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荷尔蒙陷阱 作者:一字眉 新文案: (一) ——女人三十,如狼似虎。 周姈认识向毅后, 对这句话有了深刻感触。 (二) 坊间传闻修车的向师傅傍上了一个富婆, 肤白貌美气质佳,长腿细腰36D。 最重要的是身家过亿,出手阔绰。 有人问人生赢家体验如何, 向毅答:沉迷美色,日渐消瘦。 阅读提示: 1.妖艳富婆与地痞糙爷们的互相吸(勾)引,1V1,HE, 2.不日更就日狗,英雄来一发嘛!o(≧v≦)o 旧文案: 有人提醒:他和你在一起就是图你的钱,你小心被骗! 周姈微笑:没关系,我有的是钱。 朋友来劝:你怎么看上了那女的,除了有钱还有什么好的? 向毅也笑:没办法,我就爱她的钱。 女主富婆,妖艳贱货 男主地痞,糙爷们儿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恋爱合约 主角:周姈,向毅 【作品简评】 一个是继承巨额遗产、享受泼天富贵的富婆,一个是修车为业、隐于市井的退役军人;两个本不相干的陌路人,却在因缘际会结识后,迅速坠入爱河。从身体的吸引,到灵魂的羁绊,他们是最为契合的恋人,彼此宠爱,风雨同舟。本文行文流畅、感情细腻,朴实文字间显露温情,恋爱细节甜蜜动人,让人欲罢不能。 ================== ☆、01   “来杯水!”   凌晨两点钟,Lose Demon结束营业,驻场歌手钱嘉苏high唱一整晚,嗓子都快冒火了。   跟他关系最铁的服务生小蔡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今天的演出还不错,我看下面气氛挺好的。”   钱嘉苏潇洒地撸了一把已经汗湿的刘海,“还行吧。”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小骄傲。   “别说,你刚才表白那出还挺有效果。”   钱嘉苏却反常地没接话,敲了敲桌子催他:“快点,渴死了!”   小蔡鬼鬼祟祟地四下瞟了瞟,其他人都在打扫卫生,没人注意这里。他倒好水,偷偷摸摸将一张纸条压在下面,推到钱嘉苏面前,挤了挤眼睛。   钱嘉苏有些莫名其妙,先将整杯水一饮而尽,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打开纸条。   上面只有简单几个字:休顿国际酒店 2333 等你   他一愣:“哪来的?”   “你送酒的那位美女留给你的。”小蔡捂着嘴巴说得很小声,唯恐谁听到似的,满脸都是“我懂得”的暧昧。   那个女的啊……   这是约他共度春宵的意思?节奏会不会太快了点?而且这个休顿国际,可是五星级酒店诶!钱嘉苏捏着触感光滑的小纸条,舔了舔嘴唇。   怪不得联系他那个人说这女的有钱又好搞,啧。   说实在的,起初他还以为对象是个老巫婆,没想到实际是个身材非常正点的美女。如果早知道,他肯定会答应地更果断。   钱嘉苏把纸条揣进牛仔裤口袋,吹着小口哨,春风得意地出门取座驾。   休顿国际距离酒吧街并不远,两个街区之外。钱嘉苏骑着奶黄色小电瓶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这酒店是附近最高的建筑,气派恢弘,煜熠的灯光与极具现代气息的建筑相得益彰,处处都散发着令小贫民怯场的逼格。   钱嘉苏住惯了低矮的居民楼,第一次来这种连地砖都闪烁着人民币光辉的酒店,顿时觉得紧跟时尚潮流的韩范儿金色小卷发也拯救不了他浑身掩饰不住的穷癌气息了。   再次低头看了看散发着好闻香水味的小纸条——2333,这房间号真的不是在嘲笑他?   门前停车区停着几辆豪车,其中一辆红色法拉利看着蛮眼熟,应该就是今天他踹了一脚的那个吧。钱嘉苏把座驾小黄塞到两辆车之间的缝隙里,上锁,拍了拍牛仔裤,这才有点忐忑地走向宫殿一般辉煌的大堂。   “你好,我,我来找……那个,2333房间怎么走?”钱嘉苏磕磕巴巴地说着,懊恼地想捶胸顿足,MD他在舞台上帅气逼人的巨星范儿到底跑哪里躲起来了。   前台小姐立刻微笑着道:“您好,您是钱三金先生吧?”   “啊?啊,我是……”他是有个本名叫钱鑫,但钱三金是什么鬼啊!他明明改了艺名叫钱嘉苏,为什么她会知道!   “请跟我来。”前台小姐向旁边的人小声交代一句什么,微笑为他带路。   一路带领他来到2333门前,前台小姐甚至帮忙按下了门铃,钱嘉苏在后头偷偷提了下裤腰,心下感慨着,五星级酒店的服务果然跟一般的快捷酒店不能比啊,这么到位。   接着又听她颇为恭敬地向着门内道:“董事长,您的客人到了。”   董、事、长?   钱嘉苏傻眼了。   几秒钟后,门从里面打开,确实是钱嘉苏认识的那张脸,甚至妆容都没变,只不过那身性感的包臀短裙已经换成了休闲舒适的家居服。   周姈冲前台小姐摆了摆手,然后对满眼震惊的钱嘉苏微微一笑:“进来吧,三金。”   依旧沉浸在怔愣中的三金反应不及,傻呆呆地进了门,又在她的指挥下坐下。   豪华至极的总统套房,桌子下面的地毯都比他值钱,钱嘉苏将屁股放到大概也比他贵的真皮沙发上,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二十分钟前那股子马上要睡到性感美女的激动心情已经不复存在。   茶几上搁着一瓶提前醒好的红酒,周姈慢悠悠倒了两杯,一杯塞到他手里,另一杯擎在纤细的指间,坐到了他侧面的单人沙发。   “……谢谢。”钱嘉苏立刻吞了两大口,想把不知道遗失何处的胆子找回来。   周姈则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红酒杯在手里轻晃着,灯光下映射出漂亮的色泽。   “那个,你让我来这里……有事吗?”胆子已经碎的粘不起来,钱嘉苏很怂地问。   周姈依旧保持着那种看起来很平静的微笑,明明看着年龄也不大,不知道为什么却透着一种和蔼的长辈般的慈爱。     “她们给了你多少钱?”她语气不疾不徐地问。   那一瞬间钱嘉苏心里猛一咯噔,浑身的肌肉都反射性紧绷起来,脑海里有个小人儿举着白旗哭喊着完蛋了露馅了要死了,另外一个甩着鞭子追着他跑,一边叫嚣着让你丫的见钱眼开老子抽死你!   -   四个小时之前。   Lose Demon后门,周姈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一块空地,将跑车塞进去,熄火,刚好堵在一道铁门前。   打开车门迈出脚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是裙摆曳地的宴会礼服,她啧了一声退回来,从某个犄角旮旯里扒拉出一件短裙,三下五除二换上。   铁门从里头打开,一个瘦削男生举着电话满脸烦躁地出来,一头微卷金发,紧身牛仔裤滑板鞋,黑色骷髅T恤,韩范儿潮男。   被车挡了路,暴躁的潮男抬脚就要往上踹,脚都伸出去一半才发现鞋下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红色跑车,吓得立时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往回缩脚,然而收势已经不及,鞋尖从光滑的车身上蹭过。   只是轻轻的摩擦,潮男却十分惶恐,一个趔趄后几乎是扑着半跪了下去,用袖子蹭了蹭,然后心惊胆战地四下瞄了一圈,转身就往回跑。   周姈在车里目睹了一切,忍不住笑出声来。   整理好衣服,从储物柜里摸出一个东西套到左手上,下车推开了铁门。   潮男正在门后狭窄昏暗的过道里面朝着墙打电话,手指抠着一块快要脱落的墙皮,嗓音倒是蛮好听的。   “长得像明星是我的错吗?你丫爱找谁找谁,反正老子不去伺候什么老巫婆!”潮男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叼着,又摸索摸索掏出一个打火机,往嘴边送火的时候突然嘶了一声,反手将打火机扔掉,揉揉差点被燎到的鼻子。   “……说话算话?”大约是彼端许诺了令人心动的条件,他的态度明显有了松动,“……那行吧……那你把照片发我手机上……嗯……”   谈好一笔交易,潮男心情不错地挂掉电话,一回头与周姈四目相对,他眼睛往下一扫,接着昂起下巴,吹了声轻浮的口哨。   周姈眉梢扬了扬,回了一声比他更婉转的口哨。   两人对视几秒钟,周姈开口:“我说……”   潮男手里的电话“叮咚”一声,有消息进来,他立刻低头查看,同时颇有范儿地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大姐,不签名不合影。”   周姈耸耸眉头,可是,她并不是来要签名合影,是想为之前那一脚索赔的啊。     潮男却没给她再开口的机会,嘟哝着什么破网速,径自走了。   酒吧里头乐声喧哄灯光烁烁,周姈一路走来,佻薄的目光和口哨不断,有胆大的直接凑上来,轻浮的手就要往她腰上揽。被她用一根食指抵着胸膛推开,然后微笑着晃了晃无名指上光芒耀炫的钻戒。   “抱歉。”   从形形色.色的男女中搜寻到丁依依人时,她正和一个肌肉健硕的外国小哥贴身跳热舞,老远瞧见周姈,伸出葱白玉指,遥遥指了指边上一个卡座。   周姈回敬一个中指,过去坐下,白衬衣黑领结的服务生立刻送了酒水单子过来,周姈往他胸前口袋塞了几张钞票:“不用招呼。”   服务生眉开眼笑地走了。   等丁依依终于玩够了回来,周姈已经赶走了三波来搭讪的,正翘着二郎腿举高手机拍照。   “嘿姐妹儿!”丁依依扭着水蛇腰在她旁边挤着坐下,随手端起一杯酒灌了一半,眼睛往她手机屏幕上瞟,先被无名指上那一坨钻石闪了眼睛。   “诶我去,你来酒吧干嘛又戴这个糊弄人?”   “今天没心情。”   丁依依切了一声:“你哪天有心情?”   周姈笑了声,往正前方舞台上努了努嘴:“你看那个主唱,像不像我老公?”就是刚才在后门碰上的那小子,当时灯太暗没多留意,这会儿才发觉,无论是外形音色,都像极了她爱豆陆嘉禾。   “哪个老公?”问完这句,刚好主唱唱完最后一句抬头,仰起下巴露出了五官,丁依依立刻惊呼起来,“啊啊啊啊啊陆嘉禾!我脑公我脑公!”   周姈怒骂:“滚,陆嘉禾是我老公!”   “你才滚!你老公在地下埋着呢!”   周姈:“……”   “sorry……”丁依依说完才反应过来,连忙低头脑门在她膝盖上磕了两下,“小姐姐别生气,我给你磕头!”   “得了。”周姈抬手在她后脑勺上轻抽了一下,没往心里去。   一曲结束,服务生端着托盘送来一杯招牌Zaza鸡尾酒,微笑着呈给周姈:“美丽的女士,这是我们的驻场歌手特别为您点的,请慢用。”   周姈挑眉,抬眼看向舞台,刚好对上潮男的视线,后者眨了下眼睛,把陆嘉禾的招牌动作也学得很到位。   “哎呦喂——”丁依依夸张地挤眉弄眼起来。   周姈接过酒杯,冲台上的人微微一笑。   紧接着潮男清了清嗓子,扶着话筒道:“接下来一首歌,送给今晚最美丽的——周小姐,”台下有人发出起哄声,他嘚瑟地偏了下头,刻意将嗓音压低了几分,“《Take Me to you heart》”   酒吧立时掀起一阵热潮,不少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这边,张望着寻找浪漫告白戏码的女主角。丁依依也在旁边起着哄,周姈面不改色地坐着,临走前托服务生递了张小纸条。   然后,现在,那个潮男就在她面前坐着,一脸的变幻莫测。   周姈觉得这孩子好像被自己吓到了,往他杯里又添了点酒,摆出更温柔的微笑,“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可以告诉我他们给的价位,然后跟我合作,从我这里拿走双倍;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说,我不强求。”   “我能……考虑一下吗?”钱嘉苏现在心里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能说出这么一句完整的话都很佩服自己了。   “可以。”周姈将果盘挪到他跟前。   三分钟后——   僵坐的钱嘉苏坚持不住了:“我能……去下厕所吗?”   周姈失笑:“请便。”   钱嘉苏脚步虚浮地进了水龙头都是烫金的洗手间,双腿一软,瘫坐在马桶上。从屁股口袋掏出手机,飞快地按下一串号码,拨通。   响了几声被挂掉,他继续拨,三次之后那边终于被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接了电话,带着压抑的怒气,不耐烦道:“给你三秒钟时间。”   钱嘉苏立刻:“表哥,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终于开文啦!╰(*°▽°*)╯   两个月没见婊贝们是不是忘记我了!忘记我的快去想起来!没忘记的请正面上我,不要客气!   这次没存稿没预收从零开始有点方,喜欢的婊贝一定要收藏冒泡哦,心方方的作者去撸下一章了qwq ☆、02   事实证明表哥是靠不住的。     打完求救电话,钱嘉苏绷紧菊花心惊胆战地陪这位董事长女士看了四十多分钟的综艺节目,也没收到来自表哥的任何消息。   最后还是凭借自己临危不乱的强大品格和英勇无敌的优秀才能得以脱身,骑上小黄准备启程回家时,才看到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晃出一团黑影,慢慢悠悠地挪过来,停在他五米外的位置。   这营救速度也太感人了,钱嘉苏冲他比了个气愤的中指。   向毅长腿一伸支在地上,身上是中老年款的深色大裤衩宽T恤,脚上一双大剌剌的提拉板儿,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凉了,他居然也不嫌冷。   钱嘉苏打量几眼他胯.下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电瓶车,唯一的却别在于他的是磨砂的自己是光面的。“你就骑这么个玩意儿来救我?收尸你都赶不上热乎的!”   “不是还活着吗。”向毅摘掉安全帽,甩了甩头,先往左侧巍峨的酒店大楼扫了一眼,又看看钱嘉苏,确认他没事,从口袋里摸了根烟点上。   这种明显将表弟生死置之度外的行为令钱嘉苏不太甘心,骑到他旁边正要问,向毅叼着烟解释道:“老太太非让骑这个,慢点安全。”   钱嘉苏脸色一僵:“姥姥怎么知道了?”   “大半夜出门,她能不知道吗。”   “完蛋了……”钱嘉苏心虚地缩了缩头,“你怎么跟她说的?”   “当然是实话实说,”向毅在他略显紧张的注视中拿开烟掸了两下,斜睨着他似笑非笑,“说她宝贝外孙儿卖身挣钱未遂,喊我救命呢。”   钱嘉苏恼羞成怒地瞪他,“你才卖身!还未遂!”   向毅特别不厚道地笑出声来,最后两口抽完,将烟在地上碾灭,重新戴上安全帽,熟练又漂亮地转弯掉头。拧动手把将速度加到最大,很快甩开了距离。   “诶你等等我——”钱嘉苏骑着小黄奋力追赶,“你是不是偷偷改装了,为什么比我快这么多!”   回到兴柘大道雎水山庄家里,已经是早上六点。周姈把车子随便在院子里一停,钥匙抛给来迎接的佣人,秋姨擦着手从厨房跑出来,“太太,您回来了?早饭还要等一会儿,您……”   话没说完就被周姈不耐打断:“我说过了,不要叫我太太。”   秋姨忙嗫喏改口:“小姐……”   “不吃了,我回房睡会儿,不要来打扰我。”她摆摆手,似乎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回到房间以战斗的速度卸妆冲澡,然后摔进大床上,轻薄的蚕丝夏被扯过来一裹,昏天黑地就睡了过去。   意识再次恢复时,正是阳光最炽盛的时候,厚实的窗帘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光,一道金线斜斜打在地板上,细小的尘埃盈盈起舞。   周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赤脚下床,拉开了窗帘——花园里一片缤纷色彩,绿茵茵的草坪中央,一只棉花团子似的博美优雅地趴着晒太阳,一旁体型大她五倍的哈士奇正追着自己的尾巴疯狂地转圈。   床头搁着的电话响起来,周姈捡起来接通,推开对开的玻璃门走上阳台。   “早上好亲爱的~”丁依依的调子贱兮兮的,“昨晚战况如何?跟高仿爱豆做.爱感觉是不是倍儿棒?”   “棒……”周姈拉长声音有些敷衍地道。   “哎呦,怎么,高仿爱豆不坚.挺?”丁依依乐了两声,“讲道理,他那体格看着确实不太行,比起陆嘉禾还是差远了……诶,你说他脸长得那么像,是不是整的啊?”   “没近距离看,他一直跟我保持着两米的距离,生怕我怎么着他似的。”   下头哈士奇看到了阳台上的主人,汪汪叫着朝这边狂奔过来,周姈打了个手势,它又生生刹住车,在原地躁动地踏着步,吐着舌头尾巴甩得欢快。蓬蓬球儿博美便也跟着注意到了周姈,小碎步跑过来跟它并排坐下。   “那你问出什么来没?”   “他太紧张了,”周姈道,“也不用问,除了裴希曼没别人。”   丁依依啧了一声,“就这小破胆子,怎么会跟裴希曼搞一窝去啊?你现在什么打算,要跟她摊牌吗?”   “不急,陪她玩玩呗,我正无聊呢,”周姈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地笑着,“那小孩儿还挺逗的。”   身后的实木房门突然被敲响,秋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小姐,到时间出发了,时先生在等着您呢。”   这边挂了电话,周姈回过头,眉尖微拧:“什么安排?”   “今天不是要跟关意集团签约吗,您忘了?四点钟开始,只剩两个小时了。”   “不想去。”周姈抬脚上了阳台。   她是大元集团的最大股东,挂了个董事长的头衔,公司事务却都是时俊在把持。每次出席这种场合都有一种给人当吉祥物的尴尬感,她不喜欢。   两分钟后,来劝说的人换了一个。周姈听到门把拧动的声音,转过身,同时嘴角已经讽刺地勾起来——这个家里敢直接开她房门的人找不出第二个。   门缓缓推开,西装挺括的男人立在门口,抬眼望过来。   “我说,”周姈懒散地靠着阳台边缘的白色雕花围栏,“长辈的房间是你可以随便进的吗?”   时俊一手握着金色门把,目光沉沉:“他人已经不在了,你大可不必以长辈自居。”   “他不在了,所以这个家,现在我说了算。”周姈一边眉毛愉悦地扬起来,“滚出去重新敲门。”   时俊站着没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半晌,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咚——咚。   “今天的发布会很重要,你必须出席。”   周姈哼笑一声:“只是走个过场,还需要我给你撑门面吗?”   时俊没接话,垂眸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来不及去工作室做造型了,我让小陈上来帮你。”他抬起头,“你有四十分钟的时间整理,我在楼下等你。”   一个小时过去了,人还是没下来。秋姨忐忑地看看楼上,又看看对着电脑专心办公的男人,“我上去催催吧。”   “我去吧。”时俊合上电脑,正要起身,楼梯上盛装的周姈终于姗姗来迟。   ——她换了一件白色刺绣修身长裙,简单而优雅,腰身纤细皮肤莹白,头发只简单烫了两个卷,慵懒随性地拨到一侧肩膀。已经要迟到了,她还懒懒散散地迈着步子,一边低头玩着手机。   时俊系上西装纽扣,迎上前两步,绅士而由衷地夸赞一句:“很漂亮。”   周姈将手上的游戏暂停,抬了抬眼皮,斜他一眼:“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长辈,没礼貌。”   大元集团和关意集团分别是商业地产和住宅领域的两大龙头企业,这次联手在业内的轰动可想而知。双方有分量的高层均作为嘉宾出席,除此之外还有海内外新闻媒体300余家。   尽管内心对这种场合很抗拒,一到现场周姈还是换上了得体而标准的笑容,在时俊的搀扶下下了车,踏着红毯迎着闪光灯进入会场。   双方就座,她和关意集团的关和光董事长分别致辞,接着便是和和美美结姻亲似的签约仪式,最后由两个集团的执行总裁接受记者提问。   发布会正式开始前,大元与关意的股价已经开始大涨。   作为大元集团执行总裁的时俊,一手促成了此次战略合作,对这个结果自然是遂心如意。不得不承认,他站在台上还是挺人模狗样的,周姈莫名就从那张死鱼脸上看出了一种春风得意,心情一下子就非常不痛快。   结束后,周姈找到特地吩咐人开过来的那辆法拉利,径自上了驾驶座。不远处比她晚几步出来的时俊皱着眉走来,按住车门:“你去哪儿?”   “找点乐子。”似乎是嫌光线刺眼,周姈一只眼睛微眯起来,唇角翘着,显得有几分妩媚。不等时俊反应,她一脚踩下油门,擦着他身前开了出去。   “表哥表哥,”向毅正坐在院子里给钱嘉苏那辆黄色的电动车改装,听到他咋咋呼呼的声音在里屋响起,“你过来看!快!”   向毅头也不抬:“不看。”   “哎哎哎你来看一眼啊!”钱嘉苏蹬蹬两下光脚跳下地,扒着门框喊,“你再不来我就把电视搬出去给你看了啊!”   向毅将手上的零件上好,捡了条毛巾擦擦手,站起身。   进屋前顺手在檐下的桌子上摸了根烟,正要点,被钱嘉苏眼疾手快地拽掉:“说你多少遍了不让屋里抽——你看这个女的!”他光脚站在水泥地上,情绪有些亢奋地指着电视上本地电视台正在现场直播的什么发布会,“诶诶跳过去了,你等一下……”   向毅看着画面上气宇轩昂的两位青年才俊,等了两秒钟,没耐心,转身就走。   “等等——”钱嘉苏猛地一把拽住他,“是她!就是她!”   “……小哪吒?”   向毅反射性接了一句,才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屏幕中央表情和鼓掌动作都有些懒散的女人脸上,顿了顿——挺漂亮的,优雅有气质,一看就是高贵的上流社会人士,跟他们这种社会底层的小老百姓不搭噶。   “什么哪吒,就是昨天差点被我睡了的那个!你知道她是谁吗,大元集团的董事长,就是那个开了好多家连锁百货的大元,”钱嘉苏激动道,“超、级、有、钱!”   向毅却看着他笑得有些坏:“所以你昨天为什么不举?”   “……你才不举,我那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那你今天再接再厉,”向毅转身出了屋门,慢悠悠道,“争取一举飞上枝头当……鸭。”   向阳工作室在成丰区一条略偏的小街上,独立的小院子,周姈按照地址找来,倒也没费什么功夫,因为独树一帜的自制招牌在这条旧街上非常显眼——大门外墙上钉着一根伸出来的铁条,用两个环吊着一块盾形铁牌,上面是白漆刷上去的“向阳”两个字。   像是信手涂鸦,一眼看上去还挺潇洒。   大门像自己弄的,宽度刚好能容一辆越野通过。院里面空间不大,两边墙下停的都是电动车,新旧都有,中央的空地上以各种姿势摆了几辆。   正对门口的位置,有个男人坐在小马扎上,正拿工具捯饬着一辆黄色的小电动车,短寸头,麦色皮肤,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力量饱满,灰绿色T恤的后颈处已经被汗水浸湿一片。   他就坐在靠近门的地方,车开不进去,周姈干脆停在了门口,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叫了一声——   “嘿,修车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周姈:这届男主不行,又穷又不酷炫没有男主标配,差评! ☆、03   “嘿,修车的!”   声音细柔却不怎么客气的招呼在背后响起,额头上一滴汗沿着眉心滑下,向毅扭头,先被眩目车身反射的金色光亮刺了眼。   驾驶座的窗口露出一张白得有些过分的脸,妆化得恰到好处,五官哪哪儿都让人觉得妥帖又顺眼,秀雅和艳丽两种气质交融着,竟然也能相得益彰。   生活中难得一见的美女,一个小时前才在电视上看过,当下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向毅却似乎没多大兴趣,只略略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继续摆弄手里的东西。   “跑车不修。”   她又不是来修车的。周姈下了车,径直走进来,停在他左后方,一改方才显得有点傲慢的语气,礼貌道:“你好,你认识钱嘉苏吗?”   看到她的第一眼向毅便猜到了她的来意,闻言头都没抬,答了一句:“不认识。”声音倒是低沉得有几分性感,但态度散漫又敷衍。   “就是钱鑫。”周姈很有耐心地解释。   低着头的男人动作不停,也没再搭理她。   周姈无所谓地撇撇嘴,其实心里早已有了答案。这修车铺子就这么一个员工,不认识老板怎么说得过去。     钱嘉苏的真名、履历、电话、家庭地址、以及名下所有资产,昨天晚上在酒店里她就已经得到了非常详细的资料,来之前打过电话来着,一直没人接,她干脆直接找过来了。   修车的不愿意跟她说话,周姈便顾自在停满了电动车的小院子里转悠起来,四处看看。   别说,开惯了四个轮子,猛地看到这种两轮的小家伙,竟然觉得挺可爱的。一辆一辆挨个看过来——修车的正在摆弄的奶黄色那辆最好看。   周姈的目光在车上仔仔细细打量片刻,忍不住就转到了人脸上——这修车的看起来像还兼职挖煤,皮肤黑得很均匀,衣服也是菜市场最流行的经典款,小区老大爷们的最爱。   正看着,一阵节奏激荡的音乐突然响起——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鸽哨声伴着起床号音/但是这世界并不安宁/和平年代也有激荡的风云/看那军旗飞舞的方向/前进着战车舰队和机群/上面也飘扬着我们的名……”   ……音乐品味也是不同凡响。     周姈的视线下意识循着声音往下,只见男人拿毛巾擦了擦手,将腿一伸——倒是蛮长的,强健有力款——他掏出一只黑色的手机,接通:“喂。”   彼端立刻传来一道咋呼的声音:“表哥凉皮卖完了你吃米皮还是擀面皮快点说我手机忘家里了老王这个抠B只让我用一分钟!”   手机的听筒太给力了,周姈离得两米远都能清晰辨认出来。   “随……”   向毅才说一个字,余光瞥见一片白色的裙摆靠近,紧接着女人娇柔的声音在头顶很近的地方响起:“钱嘉苏吗?让我跟他说句话。”   抬头便见那女人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垂下来的发梢就在他眼前不到两厘米,鼻翼间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向毅很轻地挑了下眉。   她似乎是没耐心等,直接将脸凑过来,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说:“嗨,钱三金,我是周姈,给你二十分钟的时间回来,不然我就要砸店了哦。”   说完她便满意地直起身,冲向毅微微一笑:“你们继续。”然后便低头研究起跟前的电动车,纤细莹白的手指在圆溜溜的镜子上点了点。   向毅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毫不留情地挂断。   ……这熊玩意儿。   “这车怎么卖?”   周姈爱不释手地摸着奶黄色Q萌Q萌的小车车,越看越喜欢。好多年前她也曾经特别想拥有一辆代步电动车,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好看的造型,她也没有足够的钱。   说起来,她的人生只经历了两个阶段,从买不起电动车,到开得起跑车,跨度也挺感人的。    向毅挂完电话,没急着开始手上的活计,起身走到檐下。硬朗结实的男人体格,经过时还留下了一点汗味儿,周姈有点嫌弃地抬手扇扇,往旁边挪了一步。   他从方桌上刨出一个被压得已经变形的烟盒,将最后一支烟掏出来夹在唇间,盒子随手一抛精准地投入墙角的垃圾桶,一手拢着打火机点火。   解瘾般抽上一口,回了两个字:“不卖。”   那是钱嘉苏的宝贝疙瘩,车屁股上还有他自己刻的名字。   现在修车的都这么有个性了吗?不修车不卖车,这铺子是开着自己玩儿的?   周姈抬眼看过去,只见这位有个性的修车师傅姿态懒散地斜倚在门上,微眯的眼睛藏在缭绕腾起的烟雾后。她这才发觉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有偏差,这人本身的气质,一点都不像他的衣着那么朴素随意。   她审视的目光并没有令向毅有一分一毫的不自在,叼着烟大大方方地任由她看,同时也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遭。   ——钱鑫没吹牛,确实很正点,长相很有欺骗性,身材也非常地值得品味。   互相看了个透,向毅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违背了“顾客是上帝”的基本准则,夹着烟又补充一句:“只有这辆不卖。”   周姈泰然自若地扫了一圈,指向门后停着的那辆:“那个呢?”   形状差不多,也是黄色,不过是磨砂的,车身下半部分有点脏,洗干净应该也是个萌物。   向毅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两千。”   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物价飞涨电动车的价格应该也跟着水涨船高呢,没想到还是这么多。周姈很干脆地点头,从车上拿了钱包下来,数好一沓现金。   “呐。”她把钱递给向毅,看他数都没数随手搁在窗台上,好心提醒他,“你最好还是数一遍。”   向毅扫她一眼,没吭声。   他不领情,周姈耸耸眉头,转过身去试自己的新车。   这个东西应该算是自行车的升级版吧,周姈很有自信地撩起裙摆坐上去。钥匙就在车上插着,但拧完钥匙试着抬了下脚,感觉到身体重心不太稳有歪倒的趋势,赶紧又放下去,扶着车把不知道该怎么动了,脚尖用力点着地,不敢轻易抬起来。   那姿势一看就是新手,脚架都不知道收。向毅看她自己在那儿捯饬了一会儿,碾灭烟走过去,一手抓住车后面,轻而易举地将她连车带人提起来,脚一蹬收起支架,松开了手。   然后电动车和车上的人立刻向一侧歪去,周姈惊呼起声:“诶诶诶诶——”   向毅有些无语地伸手扶稳车把,另一手将人捞回来,然后看了眼她脚上细得能当凶器的高跟鞋,“脚撑着地,腰上用点劲儿。”   觅食归来的钱嘉苏躲在门外偷看,向毅抬头时扫过去一眼,他才缩了缩脖子走出来。周姈看到他便弯唇笑起来,颇亲热地叫了一声:“三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钱嘉苏提着两盒打包的米皮,一脸复杂。   “找你玩啊。”周姈笑眯眯地看着他,笑容看起来特别的温柔可人。   正在此时车身猛然被抬起,周姈冷不丁被吓到,又是一声惊呼,连忙紧紧攥住车把。向毅重新把脚架撑好,转身回去坐在了自己的小马扎上。   周姈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真是……   她一声没吭地就能找到自己的老巢来,钱嘉苏是怎么也没料到的,不过想想人家堂堂一个大集团的董事长,从全市一千多万人里人揪出他大概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吧。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好举了举手里的米皮说:“……你要吃吗?”   其实只是客气客气,毕竟这种东西大概是入不了董事长的眼的,没想到周姈爽快地点点头,很有兴趣的样子:“好哇。”   两人坐到檐下的桌前,杂七杂八的东西被钱嘉苏一股脑推到里面,空出半张桌子,拿抹布擦了两遍。他把饭盒打开推到周姈面前,递给她一双一次性筷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伺候别人吃饭呢。   周姈接过筷子,很礼貌地说谢谢,只是看到里面红油油的辣椒,轻轻皱起了眉。夹了一小段尝了尝,立刻摇摇头将筷子放下,“太辣了。”   “不吃了?”钱嘉苏有些无措地挠挠头,不可能自己吃让她看着,也不能都不吃干坐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整了。“……你找我什么事啊?”     周姈吐了吐被辣到的舌头,“走吧,我请你吃饭。”   钱嘉苏下意识看向自家表哥,后者坐在小马扎上端着一次性饭盒顾自吃着,头都不抬,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内心挣扎了一会儿,他站起来:“那行吧。”   钱嘉苏回屋里拿手机,周姈站在檐下等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落下除她之外唯一的一个活人身上。   ——钱三金叫他表哥,表兄弟俩个性真的差好多,一个外表痞坏但心思深沉,一看便是浸淫社会多年,一个却像温室里养大的傻白甜宝宝。   正想着,傻白甜宝宝出来时看到窗台上一沓现金,立刻握草了一声,然后鬼鬼祟祟地扭头瞅瞅自家表哥,趁他不注意摸了两张卷到自己口袋。   周姈乐得不行。   做贼心虚的钱嘉苏开溜之前先故作镇定地打报告:“表哥,我出去一趟。”   向毅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跟姥姥说声,晚上我就不回去吃饭了。”   周姈跟在钱嘉苏后头往外走,经过向毅跟前时,停顿一下,微笑着说:“打扰了,表哥。”    表哥?   向毅抬眼看她,斜挑的眉下眼神明显带着两份戏谑。   “那个先在你这放着吧,回头我让人来取。”周姈指了指磨砂小黄,眼睛弯着,笑容非常动人,“麻烦帮我洗一下,谢谢。”   红艳艳的跑车轰鸣着离开,破旧的小院子恢复静谧,门前扬起的一片细尘却久久没落下。向毅看了两眼,低头,米皮里绊了足够分量的芝麻酱和黄瓜丝,少辣椒多醋,是他喜欢的口味,但突然就不太有胃口。   嗯,大概是因为表弟有美女请吃大餐,表哥却只能吃五块一碗的米皮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剧外采访时间】   向毅:男配比男主戏还多是怎样的体验?   三金:体验就是我觉得自己就是男主!n(*≧▽≦*)n   向毅:(揍之)   三金:(鼻青脸肿)请问当男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向毅:可以揍男配:)   三金:QAQ ☆、04   ——其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很特别,想和你交个朋友,所以才会送酒,为你唱歌,希望没有唐突到你。   钱嘉苏坐在拉风的跑车上,发挥二十三年人生中的最高语文水平,最终想到了这样一套说辞,嗯,简直完美。   小风呼啦啦掀起了他英俊的刘海,心情那个飞扬啊。   可惜他的智慧结晶最终还是没派上用场。   这位女士好像并不是像他最初以为的那样,是来兴师问罪的,从头到尾她都没提昨天晚上的事,问的全是有没有女朋友啊、平时喜欢玩什么呀的小话题。     不得不说,长得美真的是一个加分项,漂亮的小姐姐对自己笑眯眯地亲切又和善,钱嘉苏便觉得自己真个人都变得柔软了。   想想反正自己什么也没做,钱嘉苏渐渐抛下了防备之心。   周姈中途接了一个电话,晚上的大餐便临时更改了地点。钱嘉苏倒是没意见的,他对吃的真的没啥讲究,填饱肚子就行。   跟着周姈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城中有名的富人区,夕阳还没完全落山,别墅里已经亮起灯光。一进院子便听到一阵格外动听悦耳的欢笑声从某个地方飘来,钱嘉苏心里顿时像揣了一万头奔跑的小鹿,哇,听起来好像有很多小姐姐诶!   圈子里的一个姑娘今天过生日,请了一大帮姐妹和帅哥来玩。丁依依来门口接周姈,见那个高仿爱豆从她车上下来,立刻吹起口哨。   “哎呦哎呦,这不是昨天唱情歌表白的那位小帅哥吗?”她扭着腰贴过来,笑得像蛇精似的,纤纤素手直接就搭在了钱嘉苏手臂上,指甲上是鲜艳好看的图案,小钻石尤其亮眼。   “你、你好。”第一次碰到这阵仗,钱嘉苏身体都僵直了。   “别逗他。”周姈关上车门,拨开丁依依在人胳膊上捏来捏去的手,然后指着她对钱嘉苏说,“这姐姐看着是不是有点可怕?别担心,后面那群比她更可怕。”   “去你的!”丁依依笑骂,很顺从地被她推开,领着两人绕过花园往热闹的游泳池走。   隔老远便瞧见一片色彩鲜艳清凉的布料和白花花的细胳膊长腿儿,钱嘉苏眼睛瞬间直了,OMG,比基尼小姐姐!   老太太打来电话,喊向毅回家喝稀饭,刚好小黄的改装工作已经差不多了,他三两口吃完剩下的米皮,将所有的小零件装好,车推到墙边放着,然后锁了修车铺的门。   太阳快要落山,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从老王小吃店旁边的小巷子穿过去,抄近道回后头那条街上的阳光小区。   他家就在那儿,跟老太太和经常夜不归宿的钱嘉苏一块住。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洋葱的味道,已经瘦到脱了形的小老太太正拿着碗盛稀饭,听到声音立刻回头,脸上带着笑,往他身后瞅了瞅:“小鑫呢?”   “跟朋友出去吃了,不用等他。”向毅走到茶几前,果然有半碗腌洋葱,他立刻皱起眉,“怎么又弄这个,忘了化疗的时候多疼了?”   老太太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讨好道:“你不让我吃腌菜我吃不下饭呐,就吃两口尝尝味儿。”   向毅不为所动,端起菜直接一股脑倒进了厨房垃圾桶。   “哎你这败家熊玩意儿!”老太太心疼地跺了跺脚,瞪他一眼,嘟囔着转身出去,稀饭就只给他盛了半勺。   向毅有些好笑,过去搂着她肩膀在头上拍了两下,哄小孩儿似的:“乖啊乖啊。”   老太太生气地打他的手:“走开走开,别把我假发弄歪了!真烦人!”   向毅先回房间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清清爽爽地出来陪老太太吃饭,然后带她下楼散了会步,就送她回房休息了。   他屋里收拾得格外整洁,被子叠得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是多年部队生活留下的习惯。脏衣服在椅子上搁着,已经能凑一锅了,他挨个掏了掏口袋看有没有东西。   打火机零钱摸出来不少,还有一张名片。   很少见的特殊材质,白色底,烫金字,一面印着大元集团的logo,一面是联系方式。   ——周姈,大元集团董事长。   这是那天晚上去吃饭,车好端端停在路边被撞到,肇事司机留下来的名片。他的车已经有些年头了,但还很坚强,损坏不严重,他自己修好了,没有找人索赔,不过没想到,时隔不久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向毅又想到她临走前那声自来熟的表哥,扯了下嘴角,随手将名片塞进桌上的铁盒里。   陪老太太吃饭散步,洗衣服,看书,玩手机——向毅的夜晚生活一如既往的平淡,然后临睡前,刷到了表弟非常有激情不平淡的朋友圈:【Put your hands up!】   配图是一张热闹气息扑面而来的照片,身着泳装的各色俊男靓女在泳池里嬉闹,泳池外的则举着酒杯摇摆身体似乎在跳舞,背后餐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食物和酒水,再往后是灯火通明的三层别墅。   看得出来每个人都很尽兴,姿态放纵,笑容恣意,尤其是画面右下角咧着一口白牙自拍的钱嘉苏,参加趴体很开心嘛。   往下一拨,看到他们一起玩乐队的有个小孩儿评论道:好多美女!玩得这么嗨,说好的身体不舒服呢?[机智]   昨晚钱嘉苏回来后嘟嘟囔囔很久,不过向毅到最后也没搞清楚他到底为什么突然想不开要去卖身,并且未遂。倒是钱嘉苏自己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扬言要休息一天散散心从此痛改前非。   但到底还是年纪小,玩性大。向毅点了个小爱心,退出微信,将手机放在一旁。   ——03:37   熟睡中被铃声闹醒,向毅眯开发沉的眼皮往电子时钟瞟了眼,又合上,没理。激昂的军歌还在唱着,困意逐渐稀释,最后他还是睁开眼睛,将手机摸了过来。   不省心的表弟半夜三更还在外面浪,做表哥的也不得安生。   没来得及接通电话就断了,是个陌生号码,他回拨过去,只响了一下就通了。   “喂?表哥?”有些熟悉的女人嗓音,大概喝了酒,语速有点慢,听起来比白天那会儿还要轻软和慵懒。   向毅坐起来,开了灯。“有事?”   总算是找着人了,周姈倚在车门上呼了口气。晚上有些冷,四周还黑乎乎的,路灯暗得可以忽略不计。   “三金喝醉了,你出来接他一下吧,”她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他太重了,我扛不动……”很柔很细,听起来就有点像撒娇。   向毅动作迅速地套上衣服:“你们在哪儿?”   “就在你们店门口啊,”周姈又回头看了眼大门紧闭的修车铺,不走寻常路的招牌外面弄了一圈小的LED彩灯,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非常瞩目。   “在那儿等着,我马上过来。”   向毅掐了电话,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刚走到门口,听到老太太在屋里头问了一声:“又出门啊?”   老太太睡得浅,晚上起来上厕所干嘛的但凡有点动静她就得醒。向毅折回来,将门推开一条缝儿:“我下去接小鑫,他喝醉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老太太咕哝一句,又叮嘱他,“别骑摩托啊。”   “就在楼下。”   老太太放了心:“去吧去吧。”   向毅下楼,从小巷子小跑着赶过去,老远就见一辆车停在门口,纤细的身影靠着车门站着,似乎是觉得冷,抱着手臂抖了一下。   “喝了酒还开车?”向毅向她走过去,空气里都是难闻的酒气。     这劈头盖脸责备的语气让周姈有点不爽,但懒得计较,指了指副驾上歪七扭八的钱嘉苏:“你赶紧把他弄回去吧。”   向毅绕到另一侧,弯腰正要拉开车门,熏天的气味从半开的窗户冲出来,像无形的一掌,生生将他推后了一步。   艹……他撇开头,长长出了一口气。怪不得那么冷她还一直站在外面等。   目光转向对面,发现周姈刚好也在看着他,表情有小小的幸灾乐祸。   “你们店应该可以洗车吧,这个也要麻烦你洗一下了。”她伸手在车顶拍了拍,不知道是不是向毅的错觉,她的语气听起来还有点小愉快。   “里面这些,”她隔着窗户指了指,眉尖拧出嫌弃的形状,“能拆掉的都拆掉吧,我再换套新的。”    向毅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片刻后才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打开车门通着风,等味道不那么毒了,他才俯身将扭成一个神奇姿势的钱嘉苏提拎出来。先上下扫了一通,确认他除了嘴角有一点残留物身上并没有被污染,才一把将人扛起来。   钱嘉苏的身高没有180也在175之上,虽然身材偏瘦看着很弱,但一个成年男人,体重至少是有60公斤的——他就那么抗麻袋似的把人往肩上一抗,轻轻松松。   周姈还没来得及收回微讶的目光,他又转过身来,语气不容拒绝地道:“你跟着我。我先把他弄回去,待会儿送你回家。”   把她当成他的小跟班儿了?周姈挑了挑眉,站在原地没动。   身上还扛着一百多斤的醉鬼,向毅此刻毫无耐心:“过来!”   “不用了,”周姈说,“我已经叫人来接我了。”   “那到我家等,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向毅态度很坚持,站在那里盯着她,大有她再不过去就直接过来逮人的意思。   担心她的安全?这种感觉对周姈来说挺陌生的,她看着仅仅一面之缘的男人,莫名其妙很想笑,最后当然是绷住了,从善如流地走过去。   “我跟一个陌生人回家,难道不是更危险吗?”她脸上带着点笑问他,眉毛很有兴趣地扬着。   向毅轻笑一声,看着她的眼睛说:“别自作多情,我对你这样的没兴趣。”   这话还真是不客气啊。周姈跟他对视几秒钟,歪了下头,特别自信地评价一句:“你看人的品味还真是随了你的衣品。”   ——没眼光。   不知道是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还是真的无动于衷,向毅没接她的话茬,将肩膀上的麻袋往上颠了颠。“你走前面。”   周姈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他偶尔的一句指挥下,顺着漆黑的马路走了一段,拐进更加漆黑的小巷子——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想要做点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还真的挺合适的呢。   钱三金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人,借他十个胆子他也搞不出什么事儿,但他这个表哥……第一眼觉得很不起眼,再看会发现身上有种大剌剌的痞气,自由散漫,什么事都不上心。   “我这样的,是什么样?”   走了几步,周姈突然转过头,好奇又认真的眼神地盯着向毅,非要问个答案似的。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她突然身体一歪,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身体向一侧倒去。向毅连忙腾出一只手,精准地拦腰将人捞回来。   “哎,吓我一跳!”高跟鞋走夜路果然不方便,周姈攀着他才站稳,一只手心有余悸地摸着胸口,另外一只刚好抓在他上臂石头一般结实的肌肉上。   ——他的身体比石头要烫人多了。   这个念头一冒头,就听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摸够了吗?”   “只是扶一下,别自作多情。”周姈若无其事地把手拿开,脸不红心不跳地将刚刚这句话还给他,然后冲他微微一笑,得体又矜贵,“另外,你的手,可以拿开了。”   “事儿。”向毅收回手,垂下眼睛睨着穿不知道多少厘米的高跟鞋,依然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女人,没什么表情地吐出一个字儿。   “什么?”周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向毅看着她,“就是你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向哥哥的账本】   2016年X月X日   1.请钱鑫吃饭没请我。   2.带钱鑫参加趴体没带我。   3.知道钱鑫的名字不知道我。 ☆、05   “向毅?”   清晨的兴柘山麓景色独好,周姈正牵着两只狗慢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好半天想不起来向毅是哪位英雄。   超时的沉默已经足够令那端的人认清被遗忘的真相,向毅只好解释道:“我是钱嘉苏的表哥。”   “啊,表哥啊。”周姈想起来了。距离那次见面过去十多天了,这人会主动联系她还挺奇怪的。不过周女士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健忘感到不好意思,脸不红心不跳,非常地从容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向毅正站在占了他一半院子的红色跑车跟前,再左边还有一辆磨砂黄色的电动车,非常巧合地跟他一起被这位女士遗忘了。   “你的车在我这儿。”他言简意赅道。   听筒里似乎有清冽的风声,女人的嗓音轻软悠扬地传来:“那个电动车啊……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太忙,忘记了。这样吧,我待会儿过去取,刚好我从香港给你们带了礼物呢。”   礼物?那晚专门问了他的名字都能忘记,向毅可不相信她会记得给自己带礼物,这个“你们”,大概是沾了钱鑫的光吧。   约好时间便挂了电话,开了一半的门口探进来一颗头,笑嘻嘻喊他:“向哥。”   这甜腻腻套近乎的称呼,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向毅转头扫了一眼,不冷不热地问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叫陈喜,大背头链条裤,耳朵上学人扎耳洞,吊儿郎当的。他跟向毅一个小区,也是附近一伙小混混的头目,之前跟人结梁子大半夜被堵在小巷子里差点揍死,被经过的向毅顺手救下,从那之后就一厢情愿地缠上了他,鞍前马后地非要认他做大哥。   小伙子年纪轻轻不干正事,向毅一向不爱搭理他,不过陈喜手下有一帮小兄弟,跟着大家认了大大哥,经常来照顾向毅的生意。   “昨晚上刚回来。”陈喜立刻乐呵呵地进门来,从裤兜里掏了盒烟塞给他,黄熊猫,“你拿着拿着,从我爷爷那儿偷的!”   “寒碜谁呢。”向毅直接又给他丢回去,在他脑袋上兜了一巴掌,“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净偷你爷爷东西了吧?”   “诶诶诶别打头,我脑震荡还没好呢!”陈喜捂着头躲开,把烟装回去,眼睛滴溜溜一转,瞄向院子中央骚气惹眼想不注意都难的跑车。“向哥,你这车……哪来的?”   刚说完,就被向毅凉飕飕的目光刮了一眼,摸着头嘿嘿笑。   “客户的。”向毅自个儿摸了根烟抽着,拉过来一把带靠背的椅子坐下,二郎腿一翘,拿出手机来玩。“少打歪主意,这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陈喜一句酝酿的了半天的“借我开开”就这么被堵回去,不甘心地问:“什么客户?”   “人傻钱多的大客户。”向毅似笑非笑地说。   阳光和煦又温柔,黑色加长版劳斯莱斯驶进生活气息浓郁的小街,两侧各种饭馆小店都开门营业,不少门前扎了牌摊儿,麻将声乒乒乓乓响着。   车开到一半就被马路中央跳皮筋的一波小女孩挡住了路,司机正要按喇叭,被周姈制止:“我自己走过去吧,你找个地方调头。”   豪车出现是一件新鲜事儿,打牌的喝茶的聊天的都心照不宣地停了下来,八卦的眼睛直勾勾盯过来,只有前头跳皮筋的小孩子依旧专心。   司机殷勤地下车跑过来拉开车门,一双套着长筒靴的美腿先迈了出来,然后是一截白生生光滑紧致的大腿、黑色钉珠短裙,再往上是半露的纤细腰肢、白色一字领飞飞袖短上衣、形状漂亮的锁骨和修长脖颈——   性感又吸睛。   几十双眼睛瞬间像探照灯一样聚集在周姈身上,她从容地拨了拨头发,从司机手里接过一个周围群众完全不认识的品牌袋子,然后在万众瞩目中,越过不知何时也停下了动作的女孩们,踏进向阳工作室的院子。   叽叽喳喳的声音立刻在小街上响起——   “这女的谁啊?她是不是进了修车那儿,来找小向的?”   “这都秋天了哇,怎么穿成这样,不冷吗?”   “你懂什么,这是时尚!你看她坐那么贵的车,肯定是哪个大老板包养的小情儿。”   “也许人家有个有钱的爹呢?”   “……”   “向哥,那女的是不是来找你的?她就是你的大客户?”陈喜穿透力极强的声音脱颖而出,成功使现场安静了几秒。   “小向在呢啊……”   向毅在齐刷刷聚集过来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地摸了一张牌,拇指一搓,顺手码在面前盖着的一排绿色麻将右边。   “胡了。”他没收钱,更没搭理陈喜闪闪发亮的眼睛以及四周此起彼伏的打听,叼着烟站起来,在一群人的目送中回了自家院子。   成功在这淳朴小街上引起一番轰动的女人正坐在他专属的小马扎上,手撑着下巴,望着门口的方向。看到他进门,嘴角慢慢弯起来,“嗨~”   嗨什么嗨,向毅把钥匙还给她:“车洗好了。”   “辛苦了,”周姈站起来,把搁在脚边的袋子拿起来递给他,“小小心意。”   向毅扫了一眼,“不用……”   话音未落,袋子已经塞到他手里,温软的触感一触即过。   “我还约了三金吃饭,先走了。”周姈打过招呼,熟练将跑车倒出院子,调完头冲他挥了挥手,然后踩着油门扬长而去。   向毅正要回里屋,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果不其然,跑车是开走了,电动车还在那儿老老实实地停着。   他叹了口气,这还没完了?   中午难得休了个午觉,结果一下睡到快四点才醒来,老太太正好跟人唠完嗑回来,正准备一个人看会儿电视呢,被身后突然打开的房门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家啊!”   向毅搓了把脸出来倒水喝,“我不在家你准备干什么坏事呢?带小老头回来约会?”   老太太笑骂:“神经病!”   这个点了向毅也懒得再去店里,打算出去买点菜回来做饭。   “拿着这个,”老太太找了个布袋出来,拉着他的手套进去,直接挎到了肩膀上,“顺便去趟超市,买两包盐,醋也买一壶吧,剩下那点还不够你一口干的。洗衣液也买一瓶,还有你俩的洗发水。”   向毅都应下,对着镜子看了眼自己的造型,扒拉两下头发就出门了。   鲜红的跑车停在楼下,钱嘉苏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正弯腰跟周姈说话。   “那就这周末吧,你确定哪天能休息了给我信息,”周姈戴着黑色的墨镜,一张脸被遮掉大半,“装备你回去试一下,不合适我再给你换。”   “成。”钱嘉苏咧着一口白牙。   “我走了。”周姈冲他摆了摆手,正要发动车子,瞧见对面楼道里下来一个人,身形高大健硕,黑色的T恤和运动裤,肩膀上挎着一个……粉色小碎花的布袋子。   周姈噗嗤一声乐了,歪头看着那人,笑盈盈地问:“嗨,表哥,去哪儿赶集呢这是?”   钱嘉苏也跟着扭头,看到自家表哥奇异的造型,瞬间被戳中了笑穴似的,笑地直不起腰。“表哥你干嘛呢哈哈哈哈!挎个包,逗死了!”   周姈特地摘掉墨镜仔仔细细地观赏,然后拿手机“咔嚓”抓拍了一张照片。   ——讲道理,表哥这一身肌肉去当模特都是可以的,只可惜他的品味一直停留在菜市场老大爷的水准,今天倒是难得穿了一身黑色,虽然还是跟时尚不搭边,但好歹没那么老气了,衬得整个人特别地挺拔利落。   但是……那个小碎花挎包到底什么鬼?   钱嘉苏听到快门声立刻喊道:“发给我发给我!黑历史哈哈哈哈!”然后两个人拿着手机嘻嘻哈哈地互相分享起来。   有那么好笑吗?向毅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要不是大门的方向在这边,他估计会扭头就走。   周姈离开时脸上还挂着压不住的笑意,潇洒地挥了挥手。   钱嘉苏依依不舍地目送着,刚才太激动,把手里的袋子都丢在了脚边。向毅经过时眼睛一扫,看到了一串熟悉的字母,他停住脚步,踢了踢:“什么东西?”   “啊,那是姈姐送我的,”生平第一次收到这么多值钱的礼物,钱嘉苏平复了一下午的得意劲儿顿时又上来了,一个一个给自家表哥展示。   “这个是香水;这些是登山的装备,冲锋衣、登山鞋、排汗内衣啊什么的;这个是星球大战暴风兵的手办,超级厉害的……”最后一个袋子瞄了一眼,没什么兴趣的样子,“这个领带,没什么用。”   显摆完,钱嘉苏蹦起来拍了拍手,感慨道:“姈姐人真的太好了!”   “是吗。”向毅微妙地看了“招人疼”的表弟一眼,两手往口袋里一插,买菜去了。   他只有那个没什么用的领带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向哥哥的记账本】   2016年X月X日   1.不记得我:)   2.给钱鑫的礼物比我多:)   ——————————   不好意思,还是晚了_(:зゝ∠)_这本真的开得太仓促了,人设和大纲都没弄好,导致频频修文,今天是卡文+大姨妈,一章从早上码到现在才弄完,时速感人,下周一定恢复日更QAQ。   然后发现大家都不怎么冒泡,这章送红包吧,10个100点,随机送。你们这些负心汉,留不住人留不住心,僧气〒▽〒 ☆、06   一大早客厅里叮叮咣咣响了一阵,专门给老太太装的那台互联网电视唱起了清脆嘹亮的女童声: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循环播放了十几分钟后,睡意被赶得荡然无存的向毅穿上衣服下床。   客厅里没人,刚拿遥控器把吵得人脑仁疼的电视关掉,正欢快跟着哼歌的老太太在厨房里不满地喊了一声:“谁给我关啦?”   “钱鑫。”向毅搓了搓头发去卫生间洗脸。   “祝你生日快乐——”魔性的音乐再次响起,向毅挤着牙膏无奈地叹了口气。   洗完脸出来,老太太端着刚煮好泡在冷水的一锅鸡蛋,乐呵呵地说:“吃吧吃吧!”   “怎么起这么早?这还没六点呢。”向毅拿了颗鸡蛋甩了甩,坐在沙发上剥起来。   “高兴啊,好不容易盼到我孙子生日,睡不着!”老太太回屋里拿了一个塑料的衣服袋子出来,掏出来一件军绿色的插肩袖夹克,“给你买的新衣服,穿上试试!”   向毅两口把鸡蛋吞了,老老实实地把手伸进袖子里,“能把你的电视关了吗,听得我耳朵快流产了。”   “就你耳朵娇病!”老太太给他套好衣服,满意地笑眯眯点头,“穿着精神多了。”   “姥姥的眼光突飞猛进啊,”钱嘉苏终于也在魔性音乐的折磨下起床了,打着呵欠从房间出来,看到向毅身上的衣服,一脸惊奇。   这么多年都是菜市场风格,最近突然学会时尚了。   “是吧!”老太太也很满意自己的眼光,在向毅身上拍了拍,脚步轻快地往厨房走,“小鑫,你过来!”   “干嘛?”钱嘉苏从小锅里摸了一个鸡蛋,坐着没动。   向毅踢了他一脚:“叫你过去就过去!”   钱嘉苏把鸡蛋又放下,蹦起来进了厨房,看到案板上有番茄,拿起来啃着。   老太太往后看了一眼,把钱嘉苏拽过来,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钱嘉苏眨巴着茫然的眼睛。   “你哥生日!就知道你给忘了!”老太太气得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你哥可从来没忘记你生日。你个兔崽子,正事不干,整天就知道自己吃吃喝喝瞎浪!礼物呢礼物呢礼物呢?”   钱嘉苏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我真忘了……”   老太太又是一巴掌招呼上来:“死没良心!一会儿记得去买。”   “但是我今天约了人啊……”钱嘉苏为难道,“老早就约好了,不能放人鸽子吧。”   “约谁啊?干嘛去?”   “几个朋友,”钱嘉苏隐瞒了一些细节,“去爬山呢。”   老太太眼睛一亮,“有女孩子没有?”   “……有。”   “漂亮吗?”   “漂亮。”   “那带你哥一块去!”老太太兴奋地两眼放光,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大,连忙又压低了些,“你朋友那么多,给你哥介绍几个嘛。老光棍一条,天天在家死宅着不出去玩,哪能找着对象啊。”   “表哥又不缺朋友,他就是想在家陪你。”不过今天到底是表哥的生日,钱嘉苏也觉得就这么抛下他自己出去玩不太好,想了想说,“我跟朋友说一声吧,应该没问题。表哥那儿你自己去说,我可喊不动他。”   老太太笑眯眯地:“成!”   收到钱嘉苏发来的消息时,周姈已经准备妥当,正在吃早饭,对表哥的加入很爽快地表示了欢迎。然后早饭没吃完,带上背包提前二十分钟出门,绕路去买了点东西,准时到达向阳小区。   装备齐全的钱嘉苏和一身轻松的向毅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钱嘉苏正在撒娇让表哥帮他背包,被表哥非常无情地拒绝了。   大气开阔的SUV停在两人身前,周姈隔着车窗打招呼:“早上好。”   钱嘉苏立马傻笑着回:“早上好!”   向毅的注意力这才从车上收回来,看向笑容明艳的女人,高马尾、运动装,精神又利落。“我来开吧。”他说。   周姈扬了扬眉,“怎么,信不过我的技术?”   向毅看着她,一点都不知道委婉地嗯了一声:“你可是有前科的。”   “我今天又没喝酒。而且那天也只喝了两杯好吗。”周姈以为他指的是那天晚上的酒后驾驶,辩解了一句,不过还是从驾驶座下来了。   “甭理他,”因爱生恨的表弟毫不留情地拆台,“他就是想摸车。”   一起相约的还有丁依依跟另外两个朋友,路上周姈给他们发消息说有个新朋友加入,丁依依回了一个猥琐的表情:帅吗?   周姈想了想,回复:不帅   紧跟着又加一句:但是肌肉很带劲儿   丁依依:腿长吗   周姈:长   丁依依:[色]屁股翘吗   周姈:非常翘   丁依依:能让你用“非常”来形容的一定是非常非常非常翘!所以,第三条腿长吗?[色][色][色]   周姈:…………我怎么知道   丁依依:目测啊!算了,一会儿我自己看!   周姈:你老公知道你这么饥渴吗?:)   丁依依:别装了,待会儿测完尺寸会分享给你的[奸笑]   周姈决定结束这段不堪入目的对话,关了聊天界面,把正在玩游戏的钱嘉苏拉过来聊天。   向毅一边开车一边听着后头俩人说话,偶尔讲到什么怕他听见似的,脑袋挨到一块小声地叽叽咕咕。他挺纳闷这两个人是怎么玩到一起去的。   半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位于西郊的鹤山森林公园,植被覆盖率高达90%,山水宜人、空气湿润,是踏青远足的好去处。   丁依依等人已经在入口处等着了,瞧见周姈的车立刻扭着水蛇腰迎了过来。因此向毅一下车,便察觉到一阵香风很有目的性地朝自己袭来。   “嗨,帅哥!贵姓啊?”丁依依敷衍地朝周姈和钱嘉苏摆摆手,一双眼睛借着墨镜的遮挡直勾勾地将向毅从上到下扫射一遍,在某个部位停留的时候明显偏长。   这肌肉真是让人手痒痒啊……丁依依正按耐不住想伸出魔爪,一只拎着帐篷的手强行插入两人之间正被不断压缩的空隙中。丁依依推了一下这只坏事的爪子,居然没推开。   周姈笑了下,对向毅道:“帮我拿一下。”   向毅直到这会儿才知道他们是打算晚上在山上露营的,不过这一帮人明显经验丰富,各种装备非常齐全。他什么都没带,便帮忙抗帐篷。   一共三男三女,两个3人帐,刚刚好。   鹤山主峰的海拔不算高,三个女生的身体素质都很不错,甚至比刚爬没多久就呼哧呼哧喊累的钱嘉苏要强。   尤其是周姈——向毅是经过部队高强度训练的人,虽然有意放慢了速度,没有发挥自己的极限,到后面还是跟大家拉开了距离。但周姈竟然一直跟得上他的节奏。   不过这份赞赏还没持续五分钟,身后的脚步声就停了下来,向毅回头,周姈正拿水杯喝水,微微仰着头,露出纤细的脖颈。   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背后被遮挡的光线猛地窜出来,刺得她眯了下眼睛,睫毛微颤,满是细密汗珠的脸上透着健康的粉色。   “还好吗?”向毅收了收视线,侧身挡住太阳。   周姈停住喝水的动作,转过身背对着他,声音明显已经不稳:“包里有纯净水。”   向毅两步迈到她身后,拉开背包的拉链,看到最上面一个两只手掌大小的方形纸盒,似乎是甜品盒子,边角已经压得有一点变形。   “最下面。”周姈微微歪了下头,鬓边碎发已经全部汗湿,大颗的汗水顺着耳际一直流进脖颈里。   向毅拿完水,将拉链重新拉好。周姈找了块石头坐下,继续喝了半杯水,才缓过劲儿似的长长舒了口气,然后拿纸巾一点点擦汗。     “你当过兵?”她偏着头问。   “哪儿看出来的?”向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直觉。”周姈笑了笑,把用过的纸巾整齐叠好,装进随身带着的垃圾袋,非常具有环保意识。   两人休整片刻,后头的人还是没有影子,便没再等,动身继续往上爬。后半程周姈的体力跟不上了,向毅直接解了她的背包挂到自己肩上,步伐又放得慢了一些。   接近山顶的一片空地是最适合露营的地方,也是他们今天的目的地,不过快到那里时,有一段路相当难走,一米多高的石头,周姈已经没有力气往上爬。   向毅将背包和帐篷先甩了上去,扶着腰喘气的周姈看得心一紧,啊了一声。可别把她的东西砸得稀巴烂啊。   “怎么了?”向毅转头。   她皱了下鼻子,笑着说:“没什么。”    向毅单手一撑轻巧地纵身跃上去,然后回头看着她:“上的来吗?”   周姈摇头。   向毅便弯下腰,朝她伸出了两只手。   男人的手掌粗粝宽厚,充满了力量感,周姈慢慢把手搭上去,正想着脚在哪里借力,整个人猛地一下被提起来,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石头上面。   向毅俯身去捡背包,她悄悄呼了口气,这种举高高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向哥哥的小目标】   1.摸摸 ×   2.抱抱 ×   3.举高高 √   ————————————   日更的石更君要回来啦,你们开心吗!激动吗!要正面上我吗!要用力地爱我吗!   最后翻账本感谢一下土豪宝宝们,把村长装到篮子里的深水鱼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v⊙);子录的火箭炮;还有不管不管我就是小清新(好的你就是小清新)以及pilipala(炸开花)的地雷,挨个按倒啪啪啪! ☆、07   到达营地的第一件事,周姈先打开背包把盒子拉出来看了一眼,确认刚才那一扔有没有把她的东西摔成一团糊。   检查完她拿出相机,将镜头对准了远处苍茫的山景。相机很专业,她的拍照技术却非常感人,随便调了调拍了几张,镜头转了一个角度——向毅站在山崖边抽烟,风鼓起衣摆,有一种她形容不来的意境。   这种空旷寂静的环境总是让人很容易沉淀下来,但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有意义的问题,察觉到有人靠近,向毅一转头,举着手机的女人把头挨了过来,笑眼盈盈地看着他:“拍一张?”   向毅对自拍没兴趣,不过还是配合地看向镜头。   说的一张,拍起来却没完没了了,各种角度各种姿势各种表情,向毅觉得自己也是挺闲的,居然还都配合了。   自拍活动结束,两人到专供搭帐篷的木板上坐下休息,周姈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保鲜盒,满满一盒整齐码好的各种水果,另外还准备了沙拉酱和酸奶,也是非常懂得享受。   吃着水果喝着酸奶,不咸不淡地聊着天。   周姈拿银制小叉子叉起一块草莓:“你和三金是亲表兄弟吗?”   “嗯,”向毅拿着一个跟他非常不搭的小勺子喝酸奶,“不像吗?”   周姈嚼着草莓摇头,“不像。他看着比较单纯。”   向毅转头看着她:“我看着很阴险?”   “咳……”周姈差点被呛到,“那倒不是,你比较成熟一点。”想了想,又补充一个词,“老练。”   老练……向毅笑了笑,没说话。   落在后面的几个人终于赶到了,钱嘉苏完全是被另一位男同志给拖上来的,奄奄一息地爬到两人旁边,瘫着不动了。丁依依也累得够呛,就地坐下休息了一分钟,挪着屁股冲着向毅就要过去,被周姈一把拽了回来。   “诶——”丁依依本来就没多少力气了,被她拽得直接躺下了,舒服得哎呦两声,起不来了。她斜眼瞅着周姈,意有所指地问:“你什么情况啊?”   周姈没听到似的,把剩下的大半盒水果塞给她:“吃吧。”   等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周姈站起来,把两个帐篷拎过来,招呼大家干活:“我们开始吧,搭完好休息。”   丁依依抗拒地翻身:“我不会,你们弄吧,我睡会儿,搭的时候顺便把我放进去啊。”   “我来吧。”这时候向毅走了过来,熟练地将帐篷从压缩袋里拿出来,挑了个背风的方向抖开摊在地面上。   说要睡觉的丁依依突然来了精神,滚着靠过来,侧躺着支起脑袋,一脸荡漾地盯着他看——这一身肌肉干起活肯定很性感。   周姈取出支架连接起来,跟向毅两个人配合着穿进帐篷,很快就撑起了基本的形状。另外两人也合作搭起另一顶,丁依依和钱嘉苏休息够了爬起来,帮大家准备吃的。   有熟练工在,一切都进行得顺利又迅速,扎好帐篷吃过东西,各自进去休息。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营地有不少游乐项目,不过周姈都玩过了没有兴趣,打算上隔壁那座山的寺庙去看看。   她起来的时候另外一名女同志已经出发,丁依依还在昏睡,叫也叫不醒。周姈便没再管,带上一瓶水出门。     走出帐篷刚巧遇上打完电话回来的向毅,低头看着手机,嘴里叼着一根烟,走路都漫不经心的。   周姈叫住他:“你不出去玩吗?”   向毅抬头,把烟掐了,反问道:“玩什么?”   “这里有挺多项目的,攀岩、漂流、钓鱼什么的,看你想玩什么。”周姈说完,看他一副没兴趣的样子,又道,“我去那边的灵永寺,你要去吗?”   钱嘉苏还没醒——向毅往帐篷那边扫了一眼,完全没经过心理斗争就把表弟抛弃了,手机揣进兜里,走过来。    “你还有求神拜佛的爱好?”   “唔……”周姈眨了眨眼睛,笑得有点贼,“庙里面有两棵山楂树,结的山楂特别大特别红特别好吃,现在刚好熟了。”   向毅笑了两声,眉梢上扬。   两座山之间有栈道连着,走过去并不费劲。寺庙不算小,游人却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藏在山林中不太好找的缘故。   虽然是冲着山楂来的,周姈还是先在院子里的香炉前点香拜了一拜,往在功德箱里投了一点钱,希望佛祖原谅她的口腹之欲。   向毅则非常诚心地进了大殿去拜,大概有什么重要的心愿。   周姈有些惊奇他居然信这个,等他出来的时候,指了指求签处说:“这里的平安符挺灵验的,你要不要去求一个?”   她没试过,不过有朋友说过在这里求到平安符之后真的转运了。这种东西,有心愿的时候还是宁可信其有嘛。   搁以前向毅肯定是不信的,受过科学教育进过军队的人,比起这种神神鬼鬼更相信党。但是想到身体越来越差的奶奶,他还是去求了一个,保佑她平平安安。   周姈已经先去后头摘山楂了,向毅过去的时候,她坐在树下的小石墩上,拿着几颗山楂正在啃,看到他过来立刻蹦了起来。   “你会爬树吗?”     向毅直接抬手抓住一根树杈,压下来,然后低头睨着她。   “……”身高碾压很有趣吗?   周姈非常识时务地冲他笑了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袋子,站到小石墩上,就着他拽下来的树枝摘了大半袋。   回到营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向毅还是让她走前面,周姈拿手电筒照着路,被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山上的气温比下面要低好几度,她身上的薄外套已经扛不住了。   向毅看了她一眼,拉开了上衣的拉链。   ——此时刚好有一束更强的光照了过来,在两人身上来回晃了两遍,紧接着传来被抛弃在营地的钱嘉苏不满的抱怨:“你们去哪了,怎么不叫我?”   向毅默默将拉链又拉回去,前面周姈笑着回答:“摘山楂去了。”   “这里还有山楂?”钱嘉苏立刻跑过来从袋子里摸了几颗,然后回头看看自家表哥,再看看周姈,小声嘀咕着,“什么时候背着我搞在一起的?”   晚餐吃烤肉。   三名男同志被安排去租烤肉架,购买食材和酱料,周姈偷偷拿出了背包里的小蛋糕——早上特地去买的,甜甜圈的形状,流光溢彩的星空颜色,镜面一般光滑。   唯一的缺陷是因为颠簸,蛋糕发生了小小的移动和歪斜。   “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看上人表哥了啊?”丁依依一边帮忙插蜡烛,一边逼问周姈,“来爬山还专门背个蛋糕,这么用心,这么体贴?”   周姈眉眼不动:“你不知道我的爱好就是帮别人过生日吗?”   “也是,忘了你是闲人周大姐了。”丁依依说着,突然又话锋一转,呵呵笑了两声,“不过这也不能掩饰你呼之欲出的居心!今天一直防着我不让我靠近呢,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就承认吧,小贱人!”   周姈笑着朝她抛了个媚眼:“你猜我承不承认。”   “回来了回来了——!”负责望风的姑娘一看到人影立刻出声提醒,周姈连忙把最后一根蜡烛插上,将蛋糕藏到了身后。   三个男人利索地把烤肉架支好、点上火,钱嘉苏朝另外一个人打了个手势,两人悄悄地溜开。向毅浑然不觉,低头专注地将已经处理好的肉铺在架子上,刷上酱。   “祝你生日快乐……”   熟悉的调子在背后响起时,向毅反射性想去拿遥控器,接着才意识到这声音并不是来自家里那台电视,更不是那个魔性的女童。   他转过身,帐篷的灯都关掉了,火光勉强映出几个人的轮廓,为首的周姈手上还捧着插了一圈蜡烛的蛋糕。   一首歌结束,几个人齐声喊了一句:“生日快乐!”   向毅举着烤肉夹站在那儿,说了声谢谢。视线扫过笑意盈盈的周姈时,多停留了几秒钟。   所以她背了一路的那个盒子,就是这个蛋糕?   场地有限道具有限,闹不出什么花样来,吹了蜡烛吃了蛋糕,几个人围在一起吃着烤肉玩游戏。钱嘉苏尤其兴奋,也尤其点背,连输几把,喝了几瓶啤酒后,即兴为大家表演了一首《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表哥》。   不过第二天早上还要早起看日出,大家没敢闹到太晚,喝得差不多了就收拾东西回去睡觉。   向毅洗完脸回来,碰到了专门在外面等他的周姈,裹了一件厚衣服,手里拎着个东西,笑眯眯冲他招手。   “还不睡?”他大步走过来。   周姈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给你的。”   说话间他已经迈上木板,靠近时带来一阵不同于周遭冷空气的暖意,以及男性独有的荷尔蒙气息。周姈把东西递给他,“生日快乐。”   看到那串不认识但有点熟悉的字母时,向毅心里头就有了预感,他接过来,没有当面打开,垂眸往里头扫了一眼,挑挑眉毛,再看向她时目光别有深意。   周姈猛然间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有一点古怪。   “领带是吧。”向毅看着她,语气是肯定的。   周姈非常迟疑地点了下头。上次她随手拿给他的是什么来着?她从香港回来带的东西挺多的,应该不会这么巧两次都拿的领带吧?   所谓“随手”,是真的随手,连看都没看一眼,导致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不过看他一脸笃定和意料之中的表情……情况好像要变得尴尬起来了。   “你批发的吗?”他问道,眼中有一点揶揄的笑意。   周姈果断转身进了帐篷,“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向哥哥的账本】   2016年X月X日   送我的礼物是批发的。   ……   给我买蛋糕过生日,前面的都抵消⊙v⊙ ☆、08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行人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发,周姈将食物和水等必需品装进包里,依然带上了笨重的相机。   女生涂涂抹抹浪费了一点时间,三位男士已经在外头等着。   “早上好。”周姈的脸皮已经修炼得很厚了,过了一夜再看到向毅丝毫不觉得尴尬,怡然自得地打过招呼,将拎着的包甩到肩上。   中途却被一只手截住。向毅将包抗到自己背上,对周围几个人瞬间异样的眼神似乎毫无所觉,若无其事地迈步向前走去。   营地距山顶还有一段距离,不过比起昨天的路程已经是小菜一碟。   想要表哥也帮自己拿包结果再次被拒绝的钱嘉苏非常气愤,故意要跟谁较劲似的,一鼓作气冲到向毅前面,甩开了他们。   周姈拿着手电筒照路,跟向毅一前一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谈及星座这个话题的时候,周姈突然想到他昨天生日,好奇地问:“你是处女座吗?”   “不是。”向毅头回头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我过农历生日。按出生日期算,是天枰座。”   “天秤?”周姈挑了下眉梢,“听说天秤座都是颜控。”   向毅笑了笑,没说什么。漂亮养眼的事物谁不喜欢呢。   “哟,你喜欢美女啊,那好说,这有俩呢!”不知何时赶上了他们速度的丁依依突然在后头开口,故意打趣地问,“你喜欢哪一种?”   她喘着气拽住了周姈的手,没形象地弯着腰往她身上挂。     男人只要单独跟两个以上的女人待在一起,常常要经历这种故意调戏的问题。向毅转过身,这两个女人其实姿色都很不错,一个立刻直起腰,朝他撩眼皮抛媚眼还飞了个吻,一个则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对答案很有兴趣似的。   “选一个。”丁依依扶着周姈凹了个妩媚的造型,眼睛向他放着电。   不过向毅的目光却落在老神在在的周姈脸上:“你不来一个吗?”   “需要吗?”周姈挑了挑眉。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向毅才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转身的同时轻飘飘地回答了三个字:“不需要。”   丁依依看看男人强健宽厚的背影,然后斜觑着旁边低头抿嘴、眼角眉梢都在荡漾的周姈,顿时觉得被一股酸腐的暧昧气息辣到了眼睛。   妈个鸡,她到底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到达山顶时,恰好遇上天际乍泄的第一抹金光,太阳从远山背后冒出头,将云层晕染成淡金色,万丈霞光如同铺展开的巨幅画卷,描绘着叹为观止的壮丽景色。   率先抵达的钱嘉苏站在山崖边的最佳拍照位置,挥舞着双手:“姈姐,快帮我拍一张!”   周姈从向毅背上的包里掏出相机,按动快门拍下了钱嘉苏龇牙咧嘴的兴奋模样。他拍够了就蹦过来,从她手里接过相机:“你去吧,我帮你拍!”   “好哇。”周姈从善如流地道。   钱嘉苏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刚才那几张美照,满意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向毅和周姈肩并肩走过去站在了一起,两人说着什么,转身的同时默契地相视一笑。   “好了。”周姈没有摆什么姿势,姿态闲适地站着,头往向毅的方向歪了歪,笑容明艳。   钱嘉苏看着自家表哥脸上不经意的一点笑容,腹诽着按下快门。   合照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各自自拍的几人聚集到一起来,周姈拿着相机去拜托一位陌生小伙子帮忙,一回头发现丁依依那个小贱人挤到了向毅身边,正拿色眯眯的眼睛往人胸前盯。   这个饥渴的女人呐……她摇摇头,过去站好。   合照拍得还不错,钱嘉苏尤其满意,觉得把自己拍得非常帅非常意气风发,然后又挑出自己手机里拍得最好的风景照和自拍,凑成九宫格发了条朋友圈。   他是习惯把所有心情和日常,包括中午吃什么菜晚上拉什么颜色的粑粑都要写在朋友圈的人,因此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   ——直到几个小时之后,一行人离开鹤山森林公园,回到市区,定了饭店一起去吃饭。   抵达目的地下车时,钱嘉苏的手机响了起来,彼时他正在跟周姈聊爱豆陆嘉禾即将举行的巡回演唱会,看到来电号码脸色一变,立刻掐断揣回兜里。   周姈探究的目光望过来,他故作镇定地笑笑,“这里我还没来过呢,好吃吗?”   “海鲜做得还不错,喜欢吃什么待会多吃点。”周姈若无其事地和他并肩进入饭店,被服务员带领到预定的包间。   点菜时钱嘉苏的电话第二次响起,拿着菜单的周姈抬起眼皮,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个仿佛已经洞察一切的眼神令钱嘉苏心里一个咯噔,心虚地避开了视线。他按了静音,起身出去接听。   来电话的正是上次跟他做交易的人。   那天晚上出师不利从一开始就被周姈看穿了,钱嘉苏虽然有时候智商会不在线,但很有自知之明地意识到自己的道行根本不够,因此回来后第一时间回绝了对方。   他想着反正当时没料到进度会那么“快”,还没来得及付说好的定金,交易就不算达成,没想到对方会再次联系他。   “我说了我不干了!”对方旧事重提,自认已经和周姈成为朋友的钱嘉苏自然不肯答应,“……反正我干不来,你还是找别人去吧,我又没收你的钱。”   那边苦口婆心的劝说他也听不进去:“关系不错又不代表就会爱上我,而且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长得像陆嘉禾的人多了,再不济你去整个容自己上,我不干不干就是不干,再见!”     他义愤填膺挂了电话,一转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周姈抱着胸靠在墙上,姿态从容面上带笑,八成已经将他刚才的话都听了去。   “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做贼心虚的钱嘉苏气势立刻矮了一大截,眼神躲躲闪闪,甚至不敢跟她对视。   周姈笑眯眯地眨了下眼睛:“你后面。”   完蛋了,钱嘉苏下意识后退半步。周姈却慢悠悠朝他走过来,语气里明显带着一点揶揄的意思:“谁要爱上你来着?”   “……”钱嘉苏内心垂死挣扎了两秒钟,还是放弃了,肩膀耷拉下来,像做了坏事被抓到的小朋友,缩着脖子恹恹地认错:“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周姈故意问。   钱嘉苏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太丢脸了。   看他耳朵都紧张地红起来,周姈大发慈悲地决定不逗他了,收起调笑的口吻,正色道:“知道联系你的人是谁吗?”   “……他没说。”   周姈了然地点点头,其实也没指望能从他这里问出来什么,钱嘉苏知道的估计还没她多。   不过她挺好奇的,“他们怎么跟你说的?”   “就那天在酒吧啊,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刚好就是他打的电话,”钱嘉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让我借机接近你,说你是陆嘉禾的粉丝,我长得像他,你肯定会有兴趣……”   跟她猜的一样,周姈点点头:“接近我,然后呢?”   钱嘉苏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太羞耻说不出口,吞吞吐吐地道:“就是,让你……让你那个什么,我嘛……”   “让我爱上你?”周姈眉梢一挑,一双眼睛笑吟吟的。   她说的毫不避讳,钱嘉苏反而更觉得难为情了,一张脸臊得通红。   周姈却还在乐,然后姐姐范儿地伸手摸摸他的头,鼓励道:“那你加油哈。”   “……”钱嘉苏招架不住,扭头跑了。   他像慌不择路逃命的兔子,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洗手间,周姈看得好笑不已。正打算回包间,身后突然有人靠近,紧接着一道冰冷得几乎有些不近人情的声线在脑后响起。   “你朋友?”   周姈转身的同时避开一步,脸上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她嫌弃地掸了掸肩膀,理都没理时俊,绕过他走开。   时俊拽住她的手腕,一把将人扯过来面对着自己,晦暗不明的眼神盯着她,警告道:“不要跟那种人走得太近。”   “管闲事管到我身上来了,”周姈冷笑着将手抽回来,“你算个什么东西。   时俊的脸色冷了下来,声音也阴沉沉的:“我关心你。”   “得了吧,”周姈嗤笑一声,“你的关心太让人恶心,收起来吧。”   她一秒钟都不想多待,不耐烦地转过身,脚步却又猛地顿住——向毅站在五米之外的包间门口,不知道已经出来了多久。   四目相对,周姈很自如地扬起笑容:“怎么出来了?”   向毅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脸上没什么表情:“有点急事,要先走一步。”   “我送你。”周姈说。   向毅看着她的眼睛,过了几秒钟才慢慢走过来:“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你们猜今天会不会有二更?猜对了可以得到香吻一枚,大蒜味,嘎嘣脆(⊙v⊙) ☆、09   说要送他那句话完全是脱口而出,周姈自己都有点说不清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了。说好了请大家吃饭,结果请客的人先跑了?   不过说实在的,她这两天的好心情在看到时俊那张讨厌的死人脸时,瞬间被毁得所剩无几,也没多少吃东西的心情了。   趁机溜了也好。   “你等我一下,”她对向毅道,“我进去拿手机。”   向毅两手插在口袋里,点了点头。   两道让人很不舒服的视线落在后背上,向毅看着人进了门,才转过身,那位西装笔挺的男人正审视地盯着他,面色阴郁。   片刻后拿出名片夹递了一张给他,简洁地自我介绍道:“时俊。”举手投足风度翩翩,却也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傲慢。   ——大元集团执行总裁。向毅扫了眼,随手揣进兜里:“向毅。”   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再交谈下去的欲望,却也没有率先离开的意思,依旧面对面而立,莫名其妙的对峙。   一个气场凌厉,一个看着却漫不经心的。   “我得先走了,”周姈拿上手机和包,对大家歉意道,“你们好好吃,记我账上。”   丁依依不依了,啪地一声把杯子往桌上一撂:“诶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啊,三金跑了向表哥也跑了,现在你也要走,你们三个是不是商量好的呀?”   “今天真是对不住了,改天再请你们。”周姈过去从背后抱住她的头蹭了蹭,在她耳边小声说:“时俊在外头。”   “……怎么哪儿都有他!”作为少数知晓他们之间纠葛的知情人,丁依依瞬间跟周姈统一了战线,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走走我送你出去。”   被周姈给按了回来:“我搞得定。”   ——五分钟之后,周姈就被自己啪啪打脸了。   她和向毅正要离开,时俊再次拦住了她:“今天下午要开董事会议,你又忘了。”   周姈狐疑地回过头来。她是很健忘,但不相信真的那么凑巧。   “你以为我在骗你?”时俊冷眼反问。   周姈轻嗤一声:“编造身世博取同情的下三滥手段你都用过,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话音刚落便见时俊的目光骤然转冷,盯了她一会儿,才压下怒意。“你大可以打电话向你的助理和正在会议室等你的董事们确认。我要是真想骗你,还不至于用如此蹩脚的借口。”   “所以时总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是特地来接我?”周姈沉吟片刻,忽然问了一句。   时俊冷冷回视着她,是默认的态度。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向毅沉默地看着这场似乎包含了诸多内情的戏码,掏了根烟点上。   接着就见周姈低头在手机上拨了几下,然后突然扬手,干脆利落地一抛,将白色的最新款手机丢进了两米开外的垃圾桶,“咚——”地一声巨响。   离垃圾桶不过半米距离的向毅眼睛都没眨一下,心里还颇赞赏地想着,手头还挺准。   “什么时候又给我植入了定位软件?”周姈嘲讽地睨着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你看,我就说你什么下三滥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向毅在她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将烟在垃圾桶顶上摁灭。   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没想到却是直接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在他侧脸吻了一下。   向毅微微一怔,温软的触感轻轻一碰就离开,她笑容明艳地挥了挥手,“改天见。”言罢大步往外走去。   那位时总紧跟着离开,临走前刮过他的视线锋利如刀。   周姈一身运动装出现在大元集团的高级会议室里,抱歉地向各位久等的董事鞠躬道歉。董事会议是真的,全部都在等她也是真的。   这里头对她不满的大有人在,平日碍于她董事长的身份不敢有怨言,这次自然是逮住机会狠狠奚落一番。所有的指责周姈都微笑着接受,等怨气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敲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好了,我们开始吧。”   这一次迟到的代价就是晚上的应酬逃不掉,跟一帮各怀鬼胎的男人们虚与委蛇,明里暗里地互相试探。   ——这是周姈最厌烦的一点,有些人拥有的越多欲望沟壑就越大,然后话都不会好好说了,一定要拐着几个弯,一场饭局下来净玩我想你猜的游戏了。   不可避免地多喝了几杯,结束后还没来得及叫代驾,就被时俊拽到了他的车上。他甚至贴心地帮她扣上安全带,周姈却只是一声轻嗤,打开车窗被冷风毫不留情地拍了一脸。   时俊将车窗关上一半,“外面风大,小心感冒。”   周姈较劲似的再次将玻璃降下来。“热。”   “你喝多了。”   “我当然喝多了,”周姈哼笑一声,枕着手臂趴上去,半张脸露在外面,“你看着我喝多的,不是吗。”   时俊伸到一半的手僵了僵,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快到家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砸在额头上,周姈只得爬起来,老老实实将窗户关上,缩在座椅里。   “那个男人做什么的?”静默中时俊终于开口,问出已经憋了许久的问题。   周姈没搭理他,闭着眼睛像睡着了。   时俊知道她没睡,偏头扫了好几眼,半晌又问一句:“认识多久?底细了解清楚了吗?”   “上了,”周姈睁开眼睛,讥讽地扯起嘴角,“你不就想问这个么——肌肉很棒,体力很强,技术很好,非常不错。需要我再跟你分享更多的细节吗?”   吱——!   车猛地一个急刹停下,堪堪停在黄线之外。   深夜的马路空旷而静谧,路灯沉默矗立在夜空下,灯岗上红色的数字正缓缓跳动。   多亏了安全带的防护周姈才没一头撞在前面,皱眉坐好,故意语焉不详地讽刺他:“技术不行就回去多练练,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时俊阴恻恻地盯着前方,双手攥紧了方向盘,衬衣下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跳了好一会儿,他才将暴怒的情绪压回去,恢复冷静自持的模样。   “你就这么饥渴,是个男人都上?”   “想多了,”周姈拿一副看不上的眼神在他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遭,笑得有一点恶劣,“你这种活儿不行的肯定不上。”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这句话刺激道,后半程时俊再没说过一个字,将她送回雎水山庄别墅,连院子都没进,停在门口,语调冰冷地赶她下车。   周姈解开安全带,用力甩上车门,在雨幕中头也不回地走进别墅黑色的铁门。   雨势不小,短短一段路已经将她全身浇透,秋姨连忙去拿了干净的毛巾来,周姈胡乱揉了两下头发,给她抛回去,脚步不停地上楼。   “小姐……”秋姨欲言又止地,“时先生不是跟你一起回来的吗?这么晚了怎么还出去?”   “估计要连夜拜师学艺去吧。”周姈随口说着,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秋姨,这不是他的家,他当然不能留下来。不过既然你这么关心他,明天直接收拾东西去伺候他吧,别在我这儿委曲求全了。”   秋姨脸色大骇,急忙道:“小姐我不是……”   周姈没有再听,只留给她一个决然的背影。   这场秋雨一下便是几天,期间太阳只冒过一次泡,停留了短暂的一个下午便又消隐在了阴沉的云层之后。   寒冷的天气里气氛却是热闹的——中秋节到了。   家附近的超市趁着节日搞促销活动,向毅奉懿旨来抢购打折商品,硬朗高大的体格挤在一群老头儿老太太中间,一点劲儿都不敢使,生怕把人撞个三长两短的。   他仗着个儿高手长也拿到了不少东西:半价的围裙和卫生纸,买一赠一的不粘锅和茶杯。还被旁边的大姐慧眼识英雄拜托他帮忙抢了一箱饼干两盒奥利奥三排酸奶。   然后站在拥挤的货架前,人堆里,莫名其妙想起了几天前曾经和他并肩而坐一起喝酸奶吃水果的那个女人。   临走前出其不意亲了她一口的女人。   向毅把酸奶塞到大姐已经快漫出来的手推车里,转身拉着小车去结账。   到家的时候钱嘉苏已经回来了,正和老太太兴致勃勃地研究一盒包装看起来比月饼要值钱很多倍的月饼。   “这个是朱古力脆脆你不能吃,”钱嘉苏拿起另外一个看了看,“这个你能吃,芒果柚子绿豆。这口味好神奇啊……”   向毅将伞收好,两大袋东西放在地上,弯腰换鞋。   “表哥,你快来,”钱嘉苏扬声喊他,“姈姐送我的月饼,冰皮月饼,香港空运过来的!”   向毅动作顿了顿,“你先吃吧,我换件衣服。”   雨太大,肩上裤脚都被打湿了,向毅关上房门,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衣服,放在床上,然后就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站在那儿没了动静。   好半天他才很轻地出了口气,拿出手机,犹豫地拨出了电话。   他站在床边一手叉着腰,听到电话彼端传来带着浓浓鼻音的一声:“喂……”   向毅一怔:“你感冒了?”   “嗯,有点发烧,”周姈恹恹地应了一声,有气无力地问,“你哪位啊?”   “……”向毅此刻就是一个大写的无奈,深深叹了口气,第三次向她报出自己的名字。   “哦,表哥啊,我换了手机还没来得及备份号码。”一听是他,周姈明显来了点精神,“节日快乐啊,我给你们寄了月饼,三金拿到了吧?这家做得蛮好吃的,你多吃点。”   向毅道了谢,又问她:“吃过药了吗?”     几公里之外的雎水山庄某栋别墅里,团圆的节日周姈贴心地给佣人都放了假,结果一觉醒来反反复复几天的感冒突然加重,还发了热,她一个人躺在孤独的床上,听到一句事实上并没多感人的关心话语,却突然就矫情地委屈上了。   把话筒拿开平复了几秒钟,压下那阵没出息的泪意,她才故作轻松地道:“没有呢,你要给我送药吗?”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不妥,于是没等他回答紧接着又说,“算了,今天过节呢,你好好陪家人吧。”   他显然也没有雨中千里送药的意思,不咸不淡又聊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周姈把手机搁到一边,歪头看了看窗外滂沱的雨势。大过节的又是暴雨又是发烧,为什么把她搞得这么凄凉呢?   正琢磨着下楼把两只狗弄上来陪自己,枕头边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依然是刚才那个号码,她接起来,一声纳闷的“喂”还没出口,男人低沉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来,仿佛穿越了连绵的雨幕,真切地响在耳畔:   ——“你家的地址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你地址想干嘛!想干嘛! ☆、10   向毅换好衣服出来,客厅里两个人背对着他一边看电视一边品尝月饼交流心得。他过去随手拿了一颗绿色的,不知道是什么口味。   “我出去一趟。”他语气稀松平常地道。   吃月饼的俩人动作一顿,齐刷刷转过头来,两双眼睛圆溜溜地瞪着他,里面清清楚楚写着“稀奇”俩字。老太太把嘴里的月饼咽下:“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向毅下意识不想解释太多,咬了一口月饼说:“见个朋友。”   他一个死宅,除了隔三差五跟几个哥们一起喝个小酒,平时都很少出门的,这种节假日大家难道不是都在家休息陪家人吗,他要去见谁?   钱嘉苏鼓着腮帮子一脸怀疑,一旁为老光棍孙子操碎了心的老太太却高兴坏了,两眼亮晶晶地问:“是不是女孩子?”   向毅镇定地点了下头。   终于开窍了哇!老太太立刻笑成了一多花,高兴地站起来把他往外推:“那你去吧去吧!”推到门口又满眼期待地问,“晚上就不回来了吧?”   向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老太太已经拉着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见是新换的干净衣服便放了心,凑过来很小声地问:“内裤换了没有啊?要不你先洗个澡再去?”   “……你别瞎操心了。”向毅无奈又好笑,把比他还激动的老太太按回去坐着,拿上车钥匙和雨伞下楼。   接完向毅的电话,周姈一直撑着没睡,怕睡过去听不见门铃,家里又没有其他人。前半个小时其实是有点小兴奋的,还特地爬起来去洗了脸刷了牙,免得待会儿蓬头垢面地太失礼。   后面精神头过去了,头又开始发沉,一不留神眼皮自己就合上了。   院子里有车声响起时,她从无意识的睡眠中惊醒,几乎是跳着下了床。冲出房间下了半截楼梯,突然察觉到不对——大门关着,车怎么会直接开进来?   意识到这一点,原本有点小雀跃的表情立刻又变得恹恹的,扶着栏杆慢吞吞往下走着,果不其然看到朱红色的实木大门开了,黑色正装的男人裹挟着一身冷意进入温暖和煦的大厅。   “站住。”周姈靠在栏杆上,香妃色的蚕丝睡袍被灯光打上了温柔的光晕,脸上粉黛未施,显得比平时柔和许多,但眼中依旧是满满的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时俊看她一眼,无动于衷,自顾自拿了拖鞋换上,立在一边的雨伞缓缓淌下一滩水。   “今天来了正好把钥匙还了吧。”周姈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他,“半夜三更的陌生人直接拿着钥匙开门进了我家,多可怕。”   时俊只当没听到,脱下外套径直朝她走过来,伸手就要探她额头,然而周姈早有防备,“啪”地一下打开了他的手,然后也彻底失去了耐心,直接甩给他一个字:“滚!”   大概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时俊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会轻易被她激怒,被打了也只是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扫了一眼被她拍过已经迅速发红的地方。“不是生病了吗,张牙舞爪还挺有精神。”   周姈懒得搭理他,“知道我生病就别烦我了,钥匙放下,然后你可以滚了。”   他在外面出差,听秋姨说她生病了还给佣人都放了假,特地赶回来陪她过节,一番好意却换不来一秒钟的好脸色。时俊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最后自然又是一番不欢而散。   把人赶走周姈心里还是觉得有点烦躁,回到二楼房间,把自己裹进了暖烘烘的被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出去跑了一趟又受了凉,头更疼了。   没多久门铃响起,是向毅到了。   她用远程遥控打开了外面的大门,然后顶着沉甸甸的脑袋下楼。   向毅将车停在了外头,打着伞走进来,廊下开着微弱的灯,片刻后门从里面打开,澄亮的灯光流泻出来,一身轻薄睡衣的女人出现在门口,背后是温暖干净的房子,前面是寒冷泥泞的雨幕。   她站在交界处对他招手,笑意融融,脸色看起来却很虚。   向毅大步迈上台阶,将伞合起来。   “发烧了还穿这么少,嫌烧得不够?”   他上来就是责备,周姈却没有了上次被数落时不舒服的感觉,将他领进门,从鞋柜里拿了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出来,同时辩解道:“家里不冷。”   向毅呵了一声:“那你怎么发烧的?”   低头时发现地上一片未干的水渍和泥鞋印,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换上拖鞋。   这个嘛,感冒是因为那天淋了雨,本来吃着药已经慢慢好转了,但是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昨天终于出太阳了,她看天气好,没忍住下水游了一个小时,然后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烧了。   退烧药不晓得在哪里放,她懒得下来找,也懒得烧水吃药。   佣人不在,家里连热水都没有的。   周姈抱着毛茸茸的毯子窝在沙发上,看着向毅在厨房里忙活,突然有感而发,小声感慨一句:“家里没个人真不行。”   向毅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周姈闻到一股熟悉的食物香味,猛吸了好几口气,从沙发上爬下来,趿着拖鞋到厨房里:“你煮的什么?”看清锅里正在沸腾的酸菜和笋片愣了愣,诧异地抬起头,“片儿川?”   “嗯。”向毅往锅里扔了一把面条,筷子搅了两下,“你不是H市人吗?”   这是她们家乡的特色,来到北方后已经很多年没吃过了。周姈一时也分辨不清胸腔里翻涌的是什么滋味,弯腰用力闻了两下。   然后就被往锅里加调料的向毅赶开了。   他脱了外套,上身只有一件咖啡色的V领短T,微微垂着头,肩膀宽厚有力。看这么man的男人下厨真的是一种很不错的体验,周姈坐在他身后的长脚凳上,头也神奇地不怎么疼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H市人啊?”她撑着下巴问。   “小鑫说的。”向毅关了火,拿干净的碗将煮好的面盛出来,放在她旁边的大理石台面上。   “你不吃吗?”周姈礼貌地先询问他。   向毅道:“我吃过饭了。”   “那我就不客气咯?”   “吃吧吃吧。”向毅有些无奈地说。   周姈从早上起来就没食欲,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不过这会儿确实被这碗热气腾腾的片儿川吊起了一点胃口。她迫不及待尝了一口,顿时被久违的家乡味道感动得一塌糊涂。   从十八岁离开家,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呢。   向毅就坐在她对面,看她把头发拨到耳后,露出灯光下白得几乎有些透明的耳朵,宽大的袖子掉下去,一截小臂纤细莹白。整理服帖后她才拿起筷子,斯文优雅地吃起面。   原本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在热汤热面的滋润下渐渐泛起了健康的红润。吸溜面的时候有汤汁贱在嘴角,她飞快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向毅移开眼,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烟盒,顿了顿,又塞回去,双腿交叠起来。   吃了几口,她吸吸鼻子,伸手去抽纸巾,向毅微讶:“哭了?”   “……擤鼻涕而已。”感冒就这点最不好,吃点热乎的就要流鼻涕,非常影响形象。周姈转过身背对着他,擦完鼻涕又转回来,埋头继续吃面。   “想抽烟去洗手间抽吧,你烟瘾还挺大。”   向毅用一支烟的时间思考了一下人生,等那阵异样的感觉下去才出来。周姈已经吃好面,并且倒了热水很自觉地把他带来的药吃了一份。   准备去厨房收拾的时候被她制止了:“留着吧,明天有人收拾。”   周姈已经重新在沙发最舒服的角落坐好,曲起的双腿上搭着洁白的毛毯,笑眼望着他,手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聊聊天。”     “吃完药就早点休息。”向毅说着,还是走了过来。   他简直跟个火炭儿似的浑身散发着热量,周姈忍住靠过去的冲动,把毛毯拉到脖子下面:“等会儿困了再睡。”     向毅其实也不太自在,坐过来的时候为了不显得刻意故作了从容,然后鼻子被一股香气包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挨得有点近了。这种情景和氛围很容易滋生某些蠢蠢欲动的念头,尤其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胸膛里揣着的那颗不轨之心。   “冰箱里有酒,要喝点吗?”周姈开口,打破了那点微妙的尴尬。   刚吃完药喝酒是想找死吗?向毅扫了她一眼,把茶几上的热水挪过来,没好气地说:“喝你的热水吧。”   “哎,好凶啊,”周姈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被数落了居然还挺开心,“我是让你喝。”   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况且这种情况下,喝酒无异于点火自焚。向毅给自己也倒了杯水,问她:“你想聊什么?”   周姈歪头看着他:“看你选哪个。”     “还有选项?”   “有哇,”周姈眨眨眼睛,“家庭、校园、朋友、事业、娱乐圈、成人,你喜欢哪个?”   向毅拿杯子的手一顿,转过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周姈:成*人、18&禁、哲♂学、人体%艺术、爱情@动作,你选一个   向毅:我选少儿不宜(⊙v⊙)   ————————————————   评论好少,宝宝们都不爱我了,无法面对还没红就过气的惨痛现实,_(:зゝ∠?)_心痛!好痛!今天有红包,忽大忽小,看天意!╭(╯^╰)╮   ☆、11   空气很热,呼出的气息更热,灼人的压迫感像无形的火炉将她罩住,耳边是男人粗野的喘息,间或一声沉重的低吟。   身体像浮舟,被海浪不断地撞击、摇晃,很痛快,也很煎熬,想大叫,想要更汹涌的浪潮。   男人后颈和脊背的肌肉紧绷着,结实坚硬,汗滴沿着古铜色的皮肤上淌过,滑进浅凹的腰窝,再往下便是浑圆挺翘的弧度……   ……   周姈睁开了眼,急促的呼吸在逐渐清晰的雨声中缓缓平复下来,天花板上吊灯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那个激烈炽热的场景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男人汗湿的后背和性感的腰线……什么诡异的体位!   不就是聊了两句骚么,居然没出息地做这种一言难尽的梦。周姈翻了个身,双腿夹住被子。   哎,三十如狼。   不管过程如何,吃过药发了身汗,烧很快便退了。得益于平时的锻炼,周姈体质还不错,早上醒来时已经生龙活虎了。   雨停了,她下楼时秋姨已经回来,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周姈看了一眼玄关,向毅的鞋已经不见了。   昨晚上其实没调戏他多久,药效发作她就困了,向毅送她上楼休息,她居然真的沾床就睡着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翻看手机的时候发现了一条短信,来自“向哥哥”:   ——给你熬了粥,早上起来喝吧,我走了。记得吃药。   正打算回房间的周姈立刻调转方向走进厨房,找了一圈没找着,问正在准备早饭的秋姨:“我锅里的粥呢?”   “你说那锅白粥吗?已经凉了,我打了豆浆,你……”   秋姨话还没讲完就被周姈直接打断:“我就喝那个粥。”   秋姨愣了下,讷讷点头:“那我给你热热。还有几个菜马上就好了,你饿的话先吃点烧麦,刚蒸好,馅儿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腊鸭腿加了香菇和青豆。”   周姈点头,捏了一只烧麦咬了一口,人都走出门了忽然又折回来,脸色还有些发白,双眼却是神采奕奕。“你蒸了多少?”   这房子隔音效果也太渣了。   一大早,钱嘉苏被客厅的动静吵醒,打着呵欠,从房间里出来,眼睛都没睁,梦游似的走到沙发旁边,被桌角绊了一下,顺势倒进沙发里。   “吵人睡觉等于谋财害命!”他脸埋在沙发里控诉道。昨晚上打游戏打得太晚,困死了。   穿上外套正准备出门的向毅忽然明白这两天不对劲的感觉来自哪里了——节假日反而是酒吧最忙的时候,Lose Demon还经常会搞派对,他这个驻场歌手,却已经在家休息三天了。   “你是不是又被开除了?”   钱嘉苏一僵,慢慢把头抬了起来,满脸的心虚。   好不容易有份工作持续的时间超过了半年,这就又黄了。向毅眯了下眼睛,沉声道:“你过来,跟我去店里。”   连早饭都没能好好吃,钱嘉苏匆匆喝了半碗稀饭,拿着一张还热乎的烙饼,跟在向毅后头啃着。   “怎么回事?”出了小区拐进小巷子里,向毅揪着耳朵把人抓过来。   “诶你撒手撒手,让人看到我还做不做人了!”钱嘉苏摆脱他的钳制,恨恨地咬了一口烙饼,“就是因为上次那个事儿呗。”   “哪个事儿?”   “就姈姐啊……”现在提起这个钱嘉苏还有点小小的羞耻感,“不是有人让我那啥她么,我拒绝了,反正他们各种威逼利诱的,我都没松口,然后酒吧那份工就被整没了。”   向毅皱眉:“什么来头?”   “我怎么知道啊。”钱嘉苏嘟囔道。   向毅一巴掌兜他后脑勺上:“你惹的事你不知道!”   忙着捂脑袋半个馅饼都掉了,钱嘉苏灵活地躲开,然后哼哼唧唧问:“要不,问问姈姐?”   ——说曹操曹操到。   钱嘉苏瞅见从店门口白色跑车上下来的时尚女人,立刻见了救星似的,两眼放光地就要拔腿开跑。   却被向毅一把拽住,警告道:“这段时间好好在家待着,看好老太太。”   “知道了!”钱嘉苏甩开他,一溜小跑着冲到周姈跟前。   周姈笑吟吟地摸了摸他脑袋,跟逗家里的狗似的,然后晃了晃手里的食盒:“烧麦吃吗,腊鸭腿馅儿,还热着呢。”   “吃!”钱嘉苏蹦着拿钥匙打开了工作室的门。   周姈却没急着进去,目光若有似无地投到后面信步走来的人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竖条纹的V领连衣裙,紧身包臀设计,很好地突显了身体玲珑有致的曲线——不得不承认是非常性感迷人的,不过向毅的目光从她白生生晃眼睛的两条腿上扫过,想说什么,忍住没说。   “什么眼神儿,”周姈低头看看自己,待会还要去一趟公司,她专门挑了一件职业风的呢。“不好看吗?”   向毅跟她一前一后进了院子,还是非常诚实地回答一句:“好看。”   周姈眼睛一弯,两手背到身后,脚步轻快:“嗯,长得美,穿什么都好看。”   向毅低笑了一声。   院子水泥地面并不平整,屋檐台阶下蓄了一片浅浅的积水,小河一样拦住了路。穿着紧身裙的周姈被难住了,她低头看了看脚上的薄底真皮高跟鞋,这可不能淌水啊。   向毅也低头看了眼她的裙子,又抬起头——钱嘉苏已经蹦着进屋拿筷子了。   他伸手一捞,将人拦腰抱起,迈着长腿一步跨上去,放下,松手——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钟,撒手的瞬间刚刚好钱嘉苏拿完筷子出来,兴致勃勃地打开食盒闻了闻:“香!”   这趟免费小船坐的,周姈莫名其妙有一种光天化日做坏事似的隐秘愉快,嘴角很轻微地翘了下。向毅已经若无其事地在小马扎上坐下,顺手拉给她一把带靠背的小椅子。   秋姨的厨艺没话说,周姈带来的两屉烧麦钱嘉苏一个人就干掉了四分之三,早饭吃得已经很饱的向毅也很给面子地吃了几个。   最后一口还没咽下去,电话响了。陈喜打来的,车坏在了路上,喊他救急。   向毅和钱嘉苏带着工具一道出门,周姈看反正还有时间,便坐在檐下悠悠然地玩手机。   片刻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她抬起头,却是一个穿针织衫牛仔裤的年轻女孩,正有些疑惑地盯着她瞧。   “买车吗?”周姈坐着没动,指了指右手边墙下的一排彩色电动车,“这边的比较适合女孩子。”   “我不买车,我找毅哥的。”那女孩笑笑,径自将两袋水果拎进里屋。   向毅一行人回来时,院子里坐着的人已经变成了宋菲,“你怎么来了?”   “过节当然是来送礼的啊,前两天实在太忙了,今天没事儿赶紧过来看看。”宋菲笑着说,“刚从你们家过来。”   “可别了,我们又不是你们家亲戚也不是大人物,受不起这礼。”钱嘉苏可记着她妈是怎么嫌弃他们穷,还到处跟人说表哥一个修车的死缠着她们家在银行工作的女儿不放的。到底谁缠着谁啊!   宋菲的笑容僵了僵,求助似的看向向毅,却见他四下扫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她说有事先走了。”宋菲解释道。   向毅嗯了一声,过去就着水管洗手。   “大放假的能有什么事儿。”钱嘉苏郁闷地挠了下头,刚才还想着陈喜来了他们四个正好可以搓会儿麻将,结果一回来人不见了。   听起来像是人是被她赶走的一样,宋菲也有些不高兴:“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的事。”   “小菲!”外头停好车进来的陈喜咧着嘴喊了一声,小跑着过来说:“你们银行也放假了吧,咱们去溜冰吧,你不是想学吗,我知道一家旱冰场,人少,一点都不挤。”   宋菲转头看向向毅:“毅哥,你去吗?”   向毅站起来擦了擦手:“不去。”   “那我也不去。”宋菲立刻道。   陈喜满脸欣喜变得有点尴尬,“那……还是打麻将吧。”   接下来的日子有些忙碌,大元与关意集团联手打造的度假山庄项目正式提上日程,周姈和关意的负责人亲自带着项目团队去实地考察了一番,各种决策琐事下来,已经大半个月过去。   她没和向毅联系过,跟钱嘉苏倒是经常在微信上聊天。这孩子失业,最近闲得很,周姈便跟一个开酒吧的朋友约了饭局,准备把钱嘉苏推荐给他。   “YES!”   向毅刚卖出去一辆电动车,就听窝在屋里玩手机的钱嘉苏突然喊了一声,然后兴高采烈地跑出来,“姈姐万岁!”   向毅叼着根烟,手指飞快地数好钱,瞥他一眼:“你们还有联系?”   “一直有啊!”兴头上的钱嘉苏没能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深层含义,看到他手里的一沓钱立刻冲过来伸出爪子,“给我点钱花!姈姐帮我找工作,我得穿好点不能给她丢脸!”   “花什么花,”向毅抬手就要打他,“你在酒吧干了半年工资呢?都花完了?”   “我没乱花!都攒起来准备还给宋菲她妈呢!”钱嘉苏有些着急地解释道,“省得她成天说我们欠钱不还。”   向毅收回手:“攒了多少?”   “两万七,还差三千。”   “拿来吧。”   钱嘉苏嘟嘟囔囔地从钱包里掏了张银行.卡给他,“密码是姥姥的生日。”   向毅接过来揣进兜里,大方地从手里的一沓钱里拿了一半给他,“拿去挥霍吧。”   “今天这么大方……”钱嘉苏怕他反悔似的赶紧把钱塞进钱包里,一边狐疑地看他一眼。他没发现自家表哥脸上的笑容有点耐人寻味,还很懂事地嘱咐他,“你凑齐了记得早点还啊,给宋菲她爸,别给她妈,万一她收了钱不认账。”   向毅将烟拿开掸了一下,笑着转身:“早还了。”   ……早还了?!   钱嘉苏懵了好一会儿,气急败坏地朝他冲过来:“杀千刀的!你还我钱!”   向毅回过身,一个眼风扫过来。   钱嘉苏生生刹住车,站在那儿恨恨地瞪着他。口袋里电话铃声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一边往外走一边气呼呼地说:“看我不跟姈姐告状!”   “……”向毅差点被一口烟呛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三金告状】   三金:姈姐,我表哥欺负我!   周姈:我管不着啊   向毅:你管得着   三金(非常有眼色地):表嫂!   周姈:乖~   三金:我表哥欺负我!   周姈:那我帮你欺负回去(*/ω╲*)   向毅:(⊙v⊙)   三金:…………今天的空气为什么是狗粮味?(⊙o⊙)   —————————————————   我不管,我怀了你们的宝宝,你们要一直爱我!╭(╯^╰)╮   最后感谢黑如墨和Oct的手榴弹和雷,还有大家浇灌的X液(莫名羞耻⊙v⊙),今天还有红包么么啪~ ☆、12   他们吃的西餐。   氛围很好的西餐厅,昂贵精致的餐具和菜品,钱嘉苏换了一身新行头:深色西装,白衬衣和灰色格纹领结,顶着一头扎眼的金毛,气质瞬间就从街头小混混升华成了花花公子。   不过讲道理,他这么一打扮,和穿着千鸟格连衣裙的周姈站在一起,还挺养眼。就是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太不矜持了。   于是每条朋友圈都给他点赞的表哥这次矜持地不点了。   钱嘉苏晚上回来得还挺早,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在亢奋,脚底下装了弹簧似的,走路一弹一弹。   “看!”他跳舞似的抖着腿,举着一张金色的卡片从向毅前面滑过去,又换个方向滑过来,脑门上刻着“我-要-炫-耀”四个大字。   向毅配合地扫了一眼:“你被包养了?”   “……滚啦!”钱嘉苏白他一眼,把卡片举到他眼前显摆,“这是姈姐给我的VIP卡,她自己开的西餐厅,终生免费哦!”   “终生免费?”   向毅伸手想接过来看看,才被骗过一次钱的钱嘉苏警惕性非常高地立刻缩回手,把卡按在胸口上,“你想要自己去找姈姐要,别打我的主意!”   “出息。”   最后向毅真的联系了周姈,不过不是为了终身免费的VIP卡,而是那辆被遗忘在他店里一个多月的电动车。   那天是连续降温之后难得的好天气,太阳暖融融的,周姈牵着两只狗出来遛——场景跟上一次向毅主动联系她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时隔多天,都有两条狗,而且都是为了那个电动车。   其实当时喜欢那个车主要是看它萌萌的很可爱,这么长时间过去,新奇劲儿过了,其实已经没多大兴趣了。   她到路边的木椅上坐下,博美跟过来跳上椅子乖乖蹲在她旁边,哈士奇扭头就要疯跑,被绳子拽了回来,开始拿嘴筒子顶周姈的小腿。她拿远话筒低斥了一声:“Sit down!”哈士奇立马坐下,但嘴里还在抗议地小声哼唧。   电话那头向毅还是听到了:“你在干嘛?”   “遛狗啊。”周姈摸摸博美蓬松柔软的毛发,哈士奇见状又开始咬她的裤腿,被瞪了一眼,不甘不愿地趴在了地上。   彼时向毅正一个人待在店里,坐在檐下的小椅子上,背抵着墙,长腿伸展,右手夹了一支烟。需要修的车已经都修完了,暂时没有顾客上门,大概是闲得慌,他问了一句:“什么狗?”   “一只博美,一只哈士奇。”   “博美挺乖的。”向毅说。   周姈偏头,博美坐在那儿像一团白球儿,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周姈笑着揉揉她头:“对啊。”   “过来遛吧。”向毅垂着眼睛,盯着从指间升起来的烟雾,平静的语气道。   过去遛?跑几公里地去遛狗?听起来很有病的样子。   周姈捂着话筒笑了好半天,清了清嗓子,才把手机放到耳边,同样云淡风轻地回答道:“好哇。”   挂完电话,周姈带着狗回家换衣服,灰粉色的短款毛衣、白色阔腿裤,轻便又靓丽。   她换了一辆大车,哈士奇最喜欢出去玩,被牵过来自己就蹦着上了车,周姈把小短腿博美抱上去,接过秋姨拿来的两包零食。   “带着他们不方便吧?”秋姨就是喜欢操心的命,听说她要带狗出去玩,就一直担心她一个人看不住,“二傻一到外面就疯,你可牵紧点。”   “行了,保证完完整整给你带回来。”这两条狗领回来一直都是秋姨在喂的,比她还宝贝。周姈摆摆手,发动车子。   这次马路上没有小朋友跳皮筋,她直接把车开到了向阳工作室门口,向毅听到车声叼着烟出来接人,先跟车窗里伸出来的一颗狗头对上了眼神。   哈士奇眼神凌厉,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向毅伸手在它脑袋上大力抓了一把,正要拉开车门,另一边正把博美往外抱的周姈连忙喝住:“等一下!”   向毅动作一顿,询问地望过去。周姈把拴在扶手上的绳子解开撂给他,叮嘱道:“抓紧了,这东西撒手就没了。”   “他有名字吗?”向毅将绳子在手上绕了几圈,开了车门让它下来。   抱着博美的周姈转过头,回答他:“二傻。”   “大傻是你吗?”向毅笑着看她一眼。   周姈白了他一眼,眼神娇俏。“叫二傻是因为它姓二。”   “那个呢?”向毅看向她怀里毛色雪白棉花团似的博美。   “我们叫美少女战士。”周姈握着博美的一只前爪,笑吟吟地对他挥了挥。   两个人带着两只狗前脚刚进门,大门口探进来一颗脑袋,陈喜两只小眼睛贼兮兮地打量着向哥身边的女人,今天的宾利SUV、上次的加长劳斯莱斯、上上次的法拉利跑车……   这女的什么来头啊?   周姈有点嫌地上脏会弄脏博美的爪子,犹豫片刻正打算放下,向毅把手里的绳子递过去,狗接了过来,手掌拖着前胸胳膊一夹,抱得稳稳的。   “我抱着吧。”他拉了把椅子坐好,把博美放到腿上,不想一松手她立刻跳到了地上,跟哈士奇一起蹲在周姈脚边。   这家伙胆小,周姈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向哥,有客人啊?”陈喜嬉皮笑脸地走进来,好奇的目光依旧在周姈身上打转,讨好地伸出手,“美女你好,我叫陈喜,喜庆的喜。”   “你好。”周姈礼节性回了一句,对他伸出的两只手没反应,继续给博美顺着毛。   陈喜也丝毫不觉得尴尬,若无其事地收回来,指着向毅套近乎道:“这是我大哥!”   周姈挑了下眉梢,转向向毅:“你还有小弟啊?”   向大哥弯腰把博美又抓回去,按在腿上不让跑,对这个问题不以为意:“你看我像混黑社会的吗?”   “那可不一定,”周姈笑道,“人不可貌相,有些东西没亲眼看过,怎么能确定。”   向毅挠狗下巴的手一顿,意味不明的目光转了过来。   不知道是他自己脑子里装的龌龊想法太多,还是她话里真的有其它暗示,他情不自禁想起那天晚上在她家里,客厅温柔的灯下,她撑着下巴兴味盎然地要他分享尺寸。    他当时一口水含在口中半天才咽下去,纳闷她突然这么重口味是因为夜深人静天时地利暴露了本性,还是感冒药吃坏了脑子。   向毅看着腿上有点怕他动都不敢动的博美,漫不经心地问:“比如呢?”   周姈垂下眼睛抿着嘴角一笑,往在场的第三个人扫了一眼,没说话。向毅的视线也扫过去,被晾在一旁的陈喜讪笑了两声,立刻识趣地说还有事先走了。   等人出了门,专心撸狗的向毅才抬了抬眼皮:“现在可以说了。”   周姈往后一靠,自个儿先乐了两声,“比如你上次说你有18cm,我怎么知道是不是骗人的。”   果然不是他自己有问题……向毅盯着她眉飞色舞的脸,以前他觉得这个女人大方不扭捏,现在才发现,她不止不扭捏,连委婉都不会。   那天他的回答是没量过,谁闲着没事量那玩意儿。   她就笑,然后拿着电视遥控器问:有这么长吗?   他一个男人都觉得尴尬,扫了一眼没说话。然后她又拿来两个给他挑,也不知道家里哪儿那么多遥控器。最后被闹得没辙选了一个,她还一边笑一边说:唔,这个刚好18cm呢。   周姈大大方方地跟他对视着,笑得俏皮又坦然。她的脸蛋其实是有点红晕的,但向毅分不清是她们女生用的腮红,还是害羞。想一想,她能三番五次出言调戏,怎么着也不会是会害羞的人。   所以他一个男人还顾忌什么呢?向毅抻了抻长腿:“怎么,你还想亲眼看看?”   周姈歪头:“你让看吗?”   向毅老神在在地把腿收回来:“不让。”   停了下,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好像什么也不用说。   说是来遛狗的,结果被拿来当挡箭牌的两只狗却一只被苦哈哈地拴着,一只被力气很大的男人禁锢着,听着两个人类在那里聊少儿不宜的话题。   一直到出去玩的钱嘉苏回来,两只狗才终于得了点自由。   “握草?”钱嘉苏一进门吓了一跳,“哪来的狗?”   正在拿零食哄博美开心的向毅头也不抬地说:“天上掉的。”   钱嘉苏鬼鬼祟祟地往外面看了看,跑过来小声跟他咬耳朵:“你偷的还是捡的?要不我们就留着养吧,我最喜欢狗了。”   “成啊,”向毅说,“粮食从你那份里面划。”   “你还有没有人性啊,我现在已经吃得很少了!”钱嘉苏蹲过去把同样很不人道的绳子解开了,然后一把搂住哈士奇蹭了蹭,满足地闭着眼睛。等他睁开的时候发现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周姈走了过来。   “姈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啊?”钱嘉苏一脸惊喜,“我跟你说我面试成功了哦,今天晚上就开工!你晚上有时间吗,来看我演出吧,我请客!”   “好啊,”周姈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那我待会儿先把狗送回家,再去找你们。”   “这狗是你的啊,”钱嘉苏指着表哥告状,“他刚才还骗我说天上掉的,你说是不是有毛病?”   周姈扬了扬眉:“没毛病啊,他们的麻麻是仙女,就是天上来的啊。”   “……”钱嘉苏瞪着难以接受现实的大眼睛,好半天才一脸郁卒地说,“你们竟然统一战线了!”   演出七点才开始,周姈把狗送回家,看时间还早,便洗澡又换了一条裙子,去酒吧自然要穿应景的衣服。   不巧的是出门遇上了塞车,钱嘉苏打电话来催的时候她还在几条街之外堵着,最后到达“翻滚吧”时,已经七点过半,酒吧里盛况空前,根本挤不进去。   翻滚吧恰好就是歌坛巨星陆嘉禾成名前驻唱过的酒吧,钱嘉苏能顺利通过面试,除了周姈那位圈里的朋友帮忙搭桥外,也是因为老板看中了他酷似陆嘉禾的脸。   第一场演出提前几天便打出了宣传,不少翻滚吧的老顾客和陆嘉禾的粉丝都慕名前来,想一睹这位“小陆嘉禾”的风采。人实在太多,酒吧不得已封闭了前门,还有许多粉丝在外面挤着进不去。   周姈一看这情况,果断绕到了后门那边。   向毅出来接她,看到人的时候怔了怔——深V领小黑裙,挺平常的款式,无奈下面包裹的曲线太勾人,便显得不那么平常了。   周姈已经走到他跟前,有意靠近了一些,艳色的嘴唇轻轻勾了勾。   呼之欲出的事业线距离他身体不过几厘米,向毅不动声色地转过身,“进去吧,已经开始了。”   周姈跟在他后头,无声地笑。   还没到大厅,喧闹的声浪已经轰了过来,震得人耳膜都快裂了。   后头黑,台阶多,周姈穿着高细高跟跟不上向毅的步伐,只好伸手拽了他一下:“慢一点。”   再走几步拐过去就是闹哄哄的大厅,向毅猛地刹住车,转了过来。他看着抓住他小拇指的那只手,细细白白,手腕上戴着金色的手镯。再往上,微弱的灯光打在她脸上,眉眼动人。   “怎么了?”周姈跟着停住脚步,抬头。   原本就不亮堂的过道里,眼前忽然一黑,是他毫无预兆地低头吻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晚了晚了!今天比较肥,希望大家用爱意淹没我们终于出击的向哥哥!正面刚他!(⊙v⊙) ☆、13   周姈被猛地一把推到墙上,肩膀和后脑勺撞得有点疼,更疼的是磕在向毅牙齿上的上嘴唇,当时就痛得她轻哼了一声。   罪魁祸首却丝毫没有退开,反而将手插到她后颈和墙壁之间,迫使她仰起头,同时整具身体更紧密地压了上来。   她肖想了很久的肌肉,胸膛、腹肌、大腿,此刻毫无缝隙地紧贴着她,灼人的体温、坚硬的触感,以及强悍的力量,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尤其是紧扣在她后腰上的那只大手,灼热燎人、仿佛带着电,下面一片皮肤已经快烧起来了。   他大概是没多少接吻经验的,吻得毫无章法,但强势压迫,根本没有留下一丝拒绝的余地。事实上周姈也并不想拒绝,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向毅猛烈的攻势和带着淡淡烟草跟酒精混合味道的舌头夺去,呼吸都快要身不由己。   嘴唇上最初的疼痛已经渐渐被唇齿啃噬间的麻木取代,她甚至品尝到了自己口红的味道,有点难吃。她没吃过其他的,也不知道哪个牌子的比较好吃。   不过向毅好像吃得很起劲儿,她很乐观地想着,口红都要被他吃完了,不过待会嘴唇肯定还是会很红,照他这种啃法不肿成香肠就不错了。   到后面两个人的喘息都变得很急,很重,有点喘不上来气,只能用力地呼吸,从彼此的口中分享氧气。   呼吸声交叠在一起简直色气满满,听一下都让人面红耳赤,更何况就响在她耳畔,湿热的气息几乎扑进她耳朵里。周姈只觉得有一股酥麻的电流顺着耳朵一直流窜到了后腰,有点痒。   下一秒放在那里的手就突然收紧了,掌心在她腰后的软肉上捏了一把,力道有些重,有点疼的同时也特别地解瘾。   她情不自禁地往前弓了弓身体,那只手上的力度瞬间更大了一些。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鸽哨声伴着起床号音……”   不合时宜的铃声乍然响起,两人周身仿佛被无形包裹起来的小小天地瞬间被戳破了一个洞,暧昧炽热的气息以无法阻挡的速度流逝,理智渐渐回笼,身体里崩腾的血液也减慢了速度。   刚刚尝到一点甜头的向毅不甘心似的咬着周姈已经厮磨得发热的嘴唇,狠狠吮吸一口,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他伏在周姈身上掏出电话,看清号码才退开,侧过身去接听。   热源一离开,周姈就觉得有点冷了,抱着手臂深吸一口气,舔了下麻木的嘴唇,耳朵支起来听着他说话。   向毅的气息还没平复,声音不太稳地“喂”了一声,几秒种后,不知道那端说了什么,他口气立刻凝重下来:“你别急,先躺着,我马上回来!”   周姈转过头,从墙上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我奶奶身体不舒服,”向毅挂断电话,看着她,停顿了两秒,着急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我得走了。”   周姈点了下头,“用不用我送你?”   “我开了车。”向毅把手机放回口袋。   哦。周姈又点了两下头,暂时不知道说什么了。“那,下次再继续?”   饶是牵挂着老太太心情有点沉重,向毅也忍不住轻笑一下,“好。”四目相对,视线纠缠着,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走了。”他又说一遍,没再停留,沿着刚才的路返回,拉开门,挺拔的身形消失在黑暗中。   周姈看着沉重的门一点点合上,呼了口气,转身进酒吧。   大厅里嗨爆的尖叫和飙升的气温已经无法调动她身体里倦怠下来的兴奋因子,她找到钱嘉苏提前订下的卡座,诧异地发现丁依依居然在。   “你怎么在这儿?”看到桌上的酒,口渴的感觉立刻就上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酒杯不知道谁的,她便拿了丁依依面前的那杯来喝。   “三金同学请我来的啊,”丁依依晃着两条黑丝长腿,“向表哥呢,不是去接你了?”   “有事先走了。”周姈非常平静地回答。   丁依依却拿别有深意的眼神瞄她,一脸荡漾的笑容:“老实交代吧,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嘴唇肿成这样,刚才干什么坏事了,嗯哼?”   “还有其他人吗?”周姈故意但很没水准地岔开话题。   “三金的同学,都是小朋友,前头玩呢。来交流一下,”丁依依挤眉弄眼地挨过来,第一个问题就非常直接,“搞了吗?”   周姈绷不住笑起来,怡怡然往后一靠,手指在膝盖上敲着,眉梢愉快地扬了扬:“快了。”   丁依依就啧啧啧啧地笑,直接拿了两瓶酒过来,“来来,为‘沉迷男色日渐消瘦’干杯!”   周姈好笑地跟她碰了下。   趁着那群小朋友没回来,丁依依突然想起什么,问她:“你上次不是说在他那儿碰到一个小姑娘吗,不是他女朋友吧?”   “没问,我觉着不是,看他那样子不像是有闲心劈腿的,”周姈悠悠喝了口酒,“懒着呢。”   “你们俩这也就算约炮将来时,哪算得上劈腿啊。”丁依依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况且这个可说不准,人不可貌相你不知道吗。”   噗……前半句周姈还觉得心口被狠狠插了一刀,听完后半句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她顿时想到了之前跟向毅的那段对话,人不可貌相,啧。   过了一会儿,丁依依收起调笑的语气,表情认真地问:“那他现在知道你的事没?”     周姈摇摇头,“还没到那地步。”   “那就好,你们也没认识多久,反正就是个炮.友嘛,不用了解那么清楚,你情我愿大家都没病毒就行了。”   话糙理不糙。不过周姈倒没想刻意隐瞒,暂时还没遇到合适的时机而已,她没偷没抢没做亏心事,不怕别人了解。   不过说起来,她倒是对向毅的情史挺感兴趣的,好奇他以前的女朋友是什么类型的。   “管她什么类型,”丁依依无不嫉妒地说,“反正床上又累又行。”   “……”周姈再次跟她碰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上次做春梦也没什么了,这女人有老公还比她饥渴,三十如狼啊如狼。   钱嘉苏中场休息时穿越人海跑过来找他们,唱得满头大汗,抱起一瓶酒咕咚咕咚往下灌,喝痛快了才神采奕奕地问她们:“我表现得怎么样,还行吧?”   “非常棒,”根本没看几眼的周姈面不改色地夸道,扯了张纸巾帮他擦灌得太猛流到衣服上的酒,“酒量不好别喝这么猛。”   钱嘉苏的兴奋劲儿压不住:“我喜欢这个地儿,比之前的几个都好,气氛好,感觉也好,什么都好!”   周姈笑道:“那你好好表现啊。”   钱嘉苏使劲点头,然后四下瞅了瞅:“我表哥呢?去跳舞了?”   “他回去了,你奶奶,哦不是,应该是你姥姥,好像身体不太舒服……”   “怎么又不舒服了?”她没话说完钱嘉苏就弹了起来,着急地四处找手机,“我手机搁哪了?”   “用我的吧。”周姈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看着钱嘉苏手指飞快地按下一串号码,又不经意似的问:“你表哥还会跳舞啊?”   “会啊,跳得可帅了。”电话拨出去,钱嘉苏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手机的号码备注自动弹出来,他看得一愣。   ……向哥哥?   另一边向毅已经把老太太送到了医院。   老太太是食道癌中晚期,手术加化疗,一百五十多斤的体重生生瘦到了八十斤,不过好在精神越来越好,生活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偶尔会有些不舒服,但都不是大毛病。   只是这次肚子疼有点厉害,B超没发现问题,结果要等做了胸部CT才知道。   “她已经睡了,你好好上班吧,这儿有我呢。”向毅在病房外的楼道里抽着烟,透过窗户能看到远处的万家灯火。   但钱嘉苏哪能安心啊:“我下了班马上过去,你别睡得太死啊,下来接我。”   向毅应下。   钱嘉苏回来还手机,周姈问道:“怎么样?”   “住院了,还不知道什么情况。”钱嘉苏的心情明显比之前低落许多,“我一会儿下班了去看看。”   周姈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送你去吧,人太多了不好打车。”   “谢谢你啊,姈姐。”钱嘉苏感激地看着她,“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周姈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不好点怕你不努力啊。”   “努力干嘛?”旁边丁依依好奇地凑过来,钱嘉苏臊得慌,头也不回麻利地溜上台。   事实证明翻滚吧这一次的决策非常正确,“小陆嘉禾”的魅力不容小觑,火爆的场面一直持续到两点营业结束。   钱嘉苏在热烈的气氛里又唱又跳一整晚,畅快是畅快,同时也累得快虚脱了,从后门坐上周姈的车往医院赶,瘫在座椅上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周姈把车开进医院,才叫醒睡得昏天黑地的钱嘉苏。他一个激灵弹起来,下车走了几步迷茫劲儿才散,反应过来立刻顿住脚步回头,车子已经掉头离开了。   一路小跑着到住院部,打电话喊表哥下楼来接,钱嘉苏跟着他进入深夜里冷清的住院部大厅,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我得给姈姐打个电话。”   向毅转头看了他一眼:“打电话干嘛?”   “她送我来的,刚才下车太急都没跟人说谢谢。”   向毅脚步一顿,钱嘉苏斜眼拿意味深长的目光瞄他,哼哼着道:“别看我,人已经走了,你现在去追也来不及了!”   “你能耐什么?”向毅抬手就要揍他,钱嘉苏灵活地蹦了一步避开他的巴掌,站在那儿冲他叫嚣着:“你不许打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向毅收回手,老神在在地□□口袋里:“说。”   只见钱嘉苏嘿嘿笑着把一头金毛挨过来,还拿手遮着嘴,小眼神贼兮兮的:“你知道,姈姐手机里给你的备注是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以为今天就会开车嘛?哼哼,太天真了!作者的车坏了,还没修好呢╮(╯▽╰)╭   今天圣诞节,大家节日快乐呀,送红包一起沾沾喜气(⊙v⊙)   大家浇灌的X液我就不一一感谢了哦,笔芯! ☆、14   奶奶的问题还是术后反流,虽然有些严重,但比起淋巴转移之类更坏的情况,已经很值得庆幸。   住院观察的时候,宋菲带了水果来探望,不巧的是刚好向毅伺候老太太吃完饭洗碗去了,钱嘉苏在病房里陪着姥姥,正给她念娱乐新闻:某三流女明星与人气男演员传出绯闻,结果证实是女方倒贴炒作。   “我还是觉得女的倒贴男的不好。”钱嘉苏发表评论道。   “90后怎么还这么迂腐啊,”老太太思想反而很开明,“你们这些男的墨墨迹迹浪费时间,还不兴人家女孩子主动吗。”   钱嘉苏道:“但是别人又没有那个意思,主动不是自取其辱吗。”   事实上他并没有看到已经被推开一半的门,也不是有意针对,但这话听在宋菲耳朵里,就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了,她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老太太已经看到了她,连忙招呼道:“小菲来了啊。”   “奶奶,”宋菲扬起笑脸,“你感觉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好多了,”老太太说,“你今天不是上班吗,干嘛还大老远跑来?吃饭了没有哇?”   “我吃过了,就是担心你嘛,趁着中午休息赶紧过来看看。”   老太太劝道:“还是工作要紧,赶紧回去吧。我没啥事,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宋菲笑着拉住她的手:“没事,来得及,我再陪你待会。”   一旁削水果的钱嘉苏撇了撇嘴。   与此同时,向毅洗完碗走到病房,在门口遇到一个穿西装的斯文男人,手里拿着花和补品,似乎是来探望病人。   他没在意,正要推门,那人叫住了他:“您好,您就是向毅向先生吧。”向毅回头,对方一脸温和礼貌的笑意,将东西递过来,“这是我们董事长的心意,请您收下,祝尊祖母早日康复。”   向毅认识的人里面,能搞这一出的,除了那个女人也没别人了。   “她人呢?”   对方笑容不变:“我们董事长事务繁忙,不能亲自前来,请见谅。”   向毅沉默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那几个看包装便知价值不菲的袋子,精美的一大束康乃馨很随意地往胳膊里一夹。   进门看到宋菲在,语气淡淡地招呼了一声。   宋菲看他这副架势连忙起身,正要过去帮忙拿,不想钱嘉苏已经两步越过她,把东西接到自己手上,纳闷道:“你刷个碗还能捡这么多东西?”   “有人送的。”向毅把碗筷放好,顺手拿起钱嘉苏刚削好的苹果啃了一口。   钱嘉苏研究着那些各种外国牌子的营养品,一边哇哇惊叹着,最后非常确定地说:“肯定是姈姐送的。”   女人敏锐的第六感使宋菲立刻问了一句:“谁啊?”   “啊,就我一个朋友,人特好,长得也特漂亮。”钱嘉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神色间显露的小得意,因此也没能准确领会自家表哥投过来的眼神。他嘚嘚瑟瑟地把这些昂贵的营养品收好,然后对一脸好奇的老太太解释一句:“就是上次给我们送月饼的那个姐姐。”   老太太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转而问向毅:“那她人呢?你没让人家进来啊?”   “她胆子小,不敢来。”向毅倚在墙上,啃着苹果,一边低头在手机上戳着。   胆子小的周姈此刻正在自家花园里,给花花草草做造型。这花平时有专人打理,不需要她动手,今天主要是闲得慌,结果学艺不精,剪出了奇奇乖乖的形状。   于是她放弃了,编了一个小花环,给博美戴上,然后兴致勃勃地拿相机给它拍照片。   三点钟秋姨做好点心泡好了茶,她在花园里的用餐露台享受下午茶,顺便从刚才拍的照片里挑了一张最满意的发朋友圈:【美少女战士[可爱]】   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许多颗红色爱心,评论她通常都是不看的,不过今天有一条吸引到了她的注意。   向哥哥:事务繁忙?   周姈被一口茶呛得咳嗽起来,纠结了几秒钟决定还是当做没看见好了。   医生开的药效果挺不错,老太太的情况逐渐好转,自己也长了记性,不喊着要吃腌菜了。向毅很快回到了看店修车按点回家吃饭的日子,那辆电动车还在他店里停着,已经落了一层灰。   有个邻居的车坏了,一大早弄到他店里来修,不是什么大问题,向毅忙活一早上,基本就搞定了。   弯了一上午腰都酸了,他把扳手撂下,摘掉手套,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动作猛地一顿——屋檐下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个人,穿了一件黑色机车夹克,领子到前襟有一圈柔软的白毛毛,一手托着下巴,眉眼精致的脸几乎和袖口处的毛毛一样白。   她笑盈盈地盯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什么时候来的?”向毅蹲在水池前洗手。   周姈也站起来伸懒腰,穿着小脚裤的双腿笔直修长:“你对你的工作很热爱嘛,那么入迷,就你这一院子的车我都能偷走一半了。”   这里的车全部加起来都不够她的跑车做一次保养,向毅笑了一声,把挂在一边的外套拿过来穿上。“先把你自己那辆偷了吧,在那儿放俩月了。”   “我今天不是来接它了嘛。”周姈朝那辆被遗忘很久的磨砂小黄走过去,对着一层灰尘皱了皱眉,“有毛巾吗?”   向毅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捡起一块抹布,周姈一看那灰不溜秋的颜色,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干净一点的有吗?”   向毅就把他擦手的毛巾拿过来,直接帮她上上下下擦干净,直起身的时候先往她脚上扫了一眼,粗跟的小皮靴,挺好的,看着比她老穿的细得能当凶器的那种稳多了。   “你会骑吗?”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周姈正在模仿他上次的动作收脚架,踢了一下没弄起来,闻言抬起头眉眼弯弯地笑:“你卖车不管教的吗?”   向毅烟都掏出来了,又塞回去,叹着气道:“管。”   电动车其实挺好学的,基本上上手就会了,向毅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步骤,低着头看她:“懂了吗?”   周姈胸有成竹地点头:“简单!”     向毅把车抬到了外面马路上,方便她练习。周姈按照他教的,先把脚架收起来,扶着把手坐上去。这次还挺稳当,晃晃悠悠一走一停地也算是骑出去了一段,学习成果喜人。   她扭头去看向毅,这个离了烟就不能活的已经又抽上了,懒散地倚在大门上,夹着烟吞云吐雾。   她拿脚蹭着地,把车转了方向,往向毅跟前骑过去,这趟比刚才还要稳,速度也快了。然而刚得意没两秒钟,右手力度一下子没控制好,车子猛地向前一窜,冲着向毅就撞了过去。   “诶——!”周姈惊吓之中下意识想用把手拉住车子,反而不小心扭了电门。幸而向毅反应敏捷地躲开了,同时往前跨了一步,一把将即将撞上门的车拽住。   烟都给他吓掉了,向毅有些无奈地道:“撒手。”   惊魂未定的周姈立刻听话地拿开手,他手臂一捞,将人拦腰抱起来,搁在地上。把车放稳,转身的时候故意道:“对我这么大意见?”   差点谋杀他的女人正两手捧着脸,有些呆地盯着他的手。   向毅抬起来就不客气地往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吓傻了?”   周姈捧脸的手放下去,插到了上衣口袋里,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抿着嘴角冲他笑嘻嘻地:“你好man哦。”   向毅哼笑一声,语气凉凉道:“那你还敢骑车怼我?”   “这只是意外,”周姈耸耸肩,“真要怼你的话,一定是你更喜欢的方式。”   “……”向毅看着她清亮泽润的眼睛,低头有些无奈笑了一下。   有了这一次意外的经验,后面骑起来就顺手多了,周姈慢慢腾腾骑到街口,转个弯再骑回来。   两边的小店不少人看热闹似的站在门口嗑瓜子,瞧了半天,有人直接扬声问向毅:“小向,这是你女朋友啊?”   骑车经过的周姈飞快举手冲她挥了一下,“你好。”   “诶你好你好。”对方笑呵呵地回。   向毅倚在白色跑车的后头,看着这边俩人的互动,没说话。   整条街上全是熟人,亲切是亲切,八卦起来也是不知道委婉的。中午饭点,之前跟周姈搭过两句话的大姐就喊向毅带着人一块过去吃饭,然后左左右右便也都热烈地响应起来,甚至有人直接上前来跟周姈推荐起自家的招牌菜。   向毅统统拒绝:“不了,还得回去给我奶奶做饭。”   正跟大家交流美食理念的周姈回头看他,向毅招招手:“过来。”   周姈微笑着对大家说下次有机会一定去品尝,然后骑着磨砂小黄回到向毅这儿,他已经把大门锁上。“你要回家了吗?”   向毅点点头,“走吧。”   周姈诧异地扬起一边眉毛,向毅也在盯着她,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对视片刻,她若无其事地笑笑:“我还是不去了吧。”   向毅也没再坚持:“那你等我一会儿。”   一个人应付这些好奇的大叔大婶大哥大姐,周姈是那个没心情的,所以向毅离开几分钟后,她在各位街坊的亲切注视中,慢吞吞把磨砂小黄骑到了后头的向阳小区。   向毅很快给老太太做好了饭,下来就看到她已经在楼下了,低着头坐在车上玩手机。   周姈听到脚步声,抬起笑盈盈的眼睛,“我带你啊。”   “带我去怼墙吗?”向毅很不给面子地道。   “……”周姈白了他一眼,从车上下来,“那你带我吧。”   向毅看了看小巧的座椅:“坐不下。”这种电动车,实用性远不如美观性,两个女生坐上去都不宽裕,别说他一个顶俩的男人了。   周姈不以为然:“挤一挤呗。”她还从来没被人带过呢,自行车都没有。   向毅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妥协地叹口气,收起脚架,一只手扶着车把尽量靠前地坐了上去。“上来吧。”   周姈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抬起腿试了两下,也亏得她瘦,硬挤到了他和后面靠背之间窄窄的空间里。向毅怀着复杂的心情往前又挪了挪。   “好了。”周姈摆好姿势,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示意可以走了。   向毅拧动手把,车子以比周姈自己骑时快三倍的速度窜了出去。   冷风迎面扑来,她立刻缩缩脖子,把脸埋在男人宽厚的背上。   向毅从圆形的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脑袋两侧都是飞舞的头发,伸手把扫在他下巴上有点痒的那一缕拨开,一松手,却立刻又缠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问:知道向哥哥为什么不坐后面吗?   姈姐姐:怀疑我的车技╭(╯^╰)╮   向哥哥:屁股太翘了坐不下(⊙v⊙)   钱三金:因为坐后面容易石更![doge]   ——————————   好啦,修车的邻居就是我,车已经修好了,等我再买个假证就可以上路了!今天先开电动车,来让向哥哥带你们飞啊!╮(╯▽╰)╭ ☆、15   向毅带她去了一家店面很小、装修很朴素的小吃店,环境在他看来已经挺干净的了,但周姈还是表现出了一丢丢的嫌弃。脸上倒看不出异样,她只是扫了一眼橘红色的凳子,把视线转向向毅:“你有纸巾吗?”   向毅回给她一个“你看我是那种人吗”的眼神。   “啧,”周姈只得拿起桌上那一卷看起来有些劣质的卫生纸,撕了好几截严严实实地垫在凳子上,一边说:“跟女生出门一定要带纸巾,怎么这点自觉都没有呢。”   她动作小心地坐下来,继续撕了两截,铺在面前的桌子上。向毅看得很无奈,把菜单推到她那边:“点吃的吧。”   猫耳朵、葱包桧儿、油冬儿、酥油饼……一列熟悉的菜名看下来,竟然全是她家乡有名的小吃。   南方人和北方人的口味差异还是蛮大的,为了适应本地人的口味多多少少会改变本来的味道,因此周姈点的时候没抱什么希望,但一样一样东西端上来后,她挨个尝了一口,激动地跺起脚来。   这是她这些年吃过的最正宗的味道了!   “这家的老板是H市人吧?”她甚至顾不上注意仪态,口中的食物还没咽下去便惊喜地抬头。   向毅看到她那个样子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嗯,味道还行吧?”   “棒呆!”周姈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一边忙着吃一边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她想起上次生病时向毅给她做的那碗片儿川,味道也是很不错的。   这一顿饭吃得一本满足,估计身材一向很有节制的周姈难得吃撑了一回,走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时间还挺感慨的。   回去的路程向毅没再带她,自己散步消食,让她骑车慢慢溜着。   这一片没有摩天大楼,马路也不宽,两边都是各种小店和餐馆,生活气息非常浓郁。   路过一家亮晶晶的礼品店时,周姈转头看着向毅,双眼也亮闪闪的:“表哥。”   向毅停下脚步,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夹着根烟,特别霸气地回了她一个字:“说。”   “我们进去看看吧。”周姈伸长手臂指着小小的门上都挂满了东西的店。   “进。”向毅又是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周姈把车靠边停下,向毅走了两步把烟在垃圾桶上摁灭,跟在她后头走进去,店员很有眼力见儿地立刻塞过来一个小篮子,他接过来,拎在手上。   里面地方不大,中间摆着双面的货架,留下的过道仅容一人通过。   周姈兴致勃勃地边走边看,向毅保镖似的跟在她后头。她什么都看了看,但什么都没拿,转到另一侧的时候一眼看中一顶很可爱的雷锋帽,戴在头上试了试。   “好看吗?”她转头问向毅。   人长得美,怎么样都好看。她脸又小又白,五官精致,戴着丑不拉几的大帽子也可爱。不过向毅没说,看她几眼,抬手直接把她的帽子摘了,丢进篮子里。   周姈也不恼,笑着理理头发。   这时候有其他顾客转到了这边,一对小情侣,男生拉着女生,有些不耐烦地对挡路的两个人说:“让一下让一下。”同时已经不客气地用手来推搡。   向毅微微皱眉,伸手把周姈揽到了自己这边。   两个小年轻挤着过去了,几秒钟的安静后,周姈还贴在向毅身上没动。   ——确切地说,是他抱着她腰的手没松。   她嘴角翘着,眼神揶揄,向毅丝毫没觉着不好意思,不闪不避地跟她对视着。片刻后,他慢慢低头,嘴唇朝她贴了过来,周姈身体往后一仰,笑吟吟地从他怀里出去了。   她背着手研究架子上的花红柳绿的发圈,语气闲闲道:“光天化日,注意影响。”   身后向毅把手放进口袋里,轻轻舔了下嘴角。   那顶帽子向毅拿去结了账,一出门又套到她脑袋上,然后报复性地拍了一下。周姈就顶着跟她整体风格完全不搭的天蓝色卡通图案帽子,骑上磨砂小黄。   俩人慢悠悠晃回店里,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老远看到向毅就迎了过来:“小向啊,我那车充电老充不进去,你给我看看是怎么回事。我这上班都迟到了急着走呢,下班再过来取行吧?”   向毅扫了一眼门外那辆饱经风霜的电动车:“我六点就关门了,你看着时间过来。”   “成。”那人笑着点头,临走前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周姈一眼。   向毅开了门,把车挪进去,周姈骑着车进来,慢慢蹭到墙边停好,起身的时候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刚才那个大姐,你们很熟吗?”   “还行吧,邻居。”向毅说。   周姈哦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不说话了。   院子里便沉默下来,气氛有点安静也有点怪。向毅弯腰检查车的问题,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说:“她给我介绍过对象。”   周姈耸耸眉毛,怪不得呢,刚才看她的眼神那么古怪。   “分享一下你的相亲经历呗。”她翘起二郎腿,撑着下巴笑嘻嘻地望着他。她对他的情史真的很好奇啊,这么极品的男人,床上又累又行的男人,正值身强体壮年纪的男人,居然是单身。   “不分享。”向毅拒绝得很干脆。   周姈啧了一声,打起呵欠,有点困了。她把桌子上的东西往里推了推,帽子摘下来往上一铺,脑袋直接抵着桌子趴下了。   不是什么大毛病,电瓶坏了,换个新的就行了。向毅弄完去洗了手,拿毛巾擦干,过来把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女人抱了起来。   里屋房间有床有被褥,除了他偶尔会在这里休息,或者钱嘉苏白天在这里玩,大部分时间是没有人睡的,不过她那么爱讲究肯定会嫌弃的。但是管她呢,睡着了还挑什么。   他动作很小心地把人抱进屋,放在床上,起身的时候脖子忽然被搂住了。本该睡着的人睁开了眼睛,里面分明是一片清明的。   “装睡啊。”他两手撑在床上,伏着上身。   “没装啊,这不是被你弄醒了么。”周姈揽着向毅的脖子,一只手在他沁着薄薄一层汗的额头上很轻地摸了一下。他身上有汗味有烟味,明明都是她讨厌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混合在他身上竟然让她挺喜欢闻的。   男人味吗?她手指沿着他轮廓分明的下巴走了一圈,在中间突然转变方向,往上摸到他的嘴唇,点了两下。   她视线跟着自己的手指,因此没看到那一瞬间向毅眸光暗了暗。   周姈正要抬头吻上去,被向毅用手指捏住了下巴,指腹有点糙,但意外的是她觉得很舒服。向毅的声音也变低了:“你刚才不是拒绝我了吗?”   在礼品店吗,这家伙居然还记仇……她虽然不忌于在公众场合做一些私人的事,但总要挑个方便施展的宽敞地方不是?   周姈扬了扬眉梢,一脸诚恳地道:“一时的忍耐是为了更好的放纵。”   向毅笑出声来:“你真有趣。”   “我的嘴唇更有趣,”周姈笑着,眼睛里多了一丝魅惑,与他幽深的目光交缠着,声音也变得撩人起来,“要试一下吗?”   这个问题,向毅直接用行动来回答了。   这一次不同于上次的莽撞和凶猛,他仿佛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品尝,含住她一瓣唇,缓慢细致地舔吻、吸咬,品尝够了才试探性地将舌头探入,去寻找她的。舌尖从上颚刮过,引得她身体轻微战栗。   终于捉到她灵活柔软的舌头时,向毅气息微微一滞,接着尚且称得上温柔的动作忽然就变得凶狠了,手掌托着她的头,绞住她的舌尖用力吸吮起来。   周姈在急促的呼吸里艰难地把他推开了一些,气息不稳地道:“你是不是自己练习了,嗯?”   “不需要练习。”向毅屈膝跪在她身侧,说完这句立刻又吻住她,同时腾出另外一只手放在她腰上,掀开紧身的毛衫摸了进去。   她腰上一点赘肉都没有,皮肤是紧实的,同时也拥有女人独有的柔软。向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知道那手感是非常舒服的,让他从掌心到手臂再到心里都十分的熨帖。   他忍不住松开了她的唇,脑袋往下,想要品尝一下令他爱不释手的地方。   腰上的皮肤也白得发亮,紧致光滑,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轻微起伏着。向毅看得眼热,胸口一股火烧得他口干舌燥,低下头,迫不及待用微凉的嘴唇触碰她温热的皮肤。   周姈轻哼了一声,腿情不自禁地曲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兔子乖乖,把车开开,我要上来~~~   不开不开就不开,假证没回来! ☆、16   “毅哥——”   火热的气氛里,再次出现不合时宜的声音,向毅下意识直起身,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手上已经动作迅速地将周姈被推高的衣服拉好。然后在一种偷情被捉奸的微妙感觉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声音是宋菲在外面叫他。   向毅出了口气,身体里滚烫奔涌的血液渐渐冷却下来。   兴头上被打断,周姈憋了有段时间的邪火瞬间化成了怒火,懊恼地捶了下床,侧过身,将差点脱口而出的一个脏字咽回去。   虽然自己也是一脑子的遗憾和憋闷,但向毅看她揪着眉毛一副明显在生气的模样,又忍不住想笑。他安抚性地在周姈肩膀上拍了一下,被她美目一斜瞪了一眼。   向毅无奈,这又不怪他,他也很上火的。   院子里宋菲提来了两罐自制的辣椒酱,见大门开着,却没有人应声,奇怪地又叫了一声,同时熟门熟路地朝里屋走去。   脚步声渐近,身体的热情却还没完全平复下去,向毅站起身,低头看了眼宽松裤子下不算明显的异样。不想躺着生气的某人突然一下坐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伸向他的裤裆,在形状分明的东西上摸了一把。   向毅的警觉性大概被精虫腐蚀了,反应都慢了一拍,没能躲过这一爪子,有些诧异地挑眉看向她。   ——尺寸不错。周姈目的达到,抿着笑倒回去,老佛爷似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跪安了。   这个女人……向毅深吸一口气平复,在宋菲即将推门进来之前率先走了出去。   “你在啊,我还以为没人呢,喊了半天你也不应。”   向毅没回答她的问题,直接问:“找我有事?”   “给你带了点辣椒酱,我自己做的。”宋菲笑着把手里拎着的东西给他,“还有一件事,我爸要给我买车,我不懂,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   向毅还没出声,已经有人抢先替他回答——   “我帮你啊,”周姈从屋里出来,步伐悠闲,神情慵懒,一头长发微微凌乱,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身上只有一件贴身的白色毛衫,勾勒出丰满的胸部和纤瘦的腰身,下面一双笔直的长腿,让人羡慕的好身材。   “你想要什么样儿的?我有朋友开4S店,回头带你去看看啊。”   宋菲看到她的刹那明显一愣,随即脸色就变了,眼中复杂的情绪最后转变成不甘心的一句:“你也在啊。”   然后有些委屈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的毅哥,后者的注意力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分给她,盯着那个故意出来刺激人的女人,眉头皱起来,穿那么少不怕冷么。   “回去把衣服穿上。”他忍不住数落道。   短短的一句话,却令宋菲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一句亲昵的语气和信息量丰富的内容很清楚地体现了两人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她眼睛微微发红。   成功搅和了一趟,周姈被打断好事的火气才消了点,施施然转身回房间。   穿好衣服,手机在床上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两个字——时俊。   周姈任由电话震了一会儿才接起来,颇冷艳地吐出一个字:“说。”   “陈董和陈夫人从香港过来了,我正在赶去机场,你准备一下,晚上在家里招待客人。”   “我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周姈不悦,“你当是招待所吗,想带人来就带人来?”   对面沉默了一下,“我以为你和陈夫人关系不错,更愿意尽到地主之谊。”   周姈冷笑:“你自以为是的毛病可以改改了。”   心里再恼,她也不得不马上回家做准备。陈夫人跟她的关系虽然谈不上好,但每次去香港对方都是盛情招待了的,更遑论两家公司还有项目在合作中。   她出来的时候跟向毅打了个招呼,“我走咯。”   向毅望着她,脸上看不出情绪:“去哪儿?”   刚才的那通电话他听到了一些,虽然不知道对面是谁,也难以从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什么,但直觉让他想到了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才俊——她好像只有对那个人才会这样暴躁。   “回家,临时有客人来。”她从随身小包里拿出车钥匙,潇洒地挥了挥手,从两人之间走过。   跑车停在大门外,旁边蹲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黄白色的小花。周姈看他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不过那人看到她,站起来很热情地叫了一声:“嫂子好。”   哦,向毅的小弟啊。周姈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逗笑了:“你好啊。”她扫了一眼陈喜手里的花,“花很漂亮哦,可以送给我吗?”   陈喜下意识往花往怀里缩了缩。   周姈乐了,戴上墨镜冲他笑了一笑:“逗你的。”   “嫂子慢走!”陈喜摆着手,笑得有两分谄媚。   男人对跑车多少都有些向往的,宋菲出来的时候,陈喜还意犹未尽地望着车消失的方向,沉浸在令他心旷神怡的发动机轰鸣声中。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连忙回头,欣喜地迎上前,“小菲。”   “你怎么也在?”宋菲抬起头,眼圈是红的。   陈喜一怔,“你怎么了?”下意识往院子里头瞅了一眼,向毅正站在正对门口的位置抽烟,垂着眼睛漫不经心的样子,身上衣服明明都很老气,人却挺拔又精神。   陈喜收回视线,把手里的花举到宋菲眼前,讨好道:“我给你摘的。”   这是他在街口看到宋菲过来,立刻抛下小弟跳到别人家院子里摘的,握在手里老半天了,小心翼翼地不敢松手也不敢攥太紧。   “都说了别给我这些东西!”小小一把很寒酸的花并没能哄得宋菲开心,反而被她恼火地一把挥掉,也没看身边人诧然的脸,红着眼睛走了。   陈喜看着地上散落的小花,蹲下身一根一根捡了起来。   周姈出发前已经给秋姨打了电话,交代她准备晚餐招待贵客。这是秋姨最拿手的了,给她两个小时时间,就能弄好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   时大总裁将陈董夫妇接到别墅时,周姈已经换了一条典雅大方的裙子,亲自到门口来迎接。   寒暄过后,她带着兴致盎然的陈夫人参观房子。两人走到花园,某个角度恰好能从落地窗看到客厅相对而坐的两位男士,陈夫人拉着她,笑着说了一句:“时总对你倒蛮有心的,特地托我带了你喜欢的点心。”   周姈一哂,玩笑似的道:“按辈分他得叫我一声妈呢。”   陈夫人笑了:“你何必拿这些莫须有的东西约束自己呢,女人嘛,最重要的还是找个会疼人的。”   周姈耸耸肩:“你也说了要找个会疼人的,”她扫了一眼里面衣冠楚楚的某人,“他会不会疼人我不知道,骗人倒是很有一手。”   饭席上周姈有些心不在焉的,不晓得是因为陈夫人的话引起了她的不快,还是跟时俊同桌吃饭本身就让人难以接受,她没什么胃口,趁着他们谈笑的功夫,偷偷拿出手机,在桌子底下给向毅发短信:【我的车又忘在你那儿了。】   那边很快就回复过来,又是一个字:【嗯】   标点符号都没有。   周姈:【那就放着吧,毕竟你也就这一个借口约我:)】   向哥哥:【好】   就你惜字如金……周姈撇撇嘴,正要回复,旁边相隔一个座位的时俊将手伸向她的手机,周姈立刻拿到另一边,皱眉不悦地瞪过去。时俊收回手,淡淡道:“专心点。”   送走客人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将陈董夫妇送上车,周姈拖着有些疲倦的身体回来,正要上楼,已经出了门的时俊又折回来,提着点心盒走到她跟前,盒子上的logo正是她最喜欢的那家。   “你爱吃的……”   他话没讲完,周姈打了个呵欠,敷衍地摆了摆手:“放着吧。”   她扶着雕花栏杆呵欠连天地上楼,抬手取下盘发的簪子,甩了甩头,长发在暖色灯光下映出盈润的色泽。   时俊的手还举在半空中,看着她用簪子末梢卷着头发玩,一边低头查看手机,也不知道看到什么,眉眼间的倦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已经很久没在他面前展露过的熠熠神采。   其实是有事要跟她商量的,但忽然间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身后人内心里那一番怅然复杂的心理变化,周姈一分都不知,只顾着低头看半个小时前向毅给她发来的短信,乐得眼睛都弯起来。   向哥哥:下次还继续吗?   怎么着,一个人孤枕难眠啊?周姈终于逮到机会,单手在键盘上戳了两下,眉飞色舞地给他发送了一个字:【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向毅:下次还继续吗?   周姈:不   向毅:你确定?   周姈:要   周姈:问   周姈:直   周姈:接   周姈:上(连着看⊙v⊙)   ————————————   没有红包留言就少了,嗨呀好气呀!我就知道泥萌这些负心汉爱的都是我的钱!我还有诱人的肉体和丰富的内涵!你们尊的没有兴趣嘛!〒▽〒 ☆、17     向毅总结出了一个规律,每次周姈从他这里离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会像把他遗忘了一样,没有联系;跟他境遇相似的还有停在那里的磨砂小黄。   这个结论是在她离开后的第三天得出来的,虽然比起前几次动辄半个月的杳无音讯已经算不了什么,但就他自己而言,时间明显过得更漫长了一点。   更让他心情微妙的是与此同时的另外一个发现——他那个人见人爱的表弟跟那女人的联系却从来没有断过,啧。   钱嘉苏刚赚了几天的工资拿到手就置换了一身时尚又骚包的行头,美滋滋地跟向毅炫耀说,他姈姐要带他去看秀!   时尚秀!   明星云集的时尚秀!   作为本市排的上号的女富豪,年轻貌美身材有料,周姈虽然没有太过追求时尚,但各大牌每逢有新款上市总是乐于先送来图册供她挑选,各种时尚大秀也必定邀请她来捧场。   不过周姈去不去完全是看心情的,前几年还有点兴趣,最近是越来越觉得没劲,已经有一年多没参加过此类活动,这一次之所以愿意来,是因为出席的明星中有她爱豆陆嘉禾,这一点也是主办方为了吸引她特意强调的。   在场的女明星挺多的,周姈无心争奇斗艳,反而穿了一身特别简单的白衣白裤,外面套一件风衣,清淡又显气质。   她冲着陆嘉禾来的,因此也只看了有他出席的那一场秀。   钱嘉苏第一次来,激动的小心情有点按捺不住,尤其是看到他喜欢的女明星出现的时候,就差拿个荧光棒挥舞了。同样作为粉丝,周姈就淡定多了,特意趁着陆嘉禾经纪人不在身边的时候上去合影,以一个迷妹的身份——这位爱豆出了名的脾气耿直富贵不能淫,不低调一点让他误会她是来潜规则的就完了。   显然周姈来的时机很好,陆嘉禾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爽快地跟她合了一张影,并且对为他们拍照的钱嘉苏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我听说过你,长得是跟我挺像的。”陆嘉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钱嘉苏——五官跟他有七分相似,只是身材太弱鸡了。然后耿直天王很耿直地问出了许多人的心声,“整的吗?”   “纯天然,”钱嘉苏一脸的小骄傲,“我们这种程度的五官哪家医院能整出来!”   陆嘉禾深以为然地点头。   这俩“双胞胎”之间的互动莫名的萌,周姈看得直乐。跟人生偶像对过话的钱嘉苏也觉得心情十分美妙,走路都昂首挺胸的,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提醒她说:“你没发朋友圈吧,别让我表哥看到了。”   她已经发了。周姈无所谓地挑眉:“他看到会怎么样?”   “他会吃醋啊。”钱嘉苏脱口而出。   周姈脚步一顿,她和向毅的小暧昧已经明显到钱嘉苏这个呆瓜都能看出来了吗?   一旁钱嘉苏还在自顾自道:“他可小气了,你不知道,就因为你对我比对他好,他天天对我冷嘲热讽呢。”   周姈扑哧一声乐了:“我真的有对你比对他好吗?”   “有哇。”钱嘉苏一脸诚恳和坚定,送他的礼物比表哥多很多贵很多,而且还经常带他吃饭带他玩呢,简直比亲表哥对他还好。   “这样啊。”周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她真的得好好反思一下呢。   小气爱吃醋的表哥正在看周姈的最新一条朋友圈,照片应该就是在传说中的时装周拍的,她难得穿了一身很素淡的衣服,还是很美,不过是和平时不太一样的美法。   她身边那个男的他也认识,歌坛天王——钱鑫的撞脸对象,长得阳光帅气水灵灵,同时身材也非常挺拔,正是她喜欢的肌肉款。不得不承认,虽然五官挺像,但他的帅气值甩钱鑫几条街。   俊男靓女站在一起分外养眼,一个气宇轩昂,一个笑得很甜。   向毅退出大图,视线再次移向上面那一排小字:   ——少女心小梦想√[可爱]   丁依依今年的生日刚好赶上小雪节气,也很不巧地撞上了大元集团的股东会议。周姈坐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眼睛时不时瞟向灰蒙蒙的窗外。   语气预报说有雪,但到现在都还没有影子。   红褐色实木长桌两侧,是一帮中年发福的胖子和鬓发灰白的老头子,其中唯一一个年轻俊朗又玉树临风的男人坐在她右手侧,周姈扫了一圈——还是看窗外好了。   五点四十五分。   周姈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漫长枯燥时光,例行公事的流程,每年都一样,没什么新鲜东西。   作为大元集团的董事长,她除了参与一些重大决策,更多的功能是在各种场合里充当吉祥物。这种会议,念完智囊团准备的发言稿,就没她什么事了。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周姈长舒一口气,率先站起来,拉开了会议的大门。正和几位股东交谈的时俊叫住她:“你等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说。”   周姈看了一眼手表,没理会他,径自离开。   助理已经将她交代的东西都送到办公室,时间紧迫,周姈自己简单弄了一下发型,换上定做的礼服——一字肩鱼尾刺绣长裙,酒红色的,非常漂亮;补好妆后,往头上戴了一顶镶嵌钻石的花饰王冠。   三十岁整——尽管丁依依很不愿意承认这个数字,她老公还是大张旗鼓地办了盛大的生日会为她庆祝,邀请了许多朋友和社会名流参加。   周姈抵达丁依依家时已经七点过半,几个好姐妹已经到了,男主人正在招待着。周姈进门,脱下外面的大衣,熟门熟路地上楼去看正在盛装打扮的寿星。   丁依依从镜子里看到人,愤怒地拿着口红当枪一样指过来,“你个小贱人,这是我的生日会,你打扮那么骚是不是想抢风头啊!瞧你脑袋上顶的钻石,闪瞎我算了!”   “美吗?”周姈得意地摆着pose,气得丁依依连翻好几个白眼。玩够了才摘下来,随手往她头上一套,“送你的。”   “爱你么么哒!”丁依依瞬间就换了一副嘴脸,美美地把王冠戴上,作为交换给她分享了一个非常贴心的消息,“我帮你邀请了向表哥哦,客房都给你准备好了,温馨浪漫情侣大床房,工具齐全,包君满意~”   正往沙发上坐的周姈差点闪到腰:“……我谢谢你。”   两人一起下楼时,客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主角一出现就被一群好姐妹围了起来,周姈闪出包围圈,到自助餐桌上拿吃的。   “周阿姨。”   正吃着水果,背后响起一道清脆活力的少女声,周姈回头——叫她的是钟非国际还在读高中的二千金,粉色小礼服,甜美的妆容,白里透粉满满胶原蛋白的脸蛋。   “没礼貌,”周姈说,“叫姐姐。”   “一把年纪就别装嫩了,周阿姨,”钟二小姐笑得一脸无害,不问自取地把周姈刚刚拌好的水果沙拉接过来,“你跟我爸妈一个辈分,当然得叫阿姨。再说你们家时俊跟我姐都要订婚了,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您还是我的长辈呢。”   时俊跟钟大小姐要订婚了?周姈短暂地怔了一下,他今天要跟她说的事情就是这个吗?   “所以你们钟家对待长辈就是这样的礼数吗?回去好好学习,别掺和大人的事儿啊,乖。”她一脸温柔慈爱的浅笑,话这么说着,却一点也没顾忌这个“长辈”的身份,从她嫩生生的小手里把沙拉碗又拿走了。   想来耀武扬威却反被将了一军,钟二小姐不痛快了,想找回场子似的丢下一句:“我爸妈应该很快就会找你商量订婚的事了,希望到时候你还笑得出来。”然后骄傲地昂着下巴走了。   周姈都乐了,她有什么笑不出来的,强强联姻,再好不过了。   钟二小姐走了,被众星拱月的寿星瞅见这边的情形连忙跑了过来,把周姈拉到一边问:“那小丫头跟你说什么了——也不知道跟谁来的,我没邀请钟家的人啊。”   “也没什么,上来就叫我阿姨,现在的小孩儿真是要上天。”周姈显然对那一声阿姨非常的介意,啧了一声,把还没吃完的沙拉随手一放,拿起一杯香槟。   “时俊跟钟大小姐要订婚了,你知道吗?”周姈看着远处小精灵般满场飞来飞去的钟二小姐,慢悠悠地问。   “真的假的?”丁依依差点喊出声,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连忙把声音压低,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这俩祸害居然凑一块了,啧……那你就解脱了,恭喜恭喜。”   周姈跟她碰杯:“同喜。”   向毅和钱嘉苏因为堵车到的晚了一点,进来先跟寿星打了招呼,送上准备的小礼物。   丁依依笑眯眯瞧着一头金毛的钱嘉苏,夸道:“今天很帅哦。”驼色大衣搭白色高领毛衣,还挺潮的。   钱嘉苏咧着白牙笑笑。   他身后的向毅显然也是特意打扮过的,一进来视线就先四下扫了一圈,意兴阑珊的样子。丁依依知道他在找谁,一脸暧昧的笑容,指了指外面花园。   “谢谢。”向毅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丢下表弟冲花园过去了。   钱嘉苏在后头气愤地竖中指,有异性没人性,说的就是他表哥!   “那个……”钟二小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雀跃的小眼神直勾勾盯着钱嘉苏的脸,活脱脱一个撞见爱豆的小迷妹。“你是陆嘉禾吗?”   两人仿佛这才留意到旁边粉红裙裙的小姑娘,钱嘉苏对待这些小粉丝一向都是走高冷路线的,闻言立刻端起架子,非常严肃地回答:“你认错了。”   丁依依则笑着瞥她一眼,“眼神不大好啊,学渣也近视了?”离这么近还认不出来,一看就不是亲生的迷妹。   周姈坐在花园的秋千吊椅上,翘着腿百无聊赖地晃着。   外面还是挺冷的,喝那几杯酒攒起的热量已经被风吹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再撑两分钟就回去,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灯光明亮的大厅走出来。   花园里有些黑,但周姈还是认出了来人;向毅也一眼就找到了坐在昏暗角落的她,径直朝这边走来。   旁边地灯的亮度勉强照清了他的样子,周姈眉梢一扬,吹了声口哨——他今天破天荒穿了一件黑色大衣,里面是白衬衣和黑色针织开衫,气质显得斯文了许多,跟平时风格完全不一样,但意外的……帅得让人挪不开眼。   他从光明踏入黑暗,背着光,整个人格外挺拔利落,步伐从容,气场两米八。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一件事情,明天就要入v了,如无意外会有三更,更新时间还是中午十二点哦。   然后还是老话长谈,希望大家能支持正版,这篇文目测也不会太长,一本下来也就五六块钱的样子,然后明天会有红包,v后也会经常发,我的习惯一直是眼熟的大红包其他小红包,留言多的宝宝就相当于免费看啦,是不是很划算!(⊙v⊙)   向哥哥和姈姐姐这个开得有点仓促,完全是临时起意,然后时机选得也不好,成绩在同期的文里比较差,就这样还莫名其妙被黑了一把_(:зゝ∠)_看到这里,其实我想说……是的我就是在卖惨!你们可怜可怜人家嘛!╭(╯^╰)╮ ☆、第18章     已经是十一月底,夜间室外气温接近零度,今年的初雪已经快要降临了。但向毅穿过花丛间昏暗的小径,走向那架秋千时,忽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季节。   周姈一身红裙坐在花草之间,周边是几种他说不出名字的颜色各异的花,这么冷的天气里还坚强地开着,地灯黄色的光从两侧打下来,精心设计过的角度,将那方小小的天地映得柔和,仿佛置身于暖融融的春天。   向毅走到她跟前,还没说话,眉毛先皱了起来,脱掉大衣丢给她:“穿上。”   敢情女人这种生物,为了美真的连命都能不要。   “表哥好凶哦。”周姈笑嘻嘻地接过厚重的衣服。她发现自己跟向毅认识久了,好像已经开始有抖m倾向了,被他这样数落,还傻不拉几地觉得很高兴,这种用不耐烦来表达关心的语气,竟然也挺喜欢。   她站起来,把大衣披到肩上,两只手臂套进长了很大一截的袖筒里,然后将衣襟拉紧,顿时被一阵暖意包裹住。   衣服上还有他身体的余温,和很容易辨认的、属于他的气息。   ——双人的吊椅,并不太宽敞,向毅人高马大往那儿一坐,就已经占了大半空间,周姈重新坐回去,腿不可避免地挨到了他的。   她一点也没有挪开的意思,因为他身上实在太暖和了!   周姈把脖子往暖烘烘的衣领里缩了缩,自娱自乐地想着,这种男人真的是太实用了,那么能干,床上又累又行,冬天还自带暖被窝技能,简直不能更棒。   她本能地又往热源的方向挨了挨,热乎乎的跟火炉似的。向毅垂眸,不经意般往两人相贴的地方扫了一眼,没有动。   “你怎么变时尚了?”周姈歪头着看他,一脸好笑地问。这种斯斯文文的搭配一看就不是他的风格,倒像是出自三金的手笔。   “我平时很土吗?”向毅对这个问题并不是很在意。   周姈笑嘻嘻地点头:“土man土man的。”   这个评价倒是第一次听到,向毅笑了一声,问她:“这么冷不在里面待着出来干嘛?”   “出来透透气,思考一下人生。”身上暖和了,脚开始觉得冷了,周姈轻轻跺了下脚,“你呢,出来找我的啊?”   向毅嗯了一声,脚尖点地往后一退,吊椅便轻轻晃了起来。   “找我干嘛?”周姈挑着眉,故意戏谑地问,“继续上次的事吗?   向毅偏头看她一眼:“你想在这里继续?”   “……”挑戏的问题反被挡回来,周姈突然像被戳中了笑点似的,咯咯笑个不停。笑到向毅都无奈了,抬手在她头顶轻拍了一下。她这才勉强打住,双眼莹莹地望着他,眼底尽是未褪的笑意。   “你敢吗?”她眼眉微挑,笑容里藏着一点挑衅。这可是别人家的花园,随时会有人过来的。   “不敢,”向毅特别利索地回答,一点也不怕显得自己怂,理由是:“回头给你冻感冒了还得大老远送药做饭。”   老实说,上次向毅大过节地跨了两个区跑来给她送药,真的挺出于她的意料的。周姈有些感慨地把头一歪,靠在了他肩膀上。   “你挺好的。”她说。   “这是在给我发好人卡吗?”向毅垂下眼睛,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头发和白色的发旋,呼吸间全是她身上的香气。他其实不太喜欢香水味,但她的味道还让他挺舒服的,整个人都变松软的那种舒服。   他想抽支烟,一摸口袋才发现出门没带。只好撇开头深吸一口气,压下那阵意动。   周姈今天晚上的笑点好像离家出走了,又二百五似的乐了起来,“你收过多少好人卡啊,这么敏感?——诶好冷!”   一阵寒风吹过,她连忙弯腰用手搓了下冰凉的脚踝。   动作幅度有些大,向毅也低头看过去,这才发现这个不要命的女人脚上居然穿了一双单鞋。他狠狠皱了下眉,就要起身:“进去吧。”   “再坐一会儿呗。”周姈拽住了他的手臂,拿讨好的眼神看他。   向毅跟她对视了片刻,再次妥协,颇无奈地叹了口气,俯身将她两条腿搬了起来。周姈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眼看着他将自己的腿搁在了他腿上,摘掉两只鞋,用手掌握住她冰凉的脚尖。   这些年她自认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这会儿却被一个小小的动作搞得完全反应不过来。目光从最初的震惊到感动到说不清楚的复杂,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快冻麻的脚被温暖的掌心包裹着,瞬间舒服了很多,但更强烈的是来自内心的触动,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下的心情。   上一次有人给她暖脚,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妈妈还在,她也还小,冬天睡觉总是喜欢把脚放在妈妈怀里捂。   “……你看,你真的挺好的。”好半天,她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向毅的手在她脚踝和小腿上搓着,闻言没头没脑来了句:“两张卡,都是你给的。”   ——是对她上一个问题的回答。   周姈再次被逗笑:“不想要卡,送你一个别的?”   她说着,往前挪了一挪,两条腿搭到吊椅的扶手上,屁股直接蹭到了向毅大腿上坐着。这样的姿势使两人的高度刚刚好,她侧过身,笑意柔柔的脸已经凑到了他面前,却又停住。   近在咫尺的双唇在灯下泛着一种诱人的红润光泽,向毅稍稍往前,主动吻了上去。   月黑风高花前月下,情潮来得迅速而汹涌,周姈闭着眼睛沉浸在他绵密的亲吻里,身体渐渐从内到外都热起来了,夹杂着一阵急切而无处抒发的暗流。   这个姿势不够,她撑着向毅的肩膀坐起来,一边低头缠绵地和他亲吻着,一边拽了拽裙子,想跨坐在他腿上。然而鱼尾设计太不人性化,腿根本分不开,她试了半天不得其法,不由得开始懊恼选礼服时的失策。   觉得她裙子碍事的还有向毅,情动时手总是情不自禁想要去抚摸她,但伸手触碰到的却是密密麻麻的刺绣,影响手感,撩开裙摆也只能摸到小腿。   简直无从下手。   “你这什么裙子……”再一次抗争失败后,向毅松开周姈,颇有些嫌弃地道。   周姈顿时又乐了,抿了下又热又肿的嘴唇,把手从向毅衣服里面拿出来,脑袋往他肩膀上一趴,伏在他身上笑得抖啊抖的。仿佛刚才急得差点把裙子撕了的人不是她。   向毅任由她笑着,满心无奈。   笑够了,周姈穿上鞋子下地,双眼闪着清亮的光辉:“走!”   “等一会儿。”向毅以为她要回去,但他身体的反应还没消,便坐着没动。这种情况,真的特别需要一支烟。   “走啦走啦!”周姈抓起他的手,寒冷早已经感觉不到了,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着,亢奋得跟磕了药似的,强行把向毅拽了起来。   灯光明亮的大厅里,生日宴会正进行到高.潮,华丽的多层蛋糕在餐车上被推出来,戴着钻石王冠的寿星坐在人群中央,脸上洋溢着幸福,像享受着万千宠爱的公主。   已经成功混进闺蜜团内部的钱嘉苏也喜滋滋地看着缓缓靠近的蛋糕车,然后非常有孝心地想起了自己表哥,连忙勾着脖子往花园里瞅。   那两个人干嘛呢,在外面待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   “我去叫一下他们。”   他刚站起来,又被丁依依拉了回去:“哎呀别管他们了,跟我一起切蛋糕。”   此刻被钱嘉苏惦记的两个人正偷偷摸摸地要溜,周姈仗着对丁依依家地形的熟悉,带着向毅一路穿过花园从侧面绕到正门,坐上自己的车,颇有些兴奋地指挥司机:“开车!”   司机正要打开车厢里的灯,被周姈喝了一声:“不用开!   尽管对后面被自己老板带上车的男人颇多好奇,司机却没胆子多看,恭敬地应了一声,发动车子驶离高档的别墅小区。   与前面的严谨和沉默不同,后面车厢里已经再次开始上演激情满满的戏码。   车子一启动,周姈就侧过身体去吻向毅,一只手攀着他的脖子,另一只非常灵活地从刚刚在花园里就已经被她拽开的衬衣下摆摸了进去。   向毅岿然不动地享受她的主动,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到处点火,但气息无法避免地重了起来,握着她腰的手掌也越收越紧,手心是滚烫的。   周姈再次爬到了他身上,向毅的手慢慢往后滑,□□大衣与裙子之间温热的缝隙里,沿着拉链一路往上,摸到顶端。   司机的心理素质也是足够强大,身后不断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暧昧声响,在这种干扰下他居然目不斜视地将车开到了雎水山庄别墅。   车子驶进院子,在门前停稳,后头的两人还紧紧交缠在一起,似乎对外面的一切浑然不觉。司机颇难为情地等了片刻,只得壮着胆子出声提醒:“小姐,到家了。”   周姈这才意识到车已经停下老半天了,她稍稍退后,用力将據住她的舌头不松口的男人推开,稳了下气息,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司机立刻低眉顺眼地下车关门,余光不经意地扫过,顿时被那火热的场面刺到似的,连忙别开眼睛小跑着走开。 ☆、第19章     暗得几乎看不清人的车里,周姈背着手努力了几下,弄不到,于是没好气地往向毅肩上推了一下,“给我拉回去!”   她裙子背后的拉链已经被这个急不可耐的家伙拉开了,仗着有外套的遮挡为所欲为。   享受了福利自然要负责善后,向毅这会儿心情挺不错的,闻言很顺从地把手伸进她背后,摸索着将拉链拉上去,没有趁机再揩油。   他拉完把手拿出来,指着自己几乎已经全开的衬衣,“该你了。”   周姈低头一看他狼狈的衣服,顿时又开始一通乐。向毅也是笑,幸亏车停了,再不停场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周姈一颗一颗把扣子给他扣好,这才从他腿上下来。   比起热闹非凡的丁依依家,自家显得格外宁静,往常周姈一定会嫌太冷清,今天反而很满意。下了车,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拉着向毅进门。   “你怎么急?”向毅还在后面笑她。   周姈扭头嗔他一眼,眼神故意往他刚才反应剧烈的下身瞄了瞄,也不知道谁更急。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吃饭了没?”秋姨还没休息,看到周姈拉着一个陌生男人进来,愣了下。   周姈摆摆手:“你去洗休息吧,不用管我。”   说罢拉着向毅上楼。   “小姐!”秋姨却有些着急地叫住她,“时先生……”   提醒的话说了一半,周姈和向毅两个人已经停在了楼梯转角。   数层台阶之上,万年不变深色西装的时俊停下了脚步,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拿着一份文件,幽深的目光望过来。   周姈看到时俊那张脸时,才恍然发觉,最近他们见面的次数似乎真的少了,从她一直很不错的状态就可以体现出来。毕竟每次碰面时的针锋相对,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她在冲时俊发火,自己的心情也会变得很糟糕。   不晓得是不是灯光太温柔,时俊那张死人脸看起来难得有一丝温和,但紧接着视线扫过她身上男人的衣服,继而触及她身后的男人,立刻又阴沉下来。   周姈身后,向毅静静和他对视着,神色平静。   第二次见面,两人之间的气氛与上次并没有什么改善。   ——莫名其妙的对峙,像雄性之间本能的敌意。   周姈眼中盈盈的笑意已经收起来,看着时俊问:“你怎么又来了?”大概是以为之前心情太好,她语气尚且称得上平和,没有平时的不耐烦。   “拿点东西。”时俊解释道。   周姈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文件夹,没在意。   正要继续上楼,忽然想到什么,侧过身来看了向毅一眼,“哦,虽然之前你们已经见过了,今天正式介绍一下吧,”她随意地指了下站在那里的时俊,一本正经道:“这是我的继子。”   话音刚落,向毅便看到“继子”的眉头狠狠抽了下,显然对于这个辈分关系并不愿意接受,或者承认。   不晓得是早有预料,还是心理消化能力太强大,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淡定地点了下头道:“幸会。”   时俊阴霾的目光从周姈脸上收回,瞥了他一眼,“客气。”   就介绍这一出已经花光了周姈所有的耐心,今天还有正事,其他乱七八糟的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吧。她拉着向毅上楼,丢下一句:“拿完就走吧,不送。”   两人从身边经过,时俊没有去看,也没有动,片刻后终究忍不住回了下头,刚好看到周姈把男人拉进房间,房门合上前的刹那,缝隙里露出她的侧脸,故意对着男人挑起眼睛,神采魅惑勾人。   这样的时间,带一个男人回家,迫不及待地进房间,即将发生什么已经昭然若揭。   他转身往下走,胸口像堵了一口气,无法纾解。他有些讽刺地想着,今天不是她好姐妹的生日么,和男人上床竟然比姐妹感情还重要吗。   秋姨一直忐忑地站在客厅里,看着他一步一步下来,有些心疼地开口:“时先生,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时俊看她一眼,自嘲地扯了下嘴角,不是要出去,是房子如今的主人不允许他留下来。更何况,如果不马上离开,他大概会忍不住做一些出格的事。   时俊什么也没说,只拍拍她的肩膀,大步离开。已经走到玄关拉开门,顿了一下,还是回过头来补了一句,“你保重身体,照顾好她。”   秋姨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连忙背过身捂住眼睛。她不明白好好的一家人,怎么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   二楼卧室里,周姈已经脱掉了男士大衣,倒了杯水靠在桌边喝着,好整以暇地看向毅参观她的房间。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座别墅,也是第二次进这个房间。   里面布置并没有任何变化,歌坛天王上身光裸的写真依旧在她床头小柜上,肌肉亮得像涂了一层油似的,旁边并排放着她自己的照片。   房间很大,摆设却挺简单的,除了必要的家具,各种毛绒绒的垫子和抱枕,并没多少装饰。那张床看起来非常柔软,上次她倒上去差点弹起来的画面让向毅印象很深刻。   大概是猎物已经进了笼子插翅难逃了,回到家进了房间,周姈反而不着急了,慢吞吞喝完一杯水,打开衣柜,从一排款式各异的睡衣中拿了一件很普通的长袖家居服上衣——只有上衣。   向毅听到拉链的声音回头,刚好看到那条能有效阻碍人类深入交流的红色裙子从周姈身上掉落到脚踝处,她背对着他,大片莹白如玉的肌肤暴露在卧室吊灯的暖光之下,曲线玲珑匀称,每一处都刚刚好。   似乎没察觉到身后火热的视线,她甩了甩头发,一边往浴室走,一边抬高手扎头发,身体优美的曲线愈发凸显。   向毅喉头滚了滚,默默撇开眼。   “我先洗澡咯。”周姈进了浴室又探出头来,跟他交代。   向毅没往那边看,低沉地应了一声。   他越逃避周姈反而越想逗他,故意征询意见似的问:“要一起洗吗?”语气却是慢慢的戏谑和挑逗。   “拒绝。”向毅往雕花床尾凳上一坐,非常冷漠地回了两个字。   周姈哼了一声。   按照在花园里恨不得将彼此撕碎的架势,还有车里哪怕再多待一会儿就有可能做完全套大保健的迫不及待,向毅怎么都想不到,真正要做的时候,他们会是这么一副不紧不慢的步调。   他在床尾无聊地坐着,等周姈墨墨迹迹洗完澡出来,光着双腿只穿了一件长度堪堪到臀部的香槟粉色上衣,蚕丝的料子,特别光滑,特别服帖,脊背上蝴蝶骨的形状都清新地印了出来。   她站在那里吹头发,向毅目不斜视地进浴室洗澡,洗完回来,人不见了。   裹着浴巾在偌大的房间里找了一圈,没见着人,他拿着毛巾站到镜子前。   头发擦到一半,身后响起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他动作没停,也没回头,几秒种后,有柔软滑腻的东西贴上他的后背,一只细白的手臂从腰侧慢慢滑过来,在他腹肌上抚摸起来。   轻拢慢捻抹复挑……   “洗好了?”周姈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轻柔里带了两分酥。   向毅嗯了一声,问她:“去哪了?”   他放下毛巾,正要转过身,被周姈推回去,嘴唇贴在他背上,一张一翕间像羽毛搔过皮肤。“你别动。”她轻声道。   向毅配合地停下来,这个姿势只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上身硬朗的线条和肌肉分明的轮廓,以及麦色皮肤上对比鲜明的、白生生的手。   那画面是有些冲击力的,他呼吸一紧,但根本没有任何缓冲,紧接着就见那只手忽然往下,挑开浴巾边缘滑了下去。   …… ☆、第20章     向毅起得并不算早,醒来时九点多,虽然昨晚上耗费了大量体力精力,急需充足的睡眠才弥补,但这床太软了,他睡不惯。   他转了转头,床的主人在他右边睡着,背对着他,脸朝下埋在被子里。她大概真的累坏了,睡得死沉死沉的,向毅逗了她好一会儿都没醒,干脆放她继续休息,自己穿好衣服下楼来。   虽然周姈一个星期大概有五天都不会吃早饭,秋姨还是每天都准备好。她看到向毅下楼,客气地笑笑:“早上好,您稍等,我去盛饭。”   “我自己来吧。”向毅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   秋姨连连摆手:“您坐,您坐,我来就好!”   向毅没再坚持,秋姨很快准备好一份早饭端过来,然后擦了擦手站在旁边,恭谨地问:“您贵姓?”   “向毅。”他看了有些紧张的秋姨一眼,“不用这么客气。”   秋姨笑笑,停了一会儿看看楼上,问:“小姐还没起吗?”   向毅嗯了一声:“让她多睡会儿吧。”   秋姨没再什么,回了她的厨房,等向毅快吃完的时候掐着点出来收拾,颇贴心地指点道:“小姐一赖床就要赖到中午的,您无聊的话就看会电视。”   “狗在哪里?”向毅对看电视没什么兴趣,想起了上次那两条狗。   “在宠物房呢,从花园过去就能看到。”秋姨对他知道那两条狗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您见过他们?”   向毅嗯了一声。   “这么大的房子只有小姐一个人,幸亏还有狗陪着她,就没那么冷清了。就是二傻太闹腾了,一起小姐把它养在房间里,家具全给啃坏了。”秋姨提起两只狗话就密了起来,“小美很乖,去年小姐生日的时候,时先生送她的礼物,特别听话,有时候还能管着二傻。”   她这话大概是无心的,但确实成功地将二傻和美少女在向毅心里的喜爱排名颠倒了个儿。   那么可爱的小东西居然是那位黑脸时总送的……啧。   周姈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却是一阵腰酸腿痛,刚动了一动,就被一阵酸麻弄得忍不住轻哼出声。这感觉怎么好像昨天去跑了马拉松?   艰难地从被子里抬起头,把床头作响的手机摸了过来,又趴回去,闭着眼睛接通。   她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那边静默几秒钟,传来钱嘉苏有些迟疑的声音:“……姈姐?”   “嗯?”周姈闭着眼睛。   “我表哥是不是在你那儿啊?”钱嘉苏有点尴尬地问。他昨晚上喝多了,在丁依依家客房睡的,一醒来就牵挂着自己不靠谱的表哥,谁知道那丫手机居然关机了。   这问题似乎有点多余,毕竟昨天晚上两人一起失踪的,钱嘉苏有点怕打扰到他们的好事,毕竟以他表哥的体力,早上起来再来一发也是没有问题的。   但他必须得问一下,没确认表哥的安全他回家都没法跟姥姥交代。   “在我这儿呢,”周姈闭着眼睛伸手往旁边摸了摸——空的。她立刻睁开了眼睛,“嗯?不在?”   钱嘉苏茫然:“啊?到底在不在啊?”   周姈趁着酸软的身体坐起来:“我下去看看,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挂断电话,她抻了抻腰,被子滑下去,露出光裸的上身,胸口、肩膀、后背,全是青青红红的暧昧痕迹。周姈下床找了套宽松的长衣长裤套上,趿着拖鞋下楼,寻找疑似打完炮就跑路的男人。   她没看时间,不过应该已经快中午了,秋姨一如既往地在厨房忙活。周姈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进去问她:“秋姨,你看到向毅了吗?”   “向先生在后院。”秋姨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最后只是说,“外头下雪了,你穿厚点吧。”   “下雪了?”周姈惊讶地回头,透过落地玻璃窗望出去,外面果真已经白茫茫一片。她走到窗边,毛茸茸的雪花还在飞着,地上已经有一层积雪,被白雪掩盖的花园里还真有个人,正拿着一颗球丢出去骗二傻往雪里跳。   站了没一会就觉着累,周姈坐到窗前的藤椅上,看着外面他们玩。还是二傻先看到她,球也不要了,屁颠屁颠就冲了过来,隔着玻璃在外头冲她汪。   向毅转过身来,看到她脸上便露出了一点笑意,头发上肩膀上落满了雪,笑容却让人暖洋洋的。   他招了招手叫她出去,周姈噘着嘴摇头,太冷了才不要。不过她想起了昨天半夜终于消停后,他们俩打的赌,赌谁早上会先醒来。虽然很幼稚,但他确实赢了。   向毅走过来,把手里团好的雪球啪一下按在了正对她脸的玻璃上。   他牵着二傻准备回宠物房,没想到它往地上一赖不肯走了。二十多公斤的成年大狗,拖都拖不动。   周姈也不帮忙,就支着下巴看他的笑话,眉梢得意地飞了飞。她的狗这么不听话,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向毅轻飘飘扫她一眼,弯腰直接把体型庞大的哈士奇抱了起来。   自从长大后再也没被人这么抱过的二傻一脸懵逼,顿时对这个看起来很有威胁力的雄性人类多了一点好感。长大了也是宝宝,需要抱抱!   向毅回到客厅时,周姈正在接电话,表情挺严肃的,眉眼间透着一股疏离感,不像在他面前总带着笑。   “那就今天晚上吧,我会带希曼一起去的……行,就这样吧。”她挂断,捏着手机转了两圈,呼出一口气。钟夫人打来的,邀请她去做客,顺便商量两个“儿女”的婚事。   向毅将外套脱掉,抖了抖雪,挂在衣架上。   周姈放下手机走过来,伸手要搂他的腰,被他按着脑袋挡住。“别碰,我身上凉。”   秋姨送了毛巾和热茶过来,周姈和向毅坐在窗边,喝着茶赏雪——这种文艺的事情他们当然没有做,谈论的是很幼稚的话题。   向毅擦完头发,把手机随手叠好搁在桌上:“昨天的赌约还算数吗?”   为什么不算,她又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周姈无所谓地吃着水果:“想提什么要求,说吧。”   向毅不假思索地道,显然是已经早有预谋:“把你床头那谁的照片扔了吧。”他端起茶喝了一口,“睡觉被个男人盯着,瘆得慌。”   周姈也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回答:“你换一个吧。”那可是她爱豆,能随便扔的就不叫爱豆了。   “就这个。”向毅却很坚持。   周姈一直盯着他,慢吞吞地把嘴里的一口香瓜咽下去,放下了精致的银色叉子。她食指勾住上衣的领子,往下一拽,脖子和锁骨上一片一片的吻痕便一展无余地暴露在对面人的眼中。   “谁弄的,嗯?”她挑着眉梢问。   向毅的视线一点一点从他留下的痕迹上扫过,像是代表着昨晚战绩的勋章。半晌他轻轻叹口气,听起来似乎很无奈,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嘴角是弯的。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行了,你留着吧。”   周姈得逞地笑起来,悠哉地往后一靠,视线转向窗外无声的雪景。   这是今年的初雪,看样子是昨天晚上就开始了,而且还要再下一段时间才会停。天气预报有时候还是蛮准的。   周姈忽然想起他们家毛发像雪一样白的博美,顿时有点手痒,便让人去给抱来了。   早上雪太大,向毅怕她小经不住冻,就没带她出来玩,小家伙终于被放出来,一进来看到周姈,挣扎了下了地,扑腾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周姈把她抱到腿上,见她眼馋地盯着水果,那叉子喂给她吃。   向毅沉默地看着两个人,片刻后忽然问:“这狗是你继子送的?”   周姈动作一顿,抬眼看着他。   向毅把茶杯放下:“不聊聊你的继子吗?” ☆、第21章   “不聊聊你的继子吗?”   对面一人一狗齐齐望过来,表情同步。向毅目光幽幽地看着她们。   周姈与他对视着,眼神坦荡荡,只是故意歪曲他的意思,戏谑地问道:“你对他有兴趣啊?想了解他哪里,说说看。”   “和你的关系。”向毅说。   周姈继续给博美喂着水果,一边浅笑道:“就是继母和养子的关系啊。”   “除了养子和继母呢。”向毅伸手把乖乖等投喂的小狗抓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它委屈地呜呜叫着想跑,被男人有力的手臂圈住,另一只手在它头上胡乱揉搓两把。“你们之间应该还有点什么。”   周姈很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讨价还价道:“你先说你的相亲经历。一把年纪别人给你介绍那么多对象,怎么还单着啊?”   “也就两个。”向毅撸着狗道,“一个吹了,还有一个,谈了一段时间,也吹了。”   “哟,还谈过啊,”周姈来了兴致,往前凑了凑趴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做什么的呀,漂亮吗?”   作为一个资深颜控,向毅回忆了对方的样子,很认真地给出评价:“一般吧。做幼师的。”   周姈了然地点点头,继续好奇地问:“做幼师的应该挺温柔的吧,是不是你在床上太凶把人吓着了?”   向毅轻飘飘扫她一眼:“怎么,你吓着了?”   “还成吧,意料之中。”周姈耸眉,弯着嘴角冲他笑得一脸暧昧,“活儿没有我想象中好呢。”   他活儿不好?昨晚上也不知道是谁一口一个哥哥地叫、最后被弄得哭出来的。向毅低笑一声,对她的选择性遗忘不予置评。“没到那地步。”他语气淡淡道,“分手理由是我不浪漫,不会疼人。”   周姈却不以为然:“为什么我觉得你挺会疼人的?”她手心托着下巴,笑嘻嘻地,“你没给她煮过面吗?没带她去吃家乡小吃?没教她骑车?没给她暖过脚?”   “大夏天的暖什么脚。”   “也没给人送过药吧?”不知道为什么,周姈心里竟然有点小愉悦,这样看来她还是有点特殊的嘛。   向毅依旧是那副不太上心的样子:“她没生病,而且我不知道她家在哪儿。”   周姈就乐起来了:“行了我明白了,你肯定也没主动约过人家送过礼物,不吹才怪。”   向毅笑了笑,没否认。   “该你了,继母。”   周姈心情荡漾地喝了两口茶,听到对面他漫不经心的声音,当下被这个称呼哽得差点呛到,忙放下茶杯顺了口气。   “也没什么,”她语气很是云淡风轻,“就是当年年少无知,识人不清,被渣男骗过呗。”   她对时俊的感情真的挺复杂的,他救过她一命,一步步推着她走到了今天,周姈现在能过上锦衣玉食挥金如土的生活,开跑车住豪宅,他“功不可没”。说恨有些忘恩负义了,但她心里还真的是恨占了主导。   说起来她以前的人生真的挺悲惨的,从小没爸爸,8岁那年妈妈也过世了,被唯一的舅舅抚养,舅妈苛待,表弟排斥,连亲姥姥都骂她扫把星。   在那样的环境里艰难长大,考上大学,本以为终于可以逃出牢笼,通知书却被舅妈以家里没钱为由撕了。   她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学校所在的城市,当时傻兮兮的土包子一个,不知道通知书没了依然可以报道,一边打着各种零工,一边偷偷到学校去蹭课。住的是不见天日漏水又发霉的地下室,吃的更不必说,方便面已经是很奢侈的大餐了。   时俊便是在最艰苦的那段日子里结识的。   同校学长,待人温和,对她百般关照,给她介绍工资多又不那么辛苦的兼职,并且费心劳力帮她恢复学籍,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上学。   他还救过她的命。那年在火车站遇到拿老婆婆当诱饵问路的一帮人贩子,傻乎乎被抓走,差一点就卖到西边闭塞落后的山村里。是时俊发现她失踪,不知道用了怎么的手段和人脉,竟然带人一直追到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小县城,将她救了出来。   虽然后来她也知道,一直帮扶她的是时俊的养父——大元集团的董事长,她的前夫。但对于这两件事,她一直都挺感激时俊的。   身边有那样一个优秀且对她称得上“好”的人,对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来说,应该很难不动心吧。但一切绮思都结束于时俊亲手将她送给养父。   ——当时他们明明已经在交往了。   周姈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早已经被他们花十五万从舅妈手里“买断”了。贫穷得只剩下自尊心的女孩子,哪里经得起那样的羞辱和背叛。   这种事情如今回忆起来,还是郁结难疏。周姈靠在后面椅背上,转头看着窗外茸茸飘落的雪,慢慢呼出一口气。停了一会儿,脸上才又恢复之前轻松惬意的神采。   “讲完啦!”她摊摊手,一副浑不在意似的模样,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呢,人生三大幸事不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公吗,这可是羡慕不来的。”   向毅把狗放下地,起身走到周姈旁边,把她揽了过来。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诸多疑问的,有些地方被她含糊其辞地带了过去,显然背后还有另外的故事。但他没有再问,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身前,像刚才撸狗那样,揉了两下。   周姈没有抗拒,环住他的腰,片刻后一只手却往下一滑,在他圆润紧实的臀部肌肉上捏了一把。然后还感慨一句:“屁股真翘。”   “……”向毅松开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回去坐下了。   在周姈最讨厌的人的名单里,时俊排第一,继女裴希曼排第二。   然而不幸的是,今天她两个都必须见,还得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阖家欢乐的局面,扮演一个负责任的继母。   晚上和钟家人的会面,周姈是最晚到达的一个,时俊和裴希曼已经都到了,钟家四口人也全员到齐。周姈穿了一件很随性的风衣,进门脱下,里面是休闲居家的高领毛衣和牛仔裤。   钟太太一身典雅的淡紫色改良旗袍,脸上隐隐有不豫之色,显然对她不庄重的打扮不太满意。   这位钟太太跟周姈倒是挺有缘的,都是做人后妈的,跟继女水火不容,但好笑的是两个继女已经统一战线,她们两个后妈却彼此看不对眼。   周姈只当没看见她皱起的眉,微笑着问候一句,跟正在与时俊说话的钟董打过招呼,施施然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坐下。   “元太太气色真不错。”钟太太半客气半真心地夸了一句。她自己保养的也很不错,虽然女儿都已经十六,她看起来却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但周姈今天皮肤红润精气神儿饱满,面色自然而健康,并不是精心保养能实现的。   周姈只是扬眉笑笑,欣然接受她的夸奖。毕竟刚刚被永动机向哥哥滋润过,气色当然好。   裴希曼在一旁坐着,努力克制依然掩饰不住眼中的厌恶和鄙夷之色。“今天不是没去公司吗,忙什么呢,时俊订婚这么大的事,你也迟到。”   周姈也懒得假惺惺做姿态,直接往她痛处上戳:“我不忙啊,倒是你,听说你夫家要破产了,撑不住了就知会一声,都是一家人,还能眼睁睁看着你露宿街头吗。”   事实上她当然做得出。   这一点裴希曼自然比谁都清楚,脸色变了变:“小问题而已,别听风就是雨的。”   周姈勾着嘴角没说话,二千金钟念瞳一改上次的傲慢无礼,亲自端茶送到了她跟前,一脸讨好和乖巧:“周阿姨,喝茶。”   周姈笑着看她一眼,说了声谢谢,茶却是没动。   钟念瞳嘻嘻笑:“周阿姨,我带您去参观一下我的房间吧。”   这小丫头也不知道玩的哪一出,周姈对她的闺房可没兴趣,正要拒绝,钟太太已经开口阻止:“马上开饭了,你去叫你姐下来吧。”   “她好大的架子……”钟念瞳扁扁嘴,嘟囔一声,还是乖乖跑腿去了。几分钟后,女主角钟大小姐这才姗姗下楼,神色疏淡,脸上不见该有的喜色。   一顿饭吃得心思各异。   婚事已经敲定,具体事宜也根本轮不到周姈操心,今天请她来,只是礼节上走个过场。因此送上自己的祝福,对订婚宴的安排表示无异议,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离开时,钟念瞳自告奋勇出来送客,她跟着周姈,趁众人不注意悄悄问:“周姐姐,我以后可以找你一起玩吗?”   周姈对她的识相很满意,但并没兴趣和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玩。她一脸好笑:“玩过家家吗?”   “当然不是!”钟念瞳有些气,还想说什么,鼓了鼓腮帮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反正我会约你的。”她挥挥手,蝴蝶似的飞回去。   周姈没放在心上,拉开车门正要上车,时俊已经走到她身边,看了眼她风衣里头的高领毛衣,又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我送你,有几句话跟你说。”言罢也不等周姈表态,俯首吩咐车里的司机先回家。 ☆、第22章   说是有话要对她说,上车之后却一直沉默着。车里开着暖风,周姈嫌闷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停了一会儿,还是闷,直接降到底。   “订婚的事不是有意瞒你,那天开完会本来想跟你说的,”车子拐上兴柘大道,时俊才终于开口,转头看她一眼,语气似乎有一点责怪的意思,“你走得太快了。”   周姈不懂他特意解释一遍的意义在哪里:“这种事本来就没必要跟我说,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好,还真把我当妈了?”   她总是有本事准确戳中时俊的努点,他脸色黑了一点,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初。“我们吵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吵够吗?”   周姈冷哼了一声:“怎么能叫吵架,明明是你一直在我面前扮演情圣,而我没兴趣陪你演戏。”   “你觉得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时俊的声音有些阴沉。   “不是吗,时总?”周姈轻轻巧巧地反问,“别说得好像你为我付出过多少,除了把我送进元家的门。能活到现在,拿到遗产,可都是我凭自己本事争取到的。你对我,从一开始不就是利用吗。”   时俊沉默许久,才有些压抑地道:“也许还有一些别的。”   “得了吧,你眼里除了利益,还看得到别的东西吗?你跟钟念微结婚,难道不是为了大元和钟非国际的股份?”周姈轻嗤一声,“放心吧,等你孩子生出来,真姓了元,那10%的股份不会少了你的。”   时俊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将这边的窗户也打开,冷风毫不留情地灌进来,仿佛才舒服一点。缓缓吐出一口郁气,不愿跟她计较似的道:“不说这个了。”   不说这个,那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周姈把头转向了窗外,却听到风声呼啸中,时俊几乎快被吹散的声音:“昨天那个男人,不要再继续了。”   “你还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周姈嘲讽地道,“有这时间不如去查查你未婚妻那个嗑药的前男友断干净了没,你愿意戴着绿帽结婚也不是不行,大元丢不起这个脸呢。”   “你别管!”时俊脸色骤热冷了下来,然后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顿了下,声音放低了一些:“那不重要。”   他为了利益,连男人的尊严都可以不要,周姈才懒得多说什么。但她对时俊的私事不感兴趣,不代表时俊会轻易放过她的事。   “一个退伍军人,修车的,你玩玩就算了,别做蠢事。”   周姈顿时变得极其不耐烦,眉毛快拧成结:“说了别管闲事,我自己有分寸。”   车子抵达别墅,缓缓在院子中央停下,时俊转过头看她,面色有几分沉郁:“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你能够享受这一切的条件。”   周姈没理他,一秒钟都没多停留,下车撒气般甩上了车门。   不知道是因为白天跟向毅的坦白,还是晚上时俊那一番话,周姈晚上睡得不太踏实,夜里又做了不太好的梦。凌晨四点多惊醒,满身冷汗,卧室里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胸口有些闷,她开了灯,下床打开玻璃门,瞬间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打了个哆嗦,连忙又关上。   重新躺回床上,心头的烦躁压不下去,翻来覆去烙了会儿饼,干脆披上衣服,趿着拖鞋下楼。   客厅里静幽幽的,只能听到她拖鞋在地上拖拉走过的摩擦声。这个时间大家都在睡,周姈倒了杯水喝,顶着寒风穿过后院去宠物房。   两只狗也睡得正香,被轻微的脚步声惊醒,耷拉着眼皮看看她,发出哼哼唧唧的撒娇声。周姈挨个抱着揉了揉,才放它们回去睡觉。   回到房间依然觉得烦,打电话叫醒了睡梦中的助理,让她定了最早的机票,一大早飞去气温胜似夏天的海岛城市。   这种说走就走的散心旅程已经不是第一次,这座海岛城市也来过不少次,周姈连行李都没带,下飞机见天气不错,心情才轻松一点。   大元集团在这里有自己的度假酒店,周姈先去补了个觉,下午太阳正好的时候起床,吃了点东西去海边。她现买了一身比基尼,但身上吻痕还没消,只好在外头套了一件勾花镂空的外罩衫,长的——因为她的大腿都没能幸免。   大海很漂亮,沙滩也很热闹,周姈躺在遮阳伞下的沙滩椅上,喝着椰汁享受日光浴,负能量已经被暖融融的太阳晒干净,畅快了许多。   她拍了一张蔚蓝色的大海,发到朋友圈。   没一会儿收到钱嘉苏的评论:我表哥?   周姈给他拨去视频通话,钱嘉苏还在床上,看着像刚睡醒的样子,一头金毛乱得像鸟巢。   “你表哥怎么了?”她问。   “你旁边那个不是我表哥吗?”钱嘉苏睁着惺忪的睡眼,对着摄像头扒拉两下头发。“照片上那个啊。”   旁边那个?周姈狐疑地点开自己发的照片,这才发现右下角的位置有一片古铜色的大腿入境了。啧啧,肌肉跟表哥有的一拼,但肤色竟然比表哥还要黑。   周姈喝了一口新鲜的椰汁,回复两个字:“路人。”   “我就说嘛,表哥昨天晚上还在家,怎么一大早变到海边去了,还不穿衣服,那么浪。”   周姈乐起来:“现在已经下午了少年。”   “对我来说就是早上,我可是上夜班的人。”钱嘉苏说完,奸笑了两声,“被我表哥看到你就完蛋了,嘿嘿。”   这句话刚说完,周姈的手机来了电话——这个乌鸦嘴。周姈切断视频,接通了向毅的电话。   “去海边了?”他的语气听起来还算正常。   周姈嗯了一声。   他又问:“去玩?”   周姈继续嗯。   “什么时候过去的?”   “今天早上。”   向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的行踪真难琢磨。”   周姈现在听到他的声音,眼前就会跳出那天晚上疯狂激烈的画面,被阳光照耀的身体莫名其妙就酥软了几分。   她舒展着身体,噙着吸管笑嘻嘻地问:“干嘛,想我了呀?”   “没有吧。”向毅说。   这个不确定的“吧”,让周姈顿时又乐了起来,椰子往手边小桌上一搁,咯咯咯笑得停不下来。   向毅也跟着轻笑两声,等她笑够了停下来,又问:“你穿的什么?”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周姈顿时又想乐,勉强压住笑意回答:“比基尼啊,你要看吗?”   “不看,”向毅特别干脆地拒绝,然后慢悠悠地说,“你不穿的样子我都见过,比基尼有什么好看的。”   周姈轻哼一声:“那你还问?”   这个问题向毅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句:“下水了吗?”   “没,”经过的小帅哥冲她微笑耍帅,周姈笑着挥了挥手,“我不会游泳。”   接着就听向毅轻飘飘的一句:“不下水还穿比基尼?”   周姈又是一通乐:“晒太阳而已。”接着不等他发表意见,主动交代,“我一个人,照片上的半只腿是路人。”   那边停了几秒钟,向毅非常自然地换了个话题:“你不会游泳?”   “不会,很奇怪吗。”她小时候被表弟捉弄一头扎进水缸里,被按着头不让出来,要不是刚好舅舅回来,能不能活着都两说。反正从那之后对水就有阴影了,别墅里有挺大一个泳池,她顶多躺那儿晒晒太阳,从来没下过水。   向毅道:“等天暖和了我教你吧。”紧跟着特别man的补充一句,“不会淹着你的。”   其实周姈并没有学游泳的想法,不过突然想到了那天在浴室里,被他一胳膊夹起来的画面;还有骑车差点怼到他时,被一只手轻轻松松控制住;再往前是爬山的时候,被他提拎小孩一样提到石头上。   顿了一会儿,她笑起来:“好哇。”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周姈又躺了一会儿,再翻朋友圈的时候,发现向毅给她点了一颗小爱心。   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来,她把手机放到一边,闭着眼睛休息。片刻后睁开眼睛,拿过手机正要拨助理的电话,铃声先响了起来。   向毅最讨厌的事大概就是睡觉的时候被电话吵醒,但有一个深夜还在外工作的表哥,不能关机。   因此这天被铃声闹醒时,下意识以为是那个不省心的表弟,手机捞过来接通,语气非常的不耐烦:“说。”   那边安静了几秒钟,接着传来一道悠然的女声:“不要对我这么凶,我会不开心的。”   向毅怔了怔,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是周姈。   顺便看看时间,好家伙,五点十分。   “怎么起这么早?”他语气还真的软了下来,坐起来,搓了搓脸。   周姈却道:“一会儿再聊呗,我在你家楼下,很冷诶。”   向毅几乎以为自己没睡醒听错了“你在哪儿?”   “你、家、楼、下。”周姈往快被冻僵的手上哈了口气,“你下来不下来,不下来我走了啊。” ☆、第23章   向毅穿好衣服打开门,刻意放轻了动作,但经过奶奶房间的时候,她果然还是听见了,并且准确从脚步声中判断出是他,在里头问:“毅啊,怎么不多睡会儿,还早呢。”   “我出去一趟。”向毅隔着门道,“你睡吧,一会儿叫小鑫起来做饭。”   “去哪儿啊,一大早的。”老太太不放心地问。   向毅不知道该怎么说,思考半天编了一句谎话:“去店里,有辆车人家赶着要。”   “谁的车这么着急啊。”老太太没怀疑,不满地嘟囔一句,叮嘱他道,“那你去吧,外头还黑着呢,小心点。”   向毅应下,把玄关柜顶上的一串钥匙装进兜里,打开了防盗铁门。   五点二十,天光微微发亮,外面特别清净,向毅出门时,还能听到对门老大爷时不时的咳嗽声。   楼道里灯是坏的,只有微弱的光从窗口投进来,几乎看不清台阶。但向毅的步伐丝毫没收到影响,一路飞快下到一楼,大步走过楼梯下面常年被电动车和自行车占据的储藏间。然而出了门洞,四处一望,院儿里并没有人影。   与此同时,右边肩膀被人从背后猛地拍了一下,他反射性回手抓住——很柔软的触感,纤细滑嫩,有点冰。   向毅转过身,就势把那只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暖着,“手怎么这么凉?”   “冷啊。”周姈看到他就咧着嘴乐,也不知道在高兴啥。   刚刚从温暖的海岛回来,大北方实在太冷了,她被冻得缩着脖子,很自觉地往浑身散发热气的向毅身上靠了靠,然后把另外一只手也递给他。   向毅站在那儿给她挡着风,看看她身上薄得可怜的大衣,和里面白衬衣的领子,忍住没说她。“这么早要去哪儿?”   “去你店里吧,”周姈埋着头说,“我刚下飞机,困死了。”   本来下午就想回来的,临时有事被绊住。   虽然是私人行程,但大元在当地分公司的负责人得到消息,丝毫不敢怠慢,专门给她搞了欢迎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来接她的车都已经抵达。   然后就是一通折腾。他们安排了挺多节目,但周姈急着走,只留下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就连夜赶飞机回来了。   当然,来找向毅之前,她已经先回家洗澡换了身衣服。   周姈的车在外头停着,向毅跟她去拿车的时候,终于还是没忍住,没好气地数落道:“你傻吗,不会在车里等?”   “这样你不就更心疼我了吗。”周姈玩笑道。其实她当时乐滋滋地直接跑到了他们家门口,要不是忽然记起来他家里有老人,早敲门冲进去了。   向毅无语地看着她,非常想把人拉过来打一顿屁股。   开车绕大路到工作室门口,向毅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周姈突然喊了一声:“等一下。”   她停好车下去,从前头绕过跑到向毅那边,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向老板,请下车。”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她还在后头问:“向老师不给点小费吗?”   向毅回头看她一眼:“待会儿看你表现。”   周姈就笑:“好的老板!”   里屋没暖气,还挺冷的,向毅进去先打开了空调,然后关上门,一回头楞了一下——周姈已经脱掉了大衣,随手搭在椅子上,身上是一套职业风的黑色条纹正装,身体曲线优美而利落,长裤衬得一双腿修长笔直,尤其漂亮。   果然是做董事长的人,还挺帅的。   周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自顾自脱了鞋爬上床,屋里还没热起来,她抱着腿,直勾勾盯着向毅,催他:“快点过来暖被窝。”   向毅把被子拉开给她盖上,周姈这会儿也顾不上嫌弃了,就势躺下,然后往里面挪了一点,给他腾位置。被子里面也是凉的,她蜷着腿,等向毅脱了外套掀开被子躺进来,立刻拱到他怀里。   男人跟女人的构造就是不一样啊,身上永远热乎乎的,周姈把脚往他腿中间一夹,手已经从他烟灰色的卫衣下头摸了进去,冰凉的手背贴在他背上,舒服地喟叹出声。   向毅也没嫌她,还用手给她捂耳朵。   屋里的温度渐渐升高,被窝也他暖得热烘烘的,周姈很快就暖和起来,抬起埋在他怀里的脸,亲了亲他冒出一点胡茬的下巴。   向毅低头吻住她,搭在她腰后的手微微往下移,滑到挺翘的屁股上,抓了一把。   手在那儿放半天了,就等现在呢吧。周姈绷不住笑起来,含糊不清地骂他:“色胚子!”   “你先勾引我的。”向毅退开一些,点了点她在自己胸口乱捏的手,翻身覆在她上方。正要低头继续吻,周姈却忽然把他推开,坐了起来。   然后把被子掀到后面,爬到他身上。   她脸色已经变得红润起来,头发往后甩了甩,开始解小西装的扣子。   向毅配合地往后坐了坐,靠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动作——脱掉外套,接着是纯白的衬衣,里面还有一件贴身的背心,胸部撑得高高的,饱满挺拔。   穿得还挺多,向毅缓缓呼出一口热气,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放到她腰上。   他只来得及动了一下,就见周姈忽然勾着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然后一伸手,从床里面摸过来一个挺高档的盒子——挺眼熟的,就是第一次她送的那条领带。   向毅挑挑眉,隐约料到了她想做什么。“你这是要报仇?”   “让你也享受一下被人服务的感觉,不好吗?”周姈把领带拿出来,往他手上缠了两圈,忽然想起什么,又解开,先把他身上的卫衣脱了下来。   向毅没反抗,非常配合,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玩花样么,哪个男的不喜欢。   周姈没用领带绑过人,怕他力气大能挣开,系得特别紧,缠两圈打个结,又缠一圈,再打上结。   她自己觉得足够结实了,这才满意地直起身,脱掉背心,以及里面最后的阻碍。   白生生的两团东西暴露在眼前,向毅眼睛都热了,被结结实实绑着的手刚要抬起来,周姈已经先靠过来,捧起他的脸吻他。   被动享受的滋味并不比主动掌控来的差,向毅的呼吸很快重了起来,周姈离开他的唇,吻过他的下巴,然后继续往下,张口含住了他的喉结。   向毅喉头滚了滚,发出一声舒服的低吟。   周姈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舔吻几下,又缓缓向下,一边把手伸到下面,拽下他的裤子,隔着内裤抓了一把。她动作极慢地把脸埋下去,将头发别到耳后,然后从那个角度,抬起妩媚的眼睛看他,伸出舌尖舔了下唇角。   这个动作的刺激效果显著,向毅的呼吸陡然加重,眸光已经深得不像话。下一秒他双手抬起来,灼热的手心握住了她的腰。   ——手腕上的领带赫然不见踪影。   周姈一愣,“……你什么时候解开的?”她打的可是两个死结。   她不知道解个死扣对向毅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也没有精力去解释,扣着她的后颈将人按过来,狠狠吻住。   “唔……”周姈还没反应过来,主动权已经再次回到向毅手中。   ……   屋里酣畅的运动还在继续着,外头的天已经渐渐亮起来,窗帘是大开着的。正在兴头上的两个人都没有留意,只顾着沉浸在彼此的热情里。   直到虚掩着的大门被推开,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床上紧紧交缠的两个人双双停住。   下一秒,钱嘉苏的声音在院子里面响起:“表哥——”   两人齐齐扭头,循着光线看向天光大亮的窗外。向毅率先反应过来,抱起身下的周姈,迅速下床躲到了窗户旁边的死角。   “关窗帘啊笨蛋!”周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很紧张,往他肩上锤了一下,压低声音道。   一步之外的房门口响起动静,是钱嘉苏进来了——   周姈瞬间屏住呼吸,搂紧了向毅的脖子。   钱嘉苏在外面推了一下,发现是门锁着呢,奇怪地咦了一声,碎碎念的声音隔着门传来:“睡着了吗?”接着用力捶了两下门,大声喊:“表哥!开门!起来吃饭!”   被“捉奸在床”的惊险感觉过去,周姈已经放松下来,动作很轻地扭头,看看向毅难得有一丢丢紧张的脸色,觉得很有趣。   她坏心眼地咬住他耳垂,舌尖轻轻从上面刮过。   向毅果然被弄得身体一绷,转身将她压在了墙上。   喊了半天门没回应,钱嘉苏就想着表哥估计是出去了,转身从房门前离开。   周姈连忙推了推已经再次进入她身体的向毅,小声提醒他:“窗帘!”   向毅一只手拖着她,另一手摸到窗帘的链子,拽了一下。   哗啦——不轻不重的响声。   那点动静反而引起了钱嘉苏的注意,彼时他已经把拎来的早饭搁在桌子上,正要离开,察觉到不对立刻回头,看到被窗帘遮了大半的窗户。   他顿了下,一脸狐疑地走过去,刚才他来的时候窗帘是拉着的吗?   屋里面的向毅从脚步声听到他靠近了窗户,停住动作。   周姈眼底已经溢出水光、却死死咬着唇不发出声音,向毅像是要报复她刚才的使坏,故意退出来,又猛地一下进入。   “……”周姈差点叫出声,一口咬在他肩头上。   窗帘没拉严,下面只剩下拳头宽度的缝儿,没了外面的光,里面显得有些黑,看不清什么,钱嘉苏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转身走了。   他只睡了四个小时,困死了,赶紧回去补觉去。   打着呵欠出了大门,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合上大张的嘴巴,转头,看向墙边——白色的跑车在那里安静停着。   ……这不是,姈姐的车,吗?   两秒钟后,钱嘉苏骤然回头,不仅注意到了嗡嗡运转的空调外机,也看到上方印着沙滩和椰子树的窗帘,此刻已经严丝合缝地拉好了。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好半天才找回一点神智,想到里面那两个不要脸的人正在做的事,顿时耳朵都红起来了。   他颤抖地举起手指,嗫喏半天,骂了一句:   ——“你们两个神经病啊!” ☆、第24章   钱嘉苏走后不久,里头两个人终于完事,向毅将周姈抱到床上休息,盖好被子,把人搂进怀里。   酣畅淋漓地运动一场,倦意就上来了,周姈窝在他怀里不想动,平复下来之后,开始觉得背上丝丝的疼。   “疼。”她哼唧两声。   闭着眼睛已经快睡着的向毅立刻睁开,他以为刚才站着太激烈把她下面弄伤了,坐起来被子一掀就要掰开她的腿看。   周姈懒懒地踢了他一脚,“背上。”然后往下一趴,把背露给他看。   正中央脊骨的地方磨破了一点皮,应该是刚才在墙上蹭的。向毅把被子给她盖上,转身要下床,“我去买点药。”   “别去了,过两天就好了。”周姈困得睁不开眼,拉着他不让走,“陪我睡会儿,好困啊。”   向毅只好又躺回去。   被闹钟吵醒时已经八点半,只睡了一个小时,还是困得要死,周姈烦躁地翻了个身,在锲而不舍的铃声中坚持了半分钟,猛地一下坐起来。   旁边已经没人,向毅不知道哪去了。   “向毅?”她喊了一声,没人应,提高声音又喊,“表哥?”   还是没回应。   怎么每次都这样,打完炮就跑路。周姈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衣服拉过来穿上。   收拾齐整从房间里出来,外面果真没人,大门是关着呢,檐下小桌上搁着一个浅蓝色的保温壶,应该是三金刚才送来的。   周姈想起来最后他临走前气急败坏的那一声骂,乐了起来。   院子里水管的水特别冰,周姈一边嘶嘶叫着一边飞快洗了把脸,从屋檐下一排毛巾里挑了最干净的一条擦脸。   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脖子上又被向毅留了痕迹,衬衣领上面,很明显的一片。她啧了一声,回屋里翻出来一条灰色的男士围巾,闻了闻,味道是向毅身上的,她就没那么嫌弃了,很随意地在脖子上绕了两圈。   钱嘉苏送来的小米粥和自家煎的鸡蛋饼,味道勉勉强强。她一边吃着一边在心里评价,还是表哥的手艺更好一点。   一直到她吃完,向毅还没回来,时间已经来不及,周姈没再等,给他留了条信息,开车离开。   公司例会,她还是迟到了几分钟,几十号人都在等着她。   难得的是时俊这次居然没有催她,坐在那里转着笔,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他抬眼,目光扫过时在她颈间的围巾上顿了顿,又很快收回,直起身笔尖在桌子上点了下:“开始吧。”   开会的过程中,周姈还在不停地打呵欠,惹得众人频频侧目。   时俊趁着某经理汇报工作,沉声提醒她:“你注意一点。”   这又不是她能控制的,周姈白了他一眼,然后又打了个呵欠。她叹了口气,低下头把手机摸出来。   几分钟前,向哥哥给她回了消息:【去公司?】   周姈往后靠着椅子,扫了一圈众人,在桌子下面偷偷打字给他回复:【开会。你跑哪儿去了?】   向毅居然秒回:【买药】   【买药要那么久吗?路口不就有一家药店。】   向哥哥:【还有酥油饼】   好吧,原来是跑到那家小吃店去了,那是有点远。周姈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因为双腿交叠的姿势而翘起的脚尖晃了两下,不小心踢到了桌子。   “咚——”地一声,两边的人齐齐转头看过来。   周姈已经在这之前抬起了头,看着被那声响打断了发言的经理,神情严肃,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然后仿佛才注意到大家的目光,故作疑惑地皱眉。   尴尬气氛中,时俊面无表情地道:“继续。”   无趣的发言再次开始,周姈装了会儿样子,又偷偷摸摸发微信:【我偷了你的围巾。】   这次向毅隔了一会儿才给她回复过来,连着一串表情包:   【好无聊~去干点什么.jpg】   【去偷胸罩.jpg】   【偷到了,是楼上的.jpg】   “……”周姈低下头,一只手遮在脸前,咬着下唇努力压抑住笑声,但从一抽一抽的肩膀,还是能看出来她是在笑。对比刚认识的时候,他永远一副懒得搭理人的样子,现在真的是好无聊!   她正乐着,旁边时俊皱眉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下,提醒她专心。   开完会周姈回办公室,办公桌上堆着几份需要她过目签字的文件,她随手翻了翻,没看两行,先打了个呵欠。   不看了不看了,她手一抬合上文件夹,站起来抻了抻身体,进里头的休息室补觉。   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助理叫她起来吃饭,按她平时的喜好,定了附近五星级酒店的外送。周姈随手把上次忘在这里的包包捞过来,看了看里面没什么重要东西,直接把包连带里面的几只化妆品一起送给她:“辛苦你了,赶紧去吃饭吧。”   助理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助理非常了解她的口味,饭菜很美味,不过周姈吃得意兴阑珊,于是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向毅打算刺激刺激刺激他。   【[图片][图片][图片]午饭(⊙v⊙)】   向毅也给她回:【[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午饭(⊙v⊙)】   图片上是很家常的几道菜:她见过的最良心的西红柿炒鸡蛋,满满的鸡蛋快把西红柿淹没了;没有经过滤镜处理,颜色依然很鲜亮的地三鲜;一盆非常家常、除了肉完全看到其他东西的黄焖鸡。   周姈再低头看看面前精致的西式餐点,妈个鸡,为什么觉得被比下去了?   她嗦了嗦叉子:【你做的?】   向哥哥:【嗯】   周姈:【我也想吃[可怜]】   向哥哥:【想吃就来】   周姈:【下午还有工作[委屈]】   向哥哥:【晚上过来】   周姈停顿片刻,发了个表情含糊地带过去。   等了半天,聊天框里最后一条消息还是那个卖萌的奇怪小动物,她没有说到底来不来。向毅看了看,把手机搁下。   一抬头,因为早上那事儿看他不太顺眼的钱嘉苏,正用一种探究中带着小嫌弃、嫌弃中带着小气愤的眼神瞄他,莫名其妙的。   向毅扫他一眼:“你看什么?”   钱嘉苏哼了哼:“看你吃个饭还要盯着手机,就你忙。”   向毅一个眼风飞过去,还没说话,一旁的老太太先不高兴地拍了钱嘉苏一下,“吃你的。”   老光棍一条,好不容易知道用微信跟女孩子聊天了,干嘛不让他聊。   新开的百货商场今天开业,周姈下午要去剪彩。   流程还算简单,该上台的时候上台,拿着剪子在媒体的镜头前摆一会儿,咔嚓一剪刀,就完事了。结束后周姈和几位高管到商场里参加庆典活动,顺便视察。   为了庆祝开业,中庭搭起了舞台,邀请了一些明星来商演。剪彩仪式结束,演出正式开始。周姈站在外围看了一会儿,除了几位小有名气的歌手,其他大多都是三四五六线小艺人。   她转头问商场的负责人:“这种活动会经常搞吗?”   “会啊,”负责人脸上带着恭敬的笑,“逢年过节都有活动,电影宣传、明星见面会,也都喜欢在咱们这办。”   这样啊,周姈点点头,那可以安排三金来,他现在在翻滚吧驻唱,人气还挺旺的。   “下次活动是什么时候?”她问。   负责人搞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关心这种事,下意识往时总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斟酌着道:“圣诞节,最近的节日就是圣诞节了。”   周姈笑眯眯地:“到时候策划拿给我过目。”   “是。”她转身往前走,负责人才摸了摸头上的冷汗。   开业第一天各品牌折扣力度相当大,再加上众位明星的号召力,商场里顾客很多。周姈身边跟着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像带了一群保镖,一路上回头率还挺高的。   从一楼视察到三楼,有一家知名品牌家纺,周姈经过的时候扫了一眼,走出去几米远,忽然又折回来,让其他人在外头等着,自己进了店里头。众位从来不屑于陪老婆逛街的高管等在外头,面面相觑。   店里经理认得商场老总,连忙跑出来请这几位一看就不是一般顾客的大佬们进去坐,尽管里头的座位根本不够。   负责人询问地看向时俊,他则目不转睛盯着里头专心选羽绒被的女人,没说话。   负责人了然,朝经理打了个手势,后者连忙回去,片刻后亲自送来茶水。   十五分钟过去,周姈选完一床被子,开始选第二件。   外头几位高管互相对视几眼,片刻后有人开口恭维道:“周董果然是用心生活的人,这些小东西都亲自来挑选。”   其他人纷纷附和。   时俊轻嘲地勾了下唇角。这些人并不知道她平时闲到什么地步,最大的乐趣就是折腾自己的生活,就连床单都是设计师特别定制的,这种牌子,她才不会用。   周姈确实不是给自己选的,不过也是为了自己。   选好被子枕头和床品六件套,留了地址让店家送货上门。准备刷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包在车里,她下意识回了下头,时俊把杯子随手塞给身边的人,走了进来。   周姈把脸又转回来,对收银的店员道:“先记账上,晚点回会人来结账。”   店员收到经理的眼色连忙表示:开业第一位客户可以享受免单,周姈也没坚持,转身的时候时俊刚好过来,她跟没看到似的,直接越过他走了。   两个小时后,下午生意兴隆,连着卖出去三辆车的向老板准备提前关门,回家给老太太做饭。水池边洗完手站起来,身后有人敲了两下门。他转过头,是一个穿制服的男人。   “请问您是向毅先生吗?”   “我是。”向毅拿毛巾擦干手,走过来,“什么事?”   对方礼貌地笑着:“您订的东西到了,请查收一下。”   向毅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说话间已经有人提着几个深红色绣暗纹的包装袋进来,最先进来的制服男拿着单子核对:“加拿大进口白鹅绒羽绒被一件;野生鹅绒羽绒被一件;白鹅绒枕芯四只;长绒棉婚庆六件套绿色织花、红色织花各一套——向先生,您核对一下。”   向毅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有些头疼。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上一根,随手指了指屋檐下:“拿过去吧。” ☆、第25章   开业庆典结束,照例有饭局。负责人做东,宴请集团总部来的各位老总。除了庆祝开业之外,还有另外一件大事——时总与钟大小姐订婚的消息已经公布,众人纷纷借机敬酒表示祝贺。   男人们喝酒喝得嗨,周姈在一边安静吃着东西,丝毫不参与。不过一桌子全是精致昂贵的菜肴,她却没什么胃口,闲着无聊,又给向毅发微信。   【[图片][图片]你晚饭吃的什么?】   向毅最近回消息的速度都很快,很值得表扬:【乱炖,馅儿饼,没拍】   啊乱炖……啊馅儿饼……   不知道为什么想想就觉得一定很好吃,周姈随口往嘴里塞了一块不知道什么菜,食之无味。【我也想吃你做的[难过]】   向毅特别不温柔不贴心不怜香惜玉地回复:【别想了,吃多会胖】   “……”周姈把手机收起来,不想跟他说话了。   应酬结束已经是八点多,按照惯例,还有一些特殊的娱乐项目,那种场面周姈自然是不适合看到的。但会所里同样有适合女士的项目,负责人委婉地跟她暗示,周姈没兴趣,自己开车先离开,去翻滚吧玩。   钱嘉苏已经在台上,正演唱一首经典英文歌,这天酒吧里人不算多,不过还是有一排小迷妹在前头围着,甚至自带应援装备。不知不觉,他都已经有自己的粉丝群了。   周姈也凑过来围观,发现每次钱嘉苏唱到沉醉处稍稍有些动作,小迷妹们在下面就嗷嗷叫起来,挥舞着应援棒和手回应他。   唱到副歌最深情的一句,钱嘉苏睁开眼睛,向粉丝的方向伸出手——刚好对上人群后头周姈“家有娇花初长成”的欣慰目光。   她笑着挥挥手,钱嘉苏一个激动,走音了。   周姈摇头失笑,坐在老地方,叫了几瓶酒,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正在此时,有人朝这里凑了过来,特别亲热特别甜美地叫着:“周姐姐。”   这嫩生生的声音……周姈抬眼,果然是钟家那位二千金。   她暂时把手机搁下:“你怎么在这儿啊,不用上学吗?”   钟念瞳笑着坐过来一些:“今天晚上要上补习班,我没去,偷偷跑出来的。”   周姈勾着嘴角一笑:“你看见我也不躲着,不怕我告诉你爸妈?”   “你不会的。”钟念瞳又往她跟前凑了凑,“周姐姐,你跟钱嘉苏是不是很熟啊?”   原来是冲着三金来的,周姈翘起二郎腿,闲闲道:“未成年,禁止早恋。”   “你怎么也来这套啊,老土,我们初中就有人成双成对了好嘛。”钟念瞳老大不高兴地,“再说我也不是早恋啊,我就是觉着他挺有意思的,交个朋友一块玩玩不行吗?”   周姈一脸认真地问:“你觉得他哪里有意思呢?”   “他……”钟念瞳一时词穷,很快又理直气壮地道,“他唱歌好听,他还长得像陆嘉禾。”   周姈有点无奈:“你追星追陆嘉禾去呗,不比钱嘉苏帅多了唱歌好听多了。刚好这个月就有演唱会,我那儿有票,你想去的话我送你几张。”   “要的!”钟念瞳回答完,又郁闷地踢了踢桌脚,“但是平时又不是相见就能见的……”   能让你想见就能见的就不叫天王了。周姈懒得跟这种叛逆期的问题少女闲扯,看了眼手表,问:“你补习班几点结束?”   “九点。”   “那你该走了,”周姈果断道,“现在已经八点五十,你出去随便买点吃的喝的把你嘴里的酒味遮遮,然后回家,时间刚刚好。”   “哎呀你们都是这样,好烦!”嘴上这么说着,明显还是挺怕被父母发现的,钟念瞳不甘不愿地站起来,临走前还跟她放狠话:“我还会再找你的!”   周姈敷衍地摆摆手。   喝了杯酒压惊,她继续打刚才没来得及拨出的电话,约丁依依出来玩。这女人最近好像突然改邪归正了,好久没出来浪了。   “亲爱的~”丁依依万年不变的发嗲,“怎么想起来给人家打电话了呀,还以为你有向表哥万事足,都忘记人家了呢。”   周姈被腻歪得皱了皱鼻子:“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滚!”丁依依恢复正常语气,“打电话干嘛呀,这个点是要约我出去玩吗?”   周姈脱了外套搭在一旁,一边道:“对呀,出来喝酒呗,好几天没见你了。”   “不行诶,我近期都不能出去玩了。”资深玩咖说起来这种话居然没有一点遗憾的意思,反而听着挺轻快的,还有一丝丝炫耀。   “怎么,你老公把你腿打断了?”   “讨厌!我们这备孕呢,他不让我喝酒。”   这幸福的小语调……周姈默默吞下这把狗粮:“得,那你好好在家休养吧,我改天去看你——算了,就明天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一睹你被当猪圈养的精彩画面了。”   丁依依气得大骂:“……去你表哥的!”   周姈在这头乐得止不住。   大概是丁依依的“问候”起了作用,向表哥的电话很快就过来了。   周姈接通,还没来得及就之前那“一胖之仇”表达自己的不满,向毅格外低沉的声音已经先通过电流传来:“在哪儿?”   “酒吧呢,”周姈翘着腿晃了晃,“过来一起喝酒吧。”   向毅嗯了一声,特别利落地说:“等着。”   然后更利落地挂了电话。   周姈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怎么搞得像要找她约架似的。   二十分钟后,向毅抵达翻滚吧,打电话叫她出去。周姈已经自个儿喝了快两瓶了,穿上大衣从后门出来,被小风一吹,大概是酒精的作用,竟然也没觉得冷。   向毅开了车来的,这也是周姈第一次看到他的车,很普通的私家车,倒是挺干净的。   车窗开着,周姈低头看了看,确认是他,拉开车门上去。“干嘛呀,还不进去,非要我出来。”   话音刚落,向毅将一个保温壶递到她跟前。   周姈怔了下,瞬间明白过来,眨巴着眼睛看看他:“……你来就是给我送这个呀?”接过来打开,是上次他做过的片儿川。   向毅把车窗全部打开,拿了一双卫生筷给她:“吃吧。”   周姈其实并不饿,毕竟晚上已经吃过一顿,胃里还装了两瓶酒,不过这一壶热气腾腾的面还是令她食指大动,脱掉大衣抱着保温壶吸溜起来。   向毅烟瘾犯了,下去靠在车边抽了根烟,然后到不远处的超市买了瓶水。回来时周姈已近把面都吃光了,一手托着保温壶,一手摸着自己吃撑的肚子。   幸好这壶容量小,再多一口她都吃不下了。   向毅接过保温壶,把水递给她,听到她喝了几口,餍足地在旁边问:“每次都是片儿川,你就打算用这个征服我啊?”   “那你被征服了吗?”向毅语气很随意地问,一边将她那边的窗户升起来大半,然后把座椅往下调了一点。   吃完就躺更容易胖啊,不过周姈还是舒舒服服地往后瘫着。她斜着眼睛看过来,妩媚道:“你用*可能会更快一些。”   “我的*你不是已经得到了。”向毅看着她,语气带笑。   周姈绷不住乐了,笑了一会儿,四指并拢朝他摆了一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吃饱喝足歇了片刻,周姈又开始犯困,窝在座椅上阖上眼皮。车里味道已经散得差不多,向毅将车窗合上,开了暖气。热乎乎的风一吹,更让人昏昏欲睡,周姈打了个呵欠:“你送我回家吧,再不睡我就要昏古七了。”   “昏古七是什么?”向毅一脸勤学好问。   周姈眯着眼睛瞧他:“就是昏过去,表哥你真的好土哦,要学会紧跟时尚潮流。”   “不跟。”简洁有力的两个字,他总是喜欢这么说话,干脆到能直接把人给憋死。   周姈躺在那儿乐,向毅倾身把安全带给她扣上,要离开的时候被她拉住,探头在他嘴角亲了一口。她舔了下嘴唇,拍着他的肩:“出发吧,向司机。”   得到香吻一枚的向司机便任劳任怨地发动车子。   路上周姈果然睡着了,那双擅长勾人的眼睛阖着,两边脸颊红扑扑的。向毅把车开到雎水山庄别墅里,停下来,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捏住她的鼻子,把她弄醒了。   周姈抬手软软地拍他,迷糊地睁开眼睛。外头是再熟悉不过的庭院和房子,她解开安全带,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   “我回去咯。”她转头看看向毅,车里灯暗,他一双眼睛黑幽幽的。   “早点休息。”向毅道。   周姈点头:“你也早点休息。”   她下了车,关好车门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弯腰又敲了敲玻璃。车窗降下来,她趴在那儿问:“我让人送过去的东西你收到了吗?”   “嗯。”   “那你换上吧,”周姈交代道,“记得先洗一洗。”   这个简单的“换上”,实际上包括铺床单、套被单、填枕套等一系列工作,当然,在此之前还要按照她的要求先洗一遍。   向毅意味不明地盯着她,几秒钟后,才幽幽道:“你看我像是会套被子的人吗?”   “像啊,”周姈笑眯眯地,还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是万能的。”   向毅:“……”   抗拒归抗拒,向毅回去后,还是乖乖把东西拿回家,丢进洗衣机搅了一遍。六件套那么大的阵仗,老太太和钱嘉苏自然发现了,他在阳台上晾的时候,俩人在背后嘀嘀咕咕嘻嘻嘿嘿地,向毅也只能假装没听到。   晾干后拿到店里,刚好那天阳光很好,向毅把新被子也抱出来晒了一晌午,柔软的棉被,蓬蓬松松的,摸上去十分软和。   铺好床单,填好枕头,最后把被子抱回屋,套上已经洗干净的被单,向毅还习惯性地叠成了方方正正的形状。   床上已经焕然一新,整整齐齐的,柔软而干净。他用了灰绿色的那套,虽然整片整片的立体织花让他感觉很一言难尽,但想一想柜子里另外一套大红色跟结婚似的,顿时可以忍受了。   向毅叹了口气,人的底线果然是可以被不断刷新的。   他拍了张照片发给某人:【完成任务】   那边秒回复:【真贤惠~[亲亲]】 ☆、第26章   周姈第二天如约去看了丁依依,她现在过的才真真是豪门阔太太的生活,衣食都有婆家给请的专人伺候,美中不足的是限制颇多:逛街的次数被大大缩减不说,她最爱的高跟鞋已经被明令禁止了,饮食上每日奉行“少食多餐”的原则,由专业的营养师负责搭配并严格控制。   周姈去的时候她正抱着一盒冰淇淋流口水,营养师在旁边劝着不让吃,丁依依嘴硬说,我就看看。   然后趁着营养师去端养生茶的功夫,飞快打开盖子用勺子挖了分量相当大的一勺往嘴里送,一听见动静赶紧往周姈手里一塞,演技满分地指责她:“明知道我不能吃还当着我的面吃,你还是人吗?”   “……”周姈只得配合地也挖了一勺来吃,然后意有所指地舔了舔自己并没任何东西的嘴角,丁依依秒懂,连忙在营养师走过来之前把嘴角舔干净。   原本还觉得她在撒狗粮,亲眼见证了,反倒觉得有点惨。备个孕而已,都这么小题大做,以后真怀上了,不定要被约束成什么样。   意外的是,他们小两口效率还挺高,周姈去看望之后没几天,丁依依就确认怀孕了。虽说有头三个月不能告诉外人的说法,但周姈对她来说不是别人,丁依依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过来报喜了。   彼时周姈刚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助理送进来一张精美的白色请柬,她接过来随手一放,摆了摆手让她出去,等门关上才难掩激动地道:“真的假的?你们这也太快了吧!”   “和你36d的胸一样真。”丁依依还是那副贱兮兮的样子。   周姈却有些感慨,这个猥琐的女人转眼就要为人母了,那以后谁陪她玩陪她浪啊。   “你找你向表哥玩儿呗,”丁依依道,“你也加把劲儿啊,别到时候我给孩子物色好学校的时候,你还在挑纸尿裤,啧啧,我们会有代沟的。”   提起这个,周姈便有些意兴阑珊:“我对生孩子没兴趣,太麻烦了。”   丁依依呸了她一声:“不生孩子你那些遗产留给谁啊?”顿了顿,忽然话音一转,“不生正好,遗产都给我儿子算了!”   周姈笑起来:“行行行,你儿子就是我儿子。”   挂断电话,周姈站在整面的落地窗前,外头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干云蔽日,整洁恢弘,却少了点人情味儿。   她想起自己刚刚到元家的时候,元先生带她出席各种名流宴会,见识上流社会的奢靡与风雅;还以董事长特别助理的身份将她安排进入公司,熟悉公司业务。住在顶级的别墅山庄,出行有专车接送,穿的是定制礼服和职业装,吃的是小小一盘能顶她半年生活费的昂贵食物。   但外表再华美,名衔再好听,也掩饰不了她由内而外的拘谨。那时候妥妥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觉得自己与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连个能倾吐的朋友都没有。   已经忘了是在哪次宴会上认识的丁依依,她与那些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傲慢气息的贵妇不太一样,见到刚刚踏入那个圈子的她,第一句话就是不怀好意的:“你嫁给那么个老头,那方面能行吗?”   当时的周姈虽然算不上什么纯情小白兔,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白赤.裸的问题,当下就避瘟神似的红着脸躲开了。   说起来,她就是被丁依依这个小贱人带坏的。不过带坏她的这个人,现在也必须得放弃以前放纵恣意的生活方式了。   周姈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室,临走前视线扫过被拨到角落里的请柬,拿了起来。   ——时俊的订婚宴,定在这个月下旬。   周姈随手又放下,拎包走人。   到达向阳工作室时刚好是晚饭时间,所以没能碰上向毅人,周姈抱着一个小花盆,站在紧锁的大门前给他打电话。   向阳小区,空间狭小的厨房里,向毅关掉火,将煮到软糯的江米粥从火上端下来,搁到一边,热了油锅炒菜。   土豆片裹上面糊煎了煎,做成金黄酥脆的干锅土豆;杏鲍菇切成小块,用葱段和炸好的花生做成清淡派的宫爆杏鲍菇;再来一锅海带豆腐汤。老太太胃不好,吃不得油腻的东西,手术之后基本就只吃素了。   当然每顿还是会有荤菜的,毕竟家里有两个男壮丁,无肉不欢。今天的是小鸡炖蘑菇,这是老太太的拿手菜,早早就弄好了。   汤快煮好的时候,老太太进来了,拿着他正在作响的手机,面上乐滋滋的:“你有电话!”   向毅只穿了一件单衣,却已经热得冒汗,看了看锅里的汤,头也不回地问:“谁打的?”   “不知道谁,三个波浪号!”备注这么特别一看就不会是普通朋友,老太太笑得可开心了,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帮他接通,举高手往他耳边递。   向毅听到三个波浪号的时候就转过了身,把电话接过去,换到另一边,顶着老太太翘首以盼亮晶晶的眼睛,“喂”了一声。   “表哥~~~”那边的女人故意放软嗓音拉长调子叫得让人骨头都能酥掉半天。   向毅眼睁睁看着老太太从一朵花笑成了一大把花,额角抽了抽,推着肩膀把人赶了出去,关上门,这才对着话筒道:“怎么了?”   “我在你店门口哦。”周姈说。这个时间其实有点尴尬,向毅要么是在做饭要么已经做好了饭正在陪家人吃,她也有点心虚。   向毅没怪她的意思,反而问:“吃饭了吗?”   “没呢,你吃了吗?”   “刚做好。”   周姈立刻就来了兴致:“今天做的什么菜呀?”   向毅把货关掉,扫了一眼已经出锅的菜,如实相告:“干锅土豆、宫爆杏鲍菇、海带豆腐汤,还有小鸡炖蘑菇。”   “啊!”周姈顿时都快流口水了,往墙边一蹲,“你这还天天不带重样的啊,大厨师。”   向毅嗯了一声:“大厨师是万能的,什么都会。”   不要脸,周姈笑着呸他,然后口是心非道:“那你快陪你奶奶吃吧,我在这等你。”   这一招欲擒故纵玩的……向毅哪里会真的让她在那里干等,自己安心吃饭,很轻地叹了口气道:“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周姈得逞,立刻笑嘻嘻地:“谢谢表哥!”   电话挂断后,向毅把保温壶拿出来,外头一直支棱着耳朵的老太太推门进来,笑得特别欣慰:“给人送饭呐?”   向毅有些无奈:“别人老太太老了都耳背,你耳朵怎么还越来越灵了。”   老太太没理他这话,扫了一眼那个容量小小的保温壶,立刻道:“不用这个,这个太小了,装不了多少。”抬手指着顶上的柜门,“你打开,里头有个木头的,好几层的,用那个。”   向毅按照她的指示,在柜子最深处两个盒子的下头,找到了那个三层的大食盒,还在包装盒里装着,封口的标签都被揭,崭新的。“你藏得还挺深。”   “平时又用不上。”老太太也忘了这是以前买什么东西送的赠品了,反正现在刚好能用,“你洗洗,多给人家盛点。”   向毅从冰箱里拿了几个干净的保鲜盒,一道洗了。老太太杵在他旁边看着,半晌才试探着问:“你送哪儿去啊,远不远?要不把人家接到家里来吃吧……”   “不远,就在店里。”向毅知道老太太特别希望他能带个女孩子回来,不过时机还没到。周姈对见他家人好像挺抗拒的。   老太太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一直跟就在旁边,直到向毅装好饭菜提着出门,她跟到门口,还有些不甘心地问:“我不能一块去看看啊?”   “回去吧,下次带回来给你看。”向毅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小鑫还有一会儿就到家了,你们俩吃吧。”   这个下次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她有限的日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老太太看着他下楼,关上门,怅然地叹了一声。   今年冬天的天气有些诡异,11月份的时候就下了雪,然后接着几天大太阳,积雪迅速消融了。后来气温有所回升,暖和的时候能有十几度,最近又开始降温,迎面扑来的风渐渐多了北风的冷冽。   向毅怕周姈又傻兮兮地在外头冻着,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结果不出他所料,那个只爱美不爱命的女人依旧穿着单薄的大衣,戴着他那条灰色围巾,在门口冷得直跺脚。脚边十几盆大大小小的绿植,不同的品种,一字排开。   向毅都懒得再数落她,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周姈掀开他的上衣把手往里塞,一边哆嗦着喊冷,向毅斜睨她一眼,回了一个字:“该。”   看在亲自送饭的份上也得原谅他啊。一开门周姈就先跑进里屋打开了空调,向毅把饭菜在桌子上摆好,又出去把外头那些盆栽搬了进来。   周姈一边美滋滋吃着还热乎的饭菜,一边指挥他放这里放那里。向毅忙活完坐下来,她已经不客气地把那一大碗热汤喝掉大半,吃饱喝足放下筷子,舒舒服服地往柔软的床铺上一歪。   向毅坐下来,将她吃剩的半碗粥和其他菜一并干掉。   吃完把碗筷收起来,向毅抬眼,周姈已经爬上床,趴在床边支着下巴看他,对上他的目光,冲他微微一笑。   “你是不是应该洗碗?”向毅看着她,问。   理论是好像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人做饭,另一个人洗碗,但外头水那么冷,周姈可不愿意碰。她眨着眼睛,不卑不亢地回答:“不应该。”   向毅睨她一眼,自觉地把碗拿出去洗了。   他回来的时候,周姈已经舒舒服服地钻进被窝里,靠在床头,腿上放着一个抱枕,正看一本随手从桌子上拿过来的书。   向毅关上门走过来,手伸到她眼前,手指上吊着一个小小的钥匙圈,上头只有孤零零两枚钥匙。周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没接,也没说话。   “这里的钥匙。”向毅道。   周姈还是那么看着他:“给我吗?”   “下次我不在你自己开门进来吧。”向毅把钥匙放到她手心里,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反正这里已经快被你占领了。” ☆、第27章   给周姈钥匙的后果,就是快被她占领的地方很快就彻底被她占领了,不仅仅是最开始的床上用品;到后来逐渐增添的小植物和装饰摆件;再到莫名消失的桌子,和作为替代品的——一半被她改造成了梳妆台的双人转角书桌;甚至是卫生间里请工人安装的热水器……   屋檐下置了一张吊椅,天气没那么冷的时候,周姈喜欢盖着毛毯窝在那里,看向毅工作,顺便喝杯咖啡,就着外送的甜品。   当然,咖啡机也是她新买的。   到最后整个店已经不是本来的样子。   向毅没料到她这么大动静,但也没阻止她,任由她像装修自己的家一样,按照她的喜好把每个地方全部翻新了一遍。   这店是以钱嘉苏的名义开的,以前空闲时间也几乎都窝在这里,但自从上次他撞破了不该看到的事情,已经很少出现了。最后一次来,看到已经完全变了样的店,感慨着“我的地盘我做不了主”,被周姈赏了一块甜品,吃完就默默离开了。   里屋里本来东西就不多,被周姈整整齐齐地归类收纳起来后,房间变得更加整洁了。   那天向毅在洗车的时候,又在空调屋里忙活的周姈突然出来,身上只穿着贴身的毛衫,站在屋檐下有些古怪地看着他。   向毅抬眼,眉头又皱起来:“出来就把外套穿上。”   周姈走过来,到他跟前,抬起手,指间捏着一张卡片:“哪来的?”   向毅在她过来之前关掉水,扫了一眼,白底烫金字样,是很久之前夹在他车前雨刷里的那张名片。他放下工具洗了手,往椅子上一坐,点了根烟抽上了:“你给的。”   “什么时候啊,我不记得我给过你。”周姈一脸怀疑。她经常换包,名片夹总是忘记,因此一直没有养成交换名片的习惯。   “在我们认识之前。”向毅手指夹着烟掸了一下,靠在椅背上往后仰着,表情似笑非笑。“我车停在路边莫名其妙被撞了,肇事司机留的名片。”   周姈回忆了片刻,茫然的神色渐渐变成讪讪一笑,也拉了把椅子往他跟前一坐,手臂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   “原来我那次撞的车是你的啊。”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过这样的缘分,不过周姈真的得为自己解释一下。“我当时开着车呢,突然急性胃炎,想往路边停来着,疼得太猛了,手一抖不小心撞你车屁股上了。”   向毅闷笑起来。他回来的时候有见证了经过的路人好心提醒,怼他车的是个女司机,车没事,把自己怼进医院了,原来是因为胃炎。   “笑什么笑!”周姈啧了一声,起身往他大腿上一坐,捏着他脸颊拽了拽,“我不是给你留了纸条,让你联系我赔偿吗,怎么不联系?”   说话的时候已经很主动地把向毅的外套拉链拉开,贴上他热乎乎的身体,抱住取暖。向毅垂目,看着她细滑的额头,还有脸上软软的小茸毛。   “现在不是赔了么。”他把烟掐灭,扬手丢进纸篓,用外套把她裹住。   隔天向毅再来店里的时候,一打开门,见院子里停着一辆跑车,通体黑色,崭新而帅气——是素有战神之称的gtr。   他脚步顿了顿。   院子里地方小,周姈从来不会把车开进来,更何况她独爱线条优美、引擎嚣张的法拉利,这车的价格,还不及她平常座驾的五分之一。   向毅停了几秒钟,抬脚走过去,出于爱车的本性,不免多看了几眼。车前玻璃夹着一张黄色的便笺纸,他拿起来,上头只有一句话:   ——赔偿你的[笑脸]   简单的几个字,很可爱的字体,向毅却看了很久,片刻后抬起头,纸条已经在指尖捏成一团,经过纸篓的时候,随手丢进去。   站在檐下抽完了两根烟,他给周姈拨了个电话,却不是本人接的,一个自称是她助理的人,态度还蛮恭敬:“向先生您好,董事长正在签约,大概三十分钟之后结束,您有急事需要我代为转达吗?”   向毅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不用了。”   没等那边再说什么,他挂了电话,看着屏幕上那三个波浪号,片刻后把手机扔在了桌子上。   这天刚好是时俊和钟大小姐订婚的日子,所以签约仪式才由周姈亲自出马。对方公司办事很利索,因此一切进展得都很顺利,甚至比预计提前了五分钟结束。   从会议室出来,等在外面的助理朝她比划了几个手势,周姈点头表示知道,微笑着说完最后的客套话,着人来送几位下楼。   “刚才向先生来过电话……”助理把手机拿给她,有些小心地道。备注是“向哥哥”,两人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助理唯恐自己不小心窥见老板的*被迁怒。   周姈接过手机,冲她摆了摆手,一边回拨电话。   周姈进了电梯,助理帮她按好楼层,又识趣地退出来。电话响了足足十几声,那边才接通,向毅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看到车了吗?”周姈问。她本来的打算是送一辆保时捷、兰博基尼之流,帅气又拉风,不过最后还是选了战神,没那么贵,他应该能够接受。   “看到了。”向毅语气淡淡。   电梯上数字不断跳动,周姈倚在能清晰照出人影的金属轿壁上,“最新款哦,全新黑金刚版,喜欢吗?”   停了片刻,那边才回答一句:“喜欢。”   他的语气跟平时是不太一样的,但周姈也有点心不在焉,却没听出来。“你喜欢就成。一会儿还有事,忙完了我再找你。”   时俊的订婚宴,周姈作为他名义上的继母,还要继续充当长辈的角色,去喝订婚酒。不过她确实不怎么上心,礼服都忘记订,只能临时去选一件成衣,也没多费心机,直接选了一条很简单的白色修身长裙,没有任何装饰,反而更加凸显了气质和身材。   做完造型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周姈自己开车往举办宴会的酒店赶,路上经过一家品牌店,她突然停车跑了下来,买下了橱窗里那条海蓝色的开司米围巾。   上回偷了表哥的围巾一直没还给他,送他一条新的好了。   她慢悠悠地开着车,到达酒店时果不其然迟到了。   两大豪门世家联姻,订婚宴自然也是排场十足的,就定在大元旗下的超五星酒店,除了两家的亲朋好友,政商两界有身份的名流几乎都出席了。   周姈进门时,穿着制服的门童伸出手臂挡住了她的路:“请出示您的请柬。”   请柬早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周姈抬手在对方肩膀上拍了拍:“年轻人,你们培训的时候应该有了解集团发展历史这一课吧,你们董事长长得那么美,你都没多看两眼吗?”   门童微微一怔,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满是狐疑,手臂也不卑不亢地抬着:“不好意思,您还是出示一下您的请柬吧。”   这就有点尴尬了,周姈看着这位刚正不阿的年轻人。   正在门口迎宾客的时俊注意到了外头的情况,低声跟身边的钟念微交代一声,迈步过来,亲自将周姈领了进去。   一身白色华美礼服的钟念微站在门内,看着两人走到跟前,才微微一笑,称呼周姈:“元太太。”   周姈嘴角一牵笑了下,没说话,越过她径直进入宴会厅。   丁依依已经到了,正无聊到惆怅,瞅见周姈立刻扑过来,抢在几位正欲上前攀谈的宾客之前,把她拉到一边。   “你怎么穿这么素,好歹也是你儿子的订婚宴,”丁依依抱着一盘甜品吃着,贱兮兮道,“最近和向表哥进展如何,我看三金的朋友圈了,表哥还教你骑车,你们有没有试过在电动车上车震?刺不刺激?”   “神经病!”周姈笑骂她,“你示范一个给我看看。”   丁依依啧了一声:“向哥哥那体格,这不是小case嘛,你快回去试试,记得给我分享一下。”   好像是个不错的想法。周姈拿了一杯酒,慢慢抿着。   每次跟丁依依聊天,话题总是会往猥琐的方向狂奔,周姈半推半就地,也分享了不少和向哥哥的细节。直到丁依依的老公不放心过来寻她,没羞没臊的私房话才暂时落幕。   丁依依一走,立刻有一个头顶稀疏的中年人前来搭讪,自称是某某建材公司的老板,周姈客气两句,借口要去看下新人,遁了。   她当然不会去看新人,跑到休息室想给向毅打个电话。   作为宴会的主角,时俊需要亲自迎接各位赏脸出席的宾客,客套话一遍一遍说着,别人的恭喜其实也并不值得喜。应酬得有些累了,过来抽烟放松,一根烟抽了两口,从休息室中间的玻璃看到周姈,顿了顿,掐灭烟走了过来。   向毅的电话居然没打通,周姈小声嘀咕两句,给他发了条信息:【晚上有事吗,过来接我?】   等了几分钟都没回复,她把手机收起来,倒了杯茶。   余光瞥见有人推门进来,她没理,顾自喝水。时俊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道:“不想应酬就先回去吧,这种场合也不是没你不可。”   “还没喝到新媳妇儿敬的酒,怎么能走。”周姈勾着嘴角,笑容有一丝讥讽。她继子的订婚宴,不出席难免会给人留下话柄,如果可以,她巴不得眼不见为净。   时俊似乎真的累了,没有平时咄咄逼人的那股劲儿,也没有与她争辩,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她。“家里的钥匙,你不是一直想要拿走吗。”   周姈一顿,放下茶杯,抬眼看了看他。   时俊微垂着眼睛,神色难辨:“以后就是你一个人的地盘,你开心了?”   “当然。”周姈把钥匙接过来,冲他微微笑着。   时俊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周姈坐下来,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钥匙,半晌抬起头,刚好对上两道目光——纤尘不染不然的玻璃对面,钟大小姐正望着她,面上看不出情绪,但大概是已经将刚才的一幕收入眼底。   对视几秒钟,周姈微微笑了一笑。   钟念微看着她,也回以一笑,神态中透着一股客气而疏离的劲儿。 ☆、第28章   从休息室出来,钟董夫妇刚好就在几步之外的地方,钟太太一身淡紫色织锦旗袍,身材曼妙,气质典雅。而身旁正与她说话的裴希曼,生活的不顺心全体现在了脸上,气色看起来甚至比大她十岁的钟太太还要差。   对于这个继女,周姈有时候都挺同情的。   裴希曼与钟念微交好,两人唯一相似的一点,便是因为各自父亲离婚续娶这件事,与父亲变得不亲近。区别在于裴希曼更蠢——元先生与前妻离婚的时候,裴希曼已经成年,却一气之下选择了改随母姓,与父亲断绝来往。   她把父母离婚归咎于周姈身上,曾放下狠话:周姈一日不滚出元家,她就一日不认父亲。甚至在元先生病重的那段日子,也很少过问。   最后留给她那一部分家产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裴希曼却不甘心周姈抢了她应得的东西,尤其是最近夫家经营不善面临破产,背后的小动作愈发频繁。   不过她是真的很蠢啊,到底是怎样的智商,才会想出找一个长相酷似陆嘉禾的男人来勾引她这种馊主意,重点是还找了那么一个傻乎乎的。   周姈朝她们走过去,心下感慨着,找向毅都比钱嘉苏强啊。   裴希曼看到她走过来,原本堆着笑容的脸色立刻变了变,眼睛皱成了三角形。本来就长得不算漂亮,表情这么一扭曲,显得更丑了。   周姈微笑着走来,跟钟董和钟太太打了个招呼,正寒暄着,一袭浅绿色小礼服的钟念瞳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特亲切地挽住了周姈的手臂。   “周阿姨好。”这姑娘称呼切换十分自如,周姈扫了一眼她拐在自己臂弯里的小嫩手,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钟太太诧异于她们何时变得如此亲近了,眉头轻轻蹙了下,正要说什么,钟念瞳已经又清脆地开口:“爸妈,周阿姨要请我去看演唱会,下周末,先跟你们报备一声哈。”   她只说过可以送她几张票好吗……小姑娘还挺有心机,周姈继续微笑。   “谁的演唱会啊?”裴希曼在一旁慈爱地微笑着。   钟念瞳跟同父异母的姐姐关系不好,因此对她这个好闺蜜也不太友好,略显冷淡地扫了她一眼,碍于父母在边上,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陆嘉禾。”   裴希曼脸色瞬间变得有点古怪,下意识朝周姈看过来。   周姈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你就知道玩,”钟太太不同意,“快期末考了,好好在家复习。”   钟念瞳立刻冲钟董撒娇:“爸爸~~~”   钟董便笑道:“想去就让她去吧,放松一下心情,一个考试而已,别太紧张。我们瞳瞳小脑瓜聪明,不需要下那么多苦工。”转而对周姈道,“瞳瞳调皮,劳烦元太太多担待了。”   周姈耸耸眉,话说到这份上,也只能应下了。   订婚仪式之后,两家人还要坐下来一起吃饭,结束时已经是夜里了,周姈披上大衣出来,一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一边低头查看手机。   向毅给她回了消息说到了,看时间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   后面忙着应酬一直没看手机,没想到害他等了这么久。周姈连忙给他回电话,不过响了几声,还没通,她已经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自己的车,以及斜倚在车上的人,立刻挂断电话快步走过去。   向毅叼着根烟,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抬起了头,微眯的眼睛从烟雾后头盯着她,没动。   周姈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最后几步是跑着过去的,直接撞在了他身上。向毅的手这才从口袋里拿出来,虚虚扶了她一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周姈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看到他二话不说解开他的上衣拉链,圈着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热乎乎的身体上。   “等很久了吗,小可怜?”她仰头看着向毅,笑嘻嘻地伸手挠挠他下巴。   如此隆重的订婚宴,网上各大媒体都在报道,想查个地点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向毅却没出声,把烟掐灭丢了,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走吧。”   周姈顿了顿,这才感觉他的态度有些不寻常:“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啊?”   “挺好的。”向毅漫不经心地回答,已经绕到驾驶座那一侧,率先上了车。   接下来的路上便有些沉默了。周姈老老实实坐在副驾上,没问他为什么没开车来,也没说自己晚上多喝了几杯酒,其实头有点晕。   向毅一直没说话,专心地开着车,眼睛望着前方的夜路。与之前很不一样的气场,周姈自然察觉到了。于是在短暂的路程里,把时间往前推移,近期所有的事都过了一遍,终于找到了自己有可能惹恼他的唯一一件事。   哦不,是好几件。   扔掉了他不少旧衣服,按照他的尺码,让品牌店送了一批新的过来;   把他的店改得面目全非,添了许多她的东西;   还有,赔给他的那辆战神。   不过他真正在生气的是哪一件事?不喜欢她插手他的生活太多,还是贵重的礼物让他觉得不舒服了?抑或是全部?   周姈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撑在车窗上的手敲了敲太阳穴。   这个时间向阳小区的住户们大多已经睡下,院子里黑漆漆的,楼上只有三两户还亮着灯。向毅把车开到了楼下,熄火。   周姈也没问为什么不送她回家,反而把她带到了这里,只把视线转过来,盯着向毅。他靠在椅背上,头微微仰着,眼睛望着静谧的院子,似乎暂时没有下车的意思。   周姈沉吟许久,最终还是没多问,解了安全带起身,扶着座椅,弯腰跨过去,爬到向毅大腿上,挤在他的身体和方向盘之间。   “干嘛?”向毅睨着她,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   “干啊。”车身矮,周姈跪在座椅上头都直不起来,快速整理好裙子,捧着他的脸吻了下来。   向毅下意识启开唇迎合她,身体的本能反应。   吻到正热烈的时候,有人从车旁经过,似乎是注意到昏暗车厢内部的人影晃动,贴近侧面玻璃探头往里瞧,看不太清,又特意绕到前头。   看清里头两人正在做的事后,顿时被扎到似的挪开眼,一边咕哝着什么离开了。   车里的两个人毫无所觉,也许是察觉到了,根本懒得分出精力去管。向毅的手已经不老实地从周姈裙子底下摸了进去,灼热的掌心在她光滑的大腿上摩挲,时轻时重地揉捏,将那一片皮肤都烧得热了起来。   周姈也不甘示弱地解开他裤子拉链,隔着内裤在已经变得抬头的地方揉着。   她温柔且十分有技巧性的抚弄使他很快坚硬无比,向毅的呼吸变重,一声一声低沉的喘息,在狭窄的车厢里回荡,分外撩人。他享受她的服务,但在她的手从内裤边缘滑进去,即将握住他的时候,却突然用力攥住了她的手腕。   “嗯?”周姈稍稍退开几公分,睁开雾蒙蒙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她眼底水光盈盈,嘴唇也是濡湿一片,如果此刻有灯光的话,大概能看到情动时面颊染上的红晕。向毅伸手擦了擦她嘴角,嗓音低哑道:“换个地方。”   周姈软软地往他身上一靠,在他耳边吹气:“去哪里?”   当然是去个没人的地方。   向毅把她从腿上抱起来,搁到副驾的座椅上,然后发动车子驶离朴素宁静的小院。   他没去太远的地方,事实上他也十分迫切,直接将车开到了工作室的外头。   那条街上都是商铺,这个时间已经都打烊,各自回家休息了;再往里走是一条偏僻的马路,夜间根本不会有人经过——正是合适做某些事情的地方。   一路经过的都是很熟悉的景象,周姈自然明白他的意图,自己用手撑着下巴,在那儿乐。不知道为什么,熟悉的地方,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   向毅刚刚将车头正对着工作室的大门停下,她已经很主动地起身,熟练地跨坐在他腿上。她的动作似乎很急,没等向毅做出反应,已经抱着他的头吻下来,以女人的方式,缠绵而温柔。   “不去里面吗?”唇齿厮磨间,向毅不甚清晰地问,同时微微张口,接纳她从他唇上缓慢扫过、而后灵巧探进来,企图启开他牙关的舌头。   “不要……”周姈一边吻他一边含混地道,“就在这里,你不喜欢吗?”   向毅没说话,只是掐着她的腰,将她更紧地贴向自己。   车厢里头气温越来越高,因此两人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竟然也丝毫不觉得冷。   周姈今天穿的裙子,别提多方便了,连脱衣服的步骤省下,向毅的手伸进裙底,将小裤摘了下来。   他自己的上衣已经全部被扒掉,周姈的手在他胸膛结实的肌肉上摸了几把,然后往下一滑,轻而易举地将他刚刚已经被解开拉链的裤子,连同里面的平角裤一起拽了下来。   小向毅弹出来,硬邦邦的,已经有些湿润的顶端从她手背上蹭过,一片滑腻。周姈一手撑着他的肩膀,一手扶着它,缓缓坐了上去。   ……   激烈的运动过后,两人都气喘吁吁地,周姈伏在向毅身上,脸贴着他汗津津的胸膛,不太舒服,但一直没起来。   向毅抱着她平复了片刻,忽然低下头,看着她被汗水打湿的额角鬓发,抬手拨了拨,用沙哑未褪的声音道:“去我家吧。”   正细细喘气的周姈一怔,从他身上坐了起来。探究的眼神落在他脸上,对视半晌,没看出什么来,只知道,他的眼神是认真的。   “三金说你家隔音效果很不好诶,咳嗽一声都能听到,我们俩动静这么大,不怕吵到你奶奶吗?”片刻后她才开口,挑着眉,故作轻松的语气。   她故意避重就轻,向毅便顺着她的话道:“你不叫就不会吵到。” ☆、第29章   周姈在床上是从来不会刻意压制自己的,想叫就叫,而且叫得响亮。平时向毅可是很喜欢听她各种各样的娇喘和吟叫的,有时候甚至会故意逼她叫,逼她说一些没羞没臊的话。   现在让她别叫……周姈盯他半晌,哼笑一声:“这个根源难道不在于你吗,为什么不是你自己忍着不要碰我,反而要求我忍着不叫?”   问完才发觉自己好像搞错了重点,但还没来得及补救,向毅已经顺势道:“那就我忍着。”   说话的同时双手已经绕到周姈背后,咻的一下拉上裙子拉链,然后把自己的上衣捞过来迅速穿好,外套往手里一抓,对她道:“走吧。”   周姈:“……”   她不动,向毅便打开车门,直接将人横抱下去,大衣往她身上一裹,自己抖了抖外套潇洒地披上身,然后牵起她的手,锁了车沿原路返回——一系列动作无比流畅利索,根本没有反应的空间。   周姈被他拖着走了几步,深知今晚是逃不掉了,郁闷地抓了抓头发,索性不再挣扎。她拢了拢衣领,往前一步跟上向毅的脚步。   不得不承认,这样漫步在深夜静谧的街上,感觉还是有些奇妙的。美中不足的是晚风冷冽,刮得人脸疼,周姈缩着脖子,往向毅身上挨了挨。   夜里十二点多,奶奶早已经睡下。向毅开门的动静已经很轻,还是吵醒了耳朵灵敏的老太太。“毅啊,回来啦?”   蹑手蹑脚跟在向毅屁股后面的周姈猛地顿住,下意识攥紧了他的手指头。向毅安抚地捏了捏她,隔着墙回应了奶奶一声。   “吃饭了吗,饿不饿?”奶奶又问。   “吃过了,”向毅道,“你睡吧,不用管我了。”   奶奶催道:“你也赶紧睡,大半夜了。”   结束这场对话时,周姈已经整个人躲在了向毅背后,使劲儿贴着他,跟长在他背上似的。   向毅回头看了她一眼,正要拉她往房间走,周姈忙用力把人扯回来,指了指自己脚上的高跟鞋。细高跟,踩在地砖上会有响声。   向毅垂眸看了看,俯下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抱她像没有重量一样轻松,手臂结实有力,稳稳地。这感觉自然是很不赖的,周姈自觉地环住他的脖子,歪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向毅抱着她走到房间门口,周姈伸手拧开门把,进去后再轻轻合上,很有忧患意识地特地反锁了一下。   这个房间像工作室那个一样,看得出来他生活习惯很好,收拾得整洁,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周姈只匆匆扫了两眼,还没来得及多看,人已经被放在了床上,紧接着向毅倾身压上来,一边吻她一边麻利地解她的衣服。   在自己家里、在咳嗽一声都能听到的隔壁,对他来说是种别样的刺激。   周姈也觉得好玩又新奇,这样提心吊胆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场地,似乎比刚才的车震还更紧张,更容易让人兴奋。向毅的呼吸明显很急,动作却刻意放得柔缓,熟门熟路地扒掉她身上所有的遮掩,低头含住饱满的一座山峰。   周姈弓了弓身体,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向毅情动得很快,她也很快,只觉得似乎比任何一次都更渴望他的进入。然而向毅这次走起了温柔路线,亲吻、抚摸都无比地轻柔缓慢,甚至不急着进入,一寸一寸吻遍她每一处,连玉白的脚尖都没有放过。   周姈背后垫着枕头,就那么半躺着,看着他的动作,看他沉迷地亲吻自己,从上到下,然后沿着纤白的小腿再次吻上来。   她被彻底打开,向毅的大手压着她,吻渐渐往里转移,最后停留在花丛之间的隐秘处。他的唇贴上来,周姈猛地往后一仰,抬手挡住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声呻.吟。   ……   钱嘉苏两点多才一身疲累地回到家,自力更生地去厨房把姥姥给他留的饭热好吃掉,然后进浴室洗澡。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床上两个人还交叠在一起,向毅撑在周姈身上,缓缓地进出着,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将嗯嗯啊啊的声音全都拦下。   拖沓的脚步声几次经过房门口,周姈总是会下意识绷紧身体,而那刹那的紧致和挤压几乎要令向毅抓狂,只能以更用力和深入的撞击来纾解。他的喘息沉重到几乎压不住,低头,咬住周姈滑腻光洁的肩头。   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是钱嘉苏洗完澡出来了,两个人还在继续着,只是换了一种姿势。   钱嘉苏许是找自己表哥有事,过来拧了拧房门,没拧开,低声骂道:“艹,居然还锁门……”   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清晰入耳,脸埋在枕头里的周姈身体又是一绷,连带着那个地方也绞紧了,向毅被夹得浑身一僵,呼吸都停了一瞬。短暂地停下来缓了缓,他猛然开始加速,几十下后用力贯入最深处,身下的周姈骤然抓紧了床单,身体颤抖起来。   几秒种后,向毅身体放松下来,缓缓从她身体里退出来。   周姈已经软趴趴地瘫在床上,一点力气都不剩,在那阵还未消散的余韵里细细喘着气。向毅拿纸巾清理过,将人圈到怀里,吻了吻她沁着香汗的耳根。   她轻声哼哼:“也不知道哪个骗子说的要忍着。”   “忍不了。”向毅从背后搂着她,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捏捏指尖、挠挠手心地玩。   周姈嫌不舒服,闭着眼睛眉尖轻蹙,哼唧道:“别闹我……”   “好了,我不闹你。”向毅被她哼咛得心都苏了几分,立刻乖乖停手,又在她耳朵尖上亲了亲,柔声道:“睡吧。”   向毅早早醒来,天还不怎么亮。出门的时候老太太难得没有被吵醒,他轻轻关上门下楼。   半个小时后,早起的老太太打开房门出来,一边扭了扭身体。   家里的一切都和往日没什么不同,老太太洗完脸,按照惯例检查两个孙子的睡眠情况。先经过小外孙的房间,进去看了看,嗯,张着嘴睡得跟头猪一样,被子都要掉地上了。   把被子捡起来给他盖好,接着来到大孙子的房间,拧开门,探头往里头看了看,床上一个鼓包。老太太看了两眼,自言自语道:“还早呢,再睡会儿吧。”   准备关门离开的时候,觉得房间里空气挺闷,老太太轻手轻脚地进来,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通风。   她往床上瞟了一眼,感觉不太对——自家睡相极好的大孙子是从来不会这么睡的,过去把被子扒拉下来:“这孩子睡觉怎么蒙着头,不怕憋……”   半句话卡在嗓子眼,她瞧着那一片长长的还打着卷的、说不来是黄色还是棕色还是褐色的头发,傻住了。   “唔……”昨晚上实在是被折腾得太累了,周姈这一觉睡黑甜,冷不丁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意,朦朦胧胧地伸手过去,把不知道为什么开了口的被筒按了一下,眼睛都没睁,埋头继续睡。   一晃而过的那只细细白白的小手,已经令老太太彻底蒙圈了,盯着被筒里那一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这哪来的女人啊?   在原地站了半天,老太太才终于消化了“自家大孙子不见了而床上有个长头发小白手的女人”这个不太容易消化的事实。她小心翼翼地挪了下脚,伸出手,用平生最轻柔的动作拨了拨那一头头发,想看清下面的脸。   然而这微小到几乎察觉不到的触碰,还是令周姈不高兴了,耍脾气似的哼唧一声,往下缩了缩,含含糊糊道:“向毅,别闹我……”   老太太连忙收回手,大气都不敢出,蹑手蹑脚地出去,关上门。   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的钱嘉苏,被一阵地动山摇般的摇晃残忍地震醒了,眼皮酸的几乎睁不开,他也耍脾气似的,拨开姥姥一大早就扰人清梦的手,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我困死了,让表哥做饭……”   做什么饭啊做饭!老太太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再次扒开被子,毫不留情地往钱嘉苏身上拍了几巴掌:“醒醒!你给我醒醒!”   “干嘛呀?”钱嘉苏被吵得挺烦的,但还是坐了起来,努力撑着惺忪的睡眼看她,“你那里不舒服吗?表哥呢?”   老太太攥着他的胳膊,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脸上的雀跃却是显而易见的,眼睛亮闪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出门捡到了钱。“我跟你说!你哥他!房间里有个姑娘!睡觉呢!”   “啥?”钱嘉苏眼中一片茫然,片刻后猛地反应过来,顿时一个激灵——什么姑娘哪来的姑娘该不会就是姈姐吧?   向毅出来买东西,怕周姈醒过来找不到他,也怕奶奶起床后去他屋里看,没敢走太远,就到附近的超市给周姈买了些洗漱用品,顺道在街口的早点铺子买好了早点。   他已经尽快赶回来了,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一进门,就见自己房间门口杵了两个人——钱嘉苏顶着一头杂乱的金毛,衣服都没穿齐整,毛衣一角还掖在里头没翻出来;瘦瘦弱弱的老太太跟他站在一块,俩脑袋挨在一块,叽叽咕咕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向毅动作顿了顿,关门的时候稍稍用了点力。   说悄悄话的两人这才注意到门口的动静,齐刷刷转过头来,看到向毅,眼神先是明显的心虚和躲闪,很快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尤其是老太太,几乎把喜洋洋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第30章   向毅面不改色地走进来,表情正经得仿佛不知道自己房间里有个女人。老太太喜滋滋地把他往旁边拉了拉,指着房间小声问:“你带女孩子回来了啊?”   向毅把东西放下,嗯了一声。   “哎呦哎呦!”老太太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时间都不会说话了,原地转了一圈,还是压抑不住激动,抬手就往他身上拍了两巴掌,“哎呦哎呦!”   “别哎呦了,”向毅有些好笑,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我去叫她起来。”   老太太连忙拉住他:“诶诶诶,让人家再睡一会儿啊,还早呢,早呢早呢,嘿嘿。”   “该起了。”向毅说着,往房间走过去。   钱嘉苏还在门口杵着,有些心虚地站在那里挠头,在姥姥看不到的角度,用口型问:“姈姐?”   向毅不仅没回答,还抬手往他脑袋上兜了一巴掌。钱嘉苏气得要骂,到了嘴边又憋回去。无缘无故又打他,亏他为了保密还在姥姥面前演戏!大早上没睡醒容易吗他!   向毅打开门进去,然后又猝不及防地合上,差点挤到钱嘉苏跟着伸进来想确认什么的狗头。   意外的是,床上的人已经醒了。他刚走到床边,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半张脸,周姈睁着一双格外清明的眼睛,显然是醒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起来吧。”向毅蹲在床边,手从被子底下钻了进去。   “你手凉!”平时很暖和的手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也算凉的,周姈被冰的一颤,咯咯笑起来,跟条虫似的拱来拱去躲他的手,最后卷着被子滚到了床里头。   向毅低笑一声,把她的衣服从床尾捞过来。周姈却不乐意穿,扫了一眼,裹在被子里不动:“脏了。”   “将就着穿吧。”向毅语气还算温柔地哄着,拿起她的小内内,“我帮你穿?”   周姈嫌弃地拧着眉:“这个昨天弄脏了。”   “忍着。”向毅直接从被子里抓到她的腿,周姈低呼一声,脚用力一蹬甩开他的手,往床里头钻。向毅起身站在床边,人高马大的男人,手上却拿着一条白色的小内裤,自己也不觉得羞,还威胁地叫她:“过来!”   周姈缩在墙角,又把被子裹紧了一些:“说了不穿!”   似乎是怕外头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不耐烦的语气却是明显的。只是现在脸蛋还红扑扑的,头发凌乱,鼓着眼睛瞪着向毅,耍小性子的模样竟然让他觉得有点可爱。   向毅心软了一点,好言好语地跟她打商量:“那就不穿吧,直接穿裙子,看不出来的。”   周姈不动,赌气似的缩在那儿。刚才被他捉的时候还在笑闹,这会儿已经翻书似的变了脸。   不只是衣服脏了不想穿,大概还因为现在这幅境地完全在她计划之外。   昨天确确实实是自己跟着来的,因为这家伙在生气,哄她来的时候看着像在开玩笑,态度其实是有点强硬的。周姈打着早点起来偷偷跑掉的算盘,结果晚上被他折腾得太狠,一不留神就睡过了。   早上有人进过房间,还碰了她,她是有印象的,睡得朦朦胧胧,以为是向毅,后来在外头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中醒过来,才意识到很有可能就是家里那位奶奶。一下子醒得通透,却没有勇气起床,尽管知道在别人家睡懒觉特别不礼貌。   自以为这些年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平时遇到什么事都能冷静处理,什么人也都能坦然面对。但现在这种情况,她还真的有点不知所措。   她该怎么自我介绍,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能接受她孙子跟一个寡妇好上了吗?   越想越烦躁,伸手抓了抓头发。   冷不丁被子猛地被一股大力掀开,她整个人都被带着几乎翻了个个儿。向毅单腿跪在床上,把被子往床脚一丢,看着她滑溜溜的身体,伸手攥住一只纤细的脚腕。   “向毅!”周姈回头斥他,话音未落人已经被他一把扯了过去。   他大手一抄把人抱起来,扣在怀里,后背贴在他带着凉意的衣服上,周姈不舒服地挣了挣。向毅一只手臂牢牢圈着她,低头在她耳珠上亲了一下,哄孩子似的轻声道:“听话。”   见她不挣扎了,把挂在手腕上的女士胸罩摘下来,在她身前上下前后地比划。   周姈一下没绷住,笑出了声。   “我帮你?”向毅终于找对了方向,整个人从背后贴上来,双手从腋下穿过,帮她戴的时候,当然没忘记趁机在饱满的两团上揩了几下油。   “摸哪儿呢!”周姈被他弄得痒痒,拍掉他的手,自己坐在一边去调整。   向毅再次把小内裤捡了回来,分清前后,握着她的脚腕往上套。手不过是在她大腿上多摸了一下,就被直接往胸口踹了一脚。   外头偷听墙角的两个人被这内涵太过丰富的对话羞得不行,默契地转过头,对视一眼,老太太抬手往钱嘉苏胸口拍了一巴掌,小声骂他:“小流氓!走开走开。”   钱嘉苏几乎吐血,是你要拉着我听的好吗!   穿好衣服又慢吞吞地用手指整理好头发,周姈这才鸵鸟似的跟在向毅后头,出了房间。看到老太太的时候有点尴尬,她笑了笑,叫了一声:“奶奶好。”   “哎呀你也好!”老太太本来就在观望着,一听她叫人立刻坐不住了,乐呵呵地过来就拉住了她的手,“来来来,吃早点吧,向毅刚下楼买的,还热呢。喝碗豆腐脑吧,我给你放了糖!”   “谢谢。”周姈对人难得有放不开的时候,只好埋头吃东西。   小时候姥姥对她动辄打骂,后来又被一个老婆婆骗得差点被拐卖,她对这种年纪的老太太有点阴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但对老太太来说,这大概是近几年最高兴的一天了,吃东西的时候也笑眯眯地盯着周姈看,越看越满意。她孙子眼光真是好啊,挑的女孩子这么好看,长得还细发。   “奶奶。”向毅夹了个素的水煎包给她,老太太看懂了他的眼色,这才稍稍收敛一些。   一旁的钱嘉苏顶着两只明显的黑眼圈,害怕被打也不敢多说话,眼睛骨碌碌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他一向落落大方的姈姐一直埋着头,似乎有点害羞,便贴心地拿小碟子拨了几个包子给她,“这个酱肉的好吃。”   周姈转头冲他笑:“谢谢。”   钱嘉苏也咧着嘴笑,然后一抬头,被姥姥莫名其妙瞪了一眼,赶紧把嘴巴又闭上。目光稍稍一转,对上他表哥,那眼神看起来也不怎么友好。钱嘉苏咕隆一句,低头吃自己的。   饭后钱嘉苏被打发去洗碗,三个人坐在客厅开始了尴尬的见家长环节。姥姥人很和善,也没问她名字,一口一个闺女叫得亲切,周姈却一直放松不下来,手心在微微冒汗。   “吃橘子,这个橘子很甜的。”老太太挑了几个最甜的塞,到她手心里,“闺女,你是哪里人呀?”   “老家在h市。”周姈保持着微笑,尽量自然地回答。橘子在手心里没动,过了一会儿被身边的向毅伸手拿走。   “h市好啊,环境好,女孩子都漂亮。”老太太笑眯眯地,“那你家人现在也都在这边生活吗?”   周姈抿了下唇,依然笑着答:“我没有家人了。我是孤儿,父母很早就过世了。”   老太太一愣,接着眼神变得心疼起来,明明坐在那儿比周姈还矮一个头,却伸长手摸了摸她头发:“可怜的闺女,小时候肯定吃了很多苦吧,以后来奶奶这儿,奶奶疼你。”   这种长辈一般的关爱,周姈却不太懂怎么回应,只笑着说谢谢奶奶。   正好这时向毅又递了剥好的橘子过来,周姈没有胃口吃,在他手腕上推了一下。向毅动作一顿,视线瞥向她那只手。   顿了顿,把橘子整个塞进嘴里,起身回房间拿了两人的外套出来:“我送她去上班,到点了。”   “哦哦,”长辈对于儿孙的学业和工作总是格外看重,老太太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一听便连连点头,“那快去吧,别耽误工作。”   周姈心里舒了口气,站起来之前对奶奶道:“我下次再来看您。”   下了楼,被凛冽的风一吹,周姈才终于缓过劲儿,长长呼了口气。手心汗津津的,她偷偷在大衣上抹了抹。   出了小区大门,向毅把人拉到跟前,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紧张什么?”   周姈笑了一笑,微微垂眸避过他的目光,抬手摸了下脖子:“还好吧。”片刻后才又抬起头,看着他,玩笑似的问:“你一把年纪了,以前都没带过女人回来?”   老太太的欣喜和亲热出于她的意料,因此也更加难以想象,有朝一日知道她的来历后,会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   向毅没回答,周姈便没再说话。   两人站在早晨人人来人往的马路边,抱了一会儿,向毅松开手,掏了根烟出来,侧过身,手心拢着火,点上。周姈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转身往前慢慢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路无话。   到了工作室门口,周姈打开车门,顿了顿,回过头来。向毅一直慢吞吞跟在她身后,这会儿烟已经抽完,站在那里沉默地望着她。   周姈扶着车门,笑了一笑:“我先走了。”   向毅点头。   又看了他两眼,周姈摆了下手,上车,熟练地掉头离开。 ☆、第31章   周姈来找他的次数变少了,向毅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以前她只要不忙,见天儿地来,人总在他眼前晃悠,在工作室待的时间估计比她在家还要多。   有时候两个人一起睡觉,有时候向毅工作她自己睡,更多的时间里,她会躺在屋檐下自己置的那张吊椅里,吃着自己叫的外送甜品,或者向毅给她买的小零嘴,玩着手机看他工作。   最近来得少了,偶尔来一次,跟他睡一觉,床上和以前一样热情,一样缠人,但基本醒了就走,像一个非常敬业的□□。   向毅想到这个让他不太舒服的词时,已经刚刚好一周没有见过周姈了。他占了她的吊椅,把她很喜欢的那个小毯子毫不吝惜地压在屁股下面,手指夹着烟,慢慢地抽着。   这不是他喜欢的状态。   向毅抽完了半盒烟,才惊觉天已经微微发黑。他站起来,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锁门,回家。   这样不行,他想着。走到小巷子的时候,拿出在口袋里摸了半天的手机,点开了通讯录,在三个波浪号上犹豫许久,又放回去。   算了,直接去找他吧。   给奶奶做好晚饭,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向毅穿拿上外套正准备出门,老太太提了一个袋子给他:“给你媳妇儿拿去,我找楼下你刘姨织的毛衣,专门挑的最软的毛线,她皮肤细,穿着舒服。大小应该合适的,你让她试试,不行了再拿回来找你刘姨改改。”   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一瞅向毅身上的衣服,立刻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哎呀你怎么不换衣服呀,穿了一天了!去换件干净的,快去!”   向毅老老实实地回去换衣服,老太太在后面啰嗦着:“正好穿你的新毛衣吧,我给你放柜子里头了。”   一打开柜子就看到了,红艳艳的毛衣,叠得整整齐齐的。向毅有些无奈,顿了顿,把刚才那个袋子打开,瞄了一眼,回来把毛衣换上了。   他出来的时候老太太还没开始吃饭,笑眯眯地站在那儿等着。今天钱嘉苏不回来,老太太得一个人吃饭,向毅正迟疑着,老太太忙不迭地催他:“走吧走吧,晚上别回来了啊!嘴甜点,女孩子要好好哄的。”   “你吃饭吧,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向毅叮嘱几句,被着急的老太太直接推出了家门。   到达兴柘大道时,天已经是透黑的,秋姨给他开了门,向毅把车开进别墅里头,拎着一个灰不溜秋的袋子进门。别墅里已经是圣诞气氛的装扮,看到客厅里那颗彩色的圣诞树,向毅才恍然意识到,圣诞节到了。   “向先生,”秋姨对他依然客气,“小姐跟朋友参加圣诞party去了,今天不一定能回来。您没跟她约好吗?”   那还真是不赶巧。向毅想了想,最后还是道:“我在这里等她吧。”   平安夜狂欢party,周姈喝的有些头晕,窝在角落的沙发里休息,手里的酒却不停,被特许来参加party的丁依依坐在她旁边喝着果汁。   不远处音乐混合着欢笑声,众人嗨得已经快要找不到北。这个小角落却是完全不同的气氛,诡异地都安静着。   没一会儿那伙人闹够了,似乎要转场,有姐妹过来叫她们:“皇庭会所新来了一批小鲜肉,一起去玩吗?”   丁依依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硬件条件不支持。”   对方了然地笑笑,视线转向了周姈:“姐,一起去呗,这一批肌肉都不错,你喜欢的款哦,特别带劲儿。”   “你们去吧,”周姈眼神已经有点迷离,学丁依依的样子,也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硬件条件不支持。”   人一走,原本喧闹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圣诞树和气球都还在,节日的气氛却好像因为突然没有了。丁依依斜眼看着周姈:“你大姨妈都几天了还不走?留着准备过年呢?”   “这不是春运买不到火车票么。”周姈笑嘻嘻的,打了个酒嗝。   丁依依笑着呸她:“你怎么没跟向表哥一块过节啊?你们现在不是打得火热?”   “他要陪家人过吧。”周姈笑笑,想站起来,晃了两下又摔在沙发上,剧烈的摇晃顿时让她一阵恶心,仰面躺在沙发上,好一阵没缓过来。   “向表哥挺好的。”晕晕乎乎的时候,耳边好像听到丁依依幽幽的一声叹息,还有发飘的声音,“周姈,我老公,好像有事了……”   圣诞钟声敲响时,周姈刚好到达雎水山庄家里,从车上下来,醉意朦胧地往。脚步有些不稳,扶着栏杆,一层一层迈上台阶。   回到家整个人都放松许多,秋姨已经打开门来迎接她,周姈没要她扶,自己撑着换了鞋,走进来,然后脚步猛地一顿。   ——客厅沙发上仰面躺着一个人,手臂搭在眼睛上,似乎已经睡着。他身上趴着一只雪白的团子,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   秋姨这才记起来似的,连忙解释道:“向先生已经等你很久了,我没留意他竟然在这儿睡了。”她把周姈的外衣挂好,“要叫醒他吗?”   “不用了,”周姈趿着拖鞋脚步轻轻地走过去,博美醒了,从向毅身上跳下来,滴溜溜跑到她脚边,呜呜地小声叫。周姈抱她抱起来亲了一口,撸撸毛,交给秋姨,“把它抱回去睡觉吧,拿床被子过来。”   秋姨应下,先送小狗送回了宠物房,回来后上楼抱了一床崭新的羽绒被。走到沙发前,脚步猛地停下。   周姈已经爬上沙发,侧着身,挤在男人精壮的身体和沙发之间狭窄的空隙里,头枕在他胸膛上,依赖地抱着他的腰,眼睛阖着,呼吸均匀而绵长。秋姨足足愣了好一会儿,轻手轻脚把被子给两人盖上,灭了灯。   ……   金色的阳光在头顶照耀着,暖融融的,仿佛能将人晒化掉,柔软的羽毛笼在四周,将身体包裹起来,很软,很舒服,细小的羽毛尖儿从光裸的皮肤上一寸寸扫过,痒痒的,身体禁不住一阵轻微的战栗。   ——周姈哼咛出声,紧接着就被自己的声音唤醒,迷蒙的眼睛睁开,轻柔舒缓的暖绒画面瞬间消失,那阵羽毛般的触感,其实是来自身上一只正游荡作乱的手。   她迷瞪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客厅,昨晚上她爬到向毅身上一起睡了。   时间似乎还早,秋姨还没起,家里一片寂静,只有身体的触觉无比清晰。周姈扭了扭身体,转过头,只看到一片黑色清爽的短发。   向毅正埋头在她背后,亲吻她细腻光滑的后颈,被子下面,一只手不知何时钻到了她衣服里面,贪心地抓住前面圆圆甸甸的两团,手掌挤压揉捏。   怀里的身体一动,向毅便知道她醒了,他没有抬头看,逐渐加重了亲吻的力道,同时手下松开了一团,开始用拇指略显粗糙的皮肤摩擦顶端的小豆子,使她很快便挺立起来。   周姈把头扭回来,掀开被子看了眼,身上的裙子几乎被扒掉,摸胸已经掉到了腰部。她轻舒了口气,重新把被子掩上,脑袋抵着近在咫尺的沙发布料,反手从被子底下去摸他。   不多时,客厅里响起拖鞋在地板上摩擦而过的轻微声响,似乎是秋姨起床了。沙发上正做不可描述之事的两个人齐齐顿住,周姈默默往被子下面缩了一点。   所幸秋姨很有分寸地没来打扰,也没有多看,径自进了厨房忙活。   周姈悄悄松了口气,然后把向毅已经摸进她内裤边缘的手拿了出来。   “回房间吧。”她小声说着,扭头去看他。向毅却趁机凑过来咬住了她的唇,舌头探入她尚带着酒气的口腔。   又厮磨片刻,向毅才微微退开,灼热的眼睛凝视着她,片刻后把被子掀开一个角,站了起来。他身上衣服还好好的,除了身下不可忽视的小帐篷,勉强称得上整齐。   周姈却几乎被剥光了,在被子里头摸索着,正要把裙子穿上,向毅俯下身,直接用被子将她一裹,卷成了一条毛毛虫,打横抱了起来。   似乎是觉得这个姿势还不够帅气,向毅将被筒往肩上一抗,就这么大剌剌抗上了二楼。   回到房间自然是一番极致的恩爱缠绵,事后周姈蜷在他怀里平复,向毅搂着他,身上的汗未落,气息也不平稳,却还不停地亲她。额头、鼻尖、耳珠、肩膀……很轻柔的吻,更像是一种安抚。   “你怎么来了?”周姈缓过那阵,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她眼角还有点红红的,那是刚才被他欺负得太狠,真被弄哭了。   向毅又吻了吻她眼睛,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搂得更紧了几分。   “想你。”他说。   周姈贴在他胸口上,看不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想到刚才他吃人似的劲儿,哼了一声道:“想我还是想上我?”   “想你,才想上你。”向毅这么回答着,也不恼,只是惩罚性地,在她弹力十足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就只是想上我?”   周姈便不说话了,窝在他怀里装死。 ☆、第32章   周姈洗完澡,裹上浴袍,腰带随意地系了一下,拉开门,撞上一双直勾勾的眼睛。向毅斜倚在床头,光裸着精壮结实的上身,下半身掩在被子之下。   家里没有男人的衣服,他洗完澡就一直那么大剌剌地光着。   “我让人给你送一套衣服过来。”周姈擦着头发往衣帽间走,毛巾随手撂下。   “我没那么讲究。”向毅说着,很不讲究地赤身站起来,四处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周姈的脚步就顿住了,目光控制不住地在他身上流连,没忍住,走过去在他背上摸了一把。手往下滑的时候被向毅反手捉住,十指相扣,握在手心里。   “找什么?”周姈问他。   “我昨天带来的东西。”大概是落在楼下客厅了,向毅松开她,迅速套上毛衣和裤子,下楼去拿。   周姈也没在意,径自进去换衣服。   向毅很快回来,到衣帽间里来找她,拿着一件跟他身上同款同色的毛衣。周姈刚刚戴好文胸,向毅往那圆圆的地方看了两眼,把毛衣团巴团巴,套到她头上。   “……给我的?”周姈的脸被蒙在毛衣里,有些闷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嗯,奶奶找人织的。”向毅把她的头露出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神色。   “圣诞礼物吗?”周姈的脸色看起来一切如常,甚至还带着笑,“我忘记给你们准备礼物了,怎么办?”   向毅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你就是我的礼物。”   嘴这么甜呢。周姈笑着睨他一眼,乖乖伸着手,让他帮自己穿好,然后低头整理了一下,尺码很合适。“我说你怎么会穿个大红色的。还挺舒服的,你帮我跟奶奶说声谢谢。”   她挑了一条牛仔裤来配,向毅抱胸倚在柜子上,看着她穿裤子,眼神高深莫测的。周姈扣好扣子,转身去选鞋的时候,听到后头他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你不喜欢我奶奶?”   周姈诧异地转过头来:“怎么会这么问?我怎么会不喜欢奶奶?”   向奶奶性格和善又可爱,只是周姈自己因为心虚,对她的热情和亲切有些难以招架,说不喜欢是真的没有。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向毅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周姈抿了抿唇,忽然没办法直视他,转开头,随手拿了双运动鞋和袜子,坐在了方凳上。向毅跟着走了过来,单腿跪在她跟前,从她手里接过袜子,然后将她的脚搬过来搁在膝盖上。   他垂着眼睛,认真地帮她穿袜子和鞋,鞋带也仔仔细细地系好。两只脚都整理妥当,把她放下去,才抬起头,幽黑的眼睛看着她。   “是我心急了,事先没跟你商量,就带你回去。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久,互相也不够了解……”他似乎是想道歉,说到这里却卡了一下壳。停了几秒钟,他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呼出时像长长的一声叹息。   周姈耷拉着脑袋和肩膀坐在那里,盯着地板上浅色的花纹,声音有些低:“我没有不喜欢奶奶,我只是觉得,她可能接受不了,我这样的……寡妇。”   她没看到,那两个字一出口,向毅明显一滞,看着她的眼神微微变了,眉心拧起来。手伸进口袋里,想拿烟,摸了两下,空的。   “很正常的,搁我我也不愿意。”她依旧没抬头,只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吧,我们俩,可能真的不太适合……刚好,我也需要再想一想。”   向毅忽然一阵说不上来的烦躁,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回答:“老太太不是迂腐的人,未必会介意这些东西。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我在做什么,没什么需要考虑的。”   他转身往外走,“你要想一想,就想,等你想清楚再说。先下来吃饭。”   早饭秋姨一早就做好了,结果原本在沙发上睡的两个人,明明起来了,又上楼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磨蹭几个小时才下来,已经又到中饭时间了。   她在厨房打算准备午饭,向毅进来,对她道:“我来吧。”   秋姨忙道:“那怎么行!您是客人……”   “让他做吧。”后头下楼的周姈也走了进来,把秋姨打发出去。向毅已经熟练地挽起袖子,在水龙头下洗手,她靠在流理台边,小心地觑他一眼:“我帮你?”   向毅只问她:“想吃什么?”   其实周姈也不知道家里都有什么食材,打开冰箱看了看,满满当当倒是很丰富,但一个不懂厨艺的人,对食材的组合完全没有头绪。   “你决定吧。”她侧身让开,方便向毅挑选。   向毅迅速扫了一遍,拿出来几样东西,猪肚、干贝、萝卜和玉米,用来煮汤;另外再煎两只羊排,炒个西兰花虾仁,再来一道他的独家秘制红烧肉;素菜他随手做了一个新尝试,菠萝黄瓜炒鸡腿菇,酸甜口儿的,味道应该还行。   上次下面不算,这是周姈第一次亲眼看向毅做饭。   她不知道别的男人做饭时什么样的,反正她看着向毅,只觉得他翻个铲子都很帅,切菜时更帅,下刀利落,啪啪啪啪啪一根黄瓜就切好了。   周姈本来自告奋勇要帮他打下手的,但是动作太慢跟不上他的速度,整个过程下来就只帮忙洗了一根黄瓜、尝了几口菜。   趁他切菜的时候想要帮忙翻下铲子,被溅起的油滴烫到手,惊呼了一声。   向毅眉心一拧,把她的手拉到水龙头下冲了冲,然后把人拽到远远的另一边:“站这儿别动。”   凶巴巴地。周姈噘着嘴,哦了一声。   向毅动作很快,四菜一汤,不到一个小时就弄完了。米饭也已经煮好,周姈给两人盛好饭,弯腰用手扇着闻了闻味道:“哇,好香!”   向毅坐在她对面,夹了一块红烧肉正要给她,周姈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腮帮子飞快地动着。她这才注意到向毅伸过来的筷子,连忙拿起碗接了。   然后心里不由得唾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怕他。   不过今天终于得偿所愿,吃到了向毅做的菜。   他做的真的很好吃,不是五星级酒店或者名家菜馆的那种好吃,就是家常的味道,尤其是那个红烧肉,也没见他加什么特别的料,但好吃到让人能多吃一碗饭。   这次周姈很主动地去洗碗,向毅就站在她后头,沉默地看着。   两个人穿着情侣款的红毛衣,你下厨我洗碗,小夫妻似的分工,气氛却不大对。这种无话可说的沉默,和以前向毅工作她坐在吊椅上自己玩,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显然这种状态并不舒服,周姈只好没话找话地问他:“三金今天有演出,你要不要去看?”   新开业的那家商场圣诞活动,她把三金安排进了嘉宾名单,出场费和一切待遇按照一线明星的规格走。这事儿钱嘉苏在家里叽叽喳喳念叨好几遍了,向毅也知道,闻言点点头道:“好。”   临出门前,周姈又打算穿美美的大衣,却被向毅随手在衣柜里扯了一件白色羽绒服,颇强硬地给她裹上了。周姈这会儿都有点怕他,也不敢反抗,任由他又拿来一条围巾,结结实实给她缠了三圈,一张脸都被遮掉一半。   她猛地记起上次买给向毅的那条围巾,放在车上,竟然一直忘了给他。   出门时向毅去开车,周姈先到自己那辆座驾上,把已经放了好久的围巾拿出来。她也像向毅刚才那样给他绕了三圈,报复完,有些得意地扬着嘴角:“圣诞快乐。”   向毅把她拉过来亲了一下,发动车子,很随意地又把围巾给解开了。   到商场的时候活动刚刚开始,钱嘉苏正在后台紧张万分地做准备,换好了服装,不肯让化妆师给他画娘们唧唧的妆。一看到向毅和周姈,就高兴地蹦了过来:“你们来看我吗!”   他瞅瞅进了商场嫌热已经把围巾摘掉的周姈,纳闷道:“你今天怎么穿这样?”   羽绒服、牛仔裤、运动鞋,还有领口里露出一小片的大红毛衣——这完全不像她的品味。   周姈没说话,一根手指头指着向毅。   钱嘉苏顿时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鄙视的眼神瞟向自家表哥。   向毅扯了扯嘴角,看着他笑:“好好唱,大明星,要录像呢,别给我丢脸。”   钱嘉苏本来就很紧张,被他说得心里一咯噔。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上台表演,跟在酒吧唱歌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刚才偷偷出去看了一眼,舞台下面黑压压一片人,而且光天化日的,不像酒吧那么黑。   “完了不行了,我觉得我待会儿肯定是车祸现场!”钱嘉苏开始拽着耳朵不停地走来走去,再一看那边两个人都是一脸好笑的表情,顿时恼羞成怒地撵人,“你俩走吧,赶紧走!上去逛!不许看我!”   周姈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你熊的!”   “我熊的!”钱嘉苏握了握拳,然后低头呸了一声,“我才不熊!”   向毅懒得理他,顺势牵起周姈的手,领着她上楼。“看电影?”   “好哇。”周姈现在完全不敢违逆他,一脸乖巧地点头,跟着进了电影院,站在旁边等他买票。   他选了一部已经上映有段时间的动画片,周姈瞅他一眼,没说话。   那一场人不多,他选了靠角落的位置,周姈又瞅他一眼,背过身偷笑起来。   向毅把爆米花塞到她怀里,瞥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脑子里的猥琐想法:“你想多了。”   “……哦。”周姈往嘴里塞了一颗爆米花,笑着往放映厅走。 ☆、第33章   周姈抱着爆米花进入影厅时,荧幕上正在播广告,她不知道座位在哪里,停在台阶下。向毅走到她身旁,也停了下来,把手中的可乐递到她嘴边。周姈低头咬住吸管,一口没还咽下去先打了个嗝,气泡真是足足的。   “笨。”向毅看她一眼,低声吐出一个字。   周姈还没来得及分辨出这一句语气到底算是鄙视还是宠溺,向毅又牵起了她的手,一步一步迈上台阶,带她到座位上。   他先进去坐下,然后把身边的座椅按下来,等周姈坐好,手也没有收回来,顺势搂在了她腰上。中间的扶手已经被调高,周姈往那边挪了挪屁股,脑袋一歪,枕在他肩膀上。   不得不承认,这样靠在他宽厚的怀抱里看电影,确定比跟丁依依一起来要有趣多了。   不过……   “你这业务挺熟练啊,”她想到什么,突然把头抬起来,在黑暗里斜眼睨着向毅,“以前是不是老带姑娘来?”   向毅转过头,眼睛里折射着荧幕投来的光,明明灭灭。“你说钱鑫吗?”   周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靠在座椅上咯咯咯咯笑得收不住。   电影正式开始后,又陆陆续续进来一些人。周姈吃着爆米花,顺便观察了一下,整个放映厅,总共也不超过二十个人;并且以他们为圆心,方圆五六个座位都是空的。   她把爆米花放下,擦了擦嘴和手,腰一扭,嘴唇朝向毅贴过去。   不想他忽然捏住她的下巴,用不重但不容抗拒的力道把人给按回去了,在这过程中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荧幕,看得很是认真。   “好好看。”他说。   周姈:“……”   在她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来电影院的次数有限,并且都是跟丁依依那个女人一块来的。算起来,这真的是她第一次和男人一起看电影。   一直听说有些艺高人胆大的小情侣会在电影院做一些羞羞的事情,她倒是没想寻那种刺激,不过对于和向毅一起待在具有隐秘姓的公共场合里,还是很新奇的。   所以看到他选了角角里的位置,当时立刻就想歪了。   然而,向毅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她是真的想多了。   周姈轻叹一声,拿起可乐喝了一口。   公主系列的动画片,周姈已经过了小女生心理的年纪,兴趣不大。身边的人要装柳下惠,不肯配合她做一些刺激的事情,实在无聊得很,吃了会儿甜腻腻的爆米花,窝在向毅怀里,慢慢阖上了眼皮。   一直到影厅里的灯骤然亮起,周姈才惊醒,反射性地坐直身体,刚好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对拥吻到忘情的小情侣也忙不迭分开,男朋友意犹未尽地追着还要吻,被女朋友羞恼地在胸口擂一拳。   周姈默默看着,等两人腻腻歪歪拉着小手走了,才转头看向她旁边不解风情的某人:“你赢了。”   ——就为了证明是她想多,竟然连亲都不亲一下。   “什么?”向毅抬眼,眼底还有几分一丝未褪的茫然。   周姈一脸狐疑地打量他几秒钟,忽然心领神会地笑了。   那笑容满是古怪,向毅没理会,拉着她的手站起来:“走吧。”   “电影讲的什么呀?”周姈被他牵着走出影厅,开始不停地问他,仿佛真的对电影内容有多好奇似的,“好看吗?公主和王子在一起了吗?”   向毅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   周姈就乐了:“就知道你没看,这个里面根本没有王子。”像是峰回路转之后最终证明自己才是胜利的一方,她昂着下巴满脸得意和揶揄之色,“跟我装。”   向毅被拆穿了也面不改色,握着她的手放进口袋里,搭扶梯下楼。   下头几层都是各个品牌的店铺,两个人也别的事,顺便逛了一逛。   周姈平时是不常逛街的,所以每回一逛就总是大包小包地买一堆。这次也是,不到一会儿工夫,就买了不少东西:轻薄但非常保暖的棉服;质地精良的靴子;羊毛围巾;柔软舒适的家居服……   东西自然是全部塞给了人高马大的向壮丁,买得差不多了,她清点了一下:“这两件毛衫和裤子是你的,其他是给奶奶的,我买的最小号,她应该都能穿。鞋子我不知道买的号码准不准,你回去让她试一下好了,不合适的话可以换。”   向毅看着她,正要说什么,周姈忽然又抬头道:“对了,我那儿好像有几张购物卡来着,改天拿给你,你有空了带奶奶一起来转吧。”   早上那个是不是不喜欢奶奶的问题,向毅没真的那么想,当时更多是为了诈她,想知道她心底是怎么打算的。   他早上的态度并不好,现在看着她用心讨好的样子,反而有点内疚。   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女人,对他的好自然不在话下,除了不会做饭不爱洗碗有点懒,还是很知道心疼人的。以前最黏糊的那阵,常常在他工作结束后帮他按摩,虽然手法不怎么样,并且总是喜欢趁机乱摸几把占点便宜。   她对钱鑫也很好,在他们在一起之前,就已经很照顾他了。酒吧的工作,今天的演出,还有送起来丝毫不手软的名贵礼物。   哪怕对于奶奶,她离开的第二天,就让人往家里送了许多营养品。   她真的挺好。   尽管他内心深处,对那些远超他们生活水准的礼物难免有些抗拒,但同样也很清楚这一点。   向毅单手拎着沉甸甸的东西,把她拥进怀里。   他想要她,却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周姈并没察觉到这个拥抱的含义,只是乖乖地由他抱着。向毅口袋里的电话在震动,她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三金的电话,划通贴在向毅耳朵上。   “表哥!”钱嘉苏在那头咋咋呼呼地喊,“我完了!啊呸——我唱完了!你们俩在哪儿呢,下来我请你们吃饭!哥哥今天有钱!”   那嗓门周姈都听到了,趴在向毅肩膀上笑。   “行啊。”向毅也微微勾起嘴角。   “要不让姥姥也过来吧,一起吃,正好她好久都没出来逛过了。”有了底气的钱嘉苏非常有范儿地吩咐向毅,“就这么定了,你回去把姥姥接过来吧!”   挂断电话,向毅松开了周姈,不容拒绝地道:“你也一块来。”   周姈把手机塞回他口袋里,一边道:“奶奶是不是吃素?这附近有个素菜馆,做的挺不错的。”   她不正面回答,向毅不肯放过她,再次重复一遍:“一起去。”   周姈没辙,只好答应下来,抬眼看着他,弯着眼睛笑:“知道了,表哥大人。”   向毅回家接老太太,顺便把刚刚周姈买的那一堆东西带回家。   他本意是带周姈一起回去,她不大愿意,又不敢拒绝,到一楼跟钱嘉苏汇合的时候,瞅见前头的冰激凌店,立刻眼睛一亮,招呼钱嘉苏:“吃冰激凌吗?”   “吃!”钱嘉苏果断点头。   俩人一拍即合,也不管向毅了,周姈拽着钱嘉苏就往冰激凌店跑,进了店才回过头,笑嘻嘻地跟向毅挥了下手。   向毅无奈,自己取了车回家。   一来一回,再加上中间老太太兴致勃勃换上新衣服的时间,统共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中途周姈发了素菜馆的地址过来,说直接在那儿等他们,向毅开车过去,却只见今日金主钱嘉苏一个人在雅间里坐着。   “哎呀!”老太太一进来就抱着钱嘉苏的狗头搓了搓,“我们小鑫出息了,会赚钱请姥姥吃饭了!”   钱嘉苏弯着头给她搓了两把过瘾,才直起身,重新整理好自己帅气的发型,一边得意地嘿嘿笑。“我现在可比表哥会赚钱,你以后不能再说我了。”   老太太却不给面子,立刻回答:“那还是你哥比你强。”   钱嘉苏不服气地哼了哼,看向在姥姥心中永远比他懂事靠谱的表哥,见他一进来就四下瞅了一圈,接着眉头很明显地皱了皱。   “姈姐好像有什么急事,”钱嘉苏解释道,“她说改天再跟我们一起吃。”   “啊,”老太太有些失望的样子,“我换了新衣服想给她看呢,她给我买的,特别好看特别合适。”其实大了一点点,她现在太瘦,根本买不到所谓合适的衣服,但孙媳妇给买的,她就特别喜欢,不合适也强行合适。   钱嘉苏不以为意:“没事,下次再让她看也一样。”他拉老太太坐下,拿菜单给她看,“这家就是姈姐推荐的,专门做素食的,你快看看想吃什么。”   向毅也坐下来,脸色微微发沉,拿着手机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放了回去。   周姈不是临阵脱逃,是真的有事。   跟钱嘉苏一道吃完冰激凌出来,正要去约好的地点,突然接到一通电话。她当即脸色大变,交代一声,便匆匆拦了辆车离开了。   到达医院的时候,恰好碰到同样慌张赶来的丁依依老公。周姈冷着脸,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斥责:“你搞什么!”   男人脸上有几分羞愧,怕丢人似的,忙小声劝道:“上去看看再说。”   丁依依还在手术室里没出来,家里的保姆正焦急地等在外头。男人快步走过去,完全不似面对周姈时的心虚,声色严厉地质问保姆:“到底怎么回事?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   “现在是问这些的时候吗?”周姈极其不耐地打断他,把吓得有些哆嗦的保姆拉到一边,“她人情况怎么样?”   “流了好多血,”保姆两手攥在一起,又急又紧张,“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周姈咬着牙,狠狠剜了他一眼。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手背上青色血管隐约可见。   “你说她是因为看到了照片才失足摔倒,照片呢?”见保姆立刻小心地瞥向男主人,抬手握住她肩头,微微用了些力,“不用管他,有什么事跟我说。”   男人在一旁隐含威胁地向保姆使眼色,但此刻他的威信甚至已经步入一个外人,保姆偏头避开:“照片我带来了……”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已经有些皱巴的照片,递给周姈。   尽管已经预料到是怎么回事,看到画面上赤身*纠缠的一男一女,周姈还是瞬间怒不可遏,转头狠狠瞪向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那张脸。   男人不敢看她,心虚地别开脸。 ☆、第34章   半个小时后,丁依依从手术室被推出来,脸上已经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完全没了平时的神采。男人抢先一步冲过去,拉住她的手,脸上全是自责和悔恨,   “你放手!”丁依依现在连说话都很费劲,想抽回手,却抵不过男人的力气。   周姈走过去,不由分说将他的手甩开,然后把丁依依的手紧紧握住,弯下腰,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谁似的,问她:“疼吗?”   “疼。”丁依依咧着嘴,想对她笑,但看起来却更像是哭。   周姈一下子眼眶就红了,死咬着牙把眼泪忍回去。“别哭啊,”她冲丁依依温柔地笑,说话的声音极轻,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我一定加倍还给他们。”   丁依依怔了下,用力攥了一下她的手,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是她的公婆得到消息双双赶来了,焦急地快步走到病床前,关切地问:“身体怎么样了?”   丁依依撑着要坐起来,被婆婆连忙按下:“别动别动,快躺下休息。”   得知她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孩子没能保住,二老安了心,却也露出了明显的遗憾之色。他们这才把眼神分给另一边尴尬立着的儿子,颇严厉地让他自己交代原委。   二老教训儿子,周姈不便再多留,跟保姆仔细交代几句便离开了。她刚出来,病房门在身后关上,里面传来一声暴怒的叱责:“跪下!”   周姈看着紧闭的白色门板,片刻后转身,再次在下班时间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这家素食饭庄的确不错,以素仿荤,颜值极高,味道也十分鲜美。向毅虽然没什么胃口,看老太太吃得开心,心情也随之轻松了一些。   她因为身体的关系,已经很久没有出来逛街,吃外面的餐厅了。她的胃已经承担不了正常人饭量的负荷,平时都以流食为主,这么多美味的菜摆在眼前,也只能吃几口过过瘾。   不过老太太今天很满足,小外孙一向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那么多正经工作不找,非要去酒吧唱什么歌。偶尔也能赚上一笔贴补家用,但更多的时候,都在伸手问他哥要零花钱。   现在可算是出息了,唱歌长出名堂来了,上一回台挣的都能抵他哥一年。老太太特别欣慰,听着钱嘉苏吹嘘他在舞台上表现得多么英俊多么帅气,一直乐呵呵的。   钱嘉苏太嗨了,然后没留神就吃撑了,回去的时候坐在后头半躺着,让姥姥给他揉肚子。   “啊……”钱嘉苏舒服地半眯着眼睛,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感慨一句,“我真是太爱姈姐了!”   老太太闻言立刻一皱眉,抬手啪一下狠狠打在他身上,钱嘉苏立刻捂着胸口嘶了一声,睁大了眼睛:“干嘛呀打我?”   “别乱说话!”老太太瞪着他。   钱嘉苏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顿时无语又想笑。他清咳一声,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老太太:“姥姥,你知道,表哥怎么认识姈姐的吗?”他坐直身体,特潇洒地抖了抖外套,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儿,对着自己英俊的鼻梁,“因为我。”   向毅在前面专心开车,一直没出声,这时往内视镜里扫了一眼,后头两人都没察觉。   老太太一脸怀疑地盯着钱嘉苏:“有你啥事儿啊?”   “表哥能认识姈姐,都是沾我的光!”他一脸骄傲,“你还担心我撬表哥墙角吗?讲道理,要是我有那个心,根本就轮不到表哥……哎呦!”   话音没落就被老太太在脑袋顶上呼了一巴掌,钱嘉苏揉揉头,咕隆一句:“不信拉倒。   向毅默默收回视线,对此没发表意见。事实上,他还真的得感激这个二缺表弟。   为了排练钱嘉苏已经连着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到家就打起了呵欠,先去洗澡了。向毅倒了杯热水,把老太太的药送到她房间,看着她吃完,却没离开,在床边坐了下来。   老太太这才意识到,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自家大孙子好像全程没怎么说过话。   “怎么啦,”她打趣地问,“没跟你媳妇一块吃饭不高兴啊?”   向毅笑了声,把她拉过来坐下,脸色难得的凝重:“我跟你说个事儿。”   他本来心情是有点沉重的,然而这句话一出口,就见老太太两只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瞪大了,活灵活现地表演了一遍“喜出望外”。   向毅顿时有些好笑:“你又想哪儿去了?”   “没想哪儿啊!”老太太喜滋滋道,“你不是想跟我说结婚的事啊?”   “……还早呢。”向毅无奈地揉了下额头。   “结婚之前,有些事儿跟先跟你交代了。”向毅看着她,正色道,“周姈之前结过一次婚。”   老太太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向毅继续道:“因为一些身不由己的原因,并不是她本意。她前夫已经过世,其他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   老太太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   向毅也没再说什么,留时间给她消化。   好半天,老太太才缓过劲儿似的,身体动了一下,拉住向毅的手,轻声问:“那你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   “我不在乎这些,”向毅握紧了她的手,“我希望你也不在乎。”   老太太又沉默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声:“我在乎啥啊,我不就在乎你么。你不稀罕别人就稀罕人家,我拦得住么。”她声音有些低,带着几分妥协的意味,“二婚就二婚吧,那孩子我看着挺好的,她也不容易。”   直到她最后一个字落地,向毅才真的像是从心底深处松了口气,紧紧握着奶奶的手,心绪复杂,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太太耷拉着肩膀坐着,也没看他,片刻后忽然又问:“那什么时候结婚啊?”   “……”向毅失笑,抬手揉了下她脑袋。   翌日上午,cbd某栋写字楼上,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收好自己的东西,在满室风言风语中离开了公司,红着眼睛泫然欲泣,仿佛受到了多大的委屈。   没有人同情她,一夜之间流言已经在公司内部群里传疯了,大家都知道这个才来不到半年的小姑娘手段了得,勾搭上某位高管,并且居心叵测地把自己床上的不雅照寄给怀有身孕的原配,害得人流产进了医院。   ——恶毒贪婪的黑心肠,现在装什么白莲花。   更没有理会她楚楚可怜一遍遍地强调“我没有”。廉耻心么?那确实是没有的。   写字楼外面停着几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门口那辆白色跑车,车身纯白洁净,闪耀着熠目光辉。车上倚着一位高挑靓丽的美女,驼色大衣里面一套白色正装,双腿纤长笔直,气质高贵萧飒,非常吸引眼球。   周姈没有理会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抱胸盯着正前方的玻璃门。   不多时,女孩儿抱着箱子的身影出现,周姈直起身,迈着从容的步子走过去。   ——长得确实不错,勉强能叫一声美女,一双眼睛挺漂亮,水波盈盈楚楚可人,正是容易让男人栽跟头的类型。   那女孩儿看到有人直冲自己而来,下意识要躲开,周姈堪堪堵在她的去路上,艳色的唇角一勾,眼神却透着一股子凌厉的劲儿。   “不认得我啊?”周姈笑得不怀好意,“人事部怎么搞的,小员工一个两个都不认识董事长,培训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女孩儿愣了愣,还是没反应过来:“你是?”   周姈非常有格调地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叫我周良辰,因为我的目的是,用一百种方法让你混不下去。”她微微一笑,“当然,在你勾引上司未遂,被大元开除之前,我还是你老板。”——这女孩的履历现在就在周姈办公桌上放着,她刚毕业的时候在大元实习过,以很好的表现通过了培训,但试用期没结束就离职了。   简而言之,有前科。   “你胡说什么!”女孩儿满脸被无端冤枉的恼怒和委屈,“我没……”   周姈却没耐心再看她演戏了,不耐烦地打断:“我不知道你哪儿借来的狗胆子,插足别人婚姻,还敢寄照片耀武扬威,但我会让你知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几个字,到底怎么写。”   女孩儿银牙暗咬,似乎是知道辩解已经无用,瞪了她片刻,忽然讥笑道:“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一样做小三,你不过是已经成功上位了而已,又比我高贵多少?”   还惦记着上位呢?周姈利落扬手一个巴掌扇过去,脸上依然带着得体的微笑:“不好意思,本人从来不做小三,确实比你高贵很多。”   “干嘛呢!你谁啊?哪来的?”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暴喝,是大厦的保安冲了出来,显然与女孩儿相熟,把她拉到身后,继而不分青红皂白推了动手的女人一把。   周姈穿着高跟鞋差点被推倒,还没站稳,保安的第二次袭击已经近在眼前。   电光火石之间,腰身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住,将她往后一带扶稳了,与此同时抓住保安的手臂,反手一拧,迫使他弯下了腰。   “……你怎么在这儿?”周姈转头,原本还斗志昂扬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摸摸鼻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心虚。   向毅手上用力将那保安推开,这才垂目扫了怀里的女人一眼,眉头深深拢着。他没回答周姈的问题,只沉声问她:“忙完了?”   周姈眼观鼻鼻观心,点点头:“完了。”   向毅没再说什么,拉着她的手腕把人拽走了。   上了车,向毅没急着发动车子,沉默地坐在那儿,也不说话。周姈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但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分辨不出到底有没有在生气。   手心隐隐发麻,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太痛快,自己手都疼了。她低头看了看手心,有点红,自己默默用左手揉了揉。   向毅的视线扫过来:“怎么了?”   “手疼。”周姈举起来给他看。   向毅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该!”   “真的疼……”   周姈小声咕哝道,噘噘嘴,正要把手收回来,忽然被抓住了手腕。向毅把她的手拉过来,垂目仔细看了看,拿到嘴边,给她吹了两口气。   ……这是呼呼?   周姈连忙抿紧了嘴唇,努力把笑憋回去。 ☆、第35章   向毅在想,自己对于这个女人的了解,还是片面了,她似乎还有其它一些他未曾见识过的样子。   譬如刚才教训小姑娘时的盛气凌人;再譬如,来这里的路上那段技术了得的飞车。   想到那一幕,向毅手下的动作不由得重了两分,周姈手被捏疼,嘶了一声。向毅回过神,又放轻了动作给她揉着。   昨晚和奶奶谈心的结果很好,老太太确实没让他失望,虽然没多少文化,活得却比许多人都要开明。   只不过,老太太这里的问题顺利解决了,他心里却还有一块石头在压着。   ——他知道,周姈心里的结不止这一个,似乎还有其他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但她不愿意说,向毅也不想逼她。   奶奶的态度还是要告诉她,其他的,由她自己来决定。   顺利过了奶奶这关,向毅心里确实轻快不少,昨夜里特别地想她,一大早起来没去店里,跑到雎水山庄别墅找她,却从秋姨那儿听说她早早出门去公司了。   然后又一路赶到大元集团,车还没停稳,就见她穿着一身帅气不失优雅的正装,雷厉风行地大厦里出来,开着那辆白色的跑车,飚上马路。   她摆足架势在门口等人的时候,向毅就停在不远处看着,原本并不打算露面,挺想看看她这般气势磅礴一路飞车而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但保安从大楼里冲出来,目的明确地直冲她而去时,他坐不住了。   给她揉了一会儿手,又握在手心里暖着,向毅转向她,语气凉凉地开口:“一大早这么有兴致,飙车来打人?”   飙车飙得挺溜,打人打得也很利落。他从不知道她还会这一手。   周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还看到她飙车了?被他轻飘飘的视线一扫,又连忙敛起神色,作出一副诚恳的模样,解释道:“今天是太着急了才开那么快,以后不会了。”   向毅冷哼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她的鬼话,依旧拿那种让她不由自主觉得心虚的眼神睨着她:“为什么打人,不打算说说?”   周姈却把嘴角一撇,口气颇酸地说:“怎么着,你看人家那么娇弱可人,是不是也心疼了——哎!”话音没落就被向毅在头顶拍了一下,她诧异地瞪大眼睛。   他居然打她?   向毅打完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又在刚拍过的地方搓了两下。   “哎,不是,”他手劲儿大,那一下下手却是轻的,疼倒是不疼,但周姈不依了,“你为了她打我?就见一面你这还护上了??”   “没完了是不是。”向毅有些无语,惩罚性地又捏了捏她脸蛋。   周姈抓住他的手腕一把丢开,很大幅度地侧过身体,抱着手臂背对他,状似恼火地道:“走开走开,生气了!”   “……”向毅颇无奈地叹口气,女人都是这样吗,明明是自己做错了,还要找借口生气倒打一耙。   那颗假装生气的后脑勺还倔强地对着他,向毅往窗外扫了一眼,倾身过去,握着肩膀把人扳过来,朝她噘起的小嘴上吻了过去。   周姈继续哼哼唧唧假意推拒,力道跟挠痒痒似的,唇舌却很主动地迎合着他。向毅便有些收不住了,本来只是想随便亲两口哄她,但听着她软软的哼咛,被她故意在胸口一下一下挠着,身体没出息地起了反应。   于是吻越来越深,也越来越炽热,向毅凭着最后一丝理智,把手从她身上拿开时,两人的气息都已经变得不稳。   他刚一退开,周姈便本能地追过来,还想要继续。向毅捏着下巴把她按回去,用指腹擦了擦她残留着水光的嘴唇。   周姈睁开了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红唇微张,呼出的气息依然灼热。向毅没忍住,低头又亲了一口,这才坐回去,长长舒了一口气。   车窗降下一条缝,冷空气灌进来,很快便将旖旎的气息席卷一空。向毅平复下来,转头看着她:“好了,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可以好好说了?”   周姈舔了舔有些发麻的嘴唇,稍稍犹豫了一下,老实交代了自己的作案动机。   说到底还是为丁依依出气,当然,她做的不只是把人赶出公司、赏她一巴掌而已。   公司是丁依依婆家的,开除那个女人的指令也是作为*oss的公公亲自下达的。周姈只是把她的光辉事迹公之于众,帮她出了一次名;另外施压将处分材料放入了那个女人的人事档案。   她所做的当然不止这些,但其他的,不太想让向毅知道。因为那些事做得都不太厚道,她不知道是否在向毅的可接受范围内。她说让那个女人混不下去,不是说着玩的。   至于那个渣男,要留给丁依依自己解决。   向毅听完倒没什么反应,没发表意见,甚至没有任何动作。两人无声对视着,半晌,他忽然抬起手,在周姈脑袋上轻拍了一下,不晓得什么意思。   周姈还要去医院,向毅也一道去看望丁依依。   “哟,表哥来了啊。”丁依依力气恢复了一些,让保姆扶着自己坐起来,脸色明明已经很差,还不改猥琐本性,眼神儿在向毅结实的身上乱瞄,“来得正好,快给我洗洗眼睛,在这儿尽看大肚婆黄脸婆了。”   “都这样了你就老实点吧。”周姈没好气地数落她,完了又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今天有没有不舒服?还疼吗?”   “疼,疼死了!”喊着疼,脸上却在嘻嘻笑,还对向毅道,“表哥,你看看我现在这样,惨不惨?你可要好好对我们家姈儿,别让她受这种罪。”   ——印象中挺张扬活跃的一个女人,现在有气无力地坐在那儿,脸色苍白憔悴,确实让人唏嘘。   不过向毅还没回答,周姈先捏住了丁依依的上下嘴唇:“少说话省点力气,乖。”   他们来的时间也赶巧,其他人都不在,病房里只有保姆在陪着,周姈心里微微不满,却也没有说什么。丁依依也有心事,闲话几句,转头对保姆道:“你先出去吧,我们姐妹有私房话要说。”   保姆听话地退了出去,向毅也识趣地对周姈说:“我在外面等你。”   丁依依笑嘻嘻冲他的背影道:“表哥别偷听哟,我们要聊羞羞的事情。”   “……聊吧。”向毅贴心地把门带上,走远了一些去抽烟。   门关严了,丁依依才示意周姈靠过来,跟她说悄悄话。   “你是不是帮我教训那个贱人了?”她拉着周姈的手,有些抱歉地道,“怪我没提前跟你说,害你也跟着担心了。昨天他们都在,没机会告诉你,孩子是我自己流掉的。”   周姈惊讶地张了张嘴:“你……”   丁依依嘘了一下,示意她小声:“照片也是我以她的名义寄的。这事只有我们俩知道,我是怕你瞎担心才跟你说的,保密啊保密。反正你甭插手了,我自己来收拾她,我有分寸的,你放心吧。”   “你干嘛呀你!”周姈压低声音道,“为了她把孩子流了值得吗?”   “怎么不值,”丁依依扯了一下嘴角,眼神微微发冷,“那贱人也怀孕了,你知道吗,而且在我之前。我怀疑我老公那时候突然说要孩子,就是因为这个。傻逼一个,耳根子软,被贱人哭一哭就舍不得把孩子打掉,我猜是想等我生孩子的时候,把那个贱种抱回来养,到时候生都生了,他爸妈肯定会留下。养一个也是养,养一对也是养,呵,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周姈眉头深深拧起来,沉默半晌,才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丁依依冲她笑了一下,眼底却隐隐闪过阴霾,“不拿够好处,怎么对得起我牺牲的宝宝。”   周姈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把她拽过来抱了抱。“还有我呢,你自己搞不来了就找我。”   中午丁依依的老公亲自来送饭,看到周姈的时候态度颇为小心。周姈却没心情搭理他,敷衍都懒得,直接离开病房去找向毅。   钱嘉苏这两天在家休息,向毅不需要赶回去给老太太做饭,一整天便都用来陪周姈了,一起吃过饭,下午和她一块去公司开会。   到了停车场,周姈又转头,再次向他确认:“你确定要跟我上去?”   向毅熄了火,扫她一眼:“怎么,我见不得人?”   “太帅了怕被别人看到嘛。”周姈笑嘻嘻地说,解开安全带下车,拉着向毅一起进了电梯。   想着没什么要紧的,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己办公室,却很不巧地在门口碰到来找她的时俊。   “会议马上开始,你准备一下。”时俊说完,这才留意到她身后的男人,眉头狠狠一皱,再看向周姈时声音骤然变冷,“这里是公司,你带他来做什么?”   话音一落,办公室里立刻安静下来,一群小秘书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多看一眼,各自低下头,努力减轻存在感——董事长与总裁之间的气氛总是剑拔弩张,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一时间便只剩打印机发出工作中的轻微声响。   “新雇的保镖,你有意见?”周姈说完,径自过去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然后回头,对向毅勾了勾手指,“保镖,过来。”   向毅的视线从时俊阴沉的脸上扫过,又波澜不惊地移开,没必要打招呼,便直接越过他,跟着周姈进入豁达敞亮的办公室。   面积能抵上他们家那栋小房子了,摆设倒是简单:一组会客沙发、一面墙的书架、一张格外宽敞的实木办公桌。   周姈脱下大衣,在桌子上找了份文件,准备去开会。“你在这里等我吧,”她看了下手表,“这个会估计得开一个多小时,里头有床,你困了就睡会。”   向毅应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下。   周姈看他几眼,忽然又走过来,往他腿上一坐,抱住他脖子:“亲一口。”   向毅配合地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周姈却嫌不够,把他准备退开的头按回来,舌头伸进他口中搅了一通,然后在他食髓知味想要缠上来的时候,松开他站起来,满意地舔了舔嘴唇。   “你乖乖的哈。”她说完,拿着文件夹脚步生风地离开办公室。 ☆、第36章   会议中在新项目的方案选择上起了一点争执,持续的时间比预计还要久,周姈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回办公室时,已经快过去两个小时。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来的,红光满面地推开门,亮晶晶的眼神四处搜寻——会客厅没人;办公桌没人;休息室也没人。   眼中的神采便一点一点了淡下来,周姈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门口停留几秒种后,重新关上门。拿出手机看了看,并没有未读消息。   不是说好等她的吗,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刚刚在会议上开小差,看到有网友分享一家新开的烤肉店,肉特别大块特别香,每天限量供应。本来还想带向毅去吃的,他那么爱吃肉。   周姈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撂,坐在老板椅上,仰起头,有点不高兴。   转了两圈,她直起身,把手机摸过来,点开聊天列表里置顶的那一个,给向哥哥发了一条信息:【今天对你的喜欢要克扣一点点。】   那边秒回:【为什么】   因为你没等我啊。周姈心里这么想着,当然没有直接这么回,想了一想,回复道:【黄历上说今天忌男人。】   向哥哥:【你的黄历可能是假的】   周姈:【比男人的承诺真:)】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回复,估计是心虚吧,周姈轻哼了一声,手机又往远处一撂,把桌子的文件拉过来,打开。   看了不到五行,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马桶的抽水声,她一怔,下意识回过头,指间转着的笔掉在了桌子上。   ——几秒钟后,休息室旁边的那扇门打开了,向毅从洗手间里出来,先往办公桌这边扫了一眼,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一停,带上门,慢悠悠朝她走过来。   原来没走哇……周姈脚尖在地上一点,转了过来,眉梢扬着,刚才的幽怨已经丝毫不见痕迹。   “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上厕所的时间这么久。”她挑着眉梢,说话的同时眼神有意往某个部位飘了飘。   “健康得很。”向毅扶着椅子一用力,将她整个人转了过去,然后站在她身后,微微弯下腰,“你的黄历呢,给我看看。”   周姈仰起脑袋,倒着看他:“假的,扔掉了。”   她仰着脸对他笑,嘴唇红艳艳的,勾着愉悦的小弧度。向毅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幽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女人俏丽的模样。   片刻后,手指将她下巴往上抬了抬,低头吻下去。   这个姿势接吻,倒也是一种不同的体验,只要稍稍一抬眼睛,就可以看到她白皙的脖颈、形状优美的锁骨、以及领口里头不甚清晰的一片神秘地带。   办公室窗明几净,整洁而敞亮,处处透着严肃正经的气息,一墙之隔的办公室门外,秘书们正在井然有序地工作中。   向毅不得不承认,自己起了点歪心思,解锁新场景和新姿势的兴奋感渐渐占据大脑,他捧着周姈的脸越吻越热切,一只手已经本能地往下,灵活地解开她衬衣上头两颗扣子,贴着细腻的皮肤滑了进去。   周姈去捉那只作乱的手,却不敌男人的力气,拽手腕拽不动,隔着衣服推也推不出来,反而两三下便被他轻巧的手指挤进文胸里,由下而上,挤压着刮过。   “唔……”周姈呼吸一紧,反射性蜷起腿,踩在了桌沿上。   往后滑的椅子撞在了男人身上,被生生阻挡住,向毅松开她的唇,却不舍得离开太远,几乎是紧贴着她的面部,嗓音暗哑地问:“还忌男人吗?”   忌啊,在这么严肃的办公室里勾引她做不严肃的事,怎么不忌。周姈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说话时气息还有些不稳:“你想干嘛啊,向保镖?”   “当然是身体力行地证明,你的黄历是假的。”向毅说着,掌心握着柔软滑腻的一团,指尖在顶端的小珠子上拨了拨。   周姈身体又是一绷,侧过身蜷在座椅里,紧紧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再动:“你哪个安保公司的,我要投诉你,以下犯上。”   向毅在她头顶低笑出声,片刻后,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周姈松了口气,但灼热的手掌离开,竟然有一丢丢的不适应,她悄悄伸手,在有点小失落的地方按了按。下一秒,身下的座椅骤然转动起来,她的鞋跟在桌子上磕了一下,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再次停下来时,男人结实的腰身出现在眼前,周姈抬脚就要去踢他,被向毅抓住脚腕,然后大手一抄,将她横抱了起来。   紧接着他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把周姈放在了腿上。   “别在这里玩啊,”周姈被他像个玩具似的摆弄着调整姿势,压低声音道,“我可是个正经的董事长。”   “你正经你的,我玩我的。”向毅手下动作不停,把她双腿分开,往身前按了按。   他那里已经有了明显的硬度,周姈被勾得也有点心痒痒了,扶着他的肩膀忍不住想笑:“我真的要投诉你哦。”   向毅下巴埋在她颈窝蹭了蹭:“投诉我什么?”   “嗯……投诉你没有专业素养,不好好做保镖,垂涎雇主的美色。”   “那等我垂涎完再投诉吧。”向毅说着,张口含住了她白白嫩嫩的耳珠,略显粗粝的舌头从耳根敏感处舔过,周姈轻喘一声,闭上了眼睛。   “笃笃——”   敲门声乍然响起,在保镖的“垂涎”下已经浑身发软的董事长被惊到,立刻睁开了眼睛,正要从向毅身上下来,被他双手不容抗拒的力量按了回去。   助理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董事长,企划案已经修改好,请您过目签字。”   “稍等一下!”周姈扬声喊了一句,低下头用力推了推向毅,“别闹啊,快点放我下来。”   向毅最后在她圆润的臀上捏了一把,才勉强松开手,放她下地。   周姈低头迅速整理好扣子,抬起眼时,发现他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动作。周姈好笑又无奈,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把人硬拽起来,推进了休息室。   再次检查了一遍仪容,周姈才清清嗓子,恢复平时冷静自持的董事长风范:“进来吧。”   助理没有对这段可疑的时间表现出任何的好奇,更没有多看董事长脸上莫名的红晕和荡漾,低眉顺目地把文件递过来,等她看完签了字,再默默退出办公室。   关门的刹那,余光不经意扫过,却见一向从容优雅的董事长从办公桌后起身,脚步轻快地朝休息室小跑过去,回身关门时,脸上分明带着甜蜜飞扬的小女人神采。   向毅最终还是没能完成让他产生了极大兴趣的保镖x美女老板·以下犯上·办公室play,两人在休息室腻歪到下班时间,一起去吃那家传说中的烤肉店。   肉确实很大块,烤得也相当美味,吃起来痛快又满足。周姈原本为了保持身材,晚餐吃得少,更不会吃这样的大肉,不过跟向毅在一块,竟然失去了节制的动力,一口接一口比他吃得都香。   向毅也是,明明上回还说她吃多会胖来着,实际上每次对她都是养猪式投喂,周姈最后都吃撑了,还被他以“浪费可耻”为由往嘴里硬塞了一块。   吃饱喝足,向毅送她回家,原本没打算留宿的,结果半路上接到了钱嘉苏的电话,开口就是莫名其妙的一句:“姥姥说你夜不归宿的申请她批准了!”   周姈已经在旁边噗嗤一下乐起来,转而想到什么,笑容又迅速收敛起来。   向毅淡淡扫她一眼,对着电话道:“我什么时候申请了?”   那边停顿片刻,再次传来钱嘉苏一本正经的传话:“姥姥说,不管,你就是申请了!”   “……行了,我知道了。”向毅有些无奈地挂了电话。   于是到达别墅后,向毅也一道下了车,牵着周姈的手,像回自己的家一样,从容地进门。   周姈让人把狗牵到了花园,遛一遛,顺便消食。哈士奇大老远就嗷嗷叫了起来,看到周姈后跑得更欢了,生生挣脱了佣人的手,吐着舌头向她猛扑过来。   其实周姈完全可以让二傻停下的,它虽然疯癫,却非常听她的话。但她没有出声,故意推了向毅一把,自己笑着躲开。   向毅被她推到正对二傻的位置时,大狗已经腾空而起,他只得伸手接住,胸口都被砸得有些疼。二傻被男人有力的手臂牢牢抱着,跟他大眼瞪着小眼,尾巴已经在下头狂甩起来,一下一下狠狠抽在向毅腿上。   周姈抱着小巧可爱的博美在旁边笑啊笑,向毅把那只傻狗放下来,走过去,将她怀里雪白雪白的小可爱抢了过来。一直有些怕他的博美这次没有抗拒,还用爪子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   两人在花园陪狗玩了好一阵,周姈指挥着两只狗去扑向毅,笑笑闹闹,自己也出了一身薄汗。她先回房间洗澡,洗完时,向毅刚好回来,立刻把刚洗白白的女人捞到怀里,狗似的在她身上嗅了嗅,闻她的香味。   “你被二傻传染了吗。”周姈笑着推开他,去把自己特地给他准备的男士浴袍拿了出来。除了这些,还有几套换洗的衣服,都是她按照他的号码自己亲自去买的。   一起拿给他的还有一条黑色的男士内裤,向毅接过来,低头看着,一时没说话。浴袍是崭新的,已经洗过一遍,上面是他很熟悉的那个味道。   周姈没留意他神色的异样,捏着他脸蛋拽了拽:“自己去洗澡吧,脏狗。”   向毅这才抬起头,眉毛轻轻一挑,倾身把她压在墙上,咬住她耳垂用牙齿磨了两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进浴室前给她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第37章   不知道是急着弥补办公室play被迫中断的遗憾,还是教训那个说他是脏狗的女人,向毅这趟澡洗得简直飞快,以战斗般的速度将自己从上到下洗得干干净净,身上的水都顾不上擦,直接将浴袍一裹,腰带一系,拉开了门。   周姈才刚刚吹完头发,诧异于浴室的水声这么快便停了,一回头,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形从水汽氤氲的浴室中跨出来,浴袍腰带系得松散,露出接近古铜色的的胸膛和小腿,以及沿着肌肉纹路淌下的水珠。   卧室的大灯被关掉了,只剩下昏昏暗暗的一盏小灯,周姈正靠在桌边,拿着点□□点香薰蜡烛。这样的气氛很不错,暖黄色的光晕映在周身,光线和人都显得格外温柔。   向毅脚步微顿,幽黑的瞳仁盯着她,一边拿毛巾在头上胡乱擦了几下,随手丢开,然后缓缓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身。   温香软玉入怀,鼻翼间萦绕着她身上清甜好闻的香气,向毅把脸埋在她肩窝里,深深吸了口气。   “点蜡烛做什么?”他在她肩窝里蹭着下巴,一边问。   周姈轻轻笑着:“增添情趣啊。”   “我们的情趣还不够?”向毅用下巴挑开了她浴袍的领子,蹭着布料下细滑的肌肤,一边将手下移,握住臀部富有弹性的软肉,缓缓收拢掌心,“天天做还满足不了你,嗯?你是小母狗吗……”   话音未落,感受到自己手心下的触感,呼吸一滞。他抬眼,从梳妆台上的镜子里看着女人眉眼弯弯的脸。   “里面没穿?”向毅在她耳边,声音极低地问。   周姈从镜子里和他对视着,眼尾上扬,勾着一个妩媚的弧度。“穿了不是还要被你脱掉么。”   向毅张口咬住她耳珠,闷笑着低声道:“小母狗。”   说话的同时,一只手已经绕到她身前,摸到浴袍的衣带,轻巧一扯,拢起的衣襟便打开了。   镜子里一片白色的布料间,显现出女人玲珑有致的身体,两团雪白山峰各露出一半,挺翘的高度,以及圆滑的曲线。再往下便是紧实平坦的腰腹,以及深处幽黑神秘的山谷。   这具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向毅都已经彻彻底底地探索过,甚至比对自己的身体还要熟悉,但看过摸过吻过再多次,依然还是爱不释手,依然会轻易地被勾起□□。尤其是她现在这般,半露不露,最是诱人。   他伸手,动作极轻地挑开一边衣襟,让那一座高耸的山峰得以重见天日,顶上樱红的珠子已经自己俏生生立起来。向毅用手指捏住,一边紧紧盯着镜子里,女人两只手抱着他的手臂,眼睛闭着,微微昂起头的动情模样。   向毅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做的时候,情景似乎有些相同,同样在这个房间,同样在镜子前,不同的是他们的位置做了调换。   心里忽然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他低头,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吻了下去。   怀里的女人张开贝齿,舌头也主动缠了上来。向毅张开手掌用力握住了那一团,几下揉捏,便听到她细软而急促的喘息声。   她的手抬起来,却不是要阻止他,搭在他手背上,似乎是嫌他的动作太慢。向毅反手抓住,将她的手按在那儿,带着她一起揉起来。   ……   结束时两人已经回到床上,依旧是那个背后拥抱的姿势,向毅把周姈圈在怀里,两只左手握在一起,十指相扣。他身上热,汗也没落,黏黏的不舒服,周姈往前挪了一点点,下一秒又被拖回去,脊背贴上他汗津津的坚硬胸膛。   “周末有空吗,”向毅忽然在她背后开口,声音低沉平淡,“奶奶生日,一起吃饭。”   周姈原本还睁着眼睛,闻言立刻把眼睛一闭。   向毅捏了捏她手指,见还是没反应,顾自又道:“别装死,她已经知道你的事了。”   周姈的眼睛慢慢又睁开,盯着眼前一片浅色绣着暗纹的被角,几秒钟后,转了个身,面对着向毅:“然后呢?她怎么说?”   向毅道:“刚才你也看到她的态度了。”还特地打电话“批准”他夜不归宿,用心良苦。   讲道理,这么开明的老太太打着灯笼都难找了。周姈一时颇为诧异,心情更有些复杂,她以为老太太那么疼向毅,肯定不会同意他跟一个二婚女人在一起。   ——她还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向毅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说这句。   周姈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问他:“我应该送什么礼物?奶奶有什么想要的吗?”   向毅暗暗提起的心放了下去,捏了捏她的鼻子说:“想要曾孙。”   周姈:“……”   生日礼物的问题困扰了周姈好几天,临到最后一天,还是没纠结出个结果来,只好把想到的实用的东西全买了一遍。什么扫地机器人啊,羊毛护膝啊,带放大镜的指甲剪啊,外加一套从里到外搭配齐全的新衣服。   钱嘉苏被她叫出来一块逛街,从两手空空到胳膊上都挂满了大包小包,一边感慨一边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永远不要低估女人的战斗力o(╯□╰)o】   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周姈找了间咖啡馆坐下,钱嘉苏编辑好文字发了出去,然后抬起头问她:“我过生日也是这种待遇吗?”   “你啊,”周姈看他一眼,从他们认识到现在,衣服手表什么的她已经送过不少,生日礼物反而没什么好送的了。“你想要什么呀,不过生日也可以送你。”   钱嘉苏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美滋滋道:“就想要你这句话!果然还是你对我最好,么么哒!”   周姈乐了,给他回了一个“么么哒”。   家里一个老太太两个大男人,以往过生日就真的只是一起吃一顿比平时丰盛一些的大餐,连蛋糕都没有买过。   但是没有生日蛋糕还怎么叫过生日啊,周姈自己在蛋糕店订做了一个无糖蛋糕,跟钱嘉苏喝完咖啡出来,一起去拿。   不料一出门便被特意来寻她的小蝴蝶堵了个正着。   “周姐姐!”钟念瞳今天没有穿公主裙,浅绿色的斗篷大衣,扎着苹果头,看起来那叫一个青春甜美。她跑过来跟周姈打了个招呼,眼神就黏在钱嘉苏身上了,颇亲热地挽住他手臂,“嗨,好巧啊。”   钱嘉苏手里还提着好几个袋子,皱着眉把她的手甩开:“站远点站远点!”这丫头顶着一张未成年的脸,时不时就往翻滚吧跑,各种花样缠着他,简直烦人。   钟念瞳嘟了嘟嘴,两只手又缠上他,歪着脑袋,问正一脸玩味看着他们的周姈:“周姐姐,说好今天要带我去看演唱会的,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这位大小姐已经好几天没来骚扰她,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了这里来。周姈两手插在口袋里,冲她微笑:“快期末考了,回家复习吧,乖。”   钟念瞳老大不高兴地蹙眉:“我们不都约好了嘛,我爸妈都同意了,你怎么又给我来这套啊。”   “我没有跟你约哦。”周姈耸耸肩,话都是她自己说的。“我今天还有事,演唱会去不了了,你找别人陪你去吧。”   陆嘉禾是她和丁依依共同的爱豆,老早就说好了一起去看演唱会,如今她在医院里躺着,周姈哪还有心情自己去。况且相比之下,向毅奶奶的生日更重要一些。   陆嘉禾的演唱会还会开很多场,老太太的生日却不知道能过几次了。   钟念瞳哼了声,立刻指着钱嘉苏道:“那你让他陪我去。”   “我也有事!”钱嘉苏一脸不耐烦地道,“没事也不会陪你去,自己回家做作业去吧,小孩子家家追什么星。”   “不行!就要你陪!”钟念瞳耍起无赖。   周姈抬起手,看了眼腕表,已经到时间回家吃饭了。旁边两个人正在孩子气地争执,周姈直接上手把钟念瞳从钱嘉苏身上扒了下来,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往外走,一边交代钱嘉苏:“你拿了蛋糕自己先回去,我把她送走,待会直接去你家。”   钟念瞳闻言瞬间不挣扎了,主动抓住了周姈的袖子:“你要去他家?你们两个什么关系啊,你干嘛去他家?我也要去!”   周姈没搭理,直接把人塞进车里。   钟家距离这个商场有些距离,周姈没那个功夫亲自送她回家,把车开上马路后,拨了个电话。   周末,时俊没上班,在家休息了一天,晚上约了人吃饭,已经换好衣服出了门,口袋里手机响起来,一串无比熟悉,却已经很久没见到的号码。   她怎么想起来给他打电话了?   时俊脚步一顿,几乎是立刻接了起来,女人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直接又果决的一句:“在哪儿?”   “在家。”时俊道,“你找我?”   周姈皱了皱眉,停了下,又问:“你家在哪儿?”   电话这端,时俊极轻地扯了下嘴角,他从家里搬出来多久了?算起来,三四年已经有了吧,他一直在这套公寓住着,她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   压下心头那阵郁结之意,他报出地址,那边丢下一句“等着”,非常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嘟——嘟——”的声响在耳边响着,时俊垂着眼睛听了片刻,才慢慢把手机拿开,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几眼,把手机收起来。   她主动找他,肯定不会是他希望的那个原因。但心脏,还是不受控地生出了一点无望的欣喜。 ☆、第38章   市中心地段与环境绝佳的高档小区,距离商场只有十多分钟的路程。周姈把车开到住宅区大门外,时俊已经立在自己车边等着了。   白色跑车一个急刹在路边停下来,驾驶座的门打开,周姈下了车,身上一件水貂毛的白色外套,内搭杏色针织长裙,整个人看起来意外的柔软舒服;头发挽在脑后,戴了一顶浅灰色的礼帽。   她绕过车头往这边走,一边低头拿出了手机,似乎是有电话进来。时俊已经迈步走去,却见她脚步忽的一顿,接起电话放在耳边,嘴角勾起来的同时,又背过了身。   “哈喽啊。”周姈一手撑在引擎盖上,笑嘻嘻地对着话筒道。   电话是向毅打来的,查岗似的问她:“又去哪了?”   这个“又”字,深刻体现了说话人内心的幽怨与不安。不怪他紧张,上一次他回一趟家人就跑了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所以刚刚发看到钱嘉苏一个人拎着东西回来,相似的状况,不可避免地令他产生了相似的联想。   “哎,放心吧,没跑,”周姈好笑地摸了下额头,“再等我二十分钟,马上就回去了。”   向毅嗯了一声:“饭做好了,你赶紧的。”顿了顿,突然开始报起菜名:“红烧肉、香菇鸡煲、虾仁豆腐汤、蒜蓉粉丝猪肚螺……”   真逗,居然还想拿吃的诱惑她,她又不贪吃……周姈乐得不行,笑了一会儿,舔了下嘴角,好吧胃口确实被吊起来了。   “十五分钟,不能再快了!”   向毅也在那头低笑起来,末了又叮嘱她:“慢点开车。”   周姈笑着说知道了,刚挂断电话,身后忽然响起一声低喝:“小心——!”   她一惊,反射性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手臂猛地被人攥住,往后扯了一把。后背撞到一片胸膛里,与此同时,一辆速度极快的机车从眼前轰鸣而过,眨眼间已经飞驰出去几百米。   那车价值不菲,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二世祖在大马路上飙机车。   懵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周姈双脚站稳,立刻甩开了身后的人,皱着眉掸了掸衣服上被他抓过的地方。   她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时俊收回手,眼底一片晦暗。   周姈已经绕到另一边打开了后面的车门,俯身看着把嘴噘得能挂油瓶的钟念瞳:“下来。”   “不下!”钟念瞳抱住前面的座椅,一副赖定她的架势,“我要跟你一起去找钱嘉苏!你们玩什么我也要玩,你放我鸽子,你得对我负责!”   周姈急着回去吃饭呢,没耐心跟她耗,直接抓住她细细白白的手腕,把人硬拽了下来。钟念瞳蹙眉喊痛,周姈也没理,直接把她往时俊那边一推:“你的小姨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言罢甩上后座车门,走向驾驶座。   “你怎么这样!”钟念瞳气呼呼地要追过来,被时俊拉了回去。   周姈上车,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路上不幸遇到了一段拥堵,到达向阳小区时已经超时十分钟,周姈把车往院子里一停,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上到三楼。   到门前却停了下来,喘着气举起手,却犹豫了一瞬,没敲下去。   下一秒,门便从里面打开了,是老太太在楼上听到了车声,跑出来接人。她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瘦小的身上披着一件跟周姈相似的貂皮大衣,里头也是她新给买的棉衣棉裤。   “闺女来啦!”老太太高兴地喊了一声,关上门,迫不及待地在周姈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好看。”周姈笑着说,“生日快乐啊!”   许是因为老太太已经知道了她的婚史,她反而轻松了一些,虽然面对老人时那种条件反射性的不自在依然还在,但已经不像上次那样紧张,面对面说个话是没有问题的。   钱嘉苏探着脑袋往门口瞅,看到情侣装的俩人,呲着牙乐起来。   姥姥比他还不矜持,新衣服拿回来她就美滋滋地换上了,说要等她孙媳妇来了给人看。这件貂皮大衣她本来嫌贵不乐意穿来着,钱嘉苏一说她姈姐今天穿的就是这种,老太太立马就给披上了。   周姈被老太太拉着进屋的时候,听到她小声道:“以后甭给我买衣服了,买了好多穿不完了都。你留着钱自己买新衣服穿啊,别给奶奶买东西了。”   “没事儿,”周姈本来想说我钱多着呢,到了嘴边还是换成:“我衣服多着呢。”   向毅将做好的菜端了出来,满满当当一桌子,很是丰盛。   老太太吃了一小碗的牛奶蒸蛋,菜也尝了几口,又喝了点汤,便吃不下了,剩下的时间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周姈吃,忙着给她夹菜。   周姈则胃口大开,埋头吃,一直没停过。   钱嘉苏在一旁看得咂舌:“你今天带了两个胃吗,怎么吃这么多啊?”   “吃你的吧,管那么宽。”老太太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转头看向周姈又是一脸笑容,见她爱吃红烧肉,干脆把整个盘子放到了她前面,“甭理他,多吃点。看你瘦的,身上都没几两肉。”   周姈差点笑喷,嘴里的一大口肉还没咽下去,拿手捂着,笑意盈盈地瞥了向毅一眼。她身上肉还少吗?该长的地方可是一点都没少长呢……   向毅很轻地勾了下嘴角,没说话,手在桌子下面偷偷捏了下她的腰。   钱嘉苏吃了两口饭,抬手要夹红烧肉,肉却不见了,找了一圈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他姈姐前面了。筷子刚伸出去,被老太太在手背上抽了一下,指着他前面的青菜说:“你吃那个。”   “我也很瘦啊,你怎么不让我吃肉?”钱嘉苏不满地嘀咕两句,筷子转了个方向,去夹表哥跟前的鸡煲。   “你瘦是因为虚,是少吃肉了吗?”老太太不留情地道,“成天熬夜,要么就瘫在床上玩手机,也不知道运动。你看你哥,早睡早起,天天锻炼,身体多好。”   钱嘉苏不以为意:“我要有个女朋友我也天天运动啊。”   三个人动作一停,齐刷刷看向他,老太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往他背上抽了两下,一边却绷不住笑了:“说什么呢你,小流氓!”   一顿饭吃得相当欢乐,向毅将一片狼藉的桌子收拾干净,周姈把生日帽给老太太戴上,那边钱嘉苏点好了蜡烛,灯一关,唱起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唱完一遍又开始循环,向毅对这个旋律过敏,忍无可忍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行了。”   老太太乐呵呵地问:“是不是该许愿了?”得到肯定的答复,立刻弯下腰,两眼亮晶晶地冲着蛋糕道:“希望明年就能抱上大曾孙子!”   “哎呦你怎么直接说出来了,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好尴尬啊哈哈哈哈哈!”钱嘉苏坐在地上笑得停不下来。   周姈下意识把眼神投向了向毅,刚好他也在看着自己,幽深的眼底映着蜡烛闪动的微光。   无糖的蛋糕,老太太只吃了一小块,没一会儿胃忽然难受起来。周姈正跟钱嘉苏讨论蛋糕的口味,吓了一跳,连忙跑去厨房叫向毅。   他正挽着袖子洗碗,手上都是泡沫。“药在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他指挥着周姈去拿,“白色的那瓶,吃一颗就行。”   看着老太太吃完药,周姈又来了厨房,默默站在他身后。   向毅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回头看看她,安抚道:“没事儿,别紧张。”她点了下头,站着却没动,向毅又道:“你陪她下去走走吧,消消食。”   周姈又点了下头,出去了。   老太太只是吃得多了,没什么大碍,下楼的时候还反过来安慰周姈。院子有邻居正在唠嗑儿,瞧见穿着貂毛大衣的两个人从灰扑扑的楼道里出来,默契地停了下来。   有人认出了老太太,笑着打起招呼:“哟,今天穿得这么富贵呢?”   穷人聚集的小区,看到这样的貂皮大衣,第一反应全都是——假的。但随后视线落到旁边气质斐然的周姈身上时,难免变得异样。   她从头到脚衣帽和靴子看起来都是名牌高档货,完全不像假的。这样一个漂亮又有钱的女人,显然不是他们小区的。   “这是谁啊?”大家的眼神都往周姈身上瞟,有人好奇地问。   老太太看了对方一眼,笑呵呵地,特意给她介绍:“这是我们向毅的女朋友,今天来给我过生日呢!”   那人不大相信的样子:“是吗,长得真漂亮,谁给介绍的对象啊?”   老太太没理她,拉着周姈道:“这个是宋菲她妈。宋菲你见过吧,以前经常来我们家玩,从小就爱缠着向毅。”   这话便是故意说给宋菲妈听的。本来两家关系不错,这些年却因为两个孩子的事儿闹得不太愉快。宋菲妈到处跟人抱怨他们向毅修车的没出息,缠着她女儿不放,因为这事儿已经有段时间不来往了。   宋菲……周姈还是有点印象的,不就是那个喜欢向毅、老往工作室跑的小姑娘嘛。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想以女主人的姿态压她来着,周姈就没客气,把她当保姆使唤让她洗葡萄去了。   她妈妈的事钱嘉苏也提过一点,周姈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好。”   宋菲妈脸色不太好看,撇了下嘴。她身边的人立刻解围道:“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小菲现在多有出息,在银行工作,月薪得上万吧?”   “过完年听说还要涨呢。”宋菲妈颇有些得意,完了又问周姈:“你做什么工作的啊?”   周姈微微歪头,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一唱一和,闻言云淡风轻地回答:“我自己开公司。”   宋菲妈眼睛微微睁大了些,但似乎并不相信她能开什么像样儿的公司。“是吗,公司做什么的啊?”   “房地产吧。”周姈随意道。   宋菲妈与好搭档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肯定是吹牛的,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能搞得起房地产?   “哟,那肯定很赚钱吧,一个月能挣多少啊?”   周姈轻轻挑了下眉,公司一个月进账多少,她还真的不知道。   “这个不好说。”   宋菲妈立刻露出“你看我就知道你在吹牛”的表情,满眼不屑。   周姈没看她,想了一想,回头,指着楼下自己的车,说:“反正一个月换辆跑车不是问题。”   宋菲妈立刻一怔,他们刚才还讨论过那辆车,至少得要7位数呢。这几个月经常见到小区有跑车开进来,大家私下都在说是不是哪家的闺女傍上了大款,原来是向毅吗?   那小子竟然傍上了一个富婆? ☆、第39章   自己一辈子积蓄,再加上砸锅卖铁当掉房子都买不起一辆的跑车,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一个月就能换一辆,这是什么概念?   几位街坊面面相觑,连老太太自己都有点诧异,她孙媳妇这么有钱啊?   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有钱的主儿,难得遇上,几位便开启了八卦模式,从家里房子,问到西区政府要开发的那块地,周姈回答问题时已经有所保留了,然而仅仅显露出冰山一角的经济实力,还是能吊打对方几个小区。   跟大家唠了会儿嗑,周姈挽着老太太回家,隐约听到宋菲妈在后头又说了一句:“一个修车的还学人当小白脸,幸亏没让我们菲菲跟他在一起,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姈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盯着宋菲妈,眼神微冷。“你女儿,在哪个银行工作来着?”   这明显是要找茬的语气,尽管心里对她的能力还是半信半疑,宋菲妈却立刻闭了嘴,撇了撇嘴偏开头,没回答这个问题。老太太拉了周姈一下,叹气道:“算了,小菲那孩子挺好的,就是坏在她妈这张嘴上。咱不跟她计较。”   周姈便没再说什么,收回视线,扶着老太太上楼。   回到家,两个男人开了两瓶白酒,就着两碟小菜已经喝上了。   “怎么还喝上了?”钱嘉苏酒量一般,这会儿脸蛋已经红了,瞪着两只贼亮的眼睛。老太太过去摸了摸他额头,“喝了多少啊。”   统共给他倒了两杯,磨磨唧唧到现在第二杯还没喝完,不中用的东西。   “他没喝多少。”向毅话音里带着些许笑意,目光越过她,停留在后面的周姈身上。他看上去倒是蛮清醒,唯独眼睛隐隐也有些发亮。   被酒精浸泡过的视线仿佛也带了温度,直勾勾盯了周姈一会儿,才又转回来,对老太太道:“你去休息吧。”   老太太叮嘱几句少喝点,先回房间休息了。   那边房间门一关上,向毅立刻伸出手,一把将周姈拽了过来。   “干嘛呢干嘛呢!”钱嘉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还拿一根筷子指着他们,“未成年少男在这儿呢!你们想干嘛!想干嘛!”   周姈乐了,偏过头笑着看向这位未成年少男。向毅也颇嫌弃地扫了碍事的表弟一眼,忽然说:“你钱掉了。”   “嗯?”钱嘉苏立刻瞪大了眼睛,弯腰钻到桌子底下就开始找,“我钱掉哪了?”   视线被阻隔的桌子上头,周姈正在笑,被向毅的手按着后脑勺压了下来,接了一个酒味和烟味混合起来的不太浪漫的吻。   没亲两下周姈就推开了他,眉毛轻轻皱着,小声嫌弃道:“臭死了。”   对面钱嘉苏已经从桌子下头起来了,捏着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到的一毛钱小硬币,特高兴地喊了一声:“找到了!”   周姈笑得不行,探手过去想摸摸他脑袋,被向毅眼疾手快地抓回来,然后惩罚似的在她手背上轻轻抽了一下,抽完又给她揉揉,揉完又亲了一口。   这到底是醉没醉啊……周姈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姈姐,来!一起喝!”钱嘉苏把珍贵的一毛钱揣进兜里,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诶,杯子呢?”   “她不喝。”向毅拉着周姈的手,先替她回答了,然后挠挠她手心,跟她说话时声音明显放轻了:“你先睡。”   周姈对白酒确实没兴趣,点点头自己先回房间,从衣柜里找了一套向毅的睡衣,去洗澡。   没有浴缸也没有精油,没办法泡澡,周姈很快就洗好了,穿着大了太多、不得不把袖子和裤脚挽了三四下的男士睡衣睡裤,打开浴室的门。   正喝酒的两人齐齐把目投过去,周姈慢吞吞走出来,一边歪头擦着头发,睡衣宽松,贴在身上却也能显出身体玲珑的曲线——向毅几乎是立刻站起来,把钱嘉苏的脑袋往桌子上一按,走过去挡在周姈身后,把她推进了房间,然后飞快地把门关上。   转过身的时候,钱嘉苏已经从桌子上爬起来了,撇着嘴冲他竖起一根中指。   一门之隔的里面,周姈被二话不说推进了房间,对着眼前砰一声合上的门,愣了愣。   什么情况?   被子和床单都是老太太特地新换的,周姈吹完头发,躺进比起上次柔软不少的被窝里。舒服是舒服,不过没有向毅身上的味道了。   玩着手机等了很久,外面那俩人还没喝完,周姈困了就自己先睡了。只是闭上眼睛没多久,睡意朦胧的时候,感觉到一只手钻进了被窝里,窸窸窣窣在她身上摸。   周姈被弄醒了,皱着眉推了推埋在她肩窝里的那颗脑袋。向毅抬头,一片黑暗中精准地找到她的唇,带着浓浓的酒味吻了过去。   “嗯~”周姈嫌弃地躲开,刚睡醒的声音还软软的,“你去洗澡……”   温香软玉已经抱在怀,这种时候哪里舍得走,向毅像没听到似的,埋头又啃她肩膀,手也直入正题去剥她的睡裤。   周姈忍无可忍,隔着被子往他身上踹了一脚,黑乎乎的也不知道踹在了哪里,反正是成功把人蹬了下去。   她伸手摁开灯,这才发现自己那一脚还挺大力,向毅坐在地上,不知道是喝酒喝懵了,还是被踹懵了,表情有一点点茫然。但是随着灯亮起来,看到周姈已经被解开几颗扣子的上衣里面,若隐若现的一片白,那点茫然很快消散,眼睛异乎寻常的亮,盯着她的眼神像发现猎物似的。   对视了几秒钟,他忽然起身猛地往床上一扑,迫不及待地就想要按倒她。周姈早有准备,抬脚又把他踹了下去。   “不洗澡不许上来!”她裹紧了被子,见向毅蹲在床边直勾勾盯着她,一动不动,只好倾身过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乖,先去洗澡。”   向毅拉着她又多亲了两口,这才站起来,抹了把脸,认命地去拿衣服洗澡。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周姈其实很困,但想着他回来肯定还有的折腾,便撑着没睡。向毅今天洗得尤其快,快得周姈都怀疑他只是去浴室扭了一圈,闻闻他身上没酒味了,才放他上床。   急着和她温存,向毅洗完澡上衣都没穿,只套了一条裤子,三两下甩掉上了床,一把掀开被子,朝身体暖烘烘的女人扑过去。   许是喝了酒兴奋,他今天很急,下手也重,一边揉她一边利索地剥掉了她的衣服,一口咬在她肩膀上。周姈痛得哼了一声,挡住他迫不及待就要进来的东西,低喘着提醒他:“带套啊。”   他在这种事上一向很自觉,每次都做措施,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停了一下,又贴上来,拨开她的手就往里顶。周姈抬脚要踹,这次没成功,被他抓住脚腕顺势把腿折叠起来,不由分说地挤了进去。   周姈挣扎无果,反而激得他加快了挺进的动作,一下下顶得她几乎受不住,连忙放松下来,咬着嘴唇没叫出声。   晚上老太太许的那个愿望冷不丁冒出来,周姈一阵心烦意乱,气恼地在向毅背上抓了一把:“敢射进来你就死定了!”   向毅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闻言动作一顿,下一秒,以更凶狠的速度和力量贯入她深处,撞得周姈再也说不出话来,手握成拳紧紧压在唇上,挡住压抑不住的吟叫。好在酒精上脑他也还有点分寸在,最后关头及时拔了出来。   周姈心里还攒着气,趁他低头清理,抬脚蹬了过去。   翌日一早,向毅从昏昏沉沉中醒来,大脑还有点迟钝,习惯性伸手往身边摸了摸,却是一片空的,一丝温度都没有。   片刻后反应过来,他猛地睁眼坐起来,四处一看,周姈已经不在房间,那套睡衣睡裤被丢在地上,她自己的衣服和帽子都已经不见了。   昨天夜里的疯狂画面从脑海里跳出来,向毅记起自己惹恼她的经过,也记起了她气头上狠狠往他胸口踹的那几脚。一想起来,就顿时得胸口隐隐作痛,向毅拿手按了按,有些懊恼地低下头,捏了捏眉心。   穿上衣服从房间出来,客厅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正戴着老花镜研究昨天周姈买回来的参片。   “起来了?”老太太放下手里的东西,摘了眼镜,微微有些不满地看着他,“你昨天喝了多少啊,睡到现在才起来,你媳妇去上班你也不送。”   向毅没敢说别的,在沙发上坐下来,声音还带着一丝低哑:“她几点走的?”   “不到七点就走了,说早上要开会,饭都没吃。”老太太记得周姈说她自己开公司,感慨道,“自己当老板也不轻松,这么早就得上班。”   向毅没说话,坐了一会儿起身,似乎想回房间,走到门口却停住,顿了顿,又回来坐下。   “你干嘛呢?”老太太纳闷地看他一眼。   向毅从茶几下面摸出来一盒烟,正要点,老太太骂道:“抽抽抽,一大早就抽,肺都要抽黑了!有什么好抽的,一身臭烟味,还容易不育,以后生孩子也会影响的,你知不知道?”   烟都已经叼在嘴里了,想起来昨天被周姈嫌臭不给亲,向毅默默把烟又放了回去。   今天公司并没有会开,周姈开车从向毅家离开,到一家茶餐厅打包了一点吃的,去医院看丁依依。   保姆已经准备好了营养早餐,丁依依正痛苦地吃着,见周姈拎来了也没提起多大劲儿,留意到她手里茶餐厅的标志,立刻把勺子往碗里一丢,张开手臂呲着牙:“哦,我亲爱的姈姈!”   保姆只好把饭撤了下去,将周姈带来的点心和海鲜粥摆上来,硬着头皮提醒道:“太太,点心你可以吃,粥还是喝我们的,海鲜是寒性的,你现在不能吃。”   丁依依不以为意:“哎呀就喝一次……”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周姈连忙把已经被丁依依抱在怀里的海鲜粥拿回来,“这个还是别喝了。”   保姆再次把自家煮的粥端了过来,丁依依唉声叹气地拿起勺子,忽而听到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抬头提醒周姈:“你电话响了,怎么不接啊?”   “哦,”周夹起一个蟹黄包,脸色不变,“没听到。”   “哟哟哟,闹别扭了?”丁依依咬着一个叉烧,意味深长地笑。周姈没说话,慢吞吞把包子吃完,这才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铃声已经断了,她看了一眼,向哥哥打来的。   没打算回电话,正要收起来,手机叮咚一声,有短信进来。周姈盯着头像上向毅的脸,以及不用点开就能看完的短短四个字:   【我戒烟了】 ☆、第40章   向毅烟瘾很大,几乎烟不离身,时不时就要抽上一根。但他身上烟味并不重,更多的是一种男性独有的气息,周姈还喜欢他的味道的。   不过能戒烟总是比抽烟好的,搁以前周姈说不定一开心会奖励他一个吻,现在气头上,吃了一个叉烧两个虾饺半碗粥,才慢吞吞给他回了一个字:【哦。】   手机还没放下,那边电话立刻就打过来了,周姈听着铃声响了几次,才接起来,放在耳边,也不说话。向毅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轻柔:“在公司?”   周姈“嗯”了一声。   向毅像是没察觉到她偏冷的声调,继续温声细语地问:“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你没时间回来,我给你送过去,嗯?”   “不用,”周姈垂着眼睛,勺子在粥里戳了戳,神色看起来有些冷淡,“我约了别人。”   那边沉默了一下,又道:“那晚上我去接你?”   “再说吧。”他小心的态度周姈自然能感觉到,但气没那么容易消,想到昨天晚上他搞的那出就恼火,敷衍着挂了电话。   对面丁依依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拿餐巾擦了擦嘴角,一边探究地盯着她:“怎么了,还真的吵架了?”她一脸惊奇,“跟表哥也能吵起来?他看着不像会吵架的人啊。”   周姈轻哼了一声:“他是不会吵架,所以我这不是单方面生气呢么。”   “气什么啊,他怎么惹你了?”丁依依乐道。   周姈让保姆把碗碟撤了下去,换了个位置,挤到丁依依旁边侧躺着,颇有几分郁闷地叹着气。半晌,却是先问她:“那个女人处理好了吗?”   丁依依的公婆都是非常知书达理的人,对这次的第三者事件很是上心,也知道全是自家儿子的错误,不仅许诺将财产分割过户给丁依依一半以作补偿,并且态度强硬地要求儿子跟外面那个女人断绝关系,孩子也必须处理掉。   她老公也是一副悔过自新的态度,最近对待她尤其的奉命唯谨,只是他耳根软,做事拖泥带水,未必能把这件事处理好。那个女人之前有本事哄得他把孩子留下,这次也未必会老老实实去流掉孩子。   “我找人看着呢,暂时先让他出面吧,”丁依依也躺下来,跟周姈面对着面,“他要是连这个都做不了,只能我帮他动手了。”   周姈拉了拉她的手,“处理完之后呢,你怎么打算?”   “等过户手续办完再说吧,”丁依依其实也没下决心,故作轻松地笑了下,表情俏皮,“至少要把该拿的东西先拿到手。”   聊完丁依依的事,就轮到周姈了。   “昨天他奶奶生日,你知道她许的什么愿吗?”说到这里,她自己无奈地笑了一下,“希望明年就能抱上大曾孙子——我当时就在她旁边坐着,真的是好大压力。”   “老人家都这样啦,别太在意。不过,你是单纯地不想要孩子,还是不想对表哥负责啊?”丁依依有些不理解,“我看你对他那么上心,都跟人回家见家长了,还以为你想好了要跟他结婚呢。你到底怎么想的呀?”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周姈把手背挡在了眼睛上,一想到就心烦意乱,忍不住又叹一声。   丁依依安慰地抱抱她:“别想那么多,你就扪心自问,喜不喜欢他,要不要跟他在一起,就完了,多简单的事。讲道理,表哥身材又好又能干,还做饭洗碗家务全包,打着灯笼都难找了。”顿了下,“唯一的缺点就是穷了点,不过这对你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啊,董事长。”   周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拿开,望着丁依依,幽幽道:“董事长和男人,不可兼得。”   “什么意思?”丁依依疑惑地拧眉。   手机又在响,周姈没管,按了静音扔到一边,没头没脑地问道:“你不好奇,老元当年为什么把遗产留给我吗?”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他前妻和女儿都不是好东西,就那么一个独生女,养了二十年才发现不是亲生的,绿帽子戴得真叫一个稳当。裴希曼也是奇葩,不是亲爹也养了她那么多年,说不认就不认。没良心,也没脑子。”   不过老元也是个奇男子,白手起家缔造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家庭却搞得一团糟,家变更是沦为了圈子里的笑柄。   丁依依道:“他病重的时候可都是你没日没夜地在照顾,不留给你给谁?”   周姈却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没有裴希曼,也还有个养子。时俊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能力也有目共睹,公司留给时俊,显然比留给什么都不懂的她要好得多。况且讲道理,养了十几年的儿子,怎么都比她这个娶了不到两年的继室亲吧。   原因说起来挺好笑的,老元因为女儿不是亲生的这件事深受打击,当时不顾别人的指指点点,娶了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周姈,就是想有自己的血脉。可惜他常年劳累身体已经亏空,没多久就病倒了。   亲生的血脉无望,老元便起了让时俊改姓元的念头,没想到这个养子固执得很,一直到他弥留之际都不松口。老元一气之下便将一辈子攒下的财产全部都留给了周姈,公司的经营权交给时俊,股份全在周姈手里。   这些内情丁依依还真不清楚,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晌憋出一句:“……我都没见过这么憋屈的男人。”   周姈停了一会儿,接着道:“遗产留给我,是有前提的。”   “——我不能再婚。”   那么庞大的家业留给她,除了感怀于她不分昼夜的照顾,以及对她心存的那点愧疚,更有赌气的成分在。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寡妇,随时有改嫁的可能,他怎么会甘心。   这件事她没跟任何人说过,除了遗嘱公证的几位律师,就只有在场的时俊知道。   “怪不得……”丁依依一时也沉默下来,姐妹俩拉着手,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不知道这算不算共患难,她们如今都处在人生的交叉口,是继续沿着既定的安稳道路直行,还是勇敢换一种崭新而冒险的活法?   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周姈以前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面临这种抉择。被交往中的男友亲手送给养父,嫁给一个年纪能当她父亲的老男人,继承巨额遗产后又见识到了心怀叵测的各色男人,老实说,她对爱情已经没什么幻想。   对向毅,最初也只是身体的互相吸引。   她没料到会跟他走到这一步。很多时候其实并不是自己本意,也没想清楚,犹犹豫豫地,不知不觉地,就跟着他走了。   一上午都留在医院陪丁依依了,中午她婆婆亲自来送饭,周姈才离开。没心情吃饭,想去喝酒,但大白天的,也约不到人,干脆一个人去商场扫荡一圈,直接换了一身装备:   深色碎花连衣长裙,外面套一件长及脚踝的大衣,昨天特地穿的平底鞋也换成了高跟——打扮得漂漂亮亮,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   不想到了公司,却见向毅站在楼下,低头抽着烟。   周姈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车,朝背对她的男人走了过去。   向毅似乎察觉到靠近的人是她,把烟掐灭,转过身来。一见她穿得那么少,还敞着衣襟,眉头先皱了起来。   “你在这儿干嘛?”   周姈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没走近,向毅迈步过来,伸手将她的衣襟拢起来,系上扣子。“等你。”然后没等她再说什么,直接将人拥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知道错了。”   承认错误还挺干脆。周姈哼了一声,没说话。   “别生气了。”向毅放轻声音哄道。   认识他这么久,就没听过他用这么温柔的调子说话,周姈一看到他就窜起来的那股火气瞬间一滞,紧接着就在原地溃散了。   还是没说话,任由向毅在大庭广众之下紧紧抱着她。拥抱时这种安心的感觉,在跟丁依依剖白过心事之后,显得尤为清晰,难以忽视。她看着向毅身后那只金属垃圾桶,不太想承认。   向毅显然是不会哄人的,低三下四的那两句话大概已经耗尽他所有的脸皮,就这么默默抱着她,也不吭声了。   良久,周姈才开口打破这份各怀心事的沉默:“不是说戒烟呢么?”   “最后一根。”向毅说着,表决心似的,把口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掏出来,当着她的面丢进垃圾桶里。   周姈看他一眼,转身往大厦走。   向毅迈步跟上,在前台小姐恭敬而诧异的注视中,面不改色地跟着周姈穿过大堂,进入电梯。专用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向毅去拉周姈的手,被她躲开。   办公室的秘书们还记得这位“保镖”,向董事长问过好,各自心照不宣地低下头继续做事。   办公室暖气开得足,周姈进来就脱了大衣,往衣架上一挂,顾自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来,开始看文件。仿佛忘记了人高马大的男人的存在。   这身裙子确实很漂亮,露出的一小片脖颈和小腿白得不像话。向毅看得有些心痒,这会儿却不敢打扰她,坐在远远的会客区沙发,撑着下巴看她工作。   不论男人女人,认真做事的样子总是迷人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姈,足足看了有十几分钟,忽然低笑一声,起身,脱下外套,拿到衣架处挂起来。   然后没再回沙发,径直朝办公桌走来。   周姈抬头扫了他一眼,面色沉静,略带几分不耐,颇有几分董事长的威严。向毅嘴角轻轻勾着,走到她身侧,把老板椅往后一拉,俯身将她抱起来。   “你干嘛呢!”周姈蹙起眉,恼火地小声斥道,身体在半空中没办法挣扎,一脸怒容地瞪他。   向毅又像上次一样,老神在在地抱着她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探手,把那份她看了半天还停留在第一页的文件拿了过来。   “看吧。”他说,“我抱着你看。”   周姈拿起文件夹就要摔出去,被向毅伸手接过,打开,放在她面前的桌上,特别正经地问,“刚才看到第几行了?”   “……滚蛋!”周姈自然知道他是故意的,绷不住差点笑场,连忙撇开头,抿了抿嘴唇,压下笑意。 ☆、第41章   她把头别到一边,白皙脖颈拉出了优美的线条,向毅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声音低沉道:“不想看?那我念给你听?”   “你够了!”周姈被他弄得痒痒,终于还是绷不住了,一边笑着躲一边反手推他。   向毅却玩上瘾似的,把文件丢开,变本加厉地用下巴蹭她,同时拿手挠她腰上的痒痒肉。   周姈笑得停不下来,在他身上扭来扭去,没一会儿就察觉到屁股下面被什么东西顶着了。向毅及时停了手,紧紧按着她不让她动,头埋在她肩窝里,深吸了口气。   他没再做过火的事,周姈也安静下来,就这么拥抱着,谁都没有说话。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周姈瞥了一眼,不想动,便没搭理。向毅伸手将她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在耳朵尖尖儿上亲了一下。“消气了吗?”   周姈没回答。向毅昨晚确实做得过分,但她自己并没有多少生气的底气。   等了片刻没回应,向毅又道:“不说话就当你不生气了。晚上不想去我家就回你那儿,我陪你。好几天没看见那两只傻狗了。”   周姈张口,正要说什么,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助理有些急切的声音传进来:“董事长,出事了……”   周姈一凛,起身下地,向毅也跟着站起来,回沙发那边坐下。   “进来吧。”周姈迅速整理好仪容,端好董事长的仪态坐在椅子上。   助理神情有些焦急,匆忙进来掩上门,注意到会客沙发上端坐的男人,一时有些迟疑。周姈看了一眼,道:“没事儿,直接说吧。”   “网上刚刚出现了一个爆料微博……”助理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递过来,面色凝重,“您看一下吧。”   周姈接过来,一眼便看见了那一行字:   ——大料!知名女企业家与继子光天化日搂搂抱抱   这两个代名词很容易让周姈代入,她皱了皱眉,点开下面的图片,画面上果然是她和时俊。是昨天在时俊家外面那一幕,不知道被哪个“有心人”拍到了。   爆料的是一个粉丝不到两万的扒皮号,就在周姈拿着看的短短时间内,转发量已经飙了几百,回复无非是骂他们*、作风混乱。转发过五百,已经可以判刑,周姈懒得多看,随手将电脑又递回去:“交给公关部处理吧。”   这种无中生有的爆料,掀不起什么大浪。   助理离开后,向毅走了过来,低声问她:“怎么了?”   “一个无聊的人,”周姈本想含糊过去,想了想,还是向他解释道,“昨天我送钟念瞳去时俊那儿,被拍到了。”   向毅很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重点,一手撑在桌子上,微微俯下身:“拍到了什么?”   “就接你电话的时候,差点被一辆机车撞到,他拉了我一把。”周姈靠在椅子上,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留意他的反应。   只见向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沉吟片刻,忽然问:“为什么不拍我们?”   关于一男一女的爆料微博,内容无外乎那点东西,想要猛料的话,拍他们俩不是更劲爆?   周姈无语地往他胸口捶了一下:“你这么想红啊?”   向毅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今天公司其实没什么事情需要周姈处理,又出了这么一件糟心事儿,虽然没太往心里去,但心情的确是被影响到了。   “我们走吧。”又待了一会儿,周姈实在是坐不住了,呼了口气站起来,穿上大衣。   向毅没问去哪里,拿着外套随她一起出门。   外头工作的秘书们一切如常,虽然董事长与总裁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大家私下里的禁忌话题,最近出现的这位“保镖“身份也有些可疑,但在公司里一直保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从来不会表现出任何异样。   周姈扫了一眼,助理还没回来,她过去敲了敲一个秘书的桌子:“我先走了,微博上面处理好了再向我汇报。”   秘书低声称是,她回头冲向毅勾了下手指,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现在跟向毅在一块,周姈已经很少开车了,向毅的车她经常坐,里面慢慢就多了不少她的东西。比如定做的整套真皮坐垫、车前头的那瓶香水、还有安全带上的卡通抱枕装饰。   周姈系好安全带,抱住粉红色的抱枕说:“去喝酒吧。叫上三金一起。”   向毅偏头看了她一眼,点头说好。   自从圣诞节演出赚了一小笔,钱嘉苏已经把重心放在了商演下,虽然能接到的活动不多,拿到的钱却很可观。翻滚吧的工作他又辞掉了,不过也与老板有约定,会经常回去演出。   这两天闲着在家天天打游戏呢,向毅给他打电话,喊他出来喝酒,他还不乐意,直到搬出了他亲爱的姈姐,他才爽快地答应。   他们找了一家下午营业的清吧,驻场歌手唱着舒缓温柔的民谣,气氛还蛮悠闲。钱嘉苏如今在圈子里已经小有名气了,一进来就被认了出来,歌手戛然一停,哇哦惊叫一声,拿着话筒邀请他一起演唱。   钱嘉苏挺高兴的,挥手跟周姈他们打了个招呼,上了台。   周姈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身影,笑眯眯对向毅道:“我们三金要出人头地了呢。”   “那是因为你照顾他。”向毅不以为然。   “我只给他介绍过两次,剩下的活动都是他自己谈的。”周姈吃着小零食,一边看着舞台上钱嘉苏自信满满地拿着吉他调音,“他在家里的地位有没有变高啊,现在比你厉害了呢。”   向毅挑了下眉,“你这是拐着弯嫌我不会赚钱吗?”   “哪有,”周姈差点被呛到,咳了两声,“你做家庭煮夫就行了,我养家。”   话一出口,自己心里却猛地一沉。   她看了向毅一眼,又垂下头,喝了一口酒,心头有点发虚。扪心自问,刚才说那句话时,脑海里随之冒出的画面,挺让人心动的。   对面,向毅也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不出钱给他开个4s店什么的?周姈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转而想到那辆从来没见他开过的gtr,悄悄按捺了下来。算了,他那臭脾气,指不定要怎么生气。   正想着,电话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助理打来的。   大概是那条微博处理完了吧,周姈接起来,直接问:“处理好了吗?”   “董事长,事情有些严重,”助理语速飞快道,“最初的微博已经删了,但是忽然间有很多人发布类似微博,措辞更过分,还牵扯到了元先生……似乎是有人雇了水军。”   周姈眉心一拧,抿唇道:“时俊人呢?”   “时总不在,今天没来公司。”   “让公关部抓紧处理。”周姈交代完,挂了电话,立刻拨时俊的号码,一边朝向毅伸出手,“你手机借我用下。”   电话接通的刹那,也刚好在微博热搜上发现了她和时俊的名字,点开便是一串比之前劲爆数倍的微博:   ——818一代传奇女子,挤走原配赶走独女死了老公,巨额遗产轻松到手   ——年度豪门狗血大剧,继母与继子*之恋,丈夫死不瞑目   ——石锤!昔日恋人变母子,联手骗走家产!   ……   周姈紧紧皱起眉,电话甫一接通,她没说话,那边时俊抢先道:“微博的事我知道了,你别担心,交给我。”   “你昨天去哪了,做了什么?”周姈语气颇冷,她去时俊那儿完全是临时的行程,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要么有人一直在跟踪她,要么就是时俊那边的问题。   时俊沉默了好一会儿,只说:“跟市局的领导吃饭,没别的。这事你别管了,安心待着,我来处理。”   这种情况能安心才怪,周姈冷笑一声,一个字都没跟他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向毅已经把手机拿回来,看到了那几条充满恶意微博。   周姈郁闷地把电话往桌子上一撂,下一秒,手便被抓住了。抬眼,看到他也凝重下来的脸色,还是牵起嘴角笑了笑:“没事的,放心吧。”   另一边,因为宿醉请了假在家休息的时俊匆匆换上衣服出门,开车赶往公司,路上打了几通电话询问事情进展。   这事明显是有人蓄意抹黑,请了数量庞大的水军,短短时间已经在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他和周姈的许多信息都被爆了出来,从爆料人对元家的了解程度来看,显然是身边的人所为。   牵扯到*这种劲爆字眼的豪门秘辛,总是格外容易令广大网民高.潮,除了轰轰烈烈的谩骂和指责,大元的股价也能开始下跌。   时俊再次拨通了一个号码。   “有事吗?”一道平静的女声传来,淡定得仿佛根本不知道网上已经天翻地覆。   “是你做的吧,”时俊脸色阴鸷,“为了退婚,需要做得这么绝吗?”   钟念微语气依旧平静:“方法可能激进了点,但是最快捷的,不是吗。你答应我的没有做到,我们的约定就作废吧。”   “你前男友已经不是吸毒的问题,他参与了贩卖,你一早就知道吧?情节严重,恕我无能为力。”时俊冷笑一声,“但,能做出这种事,也希望你有那个能力承担后果。”   那边沉默了片刻,钟念微才道:“我只认领第一个,其余的,与我无关。”   话音未落,电话已经被直接掐断。 ☆、第42章   “你回去吧。”有向毅在一旁看着,周姈没能喝多少,从清吧里出来时,人反而比没喝酒时更加清醒。   她不想跟他回去,向毅知道,也没说什么,伸手把她的衣襟拢紧。“想去哪儿玩让小鑫陪你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周姈点头,向毅松松抱了她一下,转身走了。   男人的身形悍利强健,看起来格外的可靠。周姈目送着他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后又回头向她看了过来。她扬起嘴角笑笑,挥了下手。   车离开了,安静得有些异常的钱嘉苏才蹭了过来,拿着手机,站在周姈身边,欲言又止地望着她,手指有些不安地扣着裤缝儿。   周姈叫了司机来接,等待的间隙,买了两支冰淇淋,跟他站在路边哆嗦着吃。钱嘉苏已经没了刚才在台上的志得意满,重重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怎么了呀,”周姈好笑地看他,“想跟我说什么?”   钱嘉苏瞅瞅她,把冰淇淋从嘴边拿开,舔了舔嘴角的奶油,像怕被谁听到似的,四处看了看,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微博上好多人在说你……你看到没有?”   怪不得后来喝酒时一直心不在焉的,原来是看到了那些东西。周姈点了下头,神色看起来满不在意:“你相信了吗?”   “当然没有!”钱嘉苏愤愤道,“肯定是有人造谣啊,我帮你怼回去了。”   周姈乐了,真是没白疼他啊。刚好来接他们的司机到了,她摸了下钱嘉苏的头,带他上车:“走吧,今天请你吃旋转餐厅。”   她的心情似乎并没有收到那些恶言恶语的影响,钱嘉苏这才安心了一点,咧着嘴吧高兴地应声。   认识姈姐之后,他跟着吃过不少大餐,旋转餐厅却还是第一次来,坐在大厦顶楼,居高临下地俯瞰这座城市,颇有一股豪迈之情。   只是好心情没持续多久,随着一个莫名其妙女人的到来,戛然而止。   裴希曼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周姈,还是跟她曾经指派了秘密任务的“使者”一起。不过这点惊讶,丝毫不影响她上前冷嘲热讽一番的*。   “祖宗八辈都快被人扒光了,你还有心情坐在这儿吃饭啊。”裴希曼神色间的恶意和自得丝毫不加遮掩,看到周姈落魄,她心里格外得畅快。“还真是贱啊,全世界都在骂你,还能这么心安理得。”   周姈怡然地切着牛排,脸上甚至带着微笑:“全世界在哪里,我只看到了一只猪脑子。”   “你!”裴希曼气得咬牙,伸出色彩鲜艳的手指指向她,“都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周姈,我真是没见过脸皮比你更厚的女人!”   “猪都笑得出来,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周姈继续微笑,甚至非常好心地提醒她,“元希曼,真的,有时间好好去补补脑子吧。”   说她是猪都是抬举她了,她脑子里大概装的都是水泥,收买钱嘉苏勾引她不说,现在为了抹黑她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把公司的名誉也搞臭。即便最后她能如愿得到公司,凭她这种脑子有本事把烂摊子收拾起来吗。   裴希曼立刻炸了:“不要叫我元希曼!我姓裴!”   周姈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这么天真且贪心的人,不愿意认她爹,却惦记着她爹的家产。   钱嘉苏并不认识这个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而讨厌气息的女人,他脸色非常的不好看,不是为别的,与她同行的另外两个女人,正在后头对周姈指指点点的,隐约能听见一些不太好听的词汇。   钱嘉苏听得直皱眉,抬起手,不经意般扫向桌边的酒杯,即将碰到的一刹那,酒杯却被周姈伸手拿了起来,为他添了些酒。   钱嘉苏觑她一眼,讪讪地把手收回来。   这么多年裴希曼就没在周姈面前占到便宜过,这次也是嘲讽不成自己反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甩手愤愤地走开。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也回不到之前的轻松了。钱嘉苏尴尬地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姈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笑了笑说:“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他们没品是他们的事,我们还是要做一个优雅的人。”   “但是我看着别人那么说你,什么都做不了,感觉自己很没用啊。”钱嘉苏郁闷地抠了抠桌布,“表哥他知道这事儿吗?”   周姈点头。   “那他肯定更郁闷。”钱嘉苏说。   周姈愣了下,一时沉默下来。   相隔几个街区的向阳小区里,被惦记着的向毅给老太太盛好了饭,自己却没坐下来吃,进了房间,关上门。   烟瘾上来,摸了摸口袋,空的;拉开放烟的那个抽屉,里面还有没拆的一整条烟,手伸了过去,顿了顿,又把抽屉合上。了   他转身走过来,拿起外套,口袋里有一盒糖,下午周姈给买的。摸出来,拿了两颗扔到嘴角嚼着,一边低头在手机上滑了几下,拨出一个很久没拨过的号码。   天色擦黑时,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停在向阳小区楼下,车门打开,钱嘉苏下来,扶着车门弯下腰,再次问了一遍:“你真的不上去吗?”   周姈抬头,朝三楼的窗户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你回去吧,我就不去打扰了。”   “有什么打扰的。”都是自己人。钱嘉苏咕哝一句,挥手跟她告别,“那你回去早点休息。我和表哥都相信你的!”   周姈笑了一声,吩咐司机调头离开。   钱嘉苏站在原地目送,直到车子消失,才转过身,叹了口气。   到家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回房间休息,向毅在客厅里坐着,对着压根没开的电视,一颗一颗地吃着糖。钱嘉苏关门进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还有心情吃糖?”   向毅回过头,却是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别看了,姈姐没来,回家了。”钱嘉苏走过去,往沙发上一瘫,对着天花板惆怅地叹气,“怎么办啊表哥,姈姐有事,我们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没有人回应他,钱嘉苏停了片刻,声音低了一些:“我以前从来没觉得我们家穷,除了那时候姥姥生病,我爸妈生意也遇到问题,借了点钱……以前觉得我们这样就挺好的,但是现在,才发现,没钱真的好没用啊。”   向毅还是没说话,钱嘉苏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表哥,你不是有同学做黑客的么,能不能找他帮忙啊,黑了那些造谣的人。”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向毅把糖塞到他手里,站起来回了房间。   大元集团的公关部也不是吃白饭的,短短时间已经将网上能删的全部删除,相关关键词也被屏蔽。官方声明已经发布,也无一遗漏地,向各大发布造谣.信息或负面.报道的微博账号及媒体发出了律师函。   只是剩下那些键盘侠和水军,悠悠众口不是随便能堵上的。   网上的评论意料之中的难听,周姈索性把手机关了,不管不顾睡了一夜。翌日一早起来,打开手机,立刻有无数消息挤了进来。   这次事件对公司的声誉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早上股市开盘,大元股价暴跌,短短时间损失已达上亿。众位股东震怒,临时召开了股东大会,要事件的两位主角给个交代。   周姈看了两眼,随手把手机丢开。   什么交代,无非是想让她让出董事长的位子罢了。   “小姐,时先生来接您了。”秋姨显然也听到了风头,一见她下楼便迎了过来,面色担忧地看着她,“早餐准备好了,先吃一点再去吧。”   “好啊。”周姈点了下头,一点也不着急,施施然在餐桌前坐下。秋姨为她盛好饭,看了看外面,欲言又止。周姈看了她两眼,“去叫他进来吧。”   秋姨连声应着,难掩惊喜地小跑出去,去叫已经等了有段时间的时俊进来。   对于她突然请自己进门,时俊明显也颇为惊讶,进来后瞧了她好几眼,周姈低头慢悠悠喝粥,只当没看见。这种情况,也不得不和他统一战线了。   一起用完暴风雨来临之前这一顿安稳的早餐,周姈上楼换上正装,和时俊一道出门。   “待会儿你什么都不要说,他们说什么也不要在意,一切都交给我。”即将面临的指责完全可以想象,时俊低声叮嘱着,为她拉开了车门。   周姈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望着前方,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时俊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大门外停着一辆牌子和外形都十分普通的轿车,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形悍利高大的男人。   他不悦地拧起眉,周姈已经绕过他,朝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周姈看着向毅,他脸色看起来比她还沉重。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温声问他,“吃饭了吗,家里还有吃的。”   向毅没回答,只问她:“去公司?”   周姈“嗯”了一声。   “今天要开新闻发布会澄清吗?”向毅又问。   昨天那场风波闹得沸沸扬扬,虽然相关信息都已经被压下去,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却一直没消停。大元集团就恶意诽谤事件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消息,也一大早便在各大媒体公布了,连街头早点铺子都在八卦,向毅自然也知道了。   周姈点头,想到昨天钱嘉苏那句“那他肯定更郁闷”,笑了下,反过来安慰向毅:“快就搞定了,你不用担心。”   但是怎么能不担心呢。向毅轻轻拉住她的手,沉吟片刻,才又抬起头:“我陪你去?”   “你不能去。”周姈几乎是立刻回答。话一出口,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向毅盯着她,眼中情绪难辨,片刻后松开手,声音很轻地回答了一个字:“好。”   时俊的车缓缓开过来,停在周姈身,她站着没有动,目光复杂地看着向毅,很想跟他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脸色如常,甚至帮她打开了车门,动作极其温柔地在她头顶抚了抚,“你去吧。”   周姈莫名有点慌,下意识抓了他一把。   向毅低头,她的手纤细白皙,紧紧攥着他对比鲜明的粗粝手掌。向毅反手握紧她,将她揽过到怀里,轻轻在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等你。”   周姈心里这才稍稍稳了一些,最后看了他一眼,坐上车。 ☆、第43章   时俊踩下油门,车子迅速驶离别墅,后视镜里的人影很快便被远远甩开。一身严肃正装的女人终于把往后看的头转了回来,一手撑着额头靠在车门上,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没玩腻?”之前那一点自以为是的温情已经不复踪影,时俊的脸色和心情同时沉下来。“我提醒过你了,玩玩可以,不要陷太深。”   “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周姈讽刺地扯了下嘴角,“开口之前不如先反思一下,今天这副局面是拜谁所赐。”   时俊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又道:“照片是钟念微曝光的,她只是为了退婚。后来的那些,你肯定也猜到了,是希曼趁机做的,跟她无关。”   周姈冷笑:“那她更是罪魁祸首了。”   “我只是提醒你。”时俊冷声道,“一个修车的,不过是看上了你的钱,花言巧语哄骗几句,你还真的相信他有多爱你吗?”   “我有的是钱,就乐意被他骗,那又与你何干?”周姈不耐地打断,“开你的车吧。”   到达公司时,距离会议时间只剩十分钟了,周姈没等时俊,率先下车进了电梯,一个人先去了会议室。与会的股东们已经到齐,她一出现,便有人劈头盖脸地斥责:“你还有脸来!你看看公司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周姈面不改色地站着:“不是你们特意把我叫过来的吗?”   “你还耍横?公司都要被你搞垮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耍横?”对方气急败坏地骂,“老元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你这种居心叵测的女人哄骗,好好的公司都给你糟践!”   时俊随后赶到,不由分说挡在了周姈身前:“陈叔,当务之急是如何挽救事态,将公司的损失降到最低。”目光投向众人,继续道,“至于是谁在背后捣鬼,陷害我和董事长,抹黑公司,我自然会揪出来。”   “别墨迹了,”周姈已经到主位上坐下,神色冷淡地靠在椅子上,“开始吧,要□□要交代都赶紧的。”   那位陈叔对她的态度更加看不过眼,冷哼一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你们倒是说说,打算怎么处理。”   一帮老奸巨猾的东西并不好糊弄,一场会议从十点半一直开到下午一点才结束。离开会议室又要立刻去准备新闻发布会,两点钟开始,周姈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吃东西。   发言稿以及可能被遇到的各种问题的应对回答,已经有专人准备好,周姈草草看过,闭上眼睛靠在椅子里休息。   助理敲门进来,呈给她几分资料:“这是刚刚向先生送过来的,几个微博营销号被收买造谣的交易记录,您看一下?”   向毅?   周姈诧异地睁开眼睛,接过资料浏览一遍,分别是信息删除之前转发量最多的几个营销号,交易细节及转账记录都清晰列了出来,足以证明这事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蓄意抹黑。时间限制,幕后主使的身份并没有查到,但其实不需要查,周姈心里很清楚。   不过,向毅从哪里查到的这些东西?周姈放下那几张纸,抬起头:“他人呢?”   助理道:“向先生已经离开了。”   “你先出去吧,把这个交给时俊,他会处理的。”   助理应声离开,周姈拿过手机,按下一串稔熟于心的号码,顿了顿,却又退出了拨号界面。   她给向毅发了一条信息,但一直到启程去发布会之前,都没有收到回复。   市外国语学校。   距离期末考只剩不到两周时间,正是最紧张的时刻,中午短暂的午休时间,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在争分夺秒地看书,教室最后一排角落里,钟念瞳趴在桌子上,手机藏在桌兜里偷偷在玩。   最近十分感兴趣的钱嘉苏破天荒主动联系她了,不出意料是为了那件事。   钟念瞳嘟着嘴,单手飞快地打字:【我在上课,学业为重】   小苏苏:【你必须来,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钟念瞳:【不要。你拒绝我那么多次,我也要拒绝你】   小苏苏:【少啰嗦!半个小时后校门口见,敢不来你就给我等着吧!】   有求于人还不知道好好说话,钟念瞳哼了哼。   二十分钟后,铃声响起,午休时间结束,埋了许久的一片脑袋终于抬起来,教室里说话声渐渐升高。钟念瞳将手机揣进口袋里,站起来,随着去上厕所的同学们一道出了教室门。   学校门卫严格,上课时间没有班主任批准的请假条出不去,钟念瞳没有走正门,绕到小花园的厕所后面,熟练地翻过了栏杆。   再绕到正门又花费了一些时间,时尚的金发青年正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不停地拨着电话。   钟念瞳两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晃过去。钱嘉苏一看见她,立刻收了手机,大步走来:“你手机被吃了吗,我给你打了十个电话了为什么不接?”也不等她回答,拽着她的胳膊就往马路边的出租车上塞,“走走走,来不及了!”   车子开出几百米,钟念瞳突然开口说:“我妈不让我掺和这事儿。”   “这怎么叫掺和,这事说到底是因你而起,你也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撇得清吗?”钱嘉苏扫她一眼,停了会儿,又道,“你妈要是骂你,你就说是被我绑架的。”   “你连校门都进不去,还绑架。”钟念瞳凑过来,“先说好,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钱嘉苏一点没有求人的自觉,斜眼看她:“你想怎么着?”   “现在没想好,以后再说吧。”钟念瞳一把抱住他手臂,得意地笑,“反正你欠我一大人情,别想赖。”   钱嘉苏一脸嫌弃地把手臂抽了出来。   发布会在大元集团自家的礼堂召开,周姈提前到场,在休息室里等待。时俊在外面与已经抵达的几家媒体交涉,不是过来看她一眼。   即将开始时,周姈起身,走出休息室,电话却恰在此时响起。她随手就要丢给助理,一瞥却发现是钱嘉苏的号码,又拿了回来,接通。   “三金?”   钱嘉苏在那头气喘吁吁地喊起来:“姈姐!我在你们公司门口,他们不让我进去!”   “这个时候你来干什么呀?”时俊低声提醒她要上台了,周姈示意他等一下,对着话筒道,“你先回家吧,我结束了去找你。”   钱嘉苏有些着急:“我把那个谁,她叫什么来着,就姓钟的那个特别缠人的小姑娘带来了,她那天跟你们在一起,可以作证!”   其实钟念瞳来不来没太大影响,但周姈知道,三金是很努力地想为她做点什么,在这种紧张而压抑的时刻,突然有些感慨地笑了。吩咐助理去门口接两人,周姈放下手机,与时俊一前一后走向主席台。   闪光灯骤然闪烁起来,周姈的视线在台下逡巡一眼,无数张陌生的面孔。严肃而显得有些冷漠的大堂里,角落处有一双手在挥舞,她看过去,眼中便多了一点笑意。   钱嘉苏在人群背后向她招手,做着“加油”的口型。   周姈垂眸,匆匆扫了眼发言稿,在主持人的介绍后,起身向大家微微鞠躬,对着话筒缓缓开口。   “各位媒体朋友,下午好,我是大元企业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周姈。   首先,我谨代表大元,感谢各位赏光出席本次新闻发布会;针对昨日网络上散布的有关本人及本公司的不实言论,现代表我本人,以及本公司,郑重作出澄清:   本人周姈,与首席运营官时俊先生之间,不存在任何不正当关系;昨日网络上出现的所谓爆料,是没有任何根据的杜撰,更是对本人与时俊先生,以及本公司的有预谋的造谣及攻击。   此事是有人恶意操纵黑公关所为,目前我们已经掌握幕后操纵者与发布不实信息的微博营销号之间的交易记录,对以上两者,我们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   接下来便是时俊的发言、钟念瞳的证词、以及交易记录的公布。人证物证俱在,发布会进展一切顺利。大元集团对造谣者的强硬态度及采取的法律措施有几分震慑效果,提问环节媒体所提出的问题,也都早有准备。   此次风波明面上的部分到此便告一段落,大元的股价开始逐渐回升,虽然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但也算是得到了尚且称得上及时的挽救。   结束后,周姈先派了人分别送钱嘉苏和钟念瞳回各自该回的地方,她留在公司继续一些后续事宜的处理,直到傍晚天快黑了才离开。   到停车场拿了车,一时却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向毅的电话打不通,发的信息到现在也没回,认识他半年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情绪紧绷了一整天,现在松懈下来,觉得有些累。她仰面靠在座椅上,手机在掌心里转着圈,片刻后终于直起身,发动车子,驶离停车场。   此刻很想很想见到向毅,想靠着他休息一下。   轻车熟路地来到向阳小区楼下,周姈坐在车里,看着三楼还亮着的灯,却没胆子上去。不晓得向奶奶有没有看到这两天铺天盖地的新闻,她不敢冒险。   向毅应该是不在家的。他不会故意不回她消息。   在楼下呆坐了一会儿,周姈拿过一直没有动静的手机,又给向毅发去了一条消息:【我在店里等你。】   意料之中,没有回音。   周姈幽幽叹了口气,随手将手机丢在副驾的座椅上,调头离开,将车开到了向阳工作室。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大门紧锁着,周围的商铺也都已经打烊,一整条街都静悄悄的。   周姈顾自进了门,又反锁上。那辆磨砂小黄还在大门后面的角落里停靠着,很久没骑,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周姈看了几眼,穿过熟悉的院子,走向里屋。   房间里也是一片黑暗,她打开灯,所有东西的位置都跟她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这两天向毅好像都没来过。   窗帘还是拉着的。有段时间他们经常大白天地做羞羞的事情,为图省事,已经很久没打开过。   梳妆台上她的化妆品还整齐摆放着,周姈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去卸了妆,然后打开空调,脱掉衣服,爬上床盖着羽绒被,闭上了眼睛。   太累了,想睡会儿。 ☆、第44章   向毅从会所离开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整整一天都被邵家两兄弟绊着,想打个电话问问发布会的进展,都没能找到机会。   庆幸的是老大邵成家里还有身怀六甲的老婆,一帮人没闹到太晚。   这一天轮了几个场子,向毅被灌了不少酒,出来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邵成安排了人送他,向毅道谢,继而转向立在一旁的邵展,再次道:“这次真的是麻烦你了。”   “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邵展哥俩好儿地搭上他的肩,“反而是我们拿这个人情绑架你,实在是汗颜。主要是我哥这情况,你也知道,我嫂子年后就要生了,真的走不开。”   向毅没说话,只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下。   兄弟之间无需多言,邵展笑笑,递了支烟给他。向毅没接,淡笑着道:“戒了。”   邵展了然,收起烟,笑道:“下回把嫂子带来一起吃个饭,也让我们见见。”   向毅应下,上了车,将一天没都查看过的手机掏出来:七通未接电话,十多条未读信息。   草草扫了一遍,视线落在周姈两个小时之前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上,停了一停。向毅回了个电话过去,却没接通,嘟声一直响到自动挂断。   连打两遍都是这样,他眉心拧起来,给钱嘉苏拨了个电话问情况。   发布会颇有成效,网上的舆论已经转为有利风向,大元集团的股价也有所回升。至于周姈,钱嘉苏也联系不上了,短信不回,电话也不接。说好结束后来找他的,人却迟迟没有消息。   钱嘉苏语气听起来比他还担心,小心翼翼地问:“姈姐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啊?我不是乌鸦嘴,就是那些被起诉的营销号,万一恶向胆边生打击报复怎么办?”   “电影看多了你。”向毅捏了捏眉心,“你别管了,先去睡吧。”   言罢也不等他回话,直接掐了电话。   向毅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工作室,周姈的那辆座驾安安稳稳地停在门口,大门却是反锁的。向毅拿钥匙开了门,看到窗帘缝隙里透出的暖色灯光,才暗暗松了口气。   大步迈向里屋,打开门,一眼便瞧见床上大红色的被子里鼓着一个包。他开门的动静并不轻,床上的人却睡得沉。   向毅的手握在门把上,站在那里看了片刻,轻轻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来。   床脚女人的衣物堆成了一座小山,周姈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留一头黑发铺散在深红色的枕头上。醉意未消,心头募地多了几分柔软,向毅将被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她小半张脸。   只是她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眉尖蹙着,碎发乱糟糟地贴在两颊。   脸色红得似乎也不太正常。向毅立刻伸手探她额头,热乎乎的;俯身用微凉的嘴唇碰了碰,一片灼热。   他叫了几声,周姈眼皮动了动,有些迷蒙地睁开眼。   “你回来了?”声音因为无力显得格外软糯,带着一点点沙哑。   向毅伏在她身上,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你发烧了。”   周姈却像没听到一样,只将光裸的手臂从被子伸里出来,环住他的脖子,“我等你很久了……”   手臂内侧的肌肤蹭到他的脸,烫得惊人,向毅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我送你去医院。”   “想你……”周姈完全跟他不在一个频道,固执地再次将手伸出来,声音软软地跟他撒娇,“抱抱我……”   向毅有些无奈,将人连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低头在她很努力却几乎睁不开的眼睛上吻了一下。周姈这才满意,眼皮安心地阖上了。   向毅探身将床脚那堆衣服勾过来,帮她穿,她闭着眼睛,伸手抬脚都很配合。   她今天的那身衣服太薄,向毅脱下自己的外套,又给她包了一层,还用围巾缠了几圈,裹得严严实实。   收拾好抱她出门,被冬夜的冷风一吹,周姈还是瑟缩了一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去哪儿啊?”头疼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她靠在向毅肩上,没力气地问。   “我们去医院。”   向毅将她抱到车边,正要往车上放,周姈却搂紧了他的脖子,把脸往他怀里埋了埋,“不想去。”   “你发烧了。”向毅说,“先去医院看医生,听话。”   周姈还是摇头,贴在他胸膛上,声音很轻地说:“回家吧,向毅……”   回家?   向毅垂眸,看了看她泛红的侧脸,重新将人抱紧,脚一勾关上了车门,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夜风冷飕飕的,他身上只有一件毛衫,风透过缝隙钻进衣服里,却丝毫不觉得冷。   回到家,开门时费了点功夫。   平时单手抱起她完全没有问题,但今天裹得太厚了,一只手几乎抱不住,好不容易打开门将人弄进屋,老太太已经被吵醒了,披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衣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这个阵仗,愣了愣:“咋的了,这是?”   “她发烧了。”向毅将昏昏欲睡的人抱到自己房间,放在床上,脱了外套用被子裹住。   周姈却拧着眉,不舒服似的,在被子里动了动身体,开始扯身上的衣服。   向毅往外面看了一眼,老太太正在找退烧药,钱嘉苏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勾着脑袋往里面瞧。“怎么发烧了呀?多少度?要不要送医院?”   向毅过去直接把门关上了,然后拿开周姈一直在身上拽来拽去的手,把她的衬衣和裤子都脱掉,光溜溜地塞进被窝里。她这才满意,闭着眼睛沉沉睡过去。   “水烫,凉一凉再让她吃吧。”老太太找到药,倒了杯热水一块拿进来。钱嘉苏的脚刚踏进来,被向毅的眼神一扫,连忙又撤回来,扒在门口,满脸担忧地看着。   老太太拿了支温度计,正要掀开被子给病号量体温,被向毅拦住了。他自己接过,手伸进去,将温度计夹好。然后想到什么,忽然问奶奶:“晚上的粥还有吗?”她有胃炎,不能空腹吃这些药。   “有,我去热热。”   老太太转身往外走,向毅却叫住她,打发她先回去休息,自己去热粥。老太太不肯,拿了条毛巾过来给周姈擦汗。   等了几分钟,老太太把手搓热乎,掀了被子取温度计,冷不丁瞧见一片白花花的皮肤,整个人怔住。   ……怪不得刚才不让她放呢。   老太太眼睛不行了,看不清温度计,拿过来递给钱嘉苏:“你看看。”   “39.2。”钱嘉苏念完数字,自己瞪大了眼,“我去,怎么烧成这样了都?”   老太太也没想到烧这么高,连忙让钱嘉苏去冰箱里拿冰袋。   周姈睡得昏昏沉沉的,眼皮下的眼球却在动,眉心越拢越紧,喉咙里偶尔发出很不舒服的哼咛声。老太太轻声哄着,粗糙的手心很轻柔地抚着她的鬓发,同时也防止脑袋上的冰袋往下滑。   周姈动了动,脸贴着她的手心,鼻子一皱,嘴里开始嘟哝什么,含含混混,完全听不清楚,只听见中间带着哭腔的一声:“妈妈……”   老太太不免记起她曾说过自己是孤儿,顿时心疼不已,又往跟前坐了坐,安抚地在被子上拍着,“好孩子,睡吧。”   门口的钱嘉苏更听不清,伸着脖子问:“她说什么?”   “想妈妈了。”老太太叹气。   钱嘉苏心里也抽了一下,特别心疼他姈姐,揪了揪头发,跑去厨房说:“表哥,姈姐好可怜啊,想她妈妈了……”   向毅拿着勺子的手一顿,什么也没说,关了火,将粥盛到碗里。   向毅把粥端进房间,连同被筒裹着将周姈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低声哄她张嘴。她却皱眉别开头,不配合。   周姈其实能听到身边的人说话,努力想要撑开眼皮,刚睁开一条缝便又控制不住地阖上。头太疼了,只想快点睡过去,好减轻痛苦。   温声细语哄了半天,好歹是喝了几口。热水的温度放到刚刚好,向毅喂她吃下药,重新把人放回来,盖好被子。   老太太和钱嘉苏又不放心地看了一会儿,被向毅催着回去休息了。   折腾这半天,向毅身上已经冒了一层汗,混合着一整天泡在酒里的味道,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他去洗了趟澡,回来躺进被窝,还没躺好,滑不溜秋又烫呼呼的女人便自觉地拱了过来,想把热量过渡给他似的,紧紧贴着他刚洗过而微微带着凉意的身体。   向毅把人硬从身上掰下来,让她躺平,将掉下来的冰袋重新放好。   喝了那么多酒,他其实也没多舒坦,抱着周姈闭上眼睛,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了一点。只是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半夜里时不时就要醒来一次,检查冰袋有没有掉,然后拿温度计给她测一测。   到凌晨四五点的时候,体温总算是降下来了。   周姈侧躺着,一条腿翘起来搭在他大腿上,脑袋枕在他肩窝里,冰袋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向毅便没再管,将她搁在外面的手臂拿回来,掖了掖被子。 ☆、第45章   清晨灿金的阳光从开了一扇的窗户洒进来,照耀着案板上色彩明艳的菜丁肉丁。向毅起了炒锅,将牛肉和提前泡好的大米炒至半熟,加入玉米、胡萝卜和西兰花丁,以及水,用文火煮烂,做了一锅色香俱佳的蔬菜粥。   饧好的面团擀开,撒上橄榄油、葱花和调味料,卷起后切开,封口擀匀,在平底锅中烙上几分钟,香喷喷的葱花饼就出锅了。   另外又炒了平菇和青菜,一道凉拌西兰花木耳;向毅拿了几个梨,洗净后削皮挖空,填上枸杞、红枣和冰糖,在锅上蒸——冬天降火解毒、清热润燥的好东西。   蒸好关了火,身后响起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老太太就在他背后压低声音却难掩愉悦地喊了一声:“毅啊!”   向毅转过身,带着几分笑意望向她:“一大早这么高兴呢?”   “我跟你说!”老太太乐得眼睛都眯起来,凑过来跟他说因为太过激动声音一点都不小的悄悄话,“你媳妇刚才说梦话了!”   “说什么了?”向毅用盘子盛了颗热乎乎的梨出来,递给老太太一个勺子,“趁热吃一个。”   这时候那顾得上吃什么梨啊,老太太接过来又随手搁下,清了清嗓子,回头往外面瞅了一眼,转回来,眼睛弯的弧度更大了,然后捏着嗓子,学女孩子柔柔的嗓音:“向毅,我爱你……”   说完,自己立刻捂着嘴巴嘿嘿偷乐,特别害羞似的,还往向毅手臂上甩了一巴掌。   向毅手一抖,差点将小心翼翼取出来的梨又摔回锅里。   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向毅没说话,垂着眼睛,将第二颗梨稳稳放在小碗上,搁了只小勺子进去。他看起来无比淡定,心跳却急了,手脚也似乎有些不受控,迫不及待地想转过身,回房间,看一看他的女人。   老太太自己乐了一会儿,还不够,把向毅的手腕一拉,拽着他从厨房出来,往房间走:“你自己去听!”   向毅顺从地被她拉出去,顺手将那只小碗端上。   房间里,窗帘拉开了手掌宽的缝隙,阳光斜斜射进来,落在崭新的浅蓝色被子上——那是老太太生日那天,为了留周姈在家住,特意给换的新被子。周姈的烧已经退了,人还没醒来,眉头舒展着,睡得安逸。光线落在她侧脸上,睫毛卷着可爱的弧度,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两个人一进来就很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老太太把向毅拉到床前,弯着腰,等待睡美人的梦话。   半天没动静,老太太一把老腰弯得都累了,蹑手蹑脚在床边坐了下来。   向毅似乎也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幼稚,将碗搁在床头,跟着蹲了下来。   被筒里的人睡得安安静静,完全没有说梦话的意思。老太太俯身靠近,轻轻在被子上拍了拍:“再说一遍啊。”   被筒忽然动了动,周姈的脸妞儿过来,撑开眼皮,迷蒙的眸光望向床头这两个人:“……嗯?”   老太太笑眯眯地:“再说一遍。”   “什么?”身上有些酸软,没力气,周姈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捶了下还隐隐作痛的额头。   “没什么。”向毅大概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如此无聊地蹲着等她说梦话,握住她热烘烘的手,低头亲了亲她鼻尖。   他离开时,周姈的眼睛已经弯起一个弧度,目光紧紧追随着他,视线交缠,眼中最后一丝困意和茫然也悄悄散去。   老太太又羞又开心,捂着嘴,起身快步走出去,给两人腾出亲热的空间。临走前给向毅递了一个鼓励的眼神,还贴心地带上门。   向毅失笑,起来坐在床头,将周姈裹着被子抱起来,靠在怀里,拿过床头那碗梨:“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昨晚相似的姿势和情境,周姈似乎还有些印象,仰头看看他,没接:“你不喂我吗?”   因为生病,声音有些无力,比平日更加柔软,甚至有一丝可怜的意味。向毅一颗糙汉子的心,对她现在这副样子完全没有抵抗力,垂眸望着她的眼睛,语调也跟着软下来:“要我喂?”   周姈面色有些白,眉眼却弯弯地,透着愉悦的光:“我喜欢你喂。”   “生了病就会撒娇了。”向毅低笑着,用勺子舀了一勺梨中间的汤汁,喂给她。   “病号的待遇真好。”周姈躺在他怀里,被他喂着吃掉整颗她并不喜欢吃的梨,舔了舔嘴唇,感慨道。   “那也不要生病。”向毅说,把空碗搁到一边,抱着她靠在床头。   周姈扬了扬眉:“那就算我不生病,你也要尽心尽力地伺候我,知道吗,向公公?”   “知道了,王后大人。”向毅笑着吻了吻她发心,“我不介意你叫我向公公,但你可以试着把最后一个字去掉。”   “嗯?”周姈想了一下,立刻在他怀抱里咯咯咯笑起来,翻了个娇俏的白眼,“美得你!”   腻歪了片刻,向公公又伺候着他的王后大人穿衣服。昨天的正装太薄,向毅找了自己的大毛衣和针织裤给她穿,外面套着奶奶给买的、他从来没穿过的珊瑚绒睡衣。整个人显得臃肿又好笑。   老太太已经将饭盛好,看到两人牵着手从房间里出来,就意味深长地笑。   昨晚上病得昏沉,但也隐约知道老太太在一旁照顾了她许久,周姈摸了下脸颊,难得笑得有些腼腆。感谢的话说出来反而见外,她走过来,抱了抱比她瘦小很多的老人。   老太太摸摸她的头,笑眯眯道:“乖孩子,快去洗脸吃饭吧。”   去浴室洗漱,几步路,向毅都要把人送过去,顺便敲了敲钱嘉苏的房门,叫他起来吃饭。   没想到钱嘉苏其实早已经起床了,立刻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马上!”   向毅打开门进来,他坐在电脑前,却破天荒不是在玩游戏,黑乎乎带着红绿色走势线条的界面,这家伙居然在看股票。   “你看的懂吗?”向毅好笑地问。   “看不懂啊,”钱嘉苏理所当然地回答,指着某个波谷后的上升线条说,“不过我看得出来在涨。离原来还差得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涨回去。”   那是大元集团的股价,走势还不错。向毅看了几眼,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下:“吃饭。”   周姈从洗手间出来,在老太太特意给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坐下。她的位置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带着一圈蓝色小花的白瓷碗,盛着色泽极漂亮的蔬菜粥。   “太甜了!”钱嘉苏一脸悲壮地大口将他那颗梨干掉,连忙喝了两口粥中和。“姈姐你看看,这都是沾你的光,以前都是大白粥,什么时候喝过这种厉害的粥!”   说话的同时拿谴责的眼神瞄他表哥。   向毅没搭理他,老太太数落道:“干吃不做你还挑!”   周姈笑了笑,也跟着说:“你想喝不会自己煮吗?”   钱嘉苏似乎很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很快又收起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好吧好吧,你们都向着表哥,这个家已经没有我的地位了!”   “是谁给了你有过地位的错觉?”向毅轻飘飘地补刀。   钱嘉苏哼了一声,呼噜呼噜喝完,又去盛了一碗。   为了贯彻姥姥“干吃不做”的评语,钱嘉苏吃完饭拍拍屁股就走了,听说有几家小晚会请他年三十去演出,给的酬劳都还不错,他正忙着实地考察哪家逼格更高。   老太太似乎也有意为小两口留空间,硬是不要人陪,自己一个人下楼散步去了。   向毅在厨房里洗碗,周姈从背后抱着他,脸贴在他宽厚的脊背上。   他们都没有说话,却没有哪个时刻能比现在更舒服的了。   洗完碗,两人一起从厨房里出来,周姈拉着他的手,问:“你昨天去哪儿了?一天都不接我电话,也不回短信。”   “见个朋友。”向毅不愿意说太多,想含混过去。   周姈却很敏锐地猜到了:“跟你送到我公司的交易记录有关吗?”   瞒也瞒不住,向毅只好点头承认。   周姈眉毛轻轻皱了下,盯了他半晌,忽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你该不会为了这个去卖身了吧?昨天好像喝了很多酒,臭臭的。”   “想什么呢。”向毅笑起来,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眼睛都睁不开,鼻子还这么灵。”   “闭着眼睛我也知道是你啊。”周姈站不住,拉着他回房间坐下,在他身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向毅探手从桌子上摸过来一只手机,递给周姈:“你昨天落在车上了。”   手机没在她身上,早上他特地去车上看了看,在座椅上找到的。   周姈接过来,屏幕自动亮起,未接电话已经几十个,短信微信更是无数。那么多消息一看到就头疼,她随手翻了翻,挑着回复几个,最后给丁依依回电话。   向毅体贴地回避,他走出房间,这边电话刚好接通,丁依依在电话里喊了起来:“姑奶奶哟,你可吓死我了!昨天怎么回事啊,我看到新闻才知道微博的事,又是裴希曼搞的鬼吧?”   “现在已经搞定了。”周姈道。   “那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我急得都给时俊那货打电话了你知道吗!”丁依依没好气地说。要知道她和周姈同仇敌忾这么多年,对时俊向来是爱答不理极尽鄙视的,主动给他打电话感觉面子都掉了。   周姈笑了笑:“我在向毅这儿,手机放在车上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他家?”   周姈“嗯”了一声。   “你这是想清楚了?”丁依依问。   周姈明白她的意思,站起来,走到窗前,将窗帘全部拉开。和煦的阳光打进来,窗外是房后的一片空地,几个小孩儿正穿着厚棉袄热热闹闹地跳皮筋。   自昨天到现在,准确来说是从前天,在医院和丁依依交过底之后,紧接着就出了微博的事,兵荒马乱的,周姈根本没有时间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但此刻丁依依再次提及,短短两天而已,她的心境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不知道,反正——”周姈轻叹一声,倚着只放了几本书和一只闹钟的桌子,耳边能清晰听到楼下的笑闹声。她低着头,将她放在书上的手表拿过来,在手里把玩着。   “有点想嫁了。”她声音极轻地说。 ☆、第46章   这些年身处高位,家里佣人不少,出外随从众多,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被人伺候的。但是,向毅对她的照顾,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种被人放在眼里心里珍之重之的感觉,太难抗拒了。   尤其是对于她这样一个没有家人从小缺爱的人。   “有点想嫁了。”周姈垂着眼睛,说得极轻,完了还有些心虚似的,往后身看了一眼。   不想这一转头,堪堪对上两道幽深的目光。   ——向毅一手端着热水,一手拿着药,静静立在门口,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眸中闪烁着莫名的灼人的光彩。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敢跟他对视,周姈避开他的视线,跟丁依依说了一句:“回头再说。”匆匆挂断了电话。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几不可闻。周姈低着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那只价值不菲的手表。难以忽视的存在感逐渐逼近,余光里出现一只男人解释宽厚的手,动作看起来非常漫不经心地、将热水和药搁在了周姈手边。   “该吃药了。”向毅站在她身后,贴近她耳侧。   周姈甚至能够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热度和气息,身体每一处肌肉都紧绷起来。所幸他只是保持了一点距离站着,并没有碰到她。   脸上有点热,不知道有没有红,真的是太没有出息了。她悄悄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拿起药放进口中,就着一口温度刚刚好的温水吞下。   整杯水都喝完,她拿着杯子转过身,想要绕过身后的人出去。   向毅忽然伸出手,箍着她的腰,以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人揽回来,然后倾身将她压在桌子边缘,低下头,英挺的面庞向她贴近。   “刚才跟谁打电话?”他低声问,“丁依依?”   “唔。”周姈的身体被迫微微后仰,眼睛盯着他冒出了几根青色胡茬的下巴。   向毅的头往下压,周姈继续往后躲,微微偏开头。他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声音更加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意味,问她:“‘有点想嫁’,是什么意思?”   “你听错了,”周姈面不改色,甚至为了增加可信度似的,抬起头,给了向毅一个坚定的眼神。然而目光相对的刹那,却被他眼中异常炽亮的光烫到,整个人一滞,后半句声音都不自觉变小了,“我说的是有点想家……”   生了一场病,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虚弱,脸上少了血色,唇色也变浅了一些,透着淡淡的粉色,像果冻一般的质感。   她口中药的苦味还未散去,说话时轻轻扑在向毅脸上。他却一点不嫌,反而凑过来,含住她下面一瓣唇,细细地吮咬、品尝。   周姈不得不将手撑在后面的桌子上,以作支撑,微微昂起头,回应他的吻。   ……   两个成年且精力旺盛的男女,每一次亲吻总会朝着探索人体美学的方向发展,只不过周姈今天硬件条件不太支持,吻了一会儿,情.欲被吊起来的同时,因为缺氧,整个人都变得晕陶陶的。   向毅的手伸进衣服里,在她滑溜溜的身体上摸了几把解瘾,最终还是自觉拿了出来,极尽温柔地亲吻她的眉眼和脸颊。   周姈晕晕乎乎被抱到了床上,向毅帮她脱掉棉睡衣盖上被子,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这一觉睡得还挺沉,醒来时刚好是午饭时间,向毅不在,身边也已经没有他的温度。   隐隐能听到厨房的声响,还有饭菜的香味传进来,只是周姈不觉得饿,身上也没多少力气,便没动,继续在温暖的被窝里休息。   十几分钟后,客厅里忽然有了动静,很快房间的门便被打开,向毅提着两只大行李箱进来。   被窝里冒出一颗脑袋,歪着看他:“什么东西啊?”   向毅将东西放到墙边,脱下外套,走过来,俯身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给你拿了点衣服。”   周姈眼睛眨巴了两下。这就单方面决定让她搬过来住了吗?   “起来吃饭吧。”向毅今天对她格外的温柔,眉眼间都是泄露的温情,“要不要先换衣服?我拿了你喜欢的那套睡衣,要穿吗?”   “内裤拿了吗?”周姈问。   向毅笑了下,俯身凑到她耳边,悄悄道:“拿了很多,你一小时换一条都管够。现在要换吗?我帮你?”   说话时灼烫的气息喷在她耳根,痒痒的。周姈笑着躲开,然后想起第一次到这里过夜的时候,她不想穿弄脏了的内裤,当时向毅怎么说的呢?   ——忍着。   啧,所以说,直男调.教好了也是很有潜力的嘛。   房间里两人嬉闹着玩换装游戏,钱嘉苏做好了午饭,过来敲门:“表哥,姈姐,吃饭啦!今天钱大厨下厨,每一道都是大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知道啦。”周姈回了一声,把向毅的手从被窝里丢出去,窸窸窣窣换上自己的家居服。   从房间里出来,瞄见饭桌上所谓的“每一道都是大菜”,周姈差点笑喷。   钱嘉苏还颇为得意地呲着牙笑,很有自信地给大家都盛了满满一大碗饭,用饭勺压得非常实在。   拍黄瓜、青椒土豆丝、地三鲜,最大的一道菜就是杏鲍菇炒肉了。味道自然比不上向毅做的,无功无过型。   周姈胃口不佳,米饭只吃了不足四分之一,钱嘉苏这才感觉到了挫败,耷拉着眉毛问:“我做的这么难吃吗?”   周姈安慰他:“不难吃,我只是睡了一上午不饿。”   老太太却在一旁毫不留情地拆台:“比你哥做的差远了。”   “你的点评不具有参考价值,偏心的小老太婆。”钱嘉苏说,“还是我姈姐好,公平!公正!公开!”   话音刚落就被老太太不高兴地瞪着眼睛,在他背上甩了一巴掌:“说谁老太婆呢!”   “我错了我错了,”钱嘉苏连忙改口,“小美女!”   周姈好笑不已。   “跟你爸妈联系了吗?”向毅笑着看他们打闹,适时岔开话题。   钱嘉苏猛点头:“早上才打过电话,明天就回来了,下午到。”   “你去接?”向毅又问。说话的同时将自己已经吃完的饭碗放到一边,极其自然地把周姈剩下那四分之三端过去,继续吃。   老太太火眼金睛地留意到了他的动作,眯着眼睛只是笑。   只是这一幕却完全被周姈忽视了,她坐在向毅旁边,抿唇低着头。   钱嘉苏的父母?那不就是向毅的姑姑和姑父,他们要回来?……也对,过年总是要回家的。那她还方便继续住在这里吗?   “我去接,我明天没事儿。”爸妈难得回家一次,钱嘉苏的兴奋之情已经飞上眼角眉梢。   向毅点点头:“那我再买点菜,晚上多做几个菜。”   “嗯嗯,你记得剁点肉馅,我妈想吃四喜丸子。”   “你看看,人还没回来呢就开始点菜了。”老太太说着,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向毅也笑了一声。   一家人的温馨对话,周姈插不上嘴,心不在焉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先回房间了。坐在床上发了许久的呆,向毅收拾好,回到房间来,依然拿着药和热水。   瞧见周姈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坐过来问:“怎么了?”   周姈觑他一眼:“你姑姑要回来了?”   她知道向毅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母亲那边已近没有多少亲戚,这样算起来,这个姑姑,便是他最亲的长辈了。也就是说,她还需要再见一次家长。   “嗯。我亲姑姑。”相比她的纠结,向毅心情似乎颇不错,笑道,“你们应该能处得来,她跟钱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止长相,还有性格。”   “真的吗?”周姈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三金那个性子原来是遗产的啊。   向毅似乎看穿了她内心所想,把药递过来,看着她吃下,然后接过空杯子,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担心。”   他说得轻松,周姈却免不了紧张,一下午兴致都不高,晚上睡觉时翻来覆去的,再次产生了第一次见奶奶时的忐忑感。   她第数不清次翻身的时候,向毅伸手将人拖了过来,在她耳边低沉地问:“想要了?”   “你想多了。”周姈在黑暗中翻了个小小的白眼,然后转过身,面朝他,脑袋埋在他胸口,“我睡不着。”   向毅抚着她的头发,问:“身上还难受吗?”   周姈摇头:“已经好了。”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向毅的手便滑到被子下,撩开她上衣,沿着紧实的腰线摸了进去,“那我们就做点别的事?”   精虫上脑的男人呐,脑子里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么。周姈从向毅怀里出来,转了下身体,背对着他,娇弱地扶着额头,用堪比林黛玉似的嗓音说:“头还有点疼呢。”   “我帮你揉揉。”向毅追过来,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一只手绕到身前,直奔那柔软的两团而去,先用掌心罩住,而后缓缓收拢。   周姈哭笑不得,伸手推他,一边笑骂:“你的头在这里长吗?”   “嗯。”向毅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了一声,不等她作出反应,将她整个人掰平,埋首下去。   “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生过病比较虚弱的缘故,身体似乎比平时还要敏感,没两下周姈便开始低低喘气,腿抬起来,搭在他身上,轻轻磨蹭。   向毅抬起头来,手在被子下面悉悉索索剥她衣服,一边用低哑的嗓音道:“还说不想要,嗯?”   周姈抬手抱住他的脖子,柔声催他:“快点啊。”   向毅再次低头吻她,很快将两个人的裤子都脱了下来,箭在弦上,却极力压抑住了立刻进入她的*,艰难地从她身上起来,伸手要去开抽屉。   不想周姈将他的手臂拉了回来,抬起双腿主动去迎他。向毅怔了下,短暂的安静后,忽然明白了什么,心头突地一跳,身体本能地一挺,就势进入她身体。   动了几下,向毅忽然又停下来,在一片黑暗里准确望着周姈的眼睛。   “这算洞房吗?”他嗓音低哑地问。   周姈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顿时生出几分羞恼来,狠狠在他背上抓了一把。 ☆、第47章   一次恩爱结束后,周姈真的有一种身体被掏空之感,向毅清理完“案发现场”,套上裤子出去给她倒水,前后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回来时她就已经睡过去了。   相对于他们平时动辄两三个小时的运动量,这只能算是一次怡情的小爱爱,根本不值得一提。向毅血气方刚的,一身的兴奋劲儿没消,还有大把精力没处使,抱着她这里摸摸那里捏捏,没一会儿就又蠢蠢欲动了。   周姈半睡半醒之间身体也有了反应,娇软的喘息和婉转的嘤咛愈发勾人,向毅便不再忍了,掰开她双腿再次挤了进去。   “唔!”周姈一下子被弄醒,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有些气恼地斥了一声:“向毅!”   男人俯身亲吻她眼睛,借机进入更深,口中无限柔情地低沉道:“我在。”   说完,缓缓在她体内动作起来。   “……”周姈捶了他一下,然后搂住他脖颈,打开身体接纳他。   “咳——”   忽然一声清咳自墙的另一边传来。夜深人静,在持续了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没多久又再次开始的不雅动静中被吵得睡不着觉的某只单身狗,终于忍无可忍出声提醒。   两个人终于停了一停,周姈下意识夹紧了向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忘记了这里是隔音效果约等于零的向毅家。   “小声点叫。”向毅说。   周姈甚至能感觉到他话音里隐藏的那点揶揄笑意,一想到自己刚才的呻.吟很有可能全被隔壁两人听了去,脸上就臊得厉害。抬脚狠狠往向毅大腿上蹬了一下,犹觉不解气,张口咬他脖子。   那一口真是一点没客气,向毅痛得嘶了一声,等她撒完气终于松了口,立刻抬手捂在她嘴上,狠狠顶入她最深处。   脱口而出的叫声被撞得支离破碎,继而被男人的手掌挡下,小小房间里断断续续响着嗯嗯呜呜的声音,比夜色还要撩人。   这一番折腾,周姈是彻底一点力气都没了,被向毅抱起来喂了几口重新去倒的热水,躺在他怀里,餍足地闭眼进入梦乡。   消耗太大。第二天早上就没能起来,睁眼时天光已经大亮。   已经十点半了,向毅不在,周姈在床上伸展几下,揉了揉酸软的腰,自己穿好衣服起床。老太太坐在客厅里剥花生,小声地指挥钱嘉苏扫地。   这边房门一打开,两个人齐刷刷停住,扭头看过来。   老太太笑眯眯的,钱嘉苏却不知道在心虚什么,一对上周姈的眼睛,立刻别开脸,拿着扫把刷刷刷几下,耳尖微红。   昨晚上那一幕从脑海中跳出来,钱嘉苏能听到,耳朵灵睡眠浅的老太太自然也听到了,周姈顿时觉得一阵脸热,尴尬笑了下,扭头走向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老太太还是那样笑吟吟地看她,周姈都不好意思了,故作镇定地在她身边坐下来,问:“向毅呢?”   “去店里了,”钱嘉苏背对他们扫着地,回答得却很快,“陈喜的车坏了,一大早就把表哥叫走了,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周姈点了下头:“那我去找他吧,正好出去走走。”   “吃点东西再去。”老太太放下花生,去厨房给她热粥,“早饭不能不吃的。”   两天没好好打扮过,周姈觉得自己都有点邋遢了。向毅那个直男,回别墅给她拿了两大箱的东西,全是衣服,鞋只拿了两双,都是加绒的靴子,目测是她整面墙的鞋架上最厚的两双;化妆品更不用说了,一瓶都没有。   不过店里放有一套,周姈换好衣服,自觉穿上厚厚的羽绒服,裹严实了出门找她的向公公。   这条街她来得勤,跟许多大姐大神都熟悉了,一路打着招呼过来,街口那家早点铺子的小妹儿还给她塞了一个茶叶蛋。   这种感觉还挺不赖的,互相都熟悉的街坊,恰到好处的亲切和热情。   周姈拎着一颗蛋走到修车铺,没进门,先听见一阵笑声。   ——有女人。   她准确地从男人爽朗的笑声之下,捕捉到了女人相对细软的声线,轻轻挑了下眉,迈过大门。   “嫂子!”陈喜先注意到有人进来,呲着牙亲热地叫了一声。   向毅背对着门坐在小椅子上,往后靠着,二郎腿翘着,姿态悠闲,垂下来的右手指间还夹了一支未点燃的烟。   而他左手边,宋菲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微微偏向他所在的方位。本来脸上还带着笑的,抬眼瞧见周姈,立刻收的一干二净。   向毅转头,翘着的腿放了下来。   “嗨。”周姈冲陈喜微微一笑,走到向毅身边,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向毅的视线落在那只昨晚他才一根一根吻过的纤白小手上,顿了顿,将烟换到左手,抬起右手要拉她。不想周姈却躲开了,手掌稍稍往下,勾了勾指尖。向毅看她一眼,默默将那只根本没敢点、拿在手里过过干瘾的烟上交了。   挺不错的烟。周姈拿在手里把玩了两下,抬手,姿势娴熟地把烟夹在了唇间。   还没叼稳,便被突然起身的向毅伸手拿了下来,也不顾烟的主人还在,扬手丢进墙边的垃圾桶。然后看着周姈,眼神隐隐有几分讨饶的意味。   周姈这才放过他,把手里那只茶叶蛋递了过去,在他的椅子上坐下来。   很有眼力劲儿的陈喜已经又拿了一把椅子过来,向毅坐在周姈旁边,低头剥鸡蛋。   无声中透着旁若无人的亲昵,这一番互动落在宋菲眼里,无比的刺眼。   偏偏这时候陈喜几乎有些谄媚地夸道:“嫂子不化妆也这么漂亮。”   话音未落,被宋菲狠狠瞪了一眼。   “谢谢。”周姈微笑,然后转向宋菲,“年底不是应该很忙吗,你怎么不上班?”   宋菲不想跟她说话,陈喜便替她回答:“今天休假。”   周姈便问他:“你在玩股票?”   “对啊,嫂子怎么知道?”陈喜略显诧异。   “你们刚才不是在讨论么。”进来前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股市奇才,买哪只跌那支。周姈接过向毅剥好的鸡蛋,咬了一口。“赔了很多?”   陈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这手气不太好。”   玩股票哪能看手气。茶叶蛋太咸了,周姈不想吃,转头望着身边的男人,眨巴一下眼睛。向毅很自然地接了过去,三两口吃掉。   一旁宋菲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周姈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擦了擦手,对陈喜道:“还有余钱的话,可以买大元的a股,不出意外,下周前能涨5个点。”   5个点?陈喜脑子转了一转,笑着问:“我看新闻了,嫂子真的是董事长啊?”   周姈耸了耸眉:“暂时还是。”   陈喜的车已经修好,聊了会天,到了午饭时间,各自回家。   其实回家是顺路的,但向毅锁上门,直接带着周姈离开了,也没管另外两人。   这段时间宋菲对陈喜的态度有所软化,忠实的护卫自然要送女神回家。宋菲跟他走在后头,故意拉开了一段距离,看着前头两人走远了,才转向陈喜,正色问:“你刚才说,那女的是董事长?”   陈喜的视线也投向那两道身影:“大元集团,你听说过吧。”   ……   下午钱嘉苏收拾得利利索索,去接他半年才回来一次的老爸老妈。周姈换了一身大方得体的衣服,又让向毅陪着,亲自出商场买了见面礼,然后就在家里客厅,边等待边紧张地看电视。   向毅安慰过许多次了,不管用,索性不多说了,剥坚果给她吃,不时好笑地看她一眼。   四点多,有车开进院子,十几秒钟后,钱嘉苏在楼下扯着嗓子叫:“表哥,下来帮忙拿东西!”   被呼唤的表哥起身,周姈也跟着站了起来,带着一点点忐忑的小眼神望着他。   向毅拉住她:“一起去吧。”   后备箱那儿站着三个人,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周姈走在向毅身后,等他叫了人,也跟着乖巧问好:“姑姑,姑父。”   穿着深紫色羽绒服的小个子女人直起腰,两手拨开脸颊两侧的头发,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嗳,你就是小姈吧。”   向毅没说谎,她果真是和钱嘉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开朗的笑容都一模一样。打量周姈两眼,还激动地跺了跺脚:“啊好漂亮好漂亮!”说完见自家侄子眼中隐隐含笑,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哎呀你真行!”   向毅笑笑:“你们两个先上去吧。”手悄悄在背后拍了拍周姈,无声的安抚。   “我帮忙拿一些吧。”周姈说。   “不用不用。”姑姑上来就亲热地挽住了她,乐呵呵上楼,一边问:“你头发在哪里做的,这个卷烫的真好看。”   周姈道:“我自己弄的。”   “真的啊,手真巧!”她摸了摸自己的小梨花卷,“等我头发长长了,给我也弄弄吧。”   周姈笑着答应。   姑姑是个自来熟,从进家门,到向毅和姑父搬完东西做好晚饭,话题一个接着一个不带停的。她完全没有长辈的架子,周姈确跟她实合得来,没一会儿两人就约好了晚上一起去做指甲。   “你那手做什么指甲呀,揉到面里把人给吃中毒了。”老太太笑着插嘴,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喜气洋洋的,一整天笑容就没落下来过。   姑姑和姑父在外地做生意,很多行业都做过,没赚到什么钱,这两年开了个包子铺,状况好了一些。声音做的不大,一直都是亲力亲为。   “以后我不做了,再请个人,要么就让建成自己做。”姑姑说着瞥了一眼自己老公,“我最近才想明白,女人是享福的命,男人是干活的命。”   桌上几个人听到这话都只是好笑,周姈也弯了弯唇角,没有发表意见。   向毅给大家都盛了鱼汤,又拿了一个小汤碗,给周姈盛,把她不爱吃的豆腐挑了出来。然后,突然就被姑姑点名了:“向毅,你说是不是?”   几道视线齐齐投过来,向毅动作顿了顿,把汤碗搁到周姈手边,面上云淡风轻。   姑姑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望着他,继而很有风范地挥了下手:“行了,你不用回答了。” ☆、第48章   姑姑家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另外一个小区,步行十几分钟的路程。离家一年,许久没人住过,已经落了一层灰。一帮人浩浩荡荡过去打扫,老太太也要凑热闹,灰尘太多,便找了个口罩戴着,端坐在沙发上,做战斗总指挥。   家具上都蒙了白布,因此打扫起来并不费力。向毅和周姈负责厨房,上上下下都清理过一遍,顺便拿带来的材料煮了一锅糖水。   收拾完,一帮人围坐在客厅里聊天喝汤,老太太问:“过完年什么时候走哇?”   “不着急,过了十五再走。”姑姑说,“这回多陪你们待几天。”   女儿能留下来陪自己,老太太自然开心,不过同时也忧心忡忡地:“你这寒假放的比小学生还长,生意不做了啊?”   “反正现在生意不错,今年的小目标已经完成了,多休息几天嘛。”姑姑笑呵呵道。他们一家都不是上进的性子,从来没什么发大财的想法,赚的钱够生活便已经心满意足。   作为目前家里年收入最高的顶梁柱,钱孝子立刻举着筷子一脸嘚瑟地说:“你们俩干脆直接退休得了,我养你们!”   “哟,我儿子出息了啊。”姑姑笑着挠了挠他的下巴,“听你姥姥说你最近赚了不少钱呢,是不是去卖身了?”   其余几人都笑起来,周姈低头喝糖水,眉梢眼角也尽是压不住的清浅笑意。讲道理,三金当初确实真的差点卖身给她呢。   向毅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瞥她一眼,手在桌子下面抓住她,惩罚地捏了一下。   钱嘉苏心情好,被挤兑也完全没生气,只是指着自家不靠谱的老妈,向老太太告状:“姥姥,你看看我妈,为老不尊。”   “哎呀开个玩笑嘛,”姑姑笑嘻嘻地,“儿砸,过年请我们大家旅游呗。”   “你们想去哪里,新马泰日本欧洲随便挑!”钱嘉苏爽快地答应,然后咧着嘴转向周姈,“姈姐跟我们一起去吧。”   全家一起旅行,她到底是外人,不太方便吧?周姈下意识望向身边的向毅,刚好他也看了过来。那眼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周姈笑了下,回答:“好啊。”   聊到兴头上,不知道谁起的头,几个人转移战地上了家里的自动麻将桌。   向家堪称麻将世家,向毅和钱嘉苏都是在耳濡目染中自学成才,根本没有人特意教过。姑姑和钱嘉苏对麻将尤其钟爱,二话不说先挑好了位置坐下,老太太也兴致高昂,乐呵呵占了一方席位。   最后一个座位,向毅把周姈拉过去坐下了,自己则在她身后观战。她出门没带钱包,他便自觉上交了自己的。   老太太也没带钱,向毅正要从钱包里拿一些给她当本钱,老太太还不要:“不用不用,一分钱不带照样赢哭你们。”   钱嘉苏也在一旁大言不惭道:“你们别让了,反正待会都是我的哈哈哈。”   周姈不常玩麻将,似乎也不太会玩,码牌出牌的速度倒是很快,就是水平飘忽不定。向毅看了一会儿,只能用四个字来评价她的牌技:乱打一通。   直到周姈再次将一张可以听牌的三饼丢出去,向毅终于忍不可忍了:“怎么打那张……”   话刚说一半,老太太喜滋滋的声音响起来:“杠——!”   周姈转过头,冲他眨了下眼睛。   “……”仔细想一想,她之前乱打的那些牌,确实全部都是喂给了老太太。她有意哄奶奶开心,向毅便默默住了口,不再说什么了。   好歹她还是怜惜他的钱包的,偶尔赢个一两把,没让他输得太惨。   “你来打吧。”玩了两个多小时,周姈也累了,打着呵欠起身,想换向毅上阵。   向毅跟着站了起来,却没上桌,叫坐在姑姑身后的姑父来替。他准备带周姈回家,临走前问老太太:“你晚上在这里住吗?”   老太太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往年也是这样,打会牌困了就直接在这里睡了。不过向毅这么一说,她立刻抬起眼睛,揶揄地笑:“好好好,我不回去,你想干嘛干嘛。”   众人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周姈懒腰伸到一半,身体僵住,硬生生收了回来。   被长辈开这种玩笑,总觉得羞羞的啊。   两个人一道下楼离开,外面冷风凛凛,周姈刚缩了缩脖子,向毅便转过身来,把她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了最顶端,十分霸道的贴心。   这种时候乖乖听话就好了,这是周姈的经验,由他给自己整理好,笑眯眯地说:“你背我吧。”   向毅便配合地背过身去:“上来吧。”   他人高马大脊背挺直,站在那里跟山一样,周姈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跃跃欲试,但好半天都没摸索出爬山的路线,在他背后幽幽问:“怎么上去?”   “笨。”向毅话音里带着笑,微微弯下了腰,方便她上来。   但这高度依然必须跳起来才够得着,周姈让便他别动,一边往后退,一边活动着手脚。幸好今天穿的是件小羽绒服,不至于施展不开。   向毅弯腰等了片刻,没动静,便直起身回了下头——周姈从老远的地方助跑,看到他转身也没停,笑着朝他冲过来。   向毅站着没动,周姈速度也没减,跑到他跟前按住他肩膀,起跳的架势已经扎好,却又猛地刹住了车——她还是不知道怎么跳上去。   犹豫了片刻,她终于还是自暴自弃了,干脆用手臂圈住向毅的脖子,将一条腿抬起来,放在他腰上。“你抱我吧。”   向毅就笑她:“你怎么这么笨。”说完托住她的臀部,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还颠了一下。   周姈也不恼,只是觉得这个正面刚的姿势略羞耻,腿夹着向毅的腰,双手攀着他,一点一点转到了他背上。调整好姿势,她满意地在向毅脑袋顶上拍了一下,“驾!”   把他当马呢?向毅反手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这才背着她慢慢走入夜幕深处。   她体重不算轻,对向毅来说却不值一提,一路将人背回家,上到三楼,脸不红气不喘地。进了家门,周姈还是不愿意下来,抱着他的脖子,脑袋挨着他,撒娇道:“你再走几圈。”   “上瘾了?”向毅大概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是怎样一副高冷的面孔,就这么背着她在客厅里走起来,丝毫不觉得这种行为很傻。   “喜欢你背我。”   周姈说着,将微凉的手从他领口伸了进去,先贴在他皮肤上暖热,又坏心眼地去逗弄他胸前的小红豆。向毅脚步一滞,接着忽然加快了步伐,大步穿过客厅,把她背进房间。周姈在他肩上偷笑,不忘脚一勾将房门合上。   今天晚上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刚好她的身体状况也已经完全恢复,好几天没能尽情尽兴地玩,难得有了机会,周姈颇有兴致,人还在向毅背上没下来,就勾着脑袋将双唇送了过去。   向毅明显也很亢奋,把她从背上转移到身前,按到墙上就是一通亲。   终于不用再担心动静太大吵到隔壁的人,两个人都放得很开,彼此都恨不得将对方吃掉似的,唇舌和身体都紧密交缠。   绵长的热吻过后,两人的呼吸都变得很急,身上也是凌乱不堪。周姈背部贴着墙,紧紧抱攀着他的肩膀才不至于滑下去。她上身的衣服早已经不成样子,羽绒服被丢在地上,毛衣领口扯得大开,向毅的头正埋在那里仔细品尝。   周姈闭着眼睛昂起头,却习惯性咬住下唇,将所有叫声都按捺住。   “叫吧,”向毅抬头的时候,看到她那副隐忍的样子,将她的下唇从牙齿下解救出来,亲了一口,低声诱哄道,“没人在。”   说完,他再次埋首下去,含住刚刚被冷落了的另外一边。周姈轻哼一声,抱住他的头,细碎的□□终于从微张的唇间流泻出来。那娇软的声音让人难以抵抗,向毅大手在她臀上狠狠一抓,就地扒掉了那条碍事的裤子,解开自己的拉链,迫不及待冲了进去。   一次完毕,向毅犹不尽兴,周姈进浴室洗澡的时候,他硬跟着挤了进来,要一起洗鸳鸯浴。周姈正抬手扎头发,他又从背后贴上来,双手在她身上作乱。   “别闹,”周姈笑着躲他,“不要在这里玩,其他人还要用呢。”   向毅很听话地“嗯”了一声,手上动作却不停。周姈扎好头发,拿开他不听使唤的手,将花洒塞了进去。   他今天精力格外旺盛,洗完澡回房间又折腾了两次才罢休,周姈叫得嗓子都快哑了,身心都餍足的向毅套上裤子,去沏了杯蜂蜜水回来,你一口我一口地喂她喝掉。   夜已经深了,向毅关了灯,把软软的女人搂到怀里,舒适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周姈在他胸前推了推:“定个闹钟啊,我明天还要去开会。”   好几天没去公司了,明天的例会不能缺席。   “几点?”向毅问。   周姈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睡意朦胧地回答:“十点……”   向毅设置好闹钟,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晚安。”   翌日一早,周姈在聒噪的闹铃声中苏醒,浑身上下都觉得很乏,翻了个身,脚在被窝里摸索,找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腿,蹬了一下。   向毅其实醒了有段时间了,想让她多睡会,便没叫她,胳膊被她枕在脑袋下面,怕弄醒她也不敢抽出来。他伸手按掉了闹铃,把周姈的头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十点了,该起了。”   “再睡十分钟……”周姈哼哼唧唧地,抓着他的手一起赖床。片刻后,又猛地一下弹起来,惺忪的睡眼瞪着他,难以置信似的,“几点了?”   向毅被她一惊一乍的反应搞得摸不着头脑,转头瞄了一眼准确的时间:“十点零八。”   “啊!迟到了!”周姈低喊了一声,焦躁地抓了抓头发,蹙着眉头埋怨向毅,“不是让你定了闹钟嘛!”   莫名其妙被问罪的男人坐起来,一脸无辜:“……你不是说十点?”   “十点的会啊!”周姈气恼,抬起脚就往他胸口踹。不晓得是刚睡醒力气还没恢复腿发软,还是男人体格太结实,向毅动都没动一下,她自己反而身体一歪倒在了床上。 ☆、第49章   想要踹他反而自己摔倒,她倒在床上的模样可爱到不行。向毅好笑不已,大手一抄将人捞起来:“你在碰瓷儿吗?”   周姈恼羞成怒地张口去咬他,向毅任由她用牙齿在自己肩膀上一下一下地磨,一边纵容地笑:“好了,我的错,赶紧洗脸吃饭,我送你去。”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化妆,两人一道出门,到街口的早点铺子买了几个包子。   向毅送她,将车开得又快又稳当,周姈慢吞吞吃完包子喝完豆浆,刚刚好抵达大元大厦。她拿出口气清新剂喷了一下,解开安全带,探身在向毅侧脸亲了一下。   下车前眨着眼睛问他:“下班来接我吗,表哥?”   “嗯。”向毅打量她两眼——裸粉色的千鸟格西装西裤,休闲而优雅,外面白色的及踝羽绒服,是被他强行裹上的。向毅很满意,又解下自己的围巾,套到她颈后。   周姈失笑,配合地将围巾缠起来,打开车门,迈出长腿,弯腰给他一个飞吻。   然后雄赳赳气昂昂,一身武装地走进大堂,前台的小妹妹差点惊掉眼珠子:“董、董事长?”   周姈摆了下手,大步走向电梯。   她推开会议室的门时,已经脱下了严重影响她威严的羽绒服和围巾,一身靓丽。例会已经进行到一半,几十号人俱是一停,盯着整整迟到了四十分钟、依然面色从容姿态优雅仿佛闲庭信步一般的董事长。   周姈坐下来,微微一笑:“不要看我,继续。”   众人依旧面面相觑,神色似有几分古怪。尤其是坐在她手边的时俊,脸色黑如锅底。   周姈不明所以,视线对上某个关系不粗的女经理,对方不动声色地抬手碰了下自己的脖子。   向毅那个挨千刀的……周姈强自镇定地将刚刚赶过来时特意束起来的头发重新解开,拨到一侧。   时俊将手中的笔往桌子上一搁,声音有些重,众人的目光便都转移了过去。他沉着一张脸:“愣着干什么,讲完了?”   正在发言的人连忙重新接上刚刚的汇报进度。   除了例行终结和讨论外,本次例会还设计到公司开年第一个重大项目的部署。   大元与钟非国际在时俊和钟念微订婚之时达成了合作意向,拟斥资数十亿,建造一座汇集购物中心、休闲街区、商务办公与城市公寓几种形态为一体的大型城市综合体,目标地点便在周姈最爱的那座海岛城市,目前已经成功取得该市中心地域的地块。   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事件,使钟念微得以如愿取消了婚约,时俊也借此机会在与钟家的谈判中,拿到了让利一成的补偿。   项目已经提上日程,年前还有一些前期事宜需要处理,周姈下周便要亲自去出差。   会议结束时,时俊与她一前一后走出来:“你不是喜欢去那里过冬吗,这次出完差就留在那边吧,提前放假,好好休息一下。”   “唔,再说吧。”周姈敷衍应了一句,拿出手机,拨给钱嘉苏。   往年她孤家寡人一个,过年除了偶尔会约上几个单身朋友一起出国旅行,大多时间都在那个温暖的城市过冬。   今年不再是一个人了,不过正好钱嘉苏要请一家人旅行,一起去那里的话也不错。大元在那边已经有不少产业,还能替他能省不少资金。   “就是你上次去的那个地方吗,”钱嘉苏一口答应,“那我跟我妈还有姥姥说一声,那么暖和,他们肯定喜欢!”   “成。”周姈笑道,“你只需要负责来回机票就可以了,其他的都免费。刚好我们也有合作的航空公司,能拿到超低折扣。”   钱嘉苏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时俊跟周姈一起在电梯里站着,听着她愉快地跟人商量旅行的琐事,内心种种念头翻滚,滋味不可谓不复杂。   一直到电梯停下,到达她办公室的楼层,这一通电话还没讲完。时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看着她脚步轻盈地走出了电梯。   春节旅行的事情敲定,周姈整个人都想沾上了喜气儿,看积压的枯燥文件也干劲儿十足效率爆发,短短几个小时便将积压的事情处理完毕。   午饭是助理在附近餐厅定的外送,色香味俱佳的大厨手艺,却完全不能引起她的兴趣。   这些年吃惯了山珍海味,现在更爱向大厨的家常菜。   周姈早早就离开了公司,没喊向毅来接,自个儿开了一辆公司的车,先去商场采购了一些日用品和化妆品。然后一个顺便,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身新衣服,从头到脚,一整套。   姑姑和姑父的号码她不知道,又特意打了电话问钱嘉苏。   “我妈159,你就买160的就行,一般都s号……脚?皮鞋36码运动鞋37码。”钱嘉苏对自家亲老妈的号码如数家珍,然后轮到老爸,就很随便了,“我爸177,很尴尬,你随便买就成,哪个都能穿,他不讲究。”   姑姑刚好就在他旁边呢,一听说有人要给他们买衣服,立刻眼睛一亮,等他挂了电话便迫不及待地问:“你认识的女孩子?”   钱嘉苏知道她想歪了,故意点头,一脸严肃地回答:“对啊。”   姑姑更激动了:“女朋友?”   “算是吧,”钱嘉苏眯了眯眼睛,深沉道,“不过少了三个字,表哥的。”   周姈回到向阳小区时,还不到四点,时间尚早,向毅没在家,老太太说他跟朋友喝茶去了,就在隔壁街的那家茶室。   周姈放好东西,打算去接向毅,心血来潮突然想骑电动车,从车库里把钱嘉苏那台小黄推出来,晃晃悠悠地上路了。   刚骑出几米远,就后悔了,不是为别的,大冬天顶着风骑车,分分钟能把手冻僵。周姈停下来,从下头的小斗里翻出来一双男士手套戴上。   距离上次向毅亲手教她,已经过去数月,周姈从没练习过,技术自然没有任何精进,不过老司机车技稳,只在开头扭了几下,后面一路平稳,没有危害到自己和群众的人身财产安全。   就是太慢了,茶室离得不远,步行大概二十分钟,她骑着电动车,用时十五分钟。   她来得很巧,向毅刚好和一个男人并肩从店里出来,两人年纪、身材、甚至是肤色都相仿,简直像是同款。区别在于对方更显刚毅硬气,而向毅身上,初识时懒得搭理人的那股子散漫和高冷都已经不见踪影,如今更多了两分平和。   两人面对面站在路边,正说着什么,周姈挥了下手,向毅没看到,她外头看了看两边的车,骑着小黄穿过马路,停到两人旁边。   向毅终于注意到了她,失笑:“怎么骑着这个?”   “来接你啊。”   周姈扶着车把下来,动作不太熟练地将车停好,连忙把快发麻的手递给他暖,同时抬头跟他的朋友打了个招呼,“你好。”   “老战友,邵成。”向毅握住她冷冰冰的两只小手,介绍她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带出笑容,“这是我女朋友。”   “你好,久仰大名。”邵成嘴角勾了下,淡淡一笑,周身冷硬的气质因为颈侧露出的那两道红印变了质。   邵成似乎察觉到了她短暂的目光停留,微微偏头避开,而后微笑着解释一句:“家里小野猫脾气大。见笑了。”   看来也是一位有故事的战友啊,周姈和向毅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笑。   回去的路上,在周司机的坚持下,向毅乖乖坐到了后面。两个人的重量她控制不住,时不时就要连人带车就要歪一下,向毅的腿便在地上划拉着,帮她保持平衡。   骑了快十分钟,三分之一的路程都没走完,周姈累得够呛,认命地换了向司机来掌舵。   车速一下子就提起来了,周姈在后面抱住向毅的腰,问他:“你们俩怎么这么雅兴,来喝茶啊?”   “他家教严。”向毅揶揄地道,说完不知道觉得哪里不对,连思考的时候都没留给自己,飞快补充了一句,“我家教也严。”   周姈乐了:“今天这么机灵呢。”   向毅也为自己没出息的反应笑起来,能不机灵吗,早上差点被家暴呢。   骑车到家,向毅把车停进车库里,拉着她上楼。周姈把上午和钱嘉苏商量好的决定告诉他,向毅自然是没意见的,心里反而暗暗高兴。   她在努力接纳他的家人,他能感觉得到。   到了家门口,向毅正要拿钥匙开门,周姈忽然拽住了他,神色严肃地看着他:“刚才你那个战友,找你干嘛啊?感觉你有事瞒着我。”   向毅转过头来,望着她,片刻后开口道:“年后我会换个工作。” ☆、第50章   向毅与邵成在部队时,算不上好兄弟,那时候年轻气盛,除了欣赏,更多情况下,他们是彼此最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体能训练各项测评中互相较劲争夺第一,实战演习也总是在敌对阵营。就连向毅因为奶奶病重退役回家,也莫名其妙跟他赶在了一起。   但与向毅草根平民的身份不同,邵成家里三代都是军人出身,背景雄厚,个人表现优异,在部队可谓前途无量。当初不顾劝阻一意孤行离开部队,一众领导无不扼腕叹息。向毅在医院侍奉老人的时候,他转业成立了展翼国际安全学院,收编各国退役特种兵,培养专业保镖,专注于vpo要员保护。   创业之初便极力邀请向毅加盟,但当时正值老太太病重身边离不开人,向毅态度坚决。   上次因为微博事件,他不得已请从事互联网安全的邵家老二帮忙,可算是自己送上了门。   “年后初十就走,先去参加一个为期28天的封闭特训营。”刚才邵成便是来说这件事,他家里娇妻临盆,暂时走不开。向毅道:“就在h市,你老家。”   “那你一个月都不回来啊?”周姈眉心拧了起来,好端端地说走就走,热恋阶段最黏糊的时候,哪里能忍受得了一个月不见面。   向毅道:“一年只有一次,结束就可以回来了。平时不会这么忙。”   哪有他说得这么简单,周姈依旧皱着眉。学院既然设在h市,他做教官肯定要经常在那边待,来来回回地,总有一段时间见不到面。   “现在这么黏我了?”她依依不舍的模样令向毅无比受用,捏了捏她皱着的鼻子,打趣道。   其实她可以一起搬到h市陪他。这些年一直不愿意回家乡,起初是因为对舅舅一家的抗拒,还有想要与过去划清界限,现在其实无所谓了,那些人已经完全不能牵动她的情绪。   想通这点,周姈皱起的眉便舒展开了。   反正她孤家寡人一个,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至少眼下的心境,她只想跟着向毅走。   但老太太那儿是个问题。向毅是为了陪伴照顾她,才一直在这个小地方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修车师傅,现在要丢下她出去工作,虽然可以托付钱嘉苏,但自己心里那关并不好过。大孙子不在身边,老太太肯定也要惦记。   “你跟奶奶说了吗?”周姈问。   向毅摇头,垂眸开门。   钥匙刚对准锁孔,只听房门里面传来姑姑猛然拔高的声线:“行了你走吧!别在这叽叽歪歪挑拨离间!”   周姈和向毅齐齐一怔,对视一眼,连忙弄开门进去。   家里来了客人,玄关处多了一双女士的高跟靴。此时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姑姑你别生气,我不是挑拨,我只是怕你们被那个女人骗……”   是宋菲的声音——周姈只见过她两三次,却对这个声音印象很深刻,尖尖的细细的,跟她妈很像,只不过嗓门小了一点,说话音调放柔了一点,听起来还是挺惹人怜惜的。   周姈一听那句话便知道她是来干嘛的了,也不急,拽住正要往里走的向毅,低头换了拖鞋,才跟平常一样自然地走进来。   说话声停了,客厅里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气氛明显有些紧张,钱嘉苏一脸不耐烦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旁边姑姑和老太太脸色也不大好。   但也只是刹那的光景,老太太看到他们,脸上便由阴转晴,招招手叫周姈到她身边坐。   周姈走过去,老太太立刻拉住了她的手,特意让她在中间坐下来。姑姑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一些,不过看周姈的时候,眼神有一点怪。   宋菲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脸色僵硬,下意识转过头,求救似的望向向毅。   他意味不明的目光扫过来,语气微微发冷:“你有事?”   宋菲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听我妈说姑姑回来了,我就过来看看。”   “小菲,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从你还是个小不点,长成现在漂漂亮亮的大姑娘,咱们两家关系多好啊,你奶奶生病的时候,正好我跟你叔叔生意出了点问题,也是你爸爸借给我们钱,帮我们度过难关。”   提起这个姑姑也有些感慨,接着却话音一转,“你妈妈在背后胡扯八道地说坏话,让我们向毅被人戳脊梁骨,毕竟我们欠了人情,也没脸跟她计较。”   宋菲顿时有些难堪:“你别这么说……”   “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家这条件确实配不上你,也没想耽搁你,以前有理说不清,现在向毅有了对象,你妈也就没话好说了。但你今天跑来跟我们说这些,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姑姑道,“你看把你奶奶都气成什么样了?”   老太太本来正一手拉着周姈,随着姑姑的话不高兴地瞪眼呢,一听这话登时换了一副表情,低头捂着胸口叹气,难过得不行不行的。   周姈在她旁边差点绷不住笑场,连忙偏过头,配合地帮她顺着背。   她本来还以为要跟宋菲理论一场自证清白的,没想到奶奶和姑姑都是相信她的态度,尤其是才刚刚认识两天的姑姑,真的让人没法不感动。   宋菲被说得眼眶都红了,吸了吸鼻子说:“姑姑,我不是嫉妒她故意编瞎话骗你们,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那些报道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宋菲,”没等姑姑说话,这次周姈先开口,“你说的那些,是有人为了抹黑我们公司编造的谣言,公道自在人心,如果那些事情是真实的,不可能这么快就被大众遗忘而平息,你说对不对?另外,都已经过去这么些天了,我不知道你特地从哪里找到的,但我相信,你能看到这些,肯定也看到了我们为了澄清事实特地召开的新闻发布会——”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宋菲不甘心咬牙的小动作,继续道:“那么,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回去吧。”向毅提起宋菲带来的那些礼品,递给她,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却透着一股冷意,“这是最后一次。”   宋菲眼睛更红,咬着嘴唇,快哭的样子。没有人在说话,全都清清楚楚地传达着同一个意思,她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终于转身,落荒而逃。   “把你的东西拿走——!”一直憋着气的钱嘉苏扬声喊,宋菲头也不回地跑下楼,他拎起东西就想要扔出去,却被老太太叫住。   “别弄得太难看,她一个小姑娘……”老太太叹了口气,对向毅道:“改天你去一趟,多带点东西,你宋叔毕竟帮过我们,别让人寒了心。”   向毅应下,不动声色看了周姈一眼。她笑了下,示意自己没事。   姑姑惋惜道:“这孩子真是被她妈教坏了。”   白天里同仇敌忾赶走了来挑拨离间的“坏女人”,姑姑其实心里特别没底儿,周姈结过婚这事,她倒是已经从老太太那儿听说了,至于当初怎么结的,又怎么拿的遗产,却是分毫不知。晚上吃完饭也没急着走,趁着周姈去洗澡的功夫,把向毅拉到老太太的房间,关上门审讯。   “今天宋菲说那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她有些不确定地问。   向毅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翘着腿,不甚在意的模样:“什么事?”   “呃……”姑姑有些难以启齿,“就是插足别人家庭,赶走人家老婆孩子,还跟继子纠缠不清……什么的。”   “你觉得是吗?”向毅反问。   姑姑被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气得牙痒痒,扬了扬手作势要打,“问你问题就好好回答,拽什么拽,你个兔崽子!”   钱嘉苏连忙拦住她:“嗳,那是你哥的儿子,你哥是兔你也是兔啊。”   “你滚蛋!”姑姑方向一转打在他背上,一点都没心疼,“你就向着你姈姐姈姐,别当我不知道,小王八蛋子。”   “你骂的可是你自己。”钱嘉苏抱着头小声嘟囔。   向毅笑出了声,把钱嘉苏从他妈手底下拎出来,然后敛起神色,对姑姑道:“别瞎想了,那些要是真的,她现在不会在我们家。”   那个所谓的继子,但凡周姈肯给他一点机会,恐怕就没有他向毅的事了。   靠在床头一直没出声的老太太这才开口,说了一句:“你说咱们家这样,要不是真心喜欢向毅,人家有什么好图的呀。”   “也是。”姑姑深以为然地点头,上下扫了向毅一眼,自言自语似的感慨,“人小姈又漂亮又有本事,也不知道看上了你哪儿,啧……” ☆、第51章   向毅回房间的时候,周姈已经洗好回来,站在墙边吹头发,浴袍里面是真丝的吊带睡裙,一双小腿白溜溜。   这种时候向毅从不会嫌她穿得少,家里有暖气不说,待会儿还要脱,穿多了麻烦的还是他自己。他掩上门走过去,周姈关了吹风机,转过身来,用手指顺着头发,一边笑吟吟看他:“审完了?”   女朋友太聪慧,向毅反而没负担,坦诚地嗯了一声:“解释清楚了。”   他伸手要抱,周姈顺从地靠过去,甩了甩头发,语气闲闲问:“姑姑说什么了?”   “说你又漂亮又能干,”向毅低头看着她,眼睛带笑,“怎么会看上我。”   周姈眉梢一扬,一脸诚恳地说:“你也很能干啊。”   这个词从她嘴里面说出来,总觉得有某种特殊含义。向毅低头看着她:“有多能干?”   周姈就笑,眼尾翘起魅惑的弧度,白生生的之间在他胸口点了一下,故意放慢了调子说:“像永动机一样,能干。”   话音一落,便见向毅危险地眯了下眼睛,大手扶在她后腰上,火热的身体压了上来。周姈微微后仰,用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胸口,不让他靠近。   “你去洗澡。”   向毅的重量却不是她能挡的住的,将她的手按到头顶,覆上来咬住她的嘴唇。   缠缠绵绵地从墙边吻到床上,周姈的浴袍已经被扔掉,睡裙也快要失守。她利索地扒掉了向毅的衣服,然后气喘吁吁地催他:“快去洗澡……”   向毅又亲了几口解瘾,这才松开她,拿衣服去浴室。   洗干净回来,自然免不得一番恩爱。临睡前,周姈又让他定闹钟:“明天还要去公司,九点啊,不要定错了。”   向毅这次学聪明了,特地跟她确认一遍:“九点起,还是九点到?”   “笨蛋……”周姈趴在他胸口闷笑,“九点起。”   周姈出差的日期与工作行程敲定,接下来的几天,便是大家一起讨论旅行事宜,制定计划并做好准备。   数钱嘉苏和老太太最兴奋,一个连游戏都不打了,从早到晚地研究各种攻略安排行程;一个天天跟街坊们唠嗑,唠得现在全小区的人都知道向家的小外孙能干孝顺,赚到钱要带家人去旅游了。   这几天钱嘉苏逢人就会被夸几句,心情特别好,走起路都像装了弹簧。   海岛城市气候温暖,如今依旧是春夏季节的温度,除了随身的冬装外,行李便只带了轻薄的衣裳。   周姈跟姑姑一起去逛街采购装备,各自买了漂亮的花裙子,并为几位男士采购合适的沙滩裤。   给老太太也买了波西米亚风的夏装,橘色系印花上衣和灯笼裤,时尚靓丽。老太太为了搭配,换了一顶偏酒红色的小卷假发,顿时变成了一个洋气的俏老太。   这种全家一起出游的体验,周姈是第一次经历,开心好像都是翻倍的。   出发那天周姈和向毅各自开了一辆车,钱嘉苏争着做她拉风的跑车,一路上跟老太太在后头欢声笑语不断。   钱嘉苏兴头上唱起了歌,不仅唱给周姈和老太太听,还特地用语音录下来,发到了家庭群里——从前是五个人,现在已经变成了六个人——好让另一辆车上的几位成员也可以子啊枯燥的路程中一赏他英俊的声音。   周姈的心情也像是飘着的,偶尔跟钱嘉苏合唱几句,到了机场下车时,脸上尚带着明艳的笑容。有冷漠的目光从某个方向投来,她的视线未作停留,走到后面拉开了一侧车门。   ——时俊一行人也刚好到达,看到董事长的车,停在路旁等候。同行的几位男士均身着正装,手持公文包,一排站在时俊身后,目光自他肩上越过,投向从白色跑车上来的女人。   共事这些年,几时见过董事长这副笑靥如花的模样?   待看到他们高高在上的董事长亲手从后座扶下来一位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的老太太,彼此对视一眼,惊疑不定。   向毅的车随后抵达,周姈和姑姑则挽着老太太,将六个大行李箱全部丢给了后面的三位劳力,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走过来。   时俊神色明显有几分阴沉,盯着周姈一路走来,入定了一般,分毫不动。他身后有人先开口问好:“董事长。”接着面上带笑地打量那几张陌生面孔,“这几位是?”   老太太和善地冲对方挥了挥手:“你们好哇。”   “我亲戚。”周姈随口道,眼尾轻挑,唇角微勾,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子愉悦之情,“走吧,别傻站着了。”   目光从末尾郑律师的身上掠过时,微不可查地顿了一顿。 ☆、第52章   登机时,六人旅行团率先上去,找到座位,却似乎起了争执,几个人或坐或站地正讨论什么。   时俊经过的时候,听到那个吊儿郎当的金毛青年老大不乐意地说:“我才不想跟那个索命鬼坐一块!”   “谁是索命鬼?”老太太纳闷地问。   钱嘉苏没说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眼神儿斜向刚好走过的商务男。   时俊没有心情跟他计较,顾自找到自己的座位,脱下大衣,笔挺地端坐着,气质清贵。   不想没多久,非主流金毛青年却径直向他走过来,毫不客气地从他身前迈过,白色滑板鞋还不小心蹭到了他黑色的西裤。   钱嘉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听不出任何诚意地道歉:“啊,对不起啊。”   时俊伸手掸了下裤子,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钱嘉苏一屁股坐在原本为周姈预留的座位上,脱了外套随手团了两下,搁在膝盖上。无领白衬衫扎在牛仔裤里,时尚又帅气,人收拾得倒是挺利索,但没什么素质,看着窗外空旷的飞机滑道,心情太飞扬,二郎腿翘起来抖啊抖。   非主流青年还有多动症,时俊被晃得心烦,叫来空乘,打算换个座位。   头等舱十二个座位已经客满,钱嘉苏耳尖地听到,在一旁抖着腿说风凉话:“你换到经济舱得了,没坐过头等舱的人那么多,你也让别人享受一下嘛。你这长相一看就是平时没少造孽的,权当做慈善了呗。”   时俊眉头一抽,依旧忍着,对他嘚瑟的样子视而不见。   其余乘客多是情侣和家人,经过空乘的协商,时俊与一位中年男士调换了座位——正是单出来的钱嘉苏他爹。   时俊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一道贱兮兮的声音追过来:“拜拜~”   他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脚步没有半分停滞。   但,换来的座位依旧让人免不得有点心塞,周姈和向毅就坐在他前面,虽然看不见人,但能听到嬉闹的声音,甚至连情侣间偶尔一句挑逗,都一清二楚。   时俊戴上耳塞,闭上了眼睛。   飞行时间不长,到达目的地后,前来接机的车辆已经在等候。商务团自然一切以董事长带的旅行团为先,等几位坐上车离开,这才上了后面的车。   抵达大元集团旗下酒店,开房间时,旅行团再起发生争执。   钱导游秉持方便节省的原则,打算开三间房,老爸老妈一间,姈姐姥姥一间,表哥和他一间。   谁知道他表哥一点犹豫都没有,轻飘飘一句:“我为什么要跟你住一间?”   周姈在一旁笑得不行,也不插嘴,一边看他们俩闹,一边吩咐前台工作人员,开一间顶级总统套房,和一个带观景阳台的套房。   “这样只需要三间,最划算啊。”钱嘉苏理直气壮地,“又不是睡一张床,你跟我一起睡怎么了?小时候你跟我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呢,再睡一次又有何妨!”   向毅睨他一眼,非常冷漠地说:“拒绝。”   有没有一点兄弟爱!有没有一点团队精神!钱嘉苏气得呲了呲牙,愤愤道:“那我跟姈姐住一间!”   向毅一个巴掌拍他脑袋上:“再说一遍?”   “好啦好啦,别闹了。”周姈已经开好房间,好笑地拽住马上就要打起来的两个人,带大家上楼。   总统套房面积达300平米,有总统房、夫人房两间睡房,另有书房等。钱嘉苏本来还在抗议只有两间卧室没有他的容身之地,进门愣了愣,立刻冲进去参观了一圈,出来后一把抱住老太太:“妈跟爸睡夫人房!我和姥姥一起睡总统房!哇塞真的太棒了!”   周姈一脸认真地提醒他:“还有一间佣人房呢。”   “不不不,”钱嘉苏松开姥姥,飞扑向主卧,“今夜我是总统!”   总统套房出乎意料地豪华,其余几人也是第一次见这阵仗,参观的时候连声赞叹。   除了见惯市面的周大董事长,数向毅最淡定,视线扫了一圈,了解格局和布置,便没了兴趣。把行李放好,出来的时候被周姈拉住,趴在他耳边低声说悄悄话:“我们的房间在楼下。”   这里气温高,她身上只有一件及踝长裙,还是热得冒出了汗,靠过来时,向毅能闻到那股熟悉到深入骨髓的体香。   他眉眼不动一声不吭,手却偷偷滑下去,在她圆润的臀上捏了一把。   等大家的兴奋剂儿过去,各自回房间换衣服,准备下楼吃饭。   周姈选了一条浅蓝色系的摸抹胸长裙,轻便舒服,穿的时候却费了很大功夫,因为某人三下五除二换好了自己的短裤和t恤,就过来对她动手动脚的。   已经连续几个月都是被厚衣服重重包裹,向毅已经很久没见她穿这么清凉的衣服,虽然每天晚上都是“坦诚”相见的,但此刻还是有种异样的情动。有布料包裹和完全的光裸,是不一样的性感。   “别闹啊。”   周姈把他的手从胸前拿开,他倒是顺从地拿走了,接着却又去偷袭她后面,一边振振有词道:“我在帮你。”   顾得了前面护不住后面,周姈伸手打他,反正不疼,他便硬生生地挨下,与此同时使坏把她穿到一半的裙子拽了下来,一边故作正经地问:“是不是穿反了?”   “……哎呀你好烦呀!”周姈简直哭笑不得。   两个人打打闹闹亲亲热热地,一条裙子穿了几次才成功。周姈配了一双清爽的系带凉鞋,戴上长耳坠和帽子,妥妥的海岛风。   从向毅的高度低下头,刚好便是一片旖旎风光。自己吃不到更不想让其他男人看到,把她衣服往上提了提,皱着眉道:“这件是不是小了?”   该遮的一点都遮不住。   周姈被折腾地没脾气了,任由他在那里笨手笨脚地摆弄:“就是这样的啊,不然你想提到哪里?”   向毅正专注地研究怎样才能把裙子提高一点,闻言在她颈部比划了一下。   周姈顿时乐了:“那不是抹胸,那是抹脖子。”   向毅试了半天,效果微乎其微,只得放弃,临了不忘趁机在她柔软的地方揩了把油,幽幽的眼神儿那叫一个不甘心。   要不是顾念着有长辈在等,大概要把她吃干抹净才罢休。   “乖啦,晚上让你摸个够。”周姈笑着把他的爪子拿出来,手牵手下楼跟三金他们汇合。   向毅莞尔,晚上当然不会放过她。   酒店准备的晚餐非常丰盛,这里盛产海鲜,虾蟹味道非常鲜美,分量也很足。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着美味的食物,一边讨论接下来的行程。   周姈是来出公差的,但把能推掉的事情和应酬全部推掉了,只剩几个必须出席的会议,倒也不忙。   她第二天一早要开会,便道:“你们先去玩着,我忙完了去找你们。”   姑姑却道:“没事儿,你先去忙,我们上午就留在酒店里,下午等你回来再一起玩嘛。正好好好体验一下五星级酒店的服务,总统套房啊,一辈子也就这一次了!”   正喝汤的老太太也点头,说了一句经典台词:“一家人齐齐整整最重要嘛。”   周姈乐了。   吃得差不多了,她起身去上洗手间,低头剥蟹的向毅抬眼:“我陪你?”   对面扑哧一声,姑姑笑喷,老太太也眯着眼睛笑起来。钱嘉苏趁机把向毅刚剥好的蟹肉都抢了过来,说着风凉话:“你进女厕所会被赶出来的。”   向毅没搭理他,周姈偷偷在他背上抠了一下:“不用了,我自己去。”   周姈从洗手间出来,刚走两步,手腕忽然被人拽住,将她往后扯了一把。   她回头,对上时俊带着怒意的眼睛。“一家人一起旅行,很温馨是吧,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现在郑律师已经知道了,你打算怎么解释?”   周姈的神情却反常地很平静,用了下力,才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不需要解释。”她说。   时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收回手,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你亲生父母还在世吧?”周姈垂眸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腕,忽然没头没脑地问,“有空回去看看二老吧,老元不在,已经没人在乎这个了。反正你想要的东西,马上就能得到。”   时俊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眉心微拧:“你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周姈没有回答,低头专注地看着手腕上红色编织绳串着的小金蛇——那是某天早上睡醒,突然在手上发现的。起初她以为是向毅送的,后来才知道,是老太太特地去打的,花光了自己为数不多的一点积蓄。   “我从八岁起,就没有家了。”沉默片刻,周姈抬起头,“现在这样挺好的,你不觉得吗?我过得很开心,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你忘了这一切你怎么得到的,为了一个修车的放弃,你疯了吗!”时俊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鸷,几乎有些扭曲。   周姈没生气,只是说:“修车的怎么了,你也不过是个黑心奸商,还不如修车的。”   说完也不去看时俊精彩的脸色,耸了耸眉毛:“郑律师那里我自己会说,你就甭操心了,先为自己开心一下吧。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真的各不相干了。”   她扬起嘴角,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第53章   “你怎么又回来了?”钱嘉苏看着连女朋友上个洗手间都不放心要跟去的表哥,小表情特不屑地埋汰他,“是不是进女厕所偷窥被人喊流氓轰出来了?”   向毅神色有点古怪,没听到似的,坐下来拿起筷子,又搁下;再拿起,搁下。神神叨叨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钱嘉苏啧了一声,小声嘀咕:“看到不该看的吓傻了?”   话音刚落就被老太太瞪着眼睛打了一下,然后一脸关切地看向走神的向毅:“毅啊,你咋了?”   “没什么。”向毅回过神,缓缓舒了口气。   周姈随后回来,还没坐下,手便被向毅拉了过去,放在掌心里,很用力地握着。黏糊惯了,这种小动作周姈也没多想,等大家吃好了一起离开餐厅。   原本是想带奶奶和姑姑出去逛逛的,岛城的夜生活十点才开始,这个时间还早得很,不过奶奶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累了,姑姑这会儿对总统套房的兴趣最大,一众人便直接回了房间。   这样刚好遂了某人的意呢,周姈笑着瞥向向毅,他察觉到了,转过脸,目光幽幽的。   周姈还以为他心急难耐,笑得满眼揶揄。   回到房间,他们的夜生活便开始了。   门一关,周姈便跳上了向毅的背,勾着他的脖子探过头去吻他。向毅却不配合,大步走到床边,将她放下来,然后一把拥在怀里。   周姈肩膀磕在了他锁骨上,立时疼得嘶了一声。   向毅却将她越搂越紧,最后干脆将人压倒在床上,什么也不做,一句话也不说,就整个人压在她上方,双手和她紧紧地十指相扣。   他本就人高马大的,肌肉密度又高,重量能顶她一个半。周姈被压得动弹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闷声道:“比起在床上被男人压死,我还是更喜欢快活死……”   向毅便笑了,这才爬起来,用手臂和膝盖撑在她身体两侧:“你一天天的脑子里装的怎么净是不纯洁的东西?”   “我脑子里装的都是你啊。”周姈眨了眨眼睛,无辜道,“你是说你自己不纯洁吗?”   向毅一时无言,深深看着她,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鬓边轻轻抚摸。周姈在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凝视中安静下来,片刻后轻笑道:“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呢,背着我偷偷做大保健了?”   他忽然低下头,将嘴唇贴在她殷红的双唇上,温柔厮磨,低声沙哑道:“我也爱你。”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却令原本还在嬉笑的周姈愣了一霎。转而又笑起来:“这个‘也’字有待商榷哦,我又没说我爱你。”   “现在说了。”向毅用牙齿咬住她唇瓣,磨了几下。   这天晚上到最后,那么私密浪漫的套房,那么温情缠绵的气氛,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做,只紧紧地拥抱着,睡了无比纯洁的一觉。   清晨淡金色的光线穿越落地玻璃投射到床上彼此交叠的一双人,周姈眯了下眼睛,身体动了动,接着便感觉到有温热的吻落在眼皮上,极为轻柔。   她惬意地哼唧了两声,睁开尚带着两份迷蒙的眼睛。近在咫尺的是男人偏古铜色的脸,眼神清明,瞳仁黑黢黢的发亮。   “睡得好吗?”向毅低沉地问。   “舒服极了。”周姈轻俏地挤了下眼睛,一边弓着腰舒展身体,顺势把脚翘到他腿上。向毅腿一抬,将她的小腿夹住,然后把人搂过来,收紧手臂。   “饿不饿?”他问。   周姈感觉了一下,饥饿感并不明显,但这一觉睡得很饱,每个细胞都格外的熨帖满足,这会儿特别有劲儿。“我们下去吃早点吧,有一家做得特别好吃,我带你去。”   “好。”向毅应着声,抱她的手臂却分毫没松。   “起来呀。”周姈催他。   向毅嗯了一声,人却依旧没有动的意思。   周姈闷笑起来,拱到他怀里继续休息:“再睡会吧,反正还早。”   安稳的拥抱没持续多久,被子下面周姈小动作不断。鼻翼间全是向毅身上的那种味道,不是香水,也不是沐浴液,她也说不来是什么,大概是男人的体香?反正很喜欢很舒服,她总忍不住闻两口。   闻着闻着,手便钻到了他衣服里,轻轻摸他胸腹的肌肉,腿也开始在他身上蹭。   向毅明明呼吸都便沉了,还是硬撑着,没有任何动作,享受着周姈的撩拨。没几下,一大早就很精神的小向毅便抬头冲她打招呼了。   周姈将他身体按平,跨坐到了他腰上,伏在他上方,吻他的唇,然后沿着下颚坚硬的线条,辗转往下,用舌尖轻舔他突出的喉结。   向毅喉头滚了滚,手已经自发地抬起,灼热的掌心覆在她丝滑的……睡裙上。   手感其实是很舒服的,但显然向毅更喜欢衣料之下更为滑腻的肌肤,手指一拽将她裙摆掀开,手溜了进去。   “你别动。”周姈的头已经埋在他胸前,逗弄那两颗小小的樱珠。   向毅身体紧绷,嗓音低哑:“我没动。”   周姈顿时想笑场,将他在后面偷捏的手抓到眼前,抬起头问:“这不是你的手?”   “你的手。”向毅眼底也带着浅浅的笑意,然后一本正经地胡说,“你看,它喜欢在你身上。”   同时,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似的,再次将手放在了周姈臀后。   这下周姈彻底绷不住了,往他身上一趴,笑得停不下来。   两人终于做完“正事”,给钱嘉苏打电话时,他们一行人已经吃完了早点,怕打扰甜蜜的小两口,特地没来叫他们。   周姈便叫了早餐送到房间里来,吃完直接换衣服去处理公事。   负责接送的专车已经在酒店外等候,向毅送她下楼,看着她上了车,却没回酒店,打车前往市中心某购物广场。   早上要和当地的项目负责人及相关部门官员会面,大概因为这将会是卸任前最后一个工作,周姈用以往都更加的专心和认真,完成了自己吉祥物的职责。   但例行的饭局她没有参加,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地乘车回酒店,找她的“野男人”幽会。   不巧的是野男人不在,而且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周姈陪姑姑和奶奶一起去按摩时,一边跟隔壁男士区的钱嘉苏语音通话。曾被表哥拒绝并羞辱过的表弟逮到机会便信誓旦旦地抹黑:“通常这种情况,一个男的莫名其妙找不到人,几个小时后回来,还不肯交代去干嘛了,十有*是做大保健了。”   奶奶也听到了,怒骂:“你个兔崽子,就不能说你哥点好!”   周姈只是笑,虽然自从上次在某洗浴中心撞到一起去洗澡的兄弟俩之后,她便常开大保健的玩笑,但并不真的认为向毅会去。   除了对自己魅力的自信外,更多是因为,他们俩几乎每天都要“做运动”,动辄两个小时,一次至少两发,向毅哪还有多余的精力,不被她榨干就不错了,咳……   “你信你们待会儿就问问呗,看他会不会老实交代。”钱嘉苏说完,不负责任地补充,“哦,以上言论仅代表网友观点,与本人无关。╮(╯▽╰)╭”   按摩结束,一行人准备找地方吃午饭,失踪的某人终于来了电话。   却莫名其妙地要约周姈单独吃饭。三位长辈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唯一有异议的就是钱嘉苏,但他的意见,他表哥从来都是不在意的。   挂断电话之前,向毅忽然又道:“你换件衣服吧,换条裙子。”   她今天穿了ol风的衬衣和杏色西裤,简单利落,但不太适合约会。周姈瞅了一下旁边几个人,压低声音道:“穿什么裙子,你自己做的好事不记得了?”   每次都要在她身上留下各种痕迹,这是他的恶趣味。现在周姈大腿、后背和腰上还有好几处,最过分的一颗在左胸上面,裙子根本遮不住。   自己的杰作,一经提醒向毅便回想起来了,笑了一声:“那别换了,你穿什么都好看。”   他订好的餐厅离酒店不远,周姈最后还是回去换了一条白色绣小花的圆领长裙,拿上一个小手包,美美地来赴约。   向毅的衣品一直是直男癌晚期口味,这次不知道抽什么风,早上的t恤和短裤已经不见,替换成了颇有几分时尚感的立领白衬衫,黑色西裤,一双腿长的不像话,整个人帅气值biubiubiu翻了个倍。   周姈一瞧见他这副装扮,立刻挑眉吹了个口哨,向毅微笑着等她走过来,牵住她的手。   “穿得这么正式,要搞事情吗?”周姈跟随他走到预定好的位子,打趣道。   向毅就只是笑,拿了菜单给她。   他们一起吃西餐,一直都是周姈点单,她都习惯了,翻了几下,按照两人的口味点好了餐。正要把菜单还给服务生,被向毅按下:“不来点甜品吗?”   周姈顺从地打开甜品页,看了几眼,很快选好:“巧克力慕斯佐法式奶油炖蛋。”   向毅再次按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天这么热,吃冰淇淋吧。”   “可是今天不太想吃冰淇淋呢。”周姈看着他,目光无辜。   向毅知道她看出来了,把菜单递回给一旁忍笑的服务生,等人走了,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我吃。” ☆、第54章   没想到自己活到这把年纪,还能遇上这种多少年前的老套路,有生之年啊。不过套路虽然老,对周姈来说却也是第一次,只听过相关传说,没有实战经验,想要配合演出不知情的样子,毕竟心情不太平静,演得就比较硬。   吃正餐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总惦记后头的“大招”,自己吃了什么其实都不记得;   正餐结束,期待的冰淇淋终于来临,不晓得是不是她自带了滤镜,似乎比以往吃过的所有冰淇淋都更为漂亮。怕太大口会一不小心把“大招”吞下去,她只用勺子一点一点地舀,小口小口地吃。   甜品师很实在啊,“大招”不知道埋哪里去了,周姈偷偷用勺子在里头戳了两下,没找到。小动作被对面的向毅看到,他脸上难得显出一丝尴尬。   一份冰淇淋吃完大半,万众……哦不,只有她一个人期待的大招终于出现了。   ——周姈用小勺子把一个很简单的指环舀起来,第一反应不是小气的向哥哥居然连标配钻石都不给,而是:这被冰淇淋包裹成白色的戒指,到底应该怎么下手?   她抬眼瞅瞅向毅,他显然对流程也不熟悉,伸了下手要接,中途又收回,拿起餐巾将戒指包着,拿在手里看了几眼,犹豫了一下,站起来:“我去洗一下。”   然后直奔洗手间而去。   噗……周姈不是故意的,但是没绷住,笑喷了。   剧情老套就算了,为什么一点浪漫的氛围都没有呢?她笑了片刻,起身走向洗手间。   那真的是一个简单到极致的铂金指环,没有钻石,也没有其他装饰,就只有一个圈,内侧刻着他们俩名字的缩写:xy&zl。   很漂亮的花体字。   向毅低头认真地洗戒指,周姈走到他身边,背着手,好整以暇地在那儿看。   这种场景完全在向毅的预料之外,计划中的他单膝下跪和她喜极而泣都还没有来得及出现,他们此刻竟然一起待在洗手间,她还在看他洗戒指。   有机会的话,他想提醒广大未婚男青年,经过他亲身的验证,戒指藏在冰淇淋或者蛋糕里这一招,不可行。   在洗手间洗戒指真的很挫。   不晓得是不是恼羞成怒了,向毅将戒指洗干净、烘干,一个字都没有说,直接抄起周姈的左手,将指环套上无名指,大小倒是刚好合适。   周姈又乐起来:“诶诶诶,干嘛呢,有你这样求婚的吗?”   “没见过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向毅话音里带着笑意,捏着她的手指,欣赏几眼,满意地握在手心里。   “不行,你这样不符合国际标准,基本姿势和台词都没做到,没有诚意。”周姈被他牵着往外走,一边道,“你不问,怎么就知道我愿意呢?”   向毅轻笑:“不愿意你吃冰淇淋那么卖力?”   “我只是想吃而已。”   “你刚才还说不想吃。”   “点之前不想吃,点了当然就想吃了,你不知道女人对于甜品的抵抗力等于零吗?那么漂亮的冰淇淋在那里放着,试问哪个女人能眼睁睁看着不动心?”   “那你把剩下的也吃完吧。”   两人一路斗着嘴回来,不远处给他们点单的那位服务生投来善意的目光,好奇这一组肌肉男vs大美女组合的进展。周姈扬起嘴角,冲他笑了下,神采明艳惑人。   服务生顿时有些脸红,回了个腼腆的笑。   但,剩下那半份冰淇淋,不知道为什么,周姈突然没有胃口了,便推给向毅,弯着眼睛笑意盈盈:“庆祝你强行求婚成功,干了吧,老公。”   向毅整个人都僵了下。原本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两个字,从自己女人口中听到,原来真的会有一种很……难以言说的感觉。   心仿佛都被叫酥了,手脚发软,这个时候估计让他吃盘子他都是愿意的。向毅将冰淇淋端起来,三两口便吃得干干净净。   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一定吃完。   回到酒店时,另外四个人正在打牌,三人斗地主,老太太在一旁看热闹。钱嘉苏牌技烂,今天手又臭,输的有点惨,看到向毅连忙招呼他过去帮忙:“内裤都快输掉了,赶紧帮我赢回来!”   向毅心情好,过去接了手,周姈把钱嘉苏挤开,挨着向毅坐下。   老太太拿水果给她吃,周姈伸手要接,老太太眼尖儿地瞅见她指头上的戒指,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惊呼一声:“这是啥?”   这一声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钱嘉苏一怔,脑袋几乎凑到周姈手上,声音都变了调:“戒指?什么情况?”   周姈没说话,只把目光投向向毅,几个人便跟着望了过去。   向毅拿着牌,眼睛都没抬,云淡风轻地解释一句:“求婚了。”   “这么快?”钱嘉苏依旧处在震惊中。   老太太却与他截然相反,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每一条皱纹都透着兴奋劲儿,抬手就往向毅身上摔了一下:“终于开窍了你!”   向毅一脸淡定,摆弄着手里的牌。   “怎么也不说一声,我都没看到。”老太太有些遗憾的样子,“在哪求的啊?下跪了吗?”   “西餐厅。”周姈开始告状,“没有跪,戒指都是拉着我手强行给我戴上的。”   老太太连忙拉住她的手,这种时候当然要为自家孙子说两句话:“嗳那些都是形式,不要紧,你们两个人心意到了最重要嘛。”   “对啊对啊,”姑姑也是满脸喜色,附和道,“他嘴笨,你懂他的心就行。”   “回头得查查日子,早点把事儿办了!”老太太说,“正月不兴结婚呢,要不我们赶在年前办?”   周姈愣了愣:“不用这么急……”   姑姑也道:“年前不行,赶不及了,咱们家好不容易有件喜事,得大办,有的准备呢。还是二月吧,我先不走了,等回去了我们挑挑日子,赶紧准备。”   “我要当伴郎!先预定了啊,不准水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钱嘉苏也立刻加入了讨论行列,“我们家亲戚太少了,要不要把老家的都叫来热闹热闹?”   真的不用这么赶啊。周姈转头去看向毅,他勾着嘴角,就只是笑。   要结婚是件大事,但对于周姈来说,需要通知的人,只有一个丁依依。她已经出院回家休养,而自从上次在医院的谈心,两姐妹之间再也没有提及这个话题。   所以当周姈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丁依依时,她当时就炸了,立刻把电话打了过来:“握草是我的幻觉吗,你手上那是什么东西?”   “真的啦。”周姈失笑,“需要我拍一张特写给你吗?”   “……不用了。”丁依依有些反应不过来,消化了许久才勉强接受周姈手上戴了结婚戒指这个事实。“这才几天啊,你决定了?这么快?”   彼时周姈躺在阳台的吊椅上,悠闲地喝着下午茶,欣赏窗外壮阔清新的海景。她说:“岁月不等人啊,我都快三十了。”   “你还真是果断。”丁依依无限感慨的样子,“女人真是善变呐,纠结不定跟我吐苦水的样子仿佛就在昨天,转眼这又戴上别人的戒指了。”   周姈比她小两岁,刚认识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纯情小妹妹,后来慢慢在磋磨中变得比她还要成熟稳重,现在这份当断则断的魄力,就比她强百倍。这个榜样树立起来,搞得丁依依突然也有些向往,也想决然一回,不争论对错不衡量得失,过一把任性的人生。   “你可想好了啊,跟表哥在一起,以后可就没有豪宅住,没有跑车开,出行不再前呼后拥,家务也要亲力亲为,没有佣人伺候你。”   “这个还好吧,”周姈笑嘻嘻道,“表哥伺候我伺候得挺好的。”   丁依依呸了她一声,“反正你再多想想吧,一定要给自己留条退路。没听人说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现在已经习惯了上流社会的骄奢,未必能适应朴素的市井生活。而且,”她叹了口气,“男人总归是靠不住的,千万不要太相信热恋期的甜言蜜语——经验之谈,你明白的。”   “我明白。”周姈轻声回答,转而又嬉皮笑脸地,“不过你不要太小看我,我这段日子体验的一直就是市井生活,现在整条街的街坊都认识我,感觉还不错啊。况且我又不是放弃遗产就身无分文了,还有我们一起开的餐厅和其他投资,开不了跑车住不起豪宅,养活自己顺便包养一个要求不高的男人,还是很随意的。”   丁依依笑骂她几句,又道:“你看看现在哪还有男人要求不高,肯被你包养的还不是冲着钱来的嘛,”没等周姈说什么,自己立刻又补充一句,“——除了表哥这种傻了吧唧不冲你钱就冲你*的土汉子。”   土汉子……   定位相当准确,周姈被这个词逗笑。   向毅换好衣服过来,见她躺在那儿笑得咯吱咯吱停不下来,捏了捏她脸,挤进吊椅里一起坐下。   又聊几句,周姈便挂了电话,听到向毅在她耳边问:“聊什么呢?”   周姈将手机搁下,转过头,笑容透着一丝狡黠的劲儿:“聊怎么包养一个傻了吧唧不喜欢我的钱只喜欢我的*的土汉子呢。”她用食指挑起向毅的下巴,“你有什么建议吗?”   向毅低头就去咬她的手指,没咬到,轻飘飘道:“说的不就是我吗。” ☆、第55章   清闲的午后,周姈和向毅一起窝在舒适的藤椅里,享受温暖的日光洗礼。钱嘉苏陪奶奶和姑姑去海边玩了,说是让他们小两口培养感情,强行把他们留在了酒店。   可是他们俩并没有什么好培养的了。周姈满足地眯着眼睛,这样的午后时光真是舒服。   正享受着,向毅忽然一声不吭站起来,回房间打开行李箱,似乎要找什么东西。片刻后又回来,把晒得手脚送软的女人抱到腿上。   周姈睁开眼睛瞄了一眼,他手里拿的似乎是一张银行.卡。   向毅把东西往她手里一塞:“听说现在流行结婚上交工资卡。”   周姈一乐,他的存款估计还不够她的零花钱。不过感觉很不赖,她把卡拿在手里把玩着。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等了许久,她还在兴致勃勃研究那张卡,普普通通一张卡片,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她一点也没有主动交代的自觉,向毅只好先开口。   “说什么啊,家底都已经被你摸清楚了。”周姈窝在他怀里,又默念一遍卡片上的数字,头也不抬地说。   向毅沉默几秒钟,情绪不明地说:“昨天你在餐厅和时俊说的话,我听到了。”   周姈一怔,错愕地抬头。昨天?   “为了我放弃一切是什么意思?”向毅盯着她的眼睛问。周姈眼神霎时变得闪躲起来,想要扭开脸,被他钳住了下巴,动弹不得,“你要跟律师说什么?”   怪不得这么突然地跟她求婚,因为听到了那些话,要对她负责吗?周姈嘀咕一句:“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向毅手上松了力道,重新抱住她:“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前夫的要求,他怕我拿着他的钱跟别的男人双宿双.飞。”周姈脸色平静,似乎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不得不说这个老头子还挺有先见之明呢。”   说完笑着去看向毅,见他一脸严肃,这才敛起笑,也换上认真的表情:“他的遗嘱中有约定,如果有一天我找到这样一个男人,想要共度一生,就必须放弃所有财产。”   她说的似乎云淡风轻,向毅却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   不只是豪宅名车,不只是堂堂大集团的董事长一职,她放弃的是经营多年已经习惯了的生活方式,以及能享有的诸多特权与便利。   从优雅奢华的上流社会,到堪称贫穷的底层;从数百平米带花园和游泳池的顶级豪宅,到一百平米的小区旧房;从车库里十几辆名牌跑车,到还没有她一双鞋子贵的电动车……   这有点像古时候大家千金和穷书生私奔,向毅作为这个穷书生,瞬间觉得颇有压力。   他久久没有动作,周姈看他几眼,有些好笑:“干嘛这幅表情,怕我养不起你啊?”   向毅把她揽到怀里,手臂用力圈着,嗓音低沉而坚定:“以后我养你。”   他倒是很有觉悟。周姈脸上的笑容扩大,捏着那张银行.卡晃了晃,“那你可要卖力点了,我可是很败家的。”   “败吧,”向毅说,“谁家还没有个败家娘们儿。”   第二天上午有会议,时俊的位置照例在周姈身边,一眼就注意到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脸色骤变。周姈只当没看见,也丝毫不避讳。   很快大家便都看到了,与会人员大多是大元自己的职员,脸色均变得古怪起来。郑律师自然也察觉到了,深深看了主位上从容的周姈一眼。   结束后,周姈叫住他,单独到一边说话。   时俊脸色很差,见周姈叫走了郑律师,便料到她要说什么,不自觉也停了下来,沉沉盯着走向僻静处的两人。直到同行的人察觉到折回来叫他,才收回阴沉的目光。   郑律师也是聪明人,自从那天见到周姈与一个男人姿态亲密、并和对方一家人一同出游,便猜到了几分。   从她对他毫不避讳的态度,他便知道,早晚周姈会来找他,但没想到会这么快,甚至等不及此次行程结束。   两人走到大厅尽头的玻璃窗前,外头是艳丽苍郁的红花绿丛,周姈站定,转过身。   “您大概已经猜到我想说什么了。”她浅笑着,一脸轻松。   郑律师年过五十,气质儒雅,为人也十分亲善。当初继承遗产时,不仅裴希曼几次三番来闹,外人也颇多指点,郑律师在职责之外,也为周姈说过不少话,提醒她诸多细节小事。   总之是个很好的人,并且是遗嘱公证的主要律师之一。   “今天来主要是想请教您,如果我放弃遗产,除了原本属于老元的财产外,我自己这些年的投资所得,还有名下的商铺,需要归还吗?”   “那倒不必,元先生的遗嘱中并没有对孳息部分做特别约定,原则上归你所有。”   周姈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笑了笑:“原则之外呢。”   郑律师沉吟片刻,道:“按照元先生的意思,如果你主动放弃,除了一部分财产将捐赠给福利机构,其他所有不动产及动产便由时总继承。若是时总追究,可能会有些麻烦。”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时俊想要的是公司,偌大一个集团到手,不会在意她这点小小的资产。   “你真的想好了?”郑律师问。   周姈点头:“想好了。”   “不后悔?”他提醒道,“你要知道,这个决定一旦下了,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周姈依旧点头:“我已经过了任性的年纪,这么大岁数了,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你这样说让我很惆怅啊,你这年纪要算大,我岂不是可以称作老头子了?”   周姈笑了笑:“是啊,所以早点退休跟太太一起享受人生吧。”   郑律师爽朗地笑了几声,感慨道:“是该赶紧退休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他顿了下,转而道,“你的魄力我很佩服,也衷心祝愿你,享受自己想要的人生。”   “谢谢。”周姈发自内心地道谢,“回去之后,手续的事情就麻烦您了。”   跟郑律师谈完事情,从会议厅出来,便见门外葱郁庭院里,两个男人隔着两米的距离,相对而立。   他们似乎说了几句什么,向毅又穿回了他的t恤和五分裤,不过今天t恤是纯黑的,短裤是油彩泼墨的花色,脚上也是同色的运动鞋。他总是能将黑色穿得很帅气,这样一身竟然还有点时尚。   他站在那里姿态闲适,时俊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很快便离开了。   周姈走过去,看了眼他的背影,问向毅:“你们在聊什么?”   “聊男人的事。”他说话的时候,看着随周姈出来的那位中年男士。对方目光似有别有意味,他礼节性点了点头,伸手搭着周姈的肩膀,带她离开。   钱嘉苏一行人已经彻底将他们抛弃了,四个人一大早就出发去景点了。周姈嫌无聊,想去沙滩玩儿,回酒店麻溜儿地将带来的比基尼拿了出来,然后拎了不同样式的两款,过来问向毅:“哪个好看?”   向毅每个都看了一眼:“这样看不出来,你穿上试试。”   周姈笑着斜他一眼,走到床边,将比基尼往床上一扔,开始脱身上的棉麻衬衫。向毅在一个非常准确的时机走了过来,两只手从后面绕到她身前,刚刚好一手握一团,脑袋埋在她颈窝里,又啃又摸,双管齐下。   周姈被他弄得痒痒,身体不自觉地往下弯腰,身后男人顺势一压,她便跪在了床上。   “别闹啊,我还要出去门……”周姈笑得收不住。   向毅一只手已经滑到她腰上,解开了扣子,嘴上一本正经地说:“我帮你穿。”   又来这套!周姈抬腿要踢他,反被抓住脚腕举高腿,将裤子拽了下来。   他倒是说到做到,将周姈剥干净后,还真的捞过来一件素色的比基尼上装,把她抱起来坐在床上,一脸正经地给她穿。   就是手不太老实,总是借机揉一揉捏一捏。   周姈就忙着跟她使坏的手抗争,一直咯咯咯地,倒是笑得挺开心。   闹到最后,周姈带的几套比基尼都被向毅找了出来,一件一件地给她试。穿了脱,脱了穿,玩得不亦乐乎。   等两个人玩尽兴,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周姈身上各种吻痕又多了一层,尤其是胸脯上,甚至多了几道青紫色的指痕。   “看你做的好事。”周姈洗完澡出来,把罪证一一指给向毅看,“下手真狠。”   她似乎还不死心,拿了一款印花的亮色比基尼来穿。向毅懒散地靠在床头,双腿交叠着,劝她:“别穿了,会被看到。”   这种诱人犯罪的造型只给他一个看就够了,不要出去招惹其他雄性的春心。这是他作为一个雄性基本的占有欲。   “虽然我们现在多了一个戒指的关系,但你不能剥夺我穿比基尼的自由。”周姈说。   她自个儿穿好,又在外头罩了一件半透的蕾丝绣花开衫,长度到膝盖上方,刚刚好把各处痕迹都遮住,同时不失性感。   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她满意地回过身来:“快点换衣服,一会儿太阳都落山了。”   向毅往她小腿和小臂上瞄了眼,心道:下次这些地方也不能放过。 ☆、第56章   临近春节,来这里度假的人不少,沙滩上虽不至于人山人海,却还是密密麻麻一片,放眼望去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全都有。周姈瞬间兴致大减,跟向毅手拉手转了一圈,便准备打道回府。   “去游泳吧,我教你。”向毅大约是想起了上次的承诺,忽然提议。   周姈自然也记得。   只是说要教游泳的那个时候,他们俩还处在互相撩拨的阶段,对彼此的身体有浓烈的兴趣和渴望。她当时的目的不在于游泳,更多的,是想趁机在水里和他来点亲密接触。毕竟当时满脑子都是少儿不宜的东西。   不过现在……她斜着眼睛睨了向毅一眼,又想趁机占她便宜呢吧。   “别这么看我,我是个正经的教练。”向毅话里带笑,“当然你要是想做点不正经的事,我也乐意奉陪。”   “你想得美。”周姈嘴角翘起来。讲道理,要不是刚刚才被他折腾过一次,她还是很有兴趣来场刺激的泳池play的。   年纪大了就这点不好,如狼又似虎。   酒店配备了室内泳池,整洁豪华,也贴心地准备好了各种尺寸的内裤。周姈兴致勃勃选了一条,笑着塞给向毅,他也没看,进了更衣室才发现,是子弹型的。   得亏这个时间没有别人,满足她的恶趣味也无妨。向毅啧了一声,脱下背心和沙滩裤,将略为羞耻的泳裤穿上。   男人换衣服比女人要利索得多,他出来的时候,周姈头发还没扎好,披着件浴袍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   她看着向毅,懒懒地招了下手,继续盘她的丸子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他脖子以下瞄——八块腹肌,人鱼线,健硕双腿,以及很是扎眼的某处……   他迈步过来,那一双腿长而强健,走路时肌肉紧绷凸显,透着喷薄的力量感。周姈舔了下嘴唇。   向毅走到她旁边,拿起桌上她只喝了几口的饮料,仰头喝了个干净。   周姈扎好头发,正要说点什么,向毅已经把空杯子放下,转身径直走到水边,帅气而利落地一跃,以流畅的线条扎进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耍什么帅,周姈抬手,抹了抹溅到脸上的水滴。   向毅在水下像一条巨大的鱼,双手合掌在前,并拢的双腿像鱼尾一样摆动拍水,扎眼已经窜出很长的距离。   他有意炫技,为她示范了姿势最美但难度也相对很高的蝶泳。而他身体,尤其是四肢的力量,周姈再清楚不过,移动速度惊人,从入水到抵达对面,不过半分钟时间。   向毅从水里冒出来的刹那,身体表面像布了一层水幕,随着他的动作碎成一串串水珠,顺着肌□□理蜿蜒滑下。他抬手撸了一把头发,扬起一片嚣张的水花,站在水中,望过来的目光晶亮如水。   他五官称不上俊,皮肤也很黑,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颜色与喷薄的肌肉相得益彰,尤其是满身水珠时,带来的视觉效果也更加具有震撼力和吸引力,简直man到爆炸。   周姈看得心都痒了,好吧,难抵美色想要占便宜的是她。   向毅远远朝她喊了一声:“下来。”   周姈便起身,悠然地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泳池边缘,正对着向毅的方向,解下浴袍。   她这段时间胖了一点,腰上最为明显,丰腴了一圈,但曲线依旧是极为漂亮的,凹凸有致,很容易勾得人心生邪火;大片莹白透亮的肌肤,白得都有些晃眼睛。   男人的目光直勾勾的,不加掩饰。   这样的效果周姈很满意,将浴袍随手往后一丢,弯下腰,手小心地撑着地,脚迈了出去,然后——坐在边上不动了。   向毅差点笑出声,看她坐在水边晃了会儿脚,再次出声叫她:“下来。”   周姈没动,手撑在两侧,探头往下方波动的蓝色池水看了一眼,微微歪着脑袋,声音娇俏:“下不去呀。”   大概是大脑塞了太多不纯洁的东西,运转速度太慢,向毅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忘记她对水有阴影了。   其实水深不超过一米三,没不过她胸口,但有什么办法呢,女朋友撒个娇,火海都能蹚着走,更遑论这一米三的小池子。   向毅抬脚在背后池壁上一蹬,快速游到了对岸。隔着水看到了她那一双白生生的腿是,向毅伸手抓了一下,逗她玩的,没用力,周姈却被吓到,反射性一脚踹了过去。   向毅正要从水里出来,一张脸堪堪撞上了那只脚。   鼻梁一阵剧痛,他嘶了一声,皱着眉站起身。   周姈哭笑不得,连忙帮他揉被踹到的地方,好在没流血,痛劲儿过去就没事了。   向毅说:“果真最毒妇人心,下脚这么狠。”   “我不是故意的……”周姈把他脑袋往下按了按,往鼻子上呼了两口气,哄孩子似的道,“呼呼,痛痛飞。”   向毅被逗笑。   他直起头,带着水汽的身体压上来,结实的腹部挨着她的膝盖,水珠蹭湿了她的腿。丸子头很减龄,她最近越来越多展现的小女人情态也更加可爱了,向毅越看越喜欢,手掌托在她脑后,低头便是一记深吻。   这个吻带了点消毒剂的味道,周姈毕竟心虚,让他亲了一会儿,才偏头躲开。   向毅抱着她,温声问:“这么浅也怕?”   “不把头埋下去就不怕。”   学游泳,闭气是必须练习的,不过现在对于周姈来讲,学习反倒是其次。人世苦短,还是玩男朋友比较重要。   周姈双手环住向毅的脖子,两条腿往他腰上一夹,脚在后头轻轻蹭他臀部。向毅单手揽着她的腰,轻巧地一用力,把她抱了起来,要往水里放。   “不下去。”周姈手脚缠着他,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嬉皮笑脸地。   这种感觉跟床上光溜溜地抱在一起又是不一样的,心情好的男人都很好说话,向毅在她弯起的唇上亲了一口:“那你趴我背上,我带你游。”   “可以吗?”周姈眼睛惊讶地瞪了瞪,这么神奇吗,在她对游泳界贫乏的认知里,背着一个人难道不是会立刻就沉到水底淹死吗?   心里这么想着,身体却已经非常迅速且熟练地转到了他背上。向毅调整姿势的时候,她还在问:“你是认真的吗,向教练?你要是淹死了我可是又变成俏寡妇,可以勾搭男人了诶。”   “休想!”向毅反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以示惩罚,然后叮嘱道:“身体保持平衡,头抬起来,不要让水淹到你的鼻子,想停下来就掐我一下,知道了吗?”   “get!”周姈抱紧了他的脖子,跃跃欲试。   向毅俯身,轻轻往前一扑,整个人便沉入了水中;周姈被突然升至面前的水面吓得惊呼一声,一张嘴便被灌了一口水。她连忙吐出来,闭紧嘴唇,努力把头往后仰。   同时,她下方的向毅已经开始游动,以蛙泳的姿势,手脚并用同时拨水。顾忌着背上的她,动作并不快,带着她缓慢地往前游了几下。   水已经淹到了周姈的颈部,她只有努力后仰着才不至于被呛到,即便这样还是渐渐被水花打湿,鬓发湿哒哒贴在颊边,脸上却洋溢着奕奕的神采。   向毅从水里钻出来,换气的时候迅速转头,确认她的情况,然后冲她展颜一笑,透着一股子轻狂快意。   紧接着他再次扎入水中,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周姈紧紧抓着他的肩膀,看着一*水花惊起,拍在她脸上,几次几乎溅到眼睛里面。   他闭气功夫了得,向前游了好一段,在周姈自己都替他憋得慌的时候,才第二次露出水面,依旧转头来看她,难得笑得这么开怀。   背着周姈速度慢了许多,向毅游到尽头,停下来,起身的时候,手伸到背后托住她的屁股。周姈腿有点酸,从他身上下来,一进水中,便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水压和漂浮感,赶紧拽住了向毅的手。   向毅转身,双手掐住她的腰,颇轻松地把她整个人提起来,还像甩毛巾似的甩了甩水,把她搁在水池边上。粗糙的手心在她脸上糊了一把,抹掉水珠,嗓音颇愉悦地问:“好玩吗?”   周姈也帮他抹了抹脸上的水珠,笑着点头。   挺好玩的,第一次体验这种玩法,怎么说呢,感觉像在骑鲨鱼。 ☆、第57章   一起坐在泳池边上休息时,向毅仰头,以略显狂野的姿势猛灌水,周姈则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翘起小腿,双脚秀气地并拢起来,摆好了姿势。   “脚抬起来。”她伸手拍了拍向毅的大腿。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配合地抬起来,到同样高的位置,双腿并没有刻意合拢,随意自然地分开着。   一双白皙柔滑、纤若无骨;一双野性粗犷、健硕有力——男人和女人,对比鲜明却又无比契合。   下方是清澈见底的淡蓝色水,细细的水纹漾着,折射出粼粼波光。   周姈按下快门,拍下这一幕。   已经做好了决定,心里开阔坦荡,没有再继续遮遮掩掩的必要。周姈发到朋友圈,秀了人生中第一波恩爱。   没有配任何多余的文字,只有一张连滤镜都没有加、但已经足够美好的照片。   即便是这样简单低调,依然成功令朋友圈炸开了锅。   她亲近的朋友只有丁依依那么一个,各色好友却加了不少,不过几分钟时间,那条朋友圈下面一个接一个连续出现了数十条评论。   大多是好奇和八卦,打听男人是谁,甚至有人开玩笑问她在哪里盗的图。   周姈懒得解释,统一回复了一句:我和我男人。   与此同时蹬蹬蹬进来来自十几个人的几十条消息,有恭喜有震惊,最后无一例外都在拐弯抹角地打听,周姈一个都没回。早知道就顺便拍张戒指一起发上去,看他们还有什么好问的。   丁依依的名字出现在一连串的点赞昵称之后。她没有评论,直接给周姈打了电话过来:“嘿你这死没良心的,公开恋情之前好歹通知我一声啊,她们不敢直接问你都来轰炸我了,老娘微信都快爆了好吗!”   周姈笑嘻嘻回:“我错了,忘记请示领导了。怎么办,要不我删了重新来一次?”   “拉倒吧。”丁依依叹了一声,非常惆怅地感慨,“你这人生跟窜了火箭似的,我流个产的功夫,你这妖艳贱货就改邪归正要成为别人的良家妇女了。本来还想跟你搞个失婚妇女组合,一起出道去霍霍漂亮男孩子呢,啧,现在我只能单飞了。”   “你去霍霍吧,我对漂亮男孩子没有兴趣……”周姈说完,一旁向毅立刻把脸扭了过来,浓眉微拧,嘴里还含着一口水,一脸严肃地咽了下去,活脱脱一副严防家里女人偷汉子的紧张样。   周姈差点笑抽,好半天才止住,对彼端一阵莫名其妙的丁依依道:“先不说了,过几天回去我们再聊。”   “向毅在你旁边呢吧。怎么觉着你找个男人我这闺蜜也失宠了……””丁依依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几句,才挂断电话。   时间已经不早了,周姈站起来,拿过浴袍披上:“去吃东西吧,饿了。”   向毅坐着没动,睨着她:“你对漂亮的……男孩子,没兴趣?”男孩子这个词,他说得很是迟疑,似乎对这个名词有些抗拒。   周姈忍笑,点头。   “那你对什么样的有兴趣?”   都是有一个戒指关系的男人了,怎么连这种无聊的飞醋也吃啊。周姈双手背到身后,弯下腰,笑眼盈盈地望着他:“我只对表哥有兴趣。”   向毅看了她几秒钟,平静道:“原来你喜欢玩禁忌的。”   “可以这么说。”周姈眉梢挑起来。   向毅淡淡评价:“真刺激。”   两人一起去更衣室换衣服,向毅拉着周姈的手,进门便沿着他之前走过的路,往右转。周姈好笑地拉住他:“这是男士的。”   向毅抬眼一瞧,这才反应过来,顿了下,说:“反正现在没人。”   刚认识的时候对她可是很高冷的,发短信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看现在黏糊的,换个衣服都舍不得分开。   “那也不行,我可是正经人。”周姈把手抽出来,笑着去了另一边。   玩的太久,天都快黑了,周姈突然来了兴致,想去吃海鲜。   这个时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家家店都是满客,不过很碰巧地遇上了钱嘉苏一行人,他们来得早,等了快一个小时了,点的海鲜才刚刚做好端上来了。   周姈跟向毅便捡了个现成的。   她身上衣服性感得很,钱嘉苏不免就多看了两眼,正想吹个口哨捧场,他表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结结实实堵到他眼前,还瞪了他一眼。   钱嘉苏咕哝一句,叫服务员加了两把椅子,几个人挤一挤坐。   “冷不冷?”老太太关心道,“晚上风大,别着凉了。”   周姈笑笑:“还成。”   姑姑把自己带的一件遮阳外套拿了出来:“来穿上,多穿一层暖和点。”   周姈喜欢这种被关心的感觉,乖乖穿上了。   钱嘉苏嗜辣,点的好几样都是麻辣味,鲜红的颜色,看起来格外诱人。   周姈食指大动,舔了舔嘴唇。向毅看她已经撸起了袖子,便每样夹了一个放到她的盘子里,周姈戴上手套,捡了只虾准备剥。   “我们来比赛吧。”钱嘉苏兴致勃勃提议,“一分钟计时,看谁剥得多。”   周姈伸出左手,比了个ok,收回手立刻开始。   “我还没准备好呢你不能抢!”钱嘉苏正拿手机开计时器呢,急得嗷嗷叫了两声,又立刻收住,“算了,让你两只虾。”   调好计时器,放在桌子上,他慢悠悠戴上手套,等周姈手里这只虾剥完,才优雅地拿起了一只:“已经让你两只了,我要开始了。”   周姈手上动作飞快,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我已经三只了。”   “握草!”钱嘉苏好不容易端起的优雅立刻碎了一地,手忙脚乱地加快速度。   向毅没有参加这场幼稚的比赛,低头慢吞吞剥着自己手里的,弄干净了,轻巧地往周姈碗里一丢。周姈乐了,往钱嘉苏那边瞄了一眼,钱选手太过专注,错过了这光明正大瞒天过海的一幕。   不过姑姑看不过眼了,向毅往周姈那儿扔第三只的时候,她也将手里剥得完完整整光溜溜的虾肉,丢给了自家儿子。   钱选手被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抬起眼,刚好对上表哥火炬般的双眼。他咳了一声,特别正直地把虾肉塞到嘴里吃掉,一边教育他妈:“不要喂我了吧,干扰选手犯规的。”   “蠢蛋儿。”姑姑白了他一眼,没拆穿残忍的真相。   向毅闷笑,后面就没再作弊了。   结局当然是周姈赢了,不多不少,刚刚好赢钱嘉苏五只。   一家人吃饭时,气氛总是很好,姑姑喜欢将她们在外地遇到的囧事儿,性子闷的姑父也只有在这时候话会多一些,颇有兴致地叫向毅陪他喝酒。   这家海鲜的味道很棒,又鲜又辣,周姈吃得很痛快,但没多久,突然觉得腹部一阵疼痛,有异样的感觉往上翻涌,她迅速转过身,捂着嘴干呕了一下。   一桌子的人齐齐一愣,向毅立刻放下酒杯:“哪里不舒服?”   “可能吃得太急了。”缓过那股劲儿,周姈才转回来,脸色煞白,肚子还在一阵一阵地抽疼。   作为过来人的老太太和姑姑对视一眼,脸色变得有点古怪。   疼痛加剧,周姈头上冒起冷汗,根本直起不起腰来。向毅眉头深深拧着,摘掉两人的手套,揽着她站起来:“你们吃吧,我送她去医院。”   “不吃了,我也去。”老太太有些着急地起身,一是担忧孙媳妇的身体,一是惦记她的“疑似”曾孙。   向毅正要劝,姑姑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起去吧,我们也不放心。”   钱嘉苏和姑父见状,也放下了筷子和螃蟹,匆忙叫来服务员结账。向毅便没再阻拦,抱起周姈大步出门。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医院,匆匆挂了急诊,检查的结果却是急性肠胃炎。   小毛病,症状也不严重,根本不到送医院的地步。值班医生开了药让他们回家,老太太总觉得她的曾孙在招手,不死心地问:“不用再检查检查吗?用不用去妇科看看?”   周姈被向毅抱在怀里,闻言一愣,有点懵。这是,怀疑她怀孕了?   她转头看向毅,他显然也很惊讶,张了张嘴,没绷住笑了。   周姈捶了他一下。这种情况,居然还笑得出来。   偏偏这时候钱嘉苏那个没眼色的,特别纳闷地“啊?”了一声,“胃炎还要去妇科检查吗?”   刚问完就被他老妈打了一巴掌,“闭嘴,你个蠢蛋儿!” ☆、第58章   这一出折腾完,回到酒店,老太太白激动了一场,尽管努力管理自己的表情了,眼中的小遗憾却藏不住。周姈来来回回地拉肚子,身体难受之余,心里也有点内疚。   因为这一场病,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只能卧床休息,离职前经手的最后一个项目,终究还是没能认真做完。   向毅留在酒店陪她,哪里都没去成,最后一天周姈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陪着他出海玩了一趟。   回程没有再跟时俊等人搭同一个航班,下了飞机,迎接他们的便是比离开前还要低几度的冷空气。出了机场大厅去拿车时,钱嘉苏脱口一句:“握草,好冷!”   向毅推着两个箱子,走在前面,闻言立刻转过头来,视线从钱嘉苏脸上略过,停都没停一下,越过他投向最后头走在一起的三个女人。   奶奶和姑姑怕冷,早早就裹好了羽绒服和围脖,周姈穿得倒是时尚,大衣里头只有一件衬衣,御寒效果差强人意。她被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听到向毅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冷吗?”   周姈一看到他,眼睛就不自觉弯了弯,“还好,一会儿上车就不冷了。”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哆嗦。   今天风确实很大,她头发被吹得乱糟糟,鼻头已经泛起红。向毅也没戴围巾什么的,解了拉链正要把羽绒服脱下来给她,周姈一把拍掉他的手:“你想死吗?”   他里面就只有一件羊毛衫,脱了不得被冻成点塑。   “我吹会儿风没事儿。”   周姈咬着牙威胁:“你敢脱一件我就脱两件!”   “哎哎哎你们够了啊!”正争执着,钱嘉苏没好气地喊了一声,“这时间都够走到车上了!”   向毅这才收手,任由周姈把拉链重新拉好。“你走我后面,我给你挡着风。”   周姈点头,等他转过身,把手从后面□□他口袋里,额头抵在他后背上,亦步亦趋地跟着往前走。   这个开火车的创意不错,钱嘉苏回头看了看另外两位女士,指挥到:“姥姥,你也来我后面,我给你挡着;妈,你去我爸那儿吧。”   老太太乐呵呵地走过来,手推着他的背:“开车开车。”   “得嘞!”钱嘉苏喊了一声,像个男人一样挺直脊背,为瘦弱的小老太太撑起了一片避风港。   三列火车到达目的地,劳力们把比来时重了许多的行李搬到车上。钱嘉苏忙活完,正颠颠地往周姈的车上窜,被向毅提拎着领子拽了回来:“你坐这辆。”   “我要坐姈姐的车!”钱嘉苏抗议被无视,被他强行塞到了后座上,眼看着姥姥和爸妈都被向毅安排上了这辆车,他扒着车窗喊周姈,“姈姐,你不跟我们回家吗?”   “回啊。我去拿点东西,很快回来。”周姈走过来,笑着拍了拍他有些凌乱的金毛,“放心吧,我不跑,你行李还在我车上呢。”   钱嘉苏这才安了心:“那你早点回来。”   周姈挥挥手,转身上了自己那辆车。   雎水山庄别墅。   有段时间没回来了,秋姨一听到车声就小跑出来,惊喜地道:“小姐回来了?吃饭了吗?饿不饿?我马上去做!”   “别忙活了。”周姈叫住她,“我马上还要出去,不在家吃饭。”   “……啊?”秋姨愣了下,露出失望的神色。   这个家,曾经也有过很热闹的时候,夫妻和睦、一双儿女正值青葱岁月,一家人尚且称得上美满。后来经历诸多变故,一个一个地都离开了,只剩下小姐一个人,偌大空荡的房子,一过就是数年时光。   元先生去了,希曼小姐走了,时先生也搬出去了,现在,连小姐也不常回了。   周姈看着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在她肩头轻拍了一下。   秋姨在这个家待的时间比她还要久,对时俊的感情比对她更深,不久后她视若己出的时俊就会回到这里,她应该会很开心。   她回来是拿户口本的,又带了一些当季的衣物。今天不是来打包行李,但大概是知道那一刻已经不远,周姈心情颇有几分复杂。   将行李搬上车,她没急着离开,转去了宠物房。   很久没见到主人了,哈士奇一看到周姈就扑了上来,把她压在地上一通舔。一向乖巧的博美在周姈身边焦急地转了几圈,也扒着她的衣服,凑上来舔她的脸,喉头发出呜呜的委屈声音。   周姈被舔得咯咯直笑,闹了好一会儿,坐起来,抱住两只狗,颇为不舍。   没犹豫太久,她把项圈拿过来各自戴好,牵着绳把两只狗带了出去。早晚都是要离开这里的,如果这个家里有什么她必须要带走的,那就是这两条狗了。   秋姨张了张嘴,为难地站在门口。周姈压下那点愧疚,对她道:“我先把他们带过去养几天,适应不了就给你送回来。”   秋姨虽然不舍,却也没有资格说什么,跑回去拿了一大堆的东西出来:一整袋没拆封的进口狗粮、两只爱吃的零食、最喜欢的几个玩具;还有崭新的没有使用过的专用碗,这是周姈定做的,分别刻了二傻和美少女的名字。   她不放心地叮嘱:“小美这两天有点上火,多让她喝点水;初八二傻得去打疫苗,你别忘了。”   周姈应下,把博美抱上了车,二傻以为要出去玩,兴奋地自己爬了上去。秋姨依依不舍地目送,周姈没回头,将车驶离熟悉的庭院——这个曾短暂被她当作是“家”的地方。   向毅家里地方小,养只博美还凑合,再加上一只闹腾的哈士奇,就完全养不开了。工作室的院子倒是可以,里头还有个小小的储藏间,可以收拾出来给两只做宠物房。   她提前打了电话,向毅也同意了,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他们都不常去,两只狗放在那里没人照看。年后向毅要出发去h市,她平时没事,倒是可以过去看着。   总归是没有待在别墅舒服的,住大房子,有秋姨照顾着,每天都有人陪玩。但她早晚要离开那儿的,舍不得把两只狗留下。   没了人人欣羡的巨额遗产,她还有自己的小资产,可以置办一套房子,也不用太大,两百平米足以,养狗倒是方便,以后有孩子了也不会挤,就是不晓得向毅愿不愿意跟她搬出去住。   一路都在幻想着婚后各种甜甜蜜蜜、没羞没臊的生活,到了十足路口,没往小区拐,径直把车开到了工作室。   她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周姈把车停到跟前,没下车,只把后座的玻璃将下来拳头的宽度。   向毅正要伸手去开车门,那条缝隙里冷不丁伸出一只嘴筒子,距离太窄,脑袋出不来,傻不拉几地卡在那儿,冲他呲着牙威胁般地低吼。   向毅低笑,用手把它那只嘴筒子按回去。   二傻战火被挑起,爪子按在车门上,用力把嘴筒子往外顶。   周姈看够了好戏,笑着把车窗降下来,向毅手伸进来,捡起来二傻的绳子,这才小心地打开车门。刚开一条缝儿,二傻就硬挤了出来,冲他叫了两嗓子,一边直起身体往他身上扑。   博美走到座椅边上,不敢往下跳,也不叫,就用黑亮的眼睛盯着他,晃晃尾巴,等着他发现自己。   向毅手一抄把她抱了起来,夹在胳膊里,另一手牵着二傻,带着两只狗进新家。   储藏间还没来得及收拾,向毅先把狗牵进了里屋,二傻立刻就跳上了床,转来转去嗅嗅,似乎是闻到了主人的味道,牙齿咬着被子扯开,疯狂地扑腾起来。   周姈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头疼地捂了捂眼睛。   向毅朝它背上打了两下,二傻停下来冲他叫了一声,继续扑腾。   如此三番,向毅终于放弃了:“待会儿给他买个窝吧。”   “先不管他,”周姈说,“我们还有正事呢。”   是,还有正事,户口本就在上衣口袋里揣着呢。向毅自暴自弃地把博美也能放到床上,转身拉着周姈往外走。   “既然你这么着急,我们赶紧去吧。”   周姈乐了:“行行行,我着急。”   两人再次开车出门,快到街口的时候,却见马路边似乎起了什么冲突,一群人站得远远地看热闹,有围观群众看到向毅的车,跑过来拦住:“小向啊,你快来劝劝吧,打起来了!”   小小的街上都是熟人,每次起了冲突就要来叫向毅劝架,大概是看他人高马大的,当过兵,有点功夫底子。   结婚路上遇到这种事儿,搁谁心情都好不起来,向毅皱眉,停下了车,嘱咐周姈:“你待在车上。”   他下了车,直奔人群中央,经过几个人时被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毅哥!”   向毅脚步顿住,转身,看到了正被两个大婶劝慰的宋菲。她立刻上前拽住了向毅的袖子,眼泪流得更凶:“毅哥……”   地上两个人扭打成一团,其中一个便是陈喜,此时落了下风,正被另一人一拳一拳地往脸上揍。骑在陈喜身上那个,头发剃成一朵大花造型的人,向毅也认得,附近出了名的二流子混混儿,外号花哥,偷鸡摸狗的事儿最擅长,还是个色胚子,以流氓著称。   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这事儿八成是因宋菲而起。   向毅没说话,大步上前,一脚将挥拳头挥得虎虎生风的花哥踹翻在地。 ☆、第59章   这样的殴打显然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虽然是同行,但花哥跟陈喜不是一个路数的,一年总要进几趟局子的人,路子野,下手也黑。陈喜虽然是这个片区儿的小头目,天天领一帮小弟,为我国的乡村非主流事业做贡献,但跟花哥比起来却像是过家家,单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花哥身上挂了彩,但陈喜伤势明显更重,嘴里已经在吐血,脸上糊成一片,眼睛被砸得睁不开,手胡乱而无力地挥舞几下,毫无还击之力。   向毅那一脚没用全力,但还是将花哥蹬得摔了一跤,后脑勺重重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又清晰的一声响。   “……艹!”他骂了一声,眼前几乎一花,仰着脸躺在地上,几秒种后才缓过来,转过头,目光搜寻到踹他的人,露出阴狠的光。   他捂着几乎被踹断的肩头,站起来,另一只完好的手挥拳砸向向毅。他动作极快地侧身避开,顺势抓住对方手腕,反手一拧,与此同时闪身到他背后,一脚踩着屁股把人压在地上。   花哥手臂几乎被拧断,趴在地上,疼得五官几乎扭曲,含糊地骂了几句脏话。   向毅冷着脸甩开手,他在地上蠕动几下,踉跄地爬起来。   花哥是认得向毅的,上次带人教训陈喜,就是被向毅半路出现来了场英雄救“美”,从他弟兄几个手下带走了人。他自然知道向毅很能打,对他一直有几分忌惮,现在自己负伤在身,更不敢再轻易上前了,只拿阴测测的目光盯着他。   向毅没理他,低头查看陈喜的伤势,虽然被打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看着很惨,但骨头都没断,自己挣扎着爬了起来。   “向哥……”他像找到了靠山,直不起身,弓着腰站在向毅身边,看向花哥时,表情几乎称得上狰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似的。   未来老婆还在车里坐着,向毅急着去结婚,一点都不想多耽搁,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陈喜恨恨地咬牙,声音却压得很低,像是极度难以启齿:“他欺负小菲!”   “呵!”花哥冷笑了一声,疼劲儿过去,他活动了一下胳膊,流里流气地站着,“我欺负她哪儿了,你倒是说说,是摸她□□还是草她……”   说话的同时,眼神扫向宋菲,从上往下,轻佻又下流。   “我艹你妈……!”陈喜气急败坏地骂着就要冲上去,却被自己一口气呛到,猛地咳嗽起来,震动时牵动胸膛一阵剧痛,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宋菲因为这话羞愤地哭着捂住脸,围观群众也义愤填膺地开始指责,但到底不敢招惹这种蹲过监狱的亡命之徒,被花哥瞪了一眼,立刻便噤了声。   不清不楚的一番解释,向毅明白了一些。这花哥好色成性,看到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就爱污言秽语地挑戏,又与陈喜结过怨,这次八成是对宋菲做了什么过分的事,陈喜才会大动肝火找他干架。   不过看宋菲的样子,虽然哭得凶,但显然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向毅不耐道:“这事儿到此为止。还有什么仇怨你们单找个没人的地儿解决,别祸害其他人。”   这话既说给花哥也说给陈喜。他说完,一秒都多留,穿过人群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这本来就不关他的事,他没闲工夫,也懒得去管。   耽误的时间有点久,周姈有些担心,实在坐不住,便从车上下来,正要过去看看情况,下了车,刚好瞧见向毅从里面出来。   “什么事啊?那个是宋菲吗?她怎么了?”周姈的视线从那一群人中扫过,忽然一顿。   ——那是一个她以前并没见过的人,另类的发型和着装,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我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流氓气质,此刻正堪称狠毒地盯着向毅的背影。紧接着注意到她,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令人如骨附蛆的恶心笑容,眼睛中露出下流的色.欲和一种诡异的光。   周姈皱了皱眉:“那谁啊?”   向毅甚至没有回头看,转瞬间意识到什么,立刻用身体堵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后面不轨的注视。   “别看。”向毅脸色难得有些发沉,用身体护着将她塞到车里,大步绕回来,打开车门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一眼.人群已经开始分散,宋菲正被几个大婶护送着回家,一身伤的陈喜跟在后头,不时警惕加威胁地回头盯一眼。   花哥还在原地站着,此刻低着头,甩了甩胳膊,手背胡乱在脸上擦着。   向毅收回目光,坐上车,安全带都没寄,踩着油门离开。   周姈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看向毅脸色不太好,识趣地没问。   到了民政局,周姈抿着笑把户口本从包里掏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领证了嘿,笑一个,这幅表情别人会怀疑是我强迫你的。”   向毅才恢复轻松的脸色,把自己的户口本也掏出来:“我就愿意被你强迫。”   “走吧,被强迫的土汉子。”周姈笑着把手递给他,“结婚这么特别的时刻,你来请客吧。”   “好。”向毅笑了一声,大手握住她,抬眼看了看民政局的大门,牵着她一起迈上台阶。   领证的过程一切顺利,虽然填各种表格颇为繁琐,但周姈甘之如饴,签下自己名字时,比签任何文件都更郑重而虔诚。   结婚照拍得也很漂亮,大红色的背景,两个人的脑袋不自觉地向彼此靠近,笑得都很收敛,眼中的甜蜜却是骗不了人的。   办好手续,一起拿着小红本本出来时,他们拿的都是对方的,比高考时看试卷都更认真地看了许久。   “我们交换着保存吧。”周姈把向毅那本装进了自己包包里。   向毅哪里会有意见,把自己的合法妻子揽到怀里,侧脸在她柔软的发上蹭了蹭。   “晚上想怎么庆祝?”   “回家吧。”周姈抱着他的腰,左右晃啊晃,“我想吃片儿川,纪念一下。”   向毅抱着她,螃蟹一样地慢慢往停车位挪:“吃片儿川会不会太简陋了点?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可以点个大菜。”   “吃火锅吧。”周姈笑嘻嘻地抬起头,“够不够大?”   这个建议倒是稍微不那么简陋了,但依然被向毅否决:“你肠胃炎还没好,不能吃火锅。”   管家公进入角色还挺快啊,周姈啧了一声,乖乖换了一个:“那吃佛跳墙好了,这个总算大菜了吧,向先生还满意吗?”   “好的,向太太。”   佛跳墙还真的是道大菜,向毅从来没做过,做之前需要先研究一下食谱。回家路上顺便绕到市场,买了鲍鱼、干贝、鱼翅、猪肚、鸡翅、猴头菇等许多食材。他们就像平平常常的一对小夫妻,下了班一起买菜回家做饭。   路过蛋糕店,向毅还给周姈买了一个6寸的小蛋糕,庆祝这个从今往后将对他们具有特别意义的日子。   他们慢悠悠地倒是很惬意,此刻家里几人翘首等着,都快等疯了。   数老太太最激动了,还专门换了一身喜庆的红衣服,梳了梳假发,脊背挺得直直的,端坐在沙发上。   她一辈子的积蓄因为一场病花光了,靠着每个月的统筹,和孙子给的一点零花钱,慢慢填充着自己的小金库。但前阵子给她孙媳妇打了一个分量特别足的生肖蛇金镯子,小金库再次亏空了。   第一天上门的时候没给红包,今天正式成为他们老向家的人了,怎么也得包个大红包啊。   刚好过年女儿回来给了她一点体己钱,老太太一分没留,全包在了红包里,揣在棉袄里头,就等着她孙媳妇回来叫她一声奶奶呢。   钱嘉苏微弱地抗议:“你不给我留点啊?说不定我明年也给你带回来一个女孩子呢。”   老太太摆手:“哎呀你早着呢。姥姥再给你攒。”   姑姑也另外备了一份。她哥去世得早,只留下向毅这么一棵独苗,她是当亲儿子一样疼的,从小钱嘉苏有的向毅必定也有。好不容易盼到他成家,总算是能给老哥一个交代了。   大款宝宝钱嘉苏准备好了一个特别吉利的数字,唯一的表哥和最亲爱的姈姐结婚,虽然还不到办喜事随份子的时候,他还是想提前表示一下。   现在年轻人已经不流行用现金那么麻烦了,钱嘉苏在手里调好了红包界面,像他姥姥和妈妈揣红包一样揣着手机,正襟危坐。   周姈和向毅并不知道家里正在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提着大包食材回来,跟平时并没什么分别,一前一后进了门,低头换拖鞋。   钱嘉苏先绷不住,跳起来往这边跑了两步:“新婚快乐哈哈哈哈!”   “新婚快乐,表哥!”不是他结婚,也不知道他兴奋个什么劲儿,喜气洋洋地冲向毅喊了一声,又探着脑袋往他身后瞧,“新婚快乐啊,表嫂子!”   周姈乐了:“同乐同乐,表叔子。”   钱嘉苏嘴都快咧到耳根了,张开手臂:“来抱一个!”   周姈笑着伸出手。   表嫂子和表叔子跨世界的拥抱,多么感人的时刻啊。   钱嘉苏特别想高歌一曲,以表达自己此刻澎湃喜悦的心情。   向毅换好了拖鞋,在非常准确的时机往右一闪,横插到两人中间,隔开即将碰到的两只手,硬朗的身体被钱嘉苏抱了个正着。   “咦呃……”钱嘉苏嫌弃地推开,抖了抖自己的鸡皮疙瘩。 ☆、第60章   “过来过来!”老太太满面笑容招招手,跟第一次见面似的,把周姈拉过去仔仔细细地瞧着,越瞧越满意。“哎哟,真好,真好……”   她把棉袄里揣的红包拿出来,放到周姈手里,拍了拍她手背,乐呵呵地说:“以后就是我们老向家的人啦!”   周姈知道老太太给她打了金镯子积蓄已经不剩多少了,也不知道怎么凑的这么厚实的红包。不过这种时候是不得不收的,她甜甜地说了声“谢谢奶奶”,接过来。   姑姑也笑眯眯递给她一个:“向毅绝对是上辈子修来的,娶到这么好的媳妇。这傻小子不会哄女孩子,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可算是找到一个贴心人儿了。”   “表哥都是沾我的光。”钱嘉苏不无得意地说,低头在手机上戳了几下,把自己那份儿发了过去。祝福语写着:祝福你荣升为钱嘉苏的表嫂子~(゜▽^*))   向毅的笑意就没从脸上消失过,拎着食材进厨房,任劳任怨地开始为他的新媳妇儿做佛跳墙。   这个菜说难也不难,过程略显繁琐,各种食材需要先用煎、炒、烹、炸等方法分别处理,然后依次铺在容器里,用上汤和绍兴酒炖煮即可。   向毅从网上搜了教程看,心里有了谱儿,便开始动手处理食材。姑父也进来帮忙,他话不多,闷头做事却非常利索,两个人很快就把各样食材分别处理妥当,一层层在罐子里码好,注入鸡汤。为了防止粘底,他在底下垫了一层煮过的白菜心。   “你这手艺可以去开个饭馆了。”   周姈溜进厨房,刚好听到姑父这么在向毅。   “开饭馆很累的,”她走过来探头看了看,笑道,“只做给我们吃就行了。”   厨师很辛苦,每天待在厨房,会熬成黄脸公的,何况向毅马上就有工作上任。   他战友搞的那个展翼安全学院,周姈打听过了,a级教官的年薪五十万起。不论跟邵成的交情,她相信以向毅的能力,这都不事儿。   唯一遗憾的是,他们很有可能要开始过两地分居的生活了,一个月能见几次面还是未知,什么时候能结束也是未知。   她曾经有过陪向毅一起过去的想法,但领了证,合了法,现在反而觉得,她作为妻子更有义务留在这里,替外出工作的丈夫照看奶奶。   “姑父,我来吧,你出去陪他们打麻将吧。”   其他人闲着没事儿,在外头支起了牌桌打麻将,周姈陪着打了几局,逮着机会溜进厨房来陪她新上任的老公。   知道他们小两口黏糊,姑父笑了笑,识趣地给他们腾出空间。   门关上,向毅轻笑着道:“你又来给我捣乱吗?”   “什么叫捣乱。”周姈不满。   “哎不行,我得重振我的家庭地位,第一天就被鄙视可怎么行。”她踮起脚,从后面给他来了一记锁喉,手臂箍着他的颈部,威胁地问,“以后我们家谁说了算?”   向毅正垂眸洗刚刚用过的碗盆,面部轮廓坚硬,眉眼却柔和舒展,带着笑意道:“我。”   周姈张口咬住他耳垂,牙齿碾磨两下,“到底谁?”   “你。”他低笑,很顺从地改口,一丝迟疑都没有。   孺子可教。周姈满意地撒开嘴,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以示奖励。   佛跳墙需要炖上一两个小时,这段时间便足够向毅再另外做几道菜。刚刚把同居关系由非法变成合法,就总想弄得丰盛一些,隆重一些,好像不盛大便不足以表达他成功上位得到名分的心情。   豇豆干炖肉、泡椒炒鸡胗魔芋、虾仁锅巴、芹菜香菇炒肉、茄子煲、酸辣藕段、淡菜清炖娃娃菜……他跟打了鸡血似的,把家里能用的食材全都用了个遍,最后还用银耳、枸杞和桔子煮了甜汤。   弄好一道一道端上餐桌,钱嘉苏闻着味儿丢下麻将就跑了过来,惊奇道:“今天这么丰盛啊?”   周姈打开他准备偷吃的爪子:“脏死了你,快去洗手。”   长餐桌,老太太做主位,周姈向毅和姑姑姑父各坐一边,钱嘉苏坐末尾。最近都是这样的格局吃饭,热热闹闹的,但今天又是不同的。   周姈在请示过向领导,得到批准后,很郑重地敬了大家一杯酒。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站起来看着大家,脸上有笑有感慨:“这杯酒,敬奶奶、姑姑、姑父,”最后转向桌尾的钱嘉苏,笑意更深,“也敬三金,真的谢谢你。”   “客气什么啊……”钱嘉苏都不好意思了,也给自己满上。   周姈接着道:“我没见过我爸,他很早就过世了,从记事起就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我妈很疼我,那时候家里很穷,南方冬天又阴又冷,棉被都暖不热,睡一晚上脚都是冰的,她就会把我的脚放在怀里,给我捂热……但是我八岁的时候,她也生病走了。”   说到这里,她眼里已经闪着水光,却还是笑着,看向身边的人。   “向毅是除了我妈之外,唯一一个给我捂脚的人。当时觉得这个男人好随便啊,给女人暖脚这么熟练,一看就是情场老手。”她笑着抹了一下眼角,擦掉已经掉出来的眼泪。   她又哭又笑的,钱嘉苏为了缓解尴尬,哈哈干笑了两声:“他那是想占你便宜哈哈哈。”   向毅难得没有怼他,拉过周姈的手,用力握了握。   “跑题了。”周姈自己笑了笑,“我妈走了之后,我就变成没爹没娘的孩子了,跟着舅舅生活。我舅舅对我还不错,但他常年在外面打工,不怎么在家。姥姥和舅妈都不喜欢我,到那儿的第一年,我就学会了扫地、做饭、洗衣服,还有所有的农活儿。我离开那个家之前,没穿过新衣服,都是捡亲戚家哥哥姐姐不要的;吃饭要先等我表弟吃完,运气好剩的有菜可以吃,没菜就吃干饭。   表弟也很讨厌我,往我饭里埋虫子、被窝里塞蜘蛛、鞋子放钉子,都是轻的,撕我的课本、带着村里一帮男生拿石头砸我,最过分的时候把我往水缸里按,差点淹死……   小学毕业舅妈就想让我辍学,是一个老师看我可怜,自己掏腰包资助我上完了初中;升高中时舅妈想让我出去打工,也是校长亲自来做的工作,她看在奖学金的份上,才同意我继续上;高考之后她是彻底不愿意了,撕了我的通知书,要我嫁给不知道哪个地方因为矿难半身瘫痪的男人,好换点彩礼钱,我就逃了出来……反正磋磨磋磨着,也算是长大了。”   万幸她好好地长大了。向毅的喉咙像被什么堵着,一口闷气在胸腔里打转。   他从没听她说过这些,不知道她的童年生活原来是这么度过的,霎时间心脏像被一只手死死揪住,酸涩和针扎般的疼痛蔓延开来,抓着她的手不自觉攥紧。   周姈被捏疼,看他一眼,也抓紧了他的手。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她现在提起来,已经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轻描淡写。但那被苛待的十年里所经历的,有时候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她能好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   那些都是她所谓的“家人”,对待她却如同仇人。   所以偶尔会觉得,她这几年所拥有的荣华富贵,享受的人上人的生活,也许是对幼时所受苦难的弥补。   老太太听得难过不已,掉起了眼泪,姑姑也是一脸心疼,红着眼睛叹气。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谁能想象得到,曾经受过那样的苦。   “说的有点多了,”周姈擦了擦眼泪,她的本意并不是回忆往昔艰苦岁月。“我其实是想说,我没有家人,这些年都是一个人,没过过像样的年。很感谢能遇到你们,像家人一样疼我,真的很感激……这段日子一直住在这里,承蒙奶奶不嫌弃。”   老太太抹了抹眼睛,慈爱地看着她,声音还带着哽咽:“你这孩子,我喜欢你都嫌不够,怎么会嫌弃你。”   周姈笑了笑,“反正以后你们就真的是我的家人了,希望你们能继续疼我,我也会好好孝敬奶奶、姑姑还有姑父,好好照顾三金——我干了!”   她仰起头,豪爽地将整杯酒喝掉,坐下时左手被老太太拉住,心疼地拍了拍:“好孩子。” ☆、第61章   “那我们什么时候办喜酒啊?”见大家的情绪都被带得低落下来,钱嘉苏开口缓和气氛,“给别人家随了那么多份子钱终于能收回来了!”   “那肯定是越早越好。”姑姑说。   老太太也附和:“二月好日子挺多的……”   气氛在讨论中逐渐回温。   几个人商量得热火朝天,眼看着马上就要拍板决定日子了,向毅不得不插嘴,提了年后要去h市工作的市。   奶奶是挺愧疚的,但出乎意料的是,老太太竟非常支持:“早该换个工作了!”提起这事就叹气,“当时要是没退役,现在估计都升官了……”   “说这个干嘛。”向毅无奈。   “不说了不说了,”老太太摆手,“你去吧,甭担心我,你看我现在一天比一天精神了是不是。”   钱嘉苏拍着胸脯道:“表哥你放心去,姥姥就交给我!”   “交给你最不放心。”向毅瞥了他一眼。   这事儿很快就过去了,竟然完全没有想象中的为难或不舍。   大家继续吃饭,姑姑还在关心向毅的工作,从薪水问到了升职加薪的空间。   “年薪二十万左右吧。”向毅说,“就是个教官,升不了职。“   周姈嚼着东西,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保守呢,一点野心都没有。邵成的展翼特卫如今已经享誉国内,安全学院的教官实行等级制度,a级年薪五十万起。她相信以向毅的能力,这都不事儿。   低头慢慢喝着汤的老太太这时候忽然抬头,插了一句:“能带家属啵?”   短暂的安静后,几个人全乐了,周姈抚了抚额头,笑得不行。   这一桌子的菜很实在,周姈吃了很多,但仍然能挤出空间来容纳甜品。向毅收拾好厨房,她和钱嘉苏两个人还在分食蛋糕,他看了好几眼,先回了房间。   片刻后又出来,把正跟钱嘉苏猜拳、谁输了谁吃最后一块蛋糕的周姈拎走。   “别这么急色,当着小朋友的面影响多不好。”周姈舔了舔嘴唇,把没来得及擦掉的奶油舔干净。   向毅用脚把门带上,然后伸手一捞,把她夹在胳膊里,几步走到床侧,往上一扔,一只腿跪在她身侧。   周姈咯咯笑,都已经做好要被剥光的准备了,向毅却突然躺下,一手揽住腰将她拖过来,一手托在颈后,把她脑袋按在怀里。   “别动。”   周姈正挣扎着想要抬起头,闻言老实下来。   向毅紧了紧手臂,嗓音沉沉:“让我抱会儿。”   安静下来,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周姈甚至能听到向毅的心跳,扑通——扑通——沉稳有力,特别可靠。   “你想怎么办婚礼?”周姈闷闷的声音在向毅胸膛处响起,湿热的气息从毛衣缝隙里钻入,扑在他皮肤上。   他动了一下,又紧了紧手臂:“你想要什么样的?”   以她的喜好,会更倾向于找一个风景好的海岛,蜜月旅行,然后举办一场只有两个人的婚礼。不过这个想法显然不可行。   “办个中式的吧,”周姈说,“我还挺想穿一次中式的喜服。”   “好。”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话时胸膛轻微震动,从相贴的地方传递过来,周姈心里酥了酥,有不纯洁的小种子破土而出。   她抬起头,唇角勾起,眼底带笑:“今天结婚诶,不洞房一下吗?”   说话的同时,手指隔着一层衣料,在他胸前小珠上打转。   “还没有拜堂就洞房,成何体统?”向毅轻飘飘道。   装什么装。周姈笑出声,指尖沿着他胸腹下滑,轻车熟路地从裤子缝隙里钻入,挑开内裤边,继续往下滑了两寸,停住。   手指抬起,又落下,轻轻点了点。   没几下,向毅便隐忍不住,闭了闭眼,然后猛地翻身压上来:“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为夫就满足你。”   …… ☆、第62章   洞房结束,向毅抱着周姈休息,手指缓缓顺着她的头发,轻声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想在家里休息,还是找个工作?”   周姈趴在向毅肩窝里,闭着眼睛哼唧:“我也不知道,没有打算……”停了下,睁开眼睛看着向毅,“你觉得我做什么比较好?”   “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当皇太后都行,我养你。”向毅说,“只是怕你待在家里无聊。”   这番话说得真是好听,周姈笑起来,仰脸在他下巴上亲了亲。   “你小时候有理想吗,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向毅问。   “小时候啊,”周姈想了想,忽然笑起来,“开奶茶店算吗?上学的时候,有一阵特别流行喝奶茶,但是我没有零花钱,每次都只能看着,就想着以后开个奶茶店,喝个够。”   那个时候学校门口卖的奶茶,只要一块钱一杯,粉沏出来的,可以加不知道用什么原料制作的所谓椰果和黑不溜秋的珍珠。不是什么健康东西,却把她馋的不行。   现在喝惯了秋姨用红茶和奶熬出来的真正的奶茶,想起当时的自己,只觉得好笑。   她来了兴致:“你呢,你小时候想干嘛?”   “想开个网吧。”向毅说。   周姈乐了:“你还是个网瘾少年啊?”   “我没有网瘾,钱鑫爱上网。”向毅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地出卖了表弟,“旷课去上网,市里面小网吧他跑了个遍,每次都得我去找他。”   “你想开网吧好方便他玩?”   “不,”向毅笑了一声,“是想赚他的钱。”   那个年代家庭电脑还没普及,网瘾少年这个客户群可是相当庞大的,小小的门面挤着几十台电脑,座无虚席,一帮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吆五喝六地打游戏,一把椅子坐上一整天不挪屁股都是常有的事儿。   周姈笑了半天,说:“那你开在我隔壁吧,买一送一,一杯奶茶送一个小时免费时间。”   “成啊,那你的生意就全靠我罩着了,”向毅说,“保护费打算交多少?”   周姈眼睛一挑,手指在他胸膛上戳了戳:“你想要多少?”   “跟你一样,买一送一吧,”向毅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嘴里咬了咬,低笑,“一杯奶茶一个钟。”   ……   到了年关,事情便多起来,除了置办年货,还要给两只狗安排住处。   钱嘉苏打着呵欠从房间里出来时,周姈和向毅正要出门,他挠了挠头:“一大早去哪儿啊你们?”   “给狗弄个窝。”   周姈看到他那一头乱糟糟的金毛就想揉揉,手刚伸出去,被向毅半路拦截,抓了回来,一本正经地道:“他没洗头。”   小气的男人。周姈笑着斜他一眼,怎么表弟的醋也吃。   钱嘉苏一听有狗就精神了:“你把狗弄过来了?在哪在哪?”   “在店里。”周姈说,“你要去看看吗?”   “去!等我一分钟!”   他几乎蹦起来,冲进洗手间洗脸,没听到外面他表哥语气颇有几分嫌弃地说:“叫他干嘛?”   “干活儿啊,”周姈笑得有点坏,拿肩膀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储物间那么多东西要收拾,正缺个苦力呢。”   钱嘉苏怀揣着用自己的真诚和慈爱虏获两只狗狗芳心的美好愿望,蹦蹦跳跳地跟来店里,门刚打开,里头就传来几声中气十足的汪汪,他拔腿就循着声音往里屋冲:“乖乖,你们的大王来啦!”   里屋门是锁着的,自从这里被周姈占领后,钱嘉苏已经没有钥匙了,拧了几下没打开,又蹦出来:“表哥,快开门!”   向毅牵着周姈的手,慢悠悠地走过院子,拿出钥匙,脚步却一转,打开了钱嘉苏背后的那扇门。   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堆放着,蓄积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   “先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向毅说。   这就是叫他来当劳力使的,钱嘉苏算看出来了,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正要竖个中指,又记起是他姈姐叫他的,瞬间把那点小气愤憋了回去。“看在你刚结婚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周姈体贴地安抚他的小情绪:“辛苦你了。等弄完了我们一起给狗洗澡。”   “嗯嗯。”钱嘉苏对着她永远都是笑眯眯的乖巧样子。   东西说多也不多,主要是脏,两个男人废话不多说,手脚麻利地开始干活。周姈先进屋摸了摸已经快被憋坏的两只狗,把院子打扫了一遍才把他们放出来,撒欢地跑。   狗屋今天刚好送到,不比原来的豪华,但也非常舒服。她签收后便直接在院子里拆开,在太阳底下晒。   博美跑了一圈就回来了,在她脚边蹭了蹭,仰着脸看她,嗓子里呜呜叫着,要抱抱。   “你身上很脏的呀,宝贝儿。”   她叫得实在可怜,周姈叹了一声,还是俯身把她抱了起来。博美立刻把两只爪子扒在她肩膀上,用脑袋在她脸上蹭了蹭。   “想妈妈了吗?”周姈抱着她坐下来,正要好好安慰一下,冷不丁从头顶上方伸出一只手,将狗从她腿上抄了起来。   周姈回过头,向毅把博美抱在怀里,低垂的眉眼相当温柔:“想爸爸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一个糙爷们对着小狗自称爸爸,好像特别的搞笑。周姈招手把二傻也叫了过来,指着向毅说:“叫爸爸。”   爸爸这个词,二傻也不知道明白了没,看了看这个熟悉的强壮人类,抬着爪子往他身上扒:“汪!”   “看,叫你呢。”周姈冲他乐。   向毅低头瞧了一眼,敷衍地摸了下二傻的头:“自己去玩吧。”   一个没留神表哥就溜出来玩狗了,钱嘉苏把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完,在冷水管下嗷嗷叫着洗了手,甩着胳膊朝这边跑过来:“来来来,我抱你。”   哈士奇从向毅身上下来,呲牙瞪着他,威风凛凛地吼了一声:“汪——!”   “哎我操……”钱嘉苏硬生生刹住车,摆出防御的姿势,“别这么生分,我可是你表叔。”   两个男人在外面逗狗,周姈去把已经腾出来的小房间打扫干净,仔细地喷了一遍消毒剂。   狗窝是按照这个小屋的尺寸买的,所有用具摆放进去,刚刚好。   一切都整理好,表叔已经跟哈士奇玩熟了,周姈坐在檐下休息,笑吟吟看着他们,莫名生出一种:爸爸带着三个孩子在玩,妈妈温柔凝视的感觉。   给两只狗洗完澡,刚好是午饭时间了,周姈没跟向毅他们回家,开车去赴丁依依的约。   她身体已经恢复,状态也回来了,穿得比周姈还时尚性感,一见面就先来了个袭胸:“哎哟,又大了,向表哥技术不错哦。”   再次见到她猥琐的笑容,周姈居然有一种亲切感,笑着拍掉她的手:“别乱摸哦,已经有主了。”   “凑表脸!”丁依依笑骂,挽上她的手臂,“讲真,婚姻是个坟墓,别结了,我们一起搞组合出道多棒。”   “你想好了?”周姈问。   “差不多吧,他现在对我小心翼翼的,夫妻过成这样也没意思。”丁依依似乎是真的已经有了决定,语气没了愤慨,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等过段时间,找个借口就离了吧。”   周姈握了握她的手:“我支持你。婚姻如果不能成为港湾,那不要也罢,反正我们有足够的本钱,自己反而能生活的更好。”   “说得很有道理。”丁依依斜眼瞅着她,“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加入我的失婚妇女组合?”   完了,给自己挖坑了……周姈嘟起嘴:“人家需要跟老公商量一下呢。”   “……滚!”   两姐妹凑一块,吃吃饭聊聊天,逛逛街喝喝茶,时间像开了闸的洪水,嗖一下就过去了。   “已经这么晚了啊……”从商场出来时,天都快黑了,周姈看了眼时间,差五分钟七点。这个时候,向毅他们应该已经吃过饭了,居然没有给她打电话,有没有一点为人老公的自觉啊。   她拿出手机看,被丁依依劈手夺了回去:“别看了,今天你的时间都是我的。走,吃饭去!”   说的吃饭,却把人拉到了酒吧去,熟练地要好酒,点了两份简餐。丁依依倒了两杯酒:“我们俩好久没一块喝了,今天不醉不归啊。”   “我开了车……”周姈挣扎。   “少来,”丁依依美目一斜,“我不是带了司机呢,一会儿送你。”   “既然你如此逼迫我……”周姈脱下外套,拿起酒杯跟她碰杯,“来吧,就当庆祝我结婚了。”   丁依依破罐破摔的语气道:“顺便也庆祝一下我即将离婚吧。”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小姐妹的聚会结束时,已经接近深夜,大概因为忙着聊天,她们并没有喝太多。   周姈搭丁依依的车回家,到小区门口就让停下,丁依依有点不放心:“干嘛在这下啊,送你到楼下吧。”   “没事儿,”周姈下车,呼了口气,“就两步路,我走一走,散散味儿,不然要被老公骂的。”   丁依依顿时一个白眼翻过来:“三句话不离你男人,有男人了不起吗!”   周姈笑:“别生气嘛,你还是我最爱的人。”   “除了他之外,对不对?”丁依依哼了一声,“行了,赶紧回去吧,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遵旨。”周姈给她一个飞吻,摆摆手,转身进了小区。   小区里统共只有两排楼,向毅家离门口还挺近,走过去不超过五分钟。   周姈走在两排楼中间宽敞的过道,一边抖了抖衣服,扔了两颗口香糖在嘴巴里嚼着。   味道肯定是散不完的,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待会儿就推给丁依依,说她心情不好硬要喝酒,自己只是陪着她,没有喝,味道都是被她传染的。   闺蜜嘛,就是用来挡箭的。   只是走着走着,忽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周姈又走了两步,停下来,回身,后面只有空空荡荡的路,和乌漆墨黑的阴影。   是错觉吗?   她站在原地没动,拿出手机,解锁,拨出一个号码。 ☆、第63章   暗黄的路灯从两侧投下来,在地上拉出颀长的巨大的影子——她的,楼房的,还有晃动树丛的。   周姈环顾一圈,空旷的过道上只有她一个人。她被自己那个说不清楚是幻觉还是直觉的念头吓得汗毛倒竖,绷紧了脊背。   身后冷飕飕的,夜风拂过。   万籁俱寂,高度戒备的耳朵只能捕捉到沙沙索索的风声,和听筒里只响了两下便中断的机械声。   电话很快接通,向毅浑厚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回来了吗?”   周姈一下子就安心不少,但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眼镜一眨不眨地盯着尽头那一片完全看不清楚的阴影。“你还没睡吗?”   “在等你,”向毅说,“到哪了?”   周姈稍稍偏头看了一眼:“走到4号楼了,你下来接我吧。”不等向毅回答,立刻又补充了一句,“别挂电话。”   平日耳鬓厮磨水乳交融的默契终于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向毅对她的所有反应都了如指掌,因此敏锐地察觉到她声调中反常的紧绷。   登时心下一凛,甚至来不及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趿上拖鞋,只穿着居家的针织衫和长裤,风一般飞奔出门。   每一层楼梯,二十多级台阶,他跃身跳下,两步便跨到底。   从三楼到一楼,四层半楼梯,只用了三秒钟。   离开部队多年,他再次拿出了一级战备的奔跑速度,在黑夜里如同一只将体能发挥到极限的猎豹,霎时间便从楼道中冲过来,越过花坛,穿过两栋楼之间的院子,跑到了过道上。   中规中矩的双排格局,使得中央道路的情况一览无余,光线昏黄,长约百米的路上只有形单影只的一个女人。   向毅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松了口气,放慢速度,朝她走过去,胸腔里心跳依然如擂鼓震天,扑通扑通像是快要蹦出来。   周姈还站在原地,举着电话,被身后的动静惊到,转过头,诧异地望着向她走来的高大身影。   这么……快?   有十秒钟吗?   一看到他,惊惧和紧张便完全消失了,周姈收起手机,没再管背后可疑的阴影,朝向毅小跑过来。   “你怎么这么快!”她张开手臂给了向毅一个大大的拥抱,被他的气息包围,总算是找回了安全感。紧接着却被他胸膛里剧烈的震动逗笑,“你心跳得好厉害。”   “被你吓的。”向毅揽住她,掌心在她背上抚了抚。这样抱着她,心才终于落到实处,他无声舒了口气。   鬼知道这短短的十秒钟时间里,他脑子里闪过多少种可怕的场面。   “对不起,吓到你了。”周姈拍了拍他的背,回头往阴影处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好像有人跟踪我……”   她身后空荡荡的,并无人影,向毅皱眉看去,视线从过道尽头院墙拐角处的黑暗地带扫过——那里藏一个人甚至几个人都绰绰有余。   虽然此刻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向毅更倾向于相信她的直觉。她不是胆小怕黑的人,也不会轻易的一惊一乍。   向毅的视线并没停留太久,扫过一眼便收回,揽着周姈回身往家的方向走。一路上都戒备地留意着身后,但一直到安全回到家,都没有任何动静。   进门后,他便径直走到客厅窗前,仔仔细细地观察下面的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可疑的人。   也许是被他们察觉所以对方不敢再轻举妄动,也许真的是他们搞错了,不管怎样,以后还是小心为上。   周姈回到房间,身体松懈下来,仰面倒在床上,长长出了口气。向毅关好窗户,走进来:“怎么走着回来?”   “唔,”周姈的眼神立刻闪躲起来,“依依送我回来的。”   “我知道,”向毅用一种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瞥她一眼,“我是问,为什么不把你送到楼下。”   刚才太紧张,直接就扑到他怀里了,身上的酒味肯定被他闻到了。周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想散散步……”   “散几步路我就闻不到了吗,”向毅睨着她,“喝酒就喝酒,我又不会打你。”   “我不是怕你生气么。”周姈小心道。自从在海岛肠胃炎复发,向毅就不准她喝酒吃辣的了。   向毅皱着眉,单腿跪到床上,把她整个人翻过去,往屁股上拍了一下:“我不让你喝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   “还说不打我,现在不就在打吗。”周姈趴在床上,扭着头说。   向毅抬手又是一巴掌:“再给我犟!”   “嗳,我知道错了……”疼倒是没多疼,但这样被按着打屁股未免太耻辱了点,周姈挣扎着想翻身,被他的膝盖压住两条腿,动弹不得。只好乖乖承认错误,讨好道,“以后再也不敢了。”   向毅压在她身上,正色:“下次再晚回来,打电话我去接你。我要是不在家,就叫小鑫。”   “知道了。”周姈说,“可以放开我了吗,向老爷?”   “去洗澡吧。”向毅在她头顶搓了两把,拿开腿。   有向毅在身边陪着,夜里拥着她睡觉,是让周姈非常有安全感的。但昨晚上那一场惊吓她还是耿耿于怀,总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   翌日一早起来,她联系了助理,让她尽快物色一个可靠的私人侦探。   每天都跟向毅待在一起,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但是不把事情查清楚,她心里就不安稳。   大清早姑姑和姑父就过来了,招呼着大家打麻将。周姈这些天已经把技巧掌握得差不多了,今天手气不错,还赢了几把。   乐乐呵呵地玩了半晌,中午吃过饭,周姈跟向毅又开车载着其他人,一起去大元旗下的一个商场置办年货。钱嘉苏那儿有早前周姈送给他的购物卡,数额十分可观。   一帮人气势浩浩荡荡,颇有几分打劫的架势。周姈很少逛超市,尤其是跟一大家人一起,走两步路就会挤到一起,感觉还挺好玩儿。   三位男士一人推着一辆购物车,按照奶奶的指挥,一样一样挑选购买,将三辆车都装的满满实实,大丰收。   一起去结账时,向毅和周姈走到最后头,路过某处,他忽然一停,视线慢慢从色彩缤纷的架子上扫过,伸手拿了一盒,扔在车上。   周姈挽着他的手臂,扭头瞟了一眼,只见小山似的一堆货物,一个方形的银灰色盒子放在最顶端,很是显眼。盒子上的字也是相当性感,冰感透薄……   放这么高,生怕别人看不到吗?她眉头一抽,飞快把盒子拿下来,放回货架。   “家里的用完了。”向毅低声提醒她。   周姈重新挽住他手臂,眉眼不动:“用完了就不用呗。”   向毅嘴角扬了扬,无声笑着。   付完账,沉甸甸的一堆货物,几个人合力搬上了车。差不多到了饭点,小土豪钱嘉苏豪气万丈地请大家去吃火锅。   到了火锅店,几个人就座,钱土豪正征询着大家的意见点菜,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过来一瞧,脸色明显变了变,调了静音,屏幕往下一盖,又放了回去。   被姑姑瞧见,立刻教育他:“你这孩子,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这样不接电话很不礼貌。”   “推销的。”钱嘉苏敷衍道,“没看我备注的烦人精吗。”   “推销的你还给人备注?”姑姑瞪他一眼,伸手就把电话拿了过来,钱嘉苏制止不及,眼睁睁看着她接通了。   接着,只听彼端传来一道脆生生又带着愤怒的女孩嗓音:“钱嘉苏,是不是想对我始乱终弃啊!干嘛不接我电话!”   “……”钱嘉苏一脑门黑线,捂了捂脸,不敢直视老妈灼灼的眼睛。   后面的事情便完全脱离了钱嘉苏的控制,姑姑在电话中很快和那个被“始乱终弃”的女孩达成共识,把她也叫来参加一家人的聚会。   钱嘉苏坐立不安,给老妈解释了半天,她完全不搭理,急得他只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表嫂。周姈耸肩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不多时,钟念瞳穿着红色的斗篷大衣,毛呢短裙小皮鞋,头上扎着青春可爱的丸子头,活力四射地出现在火锅店。   这一看便是学生模样儿,姑姑眉头一皱,在桌子下面狠狠掐了自己儿子一把。   还以为他终于出息了身边有女孩子了,结果居然是未成年少女!   “嗨~”钟念瞳一点不怯场,甜甜地挨个向大家打了个招呼,“奶奶好,叔叔阿姨好,我叫钟念瞳,你们叫我瞳瞳就好了。”   “瞳瞳,来阿姨这儿坐。”姑姑笑着叫她,一边让服务员加了把椅子。   钟念瞳娇俏地噘噘嘴,站在钱嘉苏旁边,“我想和他一起坐。”   “那你坐这儿。”   姑姑立刻便要给她挪位置,周姈适时开口,不容拒绝的语气道:“你过来我这儿。”   钟念瞳顿了下,很听话地走了过去,乖巧地叫她:“周姐姐。”然后看向在钱嘉苏朋友圈里见过的男人,“姐夫好。”   向毅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周姈捏了捏钟念瞳的脸蛋,不动声色地把她的脸转开:“乖啊。”   “瞳瞳来,吃点肉。”老太太笑得特别慈祥,捞了刚烫好的肥牛给她。   钟念瞳还没来得及说话,钱嘉苏威胁地瞪了她一眼:“吃什么吃,你先给我解释清楚,我什么时候对你始乱终弃了!”   “你利用完我就不理我了,不是始乱终弃是什么?”钟念瞳昂着下巴,“为了你,我考试都没考好,差点被我妈骂死。”   钱嘉苏咬牙:“你没考好是你因为蠢!”   他们俩一言不合又吵起来,饭桌上顿时更加热闹了。   一来一去地,姑姑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了个大概,也安了心,看样子他们家傻儿子并没有真的祸害人家未成年少女。   刚好周姈看不过去,开口解围:“上次多亏了你帮忙,正好今天请你吃饭答谢。你嘉苏哥哥请客,别客气,今天可以好好宰他一顿了。”   说着把自己手边的果汁递给她。   钟念瞳瞅她一眼,哼了声:“你就向着他。”   这小姑娘也就是闲得慌,喜欢逗钱嘉苏玩儿,后面便也没为难他,乖乖巧巧地吃起火锅。   她妈妈对她要求严格,火锅这种东西不允许多吃,难得吃一次,也是在家里,保姆按照妈妈的要求做,淡出鸟的味道,一点都不好吃。   而且有个讨厌的姐姐在,饭桌上的气氛也不会这么轻松。   总之小公主今天吃得很满足,玩开心了,离开前,好心给了周姈一个忠告。   “小心点你那个继女吧,我那天偷听到了我爸妈的谈话,他们说钟念微也是被你继女利用了,那天你送我时被拍的照片,就是她给钟念微的。”   “谢谢你的提醒。”周姈忽然觉得她有点可爱了,笑着揉了揉她脑袋,“别操心大人的事儿了,好好学习啊,乖。”   钟念瞳脚尖在地上踢了两下,郁闷地嘟囔:“还学个屁啊,过完年我妈就要送我出国了。”   打的车到了,她摆摆手,“我走啦,以后有缘再见吧。”   周姈也笑着挥了挥手。钟念瞳拉开了车门,却忽然又停下来,回身张望着。瞅见从火锅店里晃出来的一头金毛,眼睛一亮,拔腿跑了过去。   钱嘉苏结完账最后出来,正低头把卡把钱包里放,冷不丁被人迎面扑上来,撞得他连退几步,脚后跟绊倒台阶,一屁股坐了下去。   “艹……!”屁股像四分五裂了一样,疼得他脸都快扭曲了,“你有病吧你。”   钟念瞳从他身上爬起来,嫌弃地啧了一声:“肾虚吧你。”   说完,拍了拍手,潇洒地转身离开。   计程车载着高傲的小公主远去,渐渐消失在十字路口,周姈站在路边看着,良久没有动。钱嘉苏嘀嘀咕咕的声音从耳畔掠过,但一句也没进入她耳朵。   她站得有点久,那边几人等了片刻,扬声叫她。   周姈这才回过神,应了一声,转身往过走。   刚刚钟念瞳的话还在脑海里打转,她不免联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   那不是她的错觉,是裴希曼的人在跟踪她。   但,目的呢? ☆、第64章   如果是裴希曼的人,周姈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裴希曼没有谋财害命的那个胆子,她心心念念,想要的无非是家产,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便足以证明。   况且已经跟踪了她这么久,如果想要做什么,估计早动手了。   也许是想伺机抓到她什么把柄。但忙到头,也不过是徒劳。她不知道遗嘱的内容,也不晓得年后做了公证,等消息公布,她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周姈没有闲情为这个继女操心,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跟向毅一起准备过年的食物。   炖肉、炸鱼、和面、拌饺子馅儿,向毅一手包办,她什么都不会,但硬要挤进去帮忙,穿着上回老太太送的红毛衣,套着超市买的新围裙儿,兴致勃勃地来“捣乱”。   再一次被她洗碗时猛一下开大的水呲了一脸,向毅用手背擦了擦脸,很是无语:“周姈,你是故意的吧。”   “干嘛叫我全名,”周姈笑嘻嘻地把水龙头拧小了一些,“听着总觉得你又要打我。”   不想小夫妻间的私房话,刚巧被肚子饿了来厨房找东西吃的钱嘉苏听到,偷偷摸走一块刚炸好的带鱼,一边惊讶道:“真的假的!表哥打你?他居然家暴?”   “嗯!”周姈回头,猛点着下巴,“打得可凶了。”   向毅无奈地看她一眼,没吭声。   “厉害了。”机智的钱嘉苏并没有被骗到,心道,主宾语反了吧,就表哥那个妻奴样儿,不被家暴就不错了。不过还是摆出一脸谴责的表情,“表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骂两句就算了,怎么能打人呢,这不是有辱我们家风吗?大过年的,你好好反思一下。”   说完,又拿了几块新鲜出炉的带鱼,呼呼吹着,晃出了厨房。   他两只手都被占着,腾不出手来关门,周姈正要去关,听到钱嘉苏的声音清晰地飘进来:“姈姐说表哥打她。”   老太太和姑姑正刮着地瓜皮话家常,闻言双双一顿,诧异地抬起头。两秒钟后,姑姑噗地一声笑了:“可拉倒吧。”   老太太的关注点比较精准,笑眯眯地问:“打哪儿了?”   “大概是用自己的脸打她的手吧。”钱嘉苏咬着热腾腾的鱼肉说。   厨房里,周姈扶着墙,乐得停不下来。   向毅瞥她一眼,走过去,面不改色地把门关上。   北方的习俗是过初一,三十晚上吃饺子。老太太吃素,因此每年都要弄两种馅儿,荤的芹菜猪肉,和素的红萝卜韭菜鸡蛋。   包饺子是全家通力协作的环节,向毅揉面,姑父擀皮儿,姑姑和奶奶负责包,钱嘉苏跑腿儿看火候,周姈则按照向大厨的指令捣蒜。   不得不说向大厨真的是全能型选手,饺子馅儿拌的特别棒,肉量大,还不腻。   周姈抱了一碗一边吃一边喂他,等新一锅煮熟,又去盛了一碗。向毅往她腰上瞄了一眼,被她察觉了:“干嘛,又嫌我胖啊?”   “不胖。”向毅说,“肉都长到该长的地方了。”   一旁擀皮儿的姑父咳了一声。   周姈笑着出去了。   饺子之后,便是每年的固定节目——嗑着瓜子看春晚。   随着国内娱乐事业的发展,已经不再是娱乐节目匮乏、春晚一枝独秀的年代了,人们的笑点也越来越高,相比之下,春晚的趣味性下降很多,但不变的,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热闹欢愉的氛围。   这对周姈来说更是一次特别的体验,沙发地方不大,六个人抱着三张毛毯窝在一起,拥挤又亲近。   钱嘉苏十分有男子气概地让姥姥靠在他身上,看着看着,忽然道:“要不明天把狗带过来吧,关在店里好可怜啊。”   “二傻太疯了,会咬坏家具。”周姈迟疑。   她也心疼着呢,这几日一天三顿定时去放粮,为了弥补两只,添了几件新玩具,零食也给得特别多。   “带过来吧。”老太太说,“过年呢。咱们这么多人看着,没事儿。”   “我明天就去接他们!”钱嘉苏兴奋地拿出手机,“姥姥我跟你说,那俩狗特别可爱,我给你看照片……”   他反倒比周姈还要上心,初一清晨,早早就换上新衣,跟他爸妈一块过来,挨个到姥姥和向毅房间拍门。一边拍一边有节奏地喊:“新年好!新年好!土豪来给大家发红包。”   话音刚落,老太太便从房间里出来了,身上穿着前几天周姈给新买的红色棉服和靴子,假发梳得顺溜溜的。   “哎呀,这是谁家小老太啊,咋这么俊呢?”钱嘉苏嬉皮笑脸地哄她开心,“姥姥,新年快乐!祝你寿比美队!”   “美对是啥?”   “就是一个特别长寿的人,活了一百岁,还貌美如花。”   “哦哦哦,好。”老太太笑呵呵地,往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给他,“今天姥姥没钱,给你包的少,图个喜庆啊。”   钱嘉苏又给她塞了回去,特别懂事地说:“不用给我,以后我给你发压岁钱。”   说着从羽绒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封,“当当当——!”   这红包可厚实了,老太太笑得一脸褶,感慨道:“哎呀,我们小鑫一下子就长大了。”   姑姑不乐意了,瞪着她儿子:“没你妈的呀?”   “别着急嘛。”钱土豪又掏出一个,非常有范儿地甩了甩,“呐,拿去挥霍!”   刚递过去,旁边房间的门打开了,向毅扒拉着头发走出来:“我的呢?”   钱嘉苏翻白眼:“你给我跪下磕个头我就给你发。”   向毅顺手就往他脑袋上兜了一下,打完觉得大过年的不太好,顺势给他揉揉。跟几位长辈拜过年,进洗手间洗漱去了。   周姈随后出来,清丽的素颜,气色却非常好,面色红润有光泽,嘴唇红滟滟的,一瞧就知道不久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   一大早就这么有兴致,钱嘉苏啧了一声。表哥果然是个禽兽啊。   “给表叔子的。”周姈笑吟吟塞给他一个红包,上面还有她亲手写的字:——祝三金同学新年红红火火,事事顺遂。   “谢谢表嫂子!”钱嘉苏嘿嘿笑,心满意足地把红包揣进怀里。   老太太给她也准备了红包,还没拿出来就被周姈挡了回去,自己又拿出两个,笑着说:“给奶奶和姑姑的,以后就由我们来给你们发压岁钱。祝奶奶平安健康,越长越漂亮;姑姑和姑父万事如意,生意兴隆!”   压岁钱环节结束,向毅跟姑父去准备早饭,周姈跟钱嘉苏一道出门,到店里接狗。   两人一手牵一只,拉风地走在并没有多少人的街上。最重要的节日,整条街的商铺都关了门,只剩鲜艳的年画保留着人气。   “这样真好!”钱嘉苏牵着二傻,忽然感慨了一句。   那个时候他二b兮兮地接下那单“生意”,真的预料不到,有一天她会成为表哥的妻子,他们家的一员。   表哥还老骂他傻,也不想想,要不是自己的无私奉献,就他那个闷驴个性,找得到这么好的老婆吗!   “是啊,”周姈也叹了一声,面上浮出微笑,“挺好的……”   钱嘉苏道:“姈姐,我觉得你是我们家的贵人,福星。自从遇到了你,我们家好像什么都好起来了。奶奶身体越来越好了,我找到了赚钱的门路,表哥也终于不是老光棍了。”   “真的吗?”周姈笑起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对这样的意义。“你也是我的贵人。”   钱嘉苏嘿嘿笑了两声:“那咱们互相贵。”   转入那条小巷子,周姈忽然一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隐。   小巷那头,迎面走来一人,黑色连帽夹克和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牛仔裤,穿得松松垮垮不修边幅,针织帽也歪着戴,领口坠着,锁骨处隐约可见一片刺青图案。   他低头往地上吐了口痰,抬起了眼,眼睛下一片青黑,下巴上胡茬杂乱,面色困顿。   目光落在前方两个人身上,他脚步一滞,微眯了下眼睛,继而勾起一个让人极度不舒服的邪笑,原本匆忙的脚步慢了下来。   臭名昭著的花哥,钱嘉苏认得,没想到大过年的居然会在这里遇到,真是晦气。   这条巷子里除了他们再没有第四个人,那个恶心的笑容显然是冲他们来的。钱嘉苏眉头深锁,拉着狗换了个位置,把周姈护在靠墙的一侧。   他打算绕过,不料花哥直冲着他们走了过来。   钱嘉苏顿时一阵紧张,这傻逼想干啥?   周姈此刻终于确认,上次那短暂的眼神对接,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这人对她揣着恶意。   “这不是修车的那个马子吗?”他用舌头舔着下唇,目光邪肆,“看来修车的不行啊,连个女人都喂不饱。一次泡兄弟俩,带劲儿不?”   钱嘉苏瞬间火气:“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花哥嗤了一声,显然没将他放在眼里,径直走来。   钱嘉苏梗着脖子往上迎,心里其实忐忑得要命,打不过是小事,姈姐不能被他占便宜啊。   表哥呢?救命啊!   身侧的周姈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不动声色地制止了他,然后蹲下身,把博美抱起来,在二傻敦实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从这个气味不善的人类一步步靠近开始,二傻就一直戒备地瞪着他,呲着牙,表情凶狠,摆出了攻击的姿势。现在得到了主人的命令,蓄势待发的大狗立刻就“汪!”地一声扑了上去。   牵引绳骤然拉紧,钱嘉苏防备不及,差点被带得栽下去,绳子脱了手。   花哥身后敏捷地后退,但显然没有进攻的狗速度快,哈士奇眨眼间已经勇猛地冲到他跟前,张口咬向他小腿。   他迅速撤脚,险险避开锋利的牙齿,只被咬到了裤腿。他反应也非常快,抽脚狠狠踹向狗脖子,一脚将它蹬开。   趁它再次扑上来之前,迅速退出几米远。   哈士奇被周姈及时开口叫住,站在原地踱着步吼叫,声音高亢,气势如虹,颇有威慑力。   “艹!”花哥没料到这只狗这么猛,没敢再上前。阴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抹了抹鼻子,转身走了。   人都走远了,哈士奇依然警惕地盯着那个方向,喉咙里响着威胁的低吼。   周姈仔仔细细地查看一遍,确认它没受伤才放下心。   威风凛凛的大狗却趁机撒娇,像受了重伤似的,可怜地呜呜叫,大爪子往她身上扒:好虚弱,要抱着走。   “妈妈抱不动你,回家让爸爸抱。”周姈揉揉它脑袋,又亲了一口,作为奖励。   钱嘉苏蹲下来夸奖它:“二傻子今天真棒!” ☆、第65章   保护了妈妈当然是需要奖励的,二傻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最前面,被绳子拽着才没有撒欢开跑。在妈妈的指令下拐弯、直走、上楼、敲门。   这个地方没来过,灰扑扑的,但是充满了食物的香气。   吐着舌头等在门口,开门的就是爸爸,二傻惦记着呢,立刻抬起爪子往他身上扑:“汪!”   “下去!”向毅看着身上的灰印子,低声斥道。   二傻不下:“汪汪!”   钱嘉苏不满道:“你干嘛这么凶,人家今天表现可好了。”   “你抱抱它。”周姈抱着一团雪白的毛毛球儿走进来,向毅正伸手要接,周姈没给,笑着指了指他身上的哈士奇,“我说的是它。”   将近三十公斤的大狗,那是说抱就抱的吗。向毅就着那个姿势把哈士奇拖了进来,一人一狗迈着小碎步,跳交谊舞似的。   “它今天做什么了?”向毅一坐到沙发上,二傻立刻跳了上来,往他腿上一趴,一脸求表扬的小得意。   钱嘉苏立刻绘声绘色将刚才的惊险一幕讲述一遍,末了感叹:“多亏了我们二傻子!”   他说得起劲儿,没留意到向毅脸色立刻沉了沉。   老太太和姑姑听到动静出来瞧,惊奇地看着向毅腿上的大狗:“这么大个儿啊,长得真好。”   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姑姑伸手想摸摸,二傻看了她一眼,不认识,傲娇地又转过来,把脑袋搁在向毅肩膀上,不给摸。   “你摸这个,”钱嘉苏抱着雪白漂亮的博美过去给老妈和姥姥看。“是不是很好摸?”   他跟显摆自己孩子似的,周姈被逗乐,向两人介绍道:“那只叫二傻,真的特别傻,破坏大王。这只很乖的,叫美少女战士,小名叫小美。”   向毅揉了揉二傻的后颈,把它从身上弄下来,去厨房把昨天炖好的排骨温了温,挑了几块大的出来,给它啃。   喂完狗,进了房间,周姈正换衣服,露出白白的一截。这段日子真的是胖了,原本紧实的腰都软了很多,不过手感也很好就是了。向毅站到她身后,难得正经地没有趁机揩油。   “你跟我去h市吧。”他忽然说,“花哥跟我有点过节,我担心他对你不利。那天晚上跟踪你的人,可能就是他。”   “不至于吧……”周姈的语气也充满了不确定。她更倾向于是相信跟踪的人是裴希曼派来的,但那个花哥看她的眼神,实在让人心有余悸。拉好毛衣回身,“你跟他结了什么仇啊?”   “也没多大事儿,”向毅伸手,将她的发梢从衣领下拨出来,“他以前就跟陈喜结过梁子,带人打他的时候我正好遇上,出了手,他没占到便宜而已。”   “就因为这个就恨上你了?会不会太小肚鸡肠了一点?”周姈难以理解。   向毅道:“一个混混,你指望他有多大心眼。”   “可是我们走了,万一他来找三金和奶奶的麻烦呢?”周姈略作思忖,“还是等私家侦探的结果出来再说吧。”   这事儿如果不解决,向毅肯定没办法安心工作。   后面两日风平浪静的,跟踪她的人没有再出现,也许是回家过年了,也许是打草惊蛇所以暂时按兵不动,总之私家侦探没能查到任何消息。   初三是上坟祭祖的日子,向毅的老家在距离市区有些远的一个小镇,开车回去,一早出发,当晚便能回来。   作为老向家的新媳妇儿,周姈自然也跟着回去了。   小镇经济落后,风景却相当不错,群山连绵,山葱水绿,空气也极好,还有几处天然形成的溶洞和峡谷,完全具备开发成一个风景区的潜力。   这些年耳濡目染培养出的商业细胞便开始活跃了,可惜周姈年后就要卸任,不然说不定可以亲自做一个大项目。   向毅从小在市里长大,但年年都会跟奶奶回来,村里的邻居都认得他,从他成年起便开始关心他的人生大事了,这次终于见他带了媳妇儿回来,不免都好奇不已,携家带口地出来围观。   “别紧张,都是很善良的人。”向毅牵住她的周姈,低声道。   她笑了一声:“你太小看我了。”   “哦,”向毅也笑起来,“忘了你是做过董事长的人了。”   那可不是,虽然只是个吉祥物,但大世面可见多了,记者招待会新闻发布会各种会年年开,电视杂志也上过不少,闪光灯都hold得住,哪会怯这种场面。   周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任大家打量。   “小毅啊……”一个头发拄着拐杖的老先生被小辈搀着,惊喜又急切地朝他们走过来,头发已经全白,皮肤枯皱,行动全靠两边的人架着,竟是一个将近百岁的长寿老人。   向毅连忙迎了上去:“二太爷。”   这是他爷爷的伯父,如今那一辈的人,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了。   二太爷身体似乎已经不太行了,呼吸时发出风箱一般嘶哑漏风的声音,眼睛也有些浑浊了,看着人的时候根本没有焦点。他颤抖着伸出手来摸索,向毅把手递过去,他紧紧拉住,口中重复着:“回来了啊……”   身旁搀扶的正是他的孙子,向毅的一位堂叔,红着眼眶道:“床上躺了几天了,听说你回来,非撑着起来要看你。”   奶奶眼泪都下来了,推了下向毅:“快给你太爷磕个头。”   周姈看得都心头发酸,二太爷却嘶哑地笑了,只是那倒抽气般的声音,更加令人心头发紧。口齿含混地道:“磕啥头,没死呢。一会儿,上家吃饭,吃饺子……”   “好。”向毅沉声应下。   一行人慢慢跟在后头,往回走的时候,二太爷听到一旁的对话,又停住:“小毅,媳妇儿?”   “我带媳妇儿回来了。”向毅扶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周姈立刻默契地走上前,轻声打招呼:“二太爷好。”   老头儿其实根本已经看不到了,但听到女孩子细柔的声音,便再次嘶哑地笑了:“好,好,太好了……我们老向家,快有,第五代了……”   出来这一趟,似乎用尽了老人最后一点力气,回到家便躺回床上休息了,闭着眼睛,艰难地喘着气。周姈心情也跟着沉重下来,那间屋子待了不到一分钟,便撑不住逃了出来。   老人风箱一般破败嘶哑的呼吸声,还有那种沉沉的死气,太压抑了。   中午留在他们家里吃完饺子,准备好了上供的食物和纸钱,一行人便出发,去给向毅早早过世的爷爷和爸妈上坟。   纸钱烧起来,大火熏得人眼睛疼。向毅低着头,用树枝挑开没有燃尽的纸钱,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火光。他一言不发,磕完头起来,却抹了下眼角。老太太早已经泣不成声,姑姑跪在她身边,娘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姈并没见过几位长辈,却被这气氛带得也鼻头发酸,上前磕过头,跟眼睛通红的钱嘉苏合力,将姑姑和奶奶拉了起来。   放完鞭炮,等火燃尽,一行人情绪低落地收起东西,往回走。山间冷风清冽,捎来一阵震天撼地的哭喊声。   二太爷去了。   很突然,又在意料之中。   行程便临时更改了。   奶奶和姑姑要留在家里,等七天后出殡再走,向毅还要工作,等不到那日,前三日便和二太爷家的子孙一起守灵。   周姈也只得留了下来,被安排在一个开农家乐的亲戚家住。   向毅整夜没回来,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白天亲眼见证了太多人的悲痛,周姈睡不踏实,后半夜做了场奇奇怪怪的噩梦,醒来后满身大汗,再也睡不着了。   山里的夜真的如浓墨一般黑,没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一点不夸张。被子是亲戚特地给她拿了新的,但在柜子里放了许久,一股潮味,暖不热。周姈只得像小时候一样,蜷起腿来睡。寂静无声的夜,独自一人的房间,很容易胡思乱想。   被舅妈“卖”给元家后,她打定了断绝关系的决心。到现在快十年了,真的一次没有回去过,也没有看过爸妈,过年没有上过坟,清明没有扫过墓。   妈妈一定会骂她没良心的。周姈在深沉的夜里,幽幽叹气,好像真的应该回去看看了。   翌日清晨,不到六点,门就被敲响了。周姈思绪放飞了一夜,睁着眼到天明,听到村里人早起的说话声,才慢慢闭上眼眯了一会儿,不想这又被吵醒了。   她下床去打开门,是一夜未见的向毅。   他的状态不算颓废,只是气压比平时更沉了几分,眼睛里也有了红血丝。   “没睡好吗?”他看到周姈精神不佳,眼下隐隐发青,关上门,抱着她在床边坐下来,嗓音已经有些沙哑。“是不是冷?”   周姈没说话,跪坐在床上,直起身,鼻尖在他头顶蹭了蹭,把他的脑袋搂过来,安静地抱住。 ☆、第66章   向毅原本是来带她去吃早饭的,怕她在这里不自在,早早找过来。   她胸脯柔软,这样抱着他,安静又安心,困劲儿很快就上来了。他们好像没说几句话,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就躺下了,再睁开眼时,天光大亮,窗外是整个村庄都苏醒的声音。   手臂上沉甸甸的,周姈枕着他,身体微蜷,两只脚在他腿中间夹着。   差几分钟就七点半,向毅侧身,一下一下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温存片刻,终于不得不将盘在身上的人小心解下来,动作极轻地下床,披上外套出门。   周姈这一觉便一下睡到中午。   这样的日子里如此惫懒不太合适,但也并没有人会说什么。   她一出门就连打两个喷嚏,看样子是要感冒了。   村里的人几乎都到二太爷家帮忙去了,农家乐里只有一个乖乖巧巧趴在堂屋写作业的小女孩儿,还有一位听力似乎有点问题的老奶奶,笑融融看着周姈,打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手势。   “我奶奶问你喝不喝甜汤。”小女孩儿给交流阻碍的两个人做翻译。   周姈笑着道:“不用麻烦了。”   小女孩瞧了她两眼,似乎是怕生,低下头继续写作业,不再跟她说话了。   周姈找了一圈,没见着热水壶,也不好意思麻烦一老一小给自己烧热水,直接就着院子里的冷水管,匆匆洗了把脸。   冬天山里的水,只能用刺骨来形容。   二太爷家在农家乐上头,周姈上来时,向毅正端着个碗,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大口地吃菜。   一个穿率棉袄的小朋友站在他前头,手里拿着块不知道灰不溜秋的石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馋的咽了咽口水。   “你给人家吃点啊。”周姈看得好笑,走过去想要逗逗他,却看到了他糊了一脸鼻涕眼泪的印子,还有围兜上脏兮兮的不明物体,顿时缩回了即将伸出去的手。   向毅瞅了一眼:“把你鼻涕洗干净去。”   小朋友立刻伸出舌头舔了下,周姈差点背过气去,连忙别开头,胃里有点翻腾。   平复下来,再转回来时,那小孩儿已经被赶走了,向毅站了起来,把她按到凳子上坐下,碗递到她面前:“吃这个吗?”   农家炖的大锅菜:白菜、粉条、海带、木耳、豆腐,样样尽有。   周姈低头,却一眼瞧见了汤里露出半截的肥肉,立刻背过身,干呕了两声。   向毅吓了一跳,碗往地上一摞,单腿跪在地上,伸手在她背上顺着,拧着眉心问:“肠胃炎又犯了?”   那阵恶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周姈缓过劲儿,摇了摇头:“不知道,肚子没疼。”她笑了下,“可能是被刚才那小朋友吓到了。”   向毅却没心情开玩笑,有点内疚。这里的条件对她来说太艰苦了。   “不吃这个了。”他拉着周姈起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粥吧,”周姈说,“吃不下别的了。”   过年家里食材存了不少,向毅煮了一小锅南瓜粥,又弄了两个清淡的菜,农家的米跟市里的似乎不一样,自己种的老南瓜又特别的甜,味道很不错。   这个粥一连喝了三天,周姈居然都没腻,向毅忙碌之余还变着花样给她弄吃的。   乡亲们都看在眼里,私下里便常拿这个打趣,所有人都在说,向家那个当兵的孙子,特别疼媳妇儿。   三天后,周姈和向毅启程回市里,临走前被热情的街坊往车上塞了好多农家特产,周姈挡都挡不住。   向毅被老太太拉到一边,说了几句悄悄话,这才过来。   周姈正要上驾驶位,被向毅拉住,推着肩膀塞进了副驾,服务周到地把安全带也给扣上。   “你三天没睡了,能行吗?”周姈很不放心。守了三夜了,白天最多眯两三个小时,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得开两个多小时呢,别待会儿你睡着了给我开沟里去了。”   向毅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低笑道:“你在这儿,我怎么敢睡着。”   拗起来比驴还犟,周姈也不跟他争了,老实坐在副驾上,跟他聊着天,以免他犯困。   不过没多久,她自己倒先撑不住,下巴一栽一栽,最后歪着脑袋抵在玻璃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她这几天也没睡好,晚上没向毅在,盖两床被子都还是冷,暖不热,也睡不踏实。   向毅放慢了速度,伸手将她快夹成九十度的头摆正。   路上倒是睁过几次眼,一闭上就又没意识了。最后车停了下来,周姈被“砰——”一下关门的声音震醒,支起脑袋,发现向毅下了车,走进了路旁一家药店。   已经快到家了,她伸着胳膊舒展一下身体,拿过前头向毅喝剩一半的水,咕咚咚喝了几口。   总算是要回家了。她舒了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不过向毅去药店买什么呢?   不一会儿人就回来了,还捎了一杯新鲜出炉的小蛋糕和热奶茶,打开了递到她嘴边。   周姈还真的馋了,抱着心满意足地吃起来,奶茶快喝完了才想起来问:“你去买药了吗?哪里不舒服?”   “你自己看。”向毅嘴角勾了勾,透出一丝莫名的轻狂。   这个笑容很意味深长啊……周姈微眯了下眼睛,探手将前面那个小袋子勾了下来,掏出里头的盒子。   ——早早孕检测试笔。   “……”周姈差点被一口奶茶呛到。   诡异的沉默中,她恍恍惚惚地记起来,这个月的大姨妈确实没有来,每天跟她坦诚相见的向毅自然是知道的,昨天还特意跟她确认了一遍来着。   自从有了决定之后,在保护措施上,她确实疏松了。   “我不会真怀孕了吧……”周姈盯着那试笔老半天,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她以前是不想生孩子的,跟向毅领了证之后倒是想过,不过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刚领证不到半个月呢,婚礼还没举行呢。   “回去验验不就知道了。”向毅说。   周姈哼了一声:“你倒是高兴。”   向毅便笑了,什么都没说,但眼角眉梢飞扬的弧度,显示出他此刻的愉悦。   他本来没想到这一茬,是老太太见周姈天天喝粥,一口肉都不吃,随口问了一句。他说周姈胃口不好老犯恶心,盼曾孙盼到生日愿望都是曾孙的老太太立刻就两眼一亮,问他是不是有了。   走的时候还特地交代他,带她宝贝孙媳妇去医院检查。   检验结果完全符合向毅的期望,周姈拉着脸,拿着两条杠的验孕棒从卫生间里出来。   一开门便见向毅在门口守着,脸都快贴到门上,恨不得装上一双透视眼似的。   “怎么样?”他堵着门不让,迫不及待地问。还没得到答案,眉眼便已经舒展,每一个毛孔都已经为狂喜做好了准备。   周姈被他的样子逗乐,也装不下去了,笑着往他胸口砸了一下。   “如你所愿!”   话音尚未落地,整个人忽然就腾空了。向毅抱起她,被谁追赶似的几乎是冲回了房间,把她往床上一按,热切的吻便落了下来。   向毅对孩子并没有什么执念,甚至看到村里那些吃鼻涕玩泥巴的小屁孩也会替他们父母觉得惆怅。   他没想这么快要孩子,事实上他跟周姈相识不过半年,再过几年两人世界也完全不嫌多。但只要一想到,周姈的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血,心里立刻就像快融化了一般,软得一塌糊涂。   他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原来真的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情。 ☆、第67章   一上午的车程,又刚刚吃过一份小蛋糕,周姈还是没什么胃口。向毅给做了一锅山药火腿粥,配上黄瓜番茄炒蛋和清炒娃娃菜,两个人简简单单吃过午饭,躺下来午休。   总算是挨到熟悉的床了,身边包围的也是熟悉的味道,周姈一沾上枕头困意就上来了。   “你觉得是男孩还是女孩?”向毅还在亢奋着,兴致勃勃地问。   周姈轻笑了一下:“这哪能感觉得出来。”   她声音都有些含糊了,向毅便住了口,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哄她入睡。   大脑活跃的思维却没停下来。   最好是个女孩儿,他想,男孩儿太闹腾。女孩子好,小小的,白白的,软软的,笑起来甜甜的,眼睛弯弯的,会叫他爸爸,会粘着他撒娇,也会在犯了错被妈妈训斥后躲到他怀里,要他撑腰。   最好长得像妈妈。他看着周姈沉睡中柔软的眉眼,在她额头吻了下,搂紧她,合上了眼。   几天没睡过囫囵觉了,周姈睡得很舒服,昏昏沉沉被叫醒时,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房间里光线暗,向毅的神色显得格外温柔,她眼睛刚睁开又撑不住阖上,往他身边滚了滚,腿搭在了他身上。   “四点了,”向毅捏着她脸蛋拽了拽,“再睡医院要下班了。”   “起不来……”周姈哼哼唧唧地。   向毅把她两只手臂放在自己颈后,抄着后背将她抱了起来,拿过袜子给她穿。周姈打了个呵欠,乖乖抬起脚。   准孕妇的待遇真是好。   医院检查结果与测试一致。   怀孕不到五周,还不能做b超,周姈只做了孕酮和hcg等常规检查,一切正常。   向毅拿着检查报告来来回回地看,好像真能看懂似的。被周姈嘲笑了一句,才叠好收起来,把羽绒服围巾帽子一系列装备给她裹上。今天比平时还多了口罩。周姈不想戴的,被准向爸爸以空气不好影响宝宝为由强行给捂上了。   这段时间雾霾确实有点厉害,周姈瞧了眼外头灰蒙蒙的天,老老实实服从上级的命令。   回家中途路过卖青桔的小摊子,周姈的馋虫忽然就被勾起来了,猛拍着向毅的手臂,舔了舔嘴唇说:“我想喝青桔柠檬汁!”   向毅立刻靠边停了车,下去买了一兜饱满鲜亮的小青桔,路过市场又进去买了柠檬和一些菜,回到家把尘封的榨汁机找出来洗干净,榨出一杯青桔柠檬,加了蜂蜜,酸酸甜甜,无比可口。   两只狗也带过来了,周姈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一边品尝着准向爸爸亲手给榨的果汁,怀里抱着博美,脚边趴着二傻,那叫一个享受。   准向爸爸则进了厨房,叮叮咣咣,神采飞扬地开始准备晚饭。   面里揉入虾仁、豆腐、胡萝卜和葱末,煎成金黄酥脆的虾仁豆腐饼;香菇、姬菇和金针菇在一起清炒;之前剩下的带鱼用盐腌制,下入加了香叶、八角等香料的油锅煎至金黄,加热水和调料焖熟,便是一道五香带鱼。   自从跟周姈在一起,他做饭的花样回回都要翻新,闲着没事别人刷微博,他常常刷的是各种菜谱,煲汤的水平也从蛋花汤蔬菜汤直线飙升,到现在动辄鱼汤骨头汤。   两个人相爱,本就是一个互相调.教的过程。   猪脊骨雪梨汤已经沸腾起来,向毅调到小火,将已经泡好的蛤蜊捞出来,热水烫到开口,放在过筛好的鸡蛋液中,蒸上几分钟,淋上香油和生抽,撒入葱花,一碗漂亮细滑的蛤蜊蒸蛋便做好了。   饭菜香不香,不用问周姈,看一直拼命往桌子上扒的二傻就知道了,一向乖巧的博美也绕着他脚边打转,急得直叫。   向毅盛了点猪脊骨汤给他们,倒好狗粮,两只才消停下来。   不晓得是青橘汁的作用,还是向大厨手艺太好,周姈胃口大开,一碗蒸蛋和向毅分食,米饭吃掉一整碗,又喝了两碗汤。   向毅看她吃得香,脸上总是露出一种迷之微笑。   饭后怕她不消化,本想带她下去散散步,但看过外面的天气,还是打消了念头。一起收拾好餐桌,两个人窝在沙发上一起看她喜欢的综艺节目。   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静谧的两人空间了,两只狗吃饱了,趴在地上昏昏欲睡,周姈半靠在向毅身上,他的手就在她刚吃饱饭有点鼓的肚皮上缓缓摩挲。   周姈自己也伸手摸摸,郁闷地咕哝:“肉怎么长了这么多……”   “肉多了保暖。”向毅说。   周姈就又乐起来。她肚子里小胚胎还没成型呢,都能把他宝贝成这样,以后生出来还得了。   “你是不是想要女孩儿?”她问。   这个问题自己想想可以,被老婆问起来,大概相当于“我和你妈掉水里你救哪个”的级别。向毅面色颇诚恳地回答:“男孩女孩都喜欢。”   周姈眯了眯眼睛,手指捏住他下巴:“你说实话。我们理性探讨。”   向毅张口咬住她手指,继续保持着诚恳的表情:“真的都喜欢。”   “一点都不坦诚,”周姈啧了一声,“反正我想要个女儿。女孩儿比较乖,贴心小棉袄。你觉得呢?”   一边说一边仔细觑着他的神色。   向毅依然道:“都好。”   居然不上当啊。周姈倒在他身上笑,向毅也不恼,低头吻下来。   成年男女,接吻时很难做到心无旁骛。原本浅尝辄止的吻逐渐深入,向毅的手从她光滑的肚皮往上移,握住了他最喜欢的地方。   电视中嬉闹的声音还在继续着,看电视的两人却早已经沉溺在其他事情中。周姈的呼吸渐渐急了,难耐地扭了几下,喘着气坐起来,跨到他腿上,凑上去吻他,一边灵活地去解他的衣服。   情动时刻,向毅却往后微仰,躲开送上来的红唇,同时将她迫不及待的手攥住。   “不能做。”他努力压抑着身体内叫嚣的情.欲。   周姈这才想起来,她身体里面还有个脆弱的小东西。不甘心地叹了一声,脑门往向毅肩上一靠,就那样坐着平复。   其他人都不在,终于可以放肆地做他们爱做的事情了,没想到却多了一颗小绊脚石。两个成年男女一起睡觉,亲亲抱抱摸摸,却不能做更有趣的事情,简直是一种煎熬。   偏偏他们两个总喜欢亲一亲互相摸一摸,一晚上挣扎又妥协不下三次。   而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   初七各大机构正式上班,周姈约了郑律师和时俊到公证处,提交放弃遗产所有权的声明,并做公证。   过年期间时俊也没休息,一直奔波各处看地,让自己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去想其他事情。可惜扛不住周姈着急,那么大笔的家产,说放弃就放弃,一点留恋都没有,甚至比他还要迫切。   忙碌的空隙里,时俊总是不由自主会想,那个修车的到底有什么好,能让她那么痴迷。更多的时候会记起那次在别墅撞见她带那个男人回家,拉着手跑上楼,脚步轻快,笑容明艳。   那个画面到今天仍然让他觉得眼睛刺痛。   她又迟到了。   时俊第三次抬手看时间,她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   被派去买咖啡的助理回来了,把郑律师的那杯递过去,另一杯恭敬地呈到他面前。时俊接过,又随手搁下了。   脚步声以熟悉的频率响起,身体先于大脑作出了反应,他倏地抬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男一女先后进来,前面的女人全副武装包裹严实,口罩上方一双眼睛扫向他们,径直走了过来。   时俊有片刻的怔忪。   她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长及脚踝,几乎将整个人都藏了起来,戴着羽绒服的连帽,双手也包着姜黄色的毛线手套,脚上一双笨重的雪地靴。   她摘了口罩和手套,一股脑塞给身后的男人,拨下帽子,手指作梳子扒拉两下服帖柔顺的头发。   这一身装扮完全出乎时俊的意料。他知道她是爱美的,每时每刻都不松懈,再冷的时节都不会以这种臃肿的形象出现。   今天甚至没有化妆,气色却很好。面色是自然的粉白,未经描画的眉眼显得浅淡,没有了化妆品的加持,只剩下江南女子原本柔和秀丽的线条,反而意外的平和舒服。   因为走得急,颊边染上了两片红晕,眼睛也是充满了神采的,熠熠生辉的夺目。   她过得很好。时俊心里某个地方,忽然生出一点酸楚。   公证的过程很顺利,只等着将过户手续办好,周姈便能彻底与大元集团解除瓜葛了。直到这一刻才是真的松懈了下来,仿佛卸下了所有重担,终于可以轻松踏上接下来的旅程。   向毅陪着她一起去别墅收拾东西,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曾经这个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到头来仔细清算,除了柜子深处那一份毕业证书,其实没有什么,真正属于她。   能拿走的,拿不走的,无一不是元家的烙印。   偌大一个衣帽间,全部打包的话向毅整个房间都塞不下。周姈只带走了小小一部分,剩下的那些量身定制的礼服,那些价值不菲的珠宝饰品,那些加起来能顶几辆跑车的包包,虽然舍不得,但跟着她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她身体不便,向毅又笨手笨脚,几乎都是秋姨在帮忙装点,利落忙碌地干着活,背过身时总是在抹眼泪。   周姈不免也有几分难舍。她一直认为秋姨对她不如视如己出的时俊,也不如一手带大的裴希曼,但说实在的,对她也是尽了心。   这个家里,其实秋姨是待了最久的人,也见证了最多的离别。   离开时,秋姨送他们出门,站在车旁看着向毅将一箱箱行李搬上车,后备箱盛不下,有几个不得不放在后座。   “你现在有了身孕,不比以前了,一定要好好养身体,一日三餐都不能落,很多东西也得忌口,螃蟹那些就不说了,杏仁薏仁木耳也不能吃,还有冷饮和汽水,那是绝对不能碰了……”   周姈点头应着,秋姨仍然不放心,转向放好行李走过来的男人,叮嘱道:“前三个月胎不稳,你可要小心看着她……”   “我会的。”向毅理所当然应下,却又有些迟疑般,看了周姈一眼。   他明天一早的飞机,出发去h市,周姈怎么办? ☆、第68章   这个问题使得向毅这几天来一直都在发飘的心情,如过山车般急转直下,回程的路上异常沉默。周姈一直低头用手机查看邮件,神情也是相当严肃,十几分钟后终于抬头,扭身往后面看了几眼。   “有人在跟着我们,”她若无其事地转回来,在向毅拧眉看过来时,解释道,“我继女请的私家侦探,跟了我几个月了,应该只是在偷拍。”   向毅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没说话。   这家侦探倒是很有水平,跟踪了几个月,他竟然毫无察觉。   但即便证明上回跟踪她的不是花哥,向毅也并不能安下心。那是个定时.炸弹一样的存在,一日不拆除,一日就是个威胁。   况且周姈现在是需要轻拿轻放的“易碎品”。   周姈心血来潮,忽然想吃上次带向毅去吃过的,那家肉特别大块特别香的烤肉。   自从喝了那杯爱的青桔柠檬汁,她这几天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尤其爱吃酸的。橘子、菠萝、葡萄,向毅给买了好几样酸甜的水果,她草莓都专挑酸的吃。   好在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没再犯过恶心过,偶尔还会自己喊着要吃肉。   明明也就一个月而已,孕妇的习惯竟然全出来了。   都是给惯的。   但耐不住人家老公乐此不疲,说吃肉立马带她去吃肉,开着车跨越了两个区,因为人太多,排号就排了一个半小时。   等待的过程中,孕妇周小姐自然也不甘寂寞,在二十四孝老公的陪同下,到商场负一楼美食区逛,买了一份炒酸奶,一份鸡排,一份章鱼小丸子……她还想去买煎饼豪华套餐的时候,被向毅拦住了。   照这种吃法,两个小时之内她就能立刻显怀。   逛到时间差不多,两人上楼回烤肉店,周姈点单点的豪气万千,向毅沉默地坐在她对面,等她点完,找机会偷偷划掉了几个,简直用心良苦。   周姈直到吃完了才发现上的菜好像少了点,不过反正吃饱了,也就只嫌弃了一句:“真小气。”   回到家,向毅把箱子搬进屋,径直到阳台打电话去了。   接下来的28天特训营他必须参加,但之后的安排就要好好跟邵成说道说道了。   家里有这么个孕妇,他哪儿能放得下心。   长达半个小时的通话,在对方的无奈妥协中结束,临挂电话前,邵成语重心长道:“老向啊,作为过来人,提醒你一句,自己的女人可以宠,但是要有个度,不能捧太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要给她宠爱的感觉,但实际上,是你在掌控她,她对你服服帖帖的。这个需要技巧,有时间咱们哥俩坐下来聊聊……”   向毅轻笑:“你家那野猫最近没挠你是吧?”   “……这是情趣,你懂什么。”那边厚颜道。   向毅回房间时,夜已经深了,周姈正盘腿坐在床脚她买回来的圆形毛毯上,对着一堆无处安放的箱子发愣。   她的东西真的太多了,虽然只拿了一小部分,但根本没地方安置。   向毅顿了顿,走过来,抱小孩似的把她团着抱起来,放到床上。   “我们换套大点的房子吧。”周姈支着头,跟他面对面躺着,“还跟奶奶和三金一起住,算上二傻和小美,将来宝宝出生,地方也宽敞点。”   向毅只顾着给她盖被子,没说话。   周姈沉吟片刻,体贴道:“你别有压力,我先包养你两年,那点钱估计就霍霍得差不多了,然后你再来包养我们娘俩儿,大家轮流做主人,怎么样?”   “主人?”向毅被她的说法逗乐,“以后我做主人,你会伺候我吗?”   “现在我是主人,”周姈曲起一根手指,在他下巴上挠了两下,“你得伺候我。”   向毅嘴角轻轻勾起来,眸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暗光:“你想让我怎么伺候你?”   周姈本来没多想的,被他这一笑勾得顿时心痒痒起来,腿搭到他身上,蹭了蹭,“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他说话时整个人凑上前来,嘴唇在她距她一厘米的地方停住,鼻尖错开,呼吸交缠。   周姈几乎没有犹豫地往前,舌尖在他下唇上勾了一下,又飞快离开,弯着眼角缓缓地笑:“就想吃你。”   短短四个字成功令向毅眼睛暗了暗,轻搭在她腰上的手下意识收紧了。   “就这么想要?”他故意压低了嗓音,配合着羞羞的话,有一种特别勾人的性感意味。“你的身体不能乱来。”   周姈把手臂放了下来,端正地趴在床上,微微嘟嘴,皱着眉心作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你明天就走了,可怜可怜我吧……”   向毅没忍住笑出了声。   “可怜可怜人家嘛……”周姈把脑袋凑过来。   向毅笑着按住她脑门:“别闹了。”   周姈就抱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蹭几下,嘴里继续道:“真的好可怜的……”   下一秒,向毅翻身而起,将她压在身下,撑在她上方,无奈地叹口气。温柔的灯光铺泻在周姈脸上,她得逞地笑。   “缠人精……”向毅将手插入她发间,托住她后脑,吻住那两片得意弯起的嘴唇。   她身上的毛衣宽松,很轻易就被剥掉,吻沿着修长脖颈一路下滑,来到她饱满的雪团前。   “冷不冷?”紧要关头,向毅忽然关心起了别的问题。家里有暖气,但他总担心她现在抵抗力弱,禁不住一点寒冷。   周姈气得都想踢他,一睁眼却瞧见他忽然抬头,视线投向窗户的方向,刹那间脸色大变。   周姈甚至反应不及,向毅已经迅速拉过被子将她赤.裸的上身盖上,同时伸手敏捷地跳下床,大步跨到窗前,打开玻璃往下看了眼。   “在家等着,不要出来!”他的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肃穆和冷硬,甚至没有等周姈回答,疾步跑出房间。   两声间隔几乎不到一秒钟的关门声后,四周归于寂静,周姈反应了一会儿,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松开了紧紧攥着被子的手。   她在随着向毅的目光看过去时,只捕捉到了一张脸一闪而过的影子。   窗户是关着的,虽然没拉窗帘,但外头装了防盗窗,那张脸的角度和距离并不容易分辨。   向毅在那样的间隙里竟然能察觉到。   ……   一道月牙悬在漆黑夜幕,表面像蒙了一层纱,灰蒙蒙的光照进小巷子,映出了地上扭动的人惨白的脸色,正是白天还被“记挂”的花哥。   “艹你妈的!”他鼻青脸肿一脸狼狈,却依然咬牙切齿地骂,捂着肋骨痛得根本起不来,一条小腿也扭成了奇怪的形状,似有骨头断裂凸出。   向毅自己也负了伤,胸口、后背、膝盖皆闷痛不已,手臂上甚至有一道被刀锋擦过的小口,伤口不深,正以缓慢的速度往外渗血。   他就曲腿坐在花哥不远处,缓了片刻,起身走向花哥,在他身上翻找几下,掏出了一只手机。   手机设置了密码锁,向毅抓起他的手指,用指纹打开,翻开相册,第一张只有一片快速移动中糊掉的光影。   手指往前一拨,画面上赫然便是他的脸,正与半身赤.裸的周姈在床上嬉闹。   毫不疑问是刚才拍到的,向毅眉心狠狠一跳。   万幸他发现得及时,他们俩的照片只有这两张,再往前,竟然是一脸惊惧的宋菲,洗澡中慌乱拿东西来遮挡自己的身体。   另有几张在她没有防备之下的清晰照片,向毅草草划过,眉头越拧越深。   照片一张比一张不堪,电梯上偷拍的裙底、母婴室中年轻妈妈哺育幼儿、昏暗轿车厢内赤身运动的男女,更有甚者,竟是从女厕门下缝隙中偷拍……   真特么一个败类!   向毅扬手就想将手机砸回这个人渣脸上,顿了下,息屏,捏着一个角拿在手里。   临走前,居高临下望着因为疼痛整张脸都扭曲的花哥,语调冰冷:“再打歪主意,就不是断两根肋骨这么简单了!”   ……   向毅回到家,先进了洗手间,将脸上的灰尘和星点血迹洗掉。   手臂上伤口已经停止出血,衣服却被浸湿了一片,他咬牙脱下,丢进了洗衣机。   再回身时,周姈已经走了过来,瞅见他脸上的淤肿和青紫痕迹便拢起了眉,拉过他手臂看了眼,顿时心头一紧。   “不碍事,明天就好了。”向毅说。   周姈像没听见似的,手指伸过来似是想摸,又不敢碰,犹豫了几下,丢开他,转身出去拿药箱。   向毅老实坐下来,让她用碘酒消毒。   “是花哥吗?”她问。   向毅点头,转而又道:“不用怕,短时间他不会再来。明天邵成会派个保镖过来,这段时间他会守着你们,我只去一个月,回来就不走了。”   “真的?”周姈诧异,“邵成答应了?”   向毅轻声一笑:“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你还挺狂。”周姈心情好了一点,给他消过毒,贴上纱布,回房间休息。   向毅右侧手臂受了伤,侧躺会压到,便跟她调换了位置,睡到里面,这样依然能抱她。   周姈小心避过他的胳膊,抱住他腰,刚把头埋到他胸口,闭上眼睛,就听他凑到了耳边,呵着热气问:“不继续了吗?”   “老实点吧你,”周姈没好气地道,“手都快残了,还有心情继续。”   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便上演了一出风水轮流转。   这次是向毅缠她,张口含住她耳朵,粗粝的舌尖在她耳珠上剐蹭,含混道:“都残了你还不可怜可怜我?”他压低声音,暧昧的气息带出几个羞人的字,“嘴还好好的……”   周姈半边身体都酥软了,手心抓着他精壮结实的腰,闭上眼睛,没有拒绝。 ☆、第69章   一早的飞机,向毅准时悄悄起了床,原打算自个儿偷偷摸摸走的,厨房熬好了粥用小火煨着,另做了几样爽口小菜,保鲜膜封好,只等她起床来吃。   老太太他们要初十才能回来,这两天周姈都要自己一个人在家,安全倒好说,邵成安排的人很快就能过来,他最担心的的反而是吃饭问题。   她这四体不勤的,不会做饭,虽然冰箱里冷冻的饺子、汤圆、肉丸足够她吃上几天的,向毅却还是不放心。   又想着万一她又犯馋想吃点什么,也没个人能帮她跑腿儿。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操心。   “想什么呢?”正默默叹气着,腰上忽然缠上一双柔软手臂。周姈不知何时醒来了,走进来他居然一点声儿没听到。   “怎么醒了?”向毅转头看看她,头发乱糟糟的,压在他背上又阖上了眼皮,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身上胡乱套着宽松的大毛衣,衣领都折了进去,视线再往下,入目便是一双修长*。   细白光滑、冰肌玉肤,看着倒是养眼,然后向毅不是外头色眯眯的小年轻,而是这双腿的合法拥有者,眉头立刻便拢了起来,斥道:“回去把裤子穿上!”   大冷的天,周姈并非有意如此。   一睁眼发现身边没了人,连一点温度都没剩下,“他已经走了”这个信息都没来得及被大脑处理消化,当下鼻头就是一酸,竟然差点就要掉眼泪。   一觉醒来就被抛弃了似的,那还顾得上穿戴整齐,随手扯件衣服套上就跑了出来,听到厨房里有轻微的声响,一颗心方才稳稳落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这么离不开向毅了。   “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被他一说也觉出冷了,周姈娇俏地白了他一眼,打了个呵欠,转身走出厨房。伸懒腰的时候抬高了手,毛衣摆跟着上提,堪堪就要将下方的粉色小内暴露出来。   向毅太阳穴一跳,把手里的筷子一搁,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抄了起来。抱回屋,塞进了余热未退的被窝里。   “不睡了?”他坐在床边,将她毛衣领翻出来。   周姈拉过裤子来穿:“不是还要送你吗,你几点的飞机啊,快来不及了吧?”   “你别去了,待会儿还要自己回来,我不放心。”向毅说,“粥在火上煨着,你睡会儿起来吃。冰箱里有饺子,先将就着吃几顿,过两天他们回来,就有人做饭了。”   周姈动作一顿,忽然就乐了起来,手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点:“你现在是把我当生活不能自理了吗?”   “差不多吧,”向毅把她手指拿过来,捏了两下,“我是真不放心。这次是封闭式训练,要不然就把你打包带去了。”   “我也就是在跟你在一块懒一点,这么多年不都是自己过来的,会照顾好自己的。”她穿好裤子,抱着向毅脑袋亲了一口,“别担心了,一个月嘛,很快就过去了。”   这句话用来安慰向毅说得倒是顺口,安慰自己却是毫无效力。   真到了机场,眼睁睁看着他因为赶时间匆匆去过安检,转瞬间人就没了影,周姈到底还是没忍住,一眨眼,眼泪便顺着眼角滑了下来,视线都变模糊。   妈的,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多少年都没哭过了。   都怪宝宝!   害她激素失调多愁善感泪腺也失控。   刚低头抹了下眼泪,眼前忽然罩下一片阴影,下一秒整个人便被一双熟悉而有力的手抱住了。   她下意识抬头,刚好迎上向毅急切落下的吻,他唇都是灼热的,烫得她眼睫颤啊颤。周姈踮着脚尖回应,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良久,向毅终于不得不松开她,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从她眼角蹭过,抹掉那颗欲坠不坠的水珠,低声叹着:“你再哭我真的走不了了。”   他刚才已经走急客通道到了安检处,放下不下又走出来,一眼便瞧见她在这儿抹眼泪。   周姈自己擦了擦眼泪,催他:“你赶紧进去吧,真的来不及了。”   “自己小心点,”向毅再一次叮嘱,“到家了给我发信息,我一落地就给你打电话。”   周姈点头,一边笑着揶揄:“婆婆妈妈的。”   向毅再次抱了抱她,终于狠下心转了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人已经看不见了,周姈还是站在原地没动,抱着一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的念头:也许他没赶上登机,一会儿就出来了呢。   等到登机口关闭后十分钟,她才转身往回走。   等待这十几分钟,心情倒是平复下来了,她深出一口气,取了车回家。   邵成安排的保镖,体格健壮相当魁梧,杵在门口把门挡了个严严实实。一见到她便礼貌地点头问好:“向太太,您好,我是展翼特卫的派遣人员,编号064,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将会为您服务。请多指教。”   “你好,”周姈情绪已经恢复如常,笑着招呼他进门,“进来吧,站在外头会吓到邻居的。”   064跟在后面进来:“您中午想吃什么?”   周姈诧异:“你还负责做饭啊?”   064面无表情地点头,但眼中却有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说话的语气也没那么公事公办了:“向先生的要求,让找个会做饭的……”   这个向毅真是……周姈笑得不行,拿出手机给向毅发信息,一边随和地摆了下手:“辛苦你了。厨房什么东西都有,你随便做吧,我不挑食的。”   一身黑色西装的壮汉便钻进了厨房。   第一次展示,064选手做了几道家常菜,还算可口。   不过周姈的胃口显然不如向毅在家的时候了,饭后午休也睡不着,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就是不见人。她抱着枕头眯了一会儿,向毅的电话便过来了。   “我到了。”他似乎在行走中,听筒里夹杂着行李箱滚轮的声响,“人来了吗?”   “来了,”一提这个周姈就想笑,“你们怎么这么欺负人啊,谁家的保镖还得负责做饭?”   向毅在那头笑:“我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老邵还真找了。”   早知道邵成挑了个会做饭的,早上他还瞎担心个什么劲儿。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向毅见到了来接机的人,才挂断电话。   “向哥!”很意外,来的人竟然是以前的老战友,当时班里年龄最小的,老幺,嘴甜会来事,见谁都是一口一个哥地叫。   “好久不见啊!”老幺上来就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激动地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太好了,以后又能跟着你混了!”   见到老战友,向毅也是愉快的,看着老幺兴奋地把他的行李搬上车,笑道:“在这里做得怎么样?老邵没为难你吧?”   当时他和邵成互看不顺眼,老幺一直是挺他的。   “成哥不是那种人,我干得挺好的!”老幺道,“就是体能比不上法国和葡萄牙来的那些老兵,那家伙,太壮了……你来了就好了!”   上了车,又感叹道:“你应该早点来的!”   “现在也不晚。”向毅说。   “现在来也好,咱们已经都步上正轨了,成哥想退居二线,让你替他做总教头来着。”老幺一脸笑,“咱们先去吃饭吧,饭店都订好了,吃完我带你去学院熟悉一下。”   向毅伸手拿水喝,老幺眼尖地瞅见他手上的戒指,惊得差点把方向盘打歪:“向哥你结婚了?!”   “结了。”向毅言简意赅地回答,瞥了眼无名指上的铂金戒圈,眉眼之间有温柔的神色一闪而过。   “你结婚居然不请我?”老幺颇有些不甘心地控诉。   向毅笑了下:“还没办事儿。到时候一定请你。”   这事确实该计划计划了。他捏了捏戒指,等这次回去,得趁周姈显怀之前,赶紧把婚礼办了。   看时间差不多了,周姈起床换了衣服,在064的陪同下,带二傻去打针。   车开出小区,外头路上三五成群围了些人,叽叽咕咕地在说着什么。周姈纳闷地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后头好像停了辆警车。   还没看清,二傻的头就猛地杵到了眼前,狗视眈眈地跟她对视。周姈也没在意,拍了它脑袋一下,头转了回来。   常去的那家宠物医院离这边稍远,打针倒是很快,顺便给两只狗洗了澡修修毛,一来一回,也花了三个多小时。   小区外头的群众反而更多了,警车也多了几辆,其中有几辆停在小区里,身穿制服的警察们似乎正在向住户调查什么。   周姈皱了皱眉,出于一种敏锐的直觉,让064远远将车停下。周姈降下车窗,微笑着同路边几位并不相识的大婶打听。   “你在这小区住吗?刚回来吧,昨天那边巷子里死了人!”那大婶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现场,周姈拧眉望过去,果然见巷子口已经拉了警戒线。   “死的就是那个臭流氓,叫什么花哥,”大婶颇为义愤填膺地道,“活着也是个祸害!这一片儿哪家没被他偷过,还臭不要脸地欺负别人家好姑娘,要我说真是死得好!”   周姈心头巨震,收敛起神色没被人察觉,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天呐!什么时候死的啊?”   “就昨天半夜!”大婶道,“好像有人看到他被人追,从你们小区跑出去,警察现在正问呢……” ☆、第70章   花哥死了。   昨天夜里。   有人看到向毅追他出去。   周姈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思考其中的关联,当机立断让保镖掉头离开。   064一头雾水地在她的指挥下把车开到机场,还没到停车的地方,周姈便用力拍打着车门:“停车!”   “这里不能停……”   “停——!”周姈冷着脸喝道。情绪有些失控。   064不得已违章停下。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了一路一个答案都没得到,正要再问几句,车没停稳,周姈已经跳了下去,匆匆交代他把狗送到丁依依那儿,转身便冲进大堂。   064叫不住,连忙下车追了几步,却发现眨眼间那人影已经不见了。   经过部队多年残酷拉练、安全学院专业培训的保镖,居然没追上一个怀了孕的女人。   膀大腰圆的汉子,迷失在了来往的人流中,四处张望不见人,只得挫败地拿出手机向老板汇报情况。   按照老板指令离开时,看到车里茫然不知的两条狗,顿时又头大了:“……丁依依特么的到底是哪位啊?”   周姈冲进机场,直接找到了与大元有合作的航班公司负责人,没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拍着桌子道:“给我安排最快的去h市的航班!”   她跑得太急,气都有些喘不匀,但那股霸道总裁不容置疑的气势却成功将对方吓到:“周、周董……”   “快点!”周姈紧皱着眉,脸色冷得有些吓人。   “好的,马上为您安排!”曾经接待过她几次,负责人是认得这位年纪轻轻掌管着一个商业帝国的女董事长,却是第一次见到她优雅之外的面孔。额头都在冒汗,连忙让身边的工作人员查航班信息,“最早的一班半个小时之后起飞,马上就停止安检了……”   周姈立刻道:“就这班。”   “周董,您的证件?”负责人小心道。   “我没带证件。”周姈面不改色地回答。   对方顿时一脸为难:“这,不合规矩啊……”   “我的信息你们不是有吗,”周姈素面朝天,一身臃肿羽绒服,冷着脸站在那里,依然有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咱们合作这么久,行个方便都做不到吗?”   负责人一脑门汗:“您、您稍等,我向上级请示一下……”   “等你请示完飞机早上天了!”周姈满脸不耐,“大元全国各地几十家酒店,都与你们公司合作,每年给你们创造了多少客户源,要是连这点都办不到,不如我换一家好了。”   且不说她离职的消息马上就会公布,即便还在董事长的位置上,与航空公司的合作并非小事,不是说换就换的。   但负责人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更不知道她此刻纯属虚张声势,只得给她行了这次“方便”。   匆忙带她赶到头等舱通道,亲自将人送上飞机,见这尊大佛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负责人才松口气。   正要功成身退,周姈再次叫住他,不容拒绝地交代道:“对了,把我的信息登记在飞美国的航班上,今天的,随便哪一班。”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一落地,周姈匆忙下机,手机刚打开便有电话进来。   是向毅,沉着声音问:“怎么了?你去哪儿了?”   话音中全是压抑的焦急和紧张,听起来便有些生硬。   “我来h市了,”周姈以稀松平常的语气说着,没有泄露半分,“刚下飞机。你在那儿,我去找你?”   向毅揪起来的心这才安稳落下,语气缓和了几分,有点惊讶:“怎么突然过来了?”   “想你。”周姈说。这句倒是真心的。   机场外,夜幕已经降临。   向毅下午在老幺的陪同下参观学院,熟悉课程内容,进行到一半便接到了邵成的电话。一听到周姈莫名其妙突然跑去了机场,保镖又跟丢了人,当下心就提了起来。   周姈的电话打不通,邵成托人查到的航班信息,却是上午的飞机飞了美国。   整件事情突然就玄幻了一样。   周姈打车到向毅暂时下榻的酒店,他人已经站在门外等着了,手里拎着个小塑料袋,眉头深锁。   出租车在他前方停下,车门打开,刚刚分别不过几个小时的人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向毅走过去,周姈小跑两步,直接朝他扑了上来,什么也不说,只箍紧了他脖子。   天知道她听说花哥死了的时候有多担心,根本没有分心去想,有没有可能是向毅教训他时失手杀了人。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似乎并不重要。   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带向毅跑路。   哪怕他真的杀了人。   出租车还停着,司机从车上下来,忍无可忍地催:“还没给钱啊!”   “我没带钱。”周姈趴在向毅耳畔小声说。   她出了机场直接拦的车,反正有钱没钱,如今拿着一支手机便能闯天下。可惜这位司机大爷偏偏是个不会用智能机的古董,不接受一切软件支付。   向毅把她从身上摘下来,付完账,把手里的小袋子递给她。   是个馅饼儿,还带着热度。周姈确实饿了,抱着咬了一口,偷偷觑他一眼。   向毅似乎暂时没有审讯“犯人”的意思,也没问她想吃什么,直接把人带到了一家充满了本地特色的小饭馆。   离开这么久,家乡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味道确实不变的。   时隔多年,周姈终于再一次吃到了正宗的片儿川,热腾腾的面,暌违许久的家乡味道,她吃得一本满足。   “比我做得好吃吗?”向毅没胃口,没吃几口便放下筷子,只看着她。   他做的,比起正宗的家乡味,到底多了点北方的气息,不过也是好吃的。周姈忙着吃,腾不出嘴,冲他比了下大拇指。   吃完向毅带她回了酒店,往椅子上一坐,审视地看着她。   周姈现在正在两难的境地。   她知道向毅元旦知道花哥的事,一定会选择回去,所以她下意识不想说。但不说的话,根本没有借口带他走。   心思繁乱,周姈避过他的目光,故作不知地躺到床上:“好困。”   向毅坐了片刻,终于还是起身,也躺下来,从背后抱住她。   “为什么过来?”他低声问。   周姈没有转身,闭着眼睛说:“一个人在家太没劲。”   向毅总觉得她有哪里不对,又不敢太逼她,无声叹了口气,抱了她一会儿,起身去洗澡。   身后床垫动了又动,归于平静,几秒钟后传来咔哒一声,周姈才慢慢睁开眼,瞪着地上深褐色的地毯,惆怅地叹气。   到底说,还是不说?   脑子乱糟糟地纠结半晌,背后突然响起嘹亮的军歌:“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周姈被吓一跳,摸了摸胸口坐起来,拿过桌子上向毅亮起的手机。   一个陌生号码,座机。   她心头突地一跳,连忙按了静音,迅速拿出自己的手机,查了一下那个号码。   警察的效率还挺高。   周姈心顿时又提起来,立刻关了机,放回去。   既然已经查到了向毅,很快就会知道他人在h市了,他们必须走了。   向毅洗澡很快,一出来就被人结结实实抱住。周姈把脑袋抵在他肩上,挣扎着说:“花哥死了。”   “死了?”这个消息显然令向毅十分意外。   他下手有轻重,起初也尽挑刁钻的部位打,能让人疼到跪下,但表面看不出来伤。后来花哥掏出了刀,他才下了狠手,不过也只是让他断了两根肋骨、左腿骨折,不可能会出人命。   周姈点头:“就在昨天晚上,死在那条巷子里,有人看到你从小区追着他出去。”她抬起脸,蹙眉道,“现在情势太不利了,我们先去香港好不好?”   向毅拢着眉心,脸色凝重,听到这话却有些好笑,摸了摸她脑袋:“跑什么,人不是我杀的。”   “我相信你,可是警察未必相信啊,”周姈难得有点急躁,“我不是让你逃,只是等查到凶手再回去……”   没等她说完,向毅伸手将她揽到怀里,手掌在背上安抚地拍了两下。   周姈安静了下来。   然后便是漫长的沉默。   “你还是要回去,对不对?”她用力闭了下眼睛,嗓音已经在轻微地颤抖。   向毅将她脑袋按到怀里,低下头,在她发心上吻了一下。   “我是一个军人。”   他声音坚定。 ☆、第71章   夜里下了雨,清晨起来时空气都是渗人的凉意,地面上湿津津的,积水潭一片连着一片。   向毅站在斜斜飘落的细雨丝中,给邵成打电话。   “……这事儿估计有点麻烦,不一定什么时候能结束,训练营我就不参加了,你再找个人来替吧。”   忙活了半天,最后还是辜负了他一番信任。   邵成倒是给予了最大的谅解:“你甭操心了,先回去处理,摊上这种事儿也是运气。”他似乎并不怀疑向毅所言的真实性,语气轻松地调侃一番,最后依然仗义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一声。”   向毅笑了一声:“怎么帮?”   “别的做不了,向法官陈陈情还是可以的,从重处罚,以免有辱我军威……”   几步之后的早点铺子,周姈安静地吃着一碗虾肉馄饨,白净滑溜的皮,鲜香可口的馅,蘸上辣椒酱和醋,爽心又暖胃。   对面位置上一碗牛肉粉丝,已经快坨掉。周姈往外头瞧了眼,把粉丝拉过来,混着馄饨一起吃。   向毅挂断电话回来,馄饨已经见底,牛肉粉丝也只剩下两口。   他面上露出笑意:“越来越能吃了。”   “要不是看快坨了我才不吃呢,”周姈把一口粉丝吸溜进去:“你再叫一碗吧。”   “我不饿。”向毅说。   周姈抬起头,直接扬声叫老板:“再来碗牛肉粉丝。”   吃完早点,带上行李去机场,周姈没带证件,只能故技重施。不过h市的机场负责人并不认得她,打电话一层一层请示上去,耽误了不少时间。   两人状态倒是十分平和,仿佛只是一次平常的短途旅行归来。   064已经在机场候着了,载着两人回到向阳小区家里。   警察的调查已经结束,院子里三五成群闲话的大妈却还在,贫乏的日子里难得遇上一桩人命案子,有得聊了。   “那不是向毅吗!”   在楼下下了车,立刻有人眼见地瞧见了他们,四周各式各样的目光顿时聚集过来。   那种像看杀人犯一样的眼光,向毅倒是不惧,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周姈却觉得很不舒服。宋菲妈就在那群人当中,没当面说什么,表情却明摆着认定了向毅就是凶手。   周姈面色冷然地扫回去一眼,忍了又忍。   向毅侧身挡住那边不善的视线,搂着她上楼,依稀能听见后面一句:“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活活把人打死,下手也够毒的,还有脸回来……”   上到三楼,对门关系不错的邻居似是听到动静,立刻开了门,关切道:“哎呀你们可回来了,出事了!警察正找你呢!”   “我知道了。”向毅客气地笑了笑,“我先回家一趟,待会儿会过去。”   对方欲言又止地:“你……”   “人不是我杀的。”向毅平静地解释一句,关上了门。   午饭格外丰盛。   向毅做了他最拿手的红烧肉,炖了鱼汤,还有芦笋炒猪柳、菠萝咕噜肉、香菇炒青菜、油焖春笋。又新榨了青橘汁给周姈当佐餐饮料。   064也被叫过来一次吃,沾光享受了一顿比他水平高许多倍的美餐。他没有去管对面你侬我侬的夫妻俩,埋头吃得一本满足,似乎有点理解这位向先生为什么特别要求找一位会做饭的保镖了。   周姈这阵儿养成了午休习惯,一到时间准时犯困,向毅把她哄睡着,抱着她一起躺了一会儿,又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客厅没人,064守在门口,标准的跨立姿势。   向毅让他歇会儿,自己再次进了厨房,炖上一锅玉米排骨,然后把剩下的几样水果切了切,用西米和椰奶做了一份水果捞,保鲜膜封好,留着给周姈睡醒当甜品。   厨房门被关严,只有轻微的声音传出来。尽管得到了雇主的允许,064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严肃而认真地站着。   心里却暗暗在想,怪不得老板对这位向先生如此看重,俩人倒是挺像的,在外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回到家却心甘情愿地把媳妇儿宠上天。最近的流行趋势好像有点看不懂了呢。   不过相比之下,老板还是略逊一筹了,毕竟他没有这么好的厨艺,也就下碗面的水平。   向毅在厨房忙活一阵,回到客厅,将手机开机,拨了一通电话。   跟那边联系过,向毅穿上外套,准备出门。轻轻推开房间的门——睡美人还在恬静的沉睡中。   看了几眼,向毅重新掩好门,最后跟064叮嘱几句,颇为不放心地离开。   064对事态半知半解,却明白此刻他是打算去接受警方的调查,无法预知结果,因此格外放不下心爱的女人。   尤其是怀着他孩子的女人。   刻意放轻了的动作,极为微弱的响声,生怕吵醒睡梦中的人。   064心里一声叹息还没结束,房间的门突然从里头打开了。原本应该正在午睡的周姈走出来,往关上不过几秒钟的门看去一眼。   那个眼神064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看起来是极为平静的,却又是不平静的。   周姈很快便收回了视线,目光略过他时,还温和地笑了笑:“这两天辛苦你了。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不用再保护我了,回去吧。”   064道:“向先生刚才说,让我再跟着您一天,等明天您家人回来再离开。”   “也行。”周姈点点头。   她径自去厨房,看了看火上炖着的排骨,抱着水果捞坐在客厅里,打开了电视。停留的电视台正在播广告,她没换台,其实根本没有在看,慢慢吃完了一大碗水果,椰奶也一口没剩。   喝完自己去洗了碗,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两点钟的时候,她拿出手机,也拨了一通电话。   郑律师更擅长商业纠纷,为她推荐了一位专打刑事案件的得意门生,姓骆,年纪轻轻,在业内却极有名气,号称“常胜将军”。   走了郑律师的后门,加了个队,才请动骆律师,放下了手里正在负责的案件,抽时间陪她到公安局走了一趟。   向毅正在审讯室,只有律师能进去见他。周姈便在外头等着,不急不躁。   从昨晚他决定回来开始,她已经做过许无数遍心理建设,此刻才能勉强维持镇定。   她不指望于法律所谓的公允,求谁都不如求自己。   骆律师出来时,带来了最新的一线消息。   花哥死于大量出血,致命伤位于脑后,被钝器击打所致,头皮上检测到了红色砖头粉末,但现场并未发现凶器。   而现场遗落的一把刀上,有向毅的指纹和血迹;现场没有人证,但有人曾看在小区看到他追花哥。   ——目前为止,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向毅,他是最大的嫌疑人。   但他配合调查态度良好,承认曾因被偷拍与花哥发生过厮打,并且交出了那天带走的花哥手机。虽然向毅和周姈的照片他第一时间删掉了,但技术部门恢复数据便能证明。   骆律师道:“没有直接证据,警方不能定罪,最多24小时就能出来。”   周姈点头,拧着眉,神色凝重:“只有找到凶手,才能证明他无罪吗?”   骆律师摇头,“即便找到凶手,也不能证明他无罪。他虽然没有杀人,但对存在故意伤害的行为,并且按照他与死者的伤势对比,这个罪名很有可能成立。”   周姈深深皱眉,思忖半晌道:“如果往正当防卫打呢?”   “难度很大……”   “难度很大就是有希望,”周姈勾起嘴角,冲他笑了一笑,眼神儿却是微冷的,“他必须无罪,我只接受这一种可能。” ☆、第72章   周姈一直在外面坐到晚上八点,向毅没能出来,钱嘉苏来接她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瞒着姥姥和妈妈,一个人先回了市里。   “姈姐,咱们回家吧……”钱嘉苏心有不忍地劝。   他刚刚进去探了探情况,手续马上就会审批下来,表哥走不了。   周姈轻声叹口气:“走吧。”   漫漫一夜。   周姈清早天没亮就起了床,自己去厨房弄东西吃。   耳濡目染这么些天,她还是从向大厨那里学到了一些皮毛。煮了一锅白粥,炒了一个青菜一个西兰花,把向毅昨天炖的排骨热了热,配上钱嘉苏下楼买的葱油饼和包子,早餐也不算寒碜。   “奶奶和姑姑今天回来吗?”064昨天已经离开,周姈和钱嘉苏沉默地吃着饭,忽然问。   钱嘉苏点头:“估计中午吃完饭才出发,回来就四五点了。”   “那我们去接二傻和小美吧。”   “好啊。”   这种低气压一直持续到把狗接回来。丁依依正为了离婚的事焦头烂额,但一听说出了事,立立刻推了跟律师的约会跟周姈一起过来。毕竟陪伴是最好的安慰。   “好好的怎么就摊上这事儿了,”丁依依叹道,“我以为你俩走的是甜宠路线,没想到突然换狗血路子了。”   说着又颇沧桑地唱了起来:“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不排除有人嫁祸的可能,”周姈说,“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巧。”   钱嘉苏正拿钥匙开门,紧皱着眉头,咬牙切齿道:“老子一定要把那孙子揪出来!”   周姈在他手臂上安抚地拍了一下:“看警察的效率吧,这个应该不是难事。冲动作案肯定会留下证据,躲不了。”   “对!”丁依依鼓舞道,“退一万步说,就算向毅真进去了,咱们也能把他捞出来,世上无难事,只怕有钱人嘛。”   周姈看了她一眼:“我已经不是有钱人了。”   丁依依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你动作也太快了……”   “这不是着急结婚么。”周姈笑了笑。   “那也不用这么急啊,起码先偷偷转移点财产出去啊,你个傻x!”丁依依恨铁不成钢地骂。   回应她的,是二傻格外高亢振奋的声音:“汪——!汪汪!”   三人两狗进了院子,二傻昂首阔步走在最前面,突然脚步一顿,低头嗅了几下,接着便像疯了似的,便焦躁地四处嗅边疯狂地叫。   “怎么了这是……哎!”二傻朝着一个方向猛冲出去,钱嘉苏手里的牵引绳再次脱了手。   “汪——!”二傻冲到院子角落那棵冬青旁,围着踱了一圈,两只爪子开始拼命地刨土。   三人诧异地看着,周姈忽然眉头一皱,快步走过去,呵斥一声,制止了发疯似的大狗。   二傻服从命令停了下来,却依然不安生,呜呜叫个不停。   周姈低头,往已经被他刨出半尺深的坑看了一眼,扬手叫:“三金,拿个铁锹来!”   钱嘉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立刻冲进去,拿了工具跑回来。   “这下面有东西吗?”他纳闷地问。   周姈摇摇头,站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二傻不会莫名其妙瞎叫。你铲几下看看,别太用力。”   这种关头上,任何刻意的事件都容易让人联想到那桩命案,钱嘉苏心下一凛,二话不说卖力地开始干活。   “艹……”铁锹刚挥几下,他整个人忽然僵住,转过头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后面两个人,“真的有东西……”   周姈和丁依依神色俱是一变,立刻围了上来。   钱嘉苏把铁锹一扔,戴上向毅扔在水池边上的工作手套,迅速而谨慎地沿着刚刚挖到的地方往外扒拉。   五分钟后,   “握草!”钱嘉苏像被扎到似的猛地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在洒满了土粒的地上。   丁依依已经对这离奇的发展接受无能,掌心覆在额头,半天没说出话来。   唯独周姈还保持着冷静,但却有点生理性的反胃,忍着不适仔细看了一眼,撇开头。“找个东西收起来。”   “不交给警察吗?”钱嘉苏看着那块带血的砖头,迟疑。   周姈思忖片刻,摇头:“先收起来。”   24小时时限马上就到,尽管心里很清楚向毅被放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点侥幸心理却抑制不了。   午饭吃得心不在焉,周姈没尝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跟钱嘉苏一块赶到派出所。   得到的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消息——向毅已经被转移到看守所。   而看守所是不允许探望的。   周姈颇悔恨过去的几年没有用心积攒人脉,这时候不得不找到了时俊那里——他人脉一向广博,前阵子为了钟念微前男友的事更是多番与市局的人打交道,是她目前为止最便捷的途径。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是大元的董事长,想见时俊一面,也只能耐着性子等一个小时,他会议结束。   办公室的秘书们倒依然对她恭敬,按照她以前的喜好,进口咖啡豆现磨咖啡伺候着。   她坐在小秘书的工位上,时俊面色肃然地经过,只顾着与身边的特助交代事情,竟然没注意到她。   周姈不得不起身叫住他,难得客气地道:“我有事找你,方便吗?”   时俊微怔,紧接着似乎已经猜到她的来意,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大步迈进办公室。   特助礼貌地向周姈颔首,跟了进去。   周姈也丝毫不见外,顾自推开门,在一众秘书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施施然走进去。   那边交谈公事的两人像是没看到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十几分钟才结束。特助往外走,站在沙发一侧的周姈立刻转身,擦肩而过交代他:“把门带上。”   再次回到这个办公室,却是以客人的身份。格局还是她在时的样子,东西已经换成了时俊自己的。   办公桌前没有椅子,周姈便站在他对面,回视他阴沉的眼睛,开口道:“你好像知道我为什么来,那我就不废话了。我想去看守所看一个人,需要你帮忙。”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时俊的嘴角讽刺地勾起,“我提醒过你,不要跟那个修车的纠缠,你头脑发热非要一头栽进去,现在又何必来求我。”   周姈不恼也不气,稳稳的姿态站着:“看在以前的情分上。”   时俊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却又像是错觉般一闪即逝。   “情分……我们有什么情分,母子情,”他站起来,手撑在桌子上,带着厚重的压迫感靠近,眼底讽刺意味更浓,“——还是男女之情?”   周姈依然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甚至冲他笑了笑,说:“毕竟是有求于你,你心里哪个重,咱们就按哪个算。”   轻巧的话音落地,时俊脸色几变,意味不明地盯了她半晌,终是败下阵般,直起身,拽了拽领带,带着一身冷气压走到窗边。   他站在午后细细碎碎的光线里,阴沉的气息却丝毫不减。   许久不吭声,周姈又在背后道:“你欠我的。”   时俊蓦地转身,像是突然戳中软肋濒临爆发的兽类,疾步上前,一把将周姈掼到墙上,满脸阴鸷,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欠你什么?我他妈救过你的命!”   后背砸得生疼,周姈眉头都没皱一下,依然固执地跟他对视着。   “可是你亲手把我送给了养父。”她知道这是时俊的死穴,故意拿这话来刺他,“哦不,是卖。你跟那些人贩子没有区别,你比他们更可恶,除了拐卖,还有背叛,抵消得了吗?”   “够了!”时俊松开她,背过身,垂下来的手却在轻微颤抖。   周姈悄悄舒了口气,满手心的冷汗在衣服上蹭了蹭。   “你帮我这次,我们就两清。” ☆、第73章   老太太一行人已经回来,附近那么多街坊,众口铄金,事情瞒不住了。   钱嘉苏被周姈派回去做安抚工作,没敢说表哥已经被刑拘,只说是配合警察调查,找到真凶就能放回来,免得老太太被刺激到出点什么好歹。   周姈收到他的汇报消息时正在前往看守所的路上,草草回了句“晚上不用等我”,便收了手机。   黑色商务车行驶平稳,整个过程中时俊一言不发,眉目阴沉,仿佛根本看不到身旁的女人。   到了看守所,仍是费了一番功夫,周姈才得以被开后门进去探望。时俊正与所长应酬着,余光看到那身影跟着管教员入内,竟连头都没回一下。   询问室,一张桌子,两个人。   座椅上有手铐,但向毅被特许,没有拷上。外头有人巡视,他留意着,趁人走开的空档,飞快过去搂着周姈亲了一口。   “是不是担心我了?”   他居然还有心情笑。   周姈抬手在他胸口擂了一拳:“你还笑得出来?”   “看到你开心。”向毅笑着揉了揉她头发。   “我不开心……”   周姈把脸埋在他肩膀上,身体瞬间包裹在熟悉的气息当中,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略略松了点劲儿。   门从外头打开,管教员为难地说:“这位太太,别让我们太难做,本来就不合规矩。”   抱成一团的两人这才松开。   坐下后,说起正事。   “二傻又立功了,”周姈说,“院儿里那棵树下头刨出来一块砖头,带血。应该是新埋的,不然二傻不会突然发疯。”   向毅脸上闲散的神色一收,一边眉毛拧起。   “我总觉得跟花哥的死有关系,要怎么处理?”   “交给警察吧。”向毅说。   军人生涯赋予他的,除了强健体魄,还有一身正义感,总是对国家对公检法怀有最大的信任。   周姈点头,转而道:“能想到藏在我们店里的,肯定是熟人。你怀疑谁?”   “这些留给警察查吧,”向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好好待在家里养身体,不要再想这些。”   他们想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周姈试探地问:“陈喜?”   有动机要花哥命,又与向毅相熟的,她只能想到陈喜身上去。而且找到凶器的当天她就给陈喜打过一个电话,已经关机,联系不上。在这关口,不可谓不可疑。   向毅深深看着她,半晌颇为无奈地笑了声:“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聪明,笨点不好吗?”   他私心里,其实并不愿意周姈为了他奔波应酬托关系。   会不会坐牢这个问题,从决定自首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   于良心,他将人打到重伤、并且很有可能间接导致了之后的谋杀,不管对方有多么罪大恶极,他都应该负法律责任。于责任,上有年迈体弱的奶奶,下有老婆和未出世的孩子,他无法抛下他们。   那个时候教训花哥,绝没料到会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   而周姈能破例进到这里来看他,背后必定求了许多人情,辛苦劳碌,看人脸色。   他心疼愧疚都来不及。   不忍心让她的努力变成徒劳,更不忍心让她一个人辛苦怀胎。   如果必须要有取舍,他大概只能放弃自己的良心。   “不聪明点孩子出生都没爸爸了。”周姈哼了一声,玩笑道。   向毅却没了玩笑的心思,缓缓吐出一口郁气,手伸过来,将周姈的手握住。   “对不起。”   让你受苦了……   周姈却笑了:“少来,你没求着多关几年以示忏悔我就谢谢天谢谢地了。”   她真的了解向毅,更知道他心里看得最重要的,舍弃不掉的最终还是他们,因此并不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结。   “不需要你说谎,不需要你违背自己的良心。你该怎样说就怎样说,我一定会让你无罪释放。”   “你要是过不去心里那关,只需要想一想,我和宝宝,还有奶奶,”她将手伸过去,握住向毅的手指,“我们离不开你。”   周姈离开之后没多久,向毅再次迎来了探视的人——他的辩护律师。   骆律师向他了解了当晚的全部事发经过,并对情势做出了专业分析。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真凶,但向毅案发前曾对被害人施加过伤害,导致被害人丧失行动能力,间接为凶手杀人提供了便利,很有可能会适当加重处罚。   情况并不乐观。   “您太太的意思是按照正当防卫来打,务必为您脱罪,难度很大。鄙人不才,不敢夸下海口。”   骆律师说话为自己留了几分余地,“倘若无法脱罪,‘防卫过当致人重伤’尚有余地,我会尽力为您争取到半年以下拘役,缓期执行,同样不需要坐牢。希望您有个心理准备。”   向毅点头:“辛苦。”   正经事说完,骆律师严肃态度稍有缓和,笑道:“您太太说您个性轴,说不定还会主动要求多判几年,现在看来倒不是。”   “我是不怕坐牢,”向毅也笑了下,唇角轻轻勾了勾,眼中有一刹那的温柔,“但是她怕。”   ……   从看守所出来,第一件事,周姈再次拨打了陈喜的电话,依然关机。   紧接着她打给宋菲,倒是接通了,一听是她立刻没好气地说:“什么事儿你说吧,我这忙着呢。”   “陈喜呢。”周姈单刀直入。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妈!”宋菲恼火,“你找他打他电话啊,打给我干嘛?”   周姈哼笑一声:“这不是找不到么。你俩成天呆一块,我当然就找你了。”   “你别乱说话!我跟他没关系,也没联系,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关我屁事!”   怎么听着一股抱怨的味儿?   但这俩人的纠葛周姈才没心情管,知道宋菲也没有陈喜的消息,立刻利落地挂了电话。   紧接着她联系了之前请的私家侦探。   如果不是刚刚向毅提醒,她已经忘记了这一茬。   不过出事那天刚巧是确认了跟踪的人是裴希曼派来的,她和私家侦探的合作结束,当时就打了尾款过去,对方很有可能已经离开,希望并不大。   之前联系的号码竟然已经打不通,周姈不得不将电话打到了对方公司去,不料那位做完她的生意休假去了,侦探社一时也找不到人。   周姈先回了家,奶奶和钱嘉苏都在等着,没有心情休息。   只捡好听的说了一些,周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向奶奶保证向毅很快就会回来,她才半信半疑地回房休息。   第二天中午侦探社那边才有消息,周姈终于联系上了那位,结果却是遗憾的。   ——当天他收到钱不大八点就收工离开,距离出事还早得很,并没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对方并不知道周姈所为何事,只是听她想要知道十点以后的情况,便给她提了个醒:“那边的人当时还跟着呢……”   其实周姈也已经想到了那一层。   裴希曼的人一直跟着她,她这几天忙里忙外没留意,但恐怕到现在依然还在。   他们倒是有可能,曾拍到什么东西。   但,如果拍到,依裴希曼的个性,应该早憋不住来找她谈条件了吧?   不过就算只有一点渺小的希望,也不能放过啊。   手机捏在指间,慢吞吞转了几圈。正思考着如何应对裴希曼,铃声响了起来。   ——好巧不巧,正是她在惦记的继女。 ☆、第74章   老元是白手起家。年轻时在化工厂工作,长期与有毒物质接触,极有可能就是导致他后来身体亏损的根本原因。   裴希曼是他唯一的孩子,当然,是在因为某次意外突然发现这个“女儿”血型与自己完全不一致之前。但哪怕是将亲子鉴定的结果摆在前妻面前,她同意离婚,甚至一份钱没拿,也不愿意透露孩子的生身父亲。   这个普通工人家庭出身的女人,没有惊艳的长相,没有过人的才智,但在某些时候,却有惊人的魄力。   裴希曼并不知道自己并非亲生。   多年父女情,dna鉴定的结果摆在眼前,元先生盛怒之下与前妻离了婚,却仍选择了保护唯一的“女儿”。   不愿告诉她实情。   他没料到的是这个孩子比他要狠心,离开得和她母亲一样决然,丝毫不拖泥带水。   断绝关系,改为母姓。   老元一下子变成了孤寡老人,不可谓不心寒。   他在事业上无疑是非常成功的,在家庭上,却是十足的失败者。   失望也好,赌气也罢,这个家财万贯的老人,离开这个世界时,没带走任何人的思念,却留下了巨额财富。   而那些被裴希曼视为本该属于她的所有物。   这些年针锋相对也好,背后搞小动作也罢,目的无外乎想拿回家产。   周姈到达那个位置相当隐秘的茶室,被服务生领到僻静处雅间,约她的人已经到了。   门口两个壮汉站得笔直,周姈失笑,摇了摇头,退开雅间木门。   除了刚进元家,人微言轻的那段日子,裴希曼还没闹脾气与老元断绝关系,常常借着大小姐的名头对她多加打压,之后已经很久没在周姈面前占过上风了。   这次大约是觉得捏到了她的把柄,整个人虽然气色并无改善,整个人坐在那儿,却颇有一股万事尽在掌握的气度。   看到她人,难得没急着开口,不骄不躁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周姈甚至觉得有几分欣慰,这继女总算是有点长进了。   “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周姈单刀直入,“你说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打算跟我谈什么条件?”   裴希曼放下茶杯:“今天是你求我,没你说话的份儿。”   “ok。”周姈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说。”   裴希曼哼了声:“初七那天你去了公证处,做什么?”   “我只回答你三个问题。这是第一个,”周姈取下紫砂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热气缥缈。“去公证处,当然是作公证。”   “做什么公证?”   “放弃遗产所有权。”周姈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抬眼,笑着看向她,“还有最后一个机会,想好再问。”   裴希曼气结,一时想不出怎么样利用这最后的机会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完全没意识到转眼间自己又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算了,我自己说吧。”周姈实在懒得跟她耗时间。   “我跟向毅结婚了,你派人跟踪我那么久,应该也知道。结婚的前提是要放弃遗产,你大概也听过一些风声,但并非像你以为的那样,我放弃了,就能到你手上,”周姈看着她,“遗产全部由时俊继承,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裴希曼一震,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说什么?!”   周姈没说话,裴希曼呵笑一声,大怒道:“他疯了吗!我才是他女儿!”   “可是你已经不姓元了。”周姈慢悠悠喝了口茶。   “不姓元我也是他女儿!要不是他……”   周姈打断她:“你不是。”   裴希曼暴怒的骂声戛然而止,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你亲爹是谁没人知道,回去亲自问你妈妈吧。”   周姈放下茶杯,正色道:“把你手上的储存卡交给我,最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一个,对你来说非常有价值的提示。”   裴希曼当即嗤笑一声:“你当我傻吗?你现在一无所有,有什么能跟我交换?”   “信不信由你,”周姈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错过的话,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   裴希曼狐疑地盯着她,片刻后还是决定姑且相信她一次。   毕竟那个东西,对她而言,除了能拿来要挟周姈,再无其他用处。   “我没带在身上。”裴希曼没好气地说。她可是冒着被周姈绑架的危险来的,保镖都带了四个,除了门外那俩,还有两个在茶室入口望风。那种重要东西怎么会待在身上。   不过信息时代嘛,方法多的是。   她给手下的人打去电话,几分钟后,周姈的邮箱里来了新邮件。   周姈第一时间打开查看。   不到三十分钟的视频,但已经包含了她想知道的、以及想要的所有信息——向毅与花哥厮打的整个过程;包括他离开之后几分钟,一个人影悄悄从黑暗中现身后,拿着砖头作案的整个过程;甚至最后翻墙进入修车铺,拍到了清晰的侧脸。   心里一直绷着的某根弦总算松了一松。   保险起见,周姈将视频保存下来,顺手发给了钱嘉苏。   拿到想要的东西,她起身就要离开,裴希曼气得“哎”了一声:“站住!”   周姈这才想起约定,转过身。   “遗嘱里还有一个条款,只针对你和时俊——你们,或者你们的子女,如果随姓元,可以获得大元10%的股份。”   老元想要的,不过是个愿意承认他的子孙。   ……   将视频和凶器以匿名的方式寄给警方后,周姈立时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情况比预想中要乐观一些。   视频中清楚拍到,两人扭打的过程中,花哥掏出了约一尺半长的□□,捅向向毅时直冲要害。因此要往正当防卫的方向来打,胜算又多了几分。   至于目前不知所踪的陈喜,只能交给警察来追捕了。   周姈有想过,利用宋菲或许能事半功倍。但,俗话说得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讲道理她对宋菲无好感,对宋菲妈更是厌恶,但她也不愿意去做那个恶人,把一个小姑娘牵扯进一桩谋杀案里。   当然如果警察查到这一层,那就怪不得她了。   周姈没有再去看守所探望过。向毅并不知道她上次是去求的时俊,知道了还不定怎么不舒服。   但他当时也说了,不希望她去那种地方。只让她在家安心等着他回来。   安心自然是做不到,但周姈也不得不在奶奶跟前装出一副安心的样子来,但向骆律师询问进展的电话每天都很准时。   陈喜是在一周后逮捕归案的。   彼时周姈正跟丁依依一起看房子——她还是做了决定,从大学至今,维持近十年的感情,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丁依依如今孤家寡人一个,看他们家人多,见天儿地来蹭饭,扬言以后房子就买在周姈对门,势要跟她纠缠一辈子。   周姈早就有换一套房子的打算,两人一拍即合,把一起开的一家餐厅卖掉。这几天看过几个楼盘,丁依依跟关家的二儿媳有点交情,拿到了一个不错的折扣,很干脆地签了合同。   “你男人这次能出来了吗?”几百万一下子挥霍出去,丁依依眼睛都没眨一下,她如今身价已经是周姈几十倍不止。   周姈坐在咖啡馆里,还不忘拿着装修杂志研究,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管他呢。”   噗……丁依依一口咖啡差点喷她一脸:“哎哟喂,这是打算跟我过一辈子吗?”   “对啊,”周姈抬起眼睛冲她眨了眨,“我们依依姐现在是富婆,大腿抱紧了可不能松。”   “那钱归你,表哥归我,”丁依依斜着一只眼睛瞅她,“干不干?”   周姈悠悠地:“不干。钱我们表哥会挣的。”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而且我们表哥会做饭。”   丁依依嘁了一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就知道你!”   陈喜归案后倒是没有多做抵抗,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整个案件在有关部门的督促下,正以超前的效率处理。   一个街头混混的死,在有意的压制下,并没有引起多大轰动,仅有的关注也转移到了凶手身上。   向毅被延长了拘留期限,骆律师说取保候审要等几天。   大概是这段日子已经习惯了等待的滋味,周姈也不那么着急了。   反正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第75章   嘴上说着不管,身体却是很诚实的。   取保候审的所有程序和手续周姈都亲力亲为,她早已经提前打听得十分详尽清楚,每一个步骤都稔熟于心。   钱嘉苏像个忠心的小弟,跟在她后头转悠,一有点什么事就立刻抢过来自己做。   特地抽时间过来的骆律师反倒被闲置一旁,不免失笑道:“我这个律师好像没什么用了。”   “不,我知道这全靠您在中间周旋,”周姈诚恳道,“烦扰您百忙之中还要抽时间处理这些琐事,我感激不尽。”   尤其是骆律师只象征性收了一点律师费,几乎算是义务帮忙。   “无须跟我客气,应该说是我敬佩你才对。你的事情我从老师那里听说了一些,巨额财富说放弃就放弃,如此魄力,令我自愧不如。”   这样的评价令周姈有点汗颜,只好微微笑着。   钱嘉苏倒是一副特别骄傲的样子,肩膀上挎着裸粉色的女士包包,不知道是不是太想念自家表哥了,开心全洋溢在一双眼睛里。   走出几步,骆律师忽而又道:“原谅我的冒昧——倘若日后你们的感情走到了不如意的境地,请务必告知我。”   钱嘉苏立刻眉头一竖,想说你怎么说话呢,又碍于这人是表哥的辩护律师,默默把气吞了回去。   周姈一时没懂骆律师的意思,只玩笑道:“怎么,骆律师也接离婚官司吗?”   “为你接一次也无妨。”骆律师笑了笑,“说一句矫情的话,我非常荣幸,从你们这里亲眼见证了爱情的存在。只是如今的世道,相信爱情的反而会被视为傻子。如果它破灭了,我真的要像网络上的小女生们一样,喊一句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哈哈。”   周姈扑哧一声笑了,耸耸眉:“那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有那么一天。”   她和向毅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他们的性格和想法是完全契合的,以后大概连吵架都难发生。   想一想还觉得后半生有点无聊呢,啧。   再往前走的时候,钱嘉苏就趁着骆律师不注意,偷偷把周姈往旁边拉了拉,小声提醒:“这个律师神神叨叨的,你离他远一点。”   周姈好笑不已,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别瞎说,人家帮了我们大忙。”   看守所里鱼龙混杂,周姈不担心向毅被欺负,却怕他被负面环境所影响。   大半个月,客观上来讲并不算长。刚认识那阵,动辄半个一个月不联系,如今却是完全无法忍受了。   度日如年也就是这般滋味了。   所幸向毅状态不错。   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头发剃得很短,标准的劳改头,向他们走来时却依然意气风发。   向骆律师略略点头致意,向毅伸手便将周姈搂了过来,紧紧抱着,以解相思之苦。   呲着牙一脸兴奋的钱嘉苏被无视,举着的双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这几天辛苦吗?”向毅根本没管他,眼睛一刻都舍不得离开周姈,拇指在她眉眼上轻轻摩挲,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周姈摇头:“不辛苦。”   这么说着,却特别委屈似的,鼻头一酸,眼眶里泛起了泪。   刚开始四处奔波的那几天,许是因为注意力被转移,早孕反应减轻不少。这几天渐渐安稳下来,日日夜夜盼着他回来,身体便开始不舒服,每天早上都犯恶心,牙龈痛,□□也痛。   向毅能感觉她明显瘦了,手感没有之前丰腴软乎,气色也不如那时候红润。   他心疼,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斜刺里伸出一双手来,将他和周姈一把圈住,拍了两下。   向毅反射性抬手,把搂在周姈肩上的那只爪子拍掉,正要往钱嘉苏脑袋上打,他已经眼明身快地撤开,把包包往肩膀上一甩,嘚嘚瑟瑟率先走出大门。   一边亢奋地唱着:“走走走走走啊走,走到九月九哦……”   骆律师也不打扰他们,交代几句注意事项,便自行离开了。   这边分别半月的两人抱在一块,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才挨在一块慢慢往外走。   周姈挽着向毅的手臂,视线时不时就往上飘,老是忍不住看他那头短寸。   钱嘉苏正站在车边鼓捣着什么。向毅走过来,他立刻转身,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横空一甩,一片水珠迎面就铺了他一脸。   “去晦气啊,去晦气!”钱嘉苏拿着路上特地绕路去摘的柳枝,挥洒几下,没水了,拿着矿泉水又往上倒。   “再洒我抽你!”向毅抹了把脸。   钱嘉苏觑他一眼,嘟嘟囔囔地把柳条拿到垃圾桶扔掉。   周姈因为早有预料,及时躲到了他背后,这会儿才笑嘻嘻冒出来。   “洒点水怎么了,”钱嘉苏扔完柳枝还在嘀咕,“姥姥说还要跨火盆呢,要不是怕人家怀疑我来放火把我逮起来,我就端着火盆来了。”   他上了车,打开音响,一阵杂乱鼓噪的节奏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快速不清的英文歌词,秘籍喧闹的鼓点,吵得人心烦。   向毅跟周姈坐在后头,探身给她系好了安全带,这才皱着眉催钱嘉苏:“关了吧。”   “不懂了吧,这首歌叫《rism》,劳伦·希尔13年庆祝出狱时发的歌,多么适合你!”钱嘉苏拿鄙视文盲的眼神瞄他。   什么劳伦什么希尔,向毅完全没听过,不过对付钱嘉苏,他杀手锏多的是。   “吵到你侄女了。”他把周姈的手拉过来握着,头也不抬地说。   钱嘉苏立马把脑袋往后一扭,瞅了瞅周姈的肚子,利索地切了一首舒缓的轻音乐。发动车子,兀自点点头,认真道:“我们要注意胎教。”   周姈一直在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不足两个月的小胚胎,又被爸爸利用了呢。   跨火盆的环节,到底还是没逃过。   院儿里车声一响,姑姑跑到窗口往下看了眼,立刻扭头喊起来:“回来了回来了!”   老太太就在她身后几步,闻言扭头跑了几步,冲蹲在玄关门前举着打火机的女婿喊:“点吧!”   咔哒一声轻响,小小火苗被引入破旧的铁盆里,看着火光渐渐窜起。   铁盆是从邻居家借的,没有柴火也没有炭,一张旧报纸被剪了剪,丢在里面做燃料。   楼下三人全然不知。   向毅一露面,立刻吸引了众多目光,提着东西进出的,打开窗户往下看的,一时间像大明星似的,被围在了中央。   真凶归案的消息早已流传开,许多曾经明里暗里怀疑向毅的,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腆着笑脸来关心。   “才几天就瘦了啊,里面挺苦的吧?”   “陈喜那小子居然干出这种事儿,杀了人还栽赃,真是不怕天打雷劈!”   “他是啥人啊,跟死的那个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   向毅无心应付。正好对门的大爷在外头散步,听人说看见向毅了,脚步匆匆赶了过来。   “可算是回来了,”老大爷已经有些驼背,站在向毅旁边矮了一大截,却颇有长辈样儿的拍了拍他肩膀,“快回去吧,你奶奶可担心坏了……”   向毅对他才有了点回应,寒暄几句,牵着周姈进了楼道。   “真是服了,一个个的跟当初落井下石的不是他们一样。”钱嘉苏看不惯某些人的嘴脸,不耐烦地走在前头。   “人心就是这样,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反正他们也没有真的伤害到我们。”   钱嘉苏还是生气:“他们太虚伪了!”   他依旧是单纯心性,或许也有小小的骄傲和偶尔的自私贪财,但根儿上却是纯良的。他不能真正理解人心险恶,如今半只脚踏进了更加势力凶恶的娱乐圈,日后恐怕很容易栽跟头。   周姈劝解几句,有心想教他学会圆滑,私心里又不舍得泯灭他的个性,犹豫几番,还是打住了。   反正能不能红还是个未知数,玩多久也是未知数,她和向毅会护着,即便护不住,教训也会教会他成长。   “握草——!”前头忽然一声惊喝拽回了周姈的思绪,她吓了一跳,倏地抬头,身后向毅已经反应极快地跨上来,将她护在怀里。   尖锐刺耳的几声响,像是钱嘉苏的运动鞋在地上剧烈摩擦产生。   紧接着便响起奶奶和姑姑的声音:“哎呀你这孩子,小心点!”   姑姑数落着,一边飞快往盆里丢了以张纸。   “怎么了?”   向毅拉着周姈上来,一眼便瞧见了摆在玄关正中央的一盆火,一张纸迅速燃烧,火势由盛转衰。   向毅眉头抽了抽。   “快跨过来!”奶奶在里头喊。   还真的弄了个火盆,也不知道从哪儿搞的。周姈笑着把手从向毅手心里抽出来,贴着墙溜了进去。   “快点啊!”姑姑拿着一个破本儿,唰地撕下来一张,扔进去。   向毅无奈,抬腿迈过。   “好了好了!”奶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连忙招呼他们进来。   拉着向毅到沙发前转了一圈,一边检查,一边红了眼睛。“吓死我了都!一个个的净不让人省心!”   “我这不是回来了。”向毅抱了抱小低头抹眼泪的小老太。   老太太一巴掌拍到他背上。   “妈!!!”钱嘉苏忽然凄厉地叫了一声,一个箭步冲到他老妈跟前,夺过她手里被撕了一般的本子,“这是我的谱子!!!我自己写的!!!你怎么给我撕了!!!”   “啊?”姑姑愣了下,“……报纸烧没了,我就上你屋找了个破本儿,画的乱七八糟的,我以为你不要了。”   “苍天呐——!”钱嘉苏拿着半残的本冲回了房间。 ☆、第76章   晚饭是姑父掌勺,其他人都在外头说话。这大半个月可把奶奶给惦记坏了,问完陈喜和花哥,又问看守所的生活。   周姈坐在另一头,没打扰他们,自己翻着家居杂志,不时跟丁依依聊个微信。俩人也不知道在聊什么,一会儿抿嘴笑,一会儿噘嘴的,向毅看得心痒,隔得远却摸都摸不到。   老太太啰嗦起来也是让人难以招架,一直到饭菜上桌,她才算是止了话头。   吃完饭也不耽搁,催着他赶紧去洗个热水澡好休息。   周姈牙疼,没吃多少,已经先回房间了。向毅进来的时候她正好在对着手机乐,过去把手机一抽,瞄了眼。   屏幕上是一个男人肌肉健硕的上半身。   向毅眼皮一抬。   “丁依依发给我的。”周姈立刻举手投降,非常地识时务,“她在夜店泡的肌肉男,跟我没关系。”   向毅没吭声,随手丢到一边,坐下来,把她往床上一压,脸埋在她颈窝,深吸一口气。   “想我吗?”   怎么会不想,一天天地觉都睡不踏实。她最近常常半夜饿醒,睁眼永远都是空荡荡的黑暗,馋劲儿上来想吃点什么,身边却没人。每当这个时候就会觉得自己特别可怜。   孕妇真的特别容易多愁善感。   “想死了。”周姈圈住他的脖子。   以前觉得小情侣谈个恋爱黏黏腻腻的无法理解,可谈恋爱,不就是黏黏腻腻的么。   喜欢小猫小狗都忍不住想要摸一摸亲一亲,喜欢一个人,当然也是腻歪的。   小别胜新婚。   那新婚期的小别大概可以平个方了。   这样抱着已经很舒服了,身体和内心都特别踏实。这种港湾一般的安全感,只有这个男人能够给她。   ——如果他的手没有开始乱摸的话,周姈大概可以再进行五分钟的灵魂思考。   讲真,向毅本来没有歪心思,只想抱一下就去洗澡。   但,他低估了自己对这具身体的迷恋和思念。   那股熟悉到深入骨髓的女人香,只消闻上一闻,再大的事都恨不得抛之脑后,哪里还有心情去洗什么澡。   他只想啃上几口解解瘾。   周姈很快就被剥的光溜溜,被揉捏得哼哼唧唧,拿脚轻轻踢他:“先洗澡,脏狗!”   “一起洗?”向毅脸埋在她柔软胸脯前,不舍得离开。   “奶奶跟姑姑还在外头呢……”   鸳鸯浴这种事,被长辈撞见,总是有点害羞的。   向毅吃够了才松口,飞快拉过被子把她掩上,怕冻到她,更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又要溺进去。   被子下头女人只露出一段白皙脖颈,和晕着绯红的一张脸,眼睛里润着水光,雾蒙蒙的,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   向毅喜欢得紧,低头啄了一口。   只这一会儿,裤子便顶起了不甚明显却不容忽视的小包,他背过身,三两下将自己扒光,换上宽松的线衫和运动裤,那处便看不大出了。   “我马上回来。”   出门前他往床上看了一眼,周姈卷着被子趴在床上,正支着脑袋偷看他。   向毅又忍不住,过去亲了亲她。   ……   老太太总是操心,尽管每个人都宽慰她说请了大律师,官司一定没问题,她还是担心,生怕有个闪失。每天都要向他们询问进展,开庭的时间记得比当事人向毅都清楚。   在有关部门的施压,花哥的案子很快在人民法院开庭,陈喜故意杀人罪毫无疑问地成立,判决之后,便轮到了向毅。   开庭那天没让老太太去,审判期间确实费了些功夫,过程颇为惊险,但最终总算是争取到了满意的结果。   周姈一心系着坐在被告席上的向毅,没留意其他,庭审结束才终于彻底将一颗心安稳放下,看着向毅一步步向她走过来,偷偷抹了下眼睛。   天知道她刚才满手心的汗,手无意识握得太紧,指甲几乎戳进了肉里。   每天都在安慰别人,其实她的不安不比任何人少。   跟骆律师打招呼的时候,才发现不仅郑律师在场,时俊竟然也来了。他依旧是深色系的西装,站在哪里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   目光与周姈对上,平静地点了下头。   这次真的多亏他帮忙,周姈走过去,再次道谢。   时俊对她似乎已经坦然,只是偶尔目光从她身旁的男人身上略过,依稀会现出一点敌意和抵触。   他没说几句话,和郑律师双双离开,临走前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淡声道:“你的房间……你房间的东西还在,秋姨都妥帖收着。听说你要搬家,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回来拿。”   周姈点头:“谢谢你,时俊。”   没有谁欠谁,上次不过是故意拿他的痛处逼他帮忙。   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两不相干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祝福。   往事想随风,也得他们都从过去走出来才行。   这个波折总算过去,生活逐渐回到正轨。   丁依依最近认识了新汉子,忙着体会久违的恋爱感觉,房子的装修也不管,全都丢给了周姈。   刚好向毅在家,周姈也不想牺牲亲密时间去陪她,正中下怀。   家具市场里甲醛味道太浓,她不能亲自去看,便在杂志和网络上挑了几家口碑不错的,挨个谈了谈。   价钱参差不齐,水准似乎也大差不差,向毅只顾着给她鼓捣吃的喝的空闲下来就忙着揩揩油,给不了什么有价值的意见。   周姈脑仁子都疼,干脆选了最贵的一家,打好了小算盘,准备刷丁依依的卡。   她大概真的滋润又快活,通话时声音都透着愉悦:“就知道你个小妖精,花我的钱不手软。刷吧刷吧,”她豪爽道,“就当是送你的结婚礼物了。”   彼时向毅刚好在和邵成谈工作的事情。   h市他暂时是去不了了,邵成已经另外找了信任的人代替,两人谈了几次,正式将北方分部的筹办事项提上了日程,并且全权交给了向毅来负责。   就这件事他们已经讨论过几次,运作模式只需继承h市安全学院总部的章程,向毅需要做的是诸如基地的选址、建设、教员选拔以及各项手续的审批。   虽然是琐碎而辛苦的工作,但到时,他就不再是教官的身份,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合伙人。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女人被别人养活。   周姈这边电话还没打完,向毅已经收了线,热了杯牛奶,往她手里一塞,坐在她对面,盯着她。   周姈被他看得发毛,匆匆说了几句挂掉电话。“干嘛呢你。”她喝了口牛奶,好笑地瞄他一眼。   向毅微微拧眉:“为什么要刷她的卡?”   “她有钱啊。”周姈乐道。   她们姐妹俩不会分那么清楚,当初丁依依生日她可是送了一顶钻石王冠,比装修费可贵多了。   “刷我们自己的卡吧。”向毅说。   总算明白他为什么这副样子了,周姈忍笑点头:“好。”   向毅凑过去,在她洇着一圈牛奶的唇上亲了口:“我会赚钱养你的。”   天气挺不错的,下午向毅带周姈出去约会,出门时,正好撞到穿戴整齐的钱嘉苏。   “你去哪儿?”   “你们去哪儿?”   周姈和钱嘉苏同时开口,说完俩人就一通乐。   周姈伸手想帮他把内翻的衬衫领子折出来,中途被向毅抓了回来,便在自己领口指了一下,示意他自己调整。   “瞧你那小气样。”钱嘉苏白了他表哥一眼,自己弄好领子,“你们干嘛去啊?”   “约会啊。”周姈笑眯眯地,“你要去见女孩子吗,穿这么帅。”   “什么女孩子!”钱嘉苏瞪了瞪眼睛,否认,“还不是那个疯丫头,今天就要去英国念书,要死要活非得让我去送她。”   周姈拍了一下额头,她居然把这一茬给忘了。   她给钟念瞳准备了新年礼物,一本粉蓝色的很少女的手账,但一直忘记拿给她。   “你帮我送给她吧。”周姈把粉蓝色的礼盒找出来,交给钱嘉苏,“祝一路顺风。”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有公主病,也有公主命。   钟念瞳那丫头就是,实打实被宠坏的小公主,刁蛮任性,趾高气昂,心地却是不坏的。   她拥有的比大部分同龄人都多,同时家庭环境也比别人要复杂,——对她无限溺爱,但忙于事业很少有时间陪伴的父亲;强势严厉、控制欲极强的母亲;还有从小冷脸相待的异母姐姐。   叛逆期的小姑娘想法很多,也不轻易听人劝,送她手账也没什么特殊含义,只是希望她用心生活。   附近有一家濒临倒闭的商场,正值工作日,人少的可怜,电影院处于任意包场的状态。周姈跟向毅去看了场电影,坐在放映厅的正中央。   向毅选片子的水准一如既往,无聊到了极点,爆米花才吃不到四分之一,周姈就打起了哈欠。旁边立刻就伸过来一只手,把爆米花桶拿走,调起中间的扶手,把她揽到了怀里。   周姈忽然就乐了,想起上次看电影,这家伙亲都不给亲一下。   她侧着身体,微微前倾,勾着眼梢魅惑地看他,故意用软软的嗓音,意有所指地问:“没有别人诶,你真的,不想做点什么吗?”   一边将手滑进他衣襟里,充满暗示性地在他胸前慢慢揉。   向毅眼睛盯着屏幕,面不改色,把她的手拽出来,抓在手心里。接着低下头,靠近她耳边,压着低沉的声音说:   “乖,回家再喂你。”   ——全文完——   【向哥哥的日记·最终篇】   我是向毅。   曾经是军人,也当过修车工,差点成为教官,以后可能会是个院长。   现在是御用厨子,每天的工作就是投喂我媳妇儿。   她很漂亮。   你问怎么投喂?   嗯,花式投喂。   饮食,身体,各个层面。(⊙v⊙) ☆、第77章   房子买在津平街泽霖公寓,关家的楼盘,两百多平的大房子,四室四卫,另有书房和衣帽间,四个人住进来不至于拥挤,也不失热闹。   工人房被当做宠物房,而主卧紧邻的书房,装修时便直接改造成了婴儿房。丁依依干妈给预定了意大利品牌的整套婴儿家具,天然实木,手动制作,糖果蓝色。   尽管全家上至老太太,下至钱嘉苏,无一例外都表示想要一个软软甜甜的女娃娃,天命却跟他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是个活泼又有劲的男宝宝。   b超检查时,和善女医生笑说:“宝宝像爸爸呢,看这小手多有劲儿。”   这便是隐晦提示的意思了。   周姈盯着b超仪上的画面仔细辨认,小小的阴影已经能看到隐约形状,小小的手臂和腿,大脑袋。   她忍不住露出笑意,胎动可厉害着呢,天天踢妈妈玩,一看将来就是个捣蛋鬼。   转头却见孩子他爸站得笔直,眼睛却直勾勾看着那画面,仔细看才能发现头部微微往前探了一点。   其实也好奇着呢。   孩子性别确定了,一切用品准备好,一家人就开始合计给孩子取名。   鉴于向爸爸一心想要个女儿,周姈怕他对儿子有点什么意见,非常用心良苦地给孩子起了个小名。   “叫法拉利吧,怎么样?”0   钱嘉苏坐她侧方喝水,当即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幸好及时扭开了头,没有伤及无辜,举着水杯拍着大腿,哈哈哈哈笑得像个神经病。   向毅正给她削苹果呢,闻言嘴角一抽,绵绵长长的一条苹果皮就断掉了。   彼时已经是八月份,盛夏时节,毒辣的太阳嚣张了大半个月,干燥的大地终于迎来一点凉意,却是风卷残云的大暴雨,外头雨势瓢泼雷声轰鸣,门窗紧闭的老房子里却是一片温馨灯光。   姑姑跟姑父已经回去照看生意,剩下四个人齐齐整整围在客厅,迁就周姈看一台搞笑综艺。   这期嘉宾正好是她的爱豆,人气天王陆嘉禾。   “笑什么。”周姈哼了一声,舒服地靠在沙发上,跟奶奶一起盖一张毛茸茸的卡通毯子,光着的脚伸在外头,踩在向毅的后腰上。   “法拉利是车吗?”老太太问。   “对啊,”周姈抱着向毅切好的水果,跟奶奶一起吃着,“奶奶懂得好多啊,连这个都知道。”   老太太嘿嘿笑了两声:“干啥起个车名啊?”   “向毅喜欢车啊。”周姈说。   起个跑车的名字,也许能让他多喜欢儿子一点?   向毅低着头笑:“喜欢法拉利的可是你。”   哦,也是。周姈嚼着一块苹果,眉头微微皱起,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长达十分钟的广告时间结束,她忽然眼睛一亮,“那叫方向盘吧!”   “噗……”钱嘉苏刚缓过来劲儿,再次笑倒在沙发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向毅无奈地笑,洗了手回来,坐在她身边,把她的腿从毛毯下搬出来,搁到自己腿上,熟练地帮她按摩。   周姈很自然地往他那边挪了挪,挨着他。   这俩腻腻歪歪的从来都不管别人的存在,怀孕之后尤甚,如今老太太和钱嘉苏已经可以做到视若无睹,继续吃着水果各自看电视。   “我起的名字不好吗?”周姈看他一直不发表意见,便问。   向毅一本正经地:“好。”就在周姈要咧嘴笑的时候,他又补充一句,“反正是男孩儿,随便起个就行了。”   啧,周姈斜他一眼,就知道他是个偏心的爹。   一旁的老太太忍不住搭腔:“哪有给孩子叫方向盘的啊,你们俩啊,这爹妈当得也忒不靠谱了。”   周姈往向毅身上一歪,咯咯咯地笑。   “叫轱辘吧,”老太太拍板定案,“那么想叫车,轱辘比方向盘好听。”   轱辘同学在三个月之后的立冬之日降临,是个精力旺盛的射手宝宝。   轱辘同学很调皮,在妈妈肚子里面待的时间比预计要久,预产期过了三天还没动静。一家人都紧张得不行,向毅连忙带周姈到医院做检查。   各项指标倒是都正常,医生说胎儿状况良好,又向几位家属再三解释预产期前三周或后两周内分娩都属正常,他们这才放了心,把孕妇带回家休养。   彼时正是安全学院工程收尾时期,事情很多,向毅忙得团团转,又放心不下家里待产的孕妇,常常是趁着周姈午睡的时间出去谈事。   那天检查完回了家,心宽体胖的孕妇吃完饭照例去休息,向毅看着人睡着,这才出门赴邵成的约。   大概是向公公伺候得太好了,周姈产前情绪一直很稳定,除了偶尔的小腹坠痛有点难熬,其他时间还都挺愉快的,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听听故事看看杂志,一点心事没有,沾到枕头就能睡着。   除非期间突然抽筋,不然一定是一觉睡到四点,准时醒来。   向毅每次出去办事,便总是卡着这个时间点回来。周姈也特别体谅他,中途被疼醒也不会喊他回来,要么自己缓解,实在受不住了才会叫人。   这天发动得很突然。   宫缩时的疼痛将她生生从睡梦中拽醒,起初周姈以为是和平时一样的假性宫缩,看了眼时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不想阵痛越来越厉害,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周姈和一边做着深呼吸放松身体,趁着收缩的间隔期,扬声叫人。   老太太慌忙赶过来,一看这情况便明白了,又惊又喜:“要生了要生了!小鑫!快点!去医院!”   钱嘉苏趿拉着拖鞋就冲了进来,这种时候也顾不上避讳,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踟躇几秒,被老太太猛地拍了一巴掌:“愣着干啥!快抱你姐去医院!”   钱嘉苏这才醒过神来,小声说了句:“表哥,对不起了!”   俯身小心翼翼地把周姈横抱起来。   “……握草!”钱嘉苏咬紧了牙,上身微微后仰,以一副随时都可能漏气的别扭姿势将人抱住家门,“姈姐,答应我,生完孩子好好减肥好吗……”   周姈也是疼得咬紧了牙关,额头都沁出一层汗,闻言勉强地笑了下,喘着气说:“你竟然敢嫌我胖。”   “提醒提醒,”钱嘉苏瘦弱的小身板没让人失望,一路惊险但稳当地将人抱上了车,小心放好,这才甩了甩快废掉的手臂,着急忙慌地跑到驾驶座去开车。   向毅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和邵成在工地,忙活半天口干舌燥,得了空停下来休息,邵成拿了瓶水递给他。   向毅接起电话,一边伸手接水,刚拿到瓶子,手却突然一抖,矿泉水“蓬”一声落地,瓶盖弹开,哗啦流了一地。   “我马上来!”他的尾音都是颤的,自己却没察觉,挂了电话一句解释的话都来不及说,亦或是心情太激动导致一时失言,往邵成胳膊上拍了一下,转身大步跑向停在外头的车,用力踩下油门扬尘而去。   他所在的地方离医院不远,路上有情不自禁超了速,堪堪跟钱嘉苏同时抵达。   “周姈!”他冲过来打开后座车门,周姈半瘫在奶奶身上,一手紧紧攥着奶奶,一手扶着肚子,已经满脸是汗,碎发湿哒哒黏在额上、颊上。   看到向毅,她下意识松开奶奶,把手递了过来。   向毅紧张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弯腰小心将她抱起。   不想她疼得力气都没了,虚弱地在他耳边开口,第一句话却是跟他告状:“三金嫌我胖。”   这句话在向毅高度紧绷几乎当机的大脑中转了几圈才被理解,哄着她说:“不胖,是他太虚了。”   周姈这才满意,抱紧了她的脖子。   “羊水好像破了……”   “没事,我们已经在医院了。”向毅偏头在她汗津津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不怕……”   他大步迈向急诊大楼,钱嘉苏泡在他前面开道,率先冲进去,看到一个人便立刻逮住,大声喊着:“医生!医生!要生了!”   事实上对方只是个陪同病人的家属,被他吓了一跳,警惕地甩开他的手,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瞪着他,很迅速地逃走了。   钱嘉苏下意识追了两步才反应过来,立刻调转方向继续跑,一边喊:“医生——!”   周姈想笑,但是疼得笑不出来,靠在向毅肩上,小声说:“以后不让轱辘跟三金玩,会变傻……”   医生护士很快赶来,推车直接将周姈推进了待产室,向毅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进去了,一直握着周姈的手,站在她旁边,不断地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和脸颊,低声安抚。   生孩子太痛,他无法分担,至少要陪着她。   生孩子其实是女人最狼狈的时候了,但周姈已经一点不担心了,反正她这段时间又是发胖又是妊娠斑的,什么丑样子向毅都见过。   接生的正是早上刚刚帮他们做过检查的医生,状况稳定下来,一边引导周姈正确地呼吸用力,一边轻声同她说话,缓解她的情绪:“叫轱辘是吧,真是个调皮鬼,一天净折腾妈妈了。”   周姈恢复了一点力气,笑起来:“坏着呢,欺负妈妈。”   向毅便道:“出来就揍他屁股。”   “那可不行,”周姈嗔他一眼,“我辛辛苦苦生出来的,你凭什么打我们啊?”   向毅笑了声:“好,不打。”   咕噜虽然调皮,却是个孝顺孩子,一天里让妈妈跑了两趟医院,但没舍得让她受太多罪,待产房里待了不到八个小时,就顺利出生了。   不过因为在妈妈肚子里营养太过丰富,长得肥肥的,出来时可费了一番功夫。   八斤八两,大胖小子。   第一声嘹亮的啼哭传出产房,一直守在外头不肯离开的老太太愣了足有五秒钟,才猛地一拍大腿,笑得眼睛都找不着了。   “哎哟,我这曾孙子诶!”   钱嘉苏激动地脸都抖了两下,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便呲着一口白牙,学姥姥的样子拍了一把大腿。   “哎哟,我这表侄子诶!”   轱辘,轱辘,   惟愿一生顺遂平安。 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