便面，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发动机打火的声音，他侧耳仔细辨认，发现这便是他们开过来的越野吉普，抬头对潘敏道：“有人在开我们的车。”
　　潘敏冲到阳台外面一看，果然是那几个非主流坐上他们的越野，其中那个染了金黄头发的小青年坐在前排，挖出电路板接线，正在配对电线打火。
　　老车就是这点不好，随时能够被人偷走。
　　潘敏在楼上抓狂地叫道：“你们不要动我们的车！”
　　里面的小青年闻声抬头，露出个嘲讽的笑容，伸手做了个拜拜的动作，便挂档踩油门，车子被驾驶出停车位。
　　潘敏暴走，绝对不能让他们把车开走了，不然难道要让走去百慕大寻找殖民堡垒入口吗！但她掌握的超能力使用种类少得可怜，根本无法阻止他们离开。
　　托特慢悠悠地走到她旁边，嗤笑道：“不过小菜一碟，有甚需要担心的。”他把手里已经吃空的方便面碗递给潘敏，一手撑着阳台栏杆，直直从六楼跳下去。
　　
　　坐在车上的几个非主流都惊呆了。
　　从六楼跳下来，自杀吗，那个人是被吓疯了还是本来就是白痴！
　　然而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托特在半空中，背上双翼便刺破衣服舒展开来，顿时缓冲降落的速度，轻松降落到地面。
　　他眼睛半眯，右手向外挥击，锐利的指甲从指尖伸出，散发出冰冷的锐利光芒。
　　
　　夏日骄阳般的金色卷发在风中飘扬，深眸如秋日高空般湛蓝无暇，以及那似乎只在传说中出现的洁白羽翼。
　　偷车的非主流们傻了，觉得自己不是被吓疯了就是本来便是白痴。
　　驾驶座的小青年愣愣地说：“妈妈，我看到了天使……”
　　
　　托特闻言，额上爆出青筋，正要对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青年实施惩罚，楼上传来潘敏的叫声道：“不要横生枝节了，我们尽快出发才是正事。”
　　托特头也不回地道：“杀几个人类不耽误时间。”
　　潘敏大急道：“清洁血迹和处理尸体需要时间！反正我是不会动手的，你觉得艾吉会和你一起做清洁吗？”
　　托特想想，觉得果然十分不划算，泄愤就是一时的事情，泄愤过后还要打扫卫生，那就太煞风景了。
　　几个小青年屁滚尿流地滚下车，头都不敢回地越跑越远，跑进市区废墟中消失了踪影。
　　托特冷哼道：“算他们识相。”打开车门往后面的位置一坐，抱臂阖眼休息。
　　
　　肥姜失魂落魄地被艾吉拖下楼，潘敏手里提了昨天采购剩下的东西，上车后对肥姜道：“师傅先开车吧，向东北方向走。”
　　肥姜喃喃道：“走什么走，走不了，都死光了，大家都死了。”
　　潘敏无奈地对艾吉道：“我先开车吧，把他挪副驾驶座上去。”
　　艾吉摇头道：“让肥姜和托特坐后面，我坐在你旁边。”
　　潘敏眨眨眼，等待他的解释。
　　“可能会有危险，我和你坐近点。”艾吉补充道。
　　潘敏没有说话，微微地笑了笑，但是和艾吉一起把肥姜扶到后面和托特一块坐着去了。
　　托特嫌弃地道：“我才不要和他一起坐。”
　　“为什么？”潘敏问。
　　“丑。”
　　“……”
　　艾吉道：“不要那么任性，你先试试有没有方法能让他恢复清醒，反正我们对他无能为力，把他交给你看看。”
　　托特当即左右甩了肥姜两个耳光，肥姜两颊肥肉颤抖，却依旧目光呆滞，这让托特兴起一股难言的征服欲，道：“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任务，你们前边坐着去吧，把他交给我弄弄。”
　　
作者有话要说：
城市名就不那么精确了，不然好崩溃。


  46 遭遇战
　　
　　潘敏一挂档，越野车刷地冲出完好无损地出租居民楼大院。
　　潘敏转过一个勉强看得出是十字路口的地方，立交桥倒塌在前方。到处都很安静，一个人影都没有，就连不久前跑出出租屋的非主流们都不见踪影，好像到了世界末日。
　　短短半个小时，C市变为废墟一片，道路被石块瓦砾掩埋，到处都是连根拔起的树木。潘敏小心躲避这些路障，越野车仍旧不可避免地颠簸难行。更有甚者，天空中下起了石块雨，先前被冲击波卷上高空的细小碎物纷纷扬扬地掉落下来，哗啦啦地打在越野车顶棚和车窗上。
　　潘敏无奈，只得再次撑起结界，她如今越来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地球人了。
　　连刚才那种规模的冲击波过境都能够防御，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潘敏还记得自己在大半年前第一次使用超能力时，仅仅能弯曲汤匙的勺柄。不知不觉之间……
　　
　　艾吉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说道：“别想得太多，你和我在一起，是什么物种都不重要。”
　　潘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只见艾吉满脸严肃。不管艾吉是否记得昨夜的419事件，也不管今后会遇到什么事情，他们现在还在一起，这样就足够了。
　　艾吉问：“你好像很开心？”
　　潘敏点头道：“是的，我真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谢谢你把我抓进来。”
　　“是吗，”艾吉顿时觉得潘敏的快乐传染了他，笑意也溢上嘴角，“我也觉得很庆幸，你跟着我，什么都不必担心。”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把蒙眼布解开。”
　　艾吉微微侧过脑袋，露出了疑问的表情。尽管他一双眼睛被蒙在布巾后面，却无碍于潘敏猜测他心中所想。
　　潘敏解释道：“现在只有我们几个，蒙不蒙都没关系，反正都没有别人在看了吗。”
　　“后面还有一个人类。”
　　潘敏笑道：“他会习惯的，其实你该常常解开，别人刚开始会惊讶那是叫做少见多怪，等看得多了那就见怪不怪了。”
　　潘敏专注地开车，并没有注意到艾吉一直一直很认真地“盯”着她的脸。
　　艾吉不喜欢在别人面前露出那双有残缺的双眼，别人害怕躲避的样子会让他想起几乎遗忘殆尽的过往。和潘敏在一起的日子非常快乐，潘敏喜欢盯着他的眼睛看，好像那是非常美丽的东西，一点也不觉得恐怖。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托特在后面干咳道：“前面右边那个，你现在是不是该担心一下食物和水的问题？”
　　肥姜也道：“还有汽油和轮胎，颠簸得太厉害了，这辆车用的还是J湖轮胎，肯定扛不住。”
　　“……”
　　艾吉和潘敏都好奇地回头观望，肥姜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恢复正常的？
　　潘敏怔愣数秒后，大惊道：“J湖轮胎不是返炼胶轮胎吗，你们居然敢用这个牌子的轮胎跑高速，不要命了！”
　　肥姜只得小声地辩解：“那不是厂家标配嘛，车刚拿到手不久，还没来得及换。”
　　“不行，一定要更换轮胎！”地球人潘敏比两个不明状况的肯特人更知道伪劣轮胎会造成什么后果。
　　艾吉非常头疼地说：“食物和水我能理解，要找到食物和水并不困难，城市内外到处都是。但是……谁能告诉我汽油是什么，轮胎是什么？”
　　道路上面目全非，真是找不到哪里有轮胎店，甚至汽油站都可能爆炸完了。
　　潘敏叹了口气，“你可以试试感知一下我们汽车的轮胎，就是正在高速转动并且直接接触地面的那个。”
　　艾吉闭上眼仔细感觉。
　　“怎么样？”
　　“嗯，很有弹性，而且很坚固，表面有很多纹路。”
　　“对，就是那个。”
　　艾吉又补充道：“但是材质很不均匀，有点厚薄不均……先停一下，这附近有吃的。”
　　潘敏看向肥姜，万分钦佩地道：“你强，居然敢拿这种轮胎开高速。”
　　
　　半途，一行人在一个别墅区停了车。
　　由于附近有一个陡坡，别墅区的建筑物并没有被摧毁殆尽，参天的树木吸收了一部分能量，坚固的水泥浇筑式建筑物还有部分结构保存得比较完整。
　　艾吉在这附近感知到了干净的食物和水，果然从半倒塌的别墅里找到地下室入口，从里面搬出了桶装矿泉水和几箱进口肉罐头，最大的收获还是几个装满汽油的铁皮油箱。
　　一行人再度踏上旅途。
　　
　　“现在就差轮胎了，”潘敏道，“希望能再顶一段时间，路况糟糕得紧。”
　　离开别墅区之后，依然没有活人的迹象，实在看不出是到了哪里，一阵大风吹过，卷起满地尘灰，破碎的垃圾袋和烧焦的纸屑在天空中乱飞。
　　就在万籁俱静之时，远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潘敏闭上嘴，疑惑地侧耳倾听。
　　“啊——”又是一声惨叫，紧接着是连串呼救声。
　　
　　艾吉的手缓缓搭在潘敏的手背上，“停下。”
　　潘敏依言把车停在道路旁边。 
　　肥姜瑟缩在后座上，颤抖地恳求，“别停在这里，快走，赶快走！”他被连番遭遇吓得快要崩溃了。
　　潘敏转头看向艾吉，“是幸存者！”
　　艾吉了解地点头道：“我知道，但是可能来不及了。”
　　“救命！救命啊啊啊……”远方的呼救变得有气无力，再也听不见任何声息。
　　
　　艾吉耳朵动了动，对潘敏说道：“你在车上别下来。” 
　　托特则率先开门下车，临关门前还威胁抖成一团的肥姜道：“你也呆着，要是敢跑，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潘敏的心弦绷到极点，她一只手把着方向盘，脚踩油门，扯住艾吉的衣角：“有危险就赶快上来，千万不要冒险。”
　　艾吉微笑地点头道：“要相信主人的实力，至不济也要相信主人的智商。” 
　　托特不耐烦地道：“别再磨磨唧唧的，它们就要到了。”
　　“它们？什么它们？”肥姜如同惊弓之鸟，恨不能草木皆兵。
　　
　　艾吉和托特都没有回答。
　　大约位于一公里以外的废墟，一群未成年地球人躲在地下工事里，从冲击波风暴中幸存下来。
　　可是他们正在遭受残酷的屠杀。
　　章鱼状的外星生物挥舞着触手，穿刺过雄性地球人的胸膛，雌性地球人则被它们保留下来，封入类似蚕茧的组织里。
　　
　　艾吉问道：“你感知到了吗？”
　　托特也有感知能力，但因用得不多，并不如艾吉一样熟练，日常时间也没有时刻开启感知的习惯。然而在危机重重的现在，他探索着脑波的最大覆盖区域，辨别出正在发生的惨剧。
　　托特点头道：“没有问题。”
　　“我有个疑问，不知道它们为什么留着雌性不杀。”
　　“说不定是为了繁殖呢。”托特冷淡地回答道，“准备‘谈判’吧，它们发现我们了。”
　　
　　托特今早弄破的衣服还挂在身上，有种落魄贵族的美感。
　　而艾吉，则一颗一颗地解开纽扣，脱下衬衣，塞进越野车厢内。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展开双翼。
　　刷的一声，一双洁白羽翼，一双深灰肉翼，遮挡住两人身后的越野车。
　　潘敏着迷地注视着翅翼张开的景象，不论看多少次，还是那么让人惊叹。从这个角度看去，艾吉背部肌肉匀净结实，细瘦的身体隆起肌肉的形状，让人感受到其中流动的力量。
　　就算暂时丧失超能力，艾吉依然充满了自信，这是源于对自身绝对力量的信仰。
　　她昨夜躺在那双灰黑肉翼上沉眠，传来的温暖让她一夜无梦，深深地被安稳的气息包绕。
　　
　　没有多久，从一个缓坡上，第一个章鱼形外星生命出现在数人的视野里。
　　它全身浴血，满身粘液，皮肤是棕红的色泽，好像泡过福尔马林溶液的尸体。
　　潘敏只看了一眼就想起她在殖民堡垒第五层遭遇的那只章鱼怪，可那陆生章鱼明显比这种外星生物漂亮得多，陆生章鱼起码上半身是人形，并且下半身也是正常章鱼的模样。
　　肥姜崩溃地大喊大叫：“为什么不走，快走啊，你们想死老子可不乐意奉陪！”
　　潘敏警告无效，只得操起驾驶座旁的车上灭火器，狠狠给肥姜脑袋后来了一下。
　　咣……世界安静了。
　　
　　艾吉道：“你认得它吗？”
　　“我没有那种朋友。”
　　“……”
　　“难道你认得它？”
　　“不是那个意思……看来我们都弄不清它是哪颗星球的生物。”
　　“入乡随俗，就把它们叫做异形好了。”
　　“说得也是。”
　　
　　异形发现他们的所在，触手顿时直立起来，发出人类不可闻的声波，而这种声波却逃不过肯特人的耳朵。
　　“它在召唤救兵。”艾吉道。
　　“可恶，居然不把我肯特人放在眼里！反正先抓过来，弄清是什么生命体征再说。”
　　托特说完，从地上捡起一块石砖，瞄准异形后砸过去，准确地命中了它的脑袋——如果那是脑袋的话。
　　
　　“嘶嘶——”异形瞬间被挑衅成功，怒火冲天地舞动触手，如飞般游移过来，满地的碎片对它的行进没有任何障碍。
　　虽然长相是章鱼形态，异形无疑是高度智慧生物，情绪反应十分丰富，尤其容易暴怒。
　　它冲向托特，立起几根黑红色的触手向他扎去，触手尖端的骨质是碳基成分，如同钻石般坚硬，此前几度遭遇地球人，它都是用这一招轻易取胜，对自己充满信心。
　　异形完全没有意识到它所面对的生命体与地球人有多大的差异。
　　
　　当它信心满满地以为一击即中时，却感觉到触手上空无一物，长在头颅上那两只茶杯大小的眼睛聚焦到托特原先所在位置时，发现对方早已不知所踪。
　　咣当巨响，异形后脑勺被托特一脚扫中，它晃晃脑袋，意识到这只长了翅膀的生物与众不同。
　　托特同时落地，疼得倒吸一口气，“好硬的脑袋！”
　　异形发出嗤嗤的声音，似乎在嘲笑托特的不自量力，它们乘坐的登陆舱能以接近陨石坠地的速度撞击地球，而它们仍能完好无损，就算在接近真空的太空中，它们也能够无碍地生存，这些事实都证明了异形身体的极度强悍。
　　它们是天生的搏击战士，哪里会怕区区一脚之威。
　　
　　托特却不以为意，对艾吉说道：“肉体强度极高，母星应该是100倍重力的巨型星球。”
　　艾吉道：“能测得出它的体重吗？”
　　“四吨，或是五吨。”
　　“看看身体的内部构造。”艾吉说道。
　　
　　托特冷笑着，双翼在身后轻轻扇动，身体的力量在翅膀的调度下汇聚在双手，锋锐的利爪从指尖生长出来。
　　身体强度极高是吗，那就看看是你的头壳硬还是我的爪子利吧。


  47 另类“那条东西” 
　　 
　　中国地区陆续有十六枚梭形登陆舱降落在各个省份，除此之外，韩国、日本等东亚国家也接到外星机体登陆报告。降落在日本海的登陆舱引发浪高十米的大海啸，东京地区再度变为一片泽国。 
　　异形生物无疑具有较高的战略意识，如果直接开始登陆战，肯定会受到地球人的激烈反抗。于是它们采取了空中打击为先的战术，通过登陆舱撞击地球引发的冲击波、海啸、甚至地震，消灭一部分地球生物，此后便开始阵线推进的阵地战，逐步吞噬地球人生存的领域。所以它们选择登陆的地区仅限于东亚地区，就是为了集中有生力量，避免以寡敌众。 
　　至此，东亚地区成为受到外星文明侵袭的重灾区，而整个地球世界亦陷入恐慌之中，各国政权终于得以放下桎梏，成立了特殊时期的地球联盟。 
　　尚未受到波及的和平地区，陆续公开了异星生物的影像，最为让人惊骇的就是停驻在太空中的太空航母，这艘战舰通体漆黑，小型战舰围绕在它周围，让人联想到很早以前美国好莱坞大片《美国独立日》里的异星战舰。 
　　这些来自于天琴座环状星云的外星生物，被地球联盟命名为“异形”。 
　　 
　　北京时间上午9:30。 
　　田韬少将坐镇在航空航天中心的地下工事里，这里位于戈壁，倒反避免了外星生物的关注。但是他心里并不轻松，从外界传进来的图像看，两百公里外的L市市区也受到了登陆撞击的摧毁。 
　　自早间接到来自四川的受损报告之始，全国军区都迅速反应起来，从NN市空军部队出发的歼-33航空编队将在五分钟内抵达。 
　　美国提供的军事卫星红外感应图像清晰地显示出受袭地区的生还情况，最早受到袭击的四川C市，方圆五十平方公里的生还率不足千分之一，而现在这个数字还在不断降低。 
　　田韬少将正在等待的就是本国航空编队传回的第一手资料。 
　　 
　　9点35分。 
　　监控大厅终于传来中央电脑的电子提示：[陆虎编队已飞抵A战区上空。]声音落下后，大屏幕切换至歼击机频道。 
　　通过机载镜头拍摄到的画面略有震动，但并不影响观察，只见城市内废墟一片，曾经熙熙攘攘的街道变得空无活人，只有具具尸体凌乱地散落在石灰瓦砾之下。 
　　 
　　镜头内传来航空编队的联络，“陆虎发现目标。” 
　　目标是异形登陆地球的座舱，从低空飞行角度来看，漆黑的梭形登陆舱约有五十米之长，相当于一架小型波音747飞机。 
　　歼-33战斗机具备了空中悬停功能，便在原本的XC县上空悬停下来，逐渐降低飞行高度。 
　　田韬屏住呼吸，心跳越发剧烈，在梭形登陆舱旁边，十几头异形正在向登陆舱搬运着什么东西。 
　　近景看去，异形比起科幻电影里对外星生命的想象而言更为丑陋可怕。它们的移动完全依靠身下的触手，还能腾出几只触手卷缠着白色的茧子，向登陆舱靠近。 
　　飞行员的声音都颤抖了，“那，那是人类。” 
　　 
　　果然，镜头再度拉大之后，可以看到茧子呈人形，略微透明的粘液丝线中，可以看到女人惊恐的脸，她们双目被粘丝缠绕，惊恐地在白茧里蠕动挣扎，毫无逃脱的办法。 
　　田韬旁边的副官惊诧地说：“它们想要干什么！” 
　　田韬闭上眼，“最坏的可能性是它们喜欢吃人。但吃人的话，异形完全没有必要捕获活人，所以……可能是基于其他目的。” 
　　 
　　一只异形发现歼-33的接近，它抬起头，茶杯大的圆形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战机，颇有斗鸡眼的味道。 
　　那张丑陋得让人类不忍目睹的脸上，耳朵只是两个凹陷进去的小洞，脸盘正中长着一张硕大的嘴，乌黑色的嘴唇从左耳裂开到右耳，它突然做出个咧嘴嘲笑的动作。 
　　它把女人放下地面，两只触手扒开粘丝，露出女人的头脸。 
　　女人的双眼原本被粘丝遮挡，现在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顿时张嘴尖叫。 
　　周围异形纷纷做出大笑的表情，嘴角裂到耳洞，露出鲨鱼似的牙齿。 
　　 
　　“该死，它们在享受‘猎物’的惊恐！”副官愤恨地说。 
　　先前那只异形挑衅地在歼-33下，张大血盆大口，让镜头足以清晰地拍摄到嘴里的景象。 
　　——它的口中是一根如同马鞭的肉管，极其粗壮，而且青筋暴起。口器的头端分泌出粘稠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下地面。 
　　女人意识到了危机，挣扎尖叫得更为厉害，眼睛吓得都暴凸起来，几乎要休克过去。 
　　 
　　猝不及防地，异形将它的口器伸入女人尖叫着的嘴里，朝喉咙直直地插进并深入。 
　　女人惊惧的表情凝固在面孔上，双眼流下泪来。 
　　她喉咙痉挛似的抽搐，想要把身体里的异物排出体外，然而毫无办法，异形的口器太过粗大，表面的青筋增大了摩擦，仅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抗拒。 
　　分辨率极高的镜头甚至能捕捉到口器的动作，就像在不断往外输送什么，异形的口器伸缩进出，一股一股的粘液溢出女人的嘴角。 
　　 
　　副官看得都快要呕吐了，并不是他心理素质不好，而是这样的情景实在太过恶心。 
　　航空编队的飞行员也忍无可忍地向基地联动中心请战。 
　　田韬忍住愤恨的情绪，冷静地下令道：“发射八一式机载步枪。” 
　　为了测试异形的弱点，这批歼-33在机体上装载了一些单兵武器，除了常规的AK系列步枪，亦有狙击枪穿甲弹等。虽然可以直接下令使用机载导弹，但那并不利于测算异形的肌体强度，一旦向异形占领区投入地面部队，将无法采取有效应对手段。 
　　 
　　第一波子弹攻击过后，异形毫发无损，还得意忘形地展示它们的强悍。 
　　绞缠着女人的异形不但没有停下它的暴行，反而动作越发激烈，女人全身都痉挛起来。 
　　田韬看了一下数据，总结出秒速在200米以下的子弹对异形无效，形变较大的达姆弹对异形无效，可见它们的表皮有多么坚硬。 
　　其中一只触手空空的异形突然蹿上梭形登陆舱的顶端，张开大口，伸出它粗且长的口器。 
　　“它想干什么？”副官疑惑地道。 
　　田韬猛然警觉，“采取规避动作。” 
　　然而他对歼-33陆虎编队的警告已经晚了，那只异形从口器中弹射出一股紫色的液体，扑的糊到一架悬停歼击机上，顿时冒出吱吱的腐蚀声响，坚固的金属外壳居然被这股紫色液体不断侵蚀，没有停止的迹象。 
　　紫色液体就像能够吞噬金属的病菌，在十几秒内把一整架飞机腐蚀殆尽，飞行员尚来不及逃脱就率先成为液体下的亡魂。 
　　镜头里霎时充满其他队员的悲号。  
　　副官喃喃地道：“还有谁能够阻止它们……” 
　　 
　　****** 
　　 
　　C市。 
　　在人类视野以外的地方，正在上演一场不可思议的肉搏战。 
　　异形卫兵触手的坚硬程度足以与金刚石媲美，每一次刺穿地面都让人觉得那不过是在切豆腐，虽然始终没有碰到托特，潘敏亦不禁开始为托特担心。 
　　如果托特的超能力还在，打败十几二十个异形不在话下，可惜他现在只能一板一眼地和对方拳来脚往。 
　　况且，如果想要卓有效率地击败敌人，那就首先要尽可能地了解敌人，托特并不急于取胜，而是使用各种方法，对异形卫兵的全身部位进行打击，由艾吉在旁边测算打击效果。 
　　 
　　异形卫兵的十几根触手麻烦至极，地球人有谚语曰：“双拳难敌四手。”现在何止是双拳与四手的关系。 
　　托特刚格挡过两只触手的左右夹击，第三只触手便从他脚下袭来，抬腿踢开之后，却差点没避开同时掠至的三只触手。 
　　战况一时间胶着不下。 
　　异形卫兵显是急了，自登陆伊始，所遇到的地球人均软弱无比，无人是他一合之敌，没想到会遇到个厉害家伙。 
　　它突然张开黑褐色的大嘴，嘴中伸出满布皱褶的肉茎，茎头的孔洞一张一翕，从中滴落乳白色的黏液。 
　　 
　　不论艾吉还是托特，都呆怔于异形卫兵的这一举动，他们绝不会想到对方在战斗正酣的时候，来上这么一招淫荡的动作！ 
　　 
　　呆在车里的潘敏不忍目睹地捂住额头——从嘴巴里伸出口器，这动作是多么无耻下流！何况异形的“那条东西”是多么不具有美感啊！ 
　　她能够猜到两个肯特人的内心世界现在一定是雷电闪闪。


  48 潘敏的破坏力 
　　 
　　只见异形卫兵口器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发射了一炮紫色液体。液体落地后，须臾便溶解了水泥石灰残渣，在破烂的路面上留下方圆十来平方米的黑色洞窟。 
　　托特对那只淫荡不堪入目的异形怒吼道：“它居然敢射我！” 
　　 
　　被关在车内保护起来的潘敏却是更为担心，在肯特人与地球人共同的敌人面前，她盼望自己能做一点什么。 
　　异形生物的表皮坚硬，力量强大，甚至还能喷射高腐蚀性的粘液，整一个生化武器。在它的面前，肯特人显得如此纤细弱小，就算他们同为外星生命，在失去了大部分异能的现在，怎么看都是处于劣势的。 
　　 
　　肥姜缩在车内较为安全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肯特人与异形之间的战斗。早上的崩溃、惊怕在这一刻回笼。 
　　在他看来，异形固然可怕，任何一个地球人赤手空拳都不是它们的一合之将，但肯特人也不是好惹的。至少在初次遭遇时，托特擒杀走私队所有队员所展示的速度与力量，就给了肥姜一定的信心。 
　　“干掉它！”肥姜挥舞着肥硕的拳头，恨不得自己也是外星人一员，冲上去给长相丑陋的异形一拳，他的家人、朋友，就是被丑陋的异形害死的。 
　　 
　　不过一切只是肥姜的妄想，他毕竟只是个手无武器的地球人，徒手战斗力不超过5个星际标准战斗单位。 
　　潘敏抓紧一直随身携带的汤匙，手中熟悉的形状和触感给她带来了莫名的勇气。 
　　她翻找起那天在皇冠假日酒店时被艾吉引导的记忆，两人所共享的感觉中，那种能够穿透物体，直视本质的能量波纹。那天潘敏能够使用感知对监控器进行锁定攻击，一是因为监控器是固定不动的，另外则是艾吉和她共享了自己的感知。 
　　潘敏知道，如果感知锁定的熟练度不够，念力攻击是很容易误伤他人的。她双目注视着不断移动的异形，手指越攫越紧，紧张得肌肉都紧绷起来. 
　　由于是在超重力星球成长的生物，异形的皮肤坚韧无比，恐怕普通的刀剑都无法划破它们的皮肉，潘敏的感知在这个部分被阻滞了两秒才能突破进去，而这个时候异形已经移动开了。 
　　如果是艾吉的话，恐怕瞬间就能够看清它身体上下所有构造。 
　　潘敏叫道：“艾吉，让它停顿一下！” 
　　艾吉感觉到她双手趴在玻璃窗上，一只手里还夹着她时刻随身携带的汤匙，恍然想到了潘敏的想法。 
　　 
　　艾吉刷地张开灰色的肉翼，双翼是肯特人调配身体力量和能量的增幅器，即便暂时失去超能力，在双翼大开的情况下，短时间内亦能调集强悍的体力。 
　　他弓腰压低重心，在地面上狠狠一蹬，顿时在破碎的路面再度留下一个浅浅的足印，几乎在同一时间，艾吉已经移动到异形的身后。 
　　异形的后脑犹如吊下的胃囊，被胶质的皮囊和坚韧的骨骼所保护，艾吉一脚踹在后脑和颈部交接的位置，异形顿时脑袋一昏，几条触须挥舞着倒下地去。 
　　潘敏心道干得好，有这么一瞬的停顿，足以锁定异形的脑囊部位。 
　　她在波动的世界里，“看”到异形身上的神经系统窜动的电花，一丛丛地从后脑囊袋部位里传送到十几根触手上，终于能锁定异形的脑部了。 
　　 
　　异形的恢复力极强，昏眩只维持了大约两秒的时间，就挥舞着触手开始要攻击艾吉，此时它的“仇恨值”显然被艾吉吸引住了，那双灰色的肉翼是地球人不具备的，异形觉察到，或许这颗进化度很低的行星上早已由其他异星文明占领。 
　　它的身体上佩戴了小型的通讯装置，在攻击艾吉的同时想要开启通话按钮，但就在接通的那一刻，异形脑袋里轰地一阵颤抖，只觉得被粗大的搅拌器在脑浆里乱捣，瞬间失去了理智。 
　　 
　　潘敏持续加力，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在最初的时候，她用尽集中力也只能弯曲一根汤匙的勺柄，到后来逐渐能脱离地心引力在空中行走，每一次进步都花去大量的时间练习。现在她正在使用日渐增长的力量来实行破坏，同时应用了输入型的感知能力和输出型的念力，错综复杂的操作迅速地消耗着潘敏的体力。 
　　她明白消耗是如何快速，而效果更是明显的，在异形后脑囊袋中的脑组织里，电花爆炸似的乱窜，脑内腺体在压力下产生了各种奇怪的化学物质，有时爆发出数百倍的电量，足以烧毁附脑域的神经元组织。 
　　异形抽搐着，濒死般的痉挛，就像被注射了空气针的兔子，十几根触手在空气中乱抽，而始终不能从地上站起。  
　　 
　　托特回过头去，看到潘敏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异形，那尖锐深刻的目光中凝聚了不知名的力量，持续并且不断增强中。 
　　空气中传导的能量波纹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艾吉终于感受到那种陌生却又熟悉的力量。在此之前，艾吉曾经数次在潘敏身上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时至今日，终于能清晰地辨别出其中的特质，那是极为接近灰石爆发期的一种波纹特征。 
　　艾吉疑惑地站立着，视线并没有转向潘敏的方向，种种猜测却在心中萌芽。 
　　最终，异形的动作渐渐无力，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潘敏闭上眼睛，垂下头靠在玻璃窗上，十指都在震颤着，那种经过奋力搏斗而脱力的虚弱感席卷了全身。 
　　“潘敏？”艾吉道。 
　　潘敏抬头看看他，艾吉正在向这边走过来，她努力地让开门口位置，把自己移动到座位的靠背上。 
　　咔嚓一声轻响过后，车门被艾吉打开了。 
　　潘敏的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显然刚才突破异形的脑波防御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艾吉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地道：“好好休息。”他并没有询问其他的问题，即便要问，也要等合适的时候。况且艾吉已经隐约地预感了一些事情。 
　　艾吉对坐在后厢的肥姜道：“你出来。” 
　　肥姜不明所以地从后座出来，这时候艾吉把潘敏从驾驶座上抱起，地球人的重量实在太轻了，艾吉抱得毫不费力，潘敏却不好意思起来。 
　　“别动。”艾吉搂着潘敏肩膀的手臂紧了一下，制止了她的乱动，又对肥姜说，“你来开车。” 
　　说完和潘敏一起坐到后座去。 
　　 
　　托特则还站在异形旁边。他踢了一脚僵死不动的异形，确定丑陋生物的生命迹象完全消失了，于是收拢起羽翼，蹲下去拉开异形的嘴巴。 
　　只见它的嘴巴内并不是舌头，而是管状的口器。 
　　若说舌头和口器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功能上的差异，像是地球人和肯特人的身体构造，口腔内的舌头是可以品尝食物味道的。而昆虫、异形的口腔内则没有这个功能，只有帮助进食的口器。 
　　托特皱了眉头，看出来异形的口器有一些蹊跷。 
　　他忍着恶心掏出那根遍布肉筋的管状物，看起来长得很像地球雄性两腿之间的JJ，不过还要粗大一些，要两只手才握得住。 
　　口器的尖端是一道凹陷。 
　　托特伸长指甲，挑开那道凹陷，口器的中空构造展现在他眼前，里面还残余一些紫色的液体，散发着酸腐的气味。除此之外，似乎在深处还有白色的物体。 
　　托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指甲纵剖开管状口器，紫色的粘液喷溅在他指甲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指甲触到了圆滑的硬物，托特把手指也伸进去，掏出了一枚鸽蛋大小的卵。 
　　手指不可避免地被腐蚀掉了一层皮肤，但是肯特人的愈合能力非常强大，纵然被酸液腐蚀了皮肤的表层，都能很快地痊愈。 
　　托特并没有在意受伤，而是继续探索着，最后从异形的口器内掏出三十多枚卵。 
　　他踩扁了大多数，只拿了最大的两枚回到车上。 
　　看到换了位置，托特有些不满，不过鉴于还是能和肥姜坐在一起，倒没有提出抗议。 
　　 
　　越野车逃也似的飞奔。 
　　托特用指甲挑开薄薄的蛋壳。异形的卵壳非常坚硬，更难得的是，在腐蚀性极强的紫色粘液中也没有被溶解，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组成的。 
　　躺在蛋壳中的是一条棕灰色的幼小生物。 
　　托特被它丑陋的样子恶心到了。 
　　 
　　车子颠簸得厉害，艾吉让潘敏靠在自己身旁，他已经感知到了卵内的情况，说道：“看来是一种排卵之后寄生在其他生物身上才能继续长大的生命体。” 
　　托特道：“让我想到虫族人的回形虫分支。” 
　　肥姜一边开车，一边问：“什么是虫族人？” 
　　艾吉回答道：“虫族人有很多分支，其中的回形虫分支在产卵时会把卵排到其他生物体内，它们的后代在寄生体的腹腔内孵化后，会啃食寄生体的内脏，最后破体而出。” 
　　那是远离肯特星系的一种奇特生物，殖民堡垒在星际漂流的过程中，曾经与之发生过数次激战，肯特人的个体能力无疑占据了绝对优势，但虫族人的繁殖能力实在太强了。 
　　潘敏迅速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她问：“发现了多少枚卵？” 
　　托特道：“据不完全统计，三十几枚吧。” 
　　异形的繁殖能力显然并不逊色于虫族人。 
　　潘敏打了个寒战，“要尽快把这个危险告诉地球政府。” 
　　 
　　车子行进的方向上，又出现了两头异形，肥姜叹道：“至少要先离开这里才行啊。” 
　　异形的触手还卷着一个女人，她浑身脏污，头和四肢都无力地垂着，不知道是死是活。 
　　托特骂道：“狗屎，怎么那么多！让我下去。” 
　　肥姜的胆子现在被练大了，踩住刹车就要停下来，准备开门放托特。 
　　 
　　两头异形也注意到了他们，张牙舞爪地直直冲了过来。 
　　由于是直接面对而不是左右移动，潘敏更加容易锁定它们的要害，根本都不需要犹豫，目光穿透它们丑恶的面孔，刺透它们的后脑。 
　　两头异形尖叫着倒地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致歉信+今晚二更 
 
突然消失两个星期，实在是事出突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也被坑爹了，诚恳解释悲催的这两周： 
上上个星期突然发烧腹痛，然后检查是阑尾炎，然后就住院药物控制，幸好没有动刀子。 
上周五出院回家，但是在家人的严格监督下，今天才终于得以动笔更新。 
 
不过现在都是在家休息，所以可以做到日更，把前段时间的欠账补回来。 
今天晚上二更。 
除非突发事件，超过三天不更我会在网上发通知。 
再次声明，本文不会坑。


  49 共享知觉
　　
　　原来那两只异形在扫荡废墟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女性。正在返回梭形登陆舱的途中，遇上潘敏一行的汽车疾驰而来，本想上前劫掠一番，哪想到车上的生物超出它们的认知范围，还没有正面接触就被不知名的力量给爆了头。
　　潘敏几乎要昏过去了，这次的熟练度较之第一头异形有所提高，却仍是大大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脑子里一团乱，耳鼓里嗡嗡的耳鸣着。
　　艾吉大急，抱紧她不知道怎么能让她舒服一点，责道：“不许再使力了。”一边把她的眼睛捂上。
　　异形触手上卷着的女性掉到地上，生死不明。
　　
　　车子停在两头异形前，肥姜看向托特，等待他的指示。
　　潘敏拉着艾吉盖在她眼睛上的手道：“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
　　前面坐着的托特反对道：“车子不够放。”
　　“总不能把她丢在这里吧。”
　　托特嗤道：“要是下次再遇见其他地球人，难道都要带他们上路吗？”
　　潘敏固执地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情做了。”
　　托特还想反驳，艾吉不耐烦地斥责道：“不要再废话了，等会儿被异形包围了有你好看。”
　　托特撇撇嘴，生气地下了车，轰的一声重重地甩上车门，整辆车都被震得一跳，肥姜啧嘴道：“真的好可怕……”
　　于是，越野车上多了个离死不远的女性。
　　大家其实都有预感，这个从异形触手中解救出来的女性并不能长久地存活下去，除非能够及时地找到医院。
　　
　　女人呼吸很困难，连嘴唇都变成了青紫色，就像被心脏病困扰的重症病人。在艾吉的感知中，她的左支气管中隐藏着鸽卵大小的蛋，里面已经形成生命体，那条蝌蚪般的幼体异形在蠢动着，等待破壳而出的那一刻。也就是说，她的左肺叶完全无法吸入空气，只能靠右肺给血液补充氧气。
　　艾吉把这些症状告诉潘敏。
　　“还有多久孵化？”潘敏问。
　　“生长速度很快，也许三天以后，也许24小时内就可以出来。”艾吉说。
　　托特道：“反正都是死定了的，何必带着她，直接丢下去好了。”
　　肥姜眨眨眼，觉得心里十分难受，任谁看到同胞受到外星生物的摧残，都会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心情。
　　托特敏锐地察觉到肥姜的反抗心理，冷笑道：“怎么，你还有意见？”
　　肥姜抿着嘴不说话，心中早就把这该死的外星人臭骂了一百遍。
　　
　　潘敏沉默地想了片刻，低声地对自己说：“也许有办法。”
　　艾吉离潘敏最近，把她的自言自语听得很清楚，随口问道：“什么办法？”然后想起潘敏快速解决三头异形的经过，恍然大悟，“这个办法倒是可行。”
　　肥姜大喜道：“你们有办法啊？”
　　潘敏作出了决定，对艾吉说道：“不过我的感知不够，你能帮帮我吗？”
　　
　　潘敏认真地看着艾吉，在她的心里越来越信任着这个来自异星的男人。这些日子里，时不时还会想起初次认识的情景，那是多么冷酷的一个形象，棕褐色的长发被空中的风吹得乱飞，如同活生生的吸血鬼伯爵，俯瞰地上的人与非人。
　　那个时候的艾吉，习惯在眼睛上蒙一块布巾，而如今，他有时候会忘记这一点。比如现在，那条布巾还塞在艾吉的风衣口袋里。白莹莹的双眼凝视着潘敏。
　　艾吉其实是看不见的，但那一双眼睛中包涵了多么认真的情绪，让潘敏感觉到艾吉是多么重视她。
　　
　　和艾吉共享感知的时间虽然短暂，却是那么印象深刻，两个人的思想被不知名的力量连接在一起，似乎在那瞬间拥有了彼此的五感。
　　不知道共享感知的同时，艾吉是否也享用了她的视觉？
　　
　　不知不觉里，潘敏对于艾吉的感情已不再是畏惧、讨厌，要求地球人独立自主的地位，而是渐渐地想要靠近、了解，融入对方的生活。
　　肯特人的生命是那么悠长，地球人却只有短暂的百年。也许应该对艾吉说一个名句，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你却是我的所有……
　　潘敏握住艾吉的手，矜持什么的，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她喜欢艾吉，愿意靠近他，遮遮掩掩只会浪费她有限的时间，既然生命是那么短暂，何不充分地享受每一秒人生呢。
　　如此想来，尽管前途未卜，也觉得应该会拥有很开心的未来。
　　
　　“请和我共享感知。”潘敏很郑重地要求。
　　艾吉笑了笑，回握住她的手，霎时间一股电流般的震颤从接触部位直击潘敏的脑域，她再度被艾吉的感知视野所侵入。
　　
　　比起第一次连接，潘敏察觉了不同，她能够自主地控制能力，360度无死角地“注视”到了方圆数里的地方。
　　艾吉说道：“现在是全力状态。”
　　潘敏点点头，以前艾吉能力不损的情况下，应该是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这和她自己施展的能力差别太大了，就像刚才击毙几头异形的时候，她是把“视线”集中地穿透异形身体，而不是像艾吉那样360度无死角地观察，这得需要多大的脑域才能毫不换乱地找到自己想要的讯息啊。
　　“想熟练地使用感知能力需要大量的练习，总之，我慢慢引导你吧。想要观察哪个区域？”
　　潘敏答道：“被寄生的部位。”
　　艾吉调动自己的能力，于是在潘敏所共享的景象中，画面顿时出现了变化。
　　仍然是无死角的数里范围的感知领域，却在其中标识出重点，呈千万倍比例地放大细化，眨眼之间就穿透女人的衣服、皮肤、肌肉组织，来到左侧支气管部位。
　　只见原本只有手指粗的支气管被一枚卵撑大堵死，从卵壳上生长出根须似的毛细血管，扎入女人的肌体，不断汲取血液中的养分。
　　
　　潘敏不太确定地道：“我觉得我能杀死它。”
　　艾吉却说：“这不一定，有些寄生生物在濒死时会产生剧毒物质，也许会毒杀宿主。”
　　托特建议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你先杀再说，那么丑陋的东西，没有生存的价值。”
　　潘敏道：“人死了怎么办？”
　　托特理所当然地回答：“那有什么关系。”
　　“……”
　　艾吉道：“你慢慢地控制力量，如果不对劲就立刻收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使用念力进行微操是潘敏自己的能力，而她还没有学会主动共享，艾吉便插不了手，只能由她自己操作。
　　
　　卵内，一只蝌蚪状的灰褐色生命体在欢快地游动，它的世界里充满了各种养分，足以让它顺利长大。
　　潘敏的力量渗透了蛋壳，阻滞了它的游动，并且缓慢地增加着压力，幼体异形挣扎着，却无法脱离控制。它的扭动愈见剧烈，卵内的液体开始变色，由无阻滞的液体变成粘稠的黏液。
　　作为宿主的地球人女性察觉到了体内的变化，即使仍然毫无意识，却也开始了抽搐和痉挛。
　　
　　“停下。”艾吉切断了与潘敏的共享，她立刻从那种不可名状的状态里跌落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感知世界，没有那么丰富，并且只能感觉到附近的一块区域，这是和熟练度有关的，在熟练度提高之前，潘敏恐怕很难达到艾吉的水平。
　　艾吉仍然注意着卵内的情况，恢复了自由的幼体异形继续游动，身体更为快速地分裂，并且重新分泌出透明无阻滞的液体，从蛋壳上生长出的毛细血管回馈到宿主的血液内。
　　女性停止了抽搐，平静下来，而她身体之内的区域，她的支气管被蛋液所软化，变得更为扩大，那枚卵在经受了潘敏的念力之后，几分钟内成长了一圈，现在已经是鸡蛋大小了。
　　
　　肥姜大概能理解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于是出主意道：“既然卵会分泌出剧毒物，那就切断它和人体间的联系就好了啊。”
　　潘敏难受地揉动太阳穴，“还需要练习。”是的，她或许能够接二连三地杀死异形，但那是因为目标足够大，不需要进入微观视野。
　　她刚才要看清卵内结构都需要借助艾吉的力量，要对付蛋壳上生长出的毛细血管，难度更是成百上千倍地增加。
　　
　　艾吉感受到潘敏的疲劳，接手帮她慢慢地按摩太阳穴，“先睡一觉再说，疲劳状态下更加不可能瞄准。”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
　　艾吉笑道：“是的，不过是针对你的情况，如果足够熟练，就算睡着都能准确定位。”
　　潘敏在他身旁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肩膀上，“那我就睡一觉，有事再劳烦‘主人’叫醒我吧。”
　　艾吉伸出手臂把她揽在怀里，不让她因为车辆的颠簸而被抛跌得难受。车后座的两条安全带，一条系在不知名女性身上，剩余的一条系在了潘敏的身上。
　　
　　不知不觉，越野车脱离了撞击废墟区，绿色的植被出现在眼前。
　　之后他们冲破路障，上了空无一人的高速路。沿途已没有居民生活的迹象，不知道是逃离了附近区域还是因为被异形扫荡过了。
　　一些路段被戳出海碗大小的洞，附近横七竖八地散停着被破坏的车辆，车上鲜血淋漓，而人都是不见了。
　　潘敏睡着在艾吉的怀里，没有看到凄惨的一幕幕，肥姜则一路颤抖着身心。
　　
　　当天傍晚，肥姜终于找到一处还有存余汽油的加油站。
　　站内空荡荡的，加油站的工人显然是匆忙撤退，因为加油器未被上锁。肥姜从加油站内拖出两个铁皮油箱，给越野车注满97号汽油后，又填满了它们，装上越野车后厢备用。
　　
　　肥姜算了一下，从C市出发之后到现在，统共跑了四百余公里，大部分道路是颠簸的，成倍地耗油，上了高速路后，时速开到一百五六十公里，典型地超速驾驶，耗油也不少，平均每百公里就花了接近一百八十元。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幸好外星人入侵地球，连油费都免了。
　　筹备完汽油，肥姜又到附近的“旅岛”连锁店猖狂劫掠。
　　连锁店倒是有摄像头，不过肥姜连外星人都见过了，还怕区区几个小警察吗。反正外星人入侵地球了，估计警察最近都没有时间精力来对付毛贼，他干脆是一不做二不休，专挑最贵的水和食物搬，如果不是后厢位置有限，恐怕一个店都要被他搜刮完。
　　
　　艾吉坐在车上，感知视野里，几个危险生物侵入了他们附近的里许范围。
　　为了节约体力，他平时会缩减视域，如今察觉到危险，立刻放开力量。
　　感知视域达到了方圆数公里的范围，几乎是密密麻麻的异形正在向他们靠近，艾吉顿感一阵头皮发麻，对仍在搜刮食物的肥姜道：“上车，异形包抄过来了。”
　　肥姜再顾不上劫掠，两步并一步地跑回车上，一路把肚子上的肥肉颠得一波波地抖抖。
　　
　　兹兹的轮胎擦地声过后，越野车飞也似的开离加油站。
　　在艾吉的指挥下，越野车及时脱离了异形的包抄，在半路停车休息数次，于第二天下午到达N市。
　　艾吉尚不知道，眼前这个尚未遭受袭击的城市，是潘敏的求学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晚的第二更，耶！今天一更时的读者评论积分已经发放。

果然阑尾炎不开刀还是好的，但是打吊瓶打得我很崩溃。据说开刀的同志在麻药过后那个生不如死啊。
现在在床上安了个电脑桌，可以调节角度的，于是就躺着写了，就是打字速度稍微慢一点点。其实个人觉得躺着写挺好的，保护脊椎。


  50 双拥共建 
　　 
　　N市建立在山区间的狭小平原地带，距离中越国境线只有一百多公里。据说早在上世纪抗日战争时期，日本军入侵N城时，全城百姓都迁居至深山老林里，只给鬼子军留下个米粮全无的空城。 
　　九月十二日北京时间早间七时三十五分第一颗梭形登陆器砸在C市后，东亚地区各大城市陆续迎来了异性文明的侵袭，而N城由于地处偏僻，方圆数百公里内尚未有异形出现。 
　　还没有出高速路，肥姜远远就看见源源不绝的车辆从N市开出来，而进市的车辆却很少。难得的是，即便在天下大乱的九月十三日，收费站依旧在正常工作着，站台里的收费员小姐标准地露出八颗牙齿，用标准的普通话要求肥姜出示高速路段计费卡并且缴费。 
　　肥姜腹诽地想，难怪说收费站是全中国最大的连锁店，估计其他企业破产完了就收费站还能正常运作。 
　　他把自己的身份证亮出来，对收费员说：“小姐，我们是从C市附近上高速路的，那边的收费口都没人在上班了，你让我们去哪里要计费卡。” 
　　收费员显然是听说过C市同仁们的惨况，微笑僵硬在脸上，然后开始打电话向上级汇报。 
　　肥姜原本是走私司机，看到收费员打电话就做贼心虚，打着商量地道：“您看能不能让我们先进城，我们车上还有伤员。” 
　　收费员从电话里接到了上级指示，捂住话筒后，对肥姜笑眯眯地道：“麻烦把车开到休息区，等会儿会有110的执勤干警过来救助你们。” 
　　肥姜大急道：“我们没犯法，怎么把警察叫过来了。”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如果你们确实是从C市附近上高速的，那么就是首批被确认生还的幸存者，对了，您是说你们有伤员是吧？” 
　　“是啊，她的身体里……总之，如果不动手术她就要死了，我们可能也要死了。”死啊死啊，除了从C市逃出来的地球人，还有谁会知道异形的真正可怕之处在于它们的繁殖方式！ 
　　收费员又对话筒汇报了上远的情况，然后向车上的人说：“急救车马上就到。” 
　　托特对他们之间的对答颇不耐烦，从塑料袋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甩在肥姜大腿上，“把钱给她，不要再废话了。” 
　　肥姜苦着脸，“有钱也不能解决问题啊。” 
　　 
　　在收费站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肥姜只能把车开到附近休息区，没过十分钟，一部警灯闪烁的110警车赶到现场，从车上下来的却是两杠两星的警员。 
　　紧跟着112的急救车也来了。 
　　 
　　C市首先早到灭顶之灾后，全国战时动员令在半个小时内下达，除了派遣部队和武警前往灾区搜救幸存者外，各地市也积极寻找从灾区逃亡的流民。 
　　N城所在的省公安厅也把警司级干部派往各市级110指挥中心负责具体实施救助工作。 
　　外星入侵者的资料太缺了，除了通过军事卫星观察到登陆舱和它们的外貌特征之外，它们的习性、杀伤力、目的等等要素完全没有得到反映。 
　　如果真的能找到幸存者，或许可以提供更为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柳成今年四十岁，单身，可谓把一生精力都奉献在事业上，在接到收费站关于发现幸存者的电话后，他第一时间感到振奋无比。 
　　幸存者=宝贵的信息=应用于指挥战斗=能挽救更多人的生命。 
　　但是柳警官紧接着又开始怀疑。 
　　普通民众对于灾区的情况知之甚少，C市的灾情在新闻上仅是文字说明，缺乏直观的图片和影视资料。尽管如此，仍旧不可避免地在民众间发生了恐慌潮，居住在城市的居民举家搬迁，将超市的米面食品抢购一空，驱车离开人口密集的城市，躲避进周边山林地带里。 
　　可是被保密的图片和影像已经在公安厅内播放，他看到了那一片陨石撞击坑似的废墟，那残忍可怖的异形的形象。 
　　真的有人生还吗，并且能以如此快的速度从六百公里外的C市到达N城。 
　　怀着忐忑与猜疑，柳警官根本无法继续坐在110指挥中心等待消息，他直接坐上执勤车，一路高鸣警笛，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金桥收费站口。 
　　 
　　越野车上，托特十分拿大地闭目养神，艾吉更不会睁开眼睛让地球人们大惊小怪，至于潘敏，依然睡得人事不省，于是只剩下做贼心虚的肥姜来与他的天敌警察同志打交道。 
　　肥姜打开车门，乖乖下车站在车旁，点头哈腰地给柳成同志赔笑。 
　　柳警官从警二十年，从派出所的片警到市局的刑警再升至公安厅，可谓极有经验，看到肥姜的神态就觉得他不正常，光他这赔笑的小模样看起来就那些蹲过看守所的混混没啥两样。 
　　他拿到肥姜的身份证后扫了一眼，然后透过玻璃窗往越野车里观察，隐约看到两个闭目养神的外国人，另外还有两个女人，就问肥姜：“车里的人是干什么的。” 
　　肥姜抹汗道：“不认识。” 
　　“有没有身份证或护照？” 
　　外星人有护照吗？肥姜的汗流得更多了。 
　　柳警官的视线越发锐利，几乎要说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话来了。 
　　“不管怎么说，警官同志，还是先让医生过来看看吧。” 
　　柳警官一想，这倒是他心急了，确实应该先检查他们的身体情况的，听说有一个伤员，匆匆一瞥之下还不知道是哪个。 
　　 
　　柳警官回头向正在赶过来的急救中心医护人员招招手，他们加快脚步，来到越野车旁，七手八脚地拉开前后车门。 
　　傍晚的霞光侵入越野车内，照在艾吉和托特两人身上，一群地球人霎时间感到闪瞎了眼睛。 
　　柳警官没少看欧美大片，什么俊男美女没见过，但从没现场近距离参观过这么震撼人心的美人，一时间忘了说话。相比之下，倒是另外两个女性被忽略了。 
　　肥姜叹气腹诽，再怎么赏心悦目也是人间凶器啊，那速度那力量，压根就不是地球人能有的。 
　　“警官同志，受伤的只有那个女的。”肥姜指向半路抢回的女性提醒道。 
　　 
　　急救人员才回过神来，从后座上小心翼翼地把女性托起，放在急救担架上。 
　　突然有比较年轻的急救员“啊”的叫了一声。 
　　年长的急救员问道：“小刘，怎么了？” 
　　小刘指向艾吉怀里的人，不确定地叫了声：“潘、潘敏？是潘敏吗？” 
　　 
　　潘敏没有被叫醒，艾吉却听到了，他轻声地对小刘说：“小声点。”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惯常蒙眼的布巾，仔细地蒙上打好结，才正面面对车外的地球人，“你认识潘敏？” 
　　刘同学对艾吉的举动是挺感兴趣的，看起来艾吉好像是个失明者，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事，“我是她的同学，在同一个医院一起实习的。潘敏她还活着吗？那其他老师同学呢，他们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前排座位的托特倒开始感兴趣了，同学是什么玩意儿，能吃吗？他也睁开眼睛回过头，炯炯有神地盯着刘同学。 
　　柳警官敏锐地察觉其中蹊跷，问刘同学道：“怎么回事？”又对其他急救员，“你们先把伤员送医，他先留下来协助调查。” 
　　 
　　艾吉说道：“重点检查她的左支气管，里面寄生了异形的蛋，建议先小心切除毛细血管网后再取出这枚蛋。” 
　　刘同学傻眼了，“异形的蛋？”实习生的信息更加闭塞，就算听说过九一二灾难的鼎鼎大名，也不会立刻与异形的蛋什么的联系起来。 
　　柳警官却更具有政治敏感性，当机立断地说：“这样吧，你们和我都一起去医院，然后和我说明情况。国家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助。” 
　　托特终于忍不住问：“国家是什么，能吃吗？” 
　　肥姜擦汗，“警官同志您别介意，他中文不好，路上我就发现这一点了。” 
　　 
　　基于上述事件发生的经过，被寄生的女性抬上了救护车，之后跟着肥姜的越野车，最后是110警车，三辆一行来到N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门诊中心。 
　　女性被抬入急诊室，开始进行全身扫描。 
　　柳警官趁着在急诊外等待的时间，让助手一起为肥姜一行做笔录。 
　　 
　　而笔录刚开头就遇到了困难。 
　　在问到国籍的时候，不论托特还是艾吉均没有办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两人的中文口音说得很标准，甚至英文也不错，但就是说不出他们究竟是哪疙瘩出来的。 
　　 
　　刘同学一脸担心地陪坐在艾吉旁边，真想直接把潘敏叫醒来解释清楚这大半年的遭遇。艾吉敏锐地察觉他的用心，把标的物保护得好好的，不让刘同学碰触到一片衣角。 
　　这个老外是什么问题，我可是潘敏的同学！刘同学在心中呐喊，不过他可不敢对艾吉喊出来，艾吉绑在眼睛上那条布巾让他慎得慌，有点像面对一个武林高手，还是帅到一个天怒人怨的武林高手。 
　　要知道一整个援助医疗队伍所乘坐的客机半途中转向飞往百慕大，然后就失去了所有讯息，这个事件在学校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时至今日还有学生家长到处上访要为子女讨个公道。 
　　但是这个公道能讨回来吗，客机中途转向而后失踪，黑匣子始终无人找到，也就无法确定是劫机还是别的问题。保险公司虽对航运项目内进行了理赔，但几十万又如何能抵价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就在刘同学纠结万分之时，潘敏好不容易补充够了消耗掉的精神力，在艾吉的手臂里慢慢清醒过来。 
　　首先闻到的是无比熟悉无比怀念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自从非典以后，医院更加大量地使用84消毒液，刚开始潘敏是不适应这种味道的，她记得童年时的医院用的消毒水更好闻，不过随着学时的增加，以及成为实习医生的一员，她逐渐地爱上这种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一更，晚上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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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 法克鱿

　　“醒了，要不然再睡一会儿吧。”艾吉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入耳中，潘敏总算回过神来。 
　　潘敏疑惑地打量周围的环境，猛地坐起身，这环境太熟悉了，早在去年的时候，她还在这里参加实习。 
　　“是G省医科大一附院吗？”她问。 
　　刘同学早已激动得不行，“潘敏，真的是你！” 
　　潘敏认出刘同学的声音，打从肯特人驻太阳系殖民堡垒里转了一圈出来，还是回到了母校，简直恍如隔世。 
　　艾吉问：“你们认识？” 
　　刘同学看都不看艾吉一眼，就想往潘敏身上扑，哭求道：“我爸呢，就是刘讲师，他还活吧！” 
　　为了避免流血冲突，肥姜及时充当路障。 
　　潘敏才想起，刘同学的父亲刘讲师，亦是带队老师之一。 
　　刘讲师的性格和他这个儿子有得一拼，都有点脱线，俗称脑袋里缺根筋，于是虽然讲课很有水平，却始终只能在讲师的位置上老老实实地呆着。 
　　在学校里，刘同学见到刘讲师，亦是要称呼一声“老师”而不是“爸爸”的。 
　　如果不是肯特人把飞机劫持，这对脱线父子还能平平安安地共享天伦之乐。 
　　潘敏瞪了艾吉一眼，搞得他莫名其妙。 
　　潘敏小声地和他打商量，“我能说吗？殖民堡垒的情况。” 
　　艾吉想了想，答道：“其实还是保密比较好。” 
　　“为什么，地球人比你们弱多了。”潘敏早就被这个问题困惑很久了，有保密的必要吗，肯特人的科技是那么先进，就算不借助超越地球几千年的科学技术，仅凭白党、灰党的个人能力，亦能保障他们的安全。 
　　“不是安全问题。” 
　　“那是什么原因，我跟你说，我们是被你们俘虏的，音讯都不得给家人留一个，就算战俘也有人权不是。” 
　　“其实，我们是担心给地球社会造成恐慌。” 
　　“恐慌？！”潘敏傻眼了，“你们脑袋坏掉了吧，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 
　　一群人中，唯有身为肯特人的托特耳聪目明，能够听清艾吉与潘敏的嘀嘀咕咕，听到潘敏诋毁肯特人脑袋坏掉的说法，忍无可忍地道：“放肆！” 
　　还在苦求的刘同学吓了一跳，声音小了下去，这也算是误中副车了。 
　　那边厢，艾吉开始耐心解释他们登陆地球时对地球社会进行的文明风险评估。 
　　肯特人登陆地球时，正是中世纪黑暗神学统治时期，教廷将偶尔出现的白党和灰党误认为神学论著中的“天使”和“吸血鬼”，并因此产生诸多纷争，甚至还有地球人致力于搜集肯特人的血肉研究长生不老药，诸多历史原貌让潘敏心中泪流不止，原来各种“显圣”传说中都有肯特人掺进那么一脚。 
　　不过那些观念早就落后了，现在年轻人找工作那么困难，殖民堡垒里的待遇不低，生活条件又好，只要打出招工广告，恐怕成千上万的地球人都会恨不能被肯特人俘虏。 
　　等回到殖民堡垒里，得时不时给艾吉吹一下枕边风，开放外世界和内世界自由通行的功能。 
　　柳警官在电话查询110中心后，确认潘敏一行师生确实是失踪了大半年，如此异常的情况引起他的高度重视。 
　　两个国籍不明的男人，一个失踪在百慕大的学生，一个被异形寄生的女性，越野车载运的乘客是那么不同凡响，他眯起眼，紧紧盯着潘敏，想从她身上看出更多异常来。 
　　或许，他们和异形登陆地球有一定的关系……柳警官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潘敏同学是吧，”柳警官道，“能不能麻烦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请把你半年来的行踪跟我们解释一下。”他挥了挥手，让副手做好记笔录的准备。 
　　潘敏看看托特，又看看艾吉，视线最后落到柳警官身上，说道：“对不起，恐怕……” 
　　她的拒绝说到一半，就被急诊室里传出的惊叫所打断。 
　　原本紧闭的房门被匆匆推开，一个护士冲了出来，面色仓惶之至。 
　　柳警官便顾不上潘敏，抓住护士问：“发生什么事了！” 
　　而潘敏和肯特人则更早地把注意力投注到急诊室内，检测正进行到一半，躺在病床上接受B超扫描的女性痛苦万分地挣扎，毫无理智地四肢乱舞。 
　　看样子她仍然没有醒过来。 
　　但她的胸口正在剧烈地一起一伏，不是呼吸起伏，而是更为可怕的动静，像是胸腔里有不明生物要突破血肉的阻隔，咬穿她的皮肉破胸而出。 
　　艾吉抓紧潘敏的手，同一时间共享了自己的感知，然而这一切做得太晚了，女性的胸口在短短眨眼间被咬穿一个血口，从中钻出一只血红色的小怪物。 
　　小怪物头大身小，几条卷曲的触手在空气中挥舞。 
　　柳警官被眼前的所见惊吓住了，她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残忍的寄生繁殖方式。如果地球被异形占领，可想而知今后将陷入何等灾难。 
　　潘敏在呆怔一瞬后最先恢复，借助艾吉的感知，锁定幼体异形的方位。 
　　之后恢复动手能力的是主任医生，他想都不想地从推车上挑出不锈钢饭盒，从中随便挑出一枚开膛刀，向异形头部砍去。 
　　肥姜知道异形的厉害，大叫道：“它的粘液有强腐蚀性！” 
　　白发苍苍的主任医生便再也砍不下去，眼见女性被害者还气息奄奄地挣扎着，如果被腐蚀性液体侵蚀了胸腔内部，肯定是活不成了的。 
　　潘敏的锁定同时完成，一记脑波瞬发出去，幼体异形神经错乱地瘫软下去。她和艾吉的配合实在无迹可寻，在场除了肥姜的所有地球人都没能看出其中蹊跷。 
　　潘敏喘着气问：“还活着吗？” 
　　附近一个大胆的年轻医生走上去，用手术刀试探地挑起幼体异形，甩到地上。 
　　只见它在地上抽动几下，十几条幼嫩的触手蜷缩成一团，不再动弹了。 
　　众人吁了一口气，“死了。” 
　　“没问你异形，问你宿主还活着吗？” 
　　惊吓过度的地球人们终于想起救死扶伤的职责，但是在异形脱离她身体的那一刻，她就停止了一切生命体征。 
　　被肯特人从C市救出的女性，是地球人政府确诊的首个异形寄生体病理，由于姓名不详，被所在医院暂时命名为“夏娃”。 
　　寄生图片被一名年轻的护士传播到微博上，半个小时内引来全世界数十万人的围观、 
　　家园被侵占、同胞被残害，地球人们愤怒着。 
　　值得一提的是，幼年体异形有了自己独特的称谓，由于刚刚破壳而出的异形在个头和外形上像极了鱿鱼，负有创造力的中国人们将之称为“法克鱿”。 
　　当天晚19时30分，前述消息以最快速度传送至L市航空航天控制中心。 
　　田韬少将心情沉重地听完实时汇报，并且看到由G省公安厅柳成警官拍摄的一系列视频。而同时传来的资料还夹杂了两个国籍不明者和一个失踪者的报告，这让他感到一丝异样。 
　　拉大图片资料后，画面上的潘敏变得更为清晰，她年轻的面目让田韬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还有……她的父母是谁，查查看。”田韬对助手下达了一条莫名其妙的命令。 
　　由于田韬少将的直接指示，柳警官并没有把潘敏一行带到所里面问话。而是不动声色地跟在他们附近，观察他们的举动。 
　　他们是什么人，来自哪里，疑云不但没有解决，反而越来越大。 
　　柳警官发现那个蒙着眼睛的男人，能够准确地避开行走中遇到的障碍。 
　　柳警官还发现，两个国籍不明的男人，背部的衣服出现了统一的破洞，都是在肩胛骨部位，左边一道裂缝右边一道裂缝。 
　　秋风瑟瑟，难道衣物背部的破损是为了潮吗？ 
　　然而不管怎么说，疑云比不上快速恶化的世界趋势，九月十三日晚20时前，遭受异性袭击的城市达到60个——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晚23时，N城西面山头上的哨岗传来消息，发现异形活动踪迹。 
　　此时，诡异四人组在7日连锁酒店租下两个标间。 
　　所有人聚集在艾吉的房间内讨论接下来的动向。 
　　潘敏一边查看地图，一边详细地说明：“N城有空军部队的驻地，和民航混用同一个机场，就在城南50公里地。” 
　　托特点头道：“也就是说，只要能够顺利偷到一架飞机，就能很快飞回殖民堡垒。” 
　　肥姜对此持强烈的反对意见，“你们都疯了，抢飞机？抢回来后你们会开吗？” 
　　“那就连司机一起抢好了。”托特撇撇嘴，不屑地道。他的中文水平尚不足以让他区分飞机驾驶员与汽车司机间的差别。 
　　肥姜崩溃，抱头道：“就算我曾经是个死有余辜的犯罪分子，但也没有做出如此明目张胆的暴行，你们能不能给我合适点！”和肯特人混了几天，见了点大场面，肥姜的胆子开始肥了。 
　　潘敏却表示了赞同，“我觉得还可以，如果能早日回到殖民堡垒，就能早日组织肯特人击退异形。”她顿了顿，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们该不会想要置身事外吧。” 
　　艾吉说道：“地球还轮不到它们染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碧水碎月提供“法克鱿”的创意，留言加精。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发放前一章的积分，爱你们。 


  52 在地球世界的约会 

　　异形的入侵震惊了全世界，从前一天开始，各大电视台纷纷播出专题实时报道，大量采用卫星航空照片来说明外星人入侵的情况，N城这个和平了百余年的小城市，市民们早早陷入恐慌。
　　
　　艾吉在旅馆房间内转来转去，他在饶有兴味地使用地球人的热得快水壶，一下子煮咖啡，一下子煮奶茶，算是紧张之余的一点小放松。
　　潘敏精神还是不好，她坐在旅馆窗台旁，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小口地啜饮，一边看着窗外的夜景。
　　景观灯关闭了，两排路灯只亮一排，像是五十年不遇的电荒时代。实际上，潘敏大概能够猜想得到，之所以熄灭景观灯，或许是为了避免目标建筑太过突出，或许是因为电力被从电网运送到位于东边省份的军区内进行储备。
　　艾吉很是担心，潘敏的疲惫是看得到的，自从C市出来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她能够使用和肯特人差不多的念力，但是又有区别，艾吉觉得，肯特人使用能力会逐渐消耗自己的体力，而潘敏看上去耗费的却是精神力。
　　有时候艾吉很想刨根问底，毕竟地球人很少出现具有超能力的个体，多数是出现在历史记载中，并且都是口耳相传，更加像是魔术之类的小把戏。但是他并不愿意让任何人把潘敏像是实验动物一般地束缚起来，抽取她的血液，窃取她的组织，进行各种各样分门别类的研究。
　　在培养槽中的感觉已经够不好了，试验台上大概更加令人难以忍受吧。
　　艾吉端着一杯奶茶坐到潘敏旁边，和她一样，安静地小口啜饮，看窗外的夜景。他喝几口，就忍不住看看潘敏，然后再发会儿呆，之后再去看潘敏在看的地方。
　　潘敏注意到他的怪异，问：“怎么，”看看自己的咖啡杯，“是想喝咖啡吗？”
　　艾吉摇摇头，“没事，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了。”
　　还真是个随心所欲的男人。
　　“你真可爱。”艾吉又说道。
　　这句话艾吉常常说，有时候一天要说上十几次。潘敏仿佛回到还在殖民堡垒里的日子，早上见面时，艾吉会摸摸她的脑袋说，晚上下班时，艾吉看到她进门时会说，在一起吃饭时会忍不住说，换了衣服下来散步时也会说。
　　并不让人由衷地感到愉快，艾吉仍然是把她当成宠物来赞美吧。他喜欢摸她脑袋上的头发，喜欢凑近她耳朵说话，喜欢托起她的下颚轻轻地亲吻额头，喜欢抓着她的手一根根手指地数，多么像对待一只爱娇的猫。
　　……当成宠物，什么时候如此在意艾吉的观感了，他把她当什么那么重要吗？
　　也许以后会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在一起生活，如果他总是这么认为，会让地球人很困扰啊，每个地球人遇到如此处境都会感到被冒犯的。
　　潘敏突然说：“我们下去走走吧。”
　　艾吉觉得奇怪，“还是别去吧，你需要休息。”
　　“如果不去，不知道以后要等多少年之后才有机会了，难道你不想和自己的‘宠物’一起漫步在宠物的故乡吗？”
　　艾吉认真地注视她的眼睛，露出个很美丽的神情，愉悦，纵容。
　　他站起身，把杯子放在窗台上，奶茶在不知不觉里喝光了。他从潘敏手中拿过咖啡，把剩下的喝完，对震惊中的潘敏说：“听说喝多咖啡不容易睡着，你回来还要休息吧？”
　　“可是……和宠物分享食物……”潘敏小声地说。
　　“什么？”艾吉问，他已经从床上拿起新购置的风衣，披在背上，“走吧，早点回来。”
　　
　　潘敏和艾吉从电梯上下来，就发现7日连锁酒店的大堂，没有任何一个服务人员。
　　空荡荡的，休息区也没人，就连外面的停车区都没有了几部车辆。
　　大堂上的北京时间指示，现在已经是凌晨0点了。
　　潘敏叹气道：“大概都逃难去了，早知道就不应该付押金。”
　　“押金？”
　　潘敏简明扼要地解释：“就是类似殖民堡垒里的个人信用，住宿旅店时要用押金来进行担保。”
　　
　　在他们附近监视着的柳警官，看到目标人物离开旅社，交代助手继续监视剩下的两名，自己披起外套，匆匆追赶出去。
　　艾吉皱皱眉，他感觉到昨天遇见的警官追在他们身后，躲躲藏藏地跟进着，不过他并没有看向那边，没有必要看，360度无死角的感知足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市中心变得萧条万分，垃圾袋和废旧报纸在呼呼的大风中被吹到路灯的照明高度以上。早在他们入住时，附近的街区还在堵车，现在就变得空空荡荡的了。
　　两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也不必说，只是安静地享受这一刻的平和。艾吉突然抓住潘敏的手，潘敏手指颤了一下，没有做声。
　　“你的手指有点冷。听说地球人在紧张的时候会手脚发凉。你在紧张吗？”
　　“只是有点担心。”
　　“不要担心，会回得去的。”
　　其实她不担心回得去回不去的问题，她觉得艾吉总会有办法能够解决的，只是被人握住手的感觉是那么奇怪。就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没有旁观者，只有路灯和他们，两个人牵着手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模模糊糊的感知波纹从艾吉的手心里传过来，潘敏得以感觉到城市中各种各样的生命存在，那些路灯照明下聚集的小虫子，垃圾箱里的蚂蚁，绿化带里窸窸窣窣的蟑螂。
　　潘敏“看到”隐藏在街角监视他们的柳警官。
　　艾吉问：“感觉到了吗？”
　　“是柳警官。”
　　“他是来做什么的？”
　　潘敏镇定地答道：“地球上有一种职业叫做公务员，他们每月能够领取固定的薪水，为了不愧对于这份薪水，他们有时候喜欢没事找事干。”
　　“也就是说，他跟着我们是没有危险性的？”
　　潘敏点头，“他是在怀疑我们的身份，反正别理他就好，我们很快就要走了不是吗。”
　　“真是充满生机的世界，我很喜欢地球。”艾吉说。
　　潘敏点点头，“我也很喜欢。”
　　两人继续沉默地前行。
　　
　　“艾吉。”
　　“嗯？”
　　“你的感知能共享给我，那么我的视觉呢,你能看到我看到的东西吗？”
　　艾吉答道：“自然也是可以的。”
　　“那你有没有试过使用我的视野？”
　　“共享是双方的事情，如果我窃取了你的视觉，你同时也会知道。而且视觉不同感知，那种联系会更密切，更直观。一般来说，肯特人都不大愿意和别人连通视觉。”
　　“其实我并不介意，其实，我是说，偶尔看看这个世界也是很好的，就像吃多了大餐偶尔也要吃一点白菜豆腐什么的。”潘敏说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艾吉停下脚步，侧过头，那不存在的视线落在潘敏身上，如有实质地把潘敏烧得心脏怦怦直跳。
　　最后他感叹道：“好久没有看过这个世界了啊。”
　　两人相握的手被牵得更紧密，甚至艾吉还贴上潘敏的额，接触的地方如同瞬间爆发一串细小的电花，电弧灼亮地穿过了反射弧。
　　潘敏瞪大了眼睛，面前是艾吉的脸孔，如此接近的距离下，让人心跳加速。
　　“原来我是这个样子的啊！”艾吉轻轻叹道。
　　“什、什么？”
　　艾吉戳戳她的额头，“笨地球人。”
　　潘敏捂住被戳的位置，心想，这个句式的作用等同于“笨狗”，是表示主人对宠物的亲密态度的吧。
　　她终于是忍不住地抱怨，“请你不要老是把我当宠物了。”
　　艾吉道，“你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宠物啊，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虽然得到了被保护的承诺，但是潘敏还是一脸的不爽。
　　
　　远处的柳警官一阵失望，原来这一男一女深更半夜出来不是作奸犯科，而是来拍拖的啊。柳警官很崩溃，如此紧张的局势下，居然有闲情逸致出来拍拖，不要命了吧这是！ 
　　
　　艾吉拉住潘敏的手，继续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溜达，偶尔会遇见一些行色匆匆的人，艾吉对地球的社会历史并不熟悉，潘敏却觉得像是回到了战时一般。
　　路过一家利客隆超市时，潘敏记得她上大学期间，常和同学到这里买日用品，再过不远就是她上学的地方了。
　　利客隆超市的不锈钢栅栏早已落下，电源关闭。本来也还没到营业时间，但此时，超市的闸门被人为撬坏，黑洞洞的超市内部有电筒乱照的光线，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欢呼声。
　　潘敏回头看向柳警官所在的地方。
　　柳警官赶快把自己藏好，心脏怦怦直跳，心想没有被发现吧。
　　潘敏奇道：“超市有人打劫，警察居然不理会。”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反抓起艾吉的手，快步跑进正被打劫的超市里。
　　
　　柳警官看到他们拉拉扯扯地跑进超市，不由暗呼不妙。
　　派出所警员不足，所以干脆放弃了对普通偷盗抢劫案件的控制，并且在如此慌乱的时局下，普通市民为了储备生存资料而哄抢超市物资也是情有可原的，然而那个超市里显然被一伙混混们占据，那两个年轻人跑进去肯定会被……柳警官不由做了最坏的预想。
　　一个是国籍不明者，一个是失踪飞机生还者……救还是不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第53章在写，1小时后更新。
52章读者积分发放完毕，网速太慢，51章的积分明天发。】


  53 黑暗中的两个吻

　　两人冲进黑暗的超市，超市深处的打闹声仍有一定距离。 
　　 
　　从声音的位置来判断，那些人在二楼，应该是玩具和体育用品区打闹。 
　　那样更好，潘敏不想和他们正面冲突，她只想看看超市里是否还有完整的衣服，艾吉和托特损坏衣服的速度太快了。 
　　
　　潘敏很有做贼的自觉，静悄悄地潜行，艾吉也被她的紧张所感染，把一肚子疑问憋在心里。 
　　这个城市是潘敏求学的地方，她是那么熟悉附近的街区环境。 
　　在求学期间，为了用有限的金钱解决温饱问题，她有时要到这家超市买干面和蔬菜回宿舍自己煮，连衣服的购置都是在超市解决的。 
　　 
　　潘敏很希望能和艾吉在她熟悉的城市留下各种各样的回忆，不仅仅是在肯特人的殖民堡垒，也包括是地球人的世界里。 
　　如果有条件，很想和他一起坐在水街吃特色粉饺牛巴，想和他在中山路一起挑酸笋炒田螺，顺便看看学生们辛苦补课的可怜模样……那些悠闲、快乐、怀念的情感……想告诉艾吉，这是她所熟知的地方。 
　　地球的文明确比起肯特星要落后，但是人类所承载的情感却不会逊色于任何智慧物种。 
　　然而复杂的情感却无法直观地传达到艾吉的心里，比起感知和视觉，情感更为难以共享。 
　 
　　艾吉疑惑了，从两人牵系的手中传来色彩不明的波纹，纠结难以描述，是艾吉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把潘敏扯了回来。 
　　艾吉“看”到了潘敏双眼中的所见，差不多完全的黑暗中，从超市入口处传入的光线隐约照亮他自己的侧脸。 
　　在潘敏的双眼里看到自己的面容，是多么奇怪的体验啊。 
　 
　　潘敏低声地问他：“怎么了？” 
　　艾吉沉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不想走，想要弄清楚从潘敏身上散发的那种纠结的波纹是什么回事。 
　　潘敏抿着唇，目光和感知交错着，尴尬地四下梭巡。 
　　沿途食品区被扫荡一空，地上倒是有几个“漏网之鱼”，她还辨认出糖类和塑料的元素波纹。她仔细地想了下，拼凑出物体的实际形状——是几根散装棒棒糖。 
　　弯下腰，从货架下把几根全部捡起，收进口袋里，只留下一根。 
　 
　　潘敏用牙齿咬开糖纸，递到艾吉嘴边，“尝尝看，这是地球小孩最喜欢的食品之一。” 
　　转移注意力确实是解除尴尬的最佳方法。 
　　艾吉歪着脑袋观察，“你喜欢？” 
　　“嗯，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艾吉小心地尝试，“好像是奶茶的味道。你以前常常吃吗？” 
　　“嗯。没有多少钱买零食，棒棒糖是最便宜的东西了，一元钱两根。”潘敏开始回忆，“殖民堡垒里也有卖。” 
　　“殖民堡垒也有卖啊，我都不知道，是在哪家店？回去后我每个月都给你买。” 
　　“谢谢了，不过我觉得那里卖的和外面的味道不一样。” 
　　“真的？” 
　　“殖民堡垒的棒棒糖没有香精味。” 
　　“香精……在哪里有卖的？” 
　　潘敏笑道：“香精不是好东西，以前我们是穷学生才拿这东西解馋的。” 
　　艾吉不明所以，他对地球的食品添加剂文化知之甚少——肯特人和地球人之间的共同语言实在太少了。 
　　不过棒棒糖的味道取悦了他，艾吉接过，一边走一边慢慢继续品尝，他挺喜欢奶茶味的。 
　 
　　潘敏心脏乱跳，她从艾吉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指，原本共享着的视觉和感知被切断。 
　　就好像突然变成了瞎子似的，艾吉恢复了全感知的状态。在诧异中，他感受到潘敏突然接近的体温，她伸出双臂抱住他，一时间呆怔起来，嘴里含着的棒棒糖掉下地，滚回货柜的角落里去了。 
　 
　　在漫长的生命中，艾吉丧失了与肯特人相处的兴趣，与人交往是很麻烦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连托特究竟为何与他为敌，艾吉都不大说得清楚。 
　　但一个人居住在第九层的生活是那么寂寥，所以艾吉会时不时地“偷窥”其他肯特人的生活。 
　　他曾经看到肯特人饲养的小猫小狗都很喜欢往主人的身上扑，家庭里和乐融融，没有欺骗没有妒忌，地球生物是那么可爱。 
　　他开始想要拥有一只自己的宠物，艾丽莎向他推荐了地球人类，因为人类会自理个人卫生，不必主人天天带出去遛狗也能自寻开心，是非常容易喂养的宠物品种。 
　　一度沉溺于责任感缺失状态的艾吉，在那日挑选到潘敏作为自己收养的生物。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逐渐让艾吉了解到，地球人的饲养似乎与中央电脑艾丽莎的描述很不一样。 
　　潘敏确实是很好养。 
　　作为主人，艾吉不需要帮她洗澡，不需要每天带她出去遛，不需要特地准备猫粮狗粮维生素片，刚开始的确是买了的，后来发现潘敏和他吃一样的东西就足够了。 
　　作为宠物，潘敏不会到处掉毛，不会在每个灯柱下小便以标志领地，不会到处追别家收养的地球人发情。早晚会刷牙洗澡，生理期时还会自己购置卫生用品，不像那些猫狗四处流血…… 
　　 
　　但是，收养地球人不是满足他们的食宿就完事了，还需要主人付出更多的耐心。 
　　在共同的生活中，艾吉逐渐发现，地球人真的是一种非常非常复杂的生物。 
　　通过阅读相关资料，他看到其他肯特人饲主对喂养地球人的抱怨，最大的问题集中于地球人的心理活动，太复杂太多样了。 
　　地球人高兴时不会摇尾巴——他们没有尾巴； 
　　地球人忧郁时不会垂下耳朵——因为他们没有能够垂下的耳朵…… 
　　地球人丰富的情感世界让高科技高智商的肯特人们感到困扰十足。 
　　 
　　就像现在，潘敏的动作表现出她的依赖，她需要艾吉的拥抱。 
　　是出于害怕，忧虑，还是……喜欢？ 
　　艾吉困惑了。 
　　困惑并不足以阻止他的回应，他还是很体贴地回拥了潘敏，潘敏是个比小猫小狗还要敏感，需要他付出更多耐心爱心的地球生物啊。 
　　“不用担心，我们会回去的，我们会安全回去的。”艾吉担忧地说，“我会买一堆没有香精的棒棒糖给你。” 
　　“我只想抱抱你。” 
　　“那更好啊，证明我们的亲近感更强了。” 
　　“那么，我想亲你，可以吗？” 
　　艾吉回忆一下其他肯特家庭主宠间的相处模式，答道：“当然可以。” 
　　潘敏眨巴着大眼睛，她真没想到艾吉答应得如此顺溜。但她马上回答了自己的疑惑，艾吉一定是联想到小猫小狗舔吻主人的画面了！ 
　　可恶的艾吉啊，你还能再没有常识一点吗！ 
　　 
　　怀着憧憬眷恋期待，以及气势汹汹地不甘和忿忿，潘敏双手捧住艾吉的后脑勺把他压弯下腰——他实在太高了一点——在艾吉的首肯下，目标直指艾吉的嘴唇。 
　　并不是法式深吻，潘敏舔吻艾吉唇上的味道，奶茶味道的棒棒糖在他唇上留下一丝奶香。 
　　艾吉僵硬了，虽然没有被进入，但如此亲昵的动作，在他记忆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绝无仅有吗？艾吉脑中一片昏眩，似乎想起了什么要命的画面。 
　　——关着灯的旅社房间，床上纠缠的两个身影，释放出的求偶的气息，舒张了的变黑的肉翼，然后【哔——】 
　　艾吉面红耳赤地想起被他刻意抛在脑后的那夜的记忆，如果不这样，实在太难以面对了潘敏了，在那个混乱的夜晚，由于误饮比尔黄金液，他对自己收养的地球人作出强迫的行为。 
　　太可怕了。 
　　 
　　潘敏不会是因他的行为而有样学样吧。 
　　这是不对的，额头、下巴都可以，唯独唇舌是禁忌…… 
　　艾吉摇着头要挣脱潘敏的钳制，却在同一瞬间，被潘敏侵入了他的口唇。 
　　 
　　全身顿时触了强电流似的，艾吉双膝失力，几乎要瘫倒在潘敏怀里。 
　　潘敏自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真的很想说，处于被侵犯位置的肯特人实在是……实在是弱爆了啊！！！ 
　　她适时退出，艾吉双拳紧握，瘫在她肩上急促地喘息，身上还在间断地颤抖。 
　　“这不对，不对的……”好不容易能说话，艾吉弱声地说。 
　　 
　　“我记得刚住进第九层时，你曾亲吻我的唇角。” 
　　“那是我理解错误。” 
　　“而且前几天你还对我做了那种事。” 
　　“我……是我不对。” 
　　“哪里不对？” 
　　“……”艾吉说不出来。 
　　他的肌肉紧绷，全身上下都在表现出混乱的纠结。 
　　 
　　潘敏知道，她不忍心逼迫艾吉。 
　　肯特人和地球人的关系，可能就和人类与犬类的关系吧，要接受地球人真的太难了。 
　　所以不能急躁，不能逼迫。 
　　她心中叹了一口气，今晚也算赚了吧，打个铺垫就好，以后可以慢慢来，反正来日方长。 
　　怀着复杂的心情，她妥协地撒了个小谎，“地球人很喜欢亲吻对方的嘴唇，这是表达亲近的最佳方式。” 
　　艾吉好不容易找回力气，推开潘敏，站直身体。 
　　 
　　“真的，在大街上都能常常见到男女亲吻。”潘敏继续解释，“我们所在的地区比较保守，要是在国外，见面都要亲吻的。” 
　　“真的只是表达亲近的方式？”艾吉不太确信地问。 
　　“回去你可以问王文达他们，反正和我同批被抓进殖民堡垒的。” 
　　艾吉半信半疑，在选择相信潘敏的同时，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觉得有点生气。 
　　“反正……以后你注意就是了。”艾吉闷闷地说。 
　　 
　　潘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头。 
　　“那，现在重来一次，你要学习正确的方法，下巴或者额头。” 
　　虽然得到再一次亲密接触的机会，却被要求使用所谓“正确的方法”，潘敏觉得不爽之至。 
　　她再次拉下艾吉的脑袋，艾吉很尽职尽责地配合她，蒙眼巾被摘下，潘敏的动作很轻缓，足以让他理解到其间的温柔。 
　　那微睁的双眸在黑暗里露出浅色荧光，如午夜的狼之眼，妖异且美丽。 
　　潘敏的亲近并没有遵照艾吉一再强调的下巴或额头，而是珍而重之地留在他的眼睑上。 
　　比起其他地方，潘敏真的很喜欢这个部位，最为接近心灵的窗口，常常在不经意间泄露艾吉的心情。 
　　潘敏坦然地赞美：“我真的喜欢你这双白眼，第一次见到时，就觉得非常非常漂亮。” 
　　 
　　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她很喜欢，喜欢…… 
　　艾吉呆呆地摸着自己眉下的位置，地球人的体温印在上面，久久没有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晚发了一个小时，实在是躺在床上的打字速度太慢，真是抱歉了。 


  54 开闸放行 
 
　　两人相拥，温度相侵。
　　艾吉沉浸在矛盾混乱中，没有注意到有其他人类的接近。
　　
　　楼上的男人们听到下面隐约的响动，派了个小弟下来查看，白晃晃的电筒光往声响发出的地方射，小弟吹了声口哨，调笑道：“想不到啊！”
　　正在抓紧时间享受末日前狂欢的时候，想不到有痴男怨女到此一游。
　　小弟是个在室男，眼见外星人登陆地球的世界奇迹都发生了，自己却还没摆脱处的身份，看到别人卿卿我我，真是不爽之至。
　　紧随而来的柳警官暗呼不妙，他对这一带并不熟悉，就算站出来，肯定无法讨得了好。如果能通知个片警或协警同志过来，事情就好办多了，专管各个片区的警察多和地头蛇们能说得上话。

　　潘敏把艾吉的头压在自己肩上。
　　潘敏并不打算让素不相识的人因艾吉的眼睛而大惊小怪。
　　她抬头对那小弟道：“我们想买几件男款外衣，这里还有剩下的吗？”
　　小弟愣怔，似没想到闯入者居然如此大胆。
　　“妹子，你是说要买？”
　　“嗯。”
　　“没见营业员都没了吗？”
　　“我钱多没处花，给你也行。”
　　柳警官躲在货架后，闻言冒了身冷汗，真没见过脑抽到如此境界的女人，还敢跟人家说自己钱多。

　　艾吉的身材看起来又高又壮，不过被潘敏压在自己肩上看不到脸。
　　小弟撩起袖子，想要试探一下这对男女的虚实。
　　
　　潘敏连忙把艾吉拉到自己身后，警告道：“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来的话，钱都给你也行。”
　　“哦？我倒是想看你有什么本事来不客气。”小弟坏笑，“我不要钱，现在要钱没用。你看，没钱都能随便拿东西。”
　　艾吉旁若无人地对潘敏说：“不要衣服了，反正都是要坏的，身上这套就行。”
　　“你先闭上眼睛。”潘敏命令道。
　　艾吉听话地闭上。
　　“别人看着会觉得奇怪，你没注意到吗，那柳警官老是注意你和托特背后衣服的开口。”
　　“随你吧。不过那个人看起来没用战斗力。”
　　“谁没战斗力？”
　　“柳警官，所以他要是觉得奇怪也没关系，我和托特都不在乎。”
　　潘敏头疼道：“如果想平安混回堡垒，拜托你们低调点。”
　　对于他们的对话，小弟不明所以地旁听，柳成不明所以地偷听。
　　
　　气氛正紧张着，咚咚咚的脚步声从楼梯上落下，十几号人马乱七八糟地下来了，看起来甚是欢乐。
　　突然一声大叫：“是潘医生？”
　　潘敏抬头，惊道：“大虎？”
　　那小弟浑身一哆嗦，让出道来。
　　只见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狂奔下来，一把推开艾吉，把着潘敏双肩，前后猛烈摇晃着叫道：“哈哈，是我啊，是我啊！”拍者潘敏的肩膀对自家兄弟说，“这就是我说的潘医生，以前我在解元坡那会儿出事，还是多亏了潘医生的照顾。”
　　潘敏额头冒汗，当年她确实是在学校二附院帮工过，但到解元坡给大虎治伤只是看在被他家弟兄以刀挟持的份上。
　　大虎当时受的是枪伤，不是警用制式枪的枪伤，而是帮会里私自改装的霰弹枪，身上许多口子，并且正在感染，还有铅中毒的症状。当时连药物好多都是托小弟去医院药店开的，她被软禁了。潘敏费了半个月帮他治疗，因是寒假期间，学校都没人发觉她的失踪。
　　潘敏那时候是个乖顺听话的学生，恨不能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于是事后并没有跟其他人说过，却被这位江湖人士记在心里。
　　“要找什么东西，大哥给你找去。”
　　潘敏抿着唇不说话，她还记得身后跟了个警察。
　　而最重要最危险的人物却是艾吉，此刻虎视眈眈地站在电筒光照射范围外，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睁开着，潘敏一直在注意他的举动，所以分明能辨别出蓝沾沾如狼似的荧光。
　　艾吉这是生气了。
　　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不过潘敏能从空气波动中感受到他的不愉快。
　　赶紧扯过艾吉的手，安抚地搓他手心，对大虎等人重复道：“我给他找几件男装。”
　　电筒光打到艾吉身上，围观人群立时发出害怕的惊叹，有三个人甚至倒退两步。
　　大虎嘴角紧抽，“这位是……”
　　“朋友。”
　　“他眼睛没，”大虎咽了一口唾沫，“没事吧。”
　　潘敏淡定道：“那是白色隐形眼镜，他是个宅，最爱COS宁次。”
　　“哦，哦……”一群人类释然，大家都是看火海死长大的娃，很有共同语言。
　　柳警官在货架后纠结中，情况急转直下，失踪前科者和身份不明者，和街头霸王们聊得挺好，这是什么一个情况？
　　一群人咋咋呼呼地帮艾吉找外衣，大虎用力地抬起蒲扇般的手掌，拍向艾吉，半途被潘敏奋力拦下。
　　大虎哥尴尬地笑，“我看他身段不错，干什么的？那副隐形眼镜也不错，挺像宁次的白眼的。”
　　艾吉歪着头，视线落到潘敏身上，问她：“宁次是啥？”
　　潘敏捂额，大虎愕然。
　　
　　正这时，寂静的，深黑的，凌晨的城市上空，一串低沉的呜鸣响了起来。
　　柳警官警觉地竖起耳朵，街头霸王们却一无所觉，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分明是防空警报的声音。

　　N市和平了太久，久居和平的人们忘记了战争的恐怖，同时也忘记了防空警报代表的意义。
　　但是很快的，几乎每个手机陆续震动起来，陆续收到了同样的短信息。
　　【撤离通知：9月14日凌晨00:30发现不明生物出现于N市西北林场，请各位市民尽快撤离本市，留守本市的市民请紧闭门户。金桥站、琅东站、北大站、安吉站、火车站、吴圩机场加开车次及航班，公共汽车停运，地铁1：30停运，各高速路收费站停止收费，开闸放行。】
　　整个N市在九月十四日的凌晨正式进入逃难动员状态。
　　由于是凌晨发布的逃难动员，秩序尚称良好。
　　很多熟睡的市民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通知，他们已经习惯与垃圾短信共存。
　　但又有许多等待消息的市民彻夜未眠，他们看到消息，纷纷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去电，通知他们迅速撤离本市。

　　被堵在各大高速路口收费站的人们，则亲眼看到所有道口的闸门开放，收费员们有秩序地从收费亭里走出，在站口附近维持秩序。
　　原本淤积于此的车流慢慢加速，后来变得毫无阻滞地飞速离开。
　　
　　火车站在十五分钟后迎来了第一波人流。
　　最早的乘客是居住在车站附近或是干脆在车站旅馆住宿等待撤离消息的人，售票处立时排起长龙。
　　实际上如果车站允许免费登车，可以省却更多麻烦，但出于对发生踩踏事件的担忧，车站更愿意市民们从购票开始形成良好的秩序——先到先得。
　　
　　部分车流开向数十公里外的吴圩机场，携家带口地，途中就在网上订购机票，而机场电话早就被打爆了。
　　连国际航班也被征用，临时改变航线，将逃难的市民送往安全地区。

　　一些市民放弃了积极主动的逃离，紧闭家门，清点家中武器。
　　还有一些驴友干脆徒步跑进郊区山林中躲藏。
　　
　　回到利客隆超市。
　　因突来的短信和防空警报，大虎忘记询问艾吉的事情，把找到的男装往潘敏手里一塞，道：“你们打算如何？”
　　潘敏道：“我有几个朋友还在旅馆，你们呢？”
　　大虎低笑几声，回头问自己的弟兄，“大家准备如何？”
　　举起酒瓶往货架上砸出半个利器，“干它娘的！”
　　举起自制霰弹枪，“不走，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挥舞一个包袱，看起来颇像自制土炸药，“乱世出英雄，杀了异形，保卫我家！”

　　看起来，他们在超市里果然是进行最后的狂欢，但是他们是否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潘敏记得她被大虎弟兄软禁的那段日子，这群人和她并不是一路人。
　　潘敏的圈子都是循规蹈矩的学院派，害怕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范围，活着就是为了按时获得那每月三千元的工资，恨不能一生都被条条框框所束缚，因为那让他们感觉到安全。于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他们在成长中变得冷漠，不再关心其他人的困苦。
　　而大虎这群人，却是走在社会边缘的。他们因隐藏在脊梁骨下的自卑而更为骄傲，于是他们在日渐冷漠的社会中难得的保持了掺杂暗色的纯真。他们彼此紧紧地绑在一起，获取为数不多的安全感。
　　不是因为规范而感到安全，是因为人而感到安全。
　　潘敏畏惧那样的生活，同时也在偷偷地向往。
　　
　　“逃吧，那是你们无法想象的东西。”潘敏说。
　　大虎笑：“我们无法想象，难不成你见过？”
　　潘敏点头，“是的。”
　　“C市没有幸存者。”
　　“我们是幸存者，所以昨天遭受了盘问，显然形势比想象的要严峻，所以警察没有更多人员来理会我们，只有一个尾巴。”
　　“尾巴？”
　　潘敏突然对身后的货架道：“柳警官，请您帮打个电话好吗，我们没带手机。”
　　柳成惊异于自己行迹的暴露，而淡定地从货架后走出。

　　潘敏道：“请帮叫我们的司机开车到这里。”
　　柳警官在众多小弟惊讶的目光中，淡定地拨打手机，他在昨日做笔录时获取了肥姜的手机号。
　　才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肥姜在那边急道：“哪位，找哪位？”
　　“我柳成，你的同伴在我这里。”
　　肥姜焦急地“靠”了一声，骂道：“死警察想干什么，都这个时候了逃命要紧，你想把人怎么样！”难得肥姜有如此男人的时刻，今晚他和托特住在一起，压力太大了，人格有些分裂。
　　柳成被骂得一愣一愣地，那边的手机被夺走，接替的是一个冰冷醇粹的男音。
　　陌生的声音对柳成说：“人类吗？报告你的位置，否则你自己看着办。”
　　“……”
　　托特没得到即时回答，冷哼一声，“如果是我自己找到的，你就死定了。”
　　柳成抹了把冷汗。其实他真的能够理解的，在异形入侵的情况下，先是从C市逃离，紧接着又要面对再次侵袭，持续的心理压力和大悲大怒，容易造成各种人格症状。
　　柳成说服自己，用最为平和的语气对托特说：“你们的同伴在我这里，请快来集合，你们可以从东面琅东站离开。”
　　托特冷淡地道：“这还像话。”手机被交到肥姜手中，总算能够正常谈话了，柳警官和肥姜师傅匆匆交换几个意见后，双方和平收线。
　　
　　在此期间，柳成的手机里收到几条短信，是从110指挥中心和省厅发来的，要求警员们站好最后一班岗，当市民们有序撤离之后，才能在最后的时刻离开N市。
　　对于这样的命令，柳成早就有觉悟。
　　平时，同行中确有一些害群之马，但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必定会是最后离开的人。
　　在获得警衔的那一天，他们都曾以那颗未经社会污染的年轻的心，郑重地宣誓，以生命和尊严，捍卫自己的职责。
　　柳成抬起头，眼角闪烁隐约的水光，他还记得血液和细胞都在随着誓词脉动着的那一天。
　　誓言，现在应该是兑现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集预告：灰石能量再爆发，艾吉托特恢复能力。


  55 灰石之光（上）
　　
　　各国纷纷派出精锐空军部队对降落于各地的登陆舱进行轰炸。要在与异星生物的交锋中获得胜利，付出代价是必然的。而实际战损率之高则是出乎人类意料，飞行至登陆舱上空的空军编队无一生还。异形登陆舱配备了小型飞行器，单体飞行器加速度远超各国在役歼击机，稳稳控制了登陆舱附近空域的制空权。
　　如果不是异形登陆舱中的飞行器数量有限，战况将更为残酷。
　　
　　与此同时，一种产自现实的恐怖视频在全球疯传转播，其内容关于异形的生殖方式。最早一个视频的发生地位于中国N城，一只幼体异形咬破人类女性的胸口，在血肉模糊中吱吱尖叫着，伸出章鱼似的头部，它两只眼睛像是黑暗帝国里的狼人，薄薄的裂到耳际的嘴部像是地狱先生里的裂口女，而嘴中那管状的幼嫩口器，看起来像变异吸血蚊的口管。
　　从异形登陆地球到有确切记载的首个死于寄生的人类，期间不超过33个小时，也就是说，异形只需要一天半的时间就能产生下一代。
　　其后数小时，从韩国、日本、越南等地亦传出类似视频，全球面临空前恐慌。那是怎样的一种生物啊，完全超出人类的想象力，本身就能分泌出强酸性的生化武器，躯壳坚硬得连机枪都无法射穿，使用寄生式的繁殖方式……显而易见，就算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恐怕也无法消灭它们，除非做好全人类与异形同归于尽的心理准备。
　　人类不禁自问，还有什么能够阻止异形的蔓延。
　　
　　N城。
　　挂断手机，肥姜拔出充电器，把另一块充电电池塞进旅行包，托特早就等不及了，看到肥姜把旅行袋的拉链拉上，不等他说“可以走了”，便一把扯过他的领子把他拎在手里。
　　肥姜一米七的个子，比肯特人的平均身高还要十公分以上，托特提着他就像提小鸡似的，肥姜哇啦啦大叫：“旅馆的一次性牙刷还有针线包没有拿！”
　　托特啧了一声，没有理手里的地球人，他拉开临街的窗户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住在十二楼，从楼上看下去，停车处的越野车就像是黑色的火柴盒。
　　肥姜隐约了解到托特即将要做什么，吓得几乎要把尿憋出来了，他尖叫道：“不要，不要！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托特觉得推拉窗不够大，一脚把窗子连框带玻璃地踢出去。多亏楼下空荡荡的没有行人，玻璃窗落在十二层楼的地下，发出哗啦的巨大响声。
　　这下窗口足够大了，他点点头。
　　肥姜哭了，双手双脚地扒着窗户周边不肯出去，不过地球人怎么可能抵得过肯特人的力量呢？地球人真是弱爆了的一种存在啊。
　　托特毫不费力地把肥姜拿出房间范围，紧接着自己跨出半边身子，坐在窗台上。
　　
　　7日连锁酒店对面的一间屋子里，是柳警官和其搭档为了监视艾吉、托特等人而入住的。柳警官的搭档听到异响，注意到托特拉开窗向外张望的场景，不由心惊。他刚刚收到上级通知，准备离开监视地执行护卫城市的警务，就碰上目标人物闹内讧。
　　他们想要做什么，想要杀人灭口吗？搭档惊疑不定地看向托特手里的肥姜，急忙拨打柳警官的电话，却发现对方是忙音。他再顾不得监视规程的教条，冲到窗户旁，伸出身子对隔街相望的旅社窗口吼道：“住手！警察！”
　　
　　肥姜从来没有哪刻是那么欢喜于听到警察的咆哮，大叫道：“救命啊，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救救我啊！”
　　托特诧异地看了对街的警察一眼，大概没觉得对方是在对自己说话，自顾自地把另一边身子都跨出窗户，整个人从十二层的旅社房间坠落下去。
　　顿时，肥姜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
　　柳警官的搭档不忍目睹发生在对街的跳楼现场，他茫然地以为，是过大的心理压力导致这场悲剧的发生。
　　
　　十二层、十一层、十层……死啦死了啊的。
　　眼看水泥地面越来越近，肥姜脑子里已经能联想出自己没能瞬间立毙断手断脚在地面上挣扎个百八十秒才咽气的凄惨结局。
　　“玛丽隔壁的外星人，你死不了我可是会死的啊！”肥姜自觉临终前如果不骂一句，实在对不起自己的人生，终于抛却一切怯懦地大骂出口。
　　五层楼的距离，托特展开了洁白的羽翼，宽阔的翎羽满满地兜住风，两人霎时减速，肥姜一口气没缓过来，被领子勒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翻着白眼双足落到了实地上。
　　
　　肥姜眨眨眼，确认自己还活得好好的，没有断手断脚，没有在地面上挣扎个百八十秒才咽气。
　　啊，死了……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才骂了粗口，而且骂的还是那个性格恐怖的……
　　鸵鸟似的闭紧眼睛不敢看托特的表情，却突然听到有人轻轻的笑了一声。
　　
　　笑了？
　　肥姜脑子转不过来了，谁笑了？
　　而且，发生什么可乐的事情了吗？
　　托特敛起表情，冷淡地命令道：“滚去开车。”
　　肥姜如获大赦，还是恢复正常的托特比较靠谱，他屁颠颠地赶紧去开车。
　　
　　两人都把对街的警察忘到西天之外了。
　　柳成警官的搭档，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被他们怀疑的无国籍人士，被他们监视着的身份不明者，居然是天使吗？不不不，我是无神论者，学校里学了多少年的马列唯物主义世界观，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天使存在？天使是被人想象出来的……可是那双翅膀，绝对没看错，不是假翅膀，而是确实的能够活动的翅膀……并且那个无国籍人士是从十二楼跳下，手里还提着个大胖子，却完好无损地落地，天使……唯物主义世界观……
　　监视者混乱了。
　　
　　市内。
　　首先是稀疏的狙击枪声的回响。
　　不久之后，开始出现密集的突击枪声。
　　军警组成最后一道人墙对抗异形，希望能阻止它们深入市区，但是人海战术并不奏效，城市上空渐渐能听到一些人类的惨叫，凄厉，尖锐。
　　那些把自己锁在家门中的市民，最终还是不能逃脱凄惨遭遇，可是有什么办法，现状脱离了人类的控制。
　　
　　越野车急刹车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格外刺耳，市中心空荡荡的，车辆集中在各个出城路口，城市上空的防空警报声响个不停。
　　柳成警官的搭档开的是一部小奥拓，车子底盘低，价钱便宜，是居家监视的良选。他一路上跟得脑袋昏昏涨涨的，到了超市门前，发现柳成和潘敏、艾吉等都站在那里，还有好些个小青年肩挑手扛着砍刀锄头站在附近。
　　托特率先从越野车里出来，嗤道：“他们这是准备干什么？”藐视地撇一眼地球人手里简陋的武器。
　　潘敏对柳警官说道：“我们先走了，你们要保重。其实我并不建议你们留在城市里和它们顽抗，要知道，人类的力量太渺小了。”
　　柳成道：“就算想走，现在也出不了城，几个出入口全部堵车了。”
　　韦大虎说道：“人类的力量渺小又如何，世上不会有救世主，还是得靠人类自己拯救自己。”
　　
　　潘敏看看艾吉和托特，她倒是知道这个世界的一点内情，地球上除了人类，早就有其他智慧生物的存在，如果……如果能够及时回到殖民堡垒，肯特人会不会帮助地球人赶走异形呢？
　　异形这种外来生物的习性犹如蝗虫，每到一个掠夺地点就大肆破坏。
　　是的，掠夺地点，掠夺地和殖民地是不一样的。肯特人将地球看作是他们的殖民之地，是让他们的子民生存繁衍的宝地，要世世代代居住下去，所以着力于保护星球的生物圈。异形则是将地球看做为掠夺食物和宿主的地方，等“食物”被消耗干净，就启程寻找下一个侵略地。
　　
　　柳成坐上副手开来的车，他的搭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前面十几米外是潘敏等人乘坐的越野车，韦大虎正在和肥姜解说N城附近的道路情况。肥姜跑惯了C市，对N城到港口区的地形并不熟悉。
　　小弟们开来几辆卡车，从车上搬下一些自制的霰弹枪。
　　柳警官摇摇头，算了，这个时候，管不了了。
　　
　　柳成拧开一瓶矿泉水，浇灌自己快要干掉的嗓子，一边对欲言又止的搭档说：“说吧，有什么事？”
　　“我看到了天使。”
　　扑……
　　“真的，”搭档说得煞有介事。
　　柳警官摸摸额头，“我知道，大家心理压力都大，弟妹现在出城了么？”
　　搭档点头道：“她和孩子都走了，准备北上投奔娘家。”
　　“这样就好，接下来该奔赴我们的战场吧。”
　　搭档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说了都不会有人相信，早知道就拿手机录下来了。”过了会儿还是很遗憾地说，“不会有人相信啊……”
　　
　　小奥拓扭头就走。
　　远方的枪击声早就变得零落散乱。
　　搭档问：“哪个方向？”
　　战区原先集中在N城西北部，先在变得东、西、北三个方向都传来人类的濒死的惨叫。异形的行进速度大大超过原先的估计,当它们进入城市范围，就像是扑入羊群的老虎，爆发力和兴奋度都大大增强。
　　
　　不必柳警官再去选择哪个方向，橘黄色的钠光路灯照亮空旷的街道。白色的道路标线，灰色的水泥路面，在街道的尽头，一只高大的黑影停了下来。
　　韦大虎的小弟们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闯入街道尽头的怪物。
　　三百米开外的距离上，目测高于卡车顶棚的章鱼形怪物，挥舞着大腿般粗的触手，似乎在嗅着什么气味。终于，它确定了目标，一双海碗大小的眼睛定在柳成警官的小奥拓上。
　　
　　异形仰天吱吱尖叫，人类听不见的音波刺痛了艾吉和托特的耳膜。
　　两个肯特人都不耐地啧了一声。
　　托特不耐烦地提醒道：“人类，劝你们赶快离开，它在召唤同伴了。”
　　
　　那异形突然蹲趴下地，姿势像是个站在起跑线上的短跑运动员，果然它身影一阵模糊，柳成再度定睛看去，已不再在原位，瞬间前进十几米，出现在道旁一间商厦的瓷砖墙上，弹簧似的弹跳到另一边的居民楼，再度前进十数米的距离。
　　商厦和居民楼，凡是异形落足的地方，都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纹，可见其重量及爆发力有多强。
　　五六次弹跳就能来到百米内的街道，那速度，那力量，那体型，都不是人类血肉之躯可以抗拒的。柳警官掏出枪，伸出车窗外不用瞄准地砰砰砰连射三枪。
　　警用制式手枪有效杀伤距离在百米以内，子弹确实地落到异形躯体，却连皮都没蹭掉一块。
　　异形被微痛激怒，加速向小奥拓冲来，这回不是为了食物，也不是为了繁殖，而是为了确实的愤怒。
　　
　　柳成当机立断地放弃与其相抗的想法——面对连子弹都不怕的怪物，人类还能拿什么与之搏斗？
　　“掉头，把它拉走！”就算打不过它，至少能够把它的注意力牵在自己身上，还能救得下在场的十好几条人命。
　　搭档忘记了恐怖，调转方向，急踩油门，车轮在水泥路面上发出剧烈的摩擦声，加速要将异形引离附近区域。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二更，写到肯特人恢复力量为止。

56 灰石之光（中）
　　异形怒吼着，声波震碎了建筑物的玻璃，哗啦啦地砸在街道上，它从居民楼的外墙面跃下，落在街道中央，十几根触手在路面上游动，让柳警官联想到沙漠中的响尾蛇.
　　韦大虎高高举起一个手机，手机屏幕上正显示了“拨通中”的字样。  
　　柳成眼角余光注意到这一幕，当然他并没有看清楚屏幕上的字体，正疑惑间，身后传来卡啦啦的声音，先是奇怪的爆裂声，一帧的时间内，变成轰隆的轰鸣。
　　道路下方的煤气管道发生可怕的爆炸，爆炸震断了整整一条街，冲击波掀翻了小奥拓，腾飞在天空中的柳成警官想起来，有一种遥控雷管是可以用手机拨号引爆的……这群混蛋，真有办法啊！ 
　　夜空彷如凝滞，被安全带束缚在副驾驶座的柳成，视野里是颠倒的世界，红黑色的爆破火光夹杂黑烟，席卷了异形全身。
　
　　事情就发生在短短的几秒中，柳成乘坐的小奥拓顶下轮上地摔落在地的一刻，潘敏好像被打开了某种开关，发狂地奔向出事的汽车，她能够感受到柳成对他们的善意，还有他们在遭遇异形短短瞬间作出的舍生的决定。
　　如果就这么出事，那……
　　揪着一颗发凉的心，潘敏趴下地，从破碎的车窗中向里面看去，然后松了一口气。  
　　柳成和他的搭档接受过良好的应急训练，在汽车坠落的同时，双手双脚地撑住顶棚，避免脑部直接受到撞击，所以看起来还神志清醒。问题是该怎么把他们弄出来啊？
　　“帮帮忙！”潘敏回头对艾吉叫，“我弄不开。”  
　　艾吉却肯定地道：“你可以。”  
　　他的视线没有脱离道路中心，尽管蘑菇状的火云席卷了那个方向。甚至的，他率先抬步向那里走去。托特仍是拎住肥姜的领子，视情况随时可以脱身。 
　　潘敏低下头，柳成虽没受伤，还是被摔得头晕脑胀，对她强笑道：“别管我们，其他异形很快就会被吸引来了的。” 
　　潘敏苦笑，“我怀疑这样的爆炸根本不会杀得死它。” 
　　“是吗，真遗憾啊。”柳成道，“真想在临终前来一根烟。” 
　　潘敏双手撑着车窗边沿，闭上眼睛默默地使力。
　　“说实话，你失踪这段时间究竟去哪里了？”  
　　潘敏一边找感觉，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太空飞船。”  
　　“是吗，哈哈，哈哈，”柳成觉得这话好笑极了，“有没有见到外星人啊？”   
　　“嗯。” 
　　“说来也是，现在不到处都是外星人嘛，不过长得真丑，法克鱿！” 
　　潘敏睁开眼睛，认真地道：“成了。” 
　　成了，什么成了？柳成没问出话，首先感觉到整个车身动了一动，他惊疑不定地向四周看，发现确实动了，车身在向上悬浮，不多一会儿，车顶就离开地面半尺的距离。 
　　“车门有点变形，所以打不开，你等等。”潘敏说完，柳成便听到耳边有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金属摩擦着变形。
　　“发生了什么事？你用了千斤顶吗？” 
　　潘敏的表情看上去并不轻松，强笑道：“赶紧出来，我没力气了。”强敌环伺的情况下，要把注意力集中起来，需要平时状况下的数倍努力。 
　　柳成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帮搭档脱离了座位，双双从前排驾驶室滚落出来。 
　　两人在马路上一个驴打滚，翻身摇摇晃晃地站立起身，脑袋里还是嗡嗡的轰鸣，有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汽车在同一时间落回地面上，仿佛方才的悬浮动作是子虚乌有，从来没有发生过。 
　　柳成不确定地想要弯腰去看车顶地下是否有一台坏掉的千斤顶，否则怎么可能把车子顶起来，可是手腕一紧，他和搭档一左一右地被潘敏硬扯着手腕往超市方向跑。   
　　从车子落地到柳成脱困，发生在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里。  
　　
　　超市门前的韦大虎等人并没有注意到奥拓车发生的异相，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被艾吉所吸引，只见艾吉走到火前，身上的风衣在火风中猎猎翻飞，一头棕黑的长发被吹得蓬乱凌乱。 
　　韦大虎看出了什么，从小弟手里接过特制的左轮霰弹枪，这把枪的枪管足有茶杯口大小，左轮装置有海碗般粗大。他往枪轮里填充竹筒状的特制子弹，弹壳里除了火药还有大量的铁片碎钉等物。  
　
　　柳成气喘嘘嘘地跑，“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不像地球人。”  
　　潘敏的手指颤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有时候，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自从看到父母全身溃烂地死亡，村人们像驱赶瘟疫似的不让父母葬入村后坟山，潘敏就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归属，她的家在回忆里，她的亲人被烧成灰装在罐子里。
　
　　潘敏将柳成和搭档推向韦大虎等人围起来的保护区，回头看去，火焰里出现了异形的黑影，它摇曳地越走越近，脱出火焰范围。   
　　扭曲的触手压在碎裂的街道，不停发出阵阵让人齿痒的咯吱声。
　　柳成惊道：“它没事！”  
　　那是怎样的一种生物啊！它们的皮肤、骨骼，是怎样一种构造！刚才那阵爆炸，柳成只是受到波及，他自忖如不是被奥拓车保护，自己和搭档已经是死了的。身处中心地带的异形却显得若无其事。  
　　潘敏大声警告道：“它受伤了，离开远点。” 
　　
　　异形仰天大叫，触手猛然弹动。它身上被烧灼出多个伤口，紫色的粘液从伤处泌出。   
　　韦大虎恍若未闻，举起霰弹枪，冲异形面前的艾吉道：“离开远点，我会射不准。”   
　　潘敏在最后一刻用力跃起，半空中回转身体，双手涌出一股莫名的力量，在空气里形成一个透明的薄膜，涟漪般扩散一直阻挡在艾吉身前。 
　　只见异形用触手甩出的紫色粘液，被看不见的薄膜阻隔在外，缓缓滑落。 
　　异形露出奇怪的神情，如果它那张难看的脸孔能看得出表情的话。 
　　
　　至于柳成、韦大虎等人，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些被凭空阻隔而滑落至地的紫色粘液，无疑具有强大的杀伤力，甫一接触物体，便融化了附近一公尺的水泥路面。   
　　韦大虎被激发出一腔血性，冲至艾吉身旁，趁异形大嘴未闭合之机，扛起霰弹枪扣下扳机。   
　　后坐力将韦大虎推得倒退一步，铁片钢钉从枪管中飞出，哗啦啦下冰雹般击打在异形身上，没错，异形身躯坚硬，普通武器难以对它们造成伤害，但是嘴部永远是大部分生物的弱点，嘴部太柔软了。 
　　异形大开的口腔终于是被铁片钢钉划破，痛得它一阵痉挛，怒气大发地从管状口器内喷出一道紫液。 ? 
　　柳成几乎惊叫，韦大虎不懂行，柳成却是在警用波段里听过相关广播的，异形管状口器的喷射速度达到秒速一千二百米以上，就算喷出的是普通液体，效果都可媲美穿甲弹，何况是强酸粘液。 
　　然而紫液再度被拦截在空中，还滑稽地发出“PIA”的声音，发生了变形虫般的形变，糊在那看不见的防护隔离层上，以搞笑的状态滑落至地面。
　　韦大虎并没有觉得好笑，异形没有被击毙，这才是他们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他连续击发子弹，艾吉却在此时低声地说道：“就是这样。” 
　　身后有一段距离的潘敏，似乎听到他的赞许，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在这一刻，两人的感知似乎联系在一起，潘敏毫无阻滞地感知着艾吉的感知，艾吉则越来越清晰地看见潘敏之所看见。  
　　异形终于挥舞触手敲打潘敏造成的结界，艾吉身体前倾，消失在原地。 
　　不论是异形的躲避动作，还是艾吉的攻击，速度都太快了，在场人类只能看到一片灰色朦胧的残影，还是多亏路面残余的火焰照耀，形成强烈的光影对比。 
　　当地球人们再度看见他时，只见艾吉身体凌空，一跃就超过了三层楼的高度，而那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艾吉身后的灰色肉翼铺展开来，翼上的勾爪闪烁锐利的光芒。 
　　艾吉合身扑下，双翼交叉地护住全身，骨节处的勾爪竖立，直插入异形双目。
　　韦大虎惊道：“吸血鬼伯爵？”扭头问潘敏，“他是什么东西？” 
　　潘敏汗。
　　韦大虎惊觉潘敏独自站在空地上，看起来不安全得很，示意几个小弟到她旁边保护起来。
　　于是，艾吉非人类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下大曝光。事到如今，艾吉反而不介意了。
　　灰党是崇尚顺其自然的族群，数百年前，肯特人的殖民堡垒初初登陆地球，灰党就达成一致意见，要让族人们在不改变地球现状的前提下避世隐居。  
　　数百年后，地球被其他异星文明恶意入侵，那么身为灰党一员的艾吉，亦不介意曝光身份，与之正面交战。
　　肯特人看上的繁殖地，不容恶意入侵者的染指。  
　　
　　异形与肯特人短兵交接，地球人目眩神迷，不知道身在何处。 
　　昨天还享受着和平的生活，今天却连连看见不可思议之生物，韦大虎和众小弟觉得自己过去的生活简直就是逊毙了。
　　几个小弟首先想到的不是发现了奇怪生物，而是觉得自己有救了。 
　　——显而易见的说，异形铜头铁臂刀枪不入，可那位长出翅膀的也不赖，翅膀啊，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翅膀啊，可以活动的活生生的翅膀啊！
　　两者一对比，异形那算啥啊，不就硬化章鱼吗,人家可是长翅膀的不明飞行物！  
　　小弟们囧囧有神地想起一个冷笑话，有一只B，往南走是SB,往北走是NB。同样是不明生物，艾吉那就是往北走的B，异形那叫做往南走的B。
　　至于柳成及其搭档两人……  
　　柳成高举警用制式手枪，完全不知道该瞄准哪里，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艾吉身上长出的那是啥。  
　　搭档君嘴里喃喃地说：“恶魔啊……天使之后是恶魔，果真世界末日要到了吗，上帝在哪里？”   
　　潘敏突然对身旁某个方向叫道：“躺下……啊……” 
　　她的身边是几个被韦大虎派过来当“人墙”的小弟，由于艾吉与异形打得精彩，差点看瞎了一堆近视眼（小弟甲：谁说近视眼是书呆子的专利，玩电游照样能玩出近视眼）  
　　注意力太过集中，以至于听到“躺下”的警告却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一位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上痘痘连片，鼻子上还架了副眼镜，傻呆呆地看向他的同伴。 
　　他的同伴也傻呆呆地看向他……的腹部。
　　他的老大大虎哥，大虎哥的朋友潘医生，两个看上去很像警察的中年人，大家都在看着他，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里。  
　　在众人背后的地下水道，一头瘦小的异形顶开井盖，从下水口钻出触手，扎进年轻人的身体里。它体型瘦小，也许是尚未成年，但已经具有绝对的杀伤力。 
　　年轻人感到腹腔里很凉，觉得有什么不属于自己的物体插在里面，穿透过来，传说中透心凉的感觉。   
　　他顺着大家的目光低头看去，看见了，从腹部钻出蝎尾似的螯钩，好眼熟啊……为什么会从自己胸膛里…… 
　　年轻人抬头看看远处的那只异形，那只异形的触手尖端确实是螯钩状的结构，火光里折射出熟铁般的光泽。 
　　扎入人体的触手猛地抽出，触手的三棱状突起将年轻人拦腰切断。 
　　年轻人一时未能死亡，上半身在地上抽搐，鲜血和碎肉这时候才落下，撒了潘敏满身。 
　　她闭上眼，却阻不了热血深入眼眶。 
　　她听到临死的年轻人嘴里颤声地喊妈妈，懊悔，遗憾。 
　　自此之后，没有人能知道他的懊悔和遗憾，是因为没能为母亲带去荣光，还是因为无法再见家人一面？就算是生活在城市边缘的无业者，心中也会有一个角落永远装着家人，有时候会遗忘，但定是死亡前最为念念不忘。 
　　多可笑，这个情景。 
　　她的面前是同类的尸体，地球的原住民们正在被异星入侵者蹂躏、摧折。  
　　潘敏捂着脸，血液的味道让她全身发冷，这不是她所习惯的解剖的味道，而是残杀和屠戮的味道。 {  
　　艾吉心里一阵颤动，似有所觉。
　　颈上悬挂的灰石发出蒙蒙的灰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超过23分钟更新，不过也算是二更了吧。


57 灰石之光（下）
　　啪兹……啪兹…… 
　　一部分副灯熄灭了，照明线路受到煤气管道爆炸及火灾的影响，终于被烧断.
　　还有几盏主灯，因为采用的是太阳能硅光板蓄电池设计，没有受到波及，而街道上的照明微弱了许多。 
　　血在滴落。   
　　从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触手上。 
　　未成年异形，身躯接近人类身躯的形态，它是第一代异形来到地球后，借助人类女性躯体的基因和养分诞生出来的，更为适应地球的环境。
　　这种优势集中体现在二代异形兵的身体重量上，它们的父辈因是诞生于百倍重力行星，骨骼肌肉的密度相当大，一只就有两三吨的重量，在地球上移动时，常常在水泥地上踩出龟裂的痕迹，至于在丛林间的行进，更是会留下深深的辙印。而二代异形体型略小，重量只有三四百公斤，它们的跳跃更灵活，不容易留下引人注目的痕迹。
　　它们的皮肤骨骼坚硬似铁，触手上的钩状结构轻地挑穿了年轻人，将他拦腰截断。
　　潘敏瞳孔收缩，脑子里一片空白，眼里只有那只染上蚂蚁社区血红的触手，以及形态可怖的二代异形。几乎忘记身处于何方，愤怒是唯一的情绪。  
　　为什么会这样？ 
　　地球人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潘敏似乎看见残害了人类的异形，嘴角咧出嘲讽的弧度，它在轻蔑，在鄙视，凭什么！
　　韦大虎调转枪口，向二代异形冲过来，他已经不怕死了，他的兄弟被杀死了，脑门里热血汹涌。 
　　“你们这群混蛋！”
　　霰弹枪不要命地冲异形法神。
　　为了能更准确地瞄准，韦大虎一边填充子弹一边向异形身前冲来。要死就死了吧，兄弟一场的，大不了在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二代异形刚刚诞生不久，皮肤骨骼的强度并不如它的父辈，被铁片钢钉刮出道道紫色的血痕。
　　吱吱地叫着，触手胡乱挥舞，向离它最近的一个小弟抓去。
　　但是，它惊愕地发现，触手停在人类面前约一公分处，再也前进不了半毫米。 
　　虚空中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隔膜，无比强硬地抵挡住它身体上最为锐利的部分。
　　那个情形就像是最强的矛遇上了最强的盾，韦大虎等人分明看见异形的触手就要穿刺过另一个小弟的面门，却突然停顿了，甚至在黑暗的夜里，在橘黄色的夜灯照耀下，触手尖端与空气摩擦出噼啪的电光。
　　潘敏越发清楚地感受到那种奇妙的支配感，从在学校里小心翼翼的试探，到殖民堡垒里偷偷摸摸的联系，日积月累之后，终于在这一天发生了量的质变。
　　肢体触摸不到的空间里，她清楚地以自己的意识“触摸”到了看不见的能量，并且产生了支配着的感觉。 
　　二代异形身体仅仅是一顿，突然发了疯般的抽搐，然后遇到强电流般地被高高抛起，摔落在众人的身后。 
　　韦大虎惊讶地向四处寻找，他无法解释异形为何会凭空飞出，所有人都无法解释。  
　　柳成和他的搭档也无法解释蚂蚁社区，在场的人里，最为不寻常的就是长出蝙蝠翅膀的艾吉了，但是他正在与另一只肉搏中，应该是没有余力顾及这方的变化的。
　　几个人很快看到了潘敏，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她的双眼发生了奇特的变化，虹膜上游动着闪电似的荧光，在夜色中格外明显。 
　　瞳孔深黑，让人觉得那是通往另一个空间的隧道，如果直接地注视，灵魂几乎都要被吸引进去。 
　　柳警官下意识地举起手机，拍摄下这惊心动魄的景象，他从来没见过人类长出蝙蝠的翅膀，更从来没见过人类的眼睛闪烁非人类的光。 
　　艾吉颈上的挂坠里，放置宇宙间极为稀少的灰石，应和着潘敏的眸光，逐渐变得明亮，甚至钻出异金属链坠，将艾吉身周照耀出一片灰色的区域。 
　　一代异形被笼罩在灰光中，发出痛苦的惨叫。 
　
　　灰光让艾吉身体一阵僵硬，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把吊坠解下，远远地丢出去。
　　没有人会比肯特人更清楚灰石的不稳定性，其中蕴含的第五维度能量在某些条件下是修复肯特人伤势的最佳要素，而某些时候，灰石会发出辐射性的破坏力，生物的身体组织在其辐射下会被快速分解。 
　　这也是他要将灰石放在地下室而绝少佩戴在身边的原因。 
　　艾吉摸了一下链坠，打消了丢出去的念头。
　　肯特人会用产自肯特星第七卫星的锶酸异金属来制作储存灰石的容器，能够在一定限度内阻止灰石能量的辐射。现在，灰石的光芒却突破了蚂蚁社区这一层屏障，如此清晰地凝聚出一个灰光的领域，其间充满奇异的能量。 
　　触摸到链坠的手指间，传来灰石呼吸般的能量节律，那种潮汐起伏的能量波纹充满善意，真奇怪，一块石头也能让人觉得它是有善意的。
　　灰色的光圈中，艾吉从容地与异形抗衡，异形的动作变得狂躁，仿佛被什么激发潜在的力量，在短时间内以数十倍的能力爆发出来。 
　　异形的攻击力和破坏力是可怕的，但却变得无法瞄准目标。它的体力迅速地减弱，在灰光中衰弱下来，被那诡异的光圈吸收了体力，甚至就连身体组织都在萎缩。 
　　最后，它被艾吉翅翼上的勾爪撕碎了头颅。 
　　另一边，被潘敏击退的二代异形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抓紧胸口，胸腔里的血液在沸腾，无法凭自己意志阻止的沸腾，让她越来越难受，呼吸几乎被阻滞了。 
　　她自己并不知道身上发生的异状，也没有发现柳警官将这一幕拍摄下来，并发向L市的指挥中心。
　　“你……”韦大虎讷讷地说，“究竟是什么？”
　　潘敏甚至没有意识到韦大虎是在询问她。 
　　在场的人类惊疑着，对世界的构成，对自己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产生了惊恐的怀疑。  
　　他们的身边或许充斥着他们不认识的未知生物。
　　柳警官率先清醒过来，大声道：“别发呆，发动车子准备撤退。”   
　　其他人眨眨眼，忙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地去做自己的事，韦大虎和两个小弟把最先丧生的年轻人的身体用麻袋裹起来，不管怎么说，他是他们的兄弟，不能救回他的性命，起码的收尸都是要做好的。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凌晨时分格外清晰。
　　韦大虎、柳成、搭档全都抬起头，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那是一栋陈旧的居民楼。 
　　两秒后，一声惨叫戛然而止。 
　　玻璃破碎的声音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传来窸窸窣窣的行进声，蛇行似的在接近着。   
　　很快，从四面八方的建筑物顶上，出现了异形的身影，有大有小，大约十几只，并且数量还在增多。 
　　肥姜身体簌簌发抖，柳成叹了口气，韦大虎放下小弟的尸体，默默向霰弹枪里填充子弹。   
　　托特从衬衣上撕下一条布带，扎紧金色的头发，却在若无其事地对艾吉说：“真是撞了狗屎运，给你拣到一只特殊品种。” J  
　　艾吉抚摸着灰石，若有所思地看向潘敏。
　　更多的异形在建筑物楼顶探出头。 
　　柳成不敢蚂蚁社区让这群人多留，招呼一声，“你们都快走！”  
　　那些小弟不敢再发呆，纷纷扯起身边人，坐上运货的货车，向琅东站方向开出去。  
　　肥姜都顾不得再害怕，急急发动越野车，艾吉也几步冲到潘敏身边将她带上肥姜的车上。
　　赶来的异形像猫捉老鼠般的，步步紧逼地追着逃离现场的车辆。有的跳到马路上追赶，有的在一栋栋地建筑物上腾跃。 
　　其中一只异形像在展示战利品，将几个男人的尸体串在一根触手上 
　　它们发出桀桀似的笑声， '  
　　声音触痛了潘敏，眼中才淡下去的流光再度闪烁。   
　　艾吉与她一起坐在车后排，感觉到她仍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更加握紧潘敏的手。 
　　那只嚣张的异形发出吱吱的叫声，身体被一团能量膜包围，紧紧地约束，并且空间越发狭小，它挣扎着与自己的“战利品”被挤压爆裂成一团肉酱。  
　　那惨烈的样子惊吓到它的同类。
　　登陆地球以来，遇到地球人的机枪扫射，大炮轰击，虽有伤亡却并不多。比起枪炮的力量，异形的肉体更为强悍，该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将它们挤压爆裂？得要几百倍重力情况下吧。 "  
　　地球人有这么可怕的科技力量吗？ " 
　　异形们挥舞触手，不再冷静地追赶，而是前赴后继地发起了进攻。  
　　 
　　随着每一次对能量的支配，潘敏的熟练度越来越高，同时而来的是体力的流逝。
　　一只、两只，每一只试图扑上货车或越野车的异形在半空中被绞杀，潘敏的身体颤抖起来，脱力似的痛苦越发清晰，连艾吉和托特都查知了她的不妥。
　　艾吉抓紧她的肩膀道：“快停下，这样下去你受不了。”
　　托特也道：“能跑得掉的，不必浪费力气了。” 
　　潘敏却痛苦着地摇头，“停不下来，我停不下来……”能量在胸膛里膨胀，一遍遍地洗涮着身体，刮骨挖髓般的冲洗着，快要忍受不住这无法言说的痛楚。 
　　不只是异形，道路旁的路灯纷纷爆裂。
　　艾吉有点慌神了，他并不知道潘敏能力的原理，地球人和肯特人的身体构造差异太大了，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能让潘敏停下。 
　　他抱紧潘敏，将她的头埋在自己臂间，不让她看到车后的异形，也许看不见就不会再使用力量了。
　　但是两人毫无隔阂地接触，潘敏却更为清晰地感知到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异形，很多是放弃了其他地球人，直接赶过来围剿的。 
　　“啊啊！”潘敏煎熬不住地哀鸣，艾吉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只能更紧地拥抱。 
　　空气在沸腾在破裂。
　　艾吉胸口陡然一痛，链坠终于耐不住灰石的能量，锶酸异金属壳爆裂开去…… 
　　灰色的光刺目地充斥了整个越野车车厢，从车窗散射出去——那些过去，那些未来，各种各样的蚂蚁社区画面刺痛了肯特人的脑海，不知名的能量在澎湃激荡。 
　　柳成等人目睹了越野车内的异象。  
　　……车子不停地向东方疾驰。
　　
　　托特仿佛回到那遥远的过去，第一次舒展羽毛的那种温暖如水的触感，在周身蔓延着……   
　　他突然回过神来，猛地回过头去。 "
　　艾吉也在看着他。
　　半晌，托特不确定地对艾吉道：“我感觉好像恢复了，你呢？”
　　艾吉侧着头，“我也好像是……”他伸出一只手，手掌上开始凝聚出淡淡的黄芒。
　　“怎么恢复的？”托特感到莫名其妙，再也没有比这更奇怪的事情了，突然间失去了力量，然后又在突然间恢复了过来。 


58 后裔 
 
　　L市指挥中心，田韬少将站在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位于监控大厅上方三层，临大厅的一面是无色透明的玻璃幕墙，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工作人员忙碌的情形。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监控大厅内，百余张坐席错落有致地排列，各种讯息汇聚到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光电屏幕上。 
　　田韬摸摸自己的口袋，想要掏出一支烟来缓解情绪，但是办公室亦是禁烟区，他叹口气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身后的办公桌上，两本文件夹被摆在正中，其中一本标记了三A的加密级别。 
　　从一个小时前接到这两份报告后，田韬只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翻越完毕，虽然其中有一份3A加密资料，内容却并不多，而阅读完毕的结果是让他深感震撼。 
　　未加密的资料是他要求去查找的，关于C市生还者的身份情况。
　　两个国籍不明者身份仍然不明，不论是户籍还是姓名，都一无所获。 
　　不管怎么说，太奇怪了，那两名男性仅凭外貌条件就绝不逊色于任何国际男星，按常理来说，他们的日常照片即便不是家喻户晓，起码也应在他们的生活圈中疯狂转载。而实际情况却是，就连交通道路摄像资料蚂蚁社区首发都不曾出现过他们的身影，仿佛他们就是突然从石头缝里面冒出来的。  
　　随行女性叫做潘敏，出生年月日、户籍情况，还有学习情况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可她失踪于在大半年前，时至今日才与两个身份不明的男性一同出现。
　　唯一一个没有疑点的人叫做黄大姜，司机，取得A-E车型的驾照，除了一些犯罪情况介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综合分析此人是万年从犯类型——走到哪里都是小喽啰，不足为患。
　　令田韬心烦意乱的却是另一个加密文件。如果不是他要求查清C市生还者身份，可能还淘不出如此久远以前的档案。 
　　早在四十五年前，一支科考队在塔里木盆地某个盐湖附近发现了不明飞行物的残骸。向上级部门紧急汇报后，科考队继续在周边勘查，不久便发现一个与世隔绝的村落。 
　　令人震撼的是，村落里的成年人都已经死亡，仅剩下一个男娃和一个女娃。由于与世隔绝，他们的语言自成一体，在连笔带划地沟通了好几天之后，科考队终于了解到村民们的遭遇。  
　　莫吉村的村民世世代代生存于此，没有文字记载，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个朝代开始的事情。  
　　村民们的生活很平静，避世的环境使得他们躲过数场战争。 
　　就在科考队发现村落的两个冬天以前，一个平静的夜晚，残骸坠落在村子附近。村民们只看到灰蒙蒙的光划过天际，之后就是山崩地裂似的震动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
　　村民们认为那是不祥之物，在沙暴平静后却都不敢到坠落地查看。唯有那两个孩子，趁夜偷偷地跑进余热未散的残骸中。 
　　不幸很快降临了，村民们开始爆发未知的怪病，皮肤长出黑斑，从黑斑处渐渐溃烂，痛苦无比。村长和祭司说不出病因。两年内，村民们陆续死亡，最后只剩下他们。  
　　就是这两个孩子，将他们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乃至全村村民埋葬在盐穴中。他们平时就靠村子里种植的椰枣维生，偶尔挖一些沙鼠、蝎子补充蛋白质。
　　科考队为孩子的描述感到惊诧莫名，他们联系上隔壁附近的军区，在村落周边建设了军事管制区，开始对残骸和村民遗体进行研究。 
　　干燥的气候和高盐的环境将村民们腌渍成较为完整的干尸，被挖出的尸体大部分肉体腐烂，极为恐怖。坠落的残骸则被确定含有不存在于地球的未知矿物质。  
　　两个孩子消失在离开塔里木盆地后，彻底失去了踪影，也许是不希望成为被研究的对象，他们融入了茫茫人海中…… 
　　但是在他们逃离前，医疗卫生队抽取了蚂蚁社区首发他们的血液，当国内建立基因库后，便把血液中保存的基因资料输入了数据库。
　　当年负责此项调查的老专家认为，两个逃脱的孩子最后会组成一个家庭，因为他们对社会会存在一种恐惧感，更愿意与幸存下来的同伴共度一生，于是，研究组将他们的基因配对组合，制作出了他们后代可能产生的形貌特征。
　　无疑的，潘敏和那个结果的相似度在90%以上，原本已经是历史悬案的事件，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
　　N城。 
　　黎明前夜。 
　　柳成警官觉得自己大概是逃不脱了，所有人都觉得大概死定了。异形的速度是那么快，当它们不再猫捉老鼠似的在建筑物间跳跃，而是直接在公路上奔跑，速度堪比达到加速极致的跑车。
　　刚开始抢得起跑先机的越野车和大货车被渐渐追赶上来。 
　　那么多那么多的异形，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两辆车辆后面。 
　　如果说车辆是车上乘客逃生的希望，那么异形的速度正在毫无商量余地地打破这一仅有的希望。
　　由于不熟悉路段，肥姜的越野车开在货车后方，他频频从后视镜中看向后方，紧张得肾上腺素高强度分泌，手都有点发抖了，为了更稳地操控车辆，肥姜不得不花去大量精力稳定自己的肢体。 
　　就在最为紧张的时刻，越野车内陡然爆发刺目的灰光。真的很矛盾，明明是灰色的光芒，却让人觉得刺目。 
　　肥姜吓得胆子都在抖，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这种诡异的光芒，是死神降临还是怎么，是外星人的特有武器吗？他没有注意到艾吉和托特面面相觑的表情。
　　灰光黯淡下去。
　　托特突然说：“我感觉好像恢复了，你呢？”   
　　恢复，什么恢复？肥姜一边努力开车一边疑惑。 
　　艾吉也道：“我好像也是。”肥姜从后视镜中注意到，艾吉正抱着潘敏，一双白色的眼睛湛湛亮的，狼绿。 
　　“灰石爆发得很怪异啊。”托特若有所思。  
　　艾吉道：“这件事与你无关，反正你也没有灰石。” 
　　“是那个地球人的原因？我一直就觉得很奇怪，地球人怎么可能有超能力。” 
　　“这件事也与你无关，潘敏不是你的。”
　　“……”  
　　肥姜快崩溃地问：“什么恢复了，不要吓我了好不好！我也是地球人很脆弱的啊。”  
　　托特撇他一眼，斥道：“好好开你的车。”看向后方越发追近的异形，摩拳擦掌，“怎样？”  
　　艾吉点点头，“那就出去吧，正好试试恢复到什么程度。” 
　　“憋死我了啊……” 
　　托特意犹未尽地感叹完，不管越野车开得风驰电掣，按开车窗，泥鳅似的钻出窗去，可把肥姜吓得哇哇大叫：“拜托你了，爷，现在在开车中啊！” 
　　艾吉也喝道：“闭嘴，开你的车。”
　　肥姜讷讷闭嘴。
　　其实艾吉的心情真的很好，好不容易终于恢复力量，虽然原因不明，却让他松了一口气，总算不必躲在别人身后受到保护。但是免不了担心，潘敏的身份，能力，乃至于在蚂蚁社区首发他臂间的触感，都让他感到越来越不舍的担忧。 
　　这就是心有牵挂的感觉吗？就是老师和他说的，心有牵挂的…… 
　　艾吉按开车窗，想要钻出窗户，却在出去的前一刻停下动作，他居然会不舍得把潘敏放下？ 
　　艾吉皱了皱眉，为自己的心情感到奇怪，是灰石爆发把脑袋给烧了吗？  
　　放在车子里让她好好休息，还是带出去？ 
　　车子上好像也不安全的样子，他和托特都不在，要是出了什么事，比如突然翻车之类的怎么办，艾吉飞快地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借口，他对肥姜道：“打开车门锁。”   
　　“不可能，车子是电脑自动中控锁，行驶期间不可能开门的。”肥姜大声道。 
　　艾吉不再废话，单手掌上发出黄蒙蒙的光，那是能量过于集中而产生的光波。黄光接触到车门的一刹那，发生爆炸似的闷响，越野车全车一震，车门顿时被炸飞。 
　　肥姜吓得哇哇惨叫，手一抖，差点撞到路边绿化带，好不容易把车稳住，艾吉抱着潘敏出去了。 
　　前方货车里，韦大虎和柳成等人，可谓是目瞪口呆地看到越野车内发生的异变。 
　　太不可思议了。 
　　在911双子大楼倒塌时，大家都以为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悲愤震惊的恐怖袭击，然而外星人降临地球了。 n 
　　在外星人降临地球时，大家都以为再也没有比这更为虚幻的现实事件了，然而天使和恶魔出现了。
　　在天使和恶魔出现时，大家都以为再也没有比这更为玄幻了，但是现在，天使和恶魔不但长出翅膀，还配上电闪雷鸣的效果了…… 
　　这个世界如此玄幻……   
　　韦大虎擦擦眼睛，震撼道：“我们是在打现实版的生化危机场景通关吗？”   
　　小弟道：“老大，我觉得现在是魔兽世界……” 
　　没错，现在就是魔兽世界，现代版魔兽。 
　　托特钻出车窗的瞬间，展开白色羽翼，那是身为白党的骄傲，他振翅飞上两辆逃往车辆的上方，冷漠俯瞰下面丑陋的异形。不论是外貌形体还是生活习性，异形都是丑陋异常的，对于托特这种后天性洁癖来说，简直就像是有我无它有它无我的物种。
　　在地球人震惊欲绝的围观下，托特露出不屑的神色，双手向外一撇，左右手指立时伸出锐利的爪子，在左右臂上划出伤口，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在他身前凝聚成芝麻大小的血珠。 
　　以前对付艾吉时，托特不惜血量，每一粒血珠都是米粒大小，一次攻击就要耗费上百血珠。但那时候他的对手是艾吉，为艾吉而掉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下面那些异形算什么，不过是丑陋的蝼蚁。托特便不大乐意为它们费血了，尽管最近他从来不用血，但浪费是罪，尤其是浪费在异形身上。
　　托特双眼微闭，淡淡的感知联系上数十上百的血粒。他也有感知能力，比起艾吉的更倾向于攻击性，并且需要附着于某些媒体物质来操控远距离体外攻击，血液就是很好的感知传导物，血液里的能量也能极大增幅光电爆破的威力。
　　血粒闪烁起湛蓝色的电光，原本只是芝麻大小的血粒，在电光包绕下看上去像是个凝结的光球，它们在高空中呼啸，在托特身周围绕。 
　　异形看呆了这一幕。
　　托特挥手，仿如对他制造出的血粒下达指令，血粒集团突然消失了踪影，下一刻出现在异形面门，轰然爆炸。 
　　蓝色的电流在异形全身上下乱窜，货车上的乘客清楚地看到那可怕的情景，异形过电似的颤抖，半秒内浑身焦黑，比坐了电椅还惨，死得不能再死了。 
　　柳成嘴唇颤抖，低喃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韦大虎奇道。 
　　柳警官掏出自己的手机，双手颤抖地快速翻找短信，然后递到韦大虎面前，“不久前来的消息，你自己看吧。” 
　　韦大虎看去，原来是太平洋某岛因遭受异形袭击，被确认全城居民无一幸存，美国在不久前启用核弹攻击。 
　　柳警官翻出第二则消息，却是爆破后的卫星确认，异形损伤率蚂蚁社区首发在20%以下，核弹爆破地点方圆400米外的异形未受影响。也就是说，异形对温度的承受极点在一千摄氏度左右，且对核辐射适应良好。 
　　太可怕了。
　　“可怕的是，那种电流到底是什么，难道能产生超过一千摄氏度的电阻高温吗？” 
　　这个问题无解。 
　　艾吉在这时抱着潘敏钻出越野车，异形倒下了一片。它们果然是有智慧有感情的物种，同伴的死亡带来的不是害怕，而是更加高涨的复仇情绪，更多的异形闻到同类死亡的气息，飞蛾扑火般地汇集过来。 
　　艾吉紧了紧手臂，他的能力在于能量波动，打个比方，就像个辐射方向精准的微波炉，能准确地操纵空间中存在的能量波纹，短时间内急遽震荡“加温”，直至瞬间爆破。
　　他的感知在黑夜里扩散，力量恢复之后，毫不费力地覆盖了N城。 
　　人类在奋战，防线在后退，更多异形放弃与人类阵营的对峙，向这边集中。   
　　集中过来更好。
　　艾吉沉默地飞翔，灰色的肉翼铺天盖地似的，平缓划过空气，夜风托起他的身影。
　　货车上的人们仰视着两个肯特人，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物种，却在这一刻觉得，看到了救世主般的存在。 
　　月色渐落，黎明将近。  
　　托特双翼上连片的羽毛在西斜的月光中洁白发亮。 
　　艾吉翼骨连接的肉膜如同透明。  
　　真的是，黎明一般的物种。

作者有话要说：   
回到工作岗位，身体无碍，明日还有。 

59 空间裂隙

　　异形是个古老的种族，有多古老呢？ 
　　可以说，异形那坚硬、耐高热的外壳，与它们的生存环境息息相关。 
　　习惯了优越自然条件的地球人无法理解它们究竟有多么古老，古老到其母星早就毁灭于恒星衰亡中。
　　地球人在这个宇宙中，真的太渺小了，如同沧海一粟。  
　　大约在一百亿年以前，那时候宇宙并不存在。所有的物质、时间、能量，集中于同一个地方，就像平面生物无法理解立体世界的全貌，宇宙生物也不能理解宇宙爆炸前的状态，只能将那个地方称为原点。  
　　原点为何会发生爆炸，谁都说不清楚，也许是来源于宇宙之外的定律或能量。  
　　在爆炸的同一时刻，时间开始流动，物质有了质量，能量充斥了空间，宇宙有了生命，它随着时间的流逝、物质的变化、能量的还原，以光速甚至超光速开始膨大。
　　用地球某个物理学家的话来说，这个过程就像是吹气球，高密度的宇宙在膨大的过程中变得稀薄，高温渐渐冷却。 
　　异形的母星在原点位置的千万光年左右的距离，也就是说，大约在宇宙大爆炸后千万年，衍生异形生存的区域就已经存在了。 
　　此后宇宙开始冷却，星际尘埃在高温高压的环境中凝聚在一起，质量大于太阳万倍的巨恒星高悬在星云正中，刺眼的蓝色光热烧得星云一片沸腾，它的周围环绕了百余颗遍布岩浆的行星。 
　　异形喜欢将它们的诞生地称为母星。
　　由于靠近原点位置，母星的生存环境无疑是极为严酷，重力远高于地球上的地心引力，母星上的产物因巨大的引力而被压缩得极为坚硬，又由于巨恒星的持续肆虐而筛选出耐高热的生物体。  
　　可以想象的是，如果地球人来到异形的母星，肌肉骨骼会在重力中迅速坍塌，转瞬被数百摄氏度的地表高温烧灼到渣都不剩。 
　　异形们原本生活在母星上，经历数千万年的进化，以强悍的肉体击败其他物种，成为母星的最高统治者。 
　　看起来似乎再也没有能够威胁到它们生存的危险了，但实际情况却比所有异形想象的要严酷得多，它们面临的最大危险就是——星体的寿命。  
　　星体也是有寿命的，不论是恒星还是行星，在诞生的那一刻就开始迈向死亡的道路。   
　　在坚持近百亿年的持续发光发热之后，照耀着母星的巨恒星终于开始衰变，代表着蚂蚁社区首发最高温度的蓝紫色黯淡下来，渐次转化为白色、黄色，最后形成一颗红巨星。  
　　恒星爆炸的前奏使得母星再也不适于居住，异形登上太空航母，向其他星域迁移。 
　　它们没有了故乡，便也不再在乎故乡，每到一个地方就肆虐一空，而后继续向下一个星球行进。 
　　它们是异形，来自靠近原点千万光年的星域，产生自高温高压的严酷环境，它们相信宇宙中不可能有强于它们的生物，因为它们诞生的时间更早，进化得更完善。 
　　****** 
　　此时此刻，宇宙较为边缘之处，年轻的银河系螺旋臂上的某个位置。
　　金字塔形的异形航母悬停在地球上空，不断“播洒”下满载异形的梭形登陆舱，随着地球自转，这些梭形登陆舱将遍布地球的每一个角落。 
　　航母中心控制区一角，一群体型弱小的异形正在紧张监控着入侵地球计划的实施情况。 
　　它们是智异形。
　　是的，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异形类也根据功能分化成不同的种族，好比地球人有黄种、白种、黑种之分，异形亦有智慧种、兵种的区别。 
　　智慧种的战斗力不强，但是它们智慧更高，可谓异形全体的智慧就集中于这一种群之中。  
　　它们指引异形前进的方向，为异形兵提供科技产物以缩短侵略日程。
　　在艾吉和托特瞬秒成批异形后，金字塔航母中响起警报。 
　　监控侵略实况的智异形们浑身紧绷，紧接着面面相觑，继而叽叽喳喳地吵到一起。 
　　它们震撼于太空望远镜捕捉到的战斗场面，但是否该向全体异形兵播放？是否会打击士气？  
　　在短暂的争执后，智异形们迅速达成一致意见，齐齐转身回到自己的操作台上进行警示性通讯。
　　通讯主题为：“地球人持有杀伤性武器，各单位注意规避。” 
　　录像在航母中全面播放，并同步到各个已经登录地球的登陆舱中。 
　　只见N城的战斗画面被放大。 "
　　侵入N城的异形部队集中大部分兵力强压人类军队阵线，人类步步溃败，眼见已经不行了。
　　就在异形全线胜利的前一刻，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所有异形停顿了蚂蚁社区首发前进的脚步，它们似乎察觉到危险或是其他什么极度吸引的东西，齐齐转向，向另一个方向飞速移动。 
　　什么东西吸引了它们？
　　人类修建的原始道路上，两辆车在飞驰，车辆速度根本不能与全速奔跑的异形相比，只见前后距离越来越近……就要追上了！   
　　通过录像观看实况回放的异形们屏住呼吸、血脉停滞，它们都是天生的战士，都能感受到即将捕获猎物前一刻那种兴奋和紧张。  
　　然而…… 
　　所有观看了战斗画面的异形们震惊了，那是怎样的景象！ 
　　由于是从太空中接收到的画面，自然是采用接近垂直的拍摄角度。  
　　所以所有异形都搞不清飞在天空上那两片一黑一白的阴影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地球人的秘密武器吗？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拿出来？ 
　　那两片阴影从飞驰的车辆中钻出后，就悬飞在车辆上空，仿佛在沉默中扩散的涟漪，爆炸在两片黑影周围扩散开去。 
　　街道上的建筑物、路灯都完好无损，唯有异形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在成片死去。  
　　太可怕了，那是什么力量？ 
　　金字塔航母核心指挥区，智异形向登陆部队下达命令，派遣精英部队，围剿不明危险物，并调查异形致死原因。 
　　******   
　 
　　N城。 
　　异形源源不绝地扑来，飞蛾扑火地扑来，不论是第一代异形兵，还是经过寄生人体新诞生的第二代，都不要命似的涌来。
　　躲在汽车上围观的地球人们真搞不清楚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比鼠灾时期的老鼠都不遑多让。 
　　柳成和韦大虎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是安全的。 
　　自第一只异形现身伊始，就算说得再大气凛然，就算打得再理所当然，他们心里还是会有恐惧，恐惧于未知的事物，恐惧于残酷的死法，只不过是把恐惧强压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队伍里却杀出俩超人。
　　超人啊！韦大虎身边的开车小弟涕泪交流，超人啊，现场版的超人啊啊啊！好想发微博啊。 
　　小弟眼红红地对韦大虎道：“大哥，能帮我从口袋里拿一下Iphone18.s吗？” 
　　“你要打电话？是了，是要给家人报个平安。”他们这群人都是从山村出来城市讨生活的，在此乱世，倒是家人的处境较为安全些。 
　　但那小弟却激动道：“大哥帮我把俩超人拍下来，发微博上。” 
　　韦大虎怒其不争地抄起个诺基亚往小弟头上砸，“不争气的东西，好好开车，玩什么微博。” 
　
　　开车小弟痛呼一声，然后感叹道：“想不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现场版超人。” 
　　柳成道：“我觉得比较像蝙蝠侠。”
　　然后一群劫后余生的地球人，十分脱线地讨论起来，“钢铁侠吧，钢铁侠也会飞的。” 
　　“蜘蛛侠也会飞！”  
　　“蜘蛛侠是用丝线，弱爆了，你懂不懂的啊。”  
　　韦大虎道：“我觉得是孙悟空。”
　　一群人沉默，几秒后，一起“切——”地鄙视韦大虎的比喻。 
　　就要开进立交桥，过了这段立交后不到十分钟车程就是出城收费站。   
　　开车小弟突然尖声高叫，所有人看过去，只见道路前方有两只异形正向车头扑来。   
　　韦大虎神经过敏地抽出霰弹枪，柳成和搭档抽出警用制式手枪，从侧窗探出半个身子。
　　砰砰砰三枪几乎同时发射。
　　但是，就在击发子弹的那个眨眼，三个人都惊骇欲绝地发现车前飞落下一个身影，正遮挡在子弹轨道上。  
　　“躲开！”韦大虎怒吼。 
　　“小心啊！”柳警官惊叫。  
　　“不要——”拍档弱弱地叫…… 
　　韦大虎和柳警官等人纷纷去看那弱弱的拍档……大家无语。  
　　再抬头时，看到降落下来的是灰翼艾吉，他单手抱着潘敏，背对着他们。 
　　仔细再看，便见漫空的铁皮钢钉被无名力量阻断在艾吉身后半米开外，叮叮当当地纷落下去，洒了一片马路。 
　　韦大虎率先骂道：“靠，轮胎不会被扎破吧！” 
　　开车小弟无力道：“大哥，这是卡车，不是你的破单车。” 
　　艾吉的身影让地球人人心大定，车辆并未减速，艾吉也一直向冲近的异形飞行。 
　　在艾吉的感知区域里，异形的高密度能量波格外明显，如果徒手搏斗，肯特人并不占优势，但是肯特人的优势并不是肉身，而是对能量的操纵和理解。
　　天赋优越并且得到良好培育的肯特人，甚至能通过能量操作直接撕裂空间，打开通往次空间的道路。
　　艾吉很久没有尝试过空间能力的操作了。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两个异形身前刷新般出现不规则的黑色斑纹，那就是通往次空间的空间裂隙，就像镶嵌在蚂蚁社区首发这个空间里的瑕疵。  
　　异形不明所以，生怕是地球人布下的陷阱，一前一后地绕道闪避。
　　它们显然地低估艾吉的操作能力，掠过空间裂隙的一错身间，裂隙猛然张大，突地吞噬了两头异形。 
　　空气中凭空刮起一股飓风般的强气流，在空间裂隙消失的同时停止。 
　　卡车里，韦大虎震颤了，“刚刚那是什么？”
　　“我好像从刚刚那个裂隙里看到了……星光？而且很大很亮。”  
　　开车小弟看过许多科幻，激动道：“一定是把它们丢到宇宙里去了，嘿嘿，真空状态，又有宇宙辐射，不知道它们能活多久。” 
　　韦大虎道：“还能有比这更夸张的想象吗？”  
　　开车小弟道：“我觉得不是想象，而且我预感下一次他可能会把异形直接丢到地核里去，据说地核温度是六千摄氏度，烧死法克鱿小样的。” 
　　艾吉眸光闪烁，不止是操纵能量的能力，精准度还比以前更高了。  
　　那么，要回到殖民堡垒就会简单得多。
　　他无声无息地感知N城的一切。  
　　异形很多，要完全杀灭其实也是可以的，但大规模爆破同样会杀死地球人。 
　　如果要把异形驱逐出境，看来还是必须动用殖民堡垒的力量，但现在，是否要带着后面那群地球人一起回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在今天的最后一秒发上来了！！！ 

60 视频被疯狂转载 


　　两天过去，异形的登陆舱已经遍布全球各个大城市。 
　　各国发现，异形的登陆舱虽多，却仍是有限的，它们不可能每个城市都发射一个登陆舱，但异形覆盖率在迅速增大，这要归功于异形可怕且卓有效率的繁殖方式。 
　　各国情报组在共同的外敌面前摒弃一切隔阂，将所有资料共享起来。
　　经过情报汇总和研究，情报人员发现，每个异形都会在体内培育至多三十枚卵，它们会为自己的后代寻找女性作为宿主，当卵被注入人体后，至多24小时内就会孵化。 
　　通过卫星望远镜观测，孵出的异形会啃食附近能遇到的所有矿石或金属，所以它们能够在一天内长成超过人类的体型。但在同时，它们也需要生物的血肉来补充身体所需的各种神经激素。 
　　一个科研小组很快地提出了关于异形为何只挑选女性产卵的设想，有很大的概率是因为女性的雌激素含量更为符合异形幼体的需要。这个消息通过特殊渠道传遍各国，于是新的计划在酝酿中，有科研组紧急调取限制分泌雌激素的药物，希望能通过限制女性分泌雌激素，减缓异形卵的孵化，争取更多时间为被寄生卵的患者实施手术。
　　然而，在近地轨道上那个方圆百公里的庞大外星航母，始终是高悬在地球人心头的一个阴影。 
　　就算能够把所有登陆舱毁灭，就算能够控制异形繁殖，天空外仍然有它们的大本营。 
　　异形登陆第三天。
　　9月14日。  
　　当地球沉浸在一片被怪物侵袭的恐慌情绪中时，艾吉与托特飞临夜空的视频在网络上疯狂转载起来。更由于某些N城的努力而一直在现场直播。  
　　不片刻，某微博视频网下满是网友留言。 
　　G市网友万子：N城的朋友哪位能证实这段视频是真实的而不是合成的。 
　　S城网友WY：傻的，都这时候了，谁有心情合成给你看现场直播？
　　N城网友杨芥：我正在家里，外面打得好热闹。 
　　B市网友犬王小千：( ⊙o⊙)哇！杨芥网友是在现场吗？
　　美国纽约州网友JONNY：OH NO OUCH NO,GOD BLESS US！ 
　　N城网友杨芥：可怕的，枪战还在持续，不过异形好像都集中到我家这片，好多……直播的视频应该是那两辆车上的人拍下来的。M的，要是我早吓昏了，哥们好淡定，居然还想到分享到网上。反正我先躲起来。
　　N城网友Z：你也在N城？哪片的？ 
　　日本东京都网友SAKULA酱：压灭蝶，扩挖咦唆—— 
　　S城网友：N城那位朋友，现在还活着吗？
　　N城网友杨芥：它们离我家越来越远,顶楼好像被压塌了，刚才好大的声响。 
　　韩国首尔网友宋珍熹：#￥&*思密达的说……  
　　印度网友阿三：异形你也有今天！外星人就好得意吗，咱地球也是有天使的，咱地球也是有吸血鬼的 
　　G市网友万子：哥们看到那两个天上飞的了吗？  
　　N城网友杨芥：法克鱿的看到了，太厉害了！ 
　　网上中人吵得一片喧嚣，现实中人看得一片囧囧。   
　　韦大虎将手机收线，对身旁开车爽歪的小弟道：“如你所愿，几分钟内，你的微博就红了，‘天使战异形’还被列入了热议话题。” 
　　开车小弟笑得贼忒兮兮的，乐道：“我一个小人物，真想不到居然还有红的一天。” 
　　韦大虎嘲道：“是啊，都被称为‘大神’了，页下多少人求你继续直播，求爆料那两位在现实中的身份。” 
　　柳警官心情复杂，他想到自己早一个小时就把艾吉、托特长出翅膀的照片发向蚂蚁社区首发上级部门，现在仍未得到回音，而别人不过是发到微博上几分钟就被转载了万条出去，并且点击量正以几何速度在继续增长，这速度、这效率……
　　或许是临到生死关头，肾上腺素分泌过量，反而不知道害怕了，连身上柳警官和他的搭档都不大感觉得到身上伤处的疼痛，一群地球人乐观地继续着逃亡的旅途。 
　　悲喜交加之际，货车窗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去最近的空军基地。”  
　　开车小弟被吓了一跳，差点把车撞上绿化带，回头一看，居然是艾吉抱着潘敏同步飞行在货车驾驶室外。 
　　风吹乱了艾吉的头发，让开车小弟觉得自己身上很冷。   
　　柳警官感觉敏锐地问艾吉：“你想干什么？” 
　　“去空军基地。”艾吉不由分说地吩咐。 
　　“你先说想干什么？” 
　　艾吉道：“借一架飞行器。”
　　“那不可能，你最好放弃这个念头。”   
　　艾吉沉下脸色，数头异形从车前扑过来，一道空间裂隙直接穿过它们的身体，将它们切为两段。 
　　艾吉又在某广场上空撕出长达百米的空间裂隙，裂隙瞬间喷发出强力的火焰熔岩，吞噬了大批刚孵化的异形。  
　　车上的人们只感到一股热风从远方冲来，不久后慢慢消逝。 
　　柳成大声道：“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艾吉看了一眼怀中的潘敏，平静地道：“不，是利诱。如果想求我们去救空军基地，最好现在就带我们过去。” 
　　他突然停下劝说，片刻后诡异地笑了，“你们不转向我也知道在哪里了，要么就跟着我们去，要么就留在异形群里自生自灭吧。” 
　　——六十公里外的某机场，歼击机群组正在升空中，机翼发动机的能量振幅让艾吉察觉到了。 
　　艾吉突然飞离货车窗外，双翼被熔岩带来的上升气流撑持上天，折向西南方位。 
　　“可恶，”柳成捶车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韦大虎适时地劝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管他要做什么，我觉得总是对我们有益的。” 
　　说话间，开车小弟毫不犹豫地转向跟上艾吉的飞行轨迹，不管怎么说，把他们独自留在异形群里太可怕了，那两个长翅膀的人形生物，现在就是他们的守护神。  
　　托特虽然不明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艾吉就行了，两个人一起更容易回到肯特人的殖民堡垒里去。那些法克鱿，这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等我们肯特人出来让你们知道厉害两字怎么是写的。 
　　艾吉默默地飞行，看到货车和越野车随他转向， 
　　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让他有种自己是自由的愉悦感觉。他觉得，被关在第九层的潘敏太孤单了。 
　　他并没有限制潘敏外出，但她也总是没有出去交朋友的兴趣，每天的生活就是家-医院-家的来回跑。在医院里也是限于工作上的交流，像几个同事一起蹦迪、K歌什么的，潘敏是不喜欢出去的。
　　可能是隔阂吧。  
　　如果出身环境差异太大，再怎么努力都是会感到相互间有隔阂的。潘敏不是喜欢自己找累的人，所以越来越淡离其他人的群体。 
　　艾吉知道她很努力地在适应新生活，不过似乎是在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她有时候会露出不知道从属于何方的茫然表情，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阵营，仿佛被抛弃的流浪狗。 
　　潘敏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情。  
　　这让艾吉觉得担心，他希望蚂蚁社区首发潘敏也能找到让她快乐的归属，当然，这个归属地最好就是他的身边。所以他要尽力将殖民堡垒打点得舒适可心，把能让潘敏留下的事物都塞进去，塞得多了，潘敏就会呆得自在了吧。
　　片刻后，货车和越野车终于顺利冲出西南向的收费站，汇入逃离N城的车流中。
　　于是逃亡市民震惊了，本以为死路一条，谁想到居然能看见救世主出现的不思议场景。 
　　“妈妈快看，网上的直播视频果然是真的！”一个孩子大叫。   
　　两辆车的上方有两名非人类保驾护航，舒展的翅翼吸引了逃亡众围观，不管是否因迫在眉睫的灾难而紧张害怕，N城市民们看到神迹般的生物，在逃难中的悲伤找到了足以快乐的亮点。
　　“杀啊，杀死它们法克鱿的，让你们嚣张，看我们地球人的厉害！”逃亡众疯狂地给肯特人鼓气。 
　　仿佛受到士气感染，托特越发精神，他感到有力量源源不绝地生成，对下方逃亡众展开一个高傲又藐视的笑靥，锐爪再度往臂上划去，再次流溢而出的血不再是分散成细小的微粒状，而是凝结成两道长约百米的细小血鞭，电光花纹交织在血线上，噼啪作响。 
　　托特曾在殖民堡垒里用这一招对付过艾吉，他都一直以来认为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招式，只有艾吉才值得他全情演出。不过现在，托特高兴这么着对付异形。   
　　这丑陋猥琐的东西居然也敢觊觎地球！法克鱿的，地球早八百年就是肯特人的后花园了！
　　百米长的血鞭扫出的绝不只是百米左右的攻击范围，天空被带出电闪雷鸣，狂啸地连片劈下，在车流两侧形成瀑布似的电墙，总在异形扑入车流前先一步将它们击杀。
　　艾吉干脆放手让托特处理混乱的现场。  
　　若果是其他肯特人，面对异形兵定然不会如此轻松，不过现如今被异形兵包围的是他和托特，可以说殖民堡垒最强的两大领主级人物都在了，托特一人对付异形小兵足矣。   
　　逃亡众便只见异形前赴后继地纷涌扑来，却总是时而被雷劈，时而被火烧，痛苦地发出吱吱叫声，触手抽搐地舞动，在接触到人类之前被不知名的力量或封或杀。  
　　一孩子持续手机上Q，对其网友说：“好像被雷电保护着，好有安全感啊！” 
　　天空之上，潘敏正渐渐醒来。 
　　她感觉到自己被抱着，风在耳旁呼呼的吹。浑身上下无处不痛，脑袋更是像要胀裂似的，随着心跳一跳一跳的胀痛着。
　　又和艾吉的感知联系在一起，所以在清醒之后，不太久就明白了现在的处境。潮水般不断涌来的异形，成熟的幼嫩的刚从人体中孵化出来的……疯了似的向这边扑来。  
　　不过她还是很安心，比起异形扑来的速度，肯特人的效率更高。
　　他们的力量恢复了？潘敏迷茫了，搞不懂怎么恢复的。
　　潘敏在殖民堡垒里是见过艾吉和托特那场大战的，据说由于是局限在殖民堡垒表层进行，所有战斗都会受到限制，逸散在空气中的能量更多地用于修补殖民堡垒的保护性结界，避免主体遭到破坏。
　　那两个人在种种限制下，都能发出那么可怕的能量，何况是在毫无限制的外世界地球上，根本就像是逃脱五指山的孙悟空，可以无拘无束地大闹天宫了。 
　　因为感知的同步，艾吉同一时间感受到潘敏醒来，可是潘敏一直没睁眼，让他觉得奇怪。 
　　于是一边操控结界将异形抛掷出大气层外，一边问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我们很快就能回去，就能好好休息了。对了，要不要把你的朋友们带上？” 
　　“我的朋友？” 
　　“车子里那些，韦大虎啊，柳警官啊之类的……” 
　　“把别人叫做‘之类的’好像不太礼貌。”  
　　“嗯，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潘敏想想，道：“如果地球太危险，可以带他们去避难吗？”  
　　艾吉很高兴地说：“自然是可以的。”  
　　潘敏偏过头看下方的情况。 
　　“对了，刚才有人把你和我们在一起的影像‘发微博’了。”艾吉回顾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蚂蚁社区首发交代，离堡垒出地球几天的生活，让他了解了不少地球本土的风土人情。  
　　“哦。”潘敏说。  
　　“你不觉得惊讶？” 
　　“啊……”潘敏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晕死，岂不是断我后路，以后要我怎么回来啊！”  
　　艾吉有种阴谋得逞的快感。 
　　潘敏沉下脸，“……你是故意的吗？” 
　　艾吉连忙解释：“怎么可能，我刚刚才知道‘发微博’是什么意思。”   
　　潘敏不大相信地斜眼撇他。   
　　“不信就算了。”  
　　“我们现在往哪里去？”潘敏问。  
　　“空军基地。” 
　　潘敏惊讶地正眼看艾吉，如果说去机场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直指空军基地？  
　　“借飞行器。”艾吉慢吞吞地道，“要带那么多地球人回去，要是被空间乱流卷走就麻烦了，用飞行器携带比较安全。你不记得了吗，当时你们那一批进堡垒就是用飞行器携带的。”
　　借？貌似借了飞行器之后就没有还回去过吧。 


61 宿命的预感 
 
　　L市指挥中心。  
　　田韬少将正在签批兵力部署意见书，连续两日对异形梭形登陆舱实行轰炸后，八大军区战机群战损比达到20%，尽管正在紧急调运储备战机，飞行员却很难找到。
　　田韬心情很不好。早在他接入航空航天事业之初，他曾向上级主管单位提出名为“藏技于民”的战略规划，要求鼓励并开放民用飞机驾照考试，培养民间飞行员，给予他们学习的便利，并发放证照予以备案。但是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上级并未通过此项建议。
　　其实培养民间机师从长远来看是利大于弊的。国家不必付出很多成本就能获得大量机师人才储备，甚至民间有很多事业有成者把驾驶飞机看作是一种娱乐，还愿意自费学习。综合看来，根本就是个借鸡生蛋的好买卖。当然，这个计划实行起来肯定会遇到困难，比如机场不足、教练机不足、教练员不足……但在田韬看来并不是大问题。
　　田韬不能理解上级的考虑，不过他是职业军人，只能服从命令。 
　　纵观别国，连农场主都能自驾飞机播洒农药，上班族亦能在休假期间来一趟飞机自驾游，现如今战事突发，当别国可以从各行各业中紧急征调飞行员时，本国却陷入有机无人的困局。  
　　抱怨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田韬还是决定向民航人力资源部门紧急调度一批机长进行培训。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来人不等田韬的同意便推门而入，这种情况太不寻常了，田韬抬起头，只见是紧急通讯科的负责人。 
　　“报告，紧急情况。” 
　　田韬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如果不是紧急到火烧眉毛，对方不会如此急匆匆地闯门而入的，这可是可以上升到违反军纪的严肃问题。
　　通讯科负责人递上一块军用制式平板电脑，颤声道：“广X军区驻N城机场遭受突袭。” 
　　田韬皱眉，各地军区遭受异性攻击是必然的事，但大部分有生力量已经转移进入山区谷地，视情况对异形大军进行覆盖性打击。N城机场靠近山区，附近地形复杂，田韬原先并没有想到现在就遭遇异形的攻击。
　　通讯科负责人面色发白地补充道：“将军，攻击来源不是异形，似乎是其他物种，但对方要求停火，并交出一架‘山虎’直升飞机。”  
　　田韬低头看向平板电脑，光屏上接通了N城机场视频页面，处于实时播放阶段。  
　　真的是一片混乱——严格来说，军队仍是井然有序地进行反击，可是入侵者却带来了不可避免的混乱。 
　　只见机场外围，护卫部队组成的人墙向通往机场的道路集中发射. 
　　机枪、迫击炮、甚至出动了车载炮，子弹如雨点般飞往道路中央那两辆车——民用的货车及越野车——炮弹在半空中纷纷爆炸，没有一枚落到那两辆车上。   
　　如此场景，比起异形大战军队的激烈程度不遑多让。 
　　天空中飘飞着两个生物体，田韬将镜头拉近，看到类似传说中的天使和吸血鬼，其中一只怀里还抱着女人。 
　　“那是什么？”田韬看向通讯科负责人。 
　　负责人抹汗道：“很抱歉，不，不知道。”  
　　 
　　田韬又问：“对方既然要求飞机，并且要求停火，看起来似乎没有恶意，你们有没有了解他们的动机？” 
　　“对，对不起……”
　　“原来国家养我们就是为了说‘对不起'、‘很抱歉’，”田韬丢下平板电脑，“联系机场，问清楚他们的动机，如果能够确认与异形无关，与恐怖主义无关，满足他们的要求。” 
　　“将军，他们要求的可是‘山虎’！”  
　　“你觉得我们能对付他们？”田韬冷笑道，“与其由他们硬强，不如蚂蚁社区首发以最小的损耗换取他们的离开，地球都快要被占领了，留多点力量下来对付异形吧！” 
　　田韬不再说话，执笔在平板电脑上输入指令。
　　通讯科负责人离开之后，田韬陷入了沉思。 
　　刚才他在平板电脑上拉近镜头之后所看到的人，他都很有印象，正是从全城覆灭的C市中逃亡出来的幸存者，其中那两只飞行状态中有翼生物，就是两名无身份记录的无国籍者，而被抱在灰翼人手里的地球人女性，则是……则很可能是莫吉村最后的后裔。  
　　田韬闭上眼睛，人类在这个宇宙中还是太弱小了，尽管早些年已经实现了登陆火星的太空探险计划，但太阳系不过是银河系的一个角落，银河系又处于宇宙的边缘地带。
　　宇宙太大了，科学家们总是在为是否存在外星生物这个命题而奔忙，却不知道当真的有这么一天，外星生物成功登陆地球，却会是如此惨烈的情景。  
　　田韬还记得自己小学时看的电影《阿凡达》，那时候的导演和编剧幻像着地球人的科技日新月异，成功地发现了许多有生命存在的河外星系，甚至还展开了殖民步伐……现实情况是，在他成年之后，不得不在被外星人侵袭的困境中，努力寻找生存的道路。 
　　地球人很弱小，但又很强大。 `
　　他们在威胁中总是会齐心协力，寻找柳暗花明的途径。  
　　田韬坚信异形之灾不会持续太久。 
　　对方要求的可是“山虎”直升机呢。  
　　田韬居然产生一种名为“宿命”的感想。要知道山虎是中国目前载重量最大的直升机种，数量却极为稀缺。  
　　载重人数达到百人，机体下方吊索能单独运载标准配置的坦克，满载飞行速度仍能达到二百公里的时速。
　　之所以让他产生“宿命”感，是因为山虎核心动力区采用了从莫吉村遗迹附近采集回来的不明飞行物残骸。 
　　那个叫做潘敏的孩子，是莫吉村的后裔吧…… 
　　自从四十五年前发现该残骸后，科研人员对残骸机体进行了一系列测试和实验，发现该残骸大部分组件都有反重力的功效——天然的反重力物质，脱离宇宙三大定律的物质，那是地球上根本不存在的，甚至连银河系内都不可能找到。  
　　也就是说，这种物质甚至不是蚂蚁社区首发元素周期表所涵盖的未知元素之一，也许是来自于另一宇宙。 
　　科研人员没有测出有害辐射，之后就将反重力物运用于山虎载重直升机的机体上。目前在全国范围内只配备十架山虎，八大军区各持有一架之外，中央常备一架，南海群岛多配置一架。 
　　或许那两只有翼生物，以及失踪的莫吉村后裔，能给出一个不同的答案。
　　****** 
　　潘敏心情复杂，她有生以来首次乘坐“山虎”直升机居然是靠劫机而来。她老早以前就听说过山虎直升机，新闻一直在播山虎的强大威力。
　　一项来自外国网站的技术分析文对山虎的各项数据进行分解，最后得出的结果是，仅凭山虎的螺旋翼及喷气式动力，不可能支持如此强悍的负载力，美国军方也因此总想弄一架回去研究，是何种因素造就山虎的高负载效率。
　　她现在坐在客运舱内，对面一拍的都是韦大虎的小弟，各个战战兢兢的，虽然不掩兴奋，却莫名的纪律良好。 
　　在方才那种乱斗的情况下，要是把他们丢在机场，恐怕会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吧，好一点的结果就是档案上被记下足以“荫庇”后代的污点，差点的结果则是，军方直接把他们投大牢里去，可能还会被拿去做研究。 
　　算了算了，带走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殖民堡垒里的生活还不错，比蹲大牢的好。  
　　潘敏的这一排座位，柳成警官正处于歇斯底里的状况，他暴躁地嘴里乱骂艾吉和托特破坏国家安定团结，破坏机场建设。警官搭档很无语，韦大虎则在当好好先生似的安慰警官。 
　　多好的一幕，警民共建一家亲啊。潘敏苦中作乐地想。
　　从机舱四周的强化玻璃看出去，夜仍深。 
　　艾吉和托特一左一右挟持着机体。
　　地面的军人、机师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飞机带上天空。他们在接到总调度中心的命令后，不得不暂时放弃了与这群身份不明者的敌对行动。  
　　就如总调度中心所指示，只要是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只有最大化限度地联合，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胜利。  
　　百余年前，华夏各个阶层的民主人士联合一心地抗拒外敌，那是中华民族地聪明之处。 
　　现在，地球人最大的敌人是异形。 
　　山虎飞升进入夜空，仿佛为了看清楚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机场钠光灯一直打着追光。  
　　没有启动发动机，没有机师，艾吉和托特徒手地就把装载二十余人的直升机带上天空，并且越升越高。
　　艾吉对托特说道：“那我就开始了。” 
　　托特点头道：“我等着一刻很久了。”  
　　力量在艾吉手中凝聚，黄蒙蒙的光像雾气般飘散开来，在人们的目光中，黄雾里似乎裂开一条大嘴似的口子。
　　空间裂隙！ 
　　所有在地面观看的军人都有种不知今日是何日之感，他们看到的究竟是幻像还是现实！   
　　一道明媚的阳光从那道裂隙中透出来，由于现在还是蚂蚁社区首发处于深夜，那道阳光格外刺眼。军人们好几秒钟后才注意到，裂隙那边的天色已是傍晚。 
　　裂隙那边的天空是灿烂的夕霞，紫红色的云彩与金黄色的夕阳，照亮N城方圆六十公里的夜空。 
　　带着海水咸腥味的空气从裂隙里狂暴地吹出，阳光的气味卷起一个个气流团。  
　　吹得黑夜世界的地上尘土飞扬。
　　山虎直升机在裂隙之前停顿不过数秒，就被移动的裂隙吞噬到那边的空间里。 
　　其后，裂隙如同泡沫爆破般，倏忽一下地跳跃闪动，在眨眼的转瞬后消失了踪影。
　　山虎直升机的所有乘客心情震撼地经历了跨越空间裂隙的过程。 
　　从黎明前的黑夜进入即将沉落海面的黄昏。
　　他们到达一个未知的区域，也许所有新成员们都不曾到达过这个方位——  
　　舷窗外几乎占满视野的海面上，贴水飘浮着看不到边际的云团。 
　　云团外居然是不知其数的飞行生物。
　　韦大虎呆了。
　　柳成呆了。 
　　所有刚刚穿越出空间裂隙的人类呆了……看呆的。   
　　那些围绕着云团纷飞的生物分明是人形，就像灰翼的艾吉那样，背上长着巨大的灰色蝠翼，手中拿着或是长枪或是弓箭的武器。  
　　“是……外星球吗？”韦大虎颤声问。  
　　潘敏疑惑，不知如何作答。  
　　艾吉的声音透过机舱壁传进来，声音显得很疑惑，“不是外星球，是百慕大。”  
　　潘敏眨眨眼，居然不是直接进入殖民堡垒？！ 
　　以前存在心中的疑惑越发明显，比如为什么没有肯特人出来寻找他们，比如为什么驻扎在C市的肯特人突然失去踪影……现在，为什么艾吉没能突破殖民堡垒的外壁空间，而是把他们带到百慕大的海面上？ 
　　艾吉和托特都没有注意到山虎直升机的外壁，正透出蒙蒙的灰色光泽。  
　　他们也疑惑了。 

62 百慕大
　　
　　北纬32度14分至32度25分。
　　西经64度38分至64度53分。
　　北大西洋,百慕大海域。
　　这是一片世界闻名的海域……其名曰，百慕大三角区。
　　
　　百慕大三角区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传说。
　　比如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在一次热气球越洋竞赛中，夏里·罗根和戴历·诺顿驾驶的气球在众人的视线中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三十六年后的某一日，消失的热气球却突然在古巴附近海面上出现，被一架古巴飞机发现。两个驾驶员并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数十年，更不知道自己差点被古巴误以为是美国派出的间谍航空器，据两人的口述，他们只是感到“全身轻微刺痛，就像碰触到微电流，一眨眼之后，他们面前的大海和天空都变成茫茫的灰白色”。
　　冷战时期，一艘前苏联的潜水艇在百慕大海域潜行，突然发现莫名移动到半个地球外的印度洋上，并且，所有九十三名船员在一分钟内骤然衰老。
　　1981年8月，英国游船“海风号”在百慕大海域失踪，又突然出现在八年后的1988年。船上六人对逝去的时光毫无察觉，以为仅仅是过了一刹那的时间。
　　……
　　事实上，这里是肯特星第82AI号驻太阳系殖民堡垒与外世界的出入口，能量结界的存在造成了难以预测搭档空间乱流，而质量庞大的殖民堡垒本身又将附近区域的时间轴扭曲了，因而产生了许多使地球人不可思议的怪现象。
　　如今出现在潘敏等人眼前的百慕大海域，被一股气团包绕。
　　
　　这是潘敏第二次来到百慕大.
　　第一次还是在好几个月之前，当时她并不知道会被带往一个外星文明，还以为是一场普通的劫机绑架事件。
　　现在，潘敏确切地知道，云团的那边存在着的是多么让人惊奇的世界，
　　韦大虎和柳警官惊叹得说不出话来，那团云层是如此厚实严密，从贴近海面的高度就已经被完全笼罩，看不到云团中的情形。
　　开车小弟是个游戏迷，对世界奇闻挺有研究，讷讷地问：“这里真的是百慕大吗？”
　　潘敏点头道：“应该是的。”当时被拐进殖民堡垒，据说也是从途经百慕大，飞机上的乘客都以为绑匪改变航线企图迫降在北美，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肯特星人把殖民堡垒的出入口固定在百慕大的坐标上。
　　
　　短短几小时所见，震惊了一众地球人，以前在电影上看过的恐怖惊悚场景、天使降世场景都一一经历过了，如今这是什么个情况啊？
　　潘敏睁大眼睛，觉得有点不够看，她也是首次同时见到那么多肯特灰党双翼大开地飞翔于空。
　　是的，包绕着云团有成百上千的灰党，但他们穿的不是传统的肯特束腰长袍，而是地球人的衣服，比如西装、唐装，甚至还有阿拉伯袍……
　　
　　艾吉和托特夹着一行地球人，缓缓地飞入那群灰党中央。
　　由于目标太大，不但出现了白党的白色羽翼，并且连地球人的直升机都出现了，所以几乎所有在场灰党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一个头发灰白面色发青的灰党晃晃悠悠地穿过好几层同胞，飞到艾吉面前，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飞机另一边的托特，然后用夹有北美地方口音的英语向艾吉道，“我是北美片总担当罗立安，如果我没有看错，请问是第九层领主艾吉大人吗？”
　　艾吉点头道：“是的。”
　　罗立安面有喜色，回身对人群中的几个头领传音，不久之后，便有几个灰党从人群中飞了出来，来到艾吉面前躬身行礼。
　　这几个人都是地球各大区域的总担当。
　　艾吉道：“怎么大家都集中到这里来了？”
　　罗立安和几个担当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最后还是艾吉向罗立安示意之后，罗立安才道：“请领主借一步说话。”
　　他的目光瞄向艾吉旁边的地球人直升机。
　　只见里面的地球人们瞪大了眼睛，不能理解地默默观察这一切。
　　虽然在场灰党们都是在地球各大城市生活了十几年甚至上百年，非常习惯与地球人相处，但那是在伪装的情况下，保密条令要求他们平时必须以地球人的形态出现在地球各处。所以，像现在这样把一双翅膀□裸地展现在外世界地球人的眼前，是非常稀罕的体验。
　　
　　艾吉将地球人交给其余几个灰党照料，随罗立安飞到一边。
　　罗立安向艾吉报了几天前的某一个时间，然后解释道：“就是那天，外世界各地的同胞们在同一时间感到殖民堡垒的异变。”
　　艾吉看一眼云团，“都有什么感觉？”
　　“有点像刚登陆地球那时候的不稳定。”
　　艾吉眯了眯眼，“刚登陆那时候……”
　　“是的。实际上，我们不但感到空间裂隙出现了动摇，还感觉到殖民堡垒孵化素的急速飙升。”
　　艾吉瞪大了眼睛，“孵化素？”
　　“这就是我们聚集到这里来的原因。”
　　
　　作为一种卵生生物，肯特人幼崽必然要经历卵囊中的成长阶段。
　　幼崽的在卵囊中孵化与成年在卵囊中沉眠是不同的概念，成年肯特人苏醒需要的是漫长的时间，而幼崽的孵化则是看它吸收到的孵化素是否充足。
　　
　　所有肯特人都知道，孵化素不是产自肯特人双亲身上，而是星球自然散发。
　　经过化合光谱分析，被认为是结合了特定蓝移光谱区带、磁场、以及总生态圈平衡态的一种综合激素。
　　然而不是所有有生命的星球都能产生适合肯特人生存所需的孵化素。
　　
　　殖民堡垒最终确定要选择地球迁居，就是因为地球偶有迹象将会爆发孵化素潮涌。
　　事实上，那是经过光谱分析后得出的结论，肯特人光谱分析师们认为，地球首次潮涌将发生在两百年后的某天。
　　于是殖民堡垒第八层被开辟为孵化区，大量暂时不能孵化的卵被存放在第八层区域保存，使用人工制造的孵化液保存其活性，兴许会有一些得天独厚的幼崽能幸运地破壳而出，但大部分将继续在人工环境中休眠，直到这颗星球爆发出第一轮的孵化素潮涌。
　　
　　灰党不赞成白党的侵略意图，一方面固然是出于热爱和平的天性，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没有那个必要。
　　缺乏孵化素的结果，必然是出生率极度低下，人口将会长期固定在一个较为稳定的数字，甚至还会缓慢减少。
　　肯特人的殖民部队，根本没有余力侵占地球的其他区域。
　　
　　艾吉知道事态重大了，“但是我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罗立安疑惑的道：“这也是我们所疑惑的，要知道，当时的孵化素浓郁得世界各地的灰党都躁动起来，然后那种直觉很快消散，当我们汇聚到入口时，才发现与堡垒失去了联系，出入口被不知名的原因切断了。如您所见，我们现在正在想办法重新打开通道。”
　　艾吉将托特招来，对罗立安道：“这是白党党魁托特，这些天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他的介绍证实了罗立安的猜想。
　　
　　肯特星第82AI号驻太阳系殖民堡垒，目前执政族属是灰党，从离开肯特星开始，经历了宇宙航行，星际大战，最后登陆地球，殖民堡垒一直都是处于灰党的有效控制下。
　　所以罗立安自然也知道白党党魁托特，意味着什么样的身份，那是与灰党有着不同的生存理念，希望能毫无顾忌开发殖民星球，让肯特人占领地球世界的一个具有侵略意识的族属。
　　而且，托特不是沉眠了吗，根据五百年一苏醒的自然规律，白党族属现在应该还在第五层集体沉眠才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了更好地融入地球世界，罗立安每星期都会去本教区的教堂礼拜，甚至在北美某片区的西进运动时期，他出于好奇，当过传教士，对于英国国教及各类新教流派有过一定了解。
　　名画上锁赞颂的天使们，都绘制了洁白的羽翼，而白党则徒有其表，明明长着可爱的白羽，性格却一点也不和平安详，反而充满了积极的侵略意识。
　　相比起来，灰党的内在反而更像宗教称颂的神之使者，这个差异感长期以来让罗立安感到不平。
　　如今，那个自大的、好战的、躁动的白党的最大领袖托特就活生生地站在罗立安的眼前，他感到眼皮直跳。
　　不过还是依艾吉的意思，再对托特解释一遍目前的情形。
　　
　　托特皱了皱眉。
　　先是原本应该在两百年后才会聚集成形的孵化素潮涌突然爆发，紧接着空间通道被关闭，至今没有接到殖民堡垒的联络……怎么说都太奇怪了。
　　托特突然想到一件非常在意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
　　艾吉和罗立安都认真地等待他的发言。
　　“知道我为什么会提早出来吗？”托特歪着脑袋认真地回忆。
　　艾吉不大感置信地道：“难道是你感觉到……”
　　“嗯，那时候没引起关注，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点孵化时的躁动不安。”
　　艾吉沉吟道：“但其他层域没有任何感觉。”
　　不过孵化素是一种星球激素，会发生在地球的哪个空间，哪个时间，都是不由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这种强大的自然现象是仅能预测，不能改变的。
　　托特抱胸道：“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打开空间通道，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几个人挤在一团，几双翅膀呼扇呼扇地翻飞，看得直升机上的地球乘客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韦大虎不确定地问：“我怎么觉得艾吉和托特两个，看起来地位很不一般的样子。”
　　小弟甲：“老大，现在该担心的是他们会把我们带去哪里。”
　　小弟乙：“老大，我觉得现在的情形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耶！”
　　韦大虎：“说。”
　　小弟乙：“前门拒虎，后门引狼。”
　　小弟甲：“阿乙你真有文化！”
　　韦大虎：“去你的。”
　　
　　原本湛蓝的天空黯淡下来，在场的肯特人和地球人零零星星地往天上望去。
　　因为这种黯淡不是那种正常的自然阳光的偏移，而是突然从蓝色的天空转化为橙红色的天空。
　　就好像空气的颜色都在发生变化，空气被燃烧起来了一样。
　　
　　越来越多的肯特人向上空看去，警觉地由散布在云团周边改为聚集在一起。
　　他们虽然在异形入侵前就汇集到百慕大洋面上，但还是能够通过手机登陆微博，所以对于外星球侵略地球一事，并非一无所知。
　　异形既然胆敢侵略肯特人看上的星球，那定然要做好成为灰白两党共同敌人的心理准备。
　　
　　地球人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惘然不知，柳警官的搭档奇道：“那是什么？”
　　小弟甲道：“闭嘴。”出于生存需要，贼永远比官兵能够更早察觉到危险的邻近。
　　
　　
63 激突！
　　
　　一个灰党从直升机外面打开舱门，进入了驾驶舱。
　　地球人乘客纷纷惊奇地看向他。
　　这位灰党是个年轻漂亮的小伙子，身形修长，翅翼上的肉膜在天色下反射着油灰的健康光泽。
　　“你们好，我是约瑟夫·温斯顿，大家可以叫我约瑟。”他对地球乘客们笑了笑，“也可以叫我机长。”
　　对于这种情况，不知所措的地球人们不知应对，他们都没有跟外星人直接打过交道——艾吉、托特除外，只能纷纷表示友好地点头示意。
　　
　　约瑟毫不在意地开始触摸指令板，一边安慰地说：“大家不要紧张，现在开始将由我接手驾驶这架直升机，对了，是什么型号来着？”
　　没人接口答话，不过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的样子，潘敏便只好道：“是中国的山虎直升机。”
　　约瑟夫道：“原来是山虎啊，还真是大名鼎鼎呢”
　　“……请问，您有驾驶经验吗？”
　　“曾经在海军陆战队做过，直升机大概有四百小时的驾驶经验。不过山虎还是第一次吧，哈哈。”约瑟大笑着摸摸头，怎么看都是一副神经大条的样子。
　　地球乘客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海军陆战队，那是一个大名鼎鼎，从里面出来的驾驶员，怎么都会有两把刷子吧。
　　不过潘敏却知道肯特人的寿命有多么长，他说的“曾经”，可与地球人思维力的“曾经”大不一样。
　　“请问这个曾经是多久之前？”
　　约瑟夫一愣，道：“好像是……海湾战争那会儿吧。”
　　潘敏大惊道：“那不是近百年前的事情了吗！”
　　“后来我还在黑水公司做过，哎，别担心了，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叫做‘一理通，万理通’吗？都是直升机，共同点总有的嘛。”
　　韦大虎忍不住怒道：“那叫做举一反三好不好！”
　　怒，忍不了这个脱线外星人了！ 
　　“哦，是啊，举一反三，哈哈！”
　　约瑟夫在大笑中找到能源启动装置，他插入一个外接驱动后，电脑控制屏亮了起来。
　　他对地球乘客们道：“看，很简单的嘛，其实我以前是航宇驱逐舰队的调度员，怎么说都有一点基础了，哈哈。”
　　山虎终于脱离了外部力量，靠机动装置浮空飞行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海域上空的颜色就像是被燃烧起来，天空中心出现一个白色的亮斑。
　　在地球人们发觉到那是什么之前，约瑟夫首先作出了反应：“是激光舰炮啊！”末了还加上一句抱怨，“我们在这边聚集好几天了，那伙新来的章鱼生物都没有要找我们麻烦，都是你们了，搞那么大动静，居然还造了个空间裂隙，你妹啊！”
　　原来约瑟夫不但是个脱线的肯特人，而且还是个中国通，懂得用你妹来说话，前途不可限量。
　　简而言之，一个你妹顿时拉近了他和地球乘客间的距离。
　　地球人们纷纷意动神摇，想要和他交个朋友，能有个外星人当朋友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当然，异形的朋友除外。
　　
　　柳成警官出于人民警察的职业精神，率先提出问题：“你怎么知道那是激光舰炮？”
　　激光舰炮不是星球大战啊、银河英雄传说啊、敢蛋啊之类的片子里才出现的高科技产物吗？
　　约瑟夫撇撇嘴，“激光舰炮，早八百年就见过了。可惜咱们殖民堡垒的通道不开，否则开一队航宇驱逐舰出来吓死章鱼怪你妹的。”
　　
　　潘敏越发觉得不安起来。
　　如果约瑟夫说的是真的，他们在这里好几天都没有打开殖民堡垒的通道，那么就意味着他们要徒手面对异形大军的航宇舰队。
　　据柳成警官在旅途中的交代，据他所获得的内部消息，美国NASA近期捕获了异形金字塔航母的影像，据称该金字塔航母底盘跨越百公里之巨，就算暂时没有降落至地球表面的打算，仅凭航母表面附带的舰炮，就能摧毁地球所有军事基地。
　　它们现在还不发动舰炮，也许是想要锻炼它们的陆军部队，所以暂时不动用战舰力量，也或许是发射舰炮存在一定限制，比如储存能量需要时间，反正谁也不知道异形的攻击性科技能达到什么样的水平。
　　
　　潘敏向天空上直视上去。
　　白斑突然变得很亮，亮得发蓝，那是因为温度骤然升高引起的，紧接着一道光柱突破地球外围的气层，直直地向百慕大海域击落下来，正正对准灰党们聚集的中心地带。
　　
　　艾吉双手托向天空，一个庞大的结界瞬间笼罩海域上的一大片区域。
　　灰色的结界仿佛坚固的辉水晶防护层，在与激光炮火接触的刹那，激发了能量恐怖的旋风，白光与灰膜交战着，黑色的电光在噼啪缠绕。
　　
　　潘敏拉开舱门，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咬紧牙关。
　　其他人都看呆了外面的景象，没有人来得及拉住她，便见到她从舱门跳了出去。
　　直到潘敏的身影消失在外面，韦大虎才发出一声大喊：“潘医生！”
　　他扑到舱门处向下看去，几乎就要立刻跳下直升机去救人，心里想着，直升机现在处于大约百米的滞空高度，跳下去会粉身碎骨吧，就算下面是水也一定会粉身碎骨吧，潘医生怎么能就跳了呢……
　　
　　但是，韦大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情景。
　　后知后觉扑到舱门前往外看的人也瞪大了眼睛。
　　肥姜师傅在大家身后淡定地说：“大家都想开点，反正什么都经历过来了，也不差这一点了。相当初我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疯掉了呢。”这位如今有改邪向上趋势的司机同志，心里想的却是，没想到他黄大姜落魄如今，还有淡定一把的机会啊。
　　
　　海风从下方扑来，吹得衣襟猎猎作响。
　　潘敏张开双手，像是要抓住流动的空气一般，飘飘地扶摇直上。
　　上方是艾吉聚集的结界，阻挡住太空中击落的激光炮。
　　但是能支持多久？一个人的力量，对上据说是太空航母的舰炮。
　　
　　飞行已经不是第一次经验，在默默隐瞒的练习下、在与艾吉的同调交流下，潘敏对于自身能力的领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她稳定地向上攀升，直到来到艾吉身边。
　　没有翅膀的地球人站在了灰党领主的身边，脚下没有任何撑持。
　　艾吉不用回头，也感受到她的接近，他不需要看，在灰暗的感知视野中，潘敏是特殊的一个光点。
　　她有他的气息，他的宠爱，她是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
　　
　　虽然是异星球的生物，但也会有亲近的感觉吧，也会像是亲人一般不用言语就能很确定地感到亲近的感觉吧。
　　艾吉眨眨眼睛，一滴汗水从眼角滑落下去。
　　
　　潘敏抬起手，握着艾吉的一边，像是心有灵犀地，视觉、感官在那瞬间接通。
　　她看到一个未知的世界，发生在很多年前的场景，蔚蓝的大海一如今日，天空中却在扭曲变形，吞噬了庞大的殖民堡垒……
　　潘敏隐约地感到，那是肯特人登陆地球时所发生的事情，那段时间消耗了艾吉大量的力量，以至于在其后的党争中，以失明为代价，换取了灰党的继续执政。
　　而艾吉隐约地探寻到了潘敏每个细胞、每个基因记忆里蕴藏的能量，在两人接触的肌肤上涌动，流通。
　　
　　灰色的结界被加固，尽管肉眼看不出变化，但身处其中的生物确实地不再感到激光舰炮的可怕威力，甚至的，当那舰炮的能量逐渐耗空，而结界依旧维持。
　　对于地球人居然能够浮空一事，周围的灰党们选择无视掉，惊奇自然是有的，不过他们反正是经历了宇宙航行的种族，强大种族见得多了，浮空这点能耐算不了什么。
　　
　　良久，艾吉和潘敏放下双手，两人回头面面相觑。
　　艾吉问：“你怎么出来了？”
　　潘敏道：“我觉得你挺可怜的。”
　　艾吉道：“你确信自己是地球人？”
　　潘敏道：“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艾吉歪了歪脑袋，那表情有点像陷入疑惑状态的哈士奇。
　　“我感到我们的思路不在同一条线上。”艾吉道。
　　这可怜的娃，还没察觉到自己的记忆被我偷看到了吧，潘敏想，偷看不是偷，算了，闷声发大财吧。
　　
　　正上方近地轨道同步运行的金字塔航母中，智异形们陷入恐慌。
　　它们在追踪到空间裂隙发生场所后，发射了激光舰炮。
　　原本对于那个能够撕开空间裂隙的生物，智异形们就充满了戒备心，那得需要多么强大的力量才能破坏空间构造，直接连通两个时空，所以舰炮的能量绝对是满格的。
　　满格的能量也不能对那种生物造成伤害吗？
　　在激光舰炮继续蓄积能量的同时，智异形指战团队决定派出低空飞行编队。
　　
　　位于金字塔航母下方的三角洞门开启后，蝗虫般的三角形单座飞碟向地球冲去。
　　五分钟内将到达指定作战区域。
　　与此同时，艾吉等人亦看到天空中出现的烟花般的飞行轨迹，那是单座飞碟突破地球大气层时带出的火花，自由落体飞行状态下，机体与大气电离层发生了剧烈的摩擦，温度能高达上千摄氏度。
　　
　　山虎直升机，神经大条的约瑟夫一边操控直升机，一边继续摸索山虎的各种性能，在空中作出奇异的飞行轨迹。
　　颠簸和盘旋弄得地球人们苦不堪言，幸好约瑟夫的驾驶技术是过硬的，很快发现了“自动航行”选项。
　　最后他退出手动模式，擦擦额头上流下的汗，对后排座舱的地球人们抱怨：“你们的科技太落伍了，自动航行居然是声控选择的。”
　　某小弟道：“是声控选择的你还抱怨什么，难道你想要手控选择吗？”
　　约瑟夫道：“我还以为至少是思维控制，害我刚才模拟你们的脑波特性，但就是没动静。”
　　“至少是……思维控制？那什么才叫比较正常的控制方式？”
　　“我们一般用人工智能，是程序自己控制。”
　　怒，可恶的外星人！
　　
　　
64 通道开启
　　
　　灰色的结界让身处其中的人们都有了安全感，即使外面铺天盖地般的坠落烟火出现在众人的眼前，预示着下一轮的攻击即将展开，也并不能让他们感到恐慌。
　　潘敏抿紧嘴唇。
　　艾吉感受到她的紧张，就像还在领主宅邸那时候一样，他安抚地拍拍潘敏的脑袋，“别担心，不会有大问题的。”他那两扇巨大的肉翼缓缓的扇动，其实到了他的程度，在高空滞留已经不需要风的帮助，有时候倒是会出于习惯动动自己的翅膀。
　　潘敏摸着被拍到的脑门，对于自己总是受到的宠物狗的待遇十分不满，抱怨道：“你什么时候能够不再把我当成宠物狗啊？”
　　“我一直没有把你当成宠物狗啊。”艾吉微微地笑了，“你是我可爱的宠物地球人啊。”
　　“……”眼前那些丑陋的异形不能再引起潘敏的恐惧，相对而言，艾吉的话实实在在地把她郁闷到了。
　　什么叫做可爱的，还宠物，这货能不能给人留点尊严啊。
　　
　　流星般的烟火带渐渐消散，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徐徐停滞在高空的三角飞碟编队。
　　艾吉猛地振翅，增幅的结界再度凝结。
　　异形飞碟发射了第一波近距离激光束，比起激光舰炮，威力自然小了很多，但胜在数量，并且四面八方地包围了过来。
　　笔直的激光束击打在结界上，爆发出刺眼的闪光。
　　在闪光消散之前，第二波的激光束再度到来。
　　结界消耗的能量十分庞大，眼见不多会儿，艾吉的脸色已凝重起来。
　　如此接近爆炸边缘的潘敏，亦能察觉空气中的战栗，那是一种能量对冲时产生的能量变异，破裂然后聚合，聚合之后再度破裂，于是结界的边缘在激光束的消磨下缓慢后退。
　　
　　周围的灰党们，纷纷取下挂在肩上的长弓。
　　他们作为情报收集人员长期生活在外世界的地球社会中，为了不引起社会动荡，从打扮到行为举止都恰如其分地模仿了地球人。而弓箭，是他们能够携带的最不引人注目的肯特传统武器。
　　他们或是身着阿拉伯长袍，或是身着白领精英式的休闲装束，或是黑手党般的清一色黑色西服加黑超眼镜，但他们的本质都是肯特人。
　　长弓拉满之后，箭簇上被加持了各色光辉。
　　在某位年长者的一声令下,箭矢离弦疾飞，裹挟着烈焰似的光辉射向异形的飞行编队。
　　尽管三角飞碟有着不错的机动性能，空中规避动作非常灵活，还是有部分飞碟与箭矢正面相撞。小小的箭簇产生的冲击力相当于一枚飞毛腿导弹，在飞碟表面轰然炸响。
　　可是，异形的科技既然能够使得它们穿越宇宙，又怎么可能会惧怕区区的导弹一枚呢？
　　火光消散后，异形飞碟仅是轻微摇晃，然后继续稳定地发射出激光束。
　　
　　异形飞行编队携带的能源非常充足，若是从远处看过去，便只见无边无际的海面上，在那团密实云团的前方，笼罩了一块蛋壳状的半球形结界。
　　灰色的能源膜阻挡了强势的攻击，白色的电光不断照亮天际。
　　
　　身处其中的托特仿佛被大战开场所感染，一双眼睛妖异地闪耀起来。
　　没有肯特人会忘记，这位拥有可爱白羽的男人，是被教科书上提名为“血腥托特”的白党党魁。
　　托特脱下累赘的风衣，这时候他更希望有一件轻便的长袍作为战衣，白羽之翼在身后展开，连羽毛都蓬松地舒张开来，仿佛在接受着自然的祝福。
　　风衣坠落入海的那刻，他突然行动了，如果尖锥一般直刺结界外的异形飞碟。
　　
　　单人单座的飞碟体型并不庞大，大约就是普通战斗机大小。
　　托特的速度快得几乎让人找不到他的身影，只有艾吉才能感知到他身前形成的结界，随着速度的攀升越发坚固。
　　他首先撞上一架灰褐色的三角飞碟。
　　
　　艾吉不禁在心中叫好。
　　那架飞碟在方才的进攻中并未发射激光束，这种行为在战场上意味着，它有其他的任务，或者是负责指挥，或者是负责接收并传达更上一层的指令。
　　托特的下一个目标再度指向行为异于其他的另一飞碟。
　　受到托特的启发，灰党们再度攻击就是有的放矢了，他们每次都集中瞄准某一架飞碟。一次箭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成百上千的攻击同时发生，很快又有数架通讯飞碟报废，斜斜坠入海洋。
　　
　　果然不久之后，异性飞行编队的进攻节奏终于显现出被扰乱的迹象——激光束的发射不再同步，变得凌乱不堪。
　　比起同放同收没有间隔的进攻节奏，现在这种零散的射击更容易应付，艾吉不再感到压力巨大。
　　这一点，潘敏也敏锐地察觉到了。
　　
　　就在形势向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远处突然出现密集的黑点。
　　黑点在缓慢接近中，看起来像是地球特有的飞行器。
　　待飞得更近之后，潘敏才知道大事不妙，不知道是哪个国家发现了百慕大发生的战火，这会儿派空军前来试探。
　　这反应速度可真够快的。
　　
　　山虎直升机上的警察和土匪们，亦看到了从远处飞来的某国隐形战机。
　　小弟甲道：“据说百慕大海域比较接近北美，不会是米国战机吧，我晕啊……”
　　小弟乙道：“两外星人打架，咱地球人躲远了瞧不行吗，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丫不知道吗？”
　　小弟丙道：“对的，就让鹤星人和蚌星人慢慢打就行了呗，你个凑啥热闹，又不是有石油。”
　　“比喻得真恰当，鹤星人和蚌星人，一个长翅膀，一个是水产类。”
　　约瑟夫道：“貌似你们乘坐的直升机正掌握在我这个‘鹤星人’的手里。”
　　“……大哥，您可比水产类外星人帅气多了！”
　　
　　战机群来到战区附近，异形飞碟连理会都不理会。
　　相比起来自然是肯特人为首要任务。
　　战机簌簌地发射一排导弹，在异形飞碟区炸开，冲击波成功使得被波及的飞碟摇晃数下，除此之外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这一回终于激怒了异形，失去指挥的异形飞碟零散地飞出几架，向地球战机追去。
　　连太阳系八大行星都还未探索完毕的地球人，难道能跑得过从宇宙核心区创出一条血路的异形？如果不是肯特人在场，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的。
　　
　　可在场的肯特人大多数都是在地球社会中生活了不下百年的骨灰级人物，他们喜爱这颗充满活力的地球，喜爱地球上充满矛盾的地球人。
　　他们共通的一个想法就是，谁敢欺负地球人，就是欺负我肯特人！
　　肯特人被异形的嚣张气焰所激怒，火力大开地加紧了攻击。
　　山虎直升机上的众小弟集体咋舌，暗想，米国军不知看见这一切会有何想法，会不会以为是在拍好莱坞大片。
　　殊不知，该某国战机群的机师们在战区中央发现了来自中国的山虎直升机，心中正自惊疑不定，搞不懂中方势力在此战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天空的颜色再度燃烧起来，显见是太空中的金字塔航母将能源填充完毕，第二发的激光舰炮即将发射。
　　飞碟编队闪烁起绿色的能量膜。
　　艾吉啧道：“可恶。”
　　潘敏有种不祥的预感，问：“怎么了？”
　　“看到那种绿色的能量膜吗？”
　　“嗯。”
　　“这种技术我们肯特人也持有，被称为屏蔽保护。”
　　“有什么作用？”
　　“屏蔽保护的能量与激光舰炮的能量互为负值，对冲之后能量湮灭，不会破坏保护范围内的飞碟。但是能量对冲时产生的扩散冲击波将数倍于激光舰炮本身的能量。”
　　潘敏扯着嘴角僵笑，“能不能说简单点？我是地球人。”
　　“意思就是说，激光舰炮射下来后，飞碟没事，我们有事。”
　　“很好，很简短。”潘敏道，“为什么不集中注意力开启殖民堡垒通道？”
　　“你以为我没做吗，从到这里开始我就开始寻找殖民堡垒的频率，但是始终没有找到。”
　　
　　说时迟那时快，天空中央的光斑由白变蓝，巨大的光柱从天空之外直射下来。
　　灰色的结界也阻挡不了那股刺目的光辉。
　　白色光柱亦吞噬了异形的三角飞碟群，绿色的保护膜与白色的激光能量对冲湮灭，发出尖锐的炸响，一层层的冲击波将结界冲击得动荡不堪，就连下方的海水都被高温蒸发出密集的水云。
　　可怕的场面惊呆了某国战机群的机师，即便他们早已远离战场。
　　
　　肯特人们都不知道艾吉的能量能够支持到什么时候，也许能平安度过第二次，但异形肯定会发起第三次、第四次。
　　殖民堡垒通道却迟迟没有打开。
　　
　　潘敏和艾吉的接触使得两人不但能共享感知，同时也共享了能量。
　　激光舰炮范围的水和风不断地产生、湮灭、循环。
　　破坏的能量活跃地叫嚣、暴动。
　　潘敏觉得自己的力量正在被抽空，通过两人相握的手，流向艾吉，转化为结界的力量对抗激光舰炮的高热灼烧。
　　从身到心有种要虚脱的预知。
　　艾吉在她耳旁安慰地说：“你停下来吧，我自己就可以应付。”
　　
　　潘敏摇摇头，她并不知道怎样停下来，身体如同有自己的意识，不断由内向外地抽取能量。
　　就在这种疲惫中，她隐约觉得有什么界限正在被接近。一直以来，她能够模糊地察觉到自身的某种障碍限制了能量的提取，所以常常在想为艾吉提供帮助时感到力不从心。
　　现在，就好像终于要破茧而出一般，就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终于要达到质变的感觉。
　　
　　如果不是失去了指挥飞碟，遍布结界周边的三角飞碟应该配合舰炮的坠落同时发射激光束。
　　激光的对冲和光波共振能产生更加恐怖的杀伤力。
　　异形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个陌生种族无疑是强大的，能够赤手空拳地对抗舰炮级别的攻击，但是再强大的种族也不会是它们的对手，异形总会有更多的办法来增强自己的攻击力。
　　三角飞碟终于调整好角度，四面八方地，在激光舰炮威能的笼罩下，叠加发射出激光束。
　　周围的大海被蒸发掉不知其数的海水，海面沸腾起来，水面与蒸汽几乎没有了边界。 
　　
　　冷汗滑进艾吉的眼睛，他终于感到了不能支持的疲累。
　　潘敏浑身发颤，结界顽固地维持着，从两人身上流逝的能量渐渐干涸。
　　“潘敏？”艾吉惊叫一声，潘敏身上突然传来不可名状的异常力量。
　　
　　激光舰炮与三角飞碟的能量攻击趋近尾声。
　　从刺目光辉中显现出来的仍旧是未被击溃的灰色结界。
　　场面异常寂静，海水虽然还未平静，余温未退地沸腾着，却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所有肯特人都感受到了异状的发生。
　　他们沉默着，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同时看向某一个方向——云团的方向。
　　笼罩百慕大上空的云团涌动,一个不知道通向何处的通道正在被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光棍节快乐，其实我比较喜欢称之为三油条节……


65、领主回归

    在众人的面前，百慕大的海面上蓦地吹起一股狂风。
    这股狂风来自四面八方，震得人们的耳鼓猎猎作响，狂暴但是清澈。
    当这股气流过去之后，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个空洞似的通道，通道的直径约有数公里之宽，那么多生物在它的面前显得是如此的渺小。
    “那是什么通道？”有人问。
    “不会是通往殖民堡垒的通道吧……”有人以不确定的语气回答。
    异形的攻势并未因此停止，而肯特人们叽叽喳喳的大声议论则开始充斥了天空。
    艾吉却听而不闻，更没有扩展感知来查探通道另一边的情况，他只是维系着防护性结界，紧紧地抱着潘敏，心中有不为人知的慌乱。
    他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潘敏的陪伴。
    而现在，一种患得患失的疑虑和恐慌席卷了他的理智。
    他一直没有深思潘敏身上的力量。
    很早以前，中央电脑艾丽莎探测到第九层中出现的异常波动，当时遍寻居住区与非居住区，都没有找到可疑物体，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潘敏的缘故。
    如果潘敏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地球人……艾吉咬了咬下唇。他知道自己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常常会忽略别人身上的疑点，不是因为他没发现，而是因为不想说，因为他不知道说出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其实这是在逃避问题，艾吉也知道自己心理上的问题。
    艾吉取出脖子上的链坠，自从和潘敏在一起后，链坠中锁住的灰石能量在大部分时间内都十分平稳，没有散发出破坏性的负能量。
    他打开链坠上的盖子，只见其中的灰石散发着淡淡的灰光，似乎与潘敏的呼吸相呼应。
    为什么会这样，潘敏明明只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地球人，或许有什么地方是他所不知道的？
    艾吉决定等有时间一定要把潘敏在地球社会的档案调出来看看，一边遵循着老师教导的方法，从灰石中缓慢地抽取能量，平稳地转移到潘敏身上。
    怀中的人勉强动弹了一下。
    潘敏的脸色显得很苍白，更因为灰石的关系，连这种不祥的苍白中都泛上了可怖的灰色。
    要是有地球人医生在场，肯定会以为她已经不行了，但是过了不久，潘敏深深地喘息了几口气，紧接着咳嗽起来。虽然还很虚弱，至少正在从失神中醒来。
    艾吉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此时紧了一紧，唤醒了她的神智。
    “潘敏，觉得怎么样？”
    长长的睫毛抖动地张开，潘敏第一眼看到的是艾吉有些紧张的神色。
    他在紧张？潘敏呆呆地想。
    “同居”这么久，很少见到艾吉紧张的样子，所以她也不大确定这是否自己的错觉。毕竟艾吉现在只不过是抿紧了嘴唇，而没有其他的表现。
    刚开始，这种感觉还有点模糊，渐渐地就清晰起来，艾吉确实是在紧张。
    艾吉再接再厉地摇动她的肩膀，“醒了吗？”
    “我没事，你怎么了？”潘敏刚说完，就想起自己失去知觉前发生的事情，一瞬间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于是又问，“我睡了多久？”
    艾吉愣了愣，其实他也没用注意到究竟过了多久时间，应该没过几分钟，但感觉上似乎特别难捱，好像很久的样子。
    天空中乒乒乓乓的炸响不觉于耳，潘敏侧过头去，看到肯特人和异形飞行器大战的景象，犹如超现实主义科幻片般，电光和火花笼罩了半边天空。看起来她失去意识的时间并不久。
    而当潘敏看向另外一侧时，她难以自抑地张大了嘴巴。
    “怎么了，潘敏？”艾吉问。
    潘敏道：“那是什么东西！”
    艾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于是看到身旁那个直径数公里的庞大通道。
    通道还被大量的云雾笼罩着，云层之间出现了一丝缝隙，从他们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另一端的景象。
    那边的天空是蓝中带绿的颜色，空气中似乎漂浮着金粉的色泽。
    多么熟悉的景象，潘敏犹记得，将近一年前的那一天，她乘坐在客机上，原本以为能平安降落在非洲大陆的某一个角落，结果却中途折向通往异世界的通道。
    通道的那端，显然是肯特人的殖民堡垒了。
    没多久，云雾渐渐散去，越来越多的肯特人看到通道的另一端。
    答案出现在肯特人们的面前，他们认出通道那端恰恰是属于他们的殖民堡垒。
    “堡垒！我们的堡垒啊！”肯特人们欢呼起来，一传十，十传百，片刻间天空上充满了狂喜的欢呼。
    从发现殖民堡垒被完全隔绝在异空间到现在，所有外世界的肯特人都憋着一口气，他们就像失去了家园的孩子一般的，聚集到这里企图重新开启通道，但是都没人能够成功。
    他们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被抛弃在地球上，以后也要以地球人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尽管地球人的生活确是多姿多彩，但太多的生活习惯上的差异，有时候会让这群适应力超强的肯特人们觉得痛苦之至。比如他们迄今无法接受某岛国AV文化，比如无法和地球人朋友们一起享用啤酒盛宴，等等。
    生理和习俗的差异，让他们在心理上更为依赖殖民堡垒的存在，那是他们肯特人共有的家乡。
    不求甚解的肯特人们可没有功夫去想通道为什么突然打开了，他们只是觉得憋在胸中的一口气轻轻松松地吐了出来。
    此前是被异形飞行器四面八方的实行麻雀战，头顶上还压着一顶百余公里直径的敌军太空航母。
    现在好了，你们异形不是厉害吗，不是有太空航母吗，有本事和我们的殖民堡垒干架啊！
    这批肯特人们长久在地球社会生活的结果就是，感染了地球人们的好斗和阿Q乐天精神，现在巴不得能把自家的殖民堡垒从通道中开出来抖威风。
    异形们更是对眼前的突变感到不知所措。
    这个宇宙太过辽阔，异形在到达地球之前，并无与肯特人正面交锋的战例，它们此刻才终于了解到，地球似乎被另一不得了的文明率先占据。
    但即便身处太空航母上的智异形，也不知道那个“不得了的文明”究竟怎样不得了法，它们只看到凭空出现的空间隧道，却不知道通道彼端是一艘比它们的航母还要庞大、先进、灵活的肯特人殖民堡垒。
    艾吉抱紧潘敏，双翼扇动，悬停在高空中蓄势待发，他大声道：“所有人……”
    肯特人们欢欣鼓舞地齐声应道：“都有！”
    “跟我回去！”
    “遵命！”
    百慕大海面上的天空再度卷起清澈的狂风，成百上千的肯特人灰党舒展着翅翼，像是归巢的大鸟，裹挟着云雾与海风，穿过蓦地出现的异空间通道，飞往自己熟悉的家园。
    ******
    同一时间。
    殖民堡垒内部。
    第一至三层领主莫比多特和第四至六层领主穆奇坎普，都通过中央电脑的调度看到了通道的开启。
    当全息影像中出现了通过通道的灰党身影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莫比多特平日负责多少都是外层战争**务，而穆奇坎普则习惯于处理堡垒内部气候和生态问题，肯特人及地球人的管理一直都是挂在艾吉名下，艾吉失踪的这些日子里，着实让他们感到焦头烂额。
    现在通道打开了，艾吉出现了。
    中央电脑将画面调整到最大清晰度，只见艾吉抱着潘敏，率领着成百上千的灰党进入了殖民堡垒领域。
    为了处理通道关闭和艾吉失踪的突发事件，穆奇和莫比两人分别驻守在殖民堡垒的三层防御区和六层生态圈，两人通过会议画面看到了对方脸上放松的表情，不由露出微笑。
    莫比道：“我就说艾吉一定会回来的。”
    穆奇道：“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他居然和那个地球人这么要好，以前我还没有发现这一点。”穆奇颇为深沉地说，“那个地球人叫做什么？”
    “好像是叫做潘敏的吧。”
    两人说到此处，因为眼尖地发现一大群灰乌鸦里出现了一只白乌鸦，不约而同地都呆怔了一瞬。
    莫比不太确定地道：“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近视度加深了。”
    中央电脑莫里森嘲道：[众所周知，近视是地球人的特有疾病。]
    而此时，一贯走严肃路线的穆奇却附和道：“其实我也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有问题了，不然你看那是什么，为什么艾吉会和托特在一起？”
    两人面面相觑。
    艾丽莎的声音出现在会议现场，道：[既然他们都是同一时间消失在同一地点，一起回来也是颇为符合常理的事情。]
    莫比和穆奇两人不约而同吐槽道：“艾吉与托特在一起本来就是最不合理的奇异事件好不好！”
    [在八卦合不合理问题之前，我想提醒两位领主，外世界地球似乎正在发生不得了的事情。]
    中央电脑主机房内，外联域硬件单元闪烁着橘红色的信号灯，由于通道开启，外世界地球的各种电波和影像开始传入殖民堡垒。
    “通道将外部影像接进来。”
    于是莫比和穆奇首先看到了直径百余公里的大型太空航母，停靠在殖民堡垒通道外部上空，虎视眈眈地压迫着百慕大海域，那并不是凭地球文明能够打造出来的交通运输工具……
    ******
    肯特人聚居的市民区，高楼林立的市中心，整面的建筑物墙面投影了通道打开的景象。
    人们刚开始注意到这一幕时，不自觉地停下正在驾驶的浮空车或自行盘。当他们从新闻广播中确认了图像的真实性后，纷纷欢呼起来。
    艾吉的日常行为看起来的确是有点呆滞，有时候还会出现不靠谱的举动，其实在居民心目中的形象还是十分高大的，作为肯特星第82AI号驻太阳系殖民堡垒殖民堡垒的元老、现存最年长前辈、空间操控级别的能力者，他享有着最高的声望。
    不管怎样，从艾吉回归殖民堡垒的这一刻起，肯特人乃至于地球社会的最大危机由此成为过去式。
    欢呼还未结束，殖民堡垒全九层响起来自中央电脑的调度命令。
    [请全体肯特人及地球人居民注意，以下是来自战斗防御单位莫里森、生态环境单位穆特、生存生活单位艾丽莎的联合通知，殖民堡垒外部世界地球正在遭受来自异星文明的侵袭，在此，对全体居民做出战时动员，通知公布后半小时内，进入全面对外战争状态。] 


66、幼体活化事件 

从潘敏离开殖民堡垒到回归，不过是半个月左右的功夫，感觉上却像是阔别多年。怀念和安心使她了解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殖民堡垒里的生活，并且以之为家。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被“俘虏”进殖民堡垒里的地球人们，也都习惯了肯特从的社会环境，虽然在市政管理上，地球人使用了另一套身份认证系统，却并不是出于种族歧视，而更多是考虑到地球人的生命长度、医疗卫生需求、性格特征等。 肯特人真的是个很奇特的种族，包括对内部的纠纷，还有对外族的策略，肯特人都显得更加理智，爱好和平。
就算有种族发展上的不同意见，也通过五百年一次的党争来进行解决，即使取得胜利，也不会对另一方赶尽杀绝，大概是这种宽容理智的态度，使得他们成为宇宙中的获胜者。比起战争不断的地球来说，他们处理纷争的方式或许值得所有人类去观摩学习吧。 
肯特人们裹挟着直升机穿过空间隧道，展现在警匪一行眼前的，是白皑皑的连片雪山。 直升机的舱门打开着，高空的风毫无阻碍地吹进来，却清新微凉地并不猛烈，空气中的金色粉光仿佛就包绕在众人的身周。 韦大虎伸出右手，想要接住那些萤火虫般的金色光点，但是它们却慢悠悠地穿透了韦大虎的手掌。 
“多么不可思议的情景啊！”韦大虎感叹道。 他的那个苹果FAN小弟，早已掏出他重金购置的Iphone18s手机，以最高画面质量录制起3D影像来。 “太酷了，如果有他们的帮助，异形什么的不过是一团浮云啊。”小弟兴奋道。 柳成警官不由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进驻地球的，我们居然一无所知。” 
一路跟着艾吉逃亡的肥姜则道：“我们只需要知道他们比异形好多了就行了，如果有这么一个靠山，那得多牛逼啊。” 正说着话，雪山领域已经过去，紧接着是连片的草原。 草原的颜色十分奇异，渐次变深。 
地球客人们突然发现，深紫色草原区上，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洞门，并且洞门还在越开越大，当直升机飞行到洞门正上方时，他们看到了灯光闪烁的地下世界。 
“简直像做梦一样啊。”肥姜泪光闪闪，“有生之年能参与如此盛事，就算马上死去也瞑目了。” 
艾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适时响起：“大家各自回原单位休整，出兵事宜待议会通过后再行通知。”
 

地球.百慕大.肯特星驻太阳系殖民堡垒.第九层
最后潘敏和艾吉还是回到了他们所熟悉的第九层领主宅邸。
艾吉刚刚落足于院子里，翅膀还没有收拢，潘敏就听到了久违的中央电脑艾丽莎的声音，【欢迎回家】
潘敏离开这里是被托特“俘”走的，此后经历一系列的事件都没有回来。还记得离开时，院子和房子都被托特弄得一团糟，连地下室都被轰成一个地洞。而现在，一切建筑都还原了，脚下踩着的草皮都像是被破坏前的样子。
潘敏诧异地回头看艾吉，艾吉忍不住地笑起来，拍拍她的脑袋：“怎样，复原工作做得不错吧。”他就觉得潘敏一定还是会喜欢原来的装修风格，他记得自己看过一个叫做《迷失百慕大》电视剧，那里面的地球人都是很恋旧的。
潘敏撇撇嘴，离开的时候还幻想着，房子重修后总算可以换一换风格的，毕竟她碑的房间太诡异了，宅邸主人为了让她有归属感无所不用其极，从原始风到哥特风一应俱全。 环视院子中一成不变的氛围，看来住上正常房间的愿望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赶快去睡个午觉，下午和我一起去议会。” 潘敏点点头，飞快地跑进这座大房子里。
熟悉的院中小径，熟悉的家具沉香，熟悉的旋转阶梯......这种熟悉的感觉，好像闭着眼睛都知道要往哪里走的感觉实在太愉快了，空气都格外地亲切，潘敏都忘记使用电梯，激动地蹬蹬蹬冲上三楼，推开自己的房间门。里面的混合风果然恢复得分毫毕现。
潘敏一下子扑倒在雪白的软绵绵的大床上，算了，没变化也很好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艾丽莎道：【热水已经放好了，您可以先洗个热水澡。】
潘敏嗖地爬起来，冲进洗澡间里，一边欢快地叫：“应该先洗澡的，都把床单弄脏了！”
【听起来，您相当愉悦。】
“从异形世界返回健康人生就是如此愉悦。”潘敏省了半句话没说，等异形被驱逐出境她会更愉悦的。
浴室门碰地合上。

艾吉跟在潘敏后面上的楼，站在门口，皱起眉。
【有什么问题吗？】
艾吉在门口踱了几步，“午睡过后潘敏会和我一起出去，趁这段时间......还是把卧室搬一搬吧。”
艾丽莎若有所感地询问：【是搬到您好隔壁的大房间吗？】
艾吉眼神飘了一会，“还是算了吧。”
他不太高兴地来到书房，室外人工照明很明丽，此时正处于殖民堡堡垒第九层的中午十三点。
在这个封闭的环境中，不虞他和旁人的对话会传到潘敏的耳中。
远程影响传递功能开启后，书桌的对面出现了两个全息投影，正是另外两名领主穆奇坎普和莫比多特。
看到两位领主郑重的神色，艾吉眼神也沉了下来。
“欢迎回归，艾吉。”负责攻防的穆奇坎普道，“现在可以说说你的‘小宠物’了吧？” 
“在我说明之前，”艾吉顿了顿，“先让我研究一下近期发生的事情。”
话音落下，艾吉就不再理会瞪大眼睛的两位领主，指示艾丽莎将近况展示在桌面电脑上。
莫比忍不住道：“我们也是有很多事的，能不能......”
艾吉竖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多嘴，莫比张大嘴巴，虽然无奈还是没有继续打扰他。但是从艾吉脸上却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近期发生的事，就是艾吉、托特、潘敏三三失踪在众多肯特人面前之后发生的事情。
虽然不过短短的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殖民堡垒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中央电脑侦测出，在三人消失的那一刹那，一股无法复制的能量波动覆盖了整个堡垒。 失去了魁首的白党尚在负隅顽抗，繁殖圈则突然传来异变的消息。
不论是“卵”的卵化地，还是休眠茧的埋藏地，紫色的浓雾比以前任何时间都要更浓稠，肯特人的幼体仿佛是突然之间活化了，白卵与灰卵纷纷破裂。 
将延续种族视为高于一切的肯特人们再也无法继续争执下去，只能焦头烂额地开始投入护理婴幼儿的行动中。 
幼体破壳的影像显示在桌面光屏上，清晰得如临现场。 
艾吉的心情因而激动起来，没有人比领主更了解肯特人生育率的低下。 
幼体们可爱极了，在灰色蛋壳的映衬下，柔软的皮肤显得细嫩无比，脸盘还没有发育开，于是显得眼睛更大。有些显现出返祖的狭长瞳孔，如同地球人所喜爱的猫眼石。 
肯特人的生命非常长，相对而言，繁殖则是非常困难的事，有的伴侣就算诞下了健康的卵，也无法保证它能够吸收到充足的能源，十个卵中会有七八个由于汲养不足而干枯死亡。 在空间裂隙逼近母星后，能量的紊乱使得生育率更为急遽地下降。 
正是因为生存环境的恶化，肯特人不得不忍痛分批离开母星。 
穆奇坎普和莫比多特，灰党和白党，每一个人都被中央电脑的能量观测记录所震惊。是什么样的能量波动能够引发肯特人幼体的活化，让幼体们犹如一瞬之间吸收到了充分的养料，生机勃勃地破壳出世？
寻找能量波动的源头，暂时成为灰白两党的共同目标。 
艾吉最后合上了电脑光屏，抬头直视另外两位领主。 
他点头道：“你们有何看法？” 
掌管生态区域的莫比道：“艾丽莎提出，这种波动在此前也曾经被记录过，但是那时候没有那么明显。” 
穆奇坎普道：“白党的提前苏醒，有很大概率是这种波动引起的。” 
艾吉把玩着脖子上的挂坠。 
他很早以前就想到了两人的猜测，不论怎么说，潘敏的异能都是很异常的，只不过他并不喜欢把私人问题提到桌面上来。 
“艾吉，要不要仔细调查一下，那个潘敏。” 
艾吉眼神一凝，电波讯号突然波动起来，全息影像出现了波浪般的闪烁。
穆奇和莫比双双住嘴。 
艾吉道：“她和我签订了协议。” 
“啊？”穆奇没反应过来，莫比频频向他打眼色。 
“所以她是我的所有物。”
“然后呢？”如果还是远程通讯的话，莫比都想直接踩穆奇的脚了。
“任何人不利觊觎。”
“......”穆奇低喃道：“议会特令可以征收私人所有物的啊......” 
“还需要我进行更详细的说明吗？”
“不，不需要了。” 
艾吉觉得自己跟咬了口狗屎的，吐得出狗屎却吐不出郁闷，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了，就算有各种正当理由，那也是其他人的正当理由。 
如果不是郁闷得不得了，他从来不会冷着脸和其他人说话的。 
潘敏的价值他比任何人都懂，所以更不希望发生强制研究的事情。 
艾吉不自觉地又想到还在外世界时候发生的某种让人羞涩的事情，脸颊发热。他起身离开书房，颇有掩耳盗铃之势地去做点能够分心的事。那种事情不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能够联想的，况且，他觉得自己要是再想下去，估计就要忍不住在沉默中爆发了。 


67、展示所属物

潘敏睡了很沉的一觉，睡梦中还以为自己是在学生宿舍里，直到一只温暖的手碰触了她的额头。

昏昏沉沉的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艾吉俊美的面容，卧室中的灯光调得很昏暗，窗帘完全拉上了，不知道是几点。

潘敏恍惚了一会儿，抓住艾吉的手惊坐起来，一时间还没有晃过神来。

两个人眼睛瞪着眼睛，艾吉眼中的潘敏像只温驯的小动物，乖巧地抓着自己的手掌。他好笑地一动不动，让潘敏慢慢地自然清醒。

潘敏眨眨眼，突然反应过来手里抓住的是什么，忙不迭撒手丢开，掩饰性地道：“你怎么进门都不敲门？”

艾吉却道：“快点起床，准备出发了。”

潘敏一看，艾吉果然已经换上一套正装，墨蓝色的束腰军服，深灰色的镶边，袖口和领角的黑色暗花只有在接近的情况下才能分辨清楚，却是藤蔓和蝠翼权杖的暗纹。

深色厚重的笔挺装束，穿在身上更显出艾吉皮肤的白皙透亮，整个人就像从传奇神话中走出的年轻英雄。

艾吉把被子一掀，抖开给潘敏准备的衣服就准备帮她更换。


潘敏醒过神来，整个脸都轰地红透了，扯过被子道：“你先出去，我自己换。”艾吉还是把她当成自己饲养的宠物吧，但是怎么能不经同意就掀人家被子呢？之前也不经同意就进了她的房间。艾吉以前都不会这样子的，是因为关系更近的一种表现吗？

艾吉听话地放下衣服，临出门前不放心地交代，“要是不会穿，我就在外面，随时可以叫我。”

“你，你不用在外面等我，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不麻烦。”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啊！潘敏懊恼地把脸埋在被子里。

艾吉靠在门外，心跳速度加快了一些。

即使和托特正面交锋也是匀速心跳的，现在这是内分泌失调吧，艾吉无意识地揉搓着刚才被抓住的手，稳重地思考着某些问题。

刚才掀开被子时，虽然只是很短的几秒，不过足够他看到下面的情形。


——其实挺可爱的，不过当面说的话，感觉潘敏一定会生气。地球人是怎么说的，好像是有个叫做“恼羞成怒”的成语吧，虽然不太明白确切的意思，总觉得用在潘敏的身上很贴切。

这个家里我是成年人，多担待点吧。艾吉低下头默默整理领口和袖口的小细节，背后的门内传出窸窸窣窣的着衣声，让人有种莫名的欣悦。

******

久违的中央议会在第九层议会厅集中召开，中央全息投影区正在播放外世界地球的实况影像。

在艾吉和托特率领众灰党回归殖民堡垒后，外世界的异形自然而然地发现了百慕大异空间通道的存在。

现在，它们针对空间通道问题集中了大量太空登陆两栖舰，从四面八方赶到百慕大海域。比起欺凌地球人类，它们觉得把肯特人扼杀于摇篮之中更是当务之急。

全息投影区域里，各色能量块纷纷爆炸，异形的舰队在调试空间波长，试图开启空间通道，至不济也能影响异空间的稳定性，逼出肯特人的战舰。

在座议员们猜测到了异形的意图，不由暗笑。

半环绕式的议席上，新设了十几个席位，难得地坐上了白党代表。

不论是灰色翅翼的灰党议员，还是白色羽翼的白党代表，都难掩兴奋之情地窃窃私语。

外部通讯中断多日，艾吉与托特同时失踪，与此同时殖民堡垒内部发生了不明原因的变化，如今一切都在迅速好转，尤其是下一代的突然活化，让所有肯特人欢欣喜悦。


坐在议席上的不乏德高望重的元老，他们曾为肯特人极低的育出率所困扰，不管幼体活化的源头是什么，都是值得高兴的，有些在座人士寄育在第八层的卵，也在此次的一边中孵化成功。


白党主战，灰党主和，原本就是为了肯特人能更好地生存繁衍而互相比拼实力，如今大家突然发现，就算什么也不做，繁育率也猛然提升上去了，一时间都不知道双方的争执是否还有必要继续下去。

既然有更简单环保的方式，干嘛还要搞吃力不讨好的内讧？更何况托特和艾吉两人经历了失踪事件后，似乎产生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所以就算外部面临再大的困扰，就算异形的攻势再猛烈，异形数量再多，繁殖得再快，肯特人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他们摩拳擦掌地蠢蠢欲动，想要做些什么事来发泄一下兴奋的心情。

细碎的讨论声突然不约而同地停止，议员们的目光基中到主席台的入口处，只见穆奇坎普和莫比多特先后走入主席台，在自己的坐席上就坐。

与以往不同的是，主席台上摆放了四个位置，两位领主分列左右，中间的两个位置尚是空着的。

就在众人疑惑时，主席台入口处走出了出乎灰党意料的人——血腥托特。

那个早在三百四十年以前就因血腥、暴力和疯狂而载入殖民堡垒史册的白党党魁，此刻却显得格外规矩，规矩得反常！

不知道是什么人帮他把淡金色的长发规规矩矩地束起来，还梳理得格外服贴，还穿上了主流社会所能接受的束腰长袍。

他的目光往议员席上一扫，顿时产生了轰动的效应，少数白党代表们激动地随着目光站起身，狂热地鼓掌欢呼党魁的到来。此番响动让灰党们格外瞩目。

托特微微一笑，抬手往下压了一压，白党们得到命令似的，同一时刻便停了所有声响，安静地坐回席位。

莫比多特不由向穆奇坎普递了个眼色，抬手比了个希特勒的手势。穆奇坎普忍不住嘴角抽搐，莫比是把托特和外世界地球的某著名疯子联系在一起了。

艾吉在进入会场的前一刻停下了脚步，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主席台的全貌和议员席的一角，一些眼尖的灰党议员看到他的身影，已经站起身准备鼓掌欢迎。

其实肯特人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的失踪太过惊悚，当他现在重新出现在公众眼前，格外让人安心的缘故，于是受到了不同以往的欢迎吧。

艾吉皱起了眉，他对于为潘敏打上个人所属标签格外地执着。

不论什么场合都把潘敏带在身边的话，就不会有人打她的主意了吧。

地球人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艾吉歪歪脑袋，感觉这句话不太对味，潘敏可比那些只会汪汪叫着卖萌的笨狗可爱多了。

一名工作人员走上前问：“领主，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艾吉看了他一眼。

工作人员立正身体，摆出随时候命的姿势，可是艾吉却摇摇头，转身对三米开外的一个地球人发话：“过来。”

潘敏吸了一口气，“快开会了，不要迟到。”

“你乖一点我就不回迟到。”

“你迟不迟到取决于你的主观能动性，我只是微不足道的影响因素。”

艾吉叹了一口气，苦恼于如何说服她。

工作人员脑子乱套，这是在干什么，为毛那么像电视台里演的某种名为“打情骂俏”的行为？

“不要闹了。”


“拜托，究竟是谁在闹啊！”潘敏简直要抓狂了，“领主大人，那里是我能去的地方吗？我可不是议员啊元老啊什么的，而且还是个地球人。如果要我等你会议结束，在后台给我一把折叠椅就行了！”

艾吉点点头，对一旁呆立的工作人员道：“麻烦帮找一把折叠椅。”

工作人员僵硬着呆怔的面部表情，匆匆招来一把折叠椅。


潘敏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艾吉总算听进去人话了，她记得刚认识艾吉那阵，他都表现得很理智，虽然有时候会出现鸡同鸭讲的情况，不过那还是在正常人理解能力的范围内，现如今，艾吉却变得如此情绪化，搞不懂是不是被异形感染了什么影响神经系统的外星球病毒。

可是艾吉还是出乎潘敏的意料了。

他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折叠椅，走到潘敏面前。

潘敏伸出手，高兴地道：“谢谢，我自己找个位置就好。”

艾吉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在潘敏发现危险之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转身向灯光下走去。

潘敏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出后台的阴影。


这是什么情况？帮找折叠椅的工作人员，起立欢呼的外场议员，安坐在主席台上的党魁和领主……众目睽睽之下，看到艾吉一手夹着一把折叠椅，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地球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重点不在于潘敏的满脸惊愕，也不在于场内外众人的疑云丛生，而在于艾吉淡定无比地走向唯一的空位。

首先，把折叠椅放下，打开。

其次，确认一下确实在自己座位后摆好。

第三，把潘敏放下。

最后，确认潘敏在折叠椅上坐好。

面对那么多双眼睛，潘敏僵硬地任其摆弄，慢慢地产生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她嘴角抽搐着扯出个僵硬的微笑，然后就像个充.气.娃.娃.呆坐不动。

艾吉满意地点头，“就是这样才乖。”

一句话引得托特嘲笑，“你没看出她是全身僵硬吗？”


艾吉不予理会，从衣袋里掏出几颗糖，塞在潘敏手中，又从裤袋里掏出一个时兴的游戏机，放在潘敏膝盖上，说了一句从电视上抄下来的情话道：“享受好你自己的情.趣。”

当三位领主和一位党魁全员齐聚主席台的同时，区域内的扩音装置便自动开启。

于是在在场议员们炯炯有神的目光下，“享受好你的情.趣”传遍了整个议会大厅。

莫比多特噗地喷出一口茶水，托特眼神诡异地扫射这两个人。


至于潘敏，她只是呆怔地正在享受自己的情.趣——如果没有记错，那句话好像是肥皂剧中插播的安.全.T广告的主题词（虽说肯特人很保守，但是也要考虑到地球移民的生理需要）……一定是她记错了，不，一定是她睡觉的方式不对，现在还在睡梦中！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这几天越来越有过年气氛了，大家现在放假了吗？


68 横空出世
潘敏在肯特人议会上“被展示”的当日，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地球人圈子里疯传。这是值得殖民堡垒地球人圈欢庆的一个里程碑，要知道，地球人在此之前连进入议会席的资格都没有，如今一下子就坐到了主席台上——虽然所坐的位置比较诡异，不过毕竟是一个好现象不是？

    此外，地球人们还欢欣鼓舞地获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议会上所讨论的主议题以超过八成的得票率一次性获得通过，殖民堡垒进入对外战备状态，将于24小时的战前准备后，整体穿越空间通道，重新出现在外世界地球的百慕大海域。

    潘敏和艾吉一起来到殖民堡垒的禁区。一路上有生化兽和灰党精英层层把守，艾吉握紧潘敏的手，好似保护者的姿态让潘敏觉得安心。

    其实她并不知道控制间的意义。

    总之应该是与舰桥不同的吧，殖民堡垒的舰桥是一个可以通过升降梯到达任一位置的悬浮飞船，在战时可以操控殖民堡垒内部任一功能区域。

    艾吉低头看看走在他身旁的潘敏，觉得很安心。

    在没有戒备心的时候，潘敏脸上的表情很是生动。记得刚刚把她带回家的那阵，很少能看到这么丰富的表情，那时候的潘敏像是个被陌生环境吓着了的小动物。不过还好，现在已经适应了。

    艾吉说道：“控制间能够保证空间能量的最大量传递，毕竟从次空间跃迁到外世界需要的能量十分可观。”

    潘敏抬头看看他，“需要多久？”

    “这次不会很久，灰石的能量很稳定，提取逸散能量会毕竟容易。”艾吉说完，想了想又笑道，“多亏了你在这里。”

    潘敏盯着他胸前的链坠，感觉着那熟悉的能量。

    记忆的深处，像是被母亲的怀抱所包围，熟悉而且安全。

    手心传来艾吉的温度，强大而且镇定。

    潘敏不由得地陶醉了。

    艾吉惊奇地看向泛出可见灰光的链坠，曾经暴躁的辐射能，变得平和，甚至让人感到了难以言述的温柔。

    “潘敏？”

    “嗯？”

    “也许你是来自第五维度的孩子也说不定。”

    潘敏摇摇头，“不会的，我父母就是地球人，我也是。”

    “也算，地球人养育的孩子自然是地球人。”

    控制间的异金属门打开后，内部是一个很居家化的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透明的单人睡舱。

    “你要睡进去吗？”潘敏问。

    “你和我一起。”

    潘敏惊奇道：“啊？”

    “有什么好惊讶的，以前不也一起睡过了吗。”

    “不是那个问题，这可是单人睡舱啊！”

    “有你在，灰石的能量更好用一些。”

    “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稳定剂了。”

    “就是那么回事吧。”艾吉点开启动键，悬浮的舱室延伸出方便进出的阶梯，并开启了舱盖。

    潘敏想想，觉得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乖乖地走进去。

    艾吉设置了传输数据之后，紧跟着进入睡舱。

    身边挤了个大活人，潘敏开始觉得不好意思，找话道：“然后，该怎么做？”

    “躺下。”

    潘敏干笑道：“就这样，不用换睡衣什么的？”

    “你想换也可以。”

    “开玩笑的！”潘敏叫道，啊，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

    艾吉觉得自己今天笑得特别多，伸手把潘敏压下，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身体。因为要动用空间能力，他灰色的双翼保持着舒展的状态，潘敏躺在睡舱的角落，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艾吉的翅膀显得好大好漂亮。

    翼膜上覆盖了薄薄一层的灰色软毛，像水貂毛般的油光水滑，显得又密又顺。

    忍不住了，潘敏偷偷地伸手摸摸。

    艾吉翅膀突地一抖，惊讶地回过头来。

    潘敏露出个被抓包的尴尬表情，手僵硬在那里慢慢地收回。

    艾吉眼里的惊讶淡去，慢慢流出柔光，他轻轻地躺□，将潘敏拉到双臂里，灰色的翼包裹回来。

    “你可以随便摸。”

    潘敏不好意思地说：“哦。”

    “不过不要摸别人的。”

    “为什么？”

    艾吉绞尽脑汁地最后得出一个比喻，“随便摸别人的是在耍流氓。”

    “……”潘敏不知道要拿什么表情面对艾吉了。

    “好了别想了，你先睡吧。”

    “我什么都不用做吗？”

    “嗯，我抱着你就好，其他的交给我。”

    舱盖关上，控制间的灯光转柔，艾吉的意识包围着潘敏，一同沉入殖民堡垒的意识海。

    庞大浩瀚的空间能通过睡舱传输到殖民堡垒外壁。

    ******

    异形侵袭第九日，武装联盟中国分部。

    在全球面临毁灭性的异形侵袭中，仍然持有反抗武装的几个大国首脑签订了凡尔赛协议，临时组成一个结构松散的跨洲际武装联盟。

    环球轨道的大部分卫星都已经沦为宇宙垃圾，但还有数个微型军事卫星逃过了异形的光热探测，算是硕果仅存的了。这些微型探测到的信息得以在跨洲际武装联盟内共享。

    中国片区的塔里木盆地地下一百米处，田韬少将正在与幕僚观看卫星画面，当溃灭的街景呈现在屏幕上时，在场的军人们不禁在掐紧了心弦。

    这天是异形登陆的第八天，除了南北极和一些远离大陆的岛屿外，全球个大陆都出现了异形的踪迹，在登陆舱直接坠地的区域，可以看到巨大的陨石坑。

    陨石坑方圆数平方公里之内，形成了棕色的焦痕，登陆舱带来的高热能烧毁了片区内的一切生命，一些登陆不久的区域还在冒着熊熊浓烟。

    在焦痕外的区域，房屋倒塌，树木断折。最为可怕的并不是冲击波的破坏力，而是出现在一些广场上的凄惨景象。

    异形将幸存的地球人聚集在一些广场上，它们能够从口器中分泌出一种胶性很重的粘液，粘液像蚕茧一样束缚了它们的俘虏，由于数量众多，广场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蚕茧”。

    “太残忍了……”一个年轻的科研人员捂住自己的口鼻，仿佛能闻到广场上熏天的臭气。

    田韬的面色也并不好看，那些蚕茧里的地球人并不是作为食物被带回的，而是作为异形产卵的巢。

    一个校级军医摇摇头，“它们的繁殖方式太可怕了，让我想起猪肉绦虫。”

    田韬道：“卵生，并且是寄生，幼体孵化后蚕食宿主，如果有充足的食物可以在八小时内长大，二十四小时内性成熟。异形的繁殖方式是它们占领星球的利器。”

    “还有什么可以阻止它们？”

    田韬扫了一眼手中的加密通讯器，不久之前，武装联盟美国分部传来了加密通讯，表示美国方面将要执行方舟计划，准备将幸存者集中到阿拉斯加、俄亥俄州的地下工事，以地下为据点抵抗异形的侵袭。

    但大家都知道，那实际上已经是抵抗不能，只能在血腥恐怖中苟延残喘。在前几轮的自卫反击战中，美方的军用无人飞机尽数被击落，此后只能启用老式的载人战机，却在不久之后连飞行员战队都几近阵亡。

    不过是第八日，全球范围内的有生战斗力已经不多了。

    “我想起两百余年前……”田韬缓缓地说，“两百多年前，进入太空的第一颗卫星，向遥远的星域播放我们人类的声音。”

    “其中也有东方红这首歌。”对于这个故事，即使是现在的年轻人也耳熟能详。

    “但是反思起来，这种召唤外星生物的做法是否正确呢？如果有一天，真的有外星生物能够跨越亿万光年出现在太阳系，它们的科技一定是远远超越我们的。我们在它们的面前就像毫无抵抗能力的婴儿，就算反抗也只是蜻蜓撼柱而已。”

    众人沉默不语。

    静寂中，田韬的加密通讯滴滴地响了起来，他当着众人的面开启了通讯页面。不久之前，保密局下达了现时解密令，为了确保军令畅通，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公开加密通讯。而实际上，当地球内部的纠纷都得以摒弃，连中国和美国都能够团结一心，还有什么内容是不能公开的？

    文字页面上显示了从地球另一端传来的讯息，百慕大海域出现异变。文字末尾附上了一句话，“也许转机就在这里。”

    田韬一惊，将画面切换到通讯链接的一个频道上。

    中国现在还是夜晚时分，实时播放图像中却是阳光明媚的海景，异形战机在天空中聚集，激光光束在空气中交错。

    什么东西值得异形如临大敌，什么事情值得它们出动战机群，什么危机值得它们像盲头虫般胡乱发射激光束？

    这个画面并不是卫星画面，从角度上看，更像是从飞机上航拍得到的。才这么想着，画面剧烈的抖动，轰隆的爆炸声从画面中传来，紧接着就变成了失去信号的黑屏。但是不到半秒时间就接入了另外一个角度的画面。

    田韬想起美国无人侦查机的重大战损率，难道是消耗在拍摄这些画面上的？

    万里无云的海面上出现了层层云雾，开始是丝絮状的白云，数秒内就膨胀成密密层层的云团。

    云团中显现出黑暗的阴影。

    阴影附近的空间在晃动，时间在震颤，光线强烈地扭曲，形成一层接一层的涟漪般的折射。

    被卷入时空涟漪的三角战机，被不知名的力量撕扯碎裂，爆炸，而残骸和火花在下一秒被吞噬。

    由于刚才的会议是异形繁殖速度相关，在场军人多是生化类科研人员，看到如此奇异的景象，震撼得不能言语，一个鬓角花白的军医问道：“田将军，那是什么？”

    “百慕大海域。”田韬再看了一眼通讯文字，当机立断地将画面转切到公共频道，下令道，“通知第四秘书科和军事保密局的负责人过来。”

    在士气低迷的现在，人类确实需要一些东西来鼓舞。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不会联想到那么多，然而田韬曾经调查过塔里木盆地不明飞行物残骸事件，确确实实地知道外星智慧早已在地球上登陆。除了那一次事件之外，是不是也有其他种族的外星生物来到地球。他偶尔会想到，或许他身旁正在喝茶的某个人，或许拿着机密文件送入他办公室的人，其实是来自浩瀚宇宙的外星来客，只不过他们过着自得其乐的生活，不愿为地球人所知。

    大航海时代以来，不知道多少艘航船和飞行器迷失在百慕大海域。而现在，这片海域终于要展现出它的真面目，就在那空间扭曲的涟漪之后，潜藏的怪物将要出现在地球人和异形的眼前。 


69 相拥
密封的控制舱中，冰凉的培养液在上升，逐渐淹没到潘敏的胸口、肩膀。
艾吉感觉到随着液体的上升，潘敏渐渐紧张。双翼和双臂更紧地拥抱起这个可爱的地球人，艾吉感受到的是心内的悸动，拥抱着静谧的梦境一般，怀里满满都是柔软的温度。
潘敏蜷在他怀里，整个人都被包裹起来，感觉格外安心。周身都是艾吉的温度，心在悸动着，她闭上眼睛，将额头更紧地贴在艾吉胸前。
艾吉温柔地笑了，忍不住亲吻潘敏头顶的发旋。抚着潘敏的背，两人一同沉入殖民堡垒的意识海。
潘敏只觉得脑袋一晕，意识冲出培养液的包裹。
透过控制舱，眼前出现了庞大不知边际的殖民堡垒，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像自己成了殖民堡垒本身一样。
“艾......吉？”
“控制舱能将意识转化为操纵力，我们现在与殖民堡垒是一体的。”艾吉说着，莹白的目光捉紧了潘敏的意识。
这一刻，潘敏感到目光中柔软的爱情。
并不只是主人对宠物的爱，而是更为深邃的爱情。
潘敏突然觉得满足了，没有什么可以让她胆怯，这种被人包裹在怀中的舒适,被人放在心底的安逸，拥有一次就不想要失去。
艾吉知道他看着她的目光是怎样的坚定吗？
艾吉知道她看着他的目光是如何的纯粹吗？
在不知不觉中互相追逐着，然后互相牵系，不愿离别。
艾吉，你知不知道？
我对你已经......
无尽的空间中，潘敏舒展着手臂，拥住艾吉的肩颈，踮起足尖，吻上他冰凉的薄唇。
一滴冰凉的液体从艾吉眼角溢出，潘敏察觉了他的怔忡。他不能相信地抬手拭去那一滴泪液，掂在指尖，不明所以地眨着眼。
外部世界，直径逾百公里的殖民堡垒通过空间通道，出现在世人眼前。
最为不能置信的是异形。
它们原以为自己是古早宇宙的幸存者，通过掠夺新生星的生命和资源，不断繁衍进化，已经是宇宙金字塔的顶层。
来到在这个简直可以算是未开化的星球时，它们预计还是会像以前每一次的侵略那样顺利，用不了多少时间，地球就会变成一片废墟，所有智慧生物都会沦为它们繁衍后代的工具。
可是出现在眼前的这个深不见底的空间隧道是什么，宇宙中有哪个种族能够掌握如此超前的空间技术？即使是古老的异形，历经万亿年的技术开发，至多掌握了星际间的宏观虫洞通道。
它们尚未能够波澜不惊地在一个星上开辟出稳定空间，那需要极为精巧、细致的操作。
百慕大海域上，烟雾蒸腾殆尽，肯特人的球形殖民堡垒最终完全展现。
夕阳正在落下，球形堡垒的外表覆盖满六边形的异金属护盾，在迂回中反射出七彩的霞光。
潘敏感觉着艾吉的意识，他的意识分成成千上万股细丝，锁定了附近空域的异形飞行器。
分散成丝的意识极为强悍稳定，彷如艾吉的为人。
艾吉却在此时分了一份注意力给潘敏，“抓紧我。”
“抓紧？”潘敏疑惑着，立刻感到两人的意识整合在一起，艾吉胸前的灰石再度闪耀光芒，潘敏彷如看到幼年的艾吉，脏兮兮地坐在湖边，手里紧紧拽着那块灰石。
她仿佛穿过这个宇宙看到了另外一个深层的维度。
灰石的能量稳定地抽取出来，殖民堡垒外壁护盾展开，从六边形护盾的间隙中，伸出不知其数的长枪短炮，跟随艾吉的意识对准异形的三角飞行器。
如果异形再不知道殖民堡垒即将改动攻势，它们也就妄为宇宙捕食者的身份了。然而即使它们明白，又能做什么呢？
一时间，百慕大三角飞行器上警报频闪，尖锐的蜂鸣和刺目的警告红光都在提示着，它们的飞行器被不知名的能量牢牢锁定。
异形飞行兵们终于冒出冷汗，操作飞行器作出最高难度的规避动作，在空中繁乱地飞舞。
艾吉的意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控制住局面，灰石的能量弥补了他体质的缺陷，自从几百年前重伤之后，从没有哪一次操作殖民堡垒如此得心应手，他抓紧了潘敏的手，在抱紧她的那一刻，殖民堡垒万炮齐发，粒子光束穿透远近的异形飞行器，爆炸的火光如焰火一般在天空中缤纷炸开。 
仅仅第一波攻击就消灭近半异形飞行器。如此辉煌战绩让潘敏难以置信，如此攻击力可以用“逆天”来形容。
无坚不摧的攻击背后是能量的急遽损耗，片刻时间，能源炮能源耗空，进入充能等待状态。
“现在闭上眼睛。”艾吉说，“感知灰石的能量，我需要你的帮助。”
潘敏完全信任地合上眼。
近地轨道上，异形航母接收到卫星传回的画面，智囊团惊愕地看着地球上璀璨的焰火，那些是它们战死的同胞在宇宙中留下的最后影像。
地球备战总部，地球人同时接到肯特人和异形的攻防画面，几乎是一面倒的蹂躏，那种景象太不可思议了，地球上什么时候隐匿了这么一群无人知晓的世外文明？
画面通过电波，传达到世界各地幸存人类的聚集点，刚开始播放时，饱经恐怖绝望的伤患们还以为是电脑作出的特效，以为是为了鼓舞士气作出的战时宣传。
但是紧接着出现在荧幕下方的紧急动员让他们明白了，那里现实，并不是幻像。
坐镇塔里木的田韬少将第一时间发布了命令：“不惜代价，一定要建立与球形堡垒的联系！”
他们并不知道，殖民堡垒内部早已有数以十万百万计的地球人长期居住，最近一批居民正是跟随艾吉、潘敏进入殖民堡垒的柳成和韦大虎等人。
殖民堡垒居民区中，楼宇林立，尽管外部正在进行战争，但是地球人聚居的街区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活工作着。差别只在于楼宇外墙的立体投影区，上演的不再是殖民堡垒自产自销的肥皂剧，而是外世界的战争现场。
柳成驻足街头，地球人移民机构给他办理了暂住证，他可以暂时无忧地生活一段时间。
他肩膀上突然一重，吓了一跳向旁边看去，原来是韦大虎一手捧着奶茶，一手塔在他肩膀上，抬着看向立体投影区。
“以前在电影上看到的科幻场景不过如此啊。”韦大虎感叹道。
柳成沉默，移目继续注视外部战局。他们自从进入殖民堡垒后就与外界失去联络，进入堡垒所见所闻都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在外世界遇到艾吉、托特和潘敏时，他确实注意到几个人的与众不同，也许擦肩而过时并不会很注意，但相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知道他们强大得令人震撼。原来有着一个超前文明作为后盾，只能说难怪如此了。
“总算能够安下心来了吧”韦大虎笑着问，“人**察同志。”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既来之则安之，我觉得这里挺适合生活的，尤其，干掉异形真是大快人心，冲这一点我就挺肯特人到底。”
韦大虎顿了顿，问柳成：“你呢？”
柳成摇摇头,“不知道，据说进来的没有人能够出去。”
“以前肯特人不为人知，当然不愿意放人出去。不过现在既然曝光了，以后应该不会有出入管制了吧，至少还会这么严格了吧。”
柳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其实他更想要多看看肯特人创造的社会，短短的时间内，他只是了解到，殖民堡垒的地球人群体平和稳定，没有战争，就算有分歧都能很快地消弭隔阂。
这是多么理想的社会形态。
在肯特人的引导下，殖民堡垒内部的地球人们也在变得不一样。
“说是殖民堡垒，其实更像是世外桃源。”柳成无奈地微笑，“以前学的《桃花源记》该不会说的就是这里吧。”
单人飞行器显然不是那个庞然大物的对手，异形航母上，智囊紧急调取中央电脑资源，搜索现场画面出现的球形堡垒。
最终被搜寻出来的结果让它们大为紧张。
它们找到球形堡垒的出处，来自于一颗濒临崩溃的星球，由于生态环境的恶化，星球上的居民纷纷乘坐球形的殖民堡垒向宇宙外围探寻。
在路途中，曾经相互擦肩而过，并未有深度交流。
异形和肯特人之间远远就识别出对方的攻击属性，为了避免无收益的能量损耗，并未产生冲突，但确实是有过影像记录的。
在这个宇宙中，肯特星人确实是异形的后辈，肯特星球旌在异形星球上亿年之后，肯特人的历史也较为浅薄，当然相对于地球人而言则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然而肯特星得天独厚地地球环境造就了肯特人特异的体质，他们对于能量有更深刻的理解，由于第五维度空间裂隙的逐步逼近，更由于从第五空间逸散出的能量结晶——灰石的存在，肯特人在空间操作上远胜异形。
退却吗？
异形不甘心。
如果在入侵地球之前得知肯特人已经入驻，它们或许会避开，但是一旦入侵就不一样了，繁衍的欲望让异形士兵们疯狂，现在只能血拼，这是一场赌上掠食者尊严的没有退路的战争。
艾吉嘲讽地冷哼，异形的攻击命令通过电波传达，空间波纹清晰无碍地传达到他的意识海。
身处控制舱中，浸泡在培养液里，怀中紧抱着最亲密无间的地球人，艾吉的意识前所未有的强大。
隐藏在温和性格后的雄性本能正在膨胀。
潘敏敏锐地察觉出他的变化，那双灰色的肉翼上，闪烁不同的光泽，与艾吉同步化的感知告诉她，那是流动的浓缩能量。
“潘潘......”艾吉梦呓般地呢喃。
外部世界，塔载着异形的终极航母，正在脱离近地轨道，向着地球大气层下潜。 


70　溃灭

当肯特人的殖民堡垒和异形的星际航母同时出现在同一片晴空下，那是任何地球人都无法想象的，如果有人现场看到，就会觉得那是在海平面上悬挂了两颗小行星，乃至于地球人的影像技术无法反映出这种蔚为壮观的情景。

异形航母是完整的金字塔形，表面的乌黑涂料让它们在太空中与宇宙背景融为一体。

但球形的肯特堡垒的复杂程度更是难以言说，异形自然是没有办法进入，如果它们有机会进入殖民堡垒参观，就会为那种层次架构所震惊，九个层次的结构能容纳更多生物生活，并且呈现出类似星球的自然环境。

艾吉感到潘敏的精神传来紧张的波动，控制舱将两个人的意识连接在一起，处于艾吉的控制中，这使他直观地了解到潘敏在担心什么。

她所担心的是地球。

既然异形航母能跨越亿万光年的星际来到太阳系，它的坚固程度可想而知。见识到殖民堡垒方才万炮齐发的威力，不难想象当祭出主炮时，会产生多么强大的冲击。如果在海面上开打，将会产生类似彗星撞地球的效果，也许很多海岛会在这次星际战争中被摧毁，而大陆也恐难幸免于难。

“不要担心。”艾吉用自己的意识包裹着潘敏，将安全的讯息传递过去。

潘敏看到他的身形在海面上延伸，灰色的羽翼遮盖了大片的天空，她知道这其实只有自己能够看到，是艾吉逸散出去的能量所产生的幻影。

控制舱旁边的指示表上，数字正在急速增长，艾吉胸口的灰光变得越发明亮，整个殖民堡垒都被调动起来了，部分区域甚至停止了能源供应。

“你准备怎么做？”潘敏问。

艾吉笑得有种恶作剧的味道，“你见过突发性次空间风暴吗？”

一个黑色的洞窟凭空出现在百慕大海域上空，如同不见边际的麻袋，呼啦一下将肯特堡垒和异形航母同时罩下。

海面上波澜平缓，两个庞然大物突然间就消失在众多幸存的异形飞行器面前。

塔里木基地下，一名技术中校急匆匆冲进田韬的办公室，其实他可以打电话，但是手抖得都拨不出号码，“中将，中将……”

半个小时前，田韬的中将任命状发布至全军，战损比如此重大的情况下，需要田韬这样敏锐、果断、有胆识的人站出来鼓舞士气。

田韬放下手中的军情版，不久前刚确认兰州基地陷落。

“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田韬问。

“军事卫星检测到，三角飞行器的能量护罩突然消失。这是盘古一号侦测出的结果。”

田韬皱起眉，显出一分厉色。

地球原有的卫星或是被异形击落，或是被侵入并重新编程，纳入异形的控制范围，仅剩的几个都是由于生产年代太早而不被异形看在眼里的。

为了解决信息量不足的问题，兰州基地在不久前发射了紧急研制的新型侦测卫星，可以说是应急速度最快、隐蔽性最强的卫星装置，进入轨道后，迅速伪装为太空垃圾。而兰州基地却因此被异形发现，现在已经和其他单位失去了联系。

田韬目光移到技术中校喘得通红的脸颊，“原因。”

“原因不明，但是能量护罩消失的时间与两个巨型航空器消失的时间吻合。技术组认为，异形航母与单体飞行器的关系好比子母机，单体飞行器的护罩需要异形航母提供远程支援。”

田韬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按下电话拨通内线，“通知各基地，从现在开始实行后羿计划。”

“中将？”

后羿是中国传说中的上古神人，在人间因九日悬空而陷入灾难时，后羿引弓射下八个太阳，让世界恢复如常。后羿计划既是期盼驱逐异形，又是隐含了远程打击的意思。从现在开始，以塔里木基地为首的各个基地，将会派遣有生力量，对降落各地的异形登陆舱实施远程打击。

田韬又拨通了对外连线，这个有利于人类的发现将通过地下光缆和海底隧道送达到其他各个国家。 

异形终于知道它们惹上了不该惹的星际智慧生物。

它们与肯特人在星际擦肩而过时，还不曾想象得到，肯特人的力量居然如此强大。因为即便掌控空间技术，如果没有足够的能量来开启通道，也是枉然的。就算能够开启通道，也需要稳定的能量源来保证原生空间不会因为两个空间的叠合出现互相吞噬。

亲身经历之后，它们发现它们对肯特人的了解太不够深入了。肯特人能在数秒内制造出一个足以吞噬两个星际级宇航装置的空间隧道，并且将异形关了进来。如今它们所处的空间如同一个鸟笼，没有生命，没有其他物体，只有漆黑的荒芜，不知道边际在哪里。

艾吉与潘敏却是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异形航母。金字塔状的航母传来与次空间不相融合的能量波动，这使得它们犹如明灯般暴露在肯特堡垒面前。

“其实我觉得，把它们丢在这个空间里就好了。”潘敏说。

“知道肯特人的原则吗？”

“不知道。”

“决不容忍任何生物挑战我们的威严，犯我威严者必亲手惩罚。”

潘敏挠挠头，感觉该原则和她现实所见很不吻合，因为她以前常常挑战艾吉的威严，并且也没有觉得肯特人哪里威严了。

“那换一种表述方式吧，侵犯领地者死。”

潘敏恍然大悟，原来肯特人的威严集中在领地意识上了。是因为把地球纳入了领地范围，所以才如此善待地球人吗，多么可爱的民族……

死寂的空间中，肯特堡垒与异形航母相隔超出一光年距离，不过距离不是问题，殖民堡垒的外表闪动着残忍的光泽，六边形金属护盾再度撤下，露出一个宽达数公里的黑色深坑。连殖民堡垒内部，肯特人和地球人们都能够感觉脚下的堡垒内壁所发出的沉重的轰鸣。

自从艾吉进入控制舱后，莫比和穆奇两人就接手了他原先负责的工作，比如人员调度、战前动员、近战安排及训练等。

莫比此刻深思地摸着下巴，“终于要动用到主炮了呀，这都好几百年没见过了。要不要通知一下各个学校组织学生观看主炮发射的现场直播？”

穆奇道：“记得上次使用后，艾吉虚脱了很久，现在不要紧了吗？”

“这正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莫比语重心长地道，“艾吉如今龙精虎猛！”

“是吗，果然你也有这种感觉，不过肯特人和地球人交往，感觉物种跨越有点大呢。”

“该说人兽吗？”

两人相视一呆，当做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听到。

殖民堡垒的学校和各个单位都开始直播殖民堡垒主炮出现的近景，只见黑色的深坑中，异金属管壁缓缓伸出，它像是个又粗又长的大烟囱，球形堡垒现在变成了棒棒糖堡垒。学生们兴高采烈，他们的父母都不一定得见过主炮现场直播啊。

烟囱开始聚能。

抽取能量的过程让艾吉有些痛苦，不过比起以前好多了，以前每次使用过都像死过一次。

以前他更多地是汲取自身的能力，过度损耗使得他长久以来处于亚健康的状态，甚至连性格也发生了一定改变。但是现在灰石能量足够稳定，并且源源不断地从控制舱输送到炮管底部。

所以这次聚能显得格外不同，炮管聚集的能量不是属于艾吉的淡淡的黄色，而是属于灰石的诡异的灰光。

莫比与穆奇都震惊了，灰石能源的稳定提取能够使主炮发挥百分之百的威力。

光年距离之外，异形航母正在抓紧时间研究现在所处环境，没有星体，没有光源，没有任何参照物，就算以光速航行都感觉不出任何变化，尝试打开虫洞通道或是瓦普跳跃，却屡屡得到失败的结果。

这个次空间简直像是超越了原先的维度，以至于原有的物理规律都失去了约束效力。

异形茫然了，它们是古早宇宙的称霸者，它们的历史比其他任何生物都源远流长，它们拥有强悍的躯体，卓有效率的繁殖方式又使它们子孙繁荣。

可是现在这个空间到底是什么回事！如果没有其他生物存在，它们很快就会因缺乏食物而陷入混乱。

航母能量系统突然发出能量不稳的警告。

惶急的异形技术兵挥舞着触手，蜂拥入各处能源供给舱，却查不出任何问题，只有数据表在剧烈地跳动。

观测塔内，瞭望异形却放下了手中的通讯器，通讯器中传来上级着急的叫骂声，要它们赶快汇报观测情况。然而瞭望异形们却只是呆怔地看向观察窗外的情景。

宇宙像是被灰色的波浪渲染，又像是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大口，从四面八方向异形航母扑来，没有任何规避路线可以闪开。

未知的事物，以及没有出路的绝境，永远是最恐怖的。

主炮聚集的灰石能量没有发射出耀眼的光束，而是掀起一场突如其来的维度风暴，张开了第五维度的裂隙群。最后，异形航母连爆炸都没有，就被维度风暴吞噬了。

吞噬过程极度血腥，以坚固躯壳而引以为荣的异形们，眼睁睁地看见维度裂隙突入航母内部，切割并粉碎同伴的情景。前一瞬它们还是完整的，但是下一秒就被裂隙分隔成七零八落的碎块，最后被无数的裂隙粉碎得连粒子都不剩。

******

百慕大海域再度掀起波涛，白色云雾缭绕中，肯特人的殖民堡垒脱出次空间。

这时距他们消失已经是两天之后。

两天时间内，异形飞行器和登陆舱失去与母舰的联系，只能各自为战。尽管它们的科技是超前的，躯壳是超强的，繁殖力是绝无仅有的，却开始变得捉襟见肘。

地球人的反扑夹带着刻骨仇恨和求生欲，部分地区甚至以鱼死网破的精神动用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伤害在一分一秒地累积着，地球人和异形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就算只剩一个地球人，也要把异形打下不能翻身的地狱。

惨烈的物种竞争中，肯特人以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势，重新出现在外世界地球。

百慕大海域正展开一场惨绝的空中歼灭战，各个国家残存的武装潜艇聚集到此处，天空中飞弹烟火般爆炸，异形飞行器四处闪避。

但是海面上散落的飞机残骸则昭示着，在此前的战斗中，不知其数的地球战机被异形击落，甚至是以数十架战机换一架异形飞行器的比例持续着残酷的车轮战。 




71、回应 ... 
 

　　自从两天前肯特堡垒与异形航母同时消失在百慕大海域，这片地区再度成为各个地球基地的重点关注对象。肯特堡垒重现地球的画面被转播到世界各地的幸存者据点。
　　银色的巨球再度开启了密密麻麻的炮口，从中伸出细长的毛管状光粒子炮。
　　见此情景，冲锋一线的战机现场指挥当即下令：“规避！避免误伤！”
　　原本与异形飞行器战作一团的战机群像是被惊飞的雀鸟，紧急转向离开战区。
　　非主炮群的聚能耗时极短，淡黄色的粒子能汇集在炮口上端，充能结束后四散射出，光束绕开了地球战机，命中率极高地在异形飞行器上爆开。
　　各个地球基地欢呼作一团——不管那个银色大球是什么东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还数次救地球联盟军于危难。而且异形航母是与银色大球一同消失的，现在大球出现了，异形航母却不知所踪，是否能认为已经被消灭在不为人知的地域？
　　肯特堡垒内部，穆奇与莫比的作战动员告一段落。
　　表层下方的备战区内，小型战舰、飞艇、乃至于地球人驾驶的人形机甲与生化机甲整装待发，真个天顶的灯光照明渐次暗下，各个战队静默着，等待出发的命令。
　　只见天顶逐渐出现一些小的缺口，从中露出一丝丝外界的紫红霞光，然后越来越多的出口开启了，外界天光将封闭的第一层次备战区重新照亮。
　　中央电脑发出起航的指示，霎时间，战队发出震天的呼声。
　　“肯特星必胜！殖民堡垒必胜！”
　　小型战舰和飞艇作为第一梯队浮空，调转方向向殖民堡垒外直直驶去。
　　战舰冲出殖民堡垒的场景震惊了地球人世界，如果说前段时间的异形入侵那是漫天焰火，那么现在就是蝗灾过境。
　　密密麻麻的战舰像是飞在天空中的沙丁鱼群，变成乌黑色的溪流，向四面八方驶去，从这一刻开始，肯特人联合地球人的总反攻开始了。
　　
　　外部熙熙攘攘，控制舱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时间变得缓慢，流逝的时间溪流仿佛凝成了胶冻状。
　　潘敏的意识从与殖民堡垒的同调中脱离出来，从一开始的迷迷糊糊，逐渐变得清醒，才发现控制舱中的培养液已经被排干了，蛋形的透明睡舱内正鼓动温暖的柔风，培养液的余液迅速地蒸发干燥，然后消失得不留痕迹。
　　身上的感觉非常温暖，而且很舒爽，潘敏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对劲……腰下半尺处的那个触感，好像是谁的手掌，整个覆在后部。
　　呃——
　　潘敏张大眼睛，原来眼前所见的一大片，是穿着紧身衣的艾吉——差点忘记了，进入控制舱前，两人都换上了方便进舱的紧身衣。
　　那么艾吉的巴掌，现在岂不是毫无间隙地紧密地贴合在，她的那里？
　　虽然她有时候是很主动没错，但是这么零距离的接触，而且还是接触在那个部位，非常让地球人尴尬啊。果然地球人和肯特人在男女交往方面注意的重点那么不一样吗！
　　头顶上传来艾吉的声音，“清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潘敏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清醒了。”
　　然后屁股上传来“捏了一下”的触感，惹得她惊叫了一声。
　　艾吉揉揉被捏到的地方，“我也没有用力，叫得这么大声。”
　　“难道你们是可以随便摸这里的吗！”潘敏抓住乱动的大手，抓狂地质问。
　　“当然可以啊，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
　　“为什么是不要紧的啊。”
　　艾吉奇怪地看着她，“臀部的脂肪很多啊，而且远离大动脉。”
　　“所以呢？”
　　“就算被冷兵器、子弹、激光束伤到，也不会致命，当然不是要紧的地方。”
　　“……你就不觉得需要避讳一点？”
　　艾吉无奈地说：“我们都要服军役的，军营里面是大澡堂，进去全部都是光蛋，看得眼睛都起茧了，没有避讳的必要性。”
　　潘敏吸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后，两个人终于顺利从控制舱中出来，潘敏偷眼看过去，艾吉的身材果然好到不行，尤其是那双极为修长并且看起来就很有爆发力的笔直的腿，紧身衣的装束清晰地显现了腿部的肌肉束，扫描到腹部时，潘敏深吸一口气。
　　经历了被抛出外世界的这段时间，两个人的关系比以前亲密了不少，不过这么打量艾吉的身材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然后看看自己……怎么这么矮小啊，明显在发育时期严重营养不良。
　　“潘潘，我发现你关注的重点有点奇怪啊。”艾吉推开控制室里的一间壁柜，里面挂着各种各样的衣服，他取出一套深黑色的领主礼服，解开紧身衣的磁力扣。
　　潘敏赶紧转开视线，做贼心虚地问：“我关注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的了，”艾吉问，“是不是你更年期到了？”
　　“你才更年期。”
　　艾吉赶紧给心爱的潘潘顺毛摸。
　　“别，别靠过来啊，我晕，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了。”要死人了，紧身衣半脱不脱的……为什么连衣服下的肌肤都这么光滑的样子……潘敏不小心手一滑，顿时贴在艾吉胸前。
　　潘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裂掉了。
　　反而艾吉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其他养宠物的肯特人家庭，据说主人是常常和爱宠共浴的。这样很好啊，亲密无间地生活在一起也是可以增进爱情的嘛。
　　“赶紧换好衣服，我带你出去转转去。”艾吉一边给自己扎好腰带，一边吩咐智能电脑为潘敏选择一套方便行动的衣物。
　　衣柜里自动伸出挂有运动服的衣架。
　　“嗯，还是这套比较好看，”艾吉从几套备选衣物里挑出一套黑色的，“比较配。”
　　潘敏拿在手里，颤声问：“有没有更衣室？”
　　“有啊。”
　　智能电脑打开一间更衣室授权许可，潘敏白着脸跑进去，手上还留着艾吉皮肤上那种细细滑滑的触感。
　　艾吉自言自语道：“要不要告诉她，其实进不进更衣室都没关系……毕竟都是一起生活的，每次都搞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太麻烦了。”
　　一番折腾后哦，艾吉和潘敏来到表层之外。
　　外部世界已经是深夜，即使飞行到高空，也看不到阳光。
　　两人在空中飞得很快，不久就追上滞留空中的舰队群。
　　潘敏却还在瞪自己的手，像是上面长出一只蟑螂。
　　艾吉道：“你的手碰哪儿了？受伤了吗？给我看看。”
　　潘敏立刻收到背后，“我的手什么都没碰到，怎么可能受伤！”
　　“别激动，小心掉下去。”艾吉更加抱紧她，手臂环在她腰上。
　　从天空向下看去，地面非常黑暗，被异形侵袭的城市早已断水断电多日了。但是战火呈一条线展开，激光束和粒子光炮激烈地交射，失去航母的异形分队，在肯特人强悍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不需要再拟定战术战略，只需要明确目标，然后攻击，肯特人独有的超能力及备战多时的舰队助长了他们涨潮式的攻击方式。
　　当军事力量强悍到一定程度之后，什么阴谋诡计都不能在这股力量面前奏效，所以才有“绝对力量”的说法。
　　战况很理想，并不需要领主级的人物特意飞到现场操心。
　　艾吉于是说出心里一直想说的话，道：“我很抱歉，那时候不经同意就把你们带进殖民堡垒。”
　　“啊，我是没关系的了。其实随遇而安也不错，这段时间的经历很精彩嘛，哈哈。”
　　“以前常有朋友建议我找个地球人一起生活，他们觉得我太闷了。而且议会的调查也说我们的性格很适合与地球人组成同一社会，以前我还不能理解，不过自从和你一起生活，终于渐渐能够了解其他人的感觉了。希望以后能一起生活下去。”
　　“哦。”
　　艾吉忐忑地问：“那么，你愿意继续和我生活吗，不是逼不得已的，是你自愿的。”
　　“……”
　　艾吉有点急了，他真的很希望潘敏是自愿与他共同生活，以前没有这种需求，但是现在这种期望越来越强烈，“如果你想回家，我随时可以带你出来的，就像现在这样。”
　　“所以你把我带出来，是用行动来证明吗？”
　　“可以这么说。”
　　潘敏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她觉得自己经历了肯特星人的锻炼，脸皮厚的潜质早就被挖掘出来了，可是听到类似告白的话还是觉得耳根发热。
　　对于肯特人这个外星种族，潘敏越是了解越是喜爱，能够被劫持进入他们的殖民堡垒，能够展开如此精彩的生命旅程，实在是太值得庆幸了，虽然当时孤立无援的确实很害怕。
　　不过当面临异形的威胁时，再没有比肯特人更强大的战友了。
　　“怎么样？”
　　“那就，好吧。反正我在外世界只有宿舍没有家。”
　　艾吉高兴地说：“太好了，潘潘你真是太可爱了，”他抱着潘敏在空中转了好几圈，“回去我要跟莫比和穆奇炫耀去，潘潘太乖了！”
　　“停下来啊，我要吐你身上了！”
　　“潘潘我爱你！”艾吉揉着潘敏的脑袋，大笑着在空中盘旋。
　　被他的叫声惊扰的异形飞行器，纷纷集中火力向这边攻击，下场可想而知，领主级别的绝对力量不等激光束近身就展开反击，狭小的空间裂隙切断了飞行器机身，被吞噬进裂隙的物质瞬间湮灭。
　　 



72、地外友好协定 ... 
 


一周后。
在肯特人和地球人的空地配合下，残存异形及卵全部消灭殆尽。
除了少数异形尸身及风干碳化的卵被留下来存入博物馆外，其他的都会被焚烧后埋入地下。
经此一役，肯特人高调地展现在世人眼前。
面对这么一个不但拥有极端科技，并且种族单体也掌握着超能力的种族，地球联盟身怀戒心，但是当他们了解到，殖民堡垒内有不及其数的地球移民，并且已隐匿在地球一隅长达数百近千年之后，地球联盟逐渐放下了疑虑。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肯特人这个种族莫非没有领地意识的吗，都不会想要把地球作为他们的殖民地占领的吗。
 “地球是肯特人的后花园。”莫比笑着对穆奇说，“谁会在自家后花园大肆破坏的。”
穆奇道：“其实这些年来，我看到外世界各种核矿污染，早就不忍瞩睹，现在好了，可以名正言顺地进行技术交流，希望被污染的海域能够尽早恢复。”
 “嗯，可以把这条写进友好协定里去。”
肯地友好协定签字仪式将在肯特殖民堡垒表层进行。
为了表明对协定的重视，签字代表升格到肯特殖民堡垒的最高领主与地球联盟秘书长的级别。
签字当天，在肯特人天候调解仪控制下的百慕大海域，风平浪静，万里无云，数百架长程直升机环绕在殖民堡垒上空，多角度将签字仪式场景传送到世界各地。
战时戒备令撤销之后，殖民堡垒恢复了常态，异金属护盾再度收回地表下，深浅不同的草原表层展现出来，在海风中掀起层层草浪。
签字桌就设立在一片不见边际的草原中央。
穆奇和莫比是领主阶层，随意地站在签字桌不远的地方，挺好奇地看着地球联盟观礼代表们在签字桌后面列成很整齐的一排。
莫比忍不住小声道，“一个人签字就好了嘛，那群人排在后面干什么？”
穆奇说：“据说是地球人礼仪。”
 “地球人的礼仪真怪。”
 “说地球人坏话小心别被艾吉听到。”
 “怎么说？”
 “艾丽莎昨天向我通报，说他和那个潘什么……”
 “潘敏。”
 “嗯，潘敏，和潘敏的感情激增，所以对于涉及地球的事项比较爱屋及乌。”
 “哈，我就算说了，难道他还能拿我去喂鲨鱼嘛。”
地球联盟秘书长已经就位，现在就差肯特人的签字代表了。
天上一阵风吹过，外围的直升机群上顿时发生了一些骚动。
莫比笑道：“每次出现都这么引人注目。”
只见上空，蔚蓝天空拉开一条空间裂隙，艾吉的身影从中脱离。最近他使用空间能力越来越得心应手，颇有恢复鼎盛时期的气势。
外世界毕竟不太平，遭受异形侵袭的地球人对于肯特人也是不放心得很，有些好战分子在签字仪式前甚至叫嚣要消灭一切外星生物。
 艾吉这一手通过卫星画面转播出去，顿时使那些蠢蠢欲动的好战分子销声匿迹，不过是后话而已。
 “那是什么？”莫比突然道。
穆奇也发现了，艾吉双翼阴影后，还有一个小东西。
居然是个平民使用的自行盘？而且上面坐的毫无疑问就是潘敏。
自行盘晃晃悠悠地降落在莫比和穆奇旁边，潘敏面色发白地从上面走下来，这一幕自然也是被卫星转播到世界各地去了，顿时引起网络热议。
网友A：“那是地球人吧，确实是地球人吧。”
网友B：“听说殖民堡垒以前就有地球同胞移民，看来是真的，她坐的那是什么交通工具啊，没有机翼也没有喷气装备，怎么还能够飞在天上？”
网友C：“好科幻的场面！”
网友D：“支持好莱坞拍科幻片，地球人在肯特星什么的……”
网友E回复网友D：“还是在地球好不好！而且也不是科幻片，这是纪实片。”
 艾吉的蒙眼巾也引发关注无数。
网友脑抽不如脑残：“那就是领主？好帅！皮肤好白。”
网友脑瘫大战僵尸：“蒙眼巾下面是什么样的，为毛要盖着不给看。”
倒是地球联盟的领袖们表现得非常淡定。
此刻，签字仪式现场外围，穆奇和莫比两大领主充满好奇地注视潘敏。
潘敏脸色发白地说：“你们好。”
 “你好啊，可爱的小地球人。”穆奇充满好感地问好。
 “怎么不是艾吉抱着你下来？”
 “刚开始是抱着的，不过我觉得不合适。”其实她根本就不想来，艾吉却到哪里都要带着她。
莫比了然一笑，道：“就站在这里吧，你过去和他们排队也会尴尬的吧。”
潘敏顿时点头，“我在这里。”
穆奇和莫比心中感叹，真是个可爱乖巧的地球人。
于是毫无疑问的，肯地友好协定就在这种有点莫名又非常激昂的气氛中完成了，艾吉只是像完成一项例行工作，和对方握手交换文件之后，交给早就等在会场的副官。
临离开前，秘书长终于问：“领主阁下，对于这个友好协定，您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艾吉停下脚步，皱了皱眉，思考片刻后：“关于友好协定就这么办吧，倒是在其他方面……我想跟您了解一下地球人的习俗。”
能让外形领主感兴趣的，一定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情，秘书长非常欢迎地道：“哦，非常欢迎，那么是哪方面呢？”
 “你们地球人，如果要和另外的人长期共同居住，在确立关系之前，还要完成什么习俗吗？”
 “这个分很多情况的，是否有一方是未成年人？”
 “如果按地球人的年龄算，没有未成年人。”
 秘书长热心地为这位外星友好人士解惑，“那就肯定不是要确立收养关系了，两个人是同性还是异性呢？”
 “应该算异性吧。”
 “异性关系，莫非是要确立婚姻关系吗？”
 ……
秘书长和艾吉相谈甚欢的样子，被记录在各大新闻媒体的数据中，第二天的头版头条，刊登的无一例外是《秘书长会见肯特领主强调加强务实合作》、《友好协定如期签订双方对前景表示乐观》……没有人知道肯特领主和地球联盟秘书长详谈的究竟是什么内容。
只有耳聪目明的穆奇和莫比，即使离了那么远，还是像吞下一枚硕大的苍蝇。
 “我说呢，”莫比叹道，“难怪每次会议都要谈他的宠物经。”
 “果然是人兽吗，”穆奇未雨绸缪地感叹，“幸好没有先例，所以立法也没有禁止，不然修改殖民堡垒基本法真的是一项很复杂的程序。”
 “……”潘敏莫名其妙，看着两个不知所云的领主大人，深深觉得，这两位大叔的感情还真好啊。



73、LOVE

    番外1 LOVE

    某日，潘敏下班回家，从楼梯上下来，隐约听见西侧客厅里有奇怪的声响。

    她推开客厅的双扇门，看到艾吉端正地坐在沙发里，墙上挂着最新从外世界购买回来的超大屏投影电视。说起电视节目，自从前几年和地球签订友好条约以来，殖民堡垒每年都会引入几部外世界热映的电视连续剧，诸如越狱娇娃、苍蝇侠之类，大大丰富了肯特人的业余生活。为了能更原汁原味地体现外世界的娱乐节目，甚至连电视机的进口量都连年创出新高。

    然而艾吉今天看的却不是著名导演张XX新近拍摄的第四版西游记，更不是芒果台热播的流星技校，投影屏幕上映射出的是一男一女纠缠不休的身影！

    潘敏只看了一眼就呆在侧厅门口，她说怎么还没降落就听到奇怪的喘息声呢，原来是艾吉在研究外世界地球最不需要语言沟通的原生态X文化。

    艾吉察觉到潘敏下班回家，头也不回地说：“潘潘，帮我看看这两个人在干什么，好奇怪啊。”

    “的确是很，很奇怪。”潘敏干巴巴地回答，“我刚下班，先上去换件衣服。”

    “你不是从楼上下来的吗，而且也换了衣服啊。”

    潘敏慌乱地道：“这个，这个，”她突然从艾吉的说话中领悟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刚才说什么？”

    “啊，我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吗？”

    “你说我是从楼上下来的，而且刚换了衣服，你怎么知道的？”

    艾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掩饰地道：“大概你听错了。”

    “……”

    电视里一男一女换了个姿势，男的舒爽地呻吟出声。除了那阵阵奇怪的喘息外，厅里没有一丝声音。

    “哎呀，不要说这些无聊的事情了，你过来帮我鉴定一下，外世界最流行的动作片就是这样的吗？”

    潘敏倒吸了一口气，蹬蹬蹬跑上楼去，推开自己房门，上上下下检查一遍，除了进门区域的监控探头外，确实没有其他监视设备了。

    于是以前一直没有注意到的事实，变成一桩桩猜想，最终经过归纳分析，终于使得潘敏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艾吉那个混蛋，虽说丧失了视力，但他的精神力感知可是24小时无间断全角度马力全开状态，连城墙都能穿透，何况只是一扇薄薄的房门，更何况只是几件等同无物的衣服？

    也就是说，在艾吉面前，矜持个什么劲，人家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了解得纤毫毕露了。

    艾吉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离开，也追上楼来，“看”到潘敏房间门口大开，而人则是颓然坐倒在床上，不安地靠近前去，小心翼翼问：“怎么了，我有惹你不高兴吗？”

    潘敏抬起头，看到他忐忑不安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

    反正都是既成事实了，更何况，看到的人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她在这里纠结个什么劲嘛，感觉好像是在和幼稚园的小朋友生闷气，一旦这种念头起来，就变得浑身无力了。

    潘敏道：“什么也没有，这种事不能强求。”

    强求也没有用，难道她还能强迫艾吉不用感知？

    艾吉听到她这么回答，立刻放下紧张的心情，注意力再度回复到方才高度关注的焦点上去，他从笔挺的领主礼服内袋中掏出一枚光盘，道：“那潘潘，我们继续研究刚才的东西吧。”

    “啊？”

    艾吉对潘敏的房间布局了如指掌，径直走到墙角，将光盘插入一个卡口，按开启动电源项，墙上便浮出一块投射屏幕来，蓝色的背景上，浮现出一个十八禁的超大图标。

    “你，你不要在我这里放这种片，回你自己房里去研究了。”

    “可是我看不懂啊。”

    “看不懂就不要看！”

    “可是莫比他们说我要多多了解地球文化，才好和你沟通交流。”

    “我们的沟通交流已经够好的了，再说，他们给你了解的究竟是什么文化啊。”

    “莫比说是外世界的动作片，不分人种、性别、国籍，都能看得懂的。”

    潘敏无语，确实是普及率很高的“动作片”。

    “但是我一直不明白，难道你们斗争的时候，是要把这个东西放到那个东西里面去的吗？”

    电视里，两个人的活动正在起始阶段。

    “……”

    “还有，为什么这个女的好像很痛的样子，但是叫起来又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她究竟是痛苦还是舒服？而且我觉得她快要被压死了。”

    房间里都是两个地球人的喘吟声。

    “我已经看第二遍了，从头到尾都是这样的情节，场景都没有变化过，为什么外世界的地球人会拍这种莫名其妙的片子啊。”

    潘敏忍无可忍地站起来，走过去啪的关掉电视，取出光盘丢在床上，“回你自己房间研究去了！”

    艾吉知道她是真不高兴了，只得拿起那枚无人欣赏的光盘，委屈地塞回上衣内袋，站起身准备走出去。

    潘敏看到他起身，却见□处出现一个帐篷状的凸起。

    潘敏摇摇头，不敢相信地再继续盯，视线一直聚焦在他□，表情很奇怪。

    “你怎么了？”艾吉担心地问。

    “我没什么，倒是你，难道没有觉得不舒服吗？”

    艾吉顺着她的视线，然后看到自己那处身体部位，慢慢的好像想起了什么，悄然退却到起居室门外，借阴影挡住了该处尴尬，莹白的双眸里都是无辜。

    潘敏眨眨眼。

    艾吉好像想说什么，张口又闭口，然后匆匆忙忙地瞬移掉了。

    “喂，跑什么啊这是……”潘敏思索良久，一抬眼间看到放在书柜里的肯特人大百科全书，猛然想起了什么，冲上前去翻找社会历史卷，经过一个小时的研读，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为了传承更优异的基因，肯特人在经过法律上认证了婚姻后，会到肯特专业医院提取父母双方的基因，在培育器里形成卵。经历了数万年的基因技术繁殖至今，如今的肯特人种族变得更为重视灵魂上的交流，甚至就算只有一个吻的交流程度就足以让肯特人神魂颠倒不知所以。

    也就是说，肯特人全族都是柏拉图式恋爱的奉行者，难怪那时候，一个吻就足以让艾吉认定是强X关系。

    那么艾吉他现在这种状态，真的没关系吗？好像连百科全书里都没有教授如何打飞机的课程，艾吉该不会是放着不管吧。潘敏抱着厚厚的精装书软倒在床上，然后猛然坐起身，下定了一定要帮艾吉解决问题的决心。

    话说艾吉回到自己房间就关门落锁，背靠门口喘了口气，觉得在潘敏面前现形是挺尴尬的，不过光盘里的内容还是引起他强烈的好奇心，不论在肯特星还是殖民堡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肢体交流，而且看那碟片里的内容，似乎是用肿胀的部位……

    艾吉脸色红得像番茄酱，怎么都止不下去，自己肿得越发难受了。他以为那个部分肿胀状态下除了形态难看，让人尴尬之外，再没有别的益处。原来，居然，地球人还可以这么用的，而且看上去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充满惊讶与求知欲的艾吉再度精研起碟片内容来。

    正看得他惊讶不已，叹息迭起之时，房门处突然响起潘敏的声音道：“艾吉，我可以进去吗？”

    艾吉随口答道：“进来吧。”待说完后才知道不好，潘敏得到许可已经进了房间。

    “你怎么还在看这个？”

    艾吉结结巴巴地道：“不是……我刚才说得太快了，现在有些不方便呢。”

    “哪里不方便？”

    这问题能怎么回答啊？

    潘敏又道：“我看到你刚才肿起来了。”

    “啊，放着不管它就会自己消肿。”

    “你还真的要放着不管啊。”

    “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潘敏捂额，为这位痴长数千岁的老男人悲叹，这是多么纯洁的一朵小白花啊。感叹完她就直直走向房中央的悬浮大床，艾吉惊异之极地任她推倒在床。

    潘敏倾身上前，熟极而流地堵住艾吉的唇。

    经过几年的生活，尤其是自外世界走了一遭回来，潘敏和艾吉的关系早已有了进展，但所谓的进展不过是时不时进行一次唇齿沟通，甚至艾吉也提出要在移民局进行伴侣登记。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实质性跨越了。

    潘敏一直都奇怪艾吉为什么不提出要求，今日终于醍醐灌顶，不是不想要求，而是人家外星人根本没有这个概念。问题是你们这些肯特人既然没概念为毛还要长那个功能部位！

    艾吉懵了一下，便感到热血上头，肯特人神经最为丰富的部位位于舌根和口腔深处，这些神经平时处于半休眠状态，但是一经刺激，便变得无比敏感，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潘敏带给他的感觉比任何一次都要目眩神迷。

    潘敏直起身时，艾吉已经是弱喘吁吁，莹白的双眸里都是气息不稳带起的润湿，比任何地球人更要白皙无暇的肌肤上泛出了燥热的晕红。

    投影墙上还在放映碟片过程，潘敏问：“你不是很好奇地球人是怎么做的吗？”

    艾吉晕乎乎地道：“做什么？”

    潘敏抚开艾吉的长发，亲亲他的额头，“LOVE。”

    艾吉反应不及，潘敏便熟练地为他解开礼服上的宝石扣子。艾吉上班出门前，经常是由潘敏帮他打理外套和领结，现在这种事情在床上做来，格外让人有一种兴奋感。

    潘敏舔舔唇，“这种事我教你就行了，不用跟碟片学。”

    这个小动作让艾吉更加激动，他刚才并不知道潘敏究竟想对他做什么，但是碟片上的影像适时地浮现在他脑海里，心情变得忐忑而又期待。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把潘敏压倒，然而经过数年锻炼，潘敏对超能力的掌控有了质的飞跃，艾吉一时间并不能反下为上，反而被压得更结实。

    艾吉忍耐不住地求道：“潘潘，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我忍你已经很久了。”

    艾吉浑身上下燥热难当，即便衣服全开也难以带给他一丝凉意。

    潘敏讽道，“以前还以为是我们感情还不到这一步，原来是因为没有常识，现在还是乖乖躺着，我详详细细地教教你吧。”

    “啊……”艾吉发出一声难耐的轻喘，全身都绷紧了，整个人被潘敏拉入沉迷的海洋。

    碟片已经不知道循环播放了多少次。

    艾吉早已反客为主，反倒是潘敏体力不支地摊在他怀里。

    再一次抽搐痉挛后，潘敏忍无可忍地骂道：“你有完没完啊，不要太过分了！”

    艾吉却只是咬紧牙关，埋头苦干，直到夜色再次降临时才终于放过奄奄一息的潘敏。

    最终，他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潘敏不知昏睡过去又醒来了多少次，浑身酸痛不适，勉力睁开眼，骂道：“渣男。”

    艾吉心满意足地趴回潘敏身侧。

    “潘潘，我好爱你啊。”艾吉神情如同餍足的小猫，从头到尾地嗅着她的气味。

    “先让我洗澡了笨蛋，好脏……”潘敏有气无力地道。

    “潘潘一点都不脏，香香的。”

    潘敏怒极，她这都算干了什么傻事，眼见她沉下脸来，艾吉再不敢多说什么，反正有潘万事足，他赶紧跳下床，轻手轻脚地把她抱进洗浴间，自动自觉地开始善后工作。

    浴池里的水流舒缓地按摩酸痛的躯干，潘敏昏昏欲睡，听到外面总算关闭了那个造孽的碟片，艾吉却在哼哼着什么歌。

    反应慢了很多拍的潘敏总算想起艾吉刚才轻柔的耳语。

    “潘潘，我好爱你啊。”

    艾吉居然也知道事后要甜言蜜语吗？该死的肯特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看文，大概再有两篇番外全文完结。本文将在磨铁家出实体书，有部分修改。


74 毛毛的诞生
第七十个年头过去后，出乎所有人意料，潘敏不但没有寿终正寝，而且还保留着一成不变的外貌。

    第一百个年头过去后，开始有肯特人研究员顶风冒险，上门请求潘敏参与生命科学方面的研究（或被研究）。

    第一百五十个年头过去后，不但肯特人敢上门，连地球人的研究人员因为胆敢跑到艾吉面前跟他叫板。

    艾吉忍无可忍，以前还只是毫不留情地赶走，现在干脆当场大发雷霆，一听到和邀请潘敏参加“研究”的字眼，就开始各种特技像不花体力似的到处乱放。以至于中央电脑特地将领主宅邸附近的地面、天面都铺设了新型防护盾。

    在艾吉数十次对登门求研究的学者们发飙过后，其“爱宠如命”的英雄事迹便变得人尽皆知。

    第二百多个年头，两个人终于无视种族区别，正式成为了夫妻，无论是在肯特法律还是地球法意义上的配偶……一些肯特人选择了与地球人共度有限的一生，至于是不是艾吉和潘敏事件的影响，说不定，可能还是有一些的吧。

    所以，当潘敏居然再次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地，又一次无视种族区别的，据说是怀上了艾吉的孩子，于是所有肯特人和地球人都要疯掉了。

    殖民堡垒十几家有规模的新闻媒体轮番播报各种时评、八卦，纷纷猜测潘敏是不是给艾吉领主戴上了绿色的帽子。

    你见过老鼠和乌贼在一起会有后吗，见过乌鸦和喜鹊会有后吗，连灰党和白党在一起的基因搭配率也不超过千人一对，更何况是肯特人和地球人的差距？所以得出结论，潘敏肚子里的肯定是个地球人的种。

    这回艾吉倒是很淡定，只要不是觊觎他家潘潘的身体，随便他们说去，当笑话听还可以一边听一边吃薯条。

    而所有热衷于探讨宇宙未知奥秘的学者们躁动在这一个年头，他们还是比较靠谱的肯特人，对各种八卦不敢兴趣，不是卵生而是胎生的肯特人，多少万年都没有见过一次啊！而且可以近距离地观察潘敏，什么时候还会有这么好康的机会！

    于是各大学者纷纷进修地球人产科知识，只求能够通过中央电脑的遴选，在那个时刻到来之时，得以近距离地观看、触摸、搬弄、甚至研究绝无仅有的地球人样本。

    就算你艾吉是最老资格的领主能怎样，爱妻如命又怎样，会放特技还能怎样，地球人生孩子，总是需要助产师和助产士的！

    随着预产期愈见临近，艾吉的神经越绷越紧，他可以感知到潘潘身体里的小生命正在成形，并且在最后的这两个月中迅速长大，然后在半个月前的某个晚上开始，他会在妈妈肚子里动手动脚了。

    可爱得让艾吉全身都要软掉。

    命运的那天终于到来。

    潘敏很憋屈，最后被艾丽莎遴选进来的还是两个肯特人，还好前期准备比如剃毛啊清洗什么的都是艾吉来做的。

    艾吉紧张地坐在床旁，卧室里的两个速成助产士嚷嚷地叫喊都不入他的耳朵。他四肢无力，嘴唇发白，比憋在床上被不断要求用力的潘敏还要疼痛，后来也没注意什么时候连眼泪都下来了，然后被风干，再流再风干。

    艾吉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窝囊过，但也没有这么幸福过。

    潘潘的手在他的手里使劲地掐，痛得狠了忍不住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但是艾吉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真切和深切，一定会成为几千年几万年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头又缩回去了，再加油！”一个助产士的声音有效传入艾吉耳中，他忍不住往隔布后面看了一眼，头脑嗡的一声，脑血管快要爆裂了。

    一个小小的脑袋壳，长着湿漉漉的棕褐色的软毛，又从掩埋他的地方用力地探出来。

    最终滑落在艾吉忍不住伸过去的手里。

    小宝宝身上还沾着黏液，背上有一对小小的翅膀，翎毛还没长出来，只有湿漉漉的白色绒毛。

    艾吉激动万分地对潘敏温柔道：“你要不要抱毛毛？”

    潘敏刚才憋气用力到头晕，听到毛毛一词，第一个反应是她被剃掉的毛毛，那会儿在浴室里被艾吉好一阵调笑。

    潘敏气道：“你自己抱你的毛去。”

    小孩听到熟悉的声音（潘敏胎教时没少和这孩子说话），忍不住睁开眼要找妈妈，被空气激得眼睛直流泪，黑漆漆的一双眼珠子又被淹没在泪花里，伸手蹬腿挥小翅，中气十足地嚎啕大哭。

    艾吉又开始泣不成声了。

    潘敏累得不行，听到自家男人和儿子都在没用地哭，恨铁不成钢，一闭眼，自顾自睡过去了。

    只有两个灰党助产士，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小婴儿背上那双显然是继承了白党血统的羽翼，心里奔过一群草泥马和拿玛个蝙，绿帽子啊！

    谁能想到，在离开肯特星以前，艾吉曾经是白党的一员，后来却是继承了老师的一双灰翼。

    所以他的孩子当然也是一双白羽。不过这小孩以后要在灰党聚居区里生活，到时又不知要怎样一个操心……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有番外就放在这一章，加字不另外增加收费，感谢大家收看。

    这次更文受到身体和工作多方面影响，不是很顺，bug比较多，因为我也常常忘了前面的剧情，所以以后如果有新文，那就是写完结之后再发网上，大家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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