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水浒传》全集 作者:不开心的橘子 声明:本书由八零电子书(www.txt80.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一章仁宗镶星紫宸殿王进避祸延安府 中华大地,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夏商更迭,周朝以继,春秋战国,秦风汉月,三国两晋,南北九朝,隋唐五代。四时轮回,朝代交替,至此时继配大宋立国,太祖赵氏一杆枪棒打下大小五十军州,建号大宋,定都汴梁,定国俞百年。 时有大宋仁宗天子在位,嘉祐三年三月受百官朝贺,宰相赵哲、参政文彦博出班奏曰:“目今京师瘟疫盛行,伤损军民甚多。伏望陛下释罪宽恩,省刑薄税,祈禳天灾,救济万民。” 天子听奏,急敕翰林院随即草诏,一面降赦天下罪囚,应有民间税赋,悉皆赦免;一面命钦差内外提点殿前太尉洪信为天使,前往江西信州龙虎山,宣请嗣汉天师张真人星夜来朝,祈禳瘟疫。 洪信领了圣敕,辞别天子,背了诏书,盛了御香,带了数十人,上了铺马,一行部队,离了东京,取路径投信州贵溪县而去。 不足旬月之后,那洪太尉果然寻得嗣汉天师张真人来朝,在东京禁院做了七昼夜好事,普施符籙,禳救灾病,瘟疫尽消,军民安泰。天子大悦,及至数日之后,洪太尉方才回朝交旨,只道天师乘鹤驾云,先到京师,臣等驿站而来,才得到此。仁宗准奏,赏赐洪信,复还旧职,亦不在话下。 复又数日之后,仁宗一日偶感有恙,于禁宫内院小憩。忽见一仙风道骨道家人近前奏曰:“官家,那洪信在龙虎山放走了一百单八个魔君,大宋祸劫将至矣。” 仁宗心惊急问道:“仙长可有破解之法?” 那道长道:“此乃天数,万难更改,若官家能以帝王之气镶星解厄,或能破解。只是此法折损官家帝气,只得在位四十二载,且无子嗣承位。” 仁宗默然片刻后道:“在位四十二载已然绰余,虽无子嗣承位,亦另有赵氏子孙承袭,太祖打下这片江山不易,若大宋社稷因朕之私念断送,朕之过也。速请仙长教授镶解之法。” 那道长道:“此一百单八个魔君上应天罡星三十六、地煞星七十二之数,自成一体,其他星位万难镶解,唯有官家以帝气镶解其中之一,令其自乱,从中自破,方可解厄。” 仁宗又问:“共一百单八个星位,不知该镶解哪一位。” 那道长在仁宗袍角划一慧字道:“地彗星,此星命门契合官家帝气,最好镶解。”当下那道长便将镶解之法口授了。 须臾传毕,仁宗还待再问之时,只见一阵迷云雾气扑面而来,仁宗啊呀一声惊醒过来,原来却是南柯一梦。低头看时,只见袍角那慧字果然还在。 事关大宋国运,仁宗自是不敢怠慢,便择良辰吉日,召文武百官、贤臣良将,并九九八十一名道士,当夜便在紫宸殿聚坛设法,依着那道长梦中教授的法子,镶解那地彗星。 须臾镶解毕,只见天上帝星骤亮,一股紫薇之气侵润一旁小星,少时那小星亦大亮起来。东京城内外皆见天上一星独亮,经久不息,军民百姓争相观看,引为奇观。 仁宗见那星正是地彗星,见那地彗星被紫气侵润,戾气消散,知晓镶解之法凑效,便放下心来。次日早朝,仁宗当朝喝命锁拿那洪信,议其欺君罔上之罪,又有走了一百单魔君之罪,教三司审定后,秋后问斩,家小流放三千里之外不提。 后来仁宗天子果然只在位共四十二年,晏驾殡天,也无有太子,传位濮安懿王允让之子,太宗皇帝之孙,立帝号曰英宗。在位四年,传位与太子神宗。神宗在位一十八年,传位与太子哲宗。那时天下尽皆太平,四方无事。 且说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此人游手好闲惯了,在东京城吹弹歌舞、相扑玩耍,这日结识了城中王员外之子,高俅便引着王公子整日三瓦两舍、风花雪月,惹恼了王员外,上告到开封府,上下使钱将高俅脊杖二十,发配出界,不许回京城。 高俅无奈只得至淮西投奔一个开赌坊的柳大郎。这柳大郎名唤柳世权,平生喜好蓄养庄客,高俅投到庄上,一住便是三年。 这年哲宗天子因拜南郊,得感风调雨顺,放恩典,大赦天下。高俅之罪得赦后,便寻思着想要回老家京城。 柳世权倒也仗义,便修书给京城他开药铺的亲戚董将仕,命高俅持书投奔。 高俅回到京城投到董家,董将仕素知高俅为人乃是泼皮无赖出生,亦不愿久留,想起自己与苏小学士有旧,便修书一封,打发高俅到苏小学士府上谋出路。 这苏小学士便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辙,看了董将仕之书后,暗想这人如何留得?只想起驸马王晋清乃是个风流人物,这高俅吹弹歌舞、相扑玩耍乃是个妙人,不如荐到门下做个亲随,也对胃口。当即又修书一封,命高俅到驸马府投奔。 高俅持书又到了王府,那王晋清见是高俅这样八面玲珑的人物,便喜留了,自此这高俅总算有个落脚之地。 在王府住了寻月,这一日,王府排宴招待端王,这端王乃是宋神宗第十一子,当今天子哲宗御弟,也是个喜好诗词风月、吹弹歌舞之人,尤擅蹴鞠。高俅投其所好,端王于席间见到后,便从王府要来,高俅便在端王身边做了亲随。 过了数月,哲宗驾崩,膝下无子承嗣,太后百官商议后,册立端王为天子,这便是宋徽宗,玉清教主微妙道君皇帝。 徽宗继位后,便想抬举高俅,但高俅非是文榜出身,便想着立些军功以塞众口,徽宗便命高俅投到西北,在西宁都护刘仲武军中出任监军一职。 后高俅从内廷宦臣童贯征讨西北,积石军一役,宋军大破西羌,威震契丹西夏,徽宗便以战功升赏各路将官,独独高俅拔擢甚高,转为京城殿帅府太尉一职。 这殿帅府太尉一职,虽不及童贯出将入相风光,但也是掌管禁军的要害去处,想是徽宗皇帝继位后想让亲信掌军而已。 政和元年,高俅得掌太尉一职,正月里择良辰吉日到任后,便命府中一应公吏、衙将、掌事、都将、监军前来参拜。 高殿帅身着大红官服于官司阶上一一亲览各人呈上之名册,开报花名,好不威风。 府内各人都有前来,却独独缺了一名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举检事称其大病未愈而缺。 新官上任,此人居然不来,当下高俅大怒,喝命左右至王进家取人前来参拜。 不多时,王进来到,高俅一见此人更是火冒三丈。原来早年高俅混迹京城之时,被王进之父教训过,一顿棍棒让高俅三、四个月不得下床,新仇旧恨翻将起来,高俅愈恨王进,不顾左右求告,打了王进三十棒子。 王进也认出高俅来,心中叫苦不已,受了棍责之后方才被放回。 回到家中,王进长吁短叹,将白日之事与老母说了。 王母大惊:“这泼皮如今富贵了,岂会放过我等?儿啊,你在他手下当差,早晚害了性命,这却如何是好?” 王进寻思良久,一咬牙道:“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镇守边廷,为人仗义任事,不惧京中权贵,料想这高俅再有能耐,也不及上到边关,儿便与母亲投奔他处,好歹保住性命。” 王母转忧为喜:“一切便依儿所言。” 母子俩便即收拾细软,装了两个料袋绑于马上,待到五更,趁天色微明,趁势出了西华门,取路望延安府而去。 到得天明,王进府中牌军不见王进踪影,等到天黑也不见人,两名牌军恐吃累官司,到得次日便到殿帅府首告。 殿帅府左右差人寻找不获,报至高俅案前,高俅冷笑道:“这贼配军定是弃军在逃,与我发出海捕文书缉拿归案!”左右便命文吏发了公文,造了画影图形缉拿王进不提。 却说王进母子离了东京,晓行夜宿,行了一月有余,天色渐暖起来,尚没有人追捕。这一日天色将晚,王进担着担子跟在母亲马后道:“母亲,如今已经远离东京,料想高俅这厮是追赶不上了,总算天可怜见,让我们母子逃出生天。” 王母尚未答话,一旁松林内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笑道:“高俅的海捕文书便在两位身后追赶,早晚便到了延安府,就算老种经略相公肯收留二位,但二位戴罪之身早晚也连累了老种经略相公。” 王进闻言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丢了担子擎出马上朴刀,拦在母亲马前冲着林中喝道:“何方贼人,敢在此胡言乱语?” 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只见夕阳余晖之下,落落溶溶的松林之内行出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来,此人一身青衫短装打扮,头上带了毡笠,腰间悬了口宝剑,那宝剑上面镶了不少金珠,在余晖之下耀耀夺目。 那少年略略抬起头上毡笠,露出一副面容来,王进细看时微微吃了一惊,暗想世间却有如此貌美的少年。 (新书上传,求推荐收藏) 第二章小松林王进收徒扈家庄三娘逃婚 小松林之外,王进看清了那少年的模样,心中暗叹此人长得如此秀美,记起北魏时有兰陵王高长恭,也是一般的长相柔美,随即有些释怀。 那少年负手而立偏头打量了王进一会儿,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王教头你想去投那老种经略相公种谔,原本也是好的,只可惜如今朝中蔡京、童贯之流得势,正寻思着如何排除异己,你戴罪之身去投,难保不会走漏风声,那时你便是给了童贯口实,陷种谔于两难之地。” 这少年说起边廷大将、朝中重臣却是直呼其名,并无丝毫敬意,那童贯也还罢了,宦官出身,王进也是瞧不起的,但老种经略相公种谔,久镇边陲,手下猛将极多,为人豪爽仗义,大宋好汉人人都是敬仰的,这少年口无遮拦,直呼其名,王进不禁气恼起来。更想到投延安府,只有他母子二人知道,这少年却是如何得知?莫不是高俅派来查探自己行踪之人? 当下王进朴刀一指道:“你这厮哪里来的?如何知道这许多?” 那少年笑嘻嘻的手按剑柄道:“我从东京汴梁就跟你出来,自然知道许多。” 王进心中凉了半截,原来这少年一路都是跟着自己的,但却想不通这少年为何要跟自己这么多路? 那少年笑得娇美又道:“如今高太尉悬赏一千贯拿你,本少爷跟你着许多路,盘缠用尽缺钱花,不如拿你换点酒钱,你看如何?” 王进闻言,哪里还忍得住,当下虎吼一声,朴刀猛然一搠喝道:“想要拿王某,先问问某家这口刀!” 那朴刀搠来有雷霆万钧之势,这王进能做得八十万禁军教头,十八般武艺那是样样精通,在东京地界,王进与另一位禁军教头却是齐名的,那教头名唤豹子头林冲。 那少年不慌不忙,呛啷一声,腰间长剑应声出鞘,迅如闪电的一翻一按,长剑搭在朴刀柄末轻轻一带,那朴刀便失了准头,被荡了开去。 王进吃了一惊,自己这一搠之力有千钧,这少年瘦瘦小小的样子,想不到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当下不再轻视,手中朴刀舞得烈烈作响,和那少年斗将起来。 王母坐在马上观看儿子和这少年厮拼,心中暗暗焦急,只见两人翻翻滚滚斗了数十合不分胜负,刀光剑影之中,两人衣袂飘飘,看得眼都花了。 忽然青影一闪,那少年跳出圈子,仗剑而立,脸上却是涨得通红,王母细看之时,只见那少年裤裆只见已然一片殷红,心中暗喜,这少年还是伤了。 王进也看到了那少年裆下血红,心中大奇,自己明明没有伤到他,为何他会忽然见红?也不及细想,朴刀一指喝道:“兀那少年,你已受伤,你武艺不错,我也不忍取你性命,你快些退去,莫要拦路!” 那少年脸色涨红顿足自语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贼老天,你玩我呢?”跟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粗布小包扔了过去,大声道:“王教头,我可没伤在你手上,这是沿途我截获的海捕文书,几个暗中跟踪你们的官差我也替你们打发了,腰牌俱在此处。只是你现下真不能去延安府,此处乃是华阴县,前面是少华山,山脚有个史家庄,你们母子可在此处住个一年半载的,等风声过后,再去延安府也不迟,否则你真会连累了种谔,言尽于此,本少爷先走了!” 王进接过粗布小包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发往延安府沿路州县的海捕文书,还有几块官差的腰牌,王进这才明白过来,这少年其实是友非敌,听他要走急忙道:“小官人慢走,未知尊姓大名,日后小人得脱困厄,定当报答。” 那少年侧过身,似乎不想让王进看到那殷虹之处,嫣然一笑道:“要报答,这会儿便行,你收我做徒弟,我跟你学武如何?” 王进愕然道:“小官人能和小人厮杀数十合不败,武艺已经是极为高明的了,小人这些微末道行如何能做小官人的师傅?” 那少年又笑道:“王教头过谦了,我只是剑术有些门道,十八般武艺中,除了剑术之外,尚有矛、锤、弓、弩、铳、鞭、锏、链、挝、斧、钺、戈、戟、牌、棒、枪、扒。王教头可是十八般武艺皆精的,你便收我为徒,我要把十八般武艺学全了。” 王进倒也喜欢这少年的聪明机警,而且他根底不错,有人能学得自己的武艺,传下衣钵倒也不错,当下便想开口答应。 王母见两人对答,那少年侃侃而言,丝毫不像受了伤,心中疑惑起来,又见那少年似乎有意无意的遮掩,心中登时雪亮起来,忍不住惊呼道:“儿啊,这小官人是个女儿家。” 被王母这么一叫,王进和那少年都吃了一惊,那少年脸上褪去的嫣红又再浮起,但瞬息便退,轻咬红唇昂起头道:“不错,我是个女的,怎样?王教头,你收不收我这个女徒?” 王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中有些为难起来,收个女子为徒,将来只恐江湖好汉知晓了耻笑,当下便推辞起来,那少年何等聪明,一望便知王进是嫌弃自己女子身份,当下咬牙道:“你不收我为徒,我便去领那一千贯的赏钱,我要走你可是拦不住我的。” 王进想不到这少女如此混赖,王母笑眯眯的在马上劝道:“儿啊,人家帮过咱母子,收了为徒也无妨啊。” 王进低头转回王母身边低声道:“母亲有所不知,收个女子为徒,只恐将来被江湖好汉们知晓了耻笑。” 王母尚未答话,那少女耳尖已然听到了,当下抢着说道:“我从没当自己是女子,我一向也是男装打扮,你不说,我不说,师奶奶不说,谁会知道?” 这少女刁钻古怪,已然不知羞的师奶奶叫出口来,王进拗不过她,又感念她一路照应之恩,当下便在小松林内收了她为徒。 草草的行了拜师之礼,不等王进问起,那少女倒也机巧,便说起了她的身世来。原来这少女名唤扈岚,乃是蓟州独龙岗扈家庄人氏,家长扈太公,其上还有一个大哥,名唤飞天虎扈成,二哥早夭,她排行老三,因此又唤扈三娘。十三岁便是武艺精绝,独龙岗上下都是闻名,只是向来都是以男装见人,又长得俊美绝伦,得了个诨号叫一丈青扈岚。 列为看官,这扈三娘外表看似秀美,其实内里另有乾坤,她躯壳之内其实乃是一个男子魂魄占住,这男子来自千年之后,自幼喜读史实杂记,尤其精熟水浒传等杂家小说,又熟知北宋传史,因误堕轮回,转而投胎到了扈三娘身上。 此人初来之时,发觉自身已变为女子之身,自然是心中大沮,但她生性豁达,久而久之倒也没放在心头,只是生前习惯,常常穿戴男装,和男子一般的习武豪饮,小小年纪便在蓟州独龙岗闯下名号来,又聪明机变,扈家庄上下也都听从其命。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与水浒世界一般,都是三分史实,七分虚构,很多史实都与原来所知的不一样了。 王进闻言惊道:“原来你便是江湖上传说的蓟州一丈青扈岚,只是想不到是个女儿身,还如此年幼,只是三娘你不在扈家庄,为何会跟我至此?”一丈青的外号倒也不专用于女子,王进倒也知晓。 扈三娘一笑道:“师傅,你一开口便叫错了,要是江湖好汉知道你收个女子为徒,岂不遭人耻笑?你还是唤我徒儿好了。” 王进一拍脑门,暗想自己这个女徒了不得,察言观色也知人心意的。扈三娘笑了一回接着说道:“师傅,徒儿乃是独自出来行走江湖。独龙岗有三个庄子,扈家庄只是其中之一,最大的庄院乃是祝家庄,庄上有三子,都很是了得,常常仗势欺人。数月之前那祝家庄家长祝朝奉想联合三庄结盟,便差人到扈家庄为其三子祝彪求亲。我扈家庄现下比不过祝家庄势大,我和老父兄长一合计,便来个拖字诀,我外出游历一番,广结天下豪杰,我不在庄上,祝家也没个寻处,想来一年半载之后,自会知难而退。” 王进奇道:“你扈岚在蓟州偌大名头,那祝家庄也不知么?” 三娘笑道:“扈岚的名头他们是知道的,但我行走江湖使,从未言明是出自扈家庄,因此祝家尚不知扈岚便是扈家三娘。祝家只晓得扈家有个三姑娘,却不知道便是我。况且我名头虽大,但祝家三子个个厉害,尚有个厉害人物教师栾廷玉相帮,又勾结了官府欺压,因此逃到江湖上行走。” 王进叹道:“真是到处都有不平之事,想不到徒儿你一个女子,也有如此胆色和见识。” 扈三娘眨眨眼笑道:“师傅,你开口闭口都说我是女子,倒像是怕人不知一般。” 王进面色一窘,转个话头道:“徒儿,你下身如何受了伤?适才师傅可是没伤到你的,难道你从前有什么隐患么?” 说起这事来,扈三娘俏脸一红,饶是她机变竟也不知如何开口,王母在马上叱道:“儿啊,那岂是你问得的?扶我下马来,我自有计较。” 王进有些不着头脑,依言扶母亲下马,王母取了自己随身包裹走到扈三娘跟前,回头对王进道:“你在林外守着,你不许进来,也不许别人进来!”说罢便拉着扈三娘转到林中去了。 王进孝顺不敢违背母亲言语,只在林外守着行李马匹,过不多时,只见王母带着扈三娘出来,只见扈三娘已经换了衣裤,脸上红晕才退,似乎有些扭捏。 王母重新上马之后,王进收拾担子准备上路,扈三娘过来便要抢着担担子,王母温言道:“三娘,你这几日身子不便,就不要逞强了,还是让你师傅担吧。” 扈三娘只得依言放下担子,暗骂一声这身子真麻烦,跟着低声道:“师奶奶,你能不能别叫三娘,唤我三郎好了,否则被人知道了,耻笑师傅。” 王母甚是喜欢三娘乖巧,笑了一回应了,王进也不知道母亲和扈三娘葫芦里买什么药,但母亲不让问,也就不问了。当下三人便即起身往史家庄而去。 (新书上传,求收藏、推荐,谢谢!) 第三章史家庄太公留客打麦场史进赌斗 此时天色暗了下来,林外便有火光闪来,王进挑了担子,扈三娘牵着马匹,马上驮着王母,三人转出林子看时,只见林外却是一处大庄院,周遭都是一人高的土墙,墙外却种了数百颗柳树。 王进看了道:“偌大一个庄院,三……三郎徒儿与这庄主相熟?” 扈三娘却狡黠一笑道:“这庄院乃是史家庄,村中大半人口都是史姓,因此得唤此名,庄上家长史太公,更是村中里正,只是我识得他,他不识得我罢了。” 王进一愣道:“那徒儿还引师傅去投?若不接纳时,恐伤了面皮。” 扈三娘微微笑道:“师傅你绰号锦教头,也是个锦绣玲珑的人,知道事不可为便走,如今却还怕不纳而遭耻笑?师傅只管放心,这史太公也是好客之人,远近闻名的,路过华阴县时,我倒是在茶肆问茶博士打听了这里的风土人情,去投他处必定没错。” 王进心中没了话语,这丫头精灵古怪,到了华阴县居然还先打听当地风土人情,行事倒也小心,倒是自己埋头赶路,也不敢和旁人多说一句。 三人一马到了庄门口,扈三娘上前拍门,过了片刻一个庄客出来应门。扈三娘只言师傅三人错过了宿头,想在庄上借宿一宿,还报了个假名姓,编了个在京城做药材买卖折消本钱,想投延安府亲眷的由头。 王进暗暗吃惊,若是自己上去求宿,也是这般的言语搪塞,这丫头居然和自己心思一般,只觉得这丫头甚合自己脾胃,只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那庄客见扈三娘文秀弱小,王进老实巴交的样子,王母风烛残年,三个都不像是歹人,而且扈三娘上来便将身世细说,足见坦诚,便说稍候,自己转身回去禀报史太公去了。 过了片刻后,那庄客回来将三人引入庄院,进到院中,王母下马,扈三娘将马匹拴在打麦场旁的柳树上,三人便跟着庄客到了客堂之上。 进到客堂之内,只见堂上一六旬老翁杵着根花梨木棍站在那里,须发尽白,头戴折尘暖帽,身穿直缝宽衫,腰系皂丝条缀,足登熟皮牙靴。 王进领着扈三娘上前见礼,将扈三娘适才编撰的事又说了一遍,算是认了扈三娘的言语,扈三娘低头暗笑,这王进也不是顽固不化之人。 史太公道:“客人稍待,老汉便命人安排饭食来。” 不多时,庄客排上饭食来,四样蔬菜,一盘牛肉,先烫酒来筛下,史太公道:“微落小村,没甚招待之物,休要见怪。” 王进起身谢道:“小人母子师徒无故相扰,此恩难报。” 史太公笑道:“休这般说,且请吃酒。”看了扈三娘一眼问道:“令高足看似文弱,也能饮否?” 王进心中一愣,他这徒儿乃是女子,还真不知道她能不能吃酒,却见扈三娘笑嘻嘻的端起酒盏道:“老太公招待,后生一定多吃几碗。”说罢将一碗酒喝得涓滴不剩。 史太公呵呵笑着,便劝师徒俩吃酒,吃了六、七碗后,王进已有些熏然之意,却见扈三娘还是一般的面色,暗中寻思道,这小丫头倒也能喝。 用完酒饭后,太公命庄客引王母入内休息,扈三娘抢着道:“师奶奶年纪大了,平日里都是三郎服侍,我与师奶奶一屋。” 王进瞪大了眼睛,这小丫头是生怕太公将师徒俩安排在一屋,多有不便,才这般说,但她这个谎说来也不脸红,平日里都是自己这个孝子侍候母亲的啊。 王母也知道其中寅卯,便笑了一回,拉着扈三娘回屋安歇,王进托付庄客照料马匹后,也回屋安睡。 次日,王进才起身,扈三娘便来唤门,才开门扈三娘便道:“师奶奶昨夜鞍马劳顿,心痛病发,我与她推拿了几次,倒也舒缓了些,还是要找些药剂佐服,将养些时日才好。” 王进心惊,母亲这个病他是知道的,急忙跟着扈三娘到母亲房中探视。 只见王母脸色不豫,但还能言语:“昨夜痛得厉害,好在三娘给老身足底、身上推拿几回,倒也舒缓了些,我儿不必担忧。” 见老母无恙,王进松了口气,看着扈三娘奇道:“你也懂得岐黄之术?” 扈三娘只是道:“师傅,我这里倒有医治心痛病的方子,这时还是请太公寻几味药来。”跟着扈三娘笑了笑道:“昨日我说做药材生意倒也不假,这药理我也是懂的。” 见扈三娘又替老母医治,王进更觉得自己收这徒儿不枉,暗想这小丫头但凡要学什么武艺,自己必定都是倾囊相授的。 寻到史太公后,王进将母亲病情说了,扈三娘写了张方子,史太公便差人到县上取药。一个时辰之后,药石取回,扈三娘自到厨房借了炉子药罐煎药,药煎好后服侍王母服下,过不多时王母便沉沉睡去,眼见王母面色转好,呼吸匀称,似乎极是受用此药,王进便放下心来。 午后无事,王进来到后槽看马,却见后院打麦场上一个后生精赤着上身,刺着一身的青龙,银盘似的面皮,颇为俊朗,约十八、九岁,拿条棒子在那里使。 王进看了片刻,忍不住道:“这棒使得也好了,只是还有破绽,赢不得真好汉。” 那后生听了大怒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笑话俺的本事!俺经了七、八个有名的师傅,俺不信倒不如你,你敢和俺叉一叉么?” 话犹未了,太公到来喝那后生:“不得无礼。” 那后生不忿道:“叵耐这厮笑话俺棒法!” 史太公看着王进道:“客人莫非会使棒法?” 王进道:“颇晓得些,不知这后生是庄上何人?” 史太公道:“是老汉的儿子。” 王进道:“既然是宅上小官人,若爱学时,小人点拨他端正如何?” 太公喜道:“恁的十分好。”便教那后生道:“来拜拜师父。” 那后生哪里肯拜,愈加怒道:“阿爹,休听这厮胡说!若他能赢得俺这根棒子时,俺便拜他为师!” 王进尚未答话,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飘至:“何劳我师傅动手?你要比试耍棒,我来陪你耍一回。” 转头看时,却是扈三娘端着药碗行将出来,站在哪里望着那后生直发笑。 王进喝道:“休得无理,这是太公小官人,怕冲撞了他。” 太公笑道:“这个不妨,若是打断了手脚,亦是他自作自受。” 那后生上下打量了扈三娘几眼,轻哼一声道:“你这小子面无四两肉,吃不了俺一拳!” 扈三娘笑嘻嘻的不理会那后生,站到王进身边低声道:“师傅,你想收徒然后赖在人家庄上啊。” 王进面色微微一红,愠道:“你代为师出手也好,但需仔细,莫要伤了他,面上需不好看。” 扈三娘笑着点头应了,放下药碗,走上前去道:“我代师傅和你比试,若是我赢了你,你便拜我师傅为师,我便是你师兄!” 那后生焦躁起来,棒子舞得像个风车轮,摆个架势喝道:“废话少说,你取条棒子来吧。” 扈三娘左掌前翻,右掌护胸,足下不丁不八的步伐站定,笑嘻嘻的说道:“师傅说了,伤了你面上需不好看,我便空手和你拆解,我被你伤了,也不怨你!” 王进面色一黑,这小丫头当真口无遮拦,这般说来这后生只怕是要动真怒了。 果然,那后生见扈三娘这么小看自己,虎吼一声,手中铁棒夹着劲风直搠扈三娘面门,迅如闪电,势若奔雷,扈三娘不慌不忙偏头一让,左手搭在棒身上,右手一扣,双手一拧,那棒子不自觉的跟着这一拧旋折起来。 那后生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手上拿捏不住棒子,手上一松时,扈三娘娇叱一声:“撤棒!”手中一空,那铁棒竟然已经被她夺了过去。 跟着扈三娘棒子一伸,已然指住那后生,王进急忙上前夹手夺过棒子,扈三娘轻轻一让退到一旁,看着那后生发笑。 王进将棒子还给那后生道:“休怪、休怪。” 那后生如在梦中一般,只想不到自己辛苦练就的武艺,竟然不一合便吃人夺了棒子,跟着接过棒子,一言不发便去旁边掇条凳子,扶着王进坐下,纳头便拜道:“俺妄自经了许多师家,却抵不过师傅高徒,没奈何,师傅,只得请教。” 王进笑呵呵的扶起那后生道:“连日搅扰庄上,无恩可报,定当效劳。” 太公大喜,教那后生穿了衣裳,命庄客杀翻一腔羊,安排瓜果蔬菜排宴席,直请王进、扈三娘和王母赴宴。 王进托言净手,拉着扈三娘到一边低声问道:“这后生你定然是认识的,你是引我来此地收他为徒的?” 扈三娘掩口笑道:“师傅,你想多了,没错这后生名唤九纹龙史进,酷爱枪棒,我是打听过的,可他不认识我,你没看到适才他恨不得打死我么?” 王进哦了一声道:“是为师想岔了,我还道这小官人是你相好,你引我来此便是为了让我收他为徒。” 扈三娘不羞也不恼,只哑然失笑道:“师傅,那祝家庄的祝彪可是比他英俊多了,我都看不上眼的,来史家庄全是想给师傅你找个落脚的地方避避风头。” 王进嗯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我们先入席吧。” 王进走后,扈三娘狡黠的一笑,喃喃自语道:“待我收拢半数梁山好汉时,看那黑厮宋江还如何作威作福,史进这头大虫便是本少爷第一个收服的对象。” (新书上传,求收藏、推荐,各种支持,谢谢) 第四章一丈青斗酒豪饮九纹龙半载习武 回到宴席上,五人一同坐定,一面把盏,太公一边劝酒道:“师傅武艺如此高强,必是个教头,非是一般做买卖的,小儿有眼不识泰山。” 王进见人家已经瞧破,便不好再瞒,坦然笑道:“既然太公和小官人抬爱,小人也不好欺瞒,我并不姓张,也不是做药材生意的,小人姓王名进……”当下王进便将如何恶了高太尉之事说了。 那后生听了这话,拍桌怒道:“高俅这厮如此可恨,等俺学成武艺,定巡他晦气,好歹替师傅出口鸟气。” 太公斥道:“师傅这般高强的手段也只得避让那厮三分,你有几斤几两?还是先拜好师傅,学好武艺才是。” 一旁扈三娘吃着酒菜也笑道:“这倒是,想那高俅能从一介地痞做上这太尉,身后定然是有人撑腰,听闻当今道君皇帝还是端王的时候,此人便跟随左近,想必照护高俅的必是当今官家,咱们平民百姓能和官家争竞么?” 那后生大怒道:“官家也不能不讲道理,俺学成武艺后,定上京替师傅讲理去。” 扈三娘见他执着,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也好,到那时师哥我和你一道去。” 太公爱惜儿子急忙唬道:“你们年轻后生切勿胡言乱语,都是身家清白之人,切莫惹上官司。”跟着对王进道:“师傅宽心在此处安住,左右村坊都是我史家庄人,不会走露风声。老汉这儿子名唤史进,只因身上刺了九条龙绣,左右都唤他九纹龙,只喜爱使枪弄棒,前番多找师傅点拨,但今日才遇得名师,只请师傅好好点拨于他。” 王进见太公不提那话,点头道:“这个自然,小人一发教令郎方去。” 太公大喜,便又开始劝师徒俩吃酒。那史进眼见扈三娘瘦小,不及自己壮实,适才被她只一合便夺了棒子,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但想看她这般瘦小,酒量必定不高,不若与她比比酒量,好歹找回些脸面来。 当下计议已定,史进站起身来举盏对扈三娘道:“扈师哥武艺高强,小弟佩服,请师哥多吃几碗酒,日后还请师哥多加点拨。” 扈三娘笑了笑,看他眼眉闪烁,心想这小伙沉不住气,心里藏不住事,定是想和自己斗酒,争回些面子,当下也不客气,一撸袖子露出白藕般的小臂,一只脚踏着椅凳,举盏大声道:“好,今日师傅收得良徒,我也高兴,咱们哥俩就在痛痛快快吃一回酒,这碗盏小了,不如换大碗来,吃得尽兴。” 王进吃了一惊,暗想自己收的这个女徒与一般女子大不一样,就算绿林中的一些女中豪杰似乎也及不上她这般豪气的,真是怪哉。 史进不知扈三娘已经看出自家盘算,还道言语挤兑得手,当下命庄客换了两个大海碗来,提起酒坛子将大碗斟满。扈三娘冷眼看着史进暗喜的模样,心中暗笑道,老子上辈子五岁便开始喝酒,这辈子虽是女儿身,但也是七岁便在酒缸子里泡大的,这宋朝的酒顶多比从前常喝的啤酒醇厚些许,老子会怕你? 酒斟满后,史进和扈三娘各取一碗,史进大笑道:“师哥,俺们干了!”当下两人各自喝干了碗里酒,接着又倒上再喝。这碗足有小脸盆大小,两人连喝十碗之后,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的望着两人。 史进这是已经有些酒意,却见扈三娘脸上还是一般的淡红色,一双眸子还是一般的清澈,毫无惺忪之意,心中暗道不好,这厮是个惯会吃酒的。 喝道第十八碗时,史进再也支持不住,软到在椅子上,口角流涎,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扈三娘,眼中满是不敢相信的眼色。 扈三娘笑嘻嘻的放下酒碗,也微有些醉意道:“我是泡在酒缸里长大的,别看我身材瘦小就以为能喝得过我!” 这话若是换做男儿汉说来那是极有气势的,可扈三娘说来,王进却总觉得不是味,肚里还在寻思,这小丫头到底要干什么呢? 自当日为始,史进拜了师傅,王进、扈三娘、王母三人便在史家庄住下,史进每日请教十八般武艺,王进一一从头点拨教授。 每日教武之时,史进倒是极为勤奋,只是扈三娘到让王进觉得奇怪,这丫头都只是在一旁看着,并不演练。王进问起为何不一同学演时,扈三娘只是笑着道:“我不明白的自会问你。” 王进心中纳闷,这学武不比划只看就能看明白么?但想扈三娘本身武艺不弱于自己,也随即释然,由得她去。 光阴似箭,半年时光如同白驹过隙,已然是到了夏末时节,史家庄的柳树依旧郁郁葱葱,挂在枝头绿得正好。 这半年来史进十八般武艺一一学得精熟,弓马、步战也得悉心教授,多得王进仔细教导,样样点拨得通透。扈三娘半年中到有三个月不再庄上,只道回家探望老父,夏末上头又回到庄上来,倒是带回一大车猪羊果品、绸缎布匹来,一发交给史太公,发付给村坊邻里共享。 史进三月不见扈三娘,眼见自己武艺精熟,便寻思着想要再和扈三娘比试一下,须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史进武艺大成自然想再讨回半年前落下的脸面,听闻她回庄,便从后院疾奔入堂上来。 才一进堂,史进便大声吵嚷道:“俺家师哥哩?师哥,快些同俺比试枪棒去。” 只见堂上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回过头来笑道:“你师哥我才到步,茶都没吃上一口,你就让我和你比试去?” 此人面白唇红,月眉星目,笑得甚是秀雅,却不是男装打扮的扈三娘是谁? 史太公上前斥道:“三郎才到步,有你这么闹腾的么?” 王进笑而不语,坐在一旁品茶,扈三娘挨过去低声道:“师傅,您老也不说句话?” 王进笑着低声道:“憋了几个月的劲没处使,你便与他演上一回,也好教为师看看指点得如何。” 扈三娘哦了一声,又低声笑道:“既然您都这般说了,那我也就不客气。这次我可不留手,砸了您老的招牌,可别怪我。”王进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当下扈三娘走上前去道:“也好,既然师弟要比试那咱们就比比。” 史进大喜,便拉着扈三娘径投后院而去,史太公和王进急忙跟去。 到了后院,史进取了两条棒子,扔了一条过去,那棒子舞了个棒花,立个一柱擎天架势大声道:“师哥请了!” 扈三娘单手接过棒子,只觉得这一掷劲力蛮大,笑了笑说道:“果然有些力道了啊。”当下单手绰棒,横在胸前道:“让我试试你的武艺,打不过我算不得出师!” 史进虎吼一声,举棒便打将过来,这一棒力道大得异乎寻常,呼呼作响声势骇人,扈三娘不慌不忙抢上数步,身形快如鬼魅,竟让直抢入史进中庭,躲过棒子后,一拳打向史进面门。史进从未见过如此出招的,吓了一跳,侧身躲开后,横棒扫来,便依着王进所教的棒法使了出来。 两人斗了十余合,史进越斗越是胆寒,扈三娘身法迅若闪电,那条棒子也如同诡异的毒蛇一般,总能从自己想不到的方位打来,令人防不胜防。 再拆几招,终于史进手上吃了一棒,拿捏不住棒子,扈三娘抓住棒尾轻轻巧巧的又将棒子夺了过去。 史进面色涨得通红,捂着手臂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扈三娘笑道:“果然大有长进,能和我拆解这许多回合真是不易。” 王进心中骇然,自己悉心调教史进半载,心想虽未必就能胜过三娘,但走上三五十合还是应有把握,但没想到十余合便败了。再看扈三娘出手,似乎比半年前和自己动手之时更加厉害,在史家庄上极少看她练武,难道她别有际遇不成? 扈三娘上前将棒子交回史进手中,笑道:“自古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学一道本就没有止境,就算你今日斗得过我又如何?师哥出去行走江湖绿林也不敢说就没有敌手的,多加苦练吧。” 史太公呵呵笑道:“有三郎教训他,免得他以为没有敌手出去惹是生非的。”当下太公命庄客杀翻一腔羊,安排蔬菜瓜果备宴席,替扈三娘接风。 史进自以为半年苦练能斗得过扈三娘了,就算斗不过也是个平手,想不到还是十余回合便即落败,当下闷闷不乐起来。王进见了上前低声说道:“三郎带艺投师的,她的手段为师也没全见过,你要想有所精进,不妨向你师哥请教。”史进心头一喜,点头应下。 用过酒饭,各人挥舞安睡,到了晚间,史进想着王进的话,怎么也睡不着,当下便起身穿衣径直往扈三娘居所而来。 穿过廊院,却见一道黑影从扈三娘房中越窗而出,史进心中一惊暗想,庶末是贼人不成?当下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只见那黑影身形瘦小,背影很是熟悉,却见那人到了院墙边,轻轻一跃,在墙角的老磨盘石上一点,轻轻巧巧的翻出院墙而去。 史进倒抽一口凉气,暗想这身法自己可不会,当下开了后院小门跟了上去。 只见那黑影不疾不徐的往北面少华山而去,史进心中狐疑,快步跟上去,便想看个究竟,这人却会是谁呢? (新书求支持,收藏,推荐,谢谢) 第五章史进夜探少华山周侗传艺云龙寺 却说史进追那黑衣人往少华山而去,夜黑风高,远近高低也望不清朗,只得摸黑行了一回,盘坡转径,揽葛攀藤。那黑衣人行走轻灵,史进紧赶疾走,勉强方能跟上,约莫走过了数个山头,十余里山路,看看脚酸腿软,正走不动时,却见那黑衣人已然定住身形。 史进住脚借着月光看时,却见来到一处破庙之前,只见那破庙匾额上书“云龙寺”三字,只是庙宇残破,看来已然许久不曾有香火了。 史进藏于一株松柏之后,偷眼看去,只见那黑衣人转过脸来,竟然便是自己的扈师哥。史进心下纳闷,师哥夜半三更独自来此作甚?正想时,却听扈三娘冲着破庙里头叫声:“师尊,我来了!” 庙中传来一个洪亮之声,倒把史进吓了一跳:“来便来了,怎的还引了人来?” 说话间只见一名约莫五旬老人缓步而出,须发花白,精神矍铄,头戴青色逍遥巾,身着大绸紫袍衫,腰悬一口青钢剑,目光犀利的便盯着史进藏身之处的松柏不放。 三娘上前打个拱手礼后,挽住老人臂膀笑道:“师尊,这般盯着看,也不嫌累得慌。” 老人莞尔道:“且休说笑打诨,既然是你引来的,便教出来相见。” 三娘便回头喊道:“大郎出来相见。”史进面皮微觉尴尬,原来自己早已被人发现,只得整整衣冠出来。 前面听得扈师哥唤这老者师尊,难道便是扈师哥另一位授艺师傅?史进也不敢怠慢,上前便唱个肥喏,却不知如何称呼,只得唤声老师父有礼。 那老者捻着胡须笑道:“这后生看着倒是不错,只是榆木了些,配不得你。” 三娘不羞不恼只是笑道:“师尊不是还想替大师兄做媒的么?怎么这会儿又改主意了?” 史进不懂二人话中之意,只是瞪大了眼睛,三娘过去拉着史进道:“这位是我授业师尊,江湖人称铁臂膀,姓周,名讳我可不敢提起。师尊,这位便是我与你提过的九纹龙史进,眼下是拜了王进为师的。” 那老者晒然一笑道:“名讳二字倒是不打紧,老夫名唤周侗,后生无需生怕。”跟着又打量了史进几眼后道:“那王进绰号锦教头,你跟他学本事倒也恰当,只消学到他一身本领,这江湖上倒也足以扬名立万。” 史进听了周侗的名号,心头大惊,这周侗便是本地华州人士,江湖上极是有名,武艺号称无出其右者。此前自家寻访名师教授武艺,倒也去周侗家中求拜,但周侗常年在外,也就缘悭一面。原来这扈师哥是他的高徒,难怪自己屡败其手。 三娘却又过去挽着周侗的手臂道:“师尊,这黑天半夜的,赶这许多山路引人前来,可不是听师尊品评几句便了的。” 周侗嘿了一声道:“真是劣徒难驯,也罢,后生听闻你极是好武,你且使些手段来我看。” 这时候史进也懵然懂了些,扈师哥半夜引自己来此,便是想求自家师尊指点自己,当下咧嘴一笑,又唱个喏,随后退开两步,丢个架子便使出一套拳路来。 史进这一套拳打得果然是虎虎生威,出拳力道十足,步履沉稳,看来王进这半载时光倒是悉心教导了的。 片刻后打完一套拳,史进收住拳路,面不红、声不喘,立于当场,躬身准备聆听教诲。 周侗看了之后微微颔首道:“也还使得,只是刚猛有余,巧变不足。”沉吟片刻后,三娘又拉了拉他的袍角,周侗瞪了三娘一眼后才道:“后生你如今年岁已长,若要学老夫门道,已然是不成了。也罢,老夫便教你一套运劲的法门,补你的短处,免得这劣徒老是在我耳边聒噪。” 史进闻言大喜,便要磕头拜师,却被周侗拦住道:“后生先起,你已经拜了王进为师,他的本事要是能学得十成,也足以受用一生。老夫只是看在你我同乡,又是劣徒引见份上,是以点拨你一套运劲法门,也算不得真的师傅,不必行此大礼。” 三娘听了之后眨眨眼便道:“大郎,我师尊的意思,武艺切磋份属平常,大家不必拘礼。” 史进也听出话中之意来,当下躬身道:“老师父肯指点一二,就是小人莫大的福分,小人省得。” 周侗咦了一声笑道:“也不算太过榆木嘛。”当下周侗便在云龙寺前传授史进一套运劲的法门,以补足他武艺中刚猛有余、柔劲不足的缺陷。 一套法门先囫囵的教授完口诀之后,已经是四更天时分,周侗嘱咐道:“老夫回乡探亲,本还要接着赶路,但既然要指点于你,那便在此处待上三晚,明晚你再来,想来三晚的功夫也能点拨你端正了。” 史进拜谢之后,定要请周侗回庄上,好生招待一番,周侗却笑道:“你师傅王进还在庄上,我这里点拨于你也就罢了,若还去到庄上与他相见,面皮上不好看。” 扈三娘也笑道:“师尊他无拘无束惯了,你将他请到庄上去,早晚请安的,他还觉得闷烦。大郎,我们先回去吧,稍后我自会来照料师傅。”史进只得依言,两人拜别周侗回到庄上。 叨扰一夜,史进也累了,回庄后便进屋大睡。休息半日后,王进见史进一早没来练功,便前去相探。史进在屋内兀自蒙头大睡,王进唤了两声,史进急忙起身披衣迎了王进入内。 王进问起为何没起身练功时,史进也不敢欺瞒师傅,当下便将三娘引他夜上少华山,遇周侗传艺之事说了。 王进闻言后大喜道:“那铁臂膀周侗当年乃是京城御拳馆天字教师,可是与先父齐名的人物,你能得他点拨何等幸事,为何不请回庄上来?” 史进将三娘言语说了,王进道:“既是恁的,徒儿也不可轻慢,少时多备酒食前去相请。”史进领了言语自去,王进自语道:“原来三娘的授业恩师乃是周老教师,难怪如此身手,只是周老教师收一女子为徒,倒是出人意表。” 史进得了王进提点,当下便命庄客杀翻一腔羊,鸡鸭蔬菜美酒若干,用几个大食盒盛了,命两个庄客担了,来后院唤三娘同去。 扈三娘正与王大娘说话,见史进到来相唤,便笑道:“我自准备了吃食准备送上去,既然你也备了,那便一同前去,也是你一番心意。” 当下两人别了王大娘,并两个庄客担了酒食送上少华山云龙寺来。 周侗却不在庙中,等了半晌之后,才见周侗归来。史进命人在庙里收拾酒食出来,便在庙中大殿上用供桌摆了酒食,筛了三大碗酒,请周侗入座。 周侗也不客气,自坐了首位,三娘下首相陪,史进坐了对席。史进只顾劝酒,周侗倒也来者不拒,席间说起些江湖中事来。原来周侗收了四名弟子,大弟子便是威震河北的玉麒麟卢俊义,二弟子便是与王进齐名的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三弟子唤作史文恭,四弟子便是扈三娘。 席间周侗微醉,听他话中似乎对四弟子扈三娘最是疼爱,而对三弟子史文恭却说的极少。又听周侗说起收三娘为徒的经过,史进才知道原来扈三娘早在七岁之时便已经拜在周侗门下了,跟他学了九年的武艺。 酒足饭饱之后,周侗又趁着酒兴,便在大殿上使了一套玉环步出来。只见那步伐奥妙,转折之间,形如鬼魅,但周侗似乎有意走慢,一步一转皆交代得极为清楚。 扈三娘看了低声对史进道:“休要说话,只管记熟。”史进马上点头,心头暗想,这扈师哥费尽心思引得名师指点自己,对自己一番恩情十分真切,今后只消师哥一句话,便是要自己火里来水里去,也是没有半分二话的。 便是如此,每日史进和扈三娘都带了酒食上山伺候,周侗便在山里待足了三日,与先前说的只教三晚,多教出许多时辰来,有扈三娘在旁提点,周侗也尽心点拨于史进,让史进学得运劲法门和玉环步法,自此史进武艺更是大进。 三日已过,这天清早,周侗教授完毕后便道:“为师便要回乡,休要再留。”史进苦留不住,扈三娘却笑道:“大郎,师尊此趟为了留下点拨于你,已然误了行程,将来有缘自会再见。” 当下史进只得依言,随后托出一盘金银、十锭绸缎布匹相谢,周侗坚辞不授,只道:“老夫业艺非是金银布匹可比。”三娘却笑道:“师尊,此非是旁物,却是大郎的一点心意,要是师尊嫌物事累赘,劣徒我便替你拿上,跟您回一趟老家。师尊在外多年,也不能回乡一趟,也没个见面礼给乡亲们的吧。” 周侗拗不过扈三娘,当下扈三娘便将金银打个包背了,只是布匹不受,对史进道:“我送师尊回乡一趟,少时便回。”史进本待也要一同跟去,三娘却笑道:“师尊与我都知你心意,休做小女儿态,回去好生习练武艺,待我回来与你再比试。” 当下扈三娘辞别史进,跟随周侗回乡,史进一直送出三十里外方才留步,师徒二人一路往华州潼关而来。 第六章扈三娘红装素裹铁臂膀赠弓传艺 不一日到了潼关秦东镇,扈三娘道:“师尊离家经年,如今回乡探亲也该备些礼物。”周侗点头称是,当下三娘取出史进相赠的金银在镇上采办些瓜果酒水、牛羊鸡鸭,在镇上赁辆骡车装了一大车子,师徒两个径投镇南村坊家中而来。 到得周侗家乡嘉祥村畔,三娘故地重游,只见此间:前通井陉古道,后靠黄土溪冈。周遭青绿如烟,四野天蓝水清。转屋角牛羊满地,打麦场鹅鸭成群。田园广野,阡陌纵横。正是:一派乡村息土厚,难别故里万种情。 三娘拍手赞道:“还真个儿是一派好风光,可比起几百年后只有黄土风沙来的妙。想不到数年不来,这里风光还是一般的好。” 周侗奇道:“几百年后怎的只有黄土风沙?” 三娘吐吐舌头笑道:“徒儿胡诌几句的。” 师徒二人闲话之间,赶着骡车入了村口,早有村中孩童前来跟随嬉闹。三娘取出备下的糖果分发下去,村中孩童皆是欢天喜地闹将起来。孩童们一闹,惊动了村中里正,带了几名村汉前来相迎。周侗与里正早年旧识,叙话几句后,便吩咐三娘将备好的礼物悉数交给里正,分发给一众乡亲们。 众人受了礼物,都来相请周侗回家吃酒,周侗只道先回家中探视,改日再来叨扰。 辞别众乡亲,师徒二人回到周侗家中,周侗之妻孟翠英得了消息,早领着管家、使女、家仆数人倚门而立,迎了出来。三娘见师娘孟翠英还是一般的慈蔼,比之数年之前相见时倒也无甚变化。周侗尚有独子,名唤周云清,在延安府边廷老种经略相公麾下为将,数年之前便已经成家立业,如今阖家俱在延安府,潼关老家便只有孟翠英与几名家仆、使女居住。 孟翠英上前给周侗万福见礼,随后见了三娘倒有些吃惊:“这位遮莫是当年老爷带回来的那小女孩?” 扈三娘笑了笑上前大大方方的万福一礼道:“师娘安好,我便是当年的三娘。” 孟翠英道:“阿耶,都这般大了,也是越长越加俊俏。怎的还是穿了男装?进我屋里说话,与你换套衣裳。”当下拉了扈三娘便走。 周侗笑了笑道:“你这师娘还是恁的性急,倒是把她相公忘在一旁了。” 孟翠英也是武艺高强的女中豪杰,昔年招夫便是设下擂台比武招亲,周侗打擂得胜方才娶了她。如今虽已经是年过半百,但孟翠英依然豪迈不羁,拉着扈三娘先走,只回头道:“老爷请先梳洗一番,稍后再与老爷叙话。”说罢拉着三娘便走,周侗自有老管家伺候着先去梳洗。 孟翠英在屋内与三娘说了会儿话后,打开一方红木镶边柜子,取出一套素布裙钗来,笑着说道:“此乃老身少时衣裙,三娘换了来。” 扈三娘这时候才微微面红笑道:“师娘,我从小穿男装惯了,也不必换了吧。” 孟翠英温言道:“若说是在外头行走江湖、风餐露宿的,男装方便些,但如今已是到了家中,自该换回衣裙,除非三娘觉着你这师尊家里不似自家。” 扈三娘勉强一笑,只得听从孟翠英的话,起身换了那套衣裙。孟翠英又替三娘梳辔头饰,少时换好起身看时,但见:素钗斜插云鬓柳,掩映乌云俏眉梢;翠袖巧裁拢素裙,轻笼瑞雪腰肢慢。樱桃口浅晕娇红,春笋手採舒嫩玉。纤腰袅娜,绿罗裙摆;素体轻盈,红绣媉体。脸堆三月娇花,眉扫初春嫩柳。香肌扑簌瑶台月,翠鬓笼松楚岫云。 孟翠英看了喝声彩道:“好个俊俏女儿,日后谁家娶了便是天大福分。” 三娘俏脸微红,自顾拿起铜镜看了看后,皱眉道:“也太美了些,今后恐要找个面具来带。” 孟翠英扑哧一声笑道:“说甚傻话咧?哪家女儿不情愿自己更美些?男装穿惯咧,还真当自个儿是男儿身不成?”两个使女在一旁也是掩口而笑起来。 众女说笑一阵后,三娘取出在镇上捎买的胭脂水粉、布匹首饰一股脑交付孟翠英,只道是师尊买了送与师娘的。 孟翠英啐道:“老爷何曾有此等细心?三娘便是你自个儿买的吧。”三娘坚辞说不是。 孟翠英道:“也罢,你替你师傅做人情,我便受了。时辰不早,要替老爷准备酒食去了。”说罢便起身带着使女小环、小翠准备饭食。 扈三娘也跟随下厨,孟翠英不许,扈三娘却笑着说道:“师尊一路行来老是说还想尝尝三娘的手艺,只是一路行赶,也没地方烹调,今日到了家中,自然是要尝了师尊心愿的。” 当下孟翠英也只得随她,四女在厨内忙乱一阵,三娘做了几道精致小菜,鸡鸭鱼三味也俱全,随后摆将出来,香味顿时四溢开来。 周侗梳洗已毕,正在书斋之内品茶看书,闻得香味,食指大动,到得使女来唤时,便急赶赶的来入席。 方才入席,周侗见了女装素裹的扈三娘,微微吃了一惊。半晌后周侗才轻咳一声道:“没想到三娘你换回女装却是这等人才,当年教你习武怕是大错之事。既然三娘换了女装,也便不好同席,不如在内堂另开一席吧。” 三娘轻咬玉箸笑道:“师尊说哪里话来?师父如父,师娘如母,一家人吃饭何必另开一席?”孟翠英也道:“老爷,从前你自诩视礼教大防如粪土,怎的到老来却计较起来了?” 周侗微微颔首,也不再说话,当下便筛酒开席。尝过三娘手艺后,周侗赞道:“比之几年前厨艺之上却是有大长进。”跟着看了孟翠英一眼道:“比你师娘的厨艺都要好上几分,” 见孟翠英面色不豫,三娘替周侗筛碗酒笑道:“师尊说哪里话来?您经年不着家,师娘的手艺怕是早已忘了,明日师娘主厨自然胜过三娘的。” 孟翠英也道:“正是,明日还请老爷指正厨艺。”周侗笑了几声便低头饮酒不再说话,倒是扈三娘与孟翠英边吃边聊,都说些江湖上的事,倒也投契。 散席之后,使女小环、小翠自来收拾,周侗命扈三娘跟随自己来到内室兵器堂,转进内室兵器堂里来,只见堂内之间满是兵器、盔甲,十八般兵刃皆铮亮齐整在架子上,几件镗亮盔甲撑于人木架上,堂上正中供桌之上,将两口好弓供在那里。 周侗指着左手那把铁胎弓道:“这把龙首铁胎弓乃是杨老令公遗物,当年在京师御拳馆做教师时一位好友相赠。”跟着又指着右手一把短小金弓道:“此弓乃是金雕兽角弓,一位塞外商贾处所购得,相传乃是西域大食宝弓。” 周侗取下那金雕兽角弓,气沉腰马,随后将那弓拉个满月道:“那铁胎弓要五石气力方能开得,这金雕兽角弓只要三石气力,而且弓身短小趁手,马上开弓尤为便利。” 扈三娘都不知道周侗为何说起弓来,只听周侗续道:“老夫号称铁臂膀,其他功夫也还罢了,平生最得意的便是这箭术。三娘你乃女儿之身,武艺岁也精纯,但终比不得男子气力,这把金雕弓力道大小正合适。三娘你跟随我习武多年,如今已然业成师满,今日便把这金雕弓赠与三娘,权作满师之礼。” 扈三娘轻轻咦了一声,但也不矫情,上前拜谢后接过金雕弓,周侗接着对扈三娘道:“赠弓与你,却不曾指点你箭术,三娘心头可有疑窦?” 扈三娘微微一笑道:“师尊的心思三娘明白,三娘乃是女儿之身,跟随师傅多年,只习步战之法,但弓马之术却半点未得教授。想来师傅以为三娘学些武艺防身也就是了,不必再学那弓马之术。” 周侗微微颔首笑道:“三娘总是知晓为师的心意。”顿了顿接着道:“为师当初看你聪慧机灵,甚合为师脾胃,因此收你为徒。想你一介女流,学些武艺防身不受人欺负也就是了。却不曾想九年功夫下来,为师一身本事差不多都被你掏空。至于弓马之术、马上长枪大戟的功夫,为师却是半点未曾传授。” 三娘狡黠的眨眨眼道:“徒儿知道,弓马之术、马上长枪大戟的功夫那些都是出仕拜将、做朝廷武职时,方才用得着的,因此就没有传给徒儿。” 周侗瞪了一眼道:“你还知道这个道理吗?女孩儿家,习武健身本没什么,若你还想着出阁拜将的,那便是异想天开了。为师本以为不教你便无事,哪知道你却去拜了王进为师,跟他学弓马之术、马上长枪大戟的功夫,是吗?” 扈三娘吐吐舌头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老。” 周侗板着脸,知道自己这个徒儿最擅长插科打诨,要是露了笑容,这小猴儿顺杆爬上来就再难收服,当下温言道:“但凡女子者,在家相夫教子便好,你学这些东西,难道还真想出阁拜将不成?” 三娘轻咬红唇道:“师尊,您老先别生气,你也知道我们扈家庄经年被祝家庄欺压,而且蓟州地界,宋辽两国常年刀兵相交,三娘学些马战功夫,也是想着护家卫庄。不然真的哪天祝家庄或辽兵来滋扰,徒儿腿短也跑不过那些骑马的兵将啊。给朝廷出阁拜将,三娘还怕受不了那些个奸臣的肮脏气呢,断不会有这等念头,师尊你便放心好了。” 周侗面色稍松道:“如此说来倒还有几分道理。”跟着叹口气道:“也罢,从明日起,为师便教你弓马之术,也省得被王进知晓我周侗的徒儿还去他那里偷师,传了出去,为师面皮上也不好看。” 扈三娘拍手笑了起来道:“多谢师尊。”跟着眨眨眼道:“师尊,其实刚才您老赠弓给我,我就知道师尊您是想传我弓马之术的了。” 周侗莞尔道:“你这劣徒,为师早晚被你气死。” 自当日为始,三娘便在周侗府上住下,周侗每日教授点拨十八般马上武艺并弓马之术,一一从头指教,比之三娘偷看王进教授的便是更加端正。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推荐太少了,求多多支持啊) 第七章扈岚连珠落群雁史进走马擒陈达 话说这扈三娘每日在周侗府上学艺,闲暇时被迫与孟翠英学些女红书画,便连过年也在周侗府上赖着。不觉荏苒光阴,弹指一挥间,九个多月过去了。 政和二年二月间一天,三娘在周府打麦场上骑马射箭,只见她双腿控马,进退自如,藕臂轻舒之间,那张金雕弓轻拉满月,嗖的一声竹身铁簇箭破空而出,夹着马上冲力,竟然将打麦场旁一颗碗口粗细的松树给射了个对穿。 跟着胯下青骢马不停步,绕着打麦场接着跑,三娘又一口气连发五箭,五箭连珠皆中那颗松树,好好的一棵松树硬生生被掏了个六个窟窿。 跟着只听头顶一阵雁鸣,一行大雁飞过,三娘耍得兴起,亦是连珠箭往天上射去,片刻后一十九只箭射完,天上群雁如同雨点般落下,也正好落下一十九只大雁来。 一旁周侗看了赞声好,三娘一夹胯下青骢马,那马停下步来,缓缓走到近前,三娘笑嘻嘻的翻身下马上前向周侗一拜道:“师尊,看我的箭术如何?” 周侗微微颔首道:“四个徒儿之中,以你箭术最佳。” 扈三娘喜道:“听闻之前便是史文恭师兄箭术最为了得,难道徒儿已经超过史师兄了?” 周侗点点头后愠道:“这人心术不正,不提也罢。” 师徒正说话间,家仆来报有京城来人送信。周侗自去见那送信之人,三娘收拾了场内兵器马匹,落在院内的大雁只有三只,旁的也不知落到哪里去了,三娘便拿了这三只下厨去。 在后厨将三只大雁交给使女收拾,三娘回屋换身衣服,却又家仆来唤,说周侗有事召唤。 扈三娘稍作洗漱便跟家仆来前厅见周侗,到得厅内,只见周侗拿了张玉笺再看,见三娘进来便道:“京城故友来信,请为师上京一趟,今日便要动身。你弓马战阵之术已熟,为师也没什么可再教授的了。” 扈三娘却笑嘻嘻的说道:“师尊,听闻您还精通兵法战阵之术,岂能说没什么可教的了?” 周侗嘿了一声道:“休得浑赖,保护村坊,弓马之术尽够用了,女儿家家学什么兵法?”跟着吩咐道:“你在府内再住些时日,为师便不带你上京了。” 言罢不理会翘嘴的扈三娘,周侗自去吩咐使女收拾行装。少时收拾停当,周侗便辞别夫人孟翠英、徒儿扈三娘,独自一人上路往东京而去。 周侗走后,扈三娘又在周府住了两日,这天忽然想起史进来,也不知他如何,当下便向孟翠英辞行。孟翠英苦留不住,拉了三娘进到屋内,从红木箱中取出一个包袱来,开打一看,却是一副青黑色的甲胄。 孟翠英将那甲胄抖开,一看款式却是副短小的精铠,其上还雕绣了精美的绿萼花图案,只听孟翠英口中道:“三娘,这幅铠甲乃是老身年少之时,花费重金特意请青堂羌族锻甲好手打造,名唤青花绿萼甲。当年老身打制这幅铠甲时,也曾想有一天能穿着上阵杀敌,但后来终未能如愿。此刻年事已高,这副甲也用不着,便赠予三娘你吧。” 三娘微微一惊道:“师娘,这青堂羌族人锻出的好甲可是价值万贯,这太过贵重了,三娘不能收。” 孟翠英二话不说便替三娘穿戴起来,口中道:“这铠甲当年便是按着我的身形打造,样式短小了些,我儿云清乃是男儿身穿不上,你师傅只有你一个女弟子,不传给你,难道还要让师娘放在箱子底不成?此甲跟了你,也总算没有明珠暗投,来穿上师娘看看。” 扈三娘违拗不过只得穿戴上那青花绿萼甲,少时整束停当,只见:蝉鬓金钗映红妆,凤鞋宝镫青花甲。鱼鳞铠甲绿连环,绣带柳腰红束带。淡妆素眉巾帼色,银锋凛凛落皓雪。鞍腰笼白氍毹长,临风素腕为天人。 孟翠英喝声彩道:“果然便是如同按你身段做来一般,真个是好一个巾帼女将军模样。” 三娘对镜看了后也颇为喜欢,孟翠英替她卸了甲后,仍旧用包袱包了,当下便赠予扈三娘。三娘也不再推辞,便再三拜受。用过午饭后,换了男装,一领新纳青色绸祆,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脚上缠了绑腿双耳麻鞋。 收拾停当,三娘拜别孟翠英,便骑了青骢马,带了金雕弓、青花甲用布裹包了放在马鞍上,并盘缠若干一并放上,离了秦东镇上路往华州少华山而去。 时当六月末天气,天色正热,这天到了华州,得见华阴县城,扈三娘便赶马入城来,这华阴县城也来过几遭,依然是六街三市,热闹不凡。 大宋缺马,三娘带匹青骢马便已经甚为扎眼,因此在城内也就不骑。牵了马信步往前,转弯抹角,来到东市旁一个王家有名的酒店,这店此前三娘便喜来此处落脚,因此熟络。只见门前依旧挑出望竿,挂着酒旆,只是无风低垂在那。 寄顿了马匹,三娘携了包袱上到酒楼上,拣个此前坐过的济楚阁里坐下。酒保唱了喏,便道:“客官,打多少酒?”三娘道:“先打两角酒来。”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又问道:“客官,吃甚下饭?”三娘道:“可有甚时鲜的山珍,寻几味来。” 酒保却道:“时鲜的山珍却无,左近猎户许久没送猎物到来。”三娘问道:“却是为何?”酒保道:“近日少华山添了一伙强人,扎下一个山寨,在上面聚集着五七百个小喽罗,有百十匹好马。为头那个大王,唤作神机军师朱武,第二个唤做跳涧虎陈达,第三个唤做白花蛇杨春。这三个为头,打家劫舍,县里禁他不得,官府出三千贯赏钱召人拿他,谁敢上去惹他?因此上猎户们不敢上山打捕野味,那讨来卖?” 三娘扶额自道:“忘了此事。”跟着便道:“那便切两斤羊肉,三斤酒来,若有夹馍面子也来十个。”酒保下去,随即将酒筛来,随后摆上两斤羊肉,十个夹馍面子,并先前的八位蔬果,摆一桌子。三娘腹中饥饿,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正吃得七八分饱醉时,忽听东市面前呼儿唤女的闹将起来,三娘大奇,正待相询时,只听楼下官府公人鸣锣敲鼓的喊将起来:“少华山贼人下山劫掠县城来了,各自归家,紧守门户!马上关城门呐!” 听得公人示警,三娘自语道:“从少华山来华阴县城,必先过史进的庄子,哎哟,不好忘了这茬。”当下三娘丢了散碎银子了账,火急急的离了酒楼,也顾不得许多,骑了马便往城门口赶去。 到了城门口,几名兵丁恰好便要关城门,扈三娘在马上大喝道:“信使出城往府县求援,快让开!” 众兵丁见她骑了马,也不急细辩,城门复开一人多宽时,三娘已经一人一马挤了出去。一名兵丁奇道:“却才不是刚走一个信使,又走一个?”另一人道:“许是贼势浩大,老爷多派人去急催吧。”当下众兵丁关了城门谨守城池不提。 离了华阴县,扈三娘打马急往史家庄赶去,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已然望见史家庄来。勒马定住,只见史家庄内外如故,也不见有甚贼寇踪影。三娘正狐疑间,只见一旁林中闪出三两个蠢汉来,都执了兵刃,领头那个三娘倒是认得,正是史进庄上庄客,绰号赛伯当的王四。 王四见了三娘倒也认将出来,上前唱个喏道:“官人何来?” 三娘道:“自来探访大郎,方才在县里听闻有贼寇下山劫掠,只怕来滋扰庄上,因此紧赶几步前来相助大郎。” 王四眉飞色舞的道:“官人宽心,却才贼寇果真来了百十多人,领头的贼首已被主人擒住,余众都杀散逃回山里去了。大郎怕贼寇复来报仇,因此命我等几人四处哨探一二。既然官人前来,小人引你入庄去。” 三娘点点头自语道:“原来尚未错过好戏。”当下便由赛伯当王四牵了马,投庄上而来。 却说史进赢了少华山贼寇一阵,擒得跳涧虎陈达,回到庄上,将陈达绑在庭心内柱上,等待一发拿了那两个贼首,一并解官请赏。且把酒来赏了众人,众人喝采:“不枉了史大郎如此豪杰!” 史进满心欢喜,正与众人饮酒庆贺之时,只听庄客来报说扈官人到来。史进更是大喜,推了碗盏,便抢将出去迎接。 到了前院,只见扈三娘跟着王四已经进了庄园,自有庄客牵了青骢马去后院马槽寄养。史进抢上几步拜倒在地道:“师哥,想煞大郎了。” 数月不见,史进更加精壮起来,扈三娘也甚是欢喜,上前扶起道:“师弟数月不见,风采更甚,做师哥的也欢喜。” 当下史进执了三娘手便引入堂上,与村坊里众耆宿、庄客、村汉相见,堂上众人多是三娘旧识,相见时具是欢喜。 史进请三娘坐了首位,筛下酒来,便将如何联村自保,如何擒得那陈达之事说了。 听完之后,三娘道:“既然尚有两名贼首在外,必定再来报仇。各位共保村坊,休辞辛劳,吃完这顿酒后,各家自回,仍旧整束停当,但听大郎庄上号令,若贼再来时,定一网成擒!” 村中里正道:“大郎已然英武不凡,又有大郎师哥扈官人坐镇此间,我等必当效死力,共保村坊!”众人都是叫好起来,吃饱喝足后,各自回去整束,只等贼寇复来不提。 (求收藏、推荐支持,谢谢) 第八章扈岚道破苦肉计史进义释跳涧虎 众人散去后,史进自与三娘在厅上把盏叙话。原来自从三娘跟随师傅周侗回乡后,前后得十余日之上,王进母子也相辞要上延安府去。史进并太公苦留不住,只得安排一个筵席送行。 自从王进走后,史进每日只是打熬气力,亦且壮年,又没老小,半夜三更起来演习武艺,白日里只在庄后射弓走马。不到半载之间,史进父亲太公,染病患症,数日不起。史进使人远近请医士看治,不能痊可,呜呼哀哉,太公殁了。史进一面备棺椁盛殓,请僧修设好事,追斋理七,荐拔太公。又请道士建立斋醮,超度生天,整做了十数坛好事功果道场,选了吉日良时,出丧安葬。满村中三四百史家庄户,都来送丧挂孝,埋殡在村西山上祖坟内了。史进家自此无人管业。史进又不肯务农,只要寻人使家生,较量枪棒。 后来少华山出了贼寇强人,史进只怕这伙人早晚便来薅恼村坊,便召集村里三四百史家庄户,准备器械,修整门户墙垣,安排庄院,各处设立梆子,拴束衣甲,整顿刀马,提防贼寇。 今日那贼寇跳涧虎陈达果然前来,先前只言借道去打华阴县,史进英雄了得,不肯弱了名头,哪里会放?一言不合,便厮杀起来,不数合那陈达便被史进擒回庄上来,余众皆逃回山上去了。 听了史进言语,三娘又特意问了与陈达交手几合才擒了陈达,史进道:“约有七、八个回合。”三娘颔首笑道:“大郎数月不见,武艺更有精进了,想不想再与师哥比比?” 史进早就按耐不住道:“师哥,你不知晓,自从师傅走后,左近无人敢与俺比试,今日那陈达不过数合便败了,也不济事,不如与师哥叉一叉,也好解解手痒。” 三娘笑道:“还是恁的性急,这便去比来看。” 两人正要起身去后院比试,却有庄客火急来报:“山寨里朱武、杨春自来了。”史进大怒道:“这厮合休,敢来搅扰俺与师哥比试,师哥你且安坐,待俺去擒了来,教他两个一发解官。快牵马过来。” 三娘却笑着止住道:“何须大郎动手?你师哥与你做个赌约,不必敲响梆子,惊扰众人,你师哥这般赤手空拳,独自一人出去,片刻也将那两名贼首拿将回来,大郎可敢赌赛?” 史进瞪大了眼睛道:“师哥的本事小弟也是知晓的,只是这般一人独往,又是赤手空拳,能拿回两人来,大郎却是不信。” 三娘眨眨眼笑道:“那好,师哥这便出去,若是哪方输了,便要答允一件事来。” 史进道:“这个容易,小弟应下便是,师哥小心。” 当下扈三娘负手独自一人来到庄前,只见两名贼首朱武、杨春步行,已到庄前,两个双双跪下,噙着两眼泪,一副凄惨之相。 扈三娘暗笑,果是苦肉计,上前喝道:“你两个跪下如何说?” 原来朱武、杨春两个拦不住陈达去打华阴县,正在寨里猜疑,捉摸不定,不到半天功夫,只见同去的人牵着空马,奔到山前。朱武便知不妙,问其缘故,小喽罗备说交锋一节,怎当史进英雄。朱武道:“我的言语不听,果有此祸。”杨春道:“我们尽数都去,与他死拚如何?”朱武道:“亦是不可。他尚自输了,你如何拚得他过?我有一条苦肉计,若救他不得,我和你都休。”杨春问道:“如何苦肉计?”朱武附耳低言说道:“只除恁地。”杨春道:“好计!我和你便去,事不宜迟。” 于是两人计议已定,便来到庄前见史进,却不想出来的却是一个看似文弱秀气的少年。 朱武也没见过史进,微感诧异时小心问道:“小官人是庄上什么人?” 扈三娘笑道:“我乃史进的师哥。” 朱武闻言心头一惊,却来少华山落草之时,他便曾使人打听过左右的英雄豪杰,都言史家庄上除了史进外,此前尚有史进的师哥扈官人,更加英雄了得,但今日一看却是个如此秀弱之人。 狐疑不定之下,朱武再问道:“可是史进师哥扈官人?” 扈三娘道:“我的名声,左近皆熟,谁敢冒认?” 朱武不再存疑,当下拉了拉杨春,二人便一起哭将起来,只听朱武道:“小人等三个,累被官司逼迫,不得已上山落草,当初发愿道:‘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虽不及关、张、刘备的义气,其心则同。今日小弟陈达不听好言,误犯虎威,已被英雄擒捉在贵庄,无计恳求,今来一径就死,望英雄将我三人,一发解官请赏,誓不皱眉。我等就英雄手内请死,并无怨心。” 扈三娘听了冷笑一回后,扔去两条绳索道:“既是如此,你两个且自缚了,跟我进来见大郎。”朱武、杨春并无惧怯,取绳索自缚,随了扈三娘,直到厅前跪下,又哭喊起来。 史进在厅内听得动静,出来看时,登时目瞪口呆,不想扈三娘独自一人前去,不一刻真把两人绑回。史进狐疑不定,上前对扈三娘道:“师哥使得什么手段?片刻间便将两人绑回?” 扈三娘微微一笑,对着兀自哭号不止的朱武道:“这位神机军师算的好计谋,看敌你不过,便使出这苦肉计来,好教你着了他的道,放了他们三人,这边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果然厉害。” 闻言朱武、杨春两人皆是暗暗叫苦起来,却不想这苦肉计却被这扈官人看穿了来。 史进不解,扈三娘耐心释疑一遍后,史进大怒道:“尽然敢如此算计于俺,来人,一同绑在后院,少时解上县里请功。” 三娘却止住道:“虽然是计,但三个情义却真。大郎,自古道:‘大虫不吃伏肉。’这三个直恁义气,我师兄弟两个若拿去解官请赏时,反教天下好汉们耻笑我俩不英雄。” 史进颔首道:“师哥说的是,俺但凭师哥吩咐。” 朱武、杨春二人听了这才都松了口气,心下具是感激三娘不已。朱武更是想道,这扈官人能看出这苦肉计,足见聪明才智甚高,到不似一般好汉那样,只懂厮杀。 史进道:“既然俺家师哥说了,你们又如此义气深重,俺若送了你们,不是好汉,我放陈达还你如何?”朱武道:“休得连累了两位英雄,不当稳便,宁可把我们去解官请赏。”史进道:“如何使得?——你肯吃我酒食么?”朱武道:“一死尚然不惧,何况酒肉乎?”有诗为证:姓名各异死生同,慷慨偏多计较空。只为衣冠无义侠,遂令草泽见奇雄。 当时史进大喜,解放陈达,就后厅上座,置酒设席,管待三人。朱武、杨春、陈达拜谢大恩。五人入席来,三娘自坐了首位,史进坐了第二位,三人下首相陪。 酒至数杯,少添春色,史进想起与三娘比试来,按耐不住便道:“师哥,已有三分醉意,先去比试一场如何?” 三娘笑道:“走吧,咱们后院接着比试去。” 朱武三人听闻两人比试,也想看看这师兄弟的手段,便都喝起彩来。 当下五人来到后院,朱武等三人立在一旁观看。见两人各取一条棒子,招呼一声之后,便开始比试厮杀起来。朱武等三人仔细看去,只见两人势若猛虎,那两条棒子使得如同两条青龙一般,上下翻滚,飞沙走石,棒子带起的劲风刮在脸上都是生疼。 三人均是暗想,这师兄弟两人都是如此武艺,便是山寨全伙在此,只怕也是抵敌不过啊。朱武更是惊叹不已,这扈官人果然是名不虚传,武艺如此之高,又有智计,更难得的是也讲义气,真个儿是个英雄人物。 朱武再细看时,心中陡然一突,眉头一皱暗道,这人怎会如此? 史进竭尽全力拼斗三十余合,手脚渐软,但师哥那条棒子还是一棍重过一棍的打将过来,再咬牙斗了数合,已然手脚酸麻发软。 扈三娘似乎也看出史进力怯,重重打了一棍,将他迫退几步后,收了棒子笑道:“果然大有长进了啊,只是为何后面你的玉环步乱了起来,还有那运劲的法门到了后来也都接续不上了?” 史进喘着粗气道:“师哥棍子一棍比一棍沉重,到后面步伐散乱,运劲也不及了。” 扈三娘微微颔首道:“唔,看来须得多加与你拆招,实打实的与你喂招,这般才能更让你武艺再进一步。” 史进大喜道:“能有师哥喂招,便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歇了棒子,朱武、陈达、杨春三个连珠阶的叫好声喝起彩来,陈达道:“小人乃大郎手下数合败将,想不到扈官人更加了得。” 史进也不着恼,只道:“俺家师哥自然是比俺要强来,你们几个懂个甚?” 三娘笑道:“武学一道,不进则退,大郎只要肯下苦功,终有一日自然能超过师哥。” 史进笑道:“这倒是,一年半之前,俺和师哥比试时,只一合便被师哥夺了棒子去,现下已经能和师哥拆这许多合,可是下了苦功的。” 闻言三娘莞尔笑了,当下招呼众人重新入席,接着饮酒。 酒至七八分时,三娘起身净手,少时转回后院时,只见朱武在那里站着,似乎便是再等自己,当下上前笑问道:“朱头领可是有话说?” 朱武道:“什个都瞒不过扈官人,官人借一步说话。” 第九章三娘后院道明路朱武山寨迎新主 听了朱武的话后,扈三娘笑道:“此间后院无人,便可说来。”跟着不等朱武答话,又问道:“你可是瞧出来了?” 朱武一脸惊讶道:“难道官人真是女子?” 扈三娘微微颔首笑了起来,和聪明之人说话就是不累,道:“怎么有何不妥么?”朱武道:“官人,呃,该称呼小姐吗?” 扈三娘摇头道:“还是称呼官人好了。”朱武点头道:“不瞒官人,适才见识了官人的才智与武艺,小人便想,若是官人愿上山寨时,愿以山寨奉送,小人三个便以官人马首是瞻,早晚牵马坠蹬,甘愿效死力,以报官人活命全义之恩。”说道这里朱武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扈三娘笑道:“可现在知道我是女子之身,奉一女子为首,只怕丢了男儿汉的脸面是吗?” 朱武咬牙道:“正是。”跟着朱武又道:“但若官人与大郎亲厚时,我等三人原奉大郎为山寨之主,官人坐第二把交椅,也是好的。” 扈三娘噗嗤一声笑道:“朱武啊朱武,你还是打的好算盘。你那少华山兵微将寡,难抵官军清剿。你便想赚我两个上山,让山寨添两个能人,早晚帮扶山寨抵挡官军,可是如此?” 朱武脸上微红道:“小人什么心思都是瞒不过官人的。”扈三娘道:“趋吉避凶、联强抗横,此乃人之常情,也不难猜。” 跟着扈三娘正色道:“你且安心,大郎与我皆是江湖义气儿女,既然已经与你们结交,便是以义气为先,如若山寨有难处时,自当全力以助。” 朱武大喜深深一拜道:“官人真奇女子也。”又叹道:“当真是可惜了官人,一身好本事却是女儿身来。” 扈三娘笑道:“瞧你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又怎知女子不能做出一番事业来。”朱武老实道:“这却是难如登天啊。” 三娘也不气馁,只是笑道:“我且问你,如今朝廷昏庸,奸臣当道,官府横征暴敛,贪官污吏横行,你们三个落草是想着躲避官司、安身立命呢,还是想着杀人放火受招安来?” 朱武摇头道:“起初落草只为保住性命,哪里想得招安这般长远。现下官人一说,朱某才想到得为山寨一众兄弟打算将来。我们三个并山寨众兄弟大多都是被官绅富户勾结,逼得无路方才落草,这口恶气兀自难消,这招安是万万不愿的。但若一辈子就这般落草为寇,也不是条明路啊。” 扈三娘微微一笑暗道:“这朱武权谋机变了得,但远略却不足。”跟着说道:“落草为寇又如何?若是能雄踞一方、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朱武苦笑道:“谈何容易,近日过往旅客稀少,寨中粮草不足,不得已才想往华阴县去借粮,去华阴县必过史家庄,因此才与大郎争竞起来。” 扈三娘沉吟片刻后眨眨眼问道:“朱头领可曾听过海外倭国?”朱武道:“一些杂记上有记载,略有耳闻。” 扈三娘道:“海外倭国如今正是藤原氏当国,虽然藤原氏强盛,但倭国各地却是混乱不堪,治安不靖,盗贼丛生。倭国盗贼均自称武士,他们连成一体,势力强横,便是当国的藤原氏也不敢小觑。当中最大的名唤‘雅库扎’,他们虽名为盗贼,但行事却甚为奇特。” 朱武对倭国不甚了解,听闻倭国贼寇居然另当国国主不敢小觑,顿时来了兴趣,道:“愿闻其详。” 扈三娘续道:“雅库扎行事特立独行,不同一般贼寇,从不做抢劫过往商旅之事,更不会劫掠村坊、州县。” 朱武大奇道:“那这些倭国贼寇如何将养自身?”扈三娘道:“他们向过往商旅收通行厘金,每千文货物纳数文厘金,充作通行之资,受了厘金之后,保证商旅货物在境内安然通过,也不许其他贼寇在其境内劫掠交了厘金的商贾。” 朱武皱眉道:“千文货物只收数文,也太便宜了些。”但随即一拍大腿道:“果然好计,过境厘金便宜,缴纳少许便能通行无阻,且千文收数文,对于商贾来看便似九牛一毛。如此一来,过往商旅必定便云集此处,岂有不富之理?” 扈三娘颔首道:“正是如此,商贾云集之后,便会出现集市、小镇,倭国唤之为町,雅库扎便又会在此处开办酒肆、茶楼、赌坊、艺妓院等店面赚取钱财。” 朱武叹道:“如是恁的,日进斗金也是等闲之事。”扈三娘又道:“其他平民百姓在雅库扎地盘之上开设店面也是允可的,但开了之后,每月须得缴纳一笔安宅费,缴纳之后便能得雅库扎的保护,不虞有事。在雅库扎地盘之内,也有倭国公人,但每有滋扰之事,都是雅库扎武士去排难解纷,倭国公人、官府都是最后方至,多半已经被雅库扎武士处置了。更甚者很多倭国官府、公人无法处理之事,也都是雅库扎武士出面处置。是以每个有雅库扎的倭国州县,倭国平民百姓都是缴纳两份税银,一份给倭国官府,一份便是给雅库扎的。” 朱武听得痴呆,半晌才道:“当真是大开眼界。”扈三娘道:“朱头领,你们少华山占了山头,劫掠过往商旅,便连猎户都不敢上山去了,这乃是杀鸡取卵之事。长久之后,商旅都不过少华山,你们自然无人可劫。随后只能甘冒奇险劫掠村坊、州县,每打下一处村坊、州县,按你们的行事,定然便是劫掠一空,然后当地人口逃散,百业凋敝,不再富有钱粮。接着你们只能去劫掠更远更大的州府,如此一来,不但百姓容不得尔等,更会引来朝廷官军大队清剿,就算山上好汉再多,失了百姓臂助,终究还是敌不过朝廷源源不绝而来的官军,最后也只有兵败身死或是被其他大山寨吞并的结局。” 三娘说的也非虚言,少华山日后便是被梁山吞并,而梁山之所以受招安,也并非全是宋江一人的主意,但凡山寨贼寇,不事生产,四处劫掠,后来被梁山劫掠的州县都是抢个干净,便日渐凋敝起来,百业不兴,人口逃散,梁山只能去攻打更大的州县,于是便惹来更多更强的官军围剿,宋江等人也是看出此等下去,也只是饮鸩止渴,终有败亡一途,是以才出了招安的主意,也是逼不得已。 三娘说了之后,暗自寻思道:“要是我是男儿身时,纠集人手,早晚反了大宋,也能开创个新朝。可偏偏穿个女儿身来,这般算来,成事万难,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学小日本**那样,从市井根基渗透进去,将势力坐大,将来方才有所作为,这少华山和史家庄本少爷是取定了的,这朱武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 果然,那朱武听得冷汗涔涔而下,当即下拜道:“扈官人虽是女儿身,但见多识广,小人不及,现下甘愿尊请扈官人为山寨之主,如此少华山一众兄弟方才有出路。” 扈三娘扶起朱武笑道:“这会儿便不计较我是女儿之身了?” 朱武咬牙道:“便是男儿汉又如何?武艺、才智、见识,我们三个均不如官人,不提也罢。”跟着又道:“只是官人若能以男装示人,行事会方便许多。陈达、杨春皆是粗鲁汉子,便与大郎一般是看不出来的。” 扈三娘笑了起来,暗想:“这朱武果然是明白人,知道只有我能给山寨一条明路,马上也不计较我女儿身份,当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当下三娘点点头后又问道:“那朱头领是如何看出端倪的?” 朱武道:“官人脸面白净,太过俊俏,这还罢了,世上俊俏郎君也不少。只是腰肢太过纤细,若是精细人看久了便能知道。”扈三娘嗯了一声道:“回头我会缠粗了束腰。” 跟着扈三娘郑重道:“我也不做惺惺之态,少华山之主,我可做得,除我他人也救不得少华山!”跟着扈三娘续道:“只是眼下我还要行走江湖,为山寨聚拢更多的好汉,若是久坐山寨落草了,穿州过府行走不便。” 朱武颔首道:“正是,官人思虑周到。”扈三娘道:“眼下少华山还不算太过扎眼,也只是县里官府有所提备,我会留在史家庄数月,先助山寨解了粮草缺乏的燃眉之急,随后让山寨按倭国雅库扎的格局,让少华山在左近之间站稳脚跟。你们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我,我必将少华山发扬光大,早晚教官府朝廷也不敢小觑。今后少华山也便不再是落草的贼寇,我要将大宋治下都变为我等地盘,天下不再复有山贼,因为处处都已是山贼!” 朱武喜道:“官人志向远大,我等之幸。如此最好,但听官人吩咐。”扈三娘道:“明日我会上一趟少华山,再详细与你们计议。”当下朱武拜谢了,两人复归宴席。 酒罢,三人谢了扈三娘、史进,回山去了。扈三娘、史进送出庄门,自回庄上。 回到庄上,三娘与史进在月下纳凉,扈三娘道:“大郎,适才你赌赛输了,须得答应我一件事。”史进从藤椅上翻身坐起道:“师哥吩咐便是。” 扈三娘道:“我要你暗地里帮扶少华山朱武他们。” 史进眉头微皱,但马上道:“师哥只管说要如何帮扶,要钱要粮,俺明日便安排了送上山去。” 闻言扈三娘心头大慰,笑道:“教你与落草山贼暗地里来往,大郎不怕污了清白之躯吗?” 史进摇头道:“师哥说哪里话来?便是没有赌赛,师哥待俺情恩义重,便如亲手足一般,师哥说什么,俺便做什么,绝无二话的。” 扈三娘心下暗喜,跟着拍拍手道:“好吧,咱们趁着月色还好,来练练夜战,明日跟我上少华山去。”史进应了,当下两人月下又切磋武艺至半夜,少时各自安歇。 次日清早,两人起个大早,吃些酒肉后,便各自骑了马匹,三娘依旧是身穿新纳青色绸祆,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脚上缠了绑腿双耳麻鞋,只是束腰内加了腰裹,看起来腰圆膀粗了许多。 史进头戴白范阳毡大帽,上撒一撮红缨,帽儿下裹一顶浑青抓角软头巾,项上明黄缕带,身穿一领白紵丝两上领袍子,腰系一条揸五指梅红攒线搭膊,青白间道行缠绞脚,衬着踏山透土多耳麻鞋两人结束停当,各跨一口腰刀,提了朴刀上马,往少华山而去。 不多时到了少华山朱武寨前,朱武三人并三五百小喽啰早早在山寨门前相迎。见礼之时,朱武三个便是以寨主之礼相见,看来昨夜朱武定是将陈达、杨春二人已经说服。 当下众人将两人迎入山寨大堂之上,到了山寨大堂之外,三娘看着这草草建起的山寨大堂道:“今后有了钱粮,这山寨大堂定要建个三进三出的大屋方才足够,这少华山大堂今后也要改作聚贤堂。”朱武三人听了都是暗自欢喜。 进入大堂,三人扶三娘坐了主位,史进坐了第二位,朱武三人坐了三到五位,随后朱武道:“我等三人愿奉扈官人、史官人共为山寨之主,牵马坠蹬、甘效死力!”说罢带着堂上陈达、杨春并一众小校、头目拜倒在地。 (新一周开始了,冲新人榜,求各位推荐、收藏啊) 第十章扈岚颁行十铁律朱武领受四书册 扈三娘再三谦让之后,朱武三人只是不肯,最后只得坐了主位,史进也坦然坐了第二把交椅,随后朱武领着陈达、杨春并山寨大小头目行了参拜大礼。 随后朱武命人摆出宴席来,大肆庆贺起来。扈三娘暗笑朱武宁愿饿肚子,也不肯落了面子,想来这顿宴席只怕耗掉了山寨最后一笔钱粮了吧。 但三娘也不点破,在筵席间,亲自手执山寨令箭,颁布号令:“寨中诸多大小兄弟,各管原事,悉宜遵守,毋得违误,有伤义气。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今日新任寨主,便有十大山寨规矩,如有故违不遵者,定依军法治之,决不轻恕。”众人都是凛然领命。 随后三娘接着森然道:“少华山十大山寨铁律:第一,不准违抗命令;第二,不准泄露机密;第三,不准兄弟相残;第四,不准私下抢劫;第五,不准调戏妇女;第六、不准欺凌弱小;第七,不准私吞财货;第八,不准违抗调遣;第九,不准随意杀人;第十,不准知情不报。以上十条规矩,但有犯者,一律斩首示众!”朱武以下大小头领都是心头一凛,纷纷躬身领命。 跟着三娘又道:“山寨有了铁律,自然也有职衔、升赏令,山寨今后大小人等,各分文武职衔二十等,同文武职衔平起平坐、不分大小。二十等文武职衔悉令如下:武职五等各有四级,是为卒、郎、卫、校、将。卒等四级是为:选卒、练卒、精卒、锐卒。郎等四级是为:右郎、左郎、义郎、节郎。卫等四级是为:武卫、英卫、铁卫、近卫。校等四级是为:典校、参校、督校、总校。将等四级是为:骁将、彪将、骠将、虎将。文职五等亦各有四级,是为文士、从议、疏谏、参军、儒君。文职各等四级具以一二三四为记。” 朱武闻言暗想,此等一分,人人晋身有望,自然戮力向前,无往不利。 扈三娘又道:“文武职衔既分,各级均有相应粮饷待遇,按月支给,若有功劳,具按升赏令赏罚。升赏悉令如下:其一,杀敌一人以上者都可得赏,以首级记功,但不可杀良冒功。其二,俘获敌军人、马、甲胄、旗、鼓、金,总数在百件以上者,可得赏,俘获越多,赏赐也越多。其三,攻城之时,先登上敌人城头,破城者可得升赏;其四,吾军行撤时,能够殿后抗敌,使全军安全撤退者可得升赏;其五,对于虚报俘获和杀敌数量者能够揭发报告的人;其六,将领打败仗,但其护卫、队人能挫敌军锋者;其七,挫敌军锋、大败敌人者……” 扈三娘口述起来毫无阻滞,显然是早已经备好,果然少时说完之后,取出一本册子来交予朱武道:“适才所言,俱在其中,朱头领可按其中记述编撰成册,早晚教众人俱知晓。以一月为限,限期若到,尚有人不知时,便有责罚!” 朱武领受书册,众人一起躬身领命,自此少华山定下职衔等级、铁律规矩、赏罚将令,便有了方圆规矩起来。 扈三娘宣布已毕,便大宴众人,她酒量奇佳,前后左右但凡敬酒之人来者不拒,众人都是夸赞扈官人豪爽,只朱武一人看得目瞪口呆,真难相信眼前此人真身是个女子来。 少时饮宴已毕,众小校散去,扈三娘、史进便在山寨中休息片刻,随后自有小卒奉来酸辣醒酒汤。两人饮了之后,稍作梳洗,便召朱武、陈达、杨春三人在屋内议事。 朱武三人亦醒酒到来,五人在大堂之上围坐定后,扈三娘道:“我知眼下山寨缺少钱粮,局面困顿,既然你等奉我为主,解山寨燃眉之急便责无旁贷。明日朱头领派二十名心腹小校随我一起去取银钱宝贝,以作山寨之资。” 朱武、陈达、杨春听了都是急道:“这如何使得?官人坐了寨主,我等不能供奉已是罪过,岂敢再要官人私财?” 史进也道:“不劳师哥费钞,师哥但要使时,我那庄上颇有些钱粮,明日取来送予山寨便了。” 扈三娘却摇摇手笑道:“这些钱财也不是我的,而是北京大名府留守梁中书,送予他丈人蔡京的生辰纲。这梁中书去岁凑了十万贯金珠宝贝,编为生辰纲送上东京去,你师哥去岁三个月不在庄上,便是去取这生辰纲去了。” 屋内四人皆是大惊,那大名府留守梁中书常年向老丈人蔡京供奉生辰纲,江湖上的好汉也多有想要取这生辰纲的,只是每趟生辰纲都护送周全,难以下手,想不到扈三娘居然敢一个人去劫这生辰纲,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 史进更是心想,原来去岁这生辰纲大案惊动了县里,老父还在时都曾被寻至县里问话,后来听闻各处州县,左右查来都无头绪,师哥真是好手段。 扈三娘道:“这件案子牵连几个人,我这里先不细说,日后机缘到了,自会说与你们细听。”四人均是颔首,这泼天的大案子既然还牵扯他人,这时候倒也不必言明。 三娘接着说道:“山寨有了这十万贯钱财之后,朱头领须得安排这般使用。先起一部资财,就左近村坊收买粮草,以敷山寨使用。再起一部,教收购精铁,打制盔甲器械,以充山寨武备。再起一部,教收购布匹绸缎,赶制被服旗号,以阔山寨声威。最后起一部,就少华山东西南北四处,择过山必经路途上设立酒肆,一则打探消息,二则替山寨赚取些钱财,三则与过往商旅方便,四则便于酒肆处设下厘金关口收取过往客商厘金。但须谨记,不带货物的过往之人,也不可收取厘金,更不可杀人劫财,不管这人带了多少金银!” 朱武三人互望一眼,陈达道:“哥哥,这过往单身客商若是身有资财的,江湖上都是用药将翻,劫掠之后,肥的做了肉包子,瘦的去填河,这方才是无本钱的买卖。” 扈三娘冷笑道:“禽兽等类,非到饥不择食之时,也都不会同类相食的,我等要替天行道、劫富济贫,还要对寻常普通客人下手不成?还要行那同类相食的惨事?这岂不是禽兽不如?江湖上是江湖上,我这里是少华山,今后少华山只要还是我做山寨之主,但凡少华山之人就不能做此伤天害理之事!若不遵从便是犯了十大铁律的第四,第六、第九,三条铁律,但有犯者,定斩不饶!” 陈达、杨春两人顿时噤若寒蝉,朱武也道:“哥哥的大略,昨晚我已经剖析明白,再想来这些单身过往客商,甘冒奇险身负巨资,必定是往来采办货物的,虽然去时不得厘金,但来时定然是带着货物的,届时便可收取厘金了。往来几趟发现此路安全,必然复来,你们若是将他杀了,财帛就只得取这一次,哪有日后他往来不绝,钱财也源源不断而来的景况?” 陈达、杨春均是道:“二位哥哥说的在理,小弟遵命行事,必定严束手下,绝不会坏了哥哥大计。”史进道:“师哥,除了过往客商,还有上山打柴捕猎的寻常百姓人等呢?” 三娘笑道:“自然是来往不禁的。今后寨中要打出保境安民、替天行道的旗号来,左右村坊、庄户亦按厘金缴纳供奉,收取供奉后,便要保境安民,不许其他强人来滋扰,村中但有事亦要相帮。这百姓上山打柴,多半还是自用,但有打柴烧薪贩售之时,也按月收些厘金便可。至于猎户人等,大郎明日回庄上后,便召集众猎户,只道你已将少华山贼寇慑服,只管上山来打猎,但每获猎物须得交给庄上一些,也按厘金之策办理。今后大郎庄上,暗地里也便是山寨一处厘金关卡,也是山寨在外的眼线,若是不交厘金之人,大郎、山寨都可收拾。” 史进颔首道:“师哥所言甚是,庄上明面上仍旧是白身,也方便行事。”朱武却道:“哥哥,只是这般行事,大郎那里若有小人出去首告,说大郎勾结贼寇时,只怕会惹来官司。” 三娘暗暗点头,朱武不愧是神机军师,果然心细,她自然也知道书上记述的猎户李吉告密之事,当下说道:“大郎在山下庄里充当山寨眼线,行事定要小心,第一便是与山寨往来文书须得以密语书写,这密语如何约定,我已经书写成册,稍后朱头领按书册办理便是。有了这密语书信,就算外人所获,也不知所云,没有实证,料来不管何人也不会去首告。第二便是在州县等府衙要害去处,广为收买公人小吏为眼线,最好便是能拿住这些人等把柄在手,再按月支给些银钱,早晚互通消息,便不虞有失。第三便是州县里的官老爷们,朱头领需派人帮着大郎仔细打听,瞧瞧这些官爷们是爱财、爱女色、还是另有喜好,总之投其所好,总要结交收买为已用。若是不可收买,便是陷害、刺杀,也要除之,换个我等能收买之人来。这般三管齐下,山寨又不劫掠商旅,更不攻掠州县,便可慢慢渗透至州县城池之内,日后坐大,便经营的如同铁通般密不透风,何惧官府来?” 听完之后,朱武第一个大声赞道:“妙哉、妙哉,哥哥果然是绝顶奇才,稍后州县官老爷也都坐上我们这条船来,握有他通贼把柄,便是想下船,只怕也要忌惮至极。”史进三人脑经稍慢,但随后也明了过来,当下也都鼓掌称善。 稍后三娘取出一方包裹来,里面密密层层的裹了,打开来一看却是一盒丹药。三娘交给朱武道:“此物名唤冰粉膏,乃我炼制的丹药,州县官吏人等,若是不好收服时,不妨用此物。此物服用后,可欲仙欲死,可精神焕发,只是容易成瘾,用来控制人便是再好不过。但需谨记,自家兄弟万万不可服食。” 朱武接过后道:“此物可是与晋朝五石散、唐朝阿芙蓉等类?”三娘点头道:“军师果然见识广博,正是如此,只是此物比那两种毒性更烈,少许便可成瘾,需慎用。” 却看史进一旁眉头紧蹙时,三娘笑道:“大郎可是觉着师哥这等手段不是好汉所为?”史进道:“正是如此,师哥,俺们如此结交官府,只恐江湖上好汉耻笑。” 三娘摆摆手道:“此话不妥,我等这不是结交官府,而是胁持官府为我所用,若是经营得好,早晚华州一府上下都为我所用时,但有不平事,我等出面替天行道,包管比官府治下还要清明,官府将来也就是一具傀儡而已。” 史进一拍大腿道:“师哥果然厉害,这等法儿都想得出。” 三娘又对朱武道:“你等需谨记,收买官吏须得从胥吏公人下手,胥吏公人在前,州县官员在后。”史进不解问道:“这却是为何?” 朱武捻着胡须笑道:“这便是哥哥的好算计了,想我大宋立国,以文御武,而州县文官之内,又多靠胥吏公人。大宋州县官员,三年一任,最长的不过三年便要调任,短的时数月便换的也有,州县官员常换时,对地方政务不熟,便落到胥吏公人身上。须知胥吏公人皆是本地人,十余年不换,正是有道流水官儿、铁打的吏,便是如此。因此收买、胁持官府时,最好从胥吏公人下手,若是一州胥吏公人,十之七八皆为我们的人时,便是再换官儿来,也不怕他。” 史进、陈达、杨春等人这才恍然大悟。三娘又道:“收买只是下下之策,最好便是能将州县胥吏公人换成我们的人,这般才算彻底稳当,只是此策需花费些功夫,军师谨记,但有胥吏公人职位空出,便要用我们的人顶替上,不出数年,早晚教上下都为我们山寨之人,自然成事无忧。” 随后五人又在计议一些其他细物,末了三娘取出几本册子交给朱武道:“这里有四本书册,当中细数几样要紧之事,适才说的山寨暗语切口便是其中之一。其二便是山寨职衔等级月饷如何划分,功绩升赏分配之事。其三是银钱账目该如何理清,每年每月都需有银钱花销方略,提前计算好,以便银钱支给。其四便是筹建山寨刺探消息、行暗杀之事的职司堂口,朱头领可先从山内挑选精细人组成,日后山寨兴旺了,投奔人才多了之后,便可挑选、训练后扩充。如何挑选、训练、如何行事,书册中也有详述。军师今后一两年内,都要按这四本书策治理山寨,招贤纳士,囤积粮草,扩充势力,打稳基础,将来才好渗透其他州县。” 朱武上前拜领,珍而重之贴身藏了。扈三娘却在一旁暗自笑道:“几百年后经营之法都教授给你,若是还管不好一个小小的山寨,你也不必再自称神机军师了。” 计议已定,扈三娘与史进便辞别下山回庄去了。 (新一周冲新人榜,求收藏、推荐支持啊) 第十一章史家庄大郎宴客华阴县知县断案 翌日一早,朱武带了二十名心腹小校到了庄前听用,三娘带着史进迎了出来,聚齐之后,带着众人往少华山而来。少时,一行人到了云龙寺前,三娘道:“那些金珠宝贝便藏在寺中,随我入内。” 史进想起周侗在云龙寺传艺之事,暗想:“原来是藏在这云龙寺中,难道劫生辰纲的也有周老师父?难怪师哥能劫得生辰纲,有周老师父和师哥一起动手,自然是手到擒来。” 众人跟着三娘来到寺中后院一口枯井之前,三娘命朱武等人搬掉其上压着的一盘石磨,露出井口来,随后命人在井轱辘上拴上绳索,缒下两人去。两人在井内打着火把一看,只见枯井底十余个油布袋子在那,便一一系在绳索之上,井外之人将油布袋子全都启了出来。 袋子全部起出后,将下井两人拉上,扈三娘随手打开一个油布袋子,只见里面光耀闪闪,满口袋都是金珠宝贝,在场之人登时都目瞪口呆起来。 三娘笑道:“这里便是梁中书的十万贯生辰纲,少时运回山寨,分拨出五千贯来,交予大郎,就在左近村坊先行采购粮食猪羊,运回山寨充作粮草。再分出五千贯收买精铁,打制兵器盔甲,另五千贯置办布匹绸缎,做被服旗号。”朱武应了,当下三娘、史进、朱武带了二十名小校将十万贯金珠宝贝运回少华山寨。 到了山寨之后,朱武自选坚固屋舍做库舍,将这批金珠宝贝贮藏于内,又拨出五十名心腹小校早晚轮班守护。又将出一万五千贯金银交付史进,派了十名小校做寻常装扮,一同与史进下山采办粮草、精铁、布匹等物。三娘自留在寨中与朱武商议探听消息、开办酒肆、收买胥吏官员等诸事。 却说史进回到庄上,命赛伯当王四带了十名庄客带了少华山小校分赴各村坊收买粮食猪羊,又名庄客分赴左近各猎户人家,全都召来庄上赴宴。 午后史进命庄客杀翻五口猪、五头羊,鸡鸭无算,打好美酒,便在打麦场上开了十余桌酒席。少时各庄客引了左近百余名猎户到来,史进都教入席坐了,又去请了村中里正到来。 这里正亦是姓史,原村中里正便是史太公,太公逝去后,史家庄上下本想奉史进为里正,但史进不耐烦那些俗物,也不愿与县里官府来往,因此推却,众人才举了这位史里正充任。 少时史里正请到,史进请他坐了自己下首,随后命庄客筛满酒,举起酒碗对席间众猎户道:“近日少华山出了一伙强人,扎下一个山寨,在上面聚集着五七百个小喽罗,有百十匹好马,县里禁他不得,出三千贯赏钱召人拿他,拘得你等不敢上山打捕野味,村坊众人也不敢上山打柴伐薪。前几日,俺生怕这伙强人薅恼村坊,也备下人手与他相持。所幸前日上,与他厮杀数场,将他杀败,如今那伙强人已经被俺慑服,再不敢来此搅扰!” 众人闻言皆是大喜起来,都言史大郎英勇豪杰。史进又道:“从明日起,各家猎户、百姓,但凡要上这山打猎打柴时,都来俺这庄上取一面令箭去,这令箭上有俺史家庄标记,那伙强人但看见这令箭标记时,必不敢造次,打猎砍柴便可来往自如!” 众猎户都是大喜起来,这上山打柴也还罢了,他们都是猎户出身,早晚只靠猎获吃饭,不能上山打猎时,便是断了生计。此时听闻到庄上去了令箭,便可来去自如,如何不喜? 一名猎户大着胆子起身唱了个喏问道:“大郎英雄了得,只是令箭乃是死物,那伙强人当真认他么?” 史进一看此人,却是猎户李吉,那日便是自己在树下纳凉时,这人跑来说与少华山出强人之事,当下大声喝道:“尔等不必疑虑,但敢不认时,俺自带了庄客杀上山寨去寻他晦气!” 李吉知道史进手段,也放下心来,众人均是喜不胜收,一起敬了史进一碗酒。史进与众猎户干了一碗酒后,续道:“今日请尔等吃酒,除了说起此事外,还有一事,只是有些不好言明。” 众人都道:“大郎但讲无妨。” 史进搓着手道:“这趟能让强人退让,全赖俺这庄上养了百十名精壮庄客,但要早晚操演防备那伙强人,自然是所耗甚多,只怕难以与他相持日久。” 众猎户一听便都明白了,李吉道:“大郎可是想让俺们供奉些猎物来?” 史进道:“明人不说暗话,正是如此,俺庄上出人出力,尔等也该有所敬献才是。”说罢看了史里正一眼,那史里正也起身道:“大郎所言甚是,官府禁不得那伙强人,如今俺们村坊自寻了出路来,自然不能只让大郎一人担待此事。” 众猎户都是默然,李吉问道:“大郎想要几成猎获?一成?两成?” 史进道:“尔等捕猎也是辛苦,俺也不多要你们的,今后尔等猎获折价之后,每贯猎物身上,俺只取十文钱,若无猎获时,俺也不要。” 此言一出,众猎户都松了口气,每贯纳十文钱,也就是千文钱纳十文,便如九牛一毛一般。李吉笑道:“大郎真爽快好汉,俺们都愿敬献庄上!” 史进点头道:“俺也丑话说在头里,若有人不纳时,俺也就不再予那令箭,没有令箭撞进山里去,吃强人拿了、剐了,也便休怪俺!” 众猎户齐声道:“岂会如此?”当下史进便将酒来与众人同吃,众猎户也都高兴,吃了一回之后各自散去不提。 却说那李吉回到家中后,备好弓弩药箭,待得天明时便到史家庄领了那令箭上山寻猎。今日领取令箭之人不多,想来还有些存了疑虑,但李吉却信那史进的手段,便拿令箭上山来。 李吉今日运气不错,只半日功夫便猎得野鹿一只,山鸡野兔数只,将下山时,遇上那伙强人巡山的小队,李吉颤颤巍巍取出令箭来,那伙人看了令箭之后便让他下了山来,到让李吉松了口气。 下得山来,回到史家庄交还令箭,自有庄上牙人用算筹按时价算了质价,李吉今日猎获需交十五文钱。李吉掏了衬底钱纳了之后,自将猎物取到县里卖与酒楼食肆。 如此行猎一月有余,虽然复可行猎,但李吉渐觉得亏了,每日猎物都要纳那进山之费,此前可是不用纳的。这日李吉思前想后,但想偌大少华山,若是今日冒险一次,兴许也不会遇上强人,也可省得几碗酒钱。 当下李吉拿了弓弩钢叉,寻小路上山来。这日运气更好,李吉猎到一只黄獐,便扛了下山来时,不想半路撞见强人的巡山小队。今日李吉却拿不出那令箭来,便上前将与十几文钱想要买条路下山,却被那伙强人打翻在地,夺了黄獐不说,便连弓弩钢叉也都洗劫干净。最后那巡队的头目骂道:“你个猪油蒙心的肮脏泼才,没有令箭也敢上山来行猎?若不是山寨有规矩时,便将你剁翻此地!敢再来时,打断你两条腿!” 李吉吃了一回打,挨下山来,在家中将息了数日方能下床。李吉为人阴鸷,想道:“那伙强人若无令箭便翻脸不认人,想来那大郎也不是良人,定是与这伙强人勾搭了,一同讹我等钱财,待我探他一探,若是拿得实据时,便去县里首告!” 当日傍晚时分,李吉挨到庄前,藏在一处灌林内,果然只见天色全黑之后,山上下来十余人,到了庄内去。 李吉闪身到了庄边院前之上,偷眼往里张望,果然见院内庄上庄客正置酒款待那些人,当中几人正是前些日自己遇上的那伙强人。 李吉大怒,暗想:“这大郎果然不干净,勾结了强人来戏弄我等,定要去县里首告方能出了这口恶气。”但苦无实据,李吉也不敢造次。 一连几晚,李吉都去庄边打探,这天也是李吉运气到了,正逢山上来人回山,那伙人吃得大醉,一人出庄后在林中小解时,落下一本账册来,却被李吉拾获。 李吉颇识得几字,打开看时却都是少华山与史家庄往来的账目,当下李吉如获至宝,待得天明时,带了账册自到县里首告去了。 到了县里衙门前,李吉敲了鸣冤鼓,惊动了华阴县知县石高基,听得有人首告强人之事,石知县当即升厅,左右排布,书案、押司俱在,便将那李吉带上厅来。 李吉跪伏在地将史家庄勾结强人之事说了,并呈上账本书册,那石知县看了之后,左右押司、书案上前耳语几句后,石知县已经有了主意,当下不温不火的道:“你这猎户如何认得书册便是强人账册?” 李吉道:“小人颇识得几字。”那知县将账册丢了下去道:“你且念来听。” 李吉楞然,他也只是识得少华山、史家庄几字,如何能念得周全?当下磕磕绊绊的念了几字后,那知县大怒喝道:“这本账册乃是史家庄与少华山左近村坊往来采办粮食的账目,你这刁民也敢用此诬告良人?那史家大郎保护村坊,左近都是闻名的,你这肮脏泼才,如何敢诬陷?来人与我重打五十板子!” 左右公人二话不说,夹起李吉便是一顿板子打将下来,只得打去了半条性命,便扔出衙门去了。 那知县收了账册,转到内堂,只见堂内一身男装打扮的扈三娘赫然在座。那知县上前笑道:“扈官人,这是贵处遗失的账册,原物奉还。” 扈三娘收了账册,取出一个包袱放于桌上道:“石知县,这是这个月的月敬,还有冰粉膏,还请点收。” 石知县也不看那包袱,只将那冰粉膏珍而重之的收了,笑道:“哪里话来,只消少华山不来滋扰县里便好,些许刁民诬告,本官自然会打发了。” 扈三娘也不再多说,拿了账册起身告辞。出得屋来,一名押司上前见礼,三娘微微颔首笑道:“这趟辛苦王押司了。”那王押司却低声道:“哥哥休这般说,我既已是山寨之人,定当为山寨效力。哥哥这边走。”当下王押司引着三娘从衙门后门出来后,早有朱武迎了上来。 辞别王押司后,扈三娘冷道:“那李吉使人去结果了,只做是挨不住棍棒,引发旧患而死,也不要让石知县太难做。回去后,那丢失账册之人责罚三十板子,降职一等,以儆效尤!”朱武应了,回山后自去办理。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 第十二章史大郎千里寻师扈三娘白水濯足 却说那石知县送走扈三娘后,自在衙内料理公务。不过半日时光,又有两人前来报人命官司。知县听得有人命官司,慌忙出来升厅。众做公的把出首两人簇拥在厅前。知县问道:“甚么人命公事?” 那两人自称是山中樵子,担柴入城卖时,在往少华山道边撞见一具尸首,早已毙命多时,两人恐受官司,便先来出首。知县随即命人取了两人口词,叠了一宗案,又便唤当地方仵作、行人,并地厢、里正、邻佑一干人等,来到少华山道边,取尸首登场检验了。众人看那尸首时,便认出乃是猎户李吉,再三看验得,系是吃熬不过刑棍,引发旧患身死。众人登场了当,尸首把一方草席裹了,寄放寺院里,一干人先回县里复命。 知县看了验文后,便唤人去取李吉家人前来。那李吉单身一人,父母早亡,也未成家,左近只有一务农的长兄李贵相亲。公人将李贵取来公堂,知县命押司将樵子口词、仵作验文并诬告案词一并讲与李贵听来。 听罢李贵便在堂上骂道:“李吉这厮自小刁滑无状,今趟竟有干出这诬告史官人之事,当真是猪油蒙心、不识好歹,官长一顿刑棍下来,他自吃熬不住,与旁人不怨。”知县看他深明大义,让他画押之后,赏了几贯钱去收敛,当下李贵自领了李吉尸首回去安葬不提。 经此一事之后,左近村坊、猎户樵子,都安分守己,待要上山时,自去史进庄上取令箭,各自相安无事。这天一位商贩取道前来史进庄上求问令箭,原来此人常年行商,几遭都要过这少华山,但闻少华山出了强人,几次都绕路而行,这次行商来,闻有庄上令箭可保通行,便来求取。 史进倒也见了这商贩,只是不与令箭,只道他这令箭只方便左近人等。商贩无奈,第二日备下牛羊果酒等礼品,将来庄上复求,史进还是不允,将礼物退还那商贩。 那商贩无可奈何,带了礼品正要离去时,庄前转出一名庄客来,将那商贩拉到一边道:“客官不知,我家庄主做这令箭之事已然堪忧吃累官司,是以不许令箭。客官但要过这山时,我来前面引路,只需如此这般。” 那商贩闻言大喜,当下那庄客前面引路,商贩并几个脚夫带了货物随后。几人大着胆子行过山道时,早有守在山口的强人拦住。那庄客自上前道:“我等只是过路商贩,求一条路。” 那伙强人倒也讲理,只道:“带着些甚货物?要过山时,每质价千文货物,须得纳二十文买路钱。” 那商贩早已备好文钱,打开货物,自有山上牙人验看了货物,按质价纳了货物买路钱后,交予一方令旗,那商贩插了令旗自过了少华山。 不一日那商贩卖完货物,又置办了其他货物回程,还是往少华山过,一般的纳了几贯买路钱。回到家中后,那商贩暗自寻思,这少华山强人不害人命、不劫财货,千文货物只收二十文买路钱,倒是比绕路行脚费省上许多,下趟便还是打他那过。 前后一月间,来往少华山几趟,都平安无事,左右同行来问路时,那商贩也据实相告,自此往来少华上的行商人也渐多了起来,少华山也都按厘金之费收纳,寨中钱粮渐渐多了起来。朱武等在少华山四面扎下酒肆,往来之人不绝,渐渐热闹起来,箍成市集小镇后,又开设客店、赌坊、茶寮,早晚迎来送往,钱粮更广。又有赛伯当王四引寨中精细人,四处收买拉拢胥吏公人,威逼利诱,拉人入伙,华州一府上下渐入扈三娘彀中不提。 却说已经是中秋日头上,史进在庄上宰了一腔大羊,杀了百十个鸡鹅,准备下酒食筵宴,请扈三娘、朱武、陈达、杨春下山饮宴。 且说少华山上扈三娘、朱武、陈达、杨春四个头领得了史大郎消息,分付小校看守寨栅,只带三五个做伴,将了朴刀,各跨口腰刀,不骑鞍马,步行下山,径来到史家庄上。 史进接着,各叙礼罢,请入后园,庄内已安排下筵宴。史进请扈三娘上坐,史进对席相陪,朱武三个分坐两边,便叫庄客把前后庄门拴了。一面饮酒,庄内庄客,轮流把盏,一边割羊劝酒。酒至数杯,却早东边推起那轮明月,但见: 桂花离海暗影疏,云叶散天东南枝。万里如银彩霞照,千山似水素魂泱。影横旷野天低树,独惊宿鸦闹晚时。光射平湖栖鸿雁,冰轮玉兔耀百州。 五人看了那轮明月光华,都是喝了一声彩,赏玩中秋,叙说旧话新言。 酒得七八分时,扈三娘忽道:“自与王进师傅分别已有多时,心下甚念,如今山寨各处事都已经交待清楚,左右无事,明日我便想去探望王进师傅去。” 史进听了大喜道:“师哥但要去时,小弟相伴。”扈三娘笑道:“这几月大郎做这厘金算账之事看来是厌烦了。”史进挠头道:“有赛伯当王四在庄上看顾,尚有朱兄弟坐镇,料也无事。”扈三娘便即笑着应允了。 朱武却道:“哥哥如今是山寨之主,岂可轻离?”扈三娘道:“无妨,寨中各事俱都理顺,军师只管按着规矩行事便可,如今山寨又不劫掠客商,也不滋扰村坊,更不攻打州县,也不会引来官军围剿,你们只需维持好,便可无虞。我与大郎这趟出门,也为山寨再寻几位好汉前来入伙。”当下计议已定,五人当夜便在庄上歇宿。 第二日天明,三娘、史进收拾了些银两,打拴两个包裹,三娘的青花甲、金雕弓一并包了,亦取了两个大包带去。三娘换了身新纳大红色绸祆,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脚上缠了绑腿双耳麻鞋,加了一领青色披风。史进头戴白范阳毡大帽,上撒一撮红缨,帽儿下裹一顶浑青抓角软头巾,项上明黄缕带,身穿一领白紵丝两上领袍子,腰系一条揸五指梅红攒线搭膊,青白间道行缠绞脚,衬着踏山透土多耳麻鞋。 两人结束停当,各跨一口腰刀,提了朴刀,辞别朱武等三人。众多庄客、小校都送出庄来,朱武、陈达、杨春等洒泪而别,自回山寨去了。 只说扈三娘、史进两个提了朴刀,离了华阴县,取路投关西五路,望延安府路上来。 这一路上却是:八陉崎岖山奇险,寥落古村伶仃人。黄天厚土飞沙满,胡杨青葱绿古道。鸡鸣晓行促早行,犬吠日迟赶暮归。 扈三娘与史进在路上,免不得饥食渴饮,夜住晓行。两人年纪相仿、志趣相投,倒是免了独自上路的孤寂,一路上讲说枪棒之法、江湖上轶事,倒也其乐融融。 一次接连两天都是大风天气,行走其间,地上黄土沙尘倒卷着往脸上扑来,两人虽然都是蒙了粗布在脸上,但仍是不免弄得灰头土脸的。 第三日上风息日出,秋老虎发威,却又热了起来,史进走得焦躁时,忽闻一阵潺潺水声传来,转过一处山陉,只见此处夹着两边独高的厚土黄崖,其土崖下却是一条蜿蜒曲折的青葱流水。 史进大喜对三娘道:“师哥,端的好活水,俺们下去洗一回来。”当下欢天喜地的提着朴刀,顺着土崖边慢慢遛了下去,三娘见他如此心性,也是忍不住莞尔一笑,暗想若不是能来此世一遭,何曾能想到鼎鼎大名的九纹龙也有这般的一面。 史进到了黄崖底,便扔了朴刀,一边解了毡帽一边道:“师哥,快些下来。”扈三娘笑道:“好,这便来了。”她却不像史进那般遛下去,而是看准几处落脚之处,纵身而下,随后在崖上落脚处轻轻一点,复又纵身而下,如此两三下便下到了崖底。 扈三娘露了这手功夫,倒是把史进看得瞪大眼睛道:“师哥,这手段还不曾教俺。”扈三娘笑道:“你绑十几斤沙袋在腿上,然后使那玉环步,勤练个七、八年,也便有这般身手了。” 史进叹道:“原来是恁的。”言罢史进便在河边脱得赤条条的,三娘看了微微蹙眉道:“大郎,能将下裤留着吗?”史进却奇道:“左右又无他人,你我皆是男儿汉,有何碍?” 扈三娘暗啐一口,暗想倒不是没见过那话儿,以前自身便还有来,只是前世独身惯了,甚少如此见他人精赤的,此生多了两团赘肉,更不能有何碍的。 还在想时,史进早已下水洗去,三娘到水边一块石上坐了,解开麻耳鞋,放了粗布绑腿,便将那一双晶莹玉润的腿放到水中侵润起来,又将出一块布帕来洗脸。只看史进赤条条的在水里欢洗时,那一身九条纹龙的上身甚是健硕,看得三娘直是发愣。 史进自洗了一回,却不见三娘下水,正纳闷时,只见三娘却在水边濯足濯缨,但见:唇红齿白秀娇容,云鬓雪肌映俏颜。白皙玉润嫩藕足,波光隐时红晕生。 史进忍不住道:“师哥,你这双脚却恁的好看。” 扈三娘笑道:“你师哥自小修习道家练气功夫,那道家练气却是有补虚驻颜,断谷益气,延年益寿功效的,因此肤白。” 史进哦了一声道:“原是如此,难怪大宋官家也喜道术。”扈三娘忍住笑道:“大郎,快些洗来,赶路要紧。”史进应了一声,草草洗了后边上岸穿衣,两人便沿着河水复行。 便这般行了半月之上,两人相伴来到渭州。略一打听,这里也有一个经略府。“莫非师父王教头在这里?”扈三娘与史进商议后,便入城来看时,此处虽是边廷州县,但却依然有六街三市,往来人也不少。扈三娘道:“且在此处寻上一回,但没有时,便在此处休息一两日再走。”史进应了,当下两人便往街上行去。 (新书求收藏、推荐,谢谢) 第十三章鲁提辖州桥比武金老汉酒楼诉屈 两人入得城来,便见六街三市,商贾云集,州官府衙,管辖有序,以及四处遍布茶坊酒肆。街头巷陌,耍拳弄棒,卖膏药,摆地摊;烟花酒楼,弹琴卖唱,聚豪赌,狎新欢。有州桥名叫状元,状元桥下颇有名气的潘家酒楼,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旆,漾在空中飘荡。 两人走了一回儿,扈三娘赞道:“这般的边城,俨然锦绣繁华之地,与洛阳,京城汴梁几无二致,哪里像是种族羼杂,荒凉偏远的边陲小邑?” 史进却揉着肚子道:“师哥,饿得紧了,先寻个落脚之地吃些酒肉可好?” 扈三娘笑道:“也好,适才路过的那潘家酒楼看来不错,便去这家可好?”史进应了,两人便往回走来。 往回上街行得三五十步,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上。扈三娘道:“大郎,我们看一看。”分开人众看时,中间裹一个人,仗着十来条棍棒,地上摊着十数个膏药,一盘子盛着,插把纸标儿在上面,却原来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 史进看了,却认得他,原来是教史进开手的师父,叫做打虎将李忠。史进就人丛中叫道:“师父,多时不见。”李忠道:“贤弟,如何到这里?”扈三娘笑了笑上前道:“既是史大郎的师父,同去吃三杯。” 李忠道:“待小人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去。”扈三娘笑道:“等一回原也无妨,只是大郎腹饥难忍,怕是等不及了”李忠道:“小人的衣饭,无计奈何。小官人先行,小人便寻将来。贤弟,你和这位官人先行一步。” 话音才落,边上大汉道:“兀那汉子,看你使了一回枪棒,到有几分力道,且与洒家较量一回如何?” 三人回头看时,那大汉却是个军官模样,头裹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纽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纻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 这人李忠却是认得,当下拱手道:“提辖英雄了得,小人怎敢造次?” 那提辖道:“闲时陪洒家耍一回何妨?但耍得好时,多与你些钱。”李忠只道不敢,那提辖焦躁起来,正待发作时,扈三娘却笑道:“这位提辖,我来陪你耍一回如何?” 那提辖斜眼看了一眼道:“你这般弱弱瘦小一个人儿,只怕禁不住洒家一棒。” 扈三娘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锭十两银子道:“你我各出十两银子来,做个彩头如何?我便是伤在你手上,也不怨你来。” 那提辖道:“好,是你自己讨打,须怪不得人来。”当下两人在李忠枪棒架子上各取一条棒子,丢个架子,两条棒子便如锁链一般交在一起,棍影万幻,嘭嘭有声。 众人看时,只见两人使棒,一个如下山猛虎,虎虎生威,一个如盈天娇龙,龙吟娇叱,那两道棍影翻翻滚滚,时而如同水银泻地,时而如同风过山岗,端的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 那提辖见斗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败,那棍子上力道犹自一棍紧似一棍,彷如波涛袭岸般,一浪更比一浪强,心头惊疑不定起来,暗想道:“这小官人看似柔弱一人,却不想如此好手段,这棍上绵密劲道似是哪里见过。”想到这里,啊吔一声,跳到一边,收住棒子,三娘见他住手,也不追赶,只是站在那里微微含笑。 那提辖戳棍而立道立问道:“小官人,敢问这棍法何人所授?” 扈三娘戳棒拱手笑道:“提辖钧鉴,我这棒法乃是学自一位高人,那高人绰号铁臂膀。” 那提辖哎呀一声,丢了棒子,上前回了一礼道:“原来是周老教师的高足,难怪如此身手。洒家乃经略府提辖,姓鲁名达,敢问小哥高姓大名?” 扈三娘笑道:“我叫扈岚。”鲁提辖道:“莫不是华州降服少华山贼人的扈岚扈官人?”三娘道:“正是。”说完又施了一礼,鲁提辖还了一礼。 扈三娘拉过史进来道:“这位是我师弟,华州华阴县人氏,姓史,名进。”鲁提辖看史进时,长大魁伟,像条好汉,听得名头道:“这位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甚么九纹龙史大郎?”史进拜道:“小人便是。”鲁提辖连忙还礼,说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三娘又将史进的开手师傅李忠姓名来历说了,鲁提辖见一会儿工夫便结识三条好汉,心头喜不自禁道:“久仰扈官人、史大郎大名,三位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扈三娘笑道:“求之不得。” 当下李忠不敢再要三人等,收拾了行头药囊,寄顿了枪棒,四个人转弯抹角,来到州桥之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旆,漾在空中飘荡。 三人上到潘家酒楼上,拣个济楚阁儿里坐下。鲁提辖本让扈三娘坐主位,三娘再三谦让,最后扶鲁提辖坐了主位,自坐了对席,史进、李忠下首坐了。 酒保唱了喏,认得是鲁提辖,便道:“提辖官人,打多少酒?”鲁达道:“先打四角酒来。”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又问道:“官人,吃甚下饭?”鲁达道:“问甚么?但有,只顾卖来,一发算钱还你。这厮只顾来聒噪。”酒保下去,随即烫酒上来,但是下口肉食,只顾将来,摆一桌子。 四个酒至数杯,史进道:“请问提辖,俺与师哥同拜过一个师父,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王名进,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 鲁提辖道:“大郎,你要寻那王教头,莫不是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进?”史进道:“正是那人。”鲁达道:“俺也闻他名字,那个阿哥不在这里。洒家听得说,他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俺这渭州,却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那人不在这里。” 史进闻言有些闷闷不乐起来,三娘却道:“师傅曾说去延安府,那定是去投了那里,此处乃是渭州,自然不在此处,过上两日再往延安府去寻也就是了。”史进点头称是。 鲁提辖得见好汉,心下自喜,只顾大碗酒筛来,三娘来者不拒,片刻间与鲁提辖对饮了数碗。鲁提辖又惊疑不定道:“扈官人,你虽武艺了得,但形容俊弱,却不想酒量也是如此豪迈。” 史进笑道:“提辖不知,俺这个师哥,惯是会吃酒的。”扈三娘也笑道:“说起武艺来,我自不敢说没有敌手,但说起吃酒来,我倒也不谦让,自号千杯不醉的便是。” 鲁提辖撸起袖子道:“好,今日定要与扈官人酒量上分个高低来。” 当下史进、李忠便看两人斗酒,正说些闲话,较量些枪法,说得入港,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鲁达已有五六分酒,便是焦躁起来,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 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时,见鲁提辖气愤愤地。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东西,分付买来。”鲁达道:“洒家要甚么?你也须认的洒家,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搅俺弟兄们吃酒。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 酒保道:“官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唱的父子两人。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一时间自苦了啼哭。”鲁提辖道:“可是作怪!你与我唤的他来。” 酒保去叫,不多时,只见两个到来: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手里拿串拍板,都来到面前。看那妇人,虽无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动人的颜色。 那妇人拭着眼泪,向前来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那老儿也都相见了。鲁达问道:“你两个是那里人家?为甚啼哭?”那妇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这渭州,投奔亲眷,不想搬移南京去了。母亲在客店里染病身故,子父二人,流落在此生受。此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强媒硬保,要奴作妾。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身体。未及三个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将奴赶打出来,不容完聚。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父亲懦弱,和他争执不得,他又有钱有势。当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那讨钱来还他?没计奈何,父亲自小教得奴家些小曲儿,来这里酒楼上赶座子。每日但得些钱来,将大半还他;留些少子父们盘缠。这两日酒客稀少,违了他钱限,怕他来讨时,受他羞耻。子父们想起这苦楚来,无处告诉,因此啼哭。不想误触犯了官人,望乞恕罪,高抬贵手。” 听完后,鲁提辖还未答话,扈三娘放下酒盏冷笑道:“好个镇关西,虚钱实契,骗财骗色,这等事情也做得出来!” 鲁提辖忍了一回又问道:“你姓甚么?在那个客店里歇?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那里住?”老儿答道:“老汉姓金,排行第二;孩儿小字翠莲;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老汉父子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安下。” 扈三娘冷道:“原来这便是那郑大官人!” 鲁达听了再也忍不住:“呸!俺只道哪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臜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 回头看着扈三娘、李忠、史进道:“你三个且在这里,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 史进、李忠抱住劝道:“哥哥息怒,明日却理会。”两个三回五次也劝不住他。扈三娘却道:“那厮跑不了,眼前却是先要救了这两位脱困才是。” (求收藏、推荐支持,谢谢) 第十四章扈三娘智取契文鲁提辖拳打郑屠 鲁提辖听了扈三娘言语,这才得劝住,鲁提辖又道:“老儿,你来,洒家与你些盘缠,明日便回东京去如何?”父子两个告道:“若是能够回乡去时,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郑大官人须着落他要钱。” 鲁提辖道:“这个不妨事,俺自有道理。”便去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放在桌上,看着扈三娘、史进道:“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扈官人与大郎有银子,借些与俺,洒家明日便送还你们。”史进道:“直甚么,要哥哥还。”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扈三娘也取了十两交到手上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分你我?” 鲁达看着李忠道:“你也借些出来与洒家。”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鲁提辖看了见少,便道:“也是个不爽利的人。”鲁达只把二十五两银子与了金老,分付道:“你父子两个将去做盘缠,一面收拾行李,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 鲁达把这二两银子丢还了李忠。四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道:“主人家,酒钱洒家明日送来还你。”主人家连声应道:“提辖只顾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辖不来赊。” 扈三娘却将酒钱付了笑道:“这趟我做东道,提辖下趟请还便是。”鲁提辖道:“还是扈官人爽利。” 四个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扈三娘、史进、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到房里,晚饭也不吃,气愤愤的睡了,主人家又不敢问他。 却说扈三娘、史进、李忠投了一家客店,史进、李忠住一房,扈三娘自住一间。三娘命店小二烧了好一桶热水,便在屋内洗沐停当,便各自安睡。三更时分,三娘换身夜行衣出去,到了五更时分取了一包物事方回。 随后三娘在屋内行囊里,取一套衣裳鞋袜换了,只见她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麒麟比肩袍,腰系一条玲珑玉石嵌绦环,足穿一双丝缕抹绿皂靴。结束停当后,三娘只门外招呼史进一声:“师哥去去便来,大郎在客店等候。”也不等史进答话,三娘便离了客店,投金老安顿的客店而去。 再说金老得了这二十五两银子,回到店中,安顿了女儿。先去城外远处觅下一辆车儿,回来收拾了行李,还了房宿钱,算清了柴米钱,只等来日天明。当夜无事。 次早五更起来,子父两个先打火做饭,吃罢,收拾了,天色微明,只见鲁提辖大踏步走入店里来,高声叫道:“店小二,那里是金老歇处?”小二哥道:“金公,提辖在此寻你。”金老开了房门,便道:“提辖官人,里面请坐。”鲁达道:“坐甚么?你去便去,等甚么?” 金老引了女儿,挑了担儿,作谢提辖,便待出门,店小二拦住道:“金公,哪里去?”鲁达问道:“他少你房钱?”小二道:“小人房钱,昨夜都算还了。须欠郑大官人典身钱,着落在小人身上看管他哩!”鲁提辖道:“郑屠的钱,洒家自还他。你放这老儿还乡去。” 那店小二那里肯放,鲁达大怒,正待打时,只听扈三娘在门口笑道:“提辖少慢,我来与他分说。”鲁达回头看时,只见扈三娘一身贵重服饰倚门而立,望着自己发笑。 鲁达喜道:“官人何以至此?”扈三娘道:“昨日提辖与了盘缠给金老父女,想来便是今日离开,只恐这父女被人为难,特来一看。”鲁达笑道:“与洒家想一处去了。” 扈三娘问那小二道:“你说那郑屠着你看管这父女,这郑屠是官府呢?还是公人?”那小二看三娘穿得富贵,不知深浅,唱个喏道:“俱不是,只是欠了大官人典身钱须还来。”扈三娘又问:“典身钱多少?契文何在?”那小二道:“三千贯典身钱,契文在大官人处。” 扈三娘却笑道:“你教他拿契文来看,若有时,那三千贯我自替他还了。”鲁达听了焦躁起来道:“官人,那三千贯郑屠不曾与金老,何须真取来还他?”扈三娘却道:“提辖有官职在身,此等事上须仔细,我自有计较,管教金老父女安然离开。” 鲁达只得依言,教金老父女暂且在店里歇息,那小二唤来一个伴当去请郑屠。扈三娘又问小二道:“店中有甚吃食?但有酒肉时,卖来吃些。” 小二道:“有新鲜羊肉,酒却是些浑酒。”扈三娘取些散碎银子在桌上道:“浑酒难以入口,将这些银子去买些好酒好肉来,多了算你的。”小二欣喜,见他阔绰,只当是贵人,接过银子,教其他伴当看住几人,自去置办酒肉。 少时,小二将来好酒好肉并蔬菜果品几味,满满按了一桌,三娘自坐了主位,请鲁达坐了对席,金老父女下首相陪,便吃喝起来。鲁达赶早出门,腹中正饥饿,挡不住美酒,三娘劝来时,便也吃喝起来。 一炷香功夫后,那郑屠才带了两个小厮到来,进店只见鲁提辖对席陪了一位贵人,模样清秀雅致,一身行头贵不可言,又听小二言语,这人出手阔绰,暗想道:“如此富贵打扮,出手又阔绰,还有本州提辖相陪,却不知是哪家小官人在此?” 见郑屠到来,鲁提辖横眉怒目,郑屠上前赔笑唱喏道:“原来是提辖在此,传话人也不仔细,若知是提辖召唤时,定然是赶马前来相见,劳提辖久候了。” 鲁达冷哼一声,去不答话,扈三娘道:“你便是郑屠?”郑屠赔笑道:“正是小人,却不知小官人是哪家衙内?”扈三娘道:“我是东京汴梁来的,名讳你也休知。我只问你,这金老父女两个,你缘何拘禁在此?” 郑屠不知深浅,不敢造次,只赔笑道:“小官人不知,这金老三月前将女儿典身与我,我自家将出三千贯与他还债,三月后金老汉自想带了女儿要走,因此追问他还那三千贯典身钱来。” 扈三娘冷笑道:“典身契文何在?”郑屠道:“俱在家中。”扈三娘道:“取来我看,若没有时,定然告官,教你吃个掳人勒索官司!” 郑屠道:“契文定有,这便差人去取。”当下便教随从小厮回家去取,转头再看三娘时,心中老大疑窦,这小官人缘何定要与这金翠莲出头?再看金翠莲颜色,暗想难道是这小官人看上了这贱婢不成? 郑屠赔笑道:“小官人看来贵气十分,家中作何营生?”扈三娘自顾自的吃了一碗酒道:“你问来作甚?”郑屠道:“官人是京城人士,那天子脚下来的人物,自然非同一般,我等乡村野夫,但能听闻一二,也是沾了贵气。”扈三娘道:“此事了结,自会说与你知。”说罢不去理会郑屠,晾在一边,自与鲁达、金家父女吃酒说笑。 少时,那小厮带了郑屠管家到来,那管家进店便道:“官人祸事,家中遭贼,那契文并一包的钱财珠宝、田宅地契、质押借据俱都不见了。” 郑屠暗暗叫苦起来,扈三娘冷笑道:“原真是强逼掳人勒索啊,提辖官人,此事报官司处理如何?” 鲁达早已按耐不住,站起身指着郑屠怒骂道:“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你如何掳人勒索,强骗了金翠莲?” 郑屠也是早已被消遣够了,大怒之下,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纳不住,从店家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将下来,指着鲁达与扈三娘喝骂道:“定是你这两个鸟男女使人偷了我家,教我此时将不出契文来!” 鲁提辖哪里还按捺得住?大吼一声,掀了桌面,早拔步在当街上。众邻舍并十来个店家,那个敢向前来劝?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店主和那店小二也惊的呆了。 扈三娘正想出店来劝时,郑屠两个小厮并那管家上来帮住,三娘一拳一脚将三人打翻在地,出店来时却慢了半分。 店中僵持时,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踢倒在当街上,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着那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郑屠道:“贼厮鸟,将不出契文来,还在这里胡乱咬人!”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鲁达骂道:“直娘贼,还敢应口!”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红的、黑的、绛的,都绽将出来。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向前来劝。 郑屠当不过,讨饶。鲁达喝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是和俺硬到底,洒家倒饶了你;你如何对俺讨饶,洒家偏不饶你。”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下,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动弹不得。 扈三娘打翻两个小厮并那管家,出店看时不由暗暗叫苦起来,自己一番辛苦,还是止不住鲁提辖要打这三拳。当下三娘先教金老父女离了此处,随后揪住那管家拖出店来,扔在街上喝道:“夹着你家主人滚回去,再敢来啰唣时,教你们吃一回官司!” 那管家吃了两拳,兀自挣不起来,两个小厮也挨着疼上来帮扶,三个才将郑屠抬了去。 鲁提辖兀自在后面假意道:“你这厮诈死,洒家再打。”扈三娘上前假意拦住。鲁提辖指着郑屠等人去路道:“贼厮鸟,休走,再吃洒家几拳。”一头骂,一头却被扈三娘拉着,两人拉拉扯扯,却大踏步转身去了。 (求收藏、推荐支持,谢谢) 第十五章渭州城府尹缉凶延安府三娘寻师 街坊邻舍,并店主、小二,谁敢向前来拦他俩个?扈三娘拉着鲁提辖转过几条街来,扈三娘道:“提辖,此事重了。”鲁达也是搓手道:“原想打他几拳出口恶气,再扭送官司,哪知这厮不经打,三拳便了账。” 三娘也不埋怨,只道:“郑屠那官司不是死罪,他又与官府结交,如今打死了他,只怕提辖不得脱身。”鲁达道:“正是,打这厮一顿不妨事,只是如今出了人命,只怕上官怪罪起来,也不好看。还连累的官人,鲁达之过。” 三娘道:“休要恁的说,遇上此等不平之事,也是要出手的。提辖有何打算?”鲁达道:“案子早晚发作,洒家这便回去收拾行李,马上便走。官人清白之身,也速速离开,万不可牵累官司去。”三娘道:“也好,我与大郎便还是往延安府寻师去。”当下两人计议已定,便匆匆在街角分手。 鲁达回到下处,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提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一道烟走了。扈三娘回到客店,史进正在店中喝酒等候,三娘不及细说,教史进拿了行李,三娘在屋内换回衣裳,两人结了店钱,也是急急出了北门往延安府而去。 且说郑屠被抬回家中,家中众人救了半日不活,呜呼死了。老小邻人径来州衙告状,正直府尹升厅,接了状子,那状子中自然不提金老父女之事。府尹看罢道:“鲁达系是经略府提辖,不敢擅自径来捕捉凶身。另有一富贵官人,也不知姓名,先教公人四下缉拿。” 府尹随即上轿,来到经略府前,下了轿子,把门军士,入去报知,经略听得,教请到厅上,与府尹施礼罢,经略问道:“何来?”府尹禀道:“好教相公得知,府中提辖鲁达,不知何故用拳打死市上郑屠。不曾禀过相公,不敢擅自捉拿凶身。” 经略听说,吃了一惊,寻思道:“这鲁达虽好武艺,只是性格粗卤,今番做出人命事,俺如何护得短?须教他推问使得。”经略回府尹道:“鲁达这人,原是我父亲老经略处军官,为因俺这里无人帮护,拨他来做个提辖。既然犯了人命罪过,你可拿他依法度取问。如若供招明白,拟罪已定,也须教我父亲知道,方可断决,怕日后父亲处边上要这个人时,却不好看。”府尹禀道:“下官问了情由,合行申禀老经略相公知道,方敢断遣。” 府尹辞了经略相公,出到府前,上了轿,回到州衙里,升厅坐下,便唤当日缉捕使臣押下文书,捉拿犯人鲁达并那不知姓名的富贵官人。 当时王观察领了公文,将带二十来个做公的人,径到鲁提辖下处。只见房主人道:“却才拕了些包裹,提了短棒出去了。小人只道奉着差使,又不敢问他。”王观察听了,教打开他房门看时,只有些旧衣旧裳,和些被卧在里面。王观察就带了房主人,东西四下里去跟寻,州南走到州北,捉拿不见。 那富贵官人也始终找不到下落,便连三娘住过的客店恐吃累官司,都说不曾见这等人。王观察无奈,只得捉了鲁达下处两家邻舍,并房主人,同到州衙厅上回话道:“鲁提辖惧罪在逃,不知去向,那富贵官人也不曾寻得,只拿得鲁达房主人并邻舍在此。” 府尹见说,且教监下;一面教拘集郑屠家邻佑人等,点了仵作行人,着仰本地坊官人并坊厢里正,再三检验已了。郑屠家自备棺木盛殓,寄在寺院。一面迭成文案,一壁差人杖限缉捕凶身;原告人保领回家;邻佑杖断,有失救应;房主人并下处邻舍,止得个不应。鲁达及那富贵官人在逃,行开个海捕急递的文书,各路追捉;出赏钱一千贯,写了鲁达的年甲、贯址、形貌,那富贵官人却只有年甲、形貌,并无姓名、贯址,将两张榜到处张缉;一干人等疏放听候。郑屠家亲人,自去做孝,不在话下。 却说扈三娘与史进急匆匆离了渭州,行出二三十里地,方才放缓脚步来,史进问起时,三娘方将经过说了。史进恼道:“师哥却拿俺不做兄弟,要干这等事也不叫俺同去。” 三娘道:“你与那鲁提辖都是火爆脾气,见了那郑屠狗样,还能忍耐得住?我本想着能拉住鲁提辖,却不想一时被人帮住,才有此祸。你同去时,只怕和提辖一般上前一顿拳脚,便当街打死人来。” 史进道:“师哥,俺却是最听师哥的,你教俺打,俺便打,教俺停便停,岂会按耐不住?”三娘笑道:“好、好,此事是师哥不经事,下趟定叫你同去。” 两人边走边说,三娘又问起李忠来,史进却道一早李忠便到街上摆布摊子,两人走得急也没赶上话别,三娘只道:“有缘时自会重逢。” 两人离了渭州,晓行夜宿,一路赶往延安府,行得半月有余时,越近延安府,越显得荒凉起来,有时行出十余里也不见得一处人烟来。四下里险要之地,官军扎下的营寨、哨卡、烽火楼台渐渐多了起来,又是深秋景色,却是一派萧索悲凉之意。 已经是深秋时分,往南飞去的雁群络绎不绝,四处时常有军营的号角声响起,战马嘶鸣的声音夜里也听得清楚。塞上山川,千里屏障一样并列的山峰,烟雾弥漫中,落日朦胧,只见四野荒漠,一座孤城紧紧关闭着。 扈三娘看了那座城道:“那便是延安府治所肤施城么?”史进道:“走近看时便知,却没想到塞下州郡却是这般模样。”三娘叹道:“宋夏久在此处交兵,战事频繁,民生凋敝。本朝名臣庞籍、范雍、韩琦、范仲淹等都曾在此御敌,当真是: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史进不懂诗词,只是瞪大了眼睛道:“师哥还会诗词?”三娘笑了笑不答,只道:“这延安府为塞下州郡,与西夏战事频繁,老种经略相公镇守此处,可说名将辈出,猛士如云,此地自古以来崇武尚义、民风淳朴。但可惜交战之地,便是满地荒凉。” 两人又行了里许,早惊动城外哨骑,数骑马军飞至前来,当先一名小校喝问道:“哪里来人?”史进上前答道:“华州人士,前来寻亲。”那小校喝道:“寻甚亲来?塞外重镇,关防要地,若无通行文书,早早回头!” 史进闻言便没了言语,只在那里挠头,扈三娘暗笑了一回,想起原书中说史进曾自言到了延州寻访王进不见,所以折回中原,此时看来,想是书中史进压根没进延州就被军哨拦了,是以折返。 扈三娘上前道:“军爷,我兄弟二人寻的乃是锦教头王进王教头,王教头乃是我俩师傅,但知晓时,相烦引见。”说着取了一锭五两银子塞在小校手中。 那小校略略点头后道:“原来是找锦教头,不早说来,王知寨便在城内,我教人引两位前去。”当下遣一名小军领两人投城内而来。 一路行来,史进闷闷不乐,最后忍不住道:“师哥,缘何与他银子?”三娘道:“你不曾行走江湖,却不知江湖上常有问路钱么?更何况此处军防重地,若无人指点时,便寸步难行。” 说话间已经到了城门口,左右守城军兵又来盘查,三娘一般的将出些散碎银子打发了,入城看时,只见此地已于中原大不一样,往来人等间常有羌胡人等,包头蒙面行走其间,更有高大骆驼出入,史进倒是觉得甚是惊异,细看了一回。 那小军将两人引到王进在城内住所前道:“此处便是王知寨在城内住处,平日王知寨不在家中,只老母在家。”三娘谢了一回,与了小军一锭碎银,那小军谢了自去。 扈三娘上前打门,却是王母前来开门,见是三娘与史进时,喜出望外来,迎了两人进屋,看茶叙话起来。 正与王母说话之时,撞进一个军官来,上前揪住扈三娘肩头喝道:“你在渭州做的好事!”此言一出,惊得史进跳将起来。 三娘却不回头,只笑道:“师傅,你这玩笑可冷得紧。”史进再看时,却是一身甲胄在身的王进。史进大喜,便上前拜倒,三娘也起身见礼,王进笑着扶起两人坐下。 三娘给王进斟上茶来,问道:“师傅,你也知道我在渭州之事了?” 王进瞪了她一眼道:“海捕公文昨日到来寨中,你那画像分明,虽无姓名、贯址,但那人一看便似是你,你还想抵赖不成?” 史进心慌,只怕师傅要揪了三娘见官,急忙将事情原委说了,末了拜下道:“师傅,师哥这件事乃是锄强扶弱,正是好汉所为,还请师傅高抬贵手。” 三娘和王进都笑了起来,王进笑骂道:“师傅岂是那等不明是非之人?大郎你也太耿直了。”史进看了两人一眼道:“师傅眼下是边廷军将,只怕受此吃累官司。” 王进道:“不妨事,若非熟悉三娘之人,也不能从那画影图形便认出人来。况且此处边廷之外,何人敢来军官之家锁人?” 三娘笑道:“师傅,听说你坐上知寨了?”王进略略抱拳朝经略府虚礼道:“为师投到延安府,承蒙经略相公抬举,数月前比武大考上得了头名,正逢原来暖泉寨汤知寨病故,因此便补缺做了暖泉寨知寨。”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谢谢) 第十六章古骨龙夏军大败臧底河宋兵围城 王进家中,听得王进说道自做了暖泉寨知寨后,扈三娘叹道:“米脂寨、暖泉寨、克戎寨、开光堡自元符元年收复以来,便是延安五路出兵攻夏之要害去处,师傅镇守此等要紧去处,足见经略相公对师傅器重。” 王进微微颔首道:“正是,自泾原路两次平夏城之战后,夏奴于西路已无作为。咱们鄜延路扼横山东路,一线排布下九座堡寨,贯通麟府路,如今诸路堡寨齐备、兵甲整修、士气旺盛,经略相公均旨,教早晚整备,估摸出兵攻夏便迫在眉睫。这趟为师回家,也是与母亲告别来了。” 扈三娘道:“此趟攻夏若能一举攻克横山,夏奴便离亡国不远了。”王进这才回过味来,皱眉道:“三娘哪里学的这些兵事?” 扈三娘吐吐舌头笑道:“书上看的。”王进道:“我还道是周老爷子教授。”扈三娘瘪瘪嘴道:“我倒想学,可他不教。”王进笑道:“你学来何用?” 扈三娘不答,眨眨眼道:“师傅,我和大郎到了你这里,不如便跟你在军中历练几月如何?你看大郎,勇武有余,但阵仗兵法不通,将来也只是个冲阵之将,难以成为将帅之才。”王进笑道:“你绕着弯的还是想自己偷学些吧。” 三娘撇撇嘴道:“兵书我看得多了,也犯不着偷学什么,只是需在军中历练一番。”王进点点头,看着史进笑问道:“大郎如何说?” 史进道:“但有厮杀,自然爽快,甘愿为师傅帐下一小卒。”王进抚掌笑道:“也好,既然如此,你两个就在我军中做我两员亲兵小将吧。” 三人具是欢喜,王母也道:“阵仗凶险,有你们师徒三个互相看顾,老身也放心些。” 当下三娘与王母下厨置办些酒肉铺了一席,史进看得发愣,对王进道:“师傅,师哥下厨,岂不堕了威风?”王进笑了笑道:“傻小子,日后你便知。” 酒肉铺好,师徒三个并王母一同吃了一回,少时吃罢,王进带了三娘、史进拜别母亲,出城自投暖泉寨而来。 这暖泉寨距米脂寨四十五里地,王进骑马,三娘、史进并十余名兵卒步行,天色将晚时到了暖泉寨。只看那暖泉寨时,只见:大河分背面,上党扼咽吭。地利知为胜,人心彼未遑。重围夸壁立,夹寨逞虹张。埇道便轮馈,游兵劲绝粮。蒙冲窥女堞,钩戟伺耐墙。距峙培山峻,环围列堑长。力攻须陷没,坚拒倚金汤。墨带推才妙,班斤炫技良。 王进回到军中,分拔两幅铠甲与三娘、史进,但那铠甲长大,三娘穿了蓬蓬松松的不合身来,三娘打开包袱取出孟翠英所赠的青花甲穿上,戴了一顶宋军雁翅镔铁盔,一时间英气华彩逼人,王进和史进看了都是喝了一声彩。 在暖泉寨逗留数日,每日里王进带两人打马行走附近山川,指点阵仗、地理,两人均是获益良多。到得第五天上,经略相公军令到来,教王进点本寨兵马一千随同大军征进。 政和二年,宋廷检校太尉、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童贯使辽回来,权势更大,遂思进兵夏国,上疏请出兵夏国横山,朝廷命他以太尉的身份,主枢密院事,另统领永兴、鄜延、环庆、秦凤、泾原、熙河六路宋军,加封泾国公,主持伐夏之事。 童贯遂命熙河经略使、西州名将刘法,将一十五万宋军出湟州,秦凤经略使刘仲武率兵五万出会州,童贯率中军主力驻扎在兰州,为两路声援。八月间,刘仲武率兵至清水河筑城留兵戍守,童贯撤回秦凤驻地。刘法率兵抵达古骨龙,与夏右厢军展开激战,夏军大败,斩首三千级。战后,刘法在此修筑震武城,派兵戍守。 得胜之后,童贯志得意满,依旧诏令各路宋军进兵,九月,宋将王厚、刘仲武只得再次会合泾原、鄜延、环庆、秦凤四路宋军,进攻臧底河城。此时泾原、鄜延、环庆、秦凤四路军马聚齐,因此暖泉寨也在其中。 王进领扈三娘、史进并暖泉寨一千步军至延安府聚齐鄜延路其他宋军,鄜延路经略相公命统制官张诚统领鄜延路三万宋军前往盐州聚齐。 不一日鄜延路三万宋军分三路皆至,刘仲武大军已经围了臧底河城,教张诚统鄜延路三万宋军为右路出宗谷,于臧底河城东路布阵。 张诚领了军令,自领右路中军在后,也分前后左右四路,望臧底河城东路而来。王进领扈三娘、史进为前军部兵马,麾下一千兵卒皆是重甲精兵,引为前部中军护卫。 这天早晨,大军开拔,扈三娘与史进各骑骏马,扈三娘披挂了青花甲,取一把铁枪,腰悬利刀一口,马鞍上备了金雕弓并两壶雕翎箭。史进头戴熟铁盔,身披朱红甲,上穿青锦祆,下著抹绿靴,腰系皮搭膊,前后铁掩心,一张弓,一壶箭,手里拿一把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两个跟在王进马后,并一千重甲精兵缓缓前行。 史进在马上只见周遭宋军刀枪如林,旌旗蔽天,战鼓号角不绝于耳,前后漫漫皆是宋军红缨,心头豪情万丈,对扈三娘道:“师哥,如此军势,何等壮阔,夏奴只怕是望风而逃了吧。” 扈三娘却眉头紧蹙道:“大郎,待会儿要是进兵不利,须得谨记定要护得师傅突出重围!” 史进瞪大了眼道:“师哥,难道俺们会败?”扈三娘忧心忡忡的道:“前番古骨龙之战,夏军措手不及,我军小胜骄横,如今夏军精锐定然齐至,胜负难料。” 说话间,前部哨骑探马十余骑疾奔而回,口中大呼道:“夏奴三千前锋军马前方五里处列阵!”前部军中皆闻消息后,前部军宋将下令摆布军阵,铁甲巨盾在前,弓弩轻甲在后,中间王进部一千重甲卫护主将并将旗,两翼各有百名骑兵护翼。 少时,只见西北面烽烟滚滚而来,夏国三千前部先锋军赶至,三娘和史进在阵中看时,只见三千夏国先锋皆是骑兵,个个高头大马,皆裹甲胄,手中具是长枪利刃。 见宋军布阵,步军居多,夏国先锋将领也不多话,战鼓催响,三千骑兵分数十股小队,绵绵细细的冲将上来,三千铁骑扬起尘土蒙蒙一片,脚下大地震撼,声势甚为骇人。 史进头一遭经此大阵仗,不觉手心出汗,但看扈三娘时,只见她面色如常,缓缓将那张金雕弓取在手中,冷冷的注视着呼啸而来的夏军骑兵。 夏军骑兵冲至一千步开外时,宋军阵中早有一名健壮军士拉开大弓,朝天射出一箭去,那支箭箭尾系了白羽数缕,呼啸着落于一百五十步开外。史进看了,之前听王进讲过,此乃锐箭标距之法,此箭以内便是一般弓弩射程,此箭以外非神臂弓等精强劲弩不可及。 果然,片刻后宋军阵中精锐神臂弓手开始试射,前军一千神臂弓手一阵劲弩如疾风骤雨般袭向夏军,夏军登时有百余骑中箭落马。夏军精锐,各骑军不等将领呼喝,纷纷呼啸一声,举防箭褡裢防备战马,又举皮革甲盾防备自身,依旧疾驰冲阵而来。 近一百五十步时,一般的弓弩手也开始向夏军放箭,一时间宋军阵前弩箭如雨而发,夏军骑兵一个个攒射如刺猬一般,虽有些被劲弩射透褡裢、甲胄堕马而亡的,但始终伤亡不大,看来夏军与宋军常年交战,也学到如何防备宋军劲弩强弓。 就在此时,史进只见扈三娘拉弓施射,只见她连珠五箭一口气射出,前部中军正面夏军登时落马五骑。史进也举弓放箭,但五射一中,比起扈三娘箭术来多有不及。 扈三娘五箭一放,运起劲力,手上不停歇,短短功夫,居然连珠箭将一壶三十八箭全部射出,正面冲突的夏军被射落三十余骑,登时攻势为之一缓。宋军左右间将旗下有如此神射,登时欢声雷动起来,夏军士气也为止一沮。 三娘射空一壶箭后,饶是她劲力刚强,手臂也开始酸麻,只得暂时歇息,看了一旁史进还要放箭时,登时喝道:“休要再耗费劲力,留下气力待会儿厮杀!”史进这才停下。 及至五十步时,前排弓弩手回阵中,阵前宋军步甲重兵竖起巨橹盾牌,备长枪利矛攒出,后面备一千名重甲刀斧手,皆是重甲大刀、大斧,严阵以待。 少时,夏军骑兵袭至,前排骑兵纷纷举起手中长枪冲来,借着战马冲力猛冲过来,骑兵阵线与步兵阵线狠狠撞在一起,激起一片尘土鲜血来,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宋军枪盾兵上前抵住夏军骑兵,后面重甲赶上,陌刀、利斧没头没脑的招呼上去,斩碩不歇。两军鏖战多时,夏军骑兵始终不得突破外阵,死伤惨重起来,夏军大将见势不妙,呼啸一声,夏军一起勒马而回。 宋军劲弩一阵爆射后,见夏军去得远了,也便不再追赶,计点战果,斩首五百余级,自身死伤三百余人,也只算小胜一阵。 王进皱眉道:“夏奴果然悍勇,这些军马还不是最精锐的铁鹞子、步跋子、擒生军等类,吾军已然占不得多大便宜了。” 史进惊呼道:“这些还不算夏奴精锐?”还未说完,只听远处号角战鼓轰然而响,举目望去,只见远处天与地交汇之处,烟尘遮天蔽日,夏军人马密密层层、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漫漫望不到边际。史进心中大骇,想不到敌军如此之多! (PS:宋夏第五次战争中,古骨龙、臧底河两役发生于政和五年,小说需要提前了几年。新书求收藏、推荐,谢谢。) 第十七章臧底河夏军大胜宗谷口宋兵退守 宋军右路大将张诚也见了夏军阵势,当即命右路全军布阵,王进所在前军就地扎住,左右两翼军阵补齐后,排布下一个偃月大阵来,宋军右路稳稳扎住阵脚。 却说王厚、刘仲武统中路军、左路军也早见夏军援兵赶至,右路军与夏军先锋军杀了一阵,刘仲武当下便道:“彼援军至,当先溃援军,复攻城。”但王厚犹豫不决,直至夏军大批援军赶到,王厚方才慌了,当下分出一支军阻住臧底河城内夏军,其余宋军赶来与张诚右路军汇合结阵,准备厮杀。 夏军统帅乃西夏名将嵬名察哥,见张诚右路宋军阵势完备不敢轻易攻打,但见王厚、刘仲武左路、中路宋军正在移军布阵,阵势松散,见得机会,便不等宋军汇合,喝令冲阵。夏军战鼓雷鸣,军中飞出数支骑军,看旗号赫然正是夏军精锐铁鹞子!数支铁鹞子近八千余骑,以鱼鳞阵密密层层的裹将上来,趁宋兵移军布阵之时,猛攻宋军左路军秦凤路宋军。 而臧底河城夏军守将见状,打开城门,将城内夏军杀出,留在臧底河城外阻拦的宋军抵挡不住,纷纷败退,冲动中军阵脚。夏军援兵统帅看出便宜,教分出数支骑军环绕张诚右路军,以为威慑,其余兵马俱都猛攻宋兵左路军和中路军。 张诚统右路军,见中军遇袭,心急如焚,当即分出唯一的三千骑兵驰往营救,但中途便被夏军分布下的数支骑军拦住厮杀,不得寸进。其余右路军皆是步军,也不敢轻易移动阵势。 两军厮杀多时,宋军左路先溃,夏军趁势追击,秦凤路三名统制官、两名兵马都监,五将一起阵亡,五将部署下近三万秦凤路宋兵尽然九成战死! 王厚、刘仲武见左路溃散,中军难以持久,只得且战且退。右路张诚见势头不好,也只得命马军殿后,步军交替而退。 史进在阵中跟着王进、扈三娘缓缓而退,甚为沮丧道:“想不到就这般败了,为何俺们右路军未上前厮杀?”王进道:“我军步甲沉重,又是最早接敌,厮杀一阵,士卒疲累,轻易冒进,只怕便连右路三万人也要搭进去。”史进看着远处夏国军旗往来如飞,愤愤不平的怒道:“憋屈得紧!”三娘却是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心中却在暗叹,如此大军团阵仗厮杀,原来一人之力却是如此渺小。 张诚退回宗谷谷口镇守,派出兵马四下迎接左路、中路败军,夏军赶至谷口,见宋军已经占了地利,也不轻动,自得胜而回臧底河城。是役,宋军大败,当场阵亡五名大将,战死三万八千多人,中箭带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丢失战马、盔甲、旌旗、锅帐无算,是为臧底河之战。战后,统军大将王厚只恐朝廷追究,以重贿交童贯,童贯得了贿赂,自将此事瞒下不报,此乃后话。 却说王进、扈三娘、史进三人并一千暖泉寨步军全身而退,算是稍有安慰。到得晚间,诸军席地而坐,锅帐皆失,将士们只得吃随身携带的干粮。 史进吃了一口粗面夹馍,却发觉半口都是沙子,却又不敢吐出来,只在那里吃一口骂一句夏奴。正骂时,一块肉干递到面前来,史进看时,只见三娘微笑着说道:“你便是骂一千句,也伤不到夏奴半分毫毛。” 史进瞪大眼睛道:“师哥,你还有肉干剩下?”右路宋兵早间进兵时,每人分到了两个粗面夹馍,两块羊肉干,史进每顿离不了肉,一早便吃完了。 扈三娘将肉干塞到他手中道:“别多话,快些吃。”史进道:“师傅、师哥未吃,俺不敢独享。”扈三娘笑道:“我和师傅吃过了,你快些吃,少许该我们上阵了。”史进不疑,两口便吃了。 片刻后王进眉头紧皱的走了过来,三娘、史进起身迎上去,三娘问道:“战况如何?”王进叹口气道:“折了秦凤路三位统制官,两位兵马督监,秦凤路三万兵将回来的不足千人。” 扈三娘哼了一声道:“王厚骄兵必败,左路、中军先到臧底河城,却不先扎下硬寨,只顾挥军攻城,夏军援军已至时,犹豫不决,若是早一些撤围布阵,也不会如此被人杀个措手不及。” 王进皱眉道:“此话我们三人说说便可,休教再传。”跟着说道:“副经略相公命我带百余骑出巡哨探,你二人将马借来,我差他人前去。” 这回史进抢着道:“师傅怎恁的说?你但去时,我与师哥都去。” 王进道:“巡哨甚为凶险,若遇夏奴哨探厮杀时,只恐不能护得你二人周全。为师军职在身,以死报国自无怨言,但你二人并非军中人,不必犯险。” 扈三娘却笑道:“师傅,你这便是陷我与大郎不义,哪有师傅独去犯险,徒儿在后偷生的道理?若是我们三个命该绝时,便做一处死便了。” 王进颔首一笑道:“还是你看得通透,除死无大事,大不了,咱们师徒三个死一处便是了。” 当下师徒三个并百余宋军骑兵整束停当,各取兵刃弓弩,上了马来,径直出了宗谷,往西北方哨探而去。 今夜月光正好,溶溶落落的月光之下,宋军百余骑分成数队悄然前行,巡哨出三十多里,来到一处地势稍高之地,举目远眺时,只见北面臧底河城四周营火点点如同天上繁星,夏军数万大军在城外联营十余里,远近都看不到尽头。 王进还想再靠近些看时,只听远处号角吹响,一队夏军骑兵呼啸而来,王进骂道:“夏奴好灵的鼻子!三娘,你们先退,我自殿后!” 扈三娘举起铁枪道:“师傅,狭路相逢勇者胜,先冲一阵过去再说,夏军也不知道我军虚实!”说罢竟然当先呼喝,手执铁枪飞骑而出。 王进、史进心头一惊,史进不等王进说话,早已催马追三娘去了。王进念头稍转,也知三娘所言极是,若是不战先走,夏军必定是穷追不舍,到时跑得失了锐气,便是再想回身厮杀时,也没了胆气。当下王进提气高声喝道:“儿郎们,随我冲杀过去,好教夏奴知道我大宋西军的厉害!”当下百余骑宋军骑兵也是大声呼喝,各举兵刃,催马冲杀过去。 扈三娘催马赶至百余步外时,只见夏军盔甲在月光下耀耀生辉,心头暗喜:“还道夜黑不利弓箭,这也瞧得极是清楚。”当下铁枪挂在马鞍上,取出金雕弓,运起一口气,连珠七箭一口气射出,果然夏军五骑应声而落马,却有两箭落空,想来却是夜黑未中。 当下扈三娘双腿控马,兜个圈子,从夏军骑兵前掠过,手中金雕弓却不停歇,连珠箭不停放将过去,直到一壶箭射完时,夏军追兵落马三十余人,一时间竟然不敢再追。 此时,史进、王进领兵赶到,两人各举兵刃大吼一声,冲入敌阵去,宋兵百骑也冲将过去。夏军这队骑军被三娘一阵连珠箭射乱阵脚,再被宋军一冲,登时乱了手脚。 三娘见了,也勒转马头,举枪冲杀回来。只见她单手持枪,飞速而至,一名夏军骑军举长刀来迎,三娘却不收马,两马交错而过之时,三娘手中长枪如闪电般刺出,电光火石间,那夏军只见眼前光耀一闪,便喉咙中枪,一声不吭落马而死。 三娘冲入阵中,所过之处竟无一合之敌,她那把枪快若闪电,灵如娇龙,一路冲来,死在她手下的夏军竟不下二三十人。另一头王进与史进两个也好似入了羊群的恶狼一般,左右来回冲突,夏军几不成军。夏军见抵敌不住,早有兵卒举起号角来吹,残余夏军立刻打马而回。 史进杀得兴起,一夹马追了过去,扈三娘刺死一名夏军后,催马赶到王进身边道:“师傅,夏军吹号角,恐有生力之军赶来应援,师傅领兵先退,我叫住大郎便来。” 王进点头道:“切勿恋战,速回!”随后便呼哨一声,招呼宋军骑兵后退。 扈三娘赶马追上史进,大声喝道:“大郎,师傅有令,咱们回军!”史进道:“师哥,正杀得兴起时,让俺再冲杀一阵!”三娘怒道:“此是战场,要听将令!你不听我话了么?!”史进这才怏怏的勒住马头,与扈三娘策马转回。 二人赶着王进而去,行出里许时,只听左侧马蹄声大作,左面忽然撞出一支军马来,扈三娘皱眉道:“大郎,我二人被人兜了后路,左右无路,随我冲突过去!”史进道:“但听师哥的!”两人催马,都是大喝一声,各举兵刃奋力向前冲突而来。 奔出百余步后,便已经望见那支夏军,总有百余骑上下,只是装束与适才的夏军不同,这些夏军身披精甲,就连脸上也带了铁面罩,身上竟然连了铁链,将自己裹在马鞍之上。扈三娘倒抽一口凉气,厉声喝道:“大郎仔细,这些是夏军精锐铁鹞子!” 说话间,两人已经冲近跟前,三娘长枪飞出,连刺两人咽喉,铁鹞子虽然全身覆甲,但便是头盔与身甲间咽喉处有道缝隙,三娘眼疾手快,连续两枪便刺死两人。但那两名铁鹞子死后却不落马,被铁链缚在马鞍上,依旧直立马背之上。 三娘杀了两人,早有五骑围裹上来,三娘单手一枪刺出时,一名精甲铁鹞子手中铁枪一档,居然让他格开了这一枪,这一格力道甚大,三娘厮杀半夜,气力有亏,骤然被这巨力袭来,竟然险些铁枪脱手。 三娘心头惊骇,不愧是夏军精锐铁鹞子,就连寻常骑兵也这般厉害,心头想着,手上却不慢,另一只手蹡踉一声翻出腰间利刀,闪电般一刀从那人咽喉划过,那人双眼瞪出,至死不信世间竟有这般快的刀! (已经A签,请放心收藏、推荐,打赏,谢谢支持) 第十八章九纹龙剜箭疗伤扈三娘斗阵斩将 扈三娘、史进两个势若猛虎般撞入夏军阵中,只一个照面便杀翻几人,须知夏军精锐铁鹞子都是精兵,甚是精贵,一看被两个宋将杀翻几人,领军的夏军将领便来迎战两人。 这夏将也是员有名大将,名唤野利戎翼,祖上乃是西夏名将野利遇乞,使一杆镔铁枪,武艺精熟,任铁鹞子监军一职。 见野利戎翼冲来,史进也不答话,抢在三娘前,上前抵住,三尖刀与镔铁枪便厮杀在一起,两个将兵刃舞得密不透风,左右都不能上前相帮,真是好一场厮杀。 两个斗了三十余合,史进连番厮杀之后,于周侗传授的那运劲之道上使得更加纯熟起来,又斗片刻后,只觉得三尖刀使出来一刀更快似一刀,心头大喜起来。 野利戎翼渐渐敌不过史进,正待退走时,却被史进大喝一声,惊了一回,早被史进三尖刀一刀搠中面门,登时仰面死在马上。 见主将被杀,夏军精锐铁鹞子并不败退,反而是大声呼喝围杀上来,这些铁鹞子也并非易于之辈,他们全身覆甲,很难损伤,加之三娘、史进两人厮杀一夜,渐感不支起来。 两人杀翻数十人后,史进只觉得已经是筋疲力尽之时,两个两名夏军铁鹞子举大斧砍来,史进刺翻一个时,不及闪避只得举三尖刀格挡,只听铮的一声,那斧势沉重,史进虎口一麻,三尖刀几欲脱手。那铁鹞子反手复砍一斧来,史进手臂酸麻格挡不及,电光火石之间,一支长枪飞至,正中那大斧,火星四溅之时,已将那大斧荡开,跟着那支枪如一条毒蛇般迅闪而过,那铁鹞子咽喉中枪,登时仰在马鞍上死去。 史进看时,却是扈三娘持枪赶到,又刺翻一人后喝道:“大郎快走,我来殿后,休要婆妈,再晚时,两人皆死此处!”当下史进先走,扈三娘断后,两人翻翻裹裹杀透重围来。 百余骑铁鹞子被两个杀了主将野利戎翼,又杀翻数十人,自是不忿,当下领军小将呼喝一声,策马追赶过来。扈三娘翻身取弓搭箭,连珠三箭射去,追赶的铁鹞子登时三人咽喉中箭倒逼在马鞍之上。那夏军小将见她弓箭厉害,也是骇了一跳,唿哨一声,众铁鹞子各举圆盾遮护咽喉要害。 扈三娘再发几箭,都被铁盾荡开,低头看时,只见铁鹞子战马虽有甲具遮护,但马腿却无,当下连射几箭,都是朝着马腿而去,登时射翻几个,战马悲鸣一声,屈膝跪下,连人带马滚落在地,后面骑军躲避不及登时也人仰马翻。 如此阻得一阻,两个马轻已经跑得远了,铁鹞子在身后喝骂不止,纷纷举弓箭追射。扈三娘与史进伏在马鞍上避箭,跟着三娘回身又是连珠三箭射回,将三名正射箭的铁鹞子射死,余众皆惊。赶出数里后,铁鹞子甲重马沉,眼见追至不上,便收兵而回。 三娘、史进两个驰出十余里后,也不知被史进杀了铁鹞子大将野利戎翼,只见追兵已息,便放缓了马步,正走时,只见前方一片人喊马嘶,竟然又撞出一支军马来,两个暗暗叫苦,已经杀得手脚麻软,战马也直喘粗气,如何还能再厮杀? 扈三娘看了史进一眼,苦笑道:“大郎,阖该我两个死一处,也就这般罢了。”史进道:“与师哥同死时也无惧,我两个拼死向前,看谁还能再多杀几个夏奴!”扈三娘笑道:“好,再多杀几个,也便是赚了!” 两人正待纵马再上前厮杀时,却见那支军马中当先飞来一骑,远远的便喊道:“可是三郎、大郎在前?”来人正是王进,原来王进领骑军返回,半路遇上另外几对哨探,当下会合了覆回来接应两人。 听得是王进时,两个都松了口气,史进上前答话道:“师傅,是我两个。”当下与王进聚齐之后,领军返回宗谷大营。 回到大营之后,刘仲武听闻哨探与夏军接仗数次,召王进问了后。王进一一细细禀过,又言三娘与史进两个断后的功绩,刘仲武当即命重重犒赏两个。 却说扈三娘与史进回到营中,方才惨烈厮杀还萦绕未散,此刻闲下来时,才发现史进后背、肩头各中了两箭,扈三娘因青花甲护身,不曾得伤。 三娘懂得医术,也不找军医来,自从包裹里取出金疮药来,替史进卸下盔甲后,用小刀在火上炙了剜出箭头来,所幸有铠甲遮护,箭头入肉虽深,但没伤到筋骨,撒上金疮药止血后,用布包裹了。史进倒也英雄,也不用麻沸散什么的,口咬木棍,便让三娘下刀疗伤。 三娘替史进疗伤完,才在灯下细看了史进那一身好皮肉,只见他身上肌肉虬札坟起,在灯火下棱角分明,一身青龙盘花绣刺青,看得人直是耀目。 裹好伤口后,三娘甚是羡慕史进那一身刺青,玉手轻抚下,口中道:“大郎,你这身刺青从前也看过几回,此刻灯下看来,却是端的好。” 史进笑道:“师哥,但瞧得好时,回到庄上,俺请刺绣师傅来,也与你刺上一副。”三娘眨眨眼笑道:“好啊,到时候便刺上一副花绣来,倒也算是一派香艳的人体彩绘。” 史进不解人体彩绘,正待问时,帐外王进轻咳一声后走了进来,只见王进端了一盘金银放在两个面前道:“此乃副经略相公犒赏的钱财,特来将与你们两个。” 三娘笑道:“师傅,来此与夏奴搏杀,只为师徒情分,不为金银。”史进也道:“正是如此,师傅,要是取了这金银到教好汉耻笑。” 王进道:“既是恁的,便将这些金银分发给一众兄弟去,三娘,你两个自去分发吧。”三娘笑道:“师傅不想赚点名声?”王进也笑道:“为师也常将赏赐之物分发下去,也不用这趟,你两个早晚扬名,眼下先赚些名声也是好的。” 当下扈三娘也不推辞,便与王进将出金银来,分发给昨晚并肩奋战的宋军骑兵。王进领着三娘分发,还指点一二,谁可多与些,谁可少与些。一时间众军都欢喜起来,直赞王进师徒三个。 将息一夜后,三娘体力渐复,只管照看史进伤势,天明之后,史进兀自沉睡,看他伤势也不见发热,三娘这才放下心来。一名小军送来些吃食,三娘唤起史进同吃,正吃时,陡然听得营中擂起鼓来,三娘道:“大郎有伤在身,且在帐内将息,我去看看。” 出得营帐来,寻人问时,才知道是夏军统帅不忿昨夜被宋军哨探杀死铁鹞子大将野利戎翼并数十名铁鹞子,今日自带了三千甲马来到宗谷外,遣将搦战,欲与野利戎翼报仇。 三娘到谷口营砦边看时,只见刘仲武也派了几员大将领三千人马迎战,他自在临时建起的敌楼上观战。两军对圆时,各派勇将出阵斗将。三娘看了自语道:“原来夏军是见宋军守了要地,强攻群殴不行,想要来单挑找回场子啊。” 只见一员夏军大将手持开山斧,身披瘊子铁甲,骑一匹乌黑马,在阵前搦战,一员宋将持枪飞出阵来应战。两将厮杀十余回合后,那夏军大将卖个破绽,那宋将一时不查,被一斧砍下马来,死在那里。 同在营砦边围观的宋军都是发出一声叹息,三娘只听边上一人道:“这使开山斧的夏奴大将名唤朵鲁不花,昨日在臧底河时,便是他率军突阵,俺亲眼看见他于阵中杀了俺们秦凤路的陈统制!这厮端的可恨!”余人皆是破口痛骂起来。 见输了一阵,宋军中又飞出一将来,使双刀来战朵鲁不花,但也是抵敌不过,不数合便被砍于马下。夏军中皆是欢呼喝彩之声,宋军中大声鼓噪起来,又飞出一将来,使一杆大悍刀复来战朵鲁不花,那朵鲁不花连战两阵也不退去,打马迎了上来,一个照面时大喝一声,那宋将惊了马,但见大斧寒光闪过时,竟然将那宋将连人带马砍为两段! 朵鲁不花得胜,挑起宋将尸首,耀武扬威一回,宋军阵中一时惊惧,竟然鸦雀无声起来。刘仲武在敌楼上见了大怒,谓左右道:“已是连输三阵,搓动士气,哪个敢出马能杀得这厮时,官升三级,赏钱千贯!” 王进便在左右,但要上前请令时,只见宋军开了寨门,一员小将策马驰出,再看时微微一惊,原来那人正是扈三娘! 扈三娘见朵鲁不花连斩三员宋将,心头大怒,回去披挂了青花甲,带了金雕弓,骑上一匹青骢马,飞出营寨来,左右问时,只道奉命前去斩将!左右认得她是昨夜哨探骁将,便开了寨门放她出去。 三娘出了营寨,打马直冲过去,也不与营外列阵的宋军答话,从宋军阵中直冲而来,宋军步甲纷纷让开一条路来,只见一人一马如劈波斩浪般直飞出阵。 那朵鲁不花见又来一员宋将,将斧上尸首扔下,大笑一声喝道:“来得好,又来一个送死的!” 扈三娘也不答话,一夹胯下骏马,呼啦啦直冲而来,双马错蹬之时,朵鲁不花大斧扬起,尚未劈下时,那杆铁枪已经如同闪电般刺来,在朵鲁不花喉头刺出一个透明窟窿来!朵鲁不花也是一般的用铁链将身缚于鞍上,因此也未坠马,但至死时双目便是圆睁,似是不信一招间便被人取了性命。 想不到这朵鲁不花居然被一名宋军弱小宋将一枪刺死,宋夏两军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宋军才连珠阶的欢呼喝彩、摇旗呐喊起来,夏军适才趾高气昂的气势顿时消散,也纷纷喝骂起来。 扈三娘勒转马头,赶上朵鲁不花的战马,将那尸身头盔取下,拔出利刀来一刀枭了首级,拴在枪头上,亦是耀武扬威回敬一番。 扈三娘此举恼了夏军统帅嵬名察哥,又喝命手下猛将失朵斤出战。那失朵斤身长八尺,腰阔十围,面皮漆黑长大,口似血盆,长得极是威猛凶恶,使一杆铁蒺藜骨朵,骑一匹青马,咴律律直冲出阵来。 扈三娘见失朵斤出阵来,也打马来迎。失朵斤见了适才扈三娘出手,知她枪法迅若奔雷,因此极为小心。两人交马后,便厮杀在一处,长枪寒光闪耀,骨朵劲风刺骨,两匹马躜蹄咆哮,相互不让。 厮杀十余合之后,失朵斤渐感不支,扈三娘那条枪神出鬼没,一枪快似一枪,不见半分慢来,力道也是一枪大过一枪,不见半点弱下,直杀得失朵斤手脚疲软起来。又勉强斗了三合,失朵斤惧意已露,正想闪个身逃回去时,却被扈三娘一枪刺中面门,从失朵斤那大口中刺入,脑后穿出,这一枪何等刚猛,竟连精钢盔具都刺穿了!见失朵斤被杀,这宋将如此悍勇,夏军登时鸦雀无声起来。 (新书求收藏、推荐) 第十九章三娘斗阵破嵬名承景宝刀断铁枪 宋军见扈三娘又胜了一阵,登时欢声雷动,声震四野,见夏军一时被扈三娘气势所摄,几名宋军来到阵前将三名阵亡宋将尸首取回。夏军统帅嵬名察哥见了更怒,又派一员勇将出阵来战三娘,那勇将本事不及失朵斤,未战先怯,但大帅差遣不得不向前。 扈三娘见又来一将,也不答话,挺枪冲来,那夏将只敢招架不敢还击,遮拦不得三合时,又被扈三娘一枪刺死在马上。自此扈三娘连杀三名夏军铁鹞子精锐猛将,夏军挫动锐气,一时间竟然无人敢上前应战。 夏军统帅嵬名察哥见手下无人敢出战,又咽不下这口恶气,正为难时,忽有夏军数百骑到来助阵,察哥一看领军的却是自己爱子嵬名承景,登时心下大喜。 这嵬名承景乃是嵬名察哥第三子,身长八尺,眼乃蓝瞳,八字分眉,高鼻深目,却是因他母亲乃西域人士,因此生得这般摸样。这阿逸自幼弓马娴熟,十八般武艺皆精,有万夫不当之勇。夏国尚武,每年都有各部族比武较技的盛会,名唤军抄溜大会,这嵬名承景自三年前艺成,参与盛会始,已经接连三年都是盛会比武头名,夏人皆引为夏国第一勇士,又有绰号蓝瞳紫炁,紫炁乃夏人崇拜的一颗福星,夏人崇拜勇士,以福星为其绰号,足见夏人敬其之心。 嵬名承景领军到来,在察哥面前见礼,察哥大喜教免礼后问道:“我儿何来?”阿逸道:“闻父亲与宋狗搦战,特来相助。”察哥喜道:“我儿来的正是时候,阵前那宋狗小将连斩朵鲁不花、失朵斤等三名铁鹞子猛将,我儿与我报仇来!” 夏人爱憎分明,爱得深,也恨得切,若与人结下梁子,那这仇是非报不可的。在大仇未报之前,夏人蓬头垢面,不穿鞋子不吃肉,以示复仇之心。但夏人亦有道义,不趁人之危。仇家若有凶丧之事,便停止攻伐。若因自己势力弱小,不能报仇,便使家中妇女到仇家去放火,焚烧对方的房屋。夏人把与女人斗殴视为不吉之兆,是以仇家任妇女放火,而自己人都要躲避开。汉人有“有仇不报非丈夫”之语,西夏谚语里也有:“吃十袋美果也得报仇,有十个女儿不算有后”。 听得父亲麾下铁鹞子猛将被杀,承景亦是大怒,当下提了八十二斤重的狼牙棒,头戴明霜镔铁盔,身披耀日连环甲,足穿抹绿云根靴,腰系龟背狻猊带,衬著锦绣绯红袍,一催胯下双翼千里马,希律律直赶出阵来。 到得阵前,承景看那宋将时,只见那小将身形略显娇小,面白唇红,秀眉柳目,换身衣裳便似个大家闺秀一般,若不是穿了一身青花瘊子甲,手提染血铁枪,身上血迹斑斑的,还真看不出这弱弱小小一个人能杀了三名猛将。 承景勇猛之余,心亦细,心头虽怒,但却小心,距二十余步时勒马站定,举起狼牙棒指着喝问道:“兀那宋狗,杀俺三员猛将时,敢通个姓名么?!” 扈三娘见他停马,也勒住马,听他言语不敬,也怒道:“兀那夏奴,你爷爷蓟州一丈青扈岚便是!要打便打,休得废话!”说罢也不想问承景姓名,便提枪冲来。 嵬名承景大怒,打马迎来,双马相交之时,那杆枪迅若闪电般刺来,承景心头一惊,狼牙棒轻轻一磕,打在铁枪七寸之处,登时将这一枪荡了开去,心头暗想:“这枪法如此妙速,果然厉害,难怪朵鲁不花、失朵斤等会死于其手。” 另一头扈三娘也心头一惊,自己这一枪被那夏将举重若轻的荡开,自与夏军交战以来,还未遇过有此能耐之人。当下两人都收起轻视之心,各举兵刃仔细应对。 两个在马上穿花蝴蝶般左右来回厮杀,胯下战马咆哮不止,尘土飞扬之间,只见枪来棒去,其速极快,渐渐化成一青一黑两道光影,将两人罩在中间。那两杆兵刃,时而寸寸相交,火星四溅,时而交滑而过,爆出几声脆响,时而头尾钝击,如中布革一般砰砰作响。 两人交战五十余合,都是暗暗心惊,此人正是生平未见之劲敌。承景心头更是骇然,这人看似如此文秀一个,枪法居然如此迅捷狠辣,而且越战到后头,那枪越来越快,力道越大,不见半分弱慢下去,倒是反过来越战越强。承景自知兵刃沉重,越往后气力便越不足,若是再战三五十合,只怕稍有闪失,反被她胜了。 当下承景手中狼牙棒接连猛砸十余下,将三娘迫开,随后勒马便走,三娘打马来追,承景挂住狼牙棒,暗暗取了弓箭在手,猛然间回头便是连珠三箭射来。 扈三娘来追赶之时便防备着他,见他回身时,果然寒星三点直飞而来,三娘一手提枪,另一素手上下翻飞,竟然空手将那三箭全都接住。 三娘大声喝道:“就你会放箭不成?”跟着便挂住长枪,取出金雕弓来,也是连珠三箭回敬过去。承景听得背后破空之声,急拔腰刀砍落两箭,但最后一箭奔面门而来,已不及招架,只得把头一缩,那箭铮的一声竟然钉入头顶镔铁盔,承景只觉得顶上头皮处一凉,箭头竟然伤了头皮。 三娘得理不饶人,连珠箭不断射来,承景大骇,再也不敢用刀去格挡,取下马鞍上圆盾,上下遮护,狼狈逃回本阵来。 三娘连珠箭放得兴起,追近夏军本阵时,但见伤不到承景,只望着嵬名察哥那杆帅旗旄纛射来,三箭飞过去,射到擎旗之士两人,最后一箭竟将旄纛上羽穗射落,察哥旄纛顿时倒了下来。 夏军惊骇不已,但见帅旗倒下,登时打乱起来,察哥见势头不好,当下勒令回军。见察哥军退,宋军趁势追赶一阵,双方厮杀一阵后,宋军得胜而回。 刘仲武自在敌楼上看了个清楚,当即抚掌笑道:“此乃哪位帐下骁将?端的英勇了得。”王进转出拜道:“副经略相公钧鉴,此乃小徒,蓟州扈岚。”刘仲武哦了一声道:“可有军职在身?”王进道:“小徒一月前来延安府探望小将,适逢征战,便跟随小将出征,权在小将帐下做个亲兵,不曾有军职。” 刘仲武捻着胡须笑道:“此等英武义士缘该多多招募些才是,王知寨,若这扈岚愿从军时,本经略可破格抬举他为副将。”王进略感为难,只道:“也不知小徒意向,待小将问来复禀经略相公。” 刘仲武为人宽厚,也听出王进难处,微微颔首道:“也不勉强,但若不愿从军时,自有厚赏相谢。”豪侠义士自古都有,这等人也常投入军中效力,自古为将者也最是喜欢这等人。缘何?豪侠义士投效军中,或为报效国家,或为报答恩义,或为扬名立万,或为金银财帛,这些人总是有高明本事,相助军中大有裨益,也不会抢夺军中功劳,很多义士都是只为家国恩义,不要赏赐的,这等好事自然多多益善,是以刘仲武并不惊奇,也任其去留。 王进拜谢了一回,宋军得胜一阵,才算士气略振,刘仲武自教杀猪宰羊,犒赏士卒不提。 却说承景护着父亲察哥引军退回,宋军追得紧时,承景亲自断后,厮杀一阵方才战退宋军。回到臧底河城大营后,承景脱了甲胄,取下镔铁盔看时,只见秃顶脑门上被那支箭擦出一条血痕来,再看那面圆盾时,上面攒了十余只箭,心头更是大怒。 察哥见宋军守了险要,阵前斗将又占不得便宜,只得下令按兵不动,两厢便对峙起来。 第二日天明,承景吃了一只烤羊,心头越想越怒,定要报仇。饱食一顿酒肉后,换了顶头盔面甲,穿了两套精甲,头面都护住,又换了一柄较轻的五股钢叉,取了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刀。这口宝刀却是近年军抄溜大会上夏王钦赐之物,削金断玉,名唤鸱吻宝刀。领了十余骑亲护卫士,离了大营,自投宋军宗谷营寨而来。 到了宋军寨前,承景命十余亲卫大声呼喊,点名只要扈岚出来再厮杀一场。刘仲武本不愿理会,但也不想弱了西军名头,便让王进请扈三娘出战。 王进得了将令来请三娘,三娘也不推辞,师徒两个披挂了,各取兵刃,也只带了十余名宋军骑兵出寨来战承景。史进本也要去,但箭创未愈,三娘与王进都不许,史进只得闷在营内。 来到营寨外,承景见了扈三娘,一双蓝瞳眼瞪得如铜铃般,恨不得一口吃了。扈三娘却掩口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却是昨日的手下败将,今日所来为何?可是想要请降?” 承景大怒,举钢叉指着喝道:“昨日兵刃不趁手,今日特来再战,你这兔儿相公,敢应战否?” 一句兔儿相公恰似中了三娘要害,登时银牙暗咬,双目赤红,也不再答话,娇叱一声,举枪策马来战承景,承景举起钢叉上前应战。 两人交马一处后,铁枪、钢叉上下翻飞,承景今日换了钢叉,果然轻快了几分,两人反反复复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负。承景见她那条枪依旧越战越强,当下卖个破绽,另一只手拔出鸱吻宝刀来,猛砍数刀,三娘不知他那口刀如此锋锐,举枪来迎时,只听铮的一声,铁枪竟被生生削断。 扈三娘没了兵刃,心头一惊,将剩余半截铁枪猛的飞掷过去,随后拔马便走,承景一刀削开断枪,在后追赶,将三娘逼得不得回营,三娘只得朝东北而去,承景紧追不舍。王进等上前相帮时,却被承景亲卫拦住厮杀起来。 承景在后追赶,三娘不时回身放箭,却被承景精甲挡开,两人一前一后往东北山里而去。 (新书求收藏、推荐、打赏支持,谢谢,已经A签,完本保证。) 第二十章汤隆煅火炼兵刃扈岚锥锤破鸱吻 转入东北角的林内,承景兀自紧追不放,扈三娘也被追得心头怒火大炽,回头见承景赶上,三娘拔出腰间利刀,望左右两边碗口粗的树上便是接连几刀砍去。 刀光闪过,五棵小树应声落地,垒在一处,树冠繁茂,阻住了道路,承景赶上后,不知深浅,只得急勒住胯下战马。刚勒停那匹双翼千里马时,树垒那头连珠阶的飞来数枚拳头大小的石头,夹着劲风直奔面门而来,承景大惊之下,持鸱吻宝刀接连格挡,正手忙脚乱之时,只见一人一马从那树垒之上高高跃出,擦身而过。 承景不及阻拦,待得闪躲过石头之后,反手一刀砍去时,却砍了个空,只见那狡猾的宋将已经策马远去,承景扭头再要追时,那可恶的宋将也是沿路斩断不少树枝拦阻,看也追不上了,偌大的林中只留下她那银铃般的声音:“兀那夏奴贼将,慢慢在林中玩耍吧,我不奉陪了。” 承景大怒,一路砍断树枝后方才出得树林来,再看时三娘已经走得没影了。承景打马回到宗谷宋军大营前看时,只见跟随自己而来的十余名亲卫都被王进等人杀死在当场,宋军大营寨门紧闭。承景更怒,上前去喝骂时,却被一阵神臂弓弩射了回来,更是恨得牙槽尽皆咬碎。没奈何时,承景只得转回夏军大营去了。 从这日开始,承景天天带人来到宋营前指明要教扈三娘出来厮杀,三娘也出去应战过几次,但换了几件兵刃都敌不过承景那口宝刀,具是战了数十合之后,兵刃被削断,三娘就只得回阵。 到得第十天上,承景还来叫阵,三娘正与王进等一众延安府军将畅说军旅事,听得又来叫阵,三娘也被这狗皮膏药惹烦了,但却苦无法敌他那柄宝刀。 三娘正烦恼时,军将中闪出一人来道:“不知官人可会使得锥锤枪?”看那人时,七尺以上身材,面皮有麻,鼻子上一条大路,一身宋军铠甲,倒也精神。 王进却认出此人来,对三娘道:“此人名唤汤隆,浑身有麻点,人都叫做金钱豹子。其父便是原暖泉寨汤知寨,因为打铁上,遭际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叙用。近年他父亲在任上亡故,为师补了他父亲的缺,看他使得好枪棒,便教在寨中听用。此人贪赌,一身家当倒是倒了个清空,寨中无人不是他债主。不过此人兵刃上见识倒好,打铁的本事更好,三娘可先听他主意。” 三娘便上前请教,却见汤隆将出两把古怪兵刃来,这两把兵刃似长枪,但枪尖七寸处却是一方四棱八角锤。汤隆道:“日前看了几次官人与那夏将厮杀,那夏将宝刀锋锐无匹,非得百锻钢好刀不能匹敌,但营中也无家什,打造不得那百锻钢刀。因此小人便想了这般兵刃出来,这些天小人锻了火来,加生铁将这两把锥枪骨朵造大,防他那宝刀砍削枪头七寸处,只是不知官人可会使得。” 三娘一听便知妙用所在,大喜之下道:“锥枪自然会用。”取了那两柄锥锤枪试了几个路数,笑道:“这番定教那贼厮鸟有来无回!” 当下三娘谢了汤隆,提了两柄四棱八角锥锤枪出阵。这次与以往不同,扈三娘到了阵前,也不忙着厮杀,看着承景皱眉道:“与你斗了多日,先说个姓名来!” 承景大怒道:“首次交手时,俺问了你姓名,你这厮却不等我通名便杀将过来,这时又问什么?” 扈三娘撇撇嘴道:“当时不听你姓名,只是想着几枪便将你了账,也不用听。” 承景怒火大炽喝道:“那今日也不用讲!”三娘哼了一声道:“好稀罕么?我在宋营内早已听左右说过你的名字,不就是夏国第一勇士嵬名承景么?亏你还自诩第一勇士,只靠一口宝刀退敌,羞也不羞?!” 承景脸上微微一热,只道:“你们宋国但有什么宝贝兵刃时,亦可取来一战,敌不过宋国兵刃,我自无话。” 扈三娘呸了一声冷笑道:“你这人脸皮恁的厚。我再问你,你我分属敌国,阵仗厮杀分属平常,为何你整日只找我一人撕拼?是何道理?” 承景咬着钢牙怒道:“你这厮,杀我大将,害我亲兵,我夏人讲究有仇必报,定要找你出这口恶气。” 扈三娘一时无语起来,好嘛,本来是国仇军阵之事,眼下成了私人仇怨,这承景牛皮膏药着实讨厌,但也委实敬佩他这份毅力,当下喝道:“今日与你最后一战,不论胜负,明日你都不用来了。” 承景微微一愕道:“为何?”扈三娘道:“我要回中原去了,你再来也是找不到我的。”承景大怒道:“无耻小儿,斗不过我便想逃走,休想!” 当下承景催马来战,扈三娘将一双锤枪舞得密不透风,两人战在一处,也是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负。承景又取了鸱吻宝刀出来,但这次三娘兵刃乃是锤枪,见他刀来时,三娘便以厚实锤身相迎,果然如汤隆所料,那宝刀虽然锋锐,但也只能砍进锤身一半,并不能完全削断。三娘见了大喜,趁着锤身夹住宝刀时,另一只锤枪没头没脑的砸将过来。 承景心慌不已,只得弃了宝刀,将手中钢叉来抵敌。承景失了宝刀,心中散乱,招架数合之后,不防被三娘锤枪击中左肩,肩头吞甲兽登时被击得粉粹,左臂举不起来,承景大骇,转头便走。 三娘待要赶上结果这个讨厌的狗皮膏药时,却被承景百余名亲卫上前来拼死将承景抢回。扈三娘战败嵬名承景,得了鸱吻宝刀,得胜回营,宋营上下尽皆欢欣鼓舞,刘仲武又犒赏三军,大肆庆贺不提。三娘私下里又将出赏赐的金银谢了汤隆一回,着实结交了一番。 却说承景败阵回到大营,召来军医,卸甲查看伤势时,左上臂被打得骨折,只得将药石包了手臂掉于胸前将养。承景败阵,又失了夏王御赐宝刀,闷闷不乐起来,只在营中将息。 却说嵬名察哥与宋军在臧底河城对峙两月,已经是隆冬时节,只道宋兵已经罢战息兵,却不想刘仲武趁飞雪连天的日子,提带宋军三万大军悄然退去,王厚自领兵依旧守住宗谷大营,以为疑兵。 政和三年一月,童贯命大将刘法、刘仲武会合三路大宋西军十万人马,转而攻西夏仁多泉城,围攻三日,未能攻下。守城夏兵坚守待援,终因援兵未至而请降。刘法受其降而屠之,获首三千级,是为仁多泉之战。 察哥十余日后方得知宋军攻克仁多泉城,派遣援兵赶去时,宋军已经占据坚城固守,只得退而筑割牛城与宋军对峙。自此西夏与大宋继续展开筑城攻防战,直至宣和元年,西夏国力不支,方才求和罢兵,此乃后话。 却说刘仲武领三万宋军移兵时,张诚部宋军跟去了一半,王进部暖泉寨兵却未跟去,因此扈三娘与史进便留了下来陪伴王进左右。 史进在宋营中将息月余,得三娘看护照顾,背上箭创已然大好,师徒三个便在营中过了年来。夏军与宋军没了战事,只在那里相持,嵬名承景负伤又不来搦战,三娘顿觉无聊起来。这天盘算时日,从到延安府并在军中五月有余,左右也见识了真正的战阵,也得在军中历练了一番,三娘便来与史进商议,想到东京去寻访师傅周侗。 史进在军中也觉得发闷,又有王厚将令不许出营搦战,也想随师哥去东京走一遭,两个商议定后,便来与王进辞行。王进也爱惜两个徒儿,便将出赏赐的金银来赠与两个,三娘与史进坚辞不授。 这一日上,风雪过去,两人还了军中战马、盔甲、兵刃,三娘将青花甲、金雕弓依旧包了,将那口鸱吻宝刀挂在腰间,与史进做寻常打扮,结束停当,饱食一顿后,拜别王进,投代州雁门而去,打算经此回中原。 王进临别时却甚为古怪的携两人手道:“待得吃喜酒时,定要请为师前去。”史进却低下头去,扈三娘却爽朗一笑道:“师傅,你自个儿找个师娘才是正经的。” 王进瞪了三娘一眼后,相送出营。王进并一干亲厚将校送出十余里方回,自留王厚军中听用不提。 两人相伴赶路,免不得风餐露宿,晓行夜宿,行了月余的路后,这一日到了代州雁门地界。三娘与史进入了县城来看时,见这市井闹热,人烟辏集,车马骈驰,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诸物行货都有,端的整齐,虽然是个县治,胜如州府。想起塞下边关,军营阵前的那段时光,两人都觉彷如隔世一般。 寻个客店住下,两人洗去风沙尘土,饱食一顿酒肉后,两个来到街上闲逛。三娘见史进衣裳破旧,便拉着史进寻了间裁衣店,两个扯了十余尺布匹,各自做了三套新衣。 不一日,新衣做好,三娘与史进各自换了,正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新衣在身时,两个都更显精神来。 逗留了两日,史进催促上路,三娘却道:“又不赶什么事,不如一路游山玩水而去,听闻此处五台山是个好去处,但前去游览一番也是好的。”史进也是欢喜,两人问了道路,便投五台山而来。 第廿一章智深大闹杏花林史进醉入桃花溪 早间出城,辰牌已后,早到那山下。两人看那五台山时,果然好座大山!但见:云遮峰顶雪白头,日转山腰雾笼腰。嵯峨仿佛接天关,青翠参差侵汉表。岩前花木舞春风,暗吐清香;洞口藤萝披宿雨,倒悬嫩线。飞云瀑布,银河影浸月光寒;峭壁苍松,铁角铃摇龙尾动。山根雄峙三千界,峦势高擎几万年。 两个走了半日,腹中饥饿起来,听得山脚叮叮当当的响声,顺风吹上山来。转过一条路,只见远处牌楼立在那里,上书“五台福地”四个大字,走近看时,原来却是一个市井,约有五七百人家,市镇上也有卖肉的,也有卖菜的,也有酒店面店。 三娘道:“吃些酒肉再上山游玩。”史进应了,两人转了一回,三娘拉着史进转到市梢尽头,只见此处一片杏花林间,一家挑出个草帚儿来,却是个傍村小酒店。只见此处杏花开得正好,端的是幽兰雅致的去处,三娘大喜,便与史进来投。 到得近前,但见:傍村酒肆已多年,斜插桑林古道边。白板凳铺宾客坐,须篱笆用棘荆编。破瓮榨成黄米酒,柴门挑出布青帘。更有一般堪笑处,牛屎泥墙尽酒仙。 两人走入店里来,靠窗坐下,史进便叫道:“主人家,将酒肉只顾上来。”庄家看了一看道:“两位要打多少酒?”史进道:“休问多少,大碗只顾筛来,有肉时,只管将来吃。” 庄家道:“早来有些牛肉,都卖没了。两位可要去山上文殊院进香?”史进奇道:“问来作甚?”庄客道:“早市得了一尾大黄狗,方才洗剥出来,只有这点肉食。若两位要进香时,便不要吃这肉,免得冲撞了菩萨。” 三娘笑道:“我们不去庙里,既有香肉时,我来煮炖。”史进皱眉道:“师哥,但要吃时,教店家与来便是,何劳亲自动手?”三娘道:“你却不知,这香肉味道醇厚,芳香四溢,做得好时,正是一绝美味。我有秘法烹制,你且等我片刻,教你尝过之后不知肉味。”说罢便教店家引路下厨去了。 史进无奈,只得在店里坐了自饮酒,少时撞进一个大胖和尚来,坐了史进身后空座,只顾在那里叫道:“主人家,过往僧人买碗酒吃。” 史进听得这和尚声音却有几分熟稔,侧头望时,只见光秃秃的一个后脑勺,下厨庄家听得喊声,出来看了一看道:“和尚,你那里来?”那和尚道:“俺是行脚僧人,游方到此经过,要买碗酒吃。”庄家道:“和尚,若是五台山寺里的师父,我却不敢卖与你吃。”和尚道:“洒家不是,你快将酒卖来。” 庄家看见那和尚这般模样,声音各别,便道:“你要打多少酒?”和尚道:“休问多少,大碗只顾筛来。”史进又心疑起来,这和尚声响似曾相识。 史进正待起身相看时,只听和尚又问道:“有甚肉,把一盘来吃。”庄家道:“早来有些牛肉,都卖没了。”和尚猛闻得一阵肉香,走到厨边掀开帘子看时,只见灶上沙锅里煮着一大锅肉在那里。 那和尚怒道:“你家现有肉,如何不卖与俺吃?”庄家道:“这肉可是狗肉,且不说你出家人吃不得,便是吃得时,也是两位客官先买了,自将下厨来烹制的,自不能卖与你。” 那和尚只略略扫了史进一眼,心头只顾想吃,道:“何来两位客官?只有一个鸟男女在那里,定是你诓我。洒家这里有银子,你将半锅肉来与我。”说着便将银子递与庄家。 那庄家哪里肯收?只道:“不敢收,另一位客人煮了肉去后院净手,少时便回。”那和尚大怒道:“你这是欺洒家怎的?” 另一头史进也听得不耐烦起来,酒劲上涌时,拍桌子怒喝道:“贼和尚,这肉我们先买了,你待强抢是怎的?”那和尚跳起身到了店外,口里道:“你这鸟男女,俺好些时不曾拽拳使脚,觉道身体都困倦了,正愁无人解乏,你敢出来与我使几路看么?” 史进也是大怒,去了外裳也跳出店来,指着那和尚怒道:“贼和尚,是你自个儿讨打!”说罢两个便在店外,你一拳、我一脚的打斗了起来。 那和尚长得肥大粗壮,出拳稳准狠重,拳拳力道都似有千钧,史进展开玉环步与他拆解,两个翻翻滚滚的斗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史进越斗越觉得这和尚眼熟,肚里寻思道:“这和尚音容好熟。”便跳出圈子问道:“兀那和尚,你的声音好熟,你姓甚?” 那和尚斗到酣处,也正畅快时,只道:“俺且和你斗三百合,却说姓名。”史进大怒,又上前来,两个又斗十数合,史进暗暗的喝采道:“好个莽和尚。”又斗了四五合,店里却传来三娘银铃般的笑声道:“你们哥俩可都累了?再不来时,香肉都被我吃尽矣。” 两个住了手,都跳出圈子外来,回头看时,只见扈三娘坐在店中窗边座头,吃肉喝酒,只看着两个发笑。两个回头再细看一眼,史进便问道:“你端的姓甚名谁?音容好熟。”那和尚道:“洒家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只因杀得人多,自愿出家,法号智深,俗家姓鲁,便唤鲁智深!” 说姓名毕,扈三娘却笑道:“鲁提辖,你还没认出我们两个来么?”鲁智深再细看一回,哎呀一声道:“原来是扈官人与史大郎!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当下鲁智深与史进剪拂了,同到店中坐定,三娘也上来见礼,但见两个打得一身臭汗时,又笑了一回。 时值冬末,天色还是寒冷,三娘炖的狗肉自有炭炉煨热,教店家烫了酒来,三个便大吃起来。只见那鲁智深只顾捞肉来吃,看这模样倒似几年未得吃肉一般,三娘笑道:“鲁提辖,瞧你这般样子是离不了酒肉的,如何做得那和尚?不如与我师兄弟两个一同行走江湖,岂不快哉?” 鲁智深瞪圆了眼睛道:“洒家落难时,蒙人收留,既然已经摩顶受戒,自要听命的,岂能言而无信?”三娘道:“也倒是,自从与提辖渭州一别半载,不想提辖却做了和尚。”史进也问道:“正是,适才都认不出哥哥来,却是缘何做了和尚?” 当下鲁智深一边吃酒肉,一边将出家之事说了。原来鲁达逃离渭州后,在江湖上乱撞了四五十日,这天到了代县却遇上金老父女。自从金老父女得鲁达与三娘救了,本欲要回东京去,又怕那郑屠派人赶来,便随路望北来,撞见一个京师古邻,来这里做买卖,就带金老父女到代州,就与那金翠莲做媒,结交此间一个大财主赵员外,养做外宅,衣食丰足。金翠莲常常感念鲁达、三娘大恩,后来撞见了鲁达,便收留在庄上。后来那官司发作,公人早晚来探问,那赵员外便指引鲁达上五台山文殊院做了和尚。 听完鲁智深的话后,三娘叹道:“可惜了提辖与金翠莲一段好姻缘。”鲁智深却叹口气道:“自有缘法,不作他想。”跟着问道:“官人你两个缘何到此?可曾寻得师傅?”当下三娘与史进也将在延安府及出征之事说了。 鲁智深一拍大腿道:“哎呀,但要是还在军中时,早晚便能与官人、大郎一同出阵厮杀,岂不快哉?只可惜了洒家这一副好身手。”三娘暗道:“要不是你非要打人出气,也不会落到今日。” 鲁智深又叹道:“早晚在寺中不得出来,西北有偌大之事,洒家竟也不知。”说来不觉焦愁起来,三娘、史进两个劝了一回,鲁智深才放开怀抱来。 却说三娘那锅香肉不知放了什么料,端的香气四溢,三人都是大快朵颐,鲁智深更是大碗酒只顾将来吃,吃得口滑,只顾要吃,那里肯住,那一锅香肉更是大半被他捞着吃了。 三人吃了两桶酒,史进已然是七八分酒意,鲁智深还要再吃,又教庄家打了两桶酒来,无移时,三人又吃了这两桶酒,一锅香肉连汤汁都被鲁智深喝得涓滴不剩。 三娘与那庄家算还了酒肉钱,史进与鲁智深两个相扶而出,口中兄弟、哥哥的吵嚷个不停,三娘上前帮扶住鲁智深,两人将鲁智深送到山腰,鲁智深只要两人转回,休要再送,三娘两个只得嘱咐几句后转回。 鲁智深在半山亭子上,坐了一回,酒却涌上来,心头憋闷不已,跳起身,口里大声喝道:“俺一身本事,何故要憋屈于此?”下得亭子,把两只袖子笼在手里,上下左右,借着酒劲使了一回出气。使得力发,只一膀子,扇在亭子柱上,只听得刮剌剌一声响亮,把亭子柱打折了,坍了亭子半边。文殊院门子听得半山里响,高处看时,只见鲁智深一步一癫,抢上山来…… 史进与三娘下得山来,行到一处桃花溪水旁时,只见此处桃花纷飞而下,落英缤纷,如琼花碎玉般落落而下,那溪水奔流不止,聚百壑之流,或奔流曲绕,或飞流直下,穿岩凿壁,瀑飞潭串,如链如龙,破谷穿林,气象万千;其谷,集千石之怪,万树之奇,或独立成形,或偶合成景,龙、蛇、龟、螺,凤、鹤、虫、鱼等景象应有尽有,惟妙惟肖,走在其间宛如置身人间仙境一般。 史进酒劲上涌,也走不动来,三娘扶着史进到溪水旁一块大石上坐下。三娘看了一回儿这桃花溪水美景,忍不住赞了一回儿。史进却酒劲翻将起来,站起身来想去溪水边洗脸,却不想颠倒进去,扑了一身冰凉溪水,三娘见了笑了起来,下到溪水中将他提了上来。 三娘童心忽起,双手掬了水,朝史进没头没脑的豁将上去,口中笑道:“酒可醒了?” 大郎被溪水一激时,酒醒了大半来,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三娘,只见她笑靥如花,忍不住道:“师哥,但你是个女子时,只教性命不在,也要娶你为妻。” 听了这话,三娘笑容僵住,手上停了下来,上前又一把将他颠倒进溪水中,双手掬了水,又朝史进没头没脑的豁将上去,口中怒喝道:“酒可醒了?!” 史进湿漉漉的站起身来,从未见她冲自己如此怒火,酒醒了大半,顿觉尴尬起来,嗫嚅不知说什么,半晌后才道:“俺吃醉了胡言乱语,师哥莫恼,俺今后不说便是了。” 三娘道:“大郎,我是你师哥,便是一辈子的师哥,如此可好?” 史进默然片刻后,点头道:“这个自然,有甚不好?”三娘嫣然一笑,当胸给了他一锤道:“好啦,衣裳也湿了,走快些回客店换来。”两人便一前一后往代州雁门县而回,那两颗心却如同桃花溪水般,已然是被吹皱了。 第廿二章金钱豹势穷相投九纹龙醉来销金 回到城里,方进投宿的店里,便有一人从座头起身迎来,两人一看时,却是相识的,此人正是延安府暖泉寨原汤知寨之子,金钱豹子汤隆。 三娘和史进都甚是奇怪,汤隆上前拜倒道:“扈官人、大郎,总算是教小人寻到二位了。”三娘记起他在军中打造锥锤枪助自己破敌的事,也感念恩情,扶起汤隆问道:“汤兄弟何来?”口中问,手上拉着汤隆坐回座头,史进坐了下首相陪。 三人坐定后,汤隆拱手道:“自从官人与大郎离了军营,另有延安府军马将我们暖泉寨兵将替回,俺便与王知寨同回暖泉寨。只是小人好赌,欠了军中同属许多旧债,翻将起来,王知寨也相护不得,便与了小人些盘缠,教小人回中原投奔官人安身。小人紧赶官人脚步,到了代州雁门县,左右打听时,方才寻到这里。” 三娘心头暗笑,原来是出来躲债的,但也欢喜道:“兄弟一身打铁好本事,正是缺的人才。大郎在华州有座庄子,可愿去哪里落脚?”汤隆道:“小人孤身一人,但有落脚之地便好,不敢挑拣。” 史进却忽然道:“也好,既然恁的,明日俺便引汤隆兄弟先回庄上安置,左右清明将至,俺也要回家一趟,替老夫扫墓祭奠祖先。” 三娘微微一愕,但随即笑道:“我去东京,大郎与汤兄弟回华州,这般也好。”当下问了汤隆落脚的客店,给了汤隆十两银子,教他先回去收拾停当,明早过来会同史进回华州。 汤隆走后,两个各自回房内换了衣裳,三娘在屋内躺了一回,总觉史进古怪,看看已经是月上树梢头,当下起身来,教店家备了一坛美酒,自下厨烹制了几道荤素菜。备好后转到史进房外,叫史进来吃。 史进出门来,两个在客店后院一株古树下,摆布了一桌,两人对坐后,赏月吃酒起来。 史进只顾喝酒吃肉,也没甚话来,三娘心头烦躁,皱眉问道:“大郎,为何忽的要回华州?”史进停了酒,沉默片刻后道:“师哥,大郎虽然榆木,但却还不笨,这半载朝夕相处、同吃同住下来,俺已知师哥其实是个女儿家。师哥,今后该唤你师哥还是师姐?” 三娘呆了一呆,轻咬红唇后道:“还是叫师哥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史进低头道:“师哥莫恼,那次在河中洗身时,师哥不肯下水,又见师哥那双脚时,俺便存了疑。俺在军中受伤后,师哥早晚照料时,俺已经看出几分来。军中分别时,听了王进师傅的言语,俺才明白,师傅一早便知师哥是女儿家。这几日俺常细看师兄,便才肯定师哥是个女儿家。” 三娘愣了愣,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朝夕相对,史进又不是蠢人,岂能瞒得了?史进又道:“师哥,俺敬你为天人,一路有师哥悉心照料,更是感激。在知晓师哥是女儿家之后,便更是爱慕起来,但大郎口舌蠢笨,不知该如何说。白日借着酒劲说了,却惹恼了师哥。” 三娘叹口气道:“我还道你是恼师哥瞒着你这么久,这才要回乡去的。”史进道:“俺不是那等人,知晓师哥是女儿身时,不知怎的,心头还有些欢喜的。” 三娘暗叫不好,心中暗想:“糟了个大糕,与他朝夕相处,史进这厮竟对我生出情意来,这便如何是好?”口中却道:“难道男女之间除此就无其他情义了么?”史进急忙道:“师哥的恩情,史进永记心头,只是大郎也知道女儿家名节最是要紧,俺这般跟着师哥,有碍师哥名节。且看王进师傅临别时取笑我两个,便是如此。此前未曾说穿,倒也不觉,此刻、此刻……”说到这里史进也说不下去了。 三娘推盏怒道:“我还道你是个豪迈的好汉子,原来还是与一般人样,拘泥礼教大防,算我瞎了眼!”史进见她发怒,慌了手脚,急忙道:“师哥,俺不懂甚大道理,只是觉得眼下既然已经言明,便一时不知该如何与师哥相处了。” 三娘苦笑起来,最后道:“也罢,你与汤隆回史家庄去,安安静静的想想清楚也好。但你我师兄弟情分,勿要就此生分了。”史进连忙点头道:“那是自然,师哥但有差遣时,俺定然死命向前。” 三娘略略放下心来,暗叹道:“这史大郎虽然英武,但此前只顾学武,打熬经骨,不曾与女子相处过,这时身份揭破,他便不知该如何与我相处了。再则他也只是个未曾经过人事的初哥,男女之事上头一遭喜欢个人,却被我拒绝,定也不知如何自处。这个史大郎啊,真叫人头痛,咦,要不如此这般,定然凑效。” 想到这里,三娘眨眨眼忽然说道:“大郎,你此前可曾喜欢过女子?”史进愣了一愣,老实道:“不曾,此前只顾学武较艺,打熬力气筋骨,都不近女色的。此前不知师哥是女儿身,只当师哥是兄弟来。” 三娘笑眯眯的说道:“想不想知道女子的滋味如何?”史进惊了一回,红了脸嗫嚅道:“师哥,这好汉不是都不近女色的么?”三娘重重的呸了一声道:“自古男女搭配,阴阳调和,此乃人伦天道,你不近女色,难道日后要教史家绝后不成?”史进瞪大了眼不知该如何说。 三娘挤眉弄眼的笑道:“你这一路回去时,可先教那汤隆带你去勾栏风月之地见识一番,便知真正的女子滋味,那可是比师哥温柔体贴多了。师哥这一路上也替你留意一下,但有好人家的姑娘时,便与你说门亲事,可好?” 史进皱眉道:“师哥,去勾栏这如何使得?你一个女儿家这话也说得出口。”三娘瞪眼道:“看你是练武练晕了,告诉你吧,你这正是年轻精壮的年纪,若是阴阳不调时,有碍身子康健,叫你去就去,哪有那么多废话!”史进这才应下。 三娘又道:“既然回华州,也要多多看顾好山寨和庄内事物,但有什么事,可教人投书到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处给我。”史进见她不再说那尴尬话,这才松了口气点头应了,三娘又交代了些山寨之事,两个吃了一回酒后,各自散了。 第二日,汤隆一早来寻史进,三娘教两个收拾停当,吃了一顿酒肉后,将两个送出城来,直到史进的身影模糊不见,方才苦笑着转回城内。 史进一路上也是三步两回头的,走出数里终不见了,两个方才大步流星的赶路。行了几日,到了一处州县,史进与汤隆两个投了店后,出门找一处酒店吃了顿酒肉。 少时,两个都饱醉了出门,跌跌撞撞的相扶走了几条街后,猛然抬头看时,这街上几座楼头挑出,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女子数十人,聚于主廊槏面上,朝着过往男子掩面而笑,望之宛若神仙,但见这几个酒家门口挂红栀子灯,都用竹笠盖着。 史进醉了,便指着问道:“此等何去处?”汤隆看了后笑道:“此乃勾栏风月之地,大郎可是想进去排遣一番?”史进心头一震,想起扈三娘的话来,借着酒劲应道:“正是,你知晓此间勾当?”汤隆笑道:“小人好赌,这狎妓勾当也做过的。大郎请看,寻常青楼,里面女子卖艺不卖身,而这门口都挂红栀子灯,阴晴不管,都用竹笠盖着,便是说此有娼妓在内,而于酒阁内暗藏卧床,可以就欢。” 史进听了瞪大眼道:“你倒是精熟,前面引路。”当下两人便选了一家撞将进去,汤隆选了间雅致酒阁小间请史进坐了。史进一路上看了,只见这勾栏内,皆堂宇宽静,各有三四厅事,前后多植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再看这雅致小间内,芸香扑鼻,左经右史,小室垂帘,茵榻帷幌,布置得很是清雅。 早有一位妈妈笑着进来招呼,汤隆点个花茶先吃,教美酒、瓜果、菜品上来按酒,又挑四名艳色女子坐围相陪,又教寻两个来唱曲。 两个唱曲的姑娘进来时,史进醉眼看去,只见其中一个一颦一笑间便似极了三娘来,登时一拍桌子道:“只要这个留下。”那妈妈慌了手脚道:“客人见谅,这位姑娘乃是东平府人氏,路过此间,再此寄唱几晚,并不陪宿的。” 史进闹将起来,将出几锭大银喝道:“俺多与些钱,就教她相陪。”汤隆也怒道:“你这店挑了竹笠,便是可以就欢,再有多话,拆了你这招牌!” 那妈妈无奈,只得来劝那唱曲姑娘,那姑娘偷眼看那银子,又看史进龙精虎猛的样子,心头飞花,嘤咛一声应了。当晚史进拥着那女子在勾栏歇宿,汤隆另一间歇了。 到得天明时,史进渴醒,那女子起身倒水服侍了一回,史进再看时,却又觉得那女子又不大像扈三娘来,肚子里寻思起来:“昨晚酒醉,看不清,此刻看来这女子也只笑起来时,方有师哥几分相似,却不知师哥换了女装会是何等模样?” 但想起昨晚滋味来,又运起劲力,只觉得通体舒泰,又想:“原来师哥说的正是,这女子滋味果然是好,阴阳调和之下,这身体都清爽了几分。而且这般的温软柔糯,真个儿是神仙之事。” 但看那女子楚楚可怜的样儿,史进便道:“还不知你姓名。”那女子搂着史进道:“奴家名唤李瑞兰,东平府人氏,与父亲外出走亲,遭强人劫夺,没了钱财,不能回乡,便在此处寄唱。” 史进便将出五十两银子道:“你且拿了银子回乡去,但有空时,自去东平府寻你。”李瑞兰欣喜的接了银子,又谢了一回,将家中东平府住处说了。 两个又睡了一回,到得午间,汤隆前来唤门,史进才起身穿衣。辞别李瑞兰离了勾栏,两个回到客店吃顿酒肉,结束停当后,复又上路往华州而去不提。 第廿三章承景重金寻仇人长老临别赠偈言 却说三娘送走史进、汤隆,转回雁门县城内,到了街上头,却见两个汉字拿了两份招贴,自在街上问讯,左右围了群人。三娘心头好奇,将头略略一探时,只听那两人半生不熟的陕西口音道:“各位看仔细了,可曾见过此人,但有此人下落时,俺家主人五百贯银钱酬谢。” 听得有重酬,果然群情汹涌起来,三娘又探头望时,这一望不禁吓了一跳,原来那招贴画影图形上竟然画的便是自己戎装打扮模样,什么人出重酬寻自己?再往前一张时,只见一旁茶寮铺子里,坐了几人,都是汉装打扮,为首那人竟然便是嵬名承景! 三娘暗暗顿足,这狗皮膏药居然追到了此处,但见承景身遭及左近,精壮汉子不下十余人,而且个个看起来都神情凶悍,料想便是承景带来的精锐铁鹞子护卫。如今自己落单,又见他人多势众,若是被他寻到便难免一番厮杀,倒不如走为上策。当下三娘低头侧身,专拣街角小路,悄悄溜回店里。 回到店中,没了史进相伴,一时自觉空落落的,三娘想起鲁智深之事来,又恐被嵬名承景那伙人寻到,便收拾了行装,结了店钱,出得店来,便投五台山而去。 到了五台山文殊院,三娘在寺外看时,果然是好座大刹!但见:山门侵翠岭芳芳,佛殿接青云浩浩。钟楼与月窟相连,经阁共峰峦对立。香积厨通一泓泉水,众僧寮纳四面烟霞。老僧方丈斗牛边,禅客经堂云雾里。白面猿时时献果,将怪石敲响木鱼;黄斑鹿日日衔花,向宝殿供养金佛。七层宝塔接丹霄,千古圣僧来大刹。 三娘信步向前,只见寺门紧闭,一众香客都被几名知客僧人拦下劝回,三娘兀自奇怪,走上前时,也被知客僧拦住道:“檀越且住,今遭庙宇内重修几处屋宇,要谢客几日。” 三娘却笑道:“我是来寻访智深大师傅的。”却不想几个知客僧古怪的互望一眼后,一人问道:“小官人可是姓扈?”三娘心下奇怪起来,但还是颔首道:“正是,小师傅如何知道我姓氏?” 那知客僧道:“寺中主持智真长老今早有言语交待,若是有姓扈官人来寻智深时,但教引见。”三娘暗暗心惊,这智真长老怎会知道自己今日要来,难道还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当下扈三娘便由知客僧引入,只见寺中四处狼藉一片,打坏的金刚塑像抬出殿来,受伤的僧侣、火工、老郎、直厅、轿夫随处可见。三娘这才想来,原来是鲁智深昨日酒醉回山后大闹的那一场。 入得长老内堂,只见鲁智深将个蒲团跪在那里,上首盘腿坐了个半百和尚,面目慈善,见了三娘来,起身打个问讯,三娘回了一礼,长老教个小沙弥取个圆凳教三娘坐了。三娘看那鲁智深时,只见鲁提辖难得的安静跪着,也不看她一眼。 方坐定,长老便道:“小檀越此来可是为了智深?”三娘道:“昨日分别后,心中想念,今日特来相仿。”长老道:“智深三四月前已经一次大醉,闹了僧堂,便是误犯。昨日又大醉,打坏了金刚,坍了亭子,卷堂闹了选佛场,他这罪业非轻;又把众禅客打伤了。我这里出家,是个清净去处,他这等做,甚是不好。适才已经与他一封书,投东京一个去处安身。小檀越与智深颇有渊源,若是要上东京时,不妨与他一同前往。” 三娘微微侧头道:“老师父,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长老莞尔一笑不答,只是道:“小檀越前来,便是有缘。早年间有一得道方士到我这里,寄顿一副兵刃在此,教与有缘人。小檀越便是那有缘之人,今日便赠与小檀越。”当下便命两个小沙弥自静室内取来一副兵刃。 三娘看时,只见却是两把双刀,两个小沙弥一人扛了一把出来,看似不轻。三娘接过双刀,果然入手深沉,右手刀有七八斤上下,左手刀有六七斤左右。 那长老道:“此乃日月阴阳双刀,右边重八斤,左边重六斤,这双刀削铁如泥,薄如蝉翼,左右暗合阴阳同体之意,只有小檀越使用方才得当。” 三娘脸色微变,难道老和尚知道自己是女身男心?见三娘面色,长老笑了笑道:“小檀越私密事,自当守口如瓶,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三娘放下心来,暗想这老和尚一定是成精之物!转头但看双刀时,只见刀身泓长如秋水,纤细如蝉翼,刀柄雕双头梨花,取在手中舞了两下,甚是趁手。三娘武艺但求妙速,这双刀使来,更觉刀速上越加迅捷,有种如虎添翼之感。 正是:双刃看走如游龙,断云止雾若等闲。踏魁星斗俱止步,追魂夺命日月刀。 当下三娘大喜,拜谢了长老,那长老虚扶一回,又看着智深与三娘两个道:“此处还有两份偈言,分教与你两个,终身受用,记取今日之言。”智深与三娘两个跪下拜道:“愿听长老偈言。”长老取出两张黄纸来,分与两个道:“自观来看,记在心头便是。” 扈三娘看自己黄纸上写道:“巾帼造时势,地彗逆天命。天魁斗转移,另有托塔人。靖难中原祸,但有龙兴师。紫气东来时,万古皆流芳。” 看了一回不得要领,三娘偷眼去看智深黄纸,只见上面写道:“遇慧而起,遇林而承。遇江而转,遇元而合。” 三娘看了心头纳闷,记得书上偈言可不是这几句,智真长老看她疑惑之色,淡淡一笑道:“有何不妥?” 三娘知道瞒不过这老和尚,便老实道:“似乎不该是这几句。” 长老笑道:“今日但你不来时,便另有偈言与智深。” 三娘听了,瞪大眼睛,暗想道:“这般也行?这老和尚好狡猾,备了两套偈言,但我不来时,给鲁大师的定是‘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兴,遇江而止’这几句。现下遇慧而起,遇林而承这两句中,那慧字便说的是我,那林字便是师兄林冲,后面那江和元是谁?江难道是说宋江?” 长老笑道:“记在心头,日后便见分晓。”当下将两个黄纸收回,放香炉内化了。 鲁智深与扈三娘两个都记了那几句偈言,拜了长老九拜。长老唤过鲁智深来,嘱咐几句后,便教智深背了包裹、腰包、肚包,藏了书信,与扈三娘同下山去。两个辞了长老并众僧人,离了五台山。鲁智深下得山来,只道先前在铁匠铺打了兵刃要取,两人径到铁匠间取禅杖、戒刀。 到了铁匠铺,两件家生都已完备,做了刀鞘,把戒刀插放鞘内,禅杖却把漆来裹了。三娘见了许多兵刃,心头按耐不住,取出日月双刀来看一回,暗想道:“从前被嵬名承景一把宝刀逼迫得狼狈,却不知这日月双刀可抵得住那口鸱吻宝刀?” 当下三娘在铁匠铺角落里,拔出鸱吻刀来,取了日月刀来相一相时,便用日月刀砍在鸱吻刀口上,但听清脆如龙吟般一阵鸣响后,看两口刀时,都是完好无损。三娘心头大喜,看来日月刀正能与鸱吻刀匹敌,也是两口削铁如泥的宝刀。 智深听得响动过来问时,三娘将鸱吻刀来历说了,智深看那口刀赞道:“果然是口好刀。”三娘道:“鲁大师,这口好刀便赠予你如何?”智深笑道:“扈官人,这刀好是好,但洒家更愿使禅杖,此刀留给有缘人便了。” 少时,智深兵刃完备,将些碎银子赏了铁匠,背了包裹,跨了戒刀,提了禅杖,作别了客店主人并铁匠,与扈三娘一道行程上路。过往人看了,两人搭配甚为古怪,一个莽撞大和尚,一个俊俏小官人,形貌相去也太远了些。 且说鲁智深与扈三娘两个自离了五台山文殊院,取路投东京来。行了半月之上,智深于路也不投寺院去歇,只是陪着扈三娘客店内打火安身,白日间酒肆里买吃。 与鲁智深同行又是另一番光景,智深粗中有细,两个一路讲论枪棒,说些江湖中事,倒也投契。 一日正行之间,两个贪看山明水秀,不觉天色已晚。但见: 山影深沉清水秀,槐阴渐没夕阳斜。绿杨郊外鸟雀鸣;红杏村中牛羊归。落日带烟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溪边钓叟移舟去,野外村童跨犊归。 鲁智深与扈三娘因见山水秀丽,贪行了半日,赶不上宿头,智深道:“扈官人,要不野外露宿一宿如何?”三娘却笑道:“紧赶慢赶的,再走片刻,若是还没人家,便再露宿不迟。” 于是两个又赶了三二十里田地,过了一条石板桥,远远地望见一簇红霞,树木丛中,闪着一所庄院,庄后重重叠叠,都是乱山。 看得灯火,鲁智深喜道:“有户庄园,可投庄上去借宿。”两人径奔到庄前看时,见天色已黑,数十个庄家还在忙忙急急,搬东搬西。 鲁智深与扈三娘到庄前,倚了禅杖,三娘道:“我去借宿,鲁大师休息片刻。”说罢扈三娘便上前与庄客说话。 第廿四章花和尚醉打香帐扈三娘大闹村坊 却说三娘上前借宿,尚未开口,那庄客道:“小官人,日晚你引个和尚来我庄上做甚的?”三娘道:“我与这位大师结伴同去东京,错过宿头,想借宿一宿。”庄客道:“我庄上今夜有事,歇不得。” 三娘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问道:“你这里可是唤作桃花村?庄上家长可是刘太公?”庄客奇道:“你怎知道?”三娘低声道:“这位大师是位得道的高人,算出你庄上今夜有苦恼事,因此特来替庄上排忧解烦。”庄家道:“既是恁的,小人去禀报太公来。” 见三娘笑嘻嘻的转回来,鲁智深心头疑惑,三娘到了近前低声道:“此处桃花庄,家长刘太公,近日被山上一伙强人逼嫁女儿,因此连夜还在忙碌。”听得强人逼嫁几个字,鲁智深双眼圆睁怒道:“教那太公不必烦恼,但那伙强人来时,洒家自一顿禅杖打了出去。”三娘道:“我等路过,他却是常住,须得想个法儿,教他断无后扰才是,一会儿我们如此、如此说。” 片刻后,只见庄里走出一个老人来。两个看那老人时,似年近六旬之上,拄一条过头拄杖,走将出来,问庄客:“得道高人在何处?”庄客道:“那边两个便是。” 三娘与智深上前,与太公见了一礼,智深便道:“小僧是五台山来的和尚,这位是与我结伴上京的扈官人。”那太公道:“既是五台山来的高僧人,随我进来。” 智深与三娘跟那老人直到正堂上,分宾主坐下。那老人道:“听闻高僧是专程来此解我庄上困扰的?”智深道:“正是,小僧还知晓老太公姓刘,此间唤做桃花村。” 太公惊道:“师傅真乃神人也。请两位先吃些晚饭,不知肯吃荤腥也不?”鲁智深道:“洒家不忌荤酒,遮莫甚么浑清白酒,都不拣选;牛肉狗肉,但有便吃。”太公道:“既然师父不忌荤酒,先叫庄客取酒肉来。” 没多时,庄客掇张桌子,放下一盘牛肉,三四样菜蔬,两双箸,放在鲁智深与扈三娘面前。两个庄客旋了两壶酒,拿两只盏子,筛下酒与智深、三娘吃。两个也不谦让,也不推辞,无一时,酒肉都吃了。太公对席看见,呆了半晌。庄客搬饭来,又吃了,抬过桌子。 太公道:“不知师傅如何替小庄解烦?须知这桃花山上那两个大王,手下聚集着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便是此间青州官军捕盗,也禁他不得。” 智深听了暗道:“果然如此。”扈三娘却抢着道:“俺们这位智深师傅在五台山智真长老处,学得说因缘,便是铁石人,也劝得他转。教他回心转意,不要娶你女儿如何?” 太公道:“他是个杀人不眨眼魔君,你如何能够得他回心转意?”智深道:“今晚可教你女儿别处藏了,俺就你女儿房内说因缘,劝他便回心转意,这位扈官人也是一身业艺,教他守护你家左右,定然无事。” 太公道:“好却甚好,只是不要捋虎须。”智深道:“洒家的不是性命!你只依着俺行。”太公道:“却是好也!我家有福,得遇这个活佛下降。”庄客听得,都各自欢喜。 当下太公又将酒肉款待两人,命人把女儿寄送在邻舍庄里去了。少时,酒足肉饱,智深道:“引洒家新妇房内去。”太公引至房边,指道:“这里面便是。”智深道:“扈官人护着你们自去躲了。” 扈三娘跟在太公身后,与众庄客自出外面安排筵席,鲁智深自在房内藏了。太公叫庄客前后点起灯烛荧煌,就打麦场上放下一条桌子,上面摆着香花灯烛。一面叫庄客大盘盛着肉,大壶温着酒。三娘见太公心绪不宁,便道:“太公安心,有大师傅与我在,定教无事。” 约莫初更时分,只听得山边锣鸣鼓响。这刘太公怀着鬼胎,庄家们都捏着两把汗,尽出庄门外看时,只见远远地四五十火把,照曜如同白日,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 刘太公看见那伙强人到来,便叫庄客大开庄门,前来迎接。只见前遮后拥,明晃晃的都是器械旗枪,尽把红绿绢帛缚着。小喽罗头巾边乱插着野花。前面摆着四五对红纱灯笼,照着马上那个大王。 这大王头戴撮尖干红凹面巾,鬓傍边插一枝罗帛象生花,上穿一领围虎体挽绒金绣绿罗袍,腰系一条称狼身销金包肚红搭膊,着一双对掩云跟牛皮靴,骑一匹高头卷毛大白马。那大王来到庄前下了马,只见众小喽罗齐声贺道:“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 刘太公慌忙亲捧台盏,斟下一杯好酒,正要跪下,扈三娘却扶了一把,低声道:“不用跪他。”果然,还没答话,那大王把手来扶道:“丈人不必多礼。”太公道:“休说这话,老汉只是大王治下管的人户。”那大王已有七八分醉了,呵呵大笑道:“我与你家做个女婿,也不亏负了你。你的女儿匹配我也好。”跟着偷眼看了身后的扈三娘一眼,醉着笑道:“好个俊俏的人,丈人庄上都是人才。”扈三娘冷眼笑了一回,也不作答。 刘太公把了下马杯,来到打麦场上,见了香花灯烛,便道:“泰山,何须如此迎接?”那里又饮了三杯,来到厅上,唤小喽罗教把马去系在绿杨树上。小喽罗把鼓乐就厅前擂将起来,大王上厅坐下,叫道:“丈人,我的夫人在那里?”太公道:“便是怕羞,不敢出来。”大王笑道:“且将酒来,我与丈人回敬。”那大王把了一杯,便道:“我且和夫人厮见了,却来吃酒未迟。” 那刘太公一心只要那和尚劝他,便道:“老汉自引大王去。”拿了烛台,引着大王,转入屏风背后,直到新人房前。太公指与道:“此间便是,请大王自入去。”太公拿了烛台,一直去了。未知凶吉如何,先办一条走路。 那大王进去后不久,便听得杀猪般的叫唤之声传来,太公慌忙把着灯烛,引了小喽罗,一齐抢将入来。众人灯下打一看时,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赤条条不着一丝,骑翻大王在床面前打。为头的小喽罗叫道:“你众人都来救大王。”众小喽罗一齐拖枪拽棒,打将入来救时,鲁智深见了,撇下大王,床边绰了禅杖,着地打将出来。三娘亦掣出日月双刀来,上前厮杀过来,小喽罗见两个来得凶猛,发声喊都走了。 刘太公只管叫苦,打闹里,那大王爬出房门,奔到门前,摸着空马,树上折枝柳条,托地跳在马背上,把柳条便打那马,却跑不去。大王道:“苦也!这马也来欺负我。”再看时,原来心慌,不曾解得缰绳,连忙扯断了,骑着马正要出庄门时,一旁闪出个人来,竟一把揪住那大王,倒拖下马来,众人看时,那人正是俊俏瘦小的扈官人。 只见那扈官人一手提双刀,另一手将那大王扔在地下,冷声喝道:“你可是小霸王周通?”那大王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道:“正是小人,好汉是相熟之人?”那扈官人也不答,踢了一脚后道:“回山去叫李忠来见我,就说一丈青与鲁提辖在此!” 周通这才将起来,翻身上马一溜烟的去了。刘太公见了大声叫苦起来,上前扯住扈三娘道:“小官人,你们可苦了老汉一家儿了!”扈三娘道:“太公休慌,那两个大王见到我俩时,还要敬拜叩首的,管教你庄上从此无忧。” 太公还有些不信时,鲁智深智深穿了衣裳出来道:“洒家不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为因打死了人,出家做和尚,休道这两个鸟人,便是一二千军马来,洒家也不怕他。这位扈官人便是威震西军的豪侠义士一丈青,与夏奴大战几场,杀败夏奴第一勇士的便是他了。你们众人不信时,提俺禅杖看。” 庄客们那里提得动。智深接过来手里,一似拈灯草一般使起来。太公道:“大师父、小官人休要走了去,却要救护我们一家儿使得。”智深道:“甚么闲话!俺俩个死也不走。”太公道:“且将些酒来与官人、师父吃,休得要抵死醉了。”鲁智深道:“洒家一分酒,只有一分本事,十分酒,便有十分的气力。”太公道:“恁地时最好。我这里有的是酒肉,只顾教师父与官人吃。”当下两个又坐定,一边吃酒一边等候那李忠再来。 且说这桃花山大头领坐在寨里,正欲差人下山来探听做女婿的二头领如何,只见数个小喽罗气急败坏,走到山寨里叫道:“苦也!苦也!”大头领连忙问道:“有甚么事,慌做一团?”小喽罗道:“二哥哥吃打坏了。”大头领大惊,正问备细,只见报道:“二哥哥来了。” 大头领看时,只见二头领红巾也没了,身上绿袍扯得粉碎,下得马倒在厅前,口里说道:“哥哥救我一救。”大头领问道:“怎么来?”二头领道:“兄弟下得山,到他庄上,入进房里去。叵耐那老驴把女儿藏过了,却教一个胖和尚躲在女儿床上。我却不提防,揭起帐子摸一摸,吃那厮揪住,一顿拳头脚尖,打得一身伤损。那厮见众人入来救应,放了手,又有一个兔儿相公帮手,长得甚是俊秀,这两个,一个提起禅杖、一个使双刀,打将出去。挣脱出来,骑马待走时,又被那个兔儿相公从马上揪下来,直说什么一丈青与鲁提辖在此,教哥哥前去参拜。我得脱了身,拾得性命,这才回来,哥哥与我做主报仇。” 大头领听了之后,吃了一惊问道:“那兔儿相公真说是一丈青与鲁提辖?”二头领忍着痛道:“正是这般说的。” 大头领连连搓手道:“兄弟,你可知那两个名头?”二头领这时候也缓过口气来,道:“一丈青?鲁提辖?这一丈青莫不是西北军中流传的那蓟州义士一丈青扈岚?便是将夏奴第一勇士斗败那个?那鲁提辖莫不是哥哥所说的拳打镇关西的那个?” 大头领道:“若是这两个名号便不会错。”二头领却道:“可那两个一个是俊俏小相公,一个是胖大莽和尚,都不似传言中英雄。” 大头领沉吟片刻后道:“贤弟在山寨将息,哥哥亲自领兵马去,又备两顶软轿,上前认了果真是他两个时,便教软轿抬上山来款待。但若看着是冒名的,便兵马过去厮杀,与兄弟报仇。”二头领喜道:“还是哥哥仔细。” 当下大头领喝叫左右:“快备我的马来!”众小喽罗都去。大头领上了马,绰枪在手,又教备了两顶软轿抬了,尽数引了小喽罗,一齐呐喊下山去了。 第廿五章打虎将山寨宴客小霸王间道劫财 再说扈三娘与鲁智深正吃酒哩,庄客报道:“山上大头领尽数都来了。”智深道:“你等休慌。洒家但打翻的,你们只顾缚了,解去官司请赏。取俺的戒刀来。”三娘却笑道:“大师,何用刀枪?且先出去看看。”当下扈三娘当先便走,鲁智深把直裰脱了,拽扎起下面衣服,跨了戒刀,大踏步提了禅杖,跟出到打麦场上。 只见大头领在火把丛中,一骑马抢到庄前,马上挺着长枪,高声喝道:“哪两个敢冒一丈青、鲁提辖大名?快快出来受死。” 智深大怒,骂道:“腌臜打脊泼才,叫你认得洒家!”正待抡起禅杖,着地卷将来打时,扈三娘却拦住,上前喝道:“来人可是打虎将李忠?” 那大头领听了之后,已然认了出来,呵呵大笑,滚鞍下马,撇了枪,扑翻身便拜道:“扈官人、鲁提辖别来无恙,可知二哥着了你们两的手。” 扈三娘兀自在那里发笑,鲁智深定睛看时,火把下认得,不是别人,却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教头打虎将李忠。原来强人下拜,不说此二字,为军中不利,只唤做剪拂,此乃吉利的字样。李忠当下剪拂了起来,上前问道:“哥哥缘何做了和尚?还与扈官人一道在此?”智深道:“且和你到里面说话。”刘太公见了,又只叫苦:“这两个原来也是强人一路的!” 当下扈三娘、鲁智深和李忠都到厅上叙旧,扈三娘扶鲁智深坐在正面,唤刘太公出来,那老儿不敢向前。扈三娘道:“太公休怕,他也是我们的兄弟。”那老儿见说是兄弟,心里越慌,又不敢不出来,三娘劝了一回方才出来坐了。扈三娘自坐了第二位,李忠坐了第三位,太公坐了第四位。 鲁智深将自己出家经历说了,李忠道:“小弟自从那日与哥哥在渭州酒楼上同扈官人、史进分散,次日听得说哥哥打死了郑屠。我去寻扈官人、史进商议,又不知投那里去了。小弟听得差人缉捕,慌忙也走了,却从这山下经过。却才被哥哥打的那汉,先在这里桃花山扎寨,唤做小霸王周通。那时引人下山来和小弟厮杀,被我赢了,他留小弟在山上为寨主,让第一把交椅,教小弟坐了,以此在这里落草。” 扈三娘笑了笑道:“那日鲁大师打镇关西时,我也在,只是遮拦不住,还是打了那厮三拳了账。后来我和史进也走了,投延安府寻王进师傅,在军中效力大半载。”当下扈三娘也将在军中之事说了。李忠听了两个事迹,更是敬服。 智深道:“既然兄弟在此,刘太公这头亲事,再也休题。他止有这个女儿,要养终身;不争被你把了去,教他老人家失所。”扈三娘也劝道:“天下好女子多的是,不争这一个。”太公见说了,大喜,安排酒食出来,管待三位。小喽罗们每人两个馒头,两块肉,一大碗酒,都教吃饱了。太公将出原定的金子缎匹。鲁智深道:“李家兄弟,你与他收了去,这件事都在你身上。”李忠道:“这个不妨事。且请扈官人与哥哥去小寨住几时,刘太公也走一遭。” 当下众喽啰将两台软轿抬了扈三娘与鲁智深,带了禅杖、戒刀、行李。李忠也上了马,太公也乘了一乘小轿,却早天色大明,众人取道上山来。 扈三娘、智深、太公到得寨前,下了轿子,李忠也下了马,邀请三娘、智深入到寨中,向这聚义厅上,四人坐定,李忠叫请周通出来。 周通见了那俊俏相公、莽和尚,心中虽怒,但却想道:“哥哥却不与我报仇,倒请他俩来寨里,让他俩上面坐,难道这两个真是江湖上闻名的一丈青与鲁提辖不成?” 李忠笑道:“兄弟快来,这两位,一位是威震西北夏奴的一丈青,一位是便是我日常和你说的三拳打死镇关西的,便是他。”周通把头摸一摸,叫声:“阿呀!”扑翻身便剪拂。鲁智深答礼道:“休怪冲撞。”扈三娘却笑道:“这便是不打不相识了。” 几个坐定,刘太公立在面前,鲁智深便道:“周家兄弟,你来听俺说,刘太公这头亲事,你却不知他只有这个女儿,养老送终,承祀香火,都在他身上。你若娶了,教他老人家失所,他心里怕不情愿。你依着洒家,把来弃了,别选一个好的。原定的金子缎匹,将在这里。你心下如何?” 扈三娘却笑道:“若你真是想那小娘子时,便上门入赘,早晚奉养太公终老,也是好的。” 周通道:“好男儿岂肯入赘?并听二位大哥言语,兄弟再不敢登门。”智深道:“大丈夫作事,却休要翻悔!”周通折箭为誓。刘太公拜谢了,纳还金子缎匹,自下山回庄去了。 李忠、周通椎牛宰羊,安排筵席,管待了数日。引扈三娘、鲁智深山前山后观看景致,果是好座桃花山,生得凶怪,四围险峻,单单只一条路上去,四下里漫漫都是险峻山崖。智深看了道:“果然好险隘去处。”三娘却想:“如此险要去处,被两个草包占住,也是枉费了。” 住了几日,鲁智深见李忠、周通不是个慷慨之人,作事悭吝,只要下山,扈三娘也说要去东京会师傅。两个苦留,劝两人就山里落草,那里肯住,鲁智深只推道:“俺如今既出了家,如何肯落草?”扈三娘也道:“但要寻访师傅去,岂能落草?” 李忠、周通道:“两位哥哥既然不肯落草,要去时,我等明日下山,但得多少,尽送与两位哥哥作路费。”次日,山寨里一面杀羊宰猪,且做送路筵席,安排整顿,却将金银酒器,设放在桌上。 正待入席饮酒,只见小喽罗报来说:“山下有两辆车,十数个人来也。”李忠、周通见报了,点起众多小喽罗,只留两个伏侍扈三娘、鲁智深饮酒。两个好汉道:“二位哥哥只顾请自在吃几杯,我两个下山去取得财来,就与二位哥哥送行。”分付已罢,引领众人下山去了。 鲁智深心头不忿两人如此吝啬,当下低声对三娘道:“这两个人好生悭吝,现放着有许多金银,却不送与俺俩,直等要去打劫得别人的,送与俺们。这个不是把官路当人情,只苦别人!洒家有个主意,且教这厮吃俺一惊。” 三娘却低声笑道:“鲁大师不是想弄个卷了钱财,从后山开溜吧。”鲁智深瞪大眼睛道:“扈官人,你怎知道?”三娘低声道:“大师,钱财身外之物,他两个虽然悭吝,待会儿就算财物来了,我们也不要他们的,定教他们羞上一回,何必卷裹他们的财物不告而别?” 鲁智深摸摸铮亮脑门道:“官人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还有些气怄。”三娘笑道:“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不知将来他俩将来兴许来有求我俩呢?”听了三娘言语,鲁智深也不再多说,两个猜枚斗饮,痛快饮酒起来。 那酒正吃到浓时,几个小喽啰跌跌撞撞,哭爹喊娘的奔进厅来,纳头便拜道:“两位好汉,两位头领下山劫夺财物时,被人杀败,如今败退回山,左右人等都在山道上阻拦,才教那伙人没打上山来,两位头领急请两位前去助阵,去晚时,两位头领皆休。” 听了言语,鲁智深哈哈笑道:“扈官人,你猜算得这般准,话才落,这两个便吃了一回苦头,来求俺俩了。”扈三娘却眉头皱起,站起身喝问道:“你们去了五七百人,两个头领也是厉害人物,那伙人来了多少?你们这么多人却遮拦不住?!” 那小喽啰道:“那伙人不多,只有一十九人。适才两位头领领着俺们下到山边,正迎着那十九个人,各有器械。两位头领便上前要他们留下买路钱,那客人内有一个便拈着朴刀来斗大头领,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斗了十余合,不分胜负。二头领见了大怒,赶向前来喝一声,俺们便一齐都上,那伙客人也都一起杀过来,谁想这些人个个本事都不在大头领之下,小的们教他们杀翻三五十人,都一发往山上逃回。两位头领也遮拦不住,便转头逃回来。那伙人却不肯放过,直杀上山来,幸好只一条路上山来,两位头领带人在山口小路用乱石弓箭僵住,那伙人却还不肯走,就在那里叫骂。” 鲁智深这时也站起身来,大怒道:“哪里来的贼厮鸟,李忠、周通虽有些小气,但也是俺自家兄弟,其容人如此欺负?扈官人,你我且去瞧瞧!” 扈三娘点点头道:“看来这伙人都是好手,且去看看。”当下两人取了兵刃,鲁智深拿了禅杖、戒刀,扈三娘挂了金雕弓并一壶箭,取了日月双刀,跟着小喽啰赶下山来。 来到山口小路,只见李忠和周通两个带了百余名小喽啰在那里守住,见了扈三娘和鲁智深时,两个都是上前大哭拜道:“两位哥哥,山下那伙人当真凶顽,我俩领去的五七百人,就被他们杀散,只得这点人了,现在还在山脚下追赶杀人。” 扈三娘闻言倒抽一口凉气,江湖上但有高强好汉路过山寨,就算能杀败强人,也很少有如此嚣张的,还追赶上山来,要赶尽杀绝,却不知是什么人? 当下三娘站到一块巨石上往下望去,只见两百步外,聚了三五人,一人独坐,余人皆左右护卫,看来此人便是首脑,再看时,只见尚有七八人来回左右在山间搜杀逃匿躲藏的小喽啰,这些小喽啰都是不及逃回山来的,只能在山间躲藏,这伙人竟然也不放过,搜出一个来便是揪住一刀剁翻,都没有多余之话。 鲁智深看了睚眦尽裂,嘶吼一声道:“这几个贼厮鸟,已经求饶之人还要杀,洒家这便下去与你们报仇!”扈三娘再定眼细看时,赫然发现那端坐之人竟然便是夏国第一猛士嵬名承景! 第廿六章扈三娘力杀五将鲁智深大战承景 当下扈三娘一把拉住鲁智深大声道:“鲁大师,待我和你一起下去,山下的人不简单,那坐着的便是夏国第一勇士嵬名承景,绰号蓝瞳紫炁,其余的十八人应该是他的铁鹞子护卫。夏国的铁鹞子一出生便开始习武,七岁上便开始杀人,个个都心狠手辣,以杀人为乐,我与你同去!” 鲁智深一听更怒,厉声喝道:“原来是夏奴贼狗,杀俺们中原人取乐,待俺杀下山去,将他们全都了账。”当下鲁智深与扈三娘两个各执兵刃杀下山来。 看到有人从山上杀将下来,承景左右护卫各执兵刃迎了上去,嵬名承景也拿起朴刀定眼看去时,只见到扈三娘便在其中,登时呼哨一声,厉声喝道:“仇人便在眼前,给我杀!” 扈三娘恨这些夏人歹毒,欺负他们这次没穿铠甲,离着百余步时,便拿金雕弓取箭只望那几个铁鹞子射去。接连三箭都中胸口,但没想到却被弹开了,三娘暗骂一声:“好狡猾的狗夏奴,定是将精甲穿在里面,外面做寻常打扮。” 当下也不再射身躯,连珠箭只管望头面而来。三娘的连珠箭迅疾而且狠辣,五箭过去,登时射翻五个,都是面门或咽喉中箭。顷刻间,嵬名承景身边护卫竟然都被射倒,鲁智深脚步极快,也冲到了面前,举起禅杖便望承景打来。嵬名承景急忙举朴刀相迎,两个你来我往的在那里厮杀起来。 其余在周边搜杀小喽啰的一十三人见了,急忙呼哨一声,不再追杀小喽啰,一起向两人围了过来,三娘勉强又射翻两个时,已经有一名护卫冲到了面前,举起朴刀便砍过来,三娘扔下金雕弓,日月双刀寒光一闪,直取那铁鹞子护卫,两个便斗在一处。 斗了几个回合后,扈三娘心头大惊,这次承景带来的护卫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每个武艺竟然都不在被自己杀掉的铁鹞子猛将失朵斤之下,所使兵刃也都是夏国良匠铸造的兵刃,虽及不上那鸱吻刀,但也不是日月刀能一刀便斩断的,几次交兵后,那铁鹞子朴刀上只是崩了几个缺口。周身又有夏国精甲瘊子甲相护,急切间竟然拾掇不下。 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承景深入敌国境内追杀仇人,所带来的定然是精锐好手,所备兵刃、精甲也一定是最好的。这十八个人每个武艺都不在李忠之下,难怪李忠、周通会遮拦不住,回头再想时,自己和鲁智深又能抵得住几个李忠呢? 侧眼望时,只见剩下的十个铁鹞子也快赶回,扈三娘心头大急,那嵬名承景武艺不在鲁智深之下,若是再来十个人,自己两个人怕是要落败。当下手上加快几分,打算几招间先了解了眼前这人。 扈三娘手上一快,那铁鹞子登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再杀两个回合,三娘卖个破绽,那铁鹞子一刀砍得老了,三娘左刀逼住那口朴刀,右手刀猛然挥过,登时好大一颗头颅滚落下来,一腔颈血喷涌而出。 杀了眼前敌手,三娘这打算再取弓多射杀几人时,却已经有两个脚快的赶了上来,一个使花枪,一个使钢刀,两个一起来战三娘。 被两个阻拦一下,已经取不得弓箭,三娘只得打起精神厮杀,片刻后又有三人加入战团,登时便是三娘独斗五人。三娘奋起精神,大呼酣战,还偷眼看了鲁智深一眼,只见其余五名护卫围在承景和鲁智深周边尚未插手,两个也是斗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扈三娘心头大急,要是那五人再加入战团,只怕鲁智深便要输了,自己这边也一时脱不开身,若是鲁智深败了,嵬名承景再加入战团,来战自己,多半也是要败,该如何是好呢? 就在两人苦战之时,李忠、周通两个见了,也各举兵刃招呼一声喝道:“小的们,随我下山杀夏奴!”两个虽然为人有些吝啬,但也不是没义气的好汉,见鲁智深、扈三娘两个在山下厮杀,便呼喝一声,领着剩下的一二百小喽啰复杀下山来助战。 围着鲁智深与嵬名承景的五名铁鹞子见了,马上举兵刃来迎李忠、周通一伙。李忠、周通各抵住一个,其余三个被一二百小喽啰围住,一时间都被绊住了。 扈三娘看得亲切,李忠尚可与铁鹞子厮杀不落下风,但周通却抵敌不住,只能招架,他本身武艺就不及李忠,又有伤在身,登时落了下风。其余小喽啰则更是,被那三个一照面就搠翻五七个去,也是连连后退。 扈三娘暗自恚怒,这些山寨小喽啰真是一群乌合之众,那么多人还杀不过三个人,不知配合,不知协力,只会乱糟糟的围在一处,要是经过训练,以战阵之法向前厮杀,那三个铁鹞子就算再厉害又如何?记起上辈子读过的古战争名言:一堆建材不能叫做房子,如同一群暴民不能叫做军队一样,或许这就是这些山寨小喽啰的真实写照吧。 看清形势后,三娘只道己方还是处于劣势,只能尽快解决自己眼前的敌手,方能腾出手来救援他人。当下扈三娘奋起十二分精神,手中日月双刀更加迅捷起来,皓腕上下翻飞,素手灵素舞动,刀速上几乎快了一倍。那五名铁鹞子登时骇了一跳,原来三娘那两口刀就已经快如闪电了,现下更是连来势都看不清。 其中一人看那刀光眼花缭乱的,心头一怯,手上慢了半分时,被三娘看得空,一刀砍在面门上,登时惨叫倒下。去了一人之后,三娘更显轻松起来,又斗数个回合,将那使花枪的铁鹞子一刀搠翻,眼见也是不活了。 余下三人吓得肝胆俱裂,手上更慢时,又被扈三娘反手砍死一个,剩下两个见势头不好扭头便走。扈三娘也不去追,抢过几步去,先一刀砍中与周通厮杀那铁鹞子。 周通与那铁鹞子厮杀,这人使一把铁锤,兵刃沉重,周通武艺不强,更兼受伤,只能勉强游走缠斗,两个厮杀了十余合之后,周通被一脚踢翻,那口大锤当面砸下时,周通暗叫:“我命休矣!”但没想到,就这千钧一发之际,刀光闪过,那铁鹞子胳膊连着铁锤飞了出去,黑血扑了周通一脸,那胳膊竟是被人生生砍下的。 周通定眼看去时,只见扈三娘手提双刀敢上前来,复一刀砍死那断了胳膊的铁鹞子,摸了摸额头汗水喝道:“周兄弟,退一边去!”周通还在发愣时,只见三娘已经转过李忠那边去了。 李忠正厮杀得紧时,见三娘挺刀来相助,心头大喜,而那铁鹞子也偷眼见到扈三娘砍死了自己的同伴,心头一慌时,被李忠一枪扫到,复上一枪结果了性命。 三娘见了大声喝道:“李忠,同去救你的手下!”李忠想也不想便应了,两个各举兵刃杀将过去,其余还在追杀小喽啰的三人见了,魂飞魄散,一发声喊掉头便走。 嵬名承景和鲁智深翻翻滚滚斗了百余合不分胜败,也忍不住暗赞一声:“好个莽和尚,想不到大宋卧虎藏龙,就连一个和尚也恁的了得。”再斗数合,只见自己手下被扈三娘带人杀散,死的死,逃的逃,承景心头着慌,猛砍几刀,将鲁智深逼住,跳出圈子来,也是扭头便走。 扈三娘恨极这个狗皮膏药,当先便追了上去,鲁智深也是大吼一声:“贼厮鸟休走!”两人一路直追了上去。追出数里远,承景两个铁鹞子护卫拼死回头拦住两个,扈三娘与鲁智深各斗了数合后,将两个铁鹞子杀死,在看时,承景和剩下三个铁鹞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左右寻不得时,只得返回桃花山寨。 回到山上,只见到处都是负伤的小喽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李忠、周通两个面色惶惶,经此一战,桃花山元气大伤,五七百人的小喽啰被杀翻百多人,逃走不知去向的一二百人,眼下山上就剩下一二百人,而且带伤的还不少。 李忠、周通见两人回来,上前便拜道:“若无两位哥哥出手时,山寨合休矣。”鲁智深扶起两个道:“都是兄弟义气,说个甚么?”扈三娘也道:“两位能拼死向前,也都是条好汉!” 当下李忠、周通教人看顾受伤小喽啰,还好劫得嵬名承景一伙的两辆车,打开一看有不少金珠宝贝,并一些夏国精良的铠甲兵刃。周通将财宝分为四份,将两份与鲁智深、扈三娘,一份给李忠,另一份自留了。 三娘看了暗暗摇头,如此分发,全不管山寨小喽啰,难怪一有厮杀不顺,大半都逃散了。当下扈三娘道:“帮你等退敌乃是义气使然,我这份不取,分给寨中众兄弟吧。”鲁智深也是睁圆了眼怒道:“且发付下去,若无寨中人相帮时,我四个都休!” 李忠、周通见两人当众人面如此说了,心头都感羞愧,便依言将财宝分发下去,死者重加厚恤,伤者多得一份,山寨登时欢声雷动起来。少时,安顿了伤者,李忠教重整杯盘,又杀猪宰羊,寨中各人都分了一壶美酒,一盘肉,都开怀畅饮庆贺起来。 席间,个个都来向扈三娘、鲁智深两个敬酒,两个都是好酒量,来者不拒,鲁智深吃得口滑,只顾要吃,扈三娘也吃得不少,李忠、周通看了更是敬服。 第廿七章扈三娘议筹三盟鲁智深循声探寺 当晚就还歇宿在寨中,第二日清早,李忠与周通商议,李忠道:“如今山寨人手不足,又见两个本事了得,早晚还是请两个坐山寨之主,我等也好托庇旗下。”周通先前还不大服气,但昨日见了两个身手也道:“哥哥所言极是,寨中若无硬手坐镇时,早晚教官军围剿。” 于是两个又来见三娘与智深,鲁智深宿醉未醒,三娘倒是早起练功后,正在屋内歇息,见两个来了,教服侍的小喽啰点个泡茶,教两个坐下说话。 三人坐定后,李忠道:“官人英雄了得,桃花山上下都为敬服,恳请哥哥坐这山寨之主,早晚教官府也不敢小觑我等。”说罢李忠、周通便拜下。 三娘扶起后道:“桃花山地势险要,原也是个好去处,只是我与鲁大师现下尚无落草打算。但见你山寨如今人口凋敝,也是有心相助。两位贤弟可曾闻得少华山与史家庄?” 李忠道:“自然闻得,少华山朱武、陈达、杨春三位头领英雄了得,左近官军都不敢围捕,又听闻这一年来他们保境安民、替天行道,江湖上投奔的人如雨,左右都是闻名的。史家庄也是一般的闻名,有史大郎坐镇,与少华山两个在华州之内都能呼风唤雨。” 三娘颔首道:“他们三个并史大郎都是我兄弟,若你们两人想要兴旺山寨时,我可投书一封去,教少华山、史家庄与桃花山结盟,三处共荣共休,连成一体,早晚都得兴旺。” 李忠和周通都是大喜,本想着请两个坐了寨主,山寨拱手让人,多少有些无奈,但现下三娘提出的结盟之策,寨主还是他俩,又靠上少华山、史家庄两座大靠山,自然更好。 三娘又道:“眼下你山寨中缺少人手,结盟之后,少华山会派精兵强将前来,一则充实山寨,助你抵挡官军,二则教练寨中小卒,三则可教人让桃花山也学着少华山一般的经营,早晚钱粮充足。” 周通道:“此前我等也是学少华山一般,治理左近村坊,保境安民,讨要进奉,但总觉不得其法。” 扈三娘暗暗笑了起来,桃花山也学着少华山懂得治民了不假,可他们一面打家劫舍,一面也讨进奉。桃花山下桃花村里的刘太公,就是治下管的人户。可这伙人收了进奉,却无保境安民,反抢民女,岂能成事?不过两个能想到模仿少华山,也算还是有些明白生存之道。 当下三娘道:“既然是不得其法,那便使人来教,总要学得其法才是。”顿了顿后三娘又正色道:“三家结盟事关生死,事成之后,当共尊号令,不可轻言背弃,若是哪家敢背信弃义,另外两家必联手讨伐之!” 李忠和周通心中一凛,一起下拜道:“若得结盟,必定遵从号令,不敢有违。” 当下三娘教取来纸笔,修书一封,李忠、周通差两个精细喽啰自去少华山、史家庄投书,等待回音不提。 又在山寨休养几日,那嵬名承景也不见转来,鲁智深也要取道上东京去,扈三娘也便不等少华山回音来,只教李忠、周通两个安心等候便可。 这天扈三娘与鲁智深两个收拾、结束停当,李忠、周通奉上一盘金银来做盘缠,扈三娘与鲁智深还是不要,辞别之后,两人便往东京路上而去。 两个离了桃花山,放开脚步,一路上说起嵬名承景来,扈三娘也将伤过嵬名承景之事说了,又言夏人记仇,鲁智深听了后道:“夏人记仇不假,但要甘冒奇险,深入宋境来寻你,料想还有他事。先前你与洒家看了那把夺来的宝刀,想来那夏奴不惜冒死潜入中原来,多半是要追讨此刀,扈官人日后还要小心此人。” 三娘点头称是,又说起枪棒来,经过一场厮杀,鲁智深对扈三娘武艺更是钦佩,一路说说谈谈,不知不觉从早晨直走到午后,约莫走下五六十里多路,肚里又饥,路上又没个打火处。 鲁智深道:“早起只顾贪走,走了一日,又饥又饿,却投那里去好?”三娘道:“我这里还有些面饼,权且充饥。”两人寻一处坐下,正待吃时,猛然听得远远地铃铎之声,鲁智深听得起身喜道:“好了!不是寺院,便是宫观,风吹得檐前铃铎之声,扈官人,俺俩且寻去那里投奔。” 扈三娘与鲁智深两个闻得铃声,便循声而往,走过数个山坡,见一座大松林,一条山路。随着那山路行去,走不得半里,抬头看时,却见一所败落寺院,被风吹得铃铎响。看那山门时,上有一面旧朱红牌额,内有四个金字,都昏了,写着“瓦罐之寺”。又行不得四五十步,过座石桥,再看时,一座古寺,已有年代。入得山门里,仔细看来,虽是大刹,好生崩损。但见:钟鼓蹦乱石台损,殿宇摧塌枯井深。山门满绿疥苍苔,经阁缠交出碧藓。 鲁智深脚快,欢喜的入得寺来,便投知客寮去。只见知客寮门前大门也没了,四围壁落全无。 智深出了屋来,见尘灰中,三娘捂着鼻道:“鲁大师,可有人?”智深道:“没撞见人,偌大个寺院,也不知如何败落的恁地?待俺再去探探。” 智深直入方丈前看时,只见满地都是燕子粪,门上一把锁锁着,锁上尽是蜘蛛网。智深把禅杖就地下搠着,叫道:“过往僧人来投斋。”叫了半日,没一个答应。 回到香积厨下看时,锅也没了,灶头都塌损。智深把包裹解下,放在监斋使者面前,提了禅杖,到处寻去。寻到厨房后面一间小屋,见几个老和尚坐地,一个个面黄肌瘦。 智深喝一声道:“你们这和尚,好没道理!由洒家叫唤,没一个应。”那和尚摇手道:“不要高声。”智深道:“俺是过往僧人,讨顿饭吃,有甚利害。”老和尚道:“我们三日不曾有饭落肚,那里讨饭与你吃?” 智深道:“俺是五台山来的僧人,粥也胡乱请洒家吃半碗。”老和尚道:“你是活佛去处来的僧,我们合当斋你,争奈我寺中僧众走散,并无一粒斋粮。老僧等端的饿了三日。”智深道:“胡说,这等一个大去处,不信没斋粮。” 老和尚道:“我这里是个非细去处。只因是十方常住,被一个云游和尚,引着一个道人,来此住持,把常住有的没的都毁坏了。他两个无所不为,把众僧赶出去了。我几个老的走不动,只得在这里过,因此没饭吃。”智深道:“胡说!量他一个和尚,一个道人,做得甚事,却不去官府告他?”老和尚道:“师父,你不知这里衙门又远,便是官军,也禁不的他。这和尚、道人好生了得,都是杀人放火的人,如今向方丈后面一个去处安身。” 智深道:“这两个唤做甚么?”老和尚道:“那和尚姓崔,法号道成,绰号生铁佛;道人姓丘,排行小乙,绰号飞天夜叉。这两个那里似个出家人,只是绿林中强贼一般,把这出家影占身体。” 智深正问间,猛闻得一阵香来。智深提了禅杖,踅过后面打一看时,见一个土灶,盖着一个草盖,气腾腾透将起来。智深揭起看时,煮着一锅粟米粥。智深骂道:“你这几个老和尚没道理!只说三日没吃饭,如今现煮一锅粥,出家人何故说谎?”那几个老和尚被智深寻出粥来,只叫得苦,把碗碟、钵头、杓子、水桶,都抢过了。 智深肚饥,没奈何,见了粥要吃,没做道理处,那老和尚道:“我等端的三日没饭吃,却才去那里抄化得这些粟米,胡乱熬些粥吃,你又吃我们的。” 智深听得了这话,便撇了不吃,但腹中饥饿时,却听屋外三娘声音道:“鲁大师,快出来,有香肉吃。”鲁智深大喜,抢出屋外时,只见扈三娘不知哪里打了条獒狗,倒拖着拎在手中,站在院中看着自己发笑。 鲁智深上前喜道:“扈官人哪里打来?”扈三娘道:“适才转过一处大殿,窜出一条野獒来,冲我咬来,便被我一刀杀了,这畜生适才想吃我,这时我俩吃它。”智深大喜,回想起那日五台山扈三娘熬制的那锅香肉来,更觉腹中饥饿,当下道:“俺去屋内寻个家什来。”三娘道:“也好,只是此处寺庙,在这里煮肉吃,还是不太好,我到寺外石桥溪水边收拾这肉,少时你来那里寻我。” 当下智深应了,两个分手后,智深转回屋内问老和尚要口铁锅,一众僧人只顾吃粥,老和尚指了指屋角,但见屋角两口破烂铁锅在那,一口通了底,一口破了边,智深便将那口破边锅取了,欢天喜地的出了寺来。 到得石桥边时,溪水边却没见三娘,只有那条獒狗尸在那里,忽闻林子那头一阵呼喝打斗之声,鲁智深取了禅杖直入过去看时,只见扈三娘双刀上下翻飞,与一僧一道斗得正紧。 (新书求收藏、推荐、打赏支持,谢谢) 第廿八章智深火烧瓦罐寺三娘闲游汴京城 鲁智深见了,虎吼一声,那口禅杖便飞将过去,冲上前便相帮扈三娘。那一僧一道见了,都先住手跳到一边去,那道人喝道:“和尚,你是何人?却来撕拼?”那僧人生得黑胖,却道:“和尚,你我同在沙门,这兔儿相公其实是个贼贱人,勾引我等不遂,偷了我寺中东西,想要逃走。你与我们一同将她捉了,解送官司,也是功德一件。” 扈三娘气得手脚发颤,这黑胖和尚满口污言秽语,当真该杀。鲁智深大怒喝道:“扈官人是与俺一路行来的,岂会偷你东西?休得多言,吃俺三百禅杖!” 那道人正是飞天夜叉邱小乙,见了急道:“崔道成,这两个是姘头,不听你话!”那崔道成上前接住鲁智深禅杖,口中喝道:“好啊,原来你也是个花花和尚,与这个贼婆娘一路的。” 扈三娘与鲁智深听了都是大怒,各举兵刃并力向前。智深大喝一声,抡起铁禅杖,奔上前来,那生铁佛生嗔,仗着朴刀,杀将过去。两个斗到八九合,崔道成渐渐力怯,只得扭头便走,智深并不放过,紧追两步后,又截住厮杀。 那飞天夜叉丘道人被扈三娘双刀接住,两个也是厮杀在一处,四个人两对厮杀。智深与崔道成正斗到间深里,智深得便处喝一声:“着!”只一禅杖,把生铁佛打下桥去。那道人见倒了和尚,无心恋战,卖个破绽便走。扈三娘娇声喝道:“哪里去?”赶上望后心一刀,扑地一声响,道人倒在一边。扈三娘恨两个嘴碎,踏入去,掉转左手刀,望下面只顾嘁嘁嚓嚓的乱搠,将那道人活活搠死。智深赶下桥去,把崔道成背后一禅杖,也打得头面粉碎,死在那里。可怜两个强徒,化作南柯一梦。 智深、三娘把这丘小乙、崔道成两个尸首都缚了,撺在深涧里去。回过头来,两个都觉腹饥,三娘又自去洗剥那条獒犬,智深捡拾柴火,将那口破边锅架了,煮了半锅热水。 少时三娘洗剥干净,将香肉寸断后放进锅内煮了,又从包袱内取出一方布袋,上面缝了十多个小口,三娘从几个小口内挑了些不知名的香料粉末放入锅内,又从寺中荒废菜地里寻得些野姜葱蒜,一股脑倒下锅去。 不一刻,那一锅香肉已然芬香扑鼻而来。鲁智深性急,蹲在锅边不断吞着谗言,看他如此模样,扈三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鲁智深抹了抹铮亮脑袋,也是呵呵一笑。 三娘又从包袱内取出个牛皮水囊扔过去道:“大师,先喝点酒吧,里面是我珍藏的自酿好酒。”鲁智深一听有酒,更是大喜,拔了塞子,仰头就是一大口酒灌下,那酒入口绵醇,齿颊留香,顺着肚腹下去,一条热气裹到腹中,智深笑着赞道:“真是难得的好酒!好生有力气!” 智深又喝一口,把牛皮袋递过去想让三娘也喝一口时,但想这口自饮过,如何能让她喝?当下犹疑起来,三娘却笑了笑,一把抢过,也仰头喝了一大口。智深道:“扈官人,你可真是个女儿家?” 三娘苦笑起来,看来男扮女装只能蒙骗一时,但与人相处久了还是会被人看出来,当下大大方方的点点头道:“正是,鲁大师是听了那两个撮鸟的话,方才看出的么?” 智深摇头道:“倒也不是,一路行来多看出些端倪来。该叫你扈小姐么?” 三娘笑道:“大师,称呼皮囊都是色相而已,这般问来,也是着相了么?” 智深咧嘴哈哈大笑道:“正是,扈官人潇洒,豪迈不羁,正和洒家脾胃,是男是女有何关碍?便像李忠、周通那两个,做人不爽利时,便是男儿身,也难相处。” 三娘又喝一口酒然后将牛皮袋扔过去道:“还是大师豪爽,不似史进那般小肚鸡肠。” 智深接过又喝一大口笑道:“大郎性情中人,你两个此前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倒也是一对,怎的?争嘴了?” 三娘啐了一口道:“大师也这般多事!再问,这锅香肉休想再吃。” 智深急忙道:“洒家不问就是,俺们只管喝酒吃肉,说些武艺枪棒,不说旁的。” 少时,香肉好了,两人就手捞着香肉便吃,鲁智深吃一口,赞一句道:“扈官人这香肉当真天下一绝,但要早晚能吃上一回,俺便是成佛也不去了。”三娘笑道:“大师,举头三尺有神明,慎言。” 跟着鲁智深又喝口酒,也赞道:“扈官人,你这酒好生有力气,才喝几口便如同喝了几十碗酒。”扈三娘笑道:“这酒名唤透瓶香,常人喝三口便醉了,大师你给我留点,一路上要没酒肆,我俩可都没酒喝了。” 两个饱食酒肉之后,那酒还是被鲁智深喝了个涓滴不剩,扈三娘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早知道就不该拿出来,自己偷留着喝该多好。 两个再入寺里来,香积厨下那几个老和尚,见两个除了大害,都上来相谢。 智深、三娘直走入方丈后角门内看时,还有个掳来的妇人,也救了出来。在房内寻见几个包裹,三娘打开,都是衣裳,也包了些金银,三娘将金银分作四份,一份给了寺中和尚,教他们自寻生路去,一份给了那妇人,教她自回乡去。两外两份一份给智深,一份自留了。 寺中僧人、妇人都去后,三娘、智深两个在灶前缚了两个火把,拨开火炉,火上点着,焰腾腾的先烧着后面小屋,烧到门前;再缚几个火把,直来佛殿下后檐,点着烧起来。凑巧风紧,刮刮杂杂地火起,竟天价烧起来。二人烧了瓦罐寺后,结束停当,又往东京路而去。 却说三娘、智深往东京而去,在路又行了十余日,早望见东京。入得城来,只见果然是好一座大城,千门万户石板路,纷纷朱翠交辉映;三市六街接踵至,济济衣冠聚集齐。凤阁列九重金玉,龙楼显一派琉璃。花街柳陌脂粉香,娇艳名姬绣帕招;楚馆秦楼声乐鸣,无限风流歌妓音。豪门富户呼卢会,公子王孙买笑来。 智深看见东京热闹如故,市井喧哗依旧,赞了一声道:“便如十余年前一般繁华。”却见三娘毫不以为意,便问道:“扈官人来过东京?”三娘笑道:“八岁时与师傅来过。”智深点头道:“周老教师从前在东京御拳馆做过教师的。” 来到城中,鲁智深道:“扈官人可知大相国寺在何处?”三娘指着道:“前面州桥便是。鲁大师,你去大相国寺安顿,我自去寻师傅了。”智深在东京也没什么旧识,便对三娘道:“扈官人去哪里寻师?”三娘道:“先去御拳馆寻一圈,若无时,便先到东京林师兄家安顿。” 鲁智深问道:“哪个林师兄?”三娘道:“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鲁智深颔首道:“这好汉亦是周老教师弟子。扈官人,早晚安顿好时,可来寻洒家吃酒,切莫忘了。”三娘笑道:“这个自然,早晚再来请鲁大师吃香肉。” 鲁智深哈哈大笑三声,提了禅杖辞行便走,径往大相国寺而去,三娘目送一程后,自往朱雀南门新桥畔的御拳馆而去。 来到御拳馆投问后,拳馆一名教师告知,周侗一个月前离京去了苏州,没找到师傅周侗,三娘只得转回,往城西金梁桥旁林冲家中而去。 一路上,三娘见左右无事,便尽心游玩一回,怎生玩法:上土桥前,看杂耍的熊翻筋斗;望春门外,瞧杂艺的驴舞柘枝。里巷之中,鼓吹无节,歌舞相乐,倡优扰杂,角抵之戏,木棋革鞠,养玩鸟兽。 市井坊间,各处都是瓦舍、勾栏、乐棚、茶肆、坊社,其间又有吹弹、舞拍、杂剧、杂扮、撮弄、胜花、泥丸、鼓板、投壶、花弹、蹴鞠、分茶、弄水、踏混木、拨盆、杂艺、散耍,讴唱、息器、教水族水禽、水傀儡、鬻水道术、烟火、起轮、走线、流星、水爆、风筝,诸般玩意,不可指数,让三娘玩了个尽兴。 走了一回儿,正值正午时分,日头当照,又是初夏时分,走了多时,不觉得热了起来,三娘便走进旧宋门外一家专售冰雪冷食的店铺之内,点了一份夏日爽口解暑的冷食冰雪凉水荔枝膏来吃。 少时店家将银碗盛了一碗上来,三娘解了包袱便畅快吃了起来,边吃边自语道:“谁曾想这宋朝也有此等美味冷饮来吃?”吃了一份不够,又点一份冰雪冷元子,痛痛快快的吃了一回。 吃完了账时,才把三娘惊了一回,两份冷食竟然要了一两银子去,当真是贵得可以,随后想来人家用的都是银碗,也算物有所值了。 正了账时,却听一旁一人道:“店家,取两份冰雪凉水荔枝膏。”那店家看了来人笑道:“林教头稍候,这便取来,一般的取回家用么?”那林教头道:“正是,有劳。” 听得林教头三字,三娘回头看时,只见柜边立着一个官人,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穿一对磕瓜头朝样皂靴,手中执一把折迭纸西川扇子。三娘揉揉眼再看时,那官人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却不是自己的师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又是谁来? 第廿九章扈岚遇兄冰雪店林冲教妹新屋院 扈三娘当下大喜,上前拜了一拜道:“师兄,怎的在此?”林冲微微一愣,细看了三娘一回,犹疑不定道:“兄台是哪位?”三娘一急,摘掉头上笠子,散了发髻,一头秀发飘下,笑着说道:“小妹扈岚啊。” 林冲阿耶一声,急忙替三娘戴上笠子,口中道:“先戴起来,看你穿得如此古怪,休教人笑话。”三娘瘪瘪嘴道:“师兄也是的,三四年不见了,一见面就训人。”林冲皱眉道:“从前你胡闹时,还只是个小姑娘,现下都及笄了,自然不可无礼无状。”跟着问道:“你可是来寻师傅的?” 三娘戴好笠子,笑了笑,心头暗道:“这次来专是为了师兄你啊。”口中却道:“正是。”林冲道:“师傅去了苏州办事,走时交待,若你前来寻他,教我照看你,你便先随我回家。” 三娘应了一声,这时店家将一个食盒裹了厚厚的棉绒,递到台前,三娘抢着付了银子,林冲道:“师妹,怎要你费钞?”三娘眨眨眼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费了一回钞,师兄少说我两句,也是好的。”林冲哭笑不得道:“都是师傅把你宠坏了。” 两人出了冰雪店家,林冲却带着三娘往城东小横桥而去,三娘奇道:“师兄,你家不是住城西金梁桥么?”林冲道:“一年多前买了新屋,便搬了过去。”三娘笑嘻嘻的说道:“东京屋院何等价贵,林大官人都能买新屋院,小妹前来投靠还真对了。”林冲又哭笑不得道:“还是恁的牙尖嘴利。” 两人转到城东小横桥旁,转进一条街,来到一处屋院前,林冲引着三娘进去,此间格局仍是前堂后寝,前后分为四层,最外面是屋门,第二层是前堂,第三层是后堂,第四层是宅后一处小院,在厅堂与卧室之间有穿廊,两侧有几间耳房。 三娘看了一回,内堂掀帘子转出一位娘子来,三娘细看时,真是姣美秀目,杏眼樱口,活脱脱一个美娇娘,旁边跟了一个眉清目秀的使女。那娘子见了两人,一个是自己丈夫,另一个却是陌生男子,哎哟一声,红了脸,急忙低头,立在一边施礼道:“不知官人会引了客人至内堂,奴家冲撞失礼了。” 林冲微微一笑道:“娘子无需惊慌,她是我师妹,是个女儿家,姓扈,唤她三娘便好。三娘,这是师兄浑家,京城张教头女儿,成婚三载了。” 林娘子这才抬起头细看时,三娘笑着上前拱手一礼道:“师嫂有礼,小妹行走江湖方便,因此换了男装。想不到一别师兄数年,师兄都成家了,还找了这么位贤惠貌美的嫂嫂。” 林娘子这时才看清三娘唇红齿白、模样娇美,也是一位美人,又听她嘴甜,当下欢喜着拉了三娘手道:“既是恁地,先到屋内梳洗更衣,官人少歇,锦儿先给官人看茶。” 林冲笑道:“正是要教娘子让她换了衣裳,穿得不端正时,不成体统。”说罢笑着转回前堂去了。三娘冲着林冲的背影伴了个鬼脸,却被林娘子拉着进屋内换衣去了。 到林娘子屋内,三娘气闷闷的坐在那里,林娘子道:“三娘,包袱里可有衣裙荆钗?若无时,师嫂尚有几套新做好的衣裙未曾穿得,送予三娘穿来。” 扈三娘急忙摇手道:“不用师嫂,我有衣裙的。”离开周侗家时,师母硬是塞了几套衣裙在她包袱内,一路行来都是压在包袱最底,这时候只得翻了出来。 当下林娘子吩咐使女锦儿替三娘备好香汤沐浴,又放了汗巾、镜子、木梳、篦子、刷子、刷牙子、青盐揩齿(即宋代牙膏)一应梳洗器物,便道:“三娘安心梳洗,师嫂自来与你收拾。” 三娘连日赶路也是一身尘土,便舒坦沐浴一回儿,又洗漱之后,胡乱穿了衣裙,只是依旧盘个男子发髻,取个头巾裹了。林娘子与锦儿进屋来看了,笑了一回后,林娘子道:“三娘许久不做女装打扮,都生疏了,待师嫂与你装扮来。”三娘苦着小脸道:“师嫂,能换男装打扮么?”林娘子道:“官人吩咐了,教要打扮得周正,再穿男装时须不好看,只怕官人又要啰唣。” 没奈何,三娘只得苦着脸任由林娘子与锦儿收拾打扮,片刻后妆扮已成,只见:头梳百花松云髻,上簪金缕青玉簪,袅娜纤腰红罗裙,素白月衫笼雪体,淡黄软袜衬弓鞋,蛾眉紧蹙怨怼多,娇面低垂忧愁憾,玉骨香肌消玉雪。 林娘子与锦儿看了后,赞了一回,一齐道:“好个可人儿。”三娘手脚局促起来,林娘子又看了那双脚道:“三娘可是不曾缠足?”三娘急忙道:“早晚行走江湖,万不可缠。”林娘子笑了笑道:“倒也不必,三娘年岁已大,不必再缠,况且三娘这双小脚便是天生娇小,望之亦不突兀。” 林娘子替三娘梳妆之后,引三娘到了前堂来见林冲,林冲看了后颔首道:“这方才有女儿家的模样,今在我家,不似师傅那里,早晚都有京中人物出入,但撞见时,落了颜面,须不好看。” 三娘吐吐舌头道:“就师兄规矩多。”林冲又待教训时,林娘子却道:“三娘勿怪,官人在京中任职,往来都是官宦属吏,若来访时,撞见家中不周正,只恐同僚间取笑。” 三娘却道:“师兄,本还想与你切磋武艺的,这装扮如何使得开?”林冲眼额一瞪道:“你已经及笄,待字闺中,无事时,便不要与男子较艺,纠缠间碰了身子,如何使得?” 三娘愠道:“师兄比师傅管得还紧,都不似从前那般体谅人!”林冲拿出一张玉笺道:“师傅临走时留书在此,教我这个师兄好好管教于你,便是师命在此,休得浑赖!师傅便是知晓你在西北军中之事,出了偌大的风头,蓟州一丈青扈岚,斗败夏奴第一勇士,哼哼,好大的威风。师傅恼了你不听他言语,因此都吩咐了我们几个同门师兄弟,但教你来投时,都是一般的严加管教些时日。” 三娘瞪眼看了那信,哀叹一声道:“师傅好没道理,岂能这般算计自个儿徒儿的,早知如此便不来寻他了。”林冲斥道:“胡说甚话?都是少时师傅并师兄几个太宠你,都没个样儿,今次在我这里便教得你循规蹈矩来。否则还是先前那般样儿,谁人敢上门提亲来?若是将来不得良配,你到又来怨师傅我等。” 三娘赔笑道:“嫁不出去时,绝不怨师傅、师兄。”林冲仍旧狠心板着脸道:“不必多言,从今日起便在家中向你师嫂请教妇道。” 三娘大急,忍不住取出那口鸱吻宝刀来道:“师兄,这是口宝刀,从夏奴那里抢来,便赠予师兄了。” 林冲只看那刀一眼,便知是好刀,但知她极善浑赖,若是拿了这刀,只怕自己便管教不住,当下竟忍住道:“我不要你刀,只要你周正守礼!”跟着对林娘子道:“娘子休辞辛劳,早晚替我管教三娘,定要教她学得周正,此乃师命,不必心软。”又看三娘眼珠子直转时,林冲又补一句道:“三娘素来狡狯,若无我言语时,娘子不必信她言语。” 扈三娘哀鸣一声,林冲竟然连宝刀都不要,这次看来是来真的了,却似入了十八层地狱一般,自此便被林冲软困家中,过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 却说三娘被软困在林冲家中,林娘子、锦儿早晚轮番来教,从言谈举止到茶艺女红,从琴棋书画到梳髻辔头,无不倾囊相授,好在三娘厨艺了得,才免了厨艺这一刀。 林冲将管教之事交托林娘子,若教不好时,林冲便会怪责林娘子,三娘不愿他夫妻因此嫌隙,只得咬牙忍了一回。好在书画女红、茶艺琴棋几样,孟翠英也教过一些,学来倒也不难。 难却难在梳髻妆扮一项上,画眉抹粉了几回后,三娘常自念道:“天将降于斯人也,必先教其画眉,使其抹粉,衣裙加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林娘子知书达理,听她胡乱改文,笑道:“哪个女子不想自个儿妆容更美些,三娘倒好,这般不愿。”三娘道:“自小行走江湖在外,风霜惯了,妆扮了反倒不惯。”林娘子劝道:“凡女子者,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相夫教子便是美德,稍后师嫂取《女诫》来与你。” 三娘眨眨眼故作不知道:“女诫何物,可能吃?”锦儿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娘子也忍不住莞尔道:“如此插科打诨,牙尖嘴利,难怪你师傅管不住你。三娘休怪,女诫还是须看熟,先女贤之作,定然有其道理的。”于是当天开始,三娘又多了一样苦差,背诵《女诫》《列女传》等书籍。 深受礼教大防之苦的扈三娘整日在那里苦熬,几次便想不告而别,但又想师兄林冲即将撞上的那场巨变,自己辛苦多时,便是不想看到师兄夫妻两个最后做个同林鸟、纷飞散,若自己走了,便是罪过,当下也就咬牙苦忍了下来。 这天三娘独自一人在屋内看书,着实看得气闷,再也忍不住时,想起鲁智深来。盘算一回,林冲不在家中,林娘子与锦儿回张教头家探视,走时还锁了房门,此时不出去,更待何时?当下三娘却换了男装,取了些银子,开了窗格,便翻窗越墙的走了。 第三十章鲁智深倒拔垂柳高衙内逞威岳楼 来到街上,三娘深吸一口气来,方才觉得轻松许多,信步来到大相国寺,问了知客僧,方知鲁智深教管寺中菜园,当下请知客僧引到酸枣门旁菜园时,只见鲁智深与一帮泼皮正在院内吃酒作乐。 知客僧不敢与那些泼皮言语,告罪后自回。三娘见了大喜,上前招呼一声道:“鲁大师,我来也。”鲁智深见到三娘,哈哈大笑起身来迎,两个见礼后,智深教众泼皮来见礼,拉着三娘便入席来。 坐定后,三娘与智深等人喝酒吃肉,猜枚斗饮,好不畅快。随后三娘又将出银子,着泼皮去买来十余斤香肉,又取来炭炉铁锅,熬制了一锅绝品香肉。鲁智深最喜三娘这手香肉,少时熬好,智深大快朵颐,方才了却一桩心事。 吃得正浓时,只听得门外老鸦哇哇的叫。众泼皮有叩齿的,齐道:“赤口上天,白舌入地。”智深道:“你们做甚么鸟乱?”众人道:“老鸦叫,怕有口舌。”智深道:“那里取这话?”那种地道人笑道:“墙角边绿杨树上新添了一个老鸦巢,每日只聒到晚。”众人道:“把梯子去上面拆了那巢便了。”有几个道:“我们便去。” 智深、三娘也乘着酒兴,都到外面看时,果然绿杨树上一个老鸦巢。众人道:“把梯子上去拆了,也得耳根清净。”李四便道:“我与你盘上去,不要梯子。” 智深相了一相,走到树前,把直裰脱了,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缴着,却把左手拔住上截,把腰只一趁,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起。众泼皮见了,一齐拜倒在地,只叫:“师父非是凡人,正是真罗汉身体,无千万斤气力,如何拔得起?”智深道:“打甚鸟紧?明日都看洒家与扈官人演武,使器械,扈官人那身武艺方才是惊人。”三娘笑着应了,亲眼看了一回花和尚倒拔垂杨柳,也觉得颇有所获,少时各自散了。 三娘回到林冲家,也是翻墙越窗而回,幸好林冲当值未归,林娘子与锦儿也还没转来,便换回女装,坐回桌前摇头晃脑的念诵那书。片刻后林冲与林娘子、锦儿转回,看她认真时,林冲还赞了句:“这般方好。” 第二日,林冲外出公干,林娘子与锦儿在隔壁王婆婆家请教针线,三娘看得空来,又换了衣裳前去会鲁智深。从这日为始,三娘偷得空儿,便都来会鲁智深,众泼皮每日将酒肉来请智深与三娘,看两个演武使拳。 这天是政和三年,三月二十八日,三娘一早先起练武,随后梳洗一番,假作在屋内看书,只等着林冲出门后,便可支开林娘子偷空开溜。可没想到林冲今日却休沐在家,与林娘子吃过早饭后,教使女锦儿唤三娘来前厅说话。 扈三娘只得挨到前厅来,林冲看了颔首道:“果然有几分闺秀模样了,都是娘子功劳。”林娘子也甚感欣慰笑道:“也是三娘学得好。”林冲又道:“今遭逢东岳帝君诞辰,酸枣门东岳庙有盛会,师兄与你师嫂要前去还香愿,你尚未出阁,同去了多有不便,还是在家看书可好?” 扈三娘心头一惊,暗想:“千里而来,便是为解师兄这趟苦厄,岂能如此?”当下急忙道:“师兄既然休沐一日,便在家中好生歇息一日,陪我说说话,较演武艺,这般不好么?” 林冲尚未说话,林娘子红着脸低声道:“三娘莫怪,你师嫂与你师兄成亲三年都未有子嗣,前番各处庙宇都去许过愿,每年都是要去还愿的,今遭落到东岳庙还香愿。事关子嗣,不可轻慢。” 三娘叹口气,无后为大,看来是非去不可了,眨眨眼又道:“师兄,既然定要去,便带我一起。”林冲皱眉道:“不可,你还想男装出门,却是不行。若女装出门,又是云英未嫁,多有不便。”三娘道:“锦儿不是一般的未嫁,她便能去。”锦儿忍住笑道:“扈小姐,锦儿乃是婢女,自然不同。” 扈三娘缠着只顾要去,林冲没奈何只道:“看你连日学礼也累了,就带你同去好了,但外出须得依我三事。”扈三娘道:“师兄吩咐。”林冲道:“一,妆容打扮须体面大方;二,言谈举止须依闺秀之矩;三,不得显露武艺惊扰街坊。” 扈三娘苦着脸道:“师兄,前两个依得,最后一个若有登徒浪子调戏时,也不能使拳么?”林冲斥道:“说甚污话,太平天下,朗朗乾坤,何来恶人调戏?即便是有,你师兄在彼,哪个敢到捋虎须,来相扰我林冲家眷?!” 林娘子笑道:“三娘放心,若有恶徒时,官人自会出手打发,不必你动手。”扈三娘苦笑道:“只愿如此吧。”当下林冲带了娘子、扈三娘并使女锦儿,将个提篮盛了香烛果品等物,径往酸枣门东岳庙而来。 这次却是三娘首次女装出行,只觉甚为不便,惶惶而行,总觉左右路人皆望之。三娘与林娘子并肩而行,低声问道:“师嫂,为何总觉有人在瞧我?”林娘子微微一笑低声道:“这便是了,三娘如此人才,自然多有慕者。”哀叹一声后,三娘暗自想道:“此前欣赏美人,现下却是被人欣赏,却是如此芒刺在背之感啊。” 行了片刻,到了酸枣门外,只见此处:市民之忙忙碌碌,力夫之竞竞营营,店铺之财源滚滚,车马之喧嚣过市,仕女之丰彩都丽,文士之风流神韵,建筑之鳞次栉比,街衢之热闹非凡,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却是好不热闹的一派景象,行至东岳庙外,又见这里,处处各有茶坊、酒肆、面店、果子、彩帛、绒线、香烛、油酱、食米、下饭鱼肉鲞腊等铺,人来人往的更是热闹。 到了庙内还了香愿,林娘子还要去五岳楼,林冲道:“娘子与三娘、锦儿自去,为夫庙外闲走一遭。”三娘暗暗皱眉道:“师兄,此处人多,怕有恶人。”林冲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来的恶徒?”林娘子道:“官人宽心闲走一遭,奴家与三娘、锦儿一处,不妨事。”当下林冲信步闲逛去了,三娘却只得跟着林娘子进庙里五岳楼去。 少时林娘子与三娘从五岳楼出来,锦儿在楼外等候,到了殿前时,却迎头撞见数个人来,都拿了弹弓、吹筒、粘竿,左呼右拥的簇着一个年小后生,只见此人生得面皮白净,一双色眯眼,只顾盯着两女看来。 扈三娘叹口气,这劫数还是到了,当下起了护佑林娘子之心,登时上前一步,遮住林娘子,朝那后生瞪了一眼。那后生见了三娘妆扮,便是未嫁女儿打扮,当下拍手笑道:“好一个绝色的云英未嫁女子。”身旁一人凑趣耳边道:“正是衙内良缘啊。” 这后生却是当朝殿前殿帅府太尉,高俅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内。原来高俅新发迹,不曾有亲儿,无人帮助,因此过房这阿叔高三郎儿子在房内为子。本是叔伯弟兄,却与他做干儿子。因此,高太尉爱惜他。这厮在东京倚势豪强,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京师人惧怕他权势,谁敢与他争口,叫他做花花太岁。有诗为证:脸前花现丑难亲,心里花开爱妇人。撞着年庚不顺利,方知太岁是凶神。 扈三娘不想与他口舌,只想拉着林娘子躲过这一劫,当下护着林娘子便转身想要出殿去,那高衙内却使个眼色,数内适才凑趣那人,唤作乾鸟头富安,平素常伴左右帮闲,理会得高衙内意思,当下招呼一声,几个闲汉将弹弓、吹筒、粘竿依栏靠了,挤眉弄眼的拦了去路。 那高衙内上前嬉皮笑脸的道:“小娘子是谁家女儿?”扈三娘皱眉道:“你是问我么?”高衙内笑道:“正是,小娘子这般标致,可许了人家?” 扈三娘正待发作,林娘子却拉了一把,扈三娘忍了一回,不再理会高衙内,拉着林娘子便要走,心头暗怒:“本是想让林娘子躲过这遭,却不想惹来自身上。”刚走两步,又被高衙内使人拦住,高衙内近前来,涎着脸道:“小娘子何事要急着走?且与我上楼说话。” 林娘子没奈何,上前一步拦住道:“又不相识,没什话说。”高衙内却笑道:“上去时,自有话说,你是这小娘子何人?咦,这位娘子也甚美,一同上去说话。”扈三娘杏眼圆睁,将林娘子拉回,衣袖中拳头早已经紧捏,正要一拳打过去时,林娘子袖中手紧紧拉住,一脸愁容朝三娘摇摇头,三娘银牙暗咬,又只得忍一口气。 高衙内见扈三娘那薄怒模样更显娇艳,上前淫笑道:“两位娘子都不要走,楼上借一步说话。” 扈三娘心头哪里还忍得住,但想绝不可牵扯林娘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挣开林娘子,低声说道:“师嫂寻了锦儿,找师兄来相帮,快去。”说罢扭头对高衙内勉强一笑道:“小官人要与我说话时,先让我嫂嫂去了。”高衙内道:“却是为何?”三娘娇媚一笑道:“只要让嫂嫂去了,一切都依小官人。”高衙内见她那笑容,骨头都酥了,当下道:“既然如此,先教家嫂去了,小娘子甚解风情。”当下高衙内命人让开,放林娘子出殿,两人便上楼去。 林娘子想跟去时,却被一帮闲汉拦住,没奈何只得出来唤锦儿去寻林冲,自在楼下喊道:“朗朗乾坤,如何调戏良人?”但喊了几回,都无人出头相帮。 第卅一章扈三娘错骨分筋高太尉教捕凶犯 扈三娘与高衙内一步步上得楼来,那高衙内几次想要去拉三娘玉手,都被三娘闪开,衙内更是心如猫抓。上得楼来,尚有几位香客,那高衙内喝一声:“还不看看何人在此,全都退下!”众香客一看时花花太岁,都不敢惹,一个个都下去了。 见人走后,高衙内便急不可耐的上前来搂三娘,那三娘已经是忍了三遭,见手来时,一手扳住,另一手飞快而出,捏住衙内下颚,使个错骨分筋的巧劲,登时将衙内下颚卸下,教他出不得声。 高衙内下颚脱臼,登时喊不出声来,伸出去的手便如被金箍死死箍住一般,动弹不得分毫,跟着只觉那手一痛,却是三娘又使错骨手段,将那只手肩头扯得脱了臼。 衙内口中嗬嗬,眼中满是惧色,只觉得剧痛难当,上头口涎鼻水一起流,下头双腿发颤,屎尿其淌下来。三娘出手如电,又拉住另一只手,一般的扯脱臼来,两条胳膊便似垂柳般无力摇摆。 衙内眼前一黑,几欲晕过去,一屁股坐在屎尿上,双臂无力挣不起来,也喊不出来,只觉面前这绝色佳人便是妖魔鬼怪一般,惊恐惧色写满一脸。双脚乱蹬乱踢时,只想教楼下帮手听得动静上来查看。 但没想到,楼下富安等人听得动静,均是淫笑道:“衙内好手段,便在楼上云雨起来,这番动静可不小。”因没听得叫喊,是以竟无一人上楼来看,都只怕扰了衙内雅兴。 三娘见他那样儿,心头恶气出了大半,蹲下身来,笑眯眯的说道:“你这般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恶霸,今日给你个教训。双手、下颚都是脱臼,回去找跌打师傅装回便行,下趟再撞在我手里是,定教你五肢齐断!” 说罢,三娘起身,忽然又想道不可牵扯林冲,当下扭头嫣然一笑道:“我姓陈,杭州人氏,想报仇只管来杭州找我。”托报个假名后,三娘整整衣裙,施施然下楼来。 下得楼来时,富安等人甚是奇怪,富安上前问道:“小娘子,我家官人何在?”扈三娘假作道:“你家官人不济事,软在上面了。”说罢闪身便走,富安等人心下均想:“好一个厉害小娘子,衙内如此手段竟说不济事?”也不管三娘,一发喊都上楼来看。 到楼上看时,只见衙内果然是瘫软在地上,只是一头脸的汗珠涕水,一身的屎尿黄水,口中嗬嗬也说不出话来。富安等人大惊,抬了衙内下得楼来时,已经不见了三娘,只得先抬衙内回府请人医治。 却说三娘出得殿来,只见林娘子还在那里焦急等候,心下甚是安慰,这师嫂弱质女流,也不顾自己还在这里等候。见三娘出来,林娘子含泪上前问道:“三娘可曾受辱?”三娘道:“不曾,此处不是说话地方,我们先走。”当下拉着林娘子先出得庙来。 到了东岳庙外,迎头撞上林冲与锦儿急赶来,林冲喝问道:“那厮在哪?”三娘道:“已经被我骂走,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先走。”当下拉了林冲也走。 才走出十余步,只见智深提着铁禅杖,引着那二三十个破落户,大踏步抢入庙来。林冲见了,叫道:“师兄那里去?”智深道:“我来帮你厮打。”林冲道:“已经走了,我带寻他晦气时,却被师妹拉住。”扈三娘顿足道:“说了先走,但有甚话到菜园子里说。” 鲁智深尚未认出三娘,只觉这位小娘子语声为何如此熟稔?只见那小娘子拉了林冲、林娘子便先投菜园子而去,鲁智深一众人只得跟在后面转回。 到了菜园内,鲁智深引众人都在廨宇安排了,教众泼皮守在园外四周,林冲一家四口入内坐定,这时林冲才道声:“搅扰师兄了。”将林娘子、扈三娘与锦儿介绍了一遍。 这时鲁智深才认出三娘来,呵呵笑着抹着光头道:“原来是扈三娘,争个认不出来。”林冲奇道:“师兄与我家师妹相识?”扈三娘怕智深说漏,急忙道:“在渭州认识的,此趟来东京第一次见。” 智深笑了一回道:“此前见扈官人男装打扮,还道是个俊俏小官人,原来是个女儿家,真是眼拙。”林冲不明所以,叹口气道:“我家这个师妹自小行走江湖都是男儿妆扮,师尊宠惯了她,我这做师兄的也没奈何。”扈三娘撇撇嘴,暗想:“你还没奈何?这几日禁得我好苦!” 林冲又问起庙中之事,三娘道:“我怕他缠住我与师嫂,便假意答允独自与他上楼,赚得他先放了师嫂,然后上楼去教训了一顿。” 林冲皱眉道:“可曾得十分损伤?”三娘道:“不曾,只是卸了几处关节,教他动弹不得。”林冲道:“可知是何人?待师兄寻他替你再出口气。”三娘忙道:“倒也不用,这口恶气我自出了,师兄你也是知晓我手段的。”心头却暗想:“你去了知道是高衙内还敢动手?” 林冲颔首道:“既然如此,权且作罢,日后要是认出人来,定要告诉师兄,可不能就这般了事的。”三娘闻言心头甚感安慰,林冲虽然严苛,但还是极为护着自己的。鲁智深也道:“但教洒家知道是哪个撮鸟时,定要打他三百禅杖。” 林冲与鲁智深结识,甚是欢喜,庙中之事又得三娘化解,便请鲁智深到家中吃酒。当下鲁智深教众泼皮先散了,自与林冲一家四口而去。 到了林冲家中,林冲请智深坐了首位,自坐了一旁相陪,没想扈三娘大喇喇的自坐了第三位相陪,林冲瞪眼道:“还不与你师嫂回内堂去?杵在这里成何体统?教师兄笑话。” 鲁智深却道:“不妨事,三娘巾帼义气儿女,武艺高强,自然坐得,贤弟不让三娘陪话时,洒家还不乐。”林冲见智深如此说了,只得答允下来,三娘却对林冲使个鬼脸,只把林冲气得吹胡子瞪眼。 少时林娘子排布下宴席,林冲请智深入席,两个吃喝起来,三娘却只得与林娘子、锦儿在内堂小杯饮酒吃饭,心下更是不忿起来。智深吃了几碗酒后却道:“贤弟,三娘从前与我曾对饮过,端的豪爽不羁,可请来一同吃。”林冲道:“只恐师兄笑话。”智深道:“没有这话,三娘远胜须眉男子,请来同吃时方好。” 没奈何,林冲只得唤三娘出来同席,扈三娘笑嘻嘻的搬了自己的碗箸出来坐下,便与林冲、智深大碗大碗的对饮起来,林冲酒量不及两人,喝到后面却先醉倒了,林娘子与锦儿来搀扶回房安顿,只剩三娘与智深对饮。 智深七八分酒时,但心头却清楚,只笑道:“扈官人,原来尚有能制住你的师兄啊。”三娘回敬一句道:“鲁大师不也是在智真长老面前跪了许久?”两个笑了一回,智深又道:“今日之事为何三娘一味只教先走?” 扈三娘低声道:“庙里那厮原是我师兄上官高太尉的衙内,不认得我与师嫂,但怕师嫂受辱,因此引他上楼。又想那衙内被我如此教训了一顿,太尉面上须不好看,师兄也不好做。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只教师兄不与他撞面,他也无处寻去,权且让他这一次,因此只教你们先走。” 智深道:“原是恁的,若再来相扰时,洒家自来相帮,你师兄不好出手时,但教洒家来打他三百禅杖。”三娘道:“鲁大师好不容易寻个安身之所,若因此事又要流落江湖,岂不为难?”智深道:“都是好汉,义气为先,一个鸟职位,值个什么?” 两个又吃了一回后,智深醉了便睡在一旁耳房内。三娘与林娘子、锦儿收拾了杯盘。少时收拾干净,三娘倒杯茶醒酒时,林娘子红着眼来道:“三娘,适才与鲁师傅之话,嫂嫂也听了。三娘这般回护,做嫂嫂的不知该如何相谢,请受嫂嫂一拜。” 三娘慌了手脚,急忙扶起道:“嫂嫂说甚话来,自小与师兄同门习武,便当师兄如亲兄一般,休要说个谢字。”林娘子道:“师嫂一位女子,也不知如何谢此恩情,如今三娘及笄,定会请父亲在东京城内替三娘寻个良配,方才能报此恩。” 三娘扶额哀叹,这报恩之法也太过奇特,当下急忙道:“三娘婚事不劳师嫂操心。”林娘子只当她害羞,笑道:“此间无人,只我们女儿家说话,三娘不必害羞。”这回三娘真的脸红了一回,林娘子道:“可是有了心上人?”三娘无奈只得道:“正是,师嫂千万别替我做甚媒来,此乃切切之言。”林娘子笑了一回追问是谁家儿郎时,三娘词穷,只是不说,林娘子只得作罢。两人又闲话片刻后,林娘子自回房内服侍林冲,三娘自睡了。 话分两头,却说高衙内被抬回府中去,惊动了高太尉,前来看时登时大怒道:“却是何人下此毒手?”左右不知扈三娘与林娘子名姓,唯唯诺诺答不出来,高太尉大怒,将一干帮闲人好一顿打。 随后请来几名跌打名医,好歹将双臂与下颚都装了回去,又擦了药酒方才缓来。将息一晚后,高太尉再来探视时,高衙内哭诉了一回,直说那贱人姓陈,乃杭州人氏。高太尉大怒,便教吩咐帐下陆谦陆虞侯将自己名刺投开封府去,使那府尹限期捉拿凶犯到案问罪。 第卅二章扈岚月夜追陆谦承景大闹开宝寺 却说陆谦领了高俅名刺,径投开封府而来,见了开封府滕府尹后,将太尉言语说了,滕府尹听罢唤来府内孔目孙定,教领一二十个做公的,将一众帮闲汉悉数拘来,细问案情后都监在牢中,并吩咐取画师来,照众人口词画了影图,迭份公文,只做杭州陈氏无故殴伤当朝太尉之子,悬赏千贯缉凶。 陆谦在开封府接连探听三日消息,孙孔目皆言左右寻不见这凶犯陈氏,见滕府尹时,也是这般推脱之词。回太尉府复命时,教高太尉好一顿训斥,教下限棍来,五日为一限期,但到时仍未寻获凶身时,便打陆谦一顿棍棒,再五日后不得,又是一顿限棒。 离了太尉府后,陆谦闷闷不乐,也不回家,只在街上闲走乱逛时,却在樊楼外撞见一人,抬头看时,却是高衙内一众帮闲汉中的乾鸟头富安。富安见了陆谦唱个喏道:“虞侯何往?”陆谦道:“方从太尉府听差归来。” 见富安走路一瘸一拐时,陆谦问道:“如何伤了?”富安道:“那日衙内吃人打了,太尉怪罪下来,吃了一回棍棒。好在有衙内宽限,否则眼下还拘在开封府内。”陆谦道:“那日你也在?”富安道:“便是不在方好,谁想那贼贱人如此狡猾手段。”陆谦道:“与我坐下吃杯酒细说。” 当下两个上到樊楼内,占个座儿,唤酒保分付,叫取两瓶寻常好酒,几样瓜果蔬菜按酒。两个吃了三杯后,陆谦问道:“那女子到底是何等样人?”富安精细,将当日所见所闻说了。 陆谦皱眉道:“这女子狡狯,从头至尾都未说名道姓,却去何处寻她?”富安道:“那女子赚衙内上楼时,与她嫂嫂说了句话,小人离得近些,只听得囫囵,但中间听得锦儿、师兄几个字。” 陆谦哦了一声道:“不曾听错,正是锦儿二字?”富安道:“就听得这几字,不曾听错。”陆谦肚里暗自寻思道:“记得林冲兄长家中使女便是唤锦儿,难道那女子识得锦儿?”但又想:“这城内唤锦儿的不知凡几,也未必便是。”但转念又想:“左右没个寻处,便去探一回也好。”当下陆谦算了酒钱,别了富安先走。 且说那日事后,林冲连日闷闷不已,懒上街去,他不出去,三娘也早晚被困在家中。巳牌时,听得门首有人叫道:“教头在家么?”林冲出来看时,却是陆虞候,慌忙道:“陆兄何来?”陆谦道:“特来探望兄长,何故连日街前不见?”林冲道:“心里闷,不曾出去。”陆谦道:“我同兄长去吃三杯解闷。”林冲道:“少坐拜茶。” 使女锦儿奉上茶来,陆谦看了锦儿一眼后问道:“记得锦儿也是张教头府上陪嫁过来的?”林冲道:“正是,到我家中也有数年了。”陆谦点头道:“争个儿乖巧忠厚。” 锦儿回到内堂帘后时,却听一女子声音问道:“锦儿,是谁来了?”跟着便不闻其声了。陆谦听了问道:“适才女子可是阿嫂?”林冲道:“也不是,只是同门师妹,来我这里小住几日。” 陆谦眼前一亮,记在心头,两个吃了茶起身,陆虞候道:“阿嫂,我同兄长去吃三杯。”林冲娘子赶到布帘下叫道:“大哥,少饮早归。”陆谦听得亲切,果然不是刚才那女声。 林冲与陆谦出得门来,街上闲走了一回。陆虞候道:“兄长,就樊楼内吃两杯。”当时两个上到樊楼内,占个阁儿,唤酒保分付,叫取两瓶上色好酒,希奇果子按酒。 两个叙说闲话,林冲叹了一口气,陆虞候道:“兄长何故叹气?”林冲道:“贤弟不知,男子汉空有一身本事,师妹受辱,做师兄的却出不得一口气时,憋闷心头!”陆虞候道:“令师妹如何受辱?”林冲把前日五岳楼的事告诉陆虞候一遍。 陆虞候心头已经大亮,口中只道:“令师妹武艺了得,既然教训过那厮,想必也不会吃亏,教头也不必自责过甚。”林冲道:“贤弟不知,我们同门几个,就师妹与我最好,记得少时,武艺不周正,被师傅责罚时,总是师妹与师尊求情,平素又常做小点送来吃。今趟在我身边受此等腌臜气,端的便是我这师兄的不是。” 陆谦劝了几句,林冲心郁,陆谦只顾劝酒,不觉吃得大醉,陆谦算了酒钱,看看天色已黑,唤来一顶轿子,将林冲送回家来。 到得林冲家中,陆谦扶着林冲入内,口中唤道:“阿嫂,兄长吃醉了。”听得叫唤声,林娘子与锦儿出来看,陆谦一双眼看去,果然见两女身后还跟了一位绝色女子,却是不曾见过的。 那女子便是三娘,听得林冲吃醉,便出来相帮,只见送林冲归来那人,不怀好意的看了自己一眼,三娘瞪了一眼,那人才转了目光去。 少时安顿好林冲后,那人才走,林娘子送到门口方回,三娘转出来问道:“师嫂,那人是谁?”林娘子道:“便是你兄长多年好友陆谦,在太尉府做虞侯的。”三娘闻言暗叫不好,当即转身回屋,锁了门后,换了男装后,便越窗而出,径去追赶那陆谦。林娘子、锦儿只顾服侍林冲,也顾不上她。 却说三娘去赶那陆谦,此时已然是戌时,天色尽墨,转了几条街方才瞧见陆谦身影,三娘心下暗喜,便坠在后面跟定,手上握紧袖中匕首,只待陆谦走到僻静处时,便上去将他结果了。心头只是暗想:“陆谦啊陆谦,休怪我心狠手辣,此事上不容半分参差。” 却不想陆谦径投大街上走,东京汴梁又是繁华之处,灯火夜市,又逢夏日头上,更是人来人往的热闹,跟了许久也不得下手,三娘暗自焦急起来。 好不容易见他转进一处小巷时,三娘登时大喜,跟上前去时,三娘耳尖,忽听背后一阵轻细脚步声传来,回头看时只见两个人却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三娘心下暗暗惊奇,什么人跟着寻来?再走几步猛然停下,回头看时,一家门前灯火下看得分明,那两人中有一人竟是蓝瞳紫炁嵬名承景!三娘吃了一惊,这狗皮膏药竟然追到汴京城来,他乃夏人,要是被做公的察觉,便是死路一条,想不到他竟然敢甘冒奇险到此,真是令三娘哭笑不得。 却说这嵬名承景那日与三名护卫好容易走脱后,心下更恨三娘,四个丢了一应行装盘缠,只得做了几次剪径强人,杀了几位过往商旅,到东京来,只想东京汴梁乃宋国都城,定可探听得些消息。 四个到了东京后,一连寻了半月有余,不着边际,今晚承景夜不能寐,外出闲走时,竟然撞见三娘去赶那陆谦,心头大喜之下,便与三娘一般想来,跟在后面,只等僻静处下手。这时见三娘察觉,承景便与那护卫将出腰间短刃,上前准备厮杀,只想着定要报仇,夺回宝刀。 三娘见两个散开,袖中隆起,杀气外露,心头又急又气,也不管两个,只顾追上前想先了解陆谦时,只听背后劲风袭至,承景喝道:“还我刀来!” 承景疾奔近前来,短刃直搠三娘后心,听得风声凛冽,三娘只得侧身躲过,晃出袖中匕首来,反刺一刀过去,承景架开后,两个便你来我往斗了起来。 这便打斗起来,十余步外陆谦听得动静,回头看时,见有人厮斗,暗想:“也不知何人在此殴斗,闲事莫管,先办正事。”当下往富安家而去,寻了富安后两个径投太尉府而去。 三娘这边斗了几个回合,见陆谦快步走了,心头大急,几次想脱身追去时,却被承景拦下。承景几经辛苦方才又寻得她,自然是咬死也不放她。承景那名铁鹞子护卫也上来厮杀,三娘拼斗两个脸上毫无惧色,但心头却暗暗心焦不已。 又斗了十余合,陆谦早就没影了,三娘一腔怒火尽数发了出来,三个都是短刃厮杀,更是一寸短一寸险,承景武艺本来就好,又有人相帮,三人斗了多时不分胜败。 三个厮斗早惊动左邻右舍,一户人家敲响梆子引来街头巡丁、做公的,三个听得人声,都是一惊时,三娘趁这档口跳出圈子,望陆谦去路追赶下去,承景咬牙急追不放,铁鹞子护卫也跟在后面,只是脚下慢时,渐渐被两个甩下。 三娘追了几条街也不见陆谦踪影,被承景赶得紧了,心头怒火大炽,便想趁着承景落单时,将他引在僻静处下手,彻底了结这厮。 当下三娘将他引到开宝寺高塔之上,承景咬牙紧追上来。两个一前一后到了第七层时,三娘翻身杀了回来,两个又在高塔上拼斗起来。这次三娘打定主意要杀了此人,手上一分也不放松,承景也是一副拼命的架势,各自都怒目相视,气如斗牛。 斗了三十余合,三娘看得一处破绽时,匕首直刺承景胸膛,却不想承景内里穿了精甲,匕首入肉三寸便卷了刃口,再不得寸入,承景看住机会,大手抓紧三娘握匕首的玉手,另一手将短刃刺来。三娘心头大骇,急挣不脱,只得以另一只手来格挡,两个扭在一处。厮打片刻时,承景一刀挥过,断了三娘头巾,那一头秀发顿时四散开来。 只见秀发散开,见三娘娇眉俏目的模样,承景一呆,三娘挣脱开来,一拳打在承景面门上,承景急忙跳开几步,捂着鼻子惊呼道:“你是个女子?!” 第卅三章扈岚狡狯赚承景陆谦阴鸷算林冲 开宝寺塔上,三娘散了秀发,听得承景道破身份,心头更怒,喝道:“是又如何?定要取你狗命!”上前又来厮杀,这次承景却不敢应对,招架几下便转身就走,三娘追下塔来,两个又在塔下厮斗。 三娘匕首还插在承景胸口,却是空手对付,却不知为何,承景手中有短刃时,还只顾招架躲闪,不再进招。三娘得了便宜,斗了数合后,又是一拳打在承景眼眶,顿时乌青了来。 承景大怒,跳出圈子喝道:“且住!”两个斗了一夜,都喘息不止,三娘调匀呼吸怒道:“还有何话说?!”承景道:“先前不知你是女子,我夏人规矩,不与女人厮斗,你还我刀来,便不再来缠你。” 三娘冷哼一声道:“我不与你又如何?”承景道:“不与时便一路讨要。”三娘大怒道:“你当我杀不了你么?”承景道:“可以一试。” 三娘手上没了兵刃,又心急回去找林冲商议对策,眼珠一转便有了办法,当下道:“也罢,刀在我下处,你随我去取。”承景便应了。 三娘自取方巾束了头发,承景一言不发跟在身后,两个离了开宝寺,转到大街上来。行了片刻后,只见迎面来一群做公的,三娘上前喝道:“夏人细作在此,快来拿人!”跟着一脚踹翻一个做公的,跟着便翻身往回就走。 那二三十个做公的吃了一惊,各举铁尺、铁链上来追拿,三娘疾走到承景身边笑道:“还不快跑。”承景惊怒非常,这女子端的狡狯异常,但见宋人做公的来捉,虽不惧这些人,但就怕被缠住,宋人大队兵马赶来捉拿,也只得便走。 三娘脚快,到了一处岔街扭头望东便走,承景不及跟上,只得延原路望北直走了,后面做公的直追过来,分两拨人各自追赶过去。三娘绕了几遭后,又翻墙过院的,片刻功夫钻进一家裁衣店中,换了套女装后,施施然缓步走了出来。 此时天色大亮,三娘低头走来,与几个做公的擦身而过,一个做公的还问道:“小娘子,可曾见两个歹人?”三娘低头答道:“不曾见。”做公的不疑有他,自往下寻去。 三娘回到林冲家中,翻墙入屋内,换回自己衣裙后,去寻林冲来。林娘子与锦儿在屋内,林娘子道:“官人一早酒醒后,有两个太尉府承局来请,说是有事请教,便去了太尉府。看三娘没出门,还道未起,因此未说。” 三娘心头暗暗叫苦起来,拉着林娘子的手道:“师嫂,昨晚陆谦来的蹊跷,去得古怪,那陆谦定是瞧出破绽来,师兄此去太尉府,定是要问那殴打衙内之事。” 林娘子惊慌起来,垂泪道:“这可如何是好?”三娘道:“师嫂莫慌,差锦儿先去请张教头来家中照看,我去寻帮手,先打探消息,若是师兄真个儿有事时,再想办法解救。”当下林娘子教锦儿会娘家请张教头过来商议,三娘自投酸枣门菜园子找鲁智深去了。 却说林冲早间酒醒后,便只听得门首有两个承局叫道:“林教头,太尉钧旨,有要事相商,太尉在府里专等。”林冲听得说道:“那高太尉平素虽看承几分,但也并不亲厚,一早来唤,却不知有何事。” 两个承局又催一回,林冲只得穿了衣服,随这两个承局来。林冲道:“我在府中不认的你。”两个人说道:“小人新近参随。”却早来到府前,进得到厅前。 林冲立住了脚,两个又道:“太尉在里面后堂内坐地。”转入屏风至后堂,又不见太尉。林冲又住了脚,两个又道:“太尉直在里面等你,叫引教头进来。”又过了两三重门,到一个去处,一周遭都是绿栏杆。两个又引林冲到堂前,说道:“教头,你只在此少待,等我入去禀太尉。” 林冲立在檐前,两个人自入去了,一盏茶时,不见出来。林冲心疑,探头入帘看时,只见屋内空无一人,地上却遗了把刀在那里。林冲心头奇怪道:“谁遗下把刀在此处?”上前拿起看时,猛然惊觉,抬头一望,只见檐前额上有四个青字,写道:“白虎节堂”。 林冲猛省道:“这节堂是商议军机大事处,如何敢无故辄入?”急待回身,只听的靴履响、脚步鸣,一个人从外面入来。林冲看时,不是别人,却是本管高太尉。 林冲见了,慌忙将刀扔下,向前声喏。太尉喝道:“林冲,你又无呼唤,安敢辄入白虎节堂?你知法度否?你手里拿着刀,莫非来刺杀下官?” 林冲躬身禀道:“恩相,恰才蒙两个承局呼唤林冲,说有要事相商。”太尉喝道:“承局在那里?有何事相商?”林冲道:“他两个已投堂里去了,来时未说甚事。” 太尉道:“胡说!甚么承局,敢进我府堂里去!左右与我拿下这厮!”说犹未了,傍边耳房里走出二十余人,把林冲横推倒拽,用粗麻绳绑缚了,林冲口中只顾叫冤。 高太尉大怒道:“你既是禁军教头,法度也还不知道。因何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欲杀本官?”叫左右把林冲推下,喝叫左右解去开封府,分付滕府尹好生推问勘理,明白处决,就把扔下那把刀封了去。左右领了钧旨,监押林冲投开封府而去。 左右推着林冲走后,高太尉转到内苑来看高衙内,高衙内自那一顿筋骨伤后,又惊吓一回,还在床上不起。高太尉到了床前道:“我儿宽心,那打你之人已有消息,早晚从林冲身上得来,这口恶气,自当替你出来。” 高衙内闻言欢喜了一回,口中道:“父亲,那贼贱人打得我好苦,但孩儿就是爱煞了她,定要与她完聚方能解了心结。” 高太尉怒道:“那贼贱人心黑手狠,手段毒辣,并非良人,另寻良人完配,何必定要那人?”高衙内哭道:“孩儿吃这一回惊吓,都是那贼贱人起因,早晚要她低头乖乖服侍几回,然后打断手脚卖入娼寮方能解这口气,父亲不依时,孩儿这口气便下不来。” 哭闹一回后,太尉只得答允,出得廊下,唤来陆谦、富安两个,将高衙内之语说了后,太尉道:“昨夜听得你两人来首告,一时激愤便听你两个言语,设一局先拿了林冲,但若此事与林冲无关时,却做何理会?” 陆谦道:“太尉钧鉴,昨夜小人与林冲喝酒时,听林冲亲口说了他师妹殴人之事,到他家中又看得亲切,那林冲师妹正是殴打衙内之人,早间富安扮作承局去他家时,也见到林冲浑家正是那天另一妇人,此案断不会有错。若按一般官司闹上公堂,他强辩是衙内调戏良人在先,是非曲直也难以断来,因此小人才斗胆出这个主意,请太尉设局先拿了林冲,如此便好收拾下去。” 太尉颔首道:“那如今该如何才能遂了我儿之愿?”陆谦道:“昨夜听得衙内思念那小娘子,但那小娘子心狠手毒,小人探听得那小娘子与林冲师兄妹情谊非比寻常,因此先设局拿下林冲。此时林冲这罪要是问得十成时,便是死罪,但要太尉从轻发落时,也可轻判个刺配充军。是以林冲生死便在太尉手中,但有人命在手时,小人自去寻林冲家人说与厉害,要那小娘子温顺服侍衙内时,还不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待衙内玩腻时,要杀要剐出口恶气,也是等闲之事。” 高太尉抚掌大笑道:“真个是好计,此事办得妥帖时,定有厚赏。”陆谦、富安两个均是欢喜谢了。 却说高太尉干人把林冲押到府前,跪在阶下,将太尉言语对滕府尹说了,将上太尉封的那把刀,放在林冲面前。 府尹道:“林冲,你是个禁军教头,如何不知法度,手执利刃,故入节堂?这是该死的罪犯。”林冲告道:“恩相明镜,念林冲负屈衔冤。小人虽是粗卤的军汉,颇识些法度,如何敢擅入节堂?今日太尉差两个承局来家呼唤林冲,说到府上有事相商,林冲同二人到节堂下,两个承局进堂里去了,林冲等候多时不见,入内看时,地上遗了此刀,方才拿起查看时,不想太尉从外面进来,设计陷害林冲,望恩相做主。” 府尹听了林冲口词,且叫与了回文,一面取刑具枷锁来枷了,推入牢里监下。 却说三娘来寻鲁智深,将事情说了后,智深也是直搓手,先教几个泼皮外出打探消息。少时得了回报,只说看见林教头被一伙人拥着从太尉府押往开封府去了,几个上开封府使钱打听得,却是一个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欲杀太尉的重罪。 鲁智深听了大怒,道:“扈官人,这些贼厮鸟为何如此构陷?”三娘眉头紧锁起来,沉吟片刻后道:“没想到那陆谦和高俅如此心狠手辣,我那殴打衙内的官司,就算闹到公堂上,也还有折辩,他们这一下现设一局将师兄拿了,便是有师兄性命在手。但要重判时,便是个死罪,但要轻判时,也可断个误入节堂,刺配充军。” 智深听了后,定下怒气来细思后,道:“定是那高衙内对你贼心不死,还想以此要挟让你就范。”说到这里智深嚯的站起身喝道:“扈官人莫怕,洒家与你打进开封府,就出林教头来,一起流落江湖便是了!” 第卅四章扈岚入质太尉府林冲刺配沧州道 菜园内,扈三娘听了鲁智深的话后,沉吟片刻道:“汴京不比寻常州县,光靠你我两人杀不透偌大的汴京城,况且师兄还有家小,更会连累我师傅。此事只可智取,不可力敌,鲁大师,我俩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当下两人计议已定,鲁智深按三娘吩咐,开始分拨一众泼皮前去打探消息,三娘却先回林冲家来报信。 三娘回到林冲家时,张教头也到来,正陪着女儿叙话,三娘便将事情说了,张教头张大了口惊得说不出话来,林娘子则一时晕厥过去,三娘、锦儿急忙救起,取药酒擦了后,方才悠悠醒转过来。 林娘子醒来后顿时悲从中来,哭泣起来道:“父亲,如今该如何是好?”张教头也没甚主意,只道:“也只有上下使钱,疏通关系,好歹救得一条命来。” 三娘却道:“张伯父、师嫂,此事乃是那高俅故意构陷,便是再使钱也是无用。此事是由三娘而起,三娘自会一力承担。”林娘子泣道:“三娘休要恁的说,当日若无你时,我也要受辱来,此事不怨你。” 三娘道:“师嫂听我道来,原本以为那高俅找师兄去,是要问责纵容师妹殴打衙内之事,但没想他们并未提起此事,而是先构陷师兄下狱。想来若是就那殴打之事对簿公堂,我们也可以他调戏良人在先应对,尚有折辩之处。但如今做个故入节堂,那是死罪,便是先拿了师兄性命为质,要逼我等就范,更要出那口恶气。若三娘所料不差,稍后便会有人来家中说项,教我顺从那高衙内,便可保得师兄性命来。” 林娘子吃了一惊道:“三娘,那边如何是好?你清白女儿之躯,岂能被那厮玷污?”三娘咬牙道:“三娘倒是有个办法,只是不知师嫂可能舍得这一副家业?”林娘子泣道:“人失业存,则人业皆亡,人存业失,则人业皆存。若官人不在,再大家业又有何用?三娘且道来,师嫂一定听你主意。”当下三娘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 少时说完,张教头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林娘子毅然道:“便按三娘所说去办,父亲,贞儿已经出嫁,便要跟从相公,父亲勿怪。”张教头道:“合该如此,父亲省得,只要人在,将来总有完聚一日。”当下几个计议已定,便分头行事。 果然,半个时辰后,陆谦来到林冲家中,尚未进门便在门口叫唤道:“阿嫂,祸事了。”林娘子命锦儿开门请进屋来,看了茶后,上前问道:“陆叔叔,甚么祸事?”当下陆谦便绘声绘色的将林冲故入节堂之事说了,林娘子担心林冲,虽然早已知晓噩耗,但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这一哭更让陆谦放心,心下暗笑道:“看你还不堕入我彀中来?” 陆谦才说完时,三娘便从内堂帘后出来,一脸惶急的急忙问道:“师兄下狱,该如何是好?”陆谦道:“这位小娘子是家中哪位?”林娘子将商议好言语道:“乃是官人同门师妹,杭州陈氏。” 陆谦心下冷笑暗道:“还不是你是谁?”口中惊讶道:“不曾想教头还有这般人才的师妹。”三娘急道:“虞侯,你乃是太尉府虞侯,又是师兄多年好友,但有办法时,恳请相救,如今家中上下都是妇人,也只能只望虞侯了。” 陆谦见了心头暗笑:“林冲这师妹虽然有些武艺,但遇上大事,也终究是女子,待我说服她去时,早晚教衙内得偿所愿。”当下陆谦假作为难道:“林教头与我多年兄弟,自不用说,定当相救,只是如今教头犯在太尉手上,太尉平日待我也不薄,委实两头为难。” 三娘知道他在吊胃口,也不点破,只在肚子里暗暗冷笑,林娘子泣道:“恳请陆叔叔伸一伸援手。”几番哀告后,陆谦才道:“也罢,我这里是有个万全之法可救教头。”林娘子喜道:“陆叔叔请说。” 陆谦假作为难的道:“这个法须落到教头师妹身上。”三娘道:“虞侯但说无妨,为救师兄,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陆谦暗喜道:“果然师兄妹情深,正好堕入彀中。”当下陆谦道:“太尉有小衙内在府上,平素最是疼爱,日前小衙内在五岳楼撞见一位绝色女子后,便茶饭不思,早晚画了图影来看,那番情义教人看了都不忍。陆某有幸得见那图影,这时候见了小娘子,发觉图上那人与小娘子极为相似。” 说道这里,三娘故意假作吃惊道:“几日前,我与师嫂去五岳楼,也撞见一位小官人,难道便是高小衙内不成?” 陆谦暗笑:“这女子还不算太笨。”当下亦做惊讶道:“果真如此时,那救教头便更有把握。既然小衙内钟情于小娘子,那般心意,便是铁石人,也告的回转。便须由小娘子出面与衙内对付,方可教衙内去与教头求情,太尉甚爱衙内,定然可抬手放了教头出生天。” 林娘子和三娘对望一眼,心内均想,果然如此。三娘道:“那日不知是衙内,小女子还冒犯了衙内,只恐恶了面相。”陆谦道:“却不是这话,但我看衙内整日对小娘子画影长吁短叹时,便是十分情义,并无半分嫌恶,想来那冒犯之罪定然未在心上。只消小娘子去求告一二时,衙内必定相帮。” 三娘轻咬红唇道:“为救师兄,但听虞侯吩咐。”林娘子却泣道:“三娘,那日见那衙内行止不端,你去只怕失了清白。”陆谦忙道:“高太尉乃当朝重臣,门风严谨,岂会那般无状?退一步说,衙内心慕小娘子,而且衙内尚未婚配,看小娘子妆容也是尚未出阁,若能与太尉府成一段姻缘时,也是高攀了,何来失了清白之说?” 林娘子暗想:“这陆谦一张嘴、一副心思果然七巧,若非三娘有言在先,连我都差点被说动。”当下陆谦又劝说几句后,林娘子方才勉强答允,但再三嘱咐,若不与婚配之事时,定要将三娘完璧送回。陆谦自然是没口子答应,却心内暗笑:“但入了太尉府时,岂还能完璧而归?” 当下三娘教陆谦稍后,回屋换了衣裙,整理了妆容后出来,便跟着陆谦往太尉府而去。林娘子与锦儿按三娘吩咐准备不提。 却说三娘跟着陆谦到了太尉府内,陆谦引着三娘到了后苑衙内居所内,高衙内见果然请得那绝色小娘子来时,顿时眉花眼笑起来,便吩咐左右摆布下一桌酒席,先请三娘入座。 三娘见了高衙内那副嘴脸便心头厌恶,但还是上前施礼道:“上次不知是太尉府衙内,多有冲撞,还请衙内见谅。” 高衙内眉花眼笑的扶起,那咸猪手竟然便拉着三娘玉手不放,口中道:“怎会怪你?本衙内爱煞了小娘子来,但请小娘子可怜见救俺,与俺完聚一处方好。” 三娘忍下厌恶,正色道:“衙内休得这般,尚有虞侯在。”说罢将手硬生生抽回。高衙内见了脸色顿时不好,陆谦忙道:“小娘子须谨慎,你师兄命便在此处。”跟着又道:“还是先坐下吃杯酒来。” 三娘只得入了座来,陆谦下首相陪,与衙内一起劝酒。吃了三杯后,三娘咬牙道:“还请衙内先救师兄,若是师兄得脱牢狱时,我定会遂了衙内心愿。”高衙内这才转怒为喜,又拉起素手来道:“此事易耳,但要先遂我愿,方能救你师兄。” 三娘道:“师兄困顿,我没有此等心情,愁眉不展时,也不能教衙内快乐,还请先救师兄。”高衙内不听,几次相缠,三娘最后杏眼圆睁,挣脱咸猪手,拔出发髻金钗横在脖颈处,厉声喝道:“衙内,小女子虽是女流之辈,但也不是轻浮之人,若能先救师兄,定然如愿,但若衙内还是这般言语时,小女子便是横尸此处,也不会偿愿。” 高衙内见了心头大急,陆谦急忙拉了衙内到一边,耳语道:“衙内,这小娘子性烈,当先教发配了林冲,但想她方能服软。一番辛苦不就是要她甘心俯首么?”高衙内道:“若是放了林冲,她却不肯时,又待如何?”陆谦低声道:“先教她在太尉府内住下,林冲发配后,料想她也逃不出手心去。若真是有反复时,只说随时可教防送公人路上结果了林冲性命,依旧能要挟于她,两下里方才圆得。若衙内一味强逼,这女子性烈,当真自己送了性命,衙内只得一副红粉骨肉时,也是得物无所用啊。” 高衙内听了言语后道:“既然如此便请父亲说话,先饶林冲一回。” 商议定,陆谦对三娘道:“衙内自会恳求太尉相饶,只是小娘子不得离开太尉府,先在此处居住几日如何?”三娘道:“这般也好,但住下的几日里,衙内不可侵扰。”高衙内道:“便先忍几日,但能早晚见娘子面来,也是好的。” 当下陆谦自去见了高俅,得了均旨后,自来开封府。正值有个当案孔目,姓孙,名定,为人最鲠直,十分好善,只要周全人,因此人都唤做孙佛儿。陆谦寻到他后,将高太尉话说了,孙定听了满口答应下来。 孙定便想周全林冲,此时得了太尉府的言语,便知更好办了,在府上说知就里,禀道:“此事果是屈了林冲,只可周全他。”府尹道:“适才也有太尉府上虞侯来传话,本府自知。只是林冲他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杀害上官,怎周全得他?”孙定道:“看林冲口词是个无罪的人,只是没拿那两个承局处。如今着他招认做不合腰悬利刃,误入节堂;脊杖二十,刺配远恶军州。” 滕府尹也知这件事了,自去高太尉面前将断词说了,高太尉碍着衙内那边,只得准了。 因有高衙内在后催促,开封府断此案颇为迅速,就此日府尹回来升厅,叫林冲除了长枷,断了二十脊杖,唤个文笔匠刺了面颊,量地方远近,该配沧州牢城。当厅打一面七斤半团头铁叶护身枷钉了,贴上封皮,押了一道牒文,差两个防送公人监押前去。自此,林冲性命方得保全下来。 第卅五章陆谦酒店贿端公三娘绣床杀衙内 却说两个开封府防送公人董超、薛霸,二人领了公文,押送林冲出开封府来,只见众邻舍并林冲的丈人张教头都在府前接着,同林冲两个公人到州桥下酒店里坐定。林冲道:“多得孙孔目维持,这棒不毒,因此走动得。”张教头叫酒保安排案酒果子,另安排一席,好酒好肉管待两个公人。酒至数杯,只见张教头将出银两,赍发他两个防送公人,求个方便与林冲说几句,两个公人受了银两自然允准。 张教头执林冲手到酒店角落坐了,两个公人自有人劝酒,也不来听两个说话。林叹口气对丈人说道:“泰山在上,年灾月厄,林冲也不知恶了太尉何处,吃了一场屈官司。” 张教头低声道:“贤婿请看令师妹手书在此。”当下将出一张玉笺与林冲看了,林冲看完后方才明白,那日调戏的人乃是高衙内,三娘让林娘子先走,独自一个留下应对,方才打了衙内。后来被陆谦看出破绽来,又献毒计构陷林冲,方才有此祸事。 看完后,林冲犹自发蒙,张教头叹口气道:“那高衙内以贤婿性命为胁,威逼这头亲事,三娘义气,自己只身入质太尉府,方才换得贤婿免了死罪,刺配军州,如今却是安危尚不知啊。” 林冲怒眼圆睁道:“我只道是我平素恶了太尉,却没想到却是那花花太岁干下的恶事!泰山,林冲死不足惜,岂能让师妹女流之辈将身子来救林冲?我且回开封府击鼓,自认了那行刺之事,早晚一死了事,泰山请去太尉府将师妹接回,教那些卑鄙小人无从相挟!” 张教头急道:“且小声些,三娘知道你义气深重,就怕你冲动误事,因此教我在这里将言语告诉你来。三娘教你先安心去沧州,她自有保全清白、全身而退之法,还能顺道收拾了陆谦那小人。我女儿也做了准备,先投他处安身,早晚能教你夫妻完聚。你若再回开封府去闹,便是坏了三娘一番心血。” 林冲半晌无语,随后才叹道:“亏我一个昂藏七尺汉,却要师妹周全,这口恶气万难消,若师妹有个好歹时,林冲但教性命不在,也要那高氏父子填命!” 张教头道:“三娘虽是女子,但遇上此等大事丝毫不乱,上下左右皆算得明白。三娘已经说了,她久历江湖,什么坑蒙拐骗的手段都见过,又自懂药理,便是再有下三滥手段也不惧,虽在虎口却定能安然脱身。你但放心去,不要挂念。如有便人,千万频频寄些书信来。”说完,林冲起身谢了,拜辞泰山并众邻舍,背了包裹,随着公人去了。张教头同邻舍取路回家,不在话下。 且说两个防送公人把林冲带来使臣房里,寄了监,董超、薛霸各自回家收拾行李。只说董超正在家里拴束包裹,只见巷口酒店里酒保来说道:“董端公,一位官人在小人店中请说话。”董超道:“是谁?”酒保道:“小人不认的,只叫请端公便来。”原来宋时的公人,都称呼端公。 当时董超便和酒保径到店中阁儿内看时,见坐着一个人,头戴顶万字头巾,身穿领皂纱背子,下面皂靴净袜。见了董超,慌忙作揖道:“端公请坐。”董超道:“小人自来不曾拜识尊颜,不知呼唤有何使令?”那人道:“请坐,少间便知。”董超坐在对席,酒保一面铺下酒盏,菜蔬、果品、按酒都搬来摆了一桌。 那人问道:“薛端公在何处住?”董超道:“只在前边巷内。”那人唤酒保问了底脚,“与我去请将来。”酒保去了一盏茶时,只见请得薛霸到阁儿里。董超道:“这位官人请俺说话。”薛霸道:“不敢动问大人高姓?”那人又道:“少刻便知,且请饮酒。” 三人坐定,一面酒保筛酒。酒至数杯,那人去袖子里取出十两金子,放在桌上,说道:“二位端公各收五两,有些小事烦及。”二人道:“小人素不认得尊官,何故与我金子?”那人道:“二位莫不投沧州去?”董超道:“小人两个奉本府差遣,监押林冲直到那里。”那人道:“既是如此,相烦二位,我是高太尉府心腹人陆虞候便是。”董超、薛霸喏喏连声,说道:“小人何等样人,敢共对席?” 陆谦道:“你二位也知林冲和太尉是对头,林冲教纵师妹行凶在先,手持利刀入节堂在后,便是一口恶气不得不出。今奉着太尉钧旨,教将这十两金子送与二位,望你两个领诺,不必远去,只就前面僻静去处,把林冲结果了,就彼处讨纸回状,回来便了。若开封府但有话说,太尉自行分付,并不妨事。” 董超道:“却怕使不得,开封府公文,只叫解活的去,却不曾教结果了他。亦且本人年纪又不高大,如何作的这缘故,倘有些兜搭,恐不方便。”薛霸道:“老董,你听我说:高太尉便叫你我死,也只得依他,莫说使这官人又送金子与俺。你不要多说,和你分了罢,落得做人情,日后也有照顾俺处。前头有的是大松林猛恶去处,不拣怎的,与他结果了罢。” 当下薛霸收了金子,说道:“官人放心,多是五站路,少便两程,便有分晓。”陆谦大喜道:“还是薛端公真是爽利!明日到地了时,是必揭取林冲脸上金印回来做表证,陆谦再包办二位十两金子相谢。专等好音,切不可相误。”原来宋时但是犯人徒流迁徙的,都脸上刺字,怕人恨怪,只唤做打金印。三个人又吃了一会酒,陆虞候算了酒钱,三人出酒肆来,两个辞了自行,陆谦看着两个背影口中喃喃道:“林冲,休怪我心狠不放你。” 只说董超、薛霸将金子分受入己,送回家中,取了行李包裹,拿了水火棍,便来使臣房里取了林冲,监押上路。当日出得城来,那高衙内带着扈三娘坐一辆马车上,自在道边看着林冲出了城,衙内笑嘻嘻的搂着三娘道:“娘子请看,那林冲便活生生的出了汴梁城,性命自是无忧了。” 三娘却皱眉推开手道:“衙内,为何还要刺配如此远恶军州?就不能将师兄无罪开释么?”高衙内道:“林冲是闯了节堂的罪人,父亲能如此开释已经是大度的了。”跟着那衙内涎着脸又揽住纤腰道:“若是娘子能服侍得快活时,也可发付沧州那边,早晚教他能构回汴京来,也不是甚么难事。但若你想反悔,也不怕告诉你,我遣人快马追上去,教两个防送公人就地解决了林冲也是等闲事!” 扈三娘被那咸猪手搂住腰,只觉一阵鸡皮疙瘩直冒,假作嗔怪的推开道:“衙内,我怎会反悔?此处人多,待回府去,沐浴更衣,熏香软枕,美酒佳肴,布置一番后,我自当服侍衙内舒服。”高衙内心花怒放,当即便命转回府中去。 回到太尉府后,高衙内兴冲冲的教人摆布下宴席,屋内还是陆谦等一众亲随跟着。三娘见人多道:“衙内,就你我两个饮宴可好?否则待会儿要安寝时,也是这般多人在么?”高衙内想想也对,又想与扈三娘独自饮宴时,又怕她那日手段,三娘却低头道:“衙内,我也是个恩怨分明之人,答允了衙内便不会再冒犯,再者我也担心衙内又派人去沧州对付师兄,衙内尽管放心。” 高衙内这才安心命陆谦等人出了屋去,自与三娘在屋内吃酒取乐,其间也免不了搂搂抱抱,教高衙内吃了许多豆腐去,三娘却都记在心头,恨得咬牙,但还是先虚与委蛇一番。 看看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料想林冲走得远了,三娘酒量又好,不一时便把高衙内灌醉了,听得棒子响时,便是二更天了,三娘将高衙内提起扔到内间绣床上,随后打开窗户跳出屋去,翻过院墙来到后街上。只见鲁智深扛了个大包在那里等候,三娘接过那大包后道:“鲁大师,只有请你再辛劳一回,追上师兄,保他到沧州去,陆谦那厮心狠手辣,我这厢不管如何,他定是不会放过师兄的。”鲁智深道:“休要恁的说,洒家这便赶去。”说罢鲁智深便追林冲去了。 三娘打开大包,里面却包了一个人来,这人却是陆谦浑家蒋氏,已经被弄晕,三娘便将人扛了复回到屋内。 到了屋内后,将蒋氏与高衙内脱了个赤条条的,做一处裹了,那高衙内晕迷中但搂得一女子,还道是三娘,便缠了上去。三娘自在一边笑嘻嘻的看着两人在那里苟合,那蒋氏过不多时也是欢快的叫了起来。 却说陆谦在屋外候着,初时还听得两个在屋内喝酒,过了片刻没听得动静,踌躇了几转后,正要进屋看时,但听得屋内传来欢好之声,便又放下心来,暗想:“衙内这番心愿总算是得偿了,那林冲师妹也端的是个绝色,但衙内玩腻时,许也能赏我玩上几日。” 但听了一会儿,只听屋内那妇人口中乱叫起官人来,陆谦一呆,这口音怎的如此熟稔?猛然间听得那妇人叫:“谦郎”,陆谦如同一盆凉水浇到头上,这不是自己浑家声音却是谁?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抢进屋内,点起灯,掀开床帐看时,只见衙内压着的不是自己浑家蒋氏,却又是谁? 陆谦大惊失色,口中暗暗叫苦时,只觉得背后一人冷笑道:“也叫你尝尝这般滋味如何?”陆谦回头看时,只见竟然是扈三娘,但要开口叫时,三娘一手扼住陆谦脖子,教他叫不出声来。 陆谦心头暗暗叫苦,也没料想这小娘子如此心狠手辣,又如此手段使来,真个儿是看走了眼,顿时后悔当初没教衙内先摆布她来,此刻反着了她的道。 只听三娘低声笑道:“只有你会构陷人么?今日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教你尝尝真正构陷的滋味!”说罢手掌斩在陆谦脖颈之上,陆谦登时便晕了过去。 随后三娘从陆谦身上拿了一把压衣刀,上到绣床上,那蒋氏兀自浑浑噩噩,先一掌又打晕了,跟着捂住高衙内口鼻,当胸便是一刀,可怜那高衙内一世风流,终究还是死在女子手上。 随后三娘将凶刀放在陆谦手中,又等了片刻后,看看陆谦快醒来时,便大声叫唤道:“来人啊,杀人了!”叫了两声后,三娘便开窗翻墙走了。 却说高衙内内苑人等听得叫唤声,抢入屋来,却见陆谦握着带血的压衣刀浑浑噩噩的站在那里,床上高衙内却是赤条条的死在那里,床上还有一个妇人尚未醒来。众人便一发声喊,先将陆谦拿了,将床上妇人也捆了。 此事不一时便惊动了高太尉,但见得高衙内尸身时,高俅哎呀一声,顿时气得晕厥了过去,一时间不知死活。 (新书求推荐、收藏、打赏各种支持,谢谢) 第卅六章构陷陆谦替罪羊缀行承景狗皮膏 却说高太尉见爱儿惨死,当即昏晕过去,左右急救起,片刻方才悠悠转醒过来,气愤难平时,但问凶身何在。左右皆说屋内只陆谦持刀,床上妇人乃是他浑家,高太尉气得浑身发抖,只道:“终日养狗,却被狗咬了!”当即喝命左右将陆谦夫妻两个押赴开封府,均旨教开封府仔细办理。陆谦大呼冤枉不止,却遭一顿好打。 过不多时,开封府滕府尹回禀,直说陆谦不肯招认杀人,直说是那林冲师妹,杭州陈氏杀害衙内,栽赃陷害。高俅兀自气晕了头,不及细想,大怒斥道:“那陈氏在府中多日,要害我儿早便动手。即便要害我儿,那陆谦浑家为何会在我儿床上?屋内只有他夫妻两个,这厮还手持凶刀,不是他却是谁?定是这厮想要脱罪,构陷他人!再与我细审。” 滕府尹无奈,回到府衙,又取来陆谦,教左右好好拷打,方才招认了。滕府尹又来太尉府回禀,说招认做,不忿衙内霸占妻子,持刀一时义愤误杀人命。高俅听了直斥道:“但说霸占妻子,却为何是在我府中?定是陆谦这贼厮鸟使那妇人,勾引我儿,勾引不成,暴起行凶!” 滕府尹被臭骂一顿后,回去只得改判,做陆谦教浑家勾引衙内未遂,恼羞成怒,暴起杀人,将两个打入死囚牢,刑部公文不足两日便批来,第三日便将两个于市曹问斩不提。 却说高俅杀了陆谦来后,心里方才安静下来,细细思量起来,也觉那陈氏可疑,事发后便寻不见人来,又问左右,都不知去向,又想到此女乃陆谦引入,定然也是一伙。当即教四处查访,又教开封府下了海捕公文,只做杭州陈氏帮凶杀人在逃,取三千贯悬赏捉拿。 又想到此女与林冲乃同门时,亦恨林冲,便教府内卢虞侯并富安两个,取道沧州,去取林冲性命。再想到林冲尚有家小在汴京,教人去取来时,却言林冲娘子数日前早已离京,不知去向。又想寻林冲岳丈张教头晦气时,也道不知去向。高俅更是大怒,催促卢虞侯与富安起行,定要林冲性命方能解恨。 却说那日扈三娘从太尉府翻墙走了,到了张教头家中时,林娘子与锦儿早已经收拾停当,笨重家私一概不带,只带了寻常衣裳并贵重金珠,三娘行李也收拾了,内里自有青花甲、金雕弓、日月双刀、鸱吻宝刀一应等物,都放在一辆骡车内,自在那里等候三娘。 三娘会齐林娘子与锦儿后,林娘子与张教头父女洒泪作别,张教头只道:“我儿且宽心去,早晚与贤婿完聚一处,老汉自回乡躲避些时日,但有书信时,教人送往老家便了。”林娘子应了,挥泪而别。三娘换回男装,待得天明城门开时,教车夫赶了骡车,护着林娘子与锦儿便投沧州而去。 却说三个女子追着林冲的脚步便往沧州而去,赶了一天的路程,早望见前面烟笼雾锁,一座猛恶林子但见:枯蔓层层如雨脚,乔枝郁郁似云头。不知天日何年照,惟有冤魂不断愁。这座林子有名唤做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峻去处。宋时这座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 三娘看这林子猛恶,暗自寻思:“若是鲁大师赶得上时,应该已经救了师兄去,此处只顾赶路便了。若是师兄到了柴进庄上时,便会逗留多日,那便才赶得上,方能让师兄与师嫂完聚一处。”当下便催促车夫快行。 方入林行了里许,只见前面一个人挡了道,扈三娘抬眼看时,顿时暗暗叫苦,拦住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西夏狗皮膏药嵬名承景。 见是嵬名承景,扈三娘忍不住心中哀叹,这人当真是阴魂不散,当下掣出日月双刀来,对车中林娘子道:“师嫂,前面有歹人拦路,我去打发了。”林娘子急道:“三娘小心些。”三娘应了一声,提双刀跳到车前,指着承景怒道:“你今日又来怎的?” 承景亦怒道:“你个贼贱人害得我好苦,若非我手下三名护卫拼死相救,我便陷在汴京城了!”三娘哼一声怒道:“你才贼贱人!全家贼贱人!你大摇大摆深入中原为恶,真当中原无人焉?你那三个护卫被开封府做公的拿了便是自作自受!” 承景咬牙切齿道:“那些做公的皆酒囊饭袋,原本是拿不住我等,但撞见几个金枪班军官,内里有个金枪手徐宁,武艺了得,他们又人多势众,三个为护我先走,因此方才被拿了!” 三娘道:“那你待如何?”承景怒道:“你女扮男装与我撕拼多次,害我应了族中那古语,与女子相斗便会走厄运,回想起来,自与你相斗以来,我便是厄运连连,伤了手臂、失了宝刀,到宋境寻你晦气,却想不到一十八名精锐护卫尽皆折了,如今还困在此处,被人四处围捕。” 三娘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想想还真是,这承景自从遇上自己便没顺过。承景道:“如今我也不来找你报仇了,你且将我宝刀还来,从此我俩恩怨一笔勾销。” 三娘撇撇嘴道:“休想,那口宝刀被我抢到,便归我了。”承景哀告道:“我族中有规矩,但凡将自己最爱武器送予女子,便是定情信物,我与你无情,你且还来!” 此言一出,三娘似被踩了尾巴,跳将起来怒道:“不要脸,那刀是我阵仗夺得!什么你送予的?!”承景看了三娘半晌后又道:“既然你不还,我便一直跟着你!”三娘大怒,当即双刀上前,承景不敢交手,朴刀遮拦几下便往林中跑去,三娘赶了几步也不敢追出太远,又折返了回来。 回到车边坐了,林娘子笑道:“三娘,你拿了那人的定情信物?”三娘呸了一声道:“休听那厮胡说。”当下三娘将与承景恩怨说了,林娘子道:“既然他非我族类,三娘不可与他纠缠,一口刀而已,还了他便是。”三娘道:“偏就不予,看他如何?”林娘子笑道:“都这般大了,还如此置气。”说话间,骡车又赶着上路。 行出数里后,那承景却又跟了上来,离着骡车十余步远,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三娘察觉后大怒,又提刀去赶,承景又远远逃开,待三娘转回,他又跟了上来,几次三番驱赶,都是去而复返。三娘心头更怒,要追上杀了承景,承景手脚滑溜,且武艺不弱,恐去得久了,林娘子与锦儿在此险恶之地有失,便只得仍由他跟着。 便就这般,三女与车夫赶了骡车在前,承景远远缀行于后,出得野猪林来,又行得三四里路程,见一座小小酒店在村口,看看日头偏西,三娘便让车夫停车来,三女入酒店来坐下。看那店时,但见:前临驿路后接村,数株桃柳绿荫浓。窗前荷花门外麦,酒旆风舞芦帘遮。壁边瓦瓮贮村醪,架上磁瓶开社酝。白发田翁亲涤器,红颜村女笑当垆。 当下三女在村酒店中坐下,车夫自坐了一席,唤酒保买五七斤肉,几样蔬菜,打两角酒来吃,回些面来打饼。酒保一面整治,把酒来筛。片刻后,只见承景也进店来,也不理会三娘,绰了朴刀,自顾自坐了门口一席,也叫了五七斤肉,打两角酒来吃。 三娘见了大怒,便想上前驱赶,却被林娘子拦下道:“左右人多,与他僵持不好看,由得他去,先吃饭食再说。”三娘忍了一口气,坐下喝酒吃肉。 谁想那承景吃得快,几下吃完后吩咐酒保道:“我这顿酒帐记在那位小官人头上。”说着便指着三娘。 扈三娘顿时忍不住怒火,起身怒道:“我不认识这厮!”承景道:“你拿了我刀,且先还来!”三娘怒道:“你这般浑赖,还有脸自称好汉么?!”承景道:“只要那口刀来!” 三娘按耐不住,掣出双刀来,承景提了朴刀跳出酒店,酒保并店内客人见两个撕拼,都惊得呆了。只见三娘赶出去,承景招架几下,便倒拖了朴刀就走。 三娘正待赶去时,酒保却那里骂道:“这朗朗乾坤,便有这般吃白食的!”三娘回头喝问:“吃甚白食?!”酒保道:“你两个假作拼斗,纠缠出店去,便想一前一后走了,还不是吃白食么?!” 店内林娘子急忙起身道:“这位阿哥莫急,酒钱我这里算。”三娘再看承景时,已经溜得不见踪影,只得忍气回到店中,林娘子不想多舌,便将承景酒钱一并算了,这回便是三娘恨得后槽牙直痒。 在村中歇宿一宿后,天明三女坐了骡车又走,果然走出里许,承景又在后跟来,赶又赶不走,骂又不理会,就这般跟定了在后,到得后来,三娘恨不得将承景活吞了。 一路上,三女行,承景也行,三女停,承景也停,便似阴魂不散的跟着,三娘起初还去驱赶几次,赶走了之后,又复来,端的令人头痛。话休絮繁,就这般行了十七八日,近沧州只有七十来里路程。一路去都有人家,再无僻净处了,这天行到晌午,早望见官道上一座酒店。三女入酒店里来,方才站住脚,只见那店里有几处座头,三五个筛酒的酒保,都手忙脚乱,搬东搬西。 一个胖大和尚把桌子敲着说道:“你这店主人好欺客,洒家在此处多时,便不来睬着,我须不白吃你的,是甚道理?” 酒店主人尚未答话,三娘听得声音顿时大喜上前说道:“鲁大师,你在便好了。”那和尚正是鲁智深,见三娘引着林娘子、锦儿到来时,顿时大喜道:“扈官人来的正好,一起吃顿酒肉,坐下叙话。” 三娘道:“路上遇到那嵬名承景,着实讨厌,鲁大师先照看师嫂片刻,我去料理了那厮再来吃酒!”鲁智深听得是承景时,掣出禅杖喝道:“那贼厮鸟在何处?”说罢赶出店来,见到官道上的承景,更不答话,直追了上去。 三娘跟上两步道:“鲁大师稍停,你帮我看顾师嫂,我来下手!”那鲁智深已经虎吼一声上前撕拼,哪里肯住?承景见了鲁智深便暗叫不好,原来埋伏了此等厉害人在此,两个若是上来一同厮杀时,性命不保,当下招架几个回合扭头便走,鲁智深提了禅杖赶去,两个便就这般一前一后的去了。 三娘赶出酒店里许,又不赶追出太远,只怕林娘子与锦儿两个弱女子无人照看,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句,鲁智深也不转回,一路杀过去,一会儿两个都没影了。 三娘无奈,只得先回酒店照看着林娘子,只想鲁智深追不上或许稍后便会转来,哪知道等了一天一夜也不见转回,两个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新书求收藏、推荐、打赏支持,谢谢) 第卅七章柴进门招天下客扈岚棒打洪教头 第二天清早,扈三娘早起便在院内练武,但见:日月双刀流光溢,形如鬼魅方彩霁。矫若龙吟飞妙速,便是巾帼一丈青。 三娘练了片刻后,早惊动了店家主人,在廊下看了一回后,鼓掌喝彩道:“小官人使得好双刀。”三娘收了刀势,定身报以一笑后,便想回屋洗漱,那店家主人却上前道:“小官人留步,有话说。” 三娘转过身道:“店家有何指教?”那店家主人拱手道:“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姓柴名进,此间称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孙。自陈桥让位,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他誓书铁券在家中,谁敢欺负他?专一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三五十个养在家中,常常嘱付我们酒店里:‘如有往来好汉、流配犯人,可叫他投我庄上来,我自资助他。’我如今见小官人使得好双刀,便可投柴大官人庄上,早晚必得厚待。” 三娘听了,暗自寻思道:“昨日未曾与鲁大师说上话,也未知师兄是否投了柴大官人处,也只有先去了方才知晓。”当下三娘回了一礼问道:“酒店主人,柴大官人庄在何处,我正要寻他。”店主人道:“只在前面,约过三二里路,大石桥边转弯抹角,那个大庄院便是。” 三娘谢了店主人,回屋唤了林娘子与锦儿,三女洗漱停当后,请车夫驾了骡车,便往柴进庄上而来。果然三二里,见座大石桥。过得桥来,一条平坦大路,早望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四下一周遭一条涧河,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树阴中一遭粉墙。转弯来到庄前,看时,好个大庄院! 但见:门迎黄道朱门高,山接青龙催绿红。万枝桃绽武陵溪,千树花开金谷苑。聚贤堂上四时花,百卉厅前八节景。堂悬敕额金牌令,家有誓书铁券丹。朱甍碧瓦九级堂;画栋雕梁三精舍。不是当朝勋戚第,也应前代帝王家。 三女来到庄上,见那条阔板桥上,坐着四五个庄客,都在那里乘凉。 三女乘骡车来到桥边,林娘子与锦儿在车内等候,三娘男装在身,自上前与庄客微微一礼说道:“相烦大哥报与大官人知道:过往之人,蓟州扈岚求见。”庄客齐道:“你没福,若是大官人在家时,有酒食钱财与你,今早出猎去了。” 三娘暗自恚怒道:“此来并非求酒食钱财,只见大官人一面,不知几时回来?”庄客道:“说不定,敢怕投东庄去歇,也不见得。”三娘冷笑道:“如此便不见他也罢,再问庄上可有东京来的一位刺配犯人,姓林名冲的?”庄客道:“方才倒是有个姓林的来投,但闻之大官人不在,便又走了。” 三娘问明林冲踪迹后,别了众庄客,与林娘子、锦儿说了,复往沧州路上而去。行了半里多路,只见远远的从林子深处,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但见:人人俊丽,个个英雄。数十匹骏马嘶风,两三面绣旗弄日。粉青毡笠,似倒翻荷叶高擎;绛色红缨,如烂熳莲花乱插。飞鱼袋内,高插着装金雀画细轻弓;狮子壶中,整攒着点翠雕翎端正箭。牵几只赶獐细犬,擎数对拿兔苍鹰。穿云俊鹘顿绒绦,脱帽锦雕寻护指。好似晋王临紫塞,浑如汉武到长杨。 那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中间捧着一位官人,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团胸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绦,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带一张弓,插一壶箭,手执一位戴枷人犯手来,都步行而来。 三娘看了,那戴枷犯人不是千里追寻的豹子头林冲,却又是谁?当下三娘大喜,跳下车来,三五步赶上前去,对着林冲便拜倒道:“师兄,寻得我好苦。” 林冲见是三娘,也是心头一宽,暗想:“师妹总算脱了这场遭劫,我这罪业生受得也不枉了。”林冲急忙抢上前几步扶起,虎目含泪低声道:“师妹生受了。”看了看三娘又低声急切问了句:“师妹可曾被高衙内那厮玷污了?”三娘道:“自然不曾。”林冲舒了口气道:“总算留得师妹清白,否则师兄一辈子不安。” 三娘皱眉道:“师兄,你也古怪,见了我不先问安危,到先问起贞洁来。”林冲瞪眼道:“自古身死事小,失节事大,这方是轻重。再者,你好端端便在眼前,问甚安危?”三娘瘪瘪嘴,心头暗想:“还是一般的礼教官人一个。” 这时那官人也上前来问道:“这位是林教头甚人?”林冲急忙躬身道:“此乃林冲师弟,姓扈,绰号一丈青。师弟,这位乃是声名传播海宇,谁人不敬的柴大官人,快来见礼。”见林冲没有点破自己身份,三娘心头暗喜,看来师兄与师傅一般,倒也不愿教外人知晓有个女徒,弱了名头。 三娘上前与柴进见礼,柴进慌忙扶起道:“一丈青?可是威震夏奴的蓟州一丈青扈岚扈义士?”原来自从扈岚与史进两个在西军中效力半载,其间斗阵杀败西夏第一勇士之后,不要朝廷官诰赏赐飘然而去,两个义名逐渐传开,柴进也是闻名多时了。 三娘笑了笑道:“正是小可,大官人谬赞了。”柴进大喜道:“原来林教头还是扈义士师兄,今遭得见两位同门好汉,真个是双喜临门,快请庄上奉茶,小可聊尽地主之谊。” 三个客气一番后,三娘告声罪道:“大官人,我师兄因吃累官司,发配至此,我护送师兄家眷前来寻他,且容师兄见了家眷来。”柴进道:“千里护嫂寻兄,真个儿是义气深重,堪比三国关云长。既是林教头家眷,一发到庄上安顿,稍作梳洗,此处人多,说话不便,庄上有静室说话方便些。” 当下柴进引着林冲、三娘、林娘子并两个公人投庄上来,那庄客们看见,大开了庄门,柴进直请到厅前,先教内苑自家女眷来将林冲家眷引入后苑安顿,跟柴进的伴当自引了车夫,各自牵了骡车马屁,去院后歇息,不在话下。 在厅上,三个叙礼罢,柴进说道:“小可久闻教头、扈义士大名,不期今日来踏贱地,足称平生渴仰之愿。”林冲答道:“微贱林冲,闻大人贵名,传播海宇,谁人不敬?不想今日因得罪犯,流配来此,得识尊颜,宿生万幸。”三娘却笑道:“柴大官人招贤纳士,周济江湖好汉,我等都是久闻大名的。” 柴进再三谦让,林冲坐了客席,三娘坐了对席,董超、薛霸也一带坐了。安排得酒食果品海味,摆在桌上,抬在各人面前。柴进亲自举杯,把了三巡,坐下叫道:“且将汤来吃。”吃得一道汤,五七杯酒,只见庄客来报道:“教师来也。” 柴进道:“就请来一处坐地相会亦好,快抬一张桌来。”林冲起身看时,只见那个教师入来,歪戴着一顶头巾,挺着脯子,来到后堂。三娘见了那教头,却只是冷笑不已。 林冲寻思道:“庄客称他做教师,必是大官人的师父。”急急躬身唱喏道:“林冲谨参。”那人全不睬着,也不还礼,林冲不敢抬头。三娘见了暗自恚怒,拉了林冲坐下,口中冷笑道:“我师兄拜人时,只拜官家,只拜上官,只拜师尊,只拜好汉义士,却不知这位是哪一等?” 那教头瞥眼看了道:“我乃庄上枪棒教师洪文远,远近皆是闻名,可当得你一拜?”林冲正要谦逊几句,扈三娘却道:“不曾听闻,若是枪棒教师,手上定有惊人业艺,不如我俩使一回棒看如何?” 柴进听如此说,急忙对那洪教头道:“这位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林冲的便是,这位小官人乃是林教头师弟,威震夏奴的蓟州一丈青扈岚便是,休要小觑。” 那洪教头却看那林冲一副潦倒配军模样,扈三娘文弱秀气俊俏小官人一个,也不信两个,口中道:“大官人须仔细,这年头托名假姓之人甚多,都来倚草附木,皆道我是有名好汉,来投庄上,诱些酒食钱米。大官人如何忒认真?” 林冲听了,并不做声,三娘却忍不住道:“既是恁地,我俩先使一路棒来看如何?” 洪教头见三娘两番邀战,便跳起身来道:“这般弱小一个人儿,我不信他,他敢和我使一棒看,我便道他是真好汉。”林冲此时才开口训斥三娘道:“这位是大官人庄上教师,休要冲撞了。”柴进也想看三娘手段,大笑道:“不妨事!且把酒来吃着,待月上来也罢。” 当下又吃过了五七杯酒,却早月上来了,照见厅堂里面,如同白日。柴进起身道:“二位较量一棒。”林冲自肚里寻思道:“这洪教头必是柴大官人师父,不争师妹一棒打翻了他,须不好看。”当下低声对三娘道:“须仔细些,一棒打翻了,柴大官人面上须不好看。”三娘眨眨眼道:“师兄宽心,我理会得。” 只见洪教头先起身道:“来,来,来!和你使一棒看。”一齐都哄出堂后空地上。庄客拿一束棍棒来,放在地下。洪教头先脱了衣裳,拽扎起前摆,掣条棒,使个旗鼓,喝道:“来,来,来!” 三娘就地也拿了一条棒起来道:“如此便请教了。”洪教头看了三娘如此俊秀一个小人,恨不得一口水吞了她,把棒来尽心使个旗鼓,吐个门户,唤做把火烧天势。 扈三娘也横着棒,使个门户,吐个势,唤做拨草寻蛇势。洪教头喝一声:“来,来,来!”便使棒盖将入来,三娘望后一退,洪教头赶入一步,提起棒又复一棒下来。三娘看已经打了两棒,便把棒从地下一挑,洪教头措手不及,就那一挑里,和身一转,那棒直扫着洪教头臁儿骨上,撇了棒,扑地倒了。 林冲急忙上前拉过三娘道:“不是说了,不得一棒打翻,落了大官人脸面的么?”三娘狡狯一笑道:“不是一棒啊,端的使了两棒看,方才打翻。”林冲瞪大了眼不知如何说。三娘宽慰道:“大官人也不喜这自大之人,不会怪罪,师兄宽心。” 果然,柴进见打翻了洪教头,不怒反而大喜,叫快将酒来把盏,众人一齐大笑。洪教头那里挣扎起来,众庄客一头笑着,扶了洪教头,羞颜满面,自投庄外去了。 第卅八章扈三娘同门较艺林教头内苑休妻 见三娘赢了,柴进大喜,上前来携住三娘的手,请了林冲,便要请再入后堂饮酒。林冲见两个携手时,顿时丢个眼色过去,三娘见了,大大方方纳还手来,打个拱道:“大官人,小可本事尚在师兄之下,要看好枪棒时,须得师兄与我两个使来看。” 柴进更是欢喜道:“正有此意,只是两位同门,恐伤和气。”三娘笑道:“自小与师兄不知较量过多少场,无恁话。”林冲瞪了三娘一眼,只道:“小人多这具枷,枪棒使来不便。”柴进大笑着道:“这个容易。”便叫庄客取十两银子,当时将至。柴进对押解两个公人道:“小可大胆,相烦二位下顾,权把林教头枷开了,明日牢城营内但有事务,都在小可身上,白银十两相送。” 董超、薛霸见了柴进人物轩昂,不敢违他,落得做人情,又得了十两银子,亦不怕他走了。薛霸随即把林冲护身枷开了。柴进大喜道:“今番两位同门再试一棒。” 林冲无奈,只得道:“大官人,休要笑话。”就地也拿了一条棒起来走近三娘后,又蹬她一眼低声质问道:“如何使这等言语来?”三娘眨眨眼道:“师兄看大官人与我携手,一个劲使眼色,不是怪小妹抢你风头,教小妹撺掇你使棒,让师兄也扬个名看么?”林冲张大口半晌才道:“我是看你两个拉拉扯扯不成体统!”三娘狡黠一笑道:“原来如此,没有意会,师兄少怪。” 林冲见她眼角含笑,素知她狡狯,这话定是托词,当下微怒道:“几日不管教,便连师兄也算计起来,今日好好教训你一顿。”三娘也笑道:“师兄,多年不曾与你交手,不知武艺如何。” 柴进等人离得远了,不知两个说什么,正待问时,只见两个各使个架子,林冲拿着棒,使出山东大擂,打将入来。扈三娘把棒就地下鞭了一棒,使个河北夹枪,来抢林冲。两个同门就明月地下交手,真个好看。但见:山东大擂势如虎,河北夹枪矫若龙。开阖万钧大擂棒,迅若雷鸣夹棒枪。劲风扫地落叶归,破气斗来树枝伏。两条海内抢珠龙,一对岩前争食虎。 只见两人翻翻滚滚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柴进并众人看了都是耀目,到后来只觉两个被两条棍影捂住,都看不清人来,那喝彩声更是不绝于耳。 林冲越斗越是心惊,只觉三娘棍上劲力宛如惊涛拍岸般,一浪高过一浪,心头回想起当年师傅周侗与自己说过的话:“为师这手连环劲,你们师兄弟四个,我都不曾偏颇,俱都教会,但正是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观你们四个,将来于这连环劲上,定然是你们小师妹体会最深。只因她是女子,劲力上便输于你们三个,是以她对这连环劲格外用功,数年之后,她便不输你们几个,将来说不定被她比下去,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林冲暗道:“此刻小师妹已经不弱于我,若我不努力时,只怕不出数年真被她比下去了。” 三娘一旁也暗自想道:“看师兄棒法严谨,十余天前他方才受了脊杖,看他那双脚定是吃那两个端公烫了,便如此伤势下,还能敌我这许多回合,真是神人也。” 师兄妹两个又在明月地上使了四五合棒,只见三娘忽然托地跳出圈子外来,叫一声:“少歇。”柴进道:“扈官人如何不使本事?”扈三娘爽朗一笑道:“是小可输了,师兄手段不减当年,真是可喜可贺。”林冲暗想:“师妹周全人,斗了这许多回合,双脚伤势反复,若在斗下去,非输不可,她倒是先认输了。” 柴进见识了两个武艺,喜道:“见二位较量,方知真好汉武艺,请后堂歇息,再饮几杯。”当下庄客收了棒子,柴进一左一右执了两个手,一同入后堂来,这回林冲到不敢再冲三娘使什么眼色,只怕她又作怪来。 在堂上,柴进与两个对饮数杯,又说些江湖上事后,各自都吃得几分饱醉,方才各自回屋安歇。柴进吩咐内苑引三娘、林冲去见林娘子。 走在路上,三娘问林冲道:“师兄,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打翻那两个公人,与我一同逍遥江湖上,岂不是好?”林冲摇头道:“师兄出身名门,不能光耀门楣时已经是罪过,如今遭此劫难,便当忍让一时,岂能一时意气,断了后路?”三娘听他如此说了,也便不再言语。 到了后苑林娘子屋内,林冲推门而入,林娘子见是自己官人时,潸然泪下,扑入怀中泣道:“官人,莫非在梦中相见?”林冲还未答话,三娘在后笑嘻嘻的说道:“师嫂梦里可会有我?” 林冲甚是头痛三娘,林娘子急忙离了怀抱,脸上羞红道:“三娘这般戏弄,师嫂可要恼了。”三娘急忙道:“莫恼、莫恼,三娘这便出去,师兄自有体己话与师嫂说。”林娘子脸嫩,不及三娘皮厚,嗔怪一回,三娘方才笑嘻嘻的出去了。 林冲道:“我这师妹便是如此古灵精怪,将来也不知何等样人做得她官人。”林娘子道:“也亏得有她,否则奴家也不得到此。”当下林娘子将当日三娘与鲁智深言语说了,最后叹道:“这些日子,奴家常想来,若当日没有三娘在侧,便是奴家被那高衙内欺辱,三娘替奴家挡了这一劫,又不惜自身安危、贞洁,深入虎穴为质,方能换得官人免了死罪。” 林冲叹道:“为夫走到野猪林时,解送那两公人便想结果性命,好在鲁师兄到来解救,后来一问,方知鲁师兄前来也是三娘安排。如此算来,三娘前后救我夫妻三次了。”跟着恨道:“此事都是高氏父子之过,但有时,定教两人领教林某手段。” 林娘子道:“那高衙内听闻已经死了。”林冲啊了一声道:“何人所为?”林娘子道:“便是三娘做的。”当下林娘子又将三娘如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杀了高衙内,构陷陆谦之事说了。 林冲听得痴呆,半晌后才道:“想不到我这事便是陆谦那厮陷害,他与我多年交情,尽然如此构陷,好在有师妹这手段报仇,方才出口恶气。”又问起岳丈张教头事,林娘子又说了,夫妻两个说了半晌。 林冲道:“娘子,今后有何打算?”林娘子道:“自然是跟随官人左右。”林冲却皱眉道:“为夫有个计较,不知娘子肯听否?”林娘子道:“官人但说无妨。” 林冲道:“自蒙泰山错爱,将娘子你许配于我,已至三载,不曾有半些儿差池。虽不曾生半个儿女,也未曾面红面赤,半点相争。今林冲遭这场横事,配去沧州,生死存亡未保,沧州牢城也非个好去处。娘子青春年少,休为林冲误了前程。不若便明白立纸休书,任从娘子改嫁,得配良人,安稳度日,也好过跟着林冲受苦。” 林娘子开始还笑着听,听了一半便哭了起来,最后更是放声大哭起来。三娘听得动静,急忙推门进屋道:“师嫂,怎么哭了?” 林娘子见了三娘,便扶着三娘肩头哭诉道:“你师兄要休了我。” 三娘皱眉,第一次狠狠瞪了林冲一眼,愠道:“师兄,你莫不是黄汤喝多了?讲这般胡话?!” 林冲头一次见三娘如此厉色,心头也乱,低头道:“师兄沦为配军,不能安养妻室,与其让你师嫂跟着受苦,倒不如早早改嫁,两不耽误。” 林娘子闻言只是哭泣,三娘柳眉倒竖,狠狠的说道:“师兄,我一直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想到你这般小肚鸡肠!师嫂一介女流,不辞风霜之苦,跟着我千里寻夫,便是海枯石烂的情义,你却说这般话来,真教人齿冷!你若这般时,我找师傅老人家评理去。” 林冲也是焦躁起来,口中道:“你师兄此去沧州牢城配军,朝不保夕,如何能安顿好娘子?去了便是吃苦受累,师兄更是心里不安。你也休提师傅,便是师傅在此地,我也这般说来,终不能教你师嫂跟着你师兄一道吃苦。写下休书,娘子改嫁良配,锦衣玉食,岂不是好?” 三娘一听这话便恼了,也不管师兄不师兄,打开门将林冲推了出去,口中道:“明日将休书写来,我自带师嫂去配良人!我扈岚没你这等师兄!”林娘子哭着来劝时,林冲却已经垂头走了。 林娘子听得说,心中哽咽,又见林冲走了,一时哭倒声绝在地。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动。但见:荆山玉损花容残,可惜数载结发情。宝鉴花残残柳躯,不念东君匹配恩。花容倒卧倚朱栏,檀口无言入定来。小园昨夜东风恶,吹折江梅就地横。 三娘急忙救起,掐了几回人中,又教锦儿去自己包袱内取了药油来擦,半晌方才苏醒,兀自哭不住,口中只问道:“三娘,我不曾有半点德行有亏,官人缘何休我?” 三娘心疼,口中只安慰道:“我懂师兄意思,他说的也是,沧州乃远恶军州,刺配后,师兄又是早晚在牢城内听用,便是担忧不能安养师嫂,又怕不在家时,师嫂被人欺负,早晚出个差池。说实话,其实三娘也不放心师嫂跟着师兄在此受苦,也非是说师嫂挨不得苦,也怕那高太尉因丧子之痛,迁怒师兄,早晚来此寻师兄报仇,师嫂在此便是拖累。” 林娘子听得有理,渐渐止了哭声问道:“那便该如何是好?”三娘道:“沧州此处离蓟州不远,不如师嫂便与三娘先回蓟州,去蓟州我扈家庄中安顿,早晚等得师兄前来完聚,师嫂放心,不出三年,定教师兄前来完聚,便能再做夫妻。” 听了三娘的话后,锦儿又劝了片刻,林娘子方才宽慰些,在锦儿服侍下,林娘子方才歇息了。劝了林娘子后,三娘方才出了屋子,却见墙角身影一闪,三娘追上看时,却是林冲独自站在月下。 第卅九章林教头月下立约扈三娘堂前邀盟 落落溶溶的月光下,林冲见了三娘扭头便想走时,三娘却道:“师兄,却才师妹话重了,还勿见怪。”林冲站住脚,回头叹道:“师妹你说的不错,你师兄不是个大丈夫,便连妻室也无法周全,何以称大丈夫?” 三娘走上前来,温言道:“师兄,人生在世,偶有挫折,份属平常。师兄本事不在师妹之下,终有一日能扬眉吐气,何必妄自菲薄?师兄周全师嫂的苦心,我也知道。但师兄可曾想过,师嫂只是个弱质女流,还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她可不似我这般大度,师嫂只知道从一而终,你却说要休了她,让她另寻良配,教她如何自处?” 林冲摇头道:“短痛一时,总比长痛的好。”三娘道:“师兄,师嫂与你三载夫妻,你不知道师嫂为人么?但你真要休了她时,那便不是短痛,而是逼着师嫂去走死路。” 林冲默然无语,三娘道:“这样吧,我与师兄做个三年之约。我先请师嫂到我家蓟州扈家庄中安顿,我自照看她。三年内,师兄若挣扎脱身时,再来寻她完聚。若三年后,师兄尚不得志时,可教人送休书来,我收了自然会替师嫂安排好姻缘。此时休书之事再也休提,如此可好?” 林冲道:“好,我便与你做下此约。”三娘伸出手掌道:“还是三击掌做个誓的好。”当下两个便在月下做了三击掌之约。 做了约后,三娘道:“师兄,那高衙内被我杀了,还构陷了算计你的陆谦。只是我担心那高太尉迁怒于你,稍后便会派人来对付师兄。师兄本事我是知道的,明刀明枪的自不怕他,就怕他使些阴谋诡计,师兄须仔细谨慎。” 林冲道:“吃一堑长一智,白虎堂被他算了一回,这趟自会万般小心。” 三娘又道:“只是师兄你是个好人,是以处处谦逊容让,处处周全他人,处处委曲求全。可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师兄一味退让时,只会苦了自己。师兄谨记,忍无可无,无需再忍。” 林冲应了一声,笑道:“师妹今晚倒是学着师傅的口气来教训师兄了。”三娘见他终于展颜,也笑道:“那我要装部胡须方学得像。” 两个笑了一回,适才芥蒂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闲话几句后,林冲自回屋歇息去了。三娘却难以入睡,信步四处转了一回,却见前堂尚有灯火,近前看时,却是柴进独自一人在前堂,一双眼只看着堂上挂着的丹书铁劵发呆。 三娘暗想道:“此人乃大周后裔,虽有丹书铁劵,但却无权无势,周遭官吏皆防备他,落得只能靠收纳江湖好汉、接济过往配军,如此才赚了个名声,也是个苦苦挣扎的可怜之人。” 三娘轻咳一声,上前见礼道:“大官人,为何还不安歇?”柴进过神来,回了一礼道:“偶有感怀,不能入睡。” 三娘看了那丹书铁劵一眼道:“观大官人行事,结交天下好汉,招贤纳士,便知官人不甘寂寞,素有奇志。” 柴进惊出一身汗道:“扈义士说笑了,前朝伶仃人,又怎敢妄想?”三娘负手而立道:“也对,看来大官人也只是想广交朋友,效仿战国孟尝君一般,养三千门客,但有事时,门下鸡鸣狗盗之辈便能有用,可解一时困厄。想来大官人也不似表面那么风光,实则身遭隐忧太多。” 柴进晒然一笑道:“想不到义士武艺了得,见识也是广博。”顿了顿后叹道:“义士说的不错,我柴氏虽得宋室厚待,但也只是表面风光。柴某周遭不知多少人看着,只等我犯下错来时,便可将柴家连根拔起,为大宋立下奇功。” 三娘暗暗好笑,说得这般可怜,但做的却又是另一幅光景,当下三娘淡淡的说道:“既然大官人也知晓被宋室早晚监看得紧,却为何还要行此忌讳之事?” 柴进道:“不知义士所指。”三娘道:“大官人广招天下客,招贤纳士,偷养庄客,便是犯了第一大忌。收留官府逃犯、资助刺配犯人、荫庇明令通缉的要犯,此乃第二大忌。厚赠银两,勾结那占据梁山的贼寇王伦等人,此乃第三大忌!” 三娘轻飘飘几句话道来,柴进却惊出一身冷汗来,暗想自己与梁山结交,她是如何知道的?三娘接着说道:“大官人打得好算盘,自家庄上养三千门客,又结交天下豪杰,再培植梁山为羽翼,一旦时机成熟,便可竖旗举兵,振臂一呼,便想光复大周,可是如此?” 柴进听得痴呆,惊得跌回座头,指着三娘半晌说不出话来,心头一阵慌乱,暗想:“这人竟然知我筹划,早晚走漏风声,该如何是好?不若杀了她灭口!”此念一动,杀机顿露,三娘淡淡说道:“柴大官人,你又斗不过我,还想杀我灭口么?” 柴进一惊,顿时省了过来,暗自寻思道:“这人武艺了得,还有个师兄林冲也是厉害人物,庄内无一人是两个敌手,若起杀念时,反倒枉送了性命。”当下柴进退一步道:“扈官人说笑了,你乃小可座上客,岂会有歹念?” 三娘道:“你这庄内收留的具是些如洪文远那般的酒囊饭袋,便是阖庄来厮杀,我也不惧。”顿了顿后,三娘看着柴进道:“敢问柴大官人,真有厮杀时,你用钱财收买的那些人,又有多少人是肯为你卖死命的?” 柴进愣了一愣道:“扈官人的话,小可越是听不懂。”三娘笑道:“大官人收养门客,资助过往好汉,这主意原是不错的,只是大官人这恩却施得滥了。” 柴进拱手道:“愿闻其详。”三娘道:“听闻大官人不管是谁,但凡来投的,都是一盘肉,一盘饼,一壶酒,一斗米,十贯钱。若是没本事的骗徒,便可惜了这些盘费。若是像我这般真有本事的,又觉得大官人你这是在羞辱人,就算勉强收了,也不会甘愿为大官人驱策,反而会恼恨大官人在心头。是以大官人庄上留下的,就只是些酒囊饭袋,像洪文远,像梁山王伦,这些人如何能堪大用?” 柴进闻言,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不自觉的又拱手道:“依扈官人之见,该当如何?”三娘道:“江湖上有个及时雨宋江,大官人可听说过?”柴进道:“如雷贯耳。” 三娘颔首道:“正是,宋江此人得此号并非虚言,他也广施恩义,但做法便比大官人高明许多。宋江帮扶人,乃是及人之所急,比如结交好汉,必定是先问明所需,需一餐饱饭的,便施一饭之恩,需盘缠回乡的,便施一路盘费,像我这般无所求的,便以一心结纳,绝不会像大官人这般,滥施恩义,不论高低都是一般对待。而且宋江此人也不只是结交好汉,比如他乡里有个寻常老汉,家中有人去世,无钱敛葬,宋江给了一条金资助,便是千金马骨之意。不论贩夫走卒,不论好汉配军,他是有求必应,随后以心结交,这样方才能让人效死力,声名远播,这便是宋江的高明之处。” 柴进听了之后,整整衣冠拜了一拜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三娘又道:“大官人在沧州有钱有势,若是经营得好,也不必惧怕官府,只是现下路子走得弯了。”柴进道:“扈官人愿指点时,小可奉为上宾,以重酬相谢。”三娘笑道:“刚说完,大官人又犯了毛病,我适才说了,我是无所求之人,钱财再多也无用。”柴进皱眉道:“愿闻其详。” 三娘道:“不瞒大官人,我在华州有师弟史进主持史家庄,便是华州一方豪强,又有少华山朱武为羽翼,在桃花山又有一方强援。三处已经结成铁盟,互为犄角倚仗。这三处,大官人可曾听闻?” 柴进道:“也是如雷贯耳,那少华山强人,不劫掠商旅,不滋扰村坊,更不攻打州县,却能保境安民,管治一方,教官府都不敢小觑。史家庄更是,今年来已成华州左近第一豪强,听闻华州百姓平素但有曲直,并不告官,只来庄上听判,那庄上自有人排难解纷,更兼结交官府,上下都唤史家庄为小后衙门。” 三娘道:“正是如此,不知大官人可有意一同会盟,但若与少华山、史家庄、桃花山一起结盟时,自会派遣能人前来大官人庄上襄助,早晚也助大官人将柴家庄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教官府不敢小觑。日后若是天下有变时,不论大官人是想雄踞一方,还是逐鹿天下,也才方有倚仗。现下大官人结交的梁山王伦等辈,实在不值一提。” 柴进默默盘算片刻后,斩钉截铁的道:“好,我柴家愿参与会盟,相烦扈官人引见。”三娘道:“此事易耳,过些时日我便要回趟华州,但要先回老家蓟州,将师嫂安顿下。大官人便在沧州等候,待我回来后一道前往,会商结盟之事,如此可好?”柴进喜道:“如此正好,蓟州与沧州不远,小可便在此等候扈官人。” 当下两个商议定了,三娘肚子里暗喜道:“就柴进那笼络人的手段,这柴家庄早晚被我吞了去。” 林冲、扈三娘、林娘子在柴进庄上住了数日,每日好酒好食相待。又住了五七日,两个公人催促要行。柴进又置席面相待送行,又写两封书,分付林冲道:“沧州大尹也与柴进好,牢城管营、差拨,亦与柴进交厚。可将这两封书去下,必然看觑教头。”即捧出二十五两一锭大银,送与林冲;又将银五两赍发两个公人,吃了一夜酒。 次日天明,吃了早饭,叫庄客挑了三个的行李,林冲依旧带上枷,三娘、林娘子与锦儿前来相送,林娘子泣不成声,林冲只道声珍重,便辞了三娘、柴进、娘子等人要行。 众人送出庄门作别,三娘与林娘子一直送出十余里外。到了一处歇雨亭前,那两个端公正要走时,扈三娘形如鬼魅般上前去,玉手忽然伸出,左左右右,反反正正给了两个几个大耳瓜子,下手极重,两个顿时被打落了几个大牙来。 三娘上前揪住要再打时,两个急忙跪地求饶,林冲也急忙喝止。三娘冷冷的说道:“你两个腌臓泼才,胆敢用沸水烫我师兄,又想害他性命,我可不是师兄那般好相与,这几颗牙只是算个教训。回去后闭紧鸟嘴,不论是那莽和尚还是我都不可在人前提起,若再敢生歹意,你们两个满门老小,俱都不留!”两个连忙磕头应了,回去后果然不敢提起鲁智深与扈三娘来,好在陆谦也死了,无人来找两个问时,自然不提。 三娘与林娘子又送了数里方回。随后三娘与林娘子又在庄上住了数日,这天起行,柴进吩咐数名庄客,打了两辆大车,一辆请林娘子与锦儿坐了,另一辆都驮了行李,扈三娘骑一匹骏马,教十余名庄客随行护送,一行人往蓟州而去。 第四十章饮马川邓飞劫道独龙岗扈成迎妹 却说扈三娘护着林娘子、锦儿并十余名柴家庄客、两辆马车取路往蓟州独龙岗扈家庄而来,行了七八日,一路无话。这天行到巳牌时分,前面来到一个去处,四围都是高山,中间一条驿路。林娘子看了此处,问道:“三娘,此处何等地方?端的如此险峻?” 三娘却自认得,便对林娘子说道:“师嫂,此间地名,唤做饮马川,前面那高山里常常有大伙强人在内,近日不知如何。因为山势秀丽,水绕峰环,以此唤做饮马川。” 林娘子听得有强人,害怕起来道:“既然有强人还是换其他地方走吧。”三娘却道:“只这条路近,自从跟随师傅学艺以来,两三年回家一次,都是走这里过,此间强人虽多,但都是无胆匪类,连走几遭,都教我打服,便有五七百人,也不足为惧。” 见三娘笃定,林娘子也宽下心来,一行人复往前行走,正来到山边过,只听得忽地一声锣响,战鼓乱鸣,走出一二百小喽罗,拦住去路,当先拥着两筹好汉,各挺一条朴刀,指着扈三娘大喝道:“行人须住脚。你是甚么鸟人?那里去的?会事的快把买路钱来,饶你两个性命!” 扈三娘嘱咐庄客看好林娘子与锦儿,策马上前几步,侧头看了看,笑道:“这饮马川我也走了十几回,原是几个不成材小厮们在这里屯扎,什么时候换了你两个在此处?” 上首那好汉喝道:“你这厮倒是本乡人,好教你知晓,这里数月前已经被我两个夺了,但要过去时,一发留下买路钱来!” 扈三娘笑道:“要钱就看你两个有没有这本事!”说罢拔出日月双刀来,一催胯下骏马,便要赶上来厮杀。两个见她来势凶猛,下首那个急忙道:“且住,你既是本乡人氏,可通个姓名来!” 三娘勒住骏马笑道:“我乃蓟州一丈青扈岚!”两个听了都是吃了一惊,上首那好汉喝道:“不曾托名冒姓么?”三娘道:“不信时,可问问我这两口刀。”下首那个道:“听闻西军义士,蓟州一丈青扈岚神射,你且射几箭来看看!” 三娘冷笑道:“我神箭只取人性命,不是用来看耍!你两个要打便打,话恁多。”上首那人道:“也好,斗得过我时,便信你,只是你骑了马,多仗便宜,可敢下马与我斗来?” 三娘下了马道:“有何不敢?!”当下提了双刀走上前去,上首那大汉嘶吼一声,提了朴刀便来迎,两个你来我往厮杀在一处。 斗了十余合,那大汉敌不过三娘的快刀,被杀得连连后退,下首那人看了嘶吼一声,上来双战三娘。三娘毫不畏惧,娇叱一声道:“来得好!”运起玉环步、连环劲,与两个厮杀起来,不出二十余合,两个都遮拦不住。 看两个武艺不弱,三娘心念一动,跳出圈子后,绰刀而立,看着两个笑道:“看你两个武艺不凡,就此收手如何?”两个都是被杀得精疲力竭,喘着粗气道:“果然名不虚传,真个儿是西军义士一丈青,果然好手段。” 喘息稍定,上首那个大汉提着军器向前剪拂了,便唤下首这个长汉都来剪拂,三娘将两个扶起。上首大汉便道:“扈义士,小可原是盖天军襄阳府人氏,姓邓,名飞。为我双睛红赤,江湖上人都唤做火眼狻猊。能使一条铁链,人皆近我不得。” 三娘喜道:“原来是你,我也曾听闻你的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天幸。另外一位兄弟是?”邓飞听了,心头一阵欢喜,便指着下首大汉道:“没想到贱名官人也知道,我这兄弟,姓孟,名康,祖贯是真定州人氏,善造大小船只。原因押送花石纲,要造大船,嗔怪这提调官催并责罚他,把本官一时杀了,弃家逃走在江湖上绿林中安身,已得年久。因他长大白净,人都见他一身好肉体,起他一个绰号,叫他做玉幡竿孟康。” 三娘见说,心下大喜,暗想将来但有水军时,战船无忧矣。看那孟康怎生模样,有诗为证:能攀强弩冲头阵,善造艨艟越大江。真州妙手楼船匠,白玉幡竿是孟康。 当时三娘见了二人,心中甚喜,三个说话间,三娘问道:“二位兄弟在此聚义几时了?”邓飞道:“不瞒扈官人说,也有半年多了。只三日前在这直西地面上遇着一个哥哥,姓裴,名宣,祖贯是京兆府人氏,原是本府六案孔目出身,极好刀笔;为人忠直聪明,分毫不肯苟且,本处人都称他铁面孔目。亦会拈枪使棒,舞剑抡刀,智勇足备。为因朝廷除将一员贪滥知府到来,把他寻事刺配沙门岛,从我这里经过,被我们杀了防送公人,救了他在此安身,聚集得三二百人。这裴宣极使得好双剑,让他年长,现在山寨中为主。烦请扈官人同往小寨,相会片时。” 三娘有心收纳三个便欣然答允,邓飞唤过小喽啰来前面开道引路,三娘牵了马与两个步行,后面庄客赶了两辆车望山寨来。 行不多时,早到寨前,下了马,裴宣已有人报知,连忙出寨,降阶而接。扈三娘看裴宣时,果然好表人物,生得面白肥胖,四平八稳,心中暗喜,只想道:“自此我手下便有严掌刑罚之人了。”。有诗为证:问事时巧智心灵,落笔处神号鬼哭。心平恕毫发无私,称裴宣铁面孔目。 当下裴宣邀请扈三娘到聚义厅上,林娘子自有寨中仆妇引到后院安歇。俱各讲礼罢,谦让扈三娘正面坐了,次是裴宣、邓飞、孟康,三筹好汉,宾主相待,坐定筵宴,当日大吹大擂饮酒。三个都是地煞星之数,正有扈三娘这改星命的在此,时节到来,天幸自然义聚相逢,有诗为证:豪杰遭逢信有因,连环钩锁共相寻。汉廷将相由屠钓,莫怪梁山错用心。 当下众人饮酒中间,扈三娘在筵上说起华州少华山、史家庄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四方豪杰,待人接物,一团和气,仗义疏财,管治乡里,官军不敢小觑,许多好处,只管把言语说他三个。 裴宣回道:“少华山、史家庄事迹,我们三个都是如雷贯耳,小弟寨中人马微寡,但也有三百来人马,财赋亦有十余辆车子,粮食草料不算,倘若扈官人不弃微贱时,引荐于华州大寨入伙,愿听号令效力。未知尊意若何?” 三娘大喜,本想只是撺掇三个结盟,但三个既然真心投效,便喜道:“少华山、史家庄若得诸公相助,如锦上添花。若果有此心,可便收拾下行李,待我先回蓟州扈家庄,见了家长、安顿家眷后,回来此处,那时一同扮做客商,星夜前往少华山。” 众人大喜,酒至半酣,移去后山断金亭上,看那饮马川景致吃酒,端的好个饮马川。三娘与三筹好汉吃酒,三娘酒量豪迈,三筹好汉吃得大醉时,她还清醒得很。裴宣起身舞剑助酒,三娘看了称赞不已,一时兴起,也去了双刀下场同舞,但见两个刀剑飘飘,看得众人皆是大声赞好。至晚,各自回寨内安歇。 第二日,三娘辞别三筹好汉,依旧护着林娘子往扈家庄而来。行了数日,这天日渐衔山时分,早到独龙冈西面扈家庄前,三娘便命人前去通传。林娘子与锦儿看了这扈家庄,也赞叹起来,只见这扈家庄占着这座独龙山冈西面,四下一遭翻山乱林。那庄正造在西面山冈上,有两层城墙,都是顽石垒砌的,约高二丈。前后两座庄门,两条吊桥。墙里四边,都盖窝铺,四下里遍插着枪刀军器,门楼上排着战鼓铜锣。 三娘指着庄上说道:“我这家中百十年前便如此排布了,此地宋辽两军常年交锋,常有越界辽军前来打草谷,各村不得已时,便各都建造石墙,聚集庄客村坊,操演兵备,以防辽人。”林娘子叹道:“不想边地却是如此光景。” 三娘道:“不过自从与辽人檀渊之盟后,辽人倒也规矩了多时,其后数十年间,反倒是防备各处强人多些,两国交界处,盗贼丛生,各家村坊都是这般自保。” 说话间,只见庄门开处,拥出十余骑马来,当先一骑似火炭赤的马上,坐着的正是扈家庄长子,三娘兄长,飞天虎扈成。只见他裹一顶红色万字顶头巾,上穿一领鹦哥绿纻丝战袍,腰系一条玉石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黄靴,眉清目秀,相貌堂堂。 三娘笑道:“师嫂,这便是我兄长,人唤飞天虎扈成的便是。”林娘子见了慌忙拉下马车帘子道:“不便先见了。”三娘笑道:“我家兄长早已成婚,稍后引师嫂与我家亲嫂嫂屋内见礼。” 当下扈三娘一催骏马,先迎了上去,到了面前两个都勒住马匹,扈成看着三娘道:“你可又回来了,你且告诉兄长,那传得沸沸扬扬的西军义士一丈青扈岚可是你?” 三娘嘴一撇道:“兄长,两年不见,一见面就教训人!是我便怎的?”扈成摇摇头道:“还能怎的?上下都把你惯坏了,老父在堂上日日念你,你且去入见。” 三娘道:“兄长,后面车上是我师嫂,要来庄上寄住几年,莫要怠慢了。”扈成道:“我已经唤了你嫂嫂在庄内等候,入庄后便有你嫂嫂安顿。”当下两人带着一干车马人等径投庄上而来。 第卌一章草堂前闲话亲情内苑中整修袍甲 到得堂上,只见扈太公杵着一杆花梨杖立在那里,三娘眼角含泪上前拜倒,扈太公颤颤巍巍的上前扶起,三娘哪里肯起,只在那里啼哭,太公抚着肩头道:“我儿起来,哭了便不丈夫了。” 听得这句,三娘这才破涕为笑,就用衣袖擦了擦泪水起身,搀着老父坐下。回想当年方才降生时,彗星坠地,地动山摇,便连生母也难产而亡,人人都言她是个灾星。可怜那时的她空有前世记忆,但却一副婴孩身躯,只能任人摆布。好在有老父扈太公力排众议,将她留了下来,否则早休。太公这慈父之恩深重,因此三娘也格外亲近扈老太公。 太公坐下后,三娘将林娘子与锦儿请来相见,两女也拜了太公。扈太公连连赞好,只道:“既然是三娘师嫂,便教大嫂好生招呼,安顿在后院,便是一家人口,休要生分。”扈成之妻时氏急忙出来道:“谨遵父亲吩咐。”当下大嫂时氏自引林娘子与锦儿到内苑安顿。 安排了林娘子,太公拉着三娘的手,看了又看道:“两年前你一十六岁,及笄之时,方才回家一趟,此刻看来更加俊俏了。” 三娘眨眨眼笑道:“父亲可是后悔将我当个男儿来养了?”太公道:“怎恁的说,记得当年你出生后,彗星坠地,地动山摇,你母难产死了。将你养在家中一年,便是灾劫不断,忆起那时,老父我真是束手无策。幸得有九宫二仙山罗真人亲自下山指点,教把你当男儿来养,方才解了灾厄,你也得顺当长大成人。男儿也好,女儿也罢,有甚打紧?” 三娘搂着太公脖子笑道:“父亲最是疼人。”扈成看不过去道:“父亲老迈,岂容你这等胡闹?还当是儿时么?”太公笑着摇手道:“不打紧来,不打紧。” 父子三人说了些话,三娘将这两年上之事说了,说完与西夏军厮杀时,扈成忍不住赞道:“小妹,听你说起这军中之事,为兄也忍不住想去投西北军中,好歹与那些夏奴厮杀一场,博个封妻荫子,留名百世。” 太公斥道:“你是何等斤两?不好好看家护院,只想那些事来,却是不知轻重!”被太公呵斥,扈成唯唯诺诺起来。三娘笑道:“父亲,兄长是堂堂男儿汉,自然也想沙场建功立业,方不枉了一身本事啊。” 太公却道:“这个也容易,但要他生个儿子下来,延了扈家香火,他自去得,否则便是等我归天,不管事时,也能去。”听老父话重,扈成与扈岚急忙拜下,三娘又安慰了几句,太公方才消了这口气。 太公教起来后,三娘问道:“父亲,我不在家时,那祝家可曾来啰唣?”说起祝家来,太公尚未说话,扈成一脸不忿道:“怎能不来?那祝彪仗着祝家庄兵强马壮,隔一两月便来啰唣一回,定要教父亲将小妹你许配与他,父亲不允时,便常来吵闹。我不忿与他厮杀几场,都赢不得他。好在之前听小妹之言,庄上与李家庄修了盟好,但他来时,李家庄那庄主,扑天雕李应也前来相帮。他看我两庄修好,倒也不敢强逼太甚。” 听了这话,三娘心头火起道:“父亲、兄长且宽心,既然三娘如今艺满归来,便去找他算账,定要教他不敢再来啰唣!” 太公却道:“我儿不必犯险,有父兄在,自会替你做主,终不会让你一个女儿家吃亏。”三娘表面上应了,此事却记在了心头。 父子三个又说些家常闲话后,太公说起今日又是三娘生辰时,三娘方才记起这事。当下太公便教杀猪宰羊,排布下大宴席来,又请了李家庄扑天雕李应前来,阖庄人都来庆贺,替三娘庆贺生辰,又与林娘子接风洗尘。 扈成这头宴席摆布好,少时那扑天雕李应带了管家鬼脸儿杜兴并几名庄客,担了些蔬果酒礼前来相贺。到了前堂拜了太公后,三娘亦前来见礼。 只见那李应三十岁上下,也是一番好表人物,但见:鹘眼鹰睛头似虎,燕颔猿臂狼腰,疏财仗义结英豪。爱骑雪白马,喜著绛红袍。背上飞刀藏五把,点钢枪斜嵌银条,性刚谁敢犯分毫。李应豪杰真壮士,人赠名号扑天雕。 却说李应也早知一丈青名头,虽知她乃女儿身,但也不见轻慢,与三娘见礼后,太公请李应首位,李应哪里肯坐,直扶太公坐了首位,李应几番推辞才坐了第二位,扈成坐了第三位,三娘坐了第四位。林娘子与大嫂时氏等女眷自在内苑开席。 坐定后,酒过三巡,三娘起身举盏敬李应道:“扈岚经年不在家中,多得李官人帮扶庄内,恩情自铭记于心,他日必报。”李应起身道:“同是左近村坊,休如此说,我也自看那祝家仗势欺人,因此不忿,三娘宽心,但我在时,两家必定休戚与共。” 三娘大喜,着实与李应结交了一番,李应也喜三娘巾帼豪爽,两个说到义气时,三娘便拜李应为义兄,李应也有此意,当下两个便在堂上烧了黄纸,结拜为义兄妹。见两个结拜,众人都是大喜,纷纷前来敬酒,三娘千杯不醉,自然也是豪迈不羁。 吃了一夜酒后,李应自在庄内歇了。三娘服侍老父安睡后,想起祝家之事,想道早晚会有厮杀,便翻出青花甲来整束,但却只觉那衣甲穿上身后,甚是紧缚,心头奇怪,又脱了衣甲后,来到林娘子屋内。 大嫂时氏正陪林娘子叙话,听了林娘子遭际,免不得宽慰一番。见三娘火急火燎的进屋来,时氏道:“小妹饮了那多酒时,还不安歇么?” 三娘急道:“大嫂、师嫂,你们与我看来,这幅衣甲一年多前方还合身,怎的这时穿了便甚是紧缚了来?” 时氏与林娘子都是针织高手,起身看了后均是掩口而笑,三娘不明就里,时氏拉着三娘的手道:“三娘已经是大姑娘了,胸脯与臀下日渐长大,一年多前合身,这时该大的都大了,自然便不合身了啊。” 三娘红了脸,嗫嚅道:“真不是个事儿。”林娘子笑了笑说道:“女子到了年纪既然会如此,想不到三娘身姿如此之妙,将来定会将自家官人迷倒了。” 两女取笑了三娘一回后,三娘脸更红来,林娘子看了看那衣甲道:“这衣甲可以改一改来,几片身甲接缝处挑了线,重新缝过,便可合身来。”时氏也道:“也费些手脚,但若是林家嫂子一起动手时,不一夜也就能改来。”听了这话,三娘大喜过望,当下拉着两个嫂子的手谢了一回。 当夜,时氏与林娘子挑灯替三娘改那衣甲,又取新绸布做了衣甲底衬,三娘在桌边看了一回,不自觉沉沉睡去。待得天明时,发觉衣甲已经改好,顿时大喜,拉着两位嫂嫂又叩谢了一回。 但穿上一看时,却发觉不对了,这衣甲改过又加了衬底后,便再也掩不住那身段,穿上后便活脱脱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一望便知是女儿家来。 三娘苦着小脸道:“两位嫂嫂,改得倒是合身了,只是这胸前能再束一束么?”时氏板起脸道:“说甚傻话,女子胸前最是要紧,但束得紧了,不但有碍身子,便是呼吸也难,你还怎的动武?”林娘子也笑道:“三娘,你胸前伟岸,如何能束得住?看这架势,日后还要再长,说不定过个一年后,又还要改大,又岂能束紧来?” 听得胸前两团赘肉还会再长,三娘几欲晕去,暗自咬牙切齿道:“平素只多喝酒来,也不见吃甚木瓜牛奶,缘何会如此?” 正苦恼时,有庄客火急来报道:“三庄主,那祝家庄祝彪引了百十人来到庄外,定要与三庄主相见,这时赖在庄外不走了。” 听了这话,三娘心头一团邪火正无处发泄,顿时起身喝道:“教人备好马匹,我自出去与他见个真章,还真道我扈家好欺负是怎的?” 时氏却拦住道:“小妹且慢,你穿了这衣甲,还需整束一下头饰,否则看来甚为古怪。”不等三娘反对,时氏与林娘子便上前一起动手,替她梳起发髻来。 少时,衣甲头饰都整束停当了,三娘出了屋子,提了双刀上马,时氏与林娘子看了后都是喝起彩来,但见:蝉鬓金钗绾青丝,凤鞋宝镫踏彩云。青花铠甲衬红纱,绣带柳腰氍毹长。霜刀妙速锋芒露,玉纤素手落皓雪。天然美貌海棠花,巾帼颜色一丈青。 却说祝家三子祝彪一早得报,直说昨夜扈家庄大摆筵席,庆贺三姑娘生辰。闻报后,祝彪大怒道:“扈太公这老匹夫,多次推说女儿云游在外,如今回到家中摆布筵席,也不见来请我去相见,真个欺人太甚!”两个兄长并庄上教师栾廷玉也不在,祝彪挡不住怒火,便喝命庄客披挂了,点起一百余名精壮庄客,径投扈家庄而来。 到了庄外,庄客见来势汹汹,扈成与太公昨夜醉了,尚未起来,只得慌忙先收了吊桥,便是不放人进去。祝彪更怒,便在庄门口叫骂起来。 祝彪在庄门骂了片刻后,只见庄门忽然打开,吊桥缓缓放下,那吊桥边上,一员女将骑了匹白马,手提双刀,便宛如天人般,在那里看着自己发笑。但见那女将国色天香,身姿娇吟,祝彪心头一热,暗想:“难道这便是我那未过门的妻子么?” (求收藏、推荐、打赏支持啊,毕竟这些是写书的动力。) 第卌二章三娘走马擒祝彪朝奉阴鸷算太公 话说祝彪在庄门口见了扈三娘那娇美英姿,顿时心花怒放,策马上前喝道:“来者可是扈家妹子?” 却说三娘到了吊桥边勒住骏马,放眼看去时,只见庄门开处,一簇百余名人马在那,拥着一骑,那匹似火炭赤的马上,坐着祝家庄第三子祝彪。怎生装束:头戴缕金荷叶盔,身穿锁子梅花甲,腰悬锦袋弓和箭,手执纯钢刀与枪。马额下垂照地红缨,人面上生撞天杀气。 三娘侧头看了一会儿,这祝彪只记得孩童时,打过几架,但眼下都各自长大,都认不出来。但见那祝彪面如冠玉,生得倒是俊朗,三娘暗叹糟蹋了一副好皮囊,若这副皮囊给自己来却是多好,口中怒喝道:“我便是扈三娘,你是哪个?” 祝彪大喜道:“三娘,我乃祝彪,可还记得?”三娘冷笑道:“不记得,你来此叫骂作甚?!”祝彪道:“三娘,我三庄结盟数十年,结生死之交,情义深厚非常。早年间我父亲便多次与贵庄求亲,但求将三娘许配与我,便好让两家情谊更深,叵耐太公一直托辞不允,只道三娘你云游在外,没个寻处。今早听闻三娘回到庄上,大开筵席,却不请我庄上人来,心头一时愤慨,是以才来讨个理。” 三娘策马过了吊桥,又走近些时,两个看得更加真切,见三娘貌美如花的样貌,祝彪双眼都看直了。三娘恨恨的看着祝彪怒道:“你倒还敢来讨理,我且问你,我不在时,累次上门威逼我父兄时,那三庄结盟之情何在?上门与我兄长撕拼时,三庄结盟之义何在?你如今上门叫骂不休,便是生死之交所为之事?!” 祝彪哑口无言,最后恼将起来,只喝道:“三娘,今日来也不问他事,只是上门求亲,若你允时,我便花红酒水,媒人彩礼,前来下聘,今后你我两家成秦晋之好,永成鸳盟。但若不允时,便一发打破你这鸟庄子,抢你回去做个小妾!” 扈三娘大怒喝道:“祝彪,你这厮竟敢如此无礼,今日合休,看刀!”当下扈三娘一催战马,径直舞刀冲来,祝彪也挺起长枪杀来。 只见这祝彪贪爱三娘美色,指望一合便捉得过来。骤马向前,挺手中枪,径直冲过来。墙上墙下两边庄客各自呐喊助威,那扈三娘拍马舞刀,来战祝彪,一个双刀的熟闲,一个单枪的出众。 两个斗敌二三十合之上,扈三娘暗想:“这厮得栾廷玉教授枪棒,倒也武艺了得,但非我敌手。”,果然手上快了几分之后,只见那祝彪枪法便有些架隔不住。 原来祝彪刚接仗厮杀时,美人在望,恨不得便捉过来,谁想斗过三十合之上,三娘那两口日月刀,一刀更快似一刀,刀上力道更是,一刀沉过一刀,看看的手颤脚麻,枪法便都乱了。 再斗数合,三娘也不想与他纠缠,便将两把双刀,直上直下砍将入来,这祝彪如何敌得过,拨回马,却待要走,被扈三娘纵马赶上,把右手刀挂了,轻舒猿臂,将祝彪提离雕鞍,扔在地上。 祝彪身后众庄客齐上,想要去抢人时,却被扈三娘娇叱一声,纵马冲过去,双刀上下飞舞,登时砍翻四五骑,总算三娘还不愿撕破脸皮,下手都是斩马。四五骑战马倒下后,上面庄客被扑颠下马来,摔个七荤八素,后面人等一时都不敢上前来。 三娘勒转马头,回到兀自未起的祝彪身前,日月刀一指冷声道:“今日小惩大诫,让你记个教训,婚配之事休要再来啰唣!”祝彪挣扎起来,兀自不忿的道:“你要如何方才许这亲事?”三娘侧头看了看祝彪,但觉这人倒有些自己从前追求女子时的锲而不舍,便笑了笑道:“但胜得过我这口刀时,你再来吧。” 祝家庄庄客拉过祝彪马来,祝彪翻身上马后,只觉身遭还隐隐作痛,口中只道:“一言为定,我这便回去苦练武艺,待得赢了你时,休要再推辞!”当下引了庄客便回。 祝彪走后,三娘自回庄门,这时只见扈成、李应两位兄长方才披挂了前来,在庄门口接住后,李应喝道:“祝彪那厮何在?”扈成也道:“小妹,待你兄长前去打发他!” 三娘劝住两个道:“两位兄长,那祝彪被我杀败,已经铩羽而遁,这次给了教训,料想不会再来啰唣。但再敢来时,便不留手!” 李应道:“三家结生死之盟,叵耐祝家仗着势大,欺人太甚,若非看顾在几十年的情义上时,便要点起兵马前去理论!” 三娘冷笑道:“此刻他势大,还不是与他破脸之时,但再来啰唣时,不出两年管教他庄毁人亡!” 三个说话时,已经回到堂上,也惊动了扈太公,前来询问,听闻那祝家三子中最了得的祝彪也败于三娘之手,众人都是大喜,便排布下酒宴庆贺不提。 却说祝彪吃捉放一回,闷闷不乐的回到庄上,家长祝朝奉听得消息前来询问,祝彪将事情说了,祝朝奉道:“我儿,既然那扈三娘如此英勇,也不定要她,另寻良配便好,此等女子娶来,早晚也降不住她,迟早乱了家宅。” 祝彪却道:“降不住她,那是孩儿手段还不及她,但武艺胜过她时,定能管教得服帖。”祝朝奉劝了几回,也不见应转。正在这时,庄客回报,直说大爷祝龙、二爷祝虎并教师栾廷玉回到庄上。 祝彪闻言大喜,抢出去接住,将三个迎到厅内坐定。祝龙见他灰头土脸,问起情由来,祝彪郁郁不乐的说了。祝龙、祝虎两个听了顿时大怒,道:“那贼贱人安敢如此?待点起人马去他庄上理论来!定要扈太公那老驴将出女儿来敬献,还要赔汤药钱来!” 两个吵嚷要去报仇,一旁枪棒教师栾廷玉却道:“两位稍安勿躁,你两个武艺尚不及三郎,三郎都吃那女子拿了,只怕那女子武艺不再某家之下。那扈家庄又建的坚固,岂是那么容易攻打的?尚有李家庄扑天雕李应为其援手,一旦撕拼起来,坏了三庄数十年生死之交的情谊,那也不是耍处。” 祝彪道:“叵耐被她羞辱一回,这口气难下。”栾廷玉道:“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三娘婚配之事,也需听扈太公主意,先前我就曾说,与扈家庄求婚时,只可软求不能硬娶,这时不听我言,两厢恶了,便难转圜。” 祝朝奉也道:“你师傅说的在理,只扈太公允可时,三娘女流之辈,也只得听从父命,你却早晚去威逼他来,又无礼数,哪个会将女儿与你?” 祝彪愤愤不平的坐下道:“那又该如何是好?”栾廷玉道:“便只有两条路走。一则便是重与扈家庄修好,大丈夫何患无妻?娶妻之事也不再提,如此全了三家生死之盟情义,方可相安无事。其二,若三郎真爱那扈三娘时,也要先重修旧好,早晚去庄上拜见扈太公,礼数周道,便是软求得太公允可,有了扈太公之命,料想那三娘再英勇也只得听父命婚配与你。” 祝彪道:“师傅,却还有第三条路,今日回来时,那三娘只道,但我武艺胜过她时,便答允嫁与我。”栾廷玉道:“那三娘投我师兄周侗门下习武多年,岂是那么好相与的?你若再苦练十年,或能赶上她。但你便十年不娶了么?” 祝朝奉却阴鸷许多,只道:“既然已经破脸,我儿也没那软磨功夫,我看还是这般,先与他重修旧好,婚约之事也暂不提,让他松上一年半载,不曾提防时,老汉自去与蓟州官府说项,只说他那庄上勾结草寇,引官军来征剿。有蓟州官军并我庄上庄客,他又无防备时,定可一举破了他那庄子。到时候占了庄子,他那钱粮,官府与我庄上各取一半,那扈三娘自然便是捉来配与我儿,这般可好?” 栾廷玉哑口无言半晌,祝彪大喜道:“还是父亲此计甚好,只是今早方去厮杀,又去修好时,只恐面上不好看。”栾廷玉叹口气,无奈道:“我与她有些渊源,明日备好猪羊酒礼,我与你同去求见,料想必会相见。” 当下商议定后,祝彪方才展颜,祝朝奉便命庄客杀猪宰羊,替两个儿子并栾廷玉接风。 休息一夜之后,翌日清早,栾廷玉与祝彪,备了猪羊酒礼,教十名庄客担了,各骑两匹骏马,也不带兵刃,只望扈家庄而来。不一时到了庄前,栾廷玉将来意说了,早有庄客通报庄内。 在堂前,扈太公听了消息,唤来扈成、三娘商议,李应今早庄内有事,一早便回李家庄去了。听了太公言语,三娘冷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未安好心。”扈成也道:“昨日方来厮杀,今日又来礼物,定然有鬼。”但太公却道:“三家盟好并非一日,自你曾祖时便立下此盟,数十年来也都相安无事,昨日教训他一顿,今日带了礼物来,便是有修好之意,不纳时,反倒落人话柄。”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也罢,只看他来意如何。”当下太公便命扈成前去将两个引接进来相见。 却说扈成接住两个,栾廷玉与祝彪礼数周到,与扈成见礼后,将礼物抬入堂前,到了太公面前,祝彪拜下,只道昨日冒犯,今日特来请罪。 扈太公宽厚,教祝彪起来,请两个坐了,命人摆下酒筵,请两个吃酒叙话,又教庄内人请十名庄客偏厅吃酒招待。太公与扈成相陪两个,酒过三巡,祝彪变得谦逊有礼,频频与太公、扈成敬酒请罪,栾廷玉也在一旁相劝,太公与扈成倒也颜色缓和许多。 三娘在帘后看了几眼,也看不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在这时,只听祝彪举杯道:“昨日冒犯了扈贤妹,还请来相见,祝彪当面赔罪。” 太公有些为难道:“女儿家不便相见。”栾廷玉却笑道:“听闻三娘出自我师兄周侗门下,便是有些渊源,都是江湖儿女,相见一遭无妨。” 听了这话,三娘也不等太公言语,掀开帘子走出来道:“我便在此,却不知如何赔罪来?” 三娘在家被迫换了女装衣裙,祝彪看了眼前更是一亮,只见她明眸皓齿,金钗素裙打扮,更显女儿家妖艳来。栾廷玉看了却暗想:“果然绝色,难怪三郎为她颠倒。” 第卌三章栾教师酒筵说和公孙胜云游到访 三娘到了筵席前,见了三娘颜色后,祝彪看得呆了,栾廷玉轻咳一声方才醒来,急忙起身举杯道:“三娘来的正好,昨日冒犯贵庄之处,还多担待,今日备了猪羊酒礼前来赔罪,两家复修旧好如何?” 三娘暗自寻思道:“这不是祝彪言语,倒像栾廷玉手笔。”果然栾廷玉也笑着劝道:“这独龙岗上三家村坊结生死盟约也非一年半载之事,数十年交情,一朝尽散岂非可惜?些许小事便付诸一笑,三郎今日特来赔罪,足见心诚,两家重修旧好,一日往昔,岂不是好?” 三娘道:“栾教师,你这话原是不错,但自从五年前,祝彪上门求亲起,便欺凌我庄上多时,连我也不得不流落江湖暂避。我不在时,更是月月上门欺凌,若非有李大官人仗义帮扶时,还指不定要被欺辱成什么样去。如今只是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就此揭过了么?” 栾廷玉眉头微皱,堂上坐着的扈太公与扈成这父兄俩还没说话,反倒是这个三娘先说了,难道这扈家庄便是这扈三娘说了算么?栾廷玉道:“那以三娘之见,该当如何方能重修旧好?” 三娘道:“教祝彪做一帖告示,大开筵席,请左近村坊,士绅名流皆至,然后当众与我父亲磕头认错,再当众折箭为誓,立下毒誓,不再犯我扈家庄,如此方能揭过!” 祝彪闻言登时大怒,正待起身怒骂时,栾廷玉急忙先按住道:“三娘,些许小事,就不必惊扰众邻了吧。瞧在你我同门之谊上,留些脸面,就此作罢如何?” 三娘道:“也好,看在栾教师面上,便不惊扰众邻,但磕头赔罪不可少,就请祝三郎在这里向我父亲叩拜赔罪、敬茶认错,此事便罢。” 祝彪刚想发作,却被栾廷玉按住,低声在耳边道:“就当先拜丈人,小不忍则乱大谋。” 当下祝彪忍了一口气,起身撩起袍角,对着扈太公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又奉了茶来敬上,口中道:“太公恕罪。”扈太公笑着急忙扶起道:“几世的盟约,休恁的说。” 扶起后,太公又请两个来坐了,栾廷玉又请三娘一同来坐,重整杯盘后,又复饮宴起来。席间,祝彪几番敬酒,三娘倒也来者不拒,但祝彪酒量不及三娘,直吃得烂醉时,方才由栾廷玉并众庄客扶了回去。 两个走后,三娘道:“父亲,兄长,这祝彪岂是如此容易服软之人?料想定是有恶毒之计在后,庄内上下要多加堤防,早晚多派人手探听虚实才是。”太公与扈成点头称是,各自堤防不提。 一连堤防了数日,也不见祝家庄有何动静,倒是祝彪一连几日都使人送礼物来,送到第三次时,太公也过意不去,教备了些礼回送。 这天午后,左右无事,扈太公尚在小憩,扈成去了李应庄上吃酒,三娘正在内苑练武,只见一个庄客报说:“门前有个先生要见太公化斋粮。” 三娘道:“父亲尚在安睡,你便与他三五升米便了。”庄客道:“小人化米与他,他又不要,只要面见太公。” 三娘皱起眉头道:“那我便去见他一回。”当下整束了衣裳后,就练武的男装武服出去相见,胸前赘肉自然是取裹胸缚了,到也看不出来。从内苑出来,过了前堂,到庄门前看时,只见那个先生身长八尺,道貌堂堂,生得古怪,正在庄门外绿槐树下静静侯立。 三娘看那先生,但见:头绾两枚青松双丫髻,身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背上松纹古铜剑。白肉脚衬着多耳麻鞋,绵囊手拿着鳖壳扇子。八字眉,一双杏子眼;四方口,一部落腮胡。 那先生见了三娘时,笑逐颜开说道:“少庄主,贫道稽首。”三娘见了,急忙回礼道:“先生何方仙山而来?”那先生哈哈大笑道:“素闻扈家庄一丈青聪慧,可能猜上一猜?” 三娘又看了他几眼道:“知我底细的人不多,先生一眼便认出,定是位得道之士,莫不是从九宫二仙山罗真人处来?”那先生惊讶道:“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少庄主当真聪慧过人。” 三娘笑道:“既然是罗真人门下,我便还能猜出,先生复姓公孙,单名一个胜字,绰号入云龙的可是?”那先生呆了呆道:“真个儿是名不虚传,难道少庄主也学过扶乩问卜之术?”原来这人正是九宫二仙山罗真人门下弟子公孙胜,道号一清先生,亦是蓟州人氏,自幼乡中好习枪棒,学成武艺多般,人但呼为公孙胜大郎。为因学得一家道术,亦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江湖上都称做入云龙。 三娘笑道:“哪里学去?公孙先生少请,到庄里拜茶如何?”那公孙胜道:“多感。” 两人入庄里来,三娘请那先生到后堂吃茶已罢,公孙胜道:“早年间师傅曾来此,与扈太公有过一些来往。”三娘见说,急忙道:“早先听闻父亲说起过,直说我降生时,彗星坠地,地动山摇,一出生生母便亡了。在家中养了一年多,庄内灾祸不断,幸有罗真人前来指点,教父亲将我当男儿来养,七岁上便送出庄去习武,隔几年回家一次,如此方才两厢无事。我这条性命多承罗真人庇佑,缘该早些去二仙山拜谢的。” 公孙胜道:“这倒不必,师傅指点太公,也是上应天命,少庄主乃逆天改命的星象,定要周全一二,不必相谢,便是去了也寻不见他老人家。”三娘道:“既然如此,便只能在家中供下的罗真人生祠位上,多多拜谢了。” 公孙胜道:“此番来乃是师傅差遣,命我下山云游,多多结识江湖好汉,这下山来贫道一想,左近久闻一丈青大名,便先投扈家庄来相见。”三娘喜道:“我也久仰先生大名,若先生不弃,便一同结伴云游江湖如何?”公孙胜笑道:“固所愿而。” 当下三娘教庄客备下酒宴来,请公孙胜入座,两个一边吃酒,一边叙话。三娘说起不日便要与饮马川裴宣等三位好汉会齐后,先去华州时,公孙胜道:“同去华州也好,也见见那英雄了得的九纹龙。” 当下三娘便留公孙胜在庄内款待了几日,又看祝家庄也无动静,便嘱咐太公、兄长严加堤防不可松懈,又修书与李应,托拜他早晚看顾庄上。又与林娘子嘱咐,教她安心在庄上居住,但有林冲消息时,早晚便遣人来书信。 交代已毕,这天风和日丽,三娘结束了行装,缚了裹胸,换了男装,只带了日月刀,背上负了鸱吻宝刀,与公孙胜各骑一匹骏马,先往饮马川而来。 不一日两个到了饮马川,遇上巡山小喽啰后,飞报山上裴宣等三筹好汉,三个便飞马下山来接住,三娘将公孙胜与裴宣、邓飞、孟康都相互说了,四筹好汉相见,都是大喜过望。当下裴宣三个将三娘与公孙胜引到山上,大开酒宴款待。 这些日上,裴宣等人已经准备妥当,不愿去华州的小喽啰便给些钱粮,教自回乡为民,愿意跟去的,便打栓包袱,到有半数人不愿去的,如今寨中只剩下一百五十余人。又将寨内金珠宝贝,粮食器物装了二十余车,早晚只等扈三娘前来会齐。 在饮马川等候两日,都收拾停当后,三娘依旧扮作个富贵小官人模样,裴宣扮作掌柜摸样,邓飞扮作脚夫班头,孟康扮作牙人,一百余名小喽啰扮作伙计、脚夫、马夫等,只公孙胜还是道士打扮。结束停当后,一行人拥着二十余辆大车浩浩荡荡离了饮马川。 这一日到了沧州地界,三娘与公孙胜、裴宣等人商议,要先到柴大官人庄上,请柴大官人一同起行。公孙胜道:“也早闻小旋风大名,只恨不得相见。”裴宣、邓飞、孟康都道:“也早就想见。” 当下一行人投柴家庄而来,到了庄前,早有庄客上前来询问,三娘说明来意后,庄客飞报庄内,过不多时,只见庄门大开,柴进亲自带着一应庄客应了出来。 三娘将公孙胜、裴宣、邓飞、孟康四个名头说了,柴进大喜,几个见礼后,便入庄内。柴进见得几个好汉,心中大喜,吩咐庄内杀牛宰羊,置备酒筵,款待一众人等。 席间三娘问起林冲来,柴进道:“也送了些衣物前去,教头在牢城内倒也安稳。”三娘命人从车马行李内取出林娘子交托的一些寒衣棉被并一领白狐裘,又取出自己采办的一件狗熊皮衣,交托给柴进道:“眼见天气一日日寒了,师嫂与我备下些衣物在此,还有师嫂一封家书,但请大官人差人送与师兄。”柴进道:“此事易耳。”当下便吩咐几名庄客取了家书、将衣物打了包袱,打马送去沧州牢城。 一众好汉在柴进庄上歇了数日后,送衣物的庄客也回到庄上,三娘问可有书信时,庄客只道:“并无书信,教头直说,但挣扎脱身时,自会相见,各自珍重。”三娘摇摇头,赏了庄客些碎银,随后提笔模仿林冲笔迹写了封信,请那庄客送往蓟州扈家庄去与林娘子。 回过头三娘又去找了柴进,说起林冲之事,三娘道:“我那师兄陷在牢城内,京中高太尉早晚要派人来对付,只怕师兄到时走投无路,我回华州时,心也不安。心里有个计较,来与官人商议。”柴进道:“我也担忧教头之事,远行在即,就怕教头有事时,不能看顾,扈官人有计较时,但讲无妨。” 三娘道:“大官人结交的梁山王伦,此人胸无大志,白白浪费了大官人一番心血,大官人不妨修书一封留下,待师兄势穷来投时,教师兄去投王伦,先在梁山安身,便是伏下一枚棋子,早晚那王伦不中用时,也好让师兄取而代之。”柴进大喜道:“好计,那王伦早晚与我阳奉阴违,早有想代之,只是梁山远了,又无心腹人在那,但林教头去时,便好办了。” 当下柴进修书一封留在庄内,教庄客收藏了,只等林冲来时,便与他书信与盘缠,教送上梁山落草。 又歇得两日,三娘与公孙胜商议,便想在隆冬前赶回华州,请柴进一同起行时,柴进便带了十余名庄客,会同三娘等人一同上路,一行人热热闹闹径投华州而来。有柴进在,众人又做客商打扮,沿途官府倒也不查。 (新书求收藏、推荐、打赏支持,感谢我不吸雾霾、诺言不许一世、极低、書獃仔、亦I雪、筱靘兽、我心中的阳光等书友的打赏。) 第卌四章野村店杨林相投北亭口议郎拜主 一行人穿州过县,这一日过了相州,行到一处村间,只见此处有家村坊小店时,邓飞上前来对三娘道:“官人,日正当午,都走得累了,且买些酒肉吃。”三娘道:“也好,教店家杀猪宰羊,每位兄弟都要分得酒肉。”邓飞应了,自与孟康去店里置办。 这一路上,三娘待人接物并无亲疏之分,上路时交待了规矩,赏罚间只问对错,不看情面,又有铁面孔目裴宣执掌法度,众人皆服。路途艰苦,三娘也不待薄众人,都是与众人吃一般的酒肉,但无酒肉时,便与众人同吃干粮。 这却苦了柴进,大官人不曾吃得这点苦头,有时走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时,只吃干粮,委实难以下咽,但见三娘啃一般的粗面干粮,依旧与众人谈笑风生时,柴进也只得勉强下咽。 途中也遇到几次强人行劫,但看他们人多势众时,人少的不敢来,人多的来劫道时,也没什么好汉在内,都是些小贼,邓飞、孟康等人就打发了,也不用扈三娘、公孙胜出手。 一行人推着车马在小店前歇住马,自有小喽啰排布车马,喂马,看车,一应事物都井井有条,却是三娘在出行前便安排好了一切事务。裴宣等人看三娘分拨差事,都有条有理,丝毫不乱,又有法度管制,就连一应钱粮物事都计有编号,早晚另安排人点算,分毫不差,便更为钦服。 歇了马后,三娘请公孙胜、柴进、裴宣一同进店,才到门口,没想里面邓飞笑呵呵的拉着一条大汉走了出来,只见那大汉手里提着一根浑铁笔管枪,生得头圆耳大,鼻直口方,眉秀目疏,腰细膀阔,见了三个纳头便拜。 三娘不解,急忙扶起时,邓飞笑道:“真是巧事,在这等去处遇上杨林哥哥。”原来那大汉姓杨,名林,祖贯彰德府人氏,武艺精熟,多在绿林丛中安身,江湖上都叫做锦豹子杨林。 听邓飞说了杨林事迹后,三娘等都是大喜,众好汉都来见了,便在店内摆布下一桌酒食,众人都让三娘坐了主位,柴进与公孙胜一左一右坐了,裴宣、杨林、邓飞、孟康依次坐定,大碗筛下酒来,一同欢饮起来。 席间,三娘说起要与众人投少华山时,杨林道:“早闻少华山招贤纳士,正欲前去投奔,怎奈无人引荐,不敢轻易擅进。”三娘笑道:“杨兄弟宽心,我自做得少华山的主,便请兄弟一同前去入伙如何?”杨林大喜,起身又拜道:“求之不得。”众好汉都是大喜。 这小店中杀翻了四五口猪,方才让每个小喽啰都得了一份酒肉,吃饱喝足后,三娘与众人又接着上路。 不一日到了河中府,天色越加寒凉起来,到了城内安顿后,三娘便教裴宣、杨林问城内裁衣店制取棉衣,每个小喽啰都发付一套新棉衣与棉鞋,好穿了上路。过了三五日,棉衣鞋都置备妥当,分发下去后,众人皆欢喜非常。随后又接着赶路,一路无话。 这天到了华州,望得少华山时,天色黯淡下来,不一时飘起了鹅毛大雪,众人忙赶过一处山坳时,只见前面山脚下一片市镇排布开来,总有七八百户人家,走近看时,只见立了一个牌坊在道口,上书“少华北口亭”五字,内里卖酒的、卖肉的、卖菜的、打铁的、裁衣的、开店的,一应俱全。 牌坊下守了十余名精壮汉子,都一般的黑色皮袄,前后两片铁片甲拴束,其余手脚上却是皮甲掩住,头上都是一顶棉头包巾,各执刀枪兵刃,包巾上刺绣了“精卒”两个大字。一队人在风雪中都站得齐整,竟无半分参差,那英武气势扑面而来。 为首一人贯一顶熟铁盔,上写“左郎”两字,身上都掩铁片甲,垮一口刀,见了扈三娘一行人,上前来问道:“来人且住,是过往商旅么?” 扈三娘下马上前笑着问道:“商旅又如何?不是商旅又如何?”那大汉拱手道:“这位客官,若是过往商旅,请到商旅关卡处勘验货物,缴纳厘金,领取通关令旗,便可一路畅通无阻直过华州。若是前来投奔山寨的,请到前面招贤馆处,自有人接引。” 扈三娘笑了笑道:“我们只是走亲,要去华阴县,所带这些物事都是给乡亲们的礼物,并不贩卖。”那大汉道:“那也得到商旅关卡去勘验,还要说出拜访的是哪个村中之人,那里左近村坊户籍皆有,一查便知。若真是走亲时,只按人口取一文过路厘金,但若日后教缉私队发现有就地兜售货物时,便要没收货物,因此请客官仔细,切勿托词蒙混,免得将来不好看。” 三娘微微颔首,朱武果然还是有些能耐,这管治一方收取厘金倒也有礼有节,并非一味强逼勒索。明面上看是这般,但三娘也知道暗地里的手段却是何等酷烈,但凡遇上不教厘金之人时,定然也是一般杀人越货的。 这时正有一队巡哨兵丁过来,领头的也是一位左郎官,一行十人走到近前,那左郎官似乎认出三娘来,奔至近前纳头便拜道:“大头领!”跟着便教左右都拜了,一起都称呼扈三娘为大头领。 三娘笑吟吟的上前扶起那左郎官问道:“你认得我?”那左郎官道:“属下乃少华山老人,那年大头领山寨颁布铁律时便在,因此认得大头领。朱头领三个早晚都在盼着头领回山,属下这便派人前去通禀。” 当下那左郎官便教人飞报山寨,他将扈三娘等一众人引至镇内招贤馆,随后与馆内人交待了。坐馆的是位文职头目,看他顶上帽子却是绣了从议二字,三娘知道是镇内主持招贤馆的从议官。 公孙胜、柴进、裴宣、杨林、邓飞、孟康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少华山治军治民如此法度森严。公孙胜问道:“扈官人,何以他们称你为大头领?” 三娘笑道:“早年间在华州时,我便坐了少华山寨中大头领之位,只因要云游江湖,是以教山寨上下都不透风,以便我穿州过县,并非有心欺瞒。” 公孙胜颔首道:“原来如此。单看这些精卒、左郎,不知是何职衔?”三娘将武职五等各有四级,是为卒、郎、卫、校、将的职衔说了,口中道:“每十卒有一郎官统管,十郎为一卫,十卫取一校,十校拜一将,以此统管,如臂使指。” 柴进听了叹口气道:“真是大开眼界。”裴宣道:“官人,那这些文人帽上绣了从议二字又是何职?”三娘也将文职五等亦各有四级,是为文士、从议、疏谏、参军、儒君。文职各等四级具以一二三四为记的职衔分配说了。三娘又道:“各级人等都有不同的月俸、待遇,有功者除了赏赐之外,还可晋级职衔,赏罚皆按寨中规矩而定,不分亲疏。” 裴宣赞道:“端的比官府还好,若为小吏时,便一辈子做个小吏,非科举没有出头之日,山寨此举,只问功绩,便能教人为山寨而戮力向前。” 杨林也道:“再看这市镇,如此兴旺,还有招贤馆广招天下好汉,少华山果然名不虚传。”邓飞、孟康也是纷纷赞颂。 三娘道:“这镇中买卖十之七八都是寨中生意,往来客商,寨中是不抢他们的,但只消每千文货物缴二十文钱的厘金,便可畅通无阻的通过此地,不带货物的旅人,也只收一文过路厘金,便保平安通过,因此往来之人甚多。左近村坊也都缴供奉,缴了供奉之后,寨中保他村坊平安,不会有强盗贼寇来行劫。” 说道这里,那左郎官笑道:“好教各位好汉知晓,我统带这队人便是山寨巡防缉捕司的小队,早晚巡视各处,不但要捉拿强盗贼寇,便是有小偷地痞,也是要管的。”说到这里,那左郎官朝众人一拜,随后道:“小人还有公务在身,诸位先请招贤馆稍候,馆内从议官会招待各位,小人要先办公务去了。” 说罢朝扈三娘一礼道:“大头领在上,属下先去了。”三娘满意的点头道:“你且去吧,公务要紧。”说罢那左郎官领着手下复巡查去了。 听了这话,邓飞挠挠头道:“扈官人,你这里到底是山寨啊,还是少华山府衙啊,便连衙门做公人管的事都要管来。俺也是犯了王法之人,他们不会连我也拿了吧。”众人都是一起哄笑起来。三娘笑了一回后道:“大家先进馆内吃酒,咱们边吃边说。” 招贤馆内自由从议官引馆内三五十个庄客出来,帮众人安顿行李、马车、马匹,那从议官与几名文士官陪着众人进馆内款待。到了馆内,只见内里宽敞,三进出的院落,两间敞亮大殿。从议官将扈三娘等七位引入正中大殿内,摆布下一大桌宴席,其余跟随而来的小喽啰都在一带耳房、偏厅内吃酒。 七位入内,依旧是三娘坐了首位,公孙胜、柴进左右坐了,裴宣、杨林、邓飞、孟康依次坐了,那从议官坐下首相陪。只见那桌上牛羊猪鸡鸭都有,更有几味野味,便是熊掌、鹿肉、虎骨汤等味。 三娘筛下酒来请众人喝了,酒过三巡后,三娘才道:“适才邓飞兄弟问的话,想必大家伙也在纳闷,咱们江湖上的好汉不都是劫道取财,大秤分金,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么?为何少华山此处规矩恁多。邓飞兄弟还怕被山中巡山兄弟拿了去。”众人都笑了一回。 三娘道:“各位且听我仔细道来。”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谢谢) 第卌五章替天行道血酬事劫富济贫坐寇行 招贤馆大殿内,三娘清清嗓子续道:“如今这世道,朝堂上,奸臣宦官当道,贪官污吏横行,地方上,土豪恶霸勾结官府,鱼肉百姓,祸害一方。在座各位兄弟都是教官府、恶霸逼迫得活不下去,方才逃走江湖上落草为寇。少华山三位头领也是这般落草的。我想但凡能为良民时,谁愿意流落到落草为寇的地步?” 裴宣、孟康两个都是颔首,两个都是被上官逼迫得无路,方才落草。杨林、邓飞两个也不自觉点点头,他两个虽然早在江湖上流落,但此前也都是被官府、恶霸逼迫,方才流落江湖。柴进自饮了一碗酒,并不做声。三娘又看了公孙胜一眼,公孙胜大方一笑道:“方外之人,也见不得当今豺狼虎豹当道,贫道下山,便是为了替天行道,除世间不平事而来。” 三娘笑道:“先生志向与我相同,便是替天行道四个字。”顿了顿三娘接着说道:“适才先生说了替天行道,便是除世间不平事,替百姓主持公道,劫富济贫,方才算是好汉。又要如何行这道、济这贫呢?既然我们都要替天行道了,就不能打家劫舍,百姓辛苦赚取钱粮,商旅辛苦赚取钱财,我等还要去劫掠他们便是不义之举。但不劫掠,我们便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又如何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呢?” 邓飞道:“扈官人,我们可以劫掠富豪官商,自己取一份留用,其余的便散给贫苦人家,便是劫富济贫,一样可以替天行道。” 三娘笑道:“劫富济贫也不失为一条路子,但有一个隐忧,听我道来。我们干这落草为寇的事,也不是没本钱的买卖,这种买卖的本钱其实大了去了,我们做的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本钱就是咱们的身家性命!哪个高门大户不都是有看家护院的庄客?哪个又不都是与官府勾结,有官军护持的?咱们去劫这些富户啊,总是要厮杀拼命的,用性命热血去换来报酬,这便叫做血酬!” 公孙胜点点头道:“扈官人的话大有道理,贫道也不曾想到此节。”三娘微微一笑续道:“血酬有高有低,做个比方,死十个兄弟,劫得一家富户,得银千两。有时遇上硬手,死百个兄弟,也得银千两,当中高下立判。是以劫富之举朝不保夕,难以壮大山寨,更难稳定众兄弟之心。” 杨林道:“扈官人说的是,此前我与邓飞两个也合伙做过几次这种买卖,最后一次遇上那家富户家内人多势众,不但钱财没到手,差点把两条性命送了,也就此逃散,各自流落江湖之上。” 扈三娘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但凡世间落草之人,我将其分为流寇与坐寇两类,诸公也不必恼怒,寇便是寇,无需遮掩,也无需妄自菲薄。” 公孙胜笑道:“这是实话,我等便都是巨寇”众人笑了一回,又听三娘言语。 三娘续道:“流寇便是四处打家劫舍、劫富济贫这种。这般行事的,不管是劫道还是劫掠大户、村坊,劫掠大户、村坊的,劫掠之后,人口逃散,百业凋敝,下次你也就没地方可劫了,都是杀鸡取卵。劫道的劫得多了,人就不往你这过,你还要越界去别的好汉地面上讨饭吃,也惹人嫌。” 柴进听得此言,一口酒呛了出来,急忙去丝巾擦了擦嘴道:“那敢问扈官人,这坐寇又是如何行事?” 三娘笑道:“坐寇便高明许多,这些好汉占住一方,但凡过往行人行商的,从此路上过时,人头收过路厘金一文,货物按千文取二三十文收,便保你平安过路。又保境安民,绥靖一方治安,教百姓安心耕作,到得收获时,也收取半成或一成的米粮作为进奉,便是安宅费。又有周边开设市集,内里经营酒店、饭馆、赌坊、勾栏等百业,也可作为进项买卖来做。如此一来,钱粮便源源不绝而来,供我山寨招兵买马,兵强马壮时,就可扩张开来,保护更多的百姓。但有为富不仁,欺压百姓的富户恶霸时,我寨中兵强马壮,势力无匹,便可随手铲除,替更多的百姓主持公道,这般劫富济贫不是更好?” 众好汉都觉得有道理,自身势力强横了,方才做得好替天行道、劫富济贫这事。 三娘又道:“你们说的没错,少华山在左近村坊、州县,便是另一个官府衙门,官府不能主持的公道,少华山来主持,官府不敢管的富豪恶霸,少华山来管,官府治不了的人,少华山来治!” 众人听得都是痴呆,片刻后邓飞才道:“扈官人,难道左近州县官府、官军就不来管了么?” 扈三娘笑了笑,指着对面坐着的从议官道:“这事请这位兄弟来说。” 那从议官起身团团一揖后道:“小可姓陈名景,在少华山任一等从议官,尚有另一层身份,便是出任左近华阴县府衙押司一职。” 此言一出,邓飞、杨林两个跳将起来道:“不好,有做公的在此。”三娘与那从议官都笑了起来,公孙胜道:“两位贤弟切勿惊慌,这陈押司不是说了,他还是少华山的一等从议官呢。” 杨林邓飞两个都有些糊涂起来,孟康也有些发蒙道:“你到底是官吏还是落草好汉?” 那陈景笑道:“既是也不是,既不是也是。其实这华州几个县内,上下属吏、做公之人,现下十之七八都是少华山与史家庄的人,我等皆做的便是替天行道之事。” 裴宣问道:“那如我这般刺配在逃之人,你们可拿?”陈景道:“裴孔目与孟康大哥乃是被人构陷,有冤屈在身,自然不拿。杨大哥与邓大哥虽然做过打家劫舍之事,但未曾落案,自然也不拿。诸位到了华州,若还犯案,就要拿了。” 杨林叹道:“我的爷,天下间还有这等事,落草的好汉坐了官衙,替官府收税,保境安民,管治一方,这是何等了得之事。” 柴进皱眉道:“扈官人,地方官长与那地方军马也不管了么?”三娘道:“这便要多谢大宋官制了,这地方不管是县令、府尹,都是三年一任,有时更短,不到一年便会调任。而下面的属吏、做公之人却是不会换的,一般都要做一二十年,这些官到了地方,不管做任何事,都需属吏、做公的帮扶,方能成事。更何况无官不贪,那些官都使些钱买通,也便不管我等。很多官只要我们这些落草的好汉不去滋扰地方,不劫掠,不攻打州县,便是万幸了,也不敢来管。就算遇上个非要管的,手下无人听命,他一个人又能如何?再不识趣的,早晚取他性命,也是等闲之事。” 说到这里三娘顿了顿,看着陈景道:“至于地方官军嘛,也差不多如此办理。陈从议,我离开山寨多时,华州地方官军如何了?” 陈景道:“华州团练使三月前换了一位,便是我们山寨的汤隆汤头领,他在西军中做过军官,管治军马来还算有一套,只是他这个职位花了不少钱财上下打点,方才得来。”闻言众人一起哄笑起来。 笑罢陈景又道:“如今汤头领做了团练使,这几月下来,华州军马中安插了我们不少兄弟进去,早晚这一州军马也便要改名换姓了。” 众人又是一起大笑起来,柴进痴痴呆呆的喃喃道:“我只道我所做的已经是无法无天了,却不曾想天外有天啊。” 公孙胜捻着胡须道:“真是精彩,出人意表,想不到这些计策都是出自扈官人之手,当真是旷世奇才。” 三娘笑道:“先生谬赞了,邓飞兄弟适才说少华山行事便像官府,这便不错,我们行的就是官府之事。官府收税养民,我们也是收取厘金供奉养民,但我们不会像官府那样,贪官污吏太多,收了钱不办事,其或就干些坑害百姓之事。所以才说是替天行道,我便是要行官府不能做、不敢做、不愿做之事,还百姓们一个朗朗乾坤!我便是要这里成为山贼草寇管治的地方,教官府靠边站,最后要仰我鼻息方能续存!然后我要天下间都没有了山贼草寇,因为大家都是山贼草寇管治之下了!” 听完之后,公孙胜第一个鼓起掌来,柴进也击节赞叹,裴宣叹道:“如拨云见日般清朗起来。”杨林等都是拜倒道:“愿追随扈官人替天行道!” 三娘扶起众人后道:“各位投入山寨,我自然是万分欢喜,但各位须谨记,我这山寨不似他处,规矩森严,法度严苛,如此方能求得公道,官府便是自己做下的法度不能依行,方才有我等替天行道。是以,我这寨中,只讲公道法度,不论人情,但诸位兄弟入了伙之后,凡犯了规矩法度的,便要一般惩处!” 众人皆道:“正该如此。”三娘又看着柴进道:“柴大官人,此间行事便是如此,大官人可还愿与少华山、史家庄、桃花山结盟?” 柴进起身,双臂有些微颤,拱手道:“若能将我那柴家庄也经营得如同少华山一般时,岂能不愿?小可甘愿参与会盟!” 三娘笑着扶起柴进道:“少时到了寨中,歃血为盟,立下誓书后,自会派人与大官人回柴家庄帮扶,也一般经营起来,早晚都得兴旺。” 最后三娘看着公孙胜道:“不知先生之意如何?”公孙胜笑着说道:“不知寨中贫道能做到什么职衔?”三娘也笑道:“除我位之外,任凭先生挑选。”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跟着众人重新坐定,又开始饮宴吃酒,猜枚斗饮起来。吃了半日功夫,只见馆外一彪军马到来,大门外抢入一人来,正是九纹龙史进,只见他风风火火、大踏步奔将进来,口中大声喊道:“俺家师哥在何处?”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谢谢叶翎殇等书友打赏) 第卌六章少华山朱武迎客聚贤堂好汉聚义 听得是史进之声,三娘起身来到殿外,但见史进奔近前来,但想下拜时微微迟疑了一步,跟着又似定了决心,抢上一步纳头便拜。三娘却心下甚喜,上前扶起他来,拍拍史进肩头,俏目中不觉湿润了起来,口中道:“大郎又长得结实了,师哥心下甚念。”史进也虎目含泪道:“日夜思念师哥,天幸重逢。” 两个说了几句后,三娘拉着史进进殿道:“大郎,来,好教你欢喜,这趟师哥回来,结识了几位好汉。”当下三娘将公孙胜、柴进、裴宣、杨林、邓飞、孟康六筹好汉与史进介绍了,众好汉相互见礼后,都各是欢喜。 这时候,又有一队人马到了馆外,进来三筹好汉,正是朱武、陈达、杨春三个,也一般前来与各位好汉厮见了,陈达道:“我的爷,史头领听闻寨主归来,那便是一溜烟就来了,我三个追都追不及,只在史头领马后吃尘土。”众人都是一起笑了起来。 杨春又道:“还有汤隆头领,只是他如今还在华阴县公干,尚不得前来相会,稍后自到大寨中相聚。”朱武笑道:“咱们这汤团练使近日可是忙人一个啊。”众人又笑了起来。 三娘也笑吟吟的看着史进,但史进却毫不扭捏,一双眼只直勾勾的看过来,三娘心下暗道不好,看来史进这厮分别些时日,那孽情不消,反倒重了。 此处人多,也不好分说,三娘便招呼众好汉一起坐定吃酒,吃饱喝足后,朱武便请众位好汉上少华山去,当下一众人便各骑了骏马,跟随朱武上山。 过了少华山北亭口,一路望山而来,远近里许便有一哨,五里一处烽火传信岗楼,前后左右但凡险要之地,都有营砦小寨下来,往来哨骑巡队看顾,各司其职,仅仅有条,又固若金汤,人马雄壮。 三娘在马上问朱武道:“如今寨中多少人马?”朱武尚未回答,史进抢着道:“少华山有步军三千,马军一千,史家庄有步军一千,马军五百,皆在四周扎住。附近村坊、州县尚有入了团练、官军的兄弟,计有三千五百余人,总计有可战之兵九千余人。” 三娘笑道:“大郎,你不是最头痛这些数目的么?今遭怎么记得这般清楚?”朱武笑道:“史头领早晚都道,师哥回来时,必会问这些数目,他早晚背得精熟,只怕师哥来问。” 史进挠挠头道:“在西北军中时,也与师傅学过一些,为将者,兵员、钱粮、甲具、兵刃,这些数目都是要心中有数,方能为将,我这也是在学为将之道啊。” 三娘赞道:“大郎用心,将来必能成独挡一面的大将。”朱武取出几本书册道:“寨主,山寨大小人财物三类数目,俱都清楚记录在册,请寨主过目。”三娘接过后先贴身藏了道:“有劳军师,稍后得空时再细看。” 陈达、杨春两个引着公孙胜等人在前面先行,一路请众人观赏少华山景致,三娘又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公孙胜背影,对朱武与史进道:“这位公孙先生精于道术,他师傅对我又有恩德,如今投大寨入伙,我想让他坐第二把交椅,以示看重。” 史进问道:“公孙先生的师傅与师哥有甚恩德?”三娘微微一笑,当下将罗真人小时候指点扈太公救下自己性命之事说了,史进道:“乖乖,真个是活神仙,公孙先生坐得第二把交椅。”朱武却笑道:“我寨中专讲替天行道,正需得道高人坐镇,但有神迹时,便更能令人信服,公孙先生坐得第二把交椅。” 三娘笑道:“军师还是那般好谋算。”三个笑了一回,追赶上去,一路望大寨而来。 半天功夫,行至大寨,只见此处已经比早年时候扩建了数倍有余,半山腰一带里,先有三层石墙关累,做三处关卡营寨,每处各有数百军马驻守。过了三关营寨后,到了正寨之前,只见老远竖起一面杏黄大旗来,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但见正寨前石墙高耸,排布下三座楼城在那,前后三座吊桥寨门大开,城墙上满是兵卒守护,旌旗漫漫,刀枪如林,雄关险峻,让公孙胜等人看了都是赞叹不已。 进到大寨中,只见此处一大片宽阔校场,各有军马在此操练,正面一座雄伟大殿,其上匾额大书“聚贤堂”三个字,端的看来便是气势不凡。 裴宣对邓飞、孟康道:“看了少华山大寨,方知我们那去处,原来如此寒酸。”孟康道:“正是,这般光景方才能称雄一方。”邓飞也道:“若早知是如此,一早便来投了,也省得憋在那小寨中。” 当下朱武等将众人引进大堂内,扈三娘坐了主位,朱武亲自请公孙胜坐了扈三娘一旁下首,然后左一带史进、朱武、陈达、杨春坐了,右一带柴进、裴宣、杨林、邓飞、孟康坐了。列两行坐下,中间焚起一炉香来,各设了誓,公孙胜、裴宣、杨林、邓飞、孟康五人与少华山几位歃血为盟,便入了伙来。 公孙胜坐了山寨第二把交椅,领骁将职衔,参领山寨一应事物。 史进坐了第三把交椅,亦领骁将职衔,总领山寨军马一应事物。 朱武坐了第四把交椅,领总校职衔,总领山寨财物一应事物。 裴宣坐了第五把交椅,领督校职衔,掌管山寨刑罚升赏一应事物。 汤隆坐了第六把交椅,亦领督校职衔,掌管山寨兵刃盔甲打造,只是不在山寨时,由孟康兼管其事。 杨林坐了第七把交椅,领参校职衔,为东亭口寨正将,守护东亭口寨。 邓飞坐了第八把交椅,亦领参校职衔,为南亭口寨正将,守护南亭口寨。 陈达坐了第九把交椅,领典校职衔,为西亭口寨正将,守护西亭口寨。 杨春坐了第十把交椅,亦领典校职衔,为北亭口寨正将,守护北亭口寨。 孟康坐了第十一把交椅,亦领典校职衔,掌管山寨屋宇一应事物,并兼领兵刃盔甲打造。 分拔已定后,三娘道:“诸位休嫌此刻座次、职衔,今后但凡立下功劳来,出了赏赐钱粮之外,便会按升赏令,提升座次排名,晋级职衔。”众人一起领命,心内各都欢喜,暗暗都憋着股劲力,准备为山寨立功。 随后三娘又取出盟书来与柴进,也各自饮了血酒,结下盟誓来,自此柴进庄上也与少华山、史家庄、桃花山一应成了生死之盟。 各自约誓罢,当日大吹大擂,杀牛宰羊筵宴。一面叫新到火伴厅下参拜了,自和小头目管待筵席。收拾了后山房舍,教新入伙的头领都安顿了。 当晚吃了一晚的酒筵,稍停各自散了安歇,三娘唤了朱武、史进两个到自己屋内来细问。只见朱武那几本书册上,第一本便是山寨人口清册,上面不论大小,不论职衔,俱都登记在册,此时少华山与史家庄共有战兵九千余人,杂役仆从、闲散庄客、老弱妇孺五千余口,又有在各处州县内隐伏的人等一千余人,共计一万五千余人。 第二本便是钱粮清册,如今山寨库中存有金银珠宝共计十三万贯,各种粮食共计七万余石,战马三千余匹,其余牛羊牲口总计一万余口。看来此前三娘给的十万贯金珠宝贝非但没有花销完,如今反而开始盈利,两年内得了三万贯的利润。 第三本乃是盔甲、器械清册,各种盔甲、兵刃、器械数量都细细记录下来,一目了然。第四本乃是精铁、旌旗、布匹等杂项物事清册,也是一般如数家珍般记下。 第五本乃是升赏令清册,上面便是完整的人员升迁、调动记录,寨中人等资历都一一列明,并无半分参差。 第六本乃是各种买卖清册,上有少华山、史家庄开设的各种生意买卖,酒肆、赌坊、勾栏、茶寮、裁衣店、打铁铺等等一应俱全。 三娘看了后道:“辛苦军师了,做得甚好。”朱武道:“属下只是照官人给予的书册行事,但无走样时,也算得当,不敢领功。” 三娘摇头道:“功便是功,过便是过,军师有功劳,可升为骁将,与公孙先生、大郎同职衔。” 史进也道:“军师功劳都在眼里,按寨中升赏令,也该如此晋升,休得推辞。”朱武不再推辞,便拜领了。 随后三娘又道:“如今我们势力开始扩张,先有桃花山,后又柴家庄,如今都结了盟誓,这两处须多花心思,早晚安插人手,早晚能勾得两处真正入了伙来,方才是好。” 朱武道:“桃花山两位头领已有入伙之愿,无需花费太多功夫,只是这柴家庄须得费些手脚。”三娘道:“那柴大官人看似仗义疏财,招贤纳士,实则虚有其表,只要肯下功夫,并了他也非难事。” 朱武应了,三娘又道:“如今我们已经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号,早晚还要将手脚伸出华州去,打着少华山与史家庄的名头也有些古怪,不利于相互统属,也不利于发展人手。我想既然如此,我们就立个天道盟来,我自任盟主,广邀天下各处山寨、豪强、好汉参与会盟。少华山便是天道盟总堂,史家庄、桃花山等处便是分堂,今后便要各处军州都有我天道盟的分堂,这样方能教天下豪杰尽入我彀中!” (新书求推荐、收藏,谢谢) 第卌七章镶星天命贵出身女主时势造白莲 屋内扈三娘话音才落,屋外公孙胜的声音飘来道:“扈官人,此等大事何不唤我来一同商议?”史进、朱武两个听了面色微变,扈三娘却笑了笑,起身来大大方方开门笑道:“先生车马劳顿,又吃的醉了,是以不想与先生被这些琐事烦扰。” 只见公孙胜站在门外,三娘又道:“既然先生此时来了,便进屋来一同商议吧。”公孙胜笑而不语,微微颔首后,也大大方方进屋,与史进、朱武两个见礼后,四个坐定。 扈三娘道:“先生有何高见?”公孙胜看了看史进、朱武两个后道:“此间都是扈官人心腹明白人,可知官人底细?”三娘知道他所指,当下道:“自然知晓。”公孙胜点点头道:“那便好办,贫道也可说来。”三娘道:“但请教先生。” 公孙胜道:“早时看了官人治下少华山等行事,又适才屋外听了官人话,贫道早知官人虽为女儿身,但素有改天换日之志。什么替天行道、什么劫富济贫,都只是遮掩。官人说的什么血酬,什么坐寇,其实也就是官府那一套。只不过官府收的是税,官人等收的是厘金,官府收税后保境安民,官人等收厘金后也保护一方。到得天下间都有官人部署时,官府无用,军马易主,早晚便是黄袍加身之时,可是如此?” 史进、朱武两个面色大变,他两个虽然心底常也想过此节,但却没有公孙胜看得通透,更不会直言不讳的来问,一起看向三娘时,只见她笑意更浓,猜不透心思来,只听她贝齿轻启道:“一位女子要逐鹿天下,夺宋室江山,先生不觉得有些异想天开了么?” 公孙胜正色道:“若是旁人说来,贫道一定会如此觉得,但若是扈岚你,贫道却觉并无不可。”三娘笑道:“天时地利人和,我一样俱无,如何能成霸业?”公孙胜道:“无势可以造势,无利可以趋利,无和可以创和。”三娘追问一句道:“愿闻其详。” 公孙胜捻着胡须道:“天时便在时势,如今宋氏昏聩,道君黯弱,奸臣当道,江南各地苦于花石纲之祸,便是时势扭转之时,贫道夜观星象,宋室早晚有一大劫。” 三娘道:“宋室之劫并非内里,还是在外,明年便可见分晓。先生所言,我明白,待宋室祸劫至时,时势扭转,便可造势。”公孙胜颔首笑道:“官人真奇女子也,所见通透,正是如此。” 跟着公孙胜又道:“地利一项,官人已经在着手了,桃花山、柴家庄,加上官人自家蓟州扈家庄,几处要点便早晚开始部署,日后兴旺壮大开来,以点连线,以线扩面,早晚教江山色变。便是无利可以趋利,此项官人做得甚好,贫道也无话可说。” 三娘道:“那人和呢?”公孙胜道:“此项便是官人致命之处,确如官人所说,一介女子要领千军万马逐鹿天下,便是万难之事。” 史进却道:“不管他人作甚想,俺史进都是保定师哥的!”朱武也道:“寨主一身智计无双,除她,我终身不服他人管!”公孙胜笑道:“果然是两位心腹忠义士,只是两位可曾想过,官人要统带的是千军万马,并非区区数人。” 三娘笑道:“先生,你这胃口也吊够了,还请直说吧。”公孙胜也笑道:“官人果然豪迈不羁,贫道就直言了。” 公孙胜清清嗓子道:“自古男尊女卑,唐朝时虽有个武帝女子临朝,但终究是起自宫闱,纵观各朝,尚无女子以军马得天下的。要千万人信服一位女子时,便是千难万难之事。” 史进怒道:“哪个不服,俺便打得他服。”三娘感激的看了史进一眼,口中道:“大郎,师哥知你心意,此刻先听先生言语。”史进只得诺诺。 公孙胜又道:“虽是千难万难之事,但却非绝不可能之事,人和之上要有所得,便在一个创字上!”三娘自言自语道:“创?” 公孙胜续道:“适才官人所说的创个天道盟来,统领群雄,这却不妥。听天道盟此物,便是松散誓盟,此种盟誓之属,最易内乱。官人老家蓟州扈家庄与那祝家庄,数十年生死盟誓之交,到头来如何呢?虽有盟誓,但也各自肚肠,因此天道盟绝不可行。” 三娘登时醒悟过来,起身一礼道:“扈岚愿听先生教诲。”公孙胜道:“教诲不敢,官人曾得师尊点化,也算贫道平辈好友,现下贫道又是山寨二头领,此事上是与官人商议来着。”史进、朱武两个对望一眼,均想:“不枉师哥(寨主)将第二把交椅让与他坐,果然还是识得大体。” 公孙胜续道:“自古起兵逐鹿天下,各路豪杰无不要占大义名分,如三国时,先有张角以教义起兵,曹操有挟天子以令诸侯,后其子以献帝禅位而得帝位,刘备以皇叔之名称帝,而东吴孙氏却最晚称帝,就因他并无更好大义名分。教此来说,逐鹿天下者,无外两等类者。其一便是有握有天命时势,此类或受前朝禅让帝位,或以正统接续。其二便是有自创天命时势,从而握有人心,汉朝开国皇帝刘邦,自创斩白蛇起义,自命赤帝子以愚民,便是如此得国。” 三娘点头,顺着公孙胜的话道:“要自创天命时势者,又需三个条件,出身需贵、名声要显、异象加身。刘邦的出身虽并不富贵,但其后结拜项羽,奉楚义帝,得封汉王爵,方才贵了出身。名声之上,刘邦自有约法三章等仁义之名在外。异象便是斩白蛇、赤帝子之说。是以刘邦方能成就大业。名声、异象也都好办,只是出身这一项有些为难。” 公孙胜颔首道:“正是,但于官人来说,还要加上一点,须为男身!”听了这话,三娘也不气馁,只是晒然一笑道:“先生,这点难了,难道你有把我变成男身之法?” 话音才落,公孙胜与史进两个一起说话,一个道:“不会。”,一个却道:“不可。”公孙胜看了史进一眼,笑了起来,跟着朱武亦笑了。 三娘瞪了史进一眼,又问道:“先生何以教我?”公孙胜道:“不知官人可曾听闻仁宗年间,官家紫宸殿镶星之事?”三娘道:“略有耳闻,只是知之不详。”公孙胜道:“我二仙山当时却有先人参与其事,便知仁宗官家镶解的乃是地彗星。此星与官人星命契合,得仁宗帝气镶解时,便是有了帝王之气,正是天命所归之象。” 史进与朱武都欢喜起来,三娘却皱眉道:“只怕无人信服。” 公孙胜道:“不错,只说与帝气镶解的命星契合,并无人信服,但此乃首要因由,定要先将此条异象之说站住,为后续筹谋。说起这后续筹谋,贫道以为官人可自创一个教派,托镶星天命,造女主时势,自任教中圣主,此教教主只有女子方可出任,又有仁宗天命在身之说,广传教义,如此方可赢得人心信服。” 三娘道:“本来我也不太喜欢以鬼神之事愚民乱天下,但眼看中原祸劫将至,遇事从速,这条路方是最快的。”公孙胜颔首道:“历来教义也只是官家御民手段而已,汉儒唐佛宋道,莫不如是,女主争天下,除有天象之外,必要有自家宗派教义,方能成事!” 三娘盘算了片刻后道:“先生以为用何等教义创教为好?先生所出道家教派似乎不太合适。”公孙胜笑道:“官人果然巾帼奇女子,片刻计较便已知此策可行,只问教义之事。正如官人所言,道家讲究清静无为,与世无争,的确不适于官人托付创教。但贫道可举一人,由此人辅佐官人创教,必定无往不利。” 三娘喜道:“愿闻其人。”公孙胜道:“贫道早年云游时,于吴郡结识一人,此人姓茅名子元,十九岁上落发为僧,法名慈照,号万事休。此人仰慕晋朝名僧慧远白莲社遗风,劝人皈依三宝,受持五戒。编有《白莲晨朝忏仪》,创立白莲忏堂。慈照所传教义,崇奉阿弥陀佛,要信徒念佛持戒,以期往生西方净土。晋朝先前的净土结社,信徒之间只是称社友,互不统属,难有作为。慈照则教义修改,简单明了,易于传授,又将其改为师徒传授、宗门相属,又有教义扶持,甚有可为之处。” 三娘听了之后,略一思索,惊呼一声道:“你让我与茅子元一同创立白莲教?!”公孙胜微微一鄂道:“白莲教?这个教名倒也合适。”三娘苦笑道:“先生是要我做那白莲圣女?”公孙胜鼓掌道:“白莲圣女这个名儿更好!” 三娘有些哭笑不得,偏偏史进又问道:“先生,要是这般来,那信徒不都做了和尚,圣女做了尼姑,便不能成婚了?”公孙胜与朱武又笑了起来,三娘恶狠狠瞪了史进一眼。 公孙胜道:“慈照和尚创的此种教义,是为普化在家清信之士为念,在家出家都可,不须剃发,不穿僧衣,婚丧嫁娶一如往昔,并无禅宗那般须摩顶受戒,是以不论僧俗皆可入此教来,也适合官人驾驭。” 史进这才高兴起来道:“我还道得与师哥一起剃头为僧了呢。”几人又是笑了一回,三娘这次也不瞪他,只是说了句:“和你一起出家?想得美!”众人又笑了。 笑罢三娘沉吟道:“既然如此,便请先生下山一趟去请慈照和尚,我寨中广有钱粮,又有人手,自然可助他创建白莲教,又可借助势力,广为传播此教,以这白莲教为根基,我等志向方可宣扬出去,将来逐鹿天下,方有可凭。” 公孙胜道:“正是如此,贫道明日便下山。”三娘却又沉吟一番后摇头笑道:“此事重大,我与先生一同前去方可。也不必如此急切,还请先生在山上暂住些时日,等过了岁日,天气回暖后,我两个再动身不迟。” 史进苦着脸道:“师哥又要离山啊。”三娘道:“开山立教并非小事,那白莲宗教义还需去芜存菁,化繁为简一番,我自当亲往,与慈照和尚细细商议方好。而且师哥我亲自去,方显得有诚意来。” 三娘又道:“山寨有大郎与军师在,一个掌军,一个管事,如今寨中又添了许多帮手,但也无忧。”如此一说,史进不再言语。 当下商议已定,公孙胜与朱武起身先告辞而出,只史进期期艾艾的留在后面,公孙胜与朱武相视一笑,一同告辞去了。 三娘有些头痛的看着史进,这厮留下来定然又来啰唣什么,只看着史进问道:“大郎还有话说?” 第卌八章岁日山寨俱同欢上元州治齐灯会 屋里头,史进嗫嚅片刻方道:“师哥,俺听你话,去过勾栏风月之地了。”三娘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拉着史进坐下后,挤眉弄眼的问道:“如何?滋味不错吧。”史进酱红了面皮道:“神仙事儿。” 三娘又笑一回道:“何须面红?此等事亦天道人伦。可有喜欢的女子?师哥与你说媒去。”史进道:“尚无,但觉一般女子都不如师哥。” 三娘皱眉道:“又胡说甚来?我是你师哥,有道是长兄为父,岂可乱了人伦?你又不听我言语了么?”史进只得低头道:“只是心头甚想,禁不住。”三娘叹口气道:“师哥与你瞧着,但有良配时,便许与你来,今生只做师兄弟来,可好?”史进只得点头,又闲话几句后,史进方才离开。三娘送到门外,看他去了,口中暗自念道:“真是孽缘。” 回山数日后,看看年关将近,柴进先起身告辞,三娘分派了十余名精干铁卫官并从议官,先行跟随柴进回沧州,以备打铺前事。三娘率众头领一直将柴进一行人送到少华山北亭口,临行前三娘请柴进但有林冲消息时,早晚书信寄来告知。柴进应了之后,率一行人自回沧州去了。 之后三娘都与众头领处置寨中各等事物,几位新头领渐渐也熟悉了山寨规矩,裴宣、孟康尚好,原是公门出身,倒也不觉辛苦,只是杨林、邓飞两个久在江湖中,却甚是不惯。好在有裴宣掌管法度,又常与两个看顾,倒也禁得住两个。 看看岁日将近,山寨各处张灯结彩,置办年货,人人发下新衣来,个个穿在身,都显得喜气洋洋。这天汤隆回到山寨中相聚,又是大肆庆贺一场。 岁日之上,少华山寨内大开数百桌宴席,上下俱都欢喜。席间,扈三娘与众头领当众宣读一篇文告,只讲了经年上下功绩,赏优奖叙,赍发厚赏下去,人人都有,只功劳大的多得,但教上下都欢喜不已。 数百桌上下,三娘与众头领一一前去敬酒,不漏一桌,几个头领都不及她酒量,以小盅前去相敬,也是到了最后俱都醉倒,就只三娘却还谈笑风生。 在寨中过了岁日,又过了数日,看看日子又近了正月上元节(即元宵节),这天华阴县府衙内两个押司陈景与王元到来。这王元押司便是前遭处置李吉案的王押司,他与陈景两个来到山寨中,带来府衙言语。 原来华州州府内上官去岁调任他方,新任贺知府乃是当朝太师蔡京门人,便在华州府治郑县城内办个热闹的上元灯会,庆贺他新上任,教取华州治下华阴、下邽、蒲城、渭南诸县置办灯饰彩缎进献,上元节时都到郑县城内一同庆贺。又请各县内豪强富户也各自置办彩灯,参与其会,以彰显各自门风。史家庄远近闻名,便也得了邀请,两个押司便径直到了寨内来报。 听了言语后,三娘请来各位头领商议。三娘道:“左近州县都有我等门人在内,只有这州治郑县尚不得尽透,适逢盛会,便参与其内,也好彰显名号。” 史进听了后喜道:“正是,早晚去闹他一场,也教左近皆知我等。”朱武却道:“此会可去,只是与民同乐,不争厮杀,但教会上多多结识州治县内之人,便好日后下手。” 三娘颔首道:“军师所言极是,上元灯会上,良民百姓极多,若是闹一场去,定会损伤百姓,此举不可。我等便与民同乐霈恩均一回,教各自所辖村坊、市镇、州县置办的彩灯都打出史家庄名号来,也好教那新知府知晓厉害便可。”众人一起称善,又商议定了灯会置办各物、调拨前去人等事。 末了,公孙胜却忽然笑道:“上元灯会里,华州各家各府大家仕女定会出来夜游,我寨中多有好汉尚是单身,有此良机,或可见得对眼人儿,也未可知。”说罢看向史进,众人都是笑了。 此时的女子,倒也不全都是躲在深闺无人识,便如汴京各处仕女,往往夜游,吃茶于彼茶坊,华州也不外此例。上元节里更是多有女子夜游,每每放灯时,只当华灯初上,各家女子都打扮精细,皆戴珠翠、闹蛾、玉梅、雪柳、菩提叶、灯球、销金合、蝉貂袖、项帕,而衣多尚白,盖月下所宜也,就此出门赏花灯。灯会上,少女含春,少年风流,男女相逢,但有看得对眼人儿时,便会各自记在心头,早晚互通媒妁,成婚出嫁,是以公孙胜有此一说。 看众人对自己发笑,史进却不以为然,心头只想:“不知师哥那日可会穿了女装与我把臂同游?”众人笑了一回后,三娘喝住,便分派人手,众头领各自领了差事去办。 不一日,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华灯置办妥当,治下左近村坊、市镇、州县出挂花灯,也都办好,陆续由各头领引领,前往郑县城聚齐,只等上元节那天挂灯。 这天三娘、史进、公孙胜三个与史家庄灯队一同前赴郑县城,寨内留下朱武镇守。行了两日到了郑县,此处为州府治县,倒也比华阴县大些,也是三市六街,热闹非凡。 三个在郑县内史家庄会馆内住下,此处明面上乃是史家庄的一处产业,但实则是少华山往州治布下的一个暗点,官府不知罢了。 歇了一日,第二日便是上元节,这天早间起来,史家庄庄客并山寨人手都取了灯饰,开始就街上吊挂布置起来。三娘、史进、公孙胜三个上街看时,只见各处街道都开始点妆布置,当真是:宝灯雕花香满路,千树万树挂华彩。烟柳画桥盛街景,风帘翠幕上元节。 看了一回后,三个转回会馆内,吃顿酒肉后,各自梳洗更衣,就只等着夜幕降临后,前去看灯。却说史进早早换好衣裳,来到三娘屋外叩门道:“师哥可好了?” 三娘打开门来,史进进到屋内,却见三娘只是换了套锦衣华服的男装,面色寞落道:“还道今晚师哥会换了女装前去。”三娘笑骂道:“又想甚来?难道你想师哥换了女装去找个对眼人儿?” 史进忙道:“岂是那话?只是想看师哥女装是何模样罢了。”三娘笑了笑道:“你师哥换了女装丑的很,不看也罢,走吧,时辰到了。”当下两个出了屋来,唤了公孙胜一起,便上到街来。 果然此刻已经是酉时末刻,华灯初上,月色花光,只见那夜市之上,都民仕女,罗绮如云,正是:月色迷人灯华彩,观灯美人更迷人。 行过一处街头,一处白地上,正唱一出梆子戏,只听得:“正月里闹花灯,姊妹娘儿去看灯。城中仕女多齐整,郑县城中人看人。” 又走片刻,元宵放灯,万人空巷,不仅为观灯,更为观人。三娘看得眼花,只笑道:“听过一个闲话,只说早年贤相司马光相公闲居洛阳时,上元之夜,夫人欲出门看灯。司马光说:‘家中点灯,何必出看?’夫人曰:‘兼欲看游人。’司马光说:‘某是鬼耶?’。” 公孙胜两个听了笑了一回,公孙胜道:“想不到司马相公如此风趣,但司马夫人所言却不错,这上元灯会,除了看灯便兼欲看游人。” 三娘看了看周遭,又看了看史进,跟着笑道道:“正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如此良辰美景,岂可辜负?大郎,我们前头看灯去。” 说罢三娘笑语盈盈的先走了,公孙胜一把拉住史进道:“贫道在此便是另一个大灯,你且与她去,贫道自闲走一遭,稍晚自回会馆相聚。”跟着意味深长的又道一句:“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却是难了。”说罢投另一侧走了,史进摸不清头脑,只管追着三娘脚步去了。 稍稍慢了些许,街上人多,史进顿时失了三娘踪影,游走了片刻,只见往来男女甚多,携手并肩低语,街上各般玩意甚多,史进买个玉梅钗头,只打算送予三娘。 拿了钗头又走时,只见那游赏之际,肩儿厮挨,手儿厮把,少也是有千来对儿,正是:别有深坊小巷,绣额珠帘,巧制新妆,竞夸华丽,春情荡扬,酒兴融怡,雅会幽欢,寸阴可惜,景色浩闹,不觉更阑。 又见街上摆出数不尽的食摊来,前后都有浮元子(即元宵)在卖,正是:“贵客钩帘看灯街,市中浮元一时来。帘前花架无路行,不得金钱不得回。”各家浮元子以白糖、芝麻、豆沙、黄桂、核桃仁、果仁、枣泥等为馅,各不相同,可荤可素,风味各异。 史进寻不见三娘时,正自焦急,忽闻一个摊前,一个清脆的声音低低声道:“摊主,与我两碗豆沙元子来。”史进侧头看时,只见那摊前站了一位佳人,只见:眉似初春柳叶斜,常含一抹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艳,纤腰袅娜绿裙装。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灯下光彩照芳华,那人便在阑珊处。 史进看了一回,那颗心猛然一跳,灯火一明一暗间,这人儿却不是师哥扈岚又是谁?只是换了套绿裙装,钗头发髻,只做女儿家打扮时,更显得美艳。史进心头大喜,只想道:“原来师哥却换了衣饰前来,她还是想让俺看她女子妆容的。” 当下史进喜上眉梢,大了胆子,上前到了身边只道:“你去换了妆容来,到教俺好找。” (新书求支持、推荐,谢谢大贤张角、清琝、思玄见赜的打赏,祝广大书友新春快乐,猴年大吉) 第卌九章史进婚定玉娇枝扈岚行刺贺太守 街头浮元子摊头,那女子听得史进话语,略略侧过头来看了一回,只略略掩口一笑,却不理会史进,低头只看摊上锅中沸滚的元子。 史进大奇,怎的师哥换了女装来便如此腼腆起来,正待又开口时,却见来了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汉子,青花棉袄,一方青巾裹头打扮,那女子看了笑道:“阿爹,下了两碗豆沙元子,稍后便可吃了。” 史进瞪大了眼睛,此人是师哥的阿爹?此时忽觉肩头被人拍了拍,史进惊觉回头看时,却见扈三娘依旧是一身华贵男装服饰在身,却在身后笑道:“你去了何处?却教我好找。” 史进惊呼一声道:“师哥,俺认错了人来,有个与你极为相似的女子。”三娘闻言也是微微一鄂,顺着史进的目光看去,果然只见近前浮元子摊头前,一位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女子便在那里,便活脱脱是自己穿了女装的样子。 三娘心头暗暗纳罕,拉了史进上前,那女子父女两个也见了三娘,都是一惊,三娘与那女子竟有七八分相似来。 三娘一礼道:“两位有礼,不知两位如何称呼?”那女子父亲回了一礼道:“小官人有礼,小人乃一个画匠,原是北京大名府人氏,姓王,名义。因许下西岳华山金天圣帝庙内妆画影壁,因此来到此处,只待天气回暖,便去庙内点画。” 三娘恍然道:“原来是王画师,我姓扈,这位是我师弟,姓史,华阴史家庄人氏。”那王义惊呼一声道:“庶莫是史家庄闻名的扈官人与史大郎?”两个道:“正是。” 王义大喜道:“原来是两位贵人,这趟小人能还得此愿,还真亏了两位贵人。”当下王义说了缘由,三娘与史进方才知晓,原来去岁临近年末时,朱武看经年下来,山寨钱粮富足,便想着以史家庄之名,重修左近道观寺院,以扬善名,当时众人商议定后,便有朱武一手操办,三娘与史进两个并未记在心上。 听了话后,三娘笑道:“那可真巧了,王画师,这位小娘子是家中哪位?我看着怎么与我这般相像。”王义道:“这是小女,名唤玉娇,年方十八,只因生得好,都唤玉娇枝。”说罢引王玉娇上前来与两个见礼。 史进左看师哥右看玉娇,半晌才道:“我的爷,真个儿像,只是神态娇弱,不似师哥英姿飒爽。”三娘灯下细看了,又吃了一回惊,口中只道:“真个是像,若不仔细看时,认不出。”跟着对王义道:“既然如此有缘,便请画师楼头看座,吃上几杯酒。”当下四个便投一旁一家酒肆中来。 到了店内,拣个齐楚阁儿坐了,三娘坐了上首,史进一旁对了,王义坐了对席,玉娇挨着王义坐了。此刻店外已然华灯初上,店内仍旧酒客不断,俱是走得累了之人进来吃杯酒暖身。 三娘教店家暖了三壶酒来,铺下羊肉并几道小菜按酒,酒过三巡后,三娘问了父女两个初到,可有下处时,王义只道暂在一户人家中寄顿。听罢三娘道:“史家庄在郑县也有几处屋宇,画师既是庄内请来重修寺庙之人,明日便到一处小院安顿如何?”王义大喜,他左近不缺盘费,只是住处不好寻得,只觉委屈了女儿,此刻听得,便连连相谢。 席间说些闲话,玉娇因有父亲在场,只是低头小酌,小口吃菜,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倒是史进这厮一双眼看来看去,眉花眼笑起来。三娘暗想:“看来这个大郎便是有了对眼人儿了。” 少时吃得饱醉后,王义领着玉娇告辞而去,三娘算还了酒钱,与史进又到街上看灯闲走一遭。路上三娘笑着问道:“大郎,可是看中了那玉娇?”史进红了个脸道:“只是看那玉娇与师哥着实相像,因此多看了几眼。师哥,缘何你两个如此相似?” 三娘白了他一眼道:“我怎知道?我还道你是看上人家了,打算过些日子便请人说媒去,你既无此等心思,那便罢了。”史进犹疑片刻道:“师哥,适才见了玉娇,我还道是师哥换了女装来与我把臂同游,心头还暗喜了一回。” 三娘啐了口,看着史进怒道:“与你说了多少回,我是你师哥,便是一辈子的师哥,不可有他念!”史进低头道:“师哥真是铁石心肠之人。”三娘瞪了他一眼道:“你再如此,我便不睬你了!”史进这才怕了道:“俺不说便是了。” 三娘叹口气道:“大郎,你师哥我终日游走江湖上,不懂内堂持家,不懂相夫教子,更不会生儿育女,并非大郎良配,不必为了师哥,误你一生。那玉娇与我相似,看起来也是个闺秀女儿,正是你的良配。早晚师哥与你做主,遣人说媒,将她配与你,如此可好?” 史进听了半晌后方道:“但凭师哥做主便是。”三娘这才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师弟。”两个说说笑笑又回会馆安歇不提。 翌日,三娘教会馆内庄客收拾了邻侧一处小院,这小院也有前堂内苑,三四间耳房,邻着会馆,也是个好去处。又遣十余名庄客去王义下处,一同将家搬了过来,只一天便安置妥当,自此王义父女两个便在此住下。 三日后,三娘找了媒人上门替史进求亲,王义无甚依靠,见史进好汉一条,又有诺大产业时,便一口应允了,下了聘礼,换了文定后。随后寻人批了两人八字,看了个好日头,便在二月中成亲。 定下亲事后,众人都替史进欢喜,这天回到史家庄后,众头领都在庄内,一起贺了史进,便教庄客张灯结彩,置办婚事,只等到了婚期日,便可迎娶来完婚。 不想这日上,郑县城内会馆使人来,那人火急到了庄内堂上,众头领都在,纳头便拜道:“众位头领,祸事了,那王义画师近日到西岳华山金天圣帝庙内妆画影壁,王家小姐也前去还愿。却被本州贺太守撞见,那厮为官贪滥,非理害民。不想正见了王家小姐有些颜色,便要强娶为妾。王义不从,直说已经许了人家,正是华阴史家庄。那贺太守听了史家庄更怒,昨日前来强抢,会馆内并小人在内三四十人拼死抢得小姐出城来,但死伤三十余人,还陷了王义在城内!” 闻言众头领都是大怒,三娘道:“王家小姐在何处?”那会馆庄客道:“由几人护送在路上,小人快马先回来报讯。”当下三娘先教史进领一彪人马前去接应。 史进去后,三娘恨恨道:“这个贺知州端的可恨,他这是再与我等示威。”朱武也道:“郑县府衙内传来消息,这个贺知州不正眼看觑少华山与史家庄,还扬言早晚提兵来扫荡两处,只是近日忙于料理大郎婚事,不及理会。这时看来,须使人做了他方可。” 三娘眼前一亮道:“我有一策,听我道来,我与那玉娇枝颇为相似,我等不妨如此这般。”朱武等人听罢都道:“寨主千金之躯,岂可轻易犯险?”公孙胜却道:“贫道掐指一算,此趟有惊无险,寨主此策可行。” 当下三娘不理朱武等人言语,取了短刀暗藏在身后,拿了几套女装包了,自往郑县而去,朱武等人只得引兵准备前往接应,又教汤隆领军伏于郑县左近看顾,陈达、杨春两个引数十个精壮锐卒扮作客商潜入城内,探听消息,以备接应。 史进接了玉娇回到庄内,听闻三娘独自去刺杀贺太守时,虎吼一声,单枪匹马便追了出去,旁人都拦不住。 却说三娘到了郑县城内,先在一处客店内换了女装后,独自一人到了州府来。府衙门吏问时,直说是王义女儿来求告太守宽赦老父。门吏听得是太守要的人时,不敢怠慢,便引了进府内。 那贺太守听得此事,顿时大喜,散了公堂后便直入内苑来看。进到屋内时,只见那玉娇果然娇滴滴的在那里坐着。 太守大喜,遣退左右后,便欲白日宣淫,上前来搂时,不妨三娘柳眉倒竖,掣出短刀来,只一刀便断了喉咙,又复一刀割了头来,那贺太守登时身死当场。 杀了贺太守后,三娘换下血衣,依旧穿了男装,取一副神鬼面具带了,提了贺太守头颅抢出屋来。屋外一众人看了皆是肝胆俱裂,三娘将贺太守那头扔了出去,厉声喝道:“贪官授首在此!” 这一闹惊动府内做公的并内苑家丁,抢出三五十人来,三娘毫无惧色,上前夺了两口刀来,刀光闪过时,早砍翻三五人来,随后势若猛虎般冲入人群内,只顾乱砍乱杀,又搠翻五七人,余人见了大惊,哭爹喊娘的四下躲避。 杀散一众做公的后,三娘便取出一支响箭来,直放上天去。城内陈达、杨春两个看得讯号,登时与三五十个锐卒掣出兵刃来,一发声喊从会馆内杀出。街上百姓见了纷纷掩门闭户,这群人直杀到城门口,守门卒子不防,顿时被陈达、杨春两个尽数杀了。 两个才开城门,史进便单枪匹马抢入城来,不及与两个搭话,径直往知府衙门而去。到了衙门后,史进掣出朴刀一路杀了进去,到了内院与三娘会合,见三娘无恙,史进一颗心方定了。 却说史进冲入城门后,只片刻汤隆兵马也抢入城来。汤隆兵马都穿了官军服色,入城后汤隆按三娘所定计策,教士卒只说:“江洋大盗刺杀知州,官军入城搜捕,各自归家!”众百姓、城内公人、兵卒纷纷避走。 这伙官军进城后,先占了各处城门,围了府衙各处要地,随后接应公孙胜、朱武等人入城来。到了府衙内接住扈三娘后,一行人便在府衙大堂上坐定,将一众府内押司、文吏、做公的四五十人都捉拿了,不曾走脱一个,俱都押到堂上来。 三娘看了对朱武道:“但凡不是我寨中人时,俱都杀了,换上我们的人。”朱武应了,将不是寨中人的三十多人一起拿下,便都教杀了。 随后自取其他州县自家的押司、文吏、公人前来充任,又请来郑县知县,汤隆自上前通禀。只说江洋大盗张三李四并十余人潜入府衙来,刺杀了贺知府,又杀死府衙内押司、文吏、做公的数十人。 那知县事发时在县府内,只听城内闹起刺客,不明所以,只得听了汤隆言语,又得了史家庄贿赂,兼喜食那冰粉,亦是个糊涂官,不辨真伪。 当下知县便叫本县推官动文书申达中书省起奏,都做“江洋大盗张三李四勾结城内地痞二三十人,因此赚入府衙内,杀害知府性命,又杀害府内押司、文吏、公人三十余人。”叠了公文,星夜差人急急上京师,奏知此事,不在话下。自此华州最后州治府县上下属吏也一遭换成了少华山之人。 (新书上传,求收藏、推荐,感谢落青丘的打赏,橘子祝大家春节快乐) 第五十章三娘酿酒透瓶香大郎无礼小松林 却说少华山众好汉杀了贺太守并知府衙门一干属吏,郑县知县做了个江洋大盗行凶的公文上报,随后众好汉便使手下文吏、押司出榜安民。听得贺太守并一干知府衙门贪官污吏被杀,百姓们尽皆额手相庆,少华山众好汉对百姓秋毫无犯,又将十几个平日里为非作歹的地痞流氓捉住杀了,交予郑县知县衙门,只做凶身案犯。 在城内待了几日,华州府百业安复后,史进、朱武、汤隆等才率领一众军马离开,汤隆手下官军自回驻地,调军文书皆是后补,因左右属吏皆是自家人,一纸文书尚算简单。史进、朱武则引军护着三娘与王义回史家庄,那王义早被众好汉大喇喇的放了出来,那王义起初惊疑不定,但看知县官对几位好汉都是毕恭毕敬,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史家庄将养数日后,王义大好,只得再过数天便可主持史进与女儿完婚,众好汉依旧筹备婚事,只要将少华山开山以来第一遭喜事办得热热闹闹。 这几日越临婚事近,史进却越是闷闷不乐起来,想寻扈三娘说话比武时,左右都说寨主与朱武去了华阴县办公事,史进也不知是什么公事,一连等了数日都不见两个回庄来。 第三天上,望着离婚期还有两日,史进再也等不及,独自一个打马望华阴县而来。到了县城里,遇上陈景王元两个,两个纳头便拜,史进道:“寨主与军师何在?”陈景王元俱道:“只在官库酒作坊内,已经四五日不出。”史进奇道:“在那里作甚?”两个道:“只教取了左近村坊酿酒之人听用,许是自酿酒。”史进听了更是狐疑,便教两个引他前去官酒作坊。 到了官库酒作坊,两个引史进入内,转过晾堂,此处晾堂专做酿酒粮食晾晒,重叠共有三座。晾堂又有数个巨坑做酒窖,入了一座大屋,内有窖池数座,但这是屋内却多了一座大锅。此大锅并砖石垒砌的基座呈圆形,分上下两层,有两人多高,几乎顶着屋面来。 史进三人呆看了一回,见到屋内聚了一群人,三娘与朱武正在那群人前头,引着一众人望着。史进大喜,上前道:“师哥,作甚望来?”三娘连忙虚了一声道:“稍后便见分晓。” 只见那大锅座下柴火旺盛,似乎在蒸煮锅内东西,一股股酒香浓烈扑鼻而来,整锅都密不透风,只一根竹管通了出来。看了片刻后,那竹管内汇出涓涓细流来,众人登时欢呼起来。 史进不明所以,但三娘却甚是高兴,拉着史进的手蹦跳起来,大声喜道:“大郎,我的透瓶香总算能大量酿制了!”史进软玉在手,心头一跳,趁着人多时,反手握住问道:“什么透瓶香?” 三娘尚未发觉不妥,只笑着道:“这透瓶香乃是醇厚美酒,比一般的酒更加好喝。”说着又反手拉着史进走上前来,从盛酒坛中接了一杯,递给史进道:“你且尝尝看。” 史进接过喝了一口,果然那酒入口甚是浓烈醇香,入腹后便如又股暖流而下,史进赞叹道:“这酒果然是好酒,当真有力气。” 朱武也是笑着上前来道:“这酒乃是经这口天锅蒸煮后,取酒水蒸汽,冷结后方得。这酿酒的法子,还是寨主这等才智之士方能想得出。” 三娘笑道:“其实这酿酒的法在汉代便有,只是年代久远,又多经战乱,失了法子。我也是翻查各家书籍,方才从一本孤本书中找到。也多亏了军师,找来这许多酿酒行家,一起尝试多次,方才得了这酒。” 朱武对陈景、王元两个笑道:“此酒今后便唤透瓶香,制法由史家庄独有,只教在县里好生经营,今后山寨便又多了一条财源之路。”陈景、王元两个也尝了那酒,顿时大喜,领命自去经营不提。 史进拉着三娘出了屋来,望着三娘道:“师哥,这许多天不在庄上,你便是在此琢磨酿酒?”三娘笑嘻嘻的点头道:“正是啊,那日偶然想起你大婚,若无好酒相贺时,便落了下乘。”跟着三娘将那酒杯举到面前道:“这酒也算我给你的大婚贺礼,可喜欢?” 史进勉强一笑道:“自然喜欢,师哥有心了。”三娘拍拍他的肩头道:“也是歪打正着,军师听了这酒,便觉得或可大量酿制,便招了一干酒坊酿酒好手一起商议,如今有了成法,将来山寨又多了一条财路。大郎,你说这酒可卖到多少贯一斤?” 史进看她笑靥如花,忍不住胸口一闷,口中道:“师哥自有计较。”说罢转身便走,三娘愣了一愣,急忙与朱武交代两句后便追了出去。 出得官库酒坊来,只见史进骑了马便走,三娘急忙也上了自己那匹青骢马直追上去,直追到城外十里处,三娘方才追上史进。赶上勒住史进马头后,三娘问道:“大郎,你怎的了?” 史进低头道:“师哥,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头苦。”三娘扶额哀叹起来,暗想:“这小子还是余情未了,看来这段又是他初恋,我早晚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更难忘怀,待他大婚后,马上与公孙先生去找那慈照和尚,不见他一些时候,他又新婚燕尔,早晚便会忘了此情。” 当下三娘道:“大郎,后日便是大婚之期,一个月前,我收到王进师傅回信,他会赶来观礼,或许明日便到了。你需记得,到时候,寨中一众兄弟都在望着你,师傅也在望着你,师哥在望着你,这时候可不许犯浑!再者那玉娇与师哥一般模样,也算遂了你的心愿,还有何不甘?” 两马并辔而行,史进听了言语,心头更堵,只看着三娘道:“师哥是师哥,玉娇是玉娇,俺自分的明白。师哥,你我当真就此无份?”三娘怒道:“都说了是你师哥,你还待如何?”史进也是忍不住怒道:“师哥,你是知道我心意的,我想娶的人便是你!”说罢竟然趁两马并辔时,一把搂住三娘,便要往唇上亲下来。 三娘与史进一处多时,最是没有防备,不防竟被他真的搂住,但随即反应过来,不待史进亲下时,猛然伸手锁住史进咽喉,并未让史进得逞。三娘一时竟然呆了,没想到史进这厮竟然如此大胆,意图侵犯自己,回过神来后,三娘怒不可遏,一把推开,跟着一脚踹将过去,将史进踹落马下,跌个四脚朝天,还不解恨时,跳下马来,追上去便打。史进哪里敢还招?只顾抱了头便往一旁小松林内逃去,三娘更怒喝道:“史进,你这厮给我站住,我保证不打死你!” 两个到了林内,史进被追上,三娘一个鸳鸯拐将他扑跌在地,上前揪起来按在一株树干上,怒喝道:“你敢对我无礼?!”史进闭目昂头道:“师哥,你打死我吧,反正就是想要无礼了!”三娘一双美目怒火迸出,没头没脑的便打了十余下,只见史进始终不吭一声,咬牙受着,更不躲闪招架。 三娘越打手下越轻,到了最后手停在半空,再也下不去,看了史进半晌后,叹道:“原想等你后日大婚后再走,现下看来,待会儿我便与公孙先生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罢松开史进,扭头便走。 史进大急,急忙上前去拦住,只见三娘红了眼睛,史进更急,相处多时,从不见她此等摸样,再苦再难时也都是一派笑颜相对,自己竟然把师哥弄哭了,当下史进起手便给了自己一二十个耳光,跟着口中哀求道:“师哥,史进猪狗不如,竟对你干下如此混帐事来,我这便自行了断谢罪!” 说罢史进竟然反手从怀中取了一把短刀来,猛的便朝心口扎来,三娘大惊,伸手去拦,竟没想史进用了十成力道,一时竟拉不住,待运劲回夺时,那短刃入肉寸许,史进胸前顿时红了一片。 三娘也急了,急忙扯开衣裳,取了金疮药敷上,口中道:“作甚傻事?我不怪你便是了。”史进笑了笑,一倒头竟然晕了过去,这时三娘方才发现他周身被自己打得淤青多处,看来自己一时怒气,尽然也是没有收力,要不是史进身子健硕,只怕就被当场打死了。 三娘急忙将史进背出林来,打个呼哨,青骢马自过来,三娘将史进放在马上,拉了史进马匹,与史进同乘一骑,打马返回华阴县去了。 回到县内,在史家庄会馆内将史进安顿下,三娘看顾了一回史进伤势,开了个方子,教人取了药石来。稍后药石取来,一份熬做内服,一份将一大口水缸内煮上热水,将史进放进去泡了几回后,又与他推宫过血,片刻后史进吐了淤血,方才悠悠醒来。 见史进醒来,三娘抹了抹额头汗水笑道:“真个儿差点被师哥我打死。”史进也咧嘴笑道:“打死也无怨。”三娘默然片刻后,开口道:“大郎,师哥自小生来便是当男子来养的,女子的温柔贤惠全无。而且最要紧的是,师哥出生时,彗星坠地,地动山摇,命格便是个灾星,当时若非公孙先生师傅前来指点,要么便是师哥被家中人了断了性命,要么便是师哥将阖家刑克而死。当时罗真人也与我批命,但说命里无姻缘,便是强求时,也会将夫君克死。你听我的话,师哥不是良配,那玉娇与师哥模样七八成相似,便是老天与你的补偿,你自当好好珍惜,你我还是师兄弟情分可好?” 史进咳嗽几声,最后只道:“俺会听师哥的话,但俺永远不会忘了师哥。”三娘面上微笑,心中却暗暗恚怒道:“竟敢意图无礼,老子也忘不了!” (新书上传,求收藏、推荐支持,感谢书友150602151123863、木子一马也的打赏,祝大家大年初一快乐) 第圩一章史进大婚小登科三娘寻兄梁山泊 将养了一日,史进方才能起身,三娘取一辆牛车送回史家庄将养。回到庄内,左右来探问时,史进都只笑说是与师哥比试武艺时,吃了一顿好打。因史进伤了,婚期只得推后,三娘心中有愧,自然是悉心照料,每日药浴、汤药皆服亲自照料,又用银针艾炙推宫过血,是以好得极快,到了第三日上,史进便可下床了。 这天史进下得床来时,恰好王进也赶到了,听闻史进伤了,吃了一惊后,便进屋探视史进。进到屋内恰好见到三娘抬了药碗出来,三娘与王进见了礼后,王进道:“如何伤了大郎?”三娘嘴一撇道:“师傅自去问他。”说罢便先走了。 王进不明白两个闹了什么事,只得进屋来,史进见了王进,忍痛正要行礼时,王进急忙扶住道:“有伤在身就不必拘礼。”史进披着衣服请王进坐了,王进问道:“你师哥不是没轻重的人,这次怎的伤了你?” 史进面带愧色道:“俺猪油蒙心,竟然意图对师哥无礼了。”当下将那件事说了一遍,王进道:“原来你已知道三娘乃是女儿身了。”史进道:“师傅,俺不懂女儿家心思,为何不愿嫁俺?”王进叹口气道:“大郎,三娘说的也对,她那性子并非良配,娶妻求淑女,好汉子要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光耀门楣,不争这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事。再者三娘此等奇女子,巾帼志气,世间只怕难寻降得住她的男子。” 当下王进开解了一番后,史进方才展颜,但只期期艾艾的道:“可师傅,俺竟然想对师哥做那无礼无状之事,师哥恼了俺。”王进笑道:“她但救你时,便已经不恼了,三娘豪迈不羁,这等小事不会记在心上。你只需待她如从前一般,敬她重她便可。大郎,安心将养几日,好好成婚去,这般方好。” 史进应了,这时三娘拿了针灸小包进到屋内,口中说道:“师傅的话正是,大郎,你我义气儿女,休要纠缠那女儿之事,没由来的短了气概,不是好汉!” 史进道:“俺知道了,日后必当只想着建功立业,留名万世。”三娘笑了笑道:“好啦,现下先治伤,耽搁了你的婚期,师哥罪过大发了。”当下便命史进解衣施针。 王进看了道:“三娘,你让大郎这般赤条条的施针,只怕不妥。”三娘奇道:“有何不妥?隔着衣裳我可不会施针。”王进道:“须知你是女子,旁人知晓了名声不好。”三娘笑道:“师傅,医者眼中只有病患,并无男女,这会儿你怎么又迂腐起来了?”王进看了史进一眼笑道:“看吧,你师哥便是个如此的奇女子。”三个笑了一回,一场风波就此揭过。 将养了十余日后,史进伤势好了,看看月末有好日头上,此前与王义家做了纳采、纳吉、纳征,礼数齐备,便定下了亲迎之日。三娘、王进并一众山寨头领都召集人手准备,史家庄不知杀翻了多少头牛羊猪鸡鸭,那新酿好的透瓶香也扎了红彩来置备,庄子上下俱都张灯贴符,披红挂彩的,准备迎亲。 这日到了婚期,史家庄便吹吹打打的办起婚事来,午时先请左近村坊吃了顿酒,到了午后史进亲自引了迎亲队伍便要出门。因史进老夫高堂俱都不在,王进便充任男方家长来,立于门下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则有常。”史进恭敬答:“诺。惟恐不堪。不敢忘命。”当下便吹吹打打去隔壁村坊迎亲。 王义父女两个自被救出后,便一直安顿在左近村坊内,只等婚期到来。迎亲这天,玉娇早早起来,自有村中妇人替她整理妆容,午后穿了喜服,戴了凤冠与披肩,只等在家中。 少时,史进骑了匹高头大马,穿了红喜服,马匹也披红挂彩的,带了迎亲队伍到来,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左近村坊皆来庆贺,孩童绕着花轿跑,停在新娘门口,好不热闹。 那家村坊早已等在那里,只做娘家人,招呼庄客们迎入了队伍,乐人、喜娘和迎亲的其他人,都受了酒、茶招待,还得些彩绸等礼物。吃饱喝足,乐人开始吹奏曲子,便是催促新娘赶快上轿 催了一回后,玉娇在几位喜娘相伴下,出到堂来拜别父亲王义。王义红了眼睛告诫道:“敬之,戒之。夙夜无违夫家之命,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 乐声响起,玉娇洒泪拜别父亲,一众村中妇人只做娘家人送她到内闱门口,再一次整理她的裙裾,又煞费苦心地道:“谨听尔父母之言。夙夜无衍。” 村中七姑八表的妇人们牵着新娘走到门口,立住脚步,都笑着朝新郎官史进唱着歌谣讨赏:“新娘领出门,礼多方才好。此不比平常买卖。十万贯,绑一起才够。”史进呵呵一笑,也回唱:“自古以来,士绅不带金。”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庄客随从依规矩在马前撒下百余个红包,每个红包里装几个小钱,村中孩童上前哄抢。众庄客、喜娘趁此机会,一发上前,请了玉娇新娘上轿,迎亲队伍便起了花轿,直奔史家庄而去。王义这头自有庄客摆布筵席,招待众邻不提。 到了史家庄后,史进在前,喜娘扶着玉娇一同来到堂上,整个庄子鞭炮钟乐齐鸣,人人喝彩叫好。到了堂上来,先拜天地,再拜父母,王进自坐了父母位上,桌上供了史太公牌位。 拜了之后,自有喜娘走上前去,打散史进、玉娇夫妇地发髻,而后将夫妇二人的头发系在一起,梳成一个顶髻,这便唤作结发。喜娘一边结发一边吟唱着诗句,等将夫妇二人的头发系到一处。 结发后,喜娘又递来两个紫金钵,钵底用红、绿丝线打着同心结,名唤合卺礼,两个双双喝了酒来。饮罢,夫妇两个一齐丢掉酒具。玉娇地用力掷下,史进则轻轻一抛,玉娇的酒杯落地后跳起,史进的落地后寂然不动。观礼的众人见了,齐声赞礼:“好兆头”。酒杯一个跳,一个不动,便意味着多子多福。 等喝彩声稍平,一名喜娘端上“定情十物”。喜娘先自第一盘子上取下第一定情物手镯,边向玉娇手上套,边吟唱:“何以致契阔?绕腕双玉镯。”接着是第二件定情物臂钏,又给玉娇套上,吟唱道:“何以致拳拳?绾臂双跳脱。”第三件定情物是戒指,她接着吟唱:“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众喜娘笑着合唱:“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史进将戒指给玉娇带上。第四件是耳环,伴娘吟唱:“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而后从盘子里取下耳环给玉娇带上。第五件香囊,吟唱道:“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第六件定情物玉佩,吟唱的是“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第七件正是同心结,伴娘接着吟唱:“何以结同心?素缕连双针。”第八件定情物金簪时伴娘吟唱:“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第九件玳瑁钗吟唱:“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第十衣裙吟唱:“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 然后将两个送进洞房,众人跟去看时,两个在内交拜了。交拜后玉娇坐于床上,自有喜娘服侍,行了撒帐、合髻之仪。喜娘上前与夫妇两个各剪一缕头发,结成同心结的样子,作为婚礼的信物。 随后便是还有除花、却扇的仪式,直到灭烛为止。在灭烛之前,按习俗众头领都挤将进去,笑呵呵刁难新人,便是闹洞房,三娘却是闹得最凶,直把两个作弄够了方才放过,众人都是开怀大笑不止,史进与玉娇也都笑逐颜开。 此时已到了尾声,史进从玉娇的凤冠上摘下一朵花,喜娘吟唱诗句,玉娇解开史进花冠上的绳结,然后,花朵散落到床上。喜娘自来放下床上的帐幔,周遭聚着的众人齐声吟着贺众人边唱边退出婚房,接着是关门声,婚房安静了…… 出了洞房,三娘邀了王进并一众头领饮酒作乐,其间觥筹交错,猜枚斗饮好不热闹。王进得见公孙胜、朱武、裴宣等好汉也是喜不自胜,都吃得八分饱醉。 又吃了几寻后,王进到后院净手,见三娘方净手而回,便在廊下道:“可曾后悔来?”三娘不解道:“后悔甚来?”王进笑道:“为师起初收到喜帖时,还道是你与大郎成对来。”三娘噗嗤一声笑了道:“师傅,你也是个老不尊的,只爱取笑。” 王进笑了笑,叹口气道:“三娘,你乃当世第一奇女子,为师看你这少华山与史家庄经营的如此密不透风,便知你其志不小,为师虽不反对你们替天行道,但切不可做那犯上之事来啊。” 三娘眨眨眼笑道:“宋室气数未尽,我怎会如此不智?不过师傅,但若将来宋室气数已尽时,你还要匡扶宋室么?” 王进笑了笑洒然道:“气数已尽那便是天命所归,但只要有明主降世,自当匡扶明主,为师并非那迂腐愚忠之人。” 三娘也笑道:“我看师傅也不是。”两个笑了一回,各自回席间安坐,当夜都是大醉了一场。 史进婚后,过了三日,三娘收到两封书信,一份是师娘寄顿来的,内里有师尊周侗言语,三娘看了后便将信函烧了。另一份是柴进书信,直说:高太尉派了京城卢虞侯、富安两个去沧州对付林冲,被林冲识破后,当场杀死差拨、卢虞候、富安等三人,放火沿烧大军草料场。那州尹大惊,随即押了公文帖,仰缉捕人员将带做公的,沿乡,历邑,道店,村坊,四处张挂,出三千贯信赏钱,捉拿正犯林冲。林冲撞回柴家庄后,庄客与了他柴进留书,林冲持了书信上了梁山去。 三娘看罢后,唏嘘一阵,看来师兄这星命之数还当真难改,便想着先去梁山看望林冲。看看日头也回暖了,便与公孙胜商议了,两个打栓了包裹,三娘背上负了鸱吻刀,腰间挂了日月刀,公孙胜还是道士打扮,两个辞别王进、史进、朱武并一干头领,便取道往东而去。 第圩二章扈岚问讯郓城县刘唐赤卧灵官庙 却说扈三娘与公孙胜两个结伴望京东西路而来,从华州渭水乘船直入黄河水道,不一日过了汴京后弃船登岸,望济州郓城县而去。晓行夜宿,道路艰辛,行了一个多月后,已经到了县城之内。 入了县城,两个投个客店安顿了,又来到街上,寻个酒店内坐下,叫了四角酒来,三五斤羊肉并蔬菜瓜果按酒,便先吃了起来。酒过三巡,三娘道:“到了此处却不知水泊梁山远近,可先探问一遭。”公孙胜道:“须问得谨慎,莫教做公的起疑。”三娘道:“我省得。” 当下三娘唤来店家,那店家问道:“客人还要些酒肉?”三娘道:“便再来两角酒。对了店家,我乃初到贵地游玩,左近可有甚凶恶之地去不得的?” 那店家道:“你这客人尚算仔细,游玩赏地还先问个道,若不问时,撞进强人窝里去,枉自丢了性命。”三娘道:“什么强人,这等厉害?” 那店家道:“俺们这济州管下有一个水乡,地名梁山泊,方圆八百余里,中间是宛子城、蓼儿洼。如今有三个强人,在那里扎寨。为头的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唤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唤做云里金刚宋万。那三个强人,聚集着七八百小喽罗,打家劫舍,拒敌官军,掳劫过往客人,官府都禁他不住。听闻近日山上又添了一个强人,原乃是京中八十万禁军教头,武艺更是了得,左近州县都不敢小觑他。客人待要游玩时,那水泊梁山却是万万去不得的。” 三娘道:“那水泊梁山不知在何处,先问个明白,也就不走那方。”当下那店家将水泊梁山所在说了。正说话间,只见一队军马从店前经过,为头一个都头,领着二十个土兵,此人身长七尺五寸,紫棠色面皮,有一部扇圈胡须,甚是雄壮的一条好汉。 三娘与公孙胜见了那人,公孙胜问店家道:“这位都头是何人?”店家道:“这位都头正是本县步兵都头雷横雷都头。本县尉司管下有两个都头,一个唤做步兵都头,一个唤做马兵都头。这马兵都头,管着二十匹坐马弓手,二十个土兵。那步兵都头管着二十个使枪的头目,二十个土兵。那步兵都头姓雷名横,为他膂力过人,跳二三丈阔涧,满县人都称他做插翅虎。还有一个马兵都头姓朱名仝,身长八尺四五,有一部虎须髯,长一尺五寸,面如重枣,目若朗星,似关云长模样,满县人都称他做美髯公。” 三娘微微颔首道:“原来是这两位好汉,也是江湖上闻名的。”公孙胜也道:“他两个名头贫道也听过,但这郓城县尚有一位更出名的好汉,不知官人可听过?”三娘笑道:“先生莫不说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宋江么?”公孙胜道:“正是此人。”三娘道:“及时雨急人所困,的确是侠义所为,但为人到底如何,须见了方知。”公孙胜微微一笑道:“贫道也是这个意思。” 公孙胜又道:“除了宋江,听闻还另有一位闻名的好汉。”三娘笑道:“先生这是考究起我来了,还有一位好汉可说的是东溪村的托塔天王晁盖晁保正?”公孙胜笑道:“正是此人。” 三娘寻思道:“看日子算来便是到了要劫那生辰纲,左右无事,不如参与其事,再取些钱财,也能结识晁盖一干人等,也是好的。”当下三娘道:“既然如此,看天色还早,不如就去东溪村走一遭,结交了那晁保正也是好的。”公孙胜笑道:“正是,早就想去相见。”两个商议片刻便打算投东溪村去,向店家问了道路,两人吃顿酒肉后,便算还了酒钱,回到店里取了行李复行。 出城往东行了一二十里,天色黑了下来,两个打着火把行路,到了东溪村灵官庙前,三娘看那殿门开着,笑道:“先生,不如先到庙里歇息片刻再走。”公孙胜道:“也好,入庙不进去参拜,倒也不妥。”两个便走进庙里去。 到了庙里,三娘拿着火,当先照将入来,只见供桌上赤条条地睡着一个大汉。天道又热,那汉子把些破衣裳团做一块作枕头,枕在项下,鼾声如雷的沉睡着了在供桌上。公孙胜看了,微微皱眉,上前挡住三娘目光,口中道:“也不知哪里来的蠢汉,在此睡觉,到污了官人眼睛。” 三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在西北军中时,这些赤条条的汉子,见得更多。”公孙胜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两个说话时,早早惊醒了那大汉,只见他坐起身来,火光下露出一身黑肉,下面抓扎起两条黑茸茸的毛腿,赤着一双脚,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面相极是凶恶。那大汉见了两人时,厉声喝道:“你两个鸟男女是何人?敢打扰俺睡觉?” 公孙胜冷笑道:“你这厮赤条条的睡在此处,说话无礼无状,看着便不是好人!”那大汉起身穿了衣裤,瞪着眼睛怒道:“爷爷自在此处睡觉,干你甚事?” 见两个便要争执起来,三娘笑道:“我两个正要去见晁保正,有一场富贵要说与他,你又是何人?”那大汉瞪圆了眼睛道:“两位认得晁保正?”公孙胜正待说话,三娘却按住道:“自然认得,你待如何?” 那大汉道:“你两个有何富贵说与保正?”三娘笑道:“为何要说与你听?你且通个姓名来。”那大汉道:“俺姓刘,名唐,祖贯东潞州人氏,因这鬓边有这塔朱砂记,人都唤俺做赤发鬼,特地送一套富贵来与保正哥哥,你两个又送甚富贵来?” 三娘暗自笑道:“果然是赤发鬼刘唐。”当下正色道:“你可知我两个名头?”那刘唐道:“不知。”三娘道:“我乃蓟州一丈青扈岚,这位是蓟州入云龙公孙胜道长。” 那刘唐听了啊吔一声,纳头便拜道:“庶莫是威震西北的一丈青扈岚扈义士?”三娘点点头,笑着扶起刘唐,刘唐又看了看公孙胜道:“先生大名也是早有耳闻。”当下三个见了礼,便在殿内席地而坐。 坐定后,三娘道:“刘唐兄弟此趟来可是为了那十万贯金珠宝贝?”刘唐惊道:“扈义士果然消息灵通,那大名府梁中书备下十万贯金珠宝贝,做了生辰纲,早晚便要送上东京去与他岳丈蔡京贺寿,俺便想着将此消息报与保正知晓,劫了他的生辰纲,早晚得一场富贵。不想扈义士与道长也知道这个消息。” 公孙胜瞪大眼睛,他两个一直赶路,何时知道这个消息来?越发觉得扈三娘这个女子鬼神莫测,但也不点破。三娘却笑道:“这生辰纲四年前我也劫过一回,内中情形自然知晓。” 刘唐与公孙胜都是吃了一惊,刘唐道:“四年前那次原是扈义士下的手,这泼天大案至今官府也不得要领,原来是扈义士下的手,难怪、难怪。” 三娘笑道:“刘唐兄弟,也别叫扈义士,我更愿听人叫做扈官人。”刘唐应了,三娘道:“既然都是为了这生辰纲而来,不如一同结伴去保正庄上,共谋富贵。”刘唐大喜道:“正有此意。” 公孙胜微微皱眉,低声对三娘道:“你我都不认识晁盖,你这般说来,若晁盖不接纳时,岂不伤了面皮?”三娘笑道:“若晁盖没这胆量,也不配我两个结交了。”公孙胜闻言也觉得有理。 三娘见刘唐衣裳破旧,便从包袱内取了一套大些的男装与他道:“刘唐兄弟,我这里有套新衣鞋袜,你且穿了,同去见保正,若是穿得不周正时,恐教他小觑了。”刘唐大喜,接过谢了道:“还是扈官人想的周到。”当下刘唐便换了那套男装,只见头上裹了一领青头巾,身穿一领黑绿罗袄,下面腿缠护膝,八搭麻鞋,换了之后果然精神了许多。 三娘道:“时辰不早,连夜到他庄上方好,在此久留只怕遇上巡夜的官军。”话音才落,只听殿外一阵嘈杂之声传来,殿门窗户都透进火光来,外面竟然来了许多人。 三个急忙出得殿来时,只见殿外白地上站了二十余人,为首一人正是那郓城县步军都头雷横。原来今日雷横领了郓城县知县时文彬之命,教巡视左右村坊,当晚他引了二十个土兵出东门,绕村巡察,遍地里走了一遭,早到灵官庙前,见殿门不关,雷横道:“这殿里又没有庙祝,殿门不关,莫不有歹人在里面么?我们直入去看一看。” 雷横话音才落,殿内闯出三个人来,雷横看时却是两俗一道,那两个俗家人,一个穿得富贵些,一个寻常打扮,倒一时吃不准是何路数,当下指着三个喝问道:“你们三个是哪里人?在此作甚?” 三娘笑嘻嘻的说道:“原来是雷都头,我们三个都是晁保正庄上人。”雷横瞪眼道:“胡说,在庄上不曾见你们三个。”三娘笑道:“近日方到的。” 雷横见三娘与公孙胜都有大包行李,顿时疑心起来,暗想道:“这三个黑夜在此,便不干净,还背了几个大包,庶莫是贼人偷了保正,在此分赃。”当下喝道:“打开包袱我看,里面是何东西?” 刘唐早已按耐不住,喝道:“看你个贼厮鸟!”当下掣出一根短棍上前便打。 第圩三章雷横斗勇灵官庙晁盖认义东溪村 却说刘唐拈着短棍,直奔雷横。雷横见刘唐赶上来,呵呵大笑道:“贼厮鸟,却不是做贼,心虚漏了相?”说罢挺手中朴刀来迎。两个就大路上厮并,但见:一来一往,似凤翻身;一撞一冲,如鹰展翅。一个照搠,尽依良法;一个遮拦,自有悟头。这个丁字脚,抢将入来;那个四换头,奔将进去。两句道:虽然不上凌烟阁,只此堪描入画图。 当时雷横和刘唐就路上斗了五十余合,刘唐短棍不趁手,眼看便要遮拦不住时,扈三娘一声娇叱,日月双刀上前隔开两个,口中道:“且住,我有话说。” 雷横占了上风,见有人来帮,也先跳出圈子喝道:“你待如何说?”扈三娘笑道:“雷都头,非是我小觑你,你这二十余人非我三个敌手,若再厮杀时,枉自送了性命。我三个真是晁保正旧识,若不信时,我们一起投保正庄上去,问个明白便了。” 雷横大吼一声道:“谁送了性命,先问问我这口朴刀!”当下便上来与三娘撕拼,三娘笑了笑,看来这头插翅虎还是须得好好打压一番才是。当下娇叱一声,双刀替下刘唐短棍,上前与雷横斗了起来。 斗了二三十合,三娘那两口刀,刀法妙速,神鬼莫测,雷横被裹在刀光中,只见面前都是刀影重重,遮拦不住。众土兵见雷横要输时,却待都要一齐上并他。刘唐、公孙胜各取兵刃在手,便欲上前相帮。 三娘却冷笑一声喝道:“先生、刘唐兄弟不须动手,且看我手段!”两个暂歇一时,只见二十个土兵上前来时,三娘毫无惧色,双刀做铁尺来使,只用刀背与刀面拍打,不一时打翻了五七个,余人不敢再上前来。 雷横暗暗叫苦,原想这人弱小一个,却不料如此厉害,再苦斗数合眼看就要输了,这是三娘却跳出圈子,绰刀而立,笑着说道:“雷都头,不想伤了和气,还是一同到保正庄上走一遭如何?” 雷横喘息方定,只想遇上了悍匪,今遭性命堪虞,却不想三娘主动罢手,也不敢再上去撕拼,却不肯落了面子,口中道:“也好,保正庄上人打翻县里兵马,我也要寻他问个曲直!”三娘白了雷横一眼道:“你不就是想讨要些汤药费么?此事无须惊动保正,打翻你那几人,我这里汤药费与你,到了庄上不必再提!”说罢取了五十两银子送到面前。 三娘道:“这里五十两银子与你做汤药费,若有多时,你们自分了,也不必还。”雷横收了后道:“多的便是压惊费,看你爽利,到了保正庄上,这节便不提也罢。” 刘唐却按耐不住喝道:“官人,缘何与他银子?他本事不及,已经是输了,还有脸要银子?”雷横怒道:“这位官人自与我,干你甚事?我看这官人与道长便是良善之辈,你这等人定是贼骨头!” 刘唐大怒,又要上前来撕拼,公孙胜急忙劝住刘唐,三娘拦在雷横身前,三娘道:“刘唐兄弟,雷都头武艺了得,也是位好汉,他公务在身,四处巡捕,职责所在,无可厚非。今夜斗了一场,正是不打不相识啊。” 说罢三娘走到刘唐面前耳语道:“忍一口气,休要惊动官府,坏了生辰纲的大事!你不听我言语时,便不算你那份!”刘唐这才止了,只是忿忿不平的瞪着雷横。 三娘看两个如斗鸡般,与公孙胜相视一笑,便拉了雷横先走道:“雷都头,一并去保正庄上歇息一回,也好让你释了心中疑惑。”雷横道:“便走一遭何妨?”当下伤了的土兵相互搀扶起来一起走了,公孙胜拉着刘唐走在最后。 路上雷横道:“既然说是保正庄上人,小官人可知保正事迹?”三娘笑道:“自然知道,我家保正便是这东溪村保正,姓晁,名盖,祖是本县本乡富户,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不论好歹,便留在庄上住;若要去时,又将银两赍助他起身。最爱刺枪使棒,亦自身强力壮,不娶妻室,终日只是打熬筋骨。郓城县管下东门外有两个村坊,一个东溪村,一个西溪村,只隔着一条大溪。当初这西溪村常常有鬼,白日迷人下水,在溪里,无可奈何。忽一日,有个僧人经过,村中人备细说知此事,僧人指个去处,教用青石凿个宝塔,放于所在,镇住溪边。其时西溪村的鬼,都赶过东溪村来。那时晁盖得知了,大怒,从这里走将过去,把青石宝塔独自夺了过来东溪村放下,因此人皆称他做托塔天王,江湖都闻他名字。” 雷横听她说的仔细,心头疑惑又去了几分。行了不多时,众人来到晁盖庄前敲门,庄里庄客闻知,报与保正。此时晁盖未起,听得报是雷都头到来,慌忙先叫开门。 庄客开得庄门,众土兵先在耳房内歇息,三娘大喇喇的引着雷横、公孙胜、刘唐等人到草堂上坐下,倒似是自个儿家一般,庄客见三娘衣饰华贵,只道是与雷横一起来的,便也不问。 晁盖起来接待,方才到得草堂上时,三娘望见来人,身长八尺,器宇轩昂,威猛国字脸,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势,众庄客对他恭敬,便知此人定是晁盖。当下三娘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便假作欢喜道:“阿舅,可寻到你了。” 晁盖正惊疑不定时,三娘低声道:“先认下来,有场富贵送予保正。我姓扈行三,莫叫错了。”晁盖心领神会,当下只做欣喜万分抱住三娘道:“原来是我外甥扈三郎。”跟着对雷横道:“都头少怪,这人乃是家姐的孩儿,从小在这里过活,四五岁时随家姐夫和家姐上南京去住,一去了十数年。十四五岁又来走了一遭,跟个本京客人来这里贩卖,向后再不曾见面。小可本也认他不得,只看他与家姐一般样子,因此影影认得。” 雷横见如此说了道:“保正休怪,果然真是令甥,晚间巡防时,见小官人与两位伴当在庙里,只当是贼人,早知是保正庄上人,不致如此,甚是得罪,小人们回去。”晁盖道:“都头且住,请入少坐,再有话说。” 当下晁盖便叫庄客里面点起灯烛,请都头到里面酌杯。晁盖坐了主位,雷横坐了客席,扈三娘、公孙胜与刘唐下首相陪,几个坐定,庄客铺下果品、按酒、菜蔬、盘馔。庄客一面筛酒,晁盖又叫买酒与土兵众人吃,庄客请众人都引去廊下客位里管待,大盘酒肉只管叫众人吃。 酒过三巡晁盖动问道:“都头有甚公干到这里?缘何遇上我这外甥?”雷横答道:“奉知县相公钧旨:着我与朱仝两个引了部下土兵,分投下乡村各处巡捕贼盗。”当下雷横将遭际细细说了,最后道:“一言不合时,被令外甥打翻七八个土兵来。”晁盖道:“真是得罪了,定当算还汤药费来。” 刘唐大怒,这雷横收了扈官人一回钱,这时又说来,定是想再讹晁盖。公孙胜却是冷笑不止,三娘却眨眨眼笑道:“雷都头,汤药费适才进庄前不是已经与了你,那可是五十两雪白银子啊。” 雷横老脸一红道:“还未提及,保正不劳费钞,汤药费令外甥已经赍发了。”晁盖看了三娘一眼,心头狐疑,什么样人一出手便是五十两大银?但口中却道:“不是这话,也是我疏于管教,还劳动都头送他来庄上,稍后自有计较。” 几个又吃了数杯酒,说些闲话,纷扰一夜,这时只见窗子外射入天光来,雷横道:“东方动了,小人告退,好去县中画卯。”晁盖道:“都头官身,不敢久留。若再到敝村公干,千万来走一遭。”雷横道:“却得再来拜望,不须保正分付。请保正免送。”晁盖道:“却罢,也送到庄门口。” 到了门口,晁盖取出十两花银送与雷横,说道:“都头休嫌轻微,望赐笑留,我那外甥不省事,都头多多担待。”雷横道:“不当如此。”晁盖道:“若是不肯收受时,便是怪小人。”雷横道:“既是保正厚意,权且收受,改日却得报答。”晁盖又取些银两赏了众土兵,再送出庄门外。雷横相别了,引着土兵自去。 雷横走后,晁盖引了三娘、公孙胜与刘唐三个到后轩下,便问起三人姓名来,三个各自说了。晁盖惊呼道:“原来是威震西北一丈青,云游四海入云龙,两位名动江湖,早想相见。刘唐兄弟也是个好汉,今遭得见三位,真是幸事。”又见了一回礼来,各自坐定再叙话。 晁盖道:“三位来此定有大事,可是与适才所说一场富贵有关?”三娘道:“此等大事当密议。”当下晁盖遣退庄客后道:“但说不妨。”三娘道:“请刘唐兄弟分说。” 刘唐道:“小弟打听得北京大名府梁中书收买十万贯金珠、宝贝、玩器等物,送上东京,与他丈人蔡太师庆生辰。四年前也曾送十万贯金珠宝贝,来到半路里,不知被谁人打劫了,至今也无捉处;今年又收买十万贯金珠宝贝,早晚安排起程,要赶这六月十五日生辰。小弟想此一套是不义之财,取之何碍!便可商议个道理去半路上取了,天理知之,也不为罪。闻知哥哥大名,是个真男子,武艺过人。小弟不才,颇也学得本事,休道三五个汉子,便是一二千军马队中,拿条枪,也不惧他。倘蒙哥哥不弃时,献此一套富贵,不知哥哥心内如何?” 晁盖道:“壮哉!不义之财,取之无碍,便是劫来散与左近贫人也是好的。此事可行,只是三位来此艰辛,又纷扰一夜,且先歇息片刻,再来细说。”公孙胜与刘唐望向三娘,三娘微微一笑道:“便先听保正吩咐。”当下晁盖便唤庄客引三人到客房里歇息。 公孙胜与三娘各自歇了不提,且说刘唐在房里寻思道:“扈官人与保正都义气,只叵耐雷横那厮,得了扈官人钱财不算,说话不作数,又平白骗了晁保正十两银子,昨夜与他斗来,又吃兵刃不趁手,被他赢了一回,这口气难消。想那厮去未远,我不如拿了条棒赶上去,齐打翻了那厮们,却夺回那银子,送还扈官人与保正,也出一口恶气。此计大妙。”刘唐便出房门,去枪架上拿了一条朴刀,便出庄门,大踏步投南赶来。 第圩四章刘唐晨曦赶雷横扈岚村口会学究 北斗初横东方白,天涯曙色残星落。金鸡三唱唤佳人,宝马频嘶催客行。几缕丹霞横碧汉,一轮红日上扶桑。却说这赤发鬼刘唐挺着朴刀,赶了五六里路,却早望见雷横引着土兵,慢慢地行将去。刘唐赶上来,大喝一声:“兀那都头不要走!” 雷横吃了一惊,回过头来,见是刘唐拈着朴刀赶来。雷横慌忙去土兵手里夺条朴刀拿着,喝道:“你那厮赶将来做甚么?”刘唐道:“你晓事的,留下那六十两银子还了我,我便饶了你!” 雷横冷笑道:“是保正甥舅两个送我的,干你甚事?你家官人也只是保正外甥,我若不看他两个面上,直结果了你这厮性命,还敢问我取银子?”刘唐道:“昨夜污官人我三个是贼,打不过时,又讹了我家官人五十两银子,到了庄上又骗保正十两银子。是会的将来还我,佛眼相看;你若不还我,叫你目前流血!” 雷横大怒,指着刘唐大骂道:“辱门败户的谎贼,怎敢无礼!”刘唐道:“你那作害百姓的腌臓泼才,怎敢骂我!”雷横又骂道:“贼头贼脸贼骨头,必然要连累晁盖!你这等贼心贼肝,我行须使不得!”刘唐大怒道:“昨夜兵刃不趁手,今遭定要和你见个输赢。”拈着朴刀,直奔雷横,两个气如斗牛,便撕拼做一处。 这趟刘唐朴刀趁手,果然斗了个旗鼓相当,两个就路上斗了五十余合,刘唐尚有余力时,雷横却有些力怯了。众土兵见雷横赢刘唐不得,却待都要一齐上并他。只见侧首篱门开处,一个人掣两条铜链,叫道:“你们两个好汉且不要斗,我看了多时,权且歇一歇,我有话说。”便把铜链就中一隔,两个都收住了朴刀,跳出圈子外来,立住了脚。 看那人时,似秀才打扮,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茶褐銮带,下面丝鞋净袜,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 刘唐不知来人相帮谁人,正狐疑不定时,一个清脆的笑声传来:“正看斗到好处时,却有人拦了。”众人回头看时,只见扈三娘从一株大树上翩然落地,走上前对刘唐道:“你比雷都头武艺好些,不必再比了。”跟着低声道:“你不听我言语,还来私斗,回头那生辰纲便少分一份!”刘唐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只得忍气退到一边。 三娘上前向雷横道:“雷都头,我这兄弟昨夜与都头斗了一回,因兵刃不趁手,是以落了下风,却才来赶,只是以武会友,再想分个高下,说讨银子只是为激都头出手罢了,都头万勿见怪。”雷横昨夜收三娘一大笔银子,倒也卖她面子,只道:“还是保正外甥省事,小人也知那厮胡为,不与他一般见识,就此告辞。”当下雷横作别而去。 见雷横走后,三娘上前向那秀才一礼道:“敢问先生大名。”那秀才回了一礼笑道:“小可乃是祖贯本乡人氏,姓吴名用,表字学究,道号加亮先生,因多有智计,得个诨号智多星。”曾有一首《临江仙》赞吴用的好处:万卷经书曾读过,平生机巧心灵,六韬三略究来精。胸中藏战将,腹内隐雄兵。谋略敢欺诸葛亮,陈平岂敌才能。略施小计鬼神惊。字称吴学究,人号智多星。 三娘笑道:“原来是吴学究,久仰大名。”吴用看了三娘几眼道:“小可久居此处,从未曾听闻保正有官人这等人才的外甥,这位好汉也不是一般人物,两位必是托名在此,未请教高姓大名,休要相瞒。” 三娘道:“先生果然胸有智计,一眼便看出我两个是冒名的,我便是蓟州一丈青扈岚,这位是赤发鬼刘唐兄弟。”当下便将昨夜之事说了。 吴用听了后又与两个见礼道:“原来是闻名的扈义士与刘唐兄弟,小可今日有幸得见,于愿足矣。”三娘与刘唐还了礼,三娘笑道:“先生平生智计无双,既然我们要取那场富贵,不知先生可愿入伙?” 吴用笑了笑道:“昨夜两位与保正说了此事,可知为何保正不连夜密议,反而要请两位歇息一晚再说?”三娘也笑了笑道:“不难揣度,保正为人仔细,这大事又是泼天大案,他与我两个方认识,不知深浅时,若就此与我几个刚相识之人议论此事,我倒觉得保正他不是干大事之人。” 吴用颔首笑道:“一丈青扈官人不但武艺了得,才智颇高,又老于人情世故,当真是一位豪杰之士。不错,保正却是求个小心。小可也是这般,方才见面,并无深交,如何肯托付身家性命,一起干这趟大案?” 三娘笑道:“若是我遇上此等蹊跷事,也要小心几分,先生之话不为过。” 听了两个的话,刘唐焦躁起来道:“原来昨晚保正要我等先歇息,便是怕我三个将言语骗他。官人,保正不信时,却做如何理会?” 三娘耸耸肩头道:“刘唐兄弟,保正与学究先生都是村中良人,岂肯轻信言语?若不信时,这趟富贵,我与你加上公孙先生,三个也够了,自去取了那十万贯的金珠宝贝去。” 吴用笑道:“扈官人,你这激将法不中用来。这等泼天大事,你在这村口道边这般信口说来,就不怕被人听了去?”三娘也笑道:“先生不曾闻得一句话么?越险之地越安全!” 吴用道:“官人果然胆大心细,还请一起到保正庄上去,细说备至,方能道个明白。”三娘笑道:“先生还是动心了。”吴用哈哈一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富贵险中求,走一遭何妨?”当下三个又转回晁盖庄上来。 走到半路,却见晁盖披着衣裳,前襟摊开,从大路上赶来,见了三个急忙道:“那雷横何在?”三娘道:“回县衙点卯去了。”晁盖顿足道:“你两个可是来拦他厮杀?怎的如此不晓事?” 刘唐道:“保正息怒,是小人气愤不过来与他厮斗,官人赶来劝住了。”晁盖哦了一声,吴用道:“好教保正知晓,这个刘唐兄弟端的非凡,是好武艺。小生在篱笆里看了。这个有名惯使朴刀的雷都头,也敌不过,只办得架隔遮拦。若再斗几合,雷横必然有失性命,因此小人慌忙出来间隔了。还有这位,保正令甥,三言两语便让那雷横去了,也真是有胆识,不知从何而来?往常时庄上不曾见有。” 三娘笑道:“先生的话虚实各半,我早已说了不是保正外甥,先生却还在这里试探保正。”吴用轻咳一声,面皮有些尴尬,口中道:“保正亲口说了,方才作数。” 晁盖道:“这位扈官人乃是大名鼎鼎的蓟州一丈青扈岚,只是未见手段,不知虚实。”刘唐却开口道:“保正与先生是不曾见扈官人手段,昨夜小人兵刃不趁手,斗那雷横落了下风,扈官人双刀接过去,只二三十合便杀得那雷横手脚麻软,带来的土兵上前相帮时,被她独自一个打翻七八人。”当下刘唐将昨夜相斗之事细说了。 晁盖这才信了几分,三娘笑道:“保正如何追来?”晁盖道:“昨夜细细思量了,只想着加亮先生智计高,却待正要求请先生到敝庄商议句话,正欲使人来,只是不见了扈官人与刘唐兄弟,枪架上朴刀又没寻处,只见牧童报说,一个大汉拿条朴刀望南一直赶去,料想便是来赶雷横,我便慌忙随后追得来。既然此时聚齐,请同到敝庄,请了公孙先生,一同计较那事。” 当下三娘、晁盖、吴用、刘唐一同到晁家庄上,晁盖径邀入后堂深处,唤庄客请来公孙胜,五个都相互见礼,都认识之后,都是心头大喜,分宾而坐商议大事起来。 晁盖对着三娘、公孙胜、刘唐三个一礼道:“昨夜骤闻那件大事,小可不知底细,未敢直言相商,还勿见怪。” 三个还了礼,公孙胜道:“保正仔细,人之常情。”晁盖道:“其实除了不知底细外,尚有一件奇事透着蹊跷,是以小可未敢决断,便想请加亮先生一同参详后,方能定夺。” 吴用道:“不知何事?”晁盖道:“诸位来意,似乎正应我一梦。我前夜梦见北斗七星,直坠在我屋脊上,七星上有颗紫光大星,斗柄上另有一颗小白星。我想星照本家,不知吉凶,今早正要求请教授。” 吴用笑道:“此乃吉兆,保正无需烦忧。适才小生也听扈官人说了那生辰纲之事,这等富贵,阖该当取。但此一事却好,只是一件,人多做不得,人少又做不得。宅上空有许多庄客,一个也用不得。如今有保正、扈官人、公孙道长、刘兄、小生五人,这件事如何团弄?便是保正、扈官人、刘兄十分了得,也担负不下。这段事须得七八个好汉方可,多也无用。”晁盖道:“莫非要应梦之星数?” 公孙胜笑了笑接着道:“正是,保正梦中七星之外,尚有一高一低,一大一小、一紫一白两颗星,正和九人之数。七星北斗,该是北地上再有扶助的人来。” 吴用寻思了半晌,眉头一纵,计上心来,说道:“北地上的好汉,有了!有了!”晁盖道:“先生既有心腹好汉,可以便去请来,成就这件事。” 第圩五章二星寻英石碣村三阮聚会水阁楼 话说当时五人商议时,吴学究道:“我寻思起来,有三个人,义胆包身,武艺出众,敢赴汤蹈火,同死同生。只除非得这三个人,方才完得这件事。”晁盖道:“这三个却是甚么样人?姓甚名谁?何处居住?” 吴用道:“这三个人是弟兄三个,在济州梁山泊边石碣村住,日常只打鱼为生,亦曾在泊子里做私商勾当。本身姓阮,弟兄三人,一个唤做立地太岁阮小二,一个唤做短命二郎阮小五,一个唤做活阎罗阮小七。这三个是亲弟兄。小生旧日在那里住了数年,与他相交时,他虽是个不通文墨的人,为见他与人结交真有义气,是个好男子,因此和他来往,今已好两年不曾相见。若得此三人,大事必成。” 三娘笑道:“这三个好汉我曾闻名,可请来共赴其事。”晁盖一拍大腿朗声道:“我也曾闻这阮家三弟兄的名字,只不曾相会。石碣村离这里只有百十里以下路程,何不使人请他们来商议?” 吴用道:“着人去请,他们如何肯来?小生必须自去那里,凭三寸不烂之舌,说他们入伙。”三娘道:“我与先生同去。” 晁盖大喜道:“两位同去,定能成事,几时可行?”吴用答道:“事不宜迟,我与扈官人只今夜三更便去,明日晌午可到那里。”晁盖道:“最好。” 当时叫庄客且安排酒食来吃,吴用又道:“北京到东京也曾行到,只不知生辰纲从那条路来,再烦刘兄休辞生受,连夜去北京路上探听起程的日期,端的从那条路上来。”刘唐道:“小弟只今夜也便去。”公孙胜道:“我与刘唐兄弟前去,也有个照应。” 吴用道:“也不忙这一两日,他生辰是六月十五日,如今却是五月初头,尚有四五十日,等小生与扈官人先去说了三阮弟兄回来,那时却教刘兄去,只费一二日功夫。”扈三娘却笑了笑说道:“那生辰纲路径之事包在我身上,不用劳动公孙先生与刘唐兄弟,少时便见分晓。” 晁盖见她说得满满,当下道:“既然扈官人有法儿时,公孙先生与刘兄弟便不用去了,只在我庄上等候。” 话休絮烦,当日吃了半晌酒食,至夜半三更时分,扈三娘与吴用两个起来洗漱罢,吃了些早饭,取了些银两,藏在身边,晁盖、刘唐送出庄门,扈三娘与吴用连夜投石碣村来。 一路上两个闲话,吴用问起西北战事时,三娘将在西北军中事说了,最后道:“夏奴势衰,大宋数年年必定能尽数攻占横山,横山一陷,夏奴再无险可守,早晚前来求和。大宋心腹之患并不在夏国,而还是在北方。” 吴用奇道:“辽国与大宋已经许久没动刀兵,难道辽人又有南侵之意?”三娘摇头道:“并非辽人,而是现下正与辽人攻伐的女真人。”吴用皱眉道:“未曾听说。”三娘笑道:“那女真人早晚立国,不出十数年辽国必为其所灭,到时自见分晓。”吴用记在心头,复又赶路。 行到晌午时分,早来到那村中。但见:青郁山峰叠嶂翠,绿依桑柘堆积云。四边流水绕孤村,几处疏篁沿小径。茅檐傍涧古木参,篱外高悬沽酒旆。鱼鹰凫水蓑衣渡,柳阴闲缆钓鱼船。 吴学究自来认得路来,也不用问人,引着扈三娘来到石碣村中,径投阮小二家来。吴用道:“乡间小村,令扈官人屈尊了。”三娘道:“不是这话,我游走江湖多年,什么地方没去过?这石碣村山清水秀,也是一处洞天福地。”吴用笑道:“官人并无江湖气息。”三娘也笑道:“先生也少书卷酸腐。”两个一起笑了。 到得门前看时,只见枯桩上缆着数只小渔船,疏篱外晒着一张破鱼网,倚山傍水,约有十数间草房。吴用叫一声道:“二哥在家么?”只见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生得如何,但见:眍兜脸两眉竖起,略绰口四面连拳。胸前一带盖胆黄毛,背上两枝横生板肋。臂膊有千百斤气力,眼晴射几万道寒光。休言村里一渔人,便是人间真太岁。 那阮小二走将出来,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旧衣服,赤着双脚,出来见了是吴用,慌忙声喏道:“教授何来?甚风吹得到此?”又见扈三娘时,见是个穿着富贵的小官人,也是一礼又问道:“这位小官人是哪位?” 吴用笑着答道:“这位小官人大有来头,便是威震西北的蓟州一丈青扈岚,久慕阮氏三雄,我特引来相见你兄弟三个。” 阮小二听得名头甚是欢喜,纳头又拜道:“怎不早说是扈义士,好教小人欢喜。”三娘急忙扶起笑道:“得见小二哥如此好汉,也不枉我与先生连夜赶来相见。” 阮小二心头欢喜,急忙道:“既然得见,小人且请扈义士和教授吃三杯。”吴用道:“小生的来意,也欲正要和二哥吃三杯。”三娘笑道:“还要与小二哥另外两位兄弟相见最好。” 阮小二道:“隔湖有几处酒店,我们就在船里荡将过去,在那里先吃,一路上我自唤他两个来相见。”吴用道:“最好,不知两位在何处?” 阮小二道:“我们去寻他两个便了。”三个来到泊岸边,枯桩上缆的小船解了一只,便扶着吴用下船,三娘却是轻轻一跃,便立在船头,那船头只是轻摇几下,身形不得半分不稳,甚是稳当。 阮小二赞道:“扈义士好身法。”三娘笑道:“小二哥,也别叫我义士了,已经离了西军,不做义士许久,称官人便可。” 阮小二笑道:“扈官人真是直率。”当下树根头拿了一把桦揪,只顾荡。早荡将开去,望湖泊里来,吴用坐在船里,三娘却立在船头,船身摇晃时,身如柳絮摇摆,但却稳稳当当。阮小二见了道:“扈官人如此稳当,可识得水性?”三娘笑道:“游走江湖多年,自然识得,只是不及小二哥精熟。”吴用笑道:“这个自然,二郎乃是水里养大。”三个笑了一回。 正荡之间,只见阮小二把手一招,叫道:“七哥,曾见五郎么?”三娘、吴用看时,只见芦苇丛中摇出一只船来,船上立个大汉。那汉生的如何,但见:疙疸脸横生怪肉,玲珑眼突出双睛。腮边长短淡黄须,身上交加乌黑点。浑如生铁打成,疑是顽铜铸就。世上降生真五道,村中唤作活阎罗。 那阮小七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上穿个棋子布背心,腰系着一条生布裙,把那只船荡着,问道:“二哥,你寻五哥做甚么?”吴用叫一声:“七郎,小生特引一位豪杰来与你们相见。”阮小七道:“原来是教授,好几时不曾相见,是哪位豪杰?可是船头这位?” 这时两船靠拢,三娘笑道:“正是我,小七哥。”吴用将三娘姓名说了,阮小七哎呀一声拜道:“原来是扈义士,小人无礼。”便在船头见了礼,三娘笑道:“小七哥我们一同去吃杯酒。”阮小七道:“恁的正好。” 两只船厮跟着在湖泊里,不多时,划到个去处,团团都是水,高埠上有七八间草房,阮小二叫道:“老娘,五哥在么?”那婆婆道:“说不得,鱼又不得打,连日去赌钱,输得没了分文,却才讨了我头上钗儿,出镇上赌去了。” 阮小二笑了一声,便把船划开。阮小七便在背后船上说道:“哥哥,正不知怎地,赌钱只是输,却不晦气!莫说哥哥不赢,我也输得赤条条地。”吴用暗想道:“中了我的计了。” 三娘却笑道:“十赌九骗,这等雕虫小技我也是精熟,小七哥不信时,待会儿到了酒店,我演与你看。”吴用笑道:“扈官人这等事也熟?”三娘笑道:“会了不去骗人,只防他人骗我。”几个皆是笑了。 两只船厮并着,投石碣村镇上来。划了半个时辰,只见独木桥边一个汉子,把着两串铜钱,下来解船。阮小二道:“五郎来了。”三娘与吴用看时,但见:一双手浑如铁棒,两只眼有似铜铃。面上虽有些笑容,眉间却带着杀气。能生横祸,善降非灾。拳打来,狮子心寒;脚踢处,蚖蛇丧胆。何处觅行瘟使者,只此是短命二郎。 那阮小五斜戴着一顶破头巾,鬓边插朵石榴花,披着一领旧布衫,露出胸前刺着的青郁郁一个豹子来,里面匾扎起裤子,上面围着一条间道棋子布手巾。 吴用叫一声道:“五郎得采么?”阮小五不答这茬,只道:“原来却是教授,好两年不曾见面,我在桥上望你们半日了,船头这位官人却是哪位?” 阮小二道:“五哥,好教你欢喜,这位便是蓟州一丈青扈岚扈官人,快来相见,同去去水阁上吃三杯。”阮小五慌忙去桥边解了小船,跳在舱里,捉了桦楫,只一划,三只船厮并着划了一歇,到了船头纳头便拜,三娘急忙扶起,两个见了礼后,都是心头欢喜,吆喝着将船并到岸边,早到那个水阁酒店前。 只看那水阁酒店是,但见:前临湖泊后映莲,槐柳绿荫浩如烟。一荡荷花红照水,两只鹚鹭凫波光。凉亭窗棂开碧槛,水阁斜风动朱帘。休言三醉岳阳楼,只此便是蓬岛客。 当下三只船撑到水亭下荷花荡中,三只船都缆了。小二扶吴学究上了岸,三娘却是轻轻一跃,稳稳落在地上,三个都喝一声彩来,相携入酒店里来,都到水阁内拣一副红油桌凳,一起坐定。 第圩六章吴用水阁说阮氏扈岚草亭结三雄 水阁内,阮氏三雄请扈三娘坐了主位,吴用坐了下首,三个自一带做了,五个人坐定了,叫酒保打一桶酒来。店小二把五只大盏子摆开,铺下五双箸,放了五盘菜蔬,打一桶酒,放在桌子上。 阮小二道:“有甚么下口?”小二哥道:“新宰得一头黄牛,花糕也似好肥肉。”阮小二道:“大块切十斤来。”阮小五道:“扈官人、教授休笑话,没甚孝顺。”三娘道:“得见三位,心头甚喜,此顿我来相请,休要争顾。”吴用笑道:“扈官人正是财星,三位不须客气。” 三个一起笑了,三娘对店家道:“酒肉只顾上来,休得要问。”催促店家只顾筛酒,早把牛肉切做两盘,将来放在桌上。吴用吃了几块,便吃不得了,三娘只在那里饮酒,笑吟吟的看那三个狼餐虎食,吃了一回。见吃了一回尚不够,三娘又吩咐再切三十斤牛肉来吃,三个又吃一回,方才得七八分饱醉。 又吃了一回后,见三个慢了下来,三娘才道:“听闻三位近日赌钱,都输个赤条条的。须知十赌九骗,却非晦气,此等勾当,终非正当营生。”阮小五道:“官人说的是,却才直输个腚光。”阮小七却道:“官人这话我却不信,我等也是手眼伶俐人,岂会看不出?” 三娘微微一笑道:“可有赌具?我使来看。”阮小五从怀中取出一副骰子,三娘接过笑道:“小七哥,你说要掷个什么来?”阮小五瞪眼道:“我的爷,要什么就能掷出什么来,岂非神仙?”阮小七道:“我却不信,官人就掷个满堂红来看。” 三娘笑道:“这个容易。”将那一副三粒骰子使个巧劲,扔在瓷碗内,三阮都站起身看,只见那三粒骰子咕噜噜转个不停,少时定住,竟然三粒都是大红一点朝上,正是个满堂红来。 阮小五惊道:“真个儿神了。”阮小二瞪大了眼道:“莫不是蒙的。”阮小七只道:“再掷个一二三来看。”三娘笑了笑,依言又掷来。三个看了更惊,阮小七又连说三个骰色,三娘都一一掷来,并无半分参差。 最后阮小七方才服了道:“官人果然好手段,我若学得官人这手功夫,岂不是逢赌必赢?”三娘笑道:“若你逢赌必赢,谁还敢与你赌?三位都是好汉,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终非好营生,不能养家活儿。”吴用也道:“扈官人说的是,三位兄弟都不可再赌了。” 阮小七却道:“实不瞒两位说,这些日落得要博钱度日,也非我等之愿。我这石碣湖中狭小,渔户又多,最近都打不得大鱼来卖,出船一趟也只得些小活鱼来,也卖不得价,方才慢了营生,大鱼好鱼都在梁山泊了。”吴用奇道:“这里和梁山泊一望不远,相通一派之水,如何渔户都聚在石碣湖中争抢?” 阮小二叹了一口气道:“休说!”吴用又问道:“二哥如何叹气?”阮小五接了说道:“两位不知,在先这梁山泊是我弟兄们的衣饭碗,如今绝不敢去。”三娘笑道道:“偌大去处,终不成官司禁打鱼鲜。” 阮小五道:“甚么官司,敢来禁打鱼鲜!便是活阎王,也禁治不得!”吴用接话道:“既没官司禁治,如何绝不敢去?”阮小五道:“原来两位不知来历,且和两位说知。” 吴用道:“小生却不理会得。”阮小七接着便道:“这个梁山泊去处,难说难言。如今泊子里新有一伙强人占了,不容打鱼。”吴用道:“小生却不知,原来如今有强人,我这里并不曾闻得说。” 阮小二道:“那伙强人,为头的是个落第举子,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叫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叫做云里金刚宋万。以下有个旱地忽律朱贵,现在李家道口开酒店,专一探听事情,也不打紧。如今新来一个好汉,是东京禁军教头,甚么豹子头林冲,十分好武艺。这几个贼男女聚集了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抢掳来往客人。左近渔户有多时不敢去那里打鱼,如今泊子里把住了,绝了我们的衣饭,因此一言难尽。” 三娘听得说起林冲,暗想果然师兄一来坐镇,便连三阮都不敢入梁山泊打渔,只是这般绝了渔户衣食饭碗,有伤天和。 吴用道:“小生实是不知有这段事,如何官司不来捉他们?”阮小五道:“如今那官司一处处动弹,便害百姓;但一声下乡村来,倒先把好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又要盘缠打发他。如今也好教这伙人奈何!那捕盗官司的人,那里敢下乡村来!若是那上司官员差他们缉捕人来,都吓得尿屎齐流,怎敢正眼儿看他!”阮小二道:“我虽然不打得大鱼,也省了若干科差。” 吴用道:“恁地时,那厮们倒快活!”阮小五道:“他们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如何不快活?我们弟兄三个空有一身本事,怎地学得他们!” 吴用听了与三娘对望一眼,两个都暗暗地欢喜道:“正好用计了。”阮小七说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们只管打鱼营生,学得他们过一日也好!” 三娘放下酒碗道:“这等人学他做甚么?他做的勾当,空自把一身虎威都撇下,只会欺压良民渔户,不是英雄好汉所为。倘或被官司拿住了,也是自做的罪。” 阮小二道:“扈官人话虽有理,但如今该管官司没甚分晓,一片糊涂,千万犯了迷天大罪的,倒都没事!我弟兄们不能快活,若是但有肯带挈我们的,也去了罢。”阮小五道:“我也常常这般思量,我弟兄三个的本事,又不是不如别人!谁是识我们的?” 吴用接着道:“假如便有识你们的,你们便如何肯去!”阮小七道:“若是有识我们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能够受用得一日,便死了开眉展眼。”吴用暗暗喜道:“这三个都有意了,我且慢慢地诱他。” 三娘又说道:“你们三个敢上梁山泊捉这伙贼么?”阮小七道:“便捉的他们,那里去请赏?官府那伙人定是将悬红尽吞了,若要理论时,还怕他按下个通贼之名来办,也吃江湖上好汉们笑话!” 吴用又问道:“小生短见,假如你们怨恨打鱼不得,也去那里撞筹却不是好?”阮小二道:“先生,你不知,我弟兄们几遍商量要去入伙,听得那白衣秀士王伦的手下人都说道他心地窄狭,安不得人。前番那个东京林冲上山,怄尽他的气。王伦那厮,不肯胡乱着人,因此我弟兄们看了这般样,一齐都心懒了。” 阮小七道:“他们若似扈官人这等慷慨,爱我弟兄们便好!”阮小五道:“那王伦若得似两位这般情分时,我们也去了多时,不到今日!我弟兄三个,便替他死也甘心!” 三娘与吴用对望一眼,暗暗点头,三娘笑道:“今遭来访,便是有趟富贵与三位同享。”三个都是大喜,都道:“既然扈官人有好买卖时,但说无妨。”吴用道:“此事干系重大,此处非说话之地。” 阮小二道:“既是恁地,看天色也晚了,请两位到我家家中商议。”三娘笑道:“正好如此。”当下三娘唤来店家算还了酒钱,又取出二两银子,付与阮小七,就问主人家沽了两瓮酒,借个大瓮盛了,买了三十斤生熟牛肉,三对大鸡。三娘道:“将这些酒食带回去,安排小二哥家小口食,多的我们几个在家中边吃边说。”三个都是大喜。 五人离了酒店,再下了船,把酒肉都放在船舱里,解了缆索,径划将开去,一直投阮小二家来。到得门前,上了岸,把船仍旧缆在桩上,取了酒肉,五人一齐都到后面坐地,此时天色尽墨,便叫点起灯来。 原来阮家弟兄三个,只有阮小二有老小,阮小五、阮小七都不曾婚娶,四个人都在阮小二家后面水亭上坐定。阮小二宰了鸡,叫阿嫂请来老娘,娘俩同讨的小猴子在厨下安排。约有一更相次,酒肉都搬来摆在桌上。 吴用道:“只此间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你们曾认得他么?”阮小五道:“莫不是叫做托塔天王的晁盖么?”吴用道:“正是此人。”阮小七道:“虽然与我们只隔得百十里路程,缘分浅薄,闻名不曾相会。”三娘笑道:“这等一个仗义疏财的好男子,如何不与他相见!”阮小二道:“我弟兄们无事也不曾到那里,因此不能够与他相见。” 三娘眨眨眼道:“我与先生近日在晁保正庄上左近闲走,打听得他有一套富贵待取,特地来和你们商议,我等就那半路里拦住取了,如何?”阮小五道:“官人须仔细,这个却使不得。他既是仗义疏财的好男子,我们却去坏他的道路,须吃江湖上好汉们知时笑话。” 三娘与吴用对望一眼,吴用笑道:“我两个只道你们弟兄心志不坚,原来真个惜客好义。我对你们实说,果有协助之心,我教你们知此一事。扈官人与小生如今现在晁保正庄上住,保正闻知你三个大名,特地教我两个来请你们说话。” 阮小二道:“我弟兄三个,真真实实地并没半点儿假!晁保正与扈官人敢有件奢遮的私商买卖,有心要带挈我们,若还端的有这事,我三个若舍不得性命相帮他时,残酒为誓:教我们都遭横事,恶病临身,死于非命!”阮小五和阮小七把手拍着脖项道:“这腔热血,只要卖与识货的!” 三娘与吴用听了都叫声好,三娘正色道:“你们三位弟兄在这里,不是我坏心术来诱你们,这件事非同小可的勾当!目今朝内蔡太师是六月十五日生辰,他的女婿是北京大名府梁中书,即目起解十万贯金珠宝贝与他丈人庆生辰。如今欲要请你们去商议,聚几个好汉,向山凹僻静去处,取此一套富贵不义之财,大家图个一世快活。因此特教我与先生请你们三个计较,成此一事,不知你们心意如何?” 阮小五听了道:“罢!罢!”叫道:“七哥,我和你说甚么来!”阮小七跳起来道:“一世的指望,今日还了愿心!正是搔着我痒处!我们几时去?”吴用接着道:“请三位即便去来,明日起个五更,一齐都到晁天王庄上去。”阮家三弟兄大喜。 当夜过了一宿,次早起来,吃了早饭,扈三娘取出五十两花银来与阮氏三雄道:“且用此费安顿家小,小五哥去把老母头钗赎回,切勿再赌了。”三阮那里肯受。吴用道:“朋友之意,不可相阻。”三阮方才欢喜受了银两,均想这扈官人十成的仗义疏财好汉,分付了家中,跟着扈三娘与吴学究,五个人离了石碣村,拽开脚步,取路投东溪村来。 第圩七章九曜星辰齐聚会一抹嫣红屏风后 行了一日,早望见晁家庄,只见远远地绿槐树下晁盖、公孙胜和刘唐在那里等,望见扈三娘、吴用引着阮家三兄弟直到槐树前,两下都厮见了。 晁盖大喜道:“阮氏三雄名不虚传,且请到庄里说话。”八人俱从庄外入来,到得后堂,分宾主坐定。吴用把前话说了,晁盖大喜,便叫庄客宰杀猪羊,安排烧纸。阮家三弟兄见晁盖人物轩昂,语言洒落,三个说道:“我们最爱结识好汉,原来只在此间。今日不得扈官人与吴教授相引,如何得会?”三个弟兄好生欢喜。当晚且吃了些饭,说了半夜话。 次日天晓,去后堂前面列了金钱、纸马、香花、灯烛,摆了夜来煮的猪羊、烧纸。众人见晁盖如此志诚,尽皆欢喜,个个说誓道:“梁中书在北京害民,诈得钱物,却把去东京与蔡太师庆生辰,此一等正是不义之财。我等八人中但有私意者,天地诛灭,神明鉴察。”八人都说誓了,烧化纸钱。正是:金帛多藏祸有基,英雄聚会本无期。一时豪侠欺黄屋,七宿光芒动紫薇。 众人道:“今日此一会,应非偶然,须请保正哥哥与扈官人正面而坐。”晁盖道:“量小子是个穷主人,怎敢占上!”扈三娘笑道:“此间保正是主,当主持其事。” 吴用道:“保正哥哥年稍长,依着小生,保正哥哥为主,扈官人为辅,且请坐了。”晁盖只得坐了第一位,扈三娘坐了第二位,吴用坐了第三位,公孙胜坐了第四位,刘唐坐了第五位,阮小二坐了第六位,阮小五坐第七位,阮小七坐第八位。 却才聚义饮酒,重整杯盘,再备酒肴,众人饮酌。吴用道:“保正梦见北斗七星坠在屋脊上,七星上下各有一大一小星宿闪动,今日我等八人聚义举事,岂不应天垂象!此一套富贵,唾手而取。前日所说探听路程从那里来,不知扈官人可有计较?” 扈三娘道:“此事我已打听,知他来的路数了,只是黄泥冈大路上来。”晁盖大喜,公孙胜、刘唐只是不解,吴用更是大奇,早晚走做一处,她如何得的消息? 扈三娘笑道:“我在江湖上自有眼线,昨日路上得了消息,探知护送这趟生辰纲的也是位好汉,名唤青面兽杨志。此人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年纪小时,曾应过武举,做到殿司制使官,道君因盖万岁山,差一般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不能回京赴任。流落回东京时,在街上买刀,误杀了一名泼皮,被刺配大名府,便在梁中书手下任事,这趟便是此人护送生辰纲前来。” 众人听她说得如此详细,也都信了,晁盖道:“若真是从黄泥冈来,那里东十里路,地名安乐村,有一个闲汉,叫做白日鼠白胜,也曾来投奔我,我曾赍助他盘缠。”吴用道:“北斗下小白星,莫不是应在这人?自有用他处。” 刘唐道:“此处黄泥冈较远,何处可以容身?”吴用道:“只这个白胜家便是我们安身处,亦还要用了白胜。”晁盖道:“吴先生,我等还是软取,却是硬取?” 吴用笑道:“听扈官人所说,只一个青面兽来,我们八个定然能并得过他,只是若厮杀怕费些手脚。我已安排定了圈套,只看他来的光景,力则力取,智则智取。我有一条计策,不知中你们意否?如此,如此……” 晁盖听了大喜,拍着退道:“好妙计!不枉了称你做智多星!果然赛过诸葛亮!好计策!那青面兽杨志也是个好汉,其他护送军士也非大恶之人,先生此计不伤人命,不费手脚,正合我意。”吴用却看着扈三娘道:“扈官人以为如何?”扈三娘笑道:“暂且这般计较便好。” 当下晁盖便道:“阮家三兄且请回归,至期来小庄聚会;吴先生依旧自去教学;扈官人、公孙先生并刘唐,只在敝庄权住。”当日饮酒至晚,各自去客房里歇息。 次日五更起来,安排早饭吃了,晁盖取出三十两花银,送与阮家三兄弟道:“权表薄意,切勿推却。”三阮那里肯受只道:“扈官人来时已赍发了许多钱财。”三娘却笑道:“我予是我予的,此乃保正心意,休得推辞。”三阮方才受了银两。 一齐送出庄外来,吴用附耳低言道:“这般这般,至期不可有误。”三阮相别了,自回石碣村去。晁盖留住扈三娘、公孙胜、刘唐在庄上,吴学究常来议事。正是:取非其有官皆盗,损彼盈余盗是公。计就只须安稳待,笑他宝担去匆匆。 却说三娘、公孙胜与刘唐三个在晁盖庄上住下,三娘早晚习武不辍,晁盖见了三娘身手,常与她比试较量武艺。那晁盖一身武艺自也不凡,又有那托塔神力在身,三娘不使那连环劲时,常落下风,一旦使出来,也要到六七十合开外方能取胜。那刘唐也常与两个交手,这个步战武艺也是了得。 这日,公孙胜与吴用自去书斋下棋,晁盖与三娘两个较演武艺之后,刘唐脱个赤条条的在那里,见两个使的好枪棒时,忍不住大声赞道:“两位真是好武艺。”已经是五月下旬天色,正是热时,两人斗了一回后,都是大汗淋漓,晁盖脱了褡裢,赤条条的便与刘唐在庄内武场旁树下纳凉。三娘见两个能如此爽快的纳凉,甚是羡慕,身上也热,却不能像他俩那般,哀叹一声后,三娘只得回屋内擦身更衣去。 两个见三娘要走时,晁盖道:“扈官人,一同脱了衣裳来此纳凉。”刘唐也道:“正是,树下好凉风。”扈三娘瞪了两个一眼道:“不必,我自回屋去更衣。”说罢扭头便走。 晁盖皱眉道:“刘唐兄弟,你说这扈官人吧,是条豪爽好汉,只是这节上不爽利,都是男儿汉,一起纳个凉也那般扭捏。”刘唐道:“扈官人出身大庄户人家,许是自小如此惯了。”晁盖道:“也是。”两个便在树下取好酒果子吃了起来。 吃了七八分饱醉时,晁盖起身穿了衣裳前去净手,回来后却酒气上涌,跌跌撞撞的走到一处廊下,抬眼看时却暗道:“怎的走到扈官人下处来了?”正待走开时又想:“不如唤扈官人一道再去吃酒。”当下便来敲门,不想吃得醉了脚下一个甍憧,撞在门上,那门闩竟都折断。晁盖收不住脚,跌撞进屋去,只听屋内屏风后三娘一声惊呼厉声喝道:“什么人?!” 晁盖挣扎起来道:“扈官人莫惊,是我。”抬眼看去时,晁盖顿时被惊得酒醒了三分,只见那屏风后隐约一个女子从床上跳起。晁盖暗怒:“这扈官人好不晓事,竟在我庄内藏个女子,大白天作此勾当!枉费我当他好汉看待!待我吓他一回,也羞他一羞!” 当下晁盖转到屏风后喝道:“什么人在我庄内!”只看了一眼,晁盖顿时酒又惊得醒了三分,那绣床上哪里有扈官人?只见一个女子披了秀发,身上将一件淡紫色绸衣裹了,但见:冰肌玉骨清无汗,暖风透来满屋香。青丝未绾纤腰细,曲线玲珑女儿娇。 那女子毫无惧意,只是淡淡的侧过身躯,一开口又教晁盖惊得酒全醒了。只听她道:“保正,可能出去外间等候片刻?”这声音正是相交月余的扈岚扈官人!晁盖呆呆愣愣的转出屏风,到了外间来,少顷只见扈岚换了套男装衣裳穿了,只是秀发散着便出来相见。 原来三娘回屋后,便热得不住,又是夏日,又厮杀一场,身上为不让人看出破绽,裹了胸还束了腰身,更是捂得难受。回到自己屋里,便宽衣解带,脱了个精光,取凉水擦洗一回后,只披件淡紫色绸衣便在床上纳凉,不觉睡着了。直至晁盖闯入,三娘急忙将绸衣裹了,并未被他看个通透,但身上曲线还是掩饰不住,忍不住心头暗怒:“糟了个大糕,竟然被晁盖这厮发现了,也不知如何理会。” 随后赶紧先穿了男装,只是裹胸与束腰也顾不得,披了秀发便转出屏风来,只见晁盖兀自愣愣的看着自己,跟着晁盖似乎察觉什么不妥,急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三娘微微一笑说道:“可看得十分仔细?”晁盖一愣,老实道:“未曾许多,只看出是个女儿身来。”三娘秀眉一竖愠道:“擅闯我屋,是何道理?”晁盖歉道:“与刘唐兄弟吃得醉了,净趟手来时,想唤扈官人一道去吃酒,不想跌了一跤,撞断门闩误入。” 听得误入,三娘也只晁盖乃正人,不会说假,气先消了三分,又道:“见屏风后有人为何还要擅入?”晁盖道:“隐约见是个女子,还道扈官人偷个女子在屋内,污我名头,便想入内质问,不想却是这般光景。” 三娘气又去了三分,晁盖却愤然道:“不想扈官人却是个女儿身,真是看走了眼。故作欺瞒,不是好汉所为。”三娘挺起胸膛却发觉未裹胸来,胸峰高耸时,也觉得古怪,略略侧身道:“行走江湖多年,做男儿打扮也得十分方便。晁保正,你若嫌弃时,我们这便一拍两散,明日我与公孙先生、刘唐兄弟便离庄另投他处。” 晁盖惊道:“却无这话,怎会嫌弃?只是一时还不惯。”跟着头还是低着道:“不想你如此欺瞒,现下该称呼扈娘子么?”三娘冷哼一声,上前凑近,晁盖唯恐碰了身子,急忙退后,最后被逼得坐到一把交椅上,抬头看时,只见三娘笑靥如花的说道:“你不住怪我欺瞒,是想借此赖掉擅闯我闺房的事么?” 第圩八章撞破红颜竟小觑假托姻缘非好汉 扈三娘屋内,晁盖被三娘逼在椅上,也不敢动弹,听了三娘的话后,老脸微微一红竟然不知如何接她的问话。三娘这边话才出口便有些后悔,当下直起身道:“晁保正,你我皆是义气儿女,我不计较今日之事,你也休怪我欺瞒,只望日后人前,还当我是扈官人便了。” 晁盖脱了桎梏,跳将起来,退开数步,口中道:“这个自然,只做兄弟便好。”三娘见他畏自己如蛇蝎,忍不住童心忽起,媚眼一笑逗他道:“保正这话是怕我赖着要嫁与你不成?”晁盖头上大汗直冒道:“我不曾有娶妻之念,终日也只顾打熬力气,习武练功,并非良配,恐误终身。” 三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与你说笑的,保正,你是英雄好汉,我亦是巾帼须眉。今日之事,只要你替我守秘,我便不来啰唣你,如此可好?”晁盖道:“甚好。”三娘道:“可三击掌来做个约誓。”晁盖道:“正该如此。”当下两个在屋内击了掌,立下约誓来。 随后晁盖匆匆告辞离去,走得火急,便似被人踩了尾巴似的,三娘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回。 自这日起,晁盖便不敢再单独与三娘相处,就连较演武艺也不与她动手,只与刘唐两个比试枪棒,三娘上前邀战,他也托词避开,教三娘好不郁闷。 到得第三天上,白日里晁盖还是一般的避着三娘,三娘只是冷笑,但也不找晁盖比试枪棒,也只找刘唐使棒看。两个都只找刘唐下手,可把刘唐累得苦了,这厢里才敌完晁盖神力,那边又招架三娘快刀,到最后双臂都抬不起来,见晁盖又来时,叫苦道:“两位少歇,保正,官人,你两个为何如此古怪,都只找我下手?” 两个心头有鬼,都道:“就你趁手!”刘唐欲哭无泪道:“休恁的说,当不得,我找公孙先生与教授去也。”说罢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两个尴尬人在那里。 晁盖怏怏的收了朴刀道:“天色热,去睡一回来。”三娘冷哼一声,闪身在前,双刀一拦怒道:“晁保正,你这是何意?为何不与我较武来?”晁盖道:“好男不与女斗,与你相持弱了名头!”三娘大怒道:“今日定要教你好好尝尝我的手段!” 当下三娘娇叱一声,双刀并将来,呼呼有声,劲风扑面而来,晁盖心头大骇,急忙取了朴刀招架。那朴刀架住双刀时,火星四射,晁盖只觉得那力道大得异乎寻常,三娘显示动了真怒。不等晁盖开口,三娘日月双刀只顾没头没脑的快刀看来,只看做泼风般乱舞,把晁盖逼了个手忙脚乱。 这时三娘已经是毫不留手,晁盖被她一顿乱刀砍得鸡飞狗跳,禁不住时,也怒火上来,只得大吼一声,也使出十成神力。他那身托塔神力也并非易与,奋力一挡之后,三娘方才觉得有些力道压来,当下冷笑道:“让你看不起我,再吃我几刀!”晁盖也怒道:“让你几下,还道我真不如你么?”当下两个各自动了真火,做一处撕拼起来,一口气斗了五六十合不分胜败。 三娘使出连环劲来,渐渐压住晁盖那托塔神力,心头暗暗惊讶:“没想到这托塔天王如此神勇,论武艺当真不在师兄之下,书上对他武艺写得极少,若非亲自交手,还真不知,真是应了那句话:尽信书不如无书。”另一头晁盖更是惊骇:“好个了得的女子,使出全力也赢她不得,那双刀上劲力还是一道强过一道,莫说让她,便是全力施为下,若不仔细时,真个输了给她。” 两个又斗十余合,斗到酣畅之处时,都不觉痛快,三娘暗想:“自从上次与师兄交手后,许久未曾如此痛快厮杀了,不愧是晁天王。”晁盖也想道:“这场厮斗真是痛快,可惜了她是个女儿身,否则真可做个刎颈之交。” 再斗数合,猛然听得吴用的声音道:“保正、官人,何事以性命相拼?”两个互望一眼后,都一起住手跳出圈子来,都喘着粗气。 只见公孙胜、吴用、刘唐三个都到了,刘唐也道:“保正、官人,怎的小人方走片刻,便如此厮杀?”公孙胜则是漠然不语,双手下垂,只看着三娘,身上一股气势已经外露,只要三娘一句话,便要上前相拼。 晁盖看在眼里,收了朴刀,哈哈大笑道:“若非如此,岂能迫得扈官人用出真本事?这趟厮杀真个痛快!”三娘冷笑道:“这场架打得让保正不再小觑我时,也不枉了。”当下冷哼一声绰了双刀,扭头便走。 公孙胜面色不好,只是略略稽首后道:“这便是保正待客之道!”说罢便一言不发跟着三娘去了。刘唐挠挠头,看看晁盖,施了一礼后,追着公孙胜与三娘脚步去了。吴用看了暗暗心急,上前道:“哥哥,前几日都还好好的,如何与他相恶了?”晁盖摇摇头只是不语,请了吴用到内堂奉茶。 两个在内堂坐定后,吃了个泡茶后,吴用劝道:“保正,扈官人大度,此趟大事上,已经谦让保正坐了首位,如此义气,何故与他脸红?” 晁盖放下茶杯道:“为这个因头置气,我岂是那等人?教授真个儿未曾看出?”吴用低头略一思索后,失声道:“保正,原来你知道了扈官人是个女儿身?”晁盖倒是吃了一惊:“你早已知晓?” 吴用笑道:“扈官人这男装打扮虽能骗得刘唐那等粗疏汉子,却瞒不过我。相处这段时日下来,小生便瞧出端倪来。前些日子与公孙胜下棋时,略作探问,公孙先生倒也坦然相告,因此方知。” 晁盖闻言怒道:“你到是已经知晓,为何瞒我?”吴用急忙拜道:“非是小生有意欺瞒,只是公孙先生嘱咐,扈官人行走江湖都是如此男装打扮,看透之人,自知便可,扈官人不喜身份众人皆知。教小生立了个誓言,他方才据实相告的。此趟是保正自看出来,小生此时方说,也不算违誓。” 晁盖恨道:“我生平最不喜欺瞒之人,她瞒我便是德行有亏,不是磊落之人。还有,教我与一介妇人共谋其事,憋屈太甚,因此这几日都不正眼看她!” 吴用苦笑道:“哥哥息怒,人皆有三短五长之私隐事,扈官人之事我也是听公孙先生说了方知,哥哥听我道来。”当下吴用便将扈三娘出生后,为改厄运,自小被当做男儿来养的事说了,末了方道:“扈官人自小如此惯了,行事做派都是男儿一般,仗义疏财,结交好汉,巾帼不让须眉,虽对我等有所欺瞒,但也是有根由的。” 晁盖听了半晌方道:“原是恁的,倒是错怪了她。想她一介女流,能练成这般武艺,又闯下偌大名头,真个不输男子。”跟着又郁道:“只是与她一介妇人谋事,传扬出去,折了威名。” 吴用轻叹一声道:“哥哥休要小觑她。不知哥哥可曾听闻华州史家庄与少华山两处?”晁盖击节赞叹道:“那史家庄九纹龙史进乃华州第一豪杰,那少华山朱武草莽中第一智谋之士,更是打出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大旗来行事,不犯良民,只管不平事,更是深得我心,神交已久,怎会不知?” 吴用道:“哥哥可知这两处共尊之主是谁?”晁盖摇头道:“这个却是不知,要那史进与朱武两个都能敬拜之人,只怕乃是天人,岂会在江湖上碌碌无名?”吴用笑道:“这个人哥哥早已见了,正是哥哥口中那一介妇人。” 晁盖闻言大惊,手忙脚乱间茶杯也打翻了,口中惊呼道:“那两处共尊扈官人为主?” 吴用颔首道:“正是。这几日与公孙先生下棋时,他便常说起这两处之事,听他口气便是想在干完生辰纲这事后,力邀我等入伙。小生攀谈之下,公孙先生也据实相告,方知扈官人便是两处共主。那史进乃是扈官人师弟,朱武等也早几年前便尊奉扈官人为寨主,公孙先生也是今岁初入了伙,现在坐了少华山第二把交椅。少华山与史家庄之所以如此兴旺,正是扈官人幕后一手谋划。如今除少华山、史家庄外,还有桃花山,沧州柴进大官人庄上也与她结生死之盟,算上蓟州扈家庄老家来,便有四五处豪杰皆效死力。扈官人可真非常人,便是许多男儿汉英雄豪杰,也做不出她这般一副家业来的。小生听后,也大为心折,试想若她真是一介妇人,为何如此多的江湖豪杰供她驱策?” 晁盖默然无语半晌后才道:“如此看来,真是我小觑了她,不能当她妇人看待。”跟着道:“教授,如今慢待了她,却如何是好?”吴用问道:“哥哥到底如何得罪了她?”晁盖老脸一红,只是不肯说,口中道:“与她有三击掌之约,不能说。”吴用道:“哥哥不说时,小生也不知如何开解两位。这样吧,只做哥哥打个哑谜,小生猜上一猜,若是猜对了,也不算哥哥违诺。”晁盖心急无计,嗫嚅片刻后方才应了。 吴用沉吟片刻道:“看哥哥神情,此事必定尴尬,扈官人又要哥哥击掌立约,守此秘密之事,而且经此事后,哥哥也知晓了扈官人身份,这事也不难猜。”当下一拍大腿道:“定是哥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是见了扈官人身子?”晁盖愣了半晌后方道:“教授果然妙算,但也不算看了身子,她那里穿了绸衣,只见得身上曲线玲珑。”当下将那日之事说了。 吴用听了之后笑道:“原来如此,哥哥,此事也并非坏事。”晁盖皱眉道:“看污了她的清白,如此还不是坏事?”吴用道:“哥哥请听来。这扈官人素有奇志,巾帼不让须眉,听公孙先生说,对任何男子都不假辞色,至今尚无婚配。既然哥哥与她有这么一段姻由,便是好事。哥哥也尚未婚娶,早晚娶了她来时,偌大的家业便都是哥哥囊中之物……” 才说到这里,晁盖大怒斥道:“这是甚话?晁某昂藏七尺男儿,自有家业,何须去谋算一介女流之辈来取大业?岂是英雄豪杰所为?此话这里住了,休要再提!” 吴用吃他一回呼喝,也红了脸坐下。片刻后晁盖方道:“言语重了,教授休怪。”吴用道:“哥哥历来光明磊落,嫉恶如仇,自然不屑此等宵小伎俩。”晁盖道:“还是你知我,大丈夫建功立业,只靠自己手段,去攀附一个女子,不算本事。只是教授,如今恶了扈官人该如何化解?” 吴用道:“小生观扈官人生性豁达,与保正一般的豪迈,只消保正先去赔个礼,定然宽恕,今后也不拿她当一介妇人看待,只拿她做兄弟看待,料想也就无事。”晁盖道:“只是与一个女子赔礼,扫了脸面。” 吴用笑道:“才说不要拿扈官人做妇人看待,保正哥哥你又忘了。”晁盖点头道:“也罢,不可坏了大事,事不宜迟,我这便去与她赔礼去。”说罢便先去了,吴用只在背后看着晁盖背影冷笑道:“竖子不足与谋。” 第圩九章密室同商计定时草铺幽香扑面来 却说晁盖转到扈三娘屋外,却见公孙胜与刘唐两个走了出来,公孙胜上前稽首道:“保正,烦扰多日,稍后拜辞。”刘唐也道:“保正哥哥珍重,我与扈官人、公孙先生一同拜辞。” 晁盖大急,拉住两人道:“先勿辞行,有话说来。”当下一左一右携了两个到了门外,朝里面唤道:“扈官人,晁某来访。”扈三娘在内道:“请保正进屋说话。” 晁盖得了允准,方才动步,拉着两个进屋来,只见三娘从屏风后转出,手上提了两个包袱,显然也是收拾好了要走。晁盖见了更急,上前夹手夺了两个包袱,放在桌上,口中道:“三位稍安勿躁,请坐下听小可一言。” 三娘兀自不动,晁盖先请公孙胜与刘唐坐了,跟着来到三娘身边,拱手虚扶一回,请三娘坐了主位,如此三娘方才坐了。坐定后,晁盖当着三人面,朝三娘深深一拜道:“晁某是个不读书史的人,甚是粗卤,这几日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扈官人万勿见怪,晁某这厢与官人赔礼了。” 三娘见晁盖礼重,暗想道:“晁盖这厮瞧不起我是女儿身,怎的忽然转性了?明知我是女儿身时,也能如此重礼,倒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当下受了他一拜后,方才起身,伸手去扶时,晁盖略略一躲,三娘柳眉一竖,硬扶起道:“保正躲我这般,我有麻风焉?” 晁盖急忙道:“绝无此念,晁某敬官人如天人一般,晁某一介村夫,污秽肮脏,只恐污了官人千金贵体。”说到这里,见三娘脸如寒霜,顿足道:“对着官人,我就是不会说话,是否又说错了?” 三娘这才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玉手拉着晁盖坐在旁边,自己还是坐了主位,正色道:“保正乃真诚之人,你我相交,做兄弟情义,只问义气,不提其他,你若不做我是兄弟时,我们三个便早早拜辞,生辰纲之事,自当守秘,今后无相往来,也便是了。” 晁盖急道:“自然当扈官人是兄弟,不做他想,更没有半分不敬之意,此乃肺腑之言。”三娘笑道:“如此便好,此前之事就此揭过。”公孙胜也笑笑说道:“保正知晓事情后,还能如此,便是真心敬重官人。”刘唐不知三个说什么,只是瞪大眼睛问道:“官人,那我们还走吗?”三个都是大笑起来,晁盖拉了刘唐笑道:“要走,但却是走去吃酒!” 当下晁盖命庄客杀翻一头牛,办下一桌筵席,请了三娘、公孙胜、吴用、刘唐入席,五人畅说谈笑,好不痛快。席间,晁盖见三娘豪饮,好胜心起,又想与三娘较量一番酒量,便命人取两坛酒来,口中道:“扈官人海量,今日高兴,可与我斗饮?” 三娘笑了笑道:“有何不可?”当下两个各取大盅来,庄客筛满酒来,两个都是连干十余碗面不改色,最后两坛酒都吃尽时,晁盖已然醉倒,三娘却还甚为清醒,只笑道:“保正,可还能喝?”晁盖醉得不省人事,吴用急忙请庄客扶回,看了看扈三娘,心头暗想:“此女子果然怪异。”自这日后,晁盖不敢小觑三娘,早晚仍旧相敬如宾,互相较量武艺,款待殷勤不提。 又过了数日,三阮按日期来到庄内聚齐,晁盖、吴用早差人唤来那黄泥岗安乐村白日鼠白胜前来,众人聚齐后,自然又是先摆下酒筵大肆庆贺一番。 酒筵后,九个人在密室内坐定,吴用将智取之法细说了一遍,果然还是那套扮作贩枣客商,然后白胜担酒来卖的招数,教各自言语、扮相记熟,只有三娘却无安排。三娘奇道:“加亮先生,各位都有司职,为何我没安排?”吴用道:“官人面相俊美,一望便不似行走客商,是以未曾安排。”三娘笑道:“那黄泥岗虽然多有强人出没,平素没人往来,但你们在那里干这大事,周遭没个望风之人也是不妥,我身手还算迅捷,就四下望风好了。” 吴用赞道:“官人心思细腻,小生都忘了此节,那黄泥岗虽过往人少,也并非无人过往,若正下手时,被人撞见,定会事败。”晁盖大喜道:“正是如此,就有劳扈官人在黄泥岗周遭巡望,下手这等粗鄙之事,我等来做。” 三娘笑了笑,颔首应了,心头却想:“当初只看这一段时,还真替几个捏把汗,几个人就这般去智取生辰纲,左近也没安排个人把风,真个是贼大胆。”跟着又道:“此去黄泥岗动手时便是聚在一处,但须得分成几拔来走,否则一路上七八人一起,又推贩枣江州车儿,甚是扎眼。而且大家装束不必变来,各自打扮行走便了,到了白胜家中再行换装也来得及。那江州车儿先教推去黄泥岗道边藏了,用时取出来便可。” 吴用一拍大腿道:“官人说得是,险些误了大事。”三娘肚子里好笑,这智多星真是只管头面,不顾身后。当下商议定,白胜与刘唐推两辆江州车儿先走,到安乐村排铺前路。公孙胜与三阮四个亦推了三辆江州车儿,做第二拔上路,晁盖、扈三娘与吴用三个推两辆江州车儿最后赶来。 议定这事后,三娘又道:“一路上自带酒食吃喝,决不许进路上酒店打尖吃酒,更不要与人多话,以免露了脸面,教人记下,日后官府追缉起来时,被做公的问出端倪来。既然不入酒店歇宿,便将就都在白胜兄弟家内安住下,得手后便回庄上来。” 吴用叹道:“官人真个儿心细,此等末节都能想到。”扈三娘望着众人笑道:“不瞒各位,四年前劫了第一趟生辰纲的便是我,如今官府便连是何人动手都不得知,但听我吩咐时,各位事成后,都能逍遥法外,否则早晚被官府追缉!”众人都是一惊,晁盖瞪大眼睛道:“扈官人,那趟原来是你下的手,难怪了。”吴用也道:“有扈官人提点,必能成事!”众人都轰然称是。 商议定后,便在晁盖庄上安歇一夜,翌日收拾停当,便分几拔人前后往安乐村而去,白胜与刘唐与两辆车儿先走,到安乐村排铺前路。公孙胜与三阮四个推三辆车随后,做第二拔上路,晁盖、扈三娘与吴用三个推两辆车儿最后赶来。 路上行了几日,扈三娘、晁盖与吴用三个都不曾进路旁酒店打尖,都是吃自带的干粮酒水。到了黄泥岗边来,循着记号先找到几个藏车地方将车藏了后,方才转到安乐村来。 白胜早在村口接住晁盖、三娘并吴用三个,只道其余人等都已在家中聚齐。当下白胜引了三个到了家中,只见那白胜家中却是:泥墙草顶蔫纸窗,家徒四壁黑炕毡。梁上鼠蚁蛛网密,后院蛇虫青草结。 白胜家中只有草房三间,他与浑家李氏自住了一间,另外两间,一间安排了公孙胜与三阮,已是甚挤,晁盖、吴用与三娘只得住最后一间。 当夜白胜自去买了酒食回到家中,各人饱食一顿后,三娘吩咐早早安歇,明日好干大事,各人都将就歇了。 三娘在后院打井水擦了脸,洗了脚来,到了草屋内时,只见吴用占了草铺最左边,已经和衣先睡了,料想这几日赶路辛苦,他一介文弱书生也甚受。晁盖占了中间位置,却还坐着并未入睡,看到三娘来时,低声道:“官人,要不我唤醒教授,我两个去屋外将就一夜。” 三娘脱鞋上了草铺,口中笑道:“教授已经睡了,不必再叫他,在西北军营时,多时都是这般睡的,和衣而睡不碍事,若心里没有邪念,你怕什么来?你怕就坐到天亮吧。”说罢便躺了下来,侧过身去自睡了。 晁盖见她如此,暗骂道:“晁盖啊晁盖,亏你男子汉大丈夫,难道真是心有邪念了不成?”当下心一横便也睡了下去,想想不妥,又起身将自己那口朴刀放在自己与三娘中间,方才安然躺下。 三娘并未睡着,见晁盖如此摆布,暗暗好笑,童心忽起又想逗他一回,便忽然翻过身来,低声软语道:“保正哥哥,把刀拿了,我怕割到我。” 晁盖听得那柔声细语,心头一震,急忙低声道:“刀口朝我,不会伤你。”三娘忍住笑,低声又道:“保正哥哥,说个故事与你听。从前有个书生与一女子相恋,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天两人出游,错过宿头,在一户人家借宿,但那户人家只有一张床,那女子便让书生与她一床安歇,只是在两个中间放三碗水,对书生道:‘晚间你若翻过这三碗水时,便是那禽兽之人。’那书生自然不敢,规规矩矩的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那女子却狠狠打了那书生一耳光,你可知为何?” 晁盖道:“难道那书生暗室欺人?”三娘眨眨眼笑道:“不曾,都说了规矩睡了一夜。”晁盖道:“委实猜不到。”三娘低声笑道:“那女子打了耳光后骂道:‘没想到你连三碗水都不敢翻来,亏我如此待你,真是禽兽不如。’” 晁盖也听明白来,忍住笑低声道:“那书生可真冤枉,左右不是。”三娘忽然眨眨眼道:“保正哥哥,眼下你是要做禽兽呢?还是做禽兽不如呢?” 晁盖顿时笑容僵住,半晌作声不得,三娘暗笑一回后,方才低声道:“保正,我是作弄你的,把朴刀拿去,我们只是兄弟,不作他想,你放把朴刀在此,反倒成了那禽兽或禽兽不如了啊。”晁盖急忙听话将朴刀放了,又回来安睡,但仍是挤着吴用,都不敢靠近三娘。 三娘暗笑了一回后,坦然睡去。晁盖却半夜僵在那里,只恐夜里睡沉了,翻个身碰到身子。睡了片刻后,三娘似乎已经睡熟,那呼吸绵密均匀,扭头一看时,只见草棚破陋顶上月光照下,三娘那精致玉润的脸庞更显秀美,晁盖心中一跳,竟然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当下急忙掐了自己一把,急忙紧闭眼睛,暗暗收敛心神。但眼睛虽闭了,但那身上幽兰的女儿香直往晁盖鼻中灌来,那香儿真个醉人,晁盖不知不觉之间便睡了过去。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感谢wongkuifung,草帽小子‰,麻衣的玲绪,大贤张角,我不吸雾霾等书友的打赏) 第六十章吴用智取生辰纲扈岚辣手灭活口 翌日晁盖醒来时,吴用兀自酣睡,三娘却早已不见了人影。晁盖下了草铺来,转到后院看时,只见三娘早已结束停当,依旧做富贵官人打扮,却在那里使双刀练武不辍。但见:晨阳魅影如梭织,双刀流盈醉武痴。香汗满额流盼顾,花间只看一丈青。 晁盖看了一回,心头暗想:“今日要干大事,她都还早晚练武不辍,这身武艺果然不是平白而来。”又见三娘美目流盼时,想起昨晚她那声娇软的保正哥哥来,忍不住心头一动,暗想道:“她如此好武艺,难得又豪迈不羁、仗义疏财,正是好汉本色,难得又如此姿容,不同于一般妇人。此前未曾娶妻,便是怕了那些妇人成天只做水粉画眉之事,早晚又口舌啰唣。但眼下看她如此人才时,甚合脾胃,若真能娶了她,早晚一道习武,逍遥江湖,也是神仙事儿。”想到这里,晁盖陡然一惊,暗骂道:“晁盖啊晁盖,她说了只做兄弟,你竟然生出如此龌蹉念头,真是该死。” “保正,起得也早啊。”三娘练武毕,收刀上前来时,晁盖闻声方才回过神来,口中笑道:“不及扈官人早。”三娘绰刀而立,晨曦阳光照下,更显英姿妩媚,只听她问道:“保正哥哥,有句话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不曾有时机问来。” 晁盖爽朗一笑道:“你我之间,无事不可问。”三娘笑了笑道:“保正家中自有良田产业,富贵饱足,并不缺钱财,为何还要打这生辰纲的主意?” 晁盖道:“钱财身外之物,晁某劫生辰纲,的确不是为了财帛。”三娘道:“那是为何?”晁盖道:“一来,这些生辰纲都是梁中书那狗官搜刮来的不义之财,劫了均分给左近贫人,也是劫富济贫,出口恶气。二来,因此事能结识这许多兄弟来,晁某万分高兴,看众兄弟如此热心,晁某自然赴会,不可教众兄弟冷了心。” 三娘自言自语道:“原来只是为了劫富济贫和兄弟义气。”跟着又问道:“但假若这趟之后,被此案牵连,让保正丢失家业,可会后悔来?” 晁盖笑道:“莫说家业,便是身家性命也可交托众兄弟,有甚后悔的?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只讲信义二字,除此旁的都不打紧。”三娘微微颔首,若有所思。晁盖又问道:“官人,晁某倒是想知晓,为何官人一介女儿身,却也参与其事?” 三娘笑道:“问我啊?现下不是闲话之时,时辰不早,先做大事要紧。我这便去唤众兄弟起来,早作准备。”跟着从怀里掏出一包蒙汗药来,递上去道:“这是我配置的蒙汗药,比一般的要好,待会儿可用。” 晁盖应了声,接过那药来,见她笑颜如花,想起昨夜那笑话,忍不住上前低声道:“昨夜睡得如何?”三娘一愣,随即笑道:“保正哥哥,你该洗澡了。”说罢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晁盖,一扭头径自去了。 少时,众人都起身来,装扮后,饱食一顿,分头出村,到藏车儿的地方聚齐后,晁盖等七人自推了江州车儿取道黄泥岗而来,白胜担了两桶酒在后,三娘自去黄泥岗路上来回望风。 三娘走了一遭,果真是个热天,天气未及晌午,一轮红日当天,没半点云彩,其日十分大热。古人有八句诗道:祝融南来鞭火龙,火旗焰焰烧天红。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红炉中。五岳翠干云彩灭,阳侯海底愁波竭。何当一夕金风起,为我扫除天下热。 三娘只在黄泥岗来路上等候,藏身树梢枝头内,只见来路上,热气蒸人,嚣尘扑面。万里乾坤如甑,一轮火伞当天。四野无云树焚坼;千山灼焰石灰飞。看看日色当午,只见一名汉子催促一行人在山中僻路里行来,三娘看了一回,十成便是押运生辰纲的杨志一伙人。当即跃下树来,赶到岗上林中知会了晁盖等人,当下晁盖等人各自准备,三娘自往岗上最高处望风去了。 三娘到得山岗最高处,寻一株老松树树梢坐了,此处最高岗前岗后一览无余,就连晁盖一伙假作歇脚的那片松林也是一览无余,三娘便在树梢上津津有味的看了一回智取生辰纲。 只看到那老都管并十三名押送军士、虞侯都吃了药酒后,三娘暗想:“这会儿成事矣。”却不想那一十四人吃了酒后,杨志却左右都不肯吃,三娘见了便暗道不好,心想:“糟了个大糕,忘了这茬,原书上杨志这厮小心,看了众人吃了无事,方才吃那药酒,我那药性子猛烈,只怕一会儿便迷倒了,被他看出破绽来!”当下急忙下树赶过来。 果然人才到半路,那一十四人便被迷倒了,杨志尚未饮酒,看了一眼后顿时明白过来,掣出朴刀来厉声喝道:“好贼子,竟敢用蒙汗药害人!纳命来!” 晁盖与刘唐两个急忙从江州车儿地下掣出两口朴刀来,双双迎了上去,两个并住杨志,其余人等也都取了兵器在手,只在一旁围定掠阵。 三娘赶到后看了一眼,吴用赞道:“好个青面兽,抵敌保正与刘兄弟两个,还能相持三四十合,真个了得。”三娘白了他一眼道:“现下不是夸他的时候,若是争斗片刻,引来他人,事情便败露了。” 当下三娘取块绣帕蒙面,娇叱一声,揉身而上,拔出鸱吻刀来,上前一刀隔开晁盖、刘唐两个,第二刀便一口气削断了杨志的那口朴刀。 杨志大惊,眼前只觉一花,尚未看清人来时,只见三娘随手洒出一阵迷粉来,扑得一脸都是,只觉鼻中一阵异香窜入,跟着便被迷晕在地上。 看到杨志也被药放翻了,三娘收了刀来,晁盖微微不悦道:“两个斗他一个,已经不磊落了,你上来还用此等手段,不是好汉所为!”三娘又好气又好笑,口中道:“保正哥哥,我等现下是在干劫生辰纲的大事啊,要比论武艺今后再说!” 晁盖被噎了一口,也无甚话可说,众人看看左近无人往来,想是正午最热时分,除杨志这等赶命的,也无旁人顶烈日来走这路。 吴用迎上来喜道:“扈官人请看,都落手了。”只见公孙胜、刘唐、三阮、白胜从松树林里推出这七辆江州车儿,把车子上枣子丢在地上,将这十一担金珠宝贝都装在车子内,遮盖好了,个个喜不自胜。三娘道:“此处不宜久留,保正先带他们走,白胜家中再不可去,可径直先回保正庄上,资财分付等我回来时再行赍发,切记。” 晁盖问道:“官人不与我等一道,却要何往?”三娘道:“我将此处首尾料理后便回。”晁盖道:“还有甚首尾事要办,我等一同与你办来。”三娘道:“保正,我知你最是义气,此等事我自是熟稔,一个人好脱身,你们且先护着金珠宝贝先走,休再多言。”晁盖见说了,只得应了,当下领着七人便先下了岗去。 却说那护送生辰纲的杨志被三娘迷粉弄晕,但那迷粉终究只是口鼻中出入,未曾入腹,便醒得快,爬将起来,兀自捉脚不住。看那十四个人时,口角流涎,都动不得,正应俗语道:“饶你奸似鬼,吃了洗脚水。”杨志愤闷道:“不争你把了生辰纲去,教俺如何回去见得梁中书?这纸领状须缴不得,就扯破了。如今闪得俺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待走那里去?不如就这岗子上寻个死处。”撩衣破步,望着黄泥岗下便跳。 那杨志正要跳时,猛可醒悟,曳住了脚,寻思道:“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回身再看那十四个人时,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杨志,没个挣扎得起。杨志指着骂道:“都是你这厮们不听我言语,因此做将出来,连累了洒家。”树根头拿了朴刀,挂了腰刀,周围看时,别无物件,杨志叹了口气,一直下岗子去了。 杨志这厢方走,三娘却从林中转出来,走到那十四人面前,看着兀自未醒的一众人道:“休怪我心狠手辣,对尔等仁慈,便是对自家残忍。”当下手起刀落,一刀一个割在喉中,登时那一十四人俱都命丧黄泉去了。三娘在尸身上擦干血迹后,循着杨志的踪迹便追了下去。正是:辣手星君催命符,为保自身下杀手。阎罗面前诉冤屈,却道各有罪业报。 且说杨志提着朴刀,闷闷不已,离黄泥冈,望南行了半日,看看又走了半夜,去林子里歇了,寻思道:“盘缠又没了,举眼无个相识,却是怎地好?”渐渐天色明亮,只得趁早凉了行。 又走了二十余里,杨志走得辛苦时,到一酒店门前。杨志道:“若不得些酒吃,怎地打熬得过?”便入那酒店去,向这桑木桌凳座头上坐了,身边倚了朴刀。只见灶边一个妇人问道:“客官莫不要打火?”杨志道:“先取两角酒来吃,借些米来做饭,有肉安排些个,少停一发算钱还你。”只见那妇人先叫一个后生来面前筛酒,一面做饭,一边炒肉,都把来杨志吃了。 杨志正吃间,只见进来一位俊俏小官人,穿得富贵,进门便道:“打两角酒,切三斤肉来吃。”这人正是扈三娘,那妇人与后生见她富贵,连忙置办了来,三娘自斟自饮吃起酒肉来。 杨志见她富贵,自惭形秽起来,也不看她,只顾自己吃喝,少时吃完起身,绰了朴刀,便出店门。那妇人道:“你的酒肉饭钱都不曾有!”杨志道:“待俺回来还你,权赊咱一赊。”说了便要走。 那筛酒的后生正要赶将出来时,却听扈三娘道:“店家稍慢,这位好汉的酒钱,我这边一并算了。”说罢将些散碎银子放在桌上,那妇人连忙道谢收了。 杨志这时方才回头又看了三娘一眼,略略拱手道:“多谢一饭之恩,可留个姓名,他日必报恩德。”三娘道:“在下蓟州一丈青扈岚,好汉可坐下再吃杯酒。” 杨志听了,大吃一惊,连忙道:“原来是西军义士一丈青,真是久闻大名。在下姓杨名志,绰号青面兽的便是。”三娘喜道:“原来是杨制使,闻名不如见面,快请来坐下叙话。”当下杨志重回店里,与三娘见了礼后,便落座下来,三娘又唤那妇人再打酒切肉来款待杨志。 少时酒肉到来时,却是店内另外一位汉子端来,那汉子将酒肉排铺下后,看着三娘问道:“敢问官人可是蓟州一丈青扈岚?”三娘也早已知道这汉子是谁,但却还是笑着说道:“正是。” 那汉子道:“若是扈官人时,可知道这趟步法?”当下那汉子便在店里腾挪转折走了一套步法来看,三娘只看了几步便笑道:“这套玉环步却被你走成了乱环步,只得个其形。你可是林师兄门下之人?” 那汉子听了大喜,便拜道:“真是扈师叔。”三娘便扶这人起来,笑道:“叫师叔可叫老了,唤声扈官人便可,小哥高姓大名?”这汉道:“小人原是开封府人氏,乃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的徒弟,姓曹,名正,祖代屠户出身。小人杀的好牲口,挑筋剐骨,开剥推肉,只此被人唤做操刀鬼。为因本处一个财主,将五千贯钱,教小人来此山东做客,不想折了本,回乡不得,在此入赘在这个庄农人家。却才灶边妇人,便是小人的浑家。这个后生便是小人的妻舅。却才小人在店内听官人与这位好汉通姓名时,方才知道是扈师叔来了,只出来相见。但望师叔模样俊俏,是以才使了一趟步法看,权作相认。” 三娘笑道:“原来你便是曹正,早听林师兄说起过。”杨志惊道:“扈官人还是林教头师弟?”三娘颔首道:“正是。”杨志道:“可惜了林教师这位好汉,被高太尉陷害,落草去了,如今现在梁山泊。”三娘道:“此事我知晓,早晚去寻访师兄。”跟着对曹正道:“师侄且过来见过杨制使,便是江湖上闻名的青面兽。” 曹正上前拜了,大喜道:“小人今早便闻的屋头喜鹊叫唤,原来是扈师叔与杨制使到来,真个儿是大喜之事,且请扈师叔与杨制使一同吃酒。” 当下曹正叫老婆和妻舅都来拜了扈三娘与杨志,一面再置酒食相待。饮酒中间,曹正动问道:“扈师叔缘何到此?”三娘道:“便是欲往梁山探访你师傅。” 三娘又看了杨志道:“却不知制使缘何到此?”杨志把做制使失陷花石纲,并如今又失陷了梁中书的生辰纲一事,从头备细告诉了。曹正道:“既然如此,制使且在小人家里住几时,再有商议。”杨志道:“如此却是深感你的厚意。只恐官司追捕将来,不敢久住。” 第圆一章智深单打二龙山扈岚双夺宝珠寺 曹正酒店内,听了杨志的话后,三娘道:“制使这般说时,要投那里去?”杨志道:“洒家欲投梁山泊,去寻你师兄林教头。俺先前在那里经过时,正撞着他下山来,与洒家交手。王伦见了俺两个本事一般,因此都留在山寨里相会,以此认得你师兄林冲。王伦当初苦苦相留,俺却不曾落草,如今脸上又添了金印,却去投奔他时,好没志气。因此踌躇未决,进退两难。” 曹正接着道:“制使见的是。小人也听的人传说,王伦那厮,心地偏窄,安不得人,说我师父林教头上山时,受尽他的气。不若小人此间离不远,却是青州地面,有座山,唤做二龙山,山上有座寺,唤做宝珠寺。那座山生来却好,裹着这座寺,只有一条路上的去。如今寺里住持还了俗,养了头发,余者和尚都随顺了。说道他聚集的四五百人,打家劫舍。为头那人,唤做金眼虎邓龙。制使若有心落草时,到去那里入伙,足可安身。” 杨志道:“既有这个去处,何不去夺来安身立命?”三娘道:“杨制使孤身一人不好下手,我一起前去相帮。”曹正也道:“师叔与制使既有心夺那山寨时,小人并一帮伙家一起相帮。”杨志大喜,三个吃了酒肉,便在曹正店内歇宿一夜。 次日一早,三娘、杨志两个收拾停当,曹正引了十余名庄客相随,一众人曳开脚步,投二龙山来。行了一日,看看渐晚,却早望见一座高山。 三娘看看天色道:“天色已晚,去林子里且歇一夜,明日却上山去,再做理会。”众人轰然称是,一同转入林子里来时,都吃了一惊。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脱的赤条条的,背上刺着花绣,坐在松树根头乘凉。 那和尚见了一伙人来,就树根头绰了禅杖,跳将起来,大喝道:“你们这些鸟男女却是那里来的?” 杨志听了暗道:“原来也是关西和尚。俺和他是乡中,问他一声。”没等杨志问话时,却见扈三娘越众而出,朝着那和尚大笑叫道:“鲁大师,你看我是谁?” 那和尚正是鲁智深,只见他抡起手中禅杖细看时,阿耶一声,急忙披了直裰掩住身体,丢了禅杖,并步上来大喜道:“原来是扈官人,可真是想煞洒家了。”杨志心道:“却是扈官人认识的。” 三娘也上前来,与鲁智深见礼了,急忙问道:“鲁大师,那日你追赶承景那厮去,唤你几遍都不见转回,却不知去了哪里。” 鲁智深呵呵笑道:“那夏奴狗贼不敢与我交手,只顾逃走,洒家赶上去,一路打打跑跑,最后被他滑溜走了。洒家在一座山中转了多时方才出来,也不想构回东京去干那看菜园的差事,便就此流落在江湖上,东又不着,西又不着。来到孟州十字坡过,险些儿被个酒店妇人害了性命,把洒家着蒙汗药麻翻了。得他的丈夫归来得早,见了洒家这般模样,又看了俺的禅杖、戒刀吃惊,连忙把解药救俺醒来。因问起洒家名字,留住俺过了几日,结义洒家做了弟兄。那人夫妻两个,亦是江湖上好汉有名的,都叫他做菜园子张青,其妻母夜叉孙二娘,甚是好义气。住了四五日,打听的这里二龙山宝珠寺可以安身,洒家特地来奔那邓龙入伙,叵耐那厮不肯安着洒家在这山上。和俺厮并,又敌洒家不过,只把这山下三座关,牢牢地拴住。又没别路上去,那撮鸟由你叫骂,只是不下来厮杀,气得洒家正苦在这里没个委结。” 三娘叹道:“鲁大师十字坡那趟真是凶险。”顿了顿拉着鲁智深到了杨志面前道:“鲁大师,杨制使,两位都是好汉,且来相见。” 当下三娘引见了两个,鲁智深笑道:“原来是在东京卖刀杀了破落户牛二的好汉,却原来在这里相见。”杨志也笑道:“原来师兄是自家乡里之人,俺在江湖上多闻师兄大名。”三娘又引见了曹正,众人都是大喜。 当下众人在林子里就地坐了,自有庄客取来随身带的酒食,铺在地上,一同吃喝起来。杨志诉说了卖刀杀死牛二的事,并解生辰纲失陷一节,都备细说了,便道:“既是闭了关隘,俺们休在这里,如何得他下来?” 三娘道:“若是端的闭了关时,急切间也上去不得。似此只可智取,不可力求。”鲁智深道:“叵耐那撮鸟,初投他时,只在关外相见。因不留俺,厮并起来,那厮小肚上,被俺一脚点翻了。却待要结果了他性命,被他那里人多,救了上山去,闭了这鸟关,由你自在下面骂,只是不肯下来厮杀。”杨志道:“既然好去处,俺和你如何不用心去打!”鲁智深道:“便是没做个道理上去,奈何不得他!” 三娘接着道:“小人有条计策,不知中二位意也不中?”鲁智深与杨志都道:“愿闻良策则个。”三娘看着曹正道:“此事还要曹师侄出力,稍后我与制使也休这般打扮,只照庄客穿着,扮作曹师侄店内庄客。曹师侄把这位师父禅杖、戒刀都拿了,却叫曹师侄的妻弟,与众庄客一同,直送到那山下,把一条索子,绑了鲁大师。那绳扣自做个活结头,曹师侄却去山下叫道:‘我们近村开酒店庄家,这和尚来我店中吃酒,吃得大醉了,不肯还钱,口里说道,去报人来打你山寨,因此我们听的;乘他醉了,把他绑缚在这里,献与大王。’那厮必然放我们上山去。到得他山寨里面,见邓龙时,把索子曳脱了活结头,便递过禅杖与鲁大师。我们三个一发上,那厮走往那里去!若结果了他时,以下的人,不敢不伏。此计若何?” 鲁智深、杨志齐道:“妙哉!妙哉!”有诗为证:乳虎称龙亦枉然,二龙山许二龙蟠。人逢忠义情偏洽,事到颠危策愈全。 当晚众人就林中吃了酒食,次日五更起来,众人都吃得饱了,三娘、杨志、鲁智深、曹正,带了小舅并那十余个庄家,取路上二龙山来。 晌午后,直到关下林子里,脱了衣裳,把鲁智深用活结头使索子绑了,教两个庄家,牢牢地牵着索头。三娘披件旧衣在外面罩了,杨志戴了遮日头凉笠儿,身穿破布衫,手里倒提着朴刀。曹正拿着他的禅杖,众人都提着棍棒,在前后簇拥着。 到得关下,看那关时,都摆着强弩硬弓,灰瓶炮石。小喽罗在关上,看见绑得这个和尚来,飞也似报上山去。多样时,只见两个小头目上关来问道:“你等何处人?来我这里做甚么?那里捉得这个和尚来?” 曹正按三娘话答道:“小人等是这山下近村庄家,开着一个小酒店。这个胖和尚,不时来我店中吃酒。吃得大醉,不肯还钱,口里说道:‘要去梁山泊叫千百个人来,打此二龙山,和你这近村坊,都洗荡了!’因此小人只得又将好酒请他,灌得醉了,一条索子绑缚这厮,来献与大王,表我等村邻孝顺之心,免的村中后患。” 两个小头目听了这话,欢天喜地,说道:“好了!众人在此少待一时。”两个小头目就上山来报知邓龙,说拿得那胖和尚来。邓龙听了大喜,叫:“解上山来,且取这厮的心肝,来做下酒,消我这点冤仇之恨!”小喽罗得令,来把关隘门开了,便叫送上来。 三娘、杨志、曹正,紧押鲁智深解上山来,看那三座关时,端的险峻:两下里山环绕将来,包住这座寺;山峰生得雄壮,中间只一条路上关来;三重关上,摆着擂木炮石,硬弩强弓,苦竹枪密密地攒着。过得三处关闸,来到宝珠寺前看时,三座殿门,一段镜面也似平地,周遭都是木栅为城。 寺前山门下立着七八个小喽罗,看见缚的鲁智深来,都指手骂道:“你这秃驴,伤了大王,今日也吃拿了!慢慢的碎割了这厮!”鲁智深只不做声。押到佛殿看时,殿上都把佛来抬去了;中间放着一把虎皮交椅;众多小喽罗,拿着枪棒,立在两边。 少刻,只见两个小喽罗扶出邓龙来,坐在交椅上。三娘、曹正、杨志紧紧地帮着鲁智深到阶下。邓龙道:“你那厮秃驴!前日点翻了我,伤了小腹,至今青肿未消,今日也有见我的时节。” 鲁智深睁圆怪眼,大喝一声:“撮鸟休走!”两个庄家把索头只一曳,曳脱了活结头,散开索子,鲁智深就曹正手里接过禅杖,云飞抡动,三娘掣出日月双刀,杨志撇了凉笠儿,提起手中朴刀,曹正又抡起杆棒,众庄家一齐发作,并力向前。 邓龙急待挣扎时,早被鲁智深一禅杖,当头打着,把脑盖劈作两半个,和交椅都打碎了。手下的小喽罗,早被三娘、杨志搠翻了十余个。 三娘叫道:“都来投降!若不从者,便行扫除处死!”寺前寺后,五六百小喽罗并几个小头目,惊吓的呆了,只得都来归降投伏。 三娘随即叫两个庄客把邓龙等尸首,扛抬去后山烧化了。又命曹正带人去点仓廒,整顿房舍,再去看那寺后有多少物件,且把酒肉安排些来吃。 三个火并了邓龙后,都是大喜,鲁智深并杨志都要扶三娘做山寨之主,三娘却一再谦让,只扶鲁智深与杨志两个一同做了寨主,置酒设宴庆贺。小喽罗们尽皆投伏了,仍设小头目管领。 第圆二章二龙山应生死盟济州府限捕公文 鲁智深、杨志两个俱都做过大宋军官,也知管治一方,却是法度要紧,但却不甚通解如何管治山寨,虽两个都坐了寨主之位,但却心甚无底。两个见三娘代为号令,寨中大小头领俱都领拔差事,教下法度来管治,事无巨细都无参差,顿觉大喜。 诸事定后,寨中大吹大擂大摆筵席庆贺了一夜,三娘又教鲁智深、杨志赍发金银厚赏,以收人心,上下俱都欢喜。吃了一夜酒后,都在山寨歇息了。 翌日,三娘依旧早起练武,随后稍作梳洗,唤两个小喽啰到山下买了两条黄狗来,到得午时煮了一大锅香肉来,那香气直透大殿。 鲁智深在堂后闻得香味,大喜之下顿时拉了杨志道:“杨制使,且随洒家去吃香肉,扈官人烹制的香肉,人间一绝。”两个来到殿上,果见三娘煮了一大锅香肉在那里,见两个来时,笑道:“鲁大师、杨制使,刚好肉熟。” 当下三个围坐炉边吃起香肉来,杨志赞道:“果真是好香肉。”鲁智深道:“上次瓦罐寺吃这香肉,配着官人自酿的那透瓶香,滋味方才是绝对。只可惜眼下有肉,却无那好酒。” 三娘笑嘻嘻的取出一个牛皮水囊道:“那透瓶香好酒随身带了一壶。”鲁智深大喜,接过拔了塞口,仰头便是大大喝了一口。杨志闻得那酒香气,亦是口唇大动,鲁智深喝了几大口方才交给杨志,也喝了几大口,杨志大呼畅快道:“这酒果真好生有力气。” 三娘笑道:“鲁大师,杨制使,实不相瞒,这透瓶香在华州已是能大量酿制,每月能得千坛美酒。”当下三娘说了少华山、史家庄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之事,又说了与桃花山、柴家庄结盟之事。 鲁智深听了后一拍大腿道:“扈官人,原来你方是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共主,以官人身份能做得如此,真个儿令人钦佩。”杨志道:“鲁大师,洒家有个计较,我两个虽然落草,但早晚也不愿干那打家劫舍、杀害良民之事,听扈官人说那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之事,便觉着俺们这二龙山便也该像桃花山、柴家庄那般,与少华山、史家庄结生死盟约,早晚山寨也学少华山那般,方得兴旺,也算做下一番功业来。” 鲁智深笑道:“洒家正有此意,不知扈大寨主,可愿结纳否?”三娘笑道:“求之不得。”当下三个便在殿上烧了黄纸,立了约盟,二龙山也入了盟来。 立了约盟后,三个都是大喜,坐下又吃酒肉庆贺,三娘道:“鲁大师,杨制使,结盟之后,还有一趟买卖,这美酒透瓶香在京东西路一带的贩售之权便可全部交托二龙山。”鲁智深与杨志都是大喜,杨志道:“如此又多一条财源。”鲁智深摸着光头笑道:“早晚便有美酒喝了。”当下三个商定了在京东西路透瓶香美酒质价,又将分红利定下,得利便是五五对分,两家各得一半。 在二龙山住了两日,三娘修书一封教人送往少华山去,请朱武派人来帮扶二龙山,教管治之法来。一切安排定后,三娘与曹正等人拜别鲁智深与杨志两个,两人苦留不住,只得送下山来,一直送到曹正酒店里,又吃顿酒肉后,方才依依惜别。曹正自在二龙山脚继续开店,以作耳目。 三娘别了鲁智深、杨志与曹正后,径投晁盖庄上而来。走了一日,又路过黄泥岗时,都听左近人说岗上死了十余名客商,只见一二百做公的都在左近盘查。三娘衣饰华贵,又是独自一人,因此盘问几句也就瞒过,也不敢逗留太久,只顾低头赶路,却不想竟在安乐村口见到了晁盖。 三娘不禁心头大怒,上前拉着晁盖便走,边走边低声怒道:“左近这许多做公的,只在此作甚?”晁盖反手拉住三娘玉手边走边道:“放心不下你,只在此地专等。”三娘愣了一愣道:“我自有脱身之法,要你担心?”晁盖道:“晁某从未扔下兄弟不顾,何况你还是个女子?” 三娘大怒,甩脱晁盖后,回头只道:“要你管我!”说罢当先便走,晁盖不明所以,只得在后面苦追。晁盖不及三娘脚快,一路赶得甚是辛苦。 三娘脚程不慢,晁盖赶得辛苦,两个三四日便回到庄内,前后去了共七日上下。到了庄上,吴用、公孙胜、刘唐出来接住,都是欢喜,三娘见了一众兄弟,又见晁盖这几日赶得苦了,方才消了那口气,众兄弟迎入庄内,大摆筵席庆贺。 席间晁盖问起三娘所办的首尾事来,三娘将杀人灭口之事说了,又说起跟随杨志一路,帮他与鲁智深夺了二龙山落草。听完后,众人都是击节赞叹,惟独晁盖揪然不乐道:“扈官人,在安乐村等候时,听闻黄泥岗杀翻一十四人,初时我还纳闷,不知是谁下的手,不想是你做的。想那一十四个虞侯、军健人等,都属无辜之人,我等已然取了财帛,为何还要屠害性命?须知大虫不吃伏肉,杀那些个无力反抗之人,并非好汉所为。” 扈三娘哼了一声道:“那些人平日都是为虎作伥之辈,皆死有余辜。我杀他们灭口正是为了斩断首尾,终不能为一点妇人之仁,将众兄弟性命悬于半空。那日你们都与那些人照过面,不杀了,早晚画影出来缉拿。” 吴用道:“扈官人说的是,周全他几个性命时,反将我等性命断送。”公孙胜也道:“保正,如今那一十四人都已被灭口,杨志又去落草,官府无从追查,我等方得安稳。”众人都劝了一回后,晁盖也有心周全兄弟,方才忍气揭过。 三娘又问起三阮与白胜来,吴用道:“等了数日不见官人转来,便将金珠宝贝分了十份,给了四人四份,一份散给左近贫人,其余每人一份。官人那份,公孙先生暂管。” 三娘皱眉道:“财帛分了,可曾嘱咐言语?”吴用道:“不曾嘱咐。”三娘顿足道:“但不嘱咐时,三阮尚好,他们那处偏远,白胜那边便在黄泥岗左近,若大手大脚使钱看时,早晚被做公的看出端倪来!” 晁盖忙替吴用说话:“只怕无这等巧事。”三娘冷哼道:“当年我劫那生辰纲时,都藏了半载方才取用,这般方能避过耳目。如今这般做来,我那杀人灭口也枉费了!不听我言语,早晚案子发作!”当下起身愤然离席,晁盖、吴用在那里面面相觑,一场欢宴却不欢而散。 散了筵席后,晁盖带了吴用来三娘屋寻她说话,却见三娘正在打栓包裹,晁盖急道:“官人却又置气。”三娘瞪了一眼道:“不听我言语时,早早散伙便好。” 晁盖又忍一回,只得赔礼道:“官人息怒,此事是晁某未曾交代仔细,做得岔了。适才也问了教授,只因劫了那许多财帛回来,众兄弟都看着眼热,整日来问,晁某与官人都不在,教授与众兄弟商议后,便先行分了。”吴用也赔礼道:“官人,此事不怪保正,是小生计较得浅了。” 三娘见他两个争相认错,叹口气道:“我也知道财帛在手,但不分时,众兄弟都眼望着。分也就分了,但须得嘱咐仔细,使钱时切勿大手大脚,否则早晚漏馅。罢了,此时再说也于事无补,保正还是先差人打探消息为好。教庄内早晚准备,若案子发作,方才好尽早脱身。”晁盖与吴用两个应了,安排人自去准备。 却说那押生辰纲老都管、虞侯并十个厢军被杀死在黄泥岗上,到得傍晚时被过山猎户发现,火急到县里首告。县官听得出了偌大人命官司,不敢怠慢,随即取了猎户口词,叠了一宗案。便唤当地方都头、仵作,并地厢、里正、猎户一干人等,来到黄泥岗,上到岗来,取一众尸首登场检验了。 从老都管尸身上取出书信、腰牌若干,看了方知是大名府押送生辰纲的。众人回禀县官后,那县官不敢怠慢,急忙差人往济州府衙、大名府、东京蔡太师三处送信细报。只是当场无一活口,也不知何人所为,也不知有多少人下手,便是一派无头公案。 直说县里几个差拔赶到北京报信,到的梁中书府,直至厅前,齐齐都拜翻在地下告罪,将一十四个押送生辰纲之人俱都身死,一应金珠宝贝遭人劫了之事说了。梁中书听了大惊,问道:“府中派出一十五人,尚有个好武艺的青面兽杨志在,何以都被杀了?”来人问了青面兽容貌后报说:“只得一十四具尸首,内里并无此等样人。” 梁中书听了大怒,骂道:“这贼配军!定是见财起意,伙同他人劫财杀人,这厮便是犯罪的囚徒,我一力抬举他成人,怎敢做这等不仁忘恩的事!我若拿住他时,碎尸万段!”随即便唤书吏,写了文书,当时差人星夜来济州投下;又写一封家书,着人也连夜上东京,报与太师知道。 且不说差人去济州下公文,只说着人上东京来到太师府报知。见了太师,呈上书札。蔡太师看了,大惊道:“这班贼人,甚是胆大!四年前将我女婿送来的礼物,打劫了去,也是一般的没有活口,做个无头公案,至今未获;今年又来无礼,如何干罢!”随即押了一纸公文,着一个府干,亲自赍了,星夜望济州来,着落府尹,立等捉拿这伙贼人,便要回报。 且说济州府尹自从受了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梁中书札付,只因没有活口,不得要领,每日理论不下。正忧闷间,只见门吏报道:“东京太师府里,差府干现到厅前,有紧急公文,要见相公。” 府尹听得,大惊道:“多管是生辰纲的事!”慌忙升厅,来与府干相见了,说道:“这件事,下官已受了梁府虞候的状子,已经差缉捕的人,跟捉贼人,未见踪迹。前日留守司又差人行札付到来,又经着仰尉司并缉捕观察,杖限跟捉,未曾得获。若有些动静消息,下官亲到相府回话。” 府干道:“小人是太师府里心腹人。今奉太师钧旨,特差来这里要这一干人。临行时,太师亲自分付,教小人到本府,只就州衙里宿歇,立等相公,要拿在逃军官杨志并各贼正身。限在十日捉拿完备,差人解赴东京。若十日不获得这件公事时,怕不先来请相公去沙门岛走一遭。小人也难回太师府里去,性命亦不知如何。相公不信,请看太师府里行来的钧帖。” 府尹看罢大惊,随即便唤缉捕人等。只见阶下一人声喏,立在帘前,太守道:“你是甚人?”那人禀道:“小人是三都缉捕使臣何涛。”太守道:“前日黄泥冈上打劫了去的生辰纲,是你该管么?” 何涛答道:“禀复相公:何涛自从领了这件公事,昼夜无眠,差下本管眼明手快的公人,去黄泥冈上往来缉捕、探问消息;只因这伙贼人心狠手辣,没有活口,更无口词,都不知下手贼人形状,无从缉捕。虽是累经杖责,到今未见踪迹。非是何涛怠慢官府,实出于无奈。” 府尹喝道:“胡说!‘上不紧则下慢’。我自进士出身,历任到这一郡诸侯,非同容易!今日东京太师府,差一干办,来到这里,领太师台旨:限十日内,须要捕获各贼正身,完备解京。若还违了限次,我非止罢官,必陷我投沙门岛走一遭。你是个缉捕使臣,倒不用心,以致祸及于我。先把你这厮迭配远恶军州,雁飞不到去处!” 便唤过文笔匠来,去何涛脸上刺下“迭配……州”字样,空着甚处州名,发落道:“何涛,你若获不得贼人,重罪决不饶恕!”正是:脸皮打稿太乖张,自要平安人受殃。贱面可无烦作计,本心也合细商量。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谢谢书友逐日炎龙、温伯的打赏) 第圆三章因赌露馅何观察乔装赚信陈虞侯 却说何涛领了台旨,下厅前来到使臣房里,会集许多做公的,都到机密房中,商议公事。说起这桩案子来,众做公的都面面相觑,如箭穿雁嘴,钩搭鱼腮,辔缚马口,尽无言语。何涛道:“你们闲常时,都在这房里赚钱使用;如今有此一事难捉,都不做声。你众人也可怜我脸上刺的字样。” 众人道:“上复观察:小人们人非草木,岂不省的?只是那贼头杨志尚无下落,便一伙贼众也无底细,必是杨志伙同他州外府深山旷野强人,一时劫了他的财宝,自去山寨里快活,如何拿的着?便是知道,也只看得他一看。” 何涛听了,当初只有五分烦恼,见说了这话,又添了五分烦恼,自离了使臣房里,上马回到家中,把马牵去后槽上拴了,独自一个,闷闷不已。何涛老婆见了这等摸样,上前问道:“丈夫,你如何今日这般嘴脸?”何涛长吁短叹的将事由说了,看了脸上那刺字,老婆也叫起屈来道:“似此怎地好?却是如何得了!” 正说之间,只见兄弟何清来望哥哥,何涛道:“你来做甚么?不去赌钱,却来怎地?”何涛的妻子乖觉,连忙招手说道:“阿叔,你且来厨下,和你说话。”何清当时跟了嫂嫂进到厨下坐了。嫂嫂安排些酒肉菜蔬,烫几杯酒,请何清吃。 何清问嫂嫂道:“哥哥忒杀欺负人!我不中,也是你一个亲兄弟!你便奢遮杀,只做得个缉捕观察,便叫我一处吃盏酒,有甚么辱没了你!”阿嫂道:“阿叔,你不知道,你哥哥心里自过活不得哩!”何清道:“他每日起了大钱大物,那里去了?有的是钱和米,有甚么过活不得处?”阿嫂便将事由说了。 何清听了道:“我也诽诽地听得人说道:‘有贼打劫了生辰纲去。’正在那里地面上?”阿嫂道:“只听的说道黄泥岗上。”何清道:“却是甚么样人劫了?” 阿嫂道:“叔叔,你又不醉,我方才说了,押送人等皆死,只走了一个杨志,是有几人下手,是何模样,俱都不知。”何清呵呵的大笑道:“原来恁地。知道是有个走脱的杨志,差人去捉便是。”阿嫂道:“你倒说得好,便是没捉处。” 何清笑道:“嫂嫂,倒要你忧。哥哥放着常来的一班儿好酒肉弟兄,闲常不睬的是亲兄弟,今日才有事,便叫没捉处。若是教兄弟得知,赚得几贯钱使,量这伙小贼,有甚难处!”阿嫂道:“阿叔,你倒敢知得些风路?”何清笑道:“直等哥哥临危之际,兄弟却来有个道理救他。”说了,便起身要去。阿嫂留住再吃两杯。 那妇人听了这话说得跷蹊,慌忙来对丈夫备细说了。何涛连忙叫请兄弟到面前。何涛陪着笑脸说道:“兄弟,你既知此贼去向,如何不救我?”何清道:“我不知甚么来历,我自和嫂子说耍。兄弟如何救的哥哥?”何涛道:“好兄弟,休得要看冷暖。只想我日常的好处,休记我闲时的歹处,救我这条性命!” 何清道:“哥哥,你管下许多眼明手快的公人,也有三二百个,何不与哥哥出些大气?量兄弟一个,怎救的哥哥!”何涛道:“兄弟休说他们,你的话眼里有些门路,休要把与别人做好汉。你且说与我些去向,我自有补报你处。正教我怎地心宽!”何清道:“有甚么去向,兄弟不省的!”何涛道:“你不要怄我,只看同胞共母之面。”何清道:“不要慌。且待到至急处,兄弟自来出些气力,拿这伙小贼。” 阿嫂便道:“阿叔,胡乱救你哥哥,也是弟兄情分。如今被太师府钧帖,立等要这一干人,天来大事,你却说小贼!”何清道:“嫂嫂,你须知我只为赌钱上,吃哥哥多少言语。但是打骂,不曾和他争涉。闲常有酒有食,只和别人快活,今日兄弟也有用处。” 何涛见他话眼有些来历,慌忙取一个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兄弟,权将这锭银收了。日后捕得贼人时,金银缎匹赏赐,我一力包办。”何清笑道:“哥哥正是‘急来抱佛脚,闲时不烧香’。我若要你银子时,便是兄弟勒索你。你且把去收了,不要将来赚我。你若如此,我便不说。既是你两口儿我行陪话,我说与你,不要把银子出来惊我。” 何涛道:“银两都是官司信赏出的,如何没三五百贯钱?兄弟,你休推却。我且问你:这伙贼却在那里有些来历?”何清道:“哥哥,自都有在这里便了。你只把银子收了去,不要将来赚我,只要常情便了,我却说与你知道。” 何观察道:“这锭银子,是官司信赏的,非是我把来赚你,后头再有重赏。兄弟,你且说这伙人来历。”何清道:“不瞒哥哥说,兄弟前些日为赌博输了,没一文盘缠,有个一般赌博的,引兄弟去北门外十五里,地名安乐村,有个王家客店内,凑些碎赌。那日到了安乐村,在村口见三个人进了村子,一个闲汉接住。那三个人来去得急,未曾细看,只觉得一个人眼熟,尚未记起,便先略过了,哥哥此处先记这个话头。” 何清续道:“此处店主带我去村里相赌,来到一处三叉路口,只见一个汉子挑两个桶来。我到认出此人便是那日接住那三人的闲汉,只是不知姓名。店主人自与他厮叫道:‘白大郎,那里去?’那人应道:‘有担醋,将去村里财主家卖。’店主人和我说道:‘这人叫做白日鼠白胜,他是个赌客。’我也只安在心里,却尚未起疑。后来一连数日,起先见得眼熟那人都在安乐村口,似乎在等什么人来,我细看之后才认出此人来,便是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因何认得他?我比先曾跟一个赌汉去投奔他,因此我认得,也才记起那日晁盖领两个人来,白胜接住入了村的,这时才纳闷起来,晁盖一介保正缘何到他家中?” 何清喝口茶又道:“跟着便听得沸沸扬扬地说道:‘黄泥岗上杀伤人命。’一时还不知情由,便只在村中闲赌。约莫五六日后,方才听闻是杀伤人命,劫了生辰纲。那日,那白胜不知何处回来,便要入局来赌。那店主因他欠得债多,只是不许,那白胜闹将起来,将出一锭大银来,一口气还了欠债。我等看了都吃惊,店主问:‘白大郎莫不是劫了生辰纲之人?缘何得如此大银在此?’那厮听了此话,眉间闪烁,只还了欠债,便也不赌走了。” 说到这里何涛道:“这晁盖与白胜端的蹊跷。”何清道:“正是,像我等赌徒手痒时,但有衬底钱也要将出来博了,岂会像他那般,身有钱财,只因一句话,便收手不博。因此想来,这白胜便是心内有鬼,必定牵连其中!” 何涛听了大喜,随即引了兄弟何清,径到州衙里见了太守。府尹问道:“那公事有些下落么?”何涛禀道:“略有些消息了。”府尹叫进后堂来说,仔细问了来历。何清一一禀说了。当下便差八个做公的,一同何涛、何清,连夜来到安乐村,叫了店主人做眼,径奔到白胜家里。 却是三更时分,叫店主人赚开门来打火,只听得白胜在床上做声。问他老婆时,却说道害热病,不曾得汗。从床上拖将起来,见白胜面色红白,就把索子绑了,喝道:“黄泥岗上做得好事!”白胜那里肯认。把那妇人捆了,也不肯招。众做公的绕屋寻赃,寻到床底下,见地面不平;众人掘开,不到三尺深,众多公人发声喊,白胜面如土色,就地下取出一包金银,随即把白胜头脸包了,带他老婆,扛抬赃物,都连夜赶回济州城里来。 却好五更天明时分,把白胜押到厅前,便将索子捆了。问他钱财何来,白胜编不得圆谎时,教一顿好打,又问主情造意,白胜抵赖,死不肯招其他贼党。连打三四顿,打的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府尹便想诈一诈他,便喝道:“告的正主招了赃物,捕人已知是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了,你这厮如何赖得过!你快说那七人是谁,便不打你了。” 白胜又捱了一歇,打熬不过,又乍听已经知道了晁盖,只得招道:“为首的是晁保正。他自同七人来纠合白胜,与他挑酒,其实不认得那七人。”知府道:“这个不难。只拿住晁保正,那七人便有下落。”先取一面二十斤死枷,枷了白胜,他的老婆也锁了,押去女牢里监收。 随即押一纸公文,就差何涛亲自带领二十个眼明手快的公人,径去郓城县投下,着落本县,立等要捉晁保正,并不知姓名七个正贼。一同何观察领了一行人,去时不要大惊小怪,只恐怕走透了消息。星夜来到郓城县,先把一行公人,都藏在客店里,只带一两个跟着,来下公文,径奔郓城县衙门前来。 当下巳牌时分,却值知县退了早衙,县前静悄悄地,何涛走去县对门一个茶坊里坐下,吃茶相等。进到店内,只窗边挑帘坐了一位俊俏小官人,独自在那里吃茶。何涛见他穿得富贵,略略点头,那小官人微微颔首笑道:“来人可是何观察?” 何涛吃了一惊,不想方到郓城县,便有认得之人,这事如何做得紧密?那小官人却笑道:“何观察不须惊慌,且过来坐下吃茶细说。” 何涛只得过来坐了,也点一个泡茶吃了,问道:“不知这位官人如何认得小人?”那小官人笑道:“我乃东京蔡太师府上虞侯,姓陈。”当下取一份公文与腰牌出来,何涛略略看了一惊道:“原来是太师府门下陈虞侯,小可敬拜。” 施了一礼后,那小官人道:“太师着我至府里动问案情,方知何观察领人来郓城县拿人,因此快马赶来问个消息,许是马快,反倒赶在头里,便想定要先到县衙来,便在此处专等何观察。”何涛道:“原来如此,却不知何以认出小人?”那陈虞侯笑了笑道:“何观察一看便是个做公的,脸上也刺了那字,因此认得。” 何涛面色微微一红道:“当时上官催逼得紧,因此刺下迭配……州字样,只等此趟公事一了,方才免了这趟。”陈虞侯叹口气道:“也都是这伙贼人累的,否则我也自在东京吃酒逍遥,何必到此?”何涛也道:“虞侯说的是,这般杀千刀的贼人,委实可恨。” 陈虞侯道:“也罢,先不牢骚了,办公事要紧。却不知何观察是如何寻得贼人踪迹?”何涛便将自家兄弟何清至安乐村后看出端倪之事说了,当说到晁盖是因在村口等甚人,方才被何清认出时,那陈虞侯微微叹息一声,但随即又平复如故。 少时听完后,陈虞侯赞道:“何观察果然仔细,这趟案子能查得端倪,观察当记首功,稍后事了,回到东京太师面前,一定说观察功劳。”何涛大喜道:“一切便拜虞侯提携。” 陈虞侯道:“正是有心提携观察,现下当先缉捕凶身到案。”当下便问茶博士道:“今日如何县前恁地静?”茶博士说道:“知县相公早衙方散,一应公人和告状的,都去吃饭了未来。”何涛又问道:“今日县里不知是哪个押司直日?”茶博士指着道:“今日直日的押司来也。”那陈虞侯与何涛看时,只见县里走出一个吏员来。 (新书求推荐、收藏支持,感谢书友阿瑟殿下的打赏和评价票) 第圆四章宋江动念放天王扈岚半道戏公明 却说那陈虞侯与何涛在茶寮内看那进来之人时,怎生模样,但见: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悬珠,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盈;额阔顶平,皮肉天仓饱满。坐定时浑如虎相,走动时有若狼形。年及三旬,有养济万人之度量;身躯六尺,怀扫除四海之心机。志气轩昂,胸襟秀丽。刀笔敢欺萧相国,声名不让孟尝君。 陈虞侯看了动问道:“这位押司何许人也?”那茶博士道:“那押司姓宋,名江,表字公明,排行第三,祖居郓城县宋家村人氏。为他面黑身矮,人都唤他做黑宋江;又且于家大孝,为人仗义疏财,人皆称他做孝义黑三郎。上有父亲在堂,母亲早丧,下有一个兄弟,唤做铁扇子宋清,自和他父亲宋太公在村中务农,守些田园过活。这宋押司刀笔精通,吏道纯熟,更兼爱习枪棒,学得武艺多般。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上馆谷,终日追陪,并无厌倦;若要起身,尽力资助,端的是挥霍,视金似土。人问他求钱物,亦不推托,且好做方便,每每排难解纷,只是周全人性命。如常散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救人之急,扶人之困,以此山东、河北闻名,都称他做及时雨;却把他比做天上下的及时雨一般,能救万物。” 那陈虞侯与何涛听了,陈虞侯微微一笑道:“及时雨,好大的口气。何观察,且请他来说话。”何涛听了吩咐便出了茶寮。 当时宋江带着一个伴当,走将出县前来。只见这何观察当街迎住,叫道:“押司,此间请坐拜茶,有贵人相请。”宋江见他似个公人,慌忙答礼道:“尊兄何处?”何涛道:“且请押司到茶坊里面吃茶说话,内里有贵人相见。”宋公明道:“谨领。” 两个入到茶坊里,宋江只见那座头上坐了一位富贵俊俏小官人,端的相貌俊美、衣饰华贵,心想却不知是何方人物?只见那陈虞侯也不起身,略略颔首后,指着对席道:“请押司看座。”宋江看她这幅气派,心里略惊,拱手坐定,伴当都叫去门前等候。 宋江道:“不敢拜问二位尊兄高姓?”何涛答道:“小人是济州府缉捕使臣何观察的便是。这位贵人乃是东京蔡太师府上陈虞侯。不敢动问押司高姓大名?” 宋江听了急忙起身又复行一礼道:“贱眼不识陈虞侯、何观察,少罪。小吏姓宋名江的便是。”何涛倒地便拜,陈虞侯只坐着略略拱手说道:“久闻大名,无缘不曾拜识。”宋江道:“惶恐。” 又请何涛坐了,宋江便叫茶博士将三杯茶来。没多时,茶到。三个吃了茶。宋江道:“陈虞侯、何观察到敝县,不知上司有何公务?”何涛道:“实不相瞒,陈虞侯与我来贵县有几个要紧的人。”宋江道:“莫非贼情公事否?” 何涛道:“有实封公文在此,敢烦押司作成。”宋江道:“观察是上司差来捕盗的人,小吏怎敢怠慢?不知为甚么贼情紧事?”何涛道:“押司是当案的人,便说也不妨:敝府管下黄泥岗上一伙贼人,共是九个,伙同一名配军杨志,杀翻了北京大名府梁中书差遣送蔡太师的生辰纲军健一十四人,劫去了十一担珍珠宝贝,计该十万贯正赃。今捕得从贼一名白胜,指说八个正贼,都在贵县。这是太师府特差一个干办,在本府立等要这件公事,这位陈虞侯来此便是只看这遭,望押司早早维持。” 宋江道:“休说太师处着落,便是观察自赍公文来要,敢不捕送?只不知道白胜供指那八人名字?”何涛道:“不瞒押司说:是贵县东溪村晁保正为首。更有七名从贼,不识姓名,烦乞用心。” 宋江听罢,吃了一惊,肚里寻思道:“晁盖是我心腹弟兄。他如今犯了迷天大罪,我不救他时,捕获将去,性命便休了!”心内自慌,却答应道:“晁盖这厮,奸顽役户,本县内上下人,没一个不怪他。今番做出来了,好教他受!” 那陈虞侯一直只是喝茶,并不插口,此时忽然开口问道:“听押司口气,识得这晁盖?”宋江微微一鄂道:“正是,不知虞侯何意?”陈虞侯微微一笑道:“随口一问,押司不必记挂在心。” 宋江心头一突,暗想道:“这位东京来的陈虞侯看似俊秀文弱,却不好相与,难道看出我的心思来?”想到此处,心下踌躇起来。 正踌躇间,何涛道:“相烦押司便行此事。”宋江道:“不妨,这事容易,‘瓮中捉鳖,手到拿来。’只是一件,这实封公文,须是观察自己当厅投下,本官看了,便好施行发落,差人去捉,小吏如何敢私下擅开?这件公事,非是小可,不当轻泄于人。” 何涛道:“押司高见极明,相烦引进。”宋江一咬牙道:“本官发放一早晨事务,倦怠了少歇。陈虞侯与何观察略待一时,少刻坐厅时,小吏来请。”何涛道:“望押司千万作成。”宋江道:“理之当然,休这等说话。小吏略到寒舍,分拨了些家务便到,虞侯、观察少坐一坐。”何涛望了陈虞侯一眼,陈虞侯笑笑道:“押司尊便,我两个只在此专等。” 宋江起身,出得阁儿,分付茶博士道:“那官人要再用茶,一发我还茶钱。”离了茶坊,飞也似跑到下处。先分付伴当去叫直司在茶坊门前伺候:“若知县坐衙时,便可去茶坊里安抚那公人道:‘押司稳便’,叫他略待一待。”却自后槽上了马,牵出后门外去,拿了鞭子,慌忙的跳上马,慢慢地离了县治。 茶寮内,那陈虞侯见宋江去了,也起身道:“何观察在此等候,小可有几样要紧事物去客店取来,少时等我转回后,方才同去。”何涛道:“虞侯自便,小人在此等候便可。”当下陈虞侯也离了茶寮去了。 却说宋江出得东门,打上两鞭,那马拨喇喇的望东溪村撺将去,没半个时辰,已经隐隐望见晁盖庄上。便在此时,忽闻身后马蹄声大作,宋江回头看时,不禁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原来那陈虞侯独自一人骑了匹白马便跟在身后。 宋江暗暗叫苦,只得先勒住马匹,不敢再望晁盖庄上去,那陈虞侯到了近前,也勒住马,侧头看着宋江笑道:“宋押司,前面便是贵庄院么?” 宋江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陈虞侯呵呵一笑道:“都到了此处,便去庄上闲坐片刻可好?”宋江暗想,若是你去了,撞见晁保正一伙,定然性命不保,当下急忙道:“虞侯千金贵体,微落小村只怕招待不周。” 陈虞侯伸过手来拉住宋江马匹缰绳,口中笑道:“不妨事,那庄上莫非龙潭虎穴乎?”竟不理会宋江,径直牵了宋江马匹,往前便走,说来也怪,宋江那马被他牵了,竟也乖乖向前,不敢分毫挣扎。 且说两个来到近前,早有庄客望见,飞报入内。宋江在马上焦急万分,只道:“虞侯,小可那家务不做也罢,我俩还是转回方好。”陈虞侯轻描淡写一句话,惊得宋江差点坠下马来,“不妨事,我也久仰这位托塔天王,随押司去见他一回也好。” 却说晁盖正和吴用、公孙胜、刘唐在后园葡萄树下吃酒,晁盖见庄客报说扈官人与宋押司在门前。晁盖奇道:“扈官人为何会与宋江兄弟同来?必然有事。”慌忙出来迎接。 陈虞侯到了庄门口,早有庄客开门来迎,便跳下马来,庄客自将马匹牵去。陈虞侯回头看了看还在马上的宋江,笑了笑道:“押司何不下马?晁保正还在内里等候。”宋江只得下马来,脸色黑中泛红,便更黑起来。 却见晁盖等人出来,宋江下了马来,暗暗叫苦,不知会有一番怎的厮杀时,却见晁盖上前与那陈虞侯道:“官人为何会与宋押司一同到来?”那陈虞侯笑道:“宋押司听闻济州府来了缉捕公文,特来报讯。” 听得此言,宋江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讶之色,晁盖奇道:“什么缉捕公文?宋押司为何这般脸色?”宋江看着陈虞侯道:“保正,这位到底何人?怎的认识?”晁盖哦了一声笑道:“好教押司欢喜,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西军义士蓟州一丈青扈岚扈官人。” 宋江吃了一惊道:“不是东京蔡太师府上陈虞侯么?”扈三娘此刻方才笑道:“押司休怪,只因要探听消息,是以扮作东京来人,只在县里听消息,那何涛来时不知,便赚他在那吃茶,套来消息。” 宋江这时候方才一颗心落了肚,但又暗暗气恼,这一路被她戏耍得好,但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口中道:“这趟大案,扈官人也有参与?”三娘笑道:“正是。”宋江叹道:“真个儿大胆,适才官人与那济州府来的缉捕公人坐一处吃茶,却不知如何赚得他信服。” 三娘取出那太师府虞侯牙牌、公文扔在地上笑道:“这般文书、牙牌,我多的是,便是要禁军金枪班宿值金牌,我也是有的。” 宋江道:“扈官人吓得我不轻。”三娘笑道:“也不知押司心意,是以到了庄内方敢言明,押司休怪。”宋江道:“小可忘了此节,倒是错怪了官人。” 晁盖等人不明所以,宋江把适才遭际说了,众人都是大笑起来,晁盖笑道:“扈官人机灵古怪,我第一遭与官人见面时,也被她耍弄了一回,只认做个阿舅来。”众人又笑了。 三娘却道:“此时不是说笑时,我们那案子还是发了,果然还是白胜那里透了风声,官府早晚到此缉捕,还是先商议个对策来方好。” 第圆五章何观察郓城缉盗晁天王石村避祸 晁盖庄内,听了三娘言语后,宋江也道:“正是,现下不是说笑之时。哥哥与我相交,义气深重,兄弟是心腹弟兄,我舍着条性命来救你,便是说与哥哥听,如今黄泥岗事发了!白胜已自拿在济州大牢里了,供出你等八人。济州府差一个何缉捕,带着若干人,奉着太师府钧帖,并本州文书,来捉你等八人,道你为首。天幸撞在我手里,我只推说知县睡着,且教何观察在县对门茶坊里等我。以此飞马而来,报道哥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若不快走时,更待甚么?我回去引他当厅下了公文,知县不移时,便差人连夜下来,你们不可耽搁,倘有些疏失,如之奈何!休怨小弟不来救你。” 三娘暗自看了宋江一眼,也道:“宋押司说的是,为今之计只有先走。”晁盖听罢道:“贤弟大恩难报!”宋江道:“哥哥、扈义士,两位休要多说,只顾安排走路,不要缠障,我便回去也。”晁盖道:“八个人中,扈官人已经与兄弟说了。这三位,一个吴学究;一个公孙胜,蓟州来的;一个刘唐,东潞州人。”宋江略讲一礼,回身便走,嘱付道:“哥哥保重,作急快走,兄弟去也。”宋江出到庄前,上了马,打上两鞭,飞也似望县里来了。 且说宋江走后,晁盖问道:“如何被官府追到踪迹?”三娘便将何涛言语说了,最后叹道:“保正相识满天下,缘该让保正乔装了去的,此节我也疏忽了。白胜这人也是好赌成性,虽然露了马脚,但却是被官府之人诈出口词来,倒也并非有意出卖兄弟。” 晁盖、吴用面有愧色,均道:“不听官人言语,果真事发了。”公孙胜道:“如今已得消息,亏得扈官人探听清楚,又有及时雨宋公明来报信,我等当先走为上,只是去哪里方好?听闻少华山招贤纳士,不如投那里去,如何?” 晁盖看了三娘一眼,心头暗想:“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终不能再三托庇于一介女流之下。”当下道:“少华山此去路远,沿途必定是官府缉拿甚严,如何能穿州过县去得那里?我虽结交好汉颇多,但都不在左近。”吴用道:“哥哥说的是,少华山太远,解不了近渴,我已寻思在肚里了。如今我们收拾五七担挑了,一径都走奔石碣村三阮家里去。今急遣一人,先与他弟兄说知。” 晁盖道:“三阮是个打鱼人家,如何安得我等许多人?”吴用道:“兄长,你好不精细!石碣村那里一步步近去,便是梁山泊。如今山寨里好生兴旺,官军捕盗,不敢正眼儿看他。若是赶得紧,我们一发入了伙。” 晁盖道:“这一论极是上策,只恐怕他们不肯收留我们。”三娘却道:“保正无需担忧,我那师兄正是梁山入伙的豹子头林冲,有我引荐,定能入伙。”众人闻言都是大喜,晁盖道:“既然恁地商量定了,事不宜迟。吴先生,你便和刘唐带了几个庄客,挑担先去阮家安顿了,却来旱路上接我们。我和扈官人、公孙先生三个打并了便来。”吴用、刘唐把这生辰纲打劫得金珠宝贝,做五六担装了,叫五六个庄客,一发吃了酒食。 吴用袖了铜链,刘唐提了朴刀,监押着五七担,一行十数人,投石碣村来。晁盖和扈三娘、公孙胜送走吴用、刘唐后,公孙胜先行一步回庄上收拾,三娘拉住晁盖似有话说。 当下晁盖住了脚,两个便在庄外柳树下站定,三娘一双美目流盼,口中低声道:“保正哥哥,为了等我,牵累你了。”晁盖笑道:“却无这话,你一介女流,多看顾你些也是应该,只可惜没帮上忙来。”三娘听得那句一介女流,哼了一声道:“保正,可否不提我女子身份之事?都说了不用将我做女子看待。”晁盖睁大眼道:“你本就是女子。”三娘气得不轻,瞪他一眼后,径自去了,晁盖摸不着头脑,只得也转回来。 回到庄上,晁盖自去收拾行装,有些不肯去的庄客,赍发他些钱物,从他去投别主。有愿去的,都在庄上并叠财物,打拴行李。正是:无道之时多有盗,英雄进退两俱难。只因秀士居山寨,买盗犹然似买官。 再说宋江飞马去到下处,连忙到茶坊里来,只见何观察正在门前望。宋江道:“观察久等。却被村里有个亲戚,在下处说些家务,因此耽搁了些。”何涛道:“我也在等陈虞侯,只是去了多时不见转来。” 宋江肚里暗暗好笑,心想:“你与那劫生辰纲之人坐着喝茶多时却不知,还在这里眼巴巴的等。”当下道:“既然如此,就与观察再等片刻。” 两个等了多时也不见陈虞侯,何涛焦躁起来,最后咬牙道:“便不等了,还请押司引见县里。”宋江道:“请观察到县里。”两个入得衙门来,正值知县时文彬在厅上发落事务。宋江将着实封公文,引着何观察直至书案边,叫左右挂上回避牌,宋江向前禀道:“奉济州府公文,为贼情紧急公务,特差缉捕使臣何观察到此下文书。” 知县接来拆开,就当厅看了,大惊,对宋江道:“这是太师府差干办来立等要回话的勾当。这一干贼,便可差人去捉。”宋江道:“日间去,只怕走了消息,只可差人就夜去捉。拿得晁保正来,那七人便有下落。”时知县道:“这东溪村晁保正,闻名是个好汉,他如何肯做这等勾当?”随即叫唤尉司并两个都头,一个姓朱,名仝,一个姓雷,名横。他两个,非是等闲人也。 当下朱仝、雷横,两个来到后堂,领了知县言语,和县尉上了马,径到尉司,点起马步弓手并土兵一百余人,就同何观察,作眼拿人。当晚都带了绳索军器,县尉骑着马,两个都头亦各乘马,各带了腰刀弓箭,手拿朴刀,前后马步弓手簇拥着,出得东门,飞奔东溪村晁家来。 到得东溪村里,已是一更天气,都到一个观音庵取齐。朱仝道:“前面便是晁家庄。晁盖家有前后两条路。若是一齐去打他前门,他望后门走了;一齐哄去打他后门,他奔前门走了。我须知晁盖好生了得,又不知那七个是甚么人,必须也不是善良君子。那厮们都是死命,倘或一齐杀出来,又有庄客协助,却如何抵敌他?只好声东击西,等那厮们乱窜,便好下手。不若我和雷都头分做两路:我与你分一半人,都是步行去,先望他后门埋伏了;等候唿哨响为号,你等向前门只顾打入来,见一个捉一个,见两个捉一双。” 雷横道:“也说的是。朱都头,你和县尉相公,从前门打入来,我去截住后路。”朱仝道:“贤弟,你不省得。晁盖庄上有三条活路,我闲常时都看在眼里了。我去那里,须认得他的路数,不用火把便见。你还不知他出没的去处,倘若走漏了事情,不是耍处。” 县尉道:“朱都头说得是,你带一半人去。”朱仝道:“只消得三十来个够了。”朱仝领了十个弓手,二十个土兵,先去了。县尉再上了马,雷横把马步弓手,都摆在前后,帮护着县尉。土兵等都在马前,明晃晃照着三二十个火把,拿着钢叉、朴刀、留客住、钩镰刀,一齐都奔晁家庄来。 到得庄前,兀自有半里多路,只见晁盖庄里一缕火起,从中堂烧将起来,涌得黑烟遍地,红焰飞空。又走不到十数步,只见前后门四面八方,约有三四十把火发,焰腾腾地一齐都着。前面雷横挺着朴刀,背后众土兵发着喊,一齐把庄门打开,都扑入里面。看时,火光照得如同白日一般明亮,并不曾见有一个人,只听得后面发着喊,叫将起来,叫前面捉人。原来朱仝有心要放晁盖,故意赚雷横去打前门。这雷横亦有心要救晁盖,以此争先要来打后门;却被朱仝说开了,只得去打他前门。故意这等大惊小怪,声东击西,要催逼晁盖走了。 朱仝那时到庄后时,兀自晁盖收拾未了。庄客看见,来报与晁盖说道:“官军到了!事不宜迟!”三娘却笑道:“保正不须慌乱,我看来人不是朱仝便是雷横,两个都是有心放你,只消略略一冲,他必定让开条路。” 晁盖见三娘笃定,只教庄客收拾停当,四下里放火,他和扈三娘、公胜孙引了十数个去的庄客,挺起朴刀,先从后门来,大喝道:“当吾者死!避吾者生!”朱仝在黑影里叫道:“保正休走!朱仝在这里等你多时。”晁盖那里顾他说,与扈三娘、公孙胜,只顾杀出来。朱仝果然虚闪一闪,放开条路,让晁盖走了。 晁盖却叫扈三娘与公孙胜引了庄客先走,他独自押着后,三娘不肯,相持晁盖身侧,让公孙胜先走。朱仝使步弓手从后门扑入去,叫道:“前面赶捉贼人!”雷横听的,转身便出庄门外,叫马步弓手分头去赶。雷横自在火光之下,东观西望做寻人。朱仝撇了土兵,挺着刀,去赶晁盖。 晁盖与三娘走了片刻,三娘见左右无人,拉着晁盖停下步来,回头笑道:“朱都头,有心相送,到这里便可。”晁盖也是回头道:“朱都头,你只管追我做甚么?我须没歹处!” 朱仝见两个停了步,微微一愣道:“保正身边何人?如何知晓我有意相放?”晁盖将扈三娘与朱仝引见了,朱仝惊道:“原来便是威震西军的扈义士,真是相逢恨晚。” 三个见了礼后,见后面没人,方才敢说道:“保正,扈义士说的没错,我这趟便是来放你。我怕雷横执迷,不会做人情,被我赚他打你前门,我在后面等你出来放你。你见我闪开条路,让你过去。你不可投别处去,只除梁山泊可以安身。”晁盖道:“深感救命之恩,异日必报!”有诗为证:捕盗如何与盗通,官赃应与盗赃同。莫疑官府能为盗,自有皇天不肯容。 朱仝正说话间,只听得背后雷横大叫道:“休教走了人!”朱仝分付晁盖、三娘道:“保正、义士,两位休慌,只顾一面走,我自使转他去。” 三娘笑道:“朱都头莫慌,雷都头亦是来放人的。”当下三娘上前对着雷横喊道:“雷都头,不劳远送。”雷横听了一声,近前看时,认出这小官人是晁盖外甥,在望一眼时,只见那身后影影绰绰的便是晁盖在那里。 雷横有心放晁盖远去,当下站定喝左右道:“我看有三个贼望东小路去了,尔等先去追赶,我随后赶到。”众土兵去了后,雷横急忙上前拉住三娘道:“小官人,这里不是说话地方,俺知道保正在前头,我自引开追兵,你与保正先走。” 说罢雷横自领了人,便投东小路上,并土兵众人赶去。三娘转回来,晁盖、朱仝也听得清楚两个说话,晁盖叹道:“雷都头也是个有义气的。”朱仝道:“到是我相差了。保正,义士,我送你两个一程,但再有追兵时,我自打发了。”当下朱仝一面和晁盖、三娘说着话,一面赶着两个,却如防送的相似。 渐渐黑影里不见了晁盖,朱仝只做失脚扑地,倒在地下。众土兵随后赶来,向前扶起,急救得。朱仝答道:“黑影里不见路径,失脚走下野田里,滑倒了,闪挫了左腿。”县尉道:“走了正贼,怎生奈何!”朱仝道:“非是小人不赶,其实月黑了,没做道理处。这些土兵,全无几个有用的人,不敢向前。” 县尉再叫土兵去赶,众土兵心里道:“两个都头,尚兀自不济事,近他不得,我们有何用?”都去虚赶了一回,转来道:“黑地里正不知那条路去了。”雷横也赶了一直回来,心内寻思道:“朱仝和晁盖最好,多敢是放了他去,我没来由做甚么恶人。我也有心亦要放他,今已去了,只是不见了人情。晁盖那人,也不是好惹的。”回来说道:“那里赶得上?这伙贼端的了得!” 县尉和两个都头回到庄前时,已是四更时分。何观察见众人四分五落,赶了一夜,不曾拿得一个贼人,只叫苦道:“如何回得济州去见府尹!”县尉只得捉了几家邻舍去,解将郓城县里来。 (今后三天出差在外,上传时间可能都是晚上,敬请谅解。) 第圆六章时知县遣兵追缉扈三娘定计拒敌 这时知县一夜不曾得睡,立等回报,听得道:“贼都走了,只拿得几个邻舍。”知县把一干拿到的邻舍,当厅勘问。众邻舍告道:“小人等虽在晁保正邻近住居,远者三二里田地,近者也隔着些村坊。他庄上如常有搠枪使棒的人来,如何知他做这般的事?”知县逐一问了时,务要问他们一个下落。 数内一个贴邻告道:“若要知他端的,除非问他庄客。”知县道:“说他家庄客,也都跟着走了。”邻舍告道:“也有不愿去的,还在这里。”知县听了,火速差人,就带了这个贴邻做眼,来东溪村捉人。 无两个时辰,早拿到两个庄客。当厅勘问时,那庄客初时抵赖,吃打不过,只得招道:“先是七个人商议,小人只认得一个,是本乡中教学的先生,叫做吴学究;一个叫做公孙胜,是全真先生;又有一个黑大汉,姓刘,还有一个最了得的,说姓扈,都唤扈官人来。更有那三个,小人不认得,却是吴学究合将来的。听的说道:‘他姓阮,在石碣村住。他是打鱼的,弟兄三个。’只此是实。”知县取了一纸招状,把两个庄客交割与何观察,回了一道备细公文,申呈本府。宋江自周全那一干邻舍,保放回家听候。 且说这众人与何涛押解了两个庄客,连夜回到济州,正值府尹升厅。何涛引了众人到厅前,禀说晁盖烧庄在逃一事,再把庄客口词说一遍。府尹道:“既是恁地说时,再拿出白胜来!”问道:“那三个姓阮的,端的住在那里?”白胜抵赖不过,只得供说:“三个姓阮的,一个叫做立地太岁阮小二,一个叫做短命二郎阮小五,一个是活阎罗阮小七。都在石碣湖村里住。” 知府道:“还有那四个姓甚么?”白胜告道:“一个是智多星吴用,一个是入云龙公孙胜,一个叫做赤发鬼刘唐,还有一个叫做一丈青扈官人,名讳不知。”知府听了,便道:“既有下落,且把白胜依原监了,收在牢里。”随即又唤何观察,差去石碣村,缉捕这几个贼人。不是何涛去石碣村去,有分教:天罡地煞,来寻际会风云;水浒山城,去聚纵横人马。 当下何观察领了知府台旨下厅来,随即到机密房里,与众人商议。众多做公的道:“若说这个石碣村湖荡,紧靠着梁山泊,都是茫茫荡荡,芦苇水港。若不得大队官军,舟船人马,谁敢去那里捕捉贼人?”何涛听罢,说道:“这一论也是。”再到厅上禀复府尹道:“原来这石碣村湖泊,正傍着梁山水泊,周围尽是深港水汊,芦苇草荡。闲常时也兀自劫了人,莫说如今又添了那一伙强人在里面。若不起得大队人马,如何敢去那里捕获得人?”府尹道:“既是如此说时,再差一员了得事的捕盗巡检,点与五百官兵人马,和你一处去缉捕。” 何观察领了台旨,再回机密房来,唤集这众多做公的,整选了五百余人,各各自去准备什物器械。次日,那捕盗巡检领了济州府帖文,与同何观察两个,点起五百军兵,同众多做公的,一齐奔石碣村来。 且说晁盖、扈三娘、公孙胜,自从把火烧了庄院,带同十数个庄客,来到石碣村,半路上撞见三阮弟兄,各执器械,却来接应到家,八个人都在阮小五庄上。那时阮小二已把老小搬入湖泊里,八人商议要去投梁山泊一事。 三娘道:“我与梁山林冲头领乃是师兄弟,去投奔入伙,必定结纳,只是不知路径。”吴用道:“路径我知道,现今李家道口有那旱地忽律朱贵在那里开酒店,招接四方好汉。但要入伙的,须是先投奔他。我们如今安排了船只,把一应的物件装在船里,先去他那里引进。” 大家正在那里商议投奔梁山泊,只见几个打鱼的来报道:“官军人马,飞奔村里来也!”晁盖便起身叫道:“这厮们赶来,我等休走!”阮小二道:“不妨!我自对付他。叫那厮大半下水里去死,小半都搠杀他。”公孙胜道:“休慌!且看贫道的本事!” 三娘道:“各位休慌,先听保正言语。”晁盖道:“刘唐兄弟,你和学究先生,且把财赋老小,装载船里,径撑去李家道口左侧相等;我们看些头势,随后便到。”三娘接着道:“保正哥哥,这番却不得脱身,还是听我计策如何?”晁盖颔首道:“都听扈官人计策。”当下三娘将众人拢来,一一分拔定了,最后道:“便按此计做来,只一把火,管教官军有去无回!”众人一起轰然称是。 当下按着三娘分付,阮小二选两只棹船,把娘和老小,家中财赋,都装下船里。吴用、刘唐各押着一只,叫七八个庄客伴当摇了船,先到李家道口去等;扈三娘领阮小五、阮小七撑驾小船,晁盖领公孙胜、阮小二,细细吩咐如此迎敌。几个各领十余名渔户,掉船去了。 且说何涛并捕盗巡检,带领官兵,渐近石碣村,但见河埠有船,尽数夺了;便使会水的官兵,且下船里进发;岸上人马,船骑相迎,水陆并进。到阮小二家,一齐呐喊,人兵并起,扑将入去,早是一所空房,里面只有些粗重家火。何涛道:“且去拿几家附近渔户。”问时,说道:“他的两个兄弟阮小五、阮小七,都在湖泊里住,非船不能去。” 何涛与巡检商议道:“这湖泊里港汊又多,路径甚杂,抑且水荡坡塘,不知深浅。若是四分五落去捉时,又怕中了这贼人奸计。留下百余人,我们把马匹都教留守军兵看守在这村里,一发都下船里去。”当时捕盗巡检并何观察,一同做公的人等,都下了船。那时捉的船,非止百十只,也有撑的,亦有摇的,一齐都望阮小五打鱼庄上来。 行不到五六里水面,只听得芦苇中间,有人嘲歌。众人且住了船听时,那歌道: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何观察并众人听了,尽吃一惊。只见远远地一个人,独棹一只小船儿唱将来。有认得的指道:“这个便是阮小五。” 何涛把手一招,众人并力向前,各执器械,挺着迎将去。只见阮小五大笑骂道:“你这等虐害百姓的贼官,直如此大胆!敢来引老爷做甚么!却不是来捋虎须!”何涛背后有会射弓箭的,搭上箭,曳满弓,一齐放箭。阮小五见放箭来,拿着桦楸,翻筋斗钻下水里去。众人赶到跟前,拿个空。 又行不到两条港汊,只听得芦花荡里打唿哨,众人把船摆开,见前面两个人棹着一只船来。船头上立着一个人,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手里拈着一双刀,身如柳絮随风摆,却稳稳当当立船头。船后撑船那人,一身短衫水靠,口里也唱着道:老爷生长石碣村,禀性生来要杀人。先斩何涛巡检首,京师献与赵王君。 何观察并众人听了,又吃一惊。一齐看时,前面那个人持双刀,背后这个摇着橹,唱着歌。有认得的说道:“后面撑船的正是阮小七,船头这人便是使双刀的扈官人!” 何涛细看两眼时,登时失声叫道:“船头那人不是陈虞侯么?”船头那人正是扈三娘,听得何涛言语,也是笑着高声道:“何观察别来无恙?多谢茶寮报知消息,我等才能脱困至此。” 何涛大怒,见左右都是疑惑目光看来,百口莫辩下,只能喝道:“众人休疑,这厮装扮了骗我,眼下与我并力向前,先拿住这个贼!休教走了!” 扈三娘与阮小七听得,都是大笑起来,三娘道:“保正庄上,也多亏何观察使人方便,方才走脱。”何涛大怒,众人心头更疑他时,何涛暗想:“如今只有拿了这厮,方才能洗脱污名。”当下也不管周遭是何地处,只顾催促近前来。 阮小七便把枪只一点,那船便使转来,望小港里串着走。何涛催促下,众人发着喊,赶将去。这阮小七和扈三娘两个,飞也似摇着橹,口里打着唿哨,串着小港汊中只顾走。 众官兵赶来赶去,看见那水港越来越窄狭了,何涛这时方才醒悟,急忙道:“且住!把船且泊了,都傍岸边。”上岸看时,只见茫茫荡荡,都是芦苇,正不见一些旱路。何涛心内疑惑,却商议不定,便问那当村住的人,说道:“小人们虽是在此居住,也不知道这里有许多去处。”何涛便教划着两只小船,船上各带三两个做公的,去前面探路。去了两个时辰有余,不见回报。 何涛道:“这厮们好不了事!”再差五个做公的,又划两只船去探路。这几个做公的,划了两只船,又去了一个多时辰,并不见些回报。何涛道:“这几个都是久惯做公的,四清六活的人,却怎地也不晓事,如何不着一只船转来回报?不想这些带来的官兵,人人亦不知颠倒!”天色又看看晚了,何涛思想:“在此不着边际,怎生奈何?我须用自去走一遭。”拣一只疾快小船,选了几个老郎做公的,各拿了器械,桨起五六把桦楫,何涛坐在船头上,望这个芦苇港里荡将去。 那时已是日没沉西,划得船开,约行了五六里水面,看见侧边岸上一个人,提着把锄头走将来,何涛问道:“兀那汉子,你是甚人?这里是甚么去处?”那人应道:“我是这村里庄家。这里唤做断头沟,没路了。”何涛道:“你曾见两只船过来么?”那人道:“不是来捉阮小五的?”何涛道:“你怎地知得是来捉阮小五的?”那人道:“他们只在前面乌林里厮打。”何涛道:“离这里还有多少路?”那人道:“只在前面望得见便是。” 何涛听得,便叫拢船,前去接应,便差两个做公的,拿了钢叉上岸来。只见那汉提起锄头来,手到,把这两个做公的,一锄头一个,翻筋斗都打下水里去。何涛见了吃一惊,急跳起身来时,却待奔上岸,只见那只船忽地搪将开去,水底下钻起一个人来,把何涛两腿只一扯,扑通地倒撞下水里去。 那几个船里的却待要走,被这提锄头的赶将上船来,芦苇中转出一人来,手持双刀,也赶上船来。两个来得凶猛,一个使双刀乱砍,另个使锄头,一刀一个,一锄头一个,排头打下去,都杀翻在船上。这何涛被水底下这人倒拖上岸来,就解下他的胳膊来捆了。看水底下这人,却是阮小七;岸上提锄头的那汉,便是阮小二;使双刀的正是扈三娘。 何涛落水,被阮小七灌了个气晕八素,拿了上岸来捆翻在那里,这时只见扈三娘,手持双刀,从船上跳下,上到前来,笑嘻嘻的道:“何观察,相送到这里,真是有劳了。” 第圆七章芦苇荡火烧官军梁山泊投奔入伙 却说阮氏弟兄两个,看着何涛骂道:“老爷弟兄三个,从来只爱杀人放火。量你这厮,直得甚么!你如何大胆,特地引着官兵来捉我们!” 何涛只看着扈三娘求告道:“小人有眼不识好汉!小人奉上命差遣,盖不由己,好汉也知小人被刺了配字,早晚发落,不得已才来到捋虎须。望好汉可怜见家中有个八十岁的老娘,无人养赡,望乞饶恕性命则个!” 三娘冷笑道:“此时先杀败官军要紧,且把他来捆做个粽子,撇在船舱里,白胜兄弟性命还需落在他身上。”阮氏兄弟两个听命绑了何涛,把那几个尸首,都撺去水里去了。个个胡哨一声,芦苇丛中钻出四五个打鱼的人来,都上了船。阮小二、阮小七各驾了一只船出来。 且说这捕盗巡检,领着官兵,都在那船里说道:“何观察他道做公的不了事,自去探路,也去了许多时,不见回来。”那时正是初更左右,星光满天。众人都在船上歇凉。忽然只见起一阵怪风,但见:飞沙走石卷水摇,黑满天上起乌云。倾翻荷叶波涛七,湖面波光旗缭乱。吹折昆仑山顶树,唤醒东海老龙君。 那一阵怪风从背后吹将来,吹得众人掩面大惊,只叫得苦,把那缆船索都刮断了。正没摆布处,只听得后面胡哨响;迎着风看时,只见芦花侧畔,射出一派火光来。众人道:“今番却休了!”那大船小船,约有四五十只,正被这大风刮得你撞我磕,捉摸不住,那火光却早来到面前。 原来都是一丛小船,两只价帮住,上面满满堆着芦苇柴草,刮刮杂杂烧着,乘着顺风直冲将来。那四五十只官船,屯塞做一块,港汊又狭,又没回避处。那头等大船也有十数只,却被他火船推来,钻在大船队里一烧。 水底下原来又有人扶助着船烧将来,烧得大船上官兵都跳上岸来逃命奔走,不想四边尽是芦苇野港,又没旱路;只见岸上芦苇又刮刮杂杂,也烧将起来。那捕盗官兵,两头没处走。风又紧,火又猛,众官兵只得钻去,都奔烂泥里立地。 火光丛中,只见一只小快船,船尾上一个摇着船,船头上坐着一个先生,手里明晃晃地拿着一口宝剑,口里喝道:“休教走了一个!”众兵都在烂泥里慌做一堆。 说犹未了,只见芦苇东岸,两个人引着四五个打鱼的,都手里明晃晃拿着刀枪走来。这边芦苇西岸,又是三个人,也引着四五个打鱼的,手里也明晃晃拿着飞鱼钩走来。东西两岸,五个好汉并这伙人,一齐动手,排头儿搠将来。无移时,把许多官兵都搠死在烂泥里。 东岸两个,是晁盖、阮小五;西岸三个,是扈三娘、阮小二、阮小七;船上那个先生,便是祭风的公孙胜。这正是扈三娘定下的计策,先引官军到港汊狭处,请公孙胜祭起风来,火烧了这一伙官军船队,再在岸上截杀落单官军。 六个凶神,引着十数个打鱼的庄家,把这伙上岸官兵,都搠死在芦苇荡里,其余人等不是被火烧死,便是被水溺亡,五百官军除了留在石碣村的百余官兵外,单单只剩得一个何观察,捆做粽子也似,丢在船舱里。六个人只带十余名打渔庄家,便杀败了四百余官军。 左右看看再无官军,阮小二把那何涛提将上岸来,指着骂道:“你这厮,是济州一个诈害百姓的蠢虫!我本待把你碎尸万段,却要你回去对那济州府管事的贼驴说:俺这石碣村阮氏三雄,东溪村天王晁盖,蓟州一丈青扈官人,都不是好撩拨的!我也不来你城里借粮,他也休要来我这村中讨死!倘或正眼儿觑着,休道你是一个小小州尹,也莫说蔡太师差干人来要拿我们,便是蔡京亲自来时,我也搠他三二十个透明的窟窿。俺们放你回去,休得再来!传与你的那个鸟官人,教他休要讨死!这里没大路,我着兄弟送你出路口去。” 扈三娘听了却道:“小二哥且住,这厮放不得。”阮小二道:“扈官人,教这厮回去报个信,也教官军吃惊一回,不敢小觑我等。” 三娘扶额道:“左右数百官军都被杀了,官府知晓自然吃惊,何必放他回去?”阮小七道:“扈官人说的是,这厮该杀了!”阮小五却道:“此人说家有八十老母,杀了只怕坏了孝义。”晁盖也道:“扈官人,今日杀得人多了,放他一个也无妨。” 三娘闻言,甚是无语,只得耐心道:“保正,白胜兄弟夫妇性命还需落在他身上,便是要放也不能就这般放了。”晁盖惊喜道:“正是,尚有白胜兄弟须得搭救,且听扈官人吩咐。” 当下扈三娘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来,去了蜡皮,捏住何涛口嘴,将那药丸喂下,口中冷冷道:“此乃我独门秘制的毒药,三月腐骨丸,三个月之内若无我的解药,便会穿心腐骨而死。” 何涛闻言,吓得魂飞魄散,不住磕头求饶。三娘温言道:“你不必害怕,三个月之内,我自会去济州府寻你,到时候若是你听我吩咐,便有解药,若敢不听时,便是死路一条。” 何涛听了心头微微一松,暗想:“若你敢来济州府寻我时,必定排布下天罗地网,将你连人带解药都拿了便了。” 三娘一双只盯着何涛,倒似把他内外看了个通透,又从怀中取出一份供状与一份誓书来,放到何涛面前道:“将这供状与誓书签了。”何涛只看了那供状与誓书几眼,顿时面如土色,原来那供状便是何涛自作的口词,教他认作是私放晁盖的主谋,说是因何涛得了晁盖重贿,因此私下放了晁盖。另一份誓书却是何涛与晁盖等人的盟誓之书,只说与何涛五十两蒜条金并一成生辰纲金珠宝贝,何涛则应放了晁盖等人,并约相互守誓,必不相悖云云。 何涛颤声道:“左右无纸笔,如何能签?”三娘淡淡一笑,手起刀落,只见刀光一闪,便将何涛左耳切下,随后看着嚎啕大叫的何涛道:“便用血书签来。”何涛见这小官人如此心狠手辣,也不敢再啰嗦,忍痛便用自家血签字画押来。 三娘将供状与誓书收了,便吩咐阮小七将他送走,当时阮小七把一只小快船载了何涛,直送他到大路口,喝道:“扈官人去了你一耳,独留一只耳不好,且请下你另一个耳朵来做表证!”阮小七身边拔起尖刀,把何观察另一只耳朵割下来,鲜血淋漓,插了刀,解了绑缚,放上岸去。何涛得了性命,自寻路回济州去了。 且说晁盖、扈三娘、公孙胜和阮家三弟兄,并十数个打鱼的,一发都驾了五七只小船,离了石碣村湖泊,径投李家道口来。到得那里,相寻着吴用、刘唐船只,合做一处。 吴用问起拒敌官兵一事,晁盖备细说了。众人大喜,吴用更赞道:“扈官人妙计,一把火便烧了四五百官军。”三娘笑道:“也是众位兄弟手段高明。” 说了一回后,三娘让晁盖颁令,吩咐整顿船只齐了,一同来到旱地忽律朱贵酒店里来相投。朱贵见了许多人来说投托入伙,慌忙迎接。吴用将来历实说与朱贵听了,大喜,逐一都相见了,请入厅上坐定,忙叫酒保安排分例酒来,管待众人。随即取出一张皮靶弓来,搭上一枝响箭,望着那对港芦苇中射去。响箭到处,早见有小喽罗摇出一只船来。朱贵急写了一封书呈,备细写众豪杰入伙姓名人数,先付与小喽罗赍了,教去寨里报知;一面又杀羊管待众好汉。 过了一夜,次日早起,朱贵唤一只大船,请众多好汉下船,就同带了晁盖等来的船只,一齐望山寨里来。行了多时,早来到一处水口,只听的岸上鼓响锣鸣。晁盖看时,只见七八个小喽罗,划出四只哨船来,见了朱贵,都声了喏,自依旧先去了。三娘见了奇道:“我师兄林冲怎的不来迎我?”朱贵道:“林头领未得寨主允可,是以未至,只在关前等候。”三娘冷眼旁观,不再言语。 再说一行人来到金沙滩上岸,便留老小船只并打鱼的人,就在此等候。又见数十个小喽罗,下山来接引到关上。王伦领着一班小头目,出关迎接。晁盖等慌忙施礼,只扈三娘一个在一旁看着冷笑,又见师兄林冲未在其内,其余头领也未至,心头更怒。 王伦未及理会三娘,只答礼道:“小可王伦,久闻晁天王大名,如雷灌耳。今日且喜光临草寨。”晁盖道:“晁某是个不读书史的人,甚是粗卤,今日事在藏拙,甘心与头领帐下做一小卒,不弃幸甚。”又拉着三娘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蓟州一丈青扈官人,与寨中林教头乃是同门。” 王伦看了三娘一眼道:“略有耳闻,且请到小寨,再有计议。”见王伦如此轻慢,众人都是暗怒。 一行从人,都跟着王伦、朱贵两个头领上山来。到得大寨聚义厅上,这时方见林冲与其他头领在那里,三娘见人多,也不便上前叙话。 王伦再三谦让晁盖一行人上阶,晁盖等七人,在右边一字儿立下;王伦与众头领,在左边一字儿立下。一个个都讲礼罢,分宾主对席坐下。王伦唤阶下众小头目声喏已毕,一壁厢动起山寨中鼓乐。先叫小头目去山下管待来的从人,关下另有客馆安歇。诗曰:入伙分明是一群,相留意气便须亲。如何待彼为宾客,只恐身难作主人。 且说山寨里宰了两头黄牛,十个羊,五个猪,大吹大擂筵席。众头领饮酒中间,晁盖把胸中之事,从头至尾,都告诉王伦等众位。王伦听罢,骇然了半晌,心内踌躇,做声不得,自己沉吟,虚应答筵宴。三娘等人看在眼里,都是暗自冷笑。至晚席散,众头领送晁盖等众人关下客馆内安歇,自有来的人伏侍。 晁盖心中欢喜,对三娘、吴用等人说道:“我们造下这等迷天大罪,那里去安身?不是这王头领如此错爱,我等皆已失所,此恩不可忘报!”三娘、吴用、公孙胜只是冷笑。 晁盖道:“三位何故只是冷笑?有事尽管分说。”吴用道:“兄长性直,你道王伦肯收留我们?兄长不看他的心,只观他的颜色动静规模。”晁盖道:“观他颜色怎地?” 三娘接过话道:“我那师兄在此,王伦却吩咐不许师兄来迎我等,便是防了一遭。亲自出迎,其余头领却在寨内等候,便是防了两回。言语间虽然客气,但也只是客气而已,并非真心接纳。” 吴用也道:“扈官人所言有理,兄长不见他早间席上与兄长说话,倒似有交情;次后因兄长说出杀了许多官兵捕盗巡检,捉了何涛,扈官人如此智计,公孙先生如此手段,阮氏三雄如此豪杰,他便有些颜色变了。虽是口中应答,动静规模,心里好生不然。若是他有心收留我们,只就早上便议定了座位。杜迁、宋万,这两个自是粗卤的人,待客之事,如何省得?还有扈官人师兄,林冲那人,原是京师禁军教头,大郡的人,诸事晓得,今不得已,坐了第四位。早间见林冲那样,定是不忿王伦不许他出迎扈官人,还左右让杜迁、宋万两个看顾住,便是十分的提防。再看看王伦答应兄长模样,林教头更是不平之气,频频把眼瞅这王伦,心内自已踌躇。我看这人,倒有顾盼之心,只是不得已。扈官人,未知可能说动林教头相帮?”三娘微微一笑道:“早晚必来寻我说话,那时便见分晓。” (新书求收藏、推荐,感谢书友LARFIELD、超级喜欢看小说、无言录、qgaoqi821216、麻衣的玲绪的打赏。) 第圆八章群雄定计夺水泊同门夜话诉衷肠 果然过不多时,只二更天时,有人报道:“林教头相访。”吴用便对晁盖道:“果然如扈官人所言,教头来了。”三娘微微一笑,第一个起身去迎,七个人慌忙起来迎接,邀请林冲入到客馆里面。 吴用向前称谢道:“夜来重蒙恩赐,拜扰不当。”林冲道:“小可有失恭敬。虽有奉承之心,奈缘不在其位,望乞恕罪。”吴学究道:“我等虽是不才,非为草木,岂不见头领错爱之心,顾盼之意,感恩不浅。”三娘自在一旁并不言语,只是看着林冲发笑。 晁盖再三谦让林冲上坐,林冲那里肯,推晁盖上首坐了,林冲便在下首坐定。三娘、吴用等六人一带坐下。晁盖道:“久闻教头大名,不想今日得会。”林冲道:“小人旧在东京时,与朋友有礼节,不曾有误。虽然今日能够得见尊颜,不得遂平生之愿,特地径来陪话。更感诸位对我这师弟多加拂照,就此拜谢。” 晁盖等尚未答话,三娘却忍不住道:“是相互拂照。”林冲瞪她一眼愠道:“少时再与你算账!”晁盖劝道:“深感教头厚意,扈官人所言非虚,若无扈官人时,我等也不能到此。” 两个又谦逊几句后,吴用便动问道:“小生旧日久闻头领在东京时,十分豪杰,不知缘何与高俅不睦,致被陷害。后闻在沧州,亦被火烧了大军草料场,又是他的计策陷害。向后不知谁荐头领上山?”林冲道:“若说高俅这贼陷害一节,但提起,毛发植立!又不能报得此仇!来此容身,皆是柴大官人举荐到此。”吴用道:“柴大官人,莫非是江湖上人称为小旋风柴进的么?”林冲道:“正是此人。”晁盖道:“小可多闻人说柴大官人仗义疏财,接纳四方豪杰,说是大周皇帝嫡派子孙,如何能够会他一面也好。” 吴用又对林冲道:“据这柴大官人,名闻寰海,声播天下的人,教头若非武艺超群,他如何肯荐上山?非是吴用过称,理合王伦让这第一位头领坐。此天下之公论,也不负了柴大官人之书信。” 林冲道:“承先生高谈,只因小可犯下大罪,投奔柴大官人,非他不留林冲,诚恐负累他不便,自愿上山。不想今日去住无门!非在位次低微,且王伦只心术不定,语言不准,难以相聚。” 吴用道:“王头领待人接物,一团和气,如何心地倒恁窄狭?”林冲道:“今日山寨,天幸得众多豪杰到此,相扶相助,似锦上添花,如旱苗得雨。此人只怀妒贤嫉能之心,但恐众豪杰势力相压。夜来因见兄长所说众位杀死官兵一节,他便有些不然,又见我与扈师弟乃是同门,只怕两厢一合,势力更大,就怀不肯相留的模样,以此请众豪杰来关下安歇。” 吴用便道:“既然王头领有这般之心,我等休要待他发付,自投别处去便了。”林冲道:“众豪杰休生见外之心,我这师弟既然引荐诸位上山来,我这做师兄的自有分晓。小可只恐众豪杰生退去之意,特来早早说知。今日看他如何相待。若这厮语言有理,不似昨日,万事罢论;倘若这厮今朝有半句话参差时,尽在林冲身上。” 晁盖道:“头领如此错爱,俺兄弟皆感厚恩。”吴用便道:“头领为我弟兄面上,倒教头领与旧弟兄分颜。若是可容即容,不可容时,小生等登时告退。” 林冲道:“先生差矣!古人有言:‘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量这一个泼男女,腌脏畜生,终作何用!众豪杰且请宽心。”林冲起身别了众人,说道:“少间相会。”众人相送出来,林冲看了三娘一眼道:“诸位休送,有师弟相送便可。”众人知道他师兄弟有话说,便拜辞而回。 月光下,林冲负手而立,皱眉看着三娘道:“你这趟又闯下大祸来,杀人劫纲,拒捕弃逃,杀害官军,还有回头之路么?你师兄遭人陷害,是逼不得已方才落草,你这般污了自身,又是一个女儿家,将来如何自处?” 三娘微微一笑道:“师兄,这世道黑暗,朝中奸臣当道,民间贪官横行,落不落草都是一般。这生辰纲倒也不是头一遭劫了,其实四年前便与师傅、卢俊义师兄暗中下过一回手来,只是师傅看师兄有官职在身,是以没有告诉师兄。” 林冲呆了半晌无语,三娘接着说道:“后来回到华州,接到师娘传来的书信方知,其实此前师傅去苏州,乃是为那花石纲而去。道君皇帝在苏州设下应奉局,专司搜罗奇珍异石,编成花石纲船队,所过州县,百姓要供应科差钱粮,江南之地苦不堪言。前遭有位青面兽杨志,师兄可认得?” 林冲道:“认得。”三娘道:“这位杨制使押运的花石纲便是被师傅使人下手凿沉了船只,只是不想船队再流毒更多州县。”林冲目瞪口呆,答不出话来,半晌后方才说道:“不想师傅如此嫉恶如仇。” 三娘叹道:“师兄身在公门,很多事却是不知。当年师傅便是被奸臣蔡京一伙陷害,丢官回家,一身本事无法施展,从此便与蔡京等奸臣一直作对。” 林冲叹口气道:“看我遭际,也知师傅当年模样。”三娘道:“可师傅这般做法,便只是治标,不能治本。”林冲道:“此话何解?” 三娘道:“劫了生辰纲也好,凿沉花石纲也罢,那些个昏君奸臣,早晚还是要再从百姓身上搜刮回来,最后反而更苦了百姓。”林冲颔首道:“正是这个道理,但只看他们如此欺压百姓,这口气却是难出。” 三娘道:“正是如此,我这也不瞒师兄了。”当下三娘便将自己做了少华山、史家庄共主,又教他们替天行道之事说了,林冲听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半晌作声不得。 过了片刻后,林冲方道:“师妹为何一早不说与我知?”三娘道:“在柴进庄上时问过师兄一回,那时师兄对那朝廷尚有存念,只想着还能复为良民,因此不说。此刻师兄已然落草,甚话不可说来?”林冲苦笑道:“此刻想来,那时倒是我妄念了。” 说罢林冲又问道:“听师妹你说的,四处结交好汉,如今与桃花山、柴家庄、二龙山等处都结下生死盟约,如今这趟勾引着晁盖等人上梁山来,可是也想再在此处伏下一粒暗棋来?” 三娘笑道:“师兄说得难听得紧,甚么勾引上山来,却是他几个不仔细,漏了行迹,害得我也不落得好。不过师兄说得不错,既然他们几个也走投无路,引上山来时,早晚夺了这水泊,也是好的。想必柴大官人处也有吩咐给师兄来,王伦此人心胸狭窄,不是做寨主的料,早晚定要除去的。” 林冲点头道:“此节上柴大官人倒也有人带了言语来,早先上山时,多加刁难,其后我也看了,王伦此人却不是做寨主的料,再让他做下去,早晚山寨合休。只是师兄一个人,上山寨时日尚短,并无多少亲信,难以下手。这趟幸有师妹引了晁盖等人到来,便是下手并他的好时机。” 三娘笑道:“原来师兄早有定计,巴巴的早来与晁盖等人商议,我还道师兄趁夜来访,是想念小妹,真教人心冷。” 林冲瞪眼道:“是有公私之分,先说大事,方才说私事,现下不是与你在说私事了么?”三娘吐吐舌头笑道:“开个玩笑罢了。”跟着又道:“除了王伦后,还打算请师兄坐山寨头把交椅。” 林冲又皱眉道:“师妹,你师兄却不是那块料。”三娘沉默片刻后道:“师兄既然不愿担此重任,那就只能扶其他人了。”林冲颔首道:“我看也只有晁天王能坐此大位。”三娘眨眨眼道:“师兄,你就不问问我么?”林冲瞪她一眼道:“你真打算就此落草留下?若真是这般,师兄扶你!” 三娘心头一暖,笑道:“时机未到,稍后我还有大事要南下,还是先让晁天王坐吧,他这人重情重义,善恶分明,大是大非上并无二话,也能听他人主意。师兄在他身边,早晚看顾,我也放心,只是须提防一个人来。”林冲道:“何人?”三娘道:“吴用!” 林冲奇道:“却是为何?”三娘道:“此人城府甚深,喜恶不流于外,又能坚忍,而且智计不在我之下,所以要防他。”林冲口上应了,心头却想:“晾他一介书生,能做出何事来?” 跟着三娘又问道:“可曾与师嫂寄书?”林冲默然片刻道:“倒是常有柴家庄人送你师嫂书信至,我却不曾回书,如今这般沦为草寇时,也不知说甚话来。”三娘啐了一口道:“师兄好不晓事,师嫂嫁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嫁你的身份。师兄你沦为配军时,师嫂都不曾嫌弃。不论师兄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也罢,还是梁山一草寇也好,师嫂都是跟定你的了,如此真情,你到是这般样子。师兄,反正三年之约一过,我自将师嫂配人,你也休来寻找。” 林冲慌忙道:“师妹勿要言语挤兑,师嫂的事,师兄自有分寸,待得师兄在山寨立稳脚跟,自然去寻她。”三娘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师兄。”两个又商议一回明日火并之事后,方才分手各自转回。正是:如何此处不留人,休言自有留人处。应留人者怕人留,身苦难留留客住。 安歇一夜,到得天明没多时,只见小喽罗到来相请,说道:“今日山寨里头领,相请众好汉,去山南水寨亭上筵会。”晁盖道:“上复头领,少间便到。”小喽罗去了,晁盖问三娘、吴用道:“此一会如何?”吴学究笑道:“兄长放心,此一会倒有分做山寨之主,且听扈官人吩咐便是。”三娘道:“各位身边各藏了暗器,只看我把手来拈耳为号,众位便可协力,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晁盖等众人听了都是暗喜。 第圆九章林冲水寨大火并晁盖梁山小聚义 听了吩咐后,众好汉各自准备,辰牌已后,三四次人来催请。晁盖、三娘和众好汉身边各各带了器械,暗藏在身上,结束得端正,却来赴席。 只见宋万亲自骑马,又来相请,小喽罗抬过八乘山轿,八个人都上轿子,一径投南山水寨里来。到得山南看时,端的景物非常,直到寨后水亭子前下了轿,王伦、杜迁、林冲、朱贵,都出来相接,邀请到那水亭子上,分宾主坐定。看那水亭一遭景致时,但见:四面水光卷画帘,周回花压朱阑绵。满目香风芙蓉绿,迎眸翠色荷叶畑。华檐外阴阴柳影,锁窗前细细松声。江山秀气满亭台,豪杰一群来聚会。 当下王伦与四个头领——杜迁、宋万、林冲、朱贵——坐在左边主位上;晁盖、三娘与六个好汉——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坐在右边客席。阶下小喽罗轮番把盏。酒至数巡,食供两次,晁盖和王伦盘话。但提起聚义一事,王伦便把闲话支吾开去。吴用把眼来看林冲时,只见林冲侧坐交椅上,把眼瞅王伦身上。片刻后林冲又看三娘,却见三娘端坐如故,谈笑风生,只是眉头轻挑几下。 看看饮酒至午后,王伦回头叫小喽罗取来。三四个人去不多时,只见一人捧个大盘子,里放着五锭大银。王伦便起身把盏,对晁盖说道:“感蒙众豪杰到此聚义,只恨敝山小寨,是一洼之水,如何安得许多真龙?聊备些小薄礼,万望笑留,烦投大寨歇马,小可使人亲到麾下纳降。” 晁盖道:“小子久闻大山招贤纳士,一径地特来投托入伙,若是不能相容,我等众人自行告退。重蒙所赐白金,决不敢领。非敢自夸丰富,小可聊有些盘缠使用。速请纳回厚礼,只此告别。” 王伦道:“何故推却?非是敝山不纳众位豪杰,奈缘只为粮少房稀,恐日后误了足下,众位面皮不好,因此不敢相留。” 说言未了,三娘轻咳一声,只见林冲双眉剔起,两眼圆睁,坐在交椅上大喝道:“你前番我上山来时,也推道粮少房稀。今日晁兄与众豪杰到此山寨,你又发出这等言语来,是何道理?” 吴用看得三娘眼色,便说道:“头领息怒。自是我等来的不是,倒坏了你山寨情分。今日王头领以礼发付我们下山,送与盘缠,又不曾热赶将去,请头领息怒,我等自去罢休。” 林冲道:“这是笑里藏刀言清行浊的人!我其实今日放他不过!”王伦喝道:“你看这畜生!又不醉了,倒把言语来伤触我,却不是反失上下!” 林冲大怒道:“量你是个落第穷儒,胸中又没文学,怎做得山寨之主!”吴用便道:“晁兄,只因我等上山相投,反坏了头领面皮。只今办了船只,便当告退。” 晁盖、三娘等八人便起身,要下亭子。王伦留道:“且请席终了去。”林冲把桌子只一脚,踢在一边;抢起身来,衣襟底下掣出一把明晃晃刀来。 三娘微微一笑,便把手将耳垂上一摸,晁盖、刘唐便上亭子来,虚拦住王伦叫道:“不要火并!”三娘一手虚扯住林冲,便道:“师兄不可造次!”公孙胜假意劝道:“休为我等坏了大义。”阮小二便去帮住杜迁,阮小五便帮住宋万,阮小七帮住朱贵,吓得小喽罗们目瞪口呆。 林冲拿住王伦骂道:“你是一个村野穷儒,亏了杜迁得到这里。柴大官人这等资助你,赍给盘缠,与你相交,举荐我来,尚且许多推却。今日众豪杰特来相聚,又要发付他下山去。这梁山泊便是你的!你这嫉贤妒能的贼,不杀了,要你何用!你也无大量大才,也做不得山寨之主!” 杜迁、宋万、朱贵本待要向前来劝,被这几个紧紧帮着,又见三娘秀眉冷横在两个身前拦住,哪里敢动。王伦那时也要寻路走,却被晁盖、刘唐两个拦住。 王伦见头势不好,口里叫道:“我的心腹都在那里?”虽有几个身边知心腹的人,本待要来救,见了林冲这般凶猛头势,谁敢向前? 林冲即时拿住王伦,又骂了一顿,去心窝里只一刀,喀嚓地搠倒在亭上。可怜王伦做了多年寨主,今日死在林冲之手,正应古人言:“量大福也大,机深祸亦深。”有诗为证:独据梁山志可羞,嫉贤傲士少宽柔。只将寨主为身有,却把群英作寇仇。酒席欢时生杀气,杯盘响处落人头。胸怀褊狭真堪恨,不肯留贤命不留。 晁盖、三娘见杀了王伦,各掣出刀来在手。林冲早把王伦首级割下来,提在手里,吓得那杜迁、宋万、朱贵都跪下说道:“愿随哥哥执鞭坠镫!” 晁盖、三娘等慌忙扶起三人来。吴用就血泊里曳过头把交椅来,便纳林冲坐地,叫道:“如有不伏者,将王伦为例!今日扶林教头为山寨之主。” 林冲看了三娘一眼,只见她微微颔首,随后大叫道:“先生差矣!我今日只为众豪杰义气为重上头,火并了这不仁之贼,实无心要谋此位。今日吴兄却让此第一位与林冲坐,岂不惹天下英雄耻笑?若欲相逼,宁死而已!弟有片言,不知众位肯依我么?”众人道:“头领所言,谁敢不依?愿闻其言。” 林冲手拿尖刀,指着众人说道:“据林冲虽系禁军遭配到此,今日为众豪杰至此相聚,争奈王伦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推故不纳,因此火并了这厮,非林冲要图此位。据着我胸襟胆气,焉敢拒敌官军,剪除君侧元凶首恶?今有晁兄,仗义疏财,智勇足备,方今天下人闻其名,无有不伏。我今日以义气为重,立他为山寨之主,好么?” 此言一出,众人都静了下来,公孙胜、刘唐望向三娘,三阮却在三娘与晁盖两个见目光游移不定。便在此时,晁盖道:“不可。自古‘强兵不压主’。晁盖强杀,只是个远来新到的人,安敢便来占上?再者还有扈官人在此,声名才智武艺,都远在晁某之上,该当教头坐第一位,扈官人坐第二位。” 三娘却朝公孙胜与刘唐两个略略颔首,随后看着晁盖道:“保正哥哥休说这等话,保正哥哥威德一方,年纪又长,此前做生辰纲这事时,便是保正为首脑,此刻正该保正坐此寨主之位,休要推辞。如今方才火并一场,保正早早坐来,以安人心,否则众心浮动,大大不妙。”说罢又与林冲眼色。 林冲把手向前,将晁盖推在交椅上,叫道:“今日事已到头,请勿推却。若有不从者,将王伦为例。”再三再四,林冲与三娘两个扶晁盖坐了。 林冲喝叫众人就于亭前参拜了,一面使小喽罗去大寨里摆下筵席,一面叫人抬过了王伦尸首自去安葬,一面又着人去山前山后唤众多小头目,都来大寨里聚义。林冲、三娘等一行人,请晁盖上了轿马,都投大寨里来。到得聚义厅前,下了马,都上厅来。 众人扶晁天王去正中第一位交椅上坐定,中间焚起一炉香来。林冲向前道:“小可林冲,只是个粗卤匹夫,不过只会些枪棒而已,无学无才,无智无术。今日山寨,天幸得众豪杰相聚,大义既明,非比往日苟且。学究先生在此,便请做军师,出谋划策,参领事务,须坐第二位。” 吴用看了三娘一眼,慌忙答道:“吴某村中学究,胸次又无经纶济世之才,虽只读些孙吴兵法,未曾有半粒微功,怎敢占上?该请扈官人坐第二位方可。” 刘唐焦躁,也叫起来道:“正是,晁天王之下,便该是扈官人,除她,旁人我不服!”公孙胜笑而不语,三阮也是鼓噪起来,三娘只得众人扶了,坐于晁盖下首。 林冲道:“请学究先生做军师,出谋划策,参领事务,须坐第三位。事已到头,不必谦让。”三娘也道:“学究大才,山寨钱粮事务非他不可。”众人此刻方无话,吴用只得坐了第三位,掌管山寨钱粮。 林冲道:“公孙先生请坐第四位。”晁盖道:“却使不得。若是这等推让之时,晁盖必须退位。”林冲道:“晁兄差矣!公孙先生,名闻江湖,善能用兵,有鬼神不测之机,呼风唤雨之法,谁能及得?兵将调度之上,须得公孙先生掌度。”吴用不语,晁盖颔首道:“正合吾意。” 公孙胜道:“虽有些小之法,亦无济世之才,如何便敢占上?还是头领请坐。”林冲道:“只今番克敌制胜,便见得先生妙法。天王在上,下有宝鼎,正是鼎分三足,我那师弟、军师、先生,缺一不可,先生不必推却。”公孙胜只得坐了第四位。 林冲再要让时,晁盖、吴用、公孙胜都不肯。三人俱道:“适蒙头领所说,鼎分三足,以此不敢违命。我三人占上,头领再要让人时,晁盖等只得告退。” 三娘笑道:“师兄,举贤不避亲,我也觉着第五位该当师兄来坐。师兄在京城乃八十万禁军教头,操演兵马,排兵布阵,都有法度,正合适执掌山寨一应兵马。”说完看了吴用一眼,吴用默不作声,晁盖却道:“正该如此,我等皆未曾掌管兵马,林教头任此职正好。” 三人扶住林冲,只得坐了第五位,自此山寨钱粮由吴用该管,人手调度由公孙胜该管,兵马则由林冲该管。 晁盖道:“今番须请宋、杜二头领来坐。”那杜迁、宋万见杀了王伦,寻思道:“自身本事低微,如何近的他们?不若做个人情。”苦苦地请刘唐坐了第六位,阮小二坐了第七位,阮小五坐了第八位,阮小七坐了第九位,杜迁坐了第十位,宋万坐了第十一位,朱贵坐了第十二位,便是梁山一场小聚义。 第七十章水泊不许坐寇事梁山应劫祝家商 梁山泊自此是十二位好汉坐定,山前山后,共有七八百人,都来厅前参拜了,分立在两下。晁盖道:“你等众人在此,今日林教头扶我做山寨之主,扈官人便是副寨主之位,吴学究做军师,公孙先生与林教头同掌兵权,各位头领共管山寨。汝等众人,各依旧职,管领山前山后事务,守备寨栅滩头,休教有失。各人务要竭力同心,共聚大义。” 再教收拾两边房屋,安顿了阮家老小,便教取出打劫得的生辰纲,一应金珠宝贝,并自家庄上过活的金银财帛,就要当厅赏赐众小头目并众多小喽罗。三娘与公孙胜两个也将出自己那份,一并交予晁盖,晁盖推辞不过方才受了,三娘却道:“赏赐钱财以收人心不错,但保正哥哥切勿多给,以免日后有人立功,赏无可赏。山寨也要多留些钱财,使人四处搜购粮食、布匹、精铁等物。”晁盖与吴用听了,自是应诺。 赍发了部分钱财下去后,众喽啰皆是欢喜。诸事定后,当下椎牛宰马,祭祀天地神明,庆贺重新聚义。众头领饮酒至半夜方散。 次日,又办筵宴庆会,一连吃了数日筵席。晁盖听三娘之言,教吴用等众头领计议,整点仓廒,修理寨栅,打造军器,枪、刀、弓、箭、衣甲、头盔等,又遣人搜购粮食马匹,准备迎敌官军;安排大小船只,教演人兵水手上船厮杀,好做提备,不在话下。 过了数日,三娘来与晁盖等人商议,只想教梁山泊也行少华山那般坐寇之事,说完后三娘道:“这水泊梁山前后八百余里,临济州府治巨野,自大宋立国以来,济水畅通,漕运大兴。济州一地,因此商贸繁荣,乃京东西路最兴盛大城之一。而我梁山水脉也通漕运,内外港汊纵横、莲苇绵蔓、水天一色、地势险要,若我等占住此处,行那坐寇之事,早晚定能兴旺商贸。若是只顾打家劫舍,劫掠过往商旅,便是杀鸡取卵之事。” 三娘直说了许多好处,但方才一说时,晁盖沉吟不语,吴用却道:“官人,如今山寨尚弱小,打家劫舍来钱甚快,过些时日再行此策可好?” 三娘冷笑道:“此时初定山寨,正好革新一番,若等些时日,山寨人多了,再行坐寇之事,便是万难。” 阮小二道:“官人,你说的那坐寇事,我等也知道好处,只是我兄弟一般的都自在惯了,那铁律,这不许,那不准的,也不得快活。”阮小五也道:“官人,杀个人都不许时,倒还不如回石碣村做良民。”阮小七道:“是啊,官人,规矩太多,不快活。” 晁盖见说了,只恐坏了义气,急忙劝道:“官人,都是草莽江湖人,规矩太多,只恐不惯,此事容后再议,如何?” 扈三娘与公孙胜对望一眼,都是无语,晁盖见了两个面色不豫,急忙吩咐置办筵席,又做庆贺。众头领大喜,杀牛宰马,山寨里筵会。自酝的好酒,水泊里出的新鲜莲藕并鲜鱼;山南树上,自有时新的桃、杏、梅、李、枇杷、山枣、柿、栗之类;自养的鸡、猪、鹅、鸭等品物,不必细说。 正饮酒间,只见小喽罗报道:“山下朱头领使人到寨。”晁盖唤来问有甚事?小喽罗道:“朱头领探听得一起客商,有数十人结联一处,今晚必从旱路经过,特来报知。” 晁盖哈哈大笑道:“正没金帛使用,谁领人去走一遭?”三娘正想劝说时,三阮早已经跳起道:“我弟兄们去。”晁盖道:“好兄弟,小心在意,速去早来。”三娘无奈,只得喝闷酒不语,暗想这梁山泊终非能成大事的。 三阮便下厅去,换了衣裳,跨了腰刀,拿了朴刀、钢叉、留客住,点起一百余人上厅来,别了头领,便下山,就金沙滩把船载过朱贵酒店里去了。晁盖恐三阮担负不下,又使刘唐点起一百余人,教领了下山去接应,看了三娘一眼,又分付道:“只可善取金帛财物,切不可伤害客商性命。”刘唐去了。 三娘听晁盖的话后,放下酒碗道:“保正行事不必看我,要杀便杀,打家劫舍还有不杀人的么?”晁盖听她称呼保正,不叫保正哥哥时,又知她置气,低声对三娘道:“你那坐寇之事,我也知道是好,只是众兄弟都是江湖草莽,一时不惯,从今开始,先教他们不杀人,日后慢慢调教,早晚方能惯了,便再行官人坐寇事的后一步,如此方可。” 三娘闻言,才略略欢喜起来,白了他一眼只道:“你倒是好算计。”晁盖笑了笑,只顾与三娘饮酒。 晁盖到三更,不见回报,又使杜迁、宋万引五十余人下山接应。 晁盖与扈三娘、吴用、公孙胜、林冲饮酒至天明,只见小喽罗报喜道:“亏得朱头领,得了二十余辆车子金银财物,并四五十匹驴骡头口。”晁盖又问道:“不曾杀人么?”小喽罗答道:“那许多客人,见我们来得头势猛了,都撇下车子、头口、行李,逃命去了,并不曾伤害他一个。” 晁盖见说大喜:“我等初到山寨,不可伤害于人,日后要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也不可杀害无辜良善之辈!”众人都是应了,说罢晁盖取一锭白银,赏了小喽罗,便叫将了酒果下山来,直接到金沙滩上。见众头领尽把车辆扛上岸来,再叫撑船去载头口马匹,众头领大喜。把盏已毕,教人去请朱贵上山来筵宴。 晁盖等众头领,都上到山寨聚义厅上,簸箕掌栲栳圈坐定。叫小喽罗扛抬过许多财物在厅上,一包包打开,将彩帛衣服堆在一边,行货等物堆在一边,金银宝贝堆在正面。只见这许多财物之上,都有一块青巾包袱,上面都写着斗大的“祝”字。 三娘看了后道:“保正哥哥,这些财货似乎都是蓟州祝家庄的。”吴用听了后道:“蓟州独龙岗祝家庄,我也听得他名声,便是一处大村坊。”刘唐焦躁道:“什么鸟村坊,劫了他的又如何?” 晁盖道:“莫非官人与祝家熟识?若真是如此,只恐官人日后不好与祝家相见,这些财物还回去便是了。”三娘笑道:“我姓扈,他姓祝,没什瓜葛。这祝家庄地处宋辽边境,他占住那里,每年各地商旅到蓟州与辽国商贸,都是他庄上买卖。如今劫了他也不打紧,只是日后梁山必定与祝家庄交恶了。” 晁盖大手一挥笑道:“不怕他,偌大一块肥肉都被他吞了,还不许我等分一杯羹么?”众头领都是笑了起来,三娘也不以为意,却暗想道:“原来祝家庄与梁山泊的梁子是这般结下的,也并非只是书里写的什么打了梁山纳献官府,原来是梁山霸占了济水左近道路后,断了祝家京东西路一带的商旅财路,这才两家交恶。” 众头领看了打劫得许多财物,心中欢喜,晁盖便叫掌库的小头目,每样取一半,收贮在库,听候支用。这一半分做两分:厅上十二位头领,均分一分;山上山下众人,均分一分。又吃了一顿酒肉庆贺后,方才散了。 一连几日,林冲见晁盖作事宽洪,疏财仗义,又有三娘相帮,山寨无事,见各家安顿老小在山,蓦然思念妻子来,心头不觉愁闷,在屋内自喝闷酒时,门外吴用忽然唤道:“教头可在?” 林冲开门见礼道:“军师何来?”吴用道:“特来寻教头吃杯酒。”林冲引入屋内,两个坐定,酒过三巡后,吴用道:“此趟多亏教头,否则我等不能留下。” 林冲道:“那王伦自寻死路,合该当休。诸位又是扈师弟引荐,柴大官人也早有言语,但凡扈师弟引荐之人,定是要留的,只是王伦这厮作梗,方有此节。” 吴用笑道:“听教头称呼扈师弟,其实教头也不必隐瞒,我与天王两个早就知晓扈官人身份。” 林冲惊道:“原来两位已经知晓?”吴用微微一笑,便将晁盖如何撞破三娘身份之事说了,末了道:“但想扈官人虽然英武,可终究还是女儿家,此种事上有碍名节,扈官人虽不计较,但天王哥哥对此事时常耿耿于怀。” 林冲皱眉愠道:“晁盖耿耿于怀便完了么?师妹乃林某最为爱护之人,这事上晁保正也该给个交代!” 吴用道:“教头息怒,小生正是来说此事。当时天王哥哥对此事也是想有个交代,只是说起令师妹另一层身份来,便是少华山、史家庄共主。小生与保正商议时,也说过遣媒下娉,但保正说过,此事后扈官人直说不计较,更不愿说起此门亲事。保正又恐求亲时,他人说闲话,因此不曾有个交代。” 林冲道:“怕甚闲话?”吴用道:“扈官人闯下偌大家业来,少华山两处共主,江湖上都是敬仰的。保正是恐他人说只为谋夺产业,方才求娶这门亲事。保正道:‘大丈夫建功立业,不可假托姻娶,非是好汉所为,若求亲不允时,恐江湖好汉知晓了取笑。’” 林冲道:“天王倒是个磊落男子。”跟着扶额叹道:“我那师妹也是,既然事已至此,天王也是个好汉,为何还不想嫁?难道真要终身不嫁么?”又看吴用问道:“军师为何今日忽然说起此事?” 吴用道:“如今山寨方定,兵马稀少,钱粮微寡,便想也一般的与少华山几处结盟来,早晚方得兴旺。扈官人坐了山寨第二把交椅,天王对官人也是信任有加,早晚言听计从,看似便是一派琴瑟和谐,小生便想不如重提此事,将两个说成一对。一则,义上加亲,早定鸳盟,如此几处豪杰都能聚作一处,方才是好。二则,那件尴尬事上,天王对扈官人也有个交代,不落人话柄。三则,官人身份也有些尴尬,日后传扬出去,难以服众,倒不如一早出嫁,以天王之妻身份,掌摄山寨事务,旁人也无话可说。” 林冲闻言,微微颔首道:“军师计较的是,只是婚姻之事,不知师妹心意。”略略一顿后林冲又道:“此趟军师来说,可是天王意思?” 吴用道:“天王尚不知。天王磊落好汉,就算有此念头,也不敢轻易出口。想扈官人与天王一般,皆是英武不羁之人,若无人中间说合时,两个要说明白此事,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因此小生先来与教头商议,天王那头,小生去问,官人这边,教头去说,各自问得明白时,若能成事,方才是好,便不成事,也各无牵绕。” 林冲抚掌笑道:“那就与军师同做一回保媒来看。”两个都是欢喜,吃了一夜酒方散。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感谢书友无言录、大贤张角的打赏) 第进一章媒妁之言总难顾姻缘无定各别离 吴用别了林冲,自来寻晁盖,已是深夜,晁盖兀自在月下练武,尚不曾安睡。见吴用到来,晁盖收了枪棒,引入屋内,两个坐定。 晁盖教小喽啰上了茶来后问道:“军师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吴用道:“天王哥哥,如今我等落草梁山,山寨有天王与扈官人两位主持,早晚必得兴旺,只是尚有一个隐忧。” 晁盖急问道:“是何隐忧?”吴用道:“便是扈官人身份。”晁盖奇道:“扈官人身份有何碍?”吴用道:“如今阖寨上下知晓扈官人身份的,不过天王、小生、教头、公孙先生寥寥数人,便连刘唐、三阮、杜迁、宋万、朱贵等人都不知晓。长久下去,三阮为人精细,杜迁、宋万、朱贵老于江湖,必定看出端倪来。众人都是好汉,若是知晓扈官人女儿身份时,必定生出一场风波来。” 晁盖皱眉道:“三阮都是九曜星辰聚会的手足兄弟,自不会计较官人身份,杜迁、宋万、朱贵三个也不会有甚多话,军师多虑了。” 吴用道:“却不是这话,三阮英雄豪杰,必不甘为女子驱使,更兼山寨中还有众多兄弟,一起闹将起来,只怕无法收拾。再有山寨早晚有更多好汉来投,若闻寨中副寨主是位女子时,只恐被人耻笑,便另投他处,也不是耍处。最要紧的便是,扈官人身份我等虽知,但一直并未教众人知晓,存心欺瞒,失了兄弟信义。” 晁盖笑道:“此前先生也说了,人都有三短五长的隐事,扈官人身份之事,乃是私隐,就算日后知晓了,分说一二,料想都是大度汉子,必定无事。” 吴用急道:“哥哥好不仔细,身份之事只是托词,要紧的乃是山寨早晚易主。”晁盖皱眉道:“此话何解?”吴用道:“一山不容二虎,如今虽是哥哥坐了寨主,扈官人在哥哥之下,但哥哥对她言听计从,她那师兄林冲掌了山寨兵权,心腹人公孙先生调配人手,大权已然旁落,若再让她行事下去,梁山泊早晚被她一介女流并了去。” 晁盖闻言,那一介女流四字戳中痛处,略略颔首道:“军师计较的也有道理,却不知有何对策?且先说了,扈官人定要留在山寨的,若是便驱赶了,我等与那王伦何异?” 吴用笑道:“哥哥莫急,听小生道来。一山不容二虎,但若两虎婚配,方可保无虞。因此适才小生与林教头说起此事,商议了个法儿来。便还是此前说过的,请哥哥遣媒下娉,迎娶扈官人为妻。”当下吴用将与林冲说的三般好处讲了。 晁盖闻言沉吟片刻后道:“只是如此一来,只恐他人耻笑我晁盖吞并一介女流基业自肥,不是好汉所为。”吴用笑道:“哥哥如今也是一寨之主,早晚独霸一方,与她匹配,也算门当户对。再者哥哥并无侵吞之意,只是与少华山、史家庄两处结成生死盟约,哥哥与扈官人共掌梁山,少华山、史家庄还是尊扈官人的共主,两位英主婚配,也是一段佳话,江湖上好汉岂会说闲话?成婚之后,男尊女卑,定下规矩来时,扈官人定不会再起侵吞梁山之念。” 晁盖听了,不知怎的,心头暗喜,连连搓手道:“我这里并无二话,只是不知扈官人心意如何。”吴用捻着胡须笑道:“扈官人那厢,自有林教头去问,早晚便有消息。”晁盖听了心头暗喜。 翌日酒醒,林冲想起吴用的话,说起婚配之事,又想起自家娘子来,也想取林娘子来完聚,便来寻三娘。到了三娘屋内寻到,便问三娘道:“师妹,我娘子何在?” 三娘正在翻看寨中账册,听得林冲动问,知他心意,但童心忽起,合起账册,笑着说道:“我这也无,师兄他处找找?”林冲瞪了她一眼道:“休得浑赖,将你师嫂下落说来,我自去接她来完聚。” 三娘又逗道:“不是写了休书要休的么?”林冲道:“此前囫囵配军,自身难保,后来受王伦那厮之气,朝不保夕,如今已经站稳了脚跟,自然要去搬取娘子完聚。” 三娘还逗道:“师兄如今已经是山寨第五把交椅,什么女子没有?改日我下山抢几个标致的女子来,送予师兄做压寨夫人便了。” 林冲黑了脸,怒道:“师妹,你别以为师兄好作弄!”跟着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来,口中道:“昨夜军师来访,说起你与天王曾有的一件尴尬事儿。只闻说师妹清白之躯都教天王看了去,这却如何使得?明日我便去做个媒人来,将你说与晁天王为妻如何?” 三娘闻言,似被踩了尾巴一般,跳将起来道:“师兄莫慌,师嫂便在蓟州扈家庄我老夫庄上,待我休书一封,师兄持书明日便可去搬取师嫂上山来完聚。”当下马上修书一封备好。 林冲接了书信,方才哼了一声道:“早说来,何必如此?”三娘赔笑道:“师兄教训的是,小妹肚肠嫩。”跟着小心探问道:“师兄,那做媒之事就此作罢?” 林冲收了书信道:“此事我与军师商议过,先来探问,只要你不愿时,自然不会勉强。但若你还作弄师兄时,师兄当定了这个媒人!”三娘苦着脸道:“师兄,我父兄皆在,此等事不必师兄操心,日后再不敢作弄师兄了。”林冲哼哼两声道:“也罢,此事不提了。你与我去见天王,搬取家小我当亲往,也要与天王报知。” 三娘只是唯唯诺诺,心头却是大怒:“晁盖这厮,出尔反尔,当时与我三击掌来约誓,转身口便不把门,竟然连吴用都说了此事,而且明明穿了绸衣,只看得曲线玲珑,现在传扬出去,竟然是被看了身子,真是流言可畏!晁盖这厮嘴不把风,惹得这许多事来,定要找他算账!” 随后林冲与三娘来见晁盖,三娘一双眼恶狠狠的瞪着晁盖,倒把晁盖看了个心惊肉跳,也不知何处得罪了她。尚不及与三娘分说时,林冲遂将心腹备细诉与晁盖道:“小人自从上山之后,欲要搬取妻子上山来,因见王伦心术不定,难以过活,一向蹉跎过了。流落在外,不知死活。”晁盖道:“贤弟既有宝眷在外,如何不去寻了,取来完聚?你快写书,便教人下山去,星夜取上山来,多少是好。”林冲道:“自当亲往去接。”晁盖允了,教十余名精细人与林冲一同下山,扮作客商,去搬取家眷。 林冲去后,三娘不走,只是端坐在那里瞪着晁盖,晁盖被瞧得心虚,起身问道:“扈官人还有何事?”三娘看了看堂上一众服侍的人道:“有机密事与保正哥哥说。”晁盖便即遣退众人后道:“官人可说了。”三娘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话音才落,一步赶上前揪住晁盖,怒道:“那日之事,你还说与哪几个听了?” 晁盖这才明白过来,为何瞪了自己多时,当下道:“也不曾说与哪个,只吴军师知道。”三娘几欲气晕,原来正是吴用这厮知晓,怒道:“你连吴用都说了?” 晁盖急忙道:“那时学究看出官人身份,我又与官人恶了,不得要领时,因此与学究分说,请教主意。”三娘逼上前去,又将晁盖逼得坐到椅上,恶狠狠的说道:“你可是忘了当日三击掌?要守此秘密的,如今师兄都知晓了,要我如何自处?晁保正,我还当你是个重信守义的汉子,原来也是转头就背信弃义之人!” 晁盖忙道:“我不曾说,便是军师自个儿猜到的。”眼见被她逼到椅上,晁盖忍不住昂起胸膛,站起身来,反倒把三娘迫退一步,只见晁盖双眉拧起道:“今早军师也来问过晁某心意,扈官人,晁某也觉着军师所言有理。晁某男子汉大丈夫,不做那欺人暗室之事,这等女儿名节事上,晁某须给官人一个交代才是。只问官人可愿下嫁晁某为妻?若不愿时,也不强求,仍旧只做兄弟来。只是一问,又有何碍?” 三娘看他说得豪迈,怒气去了几分,瞪了他一眼道:“吴用怎生言语?” 晁盖道:“军师说的有理,若官人肯下嫁时。一则,义上加亲,早定鸳盟,如此梁山、少华山等几处豪杰都结成生死盟约,聚作一处,一同替天行道。二则,那件尴尬事上,晁某对扈官人也有个交代,不落人话柄。三则,官人身份也有些尴尬,日后传扬出去,难以服众,若是与晁某婚配,以天王之妻身份,掌摄山寨事务,旁人也无话可说。” 三娘怒道:“一派胡言!”晁盖道:“怎是这话?”三娘只冷笑道:“晁天王,那件事上,我一早便说了不与你计较,只是看了几眼,我身上还能掉块肉去?梁山与少华山但要结盟也好,同伙也罢,又岂是在这桩婚事上?我这女儿身又如何尴尬?非要以你天王之妻身份,方能服众?少华山、史家庄几位头领都知晓我的身份,就连公孙先生也知,也并无半分不敬之处,何来难以服众?你与吴用那厮编撰这言语来,便是不安好心!” 晁盖也怒道:“军师作何想,晁某不知。但晁某自问光明磊落,只想官人虽然英武,但终究是女儿家,晁某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该多担待一些,是以动问婚嫁之事,以保全官人名节。官人倒好,只怪晁某不安好心?” 三娘哼了一声,只是冷笑道:“你倒说得大义凛然,吴用这厮的计策如此浅显,当我看不出来么?如今梁山只是不足千人之众的小寨,他定是看得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兴旺,这两处都尊我为共主,便想着你娶了我,如此不费吹灰之力,这几处都尊你天王为主了,可是这般主意?” 晁盖闻言大怒喝道:“扈岚!你欺人太甚,晁某求婚乃是好意,不存那吞并恶念,大丈夫建功立业,只靠自己本事,何必觊觎你一个女人创下的基业?!晁某从未曾如此想过,扈官人把权势看得如此之重,也教晁某齿冷!” 扈三娘也是冷笑道:“存不存那念头,晁天王你心里自知。你出尔反尔,不顾那三击掌的约誓,将那件事说与吴用知晓,便是背信弃义!我一介女流创下一些基业,都是一番心血,你也要觊觎三分,整日揪住那点小事不放,岂是豪爽好汉所为?” 晁盖也是气愤起来,口中怒道:“你一介女流,权欲熏心,早晚都怕人来谋夺你的,便是小肚鸡肠!劫夺生辰纲时又不留活口,便是心狠手辣!晁某不计较你一介女流身份,三番五次与我置气,晁某也都忍了,你真当晁某好欺辱不成?!还是军师说得对,你便是早晚想谋算梁山泊,也想一口吞并了去,可是如此?!晁某这里虽然是草创小寨,但也不容你这般羞辱!” 扈三娘柳眉倒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晁盖道:“好,好,好,既然如此,也无话可说,此前让你们学少华山行事,你们也诸多托辞,我也看不上梁山此处,我俩就此散伙,在此割袍断义,今后各走各的路!”当下一刀断了青袍袍角,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晁盖口出恶语之后,心头也甚是后悔,但想说些回转话时,碍于脸面,话到嘴边也不好出口,便这犹豫时,那头只见三娘断了袍角,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去了。晁盖心下甚悔,上前拾起那块青袍角,自坐在那里叹气。 过不多时,刘唐慌张进来道:“天王哥哥,大事不好了,扈官人与公孙先生收拾行装便要下山,拦都拦不住。”晁盖兀自拈着那块青袍角,皱着眉头,口中叹口气道:“人各有志,要走便走好了。” 刘唐呆了呆道:“为何如此?天王哥哥又与扈官人置气了?”晁盖挥挥手,只是不说话,刘唐顿足去了。 片刻后三阮与吴用也到了,也是问这件事,晁盖心头暗苦却不能言,只得垂头不语。吴用劝了三阮一回,三个也是顿足去了。吴用看了看晁盖手中青袍角,又见他那般模样,嘴角微微一笑,口中问道:“天王哥哥如何又恶了扈官人?” 晁盖愠道:“这女人屡次落我脸面,便是佛头也有火气,此番不必劝解,她要去时便自去了,军师也不必多言!”吴用道:“一山不容二虎,扈官人不愿婚配,自去了也好。既然事已如此,天王也不须颓丧,便带领众兄弟一起兴旺山寨,将来定要比扈官人创下的少华山、史家庄两处更加兴旺,如此方能显得天王哥哥才干不在扈官人之下!” 晁盖一拍大腿道:“正是如此!军师说中我心头之事,我晁盖堂堂七尺男儿,岂会不如一介女流?”吴用笑道:“如此方才是当年那独霸村坊的托塔天王。” 第进二章顾全义气欲搭救改换女装初尝试 当日扈三娘与公孙胜两个收拾包裹便即下山,刘唐也要跟去时,却被三娘阻住,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刘唐兄弟且在山寨中帮扶我师兄,就算没有这趟事,过些时日我与先生也有要事南下的。” 刘唐道:“官人便不要与天王哥哥置气,若是还不气顺时,只管来与我较武,刘唐受得住。” 三娘莞尔一笑说道:“我知道刘唐兄弟的好处,不会忘了你。天王此人万般都好,只是太瞧不起女人来,而且我与他一山不容二虎,往后你便会知晓。现下你不需多问,只顾先留下来,帮扶我师兄林教头,待我办完事后,自会来寻你。你在山寨时要小心,寨中有小人,也要教保正哥哥小心。有你与林师兄在此地,我方才能放心离去。”刘唐方才应了,便留在山寨中。 三娘与公孙胜要走时,刘唐与一众头目都来相送,方到关前,见三阮、吴用又引着杜迁、宋万等大小头目赶来。都是一番劝解,但三娘执意下山,众人苦留不住,只得一同送到金沙滩前,三娘与公孙胜自登船而去。 却说刘唐气闷闷的转回寨中,三阮邀他去吃酒解闷时,刘唐也不去。独自一个兜兜转转来到聚义堂后,却见晁盖也是独自一个站在那里,刘唐见了扭头便想走,却被晁盖叫住道:“刘唐兄弟留步,有话说。” 刘唐站住脚,晁盖上前道:“我还道你会与扈官人一同下山去。”刘唐道:“本是想同去的,只是官人说寨中有小人,教我与林教头留下看顾山寨,帮扶天王你,因此方才留下。” 晁盖心头一热,又念起三娘诸般好处来,口中道:“官人真是这般说的?想不到官人要走,还顾念如此。”刘唐点头道:“正是,保正,官人有何不是之处,要与他置气?”晁盖叹口气道:“你不懂,既然留下来,也是我晁某的好兄弟。”刘唐垂头丧气道:“只可惜了,当时九人聚义劫生辰纲,如今去了两个,白胜兄弟也还生死未卜。” 晁盖听了刘唐言语,心下也揪然不乐,又想起白胜之事,当下道:“刘唐兄弟,请军师并众头领来,大伙商议个法子,如何把白胜兄弟救得出来。”刘唐闻言,方才振作几分,当下快步去了。 少时,一众头领在聚义厅内聚齐,晁盖将打算说了,吴用道:“救白胜兄弟不难,只等那件案子慢了下来时,多使些钱,上下打点后,自能勾得他出来。” 晁盖却道:“军师此言不妥,早时听扈官人从何涛那厮口中套知,白胜兄弟也并非有意出卖我等,只是做公的眼明手快,从晁某这里看出端倪,官府奸诈,又使言语诈他,因此方才供出我来。听何涛言语里,白胜兄弟在牢中几次吃打,都不曾招认,端的也是条硬汉。只是那件案子上下杀伤一十四条人命,只怕官府拿不到我等,便会将白胜兄弟严办,可等不得。” 刘唐也道:“正是,我等在此逍遥,白胜兄弟却在受牢狱之灾,也不成话。”吴用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便需差遣精细人,先入济州府探听消息,相机营救方可。”晁盖颔首道:“军师计较的是,既然如此,我与刘唐、杜迁、宋万三位兄弟,带二十个精干之人,扮作客商,亲往济州府打探消息,军师与阮氏兄弟镇守山寨,等候消息便了。” 吴用闻言大惊道:“哥哥乃一寨之首,岂可轻动?”刘唐也道:“是啊,天王哥哥自在山寨,俺引杜迁、宋万走一遭便了。”晁盖却道:“我生平最重义气,当时九人聚义劫生辰纲,如今去了两个,白胜兄弟也还生死未卜,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救出白胜兄弟来,诸位不必再劝!” 众头领苦劝不住,晁盖点起刘唐、杜迁、宋万,并二十个精干喽啰,扮作寻常客商,各自藏了兵刃,取些寨中自产的果子,装了十余辆小车,当天饱食一顿,便取路望济州府而去。 却说三娘与公孙胜两个离了梁山,路上三娘忽道:“先生,还有一件事要先办了方能南下。”公孙胜道:“可是营救白胜兄弟之事?”三娘颔首道:“正是,白胜兄弟也是条硬汉,此趟事上到并非他有意出卖,只是做公的眼明手快,从晁盖那里看出端倪,官府奸诈,又使言语诈他,因此方才供出我等来。听何涛言语里,白胜兄弟在牢中几次吃打,都不曾招认,我们这件泼天大案,官府用刑必定歹毒,他这般都能坚忍下来,端的也是条硬汉。若是不救他,江湖上知道了也耻笑我等。” 公孙胜奇道:“这趟事上,乃是晁盖该了的首尾,白胜兄弟是他拉的入伙,也是因他被人看出方才陷入牢狱,如今我两个已经离了梁山,为何还要去做这等事?” 三娘闻言半晌无语,片刻后方才道:“那件泼天大案,我下手杀了一十四人,官府必定不会放过白胜兄弟,此事上我也该有担当。我在何涛那里伏下了一枚暗棋,便是想着日后救白胜兄弟所用,如今何涛的解药、供状、誓书都在我这里,若是不救他时,也浪费了一番安排。” 公孙胜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两个便去济州府走一遭。”当下两个取道往济州府治巨野县而去,不一日到了巨野县,左右只见各处张贴了晁盖、扈三娘、公孙胜等人画影图形,做公的往来探问。三娘见了皱眉对公孙胜道:“先生,我两个画影显眼,若不乔装时,只怕也进不得城内,若是被眼明手快做公的看破,也要费些手脚。” 公孙胜颔首道:“贫道也正想说此事,不若官人换回女装来,贫道扮个管事,左右再请二三十个仆从杂役,雇辆大车请官人坐了,只做个江南富商家眷还乡如何?” 三娘笑道:“先生好算计,咱们索性大摇大摆的便进这济州府。”两个商议定后,便在偏僻处换了装束,扈三娘自做富家千金打扮,公孙胜扮作家中管家,使钱在一处市镇雇了两辆骡车,并请了二十余名仆役随行,浩浩荡荡的便往济州府而去。 途中公孙胜与三娘忽然说起一事,公孙胜道:“官人,贫道请官人换了女装来,还有另一层意思。”三娘微微一笑说道:“先生说的我也明了,先生是想要我今后都以真面目示人?” 公孙胜颔首道:“正是此意,梁山一事上便已经看出,吴用那厮便是用了官人身份之事陡然发难,官人太过俊美,身姿也日益掩不住,男装打扮初见时尚能蒙骗一时,若相处久了,精细人早晚看出端倪来。好汉相交,贵在交心,若身份这点上都存心瞒骗,倒显得咱们不仗义。” 三娘颔首道:“这几日我也在细细思量此事,若之前一早与晁保正说起自己身份,也不会生出许多事来。”顿了顿三娘又道:“可若是一早说了身份,只恐都不愿与我一介女流结交了。” 公孙胜呵呵笑道:“此节上官人大可放心,江湖上以强者为尊,结交好汉,只看义气,若官人手段高明,又仗义疏财时,他人是不会顾忌身份的,若官人不信时,这一路行去,都做女装打扮,若遇好汉时,便以女子身份与之结交,到时便见分晓。”三娘想起与扑天雕李应相交,也是以女子身份应对,那李应也未小觑她来,便笑着应了道:“只要不都是晁保正那般小觑女子便好。” 公孙胜捻着胡须笑道:“官人,你道天王真是小觑官人的女子身份么?”三娘奇道:“难道不是?左一个女流之辈,右一个终究是个女子,便是看不起人来。” 公孙胜道:“观天王此人,豪气干云,仗义疏财,待兄弟亲如手足,只是对官人上,天王存了另一份心思,是以早晚爱护有加。若真是小觑官人时,为何山寨事务上,件件都听官人吩咐,并无二话?” 三娘哑口无言起来,半晌后方问道:“是何心思?”公孙胜笑着说道:“官人自家领会去。”三娘记在心头,只是不得要领。 说话间已经到了城门口,一众做公的上前盘查看了,三娘是美貌富贵千金打扮,公孙胜作管家打扮,动问时,只做济州府富商家眷回乡对答,众做公的看穿的富贵,气派不凡,也不疑有他,更兼公孙胜使些散碎银子打发,便得勾入城来。 到了城内,先寻家气派客店住下,这家客店乃济州府第一大客店,名唤王家客店,上下内外三进三出的院落,前后左右总有百余间客房,只因济州府往来漕运热闹,客商云集,因此方有此等大客店。 入到店里,只见这店里高朋满座,客似云来,其内窗明几净,粉饰一新,三座院落内都种满了桂花树,已经是十月天气,那满园桂花开得争相,秋风一送,便满客店都是香气。三娘看了顿时拍手叫好:“端的便是个好下处。” 两个自要了两间头房居住,那二十多个仆役,自住了后院耳房内的通铺。住下后,两个商议了,三娘女装不便出面,公孙胜先去左近茶肆打探消息,再去寻那何涛前来说话。 公孙胜去后,三娘只得在屋内闲等,只等得气闷,到了午时末刻,公孙胜仍未回来,却听得楼下一番吵闹之声。三娘循声从小楼上下来,只在楼口那望见两个人入得店来,当先一人扯着嗓门道:“店家,我要两间头房,尚有二十个伴当住店,快快排铺下来!” 三娘一听那人口音,再一看那人,顿时认了出来,此人不是赤发鬼刘唐却是谁?再看他身后那人时,顿时大吃一惊,刘唐身后那人不是晁盖却是何人? 第进三章乔装客商入济州,偷天换日取白胜 却说晁盖领了刘唐、杜迁、宋万三个,并二十个精干小喽啰,扮作贩果子的客商,推了二十车果子,都是时新的桃、杏、梅、李、枇杷、山枣、柿、栗之类。一众人下得山来,行了数日,早到了济州府来。 一路行来,各处市镇、村坊都招贴了晁盖、扈三娘、公孙胜、吴用等人的画影图形,往来都有做公的各处巡捕。总算杜迁、宋万两个老于江湖,遮掩得好,方才将晁盖、刘唐两个遮护过去。 到了济州府城门口,也还是杜迁、宋万两个上前应对,使银钱打点一番后,方才勾得入城来。入城来后,一众人也寻了一家城内最大的客店来投。 到了店外,杜迁、宋万两个先去安排二十个小喽啰将贩果子车儿停置好,刘唐、晁盖两个自先到店内来。 刘唐性急,方才入店来,便扯开嗓子喝道:“店家,我要两间头房,尚有二十个伴当住店,快快排铺下来!”晁盖便在刘唐身后站定,一双眼横扫店内一众客人,那势头犹自威猛。 三娘在楼口看见两个,顿时皱起眉头来,为何晁盖与刘唐来这济州府?难道也是来搭救白胜的?原书里可没这茬啊。但见两个那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两个虽是一副商贩打扮,但那股子气势便不似过往客商,刘唐更是,脸上贴了老大块狗皮膏药,遮了脸上朱砂记,横眉瞪眼的直在那里呼喝,倒把一众客人吓得不轻。 这时候,杜迁、宋万两个抢进店来,说了几句圆场话,方才教一众客人安下心来,两个请晁盖、刘唐先坐了堂上客桌吃茶,两个自去与店家说话。三娘冷眼看了,也不想认他几个,自回小楼上去了。 少时,杜迁、宋万请店家排铺好屋舍,一众人都安顿好了,晁盖便叫刘唐、杜迁、宋万三个下楼来,拣个齐楚阁儿坐下先吃些酒肉,一面吃一面商议如何行事。 刘唐吃了几杯起身净手,转到廊下净手回来,不妨在一处转角却被一人生生扯了过去。刘唐大惊,正待挣扎时,却听一个熟稔语声道:“刘唐兄弟,是我。” 刘唐一听,顿时大喜,这声正是扈官人的,但定睛看去时,却惊得不轻,那人却是一位双十佳人,一身锦衣罗裙,容颜娇美,扯住了他。 刘唐瞪大眼睛惊道:“你、你是何人?”那佳人噗嗤一声笑道:“刘唐兄弟,你认不出我了么?”刘唐痴痴呆呆的道:“听声是扈官人,但扈官人是个男子,不是你这位小娘子。” 三娘又笑一回,口中道:“我就是如假包换的扈岚、扈官人,当中是有缘由的,你听我道来。”当下三娘将自己女儿身之事说了,又说了自小为改厄运被当男子来养之事也说了,最后方道:“刘唐兄弟,初见面时,未曾与你说实话,你不会怪我吧。” 刘唐呆愣了半晌才道:“却不怪扈官人,只怨俺自己男女都分不出来。”三娘又道:“刘唐兄弟时直性汉子,结交好汉只讲义气,却不似旁人看得精细,看不出来也不奇怪。刘唐兄弟,此时知道我是个女子时,可会嫌弃与我相交?” 刘唐道:“就算官人你是女儿身,武艺智谋也比俺强,俺依旧敬佩官人,此时知道官人是个女子时,须知一介女子都比俺强,只会更加钦佩,又岂会嫌弃?” 三娘心头稍慰,动问道:“刘唐兄弟,你到此何事?”刘唐道:“与天王哥哥前来搭救白胜兄弟。”三娘颔首道:“果是为此事而来,晁盖还是恁的讲义气。” 刘唐道:“官人,呃,现下是该称呼扈娘子么?”三娘笑道:“随你都可。”刘唐也笑道:“还是唤扈官人顺口。”当下刘唐道:“官人,你来此又是何事?”三娘道:“也是专为搭救白胜兄弟而来。” 刘唐大喜道:“那便正好,可与天王哥哥我等一路。”三娘却道:“我与晁盖已经割袍断义,岂能再与他一路?”刘唐惊道:“官人,到底何事与天王哥哥闹得割袍断义?”三娘叹道:“往后你便会知了,此时尚不是说话时候,你们一干人太过显眼,早晚被眼明手快做公的看出来,要救白胜兄弟,须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听我吩咐自去与晁盖说,救得出来人来,立刻回山。” 当下三娘细细嘱咐了刘唐,刘唐领了言语,记在心头,最后三娘只道:“记着可千万别说是我这里的主意,否则晁盖又不听了,更不可与他提起见过我来。”刘唐只是不解的问道:“官人,你暗中相助,便是心中还有我等兄弟,为何闹到如斯地步?”三娘道:“此事你不必计较,听我吩咐便了。” 刘唐劝了几回,三娘也不肯露面,无奈之下,刘唐只得回到座头。方才坐下,刘唐便道:“哥哥,适才俺想了又想,我等扮作寻常贩果子客商,却住在这上好客店之内,却是太过扎眼了些,只怕早晚被做公的看出来。” 晁盖闻言,放下杯盏惊道:“还是刘唐兄弟仔细。”刘唐道:“我等人多,便不如先命余人回山,只留下我等四个,方好行事。”当下晁盖依言而行,只教那二十个小喽啰回山,又教杜迁、宋万将那些果子都贱卖了,四个算了房钱,匆匆离开那家客店,寻个不起眼的客店重新投栈。 安顿之后,刘唐只道出去打探消息,晁盖三个自在客店中等候。到得晚间,刘唐方才引了一人回到客店中,晁盖看时登时吃了一惊,来人正是被他们一伙人割了耳朵,放了的何涛! 晁盖见了此人惊骇不已,杜迁、宋万问起,晁盖说了,两个亦是大惊失色,刘唐怎会引个缉捕使臣到此?刘唐笑道:“前番扈官人离山前,将何观察的痛柄,悉数交付与俺,此刻何观察却是我等一条船上之人。” 何涛也上前拜道:“小人不知高低,此前冒犯天王虎威,还请天王恕罪。”晁盖听了,一颗心踹回肚里,将何涛扶起,五个人便坐在屋内商议。 晁盖道:“今番来此,只为搭救我那白胜兄弟,若能救出白胜兄弟,今后再不来相扰,尚有重金酬谢。此事上观察可有对策?”何涛尚未答话,刘唐道:“哥哥无须担忧,此事俺与何观察已经商议过,白胜夫妻两个吃打多次,上下已经无个人样,就在今夜,寻两具男女尸来,坏了面容,便运进牢中去,将白胜夫妻两个换出来。何观察那里,只做两个熬刑不过,死在牢中便了。” 晁盖闻言皱眉道:“偷盗他人尸身,罪莫大焉。”何涛此时方才道:“天王不须担忧,左近寺庙中常有无名尸存放,无人认领时都是庙中将尸身化了,草草安葬。我等寻两具无名尸前去替换,换出来后,小人自会使些钱,教人厚葬,总好过在庙中无人认领,被烧化了去,若这两个泉下有知,还要感谢我等。” 晁盖喜道:“既然如此,便如此办来,只是怕瞒不过牢中牢头、牢子等人。”何涛道:“此节上天王也无需忧虑,牢中死个把人,如何处置,我自是熟稔。上下牢头、大小牢子、验尸仵作、推官押司,一应人等小人自会去应付。” 晁盖大喜道:“一切都靠何观察了,只是此前伤害观察躯体,心中不安。”何涛道:“不妨事,若不是失了两只耳朵,前番损却恁多人马也遮掩不过去。”当下众人商议定了,都饱食一顿后,各自行事。 何涛与杜迁、宋万两个自去左近寺庙中取尸身,晁盖、刘唐两个就藏身在济州府大牢左近,专等接应白胜夫妻两个。过不多时,何涛带同杜迁、宋万两个取了尸首回来,何涛取两套公服教两个换了,搬了尸首,从大牢车水门进去,这车水门平素只用作搬运粪便只用。 三个到了牢内,早有何涛说好的牢头前来接应,白胜夫妻乃是重犯,因此单独关押。那牢头引了三个进到牢内,将白胜夫妻两个换出,坏了尸身头面,将夫妻两个衣裳与尸身换了,夫妻两个取两套小牢子衣裳穿了。 白胜夫妻两个此前只因身背一十四条人命并生辰纲官司,自忖必死,整日只是哀愁等死,今晚却不想有人来救,两个都是喜极而泣,连问是哪位好汉搭救。杜迁低声道:“晁盖哥哥前来搭救,此处不是说话之处,且先出去再叙话。”白胜夫妻两个连连相谢,听从吩咐。出得牢来,两个都吃打坏了,走不得路,杜迁、宋万两个一人背一个,出到牢外,与晁盖两个聚齐,何涛只道料理首尾,便不远送。 六个在牢外聚齐后,都是欢喜不已,繁忙一夜,此时天色渐亮,六个火急出城来。出了城后,刘唐道:“哥哥切莫径直往回走,切望南边绕一段路来,方才去得。” 晁盖奇道:“却是为何?”刘唐道:“何涛此人虽被扈官人使些手段制住,但终究是公门中人多年,正所谓官字两个口,须防他一趟。” 晁盖皱眉道:“刘唐兄弟,平素看你也无此等仔细,这些计策却是谁人教你?若是兄弟的,切莫欺瞒!”刘唐嗫嚅起来,晁盖怒道:“还是兄弟时,只讲句实话!”刘唐才道:“是扈官人的吩咐。” 晁盖愣了一愣,问道:“在何处遇到?”刘唐道:“便在济州府内,救人计策是扈官人定下,何涛也是扈官人拘来。官人手上有何涛誓书、供状,尚有独门解药,因此何涛听命行事。只是扈官人嘱咐俺,不可尽信何涛,一旦救得人出来时,便先投南而去,绕道回山寨方好。若是何涛反复,在我等去路上伏下兵马捉拿,便甚是凶险。” 晁盖闻言默然片刻道:“她与我已经割袍断义,便是她绝义在先,晁某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听一妇人言语?偏要便走北路,一路直回梁山!”当下不听刘唐苦劝,引着杜迁、宋万、白胜夫妻只望北路行去,刘唐无奈只得跟上。 行不过三里地时,左右林中各抢出五七百名做公的,为首的两个都头喝道:“贼寇晁盖,还不速速受缚?!”晁盖见了大惊道:“不想何涛那厮真的反复了!” 第进四章扈岚大闹济州府晁盖话别官道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何涛自牢中换出白胜夫妇后,自转到州府衙门口一处茶寮前,此时天色已蒙蒙发亮,茶寮早早的开了门来,何涛迈步入内,却见三娘一身男装端坐在那里。 何涛上前拱手一礼道:“不愧是威震三山五岳的扈官人,每趟与官人见面,都是在衙门口。” 三娘淡淡一笑道:“何观察也不愧是济州府第一缉捕使臣,丢失重要人犯,损伤三四百人马,被人损耳而回,依旧能做得观察职位。” 何涛道:“闲话休说,我已按官人吩咐,将事情办完,请将解药并誓文、供状取来。” 三娘道:“我自然守信。”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又将誓书、供状取出,一发交给何涛。何涛急忙接过,将那药丸服下,又取火折子将誓书、供状烧了,方才松了口气。 三娘道:“此间事已了,何观察,咱们就此别过,我想何观察也不想在与我见面了吧。”何涛起身缓缓走开数步,口中道:“怎会不想再与官人会面?当然却是在牢里会面!”当下大喝一声道:“人来!” 一声断喝后,左近市面街角一发声喊,撞出三四百个做公的并地方土兵,个个手拿朴刀、钢叉、留客住、锁套、挠钩等,将茶寮围定。 何涛忌惮三娘武艺,跳出茶寮,站在当街笑道:“扈官人,你我间事已了,但官人身上担了血海的官司,还请与小人到府衙走一遭如何?府衙便也不远,直过街对面便是。扈官人,小人这将计就计,可还使得?” 三娘并不惊慌,依旧安然饮茶,淡淡一笑道:“何观察,你果然还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本想留你一条狗命,但既然你自个儿讨死,便也怨不得我了。何观察,你不曾听闻还有将计就计再就计一说么?” 何涛冷笑道:“如今你在这济州府里,又是孤身一人,我看你如何能逃!”当下大喝一声道:“拿人!”左右做公的、一众土兵一发声喊,各举兵刃便抢入茶寮来。 见得人来,三娘不慌不忙,随手一挥,手中一把铜钱掷出,却正中茶寮门沿上十余个瓦罐坛子,尽皆打碎了来,内里菜油、香油等引火之物泼洒而下,十余个做公的便被浇了一头一脸。 跟着三娘起身来,挥亮火折子,便掷于其上,只见火光轰然一亮,只将茶寮门口烧出一道火墙来。一众做公的身上着火,各自鬼哭狼嚎的奔出店来,就地上不住打滚。 何涛惊得目瞪口呆,就在此时,茶寮里转出一名道人来,正是公孙胜,只见他手持松纹剑,口中念念有词,跟着长剑一指,喝一声:“起!”登时狂风大作,风助火势,直将那把火烧出店外,街上三四百人尽皆四散逃避。 三娘又取十余坛香油,接连掷出,便连街对面的府衙大门也掷到,那把火便一路烧将过去,公孙胜不住催动风势,济州府衙顿时被大火烧了起来。 一众公人、土兵一发声喊,如同乱头苍蝇,四处乱撞,何涛心头大惊,正欲躲避时,不妨三娘纵身从茶寮屋顶撞出,落到街上,鸱吻刀从左至右,交斩而下,将何涛拦腰挥做两段。可怜何涛一世公人,就此化作一缕亡魂。 三娘杀了何涛,与公孙胜两个一路杀将出来,三娘仗着鸱吻刀锋利,公孙胜道术惊人,一路搠翻三五十人,夺路而去,赶到北门,各处见城内火起,都慌乱不已,两人趁势杀了十余名守门兵士,又夺门扬长而去。 那济州府尹原本只听何涛之语,计议定下,只等一众贼人都显身后,方才一并捉拿,因此方才允准牢中换人之事,以为诱饵,但却没想到此乃何涛欺上瞒下之计,何涛便想先赚得府尹答允换人,以此从三娘那里换回解药与誓书、供状,随后便可翻脸拿人,以报损耳之仇。但府尹与何涛都想不到,三娘与公孙胜两个如此厉害,一把火烧了大半个济州府衙,那火势直救了半天方才扑灭。 又教点算人手,府内做公的、土兵、守城厢兵,被杀翻、烧死的五七十人,受伤的、烧伤的更是不计其数。当下府尹大惊,急命推官叠一份公文,申达中书省起奏,都做“梁山巨寇晁盖、扈三等人勾结济州府缉捕使臣何涛,因此赚入城内,拒捕放火,杀害城内公人、土兵、厢兵七十余人。”叠了公文,星夜差人急急上京师,奏知此事,将一应罪责推在死人何涛身上,不在话下。 再说三娘与公孙胜两个杀透济州府,出得城来,三娘道:“先生,还要往北路走一遭,只怕晁盖还是不听我言语,又撞到何涛埋伏里去。”公孙胜笑道:“官人与保正置气,但心头还是挂念的。”三娘瘪瘪嘴道:“我这计策天衣无缝,我只怕晁盖不听我言,坏了我的计策,教江湖上好汉知道了,耻笑我扈岚不智。” 当下两个望北路而来,走了不过三里地,果然见到两个步兵都头引了五七百人便在官道上围定晁盖一干人等,两厢里正在厮杀,晁盖、刘唐两个虽然骁勇,但周遭皆是十余柄留客住、挠钩、锁套上前搭来,眼看便要遮拦不住时,三娘娇叱一声,鸱吻刀出鞘,刀光一闪之间,十余柄留客住、挠钩、锁套皆被划断。 刘唐见是三娘时,登时大喜道:“官人,如何到此?”三娘皱眉道:“怎的不听我言语往南绕道?”刘唐嗫嚅不知如何回话,晁盖朴刀一挺喝道:“便是我执意要走北路,与刘唐兄弟无干。” 有三娘与公孙胜两个加入战团,三娘刀快,不论什么兵器一刀便断,公孙胜道术玄妙,一时间一众做公的抵敌不住,纷纷败退。三娘挥刀砍翻两个做公的,回头对刘唐道:“告诉那晁保正,他定是又知,此计是我这个女子出的主意,便不肯听,如此小肚鸡肠,可还是男子汉大丈夫?” 刘唐瞪大眼睛,明明两个便在左近并肩厮杀,为何却要自己传话,正不知如何作答时,晁盖哼了一声,朴刀也搠翻两个来,口中喝道:“刘唐兄弟,你告诉官人,是我晁盖刚愎错了,待杀退官兵,与她赔礼便了。” 刘唐更不知如何说,这边三娘怒道:“我与他早已割袍断义,杀退官兵,便各自分手,再不相见,也无甚话说!” 这回刘唐急了,忙劝道:“官人,你莫再置气了,左右都是兄弟,坏了义气,却不是耍处。”说话间,三娘一刀剁翻了一个步兵都头,晁盖杀翻了另一个都头,那一头公孙胜领杜迁、宋万也赶杀一阵,一众做公的、土兵见几个凶神势大难制,领兵的又被杀了,都一发声喊,四散逃了。 杀退了一众做公的,几个也不追赶,都回来聚齐。三娘手中鸱吻刀挽个刀花,还刀入鞘,回头看了晁盖一眼,又对刘唐道:“官兵已退,刘唐兄弟,就此别过!”晁盖心头大急,急忙说道:“刘唐兄弟,请官人留步,有话说。”三娘哼了一声道:“刘唐兄弟,告诉晁保正,我与他无话可说。” 刘唐被两个夹在中间,进退不得,只得苦着脸道:“保正,官人,你两个有话便直说好了,俺看看白胜兄弟去。”说罢一溜烟跑了,留下两个尴尬人在那里。 另一头杜迁、宋万两个也是摸不着头脑,只问公孙胜道:“先生,缘何官人说自个儿是个女子?难道官人真是个女子?”公孙胜笑了笑,这两个看来也是心头早已存疑,当下便将三娘女扮男装,自小做男子养大之事说了,末了道:“只因有苦衷,并非存心欺瞒,两位切莫埋怨。” 杜迁道:“小人落草多年,从未见得官人此等人物,若是女子时,更教人敬佩,又岂会埋怨?”宋万道:“今趟官人不计前嫌,又救我等,我等也不是猪狗之人,岂会埋怨?” 公孙胜笑了笑拉着两个自去看望一旁白胜夫妇两个,让两个尴尬人单独说话。三娘见左右无人,哼了一声道:“适才已经分说明白,都割袍断义了,便是各走各路,保正还来有何话说?” 晁盖一咬牙,上前重重拜倒道:“适才杜迁、宋万两位兄弟说的是,官人累次相帮,我也不是猪狗不如之人,特来与官人赔罪,之前在山寨里,气头上说错话来,官人切莫记恨。”三娘扶起晁盖道:“保正并未说错,我这个人正是一介妇人,利欲熏心,心狠手辣,得此十二字评价,我并不恼怒。” 晁盖瞪大了眼睛道:“那为何官人还要与我置气?”三娘道:“其实保正嘴上不说,但心底里总还是看不起我这一介女流,只恐你那梁山早晚被一介女流并了去。保正先勿辩解,听我说完。” 晁盖只得忍住话头,只听三娘续道:“天生我便是个女儿身来,但自小做男儿汉来养,时常便想,男子又如何?我便是女儿身也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巾帼不让须眉,休说我这女子不如男。是以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方才能有了些成就,我辛苦一番,岂能轻易与人做嫁衣?保正,我说了,你也休怒,与你出主意之人,定然就是想借着这个势头,将我赶下山去。” 晁盖道:“晁某可对天起誓,并无半点赶走官人之意,若有时,只教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听他斩钉截铁的立誓,三娘急忙拦住道:“保正哥哥不必起誓,我知道保正哥哥为人,确是不会有此念头。我也不怪保正哥哥起了防备我的念头,若是哥哥连这点念头也无,也不配做山寨之主。”顿了顿之后三娘叹道:“但保正哥哥可曾想过,如今你坐了梁山泊主,便不是一个人行事了,若真的你我婚配,到了那一步,你手下一众兄弟撺掇你吞并少华山时,你又该如何?” 晁盖大怒道:“谁敢起这般歹念,我晁盖便不认他这个兄弟!”三娘笑笑说道:“正所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我俩个真成婚时,便不是兄弟手足,而是妻子衣服,保正哥哥又真能做到断手足,保衣服么?” 晁盖一时语塞,三娘道:“保正哥哥,你我都是明白人,其实我俩皆是人中龙凤,共处一寨,早晚生出事端来倒不如此时分离便好。保正哥哥早晚须得提防,有些时候,你当人是兄弟,他人却不一定当你做兄弟。” 晁盖道:“官人,那说的到底是谁?”三娘笑道:“保正哥哥回去细想一番,我与公孙先生离去后,谁得益最大,便是谁了。保正早晚先提防此人,此人智计颇高,若无万全之策时,休要动他,否则只怕反被他所算。” 晁盖记了言语,暗想:“莫非说的是军师?”三娘又道:“保正哥哥,之前你问过我,为何要甘冒奇险与你们一道劫生辰纲,现下我便说与你听。我只是为了结识保正哥哥等众兄弟,只为义气,不为其他。” 晁盖心头一堵,冲口而出道:“官人莫走,留下来,晁某之位让官人来坐。”三娘笑了笑摇头道:“万万不可,若保正哥哥真这般做了,那人定会当众揭露我的身份,如今梁山根基不稳,再让一个女子做寨主,早晚是人心浮动,必定中了那人谋算,不可为了我一人,坏了山寨大义。再者我与公孙先生南下也有要事,趁此机会与你假作割袍断义,就此离开,教那人松了防备,将来方好谋算。” 晁盖只得应了,三娘取出一封信函来道:“这里有封书信,给我师哥的,等他回来,保正哥哥亲自交与我师哥,师哥必定对保正哥哥甘效死力,只要保正哥哥还掌着山寨兵权,谅也无妨。” 晁盖接了信函,心头郁郁,三娘与公孙胜复行,晁盖、刘唐等人直送出十余里,最后方才与两个告别。临别时,三娘在晁盖耳边低声笑道:“保正哥哥,可是真想娶我?”晁盖登时酱红了老脸,竟不知如何作答,等再看时,只见那佳人已经飘然远去,山林间只留那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经久不散……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感谢书友无言录的打赏。) 第进五章运河水道花石纲独闯山寨黄门山 离了晁盖等人后,三娘与公孙胜依旧扮作富商千金还乡,一个扮作富家千金,一个扮作管家,雇了二三十人便行。一行人沿运河水道南下,沿途只见烈日之下,运河道中,接连过往的皆是运送花石纲的官船,上下计有上万纤夫便在河道两侧并力拉纤,吆喝声、号子声,此起彼伏。左右皆有苏杭应奉局差役监押,只见哪个纤夫拉下,上去便是好一顿鞭挞,四下里便是一片哀鸣之声。 三娘掀开车帘望去,只见那些纤夫个个面黄肌瘦,人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浑身上下只一条破裤蔽体,在差役鞭笞下,吃力前行,见了此景,三娘心头顿时一阵不忍。一旁公孙胜边走边骂道:“争个儿是官逼民反,道君皇帝只顾自己享乐,这花石纲沿途运来,不知拘了多少民夫科差,却不想害了多少百姓人家破人亡。” 三娘叹口气道:“山川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不归路。望江南,意踌躇。伤心古道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公孙胜听了赞道:“扈娘子这首山坡羊词,当真道尽了人间疾苦,只可惜如今只有我俩个,否则正要杀几个罪大恶极的官差出口恶气。” 三娘也是叹口气道:“还是赶路要紧,先生,我们早一日见到那慈照和尚,早一日开山创教,就能早一日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公孙胜道:“扈娘子说的是。”当下也不再看,只顾催促赶路。 再走十余里,只因左右道路接被运送花石纲的行伍占据,一般行人、客商接被官府驱赶,教绕道而行,一行人只得先折往西行,绕过这段后方才南下。 行了十余日,这天到了一处险恶山林,打听得此处名唤黄门山,公孙胜见此山险恶,口中道:“这座山生得形势怪恶,莫不有大伙强人在内?” 三娘听得地名熟稔,略略一想方才记起,当下微微一笑对公孙胜道:“先生,此处确有好汉在内,待会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公孙胜领了三娘计策。 说犹未了,只见前面山嘴上锣鸣鼓响。只见山坡边闪出三五百个小喽罗,当先簇拥出四筹好汉,各挺军器在手,高声喝道:“你等过往客商,听仔细了,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会事的只留下一应车马行李,都饶了你们性命,敢说半个不字,教尔等都做个刀下亡魂!” 公孙胜见了阿耶一声,假作吃惊后,招呼一众仆役、脚夫、车夫,撇下两辆骡车并一应行李便走。四筹好汉引众喽啰虚赶一阵,见走得远了,也便不追,都是笑呵呵的回来夺了车马。 当中一个好汉呵呵笑道:“多日不曾开张,此番也算得些财帛,车中似是有人,待俺看看却是甚人。”车帘开处,却见车内坐了一位女子,只做云英未嫁女打扮,面上却无惧色,反倒笑颜如花的看着四个,但见:紫钗淡绿百褶裙,未施脂粉多妖娆。懒染铅华天姿丽,云含春黛西子眉。雨滴秋波流波盼,浑然天成一丈青。 那好汉看了惊呼一声道:“我的爷,却是个绝色小娘子在内,哥哥,不如取上山去,做个压寨夫人如何?”为头那个好汉斥道:“我等打家劫舍只为财帛,岂可淫人妻女?若今日霸占了这小娘子,传扬出去,没的辱没了名头!让小娘子下来,打发走了,教小的们赶了车马自回山去。” 其余三个好汉一起应了,只教众喽啰自去赶车,却没想那女子只是不下车,一个好汉上前问时,那女子娇滴滴的道:“告大王垂怜,我一介弱质女流,走不得路,手下家仆被大王驱散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此时,遇上野兽早晚也是丢了性命。” 为头那好汉听了焦躁起来,只喝道:“不肯走时,真就留你做个压寨夫人!”那女子却掩口而笑道:“我便是修罗女,你可敢要?这山我是要上的,却不是做压寨夫人!” 为头那好汉见说了,心头大奇,这女子倒是异于常人,与三个兄弟道:“今日晦气,独自撇她一个在此,也是坏了她性命。只好连车带人先取上山,待明日见她家人来寻时,差人送下山来,还他便了。”四个商议定,便教手下赶了车马回山寨。 回到寨中,四个好汉教人安排女子自到后堂耳房暂歇,一众人在大殿上摆下酒肉庆贺起来,便连小喽啰也都分得酒肉,大吹大擂的吃喝不提。 吃了一夜酒后,四个都几分饱醉,一众喽啰更是四处睡得七歪八倒,便在这时只见后堂扑跌出七八人来,哭爹喊娘的便往殿上赶来。 四筹好汉大惊之下,酒也醒了几分,只看那七八人时,双臂都脱了臼,面露惊恐之色,只望向后堂。为头那个好汉连忙上前喝问道:“着了谁人手?”但见几个下颌也被卸下,忙使个巧劲,将内里一个下颌装回,方才得言语:“便是今日劫上山来那小娘子下的手,还有几个被她打翻在后堂!” 为头那个好汉大怒喝骂道:“好个扮猪吃虎的小娘皮,快快出来见个真章。”说着四个都到兵器架上各取了兵刃,便在此时只见眼前一花,殿上赫然已经多了一人,灯火下细看时,正是白日里取上山来那女子。 此时只见那女子还是做白日里打扮,一般的看似娇弱秀丽,但双手多了两把薄如蝉翼的双刀,只看着四个发笑。为头那好汉怒眼圆睁怒喝道:“好个修罗女,真是看走了眼,竟敢伤我寨中之人!” 那女子也不理会他,径去当中拽了那头把交椅来,稳稳的坐在那里,只看着四个笑道:“白日里说了,今日上山来,不是做压寨夫人,而是要坐这山寨头把交椅,你等四人可服气?” 四个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内里一个使铁楸的笑道:“小娘子,你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爷爷们头上动土?” 那女子双刀杵地,坐了个四平八稳,一股气势凌厉外露,只看着四个道:“若是不服时,只管划下道来,单打独斗,还是阖寨一起上,我都接着,死伤无怨!” 为头那个将手中铁枪戳在地上,赞声好,跟着笑道:“好个英杰豪迈的小娘子,只是大话连连,真是妇人之见。”一众人都笑了起来,跟着那使枪的又道:“俺们也不会与你动手,若是传出去,俺这里这么多人欺负一介女流,也教人耻笑。识趣的快快下山去,爷爷不与你一般见识!” 话音才落,只见刀光一闪时,那女子左手刀已经飞出,擦着那为头好汉发髻飞过,将他头巾带去,噗嗤一声定入殿门口柱子上,这一掷力道大得出奇,那口刀竟将那柱子对穿了来! 四个都是大惊,各自退了一步,再看时,只见那女子一手绰了刀,还是坐在那交椅上,含笑说道:“这手功夫,可能教你们四个动手?” 使枪那人倒抽口凉气,这女子好厉害的身手,如此武艺,饶是他久在江湖上,都难见一回,当下招呼其余三个附耳商议了几句,随后上前一步,也客气了几分,拱手道:“小娘子这手功夫真是惊人,真要比试时,我们四个也不以多欺少,便各自以擅长本领与小娘子较量四场,若是胜了三场,便请小娘子下山,白日里劫夺的财帛车马也一并奉还,如何?” 那女子笑道:“不必,我只要输一场便下山去,不再来啰唣你们!”此言一出,四个都是吃惊,心头更是愤懑,竟教一个女子小看了。 当下那使铁楸的先站了出来,将铁楸杵在地上,宽了上衣,只穿件褡裢,将下摆一拉,系在腰间,只看着那女子喝道:“小娘子,我来与你个文斗!”那女子笑道:“何谓文斗?” 那使铁楸的道:“文斗便是,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都不可闪避招架,便要以身躯硬受,只看谁人先抵受不住!” 只见那使铁楸的身强力壮,身上一件褡裢也遮不住那一身粗黑虬扎的肌肉,一望便是打个十几拳也不会有事的。再看那女子,身如柳絮,只怕风大些都吹走了。 原来适才四个商议了,刚才见那女子一阵风似的便来到殿上,身法迅捷,只怕厮斗起来,那女子手脚滑溜,反倒着了道,是以第一阵便是那使铁楸的出来这般文斗,她若不敢时,便算输了。 那女子笑了笑,丝毫不惧,还刀入鞘,站起身来走上前道:“文斗也好,便请这位大哥先出手吧。” 那使铁楸的道:“我也不占你便宜,看你是女子时,便你先打来看。” 那女子冷冷一笑道:“小看女人是要吃苦头的。”当下也不再言语,上前当胸,使个铁指寸劲力道,便是一拳打出,只听砰的一声,如中布革一般,那使铁楸的闷哼一声,疼得弯下腰来,其余三个都是大惊失色。 那女子拍拍手笑道:“只有五成力道,到你打来看。”那使铁楸的半晌后方才直起身来,也走上前来,他不敢打那女子胸口等羞人之处,只望肩头一拳猛的打来,那女子果然也是一般不避不招架,也是嘣的一声,如中布革之声,但那女子只是晃了晃身躯,跟着左脚略退了一步,便卸了劲力,随后又并回腿来,笑着说道:“又到我打了。” 四个都是大惊,那使铁楸的两条胳膊多少力气都是知道的,那女子肩头中了一拳,竟然浑若无事一般,当真令人惊骇。 那使铁楸的见说了,只得扎个马步,运气一口气来道:“快打吧!” 那女子见了却不再打,只半跪在地上,望殿内地上青石砖上猛击一拳,那块一寸厚的青石砖竟然被一拳打得四散龟裂开来。四个看得目瞪口呆,那女子拍拍手站起身道:“这一拳七成力,我敬这位大哥是条好汉,若是一拳打坏了,面上不好看!” 那使枪的看了,急忙道:“这一阵我们输了,小娘子果然厉害!”那使铁楸的也拱手道:“多谢手下留情!”说罢退到一边去了。 第进六章文武四场论高低黄门四雄尽归附 跟着三个中,一个使大滚刀的站了出来,上前道:“适才文斗过了,这一场,小人与娘子使刀来看!”那女子道:“好!且看这位大哥的大滚刀法!” 两个都会使双刀,上前斗在一起,一个刀法妙速,一个滚刀精熟,正如这风飘玉屑,雪撒琼花,两个身躯都被一片刀光裹在内里,一众人看得眼也花了,都大声叫起好来。 斗了二十余合之后,那使大滚刀的已经力怯,叫声且住后,急忙跳出圈子来,收了滚刀后抱拳道:“女英雄刀法了得,小可不是对手!”那女子也笑着抱拳回了一礼道:“这位大哥武艺也是非常了得。” 见输了两阵,一众山寨大小头目皆是大惊,为头那使枪的看了另一人,那人提了手中朴刀,上前道:“这一阵我们来比另一样文法。” 那女子笑道:“不知比什么文法?”那人道:“便是比算筹,每人各出一题算来,不知可会?”那女子笑道:“此乃易事耳。”那人道:“休要夸口,且先看来。” 说罢那人提了朴刀在地上青石砖上划了个九宫格出来,口中道:“请娘子每格内填个数,一至九随意填来,但不可重复,使其上下左右横斜,相加得数都相同。” 那女子笑道:“此乃洛书九章大法,但这个九宫格也是最简单的了。也不必填数,这位大哥听好了,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有肩,八六为足,五居中央,如此不论上下左右横斜,相加之数都是十五来。” 那人听了大惊道:“娘子是个有学识的。”那女子笑道:“谬赞了,请大哥听我题来。”那人抱拳道:“请出题来。” 那女子也提刀来,在那九宫格外又加了八个九宫格,一共便是九个九宫格子,跟着笑道:“这道题颇难,也是一般的请填满数,每个小九宫内,一至九随意填来,但不可重复,大九宫内,横竖之数不可重复,也是一般的上下左右横斜,相加得数都相同。” 那人只看了一眼,便汗水涔涔而下,此题他闲时也曾自己摆布过,但一连算了数月都未能解出,是以一看之下便汗水不住直下。看了半晌后,那人叹口气抱拳道:“俺算不出来,还请赐教。” 那女子笑了笑,提起刀来,从左至右,一排排的数字写了下去,只见写了:第一排,八一二,七五三,六四九;第二排,九四三,六八二,一七五;第三排,六七五,四九一,二八三;第四排,一五四,二三七,八九六;第五排,三六九,八四五,七二一;第六排,二八七,一六九,五三四;第七排,五二一,九七四,三六八;第八排,四三八,五二六,九一七;第九排,七九六,三一八,四五二。 那女子一路填写毫无阻滞,片刻便填好后,拍拍手笑道:“这位大哥可自去算来,上下左右横斜,相加得数都是四十五。”那人脸色阴晴不定了看了片刻后,长叹一声,对着那女子纳头便拜道:“女英雄文武双全,小可拜服。” 那女子笑吟吟的将那人扶起后,一双美目只看着那使枪的,那为头使枪的看了,咬牙道:“小娘子果然业艺非凡,小人这场原本也是不用比了,但俺手下五七百人都瞧着,若是不战而退,失了威风。” 那女子笑道:“无妨,大王想要比什么来只管划下道来。”为头那人教人取了两张鹊画弓,两壶箭来道:“小可这场比试箭法来看!”那女子颔首笑道:“也好,请教大王箭术。” 那为头的好汉教两个小喽啰就两枚铜钱,将丝线穿了,挂在殿外五十步上下的檐下,口中道:“你我便在此处放箭来看,但中铜钱眼的为胜。” 那女子笑道:“若是都中了如何分胜负来?”那人咬牙道:“若是都中了,也算小人输了!”那女子道:“好,请大王先来。” 那为头的也不谦让,取弓搭箭,嗖的一声,那尾羽箭正好中了钱眼,那箭余势不衰,带着铜钱钉在檐下柱头上,一众人看了都喝起彩来。 那女子看了,微微一笑,也取弓搭箭,走动几步,略相一相看了,猛然一箭射去,只听嗖的一声,那箭穿了挂着的铜钱钱眼,也是一般的余势不衰,但却直奔柱头上那支箭而去,从尾至头,竟将那支箭劈成两半,最后将两枚铜钱都钉在柱头上,箭尾中柱后,箭尾兀自颤动不息,显是劲力大得异乎寻常。 殿上一众人看了,登时鸦雀无声,半晌之后,方才连珠阶的喝彩声响了起来。为头那个目瞪口呆的兀自看着,口中只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射!” 话音方落,殿外一阵狂风吹至,殿上灯火俱都被吹灭,就外里一阵黑烟直冲进来,那阵烟雾中夹着数不清的鬼怪猛兽,一众喽啰吓得抱头乱窜。 正乱作一团时,殿上多了一人,只见那人手持七星剑喝一声:“疾!”只见风停烟散,殿上灯火复燃,一名道人已然站在那女子身边,地上满是黄纸剪成的各种图样,原来适才那阵风烟鬼怪皆是这道人的手段。 四个看了惊恐不已,为头那个看着两个惊疑不定问道:“敢问娘子与道长姓名。”那女子笑道:“我乃蓟州一丈青扈岚,这位是蓟州入云龙公孙胜。” 为头那好汉瞪大了眼睛道:“莫要戏耍,大名鼎鼎一丈青扈岚岂会是位女子?” 公孙胜踏上一步道:“一丈青扈岚便是使双刀的,你们四个适才也见过她手段了,还要如何才信?” 四个互相望了望,又想起适才那四场比试,方才信了,上前剪拂了。四个见礼之后,三娘大喜,扶起四位好汉,逐一请问大名。 为头的那人姓欧,名鹏,祖贯是黄州人氏,守把大江军户,因恶了本官,逃走在江湖上绿林中,熬出这个名字,唤做摩云金翅。 第二个好汉姓蒋,名敬,祖贯是湖南潭州人氏,原是落科举子出身,科举不第,弃文就武,颇有谋略,精通书算,积万累千,纤毫不差,亦能刺枪使棒,布阵排兵,因此人都唤他做神算子。 第三个好汉姓马,名麟,祖贯是南京建康人氏,原是小番子闲汉出身,吹得双铁笛,使得好大滚刀,百十人近他不得,因此人都唤他做铁笛仙。 第四个好汉姓陶,名宗旺,祖贯是光州人氏,庄家田户出身,惯使一把铁锹,有的是气力,亦能使枪抡刀,因此人都唤做九尾龟。 怎见得四个好汉英雄,有《西江月》为证:力壮身强无赛,行时捷似飞腾,摩云金翅是欧鹏,首位黄山排定。幼恨毛锥失利,长从韬略搜精,如神算法善行兵,文武全才蒋敬。铁笛一声山裂,铜刀两口神惊,马麟形貌更狰狞,厮杀场中超乘。宗旺力如猛虎,铁锹到处无情,神龟九尾喻多能,都是英雄头领。 这四筹好汉拜了三娘与公孙胜两个后,欧鹏便命小喽罗早收拾杯盘,重整酒筵,请两个入席吃酒叙话。 却说扈三娘与公孙胜两个入席来,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等四个请三娘坐了首位,三娘也不客气,四平八稳的自坐了,公孙胜坐了第二位,四个依次坐了。小喽啰备上酒肉后,六个边吃边叙话起来。 欧鹏道:“江湖上曾久闻蓟州一丈青大名,都言是位英俊官人,却不曾想是位女英杰来。”三娘笑了笑道:“只因自小男装打扮惯了,是以常作男子打扮来,个中情由,且听公孙道长讲来。” 当下公孙胜将三娘出生时刑克一家,二仙山罗真人下山指点,教家长将三娘做男儿养之事说了,又将仁宗镶星之事说了,末了道:“扈娘子星象命格正是仁宗当年镶解的地彗星,有此命数,因此女生男命。早年便行走江湖,广交天下好汉,仗义疏财,又在西军中又仗义与夏奴厮杀,多得江湖中众兄弟相爱,如今正是少华山与史家庄两处共主。” 当下公孙胜又说起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史进、朱武等头领事迹,又言山寨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四方豪杰,待人接物,一团和气,替天行道、锄强扶弱、仗义疏财,许多好处。众头领同心协力,千里少华山如此雄壮,中间聚贤堂、外层三关雄壮,四方下东西南北四处亭口大寨,更有许多兵马,何愁官兵来到,只管把言语说他四个。 欧鹏四个本就对三娘大为心折,公孙胜道术更是鬼神莫测,又听他言语直说,便是大为心动。三娘见时机成熟,起身朝四个拱手道:“四位好汉,我这里求贤若渴,只想多多结交英雄豪杰,共谋大事,若四位不嫌弃我是个女子时,但请至少华山坐一把交椅。” 四个连忙也起身,互望一眼后,各自都颔首示意,欧鹏四个一起拱手还礼道:“原追随扈娘子左右,替天行道,共谋大事!”三娘大喜,当即扶起四个来,末了看了公孙胜一眼,却见道人自捻须含笑不语,心头却暗想:“终究还是费了一番手脚,方才招揽得四人,却不像书里宋江那般,名声在外,便是本事不如他人时,江湖上好汉听闻是他,也是纳头便拜,也不费手脚,人比人来看时,真个儿恼人。” 欧鹏四个拜了三娘后,当下起了香炉,焚香烧纸,设了誓言,便算先入了伙来。随后六个又坐定,把酒言欢,都是欢喜不已,又换大碗喝酒,三娘一般的豪饮无忌,四个看了更是心折不已。喝了一夜酒,第二日便在山寨歇息一日。 到得第三日上,三娘、公孙胜与四个商议,便说起要去吴郡之事,三娘道:“我可修书一封,四位头领整理行装、人马,投少华山大寨入伙,寨中之人但有不愿去时,可赍发钱财,教复回乡为良民,去留自便。” 欧鹏却道:“我等四个新投大寨,寸功未立,不敢就此去大寨享福。既然娘子与道长有大事要去吴郡办理,先前一并脚夫、车夫也被我等驱散,不如就寨中挑选数十名精壮人,我四个一并跟随娘子、道长南下干大事,也算能微有些苦劳,如此上山寨方才是好。”蒋敬、马麟、陶宗旺三个听了都是出言附和起来。 公孙胜沉吟片刻道:“娘子,此去干这大事,也需要人手壮壮声势,就教愿去大寨之中人挑选百名精壮,四位头领同去。其余人等教精细头目带领,持书往少华山大寨去投,朱武等自会接纳。待我们大事一了,再一同引四位头领上山便可。” 三娘从善如流,当即应允,四个都是欢喜。当下四个头领便整束行装,寨中三五百人中到有三百余人愿去少华山的,便从中挑选一百精壮小喽啰扮作仆役脚夫跟随。三娘修书一封,四个头领教两个小头目持书,带领两百余人扮作客商,分批投少华山而去。四个将出劫来的两辆骡车,又将寨中金珠宝贝装了两车,好马三五十匹,也一并带去。 又过一日,收拾停当后,四个头领扮作护院教师,百名精壮喽啰都做随扈、仆役、脚夫打扮,三娘还是富家千金打扮坐了车,公孙胜依旧扮作管家,一行人依旧便是扮成富家千金回乡省亲的模样,大吹大擂的便投南路而去。 第进七章秋雨绵长濡须口认主归附海东青 一行人往南复行得旬月,早到了扬子江边,已经是九月天色,是日秋风大作,乌云低垂,飞飞扬扬,下一天秋雨来,大江之上更是迷迷蒙蒙的一片,又兼风大雨急,因此不见片帆下水。 欧鹏四个四下里寻了一遭,也不见有船家争渡,只得先回禀三娘与公孙胜。三娘闻报后道:“既然秋雨绵绵,江上风大浪急,就在江北岸先暂住几日,待风雨过后,再寻渡船南下。” 当下一行人便寻到一处市镇歇息,这处市镇倒也有名,便是当年三国时张辽镇守的濡须口,今个名唤东关镇,左近尚有三国遗迹名山狮子山、凤宝山、九尖山等。众人都在镇内客店安顿了,镇上酒店客家都看他们人多势众,又出手阔卓,都看作是富家官宦,招待自是殷勤。 等了一日,雨势不歇,三娘在屋内气闷,取件貂皮斗篷披了,撑了把油纸伞来,便邀公孙胜等人去狮子山一览。公孙胜等人欣然一道前往,五个穿了蓑衣,打了伞具,跟随左右,六个一道出了酒店来。 方至酒店门外,只见店外街上,店家指着一名破落汉子在那里骂道:“贼杀才,今日在不与房钱,你那一屋破落鸟都拿来抵债。”那汉子生得十分高大,二十余岁年纪,面容如刀斧削砍的一般,棱角分明,只是看起来面色蜡黄,似乎许久不得吃饱一般。 听得店家喝骂,那汉子只是忍气道:“连日阴雨,也不得外出摆摊,未得钱财,请在宽容些时日,少时一发算还店钱。” 那店家冷笑道:“你那些雀鹰便值些钱,将来与我家抵了店钱便了,否则今日便将你扭送官司!” 那汉子大怒,揪起那店家来,便如拎个小鸡似的,口中怒道:“定是你家店主眼热我那些雀鹰,只想来谋我的!”那店家见他势猛,杀猪似的叫唤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杀人了!” 三娘见闹将起来,对欧鹏道:“去分开两个,替那汉子还了店钱,请过来问话。”欧鹏领了言语,当即与马麟两个上前劝开两个,又将出银两来替那汉子算了店钱。那店家见是这伙人出头,也不敢再闹,算了店钱自去了。 那汉子见有人仗义出手,解了自己困厄,当即上前对欧鹏、马麟两个行礼道:“多谢两位兄长仗义相帮,少时天晴后,能出街摆摊,得了钱财后,小人必定奉还。” 欧鹏道:“也不用你还,我家扈娘子有请尊兄叙话。”那汉子诺诺应了,这几****倒也见过这伙人,都是衣饰华贵,一看便是富贵人家,这两个再看都是步履沉稳的武艺高强之士,都甘愿做两个湖园教师,可见他那口中扈娘子是何等的尊贵。 当下欧鹏、马麟两个引了那汉子来到店内一处齐楚阁儿之内,只见屋内座头上端坐着一位锦貂华服的女子,只见她容颜姣好,贵气逼人,只看了一眼后,那汉子便不自觉低下头来,只恐自家粗鄙冲撞了贵人。 见了那汉子,三娘笑道:“不知这位好汉高姓大名?”那汉子道:“小人贱名,有辱娘子清听。”三娘道:“好汉不必妄自菲薄,看你身手也是一位好汉,可通个姓名来。” 欧鹏道:“我家主人但问时,你答便是!”那汉子方才拱手道:“小人姓郑名鹰,祖籍登州,善养鸟雀,便是海东青这等猛禽也善驯养,又自幼习得家传枪棒,因此都唤小人海东青郑鹰。” 一旁管家模样打扮的公孙胜捻胡须道:“也是一位有本事的好汉。”三娘道:“请一同坐下,吃几杯酒。”当下三娘自坐了主位,公孙胜坐一旁来,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一并坐了,请郑鹰坐了客位。 欧鹏吩咐店家上了几坛好酒,猪羊肉并瓜果蔬菜排铺了一桌,三娘便请郑鹰吃酒,那郑鹰也不客气,到好似几日不得吃饱一般,只顾吃肉喝酒,十余斤酒肉下肚后,方才慢了起来。 三娘动问道:“不知郑兄弟何以至此?”郑鹰道:“小人早年间父母双亡,只在东京过活,因得罪东京一位权贵,因此失了家业,流落此间,只靠游走江湖间,做个鸟雀棚头,与人耍看,争些银钱过活。前些日到了此处,便投店在此,只是不想连日阴雨,不得出摊,盘缠用尽,方才被那店家欺辱。” 三娘道:“郑兄弟一身业艺,也不争落到如斯地步,不知可愿投我门下?”郑鹰见她人美心善,又一身富贵,当下纳头便拜道:“愿追随娘子左右。” 三娘大喜,亲自将他扶起,方才将自己与公孙胜几人都说了,郑鹰方才惊呼道:“原来扈娘子竟然是江湖上闻名的一丈青,小人真是得遇贵人。”几个见三娘又得力助,都是各自欢喜,又坐下吃酒叙话。 随后三娘便请教起郑鹰这养鸟雀之法来,郑鹰如数家珍般说了。时宋人喜养鸟雀鹰鹞,东京街头有专为养鸟雀鹰鹞的棚头,又谓之习闲,凡擎鹰、架鹞、调鹁鸽、养鹌鹑、斗鸡、赌博、落生之类,便是一种营生。 郑鹰见三娘动问养鸟雀之事,口中便道:“娘子若是喜欢鸟雀时,小人屋内尚有几只鹌鹑,可与娘子闲耍。”三娘笑道:“我倒不喜那等小鸟雀,只想看看可有鹰鹞?若有时,也可驯养几只,闲时狩猎专用。” 郑鹰微微一惊道:“娘子须仔细,鹰鹞等猛禽非善类,便是东京城里,养鹰的富贵子弟,也只是用鹰鹞抓黄雀,郊游寻乐所为,这不是真正的狩猎。若真要狩猎,那等猛禽性子必烈,方才能捕得大兽,且价钱不菲。娘子赏玩时,只恐伤了贵体。” 三娘知他所言非虚,此前在东京时,也在庙东大教场内见得走马、打球、射弓、飞放鹰鹞、赌赛、老鸦打线等等,也少有人真正养鹰来狩猎的。常有贵人以百余千买一鹰去,可见好鹰的价钱极其昂贵。但三娘却笑道:“我这人胆子更大,只想驯养猛禽来狩猎,郑兄弟手中可真有海东青之类的猛禽?” 公孙胜奇道:“为何一直问起海东青之事?”三娘道:“记得乾德元年,有女真族遣使献海东青名鹰。此鸷禽来自海东,唯青鵁最嘉,故号'海东青’。此鹰在西军时,也多见夏军使用,除了狩猎之外,也用作哨探。试想那鹰飞至高空,其下一览无余,便是最好的瞭望哨探。只是不知夏人如何与此鹰沟通,能将鹰鸟所见事物,尽皆知悉。” 郑鹰闻言道:“此事易耳,便是将海东青从小驯养,教它辨识敌我、多寡、方位等等,只靠啼鸣长短分辨,此法小人也会。” 三娘大喜道:“今后山寨有了郑鹰兄弟,遇有战事,便可有高空瞭望哨探使用了。”公孙胜等人听了都惊叹不已。 郑鹰谦逊了几句,跟着三娘又问道:“除了鹰鹞之外,郑兄弟可还会驯养信鸽,以作传信?”郑鹰道:“信鸽驯养小人也会,只是信鸽不耐远飞,最多千里就要落地,而且沿途会被鹰鹞扑食,多有不便。” 三娘笑道:“不妨事,等回到山寨之后,多给郑兄弟钱粮人手,便在各处州县都建起信鸽棚头来,传递消息时,一站传一站,若怕鹰鹞扑食,便一次多放几只传信,总有一只会到,如此可保无虞。” 郑鹰道:“若是如此也可使得,只是各处州县都建信鸽棚头,只怕所需花费不菲。”三娘摇头道:“不妨事,此事多少钱都要做,三万贯可足够?” 郑鹰一听,惊得目瞪口呆,不久方才道:“也不用这许多,各处州县都有驯养鸟雀的棚头,小人也认识不少行家里手,都招揽过来也不须花费许多,待棚头建好后,也可善养其他鸟雀售卖,自给自足便可。” 三娘大喜道:“好,只等此间事情一了,回到山寨后,便即开始着手此事!”公孙胜捻着胡须笑道:“此事若成,今后天下消息都旦夕可知,更无忧矣。”众人都是欢喜。 少时吃罢酒食,郑鹰引众人到屋内看自己养的鸟雀,只见一个个篾竹笼内都是鸟雀,只多是鹌鹑、黄鹂、斑鸠、鹦哥之属,却有两只幼小海东青,单独养在一个笼内,只见那两只海东青头有羽毛尚白,缀有褐斑,上体均呈灰色;胸部褐红色,缀有褐斑,尾部纯白色;嘴较厚长,跗蹠只上部被羽,鹰嘴尖利,情势凶猛,见了人也不怕,只是扑腾叫唤。 三娘上前逗弄,那小鹰嘴闪电般从竹笼缝隙中啄来,来势凶猛,众人都吓了一跳,好在三娘眼明手快,反手一拿,揪住鹰嘴,那小鹰嘴被钳住,挣脱不开,呜咽几声,便不敢再动了。 三娘放开后笑道:“这真个儿好玩,郑兄弟,教我如何驯养这两只海东青来。”郑鹰道:“只怕会伤了贵体。”三娘道:“不妨事,左右要在此等候几日,便学来看。” 当下郑鹰取了几块皮革来,缚于三娘肩头、手臂之上,将两只小鹰抓出笼来,用绳线系住小鹰脚腕,取生牛肉教三娘放于手上,又教她呼哨之法,呼唤小鹰来吃。 三娘依言做来,那小鹰听得三娘呼哨,一只落于肩头,一只落于手臂上,三娘便笑嘻嘻的喂两只小鹰吃牛肉,鹰爪锋利,若无皮革护住时,皮肉也会被抓开。 如此反复几次后,小鹰也开始熟悉三娘声音、气味,不再畏惧她来。几日内,三娘都在屋内同郑鹰学这训鹰之法,乐此不疲,三娘为人聪慧,一点就透,是以学得极快,几日下来,便和两只小鹰混得厮熟,随后便是放开了绳索,但听得三娘呼哨,也就回到身边停歇,也不会再飞远。正是:“青盖前头点皂旗,黄茅冈下出长围。弄风骄马跑空立,趁兔苍鹰掠地飞。回望白云生翠巘,归来红叶满征衣。圣明若用西凉簿,白羽犹能效一挥。” 第七日上,云散雨收,大江上客船往来如故,三娘等一行人并郑鹰一屋子鸟雀一起,寻了艘大客船包下,一起渡过扬子江,便投建康府而来。 (新书求推荐、收藏支持,感谢书友无言录的打赏) 第进八章杀盗除恶过大江犒赏同甘收定六 这日雨歇日出,三娘一众百余人赁了十余艘客船,分拨渡江而来。欧鹏、马麟率领三十人起一应行李先起行,蒋敬、郑鹰亦率领三十人做第二拨起行,陶宗旺领三十个第三拨起行,扈三娘与公孙胜领十个最后起行。 连日秋雨之后,江水暴涨,江面也变得开阔。在江边上船时,只见那艘客船颇大,有三四间舱室,船家并艄公一共有七八人,为头两个一长一少,两个看似都不是好人,只因三娘上船时,两个见三娘衣饰华贵、貌美如花,那般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三娘看在眼里,便记在心头。 到了船内,十个精壮小喽啰分在两间舱内歇息,为头两个船家将出酒肉来款待,十个人未得三娘吩咐,都不敢吃喝。三娘与公孙胜递个眼色后,公孙胜笑着吩咐道:“江水暴涨,渡江需费些时辰,船上枯燥,既然有酒食,便吃些来。”十个人得了吩咐,方才取了酒肉回舱吃喝去了。 那两个船家取出好酒好肉,又将一盆炭火,一起送到三娘与公孙胜舱内,口中只道:“秋意寒重,大江上更是冷得紧,但请娘子与管事吃些酒食,烤一回火来,方才挡得住那寒意。” 三娘低头坐着不动,只看了公孙胜一眼,公孙胜心神领会,起身接了酒肉道了声谢,那后生船家将那盆炭火放在舱内,一双眼又盯着三娘直望,直到公孙胜咳嗽一声,方才诺诺而退。 两个走后,三娘倒了杯酒闻了闻后,蘸了点酒水在桌上写道:“酒中有蒙汗药,船家有古怪。”公孙胜看了也蘸了酒水写道:“一船俱是谋财害命的。”三娘又写道:“先假作昏晕,看他如何。” 两个商议定后,都假作喝了那酒后,公孙胜哎呀一声唤道:“主人,主人,怎的晕了?哎哟,我怎的也晕了?”当下两个一前一后都伏在桌上,假作晕了。 两个船家在舱外窥见了,那瘦后生便叫艄公道:“大哥,你见么?都着了道了。”艄公把手摇道:“先莫慌,去看了另外那十个人如何了?” 那后生少时回来笑道:“那十个也都晕了,少时唤小三他们几个都扔到江里去。”艄公邪笑道:“这趟遇到肥鱼,那娇滴滴的小娘子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十个人是护院的,那年长的是个管家,只看带着的包袱都十分沉重。” 那后生急不可耐的推门道:“大哥,那小娘子可配与我做个妻室。”那艄公跟在后面怒道:“脑袋被驴踢了吧,此等事岂可留活口?少时我等轮流享受了那小娘子,一般的扔江里去!” 两个说着进到舱内,只见三娘与公孙胜两个果然晕倒在内,那后生大喜过望,吞口馋涎,便上前来抱三娘,却不想才近身时,三娘一记掌刀切在脖颈处,那后生一声不吭便软到在地。那艄公见了大惊,正要转身逃开,公孙胜怒眼圆睁也翻将起来,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复上一脚将那艄公踢晕过去。 三娘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道:“先生,此乃解药,先取了去救醒其他人,我自去搜拿其他船夫。”公孙胜接了药粉转出舱去。 三娘来到甲板上,那几个船夫见了她都是一惊,都问道:“我那两个船头何在?”三娘冷笑道:“都吃了我的刀板面!”几个船家大惊,便从船艄板底下取出板刀来,一发声喊都杀了上来。 三娘毫不畏惧,空手上前拆解,那几个船家也不经打,无一人是三娘一合敌手,只几下便将几个船家都打翻在甲板上,挣不起来,只掩面哀嚎。 少时公孙胜救醒十个随扈,公孙胜亲手将舱内两个船头提到甲板上,扔在地上,几个随扈各取兵刃在手,将一伙人围在当中,另有两名随扈搬了两张椅子来,请三娘与公孙胜坐了。 三娘吩咐一名随扈打了桶江水浇在两个头面上,那两个船头方才悠悠醒来,一见周遭几把明晃晃的刀子,都吓得磕头求饶不止。 三娘冷笑道:“你两个叫什么?”那船头急忙道:“小人名唤截江鬼张旺,这个唤做油里鳅孙五。”三娘冷冷看了一眼道:“看你两个就是常年在这大江上打劫的,手上不知有多少条性命!给我剁下水去!” 话音才落,两个随扈立刻将两人拉到船边,一刀一个,将两个剁下水去,都无二话。剩下的船夫见这娇滴滴的小娘子竟然说杀就杀,如此狠辣,都看得心惊胆战,只见三娘一脸冷然,淡淡的说道:“两个下场尔等也看了,好生将我等送到对岸去,再有二话,一刀一个剁下水去!”五个船夫噤若寒蝉,都只敢点头相应,便在十个随扈持刀监看下,继续开船往南而来。 一船人到了南岸时,见岸边早有欧鹏、马麟、蒋敬、郑鹰、陶宗旺一行人在那里等候。上得岸来,众人接住,说起船上之事时,欧鹏闻言登时大怒,揪住剩下那几个船夫便要杀了,三娘却止住道:“都已上岸来了,一路上也都听话,便饶了不杀。” 当下欧鹏喝道:“我家主人饶了尔等性命,日后再敢害人,定不留情!”几个连连磕头求饶后,方才回船北返了。 一行人上岸后复行了里许,只见树林内有烟火升起,上前望时,却是一个村酒店。三娘道:“既然有个酒店,便买些酒肉来吃。” 欧鹏与马麟两个领命,当先行去,叫开门时,见个老丈,便取出银两吩咐老丈教取酒肉来吃。老儿看了后面跟来的一众人,惊呼道:“微落小村野店,并无恁多酒肉款待。” 欧鹏道:“老丈,不论多少,都将出来卖与我等,但有米面时,也一并取来做饭打饼充饥。”老丈见说,方才招呼进店,自转入后屋下安排去了。 欧鹏与马麟两个将三娘、公孙胜等人引入店来,其余人等都在店外席地而坐,又吩咐几个到后厨下相帮老丈,过不多时,取了面饼、米饭并些蔬菜来下饭。 这老丈店中却只有五七十斤牛肉,都将来放在三娘面前,三娘皱眉道:“岂可独享?”回头只问老丈道:“老丈休嫌啰嗦,我这里多与你些银子,请老丈去左近村邻多买些猪羊鸡鸭好酒回来,也都要我手下弟兄个个都吃得上酒肉。” 老丈道:“小老儿腿脚不便,家中只有一子可去,只是无人帮手。”马麟道:“这个容易,我等人多,自会多派人相帮。” 老丈道:“既然如此,我教儿子出来,与你们同去。”不多时,后面走出一个后生来,老丈嘱咐几句后,欧鹏吩咐陶宗旺带同二十个人跟这后生一同去了。 只一个时辰上下,那后生与陶宗旺等人担酒牵羊的热闹而回,众帮厨的喽啰自将几****羊牵去整治,陶宗旺引着那后生直到扈三娘等人面前。 那后生看着扈三娘便拜道:“小人久闻一丈青大名,只是无缘,不曾拜识。”三娘微微一鄂,随即笑着亲手扶起道:“如何知晓我诨号?”陶宗旺道:“这位兄弟姓王,排行第六;因为走跳得快,人都唤小人做活闪婆王定六。平生只好赴水使棒,多曾投师,不得传受,权在江边卖酒度日。小人看他身手矫健,便与他说起主人事迹,小六兄弟也有心入伙,因此特来引见。” 王定六再拜恳求道:“只望一丈青收留小人,甘愿牵马坠蹬,以效死力。”三娘见也是地煞之数,当即笑着上前扶起道:“既是如此,便可同父亲收拾起酒店,先随我等一同去趟吴郡,再回少华山聚首。” 王定六与王老丈都是大喜,当下杀翻那几口羊,置备酒筵来款待三娘等一众头领,每位跟随的扈从也都分到了酒肉,俱都是欢喜不已。 少时吃喝罢,王定六与老父收拾了家当,便一同跟随三娘一众人等,先望建康府来。 途中三娘忽道:“听闻建康府中有一位神医,名唤安道全的,可有哪位兄弟认识?”马麟与王定六都是建康府左近人氏,都道:“这安道全祖传内科外科,尽皆医得,以此远方驰名。” 三娘微微笑道:“这歧黄之术我也略懂,便一同去见见此人,讨教一二。”马麟道:“小人知晓路径。”王定六道:“那路我也熟。”三娘笑道:“先入了城,将人手安顿下来,我等再去。” 当下一行人入了建康府来,这建康府不愧是江南第一大城,比东京来看,也不遑多让。一行人找了几家酒店,分头将人手安置住下后,三娘与公孙胜引欧鹏、马麟、陶宗旺、王定****个一同前去,只留蒋敬与郑鹰两个带同人手看顾行李、车马。 出到街上,欧鹏与马麟两个寻了两顶暖轿,请三娘与公孙胜坐了,四个人护定两顶轿子,一同往安道全家而去。 马麟、王定六两个在前面引路,径到槐桥下安道全家门外,看见一方文士打扮的人正在门前货药。一行人在门口停住,马麟上前动问道:“敢问安太医在家么?”那文士道:“我便是安道全,不知何人到访?”马麟道:“我家主人久闻安太医大名,特来讨教歧黄之术。” 安道全见马麟几个做护院教师打扮,都是孔武有力,衣着不凡,又看两顶轿子在那,暗想定是大富人家前来看病,当下上前道:“不知是哪家贵人到来?” 这时当先轿子上下来一位佳人,一身狐裘皮袄,通体都是纯白之色,并无一根杂毛,安道全看了便心惊,这身衣饰便是不菲。再看人时,只见却是花容月貌的一位美人儿站在面前。 第进九章建康神医安道全风月名花李巧奴 安道全正看那佳人入迷时,那佳人微微一笑,更增娇艳,上前微微一礼,只听清脆软糯的声音道:“安太医,我姓扈行三,素喜歧黄之术,久闻大名,今日特来讨教。” 安道全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回礼道:“原来是扈三娘子,不想扈娘子一介女流也精通歧黄之术,真是出人意表。”这时公孙胜也下了轿来,三娘道:“这位是我家管事公孙先生,这四位乃是我家枪棒教师。”当下三娘将几人都说了,安道全一一见礼后,引入家中来。 到了屋内堂上分宾主坐定后,三娘这才细看那安道全,只见面容清雅,三缕长须在面,端的一派文人雅士模样。有首诗单题安道全好处:肘后良方有百篇,金针玉刃得师传。重生扁鹊应难比,万里传名安道全。 奉了茶后,三娘便与安道全讲论起医道岐黄来,三娘医术得自蜀中名医唐慎微。唐慎微睿智明敏,医术精湛,医德高尚,早年间三娘随周侗云游江湖时,曾在他门下学了医道。唐慎微此人,对患者不分贵贱,有召必往,风雨无阻。为人治病从不收钱,只求以名方秘录为酬,因此学者喜与交游。每于经史诸书中得一方一药,必录而相咨。从而收集了前人药方两千余种,著有《经史证类备急本草》一书。 其后又有三娘拜其门下,三娘是个通晓古今事的人,后世不少良方也都记得,更兼有后世西洋医道所识,因此深得唐慎微看中,一身本事尽数传授,又得三娘后世名方补齐《经史证类备急本草》一书,因此师徒两个都得裨益。 其后三娘又得唐慎微引荐,与西晋名医皇甫谧后人皇甫玄习得针灸之术,皇甫家一套《针灸甲乙经》尽得传授,因此兼两家之长。 安道全却是祖传的医术,精通内外两科,更难得是看过的患者极多,见识广博。因此两个一说起医道来,便滔滔不绝,各自旁征博引,讲述病例治法,又互相钦佩,隐隐有相惜之感。 直说了三四个时辰,公孙胜尚好,他也略懂医道,尚能插上几句,欧鹏四个却是如坐针毡,好在中途三娘教四个外出随意走走,四个方才如蒙大赦,只在街上找家酒店吃酒等候。 直说到天色黯淡下来时,安道全方才惊醒过来,口中告罪道:“一说起医道来便忘了时辰,不曾置办酒筵款待,便是罪过。”三娘笑道:“无妨,但有这等妙手之术得闻时,便是甘之如饴。” 安道全道:“却是怠慢了,天色已晚,不如请扈娘子到外间寻家酒店吃酒。”三娘笑道:“也不必,明日再来请教。” 正说话间,一位老婆子到来,安道全一看却是认识的。原来这安道全却和建康府一个烟花娼妓,唤做李巧奴,时常往来,这婆子便是李巧奴家中虔婆。这李巧奴生的十分美丽,安道全以此眷顾他,有诗为证:蕙质温柔更老成,玉壶明月逼人清。步摇宝髻寻春去,露湿凌波带月行。丹脸笑回花萼丽,朱弦歌罢彩云停。愿教心地常相忆,莫学章台赠柳情。 那虔婆到了堂上,只道:“都这般天色,还不见安大郎前去,我家女儿等得心焦,特差老身前来相请。”安道全尚未答话,那虔婆看了三娘一眼笑道:“原来安大郎却是另有新欢在此,倒是来得不巧。” 公孙胜登时大怒,一看这虔婆便不是正人,在听她言语便知是个虔婆,这般说话便是将三娘与她那女儿等类。三娘只是冷笑不语,公孙胜起身怒喝道:“兀那婆子,我家主人可是良人,休得满口污言秽语!” 安道全急忙将那婆子拉到一边去道:“休得胡言,这位扈娘子乃是贵人,休要惹祸。”那婆子方才诺诺而退。 那虔婆走后,三娘也起身告辞,安道全不住赔礼,直将两个送到街上,三娘笑道:“他人无状,与安太医无关,我明日再来拜访。”说罢方才与公孙胜两个拜别了安道全。 却说安道全送走了三娘与公孙胜,回到家中坐了许久,脑中满是三娘倩影,心头暗想:“难得有如此人才的娘子,只可惜多半看不上我这一介不入流的医师来。”过了半晌方才收拾了,掩门闭户,起身径投李巧奴家中而来。 不想到了李巧奴家门口,撞见那虔婆出来,安道全道:“特来寻娘子吃酒。”那虔婆慌慌张张的说道:“真个不巧,却才大郎不来,我家女儿吃醉了已经睡下。”安道全皱眉道:“只不过半晌功夫,怎的就吃醉了?待我调碗醒酒汤与她吃。”虔婆三推四阻,只是不让进,安道全更是心疑,只听得内里几声女子娇笑之声传来,安道全大怒道:“何来醉倒了还有笑声?” 当下安道全径直闯了进去,上到楼上看时,只见一个俊俏小官人正搂着李巧奴在那里吃酒。安道全登时大怒,指着两个,却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小官人见了安道全却笑嘻嘻的推开李巧奴,口中道:“安太医果然好眼光,这等人才的美娇娘教你藏在此处。” 这官人一开口,安道全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声音似曾相识,灯下细看那小官人时,登时忍不住惊呼道:“你不是那扈娘子么?” 那小官人正是扈三娘,李巧奴尚不知情,奇道:“什么扈娘子?”三娘笑嘻嘻的捏了巧奴尖俏下巴一把,口中道:“小美人,我便是扈娘子。”李巧奴惊呼一声,从她怀中跳将起来,直躲到安道全身后,只敢偷眼去看。 三娘笑眯眯的起身来道:“安太医,看我这身男装可还入得了法眼?”安道全痴痴呆呆的道:“不想扈娘子这般胆大,这等地方也敢来。”三娘笑道:“此处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如何不敢来?”安道全又皱眉看了三娘胸前一眼道:“扈娘子,你可是还束了胸脯?这般下去,胸前经络不畅,只恐日后有碍身子康健。” 三娘俏脸一红,啐了一口道:“我知道,不需你提醒!”跟着将出一张典身契文来道:“我这里已经与巧奴赎了身来,明日便去府衙销了她的贱籍,我自带了巧奴便去。” 李巧奴这时方才在身后怯生生的道:“适才不知你是个女子,怎能与你便去?”安道全张大了嘴道:“扈娘子切莫说笑。” 三娘笑道:“这如何是说笑?巧奴,适才你家妈妈接过的不是真金白银么?你也休慌,你与我去了,我那厢里多的是好男子,自然给你配一段好姻缘来。”这般一说,李巧奴方才沉默不语起来。 安道全瞪大眼睛道:“扈娘子,巧奴是我养的人儿,岂能与你去了?”三娘眨眨眼笑道:“她妈妈适才作价三千贯卖与了我,几时又是你养的了?现下巧奴的契文在我手中,你若将得出钱来,我便让与你。”安道全登时没了话语,他一时间也拿不出这许多钱来。 跟着三娘打个哈切,只笑道:“安太医,你自归去,我要与巧奴睡了,这里也无处安你。”当下三娘又从怀中取出个明灿灿的金头凤钗儿道:“巧奴,你过来,这支钗与你了。” 巧奴喜滋滋的应了,便从安道全身后绕将过来,三娘将那支钗与她戴了,又搂着只顾吃酒。后面虔婆上来,只顾劝着安道全离去,安道全不肯时,虔婆也无奈,只得安他在门首小房里歇了。 见安道全去了,三娘肚子里暗暗好笑,与巧奴又吃了几杯,那巧奴怎及三娘酒量?不一时已然九分醉了,三娘将她揽在怀中,巧奴醉得厉害,也不辨男女,便与三娘口嘴调笑起来。 三娘也不客气,两厢里都是樱桃檀香口,只做一处时,檀口暗送香津,不禁话语也呢喃了起来。三娘一时兴起,将巧奴拦腰抱起,吃吃笑着,走到绣床将她放下搂住巧奴,两个便在绣床内胡天胡帝起来。 正是:纱橱月上,并香肩相勾入房,顾不得鬓乱钗横,红绫被翻波滚浪。花娇难禁蝶蜂狂,几处娇喘耳鬓磨。两厢里,休要忙,鸳鸯枕上少颠狂。 旱来雨降,觑鲛绡腥红染妆,滴溜溜粉汗如珠,楚阳台梦魂飞上。虽是两雌争相顾,别有风情道不完。鸳鸯解,整巽裳,开门观月上东墙。 这却苦了安道全一个人,只在楼下耳房内,听得两女那娇声不时传来,却是何等煎熬,起身来回走个不停,一壶茶水也喝个精光,竟然就是一夜不眠孤客耳。 好容易到得天明时分,安道全方才朦胧囫囵的睡了一回,醒来时虔婆来唤门,只道:“官人,楼上扈娘子有请。”安道全急忙起身,整了衣冠,快步上得楼来。 到了屋内时,只见三娘已经换了一身女装,正坐在桌旁,巧奴嘴角含春,正与她梳妆。听得身后动静,三娘也不回头,口中只道:“安太医,今日我便带巧奴远走。我家中尚缺一位高明的医师,便想聘你同去,若肯去时,便将巧奴许配与你,不知安太医意下如何?” 第八十章假凤虚凰非真情佛门净土不假义 却说安道全在屋内听得扈三娘之语,微微一鄂,跟着怒道:“扈娘子,昨日观你对医道颇有心得,心头还敬你几分,昨夜却想不到做出假凤虚凰这等荒唐事来,只教安某齿冷,如今还想聘请安某,真是痴人说梦!” 三娘也不动怒,回头看了安道全一眼,嫣然一笑道:“你却在楼下听了一夜,可是如此?”安道全面色一红,哼了一声道:“如此假凤虚凰,****郁结不得阴阳调和宣泄,早晚体内阴阳二气失调,又兼累次研磨,花蕊之处多会损伤,更是大害!” 三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口中道:“安太医真是三句不离本行,你当我也不知么?我自会开些方子调理阴阳,又早晚做个药浴,自然无碍。”跟着扭头对巧奴道:“巧奴妹妹,安太医也舍不得他这里的家业,便是不要你了,你便跟我去了。” 巧奴笑嘻嘻的颔首应了,安道全大怒道:“好啊,果然真是个只爱钱财的烟花女子,我还道你只专情于我!但有钱财在面前时,不想那假凤虚凰之事,你也肯做!” 李巧奴闻言登时红了眼睛,三娘皱眉愠道:“安太医,你这话就不对了,巧奴妹妹无奈方才沦落风尘,只靠身子来将养自身,若是不爱钱来,何以过活?男子花钱买笑,难道也是出钱财又出真情的么?风月之所内,男子真情又能几分真来?一介弱质女流在这种场所,终究不及有万两防身钱来得实在。安太医,若你真是对巧奴真情,为何这么多时,不见你与她赎身?也不见你与她脱籍?更不见娶她回家去,早晚做一对夫妻?” 一顿抢白到让安道全无话可说,三娘又道:“安太医,你是学医的,学成文武艺,买与帝王家,称你个太医,也只是与你脸上贴金而已。你这般医术,却也只能在民间行医,也不得人引荐入太医院,真是明珠暗投。不若先投我门下,假以时日,定当能得入朝,一飞冲天,光耀门楣。” 安道全缓缓坐下,三娘看了李巧奴一眼,巧奴上前与他斟了杯茶柔声道:“安郎宽心,你我同跟随扈三娘去,你若不依我口,再也休见我来!你若还不依我,只是不肯去,我只咒得你肉片片儿飞!” 三娘见安道全心意已动,见时机到了,便又道:“安太医可曾听闻江湖上有名的少华山与史家庄两处?”安道全道:“早有耳闻,少华山与史家庄端的仁义,替天行道,不害百姓,专管不平事,官府也都不敢小觑,只是救贫济老,听闻他那里百姓都快活,不吃滥污官吏薅恼。小可久闻大名,心中敬服。” 三娘道:“实不相瞒,少华山与史家庄两处共主正是我。我虽是一介女流,但平时素有志向,便是替天行道,锄强扶弱。此趟南来便是去拜会吴郡白莲堂慈照僧人,他那有个导人向善的教门,出家在家皆可修行。此去便想着资助于他,光大他那教派,其下又广为搜罗名医为辅,早晚随着传教时,兼赠医施药,广结善缘,便是一件惠及万民的大功德。安太医,如今我延揽于你,便是邀你一共干这件大事,这件事要是做成了,早晚名满天下,大宋官家也都闻你名号,早晚教取入京城,任职太医院,也是等闲之事,总好过你在此处留恋烟花之地,蹉跎岁月!” 安道全听了心头更是火热起来,正在这时,虔婆引了公孙胜、欧鹏、马麟三个到来,欧鹏上前道:“那事已经办妥,李家娘子已经脱了籍来,文书在此。”三娘笑道:“可曾费事?”公孙胜笑道:“马麟兄弟托了故人相帮,使钱请两位城中名士作保,又有钱财开路,只两个时辰便办妥了,并不费事。” 李巧奴听得说了,惊喜交集上前接过那户籍文书,左看右顾,不争眼角落下泪来。三娘看着安道全道:“安太医,你看,其实巧奴妹妹也只是要这般的安稳来。”安道全看了,心头暗生愧意,原来巧奴心思也只这般简单。 公孙胜也上道:“安太医,我等许多好汉都在扈娘子麾下任事,早晚都得名声富贵,在她门下时,更不会屈才埋没了你。”欧鹏竖起眉来厉声道:“安太医,若是依着我兄弟几个的法儿,也不管你愿不愿,便是将你五花大绑了去。我家主人肯如此礼下,又与你相好的赎身脱籍,你还待如何?”当下公孙胜与欧鹏两个一软一硬都来说安道全。 安道全见如此说了,又是星宿义气使然,方才起身朝着三娘拜道:“小可不才,愿跟随扈娘子左右,效犬马之劳。”三娘大喜,上前扶起安道全来,吩咐虔婆置办酒席,众人见安道全也入得伙来,李巧奴赎身脱籍,都是欢喜不已,一起吃了顿酒肉。 吃罢酒肉,三娘吩咐巧奴收拾行装,欧鹏、马麟两个与安道全前去家中收拾,到得午后都收拾停当,会齐蒋敬、郑鹰、陶宗旺、王定六等人,又一起饱食一顿后,三娘与李巧奴一辆马车,安道全与王定六老父一辆车,其余几个头领等皆是骑马,一百随扈都步行跟随左右,便浩浩荡荡出了建康府,往吴郡而去。 一路赶了七八日路程,李巧奴却是第一趟出门,得见沿途美景,自然是喜不自胜。一连几日都是三娘与巧奴一屋内作伴安睡,安道全看在眼里,心头暗暗叫苦,整日愁眉不展。 这日上安道全看个空儿,将巧奴拉到一边问道:“这几日可又做那假凤虚凰的事来?”巧奴脸上微微一红吃吃笑道:“安郎可是吃醋来?”安道全道:“你两个女子这般做来,便是有违人伦!”巧奴蹙眉道:“你这人老是这般说教,便讨厌得紧。这几日都是分床睡的,那****两个都喝醉了,因此才有那一回。扈姐姐也说了,那晚只是酒后乱性,今后只要奴家不愿,她便不会来相缠,哪像你这般?” 安道全听了,心中郁结方才解开,又低声问道:“你两女做那事来,可有与我欢好时快活?”巧奴红着脸啐了一口,扭头便走,临走前低声嘤咛一句:“不及与你快活。”安道全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来,后面路上又有说有笑起来。 这日到了吴郡,三娘使人四处打听了,方才知晓慈照和尚自去平江定山湖边开设了白莲忏堂,在那里传道,当下一行人闻名路径,投平江定山湖而来。 不一日便到了平江定山湖边,只见此处一片湖光水色甚是秀美,只见:“疏星残月尚腾眈,闪人烟波一掉风。始觉舟移杨柳岸,直疑身到水晶宫。乌鸦天际墨半点,白鹭滩头玉一丛。欸乃数声回首处,九山浑在有无中。半空楼阁淀山寺,三面篷樯湖口船。芦叶响时风似雨,浪花平处水如天。沽来村酒浑无味,买得鲈鱼不论钱。明日垂虹桥下过,与君停棹吊三贤。” 三娘吩咐停了车马,教陶宗旺、王定六两个领八十名扈从自到左近市镇投店等候,她带同公孙胜、安道全、欧鹏、蒋敬、马麟、郑鹰及巧奴等人,并二十个扈从,备下一批礼物,抬了两顶轿子,三娘与巧奴坐了,一行人沿着湖边,一边欣赏景色,一边径往白莲忏堂而来。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白莲忏堂外,只见此处只有几间草庐,一片草篱围了一圈,院内满满的坐了些百姓,只见草庐檐下坐了一位三十余岁的和尚,将一张矮桌在那里,其上焚起香炉来,便在那里打坐讲禅说道。 一行人便在院外停住,欧鹏待要上前叫门时,三娘却道:“且先听他言语。”众人都在草篱外停住,静静听那和尚的梵音佛法来。 只听那和尚道:“净土法门,三根普被,利钝全收。乃如来普为一切上圣下凡,令其于此生中,即了生死之大法也。于此不信不修,可不哀哉。此法门,以信、愿、行、三法为宗。信,则信我此世界是苦,信极乐世界是乐。信我是业力凡夫,决定不能仗自力,断惑证真,了生脱死。信阿弥陀佛,有大誓愿。若有众生,念佛名号,求生佛国,其人临命终时,佛必垂慈接引,令生西方。愿,则愿速出离此苦世界,愿速往生彼乐世界。行,则至诚恳切,常念南无阿弥陀佛,时时刻刻,无令暂忘。朝暮于佛前礼拜持诵,随自身闲忙,立一课程。此外,则行、住、坐、卧、及做不用心的事,均好念。睡时当默念,不宜出声。宜只念阿弥陀佛四字,以免字多难念。若衣冠不整齐,或洗澡、抽解、或至不洁净处,均须默念。默念功德一样,出声于仪式不合。无论大声念,小声念,金刚念心中默念。均须心里念得清清楚楚,口里念得清清楚楚,耳中听得清清楚楚。如此,则心不外驰,妄想渐息,佛念渐纯,功德最大。” 听了这一段来,欧鹏外号摩云金翅,也是懂些佛理的,当下赞道:“这和尚讲的甚好。”马麟却道:“这和尚的话连我也听得明白,到不似一般和尚念的那些拗口经来。” 三娘与公孙胜互望一眼后,公孙胜颔首道:“此乃慈照和尚将净土宗法门释疑后转了白话来说,果然易懂,只看这满园的百姓便知他这教义必将流传甚远。” 一行人又静静听了一回,直到日上晌午,那和尚罢了,一众百姓纷纷拜谢而去后,公孙胜方才上前稽首道:“万事休,贫道来看你了。” 第枯一章极乐净土彼岸花除恶扬善白莲教 草庐檐下,那和尚见是公孙胜时,登时面露喜色,急忙起身离了蒲团,便连靴子也不及穿,上前打个问讯,喜道:“公孙道友,何故至此?”公孙胜笑道:“此趟专为白莲教而来。” 慈照和尚闻言微微一鄂道:“甚么白莲教?”公孙胜携了他的手笑道:“先不忙说,且先来见几位施主。”当下公孙胜将三娘等人一一引见了,两厢里各自见礼之后,三娘教手下扈从送上礼物,都是木鱼、经卷、缁衣、芒鞋、念珠、檀香等物,慈照谢过收了,便请几人入内奉茶,又教忏堂内几个小沙弥置备斋饭来。 少时,众人用过斋饭后,三娘要与慈照和尚说起大事,又恐欧鹏等人气闷,便吩咐欧鹏、蒋敬、马麟、郑鹰四个领了二十个扈从护送巧奴先回去等候,三娘与公孙胜、安道全自留下与慈照和尚说话。 欧鹏等人走后,慈照和尚命小沙弥奉上热茶来,四个吃了一回茶后,公孙胜道:“想和尚你十九岁上,在延祥寺出家为僧,初从天台宗净梵,习止观禅法,后仰慕东晋名僧慧远莲社遗风,劝人皈依三宝,受持五戒,编成《白莲晨朝忏仪》,承袭净土宗妙法,又得天台宗精髓,便自成一宗。如今在此处开得宗门忏堂来,真是可喜可贺。” 慈照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众生皆苦,贫僧也只是劝人向善,往生极乐净土,不再是虚妄彼岸花而已。” 三娘道:“慈照大师说的是,人生于世,有生老病死等七苦,佛门光照,只劝人向善,便可得善报。净土宗法门,更是导人向善,人死后便可往极乐净土,超脱轮回,此等法门也是极好的。而大师这法门也不忌僧俗,在家出家皆可修习,修习之时,婚丧嫁娶,一应风俗不忌,大有我佛广开方便之门的大智慧。” 慈照和尚谦让道:“女施主谬赞了,听女施主言语,也是一位修习之士?”三娘道:“读过大师的《白莲晨朝忏仪》,也看过些《华严经》等佛经,略有感悟。” 慈照和尚道:“女施主有持戒之心,早晚也能登极乐世界。”三娘却道:“我登不登极乐世界却不是我所挂念,只觉得大师的宗门教义甚好,愿意出资襄助大师创教传道,以惠及天下百姓,早晚教劝众人都有向佛之心来。” 慈照和尚又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有此宏愿,真乃奇女子也。只是不知女施主所说的创教可是先生适才说的白莲教?” 公孙胜笑道:“和尚,你这白莲忏堂只是一座庙宇,贫道说的白莲教便是一个更大的宗门来,将来教义广为流传之下,天下皆有教众,人人修行向佛,个个都往极乐,方才是人间大道。” 慈照和尚道:“原来如此,但凡事有因必有果,想必女施主也是事出有因,方才会动念来助贫僧创教的吧。” 三娘暗道:“这和尚好生精明。”当下也不欺瞒,口中道:“大师果然洞悉世事,自我生来,受尽苦楚,颠沛流离于江湖,见惯世事百态,只觉人生而皆苦,如今更是,官家无道,贪官横行,寇盗四起,兵火交作,疫气流作,民亦苦之。因此发下宏愿来,要替天行道,锄强扶弱,救民于水火之中。只奈何身为女子,一己之力徒然有限,只想到惟佛力可以拯济也。听公孙先生说起大师宗门来,便想借助大师宗门教义,广传佛法,劝人修行,导人向善,乃运精诚结同志者,一同替天行道,锄强扶弱,救民于水火之中。” 慈照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此等事上,贫僧愿与扈娘子一同开山创教,做这场大功德来。只是尚有一问,不知当问否。”三娘道:“大师请问。”慈照和尚一直低眉顺眼的,此刻忽然抬起头来,眼中精芒大盛,只望着三娘问道:“此件事上,娘子可存半点私念否?” 三娘毫不犹豫的说道:“不存半点私念!”慈照和尚只看得三娘那双眼中,一泓秋水,清澈明灵,并无半分闪烁,便道:“女施主当世第一奇女子,贫僧自愧不如也。正所谓白莲降世,弥勒下生,明王出世,圣女敕教,女施主如今正应了贫僧此前得授的十六字偈言。便请女施主做开山创教的宗门圣女,贫僧自为宗门禅师坐镇传教。” 三娘见这和尚终于答应了,满脸欢喜起来,对着慈照和尚一拜道:“愿受大师点化。”慈照和尚道:“不敢,女施主一身紫气在身,遵从本心行事便可,倒是贫僧还有事请教。” 三娘道:“大师请说。”慈照和尚道:“便是请教女施主,贫僧这宗门教义,可还有何错漏之处?” 三娘暗道:“便是考校我来了。”当下道:“大师教义源自净土宗,讲自信、自行、自修、自度,便可做到往生净土。禅理也解析得深入浅出,将修行方式化繁为简,将佛门广开,接纳更多在家清信之士,这些都是好的。在太平盛世之时,便是光明之时,此种教义暗合天理,于安定民心、教化一方上有大用。可若是在乱世之时,便是黑暗之时,杀戮四起,人心离乱,若还教百姓事事向善,逆来顺受,引颈受戮,必定不为百姓们接纳。” 慈照和尚哦了一声,沉吟片刻后道:“二宗三际,二宗者,明与暗也;三际者,过去、未来、现在也。世间却有明暗交替,三际轮回之时,但凡此时,便是人间应劫之时,女施主所言大有道理。” 三娘续道:“大师教义中,教人不可杀生,这本是好的,只是若在乱世之事,邪魔外道四起,杀戮更甚,民间必定苦于杀戮。而要止杀,非得教众们戮力向前,斩妖除魔不可。正所谓,除恶即是扬善,杀人亦造浮屠!若杀一人能救百人、千人,何乐而不为?人间恶事,可靠佛门感化,亦可靠佛力铲除,真到了应劫之时,万不可只教人扬善,却不除恶。” 慈照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好一个不可只教人扬善,却不除恶,女施主请继续说。”三娘又道:“除此之外,大师定下的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之中,不杀生便要改一改,只做不害民如何?” 慈照和尚道:“可。”三娘又道:“还有不饮酒、不食荤腥两项也不好,既然大师许可在家清修之士,一应世俗习惯皆不忌,那这两项也当去除。若这两项去掉,便能有更多信众加入。今后只做四大戒律,便是不害民、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慈照和尚颔首道:“所言甚是,扈娘子请继续说。” 三娘又道:“除此之外,在宣扬教义之上,我打算聘请左近名医赠医施药,恩惠百姓,加上传授经文、拳术、静坐等法门吸收百姓昄依,以师徒关系紧密联系教门上下,如此方能尽早光大教门。” 慈照和尚道:“赠医施药此法甚好,这便是真正的现世惠及百姓之事。”三娘道:“正是如此,这位安道全安神医,便是今后主持其事的首席神医,他的医术冠绝当世,正是适合人选。” 安道全静静听着,听说到自己时,方才与慈照和尚合什一礼道:“小可适才听闻了大师的教义,颇有感悟,也愿入此教门来,早晚也能登极乐世界。至于赠医施药之事,小可职责所在,责无旁贷。” 慈照和尚颔首道:“施主行救人之事,早晚必能登极乐世界。”三娘却道:“今后若是乱世一起,人间应劫,若能多多除恶之人,也能早登极乐世界!” 当下四个人谈谈说说,逐一对教义、教理进行修改,三娘对此也颇费心神,在她心目中,白莲教便是一个两面的教派,在太平盛世,便是劝人向善的教义,若是在乱世之时,便是号召百姓奋起反抗****的教义。慈照和尚最后取来纸笔,一一撰录下来。 当晚三娘等三人便在忏堂内安歇,第二日接着讨论,如此一连细细讨论了七日上下,四个人方才将白莲教一门最初教义定了下来,又定下教门规矩,一应细目都一一厘定清楚,最后录成一本厚厚的书册,最后慈照请三娘提笔写下书名,三娘便提笔写下《白莲出世录》五个大字,书完之后,四人相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按照《白莲出世录》定下,扈三娘便是白莲教第一代圣女,慈照和尚为宗门禅师,专司传教,其下再有十堂长老分管教中事务。又定下教中出家之人称坐堂法僧,在家清信之士称白莲道人。在家出家之人,不论富贵、贫贱、出身、男女,皆可入教。又定下入教时,须得师徒传授、宗门相属,环环相扣。又规定每位教众除俗家名字外,必须有教名,以“普觉妙道”四字命名。 还定下今后教众可在各处州县开设堂庵供奉阿弥陀佛、观音、大势至(合称弥陀三圣)等佛像,上为皇家祝福祈寿,下为地方主办佛事,也可做一些修路筑桥之类的善举。堂庵所拥有田地资产,创建者可父死子继,世代相传。 随后三娘便请慈照和尚北上传教,只因三娘现下几处根基都在北方,若是北上传教,方能更好的动用人力物力。慈照当即欣然应允,他座下此时共有亲传弟子一十八人,便唤过两名大弟子普清与普和两个,教两个继续在定山湖传教,自带了另外一十六名弟子,收拾了行装,便与三娘等人一同北上。 临行前一晚,公孙胜独自到慈照和尚屋内说话,两个坐定后,公孙胜道:“原以为和尚你会觉得扈娘子杀戮之心太重,而不愿参与其事。”慈照和尚微微一笑道:“扈娘子所言有大道理,我佛门教义便是太过宽柔,早晚只教人持斋秉戒,行善向善,但世人也有堕入魔障成魔之人,对这等恶徒,自然不可一味宽容。再者,世间万物,皆是刚柔并济,太柔则不及,太刚则易折,我白莲教义兼有刚柔两性,在太平时,便是宽柔,在战乱时,便是刚强,如此才好。且扈娘子所说的,便暗合儒家侠义之风,我这教义能融合儒、释、道三家大成之法,定当能广为百姓所纳。” 公孙胜闻言笑道:“原来和尚大智慧,看得比我通透。”两个一起笑了起来。 第枯二章妙手回春救百姓传承古方惠万民 不一日,收拾停当,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北返,一路上安道全与三娘两个赠医施药,救济贫民百姓,慈照便传道讲经,沿途也聚得不少信众来。 这日行到光州地界来,却见沿途都是打包袱、拖儿带女奔逃的百姓,一行人甚是奇怪,欧鹏上前拦住几个问了方才知晓,原来光州附近一处市镇闹起了瘟疫来,此疫症来势凶猛,左近医者束手无策,已经死了不少百姓,因此但凡还能动的百姓都开始逃离。 听了欧鹏回报后,三娘与安道全互望一眼后,三娘对公孙胜道:“有劳公孙先生先带大家退回来时那处村坊等候,我与安神医先去那处市镇看看,却是何等疫症。” 欧鹏几个闻言都道:“娘子,我等一同前去。”三娘摇头道:“疫症不似刀兵,它可不管你武艺高低,也不管你胆大胆小,一旦真是致命疫症,一旦染上,便是束手无策。我与安神医都是医者,自有法子照料,若你们跟去时,只会让我两个分心照顾你们,便先随公孙先生到村坊等候便了。记着左近闹了瘟疫,饮食上切要仔细。”当下三娘将饮食上的事仔细做了交代了之后,便与安道全两个背上医药包袱,一起望那处闹瘟疫的市镇而来。 行出二三十里后,便见到那处市镇来,远望去也有七八百户人家,但此时这处市镇上空只做烟气缭绕,家家门前都挂白幡,户户传来都是啼哭之声。 三娘一闻风中气味,便是老大一阵尸臭味,当下从药囊中取了几片紫姜切开擦在口鼻处,也让安道全一般的擦抹了,随后又取出两块厚纱布面巾,两个将面巾裹了口鼻,再取两双手套戴了。 三娘道:“安太医,此处疫症看来甚是凶猛,须得仔细。”安道全颔首道:“正是,饮食上都需仔细。”两个边说边望市镇里而来。 进到内里,只见此处一片凄凉,家家户户都挂缟素,户户家家都有啼哭之声。两人转进一户人家看时,只见一家七口只剩夫妻两个,老小尽都死绝,尸首都不及掩埋,只将被子、草席将尸身裹了,停放在院中。 三娘上前道:“我两个是医师,特来看症。”夫妻两个都哭道:“人都死了,还有何可看?”三娘道:“虽亲人已逝,但你两个尚存,便要好好活下去,让我先看看两位,可曾染症。”夫妻两个哭着谢了,三娘自与两个看视,安道全自去验看那几具尸首。 三娘替两个检视后发现两个咽喉肿大,似乎便是急喉闭之症,果然安道全看完尸首后来到面前道:“便是急喉闭之症,记得元佑五年,自春至夏秋,蕲、黄二郡人患急喉闭,十死八九,速者半日一日而死,看来这处市镇便是多患此症。” 正说话间,那夫妻两个一起病发,都掩住喉头,口中嗬嗬不止,便是喉头被人扼住一般。三娘见了,急忙取出银针来,于两人手大指外边指甲后一韭叶许,针之出血,男左女右取之,血出后果然两人症状缓解。 安道全看了赞道:“扈娘子果然见多识广,这等针灸之法治疗此症最是快捷。只是如大段危急,须得两手大指俱针之,其效甚捷。盖喉咙者肺之系,所针之处,乃少商也,为肺之井穴,故出血而愈。”跟着安道全又取出黄腊纸裹巴豆一个,大小如那两人鼻孔大小,中心切破,急以塞鼻。 三娘看了后也道:“安太医这法子也好,以巴豆气冲入,喉中自破也,已觉通利即除去,后鼻中或生少疮亦无害。”两人相视一笑,各用法门救下那夫妻两个后,两个喘息半晌后方才定神。 那夫妻两个得了性命后,当即上前叩拜,三娘又开了方子,取出药材来教两个煮药来喝,口中道:“这疫症却是好治难去,须得按时服用这方子一个月方才痊愈。”两口儿又拜谢了一回,三娘又道:“这位大哥,可教阿嫂在家煮药,你引我两个去替其他人诊症。” 当下那汉子应了,教浑家在家熬药,自引了扈三娘与安道全前往其他人户去看诊。一连看了几户,救得十七八人来,左近人等问讯,都来看诊,两个便在村中土地庙前摆了摊子,总有二三百人前来看诊。 三娘与安道全两个,一边看症,一边急救,也再无一人因病而亡,见众人都安下心来后,三娘又教村中里正带同十余名壮丁,挨家挨户帮忙清理家中尸首,都先深藏掩埋,撒上石灰等物。又派人教各家清洗一应饮食用具,门前户内都用浓醋泼洒,驱蝇灭鼠,以免其他疫症滋生。 忙乱了一天来,到得天色黑暗时,方才算将诸事忙完,随后三娘教人便在土地庙前支起大锅,将板蓝根等草药熬煮了一大锅汤药来,教尚未患症的人,都来喝了几碗。 安道全看了道:“扈娘子此法甚好,无病之人也要进补汤药,以做预防。”三娘道:“其实许多病症若是能平素多加仔细,也就不会染上,我这里写了一本《四时瘟病防备论》便是说这预防之事。” 安道全接过仔细看了起来,只看了几页便道:“娘子心细,内里记述的都大有道理,如将水煮沸后再饮,饭前便后要洗手,人畜要分居等等都是好法门。” 三娘微微一笑道:“安太医也是行家,一看便知其中好处。其实人之所以得病,便是我等身遭都有许多人眼不得见之细小虫子,佛说一碗水中有四万七千虫,便是这个道理。若饮食上不仔细,多食小虫入腹,早晚便会生病。” 安道全叹道:“此论倒是未曾听闻过。”当下三娘便将后来的细菌、病毒之说与安道全说了,安道全听得拍案叫绝,最后道:“只是不得亲眼见见这些小虫。”三娘道:“此事倒是要费些手脚,待回到山寨后,且些看看能否烧制出更加通透的琉璃来,若能做出,或许可以看得到。” 安道全又道:“扈娘子有此发现,已经可以单独著书立传,自成医道一派,流传后世了。”三娘却笑道:“我到不计较这些,我身上事多,这些事就交给安太医你了,回到山寨后,我便将我所有心得都教授给你,今后便由安太医你去做这流传后世的差事吧。” 安道全皱眉道:“此事却不可,都是扈娘子一番心血,小可怎么冒名妄占?”三娘却摇头道:“我师从蜀中名医唐慎微时,就见师父的艰辛,世间许多良方大多失传,便是因为许多医者尚有门户之见,都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便是安太医你,一身医术,也是祖传,都不见有亲传弟子,这等门户之见最是害人。是以我想从我这里开始,便摒弃这门户之见,今后在少华山要开办医药馆来,开门授课,广收天下良方,广招医者学徒,教我一身所学都流传下去,这方才是好。” 安道全听了默然无语半晌后才道:“娘子此等胸襟,教我一介男儿都汗颜。我安道全不才,愿与娘子一同办这件大事,将我安家一身医术也广传出去,流传后世!”三娘大喜道:“安太医有此等胸怀,也是位好汉子!” 纷扰一夜后,两个在土地庙内安歇,半夜里还陆续有其他地方百姓闻讯赶来看诊的,两个也都起身看症,并无半点推脱。两个都是医术高明之士,也真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到的天明时,村中里正带同一众被救治的百姓,敲锣打鼓,备了花红酒礼,猪羊鸡鹅等礼物前来致谢。三娘与安道全坚辞不授礼物,三娘只道:“我乃白莲教宗门圣女,行医到此,赠医施药,便是惠及百姓,分文不取的。” 众人听了都跪拜在地叩谢不止,口中都只赞三娘使女菩萨,女观音等等。三娘与安道全两个苦笑不已,当下请人到邻村知会了公孙胜等人前来。 少时,公孙胜、慈照和尚等人到来聚齐,慈照和尚便开了佛坛讲经,村中人都来听讲,随后慈照带同一众弟子又替这次瘟疫死难百姓做法事超度。一时间村中上下人等都敬服慈照和尚与扈三娘这位白莲圣女来。 如此在村中耽搁半月之后,村中人等都入得教来,慈照和尚教一位弟子普仪留下,便在此处开设白莲堂来,早晚开坛讲佛,教人入教来。随后一行人又复往少华山而去。 一路又行了月余,一行人终于到了少华山,史进、朱武等头领闻讯,都到南亭口相迎,众人相见时,都是一阵欢喜。三娘只看史进时,起初还担心这厮看见自己女装模样,又出什么幺蛾子来,但史进见了三娘后,只是愣了一愣,赞一声:“师哥这般好美。”便再无言语。只见这厮春光满面,望自己的眼神也没有异样,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暗想:“这道坎他终究还是过去了。” 这趟三娘与公孙胜回山来,共引得欧鹏、蒋敬、马麟、郑鹰、陶宗旺、王定六、安道全七位头领入伙,又有慈照和尚并一十五名白莲教弟子到来,上下都是欢喜。 当天三娘将慈照和尚等佛门弟子安顿在少华山云龙寺暂歇,那云龙寺已经被朱武等人翻建一新,三娘请慈照和尚便在此传教。入寺当天,三娘大笔一挥,将云龙寺改名为白莲寺来,从此这处寺院便成了白莲教总坛圣地。 第枯三章少华山英雄聚义内堂院医者教法 安顿好慈照和尚一干人等后,扈三娘、公孙胜并一众新进头领被史进、朱武等人热热闹闹的迎上山寨来。分别七八个月之久,少华山更得兴旺起来,三关之上添了不少人马,大寨之中增了许多屋舍,府库之内多了数不尽的钱粮。三娘吩咐先将李巧奴、王定六老父等家小安顿在后院,自有仆妇照料不提。 一众头领见得三娘女装时,尽皆惊骇不已,有公孙胜、朱武、史进三个将三娘身世说了,公孙胜更说起三娘镶星天命之事,几个头领虽惊疑不定,但也并未多话。三娘与公孙胜私下商议了,稍后定要先做些神迹出来,方可教众人信服。 到了聚贤堂上,三娘与公孙胜两个将原头领史进、朱武、裴宣、汤隆、杨林、邓飞、陈达、杨春、孟康九个与新进头领欧鹏、蒋敬、马麟、郑鹰、陶宗旺、王定六、安道全七个都一一引见了。众人见礼毕,具是欢喜,便在聚贤堂前列了金钱、纸马、香花、灯烛,摆了煮好的猪羊、烧纸。一众新进头领七个人都说誓了,烧化纸钱,七个与扈三娘、公孙胜并少华山九位好汉歃血为盟,便入了伙来。 随后三娘坐了头把交椅,重新安排职司,公孙胜、史进、朱武、裴宣、汤隆、杨林、邓飞、陈达、杨春、孟康十个座次、职司都不变。 新进的欧鹏坐了山寨第十二把交椅,领典校职衔,领山寨骠骑军马正将之职。 马麟坐了第十三把交椅,亦领典校职衔,领山寨骁骑军马正将之职。 蒋敬坐了第十四把交椅,领典校职衔,参领山寨财物一应事物,算是替朱武分担一些财物筹算之事。 郑鹰坐了第十五把交椅,领典校职衔,掌管山寨机密消息报送,又拨出三万贯钱财,教郑鹰挑选人手,分头至各处州县,收买鸟雀棚头,以建立信鸽棚头,早晚传送消息。 陶宗旺坐了第十六把交椅,亦领典校职衔,掌管山寨左近农垦菜园一应事务,兼领左近村坊谷物厘金典收之事。 王定六坐了第十七把交椅,领典校职衔,掌管少华山、史家庄一应酒店事务,并兼领美酒透瓶香往各处州县售卖之事。 安道全坐了第十八把交椅,亦领典校职衔,掌管山寨内外科医患一应事物,又教拨下一万贯钱财,赍发安道全,教在少华山白莲寺旁开设医药馆,开馆收徒,又兼替来入教的白莲教众看病诊症。 座次排定后,上下俱都来参拜了新头领,人人都欢喜不已,当下杀猪宰羊,大开筵席,热热闹闹的庆贺起来。席间史进又来找三娘斗酒,却还是一般的败阵而去,喝得不省人事时,被几个小喽啰抬回屋内去歇息。 吃了一夜酒后,至东方朦动,方才渐渐散去,各回屋内安歇。三娘自调了碗醒酒汤喝了,洗个药浴出来,换身衣裙来,头发也不束了,便披着来到后院,打算找史进说说话。 方才来到史进屋外,却见史进新婚妻子王玉娇端了热汤水出来,见了三娘,玉娇急忙万福道:“玉娇见过寨主。”三娘微微一笑,盯着玉娇看了几眼道:“玉娇妹妹也不必叫的这般生疏,只与大郎一般叫师哥便好。” 玉娇是个守礼的女子,只皱眉道:“岂可胡乱称呼,要不还是叫扈姐姐吧。”三娘无奈,只得笑着应了,问道:“大郎待你可好?” 玉娇道:“大郎待我很好。”三娘眨眨眼,近前低声道:“可曾有孕?”玉娇闻言顿时涨红了小脸,低头羞道:“尚无。”三娘道:“难道大郎不是夜夜在玉娇妹妹房里歇宿?”玉娇脸上更红,便连脖子也都红了起来,口中嘤咛一声道:“除身子不便时,大郎都来的。” 三娘蹙眉道:“不可能啊,都离山七八个月了,你们又夜夜这般努力,怎会还没怀上孩子?”玉娇顿足娇嗔道:“扈姐姐,你好坏,这般羞人的话都说得出口。”三娘奇道:“成婚生子,天道人伦,有甚害羞的?” 三娘摸着下巴打量着玉娇,再想戏弄几句时,又觉自己与玉娇太过相像,戏弄她就好像对着镜子戏弄自己一般,只看玉娇那娇嗔含羞的小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自己哪天要是做出这般模样来,才是古怪。 当下三娘也不戏弄玉娇了,便正色道:“你把手拿来,我与你诊诊脉看。事关子嗣,不可大意。”玉娇这才慌了,急忙放下面盆,将玉手伸了过去,三娘号了脉后,皱眉道:“玉娇妹妹身子康健得很啊,生十个八个的都行,难道是大郎身子有碍?” 玉娇本来听闻自己身子无碍,心头松了口气,但随即一听是大郎有事时,登时更慌了起来,急忙拉着三娘道:“扈姐姐,快与大郎看看。”当下玉娇拉着三娘便进屋来。 史进兀自宿醉未醒,三娘替史进诊了脉来,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奇道:“大郎身子更是龙精虎猛,这可真是怪事了。” 玉娇红了眼睛道:“这厢里成婚半年多了,也不见有孕,扈姐姐,是不是玉娇的命不好?”三娘道:“胡说,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当下三娘沉吟片刻后道:“你先把你两个平日饮食说来我听。”玉娇道:“平日饮食也就是那般,只是大郎酒肉吃得多些。”三娘连问了饮食、起居习惯,都不得要领。 最后三娘一咬牙,附耳在玉娇耳边问道:“老实告诉我,你与大郎欢好时的情景如何?”玉娇顿时大羞,娇嗔道:“扈姐姐,这等羞人之事,怎能说得出口?”三娘连问几次,玉娇只是红着脸不肯说。 三娘顿足不已,眼睛一转,又有了主意,当即回自己屋去,取了一本《玄女经》来,交与玉娇道:“你看看可是书上说的这般欢好来?” 玉娇大羞,只不肯接那书,三娘急道:“事关子嗣,怕什么来?”玉娇这才翻开那书看了,最后方才羞道:“扈姐姐,前面都是一般的,只最后之时,大郎会道‘尿急’,便抽身离去。” 三娘一听,顿觉天雷滚滚一般,憋着笑又憋不住,最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玉娇羞得娇嗔道:“扈姐姐,你笑话奴家。” 三娘忍住笑,正色道:“今后不管这厮说什么尿急,你只管双手双脚缠定他,教他不能离身,不出一个月,包管你怀上孩子。”玉娇羞答答的应了。 又问起史进近况,玉娇都一一道来,最后三娘才小心翼翼的动问道:“大郎可曾提起我来?”玉娇笑道:“大郎时常想念扈姐姐,只说想与姐姐较演武艺,比斗酒量来。”听得这般说了,三娘才放下心来。 到了午后,史进方才起身,洗漱后到屋外来时,只见三娘一身女装正与妻子说话,便笑嘻嘻的上前来到:“师哥,许久不见,演一回棒看如何?” 三娘笑着应了,两个便在院中取了枪棒来,拼斗了四五十合,最后两个跳出圈子一起罢手。史进喘息道:“师哥,你一介女子要那般好武艺作甚?再斗几合我便要输了。”三娘笑嘻嘻的说道:“便是怕被坏人欺负啊。”史进瞪大眼睛道:“谁敢欺负你,师哥你告诉大郎,俺去撕了他!” 三娘心头暖意容容,口中笑道:“逗你玩的,没人敢欺负你师哥,不嫌命长么?”史进挠挠头,玉娇递来香巾让三娘擦汗,自取了一块香巾上前来,仔细替史进擦汗,见两个这般恩爱,三娘心头也舒服了不少。 演完棒后,三娘与史进自在树荫下吃酒,玉娇收拾了自回屋里去。三娘掩口吃吃笑着,低声对史进道:“大郎,玉娇滋味如何?”史进顿时局促起来,口中道:“师哥,你又来戏耍我。” 三娘笑道:“不是戏耍你,与你说正事,可想玉娇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史进猛点头道:“想,只是成婚半年有余,也不见有身孕来。” 三娘吃吃笑道:“是你法儿不对。”史进瞪大眼道:“有何不对?便是那次去风月勾栏之地,与女子欢好时是一般弄来。”三娘没好气的道:“我问了玉娇,说你最后时,只道尿急,便抽身离去,这是何故?” 史进老实答道:“上次在勾栏时便是这般,我道尿急,那女子便道:‘可抽身离去,莫弄污了奴家身躯。’因此成婚后都是这般法儿弄来。” 三娘差点绝倒在地,她拍拍史进肩头道:“那烟花女子是为了不想怀上孩子,因此方才叫你抽身离去,你自个儿媳妇,你抽身离去干嘛?难怪都半载有余还怀不上孩子!” 史进瞪大眼睛道:“真不怕弄污了玉娇身子?”三娘没好气的道:“听我的没错!”史进道:“好咧,这就去试来!”这回轮到三娘瞪大了眼睛,史进这厮竟然大白天便回房去,随后一关门,屋内传来玉娇惊呼之声。 三娘银牙暗咬,好个史进,尽然白日宣淫,还在你师哥面前秀恩爱,真个儿不要脸!当下三娘气呼呼的走了,回到屋内却自个儿坐着发呆,只看史进夫妻恩爱时,自己一个人却是形单影只的,心头忍不住寥落起来。 愁思半晌后,扈三娘站起身来自语笑道:“扈岚啊扈岚,你这般男不男、女不女的,找个人嫁了,或是找个女子成婚,都是不妥,只管做你的大事,又有何可哀愁的?”自嘲一番之后,心中郁结稍舒,便转出屋来,去寻公孙胜、朱武等人商议山寨大事去了。 至此三娘在山寨一连逗留了旬月,处理山寨大小事务,早晚教新老头领融合一处,慈照和尚的白莲寺也开始广收门徒,山寨一应人等都入了教来。安道全得三娘教授医术后,他的医药馆也建好开张,对左近贫人看诊都不收钱来,又广收学徒学习医术,看着也甚是红火。 第枯四章烧制琉璃晶莹透纪效新书练精兵 旬月之后,见山寨诸事顺畅,白莲教、医药馆与郑鹰信鸽棚头之事也都按部就班,三娘想起那日与安道全说起想看肉眼不可见小虫之事,便得空闲来,琢磨起烧制琉璃之事来。同时又看了山寨操演兵马,虽有精兵英姿,但攻守之间并无章法,只恐阵仗恶战起来也是不堪一击,于是三娘也在思虑练兵一事。 政和五年八月初一日起,三娘将回忆起的几个琉璃配方,召集左近陶瓷匠人,开始试制琉璃。公孙胜、史进、朱武等人不明所以,都来探问时,三娘笑道:“我要烧制之物便是琉璃,琉璃屡见于秦汉古籍的‘壁流离’或‘流离’便是出自梵文琉璃一语。秦汉晋等朝时便有专门烧制琉璃的匠人,只是烧制的琉璃,成色不纯,易碎易裂,遇热即破。” 朱武道:“原来是烧制琉璃此物,曾闻海外商旅常有此等物舶来贩售,沿海诸港皆有,寨主但要时,可使人买来便是,何必自己烧制?” 三娘笑道:“我这琉璃配方比海外琉璃高明许多,所制出的琉璃通体透亮,成色纯净,并非凡品,稍后制成,你们便知妙用。” 又说起练兵之法,三娘道:“这几日连夜都得上天神将传授一套练兵之法来,早晚撰录成书后,交予大郎与军师,只按此神将兵书练兵来时,山寨兵马便更加雄壮。”公孙胜闻言笑而不语,史进、朱武两个叹服不已。自此日起,三娘便白日指点工匠们烧制琉璃,晚间提笔撰录兵书。 十余日后,新琉璃经过数百次失败后,总算成功烧制出来,三娘大喜,取来看时,果然便和上辈子所用透明玻璃一般无二。大喜之下,三娘重赏一众工匠,又将锡箔制镜之法教来,过了几日,又得几块明晃晃的镜子来。三娘大喜过望,又教烧制琉璃时,做取形打磨来,得凹凸琉璃来,便试着制作了望远镜,随后又做出最为简陋之显微镜来。 这几日上,公孙胜、史进、朱武等人都围在琉璃厂,先是制出那透明琉璃来时,众人都是惊叹不已。又过几日,做出明面镜子来时,众人都是呆了,直叹三娘真乃神人也。又做出望远镜时,众人皆惊呼此乃千里眼也。待得用竹筒做出那显微镜筒来,在小孔光聚之下,第一次见到水中那些蠕动的小虫真身时,众人都已说不出话来。 公孙胜叹道:“此乃神迹,非是骗术。”史进瞪大眼道:“我的爷,还有这般奇事。”朱武拜道:“寨主必定是天上星宿下凡,否则怎能做出如此神奇之物来?” 三娘却撇撇嘴道:“放大倍数还不够啊,只能看到简单的草履虫,便连内里结构也还不尚清晰,真是失败。”众人闻言皆是一般的呆滞。 一众工匠内,有一名最为心思机巧,三娘提点之事上领悟最快,此人名唤许鹞,华州人士,家传的瓷器手艺。自从到了琉璃厂后,甚是勤勉,三娘给出的琉璃配方也是经过他不懈努力,方才能烧制出来,又有一手好的打磨手艺,这显微镜筒两块琉璃镜片便是出自他的手艺。虽然显微镜筒还极为原始,但三娘也算略微宽慰,便将原理一一与许鹞讲明,便教他自行改进。 第二日,安道全听闻此事,也来到琉璃厂试看。看完之后,安道全坐在那里久久不语,最后朝着三娘深深一拜道:“寨主不世奇人,为我等揭开另一大千世界之面貌,医道之上,自此另有一番新局面来。”三娘笑着扶起道:“安太医喜欢,这部显微镜筒便送予你了。”安道全大喜过望,诊若重宝,取回医药馆中细细研习不提。 不过数日,许鹞再做出一部显微镜筒来时,三娘教安放在史家庄内,左近百姓、绅士听闻有此等奇事,纷纷前来探视。三娘又想到生财之道,每位来看小虫的,教收取十文钱,来人络绎不绝,过不多时,试制琉璃的钱财便都赚了回来。 而那些看过此等神迹的百姓、士绅,无不敬三娘为天人,慈照和尚又趁势宣讲白莲教,只将三娘说成宗门圣女,星宿下凡。公孙胜也讲起当年仁宗镶星之事,一众百姓人等更是对三娘这位白莲圣女身份崇敬不已。过不多时,各家各户竟都供奉起白莲圣女来,三娘听闻此事后,哭笑不得,最后只叹道:“我带给他们科学,他们却视作迷信,此等蒙昧黑暗,不知何日得见曙光?” 山寨其余头领内,原本还对三娘女子身份心存疑虑之人,在见到如此神迹之后,也都敬服不已,对公孙胜的说法深信不疑,都坚信三娘便是镶星天命的星宿下凡,自此不再存半分疑虑。 除了显微镜筒赚了一笔之外,琉璃厂的透明琉璃等货品也甚是受到欢迎,许鹞做出了琉璃杯具、器皿等物,放到市面上后,几乎都被一抢而空,只因这种琉璃晶莹剔透,几乎透明,又比寻常琉璃坚固,遇热不破,便是海外舶来之琉璃也比不上,是以多得富贵人家追捧。一套八样透明琉璃酒具甚至买到了千贯一套的高价,朱武闻之后,第二日便派兵进驻琉璃厂,对一众工匠严密管束,只防配方泄露,便是打算长久独霸这透明琉璃的营生。 除此之外,还有那明晃晃的镜子,能将人像照的十分清楚,比铜镜清楚百倍,也甚是好卖。自此少华山除了美酒之外,又多了琉璃这项更为赚钱的财路。 自从做出了显微镜筒后,三娘也就不太管许鹞随后如何折腾了,她便专注于写兵书。又过了十余日后,兵书写成,三娘这套兵书又是取自后世一位兵法名家,也不敢乱改兵书名字,便依旧提笔题做《纪效新书》。 书成后,三娘请来公孙胜、史进、朱武等全部头领,先在聚贤堂上设了祭坛,供奉三牲祭品祭祀后,方才珍而重之的将兵书示人,谓众曰:“此兵书名《纪效新书》,乃上天神将戚少保托梦传授于我,夫曰‘纪效’,明非口耳空言;曰‘新书’,所以明其出于法而非泥于法,合时措之宜也。全书共十八篇十八卷,计有:束伍篇第一、操令篇第二、阵令篇第三、谕兵篇第四、法禁篇第五、比较篇第六、行营篇第七、操练篇第八、出征篇第九、长兵篇第十、牌筅篇第十一、短兵篇第十二、射法篇第十三、拳经篇第十四、诸器篇第十五、旌旗篇第十六、守哨篇第十七、水兵篇第十八。天授神书,教我传世,护我白莲,替天行道!” 众人跟着三娘一起拜了那兵书后,方才一一传阅起来,朱武只看了几眼便惊呼道:“此真乃神授之书也,只观选兵这段,便知如此练出的兵马,定是百胜之军!”公孙胜也叹道:“寨主真乃天神眷顾之人,能得托梦授此神书来,便是紫气明主!”众人一起又拜了一回。 自此三娘便开始教授众人《纪效新书》内里各种法门,特别是内中记述的各种阵法尤为详细,早晚教挑选士卒,编练鸳鸯阵、三才阵等士卒据战之阵来操练。 最后三娘趁此机会,对山寨兵马做了较大整编,直将兵员选拔、编伍、水陆训练、作战、阵图、各种律令和赏罚规走、诸种军诫兵器制造、使用、烽堠报警和旗语信号等整军之法皆定下章程来,皆按此法整军操演,料想只消操演数月之后,必定能练出一支精兵来。练军诸事都定后,三娘教史进等将领早晚练兵不提。 随后又闲来无事,三娘又想起史进那身好花绣来,便唤史进来问道:“大郎,可还记得当年在西军中时,说起你这身花绣时,师哥甚是羡慕的。”史进瞪大眼睛道:“师哥可是动了想要纹绣的念头来?”三娘笑道:“正是,知我者,大郎也。” 史进急忙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须知左近刺青师傅都是男子,岂能为师哥纹绣来?男女有别,此事万万不可。”三娘不禁郁闷起来,问道:“就无女子刺青师傅么?”史进哀告道:“师哥,女子刺青来有何用?” 三娘一听便知是有的,笑着道:“大郎,师哥只是想刺来自己观赏。”三番五次问来后,史进方才道:“是有一位,便在华阴县内居住,名唤余大嫂的女子刺青高手,明日便请来与师哥刺青。” 第二日上,史进果然请得余大嫂到来,三娘大喜,便在自己屋内请余大嫂为自己刺青,最后在冰肌玉骨的后背上刺下一幅白莲临风图来。 此图刺好之后,三娘起身对着屋内镜子一看,顿时叫好起来:“余大嫂果真好手艺,如此一幅好花绣,真个儿是一绝。”余大嫂笑道:“娘子姿容绝丽,肌肤如雪,也只有这幅白莲临风图方能显出娘子摇曳身姿、雪白肌肤来。”正是:白莲临风沉幻梦,身姿更艳常作悲。肌肤如玉明如水,青丝千梳照心间。花色绣舞似天人,盈满天地一丈青。 做了刺青之后,三娘也不与史进看,倒是常与李巧奴、王玉娇两女观赏,史进这厮也只得从浑家玉娇口中方才得知,三娘那背上刺青是何等艳丽。 随后几日都无事,看看日头已经是九月中旬时光,这天安道全前来报说:“近日京东西路一带,药商囤积草药,累至华州左近州县各种药材质价飞涨,那赠医施药之法只怕难以持久。” 三娘听了冷笑道:“定是有人故意使坏,既然京东西路囤积,那我等便到京东东路去采购便是了,看他囤积的那些药材却卖给谁去。”跟着又接到沧州小旋风柴进拜帖,只因柴进今岁得了指点后,所获颇丰,是以专请少华山众好汉前去沧州聚会。 三娘又想到这个时候,武松这人也该崭露头角,当下召集一众头领道:“柴大官人这厢里宴客,又有采购药材一事需走京东路一趟,安太医坐镇此间医药馆不可轻离,去京东东路采办药材之事还是我亲自走一遭好了。” 随后三娘便与公孙胜、史进、朱武等一众头领商议,其余头领都有要事在身,不能离山,三娘又仔细交代了前后之事,最后只点了欧鹏、马麟两个一同跟随。三个整束了行装,领三十名精锐铁卫随扈,又备下许多礼物,三娘做女子装扮打扮,取了日月双刀,坐了一辆马车,欧鹏、马麟两个,骑了两匹骏马,一众随扈赶了三辆大车,径投京东东路而去。 第枯五章双喜临门柴家庄人间太岁武二郎 却说扈三娘与欧鹏、马麟两个穿州过县,果然在京东西路上,各处药材商贩都在囤积药材,市面上的药材价钱贵得惊人,而且还货源不足,黑市里更是漫天要价。 行过京东西路后,行了月余,便到了沧州柴家庄前十余里之处停住少歇。只因要赴宴,三娘还是换了男装示人,便在车内换了装束,欧鹏差人到柴进庄内报讯。 少时三娘换了装束,下了车马,正打算换骑马匹,前往柴家庄,却鄙见大道旁还有两个人立着,只在那里看着他们这一伙人,内里一人三娘却认了出来。这人面色黝黑,却不是郓城县宋江又是谁? 宋江见得三娘从车马上下来,也认了出来,大喜之下便上前来相见。三娘虽因原书之故,不太喜宋江,但暗想道:“只看时日算来,这宋矮黑也该是杀了阎婆惜,逃到江湖上来了,这大道上见了,也不便视而不见,否则早晚还是要在柴进庄上见到。”当下也只得挤出笑容来,上前相见。 两个便在道上见礼,三娘明知故问道:“押司何以至此?”宋江叹口气,便将如何杀了阎婆惜,逃走江湖上之事说了。三娘听完后道:“此等不守妇道,还贪财勒索的女子,杀便杀了,只是累了押司至此。”宋江道:“也是小可做事不周密,方才有此事端。”当下宋江又把身边人引见了,却是他兄弟铁扇子宋清。 三娘也唤来欧鹏、马麟两个与宋江、宋清引见,四个相见,各自行礼。三娘偷眼看欧鹏、马麟两个神情,对宋江倒是还有些钦佩之意,但却没有原书那般纳头便拜的情景,心头稍松。 四个便在道边闲话片刻后,却见柴进引了一干庄客都骑了骏马急匆匆的从大道上赶来,隔着老远,柴进便下了马来,快步上前,来到三娘面前拜道:“数日前方得消息,这趟原是官人亲临,自少华山一别,小人朝思暮想,只想再与官人见面,今番得见,心头甚慰。” 三娘笑着回了一礼道:“柴大官人客气了,其余头领俗务缠身,只有我亲自来见大官人了。”说罢将欧鹏、马麟与柴进引见了,三个见礼,各自欢喜。宋江在一旁看了,神色不愉,但转瞬即逝。 柴进又见了宋江、宋清两个,问道:“这两位是?”三娘道:“这两位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不想在此地撞见。”当下将宋江兄弟两个引见了。 柴进听说是宋江,也拜在地下,口称道:“端的想杀柴进,天幸今日甚风吹得到此,大慰平生渴仰之念,多幸!多幸!”宋江也拜在地下答道:“宋江疏顽小吏,今日特来相投。”柴进扶起宋江来,口里说道:“昨夜灯花报,今早喜鹊噪,不想却是扈官人与贵兄一起到来,真是双喜临门。”满脸堆下笑来。 宋江起初见柴进对三娘接得意重,又见三娘衣饰华贵,心头便有几分自惭形秽,此刻见柴进礼重心头方才转忧为喜,便唤兄弟宋清,也来相见了。 柴进便命庄客引三娘一干人前往庄内,又喝叫伴当收拾了宋押司行李,又名人牵两匹马来与宋江兄弟骑了,他自与三娘、宋江、欧鹏、马麟、宋清一同骑马回庄。 到了庄前,只见庄门大开,一众庄客都在两厢里迎候。进到庄内,三娘命欧鹏、马麟将两车厚礼奉上,柴进大喜,命人接了,吩咐引三娘一众随扈在后堂西轩下歇处。柴进一边一个,携住三娘与宋江的手,欧鹏、马麟、宋清三个随后,一起入到里面正厅上,分宾主坐定。 柴进命人点起泡茶来,几个吃了一回茶后,柴进望着三娘道:“官人能亲身至此,小可不甚欢喜,不知山寨其余头领可好?”当下三娘也不避讳宋江,直将山寨各人境况说了。 柴进听闻山寨又多了许多好汉,连连叫好。宋江闻言道:“原来江湖上闻名的少华山、史家庄两处都尊扈官人为共主,小人真是眼拙,此前竟未看出。” 三娘笑道:“此前还是身家清白,因此尚不曾显名,如今扈官人这名头已经被官府追缉,今后也不必遮掩了。”当下三娘说起与晁盖等人劫生辰纲之事,又说了火并王伦之事。 柴进听了赞道:“真壮哉也,王伦那厮起初走投无路,不想后来却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有此下场,也是命中注定。” 随后柴进又望着宋江问道:“闻知兄长在郓城县勾当,如何得暇来到荒村敝处?”宋江慌忙答道:“久闻大官人大名,如雷灌耳。虽然节次收得华翰,只恨贱役无闲,不能够相会。今日宋江不才,做出一件没出豁的事来,弟兄二人寻思,无处安身,想起大官人仗义疏财,特来投奔。”柴进听罢,笑道:“兄长放心!遮莫做下十恶大罪,既到敝庄,但不用忧心。不是柴进夸口,任他捕盗官军,不敢正眼儿觑着小庄。” 宋江便把杀了阎婆惜的事,一一告诉了一遍。柴进笑将起来,说道:“兄长放心。便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物,柴进也敢藏在庄里。” 闲话一遭后,柴进便请三娘、欧鹏、马麟、宋江弟兄两个洗浴梳洗。随即将出两套衣服、巾帻、丝鞋、净袜,教宋江弟兄两个换了出浴的旧衣裳。三娘三人自带有锦衣华服,便穿了自家新衣。 几个都梳洗了,都穿了新衣服。柴进邀三娘、欧鹏、马麟、宋江兄弟去后堂深处,已安排下酒食了,便请三娘坐了首位,自坐了下首,宋江对席,宋清有宋江在上,侧首坐了,欧鹏、马麟两个自坐了三娘侧首。 六人坐定,有十数个近上的庄客并几个主管,轮替着把盏,伏侍劝饮。柴进再三劝三娘、欧鹏、马麟、宋江弟兄宽怀饮几杯,三娘酒量甚好,来者不拒,宋江称谢不已。 酒至半酣,六人各诉胸中朝夕相爱之念。看看天色晚了,点起灯烛。宋江辞道:“酒止。”柴进那里肯放,三娘也笑道:“押司,今日一醉方休才好。”直吃到初更左侧。 三娘一味也劝宋江吃酒,过不多时,宋江与宋清两个便被灌得酩酊大醉,醉倒在桌上。柴进见了笑道:“不想还是官人酒量宏大。”三娘也笑道:“既然押司兄弟两个醉倒,便引到下处安歇,我等自说话。”当下柴进教庄客扶宋江两兄弟先回去歇息,三娘趁这当口,起身净手。 柴进唤一个庄客,提碗灯笼,引领三娘去东廊尽头处去净手。三娘净手回来,却见那廊下有一个大汉,因害疟疾,当不住那寒冷,把一锨火在那里向。 三娘上前拱手道:“这位大哥,看你气色不周正,可是身患病痛?”那汉见她穿得华贵,只道是柴进庄上贵人,又见她身形瘦弱,年纪不大,便回一礼道:“有劳小哥探问,这厢里忽冷忽热数日了。” 三娘道:“我自懂得歧黄之术,请把手来探脉。”那汉子将手一伸,三娘探了脉,观了气色后,口中道:“这位大哥却是患了疟疾之症,待我与大哥施一回针灸,再吃一服药,安睡一晚,明日便好。” 那汉子道:“多谢小哥,俺这病了多日,也只有小哥来动问一二,不知小哥是庄上哪位?”三娘道:“我是今日放到的客人,姓扈行三,诨名一丈青。” 那汉子听了,阿耶一声,翻身拜道:“原来是劫夺生辰纲,火烧官军的一丈青扈官人,却才甚是无礼,万望恕罪,有眼不识泰山!” 三娘笑着扶起道:“敢问好汉大名。”那汉子道:“小人是清河县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今在此间一年矣。”三娘惊呼道:“原是江湖上闻名的武二郎,不想今日在这里得见,真是幸会。”武松道:“不想官人也听闻俺名字。”三娘笑道:“叫官人生分了,适才武二哥唤的那声小哥颇为顺耳,也还是叫我扈小哥好了。”武松只道不敢,三娘笑道:“武二哥直爽汉子,一个称谓又如何?若不敢叫时,只教我小觑。” 武松这才道:“扈小哥真乃豪爽之人。”三娘道:“此处寒冷,请到屋内,宽衣方好施针。”当下三娘叫来庄客,将武松引到自己下处,又请庄客取来几盆炭火,将屋内烘烤得热了,方才叫武松宽衣,取了银针准备施针。 到得屋内,见武松宽了衣裳,灯火下方才见得武松真容,只见: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三娘看了一回,羡慕赞道:“武二哥一副好身躯。”当下开始为武松施针,片刻后针灸完毕,请武松穿了衣裳,三娘在灯下写了付药方,教庄客取药。柴进庄上自有存药,少时熬了药来,三娘教武松服下,便请武松在自己屋内,烤着炭火,将厚棉被捂了安睡。 柴进见三娘去了许久不回,亲自来寻,闻得三娘回了下处后,便亲自转来相见。三娘方安排武松歇下,转出屋来,只见两三碗灯笼飞也似来。柴大官人亲赶到说:“原来官人到了这里,却叫我好找。” 三娘道:“在廊下见到一位好汉病倒,因此与他诊症,累大官人久候了。”柴进道:“不妨事,却不知何人?”三娘道:“正是庄上的武松武二郎。” 柴进道:“原来是他,这人初来投奔小可时,也一般接纳管待。只是次后在庄上,但吃醉了酒,性气刚,庄客有些顾管不到处,他便要下拳打他们,因此满庄里庄客,没一个道他好。众人只是嫌他,都来小可面前,告诉他许多不是处,因此近日都有些慢待了。” 三娘笑道:“武二哥非池中之物,早晚必成大器。官人,我们另寻他处说话。”当下柴进引三娘到自己静室之内,欧鹏、马麟自有庄客服侍安歇。 第枯六章静室堂前许三事古道结拜送十里 到了静室内坐定,柴进教人上了醒酒汤来,两个吃了后,柴进拱手道:“如今庄上按官人法度治理左近,沧州左近官府皆得浸透,也不来啰唣。沧州望北便是蓟州,与辽国商路皆从我这里过,远近都按官人吩咐收取厘金,所获颇丰。庄内多得大寨遣人帮扶,内外整治一番后,也多招揽得人才,比之前兴旺多矣,都乃官人之策。” 三娘道:“也是大官人虚心纳谏,敢作敢为,方才有此兴旺。如今还有三件事便向大官人说起。”柴进道:“官人请说。” 三娘道:“数月前,我与公孙先生南下,与白莲净土宗高僧慈照和尚一同开山创教,创下白莲教来,便也想在沧州开设分坛传教。”当下三娘便将白莲教教义、行事说了。柴进闻言后拍案叫好道:“此教义不忌僧俗,只教人除恶扬善,便是甚好的教派,在我这里传教,定当襄助。若高僧真来此地,小可便也想入教来,聆听佛法,修养佛性,他年寿终之时,也能登极乐世界。” 当下三娘与柴进商议了传教之事,商议定后,三娘又道:“第二件事便是贩售少华山自产货品之事。”随后三娘让人从礼品内取来一套少华山烧制的琉璃器皿,一块小琉璃镜子,并几瓶透瓶香美酒来。 那一套琉璃器皿却是一套酒具,三娘倒出美酒来,取酒注便在热水中烫了酒来,倒入琉璃酒具中,又将那块镜子放在面前,只见灯火下,那琉璃杯中,酒色纯美,映在那镜中,三样精品相映成趣,三娘道:“此乃我少华山烧制的琉璃器皿,比一般舶来琉璃更坚固、美观,也比国内自做的琉璃耐热,而且通透非常。此镜子乃是琉璃亮镜,能将人物映照得纤毫毕现。这酒乃是自酿的好酒,也是上好的美酒。” 柴进大喜,在灯下细细观赏那琉璃酒具,果然晶莹剔透,其上还有精心雕刻花纹图案,都是一般的透亮。又看那镜子,果然将自己照得一清二楚,比铜镜清晰百倍。再尝那美酒,果然是陈年佳酿的口味,大喜之下当即道:“这三物若是在此地行商贩售,或更远的贩售到辽国,便是一本万利之事。” 三娘道:“正是,如今华州左近永兴军路、凤翔路、京东南路都有少华山自行开辟商路贩售这两物,河东路有桃花山代为贩售,京东西路有二龙山代为贩售。这京东东路的贩售之权,便全权交托大官人庄上,但有得利时,两家五五分账如何?” 柴进大喜道:“岂敢五五对分?我庄上只取三成得利便可。”三娘却摇头道:“大官人不必多言,这五五对分,几处与我少华山结盟山寨方才得享的红利,都是这般共享好处,也不要坏了规矩。” 柴进更喜,当下两个商议了细节之后,此事便定了下来。随后三娘又道:“第三件事却是有关药材,近日京东西路药商相约囤积药材,他那里占住漕运便利,各地药材到了他那里都被屯下,以致京东西路以西许多州县药价飞涨。” 柴进闻言道:“此事我也听闻,查探后方才知晓,乃是当朝太师蔡京这奸臣,只因他门下有这药材生意往来,最近又遭官人等劫夺了生辰纲,短了银钱供输,因此蔡家便联合了河东路梁中书等,在京东西路、河东路一同囤积药材,只望药材囤积居奇,能将亏输的银钱赚回。” 三娘闻言大怒道:“这般狗官,果然损失的银钱都还要搜刮回来,端的可恨。”柴进道:“正是如此,蔡京此人,独霸朝政,各地药材贩售,皆需官府药局文书,他便是以此拘束各地药商,听他吩咐行事,干这伤天害理的勾当。” 三娘道:“那京东东路药价如何?”柴进道:“这厢里南方药材沿运河北运,要过了黄河漕运至京东西路后,药材被截留屯下,方才会涨价。” 三娘颔首道:“与我所料一般,我白莲教在西面传教,赠医施药时,所要药材颇多,但就请大官人在左近收购药材,方好运回去。” 柴进道:“采办药材不难,只是若从河东路、京东西路运回华州去,没有药材官府文书,早晚会被查扣,但要文书时,蔡京这些狗官又不与民间。若是绕道回去,药材运费也贵了,反不及就地采购划算。”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大官人可寻几分文书来看,我自有办法私造文书,只要不直过东京,我那文书造来定然无人能识得。”柴进道:“此事易耳,我明日便命人去收买一张来看。”两个商议了半宿大事,直至三更天方才各自安歇,三娘屋内武松睡了,因此柴进另行安排一间客房请三娘安歇。 三娘回屋只睡了两个时辰,五更天时便起身来,略作梳洗后,自到院内练武。使了一回玉环步并太祖长拳后,廊下一人喝彩道:“扈小哥使的好拳法、好步法。” 三娘回头看时,却是武松站在廊下,只见他精神奕奕,看来针灸后,又吃了药,唔出一身汗来后,那病便痊愈了。 三娘笑道:“武二哥看来身体康复了,真是可喜可贺。既然身子大好,可愿来与我切磋拳法?”武松道:“起初见扈小哥还道是个身体瘦弱之人,却不想武艺如此高强,俺来与扈小哥使一趟拳看。” 当下武松跳入院内,两个讲了一礼后,各自使出一套拳法来,你来我往的便斗做一处。武松天生神力,拳法虎虎生威,三娘拳法、步法得自名家指点,虽然女子身体上,天生劲力有亏,但使出连环劲来时,也与武松空手博个不相上下。 两个斗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败,各自都钦佩对方武艺,少时各自心意相通,跳出圈子来,武松笑道:“这一趟拳打得甚是爽快。”三娘也笑道:“武二哥果然是天生博虎的好汉。” 此时闻听一人道:“两位果然都是好身手。”回头看时,却是柴进在廊下看了多时,上前来请三娘前去赴宴,三娘携了武松,一同到后堂上,只见欧鹏、马麟两个也在堂上,都引见了,见都是好汉,各自欢喜,柴进便邀武松入座。三娘便让他一同在上面坐,武松那里肯坐,谦了半晌,武松坐了第三位。柴进教再整杯盘来,劝四人痛饮。 吃了一回酒后,三娘低声问柴进道:“宋押司兄弟两人何在?”柴进笑道:“宿醉未起。”三娘颔首道:“有他在此,我这边一些勾当也不得尽与他知晓,留在庄上多有不便。”柴进道:“此去四十余里路,我还有一座东庄,稍后便引宋江兄弟去那里住下便了。” 果然稍后宋江兄弟两个起来,柴进安排席面,杀羊宰猪,管待宋江,席间说起尚有一处东庄,在的偏远,做公的少去,正好安置宋江兄弟两个逃罪的,宋江大喜,当天午后便与宋清两个去了东庄,柴进亲自送去,安顿好了,不在话下。 三娘便在柴进庄上住下,使欧鹏、马麟与柴进庄客就左近收购药材。柴进那边托人求得药材贩运文书,三娘看了便亲自做了假文书,先差铁卫数人护送一趟药材回华州。 过了数日,三娘见武松缺少衣物,将出些银两来与武松做衣裳。柴进知道,那里肯要她坏钱?自取出一箱缎匹绸绢,门下自有针工,便教做武松的称体衣裳。 相伴住了十数日,武松整日与三娘喝酒演武,好不快活,一日里蓦然思乡,要回清河县看望哥哥。柴进、三娘两个都留他再住几时,武松道:“小弟的哥哥多时不通信息,因此要去望他。”三娘道:“实是武二哥要去,不敢苦留。如若得闲时,再来相会几时。” 武松相谢了三娘,柴进取出些金银,送与武松,武松谢道:“实是多多相扰了大官人。”武松缚了包裹,拴了哨棒,要行。柴进又治酒食送路。 武松穿了一领新纳红绸祆,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背上包裹,提了杆棒,相辞了便行。三娘道:“武二哥少等一等,我送一程。” 两个离了柴进庄上,行了五七里路,武松作别道:“小哥送的远了,请回。柴大官人必然专望。”三娘道:“何妨再送几步。”路上说些闲话,不觉又过了三二里。武松挽住三娘说道:“扈小哥不必远送。常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三娘指着道:“兀那官道上有个小酒店,我们吃三钟了作别。” 两个个来到酒店里,三娘上首坐了,武松倚了哨棒,下席坐了。便叫酒保打酒来,且买些盘馔、果品、菜蔬之类,都搬来摆在桌子上,三娘又将出好酒透瓶香来,请武松吃。 武松吃了那酒,赞道:“这酒好生有力气。”三娘便将背上包袱放在桌上道:“这里面有我自酿的透瓶香好酒,装了三个牛皮水袋,还有两套新衣鞋袜,并些散碎银两做盘缠。” 武松哪里肯收,三娘道:“不收便不做我是兄弟看。”武松这方才收了,看看红日平西,武松便道:“天色将晚,扈小哥不弃武二时,就此结拜为义兄弟。”三娘大喜,当下两个便撮土为香,结拜了。 三娘取些碎银子,还了酒钱。武松拿了哨棒,两个出酒店前来作别。武松堕泪,拜辞了自去。三娘立在酒店门前,望武松不见了,方才转身回来。行不到五里路头,只见柴大官人骑着马,背后牵着匹空马来接。三娘望见了大喜,一同上马回庄上来。下了马,请入后堂饮酒。三娘、欧鹏、马麟三个,自此只在柴大官人庄上采办药材,等候第一批运送药材人的消息。 过了数日,二十多日前先走的那批铁卫使人送信回来,直说那文书可行,那批药材已经分批过了东京地界。三娘听了大喜,便来与柴进商议道:“既然文书可行,那我便要干一趟大事,只教蔡京那伙狗官血本无归。” 柴进吃了一惊道:“却要如何行事?”三娘道:“差人分头赶往京东东路其他州县收购药材,有多少收多少,然后分批做假文书偷运到西面各路军州,再做平价出售,如此一来必然药材价下跌,我倒要看看蔡京那些人能囤积多久。” 柴进赞道:“好计策,我这便分头差人去办。”三娘道:“此处左近州县便有劳大官人费心,我与欧鹏、马麟两个取道自去南面几个州县采办药材,各人分头行事。” 商议定后,三娘与欧鹏、马麟点起十名铁卫依旧扮作富家千金,乘了马车,余众扈从,一路往南边阳谷县而来。 第枯七章景阳冈上闻猛虎狮子楼头看英雄 这天到了阳谷县境内,到了景阳冈时,三娘兀自寻思,不知武松打了那虎没有,自己俗务缠身,也未能与武松一道去见识一下这头吊睛白额大虫,真是一件憾事。 到了景阳冈那里,望见前面有一个酒店,挑着一面招旗在门前,上头写着五个字道:“三碗不过冈”。三娘望见笑道:“那里有家酒店,且过去吃些酒肉再行。” 一行人到了酒店外,欧鹏安排人手停好车马,一众人入到里面坐下,满满坐了五桌,欧鹏叫道:“主人家,快把酒来吃。”只见店主人每人面前放三只碗,一双箸,一碟热菜,满满筛一碗酒来。 三娘拿起碗,一饮而尽,欧鹏等人也吃了一碗,三娘笑道:“这酒比之我们的透瓶香如何?”马麟道:“不弱也,只是香气比不上我们的透瓶香。”三娘暗笑,心道:“自然不足,那透瓶香我可是配了香料放在酒内勾兑的。” 欧鹏问道:“有甚饱肚的?”酒家道:“只有熟牛肉。”欧鹏道:“好的,每人都切二三斤来吃酒,少时一发算钱与你。”酒家见一众人簇着一位美貌小娘子,都是衣饰华贵,还道是哪家富贵千金出游,看家护院的枪棒教师都有几个扈从,也不怕他短帐,当下每个人都切了三斤牛肉来吃。 吃了一回后,三娘唤道:“酒家。”那酒家急忙上前道:“小娘子有何吩咐?”三娘问道:“听闻这景阳冈上有大虫,可是真的?”那酒家道:“自然是真的。”三娘奇道:“还不曾被除去么?” 那酒家叹道:“那畜生厉害,就左近猎户,都有二三十人坏在它手里,谁人敢近它?”三娘皱眉暗道:“这便怪了,武松走了也有七八日,按理说也早该结果了这头大虫,为何到眼下还在?” 那酒家又道:“官司如今杖限猎户擒捉发落。冈子路口,多有榜文:可教往来客人,结伙成队,于巳、午、未三个时辰过冈,其余寅、卯、申、酉、戌、亥六个时辰,不许过冈。更兼单身客人,务要等伴结伙而过。这早晚正是未末申初时分,小娘子,你几个虽然人多势众,但天色晚了,不如就我此间歇了,等明日天明再过冈子。” 欧鹏笑道:“便是有十头大虫,我们一十二人也不怕,何况只有一头?”那酒家道:“客人须仔细,约莫半个时辰前,一个客人单身一个,便孤吊吊一个人过去,还吃得大醉,口中也是这般诳语,我看也是早晚合休。” 三娘闻言眼前一亮问道:“那人长什么模样?”那酒家便将那大汉容貌说了,末了道:“俺家这美酒名唤出门到,那汉子倒也十分英雄,直喝了十八碗,口中还兀自说醉话,直说什么俺这酒不及扈小哥送的透瓶香云云,真个儿气人。” 三娘对欧鹏、马麟两个道:“那人定是武二哥,我等吃快些,去赶他。”当下众人匆匆吃喝了,重新上路,那酒家劝了几回,众人也不理会,望着一众人去了后,那酒家靠在门边,口中兀自道:“可怜如此娇滴滴的一位小娘子,便要命丧虎口了。” 三娘、欧鹏、马麟引十名铁卫,各举兵刃戒备着上了岗来,行不多时,已经天色尽墨,都打起火把来行路。但一直行到岗下,也不见有武松踪迹,更不见那头大虫踪影。又行出里许,撞见几个猎户,问起时方知,刚才有好汉打了那头大虫,一众猎户将那大汉拥到左近大户庄上吃酒去了。 听得这话,三娘才放下心来,欧鹏道:“可要去庄上寻武二哥?”三娘道:“这倒不必,起初是怕武二哥吃得醉了,着了那畜生的手,既然无事,我们自先去阳谷县办正事要紧,稍后有缘,自会相见。” 当下一行人辞别猎户,连夜赶路投阳谷县而来,到了阳谷县时,天色蒙蒙发亮,城门才开,一行人便入了城来。 三娘、欧鹏、马麟并十名铁卫,到了城内,找城内最大客店狮子楼住下,赶了一夜路,也都累了,各自梳洗后安歇。睡了数个时辰,听得店外街上,人人轰动,闹闹穰穰,三娘起身胡乱穿了套衣裙来,到了窗边推开窗户望去。 只见小楼窗下,左右街上,都拥满了人,人人都在说:“景阳冈上大虫吃一位好汉打死,稍后便至县衙受赏。”人人都争相在前,只想看看那打虎英雄的模样,还有看那大虫是何等一只猛兽。 过不多时,猛听一阵鼓乐之声到来,远处街上,一众猎户敲锣打鼓的行来,前面七八人抬了一架虎床,上面绑了一头死虎。众百姓看了,皆是惊呼不已。三娘看那头大虫时,果然老大一只,只看形体也有水牛般大小,三娘暗赞道:“真个是打虎武松,赤手空拳也能打死这等成精怪物。” 那老虎后面,众多村坊上户,拥着一抬凉轿,上面坐了一位披红挂彩的大汉,正是武松武二郎。一众百姓见了如此英雄好汉一个,登时喝彩声不断,三娘看了也是笑逐颜开。只见街上,阳谷县民人,迎喝将来,尽皆出来看,哄动了那个县治。只见亚肩迭背,闹闹穰穰,屯街塞巷,都来看迎大虫。 三娘方才起身,急要看热闹,因此也未梳妆,一头秀发如丝缎般垂下,披了衣裙也未整束好,香肩微露,便慵懒的靠在窗边,笑靥如花的看着武松行过。 少时武松一众人都往县衙去了,围看的百姓也都轰然跟去,街上顿时行人稀少起来。这时,三娘却才陡然间发觉不妥,只见街面一处茶寮旁,一个锦衣官人坐在那里,一双眼直勾勾的只望着三娘这边。那官人也有二十五六年纪,生得十分浮浪。头上戴着缨子帽儿,金铃珑簪儿,金井玉栏杆圈儿。长腰才,身穿锦衣褶儿;脚下细结底陈桥鞋儿,清水布袜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越显出张生般庞儿,潘安的貌儿。 此人虽然生得俊朗,但一双眼直看得十分轻浮,三娘怒瞪了那人一眼后,自关了窗户,接着歇息去了。 再说这官人姓甚名谁?那里居住?原来只是阳谷县一个破落户财主,就县前开着个生药铺。从小也是一个奸诈的人,使得些好拳棒。近来只因做药材生意,几年间便暴发迹,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放刁把滥,说事过钱,排陷官吏。因此,满县人都饶让他些个。那人复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排行第一,人都唤他做西门大郎。近来发迹有钱,人都称他做西门大官人。 却说西门庆原本坐在茶寮内,自看了一回打虎英雄,只看那武松与那头大虫过去后,顿觉无聊起来,偶然抬头,却见街对面那狮子楼客店小楼上,窗棂开处,依窗坐了位双十佳人来。只见:柳眉宛似月牙梢,玉容如花笑如靥。纤腰袅娜倚窗靠,燕懒莺慵秀发松。檀口轻盈玉妖娆,纤长秀腿窈窕玉。双十佳人笑颜开,恰似天上一丈青。 那西门庆哪里见得县里有如此绝色女子,一时间看得呆了,待得街上一众人都跟随县衙里去了,街上行人渐少时,那女子似乎也察觉西门庆再看她时,只狠狠瞪了一眼,便即掩窗不见。 西门庆生性风流,只爱女色,但见得如此佳人时,顿觉心如猫抓,又见佳人薄怒,掩窗而去时,反觉更增风致,心头动念,便唤来茶博士问道:“对面客店住的何人?”那茶博士道:“今早开摊时,只见一位娇美小娘子引两个伴并十名护院当投店,只看车马华贵,从人皆锦衣,却不知哪里人氏,西门大官人可投店里问来。”西门庆笑道:“倒是我计较浅了,不去问店家,到来问你。” 说罢西门庆算还了茶钱,信步到了客店里,店家见是他是,连忙上前招呼,西门庆问道:“店里住的小娘子何方人士?”那店家道:“挂名的是一位姓欧客商,只说是护送自家主人回乡。大官人可见后院停那辆华贵车马,便是那小娘子乘坐。只看车马,从人衣饰,便知必是大富大贵人家千金。” 西门庆哦了一声又问道:“可还说起其他?”那店家道:“那位姓欧客商倒是问起县内药材采办生意人家,只说是家里也做药材生意,顺道要采办些药材回去。” 西门庆闻言大喜,将折扇一合,笑道:“那真个儿巧了,我家自经营药材,阳谷县及左近州县,内外药材皆经我手,那位小娘子若要采办药材时,正是我的买卖。”当下信手赏了那店家些散碎银子道:“引我前去拜会,既然是来采办药材,我这厢与她说个买卖来。” 那店家哪里不知这位西门大官人的心意?笑眯眯的收了银子,口中道:“大官人好眼力,那位小娘子不但富贵,而且人儿也是生得极好,我这只看了一眼,也都觉得心头直跳,若是这位小娘子肯与我说句话时,便是死了也值。只看那小娘子与大官人甚是登对。” 西门庆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适才在街面上偶然见了一面,可是在小楼上住?”那店家道:“正是,小人引大官人上楼,只是她那几位护院教师不好相与。”西门庆道:“不妨事,我自有办法。”当下那店家自引西门庆上楼,往三娘住的小楼上而去。 第枯八章登徒郎君爱女色狡狯娘子赚郎财 却说西门庆满心欢喜,得店家引到楼上时,只见梯口一屋内房门开处,便撞出一条大汉来,身着大红丝衲绸袄,一顶青布方巾,一双眼只盯着两个喝问道:“店家,引什么人来?须知楼上几间房屋都是我家包下了的。” 西门庆闻言微微皱眉,心下有喜有忧暗暗道:“果然出手阔绰,只将这家客店小楼都包下,看来那女子必定是富家千金,名门贵女,定难入手。但若真能勾入手来,人财兼得便是天大的好事。” 那店家急忙唱喏道:“欧大官人息怒,这位乃是本县经营药材的第一大户,西门大官人,听闻欧大官人等专到此地采办药材,是以特来问讯。” 那欧大官人正是欧鹏,闻此言来,面色稍善,口中道:“且等一等,待我问过我家主人再来回话。”当下径直转到另一屋外道:“主人,有阳谷县专营药材的西门大官人前来商谈采办药材之事。” 内里一个清脆女声道:“哦,这等事不必知会我,你自己拿主意便可。” 那女子虽只说了一句话,但那声儿便好似出谷黄莺般娇娆,只听得此声,西门庆半边身子都酥了。可却一听那话时,顿时又心凉了半截,原来那屋内娘子都不愿见自己的面儿,若不得见面,自己空有一番撩妹本事也是无用。 当下欧鹏转来道:“西门大官人,但有药材出售时,与我商谈便可,只要价钱公道,有多少药材我们都要。”西门庆折扇一挥,故意提高声音,哼一声道:“阳谷左近州县药材皆在我手,若要全部采办时,便是上万贯的大买卖。商谈如此大买卖时,正主儿连面都不肯赐见,教人如何放心得下?” 说了之后,屋内毫无动静,欧鹏皱眉道:“西门大官人,莫说是万贯大生意,便是十万贯大买卖,我家主人已经教我来商谈,我便做得了主。”两个说话时,惊动了一旁的马麟,引了数名铁卫也出得屋来,几个站在西门庆面前,只见这几个护院的都一般的孔武有力,威风凛凛,到教西门庆一阵心虚。 但西门庆也不死心,眼珠一转又高声道:“这位欧掌柜,看你不似个识得药材之人,须知药材优劣辨识繁杂,我与你商谈,你可识得药材否?” 欧鹏与马麟两个闻言对望一眼,欧鹏道:“我等自会请牙人验看。”话音才落,屋内那女子又娇声道:“且慢,让西门大官人进来说话。” 西门庆闻言心下暗喜,总算还是勾得这小娘子见面,他自信以他的容貌与手段,只消能坐下说话时,早晚定能教这小娘子投怀送抱。欧鹏无奈只得引西门庆进屋,西门庆整整衣冠,将那折扇轻摇,故作潇洒,迈步跟着欧鹏进屋。 进到屋内,果然见到一位着湖水绿衣裙的女子背身坐在桌边,这套衣裙正是适才街边所见,西门庆大喜,不待欧鹏引见,上前一拜道:“小可阳谷县西门庆见过小娘子。”欧鹏恼他轻浮无状,正待呵斥,那女子却道:“欧掌柜,你且回屋去吧,我自与西门大官人说话。”欧鹏忍口气,只得先退出屋去,但却不肯走远,只教一众铁卫回屋,自与马麟两个一左一右便守在门口。 那女子转过身来时,西门庆微感失望,只因那女子面上戴了一块丝巾,将面容遮住,只露出一双美目来,但就只是那一双美目流盼四顾之下,也教西门庆酥了半边身子。 那女子也不起身,指着桌对面一张杌子道:“西门大官人请坐下说话。”西门庆急忙一并折扇,拱手谢了,撩起袍角坐了,一双眼只顾看那女子身姿来。 那女子秀眉微蹙,微微愠道:“大官人,请勿乱看。”西门庆轻咳一声道:“只因娘子身姿曼妙,因此唐突多看两眼,小可不看便是了。”当下果然侧过身去,不再看她。 那女子道:“听闻西门大官人经营药材,左近州县药材皆在大官人掌握?”西门庆道:“正是如此,阳谷、清河等几个州县药农,药贩,最后皆要把药材将来卖与我,因此说皆在我掌握。” 那女子微微惊呼一声道:“想不到大官人有如此手段,却不知是如何办到?”西门庆闻言,心下甚是得意,暗想终究教你正眼看我了,当下道:“也并非难事,左近州县府衙官员胥吏都与我交好,因此能拘得左近州县药农、药贩都将药材卖与我,但有哪个不卖时,他那些药材也就烂在家里,别想卖了!” 那女子哦了一声道:“那不知大官人可曾听闻京东西路一带药商囤积药材之事?”西门庆道:“略有耳闻。”那女子道:“那大官人可知原由?”西门庆道:“娘子却是来考校我来,此事却是当朝蔡太师的均旨,只因近日东京等地药价低劣,蔡太师门下有不少药材生意,因此下了均旨,教左近药商一起囤积,以缓药价。” 那女子轻轻一笑,又如翠鸟啼转,西门庆心头又是一热,低头只见那女子一双玉足便在桌角,那双玉足却不曾穿鞋,只套了轻薄丝绵白袜子来,端的是小巧玉致,忍不住吞了口馋涎。 那女子却不知自己一双玉足又着了这淫贼之眼,笑了笑只道:“大官人说的倒是好听,也是往太师面上贴金。其实东京药价何时曾低过?只是听闻去岁太师女婿梁中书大人奉与太师的生辰纲被人劫了,想来也只是太师想门下药局多赚些钱财,因此囤积居奇罢了。” 西门庆干笑两声道:“还是娘子聪慧,一眼便看出真相来。”那女子又笑道:“进屋许久,你都不曾问我是何方人氏。”西门庆道:“娘子但想说时,自然会说。” 那女子道:“好一张巧嘴。”说着取出一块令牌来放在桌上道:“你可识得此物?”西门庆转身看了那令牌一眼,跟着大惊失色,急忙站起身道:“这是蔡太师府上信物,娘子如何得来?” 那女子道:“我便是姓蔡,行三,家父姓蔡讳个攸字。”此言一出,西门庆更是心惊,急忙拜下道:“原来娘子是蔡太师嫡亲孙女,小可真是有眼无珠了。” 那女子道:“此趟到京东东路来,我本是打算游山玩水一番,只是门外那两位府内虞侯,奉我父亲均旨护送我外出游玩,顺道采办药材。适才教大官人与欧虞侯商议采办药材之事,便是这个缘由,此趟事乃是欧虞侯他的公事,我本不想管的。” 西门庆闻言道:“原来如此,是小人莽撞了。”那女子道:“也无妨,我蔡家子女个个都要通晓这些事,与大官人做趟买卖,权当历练吧。” 当下她不慌不忙的又取出一纸公文又道:“只因我蔡家虽在京东西路囤积药材,但东路上却还有药材流出,因此也要将东路药材一并收购囤积。本来到了此地后,便要将此公文送到县里去,只因看今日县衙里庆贺什么打虎英雄,人多眼杂,因此想待明日再去。既然现下大官人在此,左近药材又皆在你手,便也就不必惊动县里,你看了公文后,自与我采办药材了便了。” 西门庆接过那公文看了,上面果然是蔡氏字体,一应印信签文俱全,只是西门庆也不识得真假,只能先看在眼里记下。看完后恭恭敬敬将公文奉还,口中道:“但要多少药材请娘子开具单来,小可自吩咐各处准备。” 那女子道:“大官人听好了,我蔡家也不白要你的,一应药材单据开了来后,采办齐备,我自会与你一张签条,上有我父亲印信,待得药材运到东京后,便算还你的药材钱。” 西门庆慌忙道:“怎敢要太师算钱?一发都算小可孝敬太师门下的便是了。”那女子却道:“我蔡家也不是仗势欺人的,但该给你的利钱,自会算与你来,孝敬归孝敬,买卖归买卖。”西门庆连忙称是,一双眼只顾盯着那双玉足看。 当下那女子教欧鹏进来,备下纸笔,便在玉笺上写下一应索要药材来,满满的写了数张下来,直送到面前。西门庆只看了一眼,顿时心头一惊,这上面索要的药材多达一百余味,每味少则百余斤,多则三五百斤,粗略一算,上下一共在三万余贯上下,饶是西门庆家财不少,一时间也作声不得。 那女子看他脸色,轻轻哼了一声道:“大官人,可是见了索要太多,肉痛了?”西门庆急忙赔笑道:“也不是这话,蔡娘子容禀,只因要的药材颇多,府中存货不多,但要备齐时,需费些时日。” 那女子道:“这个无妨,我便在阳谷县等候些时日便了。”跟着看了看西门庆,口中又道:“这些药材货值是多了些,大官人若不放心时,我便与欧虞侯、马虞侯两个一并先住到大官人府上如何?” 西门庆闻言大喜,心里暗想:“有她在府中住下时,便不怕她到时候赖账。以我的手段,早晚便能勾到手中,到时候成了蔡家孙女婿,便可飞黄腾达,不在话下。”当下喜滋滋的满口答应道:“蔡娘子能下榻小可草舍,真是蓬荜生辉,求之不得。” 当下三娘命欧鹏、马麟两个雇了顶轿子,西门庆自到楼下等候,少时轿子到来,只见三娘换了身通体纯白的狐裘在身,款款下到楼来时,只见一阵风吹过,面纱撩起一角,露出那一点檀口来。西门庆看了顿时酥了全身,只见:樱桃小口儿,横秋水双眸。若不是昨夜晴开新月皎,怎能得今朝肠断小梁州。芳芬绰约蕙兰俦,香飘雅丽芙蓉袖,两下里心猿都被月引花钩。 欧虞侯、马虞侯两个请蔡娘子上了轿子,西门庆当前引路,便一起望西门庆府上而去。 第枯九章虚与委蛇勾回府偷梁换柱入幕宾 却说西门庆前面引路,三娘乘了车马,欧鹏、马麟两个随扈左右,十名铁卫搬取行李随后,一行人径投西门庆府上而来。转过三两条街,走得两遭市井,便到了西市旁一处老大宅院前。 西门庆自上前唤了家中小厮,大开府门,只道有贵客到,教家中老少都到前院来迎。又发付几名仆役洒扫了府前街道,方才请三娘下车马来。 三娘依旧丝巾掩面,下了车马来时,只见这座宅院端的有气魄,只见:前后屋宇数重间,院墙高耸雕花镂。内外赭色红泥漆,甬道川纹雕纹饰,砌水痕石白玉栏。正堂上金碧辉煌,两廊下檐阿峻峭。高门大院红烛照,瑶草琪花阔前院。苍松翠竹绿两院,棚架紫葡假山石。逍遥洞府穷岁月,正是藏花有乾坤。 三娘看了看,微微一笑道:“西门大官人不愧是县里富户人家,果真高门大院,只是不知这间府院,可有逾制?”西门庆原本得意洋洋的,听得三娘夸赞之语,身子酥了一半,却猛听得最后一句时,登时大惊失色,急忙道:“小人不知,这间屋院乃是花钱置办买来,也不知是否逾制,但请娘子指点一二,但有逾制之处,小人立刻便使人改来。” 三娘淡淡道:“随口一问,是否逾制,大官人与县里人等都有结交,自问去便可。”西门庆擦了擦汗道:“多谢娘子提点,请堂上吃茶。”当下西门庆引了三娘等人入府来。 进到前院来,只见西门庆一众妻妾、丫鬟、仆役、小厮皆在前院迎候,一名美貌妇人上前道:“官人,却不知是何等贵客到来?”西门庆慌忙拉到一边道:“便是京城蔡太师府上千金到此,一则游玩,二则有大买卖与我家做成,休得怠慢。”那美妇诺诺。 当下西门庆将家人一一与三娘引见,原来西门庆原配陈氏亡故已久,只留下一女西门大姐。适才那美妇乃是西门庆继室夫人吴月娘,此女乃当地名流之女出身。此外尚有勾栏出身的二房夫人李娇儿。三夫人孟玉楼,此女原是县里一位杨姓布商之妻,因夫死后,方才嫁与西门庆。四夫人孙雪娥,乃是府中丫鬟出身,做得一手好鲜汤。 将家人引见了后,西门庆道:“蔡娘子大可放心,府内除些仆役之外,并无其他闲杂男子,都做一屋的女眷,正可安心住下。” 三娘看着西门庆笑道:“你却不是男人?”西门庆闻言又酥了半边,心头暗喜,道:“小人非是闲杂人,娘子大可放心,小人定当守礼。”当下吩咐吴月娘引三娘入内苑,分拔一间单独院落安置,欧鹏、马麟并十名铁卫安置在前院一带耳房内。 下处安排妥当之后,西门庆教府内杀猪宰羊,置办酒筵,款待三娘、欧鹏、马麟等人。席间,西门庆频频劝酒,还道三娘一介女子,不擅酒量,只想着若是灌醉了,今夜便可一亲芳泽。哪知道直喝得自己酩酊大醉,三娘兀自在那里谈笑风生。 第二日,西门庆宿醉方醒,梳洗一番后,便有小厮来传话,只说蔡娘子有请。西门庆当即整束衣冠前去相见,到了小院内,却见三娘便在院内鱼盆处赏鱼。 西门庆上前唱个喏道:“娘子起得早。”三娘道:“一早请大官人来,便是商议药材采办之事。这些俗物,我也不想多问,但欧虞侯、马虞侯两个有公务在身,早晚都来啰唣,心头甚烦,还请大官人早早办妥此事,打发他两个回去复命。” 西门庆却挨上前来道:“药材之事易耳,只是若此事办妥后,娘子也要离去,小人心头不舍。”三娘笑了笑,只见笑颜如花,口中道:“他两个自回去复命便可,我到还要在外头多玩些时日,不知到那时候西门大官人可愿相陪?”西门庆闻言大喜道:“自当奉陪,便是小人几世修来的造化。” 三娘扑哧一声笑道:“大官人嘴甜。”跟着说道:“只是这几日办那些俗物,憋在府内气闷,不如大官人将这些俗物交给旁人,我自发付欧马两位虞侯去办,也好甩脱两个。便请大官人引我四下里游玩,如此可好?”西门庆闻言大喜,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了下来。 当下西门庆也不耽搁,召来自家药铺掌柜,将昨日那药材单交予掌柜,又将欧鹏、马麟两个与掌柜的引见了,将事务交托仔细,自命掌柜与殴马两个自去接洽署理。 交托完之后,西门庆便来邀三娘出游,三娘欣然应邀。当日西门庆只带了几个仆役、仆妇随行,三娘的几名铁卫也跟随,起一辆车马,自骑一匹骏马,便出府游玩。 西门庆请三娘在街上游玩一遭,又到县里最好酒楼吃了一回当地名菜佳肴,但三娘却闷闷不乐。西门庆动问下,三娘道:“这街上景致都不及东京繁华,也无甚可看的,不知周遭可有什么名山大川可看?” 西门庆忙道:“却是小人疏忽了,我等微落小县街景,自然是不比东京那等地方繁华。阳谷县周遭有的是美景,只是离城较远,须得多备干粮,方可去得。” 三娘大喜拍手道:“便是要去这等地方赏玩,还请大官人引路。”西门庆道:“此去只怕要数日之久,只恐娘子扈从不允。”三娘瞪眼道:“我便是嫌他们整日来啰唣,大官人休提他几个,我只与大官人同去,其余人等一个不带。” 西门庆闻言大喜,暗想道:“蔡娘子身边整日都有护院教师跟随,这趟她一个都不带,一个孤身女子与我上路,还不早晚都是我口中食?”当下便没口子的答应了下来。 转回府去,西门庆命人收拾些行装、干粮,准备明日便起行。吴月娘与他收拾行李时,却道:“官人,我看蔡娘子那性子,并非名门闺秀,与她结交须谨慎些。”西门庆皱眉道:“妇人之见,蔡娘子出身富贵,常有些小性子,实属常事。”吴月娘闻言垂泪道:“官人可是想攀附上蔡娘子,好做蔡太师的孙女婿?若是如此,便休了奴家便是。” 西门庆甚至敬重吴月娘,急忙道:“夫人宽心,便是迎娶蔡娘子来,我心中也是专爱夫人一个。夫人仔细想来,若是为夫能做了蔡太师孙女婿,飞黄腾达是迟早之事,便对一家都是好事。”吴月娘听了默然无语,只得替他安排行装。 翌日,收拾停当,西门庆骑了马,请三娘坐了车马,带了三五个伴当,两名仆妇伺候三娘,一行人便出城而去。 行了半日功夫,先到了蚩尤冢赏玩,到了那里,只见那蚩尤冢如倒扣大釜,山腰一巨大石头平台。山下一坡绿草如茵,汩汩的泉水,淙淙流淌的小河。河水流向平原,两岸阡陌相连。绿油油的麦田。田间流淌着银链似的渠水,绿树掩映的村庄,河堤上绿柳成荫。 看了这等好景致,三娘方才欢喜起来,一路上与西门庆有说有笑,直把西门庆迷得晕头转向。当夜便在一处市镇上投宿,安排了一干人食宿之后,西门庆心头火热,教店家备些酒菜,送到自己屋内,便请三娘单独来对饮。 三娘也欣然而来,这回西门庆也不敢再与她比酒,只顾吃酒闲话调笑。吃得七八分醉意时,西门庆大了胆子来搂三娘,却被三娘推开,只见佳人吃吃笑道:“大官人与我有意时,便该上我门去提亲,明媒正娶。我自幼家教庭训,可做不得这等无媒苟合之事。” 西门庆苦苦哀告道:“娘子,小人心头私念娘子太甚,可怜小人则个。”几番纠缠,都被三娘笑着推却,最后又被三娘灌了几杯下去,西门庆便醉倒了。见西门庆醉倒,三娘暗暗冷笑,只去门外唤了几名小厮进来服侍西门庆安睡,自回屋内睡了。 第二日,西门庆到得午时放起,饱食一顿酒肉后,又取道往另一处景致而去。一连数日,都在左近风景之处游玩,但便是看着佳人在眼前,却吃不到嘴里,直把西门庆勾得心头欲念更甚。 这日到了一处村坊,左右也无客店,西门庆寻户人家,租借了几间房来安歇。当晚,西门庆一般的备下酒食,又将一味烈性椿药将在手中,恶向胆边生,心头只道:“今晚便是用药动粗,也要成了好事,将生米做成熟饭,便不怕她飞出手心去。” 当下便在屋内点了灯来,请三娘来吃酒。少时,三娘到来,还是一般的丝巾蒙面,各自坐定后,西门庆劝了几杯酒后,趁替三娘筛酒之时,便将那药放入酒盏中。 西门庆虽以衣袖遮挡,但这等手段却如何瞒得过三娘法眼?西门庆举盏笑道:“多日来,与娘子同游,便如在天上一般快活,请娘子满饮此杯。”三娘微微一笑,娇声道:“大官人有心了,也多谢大官人这些日子的款待。” 说罢酒盏到了嘴边,三娘一闻,便知酒里用了什么下作药来,心头大怒,当下不动声色,酒到嘴边却不喝下,只叹息一声,又放下酒盏。 西门庆见了,也放下酒盏,问道:“娘子何故叹息?”三娘假作哀愁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早晚有一日还是要与大官人分离,因此心愁。” 西门庆动容,大了胆子抓住三娘玉手道:“娘子休得忧愁,待回到家中,我便亲自走一遭东京,亲上门提亲,只求太师将娘子许配于我,早晚放得完聚。”西门庆握着那玉手,只觉软玉一般温润,便是一阵神魂颠倒。 三娘趁西门庆意乱情迷之时,轻轻巧巧的便一样一衣袖遮掩,将两碗酒换了。随后笑逐颜开,举盏道:“大官人愿去提亲时,我自在东京等你来娶。”当下劝着西门庆,两个同饮了。 果然,过不多时,西门庆双眼渐渐赤红了起来,神智迷离不清,三娘笑嘻嘻的将他提起扔到床铺之上,转到两名仆妇下榻之处,那两名仆妇已然睡下,三娘打晕其中一个,将人夹至西门庆屋内,扔与西门庆苟合,自回屋睡了。 到得天明前,三娘又回到西门庆屋内,将那仆妇送回屋,自己便坐在屋内等着西门庆醒来。 第九十章利欲熏心付身家飞黄腾达南柯梦 却说西门庆荒唐一夜后,悠悠醒来,只依稀记得昨夜与一女子欢好,醒来时只见三娘独自坐在一旁垂泪,心头暗喜道:“昨夜还是得成好事了。”当下起身披衣上前问道:“娘子何故哭泣?” 三娘假作垂泪道:“不知昨夜如何与你做下这等无媒苟合之事,回去后若是父亲知晓,定然家法处置我。”西门庆急忙搂住安慰道:“娘子宽心,一切在小人身上担当,便是舍弃这一副身家性命,也要同娘子完聚一处方好。” 三娘假意嗔怒,起身躲开,口中道:“你只便嘴上说的好听,我只怕欧马两位虞侯那件事还不得办妥,回去了定然被父亲责怪。” 西门庆忙道:“今日便打道回府,先把正事办妥,稍后便亲自去东京提亲。”当下西门庆便命小厮备好车马,饱食一顿后,一行人便回阳谷县而来。 回到阳谷县后,西门庆请三娘堂上坐了,当即召来药铺掌柜询问药材采购之事。那掌柜道:“那张单上药材已然采购完备,只等将钱赍发各处药农、药贩,便可收齐。只是铺里钱财已经使用所剩无几,尚差许多。” 西门庆道:“尚差多少?”那掌柜道:“略欠三万余贯。”西门庆沉吟片刻道:“今日我便命绸布庄先起三万余贯到你那处使用,务必三日内将药材都备齐。”那掌柜听命去了。 回头三娘又道:“官人与我婚事须得费些周折。官人并非官宦人家,也非世间巨富,更非名门之后,贸然上门提亲,只怕父亲不准。” 西门庆忙问道:“娘子有何计较?”三娘道:“这趟采办药材,算是官人的一番心意。此趟欧马两位虞侯回京复命,官人可多赍发两个些钱财交好,替官人多多说话。又再备下些许礼物,一并教欧马两位,先送上京去,我家内那些人等上下都打点,以扬官人名声。随后再去提亲时,方才能成事。” 西门庆一拍大腿道:“娘子计较的是,险些误了大事。”当下请来欧鹏、马麟两个,各自与了百两大银,殷勤好话直说,便请欧马两个回东京后,多多美言。欧鹏、马麟两个早已得了三娘言语,当下笑呵呵的接了重贿,也是一般的没口子答应下来。 第二日,西门庆命人拟了一张礼单来,请三娘过目。只见其上琳琅满目的写了许多礼物,计有:东海明珠三十颗、玳瑁首饰五十件、蓝田玉石五十块、金器银器百件、丝绸绫罗两百匹、其他更有熊皮貂裘、虎骨药材、上好美酒等等不计其数。略作质价,应在五万贯以上。 三娘看完这礼单后,哑然失笑道:“官人这份礼单却是送谁?”西门庆道:“便是送未来岳丈一家上下。”三娘道:“只看这些金珠宝贝质价,约在五万贯上下,单送我祖父一人,倒也够了,可我家中尚有父亲与几位叔叔,都是不可轻慢之人啊。” 西门庆闻言大惊道:“我还道这份礼物尽够府上一应所费了。”三娘假作恼怒道:“官人,你这是打发叫花子来?须知我那祖父爱婿梁中书,每年送祖父的生辰纲都在十万贯质价,你上门送礼,随后提亲,一开始便如此寒酸,教我嫁你以后,如何能在家人面前抬起头来?” 说着三娘挤出泪水来,假作哭泣,慌得西门庆急忙哄道:“娘子莫哭,我不知高门大户是何等光景,这份礼单请娘子拟来,我自去办理便了。” 三娘这方才破涕为笑道:“你且听好了,我祖父那里边,将官人这份礼送去,初次见面礼,这厢也够了。我父亲那里便折些价来,送个三万贯上下的金珠宝贝,也不算太落下乘。我父亲下,尚有三叔蔡翛,四叔蔡绦,五叔蔡條,七叔蔡脩四个,便都送个万贯上下便可。” 此言一出,西门庆顿时面如土色,略一算来,不算那三万贯的药材钱,这厢里备下的礼品也要在十二万贯上下,总计便要花十五万贯。饶是西门庆颇有家财,只怕也是负担不起。 看了西门庆脸色,三娘又假作嗔怒道:“官人可是有难处?”西门庆苦着脸道:“是否太多了些?”三娘怒道:“西门庆,我这厢里只说了我家祖父、叔伯辈的备礼。须知还有我祖母、母亲、许多女眷那里还须备礼,这些女眷,我也体谅你难处,也不用你使钱来周旋。我这里用自个儿的衬底私房钱,将出数万贯来备礼,也教欧马两位虞侯送回去,只做是你送的。与你谈婚论嫁,我都做到这般了,你那里却还推三阻四的,真教人心冷!” 西门庆慌忙道:“却不是这话,只是府内一时间无这许多钱,若要备齐时,须得将几座宅院、各处田地典押了,方可筹得。只怕将这些物件都抵押了,将来迎娶娘子过来,也无赡养娘子的产业了。” 三娘假作嗔怒,口中斥骂道:“你这个破落户,心眼却这般小,你却不知做了我蔡家女婿后,我祖父岂会教你那礼白送?早晚抬举你做得一州一府官长,你看我祖父那爱婿梁中书,便在大名府一地为官,一年上下来,得钱不计其数,便是孝敬祖父的生辰纲都是十万贯。但你做得官时,不消一年,这十余万贯礼钱,还不都收了回来?!” 西门庆闻言方才略略转喜道:“娘子说的是,却是我计较得差了。”顿了顿道:“只是一时间将出这许多钱去,家中老小需要交代。” 三娘闻言,柳眉倒竖,怒道:“西门庆,你与我睡一处时,可是这般言语?你当我是一般女子,便如此好睡的?此趟事上,我都不嫌弃你前有丧妻,后有续弦,只肯嫁与你。你若是再推三阻四,我这便回京去,将你侮辱我之事说与祖父听,你只等着被抄家刺配吧!” 见三娘动了真怒,又一顿言语威吓下来,西门庆顿时大急,急忙跪在地上哀求道:“娘子切莫动怒,怒大伤身。我这便按娘子吩咐,去准备礼品来送上京去。”西门庆直讲好话说了许多,又哀告片刻后,三娘方才转怒为喜,教西门庆速速去办,只在府内听信。 西门庆只得转到书房来,召来几名管事商议,便将自家身价都一一点算来看,计有:绸缎铺里五万贯本钱,才将出三万贯收购药材去,只剩两万贯上下,连铺子及一应货品尚可质价三万贯。另有四绒线铺,本银七千贯,连铺子货品一并,质价万贯。还有绸绒铺是五千贯,连铺子货品一并,也质价万贯。还有印子铺,连本钱、铺子一并质价两万贯。生药铺子,本钱五千贯,连铺子并存货质价也可上万贯。还有江河上船运生意有钱上四千贯。在西市此处大宅,可做万贯质价,又有狮子街两处房子一并在万贯上下,还有些其他屋舍、田产、果园等,一并质价来也有个三万贯。还有外放的高利债务,尚未收回,典与他人,也可作价万贯。总计下来,有个十三四万贯上下。 算清之后,西门庆便命几个管事分头去办,只将各处铺子、房产、田地都寻各家富户,分头质押了先换钱来使。正在忙碌时,欧马两位虞侯带了几名扈从前来,担了三个担子,西门庆急忙迎进书房来。 欧鹏命人将担子放下,打开一看,都是金银珠宝等物,满满的装了三个担子。欧鹏上前道:“大官人,此乃我家蔡娘子差我送来,都是她的衬底私房钱换来的金珠宝贝,总有三万贯上下,一发都与大官人充作礼物,这些礼物都只送女眷,大官人无需费心置办,只按这份礼单分头装好便可。” 西门庆大喜,眼见三娘果然说到做到,都差人将如此重礼将来与自己,权作礼物,心头最后一点疑虑也去了。马麟又笑着道:“大官人,得蒙我家蔡娘子垂青,如此倒贴也要嫁与官人,真教人羡慕,将来飞黄腾达之时,可别忘了我兄弟两个。” 西门庆眉花眼笑的命人收了那几担金珠宝贝,又请欧马两位虞侯吃酒,口中只道:“但能做得蔡府女婿时,定然报答大恩。”欧鹏也道:“官人真是好手段,勾得我家蔡娘子垂青,今后做得那一州一府官长时,定然连本带利都收回来。须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呐。更别说我家蔡娘子如此貌若天仙,大官人真是几世修来的造化。” 两个就那里将娶了蔡娘子后的诸般好处都说了,西门庆更是大喜,那厢里虽然还有些肉痛,但也顾不得许多。三个只顾吃酒,一发都吃得醉了,西门庆就醉里梦得自己飞黄腾达的模样,正是:利欲熏心迷人眼,直将身家尽托付。正是欲取必先予,醉里却得黄粱梦。 过得数日,一应药材都聚齐完备,西门庆这边十二万贯备下的礼物也都齐整,连同三娘准备的那三万贯金珠宝贝一起,满满装了二十口箱子,取十辆骡车驮了,那些药材也用五十辆牛车装了。 原本西门庆只打算遣几位管事与欧鹏、马麟两个送上京去,三娘却道:“此趟都是官人身家在此,还是官人多带些人手一同上京,一来只怕被人半途劫夺了去,二来官人亲自上京,显得更有诚意,早晚应个脸熟,也认认我家门去。” 西门庆喜道:“娘子提点的是,只是娘子独自留下,心头不舍。”三娘道:“我专在你府中等候消息。”说罢又交一封书信给他,口中道:“我与你之事,都在这封信中,你交与我老父,父亲看你礼重,我这厢又是非你不嫁时,这门亲事定然应允。” 西门庆欢天喜地的接了书信,整束了行装,带了两个管事并五十余个伙计,跟随欧马两位虞侯并十名扈从,一起取道,往东京而去,三娘自留在府中等候。 第枠一章半途劫财人两空长街相逢话重聚 却说西门庆、欧鹏、马麟一干人等到了阳谷县城门口,却见此处内外守门土兵到比平素多了许多,数十个做公的便在那里仔细盘查出城人等。 为头的一个名唤崔小乙,乃阳谷县缉捕使臣,平素也多得西门庆使钱交好,见得是西门庆时,便迎上前来,西门庆见了慌忙上前唱喏道:“崔观察为何今日亲自在这里公干?”崔小乙道:“也是十分的晦气,几天前夜里,知县相公府中遭贼,失却一批财物,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遮莫贼人,如此大胆,敢在知县相公那里下手,也累得我等专在此处搜捕。” 西门庆叹道:“却不想城内都有如此大胆贼人。”崔小乙只看西门庆身后一大队车马,便问道:“大官人这是要搬家呐。”西门庆笑道:“只是办些药材货品送去东京贩售。”说完将一锭银子塞在崔小乙手中,崔小乙也笑道:“若是旁人也是要费些功夫将行李打开查看,既然是西门大官人,便也不必查看了。” 当下崔小乙手一挥,一众做公的便让开道来,西门庆一行人便就此出城去了。 西门庆一行人晓行夜宿,数日内便离了阳谷县境内,这天到了一处山林外,天色寒冷起来,也不见有乡村野店,一行人只得在林中升火熬一夜。 一众人升起数堆篝火来,但却还是熬不住那寒风,怎生寒冷?恰似刮骨冷风袭,一夜萧索寒彻心。冰清扑面呵雾气,眉面皆白北风寒。 欧鹏、马麟两个命人将出十几个牛皮水囊,都给众人到上透瓶香美酒,口中道:“蔡娘子知晓路途辛苦,特命我等带了御寒美酒,此乃京中御酒,一生也不得尝一回,今趟托大官人的福,方能饮得一回。” 听闻是三娘交代准备的美酒,西门庆大喜,第一个便大大喝了一口,那酒入口醇厚绵长,只一口下去,便顺着喉头一直暖到心腹,登时赞道:“果然是好酒,从未尝过,比景阳冈上的出门到还要好来。”其余西门庆带来的管事、伴当也都喝了。 过不多时,一干人都觉得头晕目眩,西门庆只觉天旋地转,口角流涎,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欧鹏、马麟两个,那两个只在那里笑着骂道:“一群蠢人,喝了我家娘子的洗脚水!倒也!倒也!”话音才落,西门庆一干人等纷纷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欧鹏、马麟打个呼哨,林中又转出五十余人来,这伙人却是柴进庄上的少华山铁卫,会同原先十名铁卫,一共六十余人。欧鹏、马麟打个手势,一干人上来,七手八脚将西门庆一众人拖到一旁,便连身上随身财物都洗劫干净,随后打个呼哨,众人推车的、赶车的,挑担的,便将西门庆上京礼物并一干药材皆席卷而去。 西门庆一干人,直到次日天明,方才得醒,一个个都冻得十分僵直,慢慢方才爬将起来,西门庆看了周遭,口里只叫得连珠箭的苦。西门庆道:“叵耐娘子托人不仔细,只寻得两个做贼的虞侯随我一路,却是苦了我也,全副身家都葬送了。”众人道:“老爷,今日事已出来了,还是早早投县里报官便了。” 西门庆苦道:“这话也说的是,只是此处乃两县间地,前后都一般远近,只得先勾转回阳谷县,那里人面熟,方好起这官司,只是一来一去,只怕那伙贼都走得远了。”众人道:“也只得先回县里。”当下一众人只得相搀扶了,挨下山来,取道望阳谷县而回。 一众人没了行李,到了一处市镇,都只得脱了身上衣裳典当了,方才换得一碗热酒喝了。最后衣裳当尽,一众人都似乞丐般,沿途乞食,便如此挨了数日,方才回到阳谷县。进了城内,西门庆直奔家里。 吴月娘闻讯急忙出来相迎,西门庆这一路受尽了苦楚,吴月娘见了急忙命人取来衣裳换了,教安排酒食。西门庆等一众人狼吞虎咽吃了一回,方才饱足。 吃饱喝足后,西门庆问道:“蔡娘子何在?”吴月娘道:“前日早起便不见了人,只留书一封在此,妾身未敢观来。”西门庆急忙取信看了,只见上面写道:“西门大官人台鉴:也莫怨骗你钱财,官人一副身家便也是强取豪夺而来,只你那放贷买卖,也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我这厢里将你家财散尽,便是替你积福来。我非是蔡家女儿,那晚你也睡的不是我,便是跟随而去的那位仆妇,不知滋味如何?若想报官,悉听尊便。” 看完信后,西门庆暴跳如雷,一怒之下便连那信函也扯了个粉碎,破口喝骂道:“杀千刀的贼贱人,骗得我好苦!”当下气如斗牛,西门庆直去县里报官。 阳谷县知县听闻西门庆报官,也不敢怠慢,火急升厅,便在堂上听了西门庆话语,但随后动问那女子容貌、姓氏、籍贯时,都一无所知。再问其他人时,西门庆只能说得欧鹏、马麟等人样貌,姓名也不知真假。 知县听完后,叹道:“大官人,这趟却是遇了骗术高明之人,只恐贼人难寻,也罢,看在往日交情,也并力帮你寻一回。”当下命文案押司叠了案情、西门庆口词,又差府内做公的四处查探,再教人做了画影图形,下了海捕公文,只管寻那伙贼人不提。 西门庆回到家中,一连数日不曾出门。这日,也不知如何走透消息,原本质押了店铺、家宅、田产的一应债主皆上门来讨要钱财,只要西门庆还钱。西门庆却从哪里将钱来还?无奈之下,只得将一应店铺、家宅、田产悉数都权作抵债。 点算清楚后,西门庆那副十余万贯家财,家中衣物、首饰、古玩都充了抵债,分文不剩,便连祖宅也丢了,一夜之间,西门庆便成了一文不名之人。 见西门庆破落了,几位夫人都咒骂一通后,各自回娘家去了,都逼着西门庆写下休书来,今后婚嫁各不相干。府上丫鬟、仆役、小厮等,也都各自离去。最后便只剩下吴月娘一个在他身边,两口儿商议了,只得先投奔吴月娘家中安顿。到了吴月娘家中,岳丈一家听闻女婿风光不再,再一听却是女婿贪图女色富贵,方才被骗,自然冷言冷语,冷嘲热讽。西门庆正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只得苦苦咬牙忍受,心头却是把三娘恨之入骨来。西门庆便就此败落,暂时在他岳丈家安身不提。 话分两头,却说三娘那天留书后,换了男装,趁夜便离了西门府,先投狮子楼大喇喇的住了客店。第三日上,她便大摇大摆的在狮子楼头看着西门庆归来,随后又气急败坏的去县里报官,都是做冷笑。 午后,三娘街头闲逛,却见武松带了几名土兵迎面而来,逢人便取画影图形来查看。武松也见得三娘时,顿时大喜上前拜道:“扈小哥何来?”三娘笑道:“便是听闻武二哥做了阳谷县都头,因此专来看你。” 武松大喜,便要拉着三娘吃酒,三娘却笑问道:“适才见武二哥似在公干,只怕扰了正事。”武松道:“不妨事,那西门大官人的官司,本就是糊涂官司,既无人名,也不得人形,却做何处寻这伙贼人?只是逢人便问,却不得要领。” 三娘笑道:“武二哥如何不问问我来?”武松道:“也是。”当下将那纸海捕文书摊开与三娘看了,只问道:“不知扈小哥可曾见过这几人?” 三娘见那上面画了几个人,便是蒙面女装的自己,还有欧鹏、马麟等几个,只是这画乃是西门庆口述,画师做来,只得七成相似,更别说自己换了男装,去了面纱,便是欧鹏、马麟两个,也并非轻易能认准人来的。 三娘看了笑道:“想不到贼头是个女子啊,真是不得了。”武松也道:“俺到佩服这女子,不声不响将人一副身家都骗了去。那西门庆作恶多端,县里无不骂他的,这回听他折了身家,无不拍手称快的。” 两个闲话几句后,武松定要请三娘吃酒,便来到狮子楼头,拣个阁儿坐了,排铺下蔬菜、热馔按酒,又名酒家烫了酒来,切三五斤羊肉,做一锅热汤来,两个便对饮起来。 酒过三巡,三娘道:“听闻武二哥打了一头大虫,因此留在此处坐了都头,却不知如何打的那虎?”当下武松便将打虎本事细说了一遍,三娘听得津津有味。 随后三娘又问道:“武二哥在此处做了都头,便不回家乡去寻兄了么?”武松道:“此事也巧,做了都头数日之后,便在街上撞见我家哥哥来,原来哥哥一家也搬到了县里来,便在此处完聚一处,便是天大的好事。” 三娘道:“如此便好,既然武二哥的兄长便在此处,稍后引我前去拜见也好。”武松道:“自当要请扈小哥到家中相聚。”说到这里,武松端起酒碗了一口,却问道:“这里的酒滋味不及扈小哥的透瓶香,那日分别之后,一路上痛饮小哥送予的美酒,一路醉了几日,耽搁了好几日行程。此刻想来,还是那透瓶香滋味好,却不知扈小哥还有透瓶香么?” 三娘哑然失笑,原来武松打虎晚了那么几日却是这个由头,当下笑着说道:“自然有的,明日我自会带着美酒去令兄府上拜会。”武松道:“也好,明日待我了却公务,便来寻扈小哥一同去我哥哥家中吃酒。”两个说定了,又吃了两坛酒,方才分手。 第枠二章冷雪心间寒自生暖酒情起意迷离 三娘在西门府闹了一个多月,遇上武松时,看看已经是十一月天气。当日两个在狮子楼头分手后,朔风紧起,四下里彤云密布,又早纷纷扬扬,飞下一晚大雪来。 清早雪未停,三娘起身穿了厚厚狐裘,依旧做男装打扮,推窗看雪,忍不住赞了一声。怎见得好雪,正是:眼波飘瞥任风吹,柳絮沾泥若有私。粉态轻狂迷世界,巫山云雨未为奇。那一场雪,直下个不歇,却似银铺世界,玉碾乾坤。 武松清早也起个早,赶去县里画卯,直到日中方才办完公事,便顶着散雪望狮子楼而来。三娘早在窗边见到,唤一声后,取了昨日买好的些酒食果品,装了一个食盒,又将出两匹锦缎,三牛皮水袋的透瓶香美酒,下得楼来,便在街上接住武松,两个结伴便投紫石街武松兄长家而去。 不一刻到了家门外,三娘只见那处门帘下,纷纷扬扬大雪之间,冷冷清清的立了一位妇人,只在那里久望。这妇人生得十分美艳,相貌却如何: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三娘暗道:“这女子定然便是潘金莲。”果然见得武松与三娘两个踏着那乱琼碎玉而来,那妇人揭起帘子,陪着笑脸迎接道:“叔叔寒冷。”又望三娘一眼道:“怎生还引一位小官人来此?” 武松道:“感谢嫂嫂忧念。这位乃是武二结拜兄弟,姓扈,行三,嫂嫂唤声扈官人便可。”当下将两人引见了,这妇人果然便是武大郎之妻潘金莲。 金莲急忙行了礼道:“既然是叔叔结拜兄弟,叫扈官人便生分了,便唤声二叔可好?”三娘忍住笑,回了一礼道:“我也一般唤声嫂嫂好了。” 入得门来,武松便把毡笠儿除将下来,三娘宽了狐裘。金莲双手去接,武松道:“不劳嫂嫂生受。请看顾扈小哥来。”自把雪来拂了,挂在壁上;解了腰里缠袋,脱了身上鹦哥绿丝衲祆,入房里搭了。金莲转身接了三娘狐裘,替她挂了。 三娘将出那两匹锦缎道:“昨日遇见武二哥,听得兄长、嫂嫂两位也在阳谷县,因此今日特来拜会,也无甚礼物,取两段布匹与兄长、嫂嫂做几件衣裳来。”金莲满脸堆欢,笑嘻嘻道:“二叔,初次见面,如此厚礼,如何使得!既然叔叔把与奴家,不敢推辞,只得接了。” 金莲将两匹锦缎收入屋内,转身出来请三娘到武松屋内坐了,口中道:“今日不知二叔会来,还道只叔叔一个,因此只在叔叔房内升了火盆,二叔且宽坐向火,奴家自去外堂安排酒食、火盆,好了便请到外堂来吃酒。”三娘将出食盒与透瓶香美酒道:“生受嫂嫂,这里尚有些酒食,请嫂嫂一起置办下来。”金莲接了,自去厨下置办。 武松便脱了油靴,换了一双袜子,穿了暖鞋,也给三娘寻来一双暖鞋,三娘也不避忌,便换了暖鞋,两个各掇个杌子,自近火边坐地。 三娘拿着火箸簇火在那里玩,口中便笑道:“武二哥,你这嫂嫂如此贤惠,你有福了。”武松道:“扈小哥却来取笑。”三娘眨眨眼道:“见得如此贤惠嫂嫂,我都动了娶个贤妻回家的念头,二哥不曾动娶妻之念么?”武松道:“武二粗鲁人一个,不曾想。”三娘笑道:“要不我与二哥做个媒来?”武松涨红了脸道:“却是消遣俺来。”三娘道:“婚姻大事,如何是消遣?你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了。”武松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三娘又问道:“昨日那趟公事可有眉目?”武松见她不再说那尴尬话,急忙接口道:“哪里会有眉目?只看这伙人下手,定然早就算好退路,如今只怕在哪里山寨中逍遥。”三娘颔首道:“说的也是。” 正说话时,金莲在外间唤道:“请两位叔叔外间吃酒。”两个应了声,转出外间来,只见金莲在外间桌上排铺了些按酒、果品、菜蔬,鸡鸭羊肉却是三娘带来的。 两个来坐定后,武松问道:“哥哥那里去未归?”金莲道:“你哥哥每日自出去做买卖,我和两位叔叔自饮三杯。”武松道:“一发等哥哥家来吃。” 金莲道:“那里等的他来?等他不得,也怠慢了二叔。”说犹未了,早暖了一注子酒来。武松道:“嫂嫂坐地,等武二去烫酒正当。”金莲道:“叔叔,你自便。” 金莲也就桌旁坐了,望着三娘看了道:“二叔也生得太过俊美了些,不知可曾婚配?”三娘也看金莲,近看时,金莲也不算太美,但就是有股子风韵在那,说不出的妩媚,口中答道:“不曾婚配。” 武松烫了酒来,三个吃了一回,说些闲话,直等到未牌时分,武大郎方才担着担子回来,武松起身将三娘与武大引见了,三娘看了武大郎,果然是五短身材,生得丑陋,心下暗叹道:“也便是在这个时候,若是在我前世,金莲这等女子也不会嫁得这般人来。” 武大见了三娘自然欢喜,金莲重整杯盘,四个一起坐了。武大坐了主位,武松下首,三娘对席,金莲打横。四个人坐下,武大筛酒在各人面前。 金莲拿起酒来道:“二叔初到,便送了两匹锦缎,真是破费了。”三娘道:“我与二哥结拜,二哥兄嫂便如我兄嫂一般。”武大只顾上下筛酒烫酒,那里来管别事。 金莲笑容可掬,满口儿叫三娘道:“二叔,怎地肉也不吃一块儿?”拣好的递将过来。武松是个直性的汉子,见亲嫂嫂相待三娘亲切,心头也喜。谁知那金莲是个使女出身,惯会小意儿。武大又是个善弱的人,那里会管待人,三娘看了暗暗皱眉,心想:“难道金莲是在撩拨我来?” 金莲吃了几杯酒,一双眼只看着三娘的身上,饶是三娘面皮甚厚,也吃她看不过,只低了头,不恁么理会。武松那里又有透瓶香美酒时,只顾吃酒,甚是欢畅。那三袋子透瓶香倒是大半武松吃了,只吃了个酩酊大醉,武大与三娘自将武松扶回屋内安歇了。 安顿了武松,三娘也起身告辞,金莲与武大送到门口,金莲倚门而立,一双眼只看着三娘道:“二叔可多来家中坐。”三娘道:“愿听嫂嫂吩咐。”当下踏雪去了。 随后几日,三娘都随武松来武大家中吃酒,便也相熟。在武大郎家时,三娘常与武松讲武,看武松武艺套路自成一派,只是少了些机巧灵变,三娘便擅自做主,将那玉环步与鸳鸯拐教授了武松。两个常在后门院内练武,金莲便常搬张杌子坐在那里,边做针线边看两个练武。 这天三娘寻人打了支金钗,便是打算送予金莲,又购得一块上好玉石,寻人镶在一条腰带上,打算送予武松,又寻人按武大身材做了套新衣,便上门来寻武松。 到了武大家中,却只金莲在家,金莲忙将三娘入屋内坐了,先取火盆与三娘向火,搬些按酒、果品、菜蔬,摆在桌子上,请三娘吃酒。 三娘从包袱里取出与大郎的新衣,与武松的腰带,最后取出那支金钗道:“新衣是做与兄长,腰带是武二哥的,这支钗却是送予嫂嫂的。” 金莲甚是惊喜,把那金钗来看了后,侧身坐了道:“请二叔与奴家戴来看。”三娘笑了笑起身与金莲戴了,又从怀中取出一面少华山做的琉璃小镜,递上去道:“嫂嫂请看,十分相配。” 金莲只见那镜子将人照得十分明白,惊奇道:“此乃什么镜子?竟将人照得这般清楚。”三娘将镜子来历说了,将镜子塞到金莲手中道:“嫂嫂喜欢,便一并送予嫂嫂了。” 金莲惊喜非常,便接了过去,又暖了一注子酒来,只顾劝三娘吃酒,连筛了三四杯酒饮了,金莲也有三杯酒落肚,小脸红了个娇艳,更增风致。 慢慢的挨着三娘坐来,一只手拈着三娘肩头衣裳,口中吃吃笑道:“二叔穿这点衣裳不冷?”三娘笑而不语,只见金莲双眼迷离,便伸手握住金莲玉手,拉到胸前按住,口中道:“嫂嫂,不曾看出么?” 却说金莲被三娘握住手,起初心头如鹿撞,但放在三娘胸口时,顿觉不妥,惊呼道:“二叔胸前如何这等?”三娘笑着脱了暖帽,解了方巾,将一头秀发散开,口中道:“嫂嫂不曾看出我是个女子么?” 金莲哎呀一声,撞朝一旁,不妨跌了一跤,三娘急忙扶起时,金莲臊红了脸,忍不住愠道:“既是女子,如何不早说?却在这里戏耍?”三娘道:“嫂嫂息怒,先坐下来,我慢慢说与你听。”当下三娘将自家身世说了,听到后面,金莲怒气才略略消了,叹口气道:“原来三娘你也这般命苦,自小生为女儿却被做男子养大,定然吃了不少苦头。” 说罢金莲低头又道:“三娘,我只道你是位男子,适才做出这等事来,你不会轻贱于我吧。”三娘道:“嫂嫂,此事我自会烂在肚里,只是嫂嫂今后切勿再做此等事了。”当下三娘直将话来劝金莲,两女便各说起胸中事来。 第枠三章说入白莲心止水捉奸雌雄方辨明 只在那屋内,金莲听了三娘的话后,见三娘也是女子时,方才将心中事说了,叹口气道:“我也命苦,嫁了你家兄长这等人。他身不满五尺,面目丑陋,头脑可笑。清河县人见他生得短矮,起他一个诨名,叫做三寸丁谷树皮。我本是清河县里有一个大户人家使女出身,因家中老爷来缠我,我只能去告主人婆,意下不肯依从。老爷以此记恨于心,却倒赔些房奁,不要大郎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起初嫁他时,也便认命来,县里有几个奸诈的浮浪子弟们,天天来家中薅恼。三娘,你是不知,那些人只从你门前过时,便是什么难听道什么。” 三娘叹口气道:“我也知道人言可畏四字。”金莲这里一说,直将心头苦水道来:“你兄长又是个懦弱依本分的人,被这一班人不时间在门前羞辱,也不敢应声,直劝我忍气吞声,三娘谁人能受得如此每日被人欺辱?你兄长懦弱,因此在清河县住不牢,搬来这阳谷县紫石街赁房居住,每日仍旧挑卖炊饼。” 三娘接口道:“这便好了啊,在此居住,得个清净。”金莲泪水断线般下来,口中又道:“原也是这般想的,到了这里数月,心头止水般静,只可惜便在前些日子,叔叔来了。” 三娘奇道:“武二哥来了又怎的?”金莲苦笑道:“看你是个云英未嫁女,也不知这里头事。叔叔来了后,我方才知道原来有这般人才的叔叔。你看大郎与叔叔两个,是一母所生,叔叔身长八尺,一貌堂堂,浑身上下,有千百斤气力。你再看大郎,身不满五尺,面目丑陋,头脑可笑。便想过,缘何我嫁的不是叔叔这等人?” 三娘微微笑道:“换了做谁,也都这般想。若是男子娶个丑妇,互有一个美貌小姨子来,定然也是要勾搭的。若是男子做出此等事,人皆赞一句,好个风流官人。我等女子做出此等事来时,只会被人骂做淫邪,却不公平。”金莲闻言瞪大眼睛道:“三娘非等闲女子,我倒头次听闻这般话。” 顿了顿金莲续道:“也怪我把持不住,见了叔叔后,便起了那等心思,便邀了叔叔来家中住。一个多月来,都在家中住下,常见叔叔那等人才时,便忍不住与他调笑。但叔叔宽宏,也不与我辞色。后来那日,我便横下心来,打算真的勾搭叔叔一次。但那次不想叔叔引了你来,初见你时,却是如此俊俏一个郎君,更把叔叔都比了下去,便一颗心又挂在你身上了。” 三娘道:“那****看嫂嫂眼神已经知了,因此想寻个由头来开解嫂嫂。嫂嫂初时眼里看了武二哥,后来我到了,眼里又看我,其实嫂嫂心头并非真爱了哪个。我猜只因嫂嫂这里心头苦闷,乍然有好相貌男子在身侧,便会把持不住。嫂嫂也不是那等人,若真是嫂嫂要偷人,在清河县便偷了,来阳谷县数月,也偷了。还是因为武二哥到来后,搅乱了嫂嫂的心头止水啊。” 金莲垂泪道:“我也知这等不是好事,只是心头那念一起,便禁不住来。” 三娘道:“此等事上,欲念一起,男女都是一般,幸好嫂嫂这回撩拨的是我,若真是撩拨了武二哥,那才是糟了。武二哥是个磊落汉子,定然不肯做这等事,定然与嫂嫂翻了面皮,便不是耍处。” 金莲道:“三娘说的是。”三娘便劝道:“兄长也并非无长处,只看他待嫂嫂甚好,为人又老实,不似其他男子,早晚养些小的。若嫂嫂真嫁的那等人时,早晚争风吃醋,也不是耍处。与其找个自己爱的,不如与个爱自己的。” 金莲听了默然无语半晌,正是:凡人在世非圣贤,饮食男女人之欲。恰有郎君扰清静,一枝红杏出墙来。罪孽本自微末起,大错铸成方悔迟。幸有白莲出世来,当头棒喝心止水。 三娘又道:“我这里有一套教门法义,此教名唤白莲教,出自佛门净土宗派。嫂嫂也是知书之人,可常常习念此教义,慢慢也就不存那念了。入了这教门,习这教法,百年之后,便可超脱,得入极乐净土世界,也不再受人间苦楚。”当下三娘将白莲教义好处说了,又取出几本教中编好的经文,传授给金莲。 金莲看了,珍重收了,犹自哭道:“若非有三娘当头棒喝,今后定会做出糊涂事来。”三娘安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都有行差踏错之时,此时劝说嫂嫂了,也能将你劝得回头,否则越行越远,便再也转不回头来了。” 随后三娘便细细教授金莲白莲教经文,又教她如何秉持善念,直说了三四个时辰方才转回。自此之后,一连十余日,三娘都来金莲家中,传授她教文。金莲自修习了后,心念退减,待武松如常,不再动那心思,也不再那般眼神看他,三娘瞧在眼里,知道自己一番辛苦有了用。 三娘常作男装出入金莲家,而且一入门,两个便掩上门传教,这等事教左右邻舍看在眼里,自古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不出半个月,便传出闲话来。 这天武松在县里办了公务,自在街上走时,忽觉口渴,便到一间茶寮内,拣个角落坐下吃杯热茶。却不想撞进几个闲汉来,便在那里说起闲话来,初时小声说、大声笑,到得后来声音大了,“武大那老婆偷个俊俏官人在家中,原本我还道她偷的是他叔叔,那个打虎武松,没想到如今偷的却是这个。” 武松耳里哪能闻得半点龌蹉?当即剑眉倒竖,走上前去,扯住那人喝问道:“什么嫂嫂偷人?你且说个明白!但说得半点参差,教你尝尝我打虎的拳头!” 那人一看时武松时,顿时骇得瘫软,余人见是武都头,都唱喏赔笑,看着路头挨个溜走。武松提溜起那人又喝问一遍时,那人才道:“都头息怒,小人也是听旁人说的,都说这几日,你家嫂嫂常引个俊俏郎君到家里私会,也不知什么事。” 武松大怒,一拍桌子,竟将那桌子拍得四散,怒喝道:“胡扯,那俊俏官人乃是武松结拜兄弟,岂会做出那等事来?”那人吓得魂不附体,直道:“都头饶了小人,小人也是听旁人说的,适才还听你家邻舍左右都说,今日那俊俏官人又来,进屋便掩了门,也不知在里面做何事来。” 武松闻言怒气不消,细想起来,兄长一早出门卖烧饼,自己也常在衙门,一连多日回到家中时,那扈小哥都早已在家中等候,许是真有这事,登时怒不可遏,心头怒骂道:“好你个一丈青,我当你结拜兄弟,引你上门来,你倒好,欺辱起我家门来!” 当下将那人扔在地上,迈开虎步,径直往家里来。到了紫石街时,一众街坊当街见了,都禁声不敢言语,待武松过去后,纷纷都道:“今日有场好戏看来。” 武松面色不善,到了门外,果然见得家门紧闭,登时更怒,猛出一脚来,那扇门倒似纸糊般穿了开去。进得屋来,只听的小楼上女子惊呼之声,武松大喝一声:“什么人在楼上?!”当即快步抢上楼去。 到了楼上时,只见嫂嫂金莲散了头发,慌慌张张挡在那里道:“叔叔何来?”武松大怒,推了一把道:“特来捉你们的丑事!”说罢便要进楼上屋去,金莲跌了一跤,口中急道:“叔叔进不得!” 武松只道嫂嫂要让那奸夫先走,哪里肯听?抢进屋去看时,只见屋内放了一只浴桶,一名女子方才披了衣裳,身上、头上皆是湿漉漉的,只因衣裳湿了贴身,那身姿如何掩饰得住? 武松见了那女子,呆了一呆,眼光忙转过去,口中怒道:“你是何人?不知廉耻,在此做甚?”那女子不慌不忙又将一件狐裘披上,金莲也争起来抢进屋内,挡在武松身前也怒道:“叔叔,这里是我的屋子,你这般闯进来是何道理?” 武松道:“听闻嫂嫂与个俊俏郎君私会,便来捉奸!”金莲大怒,粉拳没头没脑的打了上去,怒道:“我这里是两个女子,哪里有什么俊俏郎君?!” 那女子穿好狐裘,上前拉开金莲,对着武松笑道:“武二哥,你说的俊俏郎君可是我?” 听得声音十分熟捻,武松抬眼细看时,忍不住张大了口,指着那女子道:“你、你、你是扈小哥?”金莲怒意不消,推了武松出去道:“人家女子在里面沐浴,你闯进来作甚?快出去!”便将武松推下楼去。 武松来到楼下坐了,心头兀自纳闷,过不多时,金莲与三娘下得楼来,只见三娘却换了套嫂嫂的衣裙,绾了发髻,虽未施粉黛,却是一位绝色美女来。 走上前来,三娘款款一礼后,笑道:“武二哥,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个女儿家。”武松闻言,嚯的一声站起,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金莲拉着三娘坐了,对武松愠道:“叔叔,三娘女儿身之事我来说与你听。”当下便将三娘身世说了。武松闻言,恍然大悟,急忙起身赔礼。 金莲看了三娘一眼,吃吃笑了一回,却忽然又板起脸愠道:“叔叔,你今日莽撞无礼,竟然将人家未嫁女儿身子看去了,坏了人家清白,该如何是好?” 武松闻言,手足无措起来,三娘却笑道:“嫂嫂你也休戏耍武二哥,他进来时,我已经穿了衣裳,不曾看见。我已经有了婚约,与武二哥只是结拜兄弟。” 武松闻言,不知怎的,心头一震,有些郁郁不欢起来,金莲却道:“哎呀,不曾听你说起过,还道能撮合了来,与你做个妯娌。” 说罢金莲起身道:“三娘,你且宽坐,叔叔陪话,奴家去把三娘衣裳烘干了来。”三娘却见武松有些尴尬,急忙起身拦住道:“倒也不必,我便穿了嫂嫂这身衣裳先回客店里换了衣裳来。”当下便告辞先去了。 武松与金莲两个送到门口,金莲看了武松一眼,掩口儿笑道:“叔叔,一个女子与你结拜了来,都还不知。”武松低头道:“嫂嫂说笑了。”金莲叹口气道:“只可惜了,人家有婚约在身,可怜了我家叔叔还形单影只。”武松忙道:“嫂嫂休说这等话,我只当她做兄弟。” 金莲又笑道:“没听说过男女能做兄弟的。”见武松涨红了脸来,金莲道:“也罢,不说了,奴家去收拾一下,叔叔少坐。”说罢径自去了,武松却立在门下久望。 第枠四章恶人应劫武大郎英杰斗杀西门庆 却说三娘转出金莲家来,低头直走时,不妨被隔壁王婆茶坊内坐了一人,却正是破落了门户的西门庆。自从失了家财,西门庆只得搬到岳丈家居住,平日里生受了多少白眼,因此只要得空,便到街上来闲逛。 也是合该有事,今日西门庆正巧来到紫石街王婆茶坊处吃茶闲聊,左右听闻武都头回家来捉奸,这厮便好整以暇准备看戏,却不想见武松踢门进去后,斥骂了几声便无动静,过了片刻后,却走出一位绝色女子来,只穿了粗布裙钗,但那双眼睛西门庆却是一辈子都认得。 见她匆匆过了,西门庆急忙起身追去,便连王婆在后呼唤也不顾,直赶了几条街,见得那女子进了狮子楼方才停步。西门庆也不敢追进去看,只敢在楼下等候,过不多时,只见一名俊俏官人迈步走了出来。西门庆看了几眼后,登时认了出来,心头暗骂道:“好你个贼贱人,原来左右都寻你不见,却是改头换面,女扮男装了来,但你那双眼,化成灰我都认得!” 西门庆便在身后远远跟着,却又见那俊俏官人转回紫石街去,复又进了金莲家。西门庆一转踅入王婆茶坊里来,便去里边水帘下坐了。 王婆又看上茶来笑道:“大官人追着那小娘子去了,为何又转回?”西门庆道:“干娘,你且来,我问你:适才出门这个雌儿,是谁的老小?”王婆道:“说来也怪,今遭第一次见。”西门庆道:“也不瞒你,适才跟了一路,已看出来,适才出门那雌儿便是这些日出入武大家的那俊俏官人。” 王婆听了吃一惊道:“大官人一说,瞧着却是有几分像。”西门庆道:“那干娘可知这俊俏官人是武大家谁人?”王婆道:“听武大阿嫂说来,便是武二哥的结拜弟兄。” 西门庆冷笑道:“什么结拜弟兄,我看倒像是武二的姘头相好。”王婆摇头道:“这便不知了,只若是女子时,穿做男子,便有古怪。” 西门庆转念暗想道:“我那一副身家尽被这贼贱人骗了去,回来后这贱人不知去向,原本还道是逃出城去了,原来却是武二的相好,说不准这趟事上,也有武二一份。这时候若是冒然去报官,拿不到那小贱人,也无贼赃,知县相公定然护武二的短。不能得手时,反倒打草惊蛇。不若这般这般,如此如此。” 当下西门庆对王婆道:“干娘,不知这俊俏官人每日都是何时来?武大与武二两个又何时出门?”王婆道:“武大出门早,武二随后也出门去县里应卯,那官人都是两个走后不久便来。” 西门庆颔首道:“干娘,这里有事相求。”王婆道:“大官人请说。”西门庆道:“明日与我看来,武大、武二何时走。待会儿那官人走时,干娘可问一声,明日可还来否。”王婆道:“小事一桩。”当下西门庆谢了一回,算了茶钱自去。 第二日清早,西门庆便来到了王婆茶坊内,方坐下便问王婆道:“武大、武二可曾出去了?何时归来?”王婆道:“两个都出去了,都是到晚方归。”西门庆又问道:“那俊俏官人可曾来?”王婆道:“还不曾,昨晚见她出来时,托问了一声:‘官人明日来吃茶。’她只道:‘明日便来。’听话说来,便是要来的。” 西门庆大喜道:“干娘大恩,来日定报。”当下将出一锭散碎银子奉上,口中道:“干娘可引我去他家里,我与武大嫂嫂有话说。” 王婆惊道:“大官人要做何事?须知这武大家阿嫂惹不得。”西门庆道:“我不惹她,只问她几件事来。”王婆方才允了,当下便与西门庆一起到金莲家后门来道:“娘子在家么?” 金莲在里面应道:“干娘请进,门开着。”西门庆便当先抢了进去,唬得王婆急忙去扯,口中道:“大官人休要造次。”西门庆却道:“是我走得急了,听干娘吩咐。” 王婆与西门庆到了屋内,金莲方从楼上下来,却见有个男子时,微微一惊道:“干娘,如何引个人来?”王婆道:“这位原是县里的西门大官人,近日吃个女贼骗了,方才家道没落。今日来此,说是有话与娘子说。” 金莲道:“奴家不识得大官人,不知有何话说?”西门庆上前一礼道:“昨日街上见得一位俊俏官人到了此地,便是以前旧识,左右一问方知是娘子家中熟客,因此来问他踪迹。” 金莲道:“我家却无什么俊俏官人。”西门庆冷笑道:“听闻日日都来,怎会没有?我便在这里等他来!”说罢便坐在堂上,赖着不走了。金莲无法,王婆见势头不对,急忙回去了。 金莲见西门庆赖着不走,又急又臊,正仿徨无计时,武大却来唤门道:“娘子开门,我回来了。”金莲大喜,急忙开门道:“大郎怎的今日又转回来?”武大道:“却是晦气,前头街面跌了一跤,一铺烧饼都污了,因此便转回家来。”金莲道:“大郎回来的正好,却来个什么西门大官人,说是专等二叔。” 武大进屋见西门庆坐在那里,上前唱个喏,陪个小心道:“大官人,有何贵干?”西门庆看了武大一眼,只道:“便是来等你家武二那位结拜弟兄,这人女扮男装,正是骗了我身家的贼贱人!” 武大道:“许是大官人认错人来。”西门庆冷笑道:“我却不瞎。”武大只在那里陪好话,西门庆心头焦躁起来,偶然望见金莲在那厢里立着,那副姿容也甚是诱人,心头邪火起时,便起身将前后门都关了,回头瞪着武大、金莲两口,狞笑道:“那贼贱人便是着落在你家,你两口儿也脱不了干系,我这厢里先睡你娘子一回,讨回些利钱!” 当下西门庆便扑上来拉扯金莲,金莲急得躲闪大呼,武大见妻子受辱,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为救妻子时,武大上前待要揪他,那西门庆却是有武艺的,早被西门庆早飞起右脚。武大矮短,正踢中心窝里,扑地望后便倒了。西门庆见踢倒了武大,心头火气不消,上前只照头面又是踹了几脚。 武大被那一顿拳脚打得头面都是血,口鼻中扑出血来,迷住了喉头,少时便不得进气。金莲见西门庆扑打大郎,哭叫着上前拉扯,无奈力气浅小,却被西门庆憋到一边,跌了一跤,挣不起来。 少时,西门庆见武大不动了,方才住手,金莲挣扎起来,扑上前看时,武大已经没了进气,只抱着武大哭叫不止,跟着又来厮打西门庆。西门庆见打死了武大,恶向胆边生,揪住金莲狞笑道:“一不做,二不休,也先睡了你这贱妇再说!” 当下西门庆便将金莲扑倒在地,撕扯起衣裳来,金莲大声呼救,却被西门庆掩住口来,也照头面扇了几下耳光,直将金莲也打得头晕眼花。 说来也巧,武松今日到了县衙应卯后,却发现落下了物事在家中,当即便告假回家来取。到了家门口,却见一众邻舍只在屋外观望,都说内里有厮打之声,众人只在那里说,却无人进屋去看。 武松急忙分开众人,前去敲门时,却是从里插了门,只听得屋内金莲呼叫之声,武松飞起一脚登时将门踢倒,进屋看时,只见西门庆正压着金莲,在那里撕扯衣裳,武大躺在一旁满面都是血污。 武松见了,睚眦尽裂,虎吼一声,上前便来撕拼。西门庆认得是武松,吃了一惊,叫声:“哎呀!”便跳起身来,抢去后门,要寻走路,心里正慌。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快步赶上,飞起一腿只望后背踢来,却将西门庆连人带门踢倒后院中去。 西门庆摔了个七荤八素,急忙挣扎起来,回头见武松见来得凶,便把手虚指一指,早飞起右脚来。武松只顾奔入去,见他脚起,略闪一闪,恰好那一脚正踢中武松右肋,略略阻得一阻。 西门庆见踢中武松,心里只想也并得过他,当下右手虚照一照,左手一拳,照着武松心窝里打来。却被武松略躲个过,就势里从胁下钻入来,左手带住头,连肩胛只一提,右手早住西门庆左脚,叫声:“躺下!” 那西门庆怎当武松勇力?只见头在下,脚在上,倒撞落在院子石坎上,跌得个发昏。武松却怒火万丈,只顾欺上前去,用手按住,只将那铁拳朝西门庆头面打来,只打得七八拳时,西门庆七孔流血,便如摊烂泥般不动,再打两下,却见已经没了进气。 这时武松才松了手,急转回屋内看嫂嫂时,只见金莲衣衫褴褛,秀发散乱,直扑在武大身上痛哭不止,口中只哭骂道:“平日里你都懦弱,怎的今日要这般逞强?如今撇下我一个,教我如何过来?”正是:平素柴米油盐事,那厢只依妻室言。一昔家门遭凌辱,三寸钉板挺身出。护得娇妻贞洁时,方知郎情世上真。挑担炊饼歌谣来,无人不知是大郎。 武松扑翻身便拜道:“哥哥阴魂不远!武二已替你杀了仇人来。”当下又问道:“这西门庆如何到家里来?”金莲哭道:“早间隔壁王婆引来,直说是等二叔,说二叔便是骗他钱财的女贼。你哥哥今日回来得早,与他分说不过,他便暴起行凶,将你哥哥当场打死,还要侮辱奴家,要不是叔叔回来的早,奴家也要着了手。” 武松听了,心头一惊,低声道:“嫂嫂,二叔那头话便不要再提!”跟着冲出门去,径直到王婆茶坊内,将王婆提溜过来,扔在地上怒骂道:“老虔婆,却是你将人引来?”王婆哭告不止,哀告道:“大官人只说是有事与阿嫂说,我却不知何事。” 武松大怒,只一拳下去,打得王婆牙齿尽落,跟着又提溜出到街上来,当下武松对四家邻舍道:“西门庆这厮,无故到我家中,意图冒犯我家阿嫂,却被哥哥撞破。这厮竟白日行凶,将我哥哥打死。我回到家中,这厮还在冒犯阿嫂,因此动手将他打死。今去县里首告,休要管小人罪犯轻重,只替小人从实证一证。”当下押了王婆径投县里来。 第枠五章对影山前阻去路寨前射戟收双雄 话分两头,却说这天清早,欧鹏独自一个扮作行脚挑夫,担着担子来到阳谷县寻三娘,便在狮子楼头寻得三娘,两个便在屋内坐定说话。 欧鹏禀道:“寨主,我与马麟两个自劫了车马后,一路行至对影山时,撞见两伙强人,各有一百余人。那两伙人见了我等却不来劫掠,为头的两个,只顾要我与马麟两个做个仲裁,教看他两个谁的武艺高。我与马麟直说要赶路时,那两个犯起浑来,一起上前,截住我俩个厮杀。我与马麟两个与他两个厮杀三四十合不分胜负,手下这头六七十人倒是将那两百余强人杀败。那两个便合兵一处,只占住对影山间道,不让过去。我等车马众多,走官道恐被做公的看出端倪,也只敢取对影山这等偏僻路走,是以僵在山下,进退不得,因此我与马麟商议了,特转回阳谷县来寻寨主商议。” 三娘闻言后,摸着下巴道:“对影山?那两个可都是使戟的?”欧鹏道:“正是,厮杀多日,也问了姓名、事由。他两个,一个姓吕,名方,祖贯潭州人氏,平昔爱学吕布为人,因此习学这枝方天画戟,人都唤做小温侯吕方。因贩生药到山东,消折了本钱,不能够还乡,权且占住这对影山打家劫舍。另一个姓郭,名盛,祖贯西川嘉陵人氏,因贩水银货卖,黄河里遭风翻了船,回乡不得。原在嘉陵学得本处兵马张提辖的方天戟,向后使得精熟,人都称做赛仁贵郭盛。江湖上听得说对影山有个使戟的占住了山头,打家劫舍,因此一径来比并戟法。” 三娘颔首道:“果然是这两个,既然如此,我便与你前去走一遭。”当下两个收拾了行装,三娘行李教与欧鹏担了,转下楼来。三娘便在狮子楼掌柜处借了纸笔,留书一封,交予掌柜的道:“寄书在此,若是打虎武都头来寻时,将书信与他。”当下算还了房饭钱,又与掌柜几两散碎银子,便同欧鹏离城去了。三娘走得早,便还不知武松打死西门庆之事。 三娘与欧鹏两个出了城来,欧鹏引到城外一处村坊,他在那里寄顿了两匹好马,两个上了马,便一路赶往对影山去。 不一日到了对影山,马麟在山下草庐内接住两个,引入草庐内坐定。三娘问道:“情形如何?”马麟道:“这几日那两个还在山道前比武不休,我等要抢过去,两个便收兵各回,随后山上便是石块乱木砸下来,阻了道路,教我等不得过。” 三娘笑道:“这两个倒也执着。”当下先命两个前出叫阵,三娘独自在草庐内还了一身女武服劲装打扮来,散了秀发,编个发髻,用青巾裹了,空着手便出了草庐来,骑上马赶上前来。 到了近前,只见欧鹏、马麟两个也骑马立在那里,见三娘换了女装时,欧鹏道:“寨主缘何要换女装?”三娘笑道:“便是以女子身份降服这两个来,两个人呢?”马麟道:“叫阵多时,也不见下来。” 正说话间,只见对影山左右两头各撞出一彪人马来,左边一簇人马,约有一百余人,前面簇拥着一个年少的壮士。怎生打扮,但见:头上三叉冠,金圈玉钿;身上百花袍,织锦团花。甲披千道火龙鳞,带束一条红玛瑙。骑一匹胭脂抹就如龙马,使一条朱红画杆方天戟。背后小校,尽是红衣红甲。欧鹏指点道:“这穿红的便是吕方。” 右边一队人马来,也有百十余人,前面也拥着一个穿白年少的壮士。怎生模样,但见:头上三叉冠,顶一团瑞雪;身上镔铁甲,披千点寒霜。素罗袍光射太阳,银花带色欺明月。坐下骑一匹征宛玉兽,手中抡一枝寒戟银绞。背后小校,都是白衣白甲。这个壮士,手中也使一枝方天画戟。这边都是素白旗号,那壁都是绛红旗号。只见两边红白旗摇,震地花腔鼓擂。 两个小将见了三娘等三个,都是长戟一指喝道:“你们两个又来叫阵作甚?”三娘策马上前,淡淡一笑高声道:“特来看你两个比试戟法。” 两个小将见了三娘时,都笑了起来道:“你一个女子知道甚个戟法?”三娘也笑道:“你两个休得多话,先使一路戟法来看如何?”欧鹏策马也上前厉声喝道:“这位乃是我家寨主,休得小觑!” 欧鹏、马麟两个武艺,吕方、郭盛是知道的,听得是两个寨主时,也吃了一惊,当下两个互望一眼后都道:“也罢,先使一路戟来,教你这小娘子寨主看了吃惊。” 当下两个各挺手中画戟,纵坐下马,两个就中间大阔路上交锋,比试胜败。三娘、欧鹏、马麟勒住马看时,果然是一对好厮杀。但见:旗仗盘旋,战衣飘零。绛霞影里,卷几片拂地飞云;白雪光中,滚数团燎原烈火。故园冬暮,山茶和梅蕊争辉;上苑春浓,李粉共桃脂斗彩。这个按南方丙丁火,似焰摩天上走丹炉;那个按西方庚辛金,如泰华峰头翻玉井。宋无忌忿怒,骑火骡子奔走霜林;冯夷神生嗔,跨玉狻猊纵横花界。 两个壮士各使方天画戟,斗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饶是欧鹏、马麟两个看两个拼斗过多场,此刻看来还是忍不住喝彩起来。三娘看了微微颔首,谓欧鹏、马麟道:“这画戟戟法却是十八般兵刃中最难学的,两个能使得如此精通,也是下了苦功。” 说话间,只见那两个壮士斗到深处时,这两枝戟上,一枝是金钱豹子尾,一枝是金钱五色绒,却搅做一团,上面绒绦结住了,那里分拆得开。 三娘在马上看见了,对马麟道:“取弓箭来。”马麟吩咐左右取来一张雀画弓,一壶箭来。三娘便把马带住,左手取弓,右手拔箭,搭上箭,曳满弓,觑着豹尾绒绦较亲处,“飕”的一箭,恰好正把绒绦射断。只见两枝画戟分开做两下,那二百余人一齐喝声采。 见三娘隔着一百余步,一箭断了两个绒绦,吕方、郭盛都吃了一惊,便不斗了,都纵马跑来,直到三人马前,就马上欠身声喏,都看着三娘道:“想不到小娘子寨主如此神射,愿求神箭小娘子大名。” 三娘交还弓箭,微微一笑道:“我乃蓟州一丈青扈岚扈三娘便是。”两个吃了一惊,都道:“原来便是江湖上闻名的少华山、史家庄共主。缘何只此?” 三娘笑道:“这两位是我少华山欧鹏、马麟两位头领,今劫了些不义之财,要送回山去,却被两位阻住道路。听闻两位武艺高强,特来一看。” 吕方、郭盛闻言,吕方道:“小娘子寨主,你也看了戟法,却不知谁更厉害?”郭盛道:“小娘子寨主定然便说是我厉害。”两个僵持不让,又要争竞起来。 三娘见了笑道:“你两个戟法都不如我。”两个闻言都是大惊,吕方道:“小娘子寨主神箭,我是佩服的,若说是戟法不如你,我却不信。”郭盛也道:“正是,若小娘子寨主胜得过我的戟法,小人与小娘子寨主早晚牵马坠蹬,绝无二话。”吕方瞪了郭盛一眼道:“我也是这般说!” 三娘笑道:“也好,但我这里没有画戟,请借用一支来。”当下吕方打个呼哨,教身后小喽啰送了一支画戟上前来。三娘接过那支画戟,略略舞了两下后,对着两个笑道:“两位一起上吧。” 闻言两个都吃了一惊,吕方道:“小娘子寨主莫要托大,须知刀戟无眼,伤了你的花容月貌便不好了。”郭盛也道:“正是,男与女斗便已经是落了下乘,我两个还斗你一个时,便教人耻笑。” 三娘笑着回头望了望欧鹏、马麟两个道:“两位可问问欧马两位头领,当初与我较武是和情景。”欧鹏策马上前道:“休说是你两个,便是我四个今日同上,也不是寨主对手。” 两个听了吃惊,三娘当下策马行开,随后转身喝道:“闲话休说,摆下道来。”两个也催马上前来,各使开画戟,三把画戟便在马上斗作一处。 但见:人影只做穿花蝶,画戟寒光雁鸟惊。须眉逞强怒嘶吼,巾帼不让娇叱生。火星迸射磬龙吟,三马躜蹄刨呼啸。温侯仁贵皆英雄,却折腰向一丈青。 两个与三娘初斗时,尚且留几分力,只几个回合便遮拦不住,急忙使出全力,再斗十合也是并不过,两个只得对望一眼,相互配合起来厮杀,方才勉强抵住三娘那柄神出鬼没的画戟。但斗到三十合时,三娘那画戟,一戟快过一戟,力道也是如波涛拍案般,一浪高过一浪,两个渐渐力怯,戟法散乱,遮拦不住。 再斗三合,两个已经是不成,三娘见了,画戟逼住两个后,笑着说道:“如何?”两个收了画戟,跳下马来,纳头便拜道:“小娘子寨主戟法如神,愿跟随左右,牵马坠蹬。” 三娘也挂了画戟,跳下马来,扶起两个后,笑道:“两位愿投我山寨时,便是大喜之事,也不要两位牵马坠蹬,今后将小娘子三个字去了,只唤寨主可好?” 两个应了,三娘引了两个转回来,却听两个在身后争执不休,吕方道:“适才那一戟,你若不慢那几分,小娘子寨主便拦不住我那一戟。”郭盛却道:“你还怨我,前面那一戟,你要是力道再大两分,我便可逼住小娘子寨主那一戟了。”三娘听了只得摇头苦笑。 第枠六章阳谷知县忿断案打虎英雄累官司 却说三娘引了两个过来,欧鹏、马麟两个接住了,几个相见后,正是不打不相识,都大笑起来。吕方先请三娘等人一起上山,杀牛宰马筵会。次日,却是郭盛置酒设席筵宴。 歇了两日,三娘请两个入伙,便在山寨烧纸设誓,两个便入得伙来。随后教两个辏队一同回少华山去,投奔大寨聚义。那两个欢天喜地,都依允了。便将两山人马点起,收拾了财物,与欧鹏、马麟并作一队。 三娘却惦记武松,对四个道:“四位可先回山寨,我还要去见见武二哥,少时便回山寨来。”当下细细嘱咐了四人,便收拾行李,换了男装,骑了匹马,独自一人先回阳谷县而来。 不一日回到了阳谷县,方才到了紫石街武大家,却见家门紧闭,如何唤都无人开门,隔壁王婆茶坊也是大门紧闭。三娘急忙询问左右邻舍时,方才得知,武松家出了天大的事。 听了左右说起,三娘方知,那日西门庆薅恼上门来,打死武大,欺辱金莲,教武松撞见,便一顿拳脚打死当场。随后武松押了王婆,请了左右邻舍作证,一起去公堂。此事哄动了一个阳谷县,街上看的人,不计其数。 听左右邻舍说,当时知县听得人来报了,先自骇然,随即升厅。武松押那王婆在厅前跪下,武松跪在左边,婆子跪在中间,四家邻舍跪在右边。 武松便将事由,从头至尾,告诉一遍。知县叫那令史,先问了王婆口词,一般供说。四家邻舍,指证明白,又唤来金莲,问了情由,都取了明白供状。唤当该仵作行人,委吏一员,把这一干人押到紫石街,检验了西门庆与武大郎身尸。明白填写尸单格目,回到县里,呈堂立案。知县便断个案,只做西门庆无故薅恼,打死人兄,欺辱人嫂,武松一时激愤,失手将人打死,先把武松同这婆子寄监在门房里,听候判处。 武松这事上,一则乃是出于自卫,二则西门庆失了家财,县里人等也不看他面,知县也是有意轻判,也只想囫囵打顿棒子了事。却不想吴月娘闻得丈夫被人打死,便来堂上哭诉。原来西门庆认出三娘那日,当夜回到家中却把此事与月娘说了。有了苦主,知县也只得重审。 月娘来到公堂上,一为丈夫伸冤,直说是西门庆至武大家,乃是为寻那女贼;二为前案申禀,直说武大家收留那女贼,定然与那件案子有关。 知县又详细问了一遍前案,当听得那女贼曾将出三万余贯财货交予西门庆时。知县便起了疑心,那三万余贯财货倒是与自己府上被贼人盗取的相若,当下细问那批财货形状。当时西门庆收了这批财货,便是教吴月娘分成几箱装的,因此月娘也记得内里金珠宝贝模样。一一说了后,知县闻言大惊,只道这正是自己被贼人偷了去的。 当下知县心头火起,认定武松便是与那女贼一路,武松早晚出入府衙,定然是他接应的贼人,否则只一个女贼,如何盗得去如此多财货?当下知县怒不可遏,取来武松,便问这事。武松咬死不认,知县大怒,便教左右一顿好打,打得五六次还是不认。 知县又教取来嫂嫂金莲,便要拷打问供,武松见要打嫂嫂金莲时,这才咬牙招认,将一应罪名全都揽在自身上,直说嫂嫂并不知情。知县见了,方才放过金莲,教监看在家。 随后问起女贼姓名、去向,武松说只知道姓扈,行三,名姓不知,便只她来找武松,却不知何处寻她。知县又教拷打几遍,还是一般回答。又问了左邻右舍,都言得和武松一般。最后问到狮子楼掌柜处,取得一封留书,上面只写:有事去办,数日转回。回来后自会去寻武松,倒也并未言明去向,与武松口词一般,因此方才放过了武松。 却说武松平素为人仗义,左右胥吏都敬他,念武松是个义气烈汉,左右都一心要周全他,因此与知县分说,直说武松也当是被那女贼蒙骗,不知底细。 知县虽恼武松,但武松也不是正贼,在武大家中也未寻获那批财货,因此断做个:“武松因误交匪类,被女贼扈三娘蒙蔽,赚入县衙内盗取大批财货,西门庆上门讨要女贼,因此口合,误伤人命。” 随后将款状读与武松听了,写一道申解公文,将这一干人犯,解本管东平府申请发落。这阳谷县上下人等都敬重武松,都资助武松银两,也有送酒食钱米与武松的。 武松到下处,将行李寄顿土兵收了,将了十二三两银子,与了嫂嫂金莲。武松管下的土兵,大半相送酒肉不迭。当下县吏领了公文,抱着文卷,并招词,带了一干人犯,上路望东平府来。 众人到得府前,看的人哄动了衙门口。且说府尹陈文昭听得报来,随即升厅。那官人:平生正直,禀性贤明。幼曾雪案攻书,长向金銮对策。户口增,钱粮办,黎民称德满街衢;词讼减,盗贼休,父老赞歌喧市井。慷慨文章欺李杜,贤良德政胜龚黄。那陈府尹是个聪察的官,已知这件事了,便叫押过这一干人犯,就当厅先把阳谷县申文看了。又把各人供状、招款看过,将这一干人,一一审录一遍。心头只道,武松这件事上,却是被人牵累,只因那知县失了财货,寻人出气罢了。 正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一夜为人盗,知府怒在心。迁怒无有因,只怨连瓜葛。为保嫂清白,冤屈无处诉。 当下府尹唤过县吏,领了回文,发落一众邻舍:“这六人且带回县去,宁家听候。本主西门庆妻子,留在本府羁管听候,等朝廷明降,方始结断。”那一众邻舍,县吏领了自回本县去了。武松下在牢里,自有几个土兵送饭。 且说陈府尹哀怜武松是个仗义的烈汉,时常差人看觑他,因此节级、牢子都不要他一文钱,倒把酒食与他吃。陈府尹把这招稿卷宗都改得轻了,申去省院,详审议罪。却使个心腹人,赍了一封紧要密书,星夜投京师来替他干办。那刑部官有和陈文昭好的,把这件事直禀过了省院官,议下罪犯:“武松因误交匪类,被女贼扈三娘蒙蔽,赚入县衙内盗取大批财货,西门庆上门讨要女贼,因此口合,误伤人命。据武松虽系报兄之仇,斗杀西门庆人命,亦则自首,难以释免。脊杖四十,刺配二千里外。王婆中间撮使不当,打五十棍放回。其余一干人犯,释放宁家。文书到日,即便施行。” 听到这里,三娘心头郁郁,暗自责怪,早知如此,当日就该将西门庆一干人全都杀了灭口,却不想一时仁念,惹出这多事来,难道真是星命难改? 又问起嫂嫂金莲时,左右都道,那金莲死了丈夫,叔叔刺配,失了依靠,武松回到县里刺配时,金莲不顾苦楚,收拾了行李,跟随武松一路去了。 三娘听了吃惊道:“嫂嫂小脚,如何走得那多路?”左右都道,也都苦劝过,只是金莲执意要去,左右邻舍怜她可怜,凑些银子安葬了武大,又买了头驴子让她骑了,方才一并跟去。 三娘听后,心下甚是不安,只问左右邻舍道:“众位街坊也都知晓我是何人,如何不去报官,还在此与我说这多话?”左右皆道:“那知县到这里不足两年,便搜刮得如此多的钱财,盗了他的便是与我等出气,我等只看知县笑话,却不会做那出首之人。” 说罢左右邻舍皆劝三娘速速离城,只恐被做公的看出端倪来。当下三娘拜谢了一众邻舍,又将出些钱财来,散与众邻,随后便起身出城来。 也一般的花些钱,买通了守门土兵,出得城来,一路上三娘自责不已,暗暗寻思了,金莲挨着武松上路,定然受尽苦楚,武松此去也是苦熬,便想着追上两人来,救得两人脱身,劝两人一同回山落草便了。打定主意后,便投武松迭配的孟州牢城而去。 话休絮繁,三娘来回对影山两月有余,依旧做富贵官人打扮,如今追赶武松脚步,来到孟州路上,正是五月前后,炎炎火日当天,烁石流金之际,只得赶早凉而行。 约莫也行了二十余日,来到一条大路,三娘独自一个,策马已到岭上,却是巳牌时分。奔过岭来,只一望时,见远远地土坡下约有十数间草屋,傍着溪边柳树上挑出个酒帘儿。三娘见了,暗自寻思道:“却是有个酒店,且去那里吃顿酒肉再行。” 独自一个策马奔下岭来,山冈边见个樵夫,挑一担柴过来。三娘下马行了一礼问道:“借问这里地名叫做甚么去处?”樵夫道:“这岭是孟州道。岭前面大树林边,便是有名的十字坡。” 那樵夫见了三娘打扮,只道:“看官人独自一个,又穿得富贵,那遭里可是去不得。”三娘问道:“如何去不得?”樵夫只笑笑,却不作答,自唱着歌去了。 三娘也不再问,又上了马来,策马一直到十字坡边看时,为头一株大树,四五个人抱不交,上面都是枯藤缠着。看看抹过大树边,早望见一个酒店,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露出绿纱衫儿来,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鬓边插着些野花。 见三娘独自一人来到门前,那妇人便走起身来迎接。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钮。见那妇人如何?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辘轴般蠢坌腰肢,棒锤似粗莽手脚。厚铺着一层腻粉,遮掩顽皮;浓搽就两晕胭脂,直侵乱发。金钏牢笼魔女臂,红衫照映夜叉精。 第枠七章十字坡前欲除恶好汉脸面须看顾 却说三娘到得近前,那妇人倚门迎接,说道:“客官,歇脚了去。本家有好酒、好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 听得此话,三娘心头一个咯噔,先下了马,自有一个蠢汉出来,将马牵至后槽喂养。那妇人将三娘引入到里面,一副柏木桌凳座头上,三娘取下背上布裹的鸱吻刀,解下腰间日月刀,背上包裹解下来,方才坐了。 只见那妇人笑容可掬道:“客官要打多少酒?”三娘只看着那妇人道:“我从来走江湖上,多听得人说道:‘孟州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却不知是不是你这里?”那妇人道:“客官,那得这话?这是你自捏出来的。” 三娘笑道:“许是我记错了,好酒好肉先只顾上来,一发算钱还你。”那妇人道:“也有好大馒头。”三娘又笑问道:“你这馒头是人肉的?是狗肉的?”那妇人嘻嘻笑道:“客官休要取笑。清平世界,荡荡乾坤,哪里有人肉的馒头,狗肉的滋味?我家馒头,积祖是黄牛的。”三娘道:“原本还想吃些人肉馒头解馋,若无时便不要了。” 那妇人听了眉头微蹙,心道:“昨日才来了个打虎武都头,遭戏耍一回,今日这颠怪的又来一个,须得小心些个。”转眼那妇人又嘻嘻地笑着道:“既然不要馒头,我这便先将酒肉来。”说罢入里面,托出一大桶酒来。放下一只大碗,一双箸,切出一盘肉来。 三娘夹起一块肉看了看道:“娘子,这是什么肉?”那妇人道:“便是上好的黄牛肉。”三娘道:“只怕不是牛肉,怎看这皮肉上却有刺青花样,你家牛也刺青来?” 那妇人又疑了几分,挨过来看了笑道:“这哪里是什么刺青花样,只是火烧皮毛时炙坏了。”三娘哦了一声,又问道:“娘子,你家丈夫却怎地不见?”那妇人道:“我的丈夫出外做客未回。” 三娘笑道:“恁地时,却过来陪我吃杯酒如何?”那妇人笑着寻思道:“这贼厮鸟却不是作死,倒来戏弄老娘!”这妇人便道:“客官,休要取笑,我这里却不陪酒的。再吃几碗了,去后面树下乘凉。要歇,便在我家安歇不妨。” 三娘又调笑道:“你若陪我吃碗酒来,我便在你家安歇。”说着便来拉那妇人。那妇人吃吃笑着迈个身躲开,口中道:“这酒不算好,我家里还有好酒,若客官买我好酒吃时,便陪你饮上一碗。”三娘喜道:“有好酒时,便快上来。” 那妇人心里暗喜,便去里面托出一旋浑色酒来。三娘看了道:“这个正是好生酒,只宜热吃最好。”那妇人道:“还是这位客官省得,我烫来你尝看。”妇人自忖道:“这个贼厮鸟正是该死,倒要热吃,这药却是发作得快。”烫得热了,把将过来筛了一碗,便道:“客官,试尝这酒。” 三娘笑嘻嘻的接过酒来,顺便在那妇人手上摸了一把道:“娘子与我同饮一碗可好?”那妇人心头暗暗咬牙切齿,只恨不得将三娘碎尸万段,但头面上还是风情万种,只缩缩手道:“客官先吃一碗,我这便陪来。” 当下三娘以衣袖掩面,手指间夹了一枚解药吃了,随后将一碗酒都喝下。适才略略一闻,三娘已经知道了药性,却不及自己配置的药性强。吃了一碗后,口中虚把舌头来咂道:“好酒,还是这酒冲得人动!” 那妇人见吃了一碗,口中笑道:“客官少待,我进去取只碗来,再陪客官饮酒。”当下转身要去时,三娘望着笑嘻嘻的,猛然伸手在那妇人臀上拍了一把,那妇人惊了一跳,涨红了脸,咬牙切齿的去了。 转到厨下只虚转一遭,便出来拍手叫道:“倒也!倒也!”三娘把眼来虚闭紧了,扑地仰倒在凳边。那妇人笑道:“着了!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脚水!”便叫:“小二、小三,快出来!” 只见里面跳出两个蠢汉来,便来扛三娘,这妇人后来桌上,提了三娘的包裹,捏一捏看,约莫里面都是些金银。那妇人欢喜道:“今日得这头行货,金银倒是不少,虽也不算矮小,只是瘦了些,本应拿去填河,叵耐这厮竟敢对我无礼,将去内里,我亲自来开剥,方才出得这口气!” 把包裹缠袋提了入去,却出来,只见两个汉子兀自扛抬三娘不动,直挺挺在地下,却似有千百斤重的。那妇人看了,见这两个蠢汉,拖扯不动,喝在一边说道:“你这鸟男女,只会吃饭吃酒,全没些用!直要老娘亲自动手。这个贼厮鸟,却也会戏弄老娘,定要亲自开剥。” 那妇人一头说,一面先脱去了绿纱衫儿,解下了红绢裙子,赤膊着,正要上前来时,心念一动,想起日前武松之事,虚开两步,只绕着三娘走了一遭。口中道:“莫要又是一个使武都头本事的人,来戏耍我。” 说到这里,那妇人掣出一柄短刀来,口中道:“先不管他,搠上一刀再说。”便一刀望三娘后背搠来。说时迟,那时快,那刀将至三娘后背时,三娘陡然间跃起身来,避过那刀,跟着就势抱住那妇人,把两只手一拘拘将拢来,当胸前搂住,却把两只腿望那妇人下半截只一挟,压在妇人身上,将那口刀劈手夺来,刀锋一转便横在那妇人脖颈处。 那妇人杀猪也似叫将起来。那两个汉子急待向前,被三娘使个旋叶腿,只一扫两个都扑倒在地,挣不起来。三娘旋个身后,复又将那妇人按压在地上,那妇人只叫道:“好汉饶我!” 三娘将那口刀只在那妇人脸庞上比划,冷笑道:“你在杀人取肉时,可曾饶过别人?”那妇人暗暗叫苦,口中道:“好汉容禀,我夫家姓张名青,因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人都叫他做菜园子张青。我姓孙,自小学得父亲本事,人都唤我做母夜叉孙二娘。好汉可通个姓名,莫要大水冲了龙王庙。” 三娘还不压着不放,口中冷笑道:“你两个名头我是知道的,今日便是专来除恶!你这店往来不杀三等人,我也知道。第一,是云游僧道,他又不曾受用过分了,又是出家的人。第二等是江湖上行院妓女之人,他们是冲州撞府,逢场作戏,陪了多少小心得来的钱物,若还结果了他,那厮们你我相传,去戏台上说得我等江湖上好汉不英雄。第三等是各处犯罪流配的人,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切不可坏他。但这里头却偏偏没无辜良民百姓不害!你两口儿杀了多少人来,瘦的填河,肥的做牛肉、包子馅卖,害了多少无辜良民性命,今遭还要我饶你么?” 那妇人闻言知道今日遇上管闲事的对头,手下讨不了好去,急待挣扎时,三娘只顾按住,举刀便要刺下,便在这个档口,却听门口一人喝道:“且慢动手!” 三娘略略一顿,回头看时,却是武松带了枷,抢进店来,口中急道:“扈小哥,且慢动手,听我一句。”见是武松时,三娘顿时大喜,这才放了孙二娘,跳起身来,双目一红,微有些哽咽,近前拜道:“二哥,可算寻到你了,这趟事上,都是我累了你。” 武松急忙扶起道:“休恁的说,你我结拜兄弟,便是肝胆相照,祸福与共的!”三娘眼中含泪,往后一张望却见嫂嫂金莲跟在后面,急忙上前扶住,口中自责道:“嫂嫂,都怪我,连累了你。”金莲也是忍不住含泪道:“此事不怨你,只怨那西门庆心狠手毒。” 三人这厢里说话时,还进来一人,上前扶起孙二娘,这人正是孙二娘丈夫,菜园子张青。孙二娘被扶起后,一双眼犹自瞪着三娘,心头含恨,张青急忙宽解几句。 孙二娘低声问道:“你送武都头上路去孟州,怎的又转回来?”张青道:“前头连日阴雨,山洪阻了道路,因此先转回来,歇息几日再去。”说罢两口站在一旁听三个叙话。门外两个防送公人却不进店,只在店外等候。 三娘只顾那里自责,武松与金莲都好言宽慰了,三娘心头才略略释重,但想道:“无论武二哥与金莲如何,一定要待两个如自己亲人一般,终身如一。” 叙话之后,武松将三娘上前来引见了,张青、孙二娘两个听得是名震江湖的一丈青时,都是佩服不已,张青道:“原来是名满江湖的一丈青,难怪如此本事。适才俺浑家冲撞了,休怪。”孙二娘瞪了张青一眼,口中却还不依不饶的道:“是他先调戏我来,又是摸手,又是摸屁股的,当家的,武都头,我们且说个理来!” 武松闻言笑了起来,金莲也是掩口而笑,孙二娘双手叉腰瞪着眼道:“笑什么?”金莲道:“孙姐姐,你瞧不出来么?调戏你的是位美貌小娘子啊。” 孙二娘闻言细看三娘时,这才认了出来,拍手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一丈青是个美貌小娘子,武二哥,可是未来嫂嫂?” 武松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三娘却柳眉一竖,眼中寒光一闪,冷冷的瞪着孙二娘,口中道:“我与二哥之事,不劳你操心。今日二哥在此,我暂且放你夫妻一马!但你两个做下的恶事,定要讨个公道来!” 张青闻言也皱眉道:“武都头,且看你面上,适才争斗,我两口儿也不与扈娘子计较了,她如今还以言语相逼,难道真当我夫妻两个怕了她不成?!” 武松急忙劝道:“扈小哥,两位都是江湖上的好汉,不可坏了义气,若有什么不是之处,武二替他们赔礼了。”说罢便要拜下。 三娘急忙扶住,口中道:“武二哥,义气归义气,善恶归善恶,做好汉的,善恶分明,锄强扶弱,劫富济贫,这方才是好汉所为。我只恨那些,托着好汉名头,却做些伤天害理,打家劫舍,残害良民的人!” 第枠八章江湖规矩荒唐事宽赦罪业入白莲 便在十字坡酒店里,三娘看着武松、张青、孙二娘一干人等,缓缓说道:“朝堂上,官府在公堂上吃人,乡野里,强人在山寨里吃人,我创下少华山的替天行道之事,便是要除恶扬善,锄强扶弱,荡尽人间不平事,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什么是好汉?什么是英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这两口儿做下的事,又算什么好汉所为?你两个若是敢杀些贪官污吏、土豪恶霸,便是将这些恶人肉做了包子,我也乐意吃上几口,还要竖个大拇指,赞你两口儿是条好汉,是个英雄!可你们所杀的人呢?都是过往的平民百姓、行脚客商,他们做了什么恶事,要遭你们毒手?!这是好汉行径么?” 只一顿抢白,将武松、张青、孙二娘三个说得目瞪口呆,片刻后武松才轻咳一声道:“扈小哥,江湖上的好汉都是不管王法的,只管仗义疏财,快意恩仇,打家劫舍。他两个自小便都是强人出身,杀人劫财乃寻常之事。” 张青接口道:“正是这话,自从小人入赘我娘子家,岳丈教了许多本事,都是打家劫舍、剪径杀人的本事,这些本事在城里怎地使得?只得依旧来此间盖些草屋,卖酒为生。实是只等客商过往,有那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药与他吃了便死。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小人每日也挑些去村里卖,如此度日。学得一身本事,若不杀人放火,还算什么强人,这道上自有道上的规矩!我等须不是公差!你去打听打听,哪处山寨豪强不都这般干的?缘何独独寻我家晦气?” 孙二娘也道:“我自打懂事起,便与父亲一道打家劫舍,剪径杀人了。杀了人后,那一身肉弃了可惜,倒不如做成馒头与左邻右舍果腹,岂不是好?一看你便是出身富贵人家小娘子,却不知民间疾苦,你可知乡间草民,尝尝食不果腹,吃顿肉食都是稀罕事,能吃我这的肉馒头,左右都与我遮掩官司,否则我夫妻两个如何能在此地安身?” 三娘听了方才明白过来,冷笑道:“原来如此,你两个说了,一来除了这杀人的本事,便不会其他营生,还是祖传的买卖。二来这杀人卖肉之事是道上规矩,旁人也都这么干。三来左近也不是你一家独享这些好肉,都还散给村坊,但有肉吃时,他们还替你遮掩官司是么?” 张青笑道:“正是这话,最要紧的便是,此乃道上规矩,若是好汉时,不曾吃得些这等好肉时,便是无胆匪类,都教人耻笑。”孙二娘也笑道:“不瞒小娘子,适才那块肉却是好肉,你看的那皮面上也却是刺青,许是洗剥时不曾去净。但凡是我这等江湖好汉开的酒店,你只进去看,内里多少,必有这等好肉的。” 三娘闻言,适才虽不曾吃下,但也觉喉头发痒,几欲作呕,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厌烦,目光一寒,冷冷的盯着两个道:“看来是我想差了,还以为先看武二哥面上,今日不与你们计较,这时看来,你两个毫无悔改之意,便不能多等,多等一日,便多有无辜之人命丧你两之手!” 当下三娘娇叱一声,也不管武松在侧,揉身而上,只听蹡踉一声,已将日月刀拔在手上,便向张青、孙二娘两个杀来。那两口儿见来势凶猛,张青掣出一柄菜刀,孙二娘便拾起地上那短刀,两个并肩上,与三娘斗在一起。 武松见了暗自焦急,一边是结拜的人儿,一边是才结交的手足,也知道三娘手段,那两口儿定然不是对手。当即转出店来,与两个防送公人道:“先替我开了枷锁,我去劝来。”当下教两个防送公人开了枷锁,武松又抽了公人腰刀,复回店里去。 只一会儿功夫,两口儿已经被三娘杀得手忙脚乱,一来两个兵器不趁手,二来武艺差三娘太多,三来这趟三娘动了真火,因此只几个回合便遮拦不住。 武松见了,叫声:“少停!”当即举刀跳进圈内,隔开三娘那口双刀,那两口儿趁机退到一旁,都是被杀得惊出一身冷汗来。三娘见当面之人是武松时,手上刀略略顿了顿,只看着武松道:“武二哥,你让开,待我结果了这两个杀人魔头,再与你说话。” 武松并住那两口刀,口中急劝道:“扈小哥,听我一言,这世间如此多,落草的好汉、剪径的强人,都干这等事,你杀这两个容易,还能将其他人都杀了么?” 三娘呆了一呆,咬牙道:“杀得一个是一个!”武松大声喝道:“我自会劝他两个今后莫在杀伤无辜之人,就不能看我面上,饶他两个一回?” 三娘闻言,想起牵累武松之事,心头一软,手上双刀这才慢慢垂下,目光凌厉的扫过张青、孙二娘两个,冷冷说道:“要我饶了他两个,须得答应我三件事!” 武松见说,心头一宽,急忙道:“但说无妨。”三娘斩钉截铁的道:“第一,教他两个从此洗手,不再干这杀人吃肉的恶事!今日便收拾家当,烧了这草庐酒店,我可以修书一封,让他两口儿持书投二龙山鲁提辖之处落草!如此可能依得?” 张青与孙二娘对望一样,孙二娘道:“不做那好肉买卖依得,去二龙山落草也依得,我两个早就想去。只是我两个只会杀人,也不会别的手艺,但不让杀人时,我俩个去二龙山落草,山寨要我两个也无用,如何立足?” 三娘道:“是教你们不可滥杀无辜之人,但若是二龙山要杀贪官污吏、强匪恶霸,这等恶人,自然可杀。”张青望了孙二娘一眼,只见孙二娘点头后,便道:“第一事依得。” 三娘道:“好,第二事,我这里有白莲教法门教义,是教人除恶扬善,超脱轮回,只要你两个肯秉持此教,终身皈依,百年后也能登极乐净土世界。第二件事,便是要你两个入教来!” 孙二娘秀眉微蹙道:“是叫我两口儿做和尚、尼姑么?”三娘道:“我这白莲教只要秉持四大戒律,便是不害民、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修习此教法门,出家、在家,僧俗不忌,其余一应俗家事依旧可行。” 孙二娘听了道:“好,我两口儿入教,我还道今世杀得人多,死后要入地狱,既然有此种教义,能让我两口儿死后入极乐净土世界,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三娘最后道:“最后一件事,便是要你两个烧掉此地草庐后,便在其上建一座无名墓来,四时祭奠那些被你两个杀害的无辜冤魂。你两口儿也要终身茹素,不得沾荤腥,以赎罪业!” 闻言孙二娘跳将起来道:“建个墓碑祭奠亡魂这事可依,但要我两个终身茹素,却是要我两个性命,此事不依!”张青也道:“都不能吃肉时,活着也不痛快,还不如杀了我两个!” 三娘也不多话,口中森然道:“也好,我就杀了你两个!”话音才落,三娘形如鬼魅,从武松身侧滑过,便欺上身去,提刀便砍。饶是武松武艺高强,也不禁吓了一跳,急忙挥刀一阻,但还是慢了半分,三娘那两口刀分别砍中张青肩头,划伤孙二娘手臂,只是因被武松阻拦,入肉不深。 两个大骇,一来没有准备,二来三娘出手如电,因此着了手,当下急忙跳开几步,三娘又待上前,武松急忙并住道:“扈小哥且慢,还有商议。”三娘又停下刀来,只看着两个冷冷的道:“我这人但是认准的事,便一定要做到,武二哥只护得了你两个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我再问一遍,第三件事,答不答应?!” 两口儿也被三娘那副身手吓得不轻,知她所言是实话,武松终究还是要去孟州,总不会照看两口儿一辈子,但若是武松离去了,三娘又转回来,两口儿可是抵挡不住的。 思虑再三后,两口儿都道:“第三件事也依得。”三娘却道:“只是答应了,我可不信。”孙二娘怒道:“老娘一口吐沫一个钉,说话算话!”张青拉了二娘一把,口中道:“若不信时,我两个可以立下毒誓!” 三娘道:“立下毒誓我也不信,只是我这里有趟法儿,可做在你两个身上,有这法儿在身,不立毒誓也可信你两个。”话音方落,三娘又猛然向前,这次武松有了戒备,待她一动时,便即出手,但不想三娘滑如泥鳅,竟然从他身边又溜过去,武松手上一抓,却将半幅衣袖都扯了下来。 武松呆了一呆,再看时,却见三娘并未动刀,只是出手如电,在两个头上各取了几缕头发下来,再看三娘时,半截雪白藕臂都露在了外面。 武松吃了一惊,急忙赔罪道:“扈小哥勿怪,是武二情急无礼。”三娘回头一笑道:“无妨。”金莲一直坐着未说话,此刻见了,急忙从包袱里取件外裳与三娘披了,方才遮住手臂。 三娘拿了两人头发,转身去包袱内取了几样东西出来,却是瓷瓶、火折、牛皮水囊,几张符纸来。只见三娘先将两个碗来,到了少许酒水在碗内,口中念念有词,将符纸与两个头发烧化了,将两个头发化的灰,分别放在两个碗内与酒混了,又从瓷瓶内倒出些白色粉末来,混在酒灰内,随后用双箸将两碗酒会拌了。 少时拌成两个泥丸来,三娘取了出来,放到两个面前道:“也不用立誓,两位吃了这两颗药丸来,我便信了。”张青道:“这是何物?”孙二娘也道:“莫不是毒药?” 两个话音未落,三娘出手如电,便塞进两个口中,跟着当胸一点,两个不由自主便将两个药泥丸吞下,这次武松不敢再出手,便在一旁看着。 见两个吞了药丸,武松急忙问道:“扈小哥,这是什么药丸?” 第枠九章食肉噬心下蛊毒放火烧店投山寨 酒店内,两个吞了泥丸,兀自在那里扣喉,想要吐出来,武松急问时,三娘淡淡笑道:“两位也不必在费劲了,这泥丸入腹即化。” 说罢回头对武松道:“这泥丸算不得毒药,只是少时我在蜀中学医,与当地苗人学来的一点小小蛊术。这个法儿名唤食肉噬心蛊,中者终身不可沾半点荤腥,否则便会毒性发作,腐骨蚀心而死。” 张青闻言大怒,喝道:“好个阴毒的女人,下这种法儿害我两个。”孙二娘也怒道:“好阴险的人,如此算计我两个,岂是好汉所为?!” 三娘哼一声道:“既然两位都答应了终身茹素,以赎罪业,只要今后不沾荤腥,中个这种蛊也是无妨的。两位也别怕误食荤腥毒发,中了此蛊的人,但凡闻见荤腥都会恶心,也不会误食。而且此蛊只是吃不得肉,酒却不必忌讳,两位还是可以吃酒的。” 话音才落,两个闻见自己身上伤口血腥味,一起蹲去墙角呕吐起来。武松见了有些哭笑不得,口中道:“扈小哥虽是心善,但这趟给他两口儿教训得也够了。只是江湖上还有许多好汉都做这等事,江湖规矩如此,如何管得过来?” 三娘却道:“规矩是人定的,我便是要改一改这规矩,实不相瞒,我少华山自从我做寨主之后,便从未做过杀害无辜人之事,更别提杀人吃肉这等畜生行径了。武二哥,今日也是看在你面上,方才饶了他两口儿,今后只要我撞见这等事,但做这些事的恶徒,都是一刀杀了的。” 张青、孙二娘吐了一回后,两个蠢汉用金疮药替两个止血,换了衣裳,除了血腥味后,方才不吐了。见事已至此,两个只得认栽。三娘上前道:“便请两位收拾行装,烧了这酒店,我这里修书一封,两位可前去二龙山落草。” 当下三娘修书一封,交予两个,张青、孙二娘只得收拾了些衣物、钱财、兵器,其余物品都不带,众人出得店来后,便一把火烧了这草庐酒店。 烧了酒店后,三娘道:“那修墓碑之事,两位可在二龙山站稳脚跟后,再回此地来办。”孙二娘应了一回后,却道:“扈娘子,你禁得我好,既然事已如此,我两个也愿入白莲教来,你须得教我两个教义法门来,早早皈依也才是好的。二龙山也不忙去,便先跟随你左右,早晚修习得法后,方才去得。”张青也道:“正是这话。” 三娘道:“如此也好。”跟着看着武松道:“武二哥也休去孟州牢城,与我一起去二龙山便了。”此话一出,两个防送公人吓得瑟瑟发抖,一起拜倒在地求饶道:“好汉饶命,武都头饶命,你这一去不打紧,便连累我两个了。” 三娘看了看两个道:“我只让武二哥与我去了,便不害你两个性命,你两个回去便说是二龙山强人劫了去,又有何碍?”两个公人只在那里不住磕头,三娘也不理会,只转身望着武松道:“二哥,二龙山鲁提辖、杨制使两位头领,从前也是大宋军官,行事皆得我少华山替天行道精义,还与我少华山结盟,离此地不远,正是个好去处。但得到山寨落草时,自在快活,强自去那什么牢城做个配军。再者你去牢城配军,如何安置嫂嫂来?” 武松闻言,心下意动,只是望向金莲道:“若是我孤身一个,落草便也罢了,如今还有嫂嫂跟随,只怕牵累了嫂嫂。”金莲则斩钉截铁的道:“叔叔去哪,奴家便去哪。叔叔要做配军,我便跟你去孟州,叔叔要要落草,我便陪叔叔落草,不论去何地,奴家都不离左右,只要叔叔不弃我而去便好。” 三娘听了笑道:“二哥,你看嫂嫂都这般说了,还有何顾虑?”武松颔首道:“既然如此便去二龙山落草便了,也休去那孟州受气。”随后看了看那两个防送公人后,又道:“只是这两个一路行来,并无不妥,都客气相待,此去虽不害两个性命,但只恐两个受官司吃累。” 三娘道:“不妨事。”说罢提笔又写一通书信,交予两个道:“我写了书信在此,你两个回去交差便了,书信上都说了,武都头是被二龙山强人劫夺而去,与你两个无干。” 两个公人收了信函,也见过三娘武艺,更有张青、孙二娘两个凶神在侧,再不敢多言,便取了行李自去了,回到县里后,自用书信交差,那厢里官府闻得被劫夺了人犯,自然申诉上京去,准备进剿二龙山不提。 三娘打发了两个公人后,便与武松、金莲、张青、孙二娘转道投二龙山而来。只因武松面上有金印刺字,只恐沿途被做公的看出端倪来,多费手脚,三娘便与武松、张青两口儿商议。 孙二娘道:“扈三娘子说的是,武都头这厢里一走,面上还有金印,定然惹得官司遍处都下文书,画影图形,明写乡贯年甲,到处张挂。现今明明地两行金印,走到前路,须赖不过。”张青道:“脸上贴了两个膏药便了。” 孙二娘笑道:“天下只有你乖,你说这痴话,这个如何瞒得过做公的?我却有个道理,只怕武都头依不得。”武松道:“我既要逃灾避难,如何依不得?”孙二娘大笑道:“我说出来,都头却不要嗔怪。”武松道:“阿嫂但说的便依。” 孙二娘道:“二年前,有个头陀打从这里过,吃我放翻了,把来做了几日馒头馅。却留得他一个铁界箍,一身衣服,一领皂布直裰,一条杂色短皂绦,一本度牒,一串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一个沙鱼皮鞘子,插着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这刀如常半夜里鸣啸的响,都头前番也曾看见。今既要逃难,只除非把头发剪了,做个行者,须遮得额上金印。又且得这本度牒做护身符,年甲貌相,又和都头相等,却不是前缘前世?都头便应了他的名字,前路去,谁敢来盘问?这件事好么?” 金莲闻言急忙道:“好好在家汉子一个,却做什么鬼头陀去?”三娘等三个人闻言都笑了,武松忙道:“嫂嫂宽心,只是扮作头陀模样,也不是真做了头陀。若要武松真做个出家人,不得吃酒吃肉,我也不做。”金莲这才转忧回喜。 当下孙二娘取出一应物件,金莲服侍武松,便着了皂直裰,系了绦,把毡笠儿除下来,解开头发,折迭起来,将界箍儿箍起,挂着数珠。张青、孙二娘看了,两个喝采道:“却不是前生注定!”三娘看了赞道:“好个头陀。”金莲看了心头鹿儿乱撞,暗想道:“若今后能与叔叔完聚,他这般打扮来时,倒像是个偷人儿的头陀。”武松讨面镜子照了,也自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换了装束后,三娘将出银两来,请张青雇了辆车,将三娘那匹马拉了车,自己在车上换了女装来,便与金莲、二娘同坐一车,武松与张青两个步行,一路望二龙山而去。 一路上,便在车内,三娘便先教授孙二娘白莲教教义,这些教义金莲也熟稔了,两个轮番教来,倒也不累。三娘有两女相伴,一个风情万种,一个娇蛮妩媚,倒也乐在其中,只是两女都有主儿,一个只爱叔叔,一个已有丈夫,都不得下手。 行了二十余日,上得一条土冈,早望见前面有一座高山,生得十分险峻。一行人下土冈子来,走得三五里路,早见一个酒店。门前一道清溪,屋后都是颠石乱山。看那酒店时,却是个村落小酒肆。但见:门迎溪涧水潺潺,山映茅茨绿茵茵。疏篱畔梅开玉蕊,小窗前松偃苍龙。乌皮桌椅瓦钵瓯;黄土墙垣酒仙诗。一条青旆舞寒风,两句诗词招过客。骠骑闻香须住马,使风帆知味也停舟。 三娘、武行者一行人过得那土冈子来,见了那酒店时,三娘便道:“腹中饥饿,去那里吃些酒肉也好。”当下众人径奔入那村酒店。 张青两口儿因要茹素,自坐了一桌,三娘、武松、金莲自坐了一桌。三娘道:“店主人家,备荤素两席来,素的那桌不可沾一点荤腥,酒要多少都可,荤的那桌,肉要多些来吃,酒也多要些。”武松也道:“正是,肉来个五七斤,酒来个两坛。” 店主人家看了咋舌笑道:“真个儿古怪,这一桌两位娘子,一位师父,却要吃荤,那一桌两个俗家人却要桌素的。”武松焦躁道:“问什么,只管上来,一发算钱给你。” 店主人应道:“实不瞒师父说:酒却有些茅柴白酒,肉却都卖没了,看两桌都是相识的,不如坐一桌,都吃素席来。”孙二娘闻言拍手笑道:“却是巧了,都吃茹素来便好。”三娘瘪瘪嘴道:“我不吃肉也可。”金莲也道:“奴家也吃些素食便可。” 武行者却虎着脸,拍桌道:“且把酒来挡寒。”店主人便去打酒,三娘便教张青、孙二娘过来一桌坐了。孙二娘笑道:“巧事,都只有酒无肉,我两个倒不用眼馋,一路行来只见扈娘子与武都头吃酒吃肉的,心头不快。”三娘笑道:“若是心头不快,今后但凡有两位在场,我陪两位吃素便了。” 说话间,店主人将两坛酒来,几个大碗价筛来,教一众人吃,将八碟蔬菜瓜果来放了,与众人过口。武松酒量好,不一时吃尽了几碗酒来,众人只顾大碗筛来。 不一时,几个人将两坛酒吃尽,三娘吃得少,其余张青、孙二娘、金莲也都少饮,那两坛酒大半都落武松肚里,穿堂风一吹酒却涌上。 第一百章武行者醉打孔亮扈三娘威慑孔明 却说酒店内,一众人都吃了酒,便武松吃得最多,也不吃那些素菜,那风一吹时,武松酒劲上涌,却大呼小叫道:“主人家,你真个没东西卖?你便自家吃的肉食,也回些与我们吃了,一发还你银子。”店主人笑道:“其余几位俗家人也不见师傅这等好肉,酒和肉只顾要吃,却那里去取?师父,你也只好罢休。”武行者道:“我们又不白吃你的,如何不卖与我?”店主人道:“我和你说过,只有这些白酒,那得别的东西卖?” 三娘与金莲都劝道:“既然店家说无时,便不要吃了。”武松心头不忿,只顾与店家论口。 正在店里论口,只见外面走入一条大汉,引着三四个人入店里来。武行者看那大汉时,但见:顶上头巾鱼尾赤,身上战袍鸭头绿。脚穿一对踢土靴,腰系数尺红缚膊。面圆耳大,唇阔口方。长七尺以上身材,有二十四五年纪。相貌堂堂强壮士,未侵女色少年郎。 那条大汉引着众人入进店里,主人笑容可掬迎接道:“大郎请坐。”那汉道:“我分付你的,安排也未?”店主人答道:“鸡与肉,都已煮熟了,只等大郎来。”那汉道:“我那青花瓮酒在那里?”店主人道:“有在这里。” 那汉引了众人,便向众人对面一桌上头坐了;那同来的三四人,却坐在肩下。店主人却捧出一樽青花瓮酒来,开了泥头,倾在一个大白盆里。武行者偷眼看时,却是一瓮窨下的好酒,被风吹过酒的香味来。武行者闻了那酒香味,喉咙痒将起来,恨不得钻过来抢吃。 只见店主人又去厨下,把盘子托出一对熟鸡、一大盘精肉来,放在那汉面前,便摆了菜蔬,用杓子舀酒去烫。武行者看了自己这一桌面前,只是八碟儿蔬菜瓜果,不由的不气。 正是眼饱肚中饥,武行者酒又发作,恨不得一拳打碎了那桌子,大叫道:“主人家,你来!你这厮好欺负客人!”三娘知道他酒性发作,急忙劝道:“武二哥,你待怎的?”武松怒道:“这店家欺人,我与他理论来。” 店主人连忙来问道:“师父,休要焦躁。要酒便好说。”武行者睁着双眼喝道:“你这厮好不晓道理!这青花瓮酒和鸡肉之类,如何不卖与我们?我也一般还你银子。”店主人道:“青花瓮酒和鸡肉,都是那大郎家里自将来的,只借我店里坐地吃酒。” 武行者心中要吃,那里听他分说,一片声喝道:“放屁!放屁!”金莲急忙也劝道:“叔叔,既然店家说了,那是人家里自备的,便罢了。” 店主人道:“也不曾见你这个出家人,恁地蛮法!”武行者一来酒劲上来,二来却不想在几位女子面前落下面子,当即大喝道:“怎地是老爷蛮法?我白吃你的!”那店主人道:“我倒不曾见出家人自称老爷。” 武行者听了,跳起身来,叉开五指望店主人脸上只一掌,把那店主人打个踉跄,直撞过那边去。武松还待追上去打时,三娘急忙起身拦住道:“二哥,你这般酒后没轻重,须打坏了他。” 那对席的大汉,见了大怒。看那店主人时,打得半边脸都肿了,半日挣扎不起。那大汉跳起身来,指定武松等人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一众鸟男女?出家人带这几个女子同行,一看便不是什么好鸟!” 武行者听得大怒,便把桌子推开,走出来喝道:“你那厮说谁!”那大汉笑道:“你这鸟头陀,定然是掳了人家妻女在此,被我撞破了,还要和我厮打,正是来太岁头上动土!” 那大汉跳出店外,便点手叫道:“你这贼行者,出来和你说话!”武行者喝道:“你道我怕你,不敢打你!”三娘与金莲要拦时,不妨武松挣开金莲手力大,金莲一跤跌下,三娘急忙去扶。张青、孙二娘两个却不是省事的主儿,不劝反倒一起喝道:“都头尽管出手,其余人等我俩个一发并住!” 当下张青、孙二娘两个并住那大汉带来的从人,武行者赶到门外,那大汉见武松长壮,那里敢轻敌,便做个门户等着他。武行者抢入去,接住那汉手。那大汉却待用力跌武松,怎禁得他千百斤神力,就手一扯,扯入怀来,只一拨,拨将去,恰似放翻小孩子的一般,那里做得半分手脚。 那三四个从人看了,一发声喊,便要上前相帮,却被张青、孙二娘两个一顿拳脚打翻,那里敢上前来。武行者踏住那大汉,提起拳头来,只打实落处。打了二三十拳,就地下提起来,望门外溪里只一丢。那三四个从人叫声苦,不知高低,都下溪里来救起那大汉,自搀扶着投南去了。这店主人吃了这一掌,打得麻了,动弹不得,自入屋后去躲避了。 武行者见打跑了几个,拍手笑道:“看你还敢口出恶言,走得好,我们却有吃酒肉了!”孙二娘只怕事不大,笑道:“这几个村里蠢汉也敢来到捋虎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但我去赶他一阵。” 三娘闻言皱眉道:“你赶他作甚?二哥这顿拳脚下去,那人只怕一两个月下不得床,看那汉子,必定是左近村坊一霸,少时定会转回来报仇。” 武松笑道:“只怕他不来!”跟着对三娘笑道:“我两个吃酒肉等他来!”三娘瞪了武松一眼道:“我适才说过了,今后但有张青、二娘在场,我便不吃肉食。”武松又问金莲道:“嫂嫂吃些来?”金莲低头道:“奴家不吃,叔叔自便。” 当下又坐定,几个都不吃肉,只将菜下些酒来,武松自去邻桌把个碗去白盆内舀那酒来,只顾吃。桌子上那对鸡,一盘子肉,都未曾吃动。武行者且不用箸,双手扯来任意吃。没半个时辰,把这酒肉和鸡都吃个八分。 武松吃得饱醉,跌跌撞撞便嚷着要走,三娘看了皱眉道:“你这样子如何走得?”当下与金莲、二娘两个拼了两张桌子,唤张青来,三娘与他两个将武松抬到桌上安睡,金莲怕生寒意,自去了行李内的披风来与武松盖了。 一众人等了一会儿,果然只见适才那大汉去路上,转出一伙人来,当先一个大汉,头戴毡笠子,身穿鹅黄绸丝衲袄,手里拿着一条哨棒,背后十数个人跟着,都拿木杷白棍。数内一个指道:“店里那伙人,便是打了小哥哥的,内里那鸟头陀最是凶恶。” 说犹未了,只见远远地那个吃打的汉子,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提着一条朴刀,背后引着三二十个庄客,这一二十个尽是为头的庄客,余者皆是村中捣子,都拖枪拽棒,跟着那个大汉,吹风胡哨围拢了来。 赶到店外都站定了,见了三娘等人都还在,那大汉便对那穿鹅黄袄子的大汉道:“这伙人便是打兄弟的,那桌上睡那个贼头陀,最是了得。”那个大汉道:“且捉这一伙人,去庄里细细拷打。” 店内三娘、张青、孙二娘、金莲见果然来了,张青、孙二娘暗暗取了兵刃在身侧,三娘取了日月刀在手,吩咐两个道:“待会儿我一个人出手便可,你两个只顾看好二哥与嫂嫂,休要出半点错漏。” 孙二娘却道:“哪里有这话?扈娘子,我与你一同上前厮杀。”三娘却道:“不必,待会儿要是见血,你闻不得那味,手下慢时,便出岔子。我一个人下手便好!”二娘见如此说了,点头应了道:“他们人多,那扈娘子也要小心仔细了。”三娘报以一笑,二娘也笑了笑,两女自此再无心结。 三娘提刀走出店来道:“适才我那二哥酒后失手打了这位大哥,真个儿对不住。”那汉却道:“我自要这鸟头陀来赔礼,你个小娘子一边去!”当下喝声:“下手!”三四十人一发上。 三娘目光一寒,娇叱一声,日月双刀一起出鞘来,只见刀光一闪之间,当前五七个人登时都被刀背拍中,登时被打翻在地。好在三娘自认这趟事上,自己这边理亏,是以并未下死手,只是用刀背、刀面将人打翻。 一众庄客见这娇滴滴小娘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打翻五七个人时,都吃了一惊,一时间都住了脚。那穿鹅黄袄子的大汉与那吃打大汉见了也是大吃一惊,似三娘这等刀法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再一看地上躺着的人,都是挣扎起来,也不见血,知道人家是手下留情了。 见三娘露了这一手功夫,那穿鹅黄袄子的大汉上前喝道:“兀那女子,你等是什么人?”三娘道:“我乃蓟州一丈青扈岚扈三娘便是,那行者乃是景阳冈打虎武松,还有两个是十字坡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你两个也通个姓名来!” 那大汉见说了,更是吃一惊,道:“莫不是冒名的?”孙二娘跳出店来笑道:“老娘从不冒名托姓,便是母夜叉在此!”张青也出来道:“我正是菜园子张青!” 那两个大汉对望一眼,那穿鹅黄袄子的大汉上前一礼道:“常听我师父说起一丈青大名,打虎武都头、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也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此间名唤白虎山,我便是这白虎山庄上人家,小人名唤孔明,诨号毛头星,这位是我兄弟,名唤孔亮,诨号独火星。我两个师傅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及时雨宋江、宋公明。” 三娘暗暗颔首,心道:“果然是这两兄弟。”当下上前还了一礼问道:“适才多有得罪,再三赔罪了,我也略通歧黄之术,稍后定与孔二郎诊治。只是敢问令师宋押司可在你家庄上?” 两个道:“正是,我两个听闻师父那里官司慢了,因此请到庄上来,已是住了三五个月了。” 第一章押司腹黑说教事行者顾面齐结拜 却说便在那酒店内,听闻宋江也在孔家庄时,三娘便有些郁闷,二孔说罢便请一众人往庄上去,三娘推延不过,只得应了。此刻武松犹自醉的不省人事,当下几个庄客将一顶暖轿来抬了武松,三娘、金莲、二娘依旧上了马车,张青与二孔步行,一道投孔家庄而来。 不多时到了庄上,二孔先吩咐安排屋舍,安顿了武松,金莲自在屋内照看。当下二孔引了三娘、二娘、张青来到堂上,又请来孔太公、宋江一同相见。 宋江闻得一丈青到来时,心下大喜,快步抢到堂上来看时,却只见两女一男在堂上,两女中,一个姿色甚是出众,宋江只看一眼便不敢看了,而那汉子面生却不是扈官人。宋江正愣神时,只见内里那绝色女子款款上前来,盈盈一礼拜道:“宋押司,别来无恙否?” 一听这声儿,宋江失声道:“阿耶,眼前这人是扈官人么?怎的做女子装扮来?”三娘道:“我本就是女儿身。”说话间,孔太公也到来,两厢里都见了,分宾主坐定。 坐定后,三娘便将身世说了一遍,宋江等人听了之后,连连称奇,三娘又说起少华山与史家庄之事,言明两处共主正是自己,孔氏兄弟闻言甚是敬佩。 孔太公道:“只想不到扈娘子便是江湖上闻名的少华山、史家庄共主,真乃巾帼不让须眉。” 宋江却笑道:“原是恁的,今后倒是不便称呼扈官人了,宋江与娘子投缘,先前又都是晁天王义气兄弟,我痴长几岁,这厢里托大,唤个贤妹如何?” 三娘心头不悦,暗想:“宋江这厮当真腹黑,直看孔氏父子敬重我,便出言提醒我女儿身份,又仗着与我相识,便当众强要认我为妹,几句话轻描淡写,连打带消,到把我的威风压了下去,真不愧是手段老辣。”当下微微一笑道:“及时雨名满江湖,我这小女子如何敢认尊驾为兄?”顿了顿又道:“再者说了,我与晁保正早已割袍断义,再无纠葛,晁保正那头的情义便说不上了。” 宋江闻言面色黑中泛红起来,便在那里出不得声。三娘看了孔亮一眼,他被武松一顿拳脚,兀自头面青肿,只因款待客人,因此在那里苦挨。三娘见了,当下上前道:“我看孔亮兄弟伤势颇重,还是先替孔亮兄弟诊治来。” 孔亮慌忙挣扎起来道:“不妨事,小人挨得住。”三娘皱眉道:“这是什么话,你这身伤也是我家武二哥之过,我这里定要将你医治好了,方才安心。” 孔太公也道:“既然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一丈青都这般说了,二郎可听她吩咐来,这伤人之事便就此揭过不提了。”三娘回一礼道:“还是太公深明大义。” 当下三娘请太公安排了一间静室,便在室内与孔亮用了针灸之术,并推宫过血,随后写下两张药方来,一张便是药浴之方,教早晚三次药浴洗来,另一张便是口服药方。药方开好后,自有庄客去购来药材,孔亮洗了一回药浴,喝了一碗汤药,便沉沉睡去,面色看起来好了许多,显是对此药甚是受用。 孔太公与孔明看了大喜,当下便杀猪宰羊,大摆筵席,款待三娘等人,宋江也在席间陪伴。席间,宋江仍旧与三娘等人谈笑风生,适才那言语上的尴尬竟好似全无一般,直教三娘暗叹这宋将好厚的面皮。 席间,三娘问起宋江身上那官司,宋江道:“我自从和扈娘子在柴大官人庄上分别之后,我却在那里住得半年。不知家中如何,恐父亲烦恼,先发付兄弟宋清归去。后却收拾得家中书信说道:‘官司一事,全得朱、雷二都头气力,已自家中无事,只要缉捕正身。因此已动了个海捕文书,各处追获。’这事已自慢了。却有这里孔太公,屡次使人去庄上问信。后见宋清回家,说道宋江在柴大官人庄上。因此,特地使人直来柴大官人庄上,取我在这里。我在此间住数月了。我如今正欲要上清风寨走一遭,这两日方欲起身。” 说罢宋江又问起三娘收购药材之事,三娘也将阳谷县之事说了,又说起十字坡之事。宋江不动声色只看着张青两口儿道:“这等杀人卖肉的勾当,原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若两位无处安身,小可宋江愿举荐两位到水泊梁山入伙,那里倒也仍按江湖规矩行事的。” 三娘听了暗自恚怒,好个宋黑厮,明目张胆的当面挖人,真当我扈岚是死的么?孙二娘生性豁达,也直言不讳的道:“不劳宋押司费心,我两口儿已经听扈娘子安排,正要去二龙山落草。”张青也道:“二龙山那里有我两口儿旧识鲁提辖,正好前去。”宋江见说了,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便罢了。” 这场酒直吃到半夜放散,随后各自安歇。翌日,三娘依旧早起练武,随后又去探视孔亮,见他伤势平稳,心下遂宽了。此时武松也酒醒了,三娘便将他与宋江、孔氏父子引见了,武松也按三娘吩咐赔了礼,两厢里便将这趟事揭过了。 三娘等人一连在庄上住了十日,待得见孔亮伤势无碍了,这天三娘便来辞行,要去二龙山,宋江这厮却也说要去清风山,便厚颜无耻的要与三娘等一同起行,孔太公父子那里肯放? 又留住了三五日,三娘坚执要行,孔太公只得安排筵席送行。三娘等人整束了行装,宋江整顿了衣服器械,提了朴刀,悬口腰刀,带上毡笠子,两拨人便一起辞别了孔太公。孔明、孔亮叫庄客背了行李,弟兄二人直送了一众人二十余里路,拜辞了三娘、宋江、武行者等人。宋江自把包裹背了,说道:“不须庄客远送,我自和扈娘子几位去。”孔明、孔亮相别,自和庄客归家,不在话下。 只说三娘被宋江这个黑厮纠缠一起上路,心下甚是不快,只碍于武松等人都在,也不便发作。宋江却于路说些闲话,还在那里与武松、张青、孙二娘三个结交,又几次恬不知耻的称呼三娘为贤妹,直把三娘恨得后槽牙痒。 这般走到晚,歇了一宵。次日早起,打伙又行。一众人吃罢饭,又走了四五十里,却来到一市镇上,地名唤做瑞龙镇,却是个三岔路口。三娘借问那里人道:“我等欲投二龙山、清风镇上,不知从那条路去?”那镇上人答道:“娘子听仔细了,这两处不是一条路去了:这里要投二龙山去,只是投西落路;若要投清风镇去,须用投东落路,过了清风山便是。” 三娘听了备细,回来便与宋江道:“宋押司,前面便要分路行了,清风山投东落路,我们便在这里分手好了。”宋江闻言,便忍不住垂泪道:“不想宋某与扈娘子、武二哥如此缘薄,只得这几日相聚,实在不舍。” 武松是直性汉子,见宋江义气,也道:“也舍不得哥哥。”宋江便一手一个拉着三娘与武松道:“听闻武二哥与扈娘子结拜了兄妹,宋某这里仰慕两位大名,也愿意与两位结拜,不知可好?若是看不起宋某,便也作罢了。” 三娘闻言心头大怒,宋黑厮这是瞧准了武松直性,这般一说定然一口答应。果不其然,武松听了后道:“公明哥哥有心,推脱不得,我义兄妹两个便与尊兄结拜来。”当下武松拉着三娘,便与宋江结拜了来。 三娘虽然心头不愿,但武松这里劝了,觉得上次牵累武松一家,心头过意不去,碍不过去,也只得忍气拜了,心头却恨不得吃了宋江。 随后武行者道:“我等送哥哥一程,方却回来。”宋江道:“不须如此。自古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兄弟,你只顾自己前程万里,早早的到了彼处。入伙之后,少戒酒性。如得朝廷招安,你便可撺掇鲁智深、杨志投降了。日后但是去边上,一刀一枪,博得个封妻荫子,久后青史上留一个好名,也不枉了为人一世。我自百无一能,虽有忠心,不能得进步。兄弟,你如此英雄,决定做得大事业,可以记心。听愚兄之言,图个日后相见。” 三娘却道:“朝中昏君不去,奸臣不除,我等誓不招安!”宋江听了,张大口说不出话来,武行者听了,也道:“正是这话。” 当下众人在路旁酒店上饮了数杯,还了酒钱。一行人出得店来,行到市镇梢头,三岔路口,武行者拉着三娘下了四拜。宋江洒泪,不忍分别,又分付三娘、武松道:“兄弟,休忘了我的言语,少戒酒性。贤妹英雄,日后做哥哥的定然与你做个保媒,匹配一位盖世豪杰来,保重,保重!” 三娘听了更是心头大怒,先是挟武松来结拜,现下又以兄长自居,还要管自己婚配之事,几下里加在一起,便让三娘禁不住心头那恶念,心道:“这宋黑厮太不要脸,稍后悄悄跟在后面,把他这一路去要结交的好汉都抢过来,方解心头之恨!” 当下一行人与宋江分手,三娘、武行者自投西去,宋江自望东路去了了。 却说三娘等人行出半日路程,三娘忽道:“二哥,我还有趟事要去办来,此去不远便是二龙山,二哥与张青两口儿持我书信同去入伙便了。”武松道:“既然如此,也只有暂时分手,少时定要来山寨相聚。”三娘低声笑道:“自然,小心看待金莲嫂嫂,她命苦,眼下只有二哥这个依靠了,休得负她。”武松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三娘又转来对张青、孙二娘道:“那白莲教之事,早晚可请教我家金莲嫂嫂,稍后办完事,我自会转回二龙山来。”孙二娘却苦着小脸道:“三娘,你那蛊毒可有法儿解?”三娘眨眨眼笑道:“若你两位真心修习白莲教,修习到了艰深之处时,自会解了。” 又与金莲低声道:“二哥是直性人,你那姻缘不必心急,只要守得云开,总能见月明。”金莲红了脸,啐一口道:“不知你说什么风话,我只想与大郎守孝三年,旁的不多想。”三娘笑道:“嗯,三年后再说姻缘也好。”金莲羞急,待要斥骂她时,却见三娘已经娇声笑着,飘然远去了。 第二章独上清风三娘子三英大战一丈青 三娘别了武松一行人,自投清风山路上来,只想要赶上宋江去,与这腹黑的宋矮子抢夺人才,但也不知怎的,直赶了几日,一路上也不见得宋江身影,但遇上路人问时,却都说并未见得这等黑矮的一个过去。三娘心下纳闷,暗想道:“难道却是我脚程快,反而赶到他头里去了?” 心头想,脚下行,转过一处山坳,却早远远的望见一座大山。看那山时,但见:八面嵯峨路险峻,一脉巍然壁如仞。古怪乔松盘鹤盖,杈松老树挂藤萝。瀑布飞流挂银河;绿阴散下清光目。涧水时听樵人斧,峰峦特起山鸟鸣。麋鹿成群四散奔,狼狐结队各呼号。若非佛祖修行处,定是强人打劫场。 三娘看见前面那座高山,生得景致颇好,树木稠密,心中欢喜,观之不足,不觉间又走了几程,不曾想便错过了宿头。看看天色晚了,三娘倒也并不惊慌,暗想:“只看今夜月色好,便走一回夜路来便了。”当下也不畏惧四周皆黑,只顾信步望东小路里走将去。 约莫走了也是一更时分,却见月光下,一片乱草丛中,横了一条绊脚索来,三娘见了暗笑道:“哪里来的蠢贼,便是伏下条绊脚索,也不见他用些蒿草盖住,只这般大喇喇的横在路上,真当人是瞎子么?” 当下三娘上前来,拉住那绳索,只一扯时,树林里铜铃大响,走出十四五个伏路小喽罗来,一发声喊,便要上来捉三娘。三娘笑了笑,也不用兵刃,那里来一个,只用手一拨一档,跟着揪住腰带便抓住那小喽啰扔了出去,那下里随手抓人,便随手扔出,又撞到后面的人,过不多时,那十四五个伏路小喽啰竟都被撞翻在地,呜呼哀哉起不得身。 三娘上前揪起一人喝问道:“尔等是哪里的蟊贼?敢来太岁头上动土?”那人撞得七荤八素,口中直道:“女英雄饶命,我等是清风山的,只因大王差遣,在此伏路,专挑单身客人下手。” 三娘猛然省来,暗道:“不想都走到清风山来了。”当下放开那人,又喝问道:“你那山寨可是有三个头领?”那人磕头如捣蒜,口中道:“正是。”三娘又道:“我认识你那三个头领,尔等引我上山去见他们来。” 那人问道:“女英雄,真个儿认得我家大王?”三娘道:“这清风山第一位好汉,祖贯山东莱州人氏,姓燕,名顺,绰号锦毛虎。原是贩羊马客人出身,因为消折了本钱,流落在绿林丛内打劫。第二个,祖贯两淮人氏,姓王,名英,为他五短身材,江湖上叫他做矮脚虎。原是车家出身,为因半路里见财起意,就势劫了客人,事发到官,越狱走了,上清风山,和燕顺占住此山,打家劫舍。第三个好汉,祖贯浙西苏州人氏,姓郑,双名天寿,为他生得白净俊俏,人都号他做白面郎君。原是打银为生,因他自小好习枪棒,流落在江湖上,因来清风山过,撞着王矮虎,和他斗了五六十合,不分胜败。因此燕顺见他好手段,留在山上,坐了第三把交椅。我说的可对?” 那人见说得分毫不差,这才喜道:“女英雄原是相识的,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小的这就引女英雄上山去。”当下一众小喽啰挣扎起来,引着三娘便上山来。 到了山寨前,三娘在火光下看时,四下里都是木栅,当中一座草厅,厅上放着三把虎皮交椅,后面有百十间草房。三娘看了暗笑道:“真是个草创小寨。” 小喽罗把引到厅上来坐了,便要前去禀报,有几个在厅上的小喽罗说道:“大王方才睡,且不要去报。”那小喽啰急道:“这位女英雄可是人间的女修罗,凡界的玉罗刹,我那里十五六个巡山伏路的都被她打翻,直说是大王相识的,请到山寨里相见,如何敢要她等?” 三娘闻言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三枚药丸道:“这里有三枚醒酒丸,调水与你们三位大王服下,少时必定酒醒。醒来后,教他三个来见我!” 那小喽啰接了,欢天喜地的去了,过不多时,果然只听厅背后三五个小喽罗来叫道:“大王起来了。”那里又引着灯火过来,便去把厅上照得更加明亮。 三娘偷眼看时,只见那个出来的大王,头上绾着鹅梨角儿,一条红绢帕裹着,身上披着一领枣红绸丝衲袄,便来坐在当中虎皮交椅上。看那大王时,生得如何,但见:赤发黄须双眼圆,臂长腰阔气冲天。江湖称作锦毛虎,好汉原来却姓燕。 那燕顺喝了醒酒丸调的汤水,酒醒起来,闻报说有位女英雄是寨中头领旧识,便出来相见。直到了厅上,坐在中间交椅上,看了三娘几眼,只觉得此女子如此绝色,但却是不认识的,便问道:“敢问娘子与我相识?” 三娘笑道:“与你不认识,只认得其他两个。”燕顺道:“定是二大王的老相好,去请他来。三大王也请来,看看弟妹。”小喽罗去不多时,只见厅侧两边走上两个好汉来:左边一个,五短身材,一双光眼。怎生打扮,但见:天青衲袄锦绣补,形貌峥嵘性粗卤。贪财好色最强梁,放火杀人王矮虎。右边这个,生的白净面皮,三牙掩口髭须,瘦长膀阔,清秀模样,也裹着顶绛红头巾。怎地结束,但见:衲袄销金油绿,狼腰紧系征裙。山寨红巾好汉,江湖白面郎君。 那王矮虎才出得厅来,便火急道:“那小娘子在何处?今个儿真是月老到我家,巴巴的给我拴红线来了。平素求个女子都不得,不想今日有人送上门来?”一旁白净面皮的郑天寿却笑道:“哥哥,莫不是前番哪里留下的情缘,人家都寻到山寨里来了。” 王矮虎抢到厅上看时,只看了一眼,那双瞧眯眼便再也移不开去,郑天寿看了一眼赞道:“好个美人儿,二哥却有福气。”说罢径自走到燕顺下首坐了。 燕顺见王矮虎那般猪哥样,心头不快,打个哈切道:“二弟,若是你相识的,你自相接安顿,我与三弟却还要吃杯酒再睡片刻。”王矮虎心头突突直跳,急忙道:“两位自去,这里我自会安排。”当下涎着脸便上前来道:“小娘子,怎的这般晚了还上山来寻我?莫不是千里的姻缘,只赶来相会?”说着便伸出咸猪手来,只要来搂三娘。 三娘见了,柳眉倒竖,只一拿便拿住那手,使个巧劲一点一翻,竟将王矮虎直扑得颠倒在地,跟着一脚踢得直飞出去,将几名小喽啰都压得鬼叫。 厅上众人见了都是大吃一惊,燕顺、郑天寿两个嚯的一声,都站起身来,燕顺喝道:“好个小娘子,手段这般厉害,倒是我等兄弟看走了眼。” 那厢里王矮虎爬起身来,咽口吐沫,口中道:“娘子踢得好,再来几脚看!”当下虎吼一声,去兵器架上抢了一条钢枪来,枪尖抖个缨花,直朝三娘搠来。 三娘掣出日月双刀来,那厢里双刀直上直下的砍来,刀术妙速,只几个回合便将王矮虎剁得鸡飞狗跳。郑天寿见状不妙,取了条朴刀来,便抢入去,两个双战三娘。 三娘毫不畏惧,双刀依旧上下翻飞,如琼花散雪般使将开来,王矮虎、郑天寿两个看得都眼花了,正遮拦不住时,燕顺大吼一声,也取了柄朴刀,三个走马灯似的围住三娘厮杀。 只见郑天寿朴刀砍来,三娘侧身一让,反脚勾踢,正中郑天寿右腿,便踢翻在地,跟着三娘反手一刀,荡开王矮虎望后刺来的一枪,跟着又是一个侧踢,直踢得飞了出去,最后双刀一拢,逼住燕顺那口朴刀,再挽个刀花,月刀已经架在燕顺脖颈之上! 左右见了待要抢上来时,三娘厉喝一声:“谁敢上前来?!”一众小喽啰尽皆惊得呆了,王矮虎与郑天寿两个挣扎起来后,王矮虎急忙道:“小娘子莫要伤人,可是要钱财?我这里便去取来,请娘子放了我家哥哥。”郑天寿也道:“娘子手下容情,适才我这二哥糊涂,冒犯了娘子,我这里先赔罪了。” 燕顺看了看脖颈处的长刀,却怡然不惧道:“娘子果然好身手,我三个都不是你敌手,要杀便杀,但想教我求你半个字,却是休想!” 三娘收了刀,赞一声道:“锦毛虎果然还有几分胆量。”随后自走过去,便大喇喇的坐了头把交椅,口中道:“我这武艺坐这山寨头把交椅,不知可坐得?” 燕顺两个尚未答话,王矮虎却在那里涎着脸道:“坐得,娘子如此身手,自然坐得,我便做个压寨官人。”燕顺恶狠狠瞪了王矮虎一眼,跟着上前道:“不知娘子姓名,先教我三个知晓。” 三娘道:“我便是蓟州一丈青扈三娘,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共主!”燕顺闻言吃了一惊,口中道:“难怪如此身手,此前江湖传闻不定,一时说一丈青是个俊俏官人,一时说是个娇俏娘子,也都不辨真假。” 三娘笑道:“我是女儿身,此前女扮男装只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当下便将自己身世说了,三个方才恍然大悟。 当下燕顺命人整理厅上,一面叫杀羊宰猪,连夜筵席,当夜直吃到五更。吃完酒后,燕顺吩咐小喽啰安排一间单独草房请三娘安歇。 王矮虎闻得,跳将起来道:“不须那些粗手之人安排,我自让出我那间屋来,请娘子安歇。”三娘脸一黑道:“不必麻烦你,请燕头领安排便可。” 当下燕顺便安排了,王矮虎那里却道:“这差事还是我来。”当下引着三娘便投草屋而去。 第三章争为美色托入伙教全义气不相留 却说王矮虎只顾在前面引路,片刻后将三娘引入屋内,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的,又亲自取了铺盖来,替三娘铺了床铺,口中道:“这山里天寒,须得多加些铺盖来。唔,不行,我还是去弄盆炭火来,与娘子你向火。” 少时取了火盆来,王矮虎又道:“吃了酒,一会儿须口干。”说着又转出去冲了一壶泡茶来,又将来新的汗巾道:“我这里茶乃是上等好茶,别处须吃不到,这汗巾也是新的,娘子莫嫌弃。” 三娘看了笑道:“二头领,你这般服侍我一个女子,却不是好汉的勾当,也不怕折了名头?”王矮虎却笑道:“能服侍娘子是几世修来的造化,我却不管旁人如何说来。实不相瞒娘子,我若真能娶个夫人像你这般的,也是早晚这般待她,服侍自家婆娘,折个什么名头?旁人还会来我房内看不成?” 三娘噗嗤一声笑道:“你倒是嘴上占我便宜,适才踢你几脚,也不疼么?”王矮虎直摇头,傻笑道:“不疼,能挨娘子几脚,也是福分,便是今后死在娘子手里,也是甘愿的。” 三娘见他如此憨惫样,也是哭笑不得。心里也知道自己下脚轻重,只看王矮虎行走、转身时,都是龇牙咧嘴的,便知伤的不轻,当下取出几粒药丸并一瓶药酒递过去道:“药丸内服,药酒外用,三两天便可好了。” 王矮虎大喜,珍而重之的接过了,贴身藏了。三娘道:“二头领,请出去吧,我要歇息了。”王矮虎应道:“娘子自安歇,我那屋便在不远,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便是。”三娘应了,起身送王矮虎出去,这厮却还絮絮叨叨的,婆婆妈妈的,教人看着便心烦不已。 好容易将王矮虎踹出屋去,三娘和衣躺下,心头却想道:“没想到这王矮虎原来是个对女子如此心细之人,难怪原书里,与扈三娘成亲后,两口子也能和谐。”跟着又想道:“不对,我既然托生在此,与他还有星命纠缠,也不能有什么瓜葛,稍有不慎,还弄出事来,迟早离他远些方好。” 次日辰牌起来,燕顺三个请三娘到堂上饮宴,一边吃酒,三娘一边诉说少华山之事,再劝三个投少华山入伙。两个听了尚未答话,王矮虎却直接拍桌喜道:“且休多说,我便要去少华山,早晚在扈娘子帐下,方才快活。” 燕顺两个都鄙夷的看了王矮虎一眼,心内均想:“你还不是只看人家美色面上方如此说?”末了,燕顺却道:“早就听闻少华山事迹,若是俺一个人时,定投帐下报效,只是如今山寨人多,容我等计议来。” 王矮虎却跳起来道:“哥哥好不晓事,那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却是何等风光,江湖上好汉,去投的如雨,如今扈三娘以大寨主身份亲来延揽,你倒好,却还在哪里推三阻四的,只教做兄弟的心冷!” 燕顺喝道:“你这厮莫不是吃醉了?”王矮虎大怒道:“那你与我说个道理来,为何不入伙去?但说得明白时,我便听,说不明时,我便不听!”郑天寿见两个口合,急忙起身来劝。 两个说到怒时,燕顺只怒道:“你这厮,便是看了人家扈娘子貌美,只想跟去,却不撒泡尿照照看,人家何时能正眼看你!”王矮虎大怒,推开桌子,便抢了钢枪要与燕顺交拼。 三娘见势头不妙,急忙上前拦住王矮虎,只瞪他一眼。王矮虎手里钢枪便即放下,三娘看了燕顺一眼道:“既然燕头领不愿入伙,也便作罢,两位切不可为此火拼,坏了义气。” 王矮虎见说了,方才气冲冲的放下钢枪,三娘将他拉回座头坐了,三娘又道:“也是我这里托大,只顾劝说三位入伙,却是莽撞了。惹得三位口角,心下甚是不安,稍后便下山去了。” 王矮虎见了急忙道:“扈娘子,我随你去。”三娘心头一抖,急忙道:“此事不可,若传了出去,还道是我坏了三位义气,千万使不得。” 燕顺起身道:“既然娘子说了,我等也不便强留,稍后略备薄礼相送。”当下三娘与三个吃了一碗酒后,便即起身告辞,燕顺命人托出一盘金银相赠,三娘分文不取,只顾要下山。 三个相送下山来,王矮虎只顾要送,当下燕顺吩咐王矮虎再代为相送几里路,王矮虎当即领命,兴高采烈的直送三娘下山来。 到了路口,三娘站住脚步道:“二头领,送到这里便可了。”王矮虎道:“娘子,我那哥哥眼光不明,不晓得事,言语得罪,你切莫怪罪。” 三娘道:“我知道,燕头领乃是恐怕屈就我一介女子之下,折了好汉名头。”王矮虎却道:“我却不管那许多,我只看娘子那少华山兴旺,因此方才想去投效。”三娘笑道:“此话违心。二头领,说句真心话,你可是看我姿容,方才想要入伙的?” 王矮虎嗫嚅半晌才道:“我那哥哥话虽糙,理却不糙,他说的正是,想娘子你这般武艺,又如此姿容,更创下偌大的基业来,是真看不上我这个矮子来的。我敬娘子为天人,想着投那里入伙时,早晚都能见得娘子面容,也便心满意足了。” 三娘一时动容,暗想:“这矮子武艺太烂,个子又矮,对兄弟一言不合便要撕拼,受人钱财,却抢人家雇主财货,便是信义全无,真是浑身上下,一无是处,但对女子倒还甚是全心全意。”当下笑了笑道:“也不必灰心,有缘自会相见。便送到此处好了,二头领请回。” 说罢三娘自去了,王矮虎却独自一个在那道边苦望着,直到佳人倩影消失不见,方才垂头孤身而回。 却说三娘离了清风山,想起稍后秦明之事,又想起要杀宋江之事,便打定主意,先去青州走一遭。打定主意后,便投青州而来。 不一日到了青州,三娘先投个客店住了,随后便在街头摆个行脚医摊子,只在那里替人看诊。起初,人家都见她是个女子时,都不信她医术,也就无人来看诊。无人来看倒也罢了,却有几个地痞见三娘绝色,上前来调戏时,却被三娘一顿拳脚当街揍了。一众围观之人才知道,这小娘子也不是好相与的。 只因三娘那行脚医摊子,做了一面行医幡旗来,上面画了一朵白莲,又上书了“白莲教赠医施药,看诊不收分文”,终于还是有穷苦之人忍不住前来看诊。三娘便看了三位病患来,也都药到病除,针到病去,围观之人看了,这才知道,这小娘子身怀妙手回春之术。 待得三娘第二天出摊时,摊子前便围了许多病患来。三娘也一一看来,真的不收诊金,旁人看了都大赞三娘乃是善心女菩萨。一连看了三日,这天午后,病患少了,三娘取出白莲教经书,便在那里讲授,听者愈来愈多,讲到妙处,人人都是鼓掌喝彩。只几日功夫,三娘名声便传遍了青州城。 第五日上,三娘依旧一早出摊来,却早有一人守在摊前,看模样却是一位管家,只见那管家上前道:“白莲娘子,我家府中夫人得了急症,看了两日,左近医生都束手无策,听闻娘子医术高明,特来相请过府看诊。” 三娘听闻有病患,急忙起身问道:“病患在何处?”那管家急忙道:“便在府内,已经腹痛两日,都下不得床来。”三娘道:“事不宜迟,我这便与你前去。”当下三娘收拾了物件,便跟那管家去了。 那管家引着三娘走了三两条街,到了一处府邸外,便引入内苑。到了那里时,只见屋外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在那里踱步,见管家来时,便火急火燎的上前大声喝问道:“如何去了这许多时候?请来的名医何在?!” 那军官满脸络腮胡子,双眼圆睁,一出口便似半空里打个晴天霹雳一般,一看便是个性格急躁,声若雷霆之人。那管家慌忙将三娘引见了,那军官看了大怒,喝道:“请个妇人来此,如何济事?” 那管家被骂得不敢出声,三娘却上前,不温不火的道:“将军,你这怒大伤肝,每日早起必定眼屎极多,口舌干燥,便是肝损之象。” 那军官听了道:“似乎有些门道。”说话时,只听屋内夫人在那里疼得不住哀叫,三娘道:“将军,你家夫人疼得厉害,便让我先看诊来。”当下也不管那军官答不答允,三娘便推门自进屋去了。那军官与管家急忙赶入屋内。 三娘入到屋内,见那夫人在床上,疼得双腿蜷缩,只顾在那里哀嚎,便上前搭了个脉,又诊视了腹痛位置,最后道:“此乃缩脚肠痈之症,却是外邪侵袭,壅热肠腑;饮食不节,损及脾胃;饱食后暴急奔走或忧思恼怒,气机受阻等,导致肠腑传导失职,气血瘀滞,败血浊气壅遏,湿热积滞肠间,发而为肠痈。如热毒过盛,则败肉腐败,化而为脓。”那军官闻言道:“旁的医者也是这般说,只是并无良方医治。” 三娘道:“我这里须得用针灸来治,要与夫人宽衣,两位先出去等候。”当下那军官与管家出了屋来,屋内自有两名仆妇照应。 当下三娘先取一粒药丸与夫人服下,夫人服了那药后,片刻间便沉沉睡去,也不叫唤。三娘取了银针,取上巨虚、阑尾、天枢、曲池四个穴道,因夫人体征发热伴有呕吐,又取合谷、内庭、内关、中脘四穴,一共八处下针。下了针后,三娘不停捻动针尾,刺激穴道,留针半个时辰后,方才取了针去。随后又在右下腹行灸法,用了隔姜灸诊治。 忙碌了一阵后,夫人方才平稳下来,三娘诊脉后看了,过了三个时辰又再用针,这一日都在府内诊治。 第四章千金不取诺一事万里传信得双红 却说三娘忙碌了一天,到得天黑时,那夫人病体稍愈,料想再多施几次针灸,服些汤药调养些时日,也便能痊愈了。随后三娘提笔写了方子,教仆妇将去取药。 屋外那军官白日里几次进屋探问,都被三娘毫不客气的逐出,此刻见开了方子来,又性急进屋探问时,三娘才道:“尊夫人病症已经大好,再施几日针灸,服用些汤药,定可痊愈。” 那军官大喜,这时方才道:“我乃本州兵马总管秦明,小娘子这厢里治好我那浑家,但要多少诊金,直可说来,便是三五千贯,也不在话下。” 三娘眨眨眼笑道:“原来是左近闻名的霹雳火秦总管。”秦明瞪圆了眼睛道:“小娘子也闻得我名字?”三娘颔首道:“秦总管威震青州,哪个不识?” 秦明呵呵笑道:“小娘子多夸了,未知诊金几何,我好差人备下来。”三娘道:“诊金先不忙说,我这里忙碌了一日,粥水未进,可否先安排些吃的来?” 秦明一拍大腿道:“却是我粗疏了。”当下便命管家置办酒席来,请三娘入席,秦明看重她医术,是以亲自作陪。 席间三娘接连用小杯喝了几杯酒后,直道:“小杯喝酒不爽快,换大碗来。”秦明心下大奇,依所请,命人换了大碗来,又将出一坛美酒款待。三娘换了大碗后,只命人筛酒来,连饮十余碗,面不改色,饮酒如水。 秦明见了,好胜心起,问道:“娘子好酒量,不知可敢与我拼一回酒来?”三娘笑嘻嘻的说道:“只怕秦总管不是我对手。”霹雳火哪里受得此等话语,当下便也端起大碗来,与三娘对饮。 结果自然也是如史进般醉倒,最后被人抬到后院安歇去了。三娘吃罢酒席,那管家道:“娘子明日还要接着为夫人看诊,权请在府内安歇。”三娘见天色晚了,便应了,当夜就在秦明府上歇息。 第二日上,三娘依旧与秦明夫人诊治,一天三次针灸,一连数日都是如此,那夫人病体日见好转,到得第三日,已经能下床走动来,秦明见了自然是大喜过望。 这天三娘施完针灸后,对秦明道:“夫人已无大碍,随后再吃几日汤药调理身体便可。”秦明道:“多感娘子治病救命,连日询问诊金之事,娘子也不应话,我这里备了诊金来,还请娘子收纳。” 当下管家托出一盘金银来,看了约莫值三千贯上下,三娘却笑着一推,口中道:“秦总管,我白莲教赠医施药,从不要钱的。”秦明焦躁,只道:“娘子心善可敬,只是我这人,也不喜欠他人恩情。” 三娘笑道:“既然如此说,便如此可好?秦总管请答允我一件事来。”秦明道:“不知何事,但讲无妨。”三娘却眨眨眼笑道:“我现下还未想好,但人总有三灾六厄的时候,待得我有事相求时,再与总管说好了。” 秦明颔首道:“也好,今后小娘子有什么为难之事,但求到我这里,一定办到。” 三娘笑着告辞,秦明又挽留吃了一顿酒筵后,方才命管家抬了轿子,直送回下处客店内。 回到客店后,三娘休息一日,随后又在街头摆行脚医摊子,只因她名声已经响亮,前来看诊的人络绎不绝。 这天正看诊时,却见人群里撞出一人来,上前纳头便拜,三娘看时却是海东青郑鹰。三娘大喜,扶起郑鹰问道:“郑兄弟何来?”郑鹰道:“主人,小人有事禀报。” 三娘颔首道:“若非急事,待我看完诊后,到酒店里坐下说话。”郑鹰应了,立在一旁相候。等到日暮偏西,看诊的一众百姓渐渐散去,三娘收了摊子,便与郑鹰来到一处酒店内,两个坐定,叫了些酒食来,边吃边说起来。 郑鹰道:“小人一连数月,沿运河州县,收购鸟雀棚头,建那信鸽棚头,如今略有小成,但凡沿运河的大州县治内,都安排了信鸽,如今到了青州这里,不想与娘子相遇。” 三娘闻言大喜道:“郑兄弟辛苦了,不知如今可否与少华山大寨通消息来?”郑鹰道:“正好办妥。”三娘道:“如此我便先试来看。” 当下三娘便写了信函交予郑鹰,郑鹰取三只信鸽,将信函誊录三份后,分别绑于竹筒内,系在信鸽脚下,便放了信鸽。三娘那原文却留在信鸽棚头内存下,以为原凭记档,方便日后查对。 信鸽放飞后,到得第三日上午,便有信鸽回来,三娘打开信函看了,果然是朱武手书,心下大喜,对郑鹰道:“千里之外之事,不过一两日便可将消息传达,郑兄弟这趟便是立下大功劳来,可升赏一级,赏赐三千贯。”郑鹰拜谢了,道:“稍后小人便继续在各处州县办下我白莲教的信鸽棚头来传信,早晚定教大宋五十军州都有我教信鸽站来。” 三娘大喜,又慰勉一番,随后细看起朱武寄来的信函,上面言简意赅的说了三件事。第一件便是欧鹏、马麟、吕方、郭盛四个已经顺利回到华州大寨,从西门庆那里骗来的金珠宝贝并药材已经全数入库。第二件便是,只因收购了大量药材,京东西路以西各路军州药价下跌,惹得京东西路蔡京一党慌乱不已,又兼近日无甚大病疫症流行,是以药价更跌,蔡京一党也拘不住,更兼走私药材泛滥开来,不得已蔡京一党也只得抛售手中药材,结果自然是折了许多本钱进去。第三件便是说了琉璃、透瓶香美酒售卖之事,各地对这两种货品供不应求,月得三十万贯红利,山寨里赚了个锅满盆满,上下尽皆欢喜。 三娘看完信函自然欢喜,手头有钱了,自然便是打算开始扩张,只等此间事一了,便打算回华州去操办。 过了两日,三娘依旧出摊行医,却听闻一件大事。原来与原书一样,正是宋江到了清风山后,救了清风寨知寨刘高老婆,但那妇人恩将仇报,却在宋江到了花荣那里后,认出宋江来,因此刘高便请镇三山黄信来,诱捕了花荣并宋江,打算送上青州来,却被清风山燕顺一伙劫夺了。因此青州兵马都监黄信写了申状,叫两个教军头目,紧急军情飞马报与慕容知府。知府听得飞报军情紧急公务,连夜升厅,看了黄信申状:反了花荣,结连清风山强盗,时刻清风寨不保,事在告急,早遣良将保守地方。知府看了大惊,便差人去请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秦统制,急来商议军情重事。 秦明见说反了花荣,怒忿忿地上马,奔到指挥司里,便点起一百马军、四百步军,先叫出城去取齐,摆布了起身。慕容知府先在城外寺院里蒸下馒头,摆了大碗,烫下酒,每一个人三碗酒,两个馒头,一斤熟肉。方才备办得了,却望见军马出城,看那军马时,摆得整齐。 听闻官军出城剿匪,又在城外寺院摆布酒食,引得许多百姓观看,三娘问明了之后,暗自盘算后面的事,当下打定主意,唤来郑鹰吩咐了。 待得秦明率军出城后,三娘自到秦明府上,说是替夫人复诊。管家不疑有他,引入府来,三娘看了诊后,却道:“夫人病体虽愈,但伤了经络,须得寻一个清净处我以天地灵气针医治。”当下花言巧语将夫人骗得出府来,坐了一辆车马,那管家带了两个仆从、两个仆妇跟随,径直出城而来。 到得城外偏僻处,郑鹰引了二三十个门人,从道边撞将出来,只做劫道的,四名仆从、仆妇惊得走了,那管家忠心护住,死活不肯离开那车马。 车内三娘见郑鹰等人出来下手,便下了车来,郑鹰见了急忙上前见礼。那管家见了方才明白,乃是三娘赚了夫人到此,引人下手,当下骂道:“好你个白莲小娘子,先前还道你是心善女菩萨,没想到却是劫道的女贼匪,赚我家夫人到此,定是想掳人勒索。我家老爷不曾亏待你,你却做出这等事来!” 三娘也不愿多费口舌与他说话,便命郑鹰等人将他捆了,塞了口嘴后,扔在车马上,连同秦明夫人一同都带走。一行人到了城外四十余里处一间破庙内暂歇,三娘吩咐郑鹰带人看好夫人并那管家,自己独自一人转回青州城来。 三娘回到青州城外,在城外一处客店内胡乱歇宿了一宿后,次日起来,只在城外市镇上摆起行医摊子来,又挂出白莲行医旗来,开始赠医施药,讲经明理。待得一上午时,人聚得多了,三娘方才对一众人说道:“我这里得佛祖托梦,直说今夜城外有贼匪来打城子,城外将化为白地,请各位百姓今夜前务必先入城内躲避。” 三娘一连多日在青州城赠医施药,讲经明理,人美心善,人人皆敬服她,听她如此说了,虽半信半疑,但还是有大半百姓陆续先入城内躲避,却仍有三五百户百姓不愿入城去。 三娘也知道她的话不能让人尽信,是以当夜就独自一个人坐在官道路口上,只等贼人来。 第五章心善白莲三娘子计毒绝户宋押司 三娘等的正是燕顺、王矮虎两个引领的一支兵马,只因原书说了,宋江这黑厮,人黑计毒,擒得秦明之后,先软困秦明一夜,只为要逼秦明落草,不惜叫小卒似秦明模样的,却穿了秦明的衣甲、头盔,骑着秦明那马,横着狼牙棒,直奔青州城下,点拨红头子杀人。正是燕顺、王矮虎两个,带领五十余人助战,只做秦明去家中取老小,因此杀人放火,要绝了秦明归路的念头。 果然到了半夜,只见官道那头,一片火光冲天而来,便在大路上撞出一彪人马,为首的正是穿了秦明衣甲的那小喽啰,身旁一左一右跟了两个,火光下,三娘眼见,看得分明,正是燕顺和王矮虎两个。两个护着那小喽啰,各骑一匹马,引了五十余个精悍小喽啰呼啸杀至。 掩到近前,城外市镇内未曾进城的百姓听得动静,纷纷起身点火来看时,都暗暗叫苦,果然来了一彪贼人,如今城门已关,却不知躲去哪里,却见市镇街口大道上,三娘一身白衣飘飘,手持双刀立在白莲临风旗下,众人一望都觉得有了主心骨,拖儿带女的都来旗下托庇。 却说燕顺、王矮虎两个来到城外市镇街道口处,却见扈三娘独自一个人,一身白衣,手持双刀在那里,身后竖了一杆绣了白莲的大旗来,一时间都不明所以。 燕顺与王矮虎两个便商议了,先打马上前来,燕顺便在马上略略欠身问道:“扈娘子,如何独自一人在此?”三娘看着两个道:“你们可是奉了宋江之命,扮作秦明前来杀人,好断了秦总管归念?” 燕顺尚未答话,王矮虎便惊呼道:“娘子真是神算,这都知道了。”燕顺恼怒,瞪了王矮虎一眼后,看着三娘道:“正是,还请娘子让个道。” 三娘右手刀一指,喝道:“宋江这计策,忒歹毒,只为要赚秦明一个,便要残害这许多百姓!还有你这里一打城子,城内秦总管家小性命如何能保?”燕顺焦躁道:“做大事,岂能妇人之仁?公明哥哥说了,只有这般,方能赚得秦总管落草!扈娘子请让开!” 正说话间,一众城外滞留百姓,点起火来,都来到三娘旗下托庇,都是拖儿带女的,也不知怎的,他们就是相信,只要在三娘身旁,在那杆白莲旗下,方能保得性命。不少人尚在互相埋怨,为何白日里不听三娘话,先进城暂避,纷纷扰扰,孩童啼哭,好不繁杂。 三娘挥刀在身前五尺处,划出一线沟槽来,咬开牛皮水袋,倒出透瓶香美酒来,那酒顺着沟槽流了,三娘点亮火折子,扔了过去,火光迸显,便在那里烧出一条火线来。 三娘指着燕顺两个,厉声喝道:“我在这里,便要保我身后百姓安危,你们要去打青州城,便请自去,但若要跨过这条火线,妄图伤我旗后任何一人,休怪我刀下无情!” 王矮虎急忙道:“有娘子在此,我等自然绕道,自去打城子,不来啰唣百姓。”燕顺却大怒喝道:“若不杀人,如何教官府相信公明哥哥计策?王英!你糊涂了!” 王矮虎也怒道:“有扈娘子在那里,难道你也要杀过去么?”燕顺怒喝道:“不过便是一介女流,阻公明哥哥大计的,我可不管是谁!”当下燕顺策马上前,手中朴刀一指,喝道:“扈娘子,看在前番面上,我不与你计较,你且让开便罢!” 三娘冷笑道:“若是我不让呢?!”燕顺喝道:“那就休怪手中朴刀不认人!”当下燕顺厉喝一声,催马疾驰而来,手中朴刀挥舞,径取三娘。 三娘虽然步战,但并不慌乱,待得燕顺策马冲过那火线后,看准那马与那刀的来势,待得近前时,轻轻一让,双刀猛然挥出,断了那马前蹄两足,燕顺那马颠倒在地,哀鸣不起,燕顺却跌下马来,摔了个七荤八素。 那马轰然倒地后,扬起一片迷尘,三娘揉身而上,不等燕顺挣扎起来,一脚先踢飞他手中朴刀,左手刀一指,便架在燕顺脖颈处,冷冷的说道:“饶你一命,带你的人滚回去!” 燕顺怏怏挣扎而起,转身步行回去,王矮虎跳下马来接住,口中道:“哥哥,你我两个本事都不如娘子,便是身后这五十余人一起上,也不是敌手,倒不如去城下虚掩一遭,放火烧些城外庐舍,也算能交差了。” 燕顺只得应了,两个自引兵马投另一边,放火烧屋,又虚掩一遭,假作攻打城子。城头上宋兵惊慌不已,敲响梆子,火急戒备,都望见那假扮秦明的亲自领人来打城子,急忙禀报慕容知府。那慕容知府得知大怒,喝命差人去取秦明家小来,但差去的人稍后回禀,却说府内只得几个仆役,再无旁人。慕容知府更怒,便申造文书,只做秦明反了,教传谕各处知晓。 燕顺、王矮虎两个引人闹了一回后,自去了。待得天明时,三娘教一众百姓自回城内躲避,但城内慕容知府已经吓破了胆,坚持不肯开城门放人进城来,三娘无奈,只得教众百姓四散去临近村坊躲避。众百姓一再拜谢三娘救命大恩,都记下那白莲旗帜来,今后四下里都传白莲圣女的恩德,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三娘吩咐一众百姓离开暂避,但还有十余位老人不能离开,三娘只得将他们先安置在道边一处林内,随后还在那里等候,只等着秦明到来。果然,过不多时,只见秦明独自一个骑马而来,三娘便现在一旁躲避,看他去叫城门。 却说秦明离了清风山,取路飞奔青州来,到得十里路头,恰好巳牌前后,远远地望见烟尘乱起,并无一个人来往。秦明见了,心中自有八分疑忌,到得城外看时,原来旧有数百人家,却都被火烧做白地,只做一片瓦砾场。 秦明看了大惊,打那匹马在瓦砾场上,跑到城边,大叫开门时,只见门边吊桥高拽起了,都摆列着军士旌旗,擂木炮石。秦明勒着马大叫:“城上放下吊桥,度我入城。”城上早有人看见是秦明,便擂起鼓来,呐着喊。 秦明叫道:“我是秦总管,如何不放我入城?”只见慕容知府立在城上女墙边大喝道:“反贼,你如何不识羞耻!昨夜引人马来打城子,把许多房屋烧了,城外百姓也都被你驱散,今日兀自又来赚哄城门。朝廷须不曾亏负了你,你这厮倒如何行此不仁!已自差人奏闻朝廷去了,早晚拿住你时,把你这厮碎尸万段!” 秦明大叫道:“公祖差矣!秦明因折了人马,又被这厮们捉了上山去,方才得脱,昨夜何曾来打城子?”知府喝道:“我如何不认的你这厮的马匹、衣甲、军器、头盔?城上众人明明地见你指拨红头子打城子放火,你如何赖得过?便做你输了被擒,如何五百军人没一个逃得回来报信?你早早将家小搬走,便是一意孤行要反了!你的话,如何能信?!” 秦明是个性急的人,听了这话,气破胸脯,分说不得,只叫得苦屈。城上弩箭如雨点般射将下来,秦明只得回避,看见遍野处火焰,尚兀自未灭。 秦明回马在瓦砾场上,恨不得寻个死处,肚里寻思了半晌,纵马再回旧路。却在道边,只见撞出一名白衣女子来,秦明急忙勒住马,定眼细看时,却是行医救过夫人的扈娘子。 见是她时,秦明急忙下马道:“娘子缘何在此?”三娘道:“专等秦总管回来,秦总管中了宋江那厮的绝户毒计了。”秦明急忙问道:“什么绝户毒计?” 三娘道:“那宋江昨日因要留总管在山,总管坚意不肯,却是宋江定出这条毒计来,叫小卒似总管模样的,却穿了总管的衣甲、头盔,骑着那马,横着狼牙棒,直奔青州城下,点拨红头子杀人放火。好在一早我洞悉了宋江毒计,大半百姓先教回城内,其余人等昨夜我自在这里拦住庇护下来。燕顺、王矮虎带领五十余人助战,只做总管来赚城打城子,以此先绝了总管归路的念头,最后只得回去他那里入伙落草!” 秦明闻言大怒,开口破声骂道:“宋江这黑厮,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贼,装做我去打了城子,坏了百姓人家房屋,赶杀良民,闪得我如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若再见得那伙人时,直打碎这条狼牙棒便罢!” 三娘将秦明引到道边林内暂歇,与那留下来的十余名老弱百姓见了,一众百姓纷纷说了三娘恩德,秦明便更信三娘的话来,心头更恨宋江。 三娘道:“实不相瞒总管,我乃是蓟州一丈青扈岚便是。”当下三娘才将自己身世说了,随后道:“只因我那教中弥勒佛托梦与我,直说了总管将遭遇困厄,因此前来襄助。总管夫人日前我已经将她取出城来,若这时还陷在城内,必定性命难保,我这便引总管前去。” 秦明闻言呆愣了半晌,最后起身拜谢了,当下三娘与秦明辞别百姓,两个径投四十里外破庙来。 不一时,到了破庙之外,三娘引了秦明进去,郑鹰等人在庙内接住,那夫人与管家便在庙内等候,见得秦明来时,夫人上前痛哭起来,直说三娘掳人勒索。 秦明道:“扈娘子却不是那等人,她赚你出城,乃是佛陀托梦,救我夫妻两个来。”当下秦明将遭际说了之后,夫人与总管这才明白过来,两个也上前拜谢了。 三娘急忙扶起后道:“事到如今,不知总管有何打算?” 第六章撞说入伙秦统制讨取恩义宋公明 破庙内,秦明听了三娘的话后,叹口气道:“我秦明乃是开州人氏,祖上军官出身,得蒙朝廷恩典,教我做个统制官,掌握一州地方兵马,食禄于国,与我并无半点亏处。如今遭奸人构陷,有家归不得,有国投不得,却是污了自身,也不知该往何方去。” 三娘道:“实不相瞒,我乃是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共主。”当下三娘细说起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史进、朱武等头领事迹,又言山寨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四方豪杰,待人接物,一团和气,替天行道、锄强扶弱、仗义疏财,许多好处直来说秦明。 秦明听了半晌方道:“秦明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朝廷教我做到兵马总管,兼受统制使官职,又不曾亏了秦明,我如何肯做强人,背反朝廷?” 三娘哑然失笑道:“秦统制此言差矣,我那处少华山又不曾举旗背反朝廷,又不曾打家劫舍,如何算作强人背反朝廷?”秦明闻言一时间只觉哪里不对,但却说不出来。 三娘又道:“秦统制可暂去我山寨安身,待得日后,统制这件案子慢了,再上下使钱打通关节,方能勾回乡来,复做良民。但得国家有事时,统制一身武艺,何愁不能重新振作,光耀门楣?” 秦明沉吟半晌尚未作答,三娘又道:“此前我救了统制夫人,统制答应要替我办一件事来,此时我所求之事,便是请统制暂且上少华山安身。” 秦明夫人闻言也道:“官人,我妇道人家原本不该插话,但眼下只见也回不去青州,左右还遭追缉,便是天下之大,却难有容身之所。若是要回去,必吃官司。官人在青州时,只因脾气暴躁,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上官、同僚、下属,若吃官司,只恐连个周旋的人也无,必被人所害。官人不愿做强人,背反朝廷,听扈娘子说的,那少华山也并非一般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强人,他们那等行事与官府无异,投她那里,暂时安身也好啊。” 见夫人也说了,秦明方才道:“也罢,便随扈娘子上少华山也好。”三娘大喜,命郑鹰取来酒食,众人坐下,饱食了一顿酒肉。 吃饱喝足后,秦明道:“新入山寨,寸功未立,我那里还有一个徒弟,正是本州兵马都监,姓黄,名信。为他本身武艺高强,威镇青州,因此称他为镇三山。黄信那人,一来亦是治下;二者是秦明教他的武艺;三乃和我过的最好;四来我这里遭诬陷反了,朝廷必定疑他,也安不得身。明日我便先去叫开清风寨栅门,一席话,说他入伙投降,一同去少华山,作进见之礼如何?” 三娘大喜道:“若得总管如此慨然相许,却是多幸多幸!”当日饱食酒肉后,都在破庙内各自歇息。次日早起来,吃了早饭,秦明与三娘两个都上马,飞奔清风镇来,郑鹰等护着秦明夫人随后而来。 却说黄信自被清风山贼人劫了花荣宋江去,逃回到清风镇上,发放镇上军民,点起寨兵,晓夜提防,牢守栅门,又不敢出战,累累使人探听,不见青州调兵策应。 当日只听得报道:“栅外有秦统制与一位女将骑马到来,叫开栅门。”黄信听了,便上马飞奔门边看时,果是秦明与一位女将在那,又无伴当。 黄信便叫开栅门,放下吊桥,迎接秦总管与那女将入来,直到大寨公厅前下马,请上厅来,叙礼罢,黄信便问道:“总管缘何到此?这位女将又是何人?” 秦明当下先说了损折军马等情,后说:“这位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女英杰蓟州一丈青扈三娘子,她那里有少华山、史家庄两处,霸主一方,不害良民,替天行道,疏财仗义,结识天下好汉,谁不钦敬她?我今次也在山寨入了伙,我这里官司发作,你与我亲厚,朝廷必定疑你,你又无老小,何不听我言语,也去山寨入伙,免受那文官的气。” 黄信答道:“既然恩官在彼,黄信安敢不从?”当下黄信便朝三娘拜了一拜道:“黄信不才,愿随秦总管投托大寨入伙。”三娘大喜,上前扶起,好言宽慰一番。 随后郑鹰护着秦明夫人到来,三娘、秦明、黄信三个将一行人引入寨中。随后三人正在公廨内商量起身,只见寨兵报道:“有两路军马,鸣锣擂鼓,杀奔镇上来。” 秦明、黄信听得,黄信道:“定是清风山贼人要来打破寨子,好拿了刘高一家,报仇雪恨。还有那反了朝廷的花荣家眷,也都在寨里,定是还要来取家眷。” 霹雳火秦明闻得是那伙人时,顿时大怒喝道:“都是这般贼子构陷与我,教我有冤无处诉,有家归不得,今番定要与他厮杀一场来,方能解心头之恨!” 三娘沉吟片刻道:“我们这里也正被官府追缉,他那里也是官府要拿的要犯,虽然两家有仇怨,但若这厢里先撕拼起来,斗个两败俱伤,只会便宜了青州官军。统制的恩怨,我们稍后再找那伙人算,眼下要先筹算如何脱身,否则连累统制家眷,便不好了。” 听了此话,秦明稍稍压下怒气,黄信也劝道:“总管,扈娘子计较的是,如今要先筹谋如何脱身,保夫人安危要紧。”当下秦明才道:“今日先忍他一口气,来日再撞见,定要教他吃我几棒。” 三娘道:“事不宜迟,我们先点起兵马前去迎敌,他若好言相对,我们便还他花荣家眷。他与刘高恩怨,与我等无干,他自有本事,便自去寻仇。”两个都应了,当下三个都上了马,前来迎敌。军马到得栅门边望时,只见:尘土蔽日,杀气遮天,两路军兵投镇上,四条好汉下山来。 当下三娘、秦明和黄信三个,引了两百余名寨并,到栅门外立定阵势,望见两路来的军马,一路是宋江、花荣,一路是燕顺、王矮虎,各带一百五十余人。两厢里相隔里许,各自都住了脚,宋江远远见了秦明与三娘,心头一震,思忖一番后,与花荣道:“那厢里领兵马的女将却是我家结义妹子,昨夜只听得燕顺、王英回报,直说我那结义妹子在青州城外,护住百姓,阻了我那计策,今日到此来,却不知如何与秦统制做一处,莫不是看出我计策来?” 花荣道:“既然是哥哥结义妹子,秦统制与她一处时,必定相熟。昨夜之事,料想只是那娘子妇人之仁,只想周全百姓性命,也并非有意与我等为敌,都是相熟之人,可上前动问一二。” 宋江道:“贤弟计较的是。”当下宋江命燕顺、王矮虎扎住阵脚,自与花荣策马上前问话。 到了近前,宋江尚未开口,秦明便忍不住狼牙棒一指,厉声喝问道:“宋江、花荣,你两个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贼,装做我去打了城子,坏了百姓人家房屋,闪得我如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今还敢来见我?!” 宋江不慌不忙道:“总管休怪,昨日因留总管在山,坚意不肯,却是宋江定出这条计来,因此动了杀人放火,先绝了总管归路的念头。昨夜做了这事后,思来想去,心下不安,甚是后悔,原是宋江一时意气,只顾要留统制,思虑不周,将事办得参差了,好在有宋江义妹扈娘子出面,拘得寨中人等未曾害得一个百姓来,实乃天大的幸事,今日众人特地请罪,只望总管宽宏。若总管还怨我等,便将我等一发拿下,请去青州纳献,自然将总管罪责洗脱。”说罢下了马来,深深三拜。 秦明见宋江如此赔礼,到一时间吃他言语僵住,暗想道:“他昨日擒得我时,还不曾加害,我这里若拿了他几个回去解送官司,倒显得我秦明不仗义了。” 这便三娘却勃然大怒,好你个宋黑厮,好事我做了,你几句轻飘飘的话,把黑锅摘了,倒把恩德都占了去。当下三娘上前来冷笑道:“宋押司,那日结拜只是碍于武二哥面子,方才与你结拜。昨夜之事,燕顺、王英两个,见了我时,还只顾要杀百姓,何曾留手?若不是我武艺高强,禁得住他两个,城外多少百姓便要遭了你等毒手?!还有秦总管家眷尚在城内,你这里只顾用这绝户计,便是一心想害得秦总管家破人亡,哪里有半分情面看来?!你若真有悔意,为何不自缚上前来,只在那里逞口舌之快,非好汉所为。” 一顿抢白,到让宋江老脸一红,但随即平复,只是垂泪道:“贤妹,却不知为兄何处得罪了你,这般用言语来编排宋江?一番结拜情义,贤妹全然都不顾了么?” 花荣见说了,心头大怒,手中铁枪一指三娘,口中喝道:“妄你一丈青也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起初闻你名字,还道是个义气有加的女中豪杰,如今一见却是个不顾义气的妇人!公明哥哥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般挑拨?真教花荣齿冷!” 三娘冷笑道:“义气归义气,宋押司先对秦总管施毒计陷害,便是不义之举,就算是结拜过又如何?但有错处时,定要分说明白!哪里像你们两个,嘴上满口义气,背后却在算计!哪里有半分义气?!” 宋江见三娘伶牙俐齿,与自己三寸之舌,不相上下,心头虽恨,但也不愿再做口舌之争,当下又是一礼,垂泪道:“宋江自问这趟事做得差了,教总管与义妹误解,但也不怨两位来。若是总管家眷在青州城内被害了性命,没了嫂嫂夫人,宋江恰知得花知寨有一妹,甚是贤慧,宋江情愿主婚,陪备财礼,与总管为室如何?只是花知寨家眷皆在清风寨中,还望总管赐还。” 第七章得寸进尺说恩义以客欺主非所愿 却说两军阵前,秦明闻得宋江此言,便道:“我家夫人多亏扈娘子搬取,已经救得出来,不劳费心。”宋江闻言暗道不好,原来秦明夫人已经被扈三娘接了出来,看来秦明定是已被三娘说得入伙少华山了。 花荣见说了,皱眉道:“既然如此,那还请赐还家眷。”秦明、黄信两个只看三娘,三娘道:“花知寨家眷稍后便取来还与你们。”说完三娘便命黄信取来花荣家眷,便在两军阵前交还了花荣。 花荣得了家眷后,便命人引到阵后护住,又道:“还有清风寨刘高这厮一家老小,与我等有大仇,也请交来,我等自当拜谢。” 三娘道:“你们与刘高恩怨,秦总管我们三个不想牵扯其中,三日后,我们离开清风寨,你们再来找他寻仇便了!”宋江却道:“贤妹三思,刘高那厮卑鄙小人,我好心放他夫人,他却构陷于我,又设计捉拿花荣贤弟,端的便是不仁不义的小人。如今贤妹与秦总管便在清风寨中,但做个人情,将刘高一家送出来,我等定不会害一个清风寨百姓,也不害一个寨兵。” 三娘闻言怒火也起,冷笑道:“宋押司,刘高与你等的仇怨,是你等之事,与我、秦总管、黄都监都无关,你们若能打得下这清风寨,拿得住他,报得仇来,便是你们的本事。若是好汉,就三日后,我三个离了清风寨,你们自己来破清风寨。只在那里求人情,算什么好汉?” 王矮虎见说了,大声喊道:“扈娘子说得是,三日后,我们自引兵马来打这个鸟寨子!”燕顺闻言,急忙拉了他一把,怒道:“有你什么话?听公明哥哥吩咐便了。” 宋江与花荣两个见说了,花荣道:“既然扈娘子不与我等这个人情便罢,日后只怕不好相见!”三娘冷笑道:“你们这是求人情,还是言语威吓?我扈三娘虽是一介女流,但却不吃你们这一套,要如何只管划下道来,我都接着!” 宋江道:“也罢,话已至此,也无话可说,贤妹保重,三日后我等自来打这寨子!”说罢两个打马而回,随后引了一众军马便回清风山去了。 三娘、秦明、黄信三个转回寨内,各自坐定后,黄信不解,只问道:“扈娘子,反正我等也要离开清风寨,走前送他们一个人情也无妨,为何娘子偏偏不允?” 三娘道:“单看宋江构陷秦统制的毒计,便知他们那一伙为人如何,与他们那等阴险小人做人情易,日后攀扯上身,却就脱不开关系。我自不愿与那等小人深交,你们愿意么?”秦明、黄信两个急忙摇头。 三娘又道:“还有宋江构陷统制这趟事上,这口气还未出,已经送还他家眷,也算仁至义尽。若真是好汉,就自己来寻仇。不想他还得寸进尺,只想要我等送出刘高一家,我等又不是宋江他的属下,为何要听命于他?”看着秦明又道:“宋江此人便是如此阴险,只想以人情、脸面、义气来软困他人,先前秦总管便差点着了他的道,所以刘高之事,我等断不可为他们出头。” 两个听了方才恍然大悟,都破口大骂宋江心黑。骂了一回后,三娘教众人饱食一顿,黄信收拾了行装,点了寨内财货,满满装了几大车,又点了一众寨兵前来,愿跟随而去,便打点行装同走,不愿去的便依旧留在寨内。 翌日,都收拾好后,三娘道:“此去华州甚远,我们这里三百余人只怕难以过去,不若先扮作捕盗官军,先去沧州柴大官人处落脚,然后装扮了分批起行妥当。”秦明、黄信两个听了吃惊,三娘将少华山与柴家结盟之事说了,两个方才明了,当下一行人便离了清风寨,望沧州而去。 却说自从秦明进了清风寨后,刘高便被黄信拘在府内不得出。刘高起初惊慌不已,只道黄信要反,但第二日却得寨兵来报,说黄信与秦明两个点了些兵马离了清风寨,不知去向,众人还请刘高出来主事。刘高大喜,一面命寨兵守好寨子,一面差人急禀青州,请兵马来援,抵敌清风山强人兵马。 第三日上,宋江等人果然提兵再来,刘高一介文官如何守得住寨子?花荣又做过清风寨知寨,知晓那寨子薄弱,因此只打了半日便打了下来。一众强人杀进寨子后,将刘高一家妻小杀尽,但因寨内钱粮大部都被黄信带走,却无甚钱粮,众人只得垂头丧气而归。王矮虎这趟却未能抢到那刘高老婆,燕顺等人杀进刘高府内,那妇人被燕顺一刀杀了,死在乱军之中。 宋江等人打破清风寨后,青州慕容知府申诉中书省,宋廷便召集大军要来扫荡清风山,宋江等人听得消息,商议后便烧了山寨,一众人投梁山水泊入伙去了,此处按下不提。 却说三娘与秦明、黄信两个,引了兵马,扮作捕盗官军,穿州过县,行了一月有余,早到了沧州。柴进闻得三娘引人至,急忙迎出十里接住了,便请三娘、秦明、黄信等一行人到庄上,大开酒筵款待。 只在柴进庄上住了数日后,柴进见秦明、黄信两个武艺本事高强,有意相留,便来与三娘商议道:“弊庄承蒙娘子看顾,如今甚是兴旺,只是我这庄上,精锐庄客不少,却独缺能征善战的将才,今见秦统制与黄都监两个,只想请两位暂留我庄上,教我这里庄客操演军阵兵法,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大官人计较的是,我便与秦统制、黄都监两位商议,教两位并一众带来兵马都先留在庄上。想那蓟州祝家庄与济州梁山两处势力日益坐大,有两位猛将留在大官人处,早晚看顾商路,以作威慑,我也放心些。那两位在此,还可作护庄,并操演庄客。只要大官人不嫌我少华山以客欺主便是了。” 柴进闻言大喜道:“怎会有那话?但得有秦统制与黄都监在我这里,欢喜都还来不及。”当下两个说定了,三娘自来与秦明、黄信两个商议。 当夜,三娘在屋内请来秦明、黄信两个,将柴进所求说了之后,秦明道:“引兵护他庄上不难,教他庄客操演兵马也不难,只是娘子,此处非我山寨,我两个留在此处,只怕尴尬。”黄信也是颔首。 三娘笑道:“我知道秦统制意思,两位是怕做客将留下后,大官人延揽于两位时,只恐我这里疑心?”秦明道:“正是这话。”三娘道:“统制与都监大可放心,我扈三娘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两位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在柴大官人这里,我少华山派了许多人手前来相帮,庄内枪棒教师皆是我那里铁卫,各处管事都是我那里的文吏,两位也不是独自在此,自有我山寨中人相互看顾。而且我看秦统制夫人气色,大病初愈又连日赶路辛苦,若是再千里迢迢赶路去华州,更怕伤了元气。不若两位暂且在此处住上半载,待统制夫人调理好身子,稍后我自会命少华山其他头领前来替回两位。” 秦明与黄信两个见说了,方才去了疑虑,安心答应留下。三娘又道:“我这里还要南下江州一趟,再去会些好汉,兼着传教,半载后我自会回到柴家庄来,再与两位相会。” 商议定后,第二日上,三娘便来与柴进告辞,柴进苦留不住,最后只得又留下住了一夜,收拾停当后,三娘又独自一个起身南下。秦明、黄信两个自引三百人马留在柴家庄,连同少华山一众铁卫、文吏,留下来帮扶柴进操训庄客、整顿庄务不提。 却说三娘一路行医传教,一路往南,行了月余,早来到一个去处,望见前面一座高岭。三娘问了行路之人,路人只说道:“此处名唤揭阳岭,过得这条揭阳岭,便是浔阳江,到江州却是水路,相去不远。”三娘谢了后,便独自一个赶着过岭来。 行了半日,巴过岭头,早看见岭脚边一个酒店,背靠颠崖,门临怪树,前后都是草房。去那树荫之下,挑出一个酒旆儿来。三娘见了,正好腹中饥饿,便打算前去吃些酒肉再行。 三娘入得酒店来,自把行李歇了,却坐了半个时辰,不见一个人出来,三娘叫道:“怎地不见有主人家?”只听得里面应道:“来也!来也!”侧首屋下,走出一个大汉来,怎生模样:赤色虬须乱撒,红丝虎眼睁圆。揭岭杀人魔祟,酆都催命判官。 那人出来,头上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布背心,露着两臂,下面围一条布手巾,看了三娘一眼,甚是惊奇。原来三娘一路都是穿了套白衣裙传教,那人见三娘独自一个女子行过这岭来,因此惊奇。 那人上前唱个喏道:“娘子好胆量,独自一个来到这岭上。”三娘笑道:“如何来不得?”那人道:“就看娘子这等姿容,但路过强人出没的山头,还不吃人抢去坐了压寨夫人?”三娘笑道:“若是哪个来抢了我,那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那人笑道:“娘子口气不小。”三娘将日月刀放在桌上问道:“可认得这两口刀?”那人看了看,又定眼细看了三娘装束,哎呀一声道:“遮莫是近日江湖上传教的白衣娘子一丈青?” 三娘笑道:“我正是。”那人欢喜道:“早年便闻一丈青大名,后来才知晓一丈青原来是位女豪杰,又说近日江湖上出了一位行医传教的白衣女子,便是一丈青来。娘子四处行侠仗义,打抱不平,赠医施药,传教扬善,四下里都是好名声,今日到了我这里,便是何等幸事!” 第八章传教揭阳岭上客信赏浔阳江畔人 那酒店里,三娘听了那大汉的话后,却笑道:“幸与不幸,尚且两说。好汉可先通个姓名?”那大汉道:“小人姓李名立,就这里揭阳岭人氏,靠卖酒为生,又做私商买卖,人皆呼催命判官。” 三娘微微颔首道:“果然是你,听闻江湖上有几处杀人劫财卖肉的,一处是孟州十字坡,一处便是你这里,不知可是如此?”李立闻言喜道:“不想一丈青娘子也闻得我名头,只是不怕娘子笑话,我这里许久未曾开张买那肉了。” 三娘大奇道:“为何?”李立道:“我这里几个兄弟两三年前是做这买卖的,但遇上携钱财的客商,正是将蒙汗药麻翻了,劫财杀人卖肉,毫不含糊。可就在两年前,听闻得那华州少华山大名,知晓他那里的行事,心头甚是仰慕,因此两年前,我几个兄弟便都不做这杀人害命的买卖,也学着少华山,霸住左右过岭道路,收取厘金路费,因此过活。” 三娘咦了一声道:“真的已经不干那事了?”李立道:“正是,我家哥哥说了,人家少华山那等替天行道的行径,方才是好汉所为,我们这里若还是只顾杀人害命,劫掠客商,迟早也无人敢从这岭上过,一众兄弟都喝西北风去。” 三娘颔首道:“你这哥哥倒是明白事理。”李立道:“说了许久话,还不曾请娘子吃酒,真是怠慢了,请娘子宽坐,小人这就去置办酒肉来吃。”当下李立便排铺下一桶酒、一盘牛肉、一盘羊肉,另有蔬菜瓜果几盘,请三娘来吃。 三娘坐定后,请李立坐下一同吃酒说话,酒过三巡,三娘问道:“适才说的还有几位兄弟,却不知是哪几位?”李立道:“我那哥哥姓李,名俊,祖贯庐州人氏,专在扬子江中撑船艄公为生,能识水性,人都呼做混江龙李俊便是。还有两个兄弟,是此间浔阳江边人,专贩私盐来这里货卖,却是投奔李俊家安身。大江中伏得水,驾得船,是弟兄两个,一个唤做出洞蛟童威,一个叫做翻江蜃童猛。” 三娘喜道:“原来是这三位,也是我久闻大名的,不知可能引来相见?”李立笑道:“哥哥三个引了十几个伴当,在岭下三个路口收厘金去了,少时便回。” 三娘道:“那便在此等上一等。”说罢三娘看着李立笑道:“李大哥可曾闻得白莲教?”李立道:“哪能不闻得?江湖上都说娘子便是开山立教的圣女,那教义劝人除恶扬善,替天行道,甚合我家哥哥脾胃,只言早晚要入教来,只恨我们这里尚无白莲净坛来开,无缘得入。” 三娘道:“我此趟南下,便是行医传教而来,李大哥若是想要入教,我这里便可传授。”李立大喜,当即拜下道:“小人早些时候杀得人多,每每夜间睡来时,都不得安宁,只想着若今后死了,定然是要堕入地狱受苦的,如今能入娘子的白莲教,定能往生极乐世界。” 三娘颔首道:“正是如此,不过我看李大哥此前杀人太多,怨念太重,入教后须得秉持戒律,终身茹素,以尝前冤因果,不知李大哥可能秉持?” 李立当即拜下道:“小人愿意秉持戒律,终身茹素。”顿了顿李立又期期艾艾的问道:“不吃肉尚可,只是不知道能否饮酒?” 三娘微微一笑道:“这个倒是不妨事。”李立大喜笑道:“我还道连酒也要戒了来。”当下三娘便先传了李立《白莲晨朝忏仪》等教义法门,教李立早晚修持。 两个一直说到傍晚时分,便在此时,只见岭下这边三个人奔上岭来,李立见了出来接住道:“大哥,来了个奢遮的女中豪杰,好教你欢喜。” 三个内里为头的一个大汉道:“什么奢遮的女中豪杰?”李立答道:“你终日说她名字的,便是蓟州一丈青扈三娘子。”那大汉惊道:“莫不是江湖上说的少华山一丈青,白莲教三娘子?”李立道:“正是此人。” 那大汉喜道:“人在何处?快引我去相见!”李立道:“便在店内。”当下李立引了三个进店里来,与三娘引见了,那三个正是混江龙李俊、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三娘见了自然是大喜过望,便在店内都见了礼来。 随后李立将出酒肉来,重整杯盘,请三娘坐了上首,李俊、李立、童威、童猛依次坐了,五个便吃酒叙话。 席间,三娘说起少华山之事,便邀李俊四个前去投托入伙,闻言李俊大喜道:“我四个兄弟早闻少华山威名,只恨无人引荐,是以不敢贸然前去入伙,今番娘子到此延揽,便是天大的幸事,我四个愿投娘子麾下。” 说罢,四个起身便一起拜下,三娘大喜过望,当即扶起。随后四个便在店内焚香烧纸,各设了誓言,入得伙来。随后三娘又说起白莲教来,李俊三个也当即入得教来。 随后三娘便在揭阳岭上一连住了十数日,只教四个白莲教的教义,四个倒也诚心诚意入教来,早晚按三娘吩咐修习。三娘在揭阳岭上行医传教,左近也都有慕名而来的百姓,一来求医,二来求教,三娘也都一一悉心治病救人、传教。 过了半个多月,这一日三娘对李俊四个道:“教义也都教授差不多,我这里要往江州去传教,三两月后便回,请四位便在此地等候,待我回来,便一同回华州去。”李俊四个应了,便置酒款待了,送下岭来,到了岭下,三娘辞别四人,望江州而来。 却说三娘行了半日,早是未牌时分,行到一个去处,只见人烟辏集,井市喧哗。正来到市镇上,只见那里一伙人围住着看。三娘分开人丛,挨入去看时,却原来是一个使枪棒卖膏药的。 三娘立住了脚,看他使了一回枪棒。那教头放下了手中枪棒,又使了一回拳,三娘看着只是笑了一回,那人却拿起一个盘子来,口里开呵道:“小人远方来的人,投贵地特来就事,虽无惊人的本事,全靠恩官作成,远处夸称,近方卖弄,如要筋重膏药,当下取赎;如不用膏药,可烦赐些银两铜钱赍发,休教空过了。” 那教头把盘子掠了一遭,没一个出钱与他。那汉又道:“看官高抬贵手。”又掠了一遭,众人都白着眼看,又没一个出钱赏他。 三娘见了微微一笑,取出五两白银,放入盘中道:“教头,这五两白银,权表薄意,休嫌轻微!”那汉子得了这五两白银,托在手里,便收呵道:“恁地一个有名的揭阳镇上,没一个晓事的好汉,抬举咱家!尚不如一介女子,便是这位白衣娘子,也识得我枪棒好处,颠倒赍发五两白银。这五两银子强似别的五十两。自家拜揖,愿求白衣娘子高姓大名,使小人天下传扬。”正是:当年却笑郑元和,只向青楼买笑歌。惯使不论家豪富,风流不在着衣多。 三娘笑道:“教师,量这些东西,值得几多,不须致谢。”正说之间,只见人丛里一条大汉,分开人众,抢近前来,大喝道:“你这妇人哪里来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灭俺揭阳镇上威风!” 三娘微微一笑道:“我自赏他,与你何干?”那大汉睁着眼喝道:“这厮那里学得这些鸟枪棒,来俺这揭阳镇上逞强,我已分付了众人休睬他,你这妇人如何卖弄有钱,把银子赏他,灭坏了我的规矩!” 三娘哦了一声道:“我今日方到,不知什么规矩。”那大汉大怒,上前便伸手去揪三娘,口中喝道:“你这女流之辈,也敢回我的话,看你有些姿色,与大爷吃几杯去,便饶了你!” 见那大汉手来,三娘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略略一躲,闪了开去,正想给他个教训时,只见那个使枪棒的教头从人背后赶将来,一只手揪住那大汉头巾,一只手提住腰胯,望那大汉肋骨上只一兜,踉跄一交,颠翻在地。那大汉却待挣扎起来,又被这教头只一脚踢翻了。 那大汉吃了一回打,三娘劝了那教头,那大汉从地下爬将起来,看了三娘和教头说道:“好你两个贼男女,叫你两个不要慌,只在这里等着!”说罢,分开众人,一直望南去了。 见那恶汉走了,三娘上前对那教头问道:“多谢教头出手相帮,教头高姓?何处人氏?”教头拱手答道:“娘子休言相谢,也是小人身上着落的事,自然替娘子担当。小人祖贯河南洛阳人氏,姓薛,名永,祖父是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为因恶了同僚,不得升用,子孙靠使枪棒卖药度日,江湖上但呼小人病大虫薛永。不敢拜问娘子高姓大名?” 三娘道:“我乃蓟州一丈青。”薛永惊呼一声道:“莫非便是少华山一丈青,白莲教三娘子么?”三娘笑道:“正是。”薛永听罢便拜,三娘急忙扶住道:“少叙三杯如何?” 薛永道:“好!久闻娘子大名,小人无门得遇,今日遇见,正是几世修来的造化。”慌忙收拾起枪棒和药囊,同三娘便往邻近酒肆内去吃酒。 到了酒店内坐下,只见酒家说道:“酒肉自有,只是不敢卖与你们吃。”三娘奇道:“缘何不卖与我们吃?”酒家道:“却才和你们厮打的大汉,已使人分付了:若是卖与你们吃时,把我这店子都打得粉碎。我这里却是不敢恶他。这人是此间揭阳镇上一霸,谁敢不听他说?”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那厮必然要来寻闹,我们便在这里等他,看他待要如何?”薛永道:“但听娘子吩咐。”当下三娘对那酒家道:“借你酒店坐一回等他。”酒家道:“只要不买酒肉便可,娘子自便。”当下三娘两个便在那酒店内等那恶汉复来。 第九章胭脂皮鞭驯恶霸遮拦朴刀斗娇娘 且说三娘与薛永两个在酒店里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后,果然听得外面街上吵闹起来,只见适才那恶汉引了三五十个痞子流氓,拖枪拽棒的直赶过来,三娘见了暗暗一笑,对薛永道:“待会儿争将起来,你在店里替我看顾好行李,自顾好自己便可,不必管我。” 薛永却道:“岂有让娘子出手的道理?”三娘却道:“不妨事,我的武艺,还不怕这些人来。”当下三娘放下一应行李,白衣负手而出,站在当街上,一阵江风吹过,白衣袂飘飘,便宛如临波仙子一般。 那恶汉引人赶来,见了三娘后,忍不住呆了一呆,手中棒子指着三娘喝道:“你这小娘子真个儿大胆,竟敢还在这里!”三娘笑道:“如何不敢?”那恶汉命人四下围定后,眯着眼看了一圈笑道:“适才看走眼,还是个未出嫁的娘子,正好我那哥哥还没个妻室,将你抢去献给哥哥做个妻室也是好的。” 三娘皱眉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这些人强抢良家女子,也不怕吃官司么?”那大汉笑道:“这揭阳镇上,我便是官司!”跟着厉声喝道:“人来,与我拿下了,休得伤她,只恐打坏了,献给哥哥不好看来。” 当下一众地痞嘻嘻闹闹的便空手上前来抓三娘,三娘杏眼圆睁,哪能让那些粗鄙之人着手?当下怀中取出一根皮鞭来,却是三娘绑缚行李的牛皮带子,只在空中一扬,啪的一声争个响来,便做软鞭使来,没头没脑的朝一众地痞抽去。 那些地痞都是空手上前来拿人,不妨三娘掣出鞭子来,只那一顿鞭子下来,个个都被抽得鸡飞狗跳,四散逃开。那大汉见了,睁大眼睛怒道:“好个狡狯小娘子,原来还有这等手段!大家仔细她的鞭子,一起抄家伙上去!” 随后众地痞各自拿了枪棒刀叉,一发声喊才一哄而上来,却见三娘将那皮鞭使将出来,化作一道黑光,舞得密不透风,那一二十个上前来的地痞,都遭了三娘皮鞭抽打。那皮鞭抽打在身,甚是疼痛,抽中手的,立时便丢了枪棒,抱着手哀嚎不已,抽中脚的,马上倒地惨呼。 只一会儿功夫,一二十个地痞便都被抽翻在地,其余人再也不敢上前来。三娘皮鞭一挥,看着那大汉笑道:“你也要来吃一趟鞭子么?”那大汉惊得退了两步,口中兀自不服软,指着三娘喝道:“好个性子烈的胭脂马,你等着,让我哥哥来,只有我哥哥那等身手,方能骑得了你!” 三娘哪里听得了这等污言秽语,登时柳眉倒竖,一鞭子甩过去,那大汉转身便走,背上吃了几鞭子,立时火辣辣的疼将起来,便抱头去了,其余一群地痞也一哄而散。 三娘收了鞭子回到酒店内坐定,薛永目瞪口呆的看着道:“娘子好身手,果然不负一丈青这大名。”三娘笑了笑道:“且等他找他哥哥来吧。”当下两个又在那里等候,酒家见她身手如此,便将上酒肉来。 三娘笑着问道:“酒家,你却不怕那汉子复来了。肯卖酒肉与我两个?”那酒家答道:“我自怕的,只是想来,若待会儿娘子胜了,那恶霸自然收服。若那恶霸胜了,娘子也会被抢去做个夫人,买些酒肉与他夫人吃,也不会寻我麻烦。” 三娘闻言,脸上一黑道:“你这酒家,倒是好算计,左右都得讨好。”又问道:“说了这许久,酒家你却还不曾说的那恶霸兄弟两个姓名。” 那酒家口滑只顾道:“他两个兄弟,便是我们这里揭阳镇上一霸,适才吃娘子打的名唤穆春,诨号小遮拦,武艺不及他哥哥。他那哥哥方才是个了得的人物,名唤穆弘,诨号没遮拦,是个武艺超群的人,只怕娘子争不过他,早晚被他抢去做了夫人。” 三娘啐了一口道:“你怎知我赢不得他?一会儿教你看我手段!”当下三娘与薛永两人便在那酒店里边吃边等起来。 却说那穆春被三娘打了一鞭,带了五七个人快马赶回自家庄上来,到了庄内穆春抢将进去,却见家长穆太公在那屋下问道:“小郎,你那里去来?和甚人厮打?都这般天色了,还拖枪拽棒的?” 穆春怒道:“阿爹不知,哥哥在家里么?”太公道:“你哥哥吃得醉了,去睡在后面亭子上。”穆春道:“我自去叫他起来,我和他赶人。”太公道:“你又和谁合口,叫起哥哥来时,他却不肯干休。你且对我说这缘故。” 穆春道:“阿爹,你不知,今日镇上一个使枪棒卖药的汉子,叵耐那厮不先来见我弟兄两个,便去镇上撇科卖药,教使枪棒,被我都分付了镇上的人,分文不要与他赏钱,不知那里走一个美貌白衣娘子出来,她一介女流,把五两银子赏他,灭俺揭阳镇上威风。我正要教训那小娘子出口气,堪恨那卖药的脑揪翻我,打了一顿,又踢了我一脚,至今腰里还疼。后来,我教人四下里分付了酒店客店,不许着这两个男女吃酒安歇。随后我叫了赌房里一伙三五十人,赶将去那客店里,要拿那两个来出气。去到那酒店看时,只见那小娘子长得甚是好看,只想捉来与哥哥配个妻室。却不想那小娘子性子烈,武艺高,使出一条鞭子来,将我那三五十个人都打翻,我也吃了几鞭子来,这厢里兀自还疼。我如今叫起哥哥来,分投赶去,捉拿那小娘子来,与哥哥配个妻室,与阿爹你做个儿媳来。” 太公道:“我儿休恁地短命相。那小娘子自有银子赏那卖药的,却干你甚事!你去管他做甚么?可知道着他打了,又吃鞭子来,好在不曾伤重。快依我口便罢,休教哥哥得知。你吃人打了,他肯干罢?还要去强抢良家女子!你依我说,且去房里睡了。莫去敲门打户,激恼村坊。你也积些阴德。”穆春不顾太公说,拿着朴刀,径入庄内去了。太公随后也赶入去。 到了后院亭内,果然见到穆弘醉倒在那里,穆春命人取来醒酒汤与穆弘吃了,又将来热汤水洗面,等了片刻后,穆弘方才悠然醒来。 见哥哥穆弘醒来,穆春便火急将事情说了,穆弘听了大怒道:“哪里来的遮莫小娘子,敢打我家兄弟?!” 穆春道:“哥哥,与我去赶那小娘子,拿了人来,与哥哥做个妻室。难得那小娘子好武艺,又美貌,那股子烈性,只哥哥方能驯服得来。” 穆弘道:“但去看了来,若真是你说的那等胭脂马,我自驯服得她来,与你做个嫂嫂。”两个说罢大笑,点起三五十个庄客,各取了兵刃,复赶往镇子上来。 一个时辰后,穆弘、穆春两个引着人来到揭阳镇上,到了那酒店前,果然见三娘与薛永还在店内安坐。穆弘、穆春两个当街站定,穆春踏上两步,手中朴刀指着酒店里的三娘喝道:“小娘子,我家哥哥来了,你那厉害鞭子可还使得来看?” 三娘见正主来了,当下也不取鞭子,一只手提了日月双刀缓步走出酒店来,却倚在门边笑道:“你家哥哥是哪个?”穆春将身一闪,让出穆弘来,口中道:“这便是我家哥哥,快快束手就擒,与我哥哥回去拜堂成亲!”一众庄客皆是笑了起来。 三娘闻言大怒,另一只手扣了三枚铜钱,只望穆春打去,这一手功夫迅若闪电,穆弘便在近前,见了大惊,只将穆春一推,但躲得过两枚铜钱,第三枚铜钱却结结实实打在穆春嘴角,只惨叫一声,登时乌青了一片。 穆弘见了大怒,挺起朴刀跳到穆春身前,厉声喝道:“好狠的女子,我便在此,你还敢打他?” 穆弘到了近前来,三娘细看之下,生得如何?只见:面似银盆身似玉,头圆眼细眉如剑。武艺高强心胆大,威风凛凛逼人寒。天界灵官离斗府,佐定佑圣下天关。阵前不肯空手还,攻城野战夺旗幡。穆弘豪杰真壮士,江湖人号没遮拦。 见了穆弘模样,三娘暗赞一声,果然是条好汉,当下却撇撇嘴道:“你须不是天界的神将,地狱的阎罗,为何当不得你面打他?” 一众庄客忍住笑,穆弘大怒喝道:“好个伶牙俐齿,今遭定要捉得你去,与我做个小妾!”三娘啐了一口道:“只怕你斗不过我时,使一群大男人来捉我一个,也不怕江湖好汉知道了耻笑。” 穆弘道:“好,我这里只我一个与你比斗,若是赢得你,你便做我小妾!”三娘道:“你赢定了么?若是我赢了你呢?”穆弘道:“决计不可能。”三娘道:“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是赌赛,便要说下话来,若是我赢了你,又如何?” 穆弘焦躁道:“若是你赢了我,我兄弟两个任你处置!”三娘赞了一声好,接着道:“左右街上人等都听了,若我赢了这厮,他兄弟两个都得听我的!大家与我做个见证!” 两个这里一闹,左近围了不少百姓围观,见穆家兄弟两个这许多人欺负一个美貌弱质女子时,都各自不忿,此时听这小娘子如此说来,尽皆喝彩起来,都道:“我等都见证来!” 穆弘见了大喝一声道:“闲话少说,吃我一刀!”当下挺了朴刀直扑三娘而来。 第十章霸道一力降十会妙手千金方五常 就当揭阳镇街上,三娘见穆弘挺起朴刀直奔自己而来,不慌不忙掣出双刀来,挽出两道刀花来,迎将上去,两个便做一处厮杀起来。 只见两个都快,怎个快法?但见:幻做三千无影衣,不见其形只闻声。便如闪电穿空过,妙速道圆周始寰。众人起初还能辨得出两个声影,到得后来,便只见一团青影与白影交缠,都分不出来。再看两个兵刃时,穆弘朴刀做一团黑气,三娘双刀成一道白光,两下里黑白交作一处,黑白交闪之间,幻化出千百道光影来。 两个翻翻滚滚斗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败,穆弘越斗越惊,只觉三娘那两把刀,一刀快似一刀,一刀重愈一刀。起初还道三娘是个女子,便算武艺了得,长力定然不如男子,却没想到斗了这许久,劲力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强。 又斗了二十余合,穆弘开始气喘如牛,手上朴刀渐渐慢了下来,刀法也散乱了,眼看再斗片刻,非输不可,穆弘咬牙,大喝一声,只将全身力道拼做一处,那口朴刀没头没脑的砍将过去。 三娘斗了许久,只见穆弘便要败了,却不曾想他那里竟然奋起全身力道,只在那里做困兽之斗,那口朴刀上力道彷如力有千钧,三娘连使巧劲卸力,但那力道竟然不能全都卸去! 三娘大惊,心头不由想起师尊周侗说过的话来:“三娘,日后你这连环劲大成,江湖中便鲜有敌手。只是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若有武艺高强之人,使出那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来,这连环劲再有巧力,只怕也是无用的。” 此时见得穆弘这手功夫,莫非便是那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三娘见卸不掉那股劲力,只得硬挡硬架,好在脚下尚有玉环步,走得更快时,穆弘十刀中到有大半砍了个空。饶是如此,避让不开时,三娘还是硬挡硬架了穆弘十余刀,到得后来,三娘手臂都开始酸麻起来,竟是出道以来都不曾遇上之事,三娘心头也是惊骇不已。 好在穆弘那股子劲头难以长久,再拆二十余合后,将将斗到百余合上下时,穆弘劲力一退,手上那朴刀再也拿捏不住,当啷一声,便跌落在地上。三娘一刀砍来,穆弘躲无可躲,正待闭目待死,好在三娘尚有余力,硬生生的在他脖颈处停下刀来,月刀便横架在穆弘脖颈处。 见两个慢了下来,众人再看时,穆弘失了兵刃,三娘却已经是刀架在脖子上,便知是三娘胜了。穆春等人鸦雀无声,一众百姓却是欢呼喝彩起来,好似扬眉吐气了一般。 一场恶斗,三娘也是胸脯起伏甚急,喘息不定,刀不移开,只看着穆弘,喘息道:“你输了,该如何?”话音才落,穆弘脸上却是一片潮红,跟着一口血喷了出来,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穆春等人见了大惊,左右急忙上前来扶住,穆春更急,上前一看,只见穆弘双目紧闭,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呼吸急促,手脚抽搐,口角不住咳血。穆春赤红了眼,朴刀指着三娘厉声喝道:“小贱人,你害了我哥哥,我与你拼了!” 当下穆春大喝一声,直扑过来,三娘不紧不慢侧身躲过,脚下一盘,回肘在穆春背后一击,穆春扑了出去,跌在地上挣不起来。三娘回头看了他一眼,瞪眼怒道:“看在你是爱护兄长心切,一时情急才口出恶言,现下只将你跌一跤来,否则定要将你一顿好打!” 说罢三娘收了双刀走上前去,一众庄客惊乍乍的护着穆弘,略略后退,三娘皱眉道:“你们那主人是运劲过猛,吐纳不匀,又兼最后使那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受了内伤,又脱力来,让我来救他,再晚片刻,便是神仙来了都没救!” 穆春好容易挣扎起来,转到穆弘身前拦住,瞪着眼睛怒道:“不信你有这等好心!”三娘皱眉道:“我与你们又无深仇大恨,要害他作甚?”穆春闻言,心头怒气去了几分,但口中兀自道:“就算要救,也是要寻名医去,你一个女流之辈,会得甚么医术?” 三娘笑了笑,指着酒店内,自己那行李上那杆白莲临风旗道:“你不曾看见么?我便是最近在揭阳岭上行医传教的白莲教扈三娘子,左近我若是说我的医术第二,只怕无人敢说第一的。” 穆春这时才啊呀一声道:“俺是不太识字之人,不知那旗上大字,原来便是近日传得闻名的白莲教扈娘子,早知是你,也不敢与你口合了。” 说话间穆弘又咳一口血来,三娘皱眉道:“快些先将他扶进酒店里去。”当下一众庄客七手八脚的将穆弘抬进酒店里,教店家安排了一间敞亮大房来,将穆弘安置在床上。 三娘让薛永取了行李随后跟进来,火急取出针包来,点起一支蜡烛,边在烛火上烧那银针,口中边对穆春道:“将你兄长衣裳脱了。” 穆春唉了一声,只将外裳去了,三娘回头一看,皱眉道:“隔着衣服下针,你也不怕我手斜了,要了你哥哥性命!快些都脱了!”穆春呆了一呆道:“脱得赤条条的,只恐娘子不便。”三娘怒道:“休得废话,医道人眼里,只有病患,并无男女!” 当下穆春只得依言,将穆弘脱了个赤条条的,三娘烧取了银针过来,双手各拿两针,口中含了一针,只望穆弘胸前三处要穴,三针齐下,随后双手快如闪电,犹如手谈琵琶,挥瑟不止,接连在穆弘全身上下扎了百余针来。 穆春、薛永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过了片刻,三娘下完针来,命人将穆弘扶起,在他背后推宫过血一遭后,穆弘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众人都是一起惊呼。 三娘见了,却宽慰一笑,抹去额头汗水道:“这口血吐了,已经无大碍了。”当下收了银针后,命人给穆弘穿好衣裳。三娘吩咐薛永向店家借来纸笔墨,正想提起笔来写方子时,却不想那手轻颤不已,竟然拿捏不住那笔。 原来一场剧斗,三娘双手已然酸麻不已,后来又使了那一轮急针之术,又使力过猛,这时候一双手竟然劲力全无,都提不起笔来。 薛永见了道:“小人行走江湖,识得药性,也颇识得些字,便由小人来代笔好了,请娘子口述来便可。”三娘道:“也好。”当下口中滔滔不绝的说了两张药方来,少时薛永写毕,三娘命穆春快些去取了药来。 穆春快步去了,片刻后便取得药来,三娘教一张药方做药浴,一张做内服汤药,便在酒店里借了药炉煮了药来。随后穆春等人服侍穆弘泡了一回药浴,用将汤药灌了喝下去后,少时只见穆弘气色方才渐渐缓了过来。 穆春见了大喜,双目通红,对着三娘便拜道:“娘子心善,不计较我等粗鲁为难,还肯下手尽心救治,这厢里受俺一拜。” 三娘手臂抬不起来,教薛永上前扶起穆春后道:“治病救人乃是我辈医者应尽之责,不必言谢。此时你家哥哥伤势已然平稳,可寻辆车马将他送回家去静养。” 穆春应了,忙吩咐庄客去雇辆车马来听用,口中对三娘道:“娘子仁心仁德,便请随俺到庄上,好好款待相谢一番。”三娘沉吟片刻道:“也好,我也担忧你家哥哥伤势反复,随你同去庄上时,也好早晚照看一二。” 穆春大喜,少时车马雇来,一众庄客抬了穆弘上车,穆春又吩咐取来两顶软轿,抬了三娘与薛永两个,庄客收拾了行李,一行人便望穆家庄而来。 过不多时,来到庄上,穆太公听闻自家大郎与人拼斗,内伤脱力时,心头焦急,急忙出来相看。但又闻得穆春说了,穆弘已经被人救得回转时,穆太公方才松了口气,那厢里只顾对着三娘拜谢。 三娘一路上歇息了片刻,手臂方才渐渐有了些力气,见穆太公礼重,急忙扶起太公,口中道:“治病救人,实属本分,太公不须多礼。倒是穆大郎这遭受伤,却是因为与我厮斗之故,还请太公见谅。” 太公道:“我这两个闯祸的忤逆子,早晚出去生事,今日遇上高强人,吃了这一回苦头,也算给他个教训,扈娘子不须自责。”当下太公命人将出一间静雅屋舍来,请三娘安顿了,薛永自在客房歇了。 随后太公又命人杀猪宰羊,置办下一大桌宴席来,请三娘、薛永两个前来坐了,太公与穆春亲自相陪,请三娘来两个吃了一回酒筵来。 吃完酒筵,三娘又去与穆弘施了一回针灸,又命穆春服侍穆弘泡了一回药浴,再服用了一回汤药后,穆弘已然呼吸匀称,沉沉安睡。 三娘道:“你家哥哥这趟,为了赢我,不惜使出这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来,不但内伤脱力,还伤了些元气,须得精心调养些时候,待得伤势平复了,要用些进补的药膳来将补,方可痊愈。” 穆春应了道:“要何种补药,扈娘子只管吩咐来,俺吩咐人取来便是了。”当下三娘又写了张药膳方子与穆春,穆春又问道:“哥哥何时会醒?”三娘微微一笑道:“他这趟为了抢个老婆回家,可真是吃奶的劲都使上了,只怕要睡个三日三夜,方才会醒来。” 听得三娘那话,穆春不禁涨红了脸来,不住赔罪,三娘笑着扶起后,当夜便在穆家庄歇宿了。 第十一章应赌彩头邀入伙迎江纳渡请相见 果然如三娘所言,穆弘一连睡了三日,直到第四日上,方才悠悠醒转过来。照看的庄客见了大喜,急忙禀报太公与穆春,太公与穆春急忙前来探视。 见穆弘醒来,只是手足尚且乏力,周身酸软,但已无大碍,太公心下大慰,道:“我儿,这趟该谢那扈娘子来。”穆弘奇道:“甚么扈娘子?”穆春道:“那与哥哥拼斗百余合的美貌白衣娘子便是扈娘子,也就是哥哥常在嘴边说的蓟州一丈青,华州白莲娘子啊。” 穆弘吃了一惊,急忙细问情由,穆春便将那日穆弘剧斗下,内伤脱力后,三娘如何施救之事说了。听罢穆弘长出一口气道:“我这一力降十会法儿,当年师傅教授时便说,不可轻易使来,否则用了之后,轻则脱力,重则内伤元气,有性命之忧。想不到那日如此凶险,既然是扈娘子救得我性命,请扈娘子来,我当面与她道谢。” 穆春应了,便转身去请扈三娘来。到了院内,只见三娘恰好练武毕,在庄上歇息三日,又自己做了些针灸、药浴调理,三娘双臂劲力渐复,已然能使得双刀了。 见穆春来请,三娘笑道:“正好我也有话要与你哥哥说。”当下穆春大喜,暗想:“那趟比武哥哥虽然输了,但扈娘子如此悉心救护哥哥,定然是与哥哥对眼来,哥哥这趟虽然凶险,但因此能赚得扈娘子如此人才的女子垂青,也是好事。”当下穆春欢天喜地的引了三娘前去。 到了穆弘屋内,三娘二话不说,先上前与穆弘把了脉来,随后道:“已无大碍,再歇息几日,便可下床来。再悉心调理膳食一二个月,便能补回元气来。”太公再次谢了,看着穆弘道:“我儿怎的不见说道谢话来?” 穆弘老脸一红道:“请父亲与阿弟先出去,我自与扈娘子说来。”太公与穆春都笑了,太公道:“只顾面子。”说罢穆春扶着老父自去了。 屋内只剩下穆弘与三娘两个时,穆弘嗫嚅半晌方道:“多谢娘子悉心救护,若无娘子,我命休矣。”三娘笑道:“医者行医,治病救人,实乃本责,不必相谢。只是想不明白,我与你没有深仇大恨,为何要使那等霸道劲力来与我相拼?” 穆弘道:“那时与娘子斗了五十几个回合,见了要输,只恐败给娘子一介女流,失了脸面,因此也顾不得许多,便使出这趟一力降十会的劲力来对敌,哪里想得,还是敌不过娘子。” 三娘道:“你这劲力端的厉害,若是再能持久些时候来,我定是要输的。”穆弘道:“我这劲力法儿,当年师尊教授时便说了,不可轻易用来,否则用了之后,轻则脱力,重则性命不保。只因这劲力便是将全身力道都激起来使用,最是耗费元气心力,因此不能常用。” 三娘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只可惜了这趟武艺有此缺陷,否则定能天下无敌。”穆弘道:“正是如此,昨日我用了之后,便差点性命不保,这趟武艺也是在万不得已时方才能用,便是同归于尽的法儿。”三娘笑道:“若是昨日你再能坚持片刻,说不定我便伤在你手上,那样也无力救你,真个儿是同归于尽了。” 穆弘又道:“我使这趟劲力,也只能使上二三十合功夫,不过听闻江湖上,还有一位好汉,天生神力,使这趟劲力来时,更加厉害且持久。”三娘哦了一声问道:“却不知道是哪位好汉?” 穆弘道:“便是济州托塔天王晁盖!晁天王天生神力,本就厉害,再使这劲力来时,定然是无人能挡的。”三娘微微一惊道:“原来他也会这劲力。”跟着心下暗道:“为何几次与他演武时,也不见保正使这趟劲力来看?难道是有意让我?”但随即释然:“只是演武,又不是真要拼命,况且晁盖那厮自视甚高,定然不会对我一个女子下如此狠手来。” 三娘又问道:“若是晁天王用那劲力与我敌对,你看我能胜么?”穆弘道:“天王力道本就比我要大,传言他是个能举塔的神将,若是使这趟劲力来,威力定然比我大数倍。娘子你那趟连绵不绝的巧劲虽然也厉害,但真到了一力降十会的时候,只怕也抵挡不住的。”三娘心头微微有些骇然,只记在心头。 说罢穆弘看着三娘忽道:“扈娘子,早就闻你大名,昨日若早说姓名来时,我定然不会与娘子撕拼。娘子救得我性命,但要什么报酬,只管说来,穆弘一定办到。” 三娘皱眉道:“我都说了,救你乃是行医本分,不要你什么报酬来。”顿了顿三娘却眨眨眼笑道:“不过昨日赌赛,却是我胜了,那彩头我却是要的。” 穆弘老脸一红,跟着大声道:“是我输了,娘子待要如何,只管吩咐我兄弟两个来。”三娘笑道:“也不要你们两个如何,只是不知两位可听闻我那少华山?” 穆弘道:“少华山替天行道,除恶扬善,怎能不闻?”三娘道:“不知可愿到我那少华山入伙?”穆弘闻言大喜道:“早就想去,只是这里尚有家业、老父,因此未能得去。今日既然是娘子到此说了,我昨日比武又输了,定然答应娘子同去大寨入伙,稍后我便吩咐家里收拾,变卖了一应家私,便同娘子去入伙。” 三娘大喜,笑道:“也不必急于一时,你身子还需调养几个月,我还要去江州一趟,穆大郎请先在庄上静养,待我从江州回来后,再一同上路。”穆弘大喜,便唤来穆春与太公,将事情说了。 太公听罢道:“我儿要报恩,又是赌赛输了的彩头,两个由头都得应下,老汉一家便都投托大寨便了。”三娘大喜,又请来薛永,说了共去少华山入伙,薛永漂泊无定,当即应了。众人都是大喜,商议定后,又置办酒筵来庆贺。 三娘在穆家庄又住了数日,开下几道药膳方子来,教穆弘调理,看看伤势已经平稳了,教薛永暂留穆家庄等候,这天便收拾了行李,起身告辞。太公、穆春苦留不住,只得安排酒食,饱食一顿后,送出十里地来,方才转回,三娘自往江州去了。 却说三娘离了穆家庄,行了半日功夫,只望见前面满目芦花,一派大江,滔滔浪滚,正来到浔阳江边。只看那大江如何雄浑?有诗为证:一脉天水望东去,两岸森柏浪滔天。滚滚雄涛尽如蓝,唯见无边天际流。 正寻思如何渡江时,只见芦苇丛中悄悄地忽然摇出一只船来。三娘见了,便叫:“梢公,且把船来渡我过江去,与你几两银子。”那梢公在船上问道:“小娘子时甚么人?却走在这里来?” 三娘道:“我要去江州行医访友,到了这里无法过江去,请渡我过去,多与你些银两。”那梢公听得多与银两,把船便放拢来,三娘轻轻一跃,便稳稳的立在船头,那梢公见了这般身手,赞了一声道:“小娘子好俊的身手。” 三娘笑道:“若无点身手,如何敢孤身女子一个上路?”那梢公道:“原来是位女中豪杰,倒是走眼了。”说罢那梢公一头搭上橹,把橹一摇,那只小船早荡在江心里去。 却说那梢公摇开船去,离得江岸远了,三娘在舱里望岸上时,只见岸边已经模糊了,周遭都是滚滚江水,忍不住开口吟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那梢公笑道:“想不到小娘子还是个会作诗词的人,也听我唱一个来。”只见那梢公摇着橹,口里唱起湖州歌来。唱道:老爷生长在江边,不怕官司不怕天。今日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一金砖。 三娘笑了笑道:“这位大哥却是唱耍的么?”只见那梢公放下橹,笑道:“小娘子,只看你人美财多,本是要劫你的,但听得你是去行医救人,这趟刀板面与馄饨便不请你吃了!” 三娘笑道:“这位大哥却说笑来,你这船上如何有板刀面?又哪里有馄饨?”那梢公睁着眼道:“老爷却不是和你说耍,俺见你一个孤身女子,便早早说与你听。这大江之上,渡船劫人的强人多了去了。这刀板面,便是将一把泼风也似快刀在这舢板底下,强人将人载到江心里,夺了钱财后,只一刀一个,便将渡船客人剁下水去;若是说吃馄饨时,便是将刀来逼住了,只教客商快脱了衣裳,留下一应财物,都赤条条地跳下江里自死。这便是唤作刀板面与馄饨了。” 三娘听罢,微微一笑道:“原来这位大哥也是位做这等买卖的人。”那梢公笑道:“只看娘子是个行医救命、心善好人,这趟便不劫你,我也不似一般强人,只要劫财害命。我这里只劫公人恶霸,不害良民。只是见娘子一个人上路,便说与你听,今后路上有个防备。”三娘笑道:“多谢大哥提点。” 正说话间,只见江面上咿咿哑哑橹声响,三娘探头看时,一只快船飞也似从上水头摇将下来。船上有三个人,一条大汉手里横着托叉,立在船头上;梢头两个后生,摇着两把快橹,早到面前。 第十二章船火儿寄书江州黑旋风博钱赌坊 那船头上横叉的大汉便喝道:“前面是甚么梢公,敢在当港行事?船里货物,见者有分。”这船梢公回头看了,慌忙应道:“原来却是李大哥,我只道是谁来。大哥又去做买卖,只是不曾带挈兄弟。” 大汉道:“张家兄弟,你在这里又弄这一手!船里甚么行货?可曾交得通行厘金?若未交时,便要将来与我!”梢公答道:“也没甚行货,只是个寻常过江客人,李大哥饶她一遭。”跟着低声对三娘道:“切莫显身,我自应付他,若他见了你,定要你出那鸟厘金。” 三娘却笑了笑道:“他又不是甚么恶人,见一见何妨?”当下出了舱来,大喇喇的站在船头只看。那梢公暗暗叫苦,心道:“好个没道理的小娘子,有心要护她,她却自己现身了。” 船上那大汉道:“咄!莫不是扈三娘子?”三娘只看着那大汉笑道:“正是我,来人是谁?”那大汉失惊道:“真个是扈娘子。”那立在船头上的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家住浔阳江浦上,最称豪杰英雄。眉浓眼大面皮红,髭须垂铁线,语话若铜钟。凛凛身躯长八尺,能挥利剑霜锋,冲波跃浪立奇功。庐州生李俊,绰号混江龙。 那船头上立的大汉,正是混江龙李俊。背后船梢上两个摇橹的,一个是出洞蛟童威,一个是翻江蜃童猛。这李俊听得是扈娘子,便将船并过来,跳过船来,大喜道:“今日李俊在家无事,棹船出来江里,赶些私盐,不想又遇着扈娘子在此。” 那梢公呆了半晌,做声不得,方才问道:“李大哥,扈娘子便是常说的一丈青么?”李俊道:“可知是哩!” 那梢公便拜道:“我那爷,娘子何不早通个大名!省得着我还在那里出丑。”三娘笑道:“大哥盗亦有道,也不是出丑。”又问李俊道:“这个大哥是谁?高姓何名?”李俊道:“娘子不知,这个好汉却是小弟结义的兄弟,原是小孤山下人氏,姓张,名横,绰号船火儿,专在此浔阳江做这件稳善的道路,今日见得娘子,到起了善心,不劫你来,反倒护你。”说罢众人都一起笑了起来。 当时两只船并着摇奔对岸滩边来,少时过了大江,五个人上了岸,缆了船,一众人都上岸来。三娘道:“又在这里见得几位兄弟,心头甚喜,不如寻个酒店坐下吃几杯叙话。”李俊道:“娘子说的是。” 当下张横前面引路,五个便到岸边一处港口酒店内坐定,吩咐酒家打了两桶酒来,又有时鲜的鲜鱼做汤,切了十余斤好黄牛肉来,蔬菜瓜果排铺了一桌,李俊请三娘坐了主位,李俊坐了第二位,张横、童威、童猛依次坐了。 坐定后,李俊又与张横说道:“兄弟,我常和你说,这少华山替天行道,何等义气,今日你可仔细认看,这位便是创下少华山偌大基业的扈娘子。”张横便拜道:“早晚只盼一见,适才不识得娘子,倒是孟浪了!” 三娘扶起张横看时,但见:七尺身躯三角眼,黄髯赤发红睛,浔阳江上有声名。冲波如水怪,跃浪似飞鲸,恶水狂风都不惧,蛟龙见处魂惊。天差列宿害生灵。小孤山下住,船火号张横。 张横拜罢道:“前些日曾听李大哥说了,娘子在揭阳岭上传教,那时候我自去走一趟私盐买卖,回来后方才知晓娘子到了俺们这里,那厢里赶去时相见时,娘子却已经离了揭阳岭。还道娘子早已过江去了江州,便早晚都在江边等候,只望娘子回转来时,便能相见,却不想娘子今日方才过江。” 三娘道:“却是因一件事耽误了。”当下三娘便将在揭阳镇与穆弘兄弟争竞,又救了穆弘之事说了。李俊听了笑道:“那兄弟两个只在揭阳镇上横行,今遭却被娘子折服,也是一同入伙的缘分。” 三娘又道:“听闻张大哥还有一位兄弟?”张横说道:“好教娘子得知,小弟一母所生的亲弟兄两个,长的便是小弟,我有个兄弟,却又了得。浑身雪练也似一身白肉,没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里行一似一根白条,更兼一身好武艺。因此人起他一个异名,唤做浪里白跳张顺。当初我弟兄两个,只在扬子江边做一件依本分的道路。” 三娘道:“也想见见张二哥来。”张横道:“我弟兄两个,但赌输了时,我便先驾一只船渡在江边净处做私渡。有那一等客人贪省贯百钱的,又要快,便来下我船。等船里都坐满了,却教兄弟张顺也扮做单身客人,背着一个大包,也来趁船。我把船摇到半江里,歇了橹,抛了钉,插一把板刀,却讨船钱,本合五百足钱一个人,我便定要他三贯。却先问兄弟讨起,教他假意不肯还我,我便把他来起手,一手揪住他头,一手提定腰胯,扑通地撺下江里,排头儿定要三贯,一个个都惊得呆了,把出来不迭。都敛得足了,却送他到僻净处上岸。我那兄弟自从水底下走过对岸,等没了人,却与兄弟分钱去赌。但若是遇上做公的,为富不仁的恶徒时,便请他们吃刀板面与馄饨,那时我两个只靠这件道路过日。” 三娘听了笑道:“两位大哥这等也是收过江厘金的法儿,只是还要张二哥费一番手脚。”李俊等都笑起来。末了李俊说起投托少华山入伙之事来,张横大喜满口答应,口中道:“我这里并无二话,只是我兄弟那里须得去说。我两个此前一处做买卖,那也是一年前的事了,自从与李大哥相交,从他那里听得娘子少华山行事后,如今我弟兄两个都改了业,我便只在这浔阳江里做些私商,只收些厘金渡客。兄弟张顺,他却如今自在江州做卖鱼牙子。如今娘子去时,小弟寄一封书去,将入伙之事一并说了,劝他一同入伙;只是不识字,写不得。” 李俊道:“我们去村里央个门馆先生来写。”三娘却笑道:“我写来便是了,只是无笔墨纸砚。”李俊道:“便请酒家借笔墨纸砚来。”当下借了酒店里的笔墨,张横口述,三娘便书了一封信来,张横便请三娘带书去。 当下三娘收了书信,与四个又吃了一回酒后,方才起身辞别,四个送出几里地,方才转回,三娘自往江州而去。 只半日功夫,便在黄昏城门关前,三娘到了江州城,入得城来,先寻一家客店投宿了,安歇一晚。 第二日起身来,三娘稍作梳洗,只想今日先不出摊行医,便先取些银两,信步上街游玩一番。这江州城便在大江岸边,上下江里咽喉去处,往来商船、货船络绎不绝,商贾繁荣,也是个广有钱粮的地方。 三娘在街上闲逛了一遭,不知觉间出了城来,却在城外一处街角见得一家赌坊在那里,却见出来几个人,当先一个黑凛凛大汉,内里一个闲汉对那黑大汉道:“李大哥,你闲常最赌的直,今日手气不好,可要借些银子再去博来?” 那黑大汉却道:“你这几个,借你一文便要还三文!”那闲汉笑道:“李大哥在我这里也有三五两的欠债,也不争这一回,不若借了再去搏一回,指不定便将钱都赢回来了。” 三娘见了暗暗好笑,心道:“原来是劝人借债赌博的。”只看那大汉生得威猛,不禁心念一动,暗想道:“难道便是那人不成?且上去问问。” 三娘正待上前时,却见那黑大汉吃不住几个言语,大喝一声道:“好,便再借二两来,我再去博来看!”当下借了闲汉二两银子,转身又进了那赌坊。 三娘笑了笑,走上前去,待要掀开门帘进去,门口几个闲汉见,一个伸手拦住道:“娘子何去?”三娘道:“自然是要进去。”另一个见三娘貌美,摸着下巴邪笑道:“小娘子,你可知内里是什么地方?” 三娘道:“不就是赌钱的地方么?我进不得么?”那闲汉笑道:“内里都是一屋男子,你一个女子进去,只怕触了大家霉头。”三娘呸了一声,手中取出一锭五十两大银来道:“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这里有钱,你不让我进去么?” 几个闲汉见了,都惊得瞪大了眼睛,都道:“娘子要试试手气,自可进去。”当下两个闲汉打了帘子,恭恭敬敬的引了三娘进去。 进到内里,只见这里一片漆黑,只点起些烛火照亮,却是一片乌烟瘴气,都是一大股汗臭味冲鼻而来,又有吆五喝六的噪杂之声在那里叫喊,正是个财气之地。 三娘只见这处赌坊里,到有好几种赌摊,玩法各不相同,那引路闲汉笑道:“娘子可知玩法?”三娘见那黑大汉却在一处钱摊子前面博,指着那钱摊子笑道:“我便去那里玩一回来。”闲汉道:“娘子懂得?” 三娘笑道:“那钱摊子玩法不外两种。一为摊钱,又称意钱,便是随手取钱币若干,放入器皿中摇动,开时数钱币,以四为盈数,其余数为零,一、二、三,押得者获胜。另一种为捻钱,又称掷钱。便是掷钱为博者,戏以钱文面背分胜负,曰字、曰幕。字、幕即正面反面。我自然知晓。” 那闲汉惊了一回道:“想不到娘子倒是个惯会博的。”当下引了三娘过去那钱摊子,分开众人,请三娘坐了一张杌子。 见得那闲汉引个女子到来,一众赌客见了都惊得呆了,那黑大汉皱眉喝道:“孙三,俺这里正是手气当旺,你却引个娘们在这里,却不是触我霉头?” 那闲汉孙三赔笑道:“李大哥饶一遭,只因这位小娘子将出一锭五十两大银来,只顾要来搏一回,便引她来。”那黑大汉听了道:“一个女子会赌个甚么?你这厮定是看人是个羊枯,只顾引来输与你几个!” 那孙三笑道:“李大哥说笑了,这里博来,都只拼运气,这位娘子也不一定便会输的。”三娘便将那锭大银拍在桌上,口中道:“闲话休说,且博来看!”那黑大汉看了倒是喝一声好,赞道:“这小娘子倒是豪气,我们一同博来看!” 第十三章字幕两面猜输赢琵琶四亭相结交 便在那赌坊钱摊子前,三娘听了那黑大汉的话后,笑着说道:“一同博这摊主的也不好玩,这位黑大哥,可敢与我做个对博来?”那黑大汉大声喝道:“如何不敢?”当下将才借的二两银子撇在桌上,叫道:“小张乙把个掷钱的来与我两个博。”那小张乙得也是好事的,便道:“大哥与娘子对博一手看来,各位少歇一趟。” 那小张乙说罢,看着三娘与那黑大汉道:“两位便请猜来。”三娘看着黑大汉笑道:“我是客不犯主,这位黑大哥先猜便了。”那黑大汉撸撸袖子,也不客气道:“好个爽快的小娘子,我便猜个幕来。”三娘笑道:“既然是对赌,我便猜个字来。” 小张乙道:“好,着定离手,看博来!”当下将那枚头钱一共便是六枚,一齐掷下,便在桌上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少时六枚头钱都定下来,众人看时,却是四枚字面,两枚幕面。这掷钱的法儿,便是博者将六枚钱掷下,看字面和幕面的多少,决定胜负,此刻看来便是那黑大汉输了。 小张乙笑道:“却是这位小娘子赢了这一搏。”当下便将黑大汉那二两银子取到三娘面前。那黑大汉见了,瞪圆眼睛喝叫道:“我这是二两银子,适才只博个一两!”小张乙皱眉道:“李大哥,你闲常最赌的直,今日如何恁么没出豁?” 那黑大汉涨红了脸来,三娘却笑道:“不妨事,适才也未言明博个多少,便饶这位黑大哥一遭,我俩个再来搏一回看,若我输了,便还他二两银子。”闻言那黑大汉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小娘子爽快!” 当下那小张乙又要拢了头钱来掷,那黑大汉却一把抢过来,口中道:“这把我自掷来。”小张乙瞪眼道:“李大哥,无这等规矩!”黑大汉怒道:“我自与这位小娘子博来,要你管?!”三娘抿嘴笑道:“小张乙哥,不妨事,便让这位黑大哥掷来看便了,好教他输个心服口服。” 小张乙见说了,方才罢手,黑大汉又赞道:“真个是爽快小娘子,娘子这回让你先猜来。”三娘道:“我也不改,还是猜字面。”黑大汉道:“好,我还是猜幕面,看我掷来!”当下便将那头钱六枚又掷在桌上,一般的滴溜溜转一回后,各自定住来,众人一看时,却是五枚字面,一枚幕面,这遭又是黑大汉输了。 小张乙笑呵呵的将黑大汉那二两银子推到三娘面前道:“却是娘子胜了。”那黑大汉黑了脸孔道:“却是晦气古怪,不博了,俺自去也!” 三娘却笑道:“这位大哥,赢了你两把来,我这里手气正好,不若邀你与我一同来博,本钱算我的,赢了咱俩平分如何?”黑大汉本要起身离去,听得这话时,登时大喜,又坐下身来,口中笑着大声道:“小张乙,快些博来看,我与这位小娘子一同来博。”小张乙笑道:“李大哥今日有了桃花运,却得这等容貌小娘子垂青,还肯与你一同来博。”那黑大汉怒道:“嘴里干净点,只是与娘子凑伙搏一回耍乐来!休得多话,快快掷来。” 当下三娘便将出那二两银子做本,却道:“适才赢的二两银子在这里,黑大哥你说猜个什么来?”黑大汉道:“小娘子,只做这一博看么?”三娘却笑道:“我还有五十两大银一锭在此,不妨事!”黑大汉道:“也好,这趟我还是猜个幕面来,却不信它不来!”当下小张乙便道:“好。”当下便掷了来。 少时头钱定住,却是四个幕面,两个字面,黑大汉一见之下大喜道:“便是赢了!”小张乙垂头丧气,只得将出二两银子赔了两个。随后三娘又将四两银子去博,小张乙瞪大眼道:“娘子却不博小些?”三娘眨眨眼笑道:“小张乙哥,若我输了,你便连本带利赢了回去啊。”小张乙道:“也是。”又问道:“这回猜个什么?”黑大汉搓搓手道:“还是博个幕面来看!” 当下又掷来,竟然还是个幕面来,小张乙面如土色,只得赔了四两出来,三娘随手又一推,一并下注八两来。小张乙额头出汗,颤声道:“这回博个什么?”黑大汉道:“还是博个幕面来!” 说也奇怪,那黑大汉接连博了五把来,都是猜的幕面,竟然连开五把幕面,那厢里三娘下注都是一并下去,五把后竟然赢了六十四两银子来,两个面前散碎银子堆了一堆在那里,那黑大汉笑得合不拢嘴来。 三娘看着面如死灰的小张乙笑道:“小张乙哥,可还要与我两个来博?若是要博,我便这里六十四两一并压下!”小张乙慌忙道:“今日手风不顺,明日再来博。”那黑大汉却拍桌子喝道:“老爷我这里手风正顺,你这厮却要走了?” 三娘拉了拉黑大汉衣角道:“黑大哥,须知赢钱七分便好,不可赶尽杀绝。”黑大汉也心满意足了,当下笑呵呵的捧了银子起身,三娘却道:“黑大哥何不先将欠债还了?”那黑大汉道:“也是,只是若还了钱,我便无钱请小娘子吃杯酒了。”三娘笑道:“不妨事,我这里自请大哥喝一杯。” 那黑大汉大喜,当下便连本带利及以前旧债一共还了二十两,还了钱后,两个出了赌坊来,三娘道:“黑大哥,我初到贵地,却不知那里酒店有好酒,你且引我去好了。”黑大汉喜道:“也好,我这里引小娘子去一个好去处。” 当下黑大汉引了三娘来到江边,只见那里靠江有个琵琶亭酒馆,到了近前,三娘道:“却是唐朝白乐天古迹的酒店,这里江景也好。”到得亭子上看时,一边靠着浔阳江,一边是店主人家房屋。 琵琶亭上有十数付座头,那黑大汉撞将进去,便拣一付干净座头,让三娘坐了,自坐在对席。两个坐定后,三娘便叫酒保铺下菜蔬、果品、海鲜、按酒之类,酒保取过两樽玉壶春酒,此是江州有名的上色好酒,开了泥头。三娘纵目观看那江时,端的是景致非常。但见:云外遥山墨水翠,江边远水浪翻银。沙汀随风飞鸥鹭;小蒲破浪撑渔舟。翻翻雪浪拍长空,拂拂凉风吹水面。紫霄峰上接穹苍,琵琶亭半临江岸。栏干影浸玻璃,窗外光浮玉璧。昔日乐天声价重,当年司马泪痕多。 当时两个人坐下,三娘笑着说道:“还未请教大哥姓名。”那黑大汉尚未说时,却见酒店一阁内转出一个人来,上前揪住那黑大汉喝道:“好你个铁牛,教我好找,没想到你这里还有花花肠子,倒是与一个女子在此吃酒!” 那黑大汉回头看了眼一眼,急忙起身唱个喏道:“哥哥休说笑,只是在赌坊里遇上,一同博了赢得些钱财在这里,因此请这位小娘子来吃一回酒。”那人不依不饶,直扯着那黑大汉,对三娘道:“这位娘子莫慌,可是铁牛这厮逼迫于你至此?但有我在此做主,你可直说来。我便是此间里两院节级,你但说来,他若敢做下欺男霸女之事,我定不饶他!” 三娘急忙起身道:“这位黑大哥说的是真话,这位院长错怪了。”那院长闻言方才松了手,直打量三娘,皱眉道:“却没听闻哪家娘子会出入赌坊那等地方的,听娘子口音,也非江州人氏,敢问娘子何方人氏?” 三娘笑着说道:“适才一直未曾与黑大哥通个姓名,既然这位院长问起,便说与两位听来。”当下三娘便将姓名说了,那院长与那黑大汉听了,皆是大惊,一起站起身来道:“原来却是一丈青三娘子,难怪如此!” 当下那院长道:“小可姓戴名宗,充做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本处人称为戴院长。小可身有道术,但出路时,赍书飞报紧急军情事,把两个甲马拴在两只腿上,作起神行法来,一日能行五百里;把四个甲马拴在腿上,便一日能行八百里。因此人都称小可做神行太保戴宗。” 原来那时金陵一路节级,都称呼“家长”,湖南一路节级,都称呼做“院长”。那戴院长何等摸样?但见:面阔唇方神眼突,瘦长清秀人材,皂纱巾畔翠花开。黄旗书令飞骑字,红串映宣金阊牌。健足欲追千里马,罗衫不沾半尘埃,神行太保术奇哉!程途朝去暮还来。 三娘与戴宗见了礼,那黑大汉急道:“哥哥,却说俺名字来与小娘子听来。”戴宗笑道:“你与她博了多时,却不自说了。”那黑大汉挠头道:“只顾博那一回时,不曾说得。” 三娘与戴宗都笑了,戴宗道:“这个是小可身边牢里一个小牢子,姓李,名逵,祖贯是沂州沂水县百丈村人氏。本身一个异名,唤做黑旋风李逵。他乡中都叫他做李铁牛。因为打死了人,逃走出来,虽遇赦宥,流落在此江州,不曾还乡。为他酒性不好,多人惧他。能使两把板斧,及会拳棍,现今在此牢里勾当。”那李逵生得如何?但见:家住沂州翠岭东,杀人放火恣行凶。不搽煤墨浑身黑,似着朱砂两眼红。闲向溪边磨巨斧,闷来岩畔斫乔松。力如牛猛坚如铁,撼地摇天黑旋风。 三个都见了礼来,各自欢喜,三娘吩咐酒家重整杯盘来,三个重新坐定后,边吃酒边叙话来。 第十四章三娘酒店逢戴宗张顺江水斗李逵 却说在那琵琶亭酒店内,三娘、戴宗、李逵三个坐定后,李逵拍手笑道:“我那娘!扈娘子,适才在那赌坊里,你何不早说些个,也教铁牛欢喜。”三娘也笑道:“看铁牛大哥手气不好,便与你搏一回,教你赢些钱,也能把旧债清了。”当下将出适才赢的钱财,分作两份,将一份推到李逵面前道:“此乃适才说好的一半彩头。” 戴宗道:“铁牛十赌九输,哪里还会赢钱?扈娘子切莫与他银两,转身又去输了。”李逵叫屈道:“哥哥,真个儿是俺铁牛赢的,那小张乙输了个赤条条的。”戴宗道:“你说的不算,听扈娘子说来。” 三娘笑了笑,将适才赌坊赢钱之事说了,末了道:“其实这赌局内,十赌九骗,我适才也是用了些手法的。”李逵道:“我却不信,适才娘子你手未曾沾得那头钱,如何下手?” 三娘微微一笑,取枚铜钱在手,随后在桌上转了起来,口中道:“一枚钱有两面,旋转起来后,若你能细算出它转动快慢,便能控制停下后,是字面还是幕面。若是看它转得快了,停下后是字面,而你要的是幕面,便可轻吹一口气,教它慢些,如此停下后便可是幕面来。” 李逵瞪大了眼睛道:“我的娘,若是如此,扈娘子教铁牛这手段来,俺便可天天赢钱来使了。”三娘却笑道:“今日赢了小张乙,明日我再去,他必定不敢与我再赌。铁牛大哥也是一般,假若你学会了此等手段,今后哪个还敢与你赌来?再者若是遇上手段比你高明之人,一样也是输的。铁牛大哥,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平素玩两手便可,切不可沉迷其中。” 戴宗道:“扈娘子说的是,铁牛来,坐下吃酒。”李逵道:“不耐烦小盏吃,换个大碗来筛。”当下李逵教酒家换来大碗,满满筛下三大碗酒来,戴宗只恐三娘不胜酒力,口中道:“铁牛,扈娘子还是用小盏便可。” 三娘却笑道:“不妨事,今日得见两位,便是吃醉了,也得觉得快活。”李逵道:“真是爽快的小娘子,今日得蒙娘子相帮,不但还了旧债,还赢了一笔钱财,铁牛这里敬你!”三娘举起碗来笑道:“我三个一起先喝三碗!” 当下三人便对饮了三大碗酒,戴宗见三娘连喝三碗酒,眉头也不皱一下,心下更是钦佩,口中笑道:“难怪娘子能在华州统领群雄,这等豪气,不输英雄好汉。”李逵也道:“俺铁牛也服小娘子。” 当下三个便一边吃酒一边叙话起来,李逵腹中饥饿,将那一盘牛肉都吃尽了,三娘又吩咐切十斤肉来,李逵也不客气,只顾在那里吃。三个连吃了两坛酒,方才慢了些,戴宗酒量不及两个,微有些醺然之意,三娘见了道:“这里有好鲜鱼么?”戴宗笑道:“娘子,你不见满江都是渔船,此间正是鱼米之乡,如何没有鲜鱼?”三娘道:“得些酸鱼汤醒酒最好。” 戴宗便唤酒保,教造三分加酸点红白鱼汤来,少时酒保将鱼汤端来,三个吃了一回后,戴宗道:“这鱼却不新鲜”。当下戴宗又叫酒保来问道:“却才鱼汤,家生甚是整齐,鱼却腌了,不中吃。别有甚好鲜鱼时,另造些酸汤来。” 酒保答道:“不敢瞒院长说,这鱼端的是昨夜的。今日的活鱼还在船内,等鱼牙主人不来,未曾敢卖动,因此未有好鲜鱼。”李逵跳起来道:“我自去讨两尾活鱼来与娘子、哥哥吃。”戴宗道:“你休去,只央酒保去回几尾来便了。”李逵道:“船上打鱼的,不敢不与我,值得甚么!” 戴宗拦当不住,三娘却笑道:“有劳铁牛大哥了。”李逵呵呵笑着一直去了。戴宗对宋江说道:“娘子休怪这人,全没些个体面,羞辱杀人!”三娘却笑道:“铁牛大哥直率,生性是恁的,如何教他改得?我倒敬他真实不假。”两个自在琵琶亭上笑语说话取乐。诗曰:湓江烟景出尘寰,江上峰峦拥髻鬟。明月琵琶人不见,黄芦苦竹暮潮还。 三娘与戴宗又闲话片刻后,却听得江边一片哄闹之声,两个急忙赶过去。走到江边看时,见那渔船一字排着,约有八九十只,都缆系在绿杨树下。一群渔人围了一处,内里只见李逵按住一名大汉,提起铁锤般大小拳头,去那人脊梁上擂鼓也似打。那大汉怎生挣扎?李逵正打哩,戴宗慌忙上前,在背后劈腰抱住,三娘也上前喝道:“使不得,使不得!”李逵回头看时,却是三娘、戴宗。李逵便放了手,那人略得脱身,一道烟走了。 戴宗埋冤李逵道:“我教你休来讨鱼,又在这里和人厮打。倘或一拳打死了人,你不去偿命坐牢?”李逵应道:“你怕我连累你,我自打死了一个,我自去承当。” 三娘便道:“人家正经渔家,定是有什么规矩,铁牛大哥却打了人家一顿,我三个也休走,便在这里等人转回,赔个礼,再赍发他些汤药费,如此方可。” 李逵却道:“那厮敌不过俺铁牛,自吃一回打,赔什么钱?若是娘子看着不妥,待会儿俺铁牛也让他打几拳便了,休提赔礼赔钱。”三娘笑了笑,尚未答话,只听的背后有人叫骂道:“黑杀才今番来和你见个输赢。” 李逵回转头来看时,便是那人,脱得赤条条地,匾扎起一条水靠儿,露出一身雪练也似白肉,头上除了巾帻,显出那个穿心一点红俏靠儿来,在江边独自一个把竹篙撑着一只渔船赶将来,口里大骂道:“千刀万剐的黑杀才,老爷怕你的,不算好汉!走的,不是好男子!” 李逵听了大怒,吼了一声,撇了布衫,抢转身来,那人便把船略拢来,凑在岸边,一手把竹篙点定了船,口里大骂着。李逵也骂道:“好汉便上岸来。”那人把竹篙去李逵腿上便搠,撩拨得李逵火起,托地跳在船上。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只要诱得李逵上船,便把竹篙望岸边一点,双脚一蹬,那只渔船,一似狂风飘败叶,箭也似投江心里去了。 李逵虽然也识得水,却不甚高,当时慌了手脚。那个人也不叫骂,撇了竹篙,叫声:“你来,今番和你定要见个输赢。”便把李逵胳膊拿住,口里说道:“且不和你厮打,先教你吃些水!”两只脚把船只一晃,船底朝天,英雄落水,两个好汉“扑通”地都翻筋斗撞下江里去。 三娘、戴宗急赶至岸边,那只船已翻在江里,戴宗只在岸上叫苦,三娘却道:“院长少待,我自驾船去援手。”当下也不管戴宗劝阻,三娘跳上一条渔船,稳稳落在船尾,只将那竹篙望岸边一点,那只渔船,一似离弦之箭一般,径直朝翻船之处去了。 起初戴宗不及阻拦,心头更慌,但见三娘那操船之术甚是熟稔,心头才安稳不少,便在岸上专等,这时江岸边早拥上三五百人,在柳阴树下看,都道:“这黑大汉今番却着道儿,便挣扎得性命,也吃了一肚皮水。” 戴宗在岸边看时,只见江面开处,那人把李逵提将起来,又淹将下去,两个正在江心里面清波碧浪中间,一个显浑身黑肉,一个露遍体霜肤。两个打做一团,绞做一块,江岸上那三五百人没一个不喝采。 但见:一个是沂水县成精异物,一个是小孤山作怪妖魔。这个是酥团结就肌肤,那个如炭屑凑成皮肉。一个是马灵官白蛇托化,一个是赵元帅黑虎投胎。这个似万万锤打就银人,那个如千千火炼成铁汉。一个是五台山银牙白象,一个是九曲河铁甲老龙。这个如布漆罗汉显神通,那个似玉碾金刚施勇猛。一个盘旋良久,汗流遍体迸真珠;一个揪扯多时,水浸浑身倾墨汁。那个学华光教主,向碧波深处显形骸;这个像黑煞天神,在雪浪堆中呈面目。正是玉龙搅暗天边日,黑鬼掀开水底天。 戴宗看见李逵被那人在水里揪住,浸得眼白,又提起来,又纳下去,何止淹了数十遭,正是:舟行陆地力能为,拳到江心无可施。真是黑风吹白浪,铁牛儿作水牛儿。 便在此时,三娘驾船赶到,那大汉见来了个驾船的小娘子,便在水中提着李逵,呵呵笑道:“小娘子,你还敢来救这黑厮么?”三娘也笑道:“铁牛大哥与我一处来,自然要救他。”那大汉看了三娘几眼笑道:“小娘子,你若是落水了,与我在水里撕拼,只怕男女有别,肉帛交缠时,不好看。” 三娘又笑道:“自然不敢与浪里白条张顺大哥在水里争斗,我这里有令兄张横书信,请先放了铁牛大哥,上岸来说话。”那大汉哦了一声道:“原来娘子认得我是张顺,又识得家兄,这便不同了。”当下那张顺便提了李逵上了船来,将李逵趸在船上,李逵喘做一团,口里只吐白水,三娘一撑船,三个一起望岸边来。 第十五章江边幸得遇张顺酒店缘来逢玉莲 却说三娘、张顺、李逵三个驾船到了岸边,戴宗连声呼唤,张顺见是戴宗,却也时常认得,眼见离岸边尚有二三十步,再跳下水里,带住了李逵一只手,自把两条腿踏着水浪,如行平地,那水浸不过他肚皮,淹着脐下,摆了一只手,直托李逵上岸来,江边看的人个个喝采。 张顺带着李逵,赴到岸边,爬上岸来,看着戴宗唱个喏道:“院长休怪小人无礼。”戴宗道:“也是这黑厮无礼在先,却教你相会一个人。” 当下三娘也将船靠了岸边,轻轻一跃,便跳到岸边来,一身白衣飘飘,宛如仙子临凡一般,岸边众人看了也都是喝彩不迭。戴宗笑呵呵的拉着张顺到了三娘面前道:“与你引见的便是这位。” 三娘笑道:“这里叙话不便,且都请你们到琵琶亭上说话。”张顺讨了布衫穿着,李逵也穿了布衫,四个人再到琵琶亭上来,各自坐定。 坐定后,戴宗便对张顺道:“二哥,你认得我么?”张顺道:“小人自识得院长,只是无缘,不曾拜会。”戴宗指着李逵问张顺道:“足下日常曾认得他么?今日倒冲撞了你。”张顺道:“小人如何不认的李大哥?只是不曾交手。”李逵道:“你也淹得我勾了。”张顺道:“你也打得我好了。”戴宗道:“你两个今番却做个至交的弟兄。常言道:‘不打不成相识。’”李逵道:“你路上休撞着我。”张顺道:“我只在水里等你便了。”四人都笑起来,大家唱个无礼喏。 戴宗指着三娘对张顺道:“二哥,你曾认得这位小娘子么?”张顺看了道:“小人却不认得,这里亦不曾见。”李逵跳起身来道:“这小娘子便是江湖上有名的一丈青扈三娘子。”张顺道:“莫非是少华山一丈青扈三娘子?”戴宗道:“正是白莲娘子。” 张顺纳头便拜道:“久闻大名,不想今日得会,多听的江湖上来往的人说三娘子行医传教,扶危济困,仗义疏财。”三娘急忙扶起答道:“张二哥谬赞了。前些日来时,揭阳岭下混江龙李俊家里住了些时日,后在浔阳江上,得遇令兄张横,修了一封家书,寄来与足下,便在此处。”说罢便将书信从怀中取出,交予张顺。 张顺接过那信函,却闻得书信上一股淡淡幽香,口中却笑道:“小人识字不多,稍后请人看来。”三娘微微一笑,便吩咐酒保重整杯盘,再上酒肉来吃。 四个便在亭内吃酒叙话,酒过三巡后,戴宗道:“今日得遇三娘子,便在这里琵琶亭吃三杯,就观江景。偶然酒后思量些鲜鱼汤醒酒,怎当的铁牛定要来讨鱼,我两个阻他不住。只听得江岸上发喊热闹,赶来才见铁牛和人厮打,我两个急急走来劝解,不想却与壮士相会。 张顺道:“既然三娘子与哥哥要好鲜鱼吃,兄弟去取几尾来。”三娘笑道:“有劳张二哥。”李逵道:“我和你去讨。”戴宗喝道:“又来了,你还吃的水不快活。”张顺笑将起来,绾了李逵手说道:“我今番和你去讨鱼,看别人怎地!”正是:上殿相争似虎,落水斗亦如龙。果然不失和气,斯为草泽英雄。 两个下琵琶亭来,到得江边,张顺略哨一声,只见江上渔船都撑拢来到岸边,张顺问道:“那个船里有金色鲤鱼?”只见这个应道:“我船上来。”那个应道:“我船里有。”一霎时却凑拢十数尾金色鲤鱼来。张顺选了四尾大的,把柳条穿了,先教李逵将来亭上整理。 张顺自点了行贩,分付小牙子去把秤卖鱼,张顺却自来琵琶亭上陪侍三娘两个。三娘谢道:“何须许多,但赐一尾,也十分够了。”张顺答道:“些小微物,何足挂齿!娘子食不了时,将回行馆做下饭。” 张顺分付酒保,把一尾鱼做酸汤,用酒蒸,一尾叫酒保切片油炸来。四人饮酒中间,各叙胸中之事,三娘说起少华山事迹,三个听得津津有味,正说得入耳,只见一个女娘,年方二八,穿一身纱衣,来到跟前,深深的道了四个万福,顿开喉音便唱。 李逵听得那少华山替天行道之事,胸中血气上涌,正待要细问那厢好汉行径,却被他唱起来一搅,三个且都听唱,三娘也暂不说了。 李逵怒从心起,跳起身来,把两个指头去那女娘子额点去,便要教那女子住口。三娘见了,玉手猛然伸出,只一引一带,李逵那一身牛力却尽数引到一旁,点了个空。 那女子见得李逵凶狠模样,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只见那女娘花容失色,檀口无言。戴宗见了,喝李逵道:“你这厮又做什么古怪?”李逵不忿道:“这厢里搅扰俺们说话。”三娘道:“铁牛大哥莫要生性,他两个也只是讨口饭吃,亦是江湖辛苦飘零人,不可欺侮。” 说话间,那酒店主人也上前陪话说道:“四位官人切莫动怒,有话好说。”三娘道:“店家不必惊慌,我等不会为难这一家三口儿。” 跟着三娘问道:“你姓甚么?那里人家?”那女子娘母道:“不瞒列位说,老身夫妻两口儿,姓宋,原是京师人。只有这个女儿,小字玉莲,他爹自教得她几个曲儿,胡乱叫她来这琵琶亭上卖唱养口。为她性急,不看头势,不管列位说话,只顾便唱,搅扰了各位。” 三娘见她说得本分,又见那卖唱女儿宋玉莲长得颇为清秀可人,便道:“你一家三口儿便跟我回下处客店,我与你五十两银子,先将息女儿,日后跟我回我庄上去,我自将养你一家三口,玉莲便与我做个贴身使女来,也免在这里卖唱。”那夫妻两口儿拉着玉莲便拜谢道:“怎敢指望许多!”三娘道:“我说一句是一句,并不会说慌。你便叫你老儿自跟我去讨与他。”那夫妻二人并玉莲再拜谢道:“深感娘子救济。” 戴宗埋怨李逵道:“你这厮要便与人合口,又教三娘子坏了许多银子。”李逵道:“俺只是略吓一下她,不曾见这般鸟女子恁地娇嫩,吃不住惊吓。你便在我脸上打一百拳,也不妨。”三娘等众人都笑起来。 又吃了一回后,张顺便叫酒保去说,这席酒钱我自还他。酒保听得道:“不妨,不妨!只顾去。”三娘那里肯,便道:“适才与铁牛大哥说了,这顿酒我来请的。”张顺苦死要还,说道:“难得与扈娘子会面,早听得娘子在华州时,小弟哥儿两个也兀自要来投奔大寨,今日天幸得识尊颜,权表薄意,非足为礼。” 三娘笑道:“不必相争,酒钱我自还了,张二哥这里的好鲤鱼,我便受了。”张顺大喜,又将了几尾鲤鱼,和戴宗、李逵带了这个宋老儿,都送三娘离了琵琶亭。 几个转入城来,到了三娘下处客店,五个人都进三娘屋内坐下。三娘先取五锭小银五十两,与了宋老儿,只教宋老儿回去收拾了行李,便搬来与三娘一处,那老儿拜谢了去,自收拾家当搬来,不在话下。 天色已晚,三娘又取出两锭大银五十两对戴宗、李逵道:“两位兄弟,这里有些银钱,将去使用。”戴宗、李逵哪里肯收?戴宗道:“能与娘子结交已经是好事,岂能要娘子费钞?”李逵也叫道:“扈娘子,今日得你看顾,俺还了旧债,还赢了不少彩头,已经是上好了,如何能再要你银子?” 三娘却道:“明日起,我便要在城内行医传教,两位兄弟久在江州城内,不论是官府还是坊间,都要两位看顾。这两锭银子将去,但若有需要打点之处,请两位多多看顾来,休要推辞,否则我这里心下不安。”两个见如此说了,方才收了。 戴宗道:“娘子放心,此间官府上下,自有我去打点,娘子只顾行医传教便可。”李逵道:“坊间那些三流人物自有俺去料理,哪个敢来啰唣时,铁牛教他吃顿拳脚。”四个一起笑了,随后戴宗、李逵相别去了。 三娘留张顺在后,张顺将几味鱼送在店内,教店家养在鱼盆内,又请客店里的账房先生看了张横书。听完那家书,张顺收了家书,赏了那账房先生些钱,张顺自来与三娘说道:“三娘子,家兄信里说得不详,直说愿跟随娘子同去华州,可是兄长邀我一同去少华山?” 三娘颔首道:“正是,虽说我那少华山不惧官府,但这等教唆他人入伙之事,这封信上也不必言明,是以说做跟我去华州。也说与你知,除了你家兄长外,李俊、童威、童猛、李立、穆弘、穆春几位兄弟都要同去的。” 张顺闻言大喜,当即下拜道:“早就想投托大寨安身,只恨路远无人引荐,今娘子亲来延揽,张顺愿投效大寨。”三娘大喜,扶起张顺道:“能得张二哥襄助,我少华山大寨便如虎添翼。只是我还要在江州住些时日,行医传教,待过得旬月后,方才起身回华州,到时候再一同回华州。”张顺大喜应了,随后拜辞而去。 第十六章传教扬名文炳探刺配无声宋江来 却说第二日上,宋玉莲一家三口便搬到三娘下处客店,三娘自吩咐店家又开间客房安顿了,玉莲家父母两口自住一间,玉莲与三娘同屋做个伴。 安顿好后,三娘便每日出摊行医传教,玉莲家三口也跟着出摊,便在一旁帮手。如此每日里,三娘只在街上看个摊子,赠医施药,又劝人归善入教,将恩惠只给贫苦百姓,因此尽得江州百姓称颂。又因有戴宗、李逵、张顺等人看顾,也无官府及地方恶霸前来啰唣,是以颇为顺利。只这般过了十余日,三娘大名便远播江州左近。 这日三娘依旧如往常一般,在城外江边开了医摊,宋玉莲三口儿也都在侧。清早方来,便有十几位贫者等候看诊,三娘一一替众人看了,也都是常见的伤寒病症。三娘都看了症来,写下药方,又赠送了药材来,教一众贫苦百姓自回家煎服。 到得午后时分,见左近也无百姓再来看诊,三娘正打算吩咐玉莲收摊时,却见一位青衣官人引了两个仆人来到摊前,三娘抬头看时,这官人生得如何?但见:眉骨高耸额角平,三角到眼透精光。颌下三缕彘须生,尖嘴猴腮奸佞相。 只见那人到了摊前,打个问讯道:“敢问娘子可是替人看诊?”三娘看了看道:“正是,若是家贫者,分文不取,还可赠药。若是家富者,便按病收取医金。” 那人笑了笑道:“娘子如何看得出贫富来?”三娘道:“看这位官人打扮,便是家富者。”那人道:“若我换套贫者衣裳来,岂不是蒙骗了过去?”三娘道:“除了衣裳,还可察言观色,只看官人你,生得面皮白净,手上十指光滑,便不是一般贫人。再看谈吐,也可知晓。再者一般富人,也不会为了些许医金。自降身份,来我这小小医摊行骗的吧。” 那人笑道:“那可说不准,若真有抠儿门的,只为省那些医金。真扮了来行骗又如何?”三娘道:“真是那般,些许医金也便赠他,终不能为防他一个,坏了许多贫苦百姓的求医道路。再者,我也信。只要我这里行善积德,便是再有坏心之人,也会人不忍欺的吧。” 那人哦了一声,打个拱道:“难得娘子心善,到教小可汗颜。小可略有小恙,闻娘子大名,特来看诊。”三娘笑道:“不知官人是贫人还是富人?”那人也笑道:“家中略有薄财,便不与贫人争利了,我自付诊金。” 当下三娘便与他看了脉相来,口中道:“官人并无大恙。只是想来每日案牍事务繁忙,夜不能眠,早不想起,一日都困顿。我这里开一副凝神静气汤,服用几日,按时歇息便可治愈。” 那人赞道:“果然是妙手白衣三娘子,将我症状说得分毫不差,请写下方来,小可自去取药。”三娘提笔写了药方过去,那人看了三娘字体又赞道:“娘子写得一手好蔡氏字体。”三娘却伸手道:“盛惠诊金五贯。” 那人笑道:“却是便宜。”当下命仆人取了五贯钱上来。玉莲自上前收了。那人又道:“小可姓黄名文炳,这江州对岸,另有个城子,唤做无为军。小可便是城中在闲的通判,自幼熟读经书。今日过江来公干,听闻娘子大名,特来求医。眼下已经看了病症来,尚且听闻娘子赠医施药时,还会传授一套教义。劝人向善,却不知小可是否有幸,能聆听此教义?” 三娘笑道:“原来是黄通判,倒是小女子失礼了。我这教门名唤白莲教,乃是出自佛门净土宗,兼有天台宗教理,便是劝人向善,教信徒念佛持戒,早晚能登极乐尽土世界,在家出家清修之士,皆可修习。”当下三娘便将白莲教教义与黄文炳说了。 黄文炳听后,默然半晌方道:“果然是一门好教派,不论僧俗,不论出家在家,皆可修习,这便是万般都好。只是未知小可能否入教来?” 三娘笑道:“有何不可?”当下便传了黄文炳《白莲晨朝忏仪》,随后道:“黄通判可自行在家修习,若有不明之处,都可到我这里相询。” 黄文炳收了那《白莲晨朝忏仪》的小册后,起身拜谢,告辞而去。边走边想道:“此前还道此女子乃是个妖言惑众的邪教妖女,在此行骗传教,但此刻看来,她这医术神奇,并非行骗,这教理又是出自佛门玄宗,倒也并非邪教,看来这次想差了。不过这女子如此医术容貌,倒是值得深交一番。” 三娘却看着黄文炳的背影冷笑,心头暗道:“我就不信,你还能抓到我痛脚不成。” 随后三娘收了摊子,正欲与玉莲一家回客店,却见李逵兴冲冲的快步而来,到了摊前便欢喜叫道:“娘子,快与俺来,江湖上闻名的宋公明哥哥到了,俺和戴宗哥哥请了公明哥哥在浔阳楼等候,专请娘子前去相会。” 三娘本不愿去与宋黑厮见面,但经不住李逵催促,当下三娘只得吩咐玉莲一家三口儿先收了摊子回客店,自与李逵往浔阳楼而去。 三娘与李逵便往城外街市道上行去,行到一座酒楼前,仰面看时,旁边竖着一根望竿,悬挂着一个青布酒旆子,上写道:“浔阳江正库。”雕檐外一面牌额,上有苏东坡大书“浔阳楼”三字。三娘看了,便道:“未到江州时,只听得说江州好座浔阳楼,原来却在这里!来到江州多日,都忙于行医传教,倒是不曾来得此处。” 李逵却道:“有甚好看的,便是间破楼子,娘子快快与俺上去,教公明哥哥久等便不好了。”三娘却只是笑,依旧不紧不慢的信步上前。来到楼前看时,只见门边朱红华表,柱上两面白墙粉牌,各有五个大字,写道:“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 三娘看了道:“却是好联。”李逵急得搔耳弄腮,却又不赶来拉三娘,只得在那里求告道:“小姑奶奶,请行快些来。”三娘瞪他一眼道:“急个什么?” 好容易等三娘不紧不慢的上楼来,李逵自先一溜小跑去到一间阁儿那里说了,三娘只见宋江和戴宗从那靠江一座阁子里出来相迎。 上次在青州与宋江黑过一回脸面,没想到这时宋江见了三娘却绝口不提那事,脸上堆欢,上前来拱手道:“贤妹别来无恙,却不想也到了江州来。”三娘无奈回了一礼,笑道:“宋押司不是去了梁山泊,怎么又到了此处?”宋江叹道:“一言难尽,请贤妹入座,咱们边吃边说。” 当下宋江请三娘入座来,宋江自坐了首位,三娘坐了第二位,戴宗、李逵依次坐了。方才坐下,李逵便急不可耐的问道:“公明哥哥,为何称呼三娘子为贤妹?她却是你阿妹不成?” 宋江笑呵呵的说道:“我早与三娘子结识,后来结为义兄妹,因此唤她贤妹。”当下便将与武松、三娘结义之事说了,戴宗、李逵皆是称赞宋江相识满天下。 三娘却未曾理会宋江那厮在那里吹嘘,只在那里看景,凭阑举目看时,端的好座酒楼。但见: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消磨醉眼,倚青天万迭云山;勾惹吟魂,翻瑞雪一江烟水。白苹渡口,时闻渔父鸣榔;红蓼滩头,每见钓翁击楫。楼畔绿槐啼野鸟,门前翠柳系花骢。 直到宋江问道:“贤妹何以至此。”三娘才回头将一路南下行医传教之事说了,宋江道:“贤妹还是一般的心善。”三娘又问起宋江如何到此时,宋江才说了。 原来与原书一样,宋江与花荣等人本欲投梁山泊,到了半道却得石将军石勇寄书来,只说宋太公去世,却是宋太公担心宋江落草为寇,因此传了假信来,将宋江骗得回到家中。宋江回到家中,便吃了官司,只是宋太公自来买上告下,使用钱帛。那时阎婆已自身故了半年,没了苦主;这张三又没了粉头,不来做甚冤家。县里迭成文案,待六十日限满,结解上济州听断。本州府尹看了申解情由,赦前恩宥之事,已成减罪,把宋江脊杖二十,刺配江州牢城。本州官吏亦有认得宋江的,更兼他又有钱帛使用,名唤做断杖刺配,又无苦主执证,众人维持下来,都不甚深重。因此宋江便被刺配到了江州来。 听完宋江讲述,三娘又问道:“来时可曾路过梁山泊?”宋江道:“自然过了,晁盖哥哥义气深重,一众人只要请我上山去,只是宋江身上有老父嘱托,因此不能上山。”当下便又将晁盖等人如何请他上山,宋江他如何推脱下山来之事说了。戴宗、李逵直赞宋江义气。 三娘又问道:“那保正哥哥及我那师兄,并一干头领可好?”宋江道:“都无恙,我与天王哥哥说起贤妹时,天王哥哥只是长吁短叹,看得出十分念想贤妹。” 三娘颔首道:“我这里也想山上那些兄弟,只等这里事了,便去趟梁山泊看望他们。” 当下四个人便在酒楼吃喝一顿来,宋江一般的贪吃那江里鲜鱼,吃了两碗酸鱼汤还不够,只顾要吃,三娘劝道:“只怕吃多了腹痛。”宋江方才住了口。当天四个直吃到天黑,方才散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玉莲心怡向娘子公明肺腑说扈岚 三娘与戴宗、李逵两个一同返回城内,到了三娘下处客店街头,方才分手。三娘望着两个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后,方才转身信步朝客店而来,却在远远望见,便在客店门口,屋檐之下,玉莲独自柔柔弱弱的一个,提了盏灯笼,在月光下冷冷清清的等候。 三娘走上前后,玉莲见了欣喜万分,上前接住道:“恩人怎的这时才回?”三娘笑了笑,捏捏玉莲秀致的小脸道:“我须不是小孩子,不会走丢的。”玉莲红了小脸,檀口轻启道:“奴家知道恩人本事,但恩人始终是个女子,因此担心。”三娘一转身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说罢拉着玉莲回到客店内。 进屋坐下后,玉莲替三娘取来暖鞋换了,口中道:“奴家在厨下备了滴酥鲍螺,这便去取来与恩人吃。”三娘吃了一夜酒,酒气兀自未散,只在灯下见得玉莲那娇俏模样时,心头动了几分,见她起身要转出屋去时,婀娜多姿的身姿从面前而过之时,忍不住一把将玉莲拉到怀中,便让她坐在腿上。 四目相投之下,玉莲羞红了脸,低下头口中喃喃道:“恩人若是个男子该有多好。”三娘心头一痛,一咬牙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床边,口中道:“你便当我是男子便可!”说罢便一挥衣袖,灭了烛火,断了罗帐,覆身而上。 不多时,昏暗之中,只听得玉莲娇声呼唤传来,却是何等销魂,正是:月下假凤泣虚凰,娇花自有惜花怜。两朵海棠初着雨,罗帐轻盈娇欲语。灯火阑珊春色暮,一场寂寞相倾诉。犹带彤霞晓露痕,玉莲花开一丈青。 一场旋妮之后,三娘低声问道:“可会后悔?”玉莲嘤咛一声道:“不悔。”三娘轻叹一声道:“我终究不是男子,给不了你那等快活。”玉莲只道:“奴家也厌烦那些粗鲁男子,与恩人一处便好。”三娘心头一暖。紧紧搂住玉莲,两女便在香帐内相拥而眠。 睡到五更天时,屋外却是店家叩门道:“叨扰扈娘子了,有戴院长处李大哥来寻。”三娘闻言便起身穿衣道:“少待片刻便来。”三娘匆匆穿了衣裳。回头看了玉莲一眼,笑道:“来寻我定是有事,今日便歇息一日,不出摊了。”玉莲道:“恩人自去,奴家与老父老母便在店内等候。” 三娘梳妆齐整后。方才出了屋来,只见李逵只在那里连连搓手转悠,见得三娘下楼来,李逵急忙上前道:“扈娘子,你可来了,宋江哥哥昨夜应了你的话,吃坏了肚子,泻倒在床,戴宗哥哥着俺来请娘子前去看诊。” 三娘闻言道:“这便去,等我取药箱。”当下取了药箱便与李逵到了江州牢城来。 到了江州牢城营内。李逵引到宋江下处,三娘两个进屋看时,只见宋江面色灰白,三娘便急忙吩咐道:“取热水调些盐、糖在内,先灌他三碗。”戴宗依言取了盐糖水来灌了三碗,随后三娘命李逵扶起宋江来,只在宋江腹下按了几下,宋江那里便大口吐了起来,直将肚内污物吐尽,三娘才命又灌下两碗热汤水。又吐了一回,直把宋江吐得黄疸水都出来,方才罢手。 随后三娘取颗药丸,调热水化了。吩咐喂宋江服下,又在宋江肚皮上扎了几针后,方才手慢了下来。三娘道:“昨夜宋押司吃坏了肚子,吐出污物后,又与他施针来,已经无大碍。我再开个药方,早晚吃三次,连吃三日便好。只是这几日要忌口,不可沾荤腥。” 说罢三娘开了药方,自命李逵去取药,少时药取来,三娘亲自煎了药来,让李逵服侍宋江服下。宋江服药后,睡了两个时辰放起,精神已经大好,竟然能下得床来,这时方才能开口说话:“有劳贤妹救治。”三娘笑道:“押司才到这里几日,水土不服,又贪口多吃鱼鲜,方才吃坏了肚子,这几日须忌口。”宋江应了,三个都称赞三娘医术高明。 日到午时,戴宗、李逵备了酒肉,三娘命备了清谈粥水教宋江吃了,宋江暴病方愈,吃不得酒肉,三娘与戴宗、李逵两个自在房面前吃了,直照看至日晚,教营内人看顾,方才相别去了,亦不在话下。 第二日,三娘又来看了一回宋江,见他已无大碍,便道:“押司,明日我便不来了,那副药再吃两日,便可痊愈。”宋江道:“多谢贤妹看顾,不枉与贤妹结拜一场。”三娘却道:“押司,我乃医者父母心,不管病患何人,我都会尽心救治。” 宋江面色有些难看起来,跟着长出一口气道:“贤妹,与你结交以来,我宋江自问并无得罪之处,为何贤妹总是冷淡以对?若是宋江真有不是之处,贤妹不妨直言,定当赔罪。” 此一问倒把三娘问住了,心下暗想:“我为何如此憎恨这黑厮?只因是看了原书,厌恶他假仁假义,讨厌他不择手段,痛恨他招安投降,断送了梁山一众好汉?但只看他那梁山,若不招安,迟早也是如方腊下场一般。而我如今行事,不也是不择手段?”想到此处,三娘兀自口中道:“只因秦统制那件事上,押司做得太恶!” 宋江叹口气道:“秦统制那时候被擒,尚且不愿投降。他是官军,我等是贼寇,便那般放了他,难保他不会提兵再来攻打。那绝户计却是有些阴损,但问贤妹一句,若是易地而处,你会就这般放秦统制回去?还是一刀杀了他?” 这一问又让三娘说不出话来,宋江又道:“那时花荣家眷陷在清风寨,那里是黄信与刘高两个镇守,非得秦统制归降,方可救得家眷出来。那绝户借刀杀人计,可让秦统制绝了退路,方可救得人来。换做是贤妹你,可有更好计策?” 三娘皱眉道:“但此计要连累多少无辜百姓,还害了秦统制家眷,你便忍心?”宋江道:“我自知百姓无辜,但那厢里我等是贼寇,官府要剿灭我等时,百姓可会为我等说一句话?再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边是兄弟手足并家眷,一边是素不相识的百姓。两害取其轻,是问贤妹会如何选?秦统制家眷也是一般,他的家眷若不被官府所杀,我等如何能教秦统制真心归降?” 三娘默然无语,宋江再道:“我等何尝想这般下作?都是被逼无奈。若不是刘高那厮定要构陷我与花荣。又岂会生出这许多事来?” 三娘听了宋江一番肺腑之言后,急忙说道:“押司不必再说,我知道了。押司安心休养,若还有不适之处,在差人来唤我便是了。”说罢拿了医箱急匆匆的去了。 离了江州牢城,一路上三娘都在想宋江的话,虽总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思来想去最后方才彻悟,原来自己向来不喜宋江这人。只因自己与宋江便是一类人来,都是在四处结交好汉,使人供自己驱策,只不过他宋江要走的是招安尽忠的路,而自己要走的却是另一条路啊。 回到客店,三娘有些郁郁不乐,玉莲见了,便来开解。三娘见玉莲心切自己,心头一暖,笑道:“这几日都不出摊了。玉莲,我两人四处游玩一番来。”玉莲大喜,当下两女与宋老、宋母说了后,便出了客店。四处游玩去了。 两女雇了车马,携手同游,一连几日,去了左近东林寺、彭蠡湖等几处游玩,快意山水,游乐江湖。好不快活。那东林寺还是净土宗发源之地,白莲教出自净土宗,三娘还好好在那里求教了一番佛理。 待得归来时,已经是第九日上。三娘与玉莲回到客店时,却见戴宗只在客店门口等候,见得三娘来时,火急上前道:“娘子可算回来了,公明哥哥祸事了。”三娘听了,便引戴宗进客店屋内说话。 到了屋内,两个坐定后,问起情由来,果然是宋江病好后,找戴宗吃酒不见,寻李逵不到,三娘也不知去了哪里,于是独自一个去浔阳楼吃得醉了,在那里写下反诗来。便教黄文炳这厮看破,黄文炳自然不肯放过这晋身机会,便出首到江州蔡九知府那里,随后教拿问官司。宋江得了戴宗通风报信,起初也是一般的装疯卖傻,但却没能瞒过黄文炳的眼睛。 戴宗将事情说了后道:“今早那蔡九知府唤我过去,发付我些礼物并一封家书,教我送上东京去,说是庆贺蔡太师生辰,我这里不得不去,左右李逵这人又不仔细,因此来此等娘子商议,天幸娘子归来得正是时候,正想讨个主意。” 三娘听了冷笑道:“蔡九乃蔡京义子,霸住江州这等富庶之地,送去的生辰礼物哪会这般寒酸?我猜关键是要你去送那封家书,内里必定不是什么家书,而是要将宋押司之事直报上京的公文,不信打开一看便知。” 戴宗取出那封家书,上面却封了火漆,三娘一把扯过来撕了来看,戴宗大惊道:“坏了火漆如何是好?”三娘笑道:“自有火漆高手再封过便可。戴院长,你看便是公文来。” 戴宗急忙看了,果然正是蔡九通禀蔡京,江州拿获反贼的公文。看了后戴宗呆呆道:“若非娘子在,我险些成了杀害哥哥的帮手。” 三娘将公文塞好后,还是交给戴宗道:“你还是先去,只不过不是去东京,而是直接去梁山泊,请晁盖、吴用帮手,我自在这里看顾押司,若是能救他时,我自救来,若我这里不成事,你那里请了人手来,方好一起解救。” 戴宗道:“娘子计较的是,我这便去了。”三娘又道:“此去梁山,若吴用出计策造假文书时,戴院长千万提醒他莫要用错图书。”当下戴宗应了,拜别三娘自去。 三娘吩咐玉莲来,先修书一封,便是写给穆弘的,教玉莲一家三口收拾了行李,今日便动身先过江去揭阳镇上,投穆弘处安身。 玉莲那里听了便问道:“恩人要我家三口离开江州,却是为何?”三娘道:“我这里要去救一个人,只恐连累你一家三口。你去穆家庄等我回来便了。”玉莲秀美微蹙,上前紧紧搂住三娘,道:“奴家不要恩人犯险去。”三娘道:“这趟事我须得亲自办来,此人名满天下,救他一个,早晚教我名扬天下来!” 玉莲听了默然半晌后,缓缓放开手道:“恩人是做大事之人,玉莲明白了。”三娘宽慰了几句,又写一封信来,信上又说了宋江之事,便让穆弘聚齐李俊、张横等人一并来江州商议对策。 玉莲一家收拾好后,当日便去了,三娘送到江边,请张顺派了船送三个过江去。(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noooooobs的月票支持。 第十八章造书脱卯笑不智细问端倪苦有心 却说戴宗离了江州,使起神行法,不一日早到了梁山泊,投到朱贵酒店内,将来意说了。朱贵听后大惊,急忙安排哨船将戴宗送过水泊来,到得聚义厅上,见了晁盖等一众头领。 晁盖等人听了宋江之事,又闻扈娘子正在江州看顾时,晁盖便跳将起来道:“左右点起人马,与我下山救人去!”吴用慌忙道:“哥哥不可造次!江州离此间路远,军马去时,诚恐因而惹祸,打草惊蛇,若是惹得官府狗急跳墙,便要结果宋公明性命,扈娘子那里定是舍命要救,想她在江州势孤力弱,如何救得?这般做来,倒送了扈娘子与宋公明性命。此一件事,不可力敌,只可智取。吴用不才,略施小计,只在戴院长身上,定要救宋三郎性命。”晁盖道:“愿闻军师妙计。” 当下吴用果然说了造假文书的计策,戴宗听后道:“临来时,扈娘子言道,若吴军师出这假文书计策,还请留心使用的图书。”吴用闻言微有不愉,口中道:“既然是造假文书,自然是千万小心。” 当下吴用还是一般的差戴宗去赚了圣手书生萧让、玉臂匠金大坚两个上山来造那假文书。过不多日,便造好了文书来,众头领备个筵席,便送戴宗起程,分付了备细书意。戴宗辞了众头领,相别下山,小喽罗已把船只渡过金沙滩,送至朱贵酒店里。戴宗取四个甲马,拴在腿上,作别朱贵,拽开脚步,登程去了。 且说吴用送了戴宗过渡,自同众头领再回大寨筵席。正饮酒间,只见吴学究叫声苦,不知高低。众头领问道:“军师何故叫苦?”吴用便道:“你众人不知:是我这封书,倒送了扈娘子、戴宗和宋公明性命也。” 众头领大惊,连忙问道:“军师书上却是怎地差错?”吴学究道:“是我一时只顾其前。不顾其后,书中有个老大脱卯。”萧让便道:“小生写的字体和蔡太师字体一般,语句又不曾差了。请问军师,不知那一处脱卯?”金大坚又道:“小生雕的图书。亦无纤毫差错,怎地见得有脱卯处?” 吴用说道:“早间戴院长将去的回书,是我一时忘了扈娘子嘱咐,见不到处,才使的那个图书。不是玉箸篆文‘翰林蔡京’四字?只是这个图书,便是教戴宗吃官司。”金大坚便道:“小弟每每见蔡太师书缄,并他的文章,都是这样图书。今次雕得无纤毫差错,如何有破绽?” 吴学究道:“你众位不知,如今江州蔡九知府是蔡太师儿子,如何父写书与儿子,却使个讳字图书,因此差了。是我见不到处。此人到江州,必被盘诘。问出实情,却是利害。”晁盖道:“快使人去赶唤他回来,别写如何?” 吴学究道:“如何赶得上?他作起神行法来,这早晚已走过五百里了。只是事不宜迟,我们只得恁地,可救他几个。”晁盖道:“怎生去救?用何良策?”吴学究便向前与晁盖耳边说道:“这般这般,如此如此。主将便可暗传下号令,与众人知道,只是如此动身,休要误了日期。”众多好汉得了将令。各各拴束行头,连夜下山,望江州来,不在话下。 却说晁盖亲自引人下山望江州而来。留下林冲镇守大寨,临别前林冲单独请晁盖说话,林冲只道:“军师这趟计较得差了,戴宗来时便说了,我那师妹教留心图书使用,他却偏偏还在这里露了破绽。”晁盖道:“教头计较的是。只是此刻救人要紧,我只恐扈娘子她孤身一人在那,但得事发时,只顾要救宋公明,反把自己陷了进去,这趟我亲自前去救她。”林冲颔首道:“一切拜望天王了。”说完之后,晁盖才分手去了。 却说三娘在江州等候,一面教李逵在牢里看顾宋江,一面让玉莲一家投书至穆家庄,请穆弘等人前来聚齐。不一日,穆弘、穆春、薛永到来,又过了半日,李俊、张横、童威、童猛也到了。三娘与张顺两个接住,引到张顺下处聚齐。穆弘将养了些时日,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只是还使不上全力。 一众人便在张顺下处,江边一座草庐内聚齐,众人推三娘坐了首位,李俊、穆弘分坐两侧,张横、张顺、薛永、穆春、童威、童猛依次坐了。 众好汉坐定后,三娘道:“今有江湖上闻名的及时雨宋公明被奸人所陷。”当下三娘便将宋江事由说了,随后道:“今日请各位兄弟前来,便是要商议如何救得宋公明脱身。” 李俊道:“若是官司要解送上京,只过浔阳江时,我几个都好下手,只是如今他却被拘在城内,却是不太好下手。” 穆弘道:“若是城内牢中有人接应,便也好办,我几个都乔装了入城,只在趁夜里,四处放起火来,待得城内大乱之时,与牢中接应之人一同下手劫人,也能使得。” 三娘道:“牢中却有人手,便是两院阶级戴院长,只是他前去东京送信,我吩咐他先去近处梁山泊求援手来,等他消息回来后,再做打算便了。” 当下三娘便分拔人手,教张横、张顺两个在城内探听消息,李俊、童威、童猛三个备好船只,只等接应,穆弘、穆春、薛永跟随三娘便先上下打点官府人等,看顾宋江。 且说戴宗扣着日期,回到江州,只在江边就被李俊等人接住,引到张顺下处来,三娘闻讯后赶来相会。见到戴宗,问起援手之事,戴宗道:“在梁山也见到了晁天王与众好汉,起初晁天王便要点起兵马来救,只吴用军师道说,前来路远,尚有大江阻隔,只恐打草惊蛇,官府这里若是闻风,必先杀公明哥哥,只怕娘子你听了此话,定要救公明哥哥,便把自己也陷了进去,因此定下计策,造了假文书在此,教蔡九知府解送公明哥哥上京,便在路上动手劫人。” 三娘暗笑吴用还是想不出其他好计策来,当下道:“且将伪造的文书与我看来。”戴宗取了书信出来,三娘看了后,登时皱眉道:“戴院长,你若拿了这文书去,便连你自己也陷在里面!”戴宗大惊道:“为何?”三娘便将那蔡京图书脱卯之处说了,最后道:“临行前不是已经嘱咐了你,教伪造文书时,要留意图书,怎的还会如此?”戴宗怔怔说不出话来,最后只道:“许是吴用军师未曾留意。” 三娘哼了一声道:“未曾留意,我看他是故意。此刻也不及说此事了,我另行伪造一份文书来。”当下三娘提笔照蔡京字体写了文书,又用自己早先便刻下的印信图书盖了,随后一般的火漆密封了,交予戴宗后道:“还是请戴院长前去下书,待得官府解送上京时,我等也不必等到梁山在下手劫人,便在浔阳江里劫人便可。”戴宗应了,便拜辞而去。 却说戴宗走后,三娘在那里却有些坐立不安,直到两个时辰后,戴宗差李逵报知三娘,直说文书未曾漏得破绽,蔡九已经按文书吩咐,准备陷车,要将宋江送上京城去。三娘听后,便吩咐李俊等人早晚准备劫人,一众好汉准备,不在话下。三娘这里虽安排了,但还是心绪不宁,又吩咐穆弘等人盯住蔡九府衙,但有人出入都早晚来报知。 第二日上,穆弘差人来报说,无为军通判黄文炳又来到蔡九府上,三娘暗道:“我那书信全无破绽,料想这黄文炳也看不出来。” 但片刻后,穆弘又差人来报说,蔡九教一二十个公人取了戴宗过府问话,三娘这才有些惊疑不定,口中只道:“我那书信已无破绽,为何蔡九还会寻戴宗过府问话?”当下急命穆弘等人再去打探。 只一个时辰后,穆弘亲自回来禀报道:“戴院长被问出破绽来,教蔡九打入牢中去了。”三娘大惊问道:“为何如此?”穆弘道:“我等使人买通蔡九府上人才知晓,原来娘子那封书信并无破绽,只是黄文炳那厮说要求个小心,只让蔡九知府寻戴院长来,便细细问了蔡京府上形状,戴院长作答不得,因此才露了马脚。” 三娘皱眉暗道:“却没想到黄文炳那厮如此小心,此人心细,倒是个人才。”跟着问道:“如今蔡九如何处置宋江与戴宗?”穆弘道:“府上人说,要把宋押司与戴院长两个问成了招状,立了文案,押去市曹斩首,然后写表申朝。” 三娘道:“黄文炳那厮何在?”穆弘道:“我离开时,尚在蔡九府上吃酒。”三娘道:“好,便请穆大郎盯住此人,但他离开江州回无为军去时,我等便在江边先将他拿了!”当下穆弘领命去了,三娘自带李俊等人在城外江边等候。 却说黄文炳在蔡九府上吃了顿酒后,拜辞蔡九,依旧带了几名仆人伴当径回无为军去。来到江边寻船渡江时,却不见了自家来时官船,左右问时,方才寻得几名官船船夫,直说是那官船不知何故透水,只能在岸边船场修理。 黄文炳道:“既然如此,便另寻船只过江便了。”少时,仆人寻得一艘船来,黄文炳登船入舱后,却见舱内坐了一名白衣女子,正在那里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口中只道:“黄通判,别来无恙否?”(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星空之恋恋、sypsp91的月票,感谢书友m0130203、无言录的打赏 第十九章白莲妖女掳家眷梁山好汉聚法场 夜以至深,黄文炳被捆成粽子般,扔在一处柴房内,眼口皆被粗布蒙住,此时他才悠悠醒来,依稀只记得白日里要过江时,上了一艘船来,却被船上一名白衣女子打晕了。 黑暗中,黄文炳口不能言,眼不见物,心头暗暗叫苦,蓦然回想起来,暗道:“那白衣女子不正是在江州行医传教的白莲教女子么?她绑我来此,定然图谋不轨。黄文炳啊黄文炳,你聪明一世,竟让一介女子给蒙骗了过去。”想到这里,黄文炳连珠阶的叫苦起来。 便在这时,屋门开响,进来几人,随后黄文炳眼上、口中蒙布扯开,眼前几支火把亮晃晃的便在眼前,黄文炳望去,只见那白衣女子便立在眼前,看着自己笑道:“黄通判,久违了。” 黄文炳大怒道:“好个白莲妖女,我还道你是个行善传教的女子,原来却是掳人勒索的强人!”那白衣女子笑道:“通判此言差矣,我掳劫你至此,并非为了钱财,而是为了救人。我要救的便是宋江与戴宗两个。” 黄文炳这时方才恍然大悟,冷笑道:“要从我这里救人却是休想,既然落入宋江贼党手中,但求早死。”白衣女子笑了笑道:“倒还有些骨气,我也知道你身为大宋官府中人,稽查检举乃是分内之事,我不会怪你构陷宋江与戴宗。既然你如此说了,我也便不打算从你这里救人。想来人在蔡九手上,你一个小小通判又能如何?” 黄文炳道:“那你又待如何?”白衣女子笑道:“我这里已经取了你的随身印信,写了一封书信,明日便差人去将你家眷赚来此地。” 黄文炳大怒喝道:“祸不及妻儿,妖女,你要杀要剐,只管朝我来,休伤我家眷。”白衣女子笑道:“你若归附于我,我便让你一家团聚,还可让你一展所长。但若是你执迷不悟。一心求死,那也怨不得我,让你全家陪葬!” 黄文炳怒不可遏,正要开口痛骂。白衣女子却吩咐用麻核塞住了嘴,口中又道:“这几****好好想清楚,过些日子,我救出宋江来之后,宋江要找你报仇。那我可就不管了。”当下吩咐左右道:“饿他几日,只与他些水喝,人看好了,我要活的。”说完便自去了,只留黄文炳在那里横眉瞪眼。 那白衣女子正是三娘,从关押黄文炳的柴房出来后,穆弘随后出来,皱眉问道:“娘子,此等小人要来何用?”三娘笑道:“你切莫小看此人,他心机仔细。智计不凡,若为山寨所用,必定教官府头痛,对我山寨日后大有裨益。” 穆弘道:“但只怕日后救了宋押司出来,要寻他报仇,我等却庇护于他,有伤义气。”三娘道:“不妨事,我这里自有主意,但若他执迷不悟,便送予宋江做个人情也不错。” 穆弘又道:“娘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三娘道:“但说无妨。”穆弘道:“娘子这趟甘冒奇险,只要救那宋江,却不知可曾值得?”三娘微微一笑道:“宋江与我,无关紧要。宋江与我,却又至关要紧。”说罢便先去了,穆弘在后兀自未想明白。 两个一前一后转到张顺草堂上来,一众好汉都在,李逵也在一侧,听闻着得黄文炳时。李逵跳将起来,掣出两柄板斧,厉声喝道:“小娘子,既然拿得黄文炳那厮,让俺一斧劈了他!”三娘喝道:“你砍了他,便是要了宋押司与戴院长性命!” 李逵听了这话,方才气愤愤的住了脚,口中兀自道:“小娘子,要救公明哥哥与戴宗哥哥时,今晚咱们就杀进城里去,打破那鸟牢子,抢出人来便是!” 三娘怒道:“这里许多好汉都在,救人自然是要计议清楚,方可行事!像你这般莽撞行事,非但就不出人来,还得陷了众兄弟进去!” 李逵也怒道:“好没道理,好没道理,小娘子,你便是个女子,自怕了来,俺铁牛自去救两个哥哥出来便了!”当下气冲冲的便去了,穆弘、李俊待要挽留时,三娘厉声道:“由得他去,他这般莽撞,留下来只会坏事!”两个方才转回。 三娘自上座了后问道:“穆大郎,可曾打听得宋押司两个刑期?”穆弘道:“已经打听备细,原本是明日便要处斩,但我等使钱买通了当案黄孔目,教他上下使些言语,直说明日是个国家忌日,后日又是七月十五日中元之节,皆不可行刑。大后日亦是国家景命。直至五日后,方可施行。” 三娘道:“如此正好,尚有五日时光,我等便仔细准备五日,养精蓄锐,只等五日后,大伙跟我闯一闯江州的法场!”一众好汉轰然领命。 当下三娘便开始分拔人手,第一拨穆弘、穆春、薛永三个领穆弘庄上十余名精悍庄客,扮作客商,便在法场左近茶寮内等候动手。第二拨李俊、童威、童猛三个引揭阳岭十余名精锐伙家,扮作江湖耍枪棒的,便在法场左近市井等候动手。第三拨三娘亲自引张横、张顺两个,引浔阳江十余个精干渔家,便扮作三娘行医看诊之人,也在法场左近等候动手。李立自引余下人等便在张顺下处看守黄文炳,并准备船只,只等得手后,众人便乘船而去。商议定后,众好汉各自准备不提。 第二日上,李立持了三娘伪造的黄文炳书信,赚得黄文炳一家老小出来,三娘教薛永、李立先将一众老小看押在穆弘庄上。却不想薛永从内里引了个人出来拜三娘,三娘扶起那人问道:“兄弟,这位壮士是谁?”薛永答道:“这人姓侯,名健,祖居洪都人氏。做得第一手裁缝,端的是飞针走线。更兼惯习枪棒,曾拜薛永为师。人见他黑瘦轻捷,因此唤他做通臂猿。现在这无为军城里黄文炳家做生活。小弟因见了,就请在此。”三娘大喜,便出言招揽,那侯健也是一座地煞星之数,自然义气相投,便归附了三娘来。随后三娘便教侯健与李立解送黄文炳一家老小前去穆弘庄上听候发落。 到得第三日上,众好汉分头乔装了,分拨入城来,三娘自与张横、张顺两个引了十余个渔家入得城来,都现在三娘下处客店先住下。随后各自分批到了法场看了地形,又商议了各自安排,便定计下来。 第六日上,三娘、张横、张顺都起个大早,饱食一顿后,三娘取了行医幡旗,背了药箱、摊档,将日月双刀、鸱吻刀都藏在摊档里,张横、张顺也装扮停当,各藏了兵刃在身,便分头来到市曹十字路口左近。三娘将行医摊子摆开后,张横、张顺等自扮作看诊的人,围在左右。 随后三娘只见得市井左首上,穆弘、穆春、薛永三个领穆弘庄上十余名精悍庄客,扮作客商,便在法场左近茶寮内只做喝茶。又见右首上,李俊、童威、童猛三个引揭阳岭十余名精锐伙家,扮作江湖耍枪棒的,便在一块白地上耍枪弄棒。三伙人见了,都各自使了眼色。 少时,又见东边街上,来了一伙弄蛇的丐者,南边来一伙挑担的脚夫,北边来一伙客商。三娘眼尖,一眼便认出来,原来扮客商的这伙,便是晁盖、花荣、朱贵、杜迁、宋万;扮挑担脚夫的,便是燕顺、刘唐、王矮虎、郑天寿、石勇;那伙扮丐者的,便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白胜——这一行梁山泊共是十四个头领到来,只看三伙人一共有一百余人上下。 三娘一身白衣,又在行医幡旗下,甚是招目,晁盖老远便望见,大喜之下,晁盖吩咐花荣等先在左近等候,他独自一个赶到摊前来。 张横、张顺两个不识得晁盖,见这人来得蹊跷,便暗暗各自伸手按住兵刃。三娘见了忙低声道:“来人认识,便是梁山晁盖!”两个听了,方才各自松了手。 晁盖来到摊前坐下,面上犹自喜不自胜,口中道:“娘子果真在此。”三娘瞪了他一眼道:“你过来作甚?教做公的看出破绽来便遭了。” 晁盖笑着伸出手道:“我自来看诊,做公的看出个鸟破绽来。”三娘忍一口气,玉手搭上,假作与他诊脉,口中道:“这位客官,你五痨七伤,命不久矣,快快回去准备后事吧!” 晁盖瞪大眼睛道:“是真是假?”三娘脸色一黑,低声道:“我教你回去准备劫人!”晁盖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稍后劫了人,再来叙话。”当下起身便去了。 这厢里晁盖才走,却见那脚夫里头,又走来一个矮子,三娘一看却是那王矮虎,三娘大怒暗道:“这矮子过来作甚?”当下只对张横、张顺两个道:“过来的那矮子,亦是晁盖一伙的,你两个将他扔回去,教他莫坏了大事!” 于是,王矮虎眉花眼笑的只想过来与三娘说句话,却未到摊前,便被张横、张顺两个一左一右挟住,提溜了回去,张顺低声道:“这位大哥,扈娘子教你回去,莫坏了大事!”两个将王矮虎趸在地上后,自转回来。 正在这时,便闻城内三声号炮响起,一阵鸣锣开道过来,前后共涌来五百余土兵、刀仗、刽子手,中间簇着江州知府蔡德章,后面五六十个牢子、阶级押了宋江、戴宗两个过来。 只见宋江与戴宗两个,发髻扎起,似乎还用胶水刷了头发,绾个鹅梨角儿,各插上一朵红绫子纸花,身上搭上利子。宋江面色惨白,只把脚来跌,戴宗却只是低头叹气。(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帝道教君的打赏 第二十章白莲娘子斗转移托塔天王劫法场 便在十字街口,闻得要斩反贼,江州府看的人,真乃压肩迭背,何止一二千人。但见:愁云荏苒,怨气氛氲。头上日色无光,四下悲风乱吼。缨枪对对,数声鼓响丧三魂;棍棒森森,几下锣鸣催七魄。犯由牌高贴,人言此去几时回;白纸花双摇,都道这番难再活。长休饭,嗓内难吞;永别酒,口中怎咽!狰狞刽子仗钢刀,丑恶押牢持法器。皂纛旗下,几多魍魉跟随;十字街头,无限强魂等候。监斩官忙施号令,仵作子准备扛尸。 刽子手叫起恶杀,都来将宋江和戴宗前推后拥,押到市曹十字路口,团团枪棒围住,把宋江面南背北,将戴宗面北背南,两个纳坐下,只等午时三刻,监斩官到来开刀。 那众人仰面看那犯由牌上写道:“江州府犯人一名宋江,故吟反诗,妄造妖言,结连梁山泊强寇,通同造反,律斩。犯人一名戴宗,与宋江暗递私书,勾结梁山泊强寇,通同谋叛,律斩。监斩官江州府知府蔡某。”那知府勒住马,只等报来。 三娘见了,便吩咐张横、张顺两个道:“各自准备!”当下便将那行医幡旗招了招,穆弘、李俊等人见了,便各自准备,拥上来,只顾往百姓人丛里凑。又见晁盖等三伙人也是只顾挤将进去,四周土兵拦住不放,只得齐齐地挨在人丛里,定了不动,四下里吵闹不住。 没多时,法场中间人分开处,一个报,报道一声:“午时三刻!”监斩官便道:“斩讫报来。”两势下刀棒刽子,便去开枷,行刑之人,执定法刀在手。 说时迟,一个个要见分明;那时快,闹攘攘一齐发作。只见那伙客人在车子上听得“斩”字,晁盖一伙中。那花荣便向怀中取出一面小锣儿,立在车子上当当地敲得两三声。四下里一齐动手。有诗为证:闲来乘兴入江楼,渺渺烟波接素秋。呼酒谩浇千古恨,吟诗欲泻百重愁。雁书不遂英雄志。失脚翻成狴犴囚。搔动梁山诸义士,一齐云拥闹江州。 又见十字路口茶坊楼上一个虎形黑大汉,脱得赤条条的,两只手握两把板斧,大吼一声。却似半天起个霹雳,从半空中跳将下来,这人正是那日负气走了的李逵。 这边三娘掣出日月双刀来,只望那两个侩子手掷去,见得两道寒光闪过,便将两个侩子手钉在台上!三娘娇叱一声,白衣飘飘跳上台去,将钉在两个侩子手身上的双刀取下,血淋淋的双刀一指,厉声喝道:“梁山好汉劫法场!平民百姓、不相干的人都退开!”说罢便持刀护在宋江、戴宗两个身旁。 李逵见三娘杀了两个侩子手。心头大喜,虎吼一声,便望监斩官马前砍将来。众土兵见台上三娘、李逵两个,急待把枪去搠时,李逵自用双斧轮将起来,只做泼风一般,那里拦当得住?众人且簇拥蔡九知府逃命去了。 便在同时,三娘麾下三伙好汉与晁盖三伙好汉一起发作,只见东边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白胜四个,身边都掣出尖刀。看着土兵便杀;西边燕顺、刘唐、王矮虎、郑天寿、石勇五个,大发喊声,只顾乱杀将来,一派杀倒土兵狱卒;南边穆弘、穆春、薛永三个引十余个精悍庄客。掣出兵刃,横七竖八,都杀翻了围住的土兵;西南角上,李俊、童威、童猛三个引揭阳岭十余名精锐伙家,将出兵刃来,直朝台面上杀过来;张横、张顺两个见三娘早已跳进台去。也引十余个渔家取了钢叉并将过去,只顾杀台面旁的一众公人。 北边晁盖、花荣、朱贵、杜迁、宋万,都跳下车来,推过车子,拦住了人。杜迁、宋万两个钻将入来,一个背了宋江,一个背了戴宗。其余的人,也有取出弓箭来射的,也有取出石子来打的,也有取出标枪来标的。这一行梁山泊共是十四个头领并三娘麾下九筹好汉,一共二十三条大虫,带领小喽罗、庄客、渔家、伙家共两百余人,四下里杀将起来。 晁盖杀透外层土兵,抢到台上来,护着杜迁、宋万背了宋江、戴宗,便与三娘并肩开道,两个面前,只见李逵轮着双斧泼风般乱砍,杀出一条血路来。晁盖却不认得李逵,只问三娘道:“这黑大汉是谁?只见他出力最多。”三娘道:“便是黑旋风李逵,保正先叫他住手,往城外杀出重围去。” 晁盖便叫道:“前面那好汉,莫不是黑旋风?且住手,有话说!”那李逵哪里肯应,火杂杂地抡着大斧,只顾朝土兵最多处砍去,那厢里却又是朝城内去的路。三娘大怒喝道:“这黑厮,只顾厮杀,不听号令,那边却是朝城里去的路!”当下对晁盖道:“保正先看顾两个,我自去拽他回来!” 当下三娘几个跳跃,白衣飘飘从人丛头上掠过,落在李逵身前,这黑厮杀红了眼,也不看人,双斧还是劈将过来,却被三娘使个巧劲,将双斧引到一边,跟着抬腿便把李逵踹了个四脚朝天。 李逵杀得兴起,不防吃人一脚踢翻,回过神来,方才认出三娘,口中叫道:“小娘子,你踢我作甚?”三娘上前揪住李逵喝道:“铁牛,你往哪里杀过去?先护着宋押司和戴院长杀出城去!听我吩咐,不然再踢你几脚!”李逵再不敢多话,当下三娘引了李逵转了回来,直朝城外杀去。 见李逵、三娘在前面引路,晁盖便叫背宋江、戴宗的杜迁、宋万,只顾跟着三娘与那黑大汉走,随后也挺着朴刀杀上前来,护在三娘身侧。三娘见了晁盖又来到身边,撇撇嘴道:“保正,你不去护着你的兄弟,来我这里作甚?”晁盖笑道:“许久未见娘子,心头甚念。与娘子一同厮杀,便是爽快!”李逵却叫道:“你两口儿要叙话,直到一旁去,休在这里,碍了爷爷手脚!” 三娘听了大怒,喝道:“李铁牛,你这黑厮,还想吃我一脚么?”李逵这才禁声,只顾朝前面杀去。晁盖却呵呵笑着,与三娘随后并肩杀来。 当下去十字街口,不问军官百姓,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推倒倾翻的,不计其数,混乱之中,三娘也顾不得许多,正是刀剑无眼,也有不少无辜百姓被杀。众头领撇了车轮担仗,一行人尽跟了李逵、三娘、晁盖,直杀出城来。背后花荣、穆弘、燕顺、刘唐四个断后,四张弓箭,飞蝗般望后射来。那江州军民百姓,谁敢近前。 一行人直杀到江边来,李逵身上血溅满身,兀自在江边杀人。三娘见了,便怒目而视,晁盖知道她心意,便挺朴刀叫道:“不干百姓事,休只管伤人!”那李逵哪里来听叫唤,一斧一个,排头儿砍将去。晁盖也微有些动怒,上前去将李逵扯住喝道:“且住手,不要再伤百姓!” 李逵被晁盖神力扯住,这才停下手来。三娘喝道:“我在江边安排了船只,众人随我渡江!”当下李俊、张横、张顺等人当先引路,便赶到江边来,那厢里张顺打个呼哨,拢来六七条大船,一众两百多人分头上船来,花荣、穆弘几个不住放箭断后,江州土兵被杀得胆寒,也只敢在远处虚掩一遭,并不敢真的追赶上来。 张顺引着李逵、三娘、晁盖,并杜迁、宋万两个负了宋江、戴宗上了一艘船来,其余人等各自上船。杜迁、宋万两个把宋江、戴宗背到舱里歇下,宋江方才敢开眼,见了晁盖、三娘等众人,哭道:“哥哥,莫不是梦中相会?”晁盖便劝道:“恩兄不肯在山,致有今日之苦。”宋江道:“不听哥哥之言,方有今日之祸。”三娘瘪瘪嘴道:“分明是宋押司自己酒后无状,写了反诗在那,与落不落草有何干系?” 晁盖、宋江两个都瞪大眼看着三娘,三娘一拢双刀道:“我先去看看可有追兵赶来!”说罢便出舱而去,到了舱门口,却与花荣相遇。花荣略略一礼,便侧身让过,赶进舱来见了宋江便叫:“且将衣服与俺二位兄长穿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出衣服与宋江、戴宗穿了,戴宗才醒转过来,原来适才直说开刀问斩时,戴宗竟然吓得晕了过去。这时白胜抢入进来,急切道:“江州城里鸣锣擂鼓,整顿军马,出城来追赶。远远望见旗帜蔽日,刀剑如麻,前面都是带甲马军,后面尽是擎枪兵将,大刀阔斧,杀奔江边路上来。尚有许多兄弟尚未上船来,扈娘子带了刘唐、穆弘等兄弟又返身杀回去了。” 晁盖等人闻言大惊,戴宗叫道:“城里总有五七千军马,扈娘子就这些人杀过去,必然有失!”晁盖第一个便跳将起来,口中喝道:“岂能让扈娘子犯险?我这便去救她!”当下第一个抢出舱去,李逵也哇哇直叫道:“这些贼厮鸟还敢来,俺这便去都将他们砍了!”当下也抢出舱去,花荣、杜迁、宋万也跟了出去,只留下白胜一个照看宋江、戴宗两个。(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传,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sypsp91、春之环球旅行的月票,感谢书友麻衣的玲绪的打赏 第廿一章遇难而上退千军识时务者为俊杰 却说晁盖抢出舱来,只见江边之上,三娘白衣飘飘,立在一块巨石之上,江风吹来,只见:三千青丝随风摆,衣袂飘飘素手红。一朵白莲临风来,宛如仙子降凡尘。 便在那里,周遭刘唐、穆弘、张顺、张横、李俊、王英、穆春、童威、童猛、薛永十筹好汉聚在她身旁,三娘双刀一指,厉声喝道:“官军赶来,我等休走,返身回去,破他军马,休教他小觑我等!”说罢当先便迎将上去,众好汉轰然称是,各举兵刃,引数十名庄客、伙家、渔家随后跟去。 晁盖见了,急忙跳上岸来,身边聚拢花荣、李逵、燕顺、杜迁、宋万、朱贵、郑天寿、石勇、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十一筹好汉,手中朴刀一挺,也喝道:“休教扈娘子一介女流赶在我等头里!随我杀!”众好汉齐声呐喊,引数十名小喽啰也翻身杀回。 就江边看时,见城里出来的官军,约有五七千军马,当先一两千都是顶盔衣甲,全副弓箭,手里都使长枪的马军,背后三两千步军簇拥,摇旗呐喊,杀奔前来。 这里三娘脚快,直冲过去,高高跃起,手中双刀幻出两道寒光,当先三个马军便被砍下马去。三娘飞身上了一匹骏马,双腿控马,那马便高高人立而起,嘶声哀鸣,定住脚步后,便转过马头来,三娘一催胯下骏马,呼啦啦直冲入马军阵中。 众江州马军见了,都用长枪来攒刺,三娘刀快,那厢里只见是马过、刀光一闪,便是枪断人落马,过处血溅飞。只见三娘白衣飘飘,竟然硬生生在马军枪林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真是所当者破,所击者服,左右无可挡其锋锐者。 三娘身后刘唐、穆弘、张顺、张横、李俊、王英、穆春、童威、童猛、薛永十个好汉也各自涌来。刘唐、穆弘、王英三个亦抢得马匹,跟在三娘身后杀将进去,张顺、张横、李俊、穆春、童威、童猛、薛永等人率领众伙家、庄客、渔家随后掩杀,这伙人势若猛虎。一两千马军竟然抵敌不住,节节后退。 李逵见了大声叫好,脚下快步赶上,当先一个加入战团,抡着板斧。赤条条地飞奔砍将入去,背后便是花荣、燕顺、杜迁、宋万四将拥护。 花荣见前面的军马都扎住了枪,只怕三娘在最前着伤,偷手取弓箭出来,搭上箭,拽满弓,望着为头领的一个马军,飕地一箭,只见翻筋斗射下马去。花荣便在后面不住放箭,遮护三娘。 这边晁盖抢了匹马来。快马赶上三娘,护在三娘左右,两个直冲到江州马军阵前帅旗下,三娘骁勇非常,飞马上前,帅旗下那马军指挥不及防备,早被三娘一刀砍死,复一刀枭了首级。晁盖上前一朴刀砍断了帅旗,将那马军指挥首级提起,厉声喝道:“尔等主将首级在此。还不速速归降?!” 那一伙马军,见倒了帅旗,主将被杀,大吃了一惊。各自奔命,拨转马头便走,倒把步军先冲倒了一半。这里众多好汉们在三娘、晁盖率领下,一齐冲突将去,杀得那官军尸横野烂,血染江红。直杀到江州城下,城上策应官军早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官军慌忙入城,关上城门,好几日不敢出来。 三娘见了,暗叹道:“江州官军,承平日久,久疏战阵,这许多人竟然被我等一群人杀败,难怪日后方腊起事之处,江南竟无军马可挡其锋锐的。”想到这里,三娘高声喝道:“官军已败,收兵而回!”众好汉都领命而行,唯独李逵这黑厮,兀自挥舞双斧,赶着还要去抢城门。 三娘见了大怒喝道:“把这不尊号令的黑厮给我拖回来!”刘唐、穆弘几个抢上前去,七拽八拖的才将黑旋风拖转回来,众人赶回江边,方才从容上船。晁盖整点众人完备,将受伤、身死的先抬上船去,一众头领之内,有数人受伤,都叫先分头下船,开江便走。 却值顺风,拽起风帆,七只大船载了许多人马头领,却投穆太公庄上来。江里倒是有几艘官军巡船,但见这伙人连岸上几千军马都杀败了,那几艘巡船哪里赶来到捋虎须?早早扯帆避走。 七只大船,一帆顺风,早到岸边埠头,一行众人,都上岸来。行不多时,早到了穆家庄前,三娘眼尖,却见宋玉莲与穆太公两个立在庄门前久望。三娘见得玉莲,心头一暖,打马先上前去,到了面前跳下马来问道:“玉莲,你如何在此?”穆太公笑呵呵说道:“自打宋家小娘子来到庄上,便每日都在庄门前望,直说定要等到娘子你归来,着实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子。” 三娘心头一热,正待说几句亲热话,背后晁盖却到来问道:“这两位却是何人?”三娘瞪了晁盖一眼,不情愿的将玉莲与扈太公引见了,随后众好汉陆续到来,便再也无机会与玉莲说话。玉莲见人多时,便朝三娘点点头,低头径自先回后院去了。 穆弘邀请众好汉到庄内堂上,在穆家庄上的李立、侯健也都出来迎接,三娘、晁盖等众人都相见了。 太公道:“众头领连夜劳神,具请客房中安歇,将息贵体。”各人且去房里暂歇将养,整理衣服器械。当日穆弘叫庄客宰了一头黄牛,杀了十数个猪、羊、鸡、鹅、鱼、鸭,珍肴异馔,排下筵席,管待众头领。 饮酒中间,说起许多情节。晁盖道:“今趟劫法场,若非扈娘子早早定下退路,走时又领人厮杀一场断后,我等皆被陷于缧绁。”三娘道:“保正哥哥休夸,也都是众兄弟戮力向前之功。”晁盖笑道:“除了娘子,便是李逵兄弟出力最多,只是杀得兴起时,反倒只顾往城里杀去。”李逵道:“我自只拣人多处杀将去,他们自要跟我来,我又不曾叫他!”众人听了,都大笑。 三娘却板起脸来喝道:“李铁牛,适才你只顾厮杀,却不听号令,须知阵仗厮杀不同江湖争斗。若无号令,如何能胜?”李逵嘟囔道:“扈小娘子,俺却不是你保正哥哥,你叫往这边。便往这边,叫去那头,便去那头。” 此言一出,戴宗立时喝道:“你这黑厮说甚胡话?吃你的酒!”宋江也急忙道:“天王、贤妹,我这兄弟生性粗鲁。不会说话,休要怪他。” 晁盖也不以为仵,反倒看了看三娘笑道:“便在劫生辰纲时,我便是听扈娘子吩咐行事的,何足道哉?”三娘瞪他一眼道:“岂有你这等做一寨之主的?什么听我吩咐?适才厮杀,都是你只顾跟来,我又没叫你跟来!”众好汉看了都笑起来。 三娘见众人见笑,心头恼怒,盯着李逵这黑厮,将气撒到他头上。口中怒道:“李铁牛,今后再不听号令,便依山寨法度严惩不贷!”李逵瞪大眼叫道:“你便叫你家保正哥哥来打我便是!”三娘大怒道:“我不用叫他,自己便打来!” 李逵跳将起来,躲到一边去,口中兀自叫道:“俺打不过你,你休得赶来,保正哥哥,救我!”众头领都笑了起来,晁盖虚拦住三娘道:“与这黑厮一般见识作甚?坐下吃酒便是了。”那头宋江与戴宗两个只喝骂李逵。众头领劝解一番后,李逵不再言语了。 劝罢这里,宋江起身与众人道:“小人宋江,若无众好汉相救时。和戴院长皆死于非命。今日之恩,深于沧海,如何报答得众位?只恨黄文炳那厮搜根剔齿,几番唆毒,要害我们。这冤仇如何不报?怎地启请众位好汉,再做个天大人情。去打了无为军,杀得黄文炳那厮,也与宋江消了这口无穷之恨。那时回去如何?” 晁盖道:“我们众人偷营劫寨,只可使一遍,如何再行得?似此奸贼已有提备,不若且回山寨去,聚起大队人马,一发和学究、并林冲等,都来报仇,也未为晚。” 三娘却瘪瘪嘴道:“也不须费事再去打无为军,黄文炳那厮并他家眷人等,一早便被我等下手拿在庄上,提来问话便是了。”当下三娘吩咐李立、侯健两个下去,片刻后将黄文炳抓到厅上来。 那黄文炳此时已经去了口中麻核、眼上蒙布,见得宋江、戴宗时,面如死灰,又兼饿了数日,萎顿不堪。这几日来,他原也硬气,只是不肯降服,此时被提到堂上来,却知大限已到。 宋江那里见果然是拿得黄文炳时,登时大喜,叫取一壶酒来,与众人把盏。上自晁盖、三娘,下至侯健、白胜,共是二十七位好汉,都把遍了。 宋江大骂黄文炳:“你这厮!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如何只要害我,三回五次,教唆蔡九知府杀我两个?你既读圣贤之书,如何要做这等毒害的事?我又不与你有杀父之仇,你如何定要谋我?” 黄文炳浑身发抖,却无半点言语,一双眼只看着三娘。晁盖喝道:“你那贼驴,怕你不死!你这厮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宋江便问道:“那个兄弟替我下手?”只见黑旋风李逵跳起身来说道:“我与哥哥动手割这厮。我看他肥胖了,倒好烧吃。”晁盖道:“说得是,教取把尖刀来,就讨盆炭火来,细细地割这厮烧来下酒,与我贤弟消这怨气。” 这时,三娘忽道:“且慢动手,我有句话要问。”晁盖道:“还有何话?”三娘道:“随口问几句。”当下冷笑着走上前,低声问道:“可曾想好了?待会儿非但你自己性命不保,一家四五十口人可也都要死个干净!一家性命便在你一念之间!” 黄文炳当即道:“扈娘子,若是原先的话还作数,我这便降你!侍奉终生!永不背弃!”三娘笑了笑道:“果然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当下三娘转身对晁盖、宋江一礼后,道:“保正、押司,这黄文炳并他家眷可否交予我处置?”宋江呆了呆问道:“扈娘子要如何处置?”三娘道:“我那里尚缺一个家仆,只看这厮尚有些才学,便教他在我那里做个家仆去。” 宋江急忙道:“使不得,扈娘子,这厮诨号黄蜂尾后针,端的歹毒,日后必被他所害!”李逵这边讨了尖刀、火盆方来,听得这话登时大怒,喝道:“小娘子,你要饶了这厮性命?!”(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各种支持,感谢书友藏空夕暮的打赏 第廿二章恩义情分全不顾忠臣义士只要杀 便在穆家庄堂上,李逵讨了尖刀、火盆转来,却听闻扈三娘要饶了黄文炳性命,当即扔下火盆怒喝道:“小娘子,这厮是公明哥哥仇人,怎能放了?!” 三娘笑笑,环顾堂上众好汉,穆弘、李俊等已经拜入麾下的好汉面色自若,晁盖一伙内,刘唐、王英、白胜等人也是神情如常,只有花荣、燕顺两个面色不忿起来。 宋江道:“贤妹,黄文炳这厮,害得我与戴院长好苦,两条性命几乎便丧在他手里,如何能饶他性命?贤妹三思啊。”戴宗也道:“正是这话,扈娘子,黄文炳这厮在乡中只是害人,交结权势,浸润官长,欺压良善,无为军人民都叫他做黄蜂刺,却是万万饶他不得的。” 三娘与宋江都看了晁盖一眼,晁盖轻咳一声却道:“公明贤弟与扈娘子相识不久,或许并不知晓她的行事,但凡娘子要做的事,都是有其道理的,请娘子说来听了便是。若是说得有理,咱们就听娘子的,若是无理时,哥哥我亲自动手替贤弟了解这厮!” 三娘白了晁盖一眼,负手而立,口中缓缓说道:“要说饶了黄文炳的道理,我这里有三论,各位且听来。其一,众位要杀他,只因他出首检发宋押司题写反诗,直说他有意要害宋押司。此事上,我等细想来看,押司这里确实酒后写了那首反诗来,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这几句诗稍有学识之人看了,也都知道是反诗。宋押司将这首诗写在浔阳楼上,还题写了郓城宋江作,就算不是黄文炳见了,其他做公的见了,押司这趟牢狱之灾还是免不了的。” 宋江默然无语,三娘又接着续道:“黄文炳乃是官府中人,任职通判,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身为公门中人,出首检举,乃分内之事。若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反倒是失职了。” 宋江道:“那首诗乃是酒后胡乱之作,可恨黄文炳这厮,非要拿我。当时与戴院长商议,我都诈做失心疯,他还是将我拿下。一顿拷打,不肯放过。” 三娘道:“适才已经说了,黄文炳是官府中人,纠察定然仔细,押司那首诗写得文辞并茂,如何像一个失心疯之人写的?戴院长当时若商议要救押司,为何不做起神行法,将押司先送出城来?以戴院长的脚步,官差只怕也是无从追赶的。”戴宗愕然半响才道:“当时乱了方寸,未曾想到此节。” 宋江又道:“就算黄文炳这厮在我这事上。是要秉持公法,那他在乡里害民之事,又要如何说?”三娘笑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条事由,黄文炳此人在无为军落个黄蜂刺的名声,此前我也打听过了,他这为官,便是不讲情面,不徇私情,只按大宋律法办事,因此得罪了多少人也不知。我这里看了他手上一应所谓的害民之举。却都是他秉公办事的实例。所以也是因为这个缘由,他被人构陷,如今还赋闲在家。” 三娘又道:“再说第三,只说黄文炳他是个阿谀谄佞之徒。心地匾窄,只要嫉贤妒能,胜如己者害之,不如己者弄之,交结权势,浸润官长。这些话语。多半都是官场上流传出来的,是问为官者,谁人不结交权势?谁人不浸润官长?反而正是因为黄文炳这人守正不阿,又有才干,方才被人如此编排诟病。” 最后三娘道:“我这里说了,黄文炳并非有意要害宋押司,不论谁人写了反诗在那里,只要他见了,都会去出首,实在乃是职责所在,恪尽职守而已。宋押司,说了这许多,可否饶得他性命?” 宋江与戴宗默然无语,众人只觉得三娘话虽不中听,但道理便是这样,只是觉得有些地方,三娘还是强词夺理了,但也无一人出来与她辩驳。 李俊、穆弘等人自然不必说,三娘开口,他几个自然无话。宋江、花荣、戴宗几个久在官场,也知道官场里是何光景,真如黄文炳这等守正不阿之人在官场上,也都是落下个嫉妒贤能,只会害人的恶名来。至于燕顺、王英等人更是强人出身,欺压良善惯了,也知道官府行事,而且也知道说不过三娘,便也不言语。 就连晁盖也暗自在想:“我做保正时,去夺了西边村坊的宝塔过来,不知算不算欺压害民?”李逵却跳将起来大声叫道:“饶不得,饶不得,害得我两位哥哥吃了着许多苦头,如何能饶得过去?” 三娘瞪了他一眼,不去理会,又道:“其实我看宋押司心头还是心向着梁山,否则也不会写下如此诗句来,直抒胸中不平。押司这里被黄文炳出首,吃了这趟官司,众兄弟闹了江州,劫了法场,也都断了押司复做良民的念想。如此说起来,今趟我等能聚首一处,还是黄文炳的功劳。” 说完之后,三娘来到宋江面前,深深一礼道:“宋押司,黄文炳虽然大大的得罪了你,但平心而论,他是官府中人,见有人题写反诗,自当向上禀报,这正是他的本份,足见其忠。咱们江湖好汉,敬的是忠臣义士,杀的是污吏贪官,押司也常以忠义自居。今日押司若因一己私怨,一怒之下杀了黄文炳,岂不令天下晓事的英雄好汉们齿冷?黄文炳一家性命是小,伤了郓城及时雨的名头事大!因此我这里与押司讨个情,饶了黄文炳一家性命。” 说完之后,只见宋江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心头只是恨恨暗道:“黄文炳这厮害得我屎里滚、尿里卧,若不杀他,如何出得了心头的一口恶气?但如果执意定要杀了此人,扈娘子这里说的却极是有理,除了徒显自家心胸狭窄之外,没有任何好处。”转眼又见三娘那等气势,心头一动又想道:“这里良民之路已断,今后也只有上梁山落草,但晁盖这人却多般维护扈娘子,看晁盖那样多半想邀扈娘子做梁山第二把交椅,我这里若上山去,反倒要在一介女子之下,却是屈杀我来,不如先用这事立威,寻个由头,断了扈娘子上山之路!” 主意拿定,宋江便咬牙道:“黄文炳这厮,害我和戴宗兄弟太甚!与其忍辱偷生,不如背负杀贤之名!今日我非杀这黄文炳不可!” 晁盖见了急忙道:“贤弟,万万不可!扈娘子说得有理,黄文炳虽害你在先,但却是为国尽忠,其人忠义所在,不得不为耳,并非出于私怨报复。贤弟若害其性命,天下英雄好汉,将如何看待贤弟?” 三娘微微一笑道:“宋押司,齐桓公不计管仲射钩之旧怨,以之为相,得以威加诸侯,成就霸业。押司号称及时雨,胸怀四海,难道还容不下一个黄文炳吗?” 宋江见这般说了,火候到了,只看着晁盖道:“天王哥哥,我等江湖草莽只讲恩仇必报,黄文炳乃我大仇人,今日便是有他无我,有我无他!” 三娘闻言却冷笑道:“押司,我还道你肚量大,原来还是一般的小肚鸡肠!宋押司,话我说到这里,要论恩情,先在清风寨那里,我有还花荣家眷的恩情给你,你便欠我一次。再到江州,你身患腹泻恶疾,是我医治了你,又欠我一次恩情。后来我这里聚集一众兄弟,甘冒奇险,救你出法场,不惜将自己也陷于反贼之列,坏了清白身家,便是第三个恩情!我这里只要你饶黄文炳一家性命,你却这般斤斤计较,有何面目自称好汉?!” 只这样一说,宋江登时脸面挂不住了,涨红了脸,指着三娘却气得说不出话来。三娘冷冷环顾一周道:“与你们说这许多,是要将道理说明白。黄文炳是我等兄弟下手拿的,你们梁山之人有何道理要来处置此人?此人不论如何,我扈三娘今日便留下了,哪个不服的,大可来少华山找我!” 此言一出,堂上都安静了下来,偏偏李逵这人却跳出来叫道:“俺铁牛不服,小娘子,你一介女流说什么鸟话,俺一句都不懂,俺今日定要杀了黄文炳这厮!”话音才落,只见穆弘、李俊等人登时怒目相视,都各自手按兵刃。 宋江朝花荣递个眼色,花荣见了,又叫道:“天王哥哥,放着此等大仇人在,早晚必算我等,一众兄弟只看天王吩咐!”燕顺也叫起来道:“聚什么大义,这里便连公明哥哥的仇家都放过了!” 这边穆弘冷笑喝道:“人是我们拿的,要杀要留,也是我等之事,娘子与尔等说一番道理,脸面已经给足了,你们那里倒好,还不依不饶,又岂是好汉所为?!”李俊也怒道:“人在我等手中,你们要杀,我们偏要留下,看你们待如何?!” 两拨好汉争执不下,都各自手按兵刃,怒目相视。晁盖见不是头,急忙喝道:“都给我住口!”这一声好似晴天霹雳,堂上登时静了下来。 晁盖看了宋江一眼,又看了三娘一眼,心头委实难以抉择,宋江却近前低声道:“哥哥,事已至此,若向扈娘子低头,只怕梁山根基不稳啊。” 晁盖这才醒悟过来,苦笑摇了摇头后,朝三娘一礼后道:“娘子所说句句在理,但我这里兄弟都只要这仇人黄文炳,还请娘子送将过来。若娘子答应,梁山上下永感娘子大恩!” 三娘冷笑道:“若是我偏不答应呢?”晁盖厉声喝道:“娘子若不答应,梁山上下便与娘子恩断义绝,从此陌路!”(未完待续。) 第廿三章恩断义绝再交恶驱狼吞虎有后招 三娘听了晁盖这话,冷笑道:“保正,你我早已经割袍断义,何必再提什么恩断义绝?你们梁山要如何,尽管划下道来,我少华山都接着便是了!” 宋江急忙劝道:“哥哥息怒,这扈娘子自视甚高,并未将我梁山看在眼里。但今日是在穆大郎庄上,今番又得他们援手,若这里便撕拼起来,传出去教江湖好汉知晓了耻笑,不如便先回山去,来日再算这笔账!” 三娘看了穆弘一眼,穆弘冷笑道:“今日我便见识了什么是及时雨,梁山各位,既然说到这里了,弊庄简陋,也容不得众位,这便请离去吧。”说罢便吩咐手下人送客。 晁盖见到了这般地步,也知道无可挽回,只得朝三娘一礼,随后昂头当先便走,宋江、戴宗由杜迁、宋万背了,李逵护定一起也跟去,花荣、燕顺几个也是昂着头便走了,刘唐顿足不已,王英却放声大哭,阮氏三雄和白胜几个头领也都闷闷不乐,最后也都拜辞而去。 离了穆家庄后,梁山一众人趁夜赶了十几里路后,便在道边歇息。宋江见晁盖闷闷不乐,便来与晁盖说话,宋江道:“哥哥可是还在烦恼恶了扈娘子之事?”晁盖叹口气道:“贤弟不知,我等与扈娘子结交日久,她便是光明磊落的奇女子一个,前番有些因由误会了,她那里与我割袍断义,便教我好不难受。幸好这趟,她肯出手相救贤弟,方能再与她重会,只想重修旧好,不想闹出这等事来,想来至此与她便是陌路,再难回转,因此不乐。” 宋江道:“我看哥哥甚是心爱那扈娘子,可是有与她结缘之念?”晁盖听了老脸一红道:“在梁山时,已经请她师兄林教头问过。并无下嫁晁某之意。”宋江道:“听闻扈娘子家中父兄皆在,兄长何不亲往扈家庄提亲?”晁盖道:“扈家庄乃是清白人家,我这里是落草贼寇,门户不对。再者今日已经与她恩断义绝。如何再能上门去提亲?” 宋江笑道:“哥哥何必妄自菲薄?如今梁山兴盛,声威不弱,再经营些时日,未必弱于少华山来。哥哥天下奇男子,与扈娘子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者扈娘子经过江州劫法场之事。岂还能是清白之家?早晚必定连累扈家庄,被官军进剿,也只得落草为寇。待回到梁山大寨后,兄长可早晚探听消息,一旦听闻官军进剿扈家庄,便可点起兵马前去救援。但救得扈家庄后,顺势提起亲事来,定能成事。” 晁盖奇道:“贤弟适才不是方与扈娘子交恶,怎么这会儿又提起我与她亲事来?”宋江道:“哥哥好不仔细,适才便是梁山与少华山之争。不可弱了梁山威风,方才那般坚持不下。况且一众兄弟都看着兄长,兄长一寨之主,那扈娘子一介女流,又是少华山寨主,一味向她服软时,教哥哥今后如何管治山寨?是以宋江才一意孤行,定要与扈娘子翻了面皮来。但若今后天王哥哥与扈娘子成亲,又另当别论了。她若嫁与哥哥时,便是梁山压寨夫人、哥哥妻室。与众兄弟何碍?自然不会存有什么芥蒂了啊。” 晁盖闻言道:“还是贤弟计较的是,只是那亲事能不能成倒在其次,若扈家庄真被官军大队围剿时,定要前去帮手的。也罢。眼下再分说什么也不济事,休息一晚,明早便走,先回大寨整顿兵马,探听消息为上!”当下两个计议定了,分头知会众头领。也都各自准备。 另一头见梁山人等离开后,少华山人等重新坐定,穆弘兀自忿忿不平怒道:“什么及时雨,我看也是心胸狭窄之人!”李俊也道:“正是,这黄文炳,人是我们拿的,要杀要留,也是我等之事,娘子与他说一番道理,脸面已经给足了,他那里倒好,还不依不饶,早知如此,就不该去救他!” 三娘道:“此事不必再论,黄通判我便是留下了,我倒要看看他梁山敢如何!”张横道:“正是,他要杀,我等偏要留下!气坏梁山那伙人!”说罢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三娘道:“既然如此,请黄文炳来说话。”当下李立到侧屋去请黄文炳来。黄文炳饿了几日,来到堂下,穆弘安排了酒肉与他,正在吃得畅快时,李立来到说扈娘子有请。听得这话,黄文炳也顾不得尚未吃饱,只将衣袖擦擦嘴,便跟李立来到堂上。 到了堂上,三娘见黄文炳油光满面,忍不住笑道:“黄通判,为何如此光景?”黄文炳道:“饿了几日,正在吃些饭食,闻得娘子召唤,便不及梳洗便来,请娘子恕罪。” 三娘颔首道:“是我忘了这事,不怨你来,若是还未吃饱,先去吃饱喝足了,再来说话。”黄文炳急忙道:“已经足够,不必再用。” 说罢黄文炳一撩袍角,当即跪拜下去,口中道:“黄文炳多谢扈娘子活命之恩,自今日起,黄文炳拜于扈娘子门下,誓死效忠,永不背弃!” 三娘笑吟吟的扶起黄文炳,请他下首坐来说话,黄文炳直说不敢,最后只搬个杌子,在三娘身侧坐了。 坐定后,黄文炳道:“娘子此趟率领群豪劫了江州法场,蔡九知府那里必定申禀公文至朝廷,娘子定将被追缉,以致连累家中。听闻娘子家在蓟州扈家庄,也是一处极大村坊,此刻该当早做准备,否则朝廷一旦查明娘子身份,扈家庄定然难逃毒手。” 三娘颔首道:“黄通判果然恪尽职守,这厢里方才投我门下,便立刻将我心中担忧之事说了。我这里的确担忧家中,不知黄通判有何计议?” 黄文炳道:“小人新投娘子门下,却不知娘子在蓟州势力如何,因此也不敢托大,教娘子独抗官军。小人这里有一计来,便是驱狼吞虎之计。” 三娘笑道:“你果然是黄蜂刺,你可是想教我,待得官军到来时,先假意与梁山结盟,勾得梁山兵马前去我扈家庄援手,然后坐看梁山兵马与官军厮杀,坐收渔人之利?” 黄文炳大惊道:“想不到小人之计瞒不过娘子。”三娘道:“你且细细说来听听。”黄文炳道:“小人只闻娘子根基皆在华州少华山,在蓟州这等地方也只有扈家庄一地,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少华山兵马若要赶来蓟州援手,势必遭官军重重堵截,便是能到得了蓟州,只怕十亭兵马里也去了七八,劳师远征,颇费钱粮,实属不智。但就看左近江湖草莽势力,也就梁山尚能与官军周旋,因此与梁山结盟,使其援手便是上算。” 说着黄文炳站起身来,便在桌上拈了茶水,画了几笔,便将蓟州左近州县位置大概画来,接着说道:“不过,小人这里算来,官军也不一定先进剿我扈家庄。只因蓟州地处宋辽边境,若官军逼之太急,也怕我扈家庄投了大辽。而梁山所在之地济州,地处大宋腹地,随时可能扼住运河咽喉。娘子,假若你是朝廷,会先取哪里?” 三娘笑道:“你说得对,蓟州的扈家庄,地处宋辽边境,若逼之太甚,说不定扈家庄便投了大辽,得不偿失,因此我要是官家朝廷,自然是先剿心腹之患的济州梁山。” 黄文炳道:“正是,眼下我等只有先回蓟州,早晚探听官军动向,再做对策。若前来进剿官军势大,便与梁山结盟,共抗官军。” 三娘皱眉道:“但今日方才与梁山交恶,只怕到时候要结盟来,并非易事。” 黄文炳却笑道:“娘子,结不结盟却是在娘子之处,不在梁山那里。娘子但可先回蓟州坐镇,若是官军来时,娘子修书一封前往梁山结盟,那晁盖必然前来。” 三娘却皱眉道:“今遭才与晁盖等人交恶,如何一封信便能让他来援?”黄文炳笑道:“观那晁天王对娘子言语、行事,便是万分敬重娘子的,莫说修书一封,便是娘子不修书时,只要晁盖听闻娘子有难,定然来救。” 三娘道:“这是为何?我与他已经割袍断义,再无瓜葛了。”黄文炳忍住笑道:“娘子尤是梦里人,难道娘子便看不出晁天王对娘子的情义?娘子乃是女儿身,割袍断义又如何?若是结为夫妇,要义气来作何?” 三娘瞪大眼睛失声道:“什么?!晁盖这厮真有这般念头?”黄文炳反而奇道:“娘子如此精明之人,竟然看不出来么?适才我在堂上,只看了几分,都已经了然于胸了。” 三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头暗骂:“晁盖这厮,我一心与你做兄弟,你却只想与我做夫妻,好不要脸!”咬牙道:“明日我们先回蓟州,便是官军来打扈家庄也不要梁山援手。明日回去时,先差人修书往二龙山、柴家庄两处下书,约定援手,便是这两处兵马,加上我扈家庄内军兵,也足够应对官军!我便不要受晁盖半点恩惠来!” 黄文炳奇道:“这是为何?”三娘道:“我便不信,没有梁山援手,我还抗不住官军!”黄文炳却道:“娘子三思,我那驱狼吞虎之计还有后着,若梁山来援,与官军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娘子便可顺势侵吞了梁山,何乐而不为?” 三娘摆手道:“好了,此时不必再说,先回蓟州再说!”当下三娘便分拔众好汉,准备一早起行。(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深海烂泥兽、snack1996(逆作)、PuyangShuo的打赏 第廿四章三处援手无需算一纸婚书要挟来 翌日起身后,一众好汉饱食一顿,三娘分拨已定,次后分作三起进程:头一起,便是扈三娘、黄文炳、李俊、童威、童猛;第二起,便是穆弘、穆春、薛永、侯健;第三起,便是张横、张顺、李立。三起十二个头领,带了一干人等,头一起便在前面开路,第二起将应有家财金宝装载车上,并宋玉莲一家、穆太公、黄文炳一应家眷,都在第二起中,护住前行,第三起殿后。 穆弘打点了家私后,庄客数内有不愿去的,都赍发他些银两,自投别主去;庄客、佣工有愿去的,一同便往。第一起陆续去了,已自行动。穆弘收拾庄内已了,放起十数个火把,烧了庄院,撇下了田地,一行人自投蓟州而来。 三起人一共三百余人,都扮作客商前行,风餐露宿,晓行夜宿,行了两月余,早到了沧州柴家庄前。三娘早有书信用信鸽知会柴进,柴进闻讯后,亲自带了秦明、黄信两位头领迎出三十里接住,引到庄内歇下。 当夜柴进在庄内摆下接风酒,大宴一众头领。席间说起梁山之事,秦明先自便破口大骂起来:“扈娘子并一众兄弟,担着血海干系,去救得宋江那黑厮出来,却如此不顾恩情,直教人齿冷!” 柴进却道:“梁山占住京东东路济州运河要冲,我这里往南去的商路皆被其所控,这里交恶了,只恐断了南面的商路。”三娘道:“这倒不会,只要大官人依旧用柴家庄名号打那里过,梁山之人还是卖大官人的面子。”柴进沉吟片刻后道:“娘子说的也是。” 三娘又道:“如今我等闹了江州,官府早晚追缉我来,不知父兄在扈家庄,正是何如。即目江州申奏京师,必然行移蓟州,着落蓟州追捉家属,比捕正犯,恐父兄及上内上下。存亡不保。我这里便想先回蓟州,看顾庄上,若官军前来剿捕,也好应对。” 柴进闻言便即道:“我这里四座庄园内。共有庄客人马三千余人,娘子要保扈家庄,小可亲引兵跟随而去。”黄文炳却道:“柴大官人不必此时便动兵马,蓟州那里尚不知官军可真来围剿,若贸然兴兵前去。却是扑个空来,一则打草惊蛇,二则劳师费饷。不若我们这里先回去打探消息,若闻得官军动静时,再请大官人点起秦明、黄信两位头领引兵前来助阵便了。” 三娘道:“黄通判计较的是,大官人便先在庄内等候消息,尚有二龙山那里,我也去了书信,教早晚准备,若官军真来进剿时。我便飞鸽传书来。大官人会齐二龙山人马,一同前来助阵便好。” 当下计议已定后,众好汉大醉一场,便在庄上歇息。这夜三娘吃得八分醉,回到下处,却有玉莲打了热汤水服侍。三娘躺在床上,玉莲将热水来,替三娘解了衣裳擦身。但见灯下玉莲那娇俏模样,又有玉手在身上滑动,三娘便忍不住又搂了玉莲来。放了罗帐,两女又在帐内缠绵起来,便是一室皆春。 只歇了两日,三娘便带领一众头领依旧分批起行。前往扈家庄而去。一般的晓行夜宿,不一日便到了蓟州扈家庄来。 扈太公与扈成闻得三娘回来,都是大喜,将一众好汉接入庄内安定了,穆太公一家、黄文炳一家、宋玉莲一家家眷悉数安顿在后院内。随后庄内杀猪宰羊,大办筵席来。又请了结盟义兄李应前来赴宴。 扈太公那里却对三娘说道:“自我儿走后,祝家那里并未再来啰唣,倒是祝彪每月都来拜望,礼数周到,又时常备下礼品来看顾,这趟饮宴,不如请他庄上一起来如何?” 三娘闻言皱眉道:“父亲须知道,他这般口蜜腹剑,必定未安好心。况且我这里许多兄弟都是担着官司在身,请他来见了,只恐不妥。” 扈太公见说了道:“那也罢了。”当下便在庄内饮宴起来,席上扈太公携穆太公坐了首位,其下扈成、李应、三娘、穆弘、李俊等依次坐了,猜枚斗饮,好不热闹。 第二日上,果然蓟州府来了几个公差,便说是要缉捕劫江州法场的扈三娘正身归案。却在庄前出示了公文叫喊,庄上哪里肯放他入内?守在庄门前的扈成吩咐一顿乱箭射下,那几个公差便落荒而逃,自回去申禀,直说扈家庄反了。 得了这消息后,扈太公反倒并未责难扈成,只是说道:“你这趟护你妹子之事,倒是做得对了,我一家上下共同进退,要反便一起反了!” 三娘闻言大是感动,直说是自己牵累了家中,扈太公扶起安慰道:“我儿宽心,自你降生时,天有异象,为父便知你将来必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来,不管如何,我扈家上下便永是你的靠山来。”三娘大慰,暗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得一家周全。 随后三娘自引了一众好汉四下查勘地形,指点计议,将来如何抵敌官军。扈家庄内原有庄客人马共计两千余人,加上三娘带来的两百余人马,计有两千四百人。三娘将人马分为六队,第一队三娘与扈成统带,第二队穆弘、穆春统带,第三队李俊、薛永统带,第四队张横、李立统带,第五队张顺、侯健统带,第六队童威、童猛统带。黄文炳为庄内军师,早晚上下操演排阵,准备抵敌官军,不在话下。 如此等了月余,不见官军动静。这天祝彪闻得三娘回到庄上来,便带了礼物,祝彪与栾廷玉前来庄上拜会。到了庄上,先在堂上拜了穆太公,祝彪道:“听闻三娘子回到庄上来,但请太公引来相见。” 太公见他礼数周到,只得唤了三娘出来相见。三娘来到堂前与两个见了,各自奉茶后坐定。栾廷玉道:“近日江湖上传闻,那名震江湖的一丈青扈岚便是三娘,不知可是如此。” 三娘倒也不想再瞒,口中应道:“正是,只因早年女扮男装,行走江湖,因此闯下此等名头来。”栾廷玉赞道:“三娘真乃世间奇女子也,我那师哥周侗收了个好徒儿。”祝彪却道:“那少华山也是三娘手下基业?”三娘道:“正是如此。”两个听了都是啧啧称奇。 栾廷玉道:“昨日有蓟州府公差到来下文,直说三娘在江州干下劫法场的大事,官府那里信赏八千贯要捉拿三娘,旬月前差人来庄上拿人,又被乱箭射回,便是一家都反了,教我等左近村坊早晚准备一起进剿。” 三娘怡然不惧,只问道:“那祝家庄是何意思?”祝彪马上便道:“我们三处村坊结盟数代,情义非比一般,自然不会响应官军。但先前与扈家提过婚配之事,我这里仰慕娘子已久,今日特来求亲。”当下祝家庄跟来的人内闪出几个媒婆来,只顾在那里说这门亲事。 这里三娘听了登时大怒,一拍桌子,竟然将那桌子拍得四分五裂,吓得那几个媒人都住了口,呆呆的望着三娘。三娘看着祝彪与栾廷玉两个怒道:“我看今日不是来求亲,而是挟官军要捉我之事,前来逼婚的吧!” 栾廷玉轻咳一声道:“三娘也不必如此说,虽然三庄结盟数代,情义深厚,但那里却是为了防备辽人打草谷,并提防周遭盗贼。如今三娘却是做出这等事来,便是已经反了朝廷。若祝家庄不尊官府号令,也是一般形同反叛,坏了祝家清白身家。因此若得许了这门亲事,三娘配与祝彪来,两家成了姻亲之盟,便好共同进退,到那时候,祝家定然一同与扈家抵敌官军,不在话下。” 三娘冷笑道:“但若是我不答允呢?”祝彪抢着道:“三娘可要想仔细了,若无亲事许来,我祝家也不会就此背反朝廷,少时与官军一同前来进剿,我祝家有一两万军马人家,三四千了得庄客,再会同蓟州官军前来,你这小庄旦夕间便化为齑粉矣。” 三娘哼了一声道:“我这里虽然庄小人少,但也不是随意可欺的,你祝家庄要与官军联手来打,那便来,我扈三娘便在此专等!话已至此,不必再多说,送客!” 祝彪闻言大怒喝道:“扈三娘,你自以为能挡得了官军么?到时候切莫后悔!”当下两个引了祝家人等,将礼物都抬了,气愤愤的转身自去了。 祝彪、栾廷玉走后,扈成道:“小妹说得好,俺们这里也不是随意可欺的。”扈太公却在那里叹气道:“如今惹来官军与祝家都要来进剿,却如何是好。” 三娘跪下道:“父亲,孩儿这里闯下弥天大祸,连累家中,请父亲责罚。”扈太公却摇头道:“你的命数,二仙山罗真人那里早已说了,为父并不怪你。”说着扶起三娘道:“只是官军与祝家联手而来,只恐势大难敌,不如我等尽早收拾家当,舍了扈家庄这里基业,去你那少华山安身好了。” 三娘却道:“如今要走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这里家眷人多,跟去的人又有数千之众,若是离了扈家庄这险要之地,便在路途上,迟早被官军沿途剿灭。父亲放心,我这里请了二龙山、柴家庄两处前来援手,还有李应兄长那里,三处兵马加我扈家庄内兵马,也可应付官军与祝家。” 扈太公又道:“但如此一来,便与朝廷为敌,早晚厮杀,如何是个了局?”三娘却道:“父亲放心,只要我们这里杀败官军几次,教官府不敢小觑我扈家庄,官府只恐逼迫我们太甚,投了辽人,自然会降旨招安,到时候便可复为良民。”太公闻言方才宽心。(未完待续。) 第廿五章孤身犯险探蓟州三权相会闻焕章 说完后,三娘转到廊下,却见黄文炳在那里,黄文炳上前笑道:“娘子真打算受朝廷招安?”三娘道:“那是宽慰父亲的话,大宋朝廷内,蔡京、高俅等奸臣当道,真受了招安,便是死路一条。”黄文炳颔首道:“正是如此,历来受招安的,都无好下场。只是我们这里,眼下势力尚且弱小,先抵敌官军几阵,教官府不敢前来进剿。这趟若是筹谋得好,便连祝家庄也趁势取了过来,占住那里,扈家庄与祝家庄两处连接起来,官府也奈何不得。” 三娘笑道:“我俩个想一处去了。”黄文炳道:“只是官军这趟倒也古怪,放着心腹之患的梁山不先征讨,却先来为难我扈家庄,却不知是何道理。”三娘沉吟片刻后道:“或许并非只为那江州劫法场之事。”黄文炳道:“娘子身上尚有其他案子?” 三娘展颜一笑道:“朝中权贵我倒是得罪的不少,虽然此前都改名换姓,以作遮掩,但眼下名气大了,被人查出,新帐旧账一起算,也未可知。” 黄文炳又道:“只是如今不知官府与祝家虚实,须得派遣人手前去打探消息。”三娘颔首道:“黄军师所言极是,蓟州府那里我亲自去打探消息来,祝家那里,我与哥哥扈成早就埋下眼线,稍后教哥哥扈成将消息通与军师知晓便可。” 黄文炳道:“娘子亲自去,如何使得?差精细人去便是了。”三娘却道:“差旁人去只恐露了马脚,我独自一个去便好,以我的身手,独自脱身不难。”当下计议已定,三娘乔装之后,便往蓟州府而去。 且先不提三娘去蓟州,却说为何官府这趟只顾要来缉捕三娘。只因江州府尹蔡德章那头,被一众好汉劫了法场后,急命州府内兵马提辖引兵去赶。也遭杀得大败,直吓得关了江州城门,谨守城池,直到三五日后。方敢开门出城。 随后记点损失,折却兵马千余人,百姓损伤两千余,带伤者不计其数。蔡德章闻报后,如丧考批。动问左右查明劫法场人等,左右直说都只认出最早跳到法场内的白衣娘子与那黑大汉。那白衣娘子便是近日在江州行医传教的扈三娘子,那黑大汉便是本州牢狱内一个小牢子李逵,其余人等都不知姓名。 蔡府尹查得之后,申动奏文密书,直达蔡太师府去,又教做下海捕文书,追缉宋江、戴宗、李逵、扈三娘子四个凶身,并报做梁山一众贼寇引兵乔装,赚入城内。劫了法场,杀伤军民无数。 随后蔡府尹遣府上虞侯,赍了奏文密书上路,径投东京而来。不则一日,来到东京,便先直到新宋门大街太师府前下马。门吏转报,太师教唤入来,干人直引进节堂内书院中,直至节堂下拜见了,呈上密书申奏。诉说梁山贼寇,劫了法场,贼寇浩大,不能抵敌。折却兵马无数。 蔡京闻言,惊怒交集,急忙差人去请童贯、高俅两位到来。只一个时辰功夫,两位权臣都聚到蔡京府上,来到节堂上,都见了太师。分侧边坐下。 茶汤已罢,蔡太师将江州之事说了后,道:“济州梁山,水泊沟通运河,那里早闻有一二宵小强人出没,但料想只是疥癣之疾。今趟这伙贼人却闹了江州,劫了法场,闹下这般大事来,若再任其坐大,只恐日后势大难制,成心腹之患。明日早朝,我欲奏明官家,点差大军前去征讨梁山。不知诸公意下如何?” 高俅道:“恩相高见,听闻那在沧州杀人、放火烧了草料场的罪人林冲,也投在这梁山内,破了此处,正好拿了这贼子,问罪归案。” 童贯却摇头道:“梁山那处,易守难攻,非动用大军不可,如今正与夏国交兵,正在要紧关头,却是难以调动军马。” 正说话间,府内干人禀道:“东京城外安仁村教学闻焕章到了。”蔡京闻言道:“便请进来一同说话。”童贯、高俅、杨戬三个互望一眼,童贯道:“未知这闻焕章乃何人?能得恩相如此看重,便是唤来,都要加个请字?” 蔡京笑道:“这人乃城外安仁村教学,姓闻名焕章,深通韬略,善晓兵机,有孙吴之才调,诸葛之智谋。此前我这里有趟事,多得他提点,果然料中,因此敬他。几番延揽来我府上做个参谋,直到今日方才请动。” 稍后见府干引一人至,那人进了堂上,向四位权臣都见了礼来,直立在堂上时,只见其人:身长八尺面清雅,雍容敦雅甚伟岸。胸中韬略伟丈夫,便是安乐闻焕章。 见了礼后,蔡京使人搬张杌子与闻焕章坐了,口中道:“闻先生来得正巧,此趟有江州事,但请一同参详。”当下蔡京便将意图征伐梁山之事说了、 闻焕章听完后道:“恩相容禀,梁山那里地势险要,周遭八百里水泊,港汊众多,水路密布,若要征剿,非得从长计议不可。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梁山那处,听闻便是以晁盖、宋江为首。如今宋江虽上了梁山,但家眷依旧在济州郓城县,又闻宋江此人号孝义黑三郎,某料定他早晚必回郓城县搬取家眷,恩相可差精干人等赴郓城县,早晚必能擒获宋江。若能获宋江,便去梁山一臂,再缓缓图之便可。” 蔡京等人都是微微颔首,闻焕章又道:“梁山人等眼下并非巨患,要紧之人却另有其人。”蔡京哦了一声道:“却是何人?”闻焕章道:“正是江州案中,那白衣女子扈三娘。”蔡京道:“愿闻其详。” 闻焕章道:“此女行事古怪飘逸,闻某开始留意其行事时,便是从这两件事物上而来。”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小镜与一支晶莹剔透琉璃杯来。 高俅看了道:“这两件事物便是近日京中炒得沸沸扬扬的琉璃镜与琉璃器。”闻焕章道:“正是。这琉璃镜与琉璃器便是产自华州,如今在京中,质价千贯都不可得一,便是有市无价之物。但诸公可知,此物出自何人之手?” 童贯道:“听闻是出自华州少华山一位白莲娘子之手,我府上也收得一些琉璃精品来使用,端的是名贵器物。难道闻先生所说的这位白莲娘子便是这江州案中的白衣女子扈三娘?” 闻焕章道:“愠相高明,正是此女。正是因为两件器物引我瞩目,因此只想追根溯源,看看是何等奇女子能造出这两件稀世奇珍来。闻某数月前,曾深入华州少华山去,多番查探,最后终究让闻某查出此女惊世骇俗之事来。” 蔡京道:“却是何事?”闻焕章道:“此女出自蓟州独龙岗扈家庄,传闻出生时,天降异象,其命格孤奇。其父得二仙山罗真人指点,将其做男子来养,取名扈岚。” 童贯闻言皱眉道:“扈岚,此名字好生熟稔。”闻焕章道:“愠相自然熟稔,这扈岚便是当年威震西军,斗败夏国第一勇士的蓟州一丈青扈岚。”童贯失声道:“这人竟然是一介女流?” 闻焕章道:“更加出人意表的尚在后面,且听闻某说来。”当下闻焕章续道:“这扈岚幼年间行走江湖,拜京中御拳馆天字第一号教师周侗为师,习得一身武艺。其后结交少华山、史家庄两处豪强。这女子手段高明,竟将两处豪杰尽皆驯服,在她手下供齐驱策。其后这扈三娘收服少华山强人,勾结华阴县豪强史家庄,占住少华山左近,却又不打家劫舍,更不侵害州县。” 高俅奇道:“不打家劫舍、侵害州县,不是很好么?”闻焕章道:“太尉不知,这正是此女子用心险恶之处。”当下闻焕章便将三娘行的那坐寇之事说了,最后道:“此女打出替天行道大旗,行这坐寇之事,侵润府衙胥吏,横行华州一府。” 蔡京道:“华州之事,我也多闻,只是看那处少华山并不背反朝廷,还襄助当地官府,安定地方,绥靖治安,因此并不过问。”高俅、童贯两个也是这般说来。闻焕章闻言只是暗暗冷笑,心头道:“谁不知道华州府尹那里,每年大批贡献都将你三个喂饱了来?” 当下闻焕章打起精神道:“恩相容禀,这便是此女子心机深沉之处。她少华山那里虽并不打家劫舍、侵害州县,但却私养寨兵,囤积兵器、粮草,便是意图不轨之举。今趟她勾结梁山强人,闹江州、劫法场,便已经露了不臣之心。另有她与白莲宗慈照和尚一同,开山立教,自称白莲圣女,更在华州散布谣言,各地都流传,说她便是当年仁宗皇帝镶解的星宿,更是其心可诛。” 高俅道:“听这般说来,此女倒是其志不小。”闻焕章道:“太尉不知,还有一事也是这女子所为。此女乃周侗门下,正是那林冲师妹,正是当年伙同陆谦,杀害衙内后,至今在逃的那陈氏!”高俅大惊道:“如何得知?”闻焕章道:“周侗便只收了一个女徒,林冲便只有一个师妹,衙内那案子便是林冲师妹所为,不是她还会有谁?” 高俅闻言大怒,起身朝蔡京一礼道:“太师,此女子妖言惑众,意欲祸乱地方,定要除之而后快!”(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斜风子的月票,书友慕江吟、PuyangShuo、一个普通小黑的打赏 第廿六章怀璧有罪定计来杀鸡牛刀领命去 便在堂上,蔡京、童贯听了高俅之语后,童贯轻咳一声道:“太尉且先息怒,华州地处西北诸路后方,如今与夏国征战正是要紧关头,我西北军中,上至粮草、器械,下至被服、鞋袜,十有七八都是华州诸路转运,若是前去征讨那里,势必牵动西北大军,此事稍缓如何?” 闻焕章却道:“愠相,正是要待这女子未成气候时,便将其除去,否则此女将来必定祸国殃民!小人这里已经探听得,这女子老家扈家庄,便在蓟州,今趟她闹了江州,犯下大罪来,正好可申动文书,教蓟州府衙将其家小先拘下,一旦她勾回家来,便可擒拿。” 蔡京笼袖道:“捉了这扈三娘有何益?只怕没了此女,华州之地生乱。”闻焕章暗暗冷笑,蔡京、童贯两个诸多借口,还是舍不得华州那份年敬,当下道:“恩相、愠相,拿了这扈三娘可是好处多多。试想她既然能造出琉璃镜、琉璃器这等稀世珍宝,又到处售卖,所得必定是千万贯的巨富资财,一发抄了家财便是横财一笔。再者,若拿得她,逼她将出那稀世珍宝的制作之法,恩相、愠相、太尉三位大可教门下人自己做来贩售,定然是财源滚滚而来,那可比华州些许年敬要多得多啊。” 蔡京、童贯两个听了,忍不住对望一眼,心头都是火热起来,蔡京沉吟道:“闻先生以为该如何捉拿此女子?”闻焕章道:“正如愠相所言,此时西北战事正紧,华州那里不宜动刀兵,便如捉拿宋江一般,可先差一员干将至蓟州,辅佐当地府尹,拘押扈家庄上下,以为诱饵,待得此女来时,自当捉拿。听闻那扈家庄上也有不少庄丁驯养。因此须得差遣一位了得之人前去,以便那扈家庄抗拒官军时,便可点起蓟州当地兵马,直接扫荡了那处村坊。” 蔡京颔首道:“闻先生计较的是。”随后动问道:“蓟州那里还有何武职空缺?”童贯道:“尚缺一位兵马统制官。”蔡京道:“可有人选?” 闻焕章道:“小人保举一人。”蔡京道:“闻先生请说。”闻焕章道:“小人保举的便是京城禁军八十万禁军教头****真。此人武艺精熟,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兼兵法谋略精熟,可独当一面。他尚有一个了得的女儿,名唤女飞卫陈丽卿。善使梨花枪,也有万夫不当之勇。有他父女两个坐镇蓟州,定然可捉得那扈三娘归案。” 高俅道:“原来是这个人,他的勇力我也知道,太师,此人正是适合之人!”童贯见说了,也道:“既然如此,某家也无异议。” 当下计议定,蔡京对高俅道:“太尉那里与这扈三娘有大仇,定会报来。但捉得此女后。先留性命,待交出那琉璃器制法后,自然交与太尉处置。”高俅道:“高俅明白,恩相放心,自当嘱咐那****真,定要捉得活的。” 蔡京又道:“济州梁山那处,终究水道纵横,沟通运河,如今官家着意那花石纲,都是靠运河水路而来。那处也须得一员干吏前去坐镇,以防梁山贼寇坐大。” 闻焕章又道:“小人再举荐一人。”蔡京道:“但说无妨。”闻焕章道:“小人举荐的便是现任海州知州的张叔夜。” 蔡京闻言,面色不豫起来,高俅道:“闻先生不知。这张叔夜张狂无知,跋扈无状,难堪大任。” 闻焕章侃侃而言道:“小人也曾听闻这张叔夜曾今从其弟张克功参奏恩相之事,但此事上那张叔夜也只是恰逢其事,并非主谋,若恩相能举荐他前去。一来显得恩相便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二来,如今济州那里贼寇丛生,济州一地迟早便是烽烟之地,张叔夜去那里,若是处事不当,恩相也方才有由头再寻他错处,处置与他。正是一举两得之事。” 蔡京沉吟片刻后道:“便听闻先生言语,明日上朝后,便举荐两人分头出任蓟州兵马统制与济州府尹。” 计议定后,高俅、童贯两个陆续起身告辞回府,蔡京请闻焕章依旧坐了,蔡京眯着眼问道:“闻先生此趟来,一直只劝我等捉拿那扈三娘,却是与此女有仇么?” 闻焕章道:“实不相瞒,那太尉府上虞侯陆谦,乃是小人表兄弟。陆谦那里虽然人品不端,但小人去牢里看他时,他言之凿凿,确实未曾杀害高衙内,便是被人构陷的,因此小人立志要替他洗冤。查探之下,小人更方才得知是这扈三娘所为。又探得此女子,开山立教,座山拥寇,结交权贵,造谣生事,定然包藏祸心。因此于公于私上,小人都要除掉此女方才罢休。” 蔡京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闻先生便留在我府上,先做个府上客卿,专司办理扈三娘这件事。这女子再有诸般不是,也要等到从她那里拿得琉璃器制作法儿,方才能了断生死,你曾闻《论语》有云,行己有耻,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谓使矣。” 闻焕章道:“焕章尽知,承太师指教”。蔡京又道:“此趟事上你多费心力,但大事一成,自有提拔。”闻焕章道:“深谢恩相厚意。”自此闻焕章便留在蔡京府上任事不提。 次日五更,景阳钟响,待漏院众集文武群臣,蔡太师为首,直临玉阶,将江州事面奏道君皇帝。天子览奏,大惊。 有谏议大夫赵鼎出班奏道:“那水泊梁山方圆八百里,那里屡有贼寇强人出没,禁止不得,盖因失其地利,以致如此。以臣愚意,不若降敕赦罪招安,诏取赴阙,命作良臣,以防边境之害。” 蔡京听了大怒,喝叱道:“汝为谏议大夫,反灭朝廷纲纪,猖獗小人,罪合赐死!”天子曰:“如此,目下便令出朝。”当下革了赵鼎官爵,罢为庶人,当朝谁敢再奏。 天子又问蔡京道:“似此贼势猖獗,如何收剿?”蔡太师奏道:“臣量这等山野草贼,安用大军,那处贼寇首脑之中,有宋江、扈三娘两个,家眷尚在济州、蓟州两处。可差两员干将分头前往两处,先拿获二贼家眷,提点本州军马先行追缉进剿,定然可得擒贼先擒王之功。臣举荐八十万禁军教头****真出镇蓟州兵马统制,海州知州张叔夜出镇济州知州,此两人定能克日剿捕成功。”天子大喜,随即降写敕符,着枢密院、吏部调遣。天子驾起,百官退朝,众官暗笑。次日,蔡京会省院差官,赍捧圣旨敕符,投海州来。 另一头,却说枢密院下处起了公文,高俅差拔殿帅府李虞侯领了公文,径投****真家中来传书。那李虞侯引三五个随从,都乘马匹,公文背在前面,一行人到了新宋门旁****真家。 那里方到门口,便闻得街那头一阵马蹄声来,众人举目看时,只见一个女子,骑着一匹青骢马,面前一个马保儿招呼着。那女子打扮俊俏,却将青纱罩蒙着脸,一阵呼啸,直至家门口来。 那女子到了****真家门前,跳下了马来,李虞侯等众人看那女子,系一条湖色百折罗裙,上面盖着一件猩红湖绉袄子,窄窄袖儿,露出雪藕也似的手腕,却并不戴钏儿。肩上村着盘金打子菊花瓣云肩,虽然蒙着脸,脑后却露出那两枝燕尾来,真个是退光漆般的乌亮。 那女子见了李虞侯等人,除下青纱罩儿来,口中问道:“上差何来?”不除那面罩时万事全休,一除去,李虞侯等人都是忍不住喝起彩来。 却为何喝彩?只见这女子,绾着时兴的麻姑髻,头一顶珍珠点翠抹额,耳边垂着明月珰。那姿容当真无双无对,只道是织女擅离银汉界,嫦娥逃出月宫来。众人没一个不喝彩后暗道:“好个绝色女子!” 李虞侯下马来,捧着诏书道:“当今天子下旨,枢密院申动文书在此,特来与八十万禁军****真传书,这位娘子不知是家中哪位?” 那女子尚未答话,只见****真家门开处,一位四十余岁中年儒生立于门下道:“此乃小女陈丽卿,小可****真敬奉天子旨意。”当下父女两个请李虞侯入内,吩咐家人看茶打坐,便在家中接了枢密院公文。李虞侯传了公文后,便带了一行人回府复命去了。 送走李虞侯人等,****真细看了那文书,陈丽卿道:“父亲如今能得蓟州兵马统制官职,真乃天大幸事,总算不必再在京中战战兢兢度日了。” ****真道:“蓟州那里虽是宋辽边境处,但我与辽国久无战事,并非建功立业之地。”陈丽卿道:“只看公文上书明,着父亲到任后追捕那闹江州的女贼扈三娘并她扈家庄上一干家眷到案,也并非没有立功之处。” ****真道:“谅一处村坊,一介女贼,有何难捉?却是杀鸡用了牛刀。”陈丽卿笑道:“父亲又岂是牛刀?” ****真道:“也罢,去蓟州任一州兵马总管,总比留在京城要好。我儿也随我一同去蓟州便了。”陈丽卿道:“还有母亲,一起都去蓟州便好。” 当下****真一家便收拾行装,次日****真奉了公文自去枢密院应卯,领了官服印信,不日一家人便投蓟州而去。(未完待续。) 第廿七章探问消息逢戴宗书传将令唤公孙 且说扈三娘独自一个离了扈家庄,取路来到蓟州府城。行至蓟州府西门外,见一簇人围着榜看,三娘也立在人丛中,只见上面写道:“榜上第一名正贼宋江,系郓城县人;第二名正贼戴宗,系江州两院押狱;第三名从贼李逵,系沂州沂水县人;第四名从贼扈娘子,系蓟州人氏。” 三娘在那里看了,只见其上自己那画影图形便是在江州时穿白衣的模样,只在那里暗道:“一点也不像,唔,李铁牛倒是画得像。”正在那里品头论足时,只见一个人抢向前来,便在背后叫道:“李娘子,家中呼唤,怎的还在这里?” 三娘扭过身看时,认得是神行太保戴宗。三娘奇道:“你如何也来这里?”戴宗低声道:“你且跟我来说话。”两个一同来西门外近村一个酒店内,直入到后面一间静房中坐了。 戴宗看着三娘道:“想不到娘子你好大胆!那榜上明明写着赏一万贯钱捉宋江,八千钱捉五,五千钱捉李逵,三千钱捉你,你却如何立在那里看榜?倘或被眼疾手快的拿了送官,如之奈何?”三娘瘪瘪嘴道:“你还不是大摇大摆在那榜前转悠?为何那榜上不见晁保正?还有我为何只要三千钱?还不如李铁牛来?” 戴宗哭笑不得道:“天王哥哥未曾说脱姓名,其余头领也是一般,官府未曾得名,是以未曾悬红。但娘子你一身白衣,又在江州行医多时,哪个不识?因此便与我三个一同上榜来。只因官府认定娘子一介女流,必定不是主犯,是以定了三千钱。” 三娘大怒道:“这些狗官,真是狗眼看人低!”戴宗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娘子真是率性。”三娘瞪了戴宗一眼道:“你来此作甚?”戴宗道:“自从与哥哥上了梁山后,哥哥便做了梁山第二把交椅,我也坐了梁山一位头领,今奉天王哥哥将令,前来蓟州府打探消息。” 三娘道:“你们怕官军剿捕。也该去济州府打探消息,跑蓟州府这里打探什么消息?”戴宗道:“虽上次因黄文炳之事,天王哥哥与娘子交恶,但哥哥还是时常挂念娘子从前的恩情。只恐蓟州官府申动文书,派下剿捕官军来,只到娘子家扈家庄拿人,因此教我前来打探消息,若是闻得娘子有难时。天王哥哥定然派军马前来助阵。” 三娘哼了一声道:“我自有助阵之人相帮,不须他保正出手,你回去好了。”戴宗却道:“我非娘子麾下,不须听娘子号令。”扈三娘倒是被噎了一口,道:“那好,就此分手,我也去打探消息去了。” 戴宗却道:“娘子不必前去,我这里已经打听备细,我说与娘子便是。”三娘道:“你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戴宗道:“日前来到蓟州府后,结交了这里一位好汉。这位好汉祖贯是河南人氏,姓杨,名雄,因跟一个叔伯哥哥来蓟州做知府,一向流落在此。续后一个新任知府,却认得他,因此就参他做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因为他一身好武艺,面貌微黄,以此人都称他做病关索杨雄。” 三娘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可是还有一个拼命三郎石秀跟他一处?这石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自小学得些枪棒在身,一生执意,路见不平,但要去相助。人都呼作‘拚命三郎’。因随他叔父来外乡贩羊马卖,不想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还乡不得,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可是这人也在?”戴宗惊道:“娘子如何得知?” 三娘瘪瘪嘴,暗想:“都忘了还有这两个。被戴宗这厮抢先结交了去,定然已经心向梁山了。”口中道:“不必管我如何得知,你且说说探听得什么消息?” 戴宗道:“我已从杨雄那里探得,上月蓟州府官差去扈家庄拿人,却遭贵庄上乱箭射回,因此蓟州官府申动文书,直说反了扈家,朝廷下了旨意来,教蓟州兵马统制官****真起本州三千兵马,会同左近祝家庄等村坊一同进剿扈家庄。” 三娘一口茶喷了出来道:“****真?这人什么来头?”戴宗道:“听闻是最近方任蓟州兵马统制的,出身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传言本事不在令师兄林教头之下。” 三娘问道:“那这****真可是有个女儿叫陈丽卿的,也颇为了得?”戴宗又惊道:“娘子真个儿猜得中,****真确有个女儿,名唤陈丽卿,十八般武艺样样皆精,善使一条梨花枪,又善骑射,绰号女飞卫的便是。听闻这次蓟州****真方才到任,便心急立下这场大功劳,因此他这了得女儿也将一并出阵。” 三娘肚里暗骂:“他娘的,怎的不先去剿梁山,到跑来剿我?就不怕逼急了,我扈家庄投了大辽?”戴宗那里却道:“我这里已经探听备细,那祝家庄也应了官府公文,成其羽翼,娘子千万小心,我这便回山去报知天王哥哥,早晚便提兵马来援。”说罢戴宗起身告辞,三娘兀自在那里想不通这回大宋朝廷怎么糊涂了,不拿梁山开刀,反而先来欺负扈家庄这个小地方了? 左思右想也不得明白,三娘转出酒店来,来到城内少华山开设的信鸽棚头处。与内里人对了暗语后,那棚头引了三娘进到后院,便在一间静室内,只见郑鹰转了出来。 三娘见了郑鹰大喜,郑鹰拜了之后,两个坐定,郑鹰急忙道:“少华山一众头领闻报说蓟州府官军早晚议取扈家庄,今日便飞鸽传书至此,请大寨主将令,一众头领必将星夜提兵马前来援手。” 三娘接过信函一看,便是朱武手书,上面写了,一众头领得知官军要围剿寨主家中,因此纷纷请命提兵前来助阵,朱武便传信来请令。三娘看完后道:“还是朱武仔细,并未因一时意气,坏了我全盘大计。这一仗,少华山不许动一兵一卒,我自回书与少华山一众头领,不许他们冲动误事。” 郑鹰奇道:“娘子,扈家庄这里兵微将寡,一众头领也是担忧寨主安危,是以才请令前来,如何说是坏了大事?”三娘道:“少华山虽然远近闻名,但终究尚未明目张胆举旗背反朝廷,若这次因为这事,提兵前来,便暴露了少华山的军马。少华山在华州,那里紧邻西北一片军州,左近都是大宋精锐兵马,卧榻岂容他人鼾睡?一旦暴露了少华山,必将引来西北精锐宋军围剿,便坏了我一番辛苦。而且远水解不了近渴,华州兵马至此,沿途要过多少州县,必将被官军重重围剿,十亭兵马到蓟州来只怕不剩三亭,又有何用?” 郑鹰闻言才恍然大悟,又道:“但扈家庄这里,如何能挡官军大队人马?”三娘道:“我这里已经联结了二龙山、柴家庄、李家庄三处兵马,三处兵马合作一处,也有三五千人,足与官军抗衡,实在不行,还有梁山那里可以求援,只管教少华山一众头领安心,我这便回书去。” 当下三娘提笔写了书信,将少华山兵马来援的坏处说了,也将左近几处兵马来援之事说知,教一众人等放心。末了三娘沉吟道:“只是若要山寨援手,只需请入云龙公孙先生独自一个人来此便可。”当下三娘又在信中写了,若一众头领还是放心不下,教公孙胜独自一个到蓟州便可,料想公孙胜一个人回蓟州来也非难事。 这里书信写好后,三娘教郑鹰飞鸽传信回华州,郑鹰办了来后,又道:“寨主,既然这里要厮杀起来,我那里养的两只海东青便一并召唤来,稍后寨主回扈家庄时,一并带去,但有阵仗厮杀时,也可窥视敌人动向。”三娘大喜,便教郑鹰唤来那两只海东青。 这两只海东青早就与三娘相熟,三娘便在郑鹰这里住下,学习与鹰鹞沟通之法。如此学了几日,三娘早已纯熟,日夜习练,不在话下。 这天看看已经学得十分纯熟,三娘便道:“还有些时日,我再去打探官军虚实来,若是能探听得出兵之日也是好的。” 当下三娘辞别了郑鹰,独自一个转到街上来,寻人问了病关索杨雄住处,路人直指一条街,三娘信步过去,不想便在那街外远远地一派鼓乐,迎将一个人来。三娘立在街上看时,前面两个小牢子,一个驮着许多礼物花红,一个捧着若干缎子彩缯之物;后面青罗伞下,罩着一个押狱刽子。那人生得好表人物,露出蓝靛般一身花绣,两眉入鬓,凤眼朝天,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 三娘低声问一旁驻足观看的人,那人道:“这位便是本州两院押狱杨雄。”三娘看了微微颔首,只见杨雄那淡黄面皮,看似气色不正,暗想:“此人莫非有什么暗病来?” 原来今日杨雄才去市心里决刑了回来,众相识与他挂红贺喜,送回家去,一簇人在路口拦住了把盏,杨雄喝了一回酒后,赍发些财物信赏了众人,随后便着人捧着花红彩礼径投回家来。三娘看了,便随后跟去。 到了杨雄家门口,只见屋内出来一位大汉迎接,三娘看那大汉时,好个壮士,生得上下相等。但见:身似山中猛虎,性如火上浇油。心雄胆大有机谋,到处逢人搭救。全仗一条杆棒,只凭两个拳头。掀天声价满皇州,拚命三郎石秀。 三娘看了暗道:“此人定然便是石秀。”果然杨雄见了那大汉便道:“石秀兄弟今日何来?”(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斜风子的月票,书友PuyangShuo、绝望de红烧鱼、一个普通小黑、陆礼的打赏 第廿八章金针妙手应回春银鬓珠嬛念恩爱 却说三娘闪身在一旁,只听两个说话时,杨雄问了后,那石秀答道:“丈丈这里分说,嫂嫂先嫁那王押司,不幸没了,今得二周年,做些功果与他,因此歇了这两日买卖。明日要请下报恩寺僧人来做功德,因此教俺前来管待则个。” 杨雄一拍脑门道:“原是这个事,我倒忘了,明日却限当牢,不得前来,凡事央你支持则个。”石秀道:“哥哥放心,明晚间兄弟替你料理。” 说罢两个正要进去时,三娘却闪出身来,上前一礼道:“两位少慢。”杨雄与石秀顿了身,两个回了一礼,杨雄道:“小娘子有何事?”三娘道:“我看这位节级气色不周正,身恐有疾。” 杨雄笑了笑道:“小娘子莫不是要讨些彩头?我这里还有些散碎银子,把与你去。”说罢将出些散碎银子来,伸到面前来。三娘却不接,口中只道:“看来节级是不信我话来,节级可按下肋下三寸处,可是隐隐作痛?” 杨雄依言按了按,微微颔首道:“正是。”三娘又道:“你可再按脐下一寸处试试。”杨雄又依言一按,这一次却是剧痛难当,痛得杨雄直弯下腰去。 石秀大惊,急忙扶住杨雄,看着三娘道:“小娘子,俺哥哥患了什么病痛来?”三娘道:“先将他扶进去,我自替他看诊。”石秀急忙依言扶了杨雄入屋来,请三娘替他看诊。 到了屋内,石秀扶杨雄坐下,三娘替杨雄诊了脉来,眉头微微一皱,问道:“节级可曾婚配来?”杨雄不明所以,石秀便道:“俺哥哥自然成亲,有位嫂嫂在堂。”三娘颔首道:“便请尊夫人出来,我有话问她。” 石秀奇道:“与哥哥看诊,寻嫂嫂问什么话?”三娘道:“我自有道理,去请来后。这位大哥还请回避。”石秀嘟囔着还是去请了杨雄夫人潘巧云出来,自到院内回避。 三娘见那潘巧云出来,只见黑鬒鬒鬓儿,细弯弯眉儿。光溜溜眼儿,香喷喷口儿,直隆隆鼻儿,红乳乳腮儿,粉莹莹脸儿。轻袅袅身儿,玉纤纤手儿,一捻捻腰儿,真是风情万种,我见犹怜的佳人一位。 潘巧云见了三娘微微一鄂,道:“官人,这位是哪家娘子?”杨雄答道:“却在门外遇上,直说我身有疾,在此与我看诊。”三娘直道:“阿嫂莫疑,我这趟便是来与两位解忧愁的。” 潘巧云奇道:“我家有什么忧愁?”三娘道:“这位节级自幼练武。应该是在十余岁时,不慎伤了腰椎,是以于房事上不能一展雄风,可是如此?” 杨雄闻言瞪大了眼睛,潘巧云闻言却是眼眶一红,几欲落泪。杨雄就那里将手一缩,微微愠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说什么房事?我这里不看了。” 三娘道:“节级,我乃医者,眼中只有病患。并无男女。你那病我只需用一回针灸,便可让你恢复如常,你真不想试试么?”潘巧云急忙道:“我们要试来。” 杨雄大窘道:“娘子,怎可如此无羞耻?”潘巧云垂泪道:“与你成婚两年来。同房之夜屈指可数,便是同房时,你都是那般烦恼,想让你寻医,你只顾脸面,不愿去。今日正好有良医在此。话都已经说到这般份上,你还要躲么?” 三娘看着杨雄正色道:“节级,你若不让我治时,我便将节级这节私隐说出去,好教人耻笑你。”杨雄涨红了脸,大怒喝道:“好个不知羞耻的妇人。”说罢便用手来推三娘。三娘却不慌不忙,抬手一格一引,轻轻巧巧将杨雄掌势卸到一边去了。 杨雄被引得身子一斜,几欲跌倒,直起身大惊道:“小娘子究竟何人?竟然有如此身手?”三娘微微笑道:“我便是蓟州扈三娘。” 杨雄闻言更是惊得合不拢嘴,直道:“低声些,三娘子好大的胆子,外面信赏三千贯捉拿你,你却这般大喇喇的坐在做公的家里。”三娘笑道:“我知道节级与戴院长交好,是以至此。” 杨雄道:“原来是扈三娘子,难怪如此身手。”三娘道:“这趟来原本是为打探消息,见了节级这病痛,忍不住技痒,但先与节级治了病症来,再说他话。” 潘巧云不知两人说什么,口中只道:“官人,既然是相识之人,便治一回来看如何?”杨雄见如此说了,期期艾艾半晌后方低声问道:“真可能妙手回春?”三娘笑道:“这是自然,你也该只道我外面医术的名头。” 说罢杨雄才微微颔首,当下三娘取了随身银针包,教杨雄宽了上衣,只在后腰几处穴道下针。这趟针灸之法一直行了大半个时辰方好,随后三娘纳还了银针,从怀中又取出一瓶药丸来,笑嘻嘻的道:“每日晚间服一粒,连服十日,便可彻底痊愈。但切记,服用时,定要夫人在场。”潘巧云不明所以,但还是拜谢收了那药丸。 杨雄施完针之后,果然觉得腰间隐患不再作痛,反觉得有股热流在腰间盘旋,甚是受用,心头大喜,当即起身拜谢了一回,又请石秀进来,两下里引见了,吩咐潘巧云备下一桌酒来,请三娘入座,边吃边叙话。 三娘也不客气,与杨雄、石秀坐了后,酒过三巡,三娘问起官军动向,杨雄道:“本州兵马统制日前正在筹备粮草、器械、兵甲,只因本州许久未动兵戈,器械、兵甲所缺甚多,就连粮草也是日前方才凑齐。” 三娘哦了一声问道:“却不知那粮草屯在何处?”杨雄道:“便在城内报恩寺旁的官仓内屯下,那里粮草足够数千大军半年用度。”三娘听了暗自记在心头。 吃完酒后,三娘拜辞而去,杨雄、石秀要送时,三娘笑道:“天色已晚,不劳相送,节级只要记得今晚去夫人屋内服药。”杨雄应了,三娘便自去了。 走在路上,三娘心头暗想道:“潘巧云啊潘巧云,我这里替你医好了杨雄那隐疾,若是你还守不住妇道,也便别怪将来要吃那一刀之厄。” 杨雄、石秀转回屋内,各自洗漱了,石秀自在耳房内安歇,杨雄却转回房内,潘巧云掌了灯来接入。两口儿坐定后,潘巧云取了药丸来与杨雄服下。 杨雄服了那药后,只片刻功夫,更觉得小腹热流暗涌,唇干舌燥起来,但在灯下见得潘巧云那娇艳颜色时,顿时忍不住,站起身来,将潘巧云横抱起来。 潘巧云不防他有这一手,微微惊呼,跟着心如鹿撞,看着杨雄时,只是眼汪汪的。杨雄将潘巧云放到床上,口中道:“娘子,为夫无礼了。”当下两口儿便下了罗帐,欢好缠绵起来。 也不知那厢里大战了多少回合,直到三更天时,杨雄才鸣金收兵,潘巧云便好似脱力一般,蜷缩在杨雄怀中,喜极而泣道:“官人,与你成亲两载,这一夜比两年都还要快活。”杨雄歉道:“只因为夫少时练武,伤了腰盘,因此落下这趟病根,直到二十八岁都未曾娶妻。后来只因岳丈缘故,因此娶了娘子来,但一直未能与娘子快活来,为夫心下也极是愧疚。”潘巧云心头一暖,靠着杨雄肩头道:“这下好了,官人雄风恢复,便不必在烦恼了,日后奴家与官人多生几个孩儿来,也好延了杨家香火。”两口儿又说了半夜的话,一夜之间便恩爱如期起来。 翌日起身来,杨雄倒是神清气爽,精神奕奕,潘巧云却一时下不得床来,口中只怨道:“官人昨夜也太威猛,奴家这里都起不得身来。”杨雄笑道:“那便在床上等候为夫便了。”说罢自先去衙门应卯,唤使女迎儿来服侍潘巧云。 少时,潘巧云方才起身来,与潘公准备那场法事来,只见潘公引了个道人来,挑将经担到来,铺设坛场,摆放佛像、供器、鼓、钹、钟、磬、香花、灯烛,厨下一面安排斋食。 杨雄到申牌时分,回家走一遭,分付石秀几句后,见潘巧云便在那里,心头一阵火热,忍不住拉了又进屋内,云雨了一回,到教潘巧云连声求饶,这才整束衣装去了。 没多时,只见一个年纪小的和尚,揭起帘子入来。石秀看那和尚时,端的整齐。但见:一个青旋旋光头新剃,把麝香松子匀搽;一领黄烘烘直裰初缝,使沉速真檀香染。山根鞋履,是福州染到深青;九缕丝绦,系西地买来真紫。光溜溜一双贼眼,只睃趁施主娇娘;美甘甘满口甜言,专说诱丧家少妇。 那和尚入到里面,深深地与石秀打个问讯。石秀答礼道:“师父少坐。”随背后一个道人,挑两个盒子入来,石秀便叫:“丈丈,有个师父在这里。”潘公听得,从里面出来,那和尚便道:“干爷如何一向不到敝寺?”老子道:“便是开了这些店面,却没工夫出来。”那和尚便道:“押司周年,无甚罕物相送,些少挂面,几包京枣。”老子道:“阿也!甚么道理,教师父坏钞!”教叔叔收过了。石秀自搬入去,叫点茶出来,门前请和尚吃。 只见潘巧云从楼上挪步下来,不敢十分穿重孝,只是淡妆轻抹,便问:“叔叔,谁送物事来?”石秀道:“一个和尚,叫丈丈做干爷的送来。”潘巧云道:“是师兄裴如海,一个老实的和尚。他便是裴家绒线铺里小官人,出家在报恩寺中。因他师父是家里门徒,结拜我父做干爷,长奴两岁,因此上叫他做师兄。”石秀道:“原来恁地。” 潘巧云这里方才与杨雄云雨一回,手足酸软,也顾不得下来与裴如海相见,口中只道:“叔叔请帮款待我那师兄一二,奴家这里不便下来,稍后法事起了,我再下来。”石秀道:“嫂嫂先自歇息,待会儿法事起时,便唤嫂嫂来。”(未完待续。) 第廿九章颠倒众生佛心乱女扮男装戏耍来 且说那石秀听了潘巧云吩咐,自下楼去,又且去支持管待。不多时,只见行者先来点烛烧香。少刻,裴如海引领众僧却来赴道场,潘公、石秀接着,相待茶汤已罢,打动鼓钹,歌咏赞扬。 石秀自去唤了巧云下楼来,只见裴如海同一个一般年纪小的和尚做阇梨,播动铃杵,发牒请佛,献斋赞供,诸大护法监坛主盟,“追荐亡夫王押司早生天界”。 只见那巧云乔素梳妆,来到法坛上,执着手炉,拈香礼佛。那裴如海越逞精神,摇着铃杵,念动真言。这一堂和尚见了杨雄老婆这等模样,都七颠八倒起来。 那众僧都在法坛上看见了这妇人,自不觉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一时间愚迷了佛性禅心,拴不定心猿意马,以此上德行高僧世间难得。 石秀却在侧边看了,也自冷笑道:“似此有甚功德,正谓之作福不如避罪。”少间,证盟已了,请众和尚就里面吃斋,裴如海却在众僧背后,转过头来,贪看那巧云颜色,心头恨不得一口将巧云吞了。巧云却目光呆滞,只在想自己官人好处,想到情浓时,嘴角似起妩媚笑意。 裴如海见了,还道与自己笑来,当下也眉来眼去,以目送情。巧云这里却并未理会得,石秀都看在眼里,自有五分来不快意。众僧都坐了吃斋,先饮了几杯素酒,搬出斋来,都下了衬钱。潘公道:“众师父饱斋则个。” 正说间,只听家门外一女子唤道:“节级可在家?”石秀出门看时,却是扈三娘来,大喜之下慌忙引进。巧云见得是三娘来时,更是大喜,当下执了手便要上小楼说话。 一群僧人正在吃斋时,见得又来一位绝色,更是看得都呆了,手中碗盏尽皆跌落,一双双眼只顾望来。裴如海那里见了。一时吃惊,暗思:“哪里来的如此绝色娘子,比师妹都尚要美上几分,若能得与她一夕欢愉时。便是佛陀也还俗了。既然来寻师妹,定然与师妹相熟,若能勾得到手便好。” 当下裴如海轻咳一声,一群僧人方才回过神来,拾起碗盏来。只顾低头吃斋,不敢再看。那厢里石秀看了,登时八分怒意。 裴如海兀自不顾,眉花眼笑的上前来,合什道:“师妹辛苦。”巧云见是裴如海,急忙还礼道:“有劳师兄了,明日请师兄来取功德钱。”裴如海道:“小僧记得。”跟着偷眼看三娘,口中问道:“只是不知这位女檀越是家中哪位?以前却不曾见过。” 巧云道:“这位娘子是我家官人相熟的医师,端的医术高明。”当下将三娘与裴如海引见了,三娘看了裴如海一眼。心头不忿起来,暗想:“这厮一身好皮相,若我还是男身时,只像他这般便好。” 引见后,裴如海道:“娘子行医,便是仁善之人,定然是有佛缘之人。”三娘道:“我这些年秉持佛门净土宗教义,修习日久。”裴如海笑道:“却是巧来,小僧也自幼学得净土宗佛理,不知娘子可愿至弊寺听些佛理。”三娘肚子里暗暗冷笑:“这淫僧定是又想勾搭人来。去他寺里也好,那蓟州官军粮仓便在他报恩寺旁,去那里早晚方能烧了粮仓来。”当下口中也不点破,只问道:“不知贵宝刹何方?”裴如海笑道:“便是蓟州城内报恩寺也。” 三娘假作喜道:“那便好。明日便去贵宝刹聆听佛法来。”随后三娘只看着巧云问道:“阿嫂陪我同去如何?”裴如海闻言更喜,暗想:“若能得师妹一道,两位美人尽入怀中,自然是更好。”于是便道:“师妹也同去如何?” 却不想巧云这里正与杨雄如胶似漆,哪里肯去?口中道:“明日官人早晚都要回家用饭,便不去了。”三娘听了微微颔首。裴如海却只微微失望,但见三娘容颜,又欢喜起来。 两厢里说定后,三娘自与巧云上小楼说话,裴如海等僧人自用斋饭。少刻,众僧斋罢,都起身行食去了。转过一遭,再入道场。石秀只看那裴如海不周正,生不快意,只推肚疼,自去睡在板壁后了。 三娘与巧云到了小楼上后,巧云掩了门,转身欣喜道:“娘子果然妙手,官人那暗病尽去,已然恢复男子雄风来。”三娘掩口笑道:“食色性也,但见你夫妻两个和顺,我心头也喜。” 巧云又谢了一回后,只是皱眉道:“娘子明日去报恩寺听佛法时,须得留意我那师兄。我这师兄万般都好,只是肚里有点花花之事。” 三娘微感惊讶问道:“为何如此说?”巧云道:“此前我与官人成婚两年来,因官人这里房中事不顺,我心下里苦闷,他便常来撩拨于我。那时候还好我把持得住,因此并未做下错事。只是看师兄今日对娘子神态,便好似另有心思,因此请娘子留心。” 三娘暗叹一声:“想这潘巧云在原书里背夫偷和尚,原也只是因为成婚两年多来,过的便是守活寡的日子,是想人非草木,此等事上但凡男女皆有所需,巧云正是青春少艾之时,她能成婚两年多,尚能把持得住,也算不易了。此时治好了杨雄,他夫妻二人和顺起来,这厢里还出言提点,便不再存那偷和尚之心。”当下口中道:“多谢阿嫂提点,我这里知道了。” 两个便在楼上说话,巧云只问杨雄病况,只道:“昨夜那药可是催情之物?只恐多用了伤身。”三娘道:“其实我给的那药丸并非催情之物,也只是固本培元丹,服之无碍。”巧云羞红了脸来,暗想:“还道是那种药,原来昨夜只是官人本性情。” 说了会儿话后,三娘告辞,巧云送到楼下,只见裴如海着众僧用心看经,请天王拜忏,设浴召亡,参礼三宝。此时众僧困倦,这裴如海见得两女下楼来时,越逞精神,高声看诵。三娘与巧云相视一笑后,三娘便告辞离去,巧云请石秀帮看顾道场后,自回楼上歇息。 次日三娘起身后,吩咐了郑鹰那里,商议定下便要先烧了蓟州官军的粮仓,三娘先到报恩寺伏下,夜里潜去粮仓那里探问路径,郑鹰这便只顾准备人手并火油等引火之物,等候号令。 商议定后,三娘换了身淡素衣裙,便径投报恩寺而来。到了寺外,自有小沙弥入内通禀,稍后裴如海亲自到了门前来接。见了三娘,裴如海大喜道:“女檀越果然是诚心向佛之人。”三娘道:“有劳高僧亲自接引,只是昨日听闻高僧还要去阿嫂那里取功德钱的么?” 裴如海道:“不必去了,今早我那师妹差了她叔叔石秀将钱送来。”听那口气略有些失望,三娘暗道:“看来巧云是不会给这淫僧机会了。”当下道:“既然如此,有劳高僧传佛理。” 便在这时,忽见街上转来一彪人马,便有百十人的土兵,当先一个骑白马的年轻小将,径直到了庙前来。三娘微微一鄂,只看那小将时,登时有些忍不住想要笑起来。为何要笑?原来三娘一眼便看出这年轻小将乃是女扮男装,肚子里暗暗好笑:“我便是女扮男装的老手,便是再不济,也知道要裹胸缠腰的,这美人儿倒好,纤腰丰胸都不避忌,真当人是瞎子么?” 那女扮男装的小将策马到了近前来看时,生得如何?但见:“唇红齿白明眸皓,凤眼柳眉翩若傲。柔情绰态藏不住,战袄罗衣身姿妙。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丁香结子芙蓉绦,不系明珠系宝刀。将军俏影红灯里,正是雌英女飞卫。” 那小将到了近前来时,裴如海亦是眉花眼笑的上前合十行礼道:“这位小将军何来?”那小将翻身跳下马来,微有不悦道:“将军便将军,何要加个小字?” 裴如海诺诺道:“是小僧说得差了,不知将军如何称呼?来此何干?”那小将道:“我便是姓陈,叫声陈将军便是。”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份公文道:“我这里奉本州兵马陈统制将令,近日大军便要出征,着令巡防四周,谨守粮仓。你这里庙宇临近我那官军粮仓,因此也要入内稽查一二。” 裴如海忙道:“庙内都是僧人善信,并无闲杂人等。”说到这里,那陈将军凤眼一转,上下打量了三娘几眼后问道:“你这庙里还有这等绝色女子出入?” 裴如海道:“庙内常有女善信出入,都是拜佛还愿的良家女子。”那陈将军邪邪一笑,走近前来,伸手便往三娘脸上摸来,口中笑道:“好个标致的小娘子,与我同去吃杯酒耍乐如何?” 那陈将军这一伸手来,出手不快不慢,三娘已经知道是在试探自己,当下假作躲避不及,被她摸个正着,随后红了脸,假作惊慌退了一步道:“将军,佛门庄重之地,还请自重。” 那陈将军却不依不饶,笑嘻嘻的逼上前来,伸手来拉三娘玉手,口中调笑道:“娘子休得惊慌,本将军这里自会疼惜你。”三娘哭笑不得,自己从前也曾女扮男装,戏耍其他美女,没想到今日却遭一位美貌女将戏耍了。(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qgaoqi821216、asukalover01的月票支持 第三十章一箭双雕添笑料灰飞烟灭烧官仓 却说那女扮男装陈将军伸手来拉三娘时,三娘也不躲避,只假意躲避不及被她拉住,又见她欺上来时,忍不住吃吃笑着低声在她耳边低声软语道:“将军真是有意勾搭我?” 那陈将军吃不住三娘媚态,这才放开手来,退了一步,脸上笑意散去,板起俏脸道:“娘子休怪,我这里尚有追缉凶身女贼一丈青要拿,只因看娘子面生,又兼容貌与画影图形中略像,因此出手试探,原来娘子不会武艺,便该不是那女贼一丈青。” 三娘舒了口气,学着金莲那娇媚模样,拍着胸脯惊呼道:“将军吓死奴家了。”这便裴如海见了三娘这等模样,吞了口馋涎,忙帮着说话道:“陈将军少怪,这位娘子须不是什么女贼,她还与本州两院押狱杨雄杨节级相熟,昨日还见得娘子出入杨家,如何会是女贼来?” 那陈将军闻言方才展颜,施了一礼道:“既然如此,适才无礼了,娘子莫怪。”当下转身对裴如海道:“事关军情,不论哪家,我等奉将令都要稽查寻访一番,请高僧行个方便。” 那裴如海一双贼眼一转,笑着道:“既然是将军有公务在身,小寺自当领命,便请稍后,小僧这里入内请方丈法旨。”说罢转身先引三娘入内,将三娘安顿到庙后一间静室内,裴如海道:“请女檀越少待,小僧尚要去禀报方丈。”三娘笑道:“师父自便。” 裴如海去了之后,三娘自在静室内歇息片刻,少时只闻的屋外嘈杂声大作,起身看时,却是适才那女扮男装的陈将军引了一众土兵入内,正四下里查问庙内进出人等。 只见那裴如海引着那陈将军每间屋舍都看了,到了三娘这间静室时,裴如海道:“此间便是适才那位娘子暂歇之所,并无旁人在内。”那陈将军却道:“一般的要看。” 当下推门入内,三娘自在塌下端坐。见人进来时,笑了笑道:“又是将军,真个儿有缘。”那陈将军看了三娘一眼,回头对裴如海道:“左右都已然看过。贵宝刹确实并无闲杂人等。只是我这里奉命看守粮仓,那粮仓内屋舍不足,又看高僧宝刹是个静雅去处,又离粮仓不远,因此本将军在此求一间屋舍暂歇些时日如何?” 裴如海大喜。眉花眼笑道:“自然允可,只怕将军不来歇宿。”当下便吩咐小沙弥另行安排一间静室与这陈将军。那陈将军却道:“实不相瞒,我乃女儿身,便是本州统制官陈统制女儿,名唤女飞卫的便是,另寻静室独居只恐不便,便在这里与这位娘子做个伴儿如何?” 裴如海假作吃惊道:“原来将军是位女子,真是看走了眼。”心里却暗暗叫苦,两女住一间屋内,如何能勾搭得手来? 三娘也假作吃惊道:“原来将军也是女子。那真个儿好。”心头却暗自笑道:“这小娘皮果然便是那****真的女儿,女飞卫陈丽卿,她还道人看不出她这幅妆容来,真个好骗,又生得如此美貌,我看那裴如海心思不正,不如这般这般,如此如此来。” 当下三娘拉着陈丽卿便坐下说话,这便裴如海只得先领土兵往其他地方巡看去了。见裴如海走后,陈丽卿正色道:“这位娘子。这和尚不是正人,你独自留在庙里,便不怕他使坏么?” 三娘惊呼一声道:“原来这位高僧不是正人,我还道他是得道高僧呢。”陈丽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娘子出门在外,千万要小心。”三娘秀眉微蹙道:“这便如何是好?我这里许下愿,要在庙里住上三日,聆听佛法还愿来。若是在他这里住三日,只恐名节不保。”当下假意哭泣起来。 陈丽卿心头一软,轻轻揽住三娘肩头道:“娘子莫哭。既是如此,我便在这里陪你住上三日,料想有我在此,那淫僧也不敢造次。”三娘假作欢喜,也搂住丽卿腰肢,只觉入手便是纤腰细柳,难得丽卿竟然也不闪避,三娘心头更加疑惑起来,暗想难道这陈丽卿也是个百合女来? 两女说了会儿话后,裴如海方才归来,便来请三娘前去礼佛,陈丽卿只恐三娘有失,便一同跟去。裴如海引了三娘与丽卿到了大殿上,已自先安排下花果香烛之类,有十数个僧人在彼看经,三娘与丽卿上前都道了万福,参礼了三宝,裴如海引到大殿菩萨面前证盟忏悔。通罢疏头,便化了纸,到了日暮偏西,众僧自去吃斋。裴如海亲自请了三娘与丽卿转回静室,奉了斋饭来,着徒弟陪侍,请三娘与丽卿吃了。 吃罢,自有僧人收拾了出去,裴如海道:“请两位奉茶,小僧这里便开始讲说佛理。”随后裴如海亲自点了两个泡茶奉到面前放了,三娘手中拈粒药丸,起身将那茶盘接过,却在转身时,轻轻巧巧将药丸放入丽卿茶碗内,随后将那茶碗放在丽卿面前。 三娘起茶敬丽卿时,丽卿也举起茶杯自饮了,三娘这里茶才到口鼻边,登时察觉内里着人下了药来,但看裴如海假作开启经卷,眼角却在偷看两女时,心头登时明白,暗道:“裴如海这厮当真是色中饿鬼,竟然两碗茶里都下了药,还想做个一箭双雕,真是不知死活。”当下不动声色,手内又翻出一粒解药,合着茶水喝了。 少时,裴如海开始念动经文,但一双贼眼只在那里偷看两女,陈丽卿这里喝了茶后,只片刻功夫就开始头晕目眩,须知裴如海在茶盅里下了蒙汗药来,三娘又加了一味,药性便猛烈了数倍,不一刻竟然就昏晕了过去。 三娘见丽卿到了,也假作晕迷在榻上,这里裴如海见了,哈哈笑着起身来,走到面前道:“真是两个如花美眷,若是平日里能得一个,也是造化。佛爷今日一箭双雕,正是妙不可言之事!”当下便先来搂三娘,那里手未及身,却早被三娘手掌斜斜一斩,正中脖颈之处,裴如海便连哼也不哼一声,便即被打晕在地。 打晕了裴如海后,三娘笑嘻嘻的爬将起来,将裴如海僧衣除下,将他脱个赤条条的,扯了僧衣做布条来,将裴如海捆个结实。随后又将丽卿也除了外面战袄,只留下贴身小衣,一般用布条捆缚了。 便在捆缚时,只见丽卿那曼妙身姿近在眼前,三娘不禁暗叹道:“真是一具上好身姿,她常年练武,身材匀称,肌肤光滑,肉躯弹致,真是一代尤物。待办完正事来,与她颠倒鸾凤一回,也是好的。”当下三娘将裴如海塞了嘴巴,塞入静室柜中,又将陈丽卿放在榻上,将棉被替她盖了。取了丽卿随身印信,换了丽卿战袄,自出了静室,避过庙内僧众耳目自去了。 三娘到了郑鹰那里,召集了人手,郑鹰等一共六十余人,都背上负了数十斤火油来,便跟随三娘趁夜到了粮仓左近。三娘穿了丽卿战袄,取了丽卿腰牌印信,自到了粮仓门口,但见几名土兵在那里,三娘将印信看了,吩咐道:“陈将军有令,你几个与我来这边。” 当下将几个土兵引到僻静处,伏在一旁的郑鹰等人一发出来,三娘返身回来,一起动手下,便几下就将几个土兵打晕在地。随后郑鹰引几个人剥了衣裳,扮作土兵来。又这般骗了几支土兵巡队过来,一发都打晕了,换了衣裳。 随后三娘引了郑鹰等人大摇大摆的到了粮仓门口,吩咐两名手下看门,她自带了郑鹰等人大摇大摆进了粮仓。路上又巡兵来问时,三娘便取出丽卿腰牌印信来看,那厢里天黑夜高,又看不分明,只见三娘等一群二三十人都是自家装束,因此被三娘瞒过。 三娘引人到了左近粮仓一间禀屋内,命郑鹰等人持了印信将屋外巡兵、文吏等人,分批引入到屋内来,但到了屋内后便是掩上门随后都打晕了。每批数人不等,过不多时,便将看守粮仓的两百余人尽皆打晕在禀仓屋内。 郑鹰再出来看了一回,已然不再见到一个人后,便引了三娘等人出来,郑鹰自领了人手到粮仓口,将外间三十多名帮手放入粮仓内,各人分头便四处泼洒火油,随后引燃火头,蓟州官军囤积的粮草便一把火尽皆灰飞烟灭了。 这里火头一起,三娘便吩咐郑鹰等人分头离开,各自潜回下处,只吩咐尽早分头出城,明日官军必然大举搜城,只留本地一二乡人探听消息便了。 郑鹰等人去后,三娘翻过院墙,自回报恩寺去了。过不多时火大起来,街上巡更的已然发现火起,那厢里便敲起响锣来,惊动了周遭官军,直申禀到统制官****真那里。****真闻言大惊,火急带了人手赶来,但为时已晚,那厢里风大火急,又是火油放的火,便是架起十余架水龙来,也只能保得火势不蔓延开来,只两个时辰不到,蓟州官军粮仓便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真大怒,便问左右,看守粮仓将官何在。左右为难多时,方才道,便是将军女儿亲自镇守。****真更怒,问左右时,都言不见陈丽卿何在。****真这里怒火万丈,却不知道便在相隔不远之处的报恩寺里,他的女儿却被人正欺负着。(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传,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感谢书友sypsp91的月票。今明两天有事外出,都只有一章更新,敬请谅解 第卅一章颠鸾倒凤宝刹中明察秋毫断案时 却说三娘见郑鹰等人安然退走后,便翻过院墙回到报恩寺内,闪身回到静室之内看时,只见陈丽卿兀自未醒来,打开柜子看时,那裴如海也一般未醒。 三娘将裴如海塞还柜中,这时方听得寺内鸣锣响作一片,但到静室窗棂前往外看时,只见庙内有人发觉隔壁粮仓失火,便在那里敲起锣来,惊动寺内僧侣、火工、老郎、直厅、轿夫等,一众人火急担水来到院墙边伺候,只恐那火烧将过来。 三娘笑了一回,也不理会屋外乱作一团,径自回到榻前,借着屋外冲天火光看时,只见榻上陈丽卿安睡如玉,三娘忍不住掀开棉被来看,但见佳人被绑缚了,直缚得玲珑有致,看得三娘血脉偾张。 忍不住三娘伸手抚上玉体,口中喃喃说道:“小娘皮,你还敢来打我扈家庄?我这里便先睡了你!”当下三娘便宽了战袄,钻入被窝里,搂住丽卿,便颠鸾倒凤起来。 正是:静室檐幕透薰风,宝刹外、柳烟浓。方床遍展鱼鳞缚,碧纱笼。小墀面、对芙蓉。玉人共处双鸯枕,和娇困、睡朦胧。起来意懒含羞态,汗香融。素裙腰,映酥红。 便在陈曦真在火场外暴跳如雷的时候,他宝贝女儿正在一墙之隔的报恩寺静室内被三娘欺负着。三娘尝遍那尊玉躯每一寸肌肤,那佳人虽是在晕迷之中,但依然如同梦呓般轻吟不已,香汗淋漓,玉汁横流。 三娘直弄得连自己也手足酸软,方才罢手,搂住丽卿歇息片刻后,又忍不住恶念陡升,便用檀口一路尝下去,最后舌指并用,破了丽卿身子,那丽卿忍不住一阵娇吟。就此告别了少女闺阁梦。 三娘志得意满,将那指上初血都擦在床单上后,方才起身换回自己衣裙来。又将裴如海提了出来,放在榻边。解了二人绑缚,三娘又恐裴如海先醒,便又再打了他一回,将丽卿战袄扯个稀烂,再喂丽卿服了解药。如此布置一番之后,方才笑嘻嘻的对兀自昏睡的丽卿道:“小美人,莫怪我狠心,谁让你和你父亲要来打我扈家庄呢?” 说罢三娘到静室外看了,见左右无人时,出了静室,翻墙越壁的去了。 却说丽卿被三娘喂了解药之后,不过一刻功夫便悠悠然醒转过来,方才起身来,便惊呼一声。发觉自己竟被脱得赤条条的,身上未着一丝片缕,下面一阵疼痛传来,丽卿只看了一眼后,便气得几欲晕去。原来下面并床榻上都是一片殷红,虽然丽卿时黄花闺女,但也知晓那是什么,想到自己清白之躯便这般没了,忍不住悲从中来,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只哭了片刻后。丽卿起身来,只见那贼和尚裴如海赤条条的躺在榻边,登时怒火万丈,也不及分辨。奔至一旁取了自己腰刀来,只一刀下去,登时将裴如海头颅砍下来,可怜一代淫僧,就此稀里糊涂的被砍死当场。 杀了裴如海后,丽卿将那棉被割开。裹了身躯后,提了血淋淋的腰刀出来。到了静室外,只见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庙内僧人、火工、老郎、直厅、轿夫等都在,见得丽卿那等模样出来,一双藕臂、一双玉腿尚露在外边,都忍不住偷眼来看。 丽卿见得那些人等如此目光,登时又是火起,一手拉紧身上裹布,娇叱一声后,那口腰刀乱舞着,径直冲将过去,也不答话,见人便砍,逢人便杀,势若疯魔。 庙内僧人、火工、老郎、直厅、轿夫等哪里是丽卿敌手?只片刻功夫便被她砍死五七人来,其余人等一发声喊,四散逃命。丽卿不忿,随后追赶,直追到前殿来,沿途又杀了数人,一身娇躯尽皆是血,兀自不肯罢手。 正杀得兴起时,一支铁枪飞至,架住丽卿腰刀,定眼看时,却是父亲陈曦真。只见陈曦真又怒又气,喝道:“我儿为何如此?”丽卿羞怒交集,登时晕了过去,陈曦真急忙扶住,取了身后披风将女儿身躯遮住,随后立刻命手下土兵封了报恩寺,唤了顶软轿来,先将丽卿抬回府去。 回到府中,丽卿之母杨氏接住,将丽卿安置回闺房内,一众婆子急忙救治了,方才悠悠醒来。杨氏取了衣裙与丽卿穿了,方才细问起来,丽卿见得母亲时,忍不住悲切起来,边哭边将事情说了。 杨氏闻言大惊,急忙命婆子验身来看,稍后验罢,那婆子期期艾艾道:“已非完璧之躯。”杨氏听了也是几欲晕去,左右急忙扶住,杨氏强自定了心神,吩咐众婆子照看好丽卿,便转出屋来与陈曦真说话。 到了外屋,杨氏将事情说了,陈曦真登时怒火万丈,厉声喝道:“报恩寺的和尚竟然敢如此欺辱我女儿,阖寺上下定然便是个藏污纳垢之所!昨夜粮仓失火,定然也是这群贼和尚勾结强人下的手来!” 当下陈曦真怒不可遏,吩咐手下偏将点起兵马,将报恩寺团团围了,不许一个人出入。这厢里他亲自写了书状,径投蓟州府衙来。 且说蓟州府方文高听得报来,随即升厅。那方府尹是个聪察的官,将陈曦真请到厅上坐了,陈曦真气急败坏的只说报恩寺和尚伙同强人烧了粮仓。方府尹听了这事,也是大惊,便叫堂下捕盗使臣取了公文,先去将报恩寺主持等一干首犯拿来。 少时将一众和尚取到厅上,方府尹问动案情,那几个老和尚自然是连珠阶的叫起屈来,更是反说陈曦真麾下女将无故大闹报恩寺,杀死多名僧众在庙内。 陈曦真哪里忍得住,直在公堂上抢了水火棍便要来打几个和尚,方府尹好容易劝住,命人先将几个和尚押下,请陈曦真到了后堂说话。 便在后堂左右问了,陈曦真方才道:“我那女儿奉我将令去庙里,竟然吃那些和尚用蒙汗药麻翻,还被欺辱了一番。原本此趟事难以启齿,但相公这里问了,也只能直言相告。” 方府尹闻言大惊,又命捕盗使臣再去庙里检视。半天功夫后,那捕盗使臣从庙里那间静室内,取得裴如海尸首,尚有半碗的冷茶汤,染血的棉布,撕坏的陈丽卿战袄等证物来到堂前。又在火场内寻得被打晕的看守军士,并后巷偏僻处打晕的土兵,一起带到堂前来。 方府尹看了证物,询问一众土兵来,都说是一位女将领了陈丽卿腰牌、印信将他们诓骗到偏僻处下手打晕。陈曦真闻言勃然大怒道:“定然是庙中这和尚裴如海与那女贼一伙,将我女儿麻翻了,取了她腰牌印信做下此等事来!” 方府尹道:“那烧粮仓的案情大体如此,只是未知庙内僧众可曾参与。”当下又把各人供状、招款看过,将一众僧人都取来细问,一一审录一遍。又命人至火场查看了引火之物,推动一众做公的左右问了城内各家店铺,可曾出售火油,那些店家都言左近几日,是有一批人来买过火油,但都不知姓名。最后几经查问,才得说是城内一户泼皮曾来买过,方府尹差人去拿时,早已经走得人去楼空,便在那户泼皮下处,寻得一众土兵被剥去的衣裳若干。经得接连三日的查证后,方府尹到已经知晓了案情来龙去脉。 第三天上,方府尹请了陈曦真来到厅上,方府尹道:“好教统制得知,那案情便是如此这般。”当下方府尹将案情说了,直说是那女贼为首,伙同城内泼皮为人手,收购了火油,随后托入报恩寺内,陈丽卿入内查看后,被那女贼伙同裴如海麻翻了。那裴如海欺辱了陈丽卿,女贼拿了腰牌印信,因此赚入粮仓内,火烧了粮仓。 末了方府尹道:“陈统制,这放火烧官仓,何等大罪,岂会是阖寺僧众都知晓?若是知晓,早有人前来出首。这等事定然只是裴如海这贼和尚一人所为,便算是有党羽,也只是左右几个人而已。” 陈曦真过了三日,气也消了些,也曾冷静下来细想过此事,听得方府尹说了,也道:“府尹相公说的是,却不知这案子该如何断?” 方府尹道:“那正凶定然是在逃的那女贼,多听得左右描述,那女贼定然便是这趟出兵要拿的扈家庄扈三娘,稍后再整顿军马、重新收购粮草,整备停当后,打破扈家庄,自然拿得她来归案。至于裴如海也是正凶之一,既然已经被令千金杀了,便将尸首城外号令便可。再有寺内几个被令千金杀了的僧众人等,都一般做裴如海帮凶。此案为保令千金名节,便这般说来:据扈家庄扈三娘勾引教唆,报恩寺和尚裴如海共谋,赚得本州陈统制麾下小将入寺,在茶水内下药麻翻,取得腰牌印信,因此赚入官仓放火。今正凶扈三娘在逃,共谋裴如海并几名寺内同伙被官军小将就地正法,虽该重罪,已死勿论,将尸首城外示众。其余一干人犯,释放宁家。如何?” 陈曦真正忧愁如何遮掩女儿失了清白的丑事,当下也只得听从方府尹言语,应了后方府尹自回府内申动文书,陈曦真自是重新整顿兵马,只等筹备粮草齐当后,再去攻打扈家庄。(未完待续。) PS:  不好意思,现在才回来,更新一章,感谢书友noooooobs的月票,感谢书友大贤张角、PuyangShuo的打赏 第卅二章有瑕之躯何婚配无意牵连赚入伙 却说陈曦真了断这桩案情后,也将陈丽卿看守粮仓失职之罪推脱了出去,方才回府来看望女儿。入到女儿闺房内,但见丽卿已经下得床来,只是面色郁郁寡欢,见了父亲来,丽卿急忙起身行礼。 陈曦真叹口气,坐下后道:“我儿坐下说话。”丽卿依言坐了,只是依旧愁眉不展。陈曦真宽慰道:“事已如此,无可奈何,但好歹我儿亲自手刃了仇人来,这仇算是报了一半。如今案情查明,尚有一半仇便着落在那扈家庄扈三娘身上!” 丽卿闻言方才翘首问道:“扈三娘?”陈曦真颔首道:“正是,那日与你同屋的那女子,九成便是那狡狯的扈三娘。”当下陈曦真将案情说了。 听完后,丽卿便嚯的一声站起身来,怒道:“起初孩儿便疑心那女子,出手试探了两次,这女子好生狡狯,竟然丝毫不露形迹,连孩儿也蒙骗了过去。这贼贱人定然是与那淫僧一路,孩儿这便点起兵马,杀往扈家庄去,擒得这女贼,定要千刀万剐,方才能泄了这欺辱之恨!” 陈曦真闻言虚按一按道:“我儿切莫心急,如今失了粮草,大军动弹不得,只能再等上旬月,重新置备下粮草来后,方能进兵讨取。那扈家庄上下万余口人户,精锐庄丁不下两千之数,又有地利在彼,非得上万兵马方能打透。此仇必报,我儿再忍耐些时日。” 丽卿听了方才忍气坐下,但愁绪又上心头,垂泪道:“父亲,孩儿这里已非完璧之躯,将来如何婚配?”陈曦真叹口气,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 便在这时,有门子来报,只说蓟州祝家庄教师栾廷玉与三庄主祝彪前来。听得来报时,陈曦真心头一喜道:“我儿不必忧愁,你的姻缘便着落在此。”丽卿闻言。俏脸挂珠,问道:“父亲哪里来的姻缘?” 陈曦真道:“这蓟州祝家三杰之名,你可听闻过?”陈丽卿颔首道:“自然听闻过。”陈曦真道:“为父初到蓟州任上时,这祝家第三子祝彪便来拜会过。后来扈三娘那江州的案子。也是从他那里起获,也是他那里得来的消息,方知扈家庄内虚实。这趟官军征进扈家庄,他祝家忠心为国,便言一旦我官军征进。必定提庄丁来助阵。这祝彪我看了几回,端的是少年英雄,只是你不曾得会。少时为父引他来见,你若看了对眼,我便出言说这个姻缘来。料想他一介村夫,能配我女儿,也是高攀了。但到新婚时,自然有你母亲替你安排遮掩那事。若真遮掩不过去,料想他也不敢如何!”丽卿闻言,也只得蹙眉应了。 当下丽卿换了衣裙。与陈曦真一道径到前厅来。到了厅上,各自见礼,陈曦真将女儿引见了。祝彪那厮见得丽卿这等俏模样,登时心花怒放,暗想:“难得还有如此人才的官家千金,比那三娘也不遑多让。” 各自坐定后,陈曦真问道:“两位今日何来?”栾廷玉暗推了祝彪一把,祝彪方才道:“陈统制容禀,小人那处村坊近日闻得城内粮仓失火,折却粮草无算。因此就庄内征集了粮草千石,特意送来军前听用,还请笑纳。” 陈曦真闻言大喜道:“祝三郎果然是忠义之人,稍后打破那扈家庄。定然申禀祝家功劳上去,早晚论功行赏,也博个封妻荫子来。” 祝彪与栾廷玉谢了,丽卿只看祝彪这人,虽然面如冠玉,仪表不凡。但只见了自己容貌后,便一直盯着不放,望着也是个心术不正之人,这厢里又想起裴如海那双贼眼来,因此丽卿心下不快。 随后又说了征进扈家庄之事,陈曦真道:“虽然有贵村坊进献的一批粮草,但也不敷大军使用,便有劳贵村坊但能再进献些时,便是更好。” 栾廷玉与祝彪对望一眼后,栾廷玉微微颔首,祝彪方才咬牙道:“也罢,我便回去与父亲商议,再起两千石粮食来进献。”陈曦真大喜赞道:“真乃忠孝节义之家。”当下命人安排酒筵款待两个,陈曦真与陈丽卿亲自作陪。 一顿酒筵直吃到三更方歇,两个吃得微醉,陈曦真便安排两个在府上歇了。随后陈曦真到丽卿房内,坐下后便问道:“我儿,那祝彪如何?”丽卿道:“便是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看他那些言语,都是听命一个家中教师便知。” 陈曦真叹口气道:“为父也知道个中情由,只是若还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只怕将来你那事传扬出去,着夫家听了去不好。好歹这祝家也不算高门大户,我们家中也能压得住他。看那祝彪手段不高,将来你嫁过去,也能降得住他。” 丽卿愁肠百结,思虑半晌后方苦着脸道:“但凭父亲做主。”陈曦真叹口气道:“也都是被那扈三娘害的!这女子好生了得,竟然能烧了我大军粮草去,还害得你这般不堪。” 丽卿闻言,心中一动道:“适才听父亲说了,那扈三娘能烧我大军粮草去,定然城内有她细作。”陈曦真道:“定然是这样,否则如何能这般不着痕迹烧了粮仓去?” 丽卿便细细回想当日与三娘见面之时情形,忽然醒道:“父亲,我知道细作是谁了。”陈曦真道:“却是何人?”丽卿道:“记得那日,裴如海那淫僧曾说过一句,说那贱人便是本州两院押狱杨雄相熟之人,因此孩儿才未疑她,也是这般方才着了她的手。” 陈曦真闻言大怒,当下便道:“好贼子,身在公门竟然与贼寇勾结,须饶不得他!”当下申动公文,急命人星夜送到蓟州府衙。 方府尹接得公文看了,心下大惊,急忙请人来商议,只问道:“这陈统制下书在这里,直说杨雄与贼寇勾结,想那杨雄乃是我这前任留下之人,内里是否别有内情?”数内蓟州通判道:“相公容禀,这陈统制放到蓟州任上不久,也不认识那杨雄,正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定然不会构陷。相公也不必忧虑,差人请杨雄来一问便知。” 方府尹急命人星夜去请杨雄时,却已然人去楼空,问得左右邻舍时,只说两日前,杨雄带了岳丈、妻子并使女,去了东门外岳庙进香,随后便不再见转回。 得了回禀后方府尹大惊,左右皆道,定然是畏罪,举家逃了,方府尹无奈只得下了海捕文书,四下里通缉杨雄一家来。 杨雄一家却去了哪里?原来那日三娘离了报恩寺后,赶到郑鹰等人下处,便教各人收拾行装,都装扮了,待得天明城门开后,分四门各自现行离开蓟州城,教郑鹰等人径回扈家庄去。那鸟雀棚头内只留下几个精细之人照看。 送走郑鹰等人后,三娘转回城内,想到自己曾在杨雄家露面,只恐牵累杨雄,便到了杨雄家内。恰逢杨雄不在家中,只石秀与潘巧云在家。三娘便将烧了粮仓之事说了,末了方道:“我便是官军将要征讨的扈家庄三娘子,只因在贵处露过面,只恐将来官府追究起来,连累了你们,因此今日前来,便请阖家都去我那庄上暂避风头如何?” 石秀与潘巧云两个听了半晌无语,片刻后石秀方道:“娘子,非是俺不愿去投奔扈家庄,只是俺兄长这里有家小,又有官职在身,也不知晓哥哥心意。” 巧云也道:“三娘子,也知你好意,只是家中便是官人做主,须得听他主意。” 三娘道:“也好,既然如此,我便在这里等他回来。” 过不多时,杨雄自从牢中回来,却见三娘在屋内等候,大喜之下道:“娘子妙手回春,我这里尚未道谢来。”三娘道:“休言相谢之事,这里却连累你来。”便在屋内,三娘请了杨雄、石秀、潘巧云都坐了,又对杨雄说了火烧粮仓之事,末了一般只劝杨雄先去扈家庄躲避。 杨雄这里听了后默然半晌后,长叹一声道:“罢了,三娘子与我夫妻有莫大恩德,既然有过交往,那陈统制追究起来,我必不能置身事外,不如早早先避开,免得吃官司。不知石秀兄弟与娘子意下如何?” 石秀道:“哥哥一身本事,却只做个押狱,便是天大的屈才,去扈娘子那里,早晚投托少华山大寨,也能逍遥快活一世,俺自当追随哥哥去。” 潘巧云道:“官人去哪里,奴家自然也是跟去哪里的。只是老父年老,若是实话说了,只怕他那里不肯去。” 石秀却道:“既然如此,我这里却有个计较。”巧云道:“叔叔请说。”石秀道:“此间东门外有一座翠屏山,好生僻静。哥哥与嫂嫂到明日,只说道,多时不曾烧香,便请岳丈同去,把丈丈赚将出来,就带了迎儿同到山上。小弟与三娘子先在那里等候着,当头对面,把这是非都对得明白了,直请丈丈一同去了,到那时候,一应家当都带了出来,丈丈也构不得回城里来了,便只能跟随而去,岂不是好?” 潘巧云道:“正是这般便好。”杨雄道:“既然如此,便以各自行事。”当下杨雄、潘巧云两口儿自去收拾金银细软,石秀与三娘打栓了包袱便先出城来,自到翠屏山等候。(未完待续。) 第卅三章飞檐走壁鼓上蚤棒打鸳鸯扈太公 且说三娘与石秀两个打栓了包袱,三娘换了身粗布荆钗的寻常衣裙,石秀做樵夫装扮,两个扮作一对夫妻,勾得出城来。到了翠屏山下时,天色已经尽墨,两个商议了,便上到山上寻一处落脚之地先胡乱歇息一宿。 到得翠屏山上,两个在一处林间歇了。到得半夜,三娘耳尖,听得不远处有响动,三娘唤醒石秀道:“却是闻得人声。”石秀道:“且过去看一回。”两个转出林来,只见林梢末头,这里立了几座古墓,便在月光下,一名瘦小汉子正在那里掘坟盗墓。 那汉子也甚是乖觉,听得背后石秀踏断一根树枝,响动一声,立时转身喝道:“什么人?”三娘与石秀两个走了出来,三娘看着那汉子笑道:“你这汉子,大半夜在这里偷掘人古坟,也不怕冤魂索命么?” 那汉子甚是精细,只看了三娘与石秀几眼,心下暗道:“这两个一男一女,深夜在此,定然不是善男信女,不可得罪。”当下起身唱个喏道:“这位好汉、娘子听禀,小人姓时,名迁,祖贯是高唐州人氏,流落在此,只一地里做些飞檐走壁,跳篱骗马的勾当,人都叫小人作鼓上蚤。小人曾在蓟州府里吃官司,多亏那里两院押狱,江湖有名的病关索杨雄哥哥救了小人。小人近日没甚道路,在这山里掘些古坟,觅两分东西。不想冲撞了两位,切莫怪罪。” 石秀听闻是杨雄救下的人,便道:“原来你是我那哥哥相熟之人,便不是歹人来。”三娘笑了笑,这石秀倒也老实,人说什么便信了,这时迁更是灵巧,先自将杨雄搬出来做个靠山,当下近前几步看时,那时迁生得如何?只见:骨软身躯健。眉浓眼目鲜。形容如怪族,行走似飞仙。夜静穿墙过,更深绕屋悬。偷营高手客,鼓上蚤时迁。 三娘与石秀上前各自通了姓名。时迁闻得大惊,便拜下道:“久闻两位大名,如今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直说官军要打扈家庄,不想今日在这里得遇江湖有名的三娘子。真是天幸之事。” 三娘笑道:“看时迁兄弟一身本事,可愿投我那里做个头领?但若是怕被官军进剿,不敢去时,也便罢了。”时迁却道:“富贵险中求,三娘子名满江湖,众多好汉相帮,料想官军必不能讨得好去,如何不敢去?”说罢便再拜下道:“小人时迁,愿追随娘子左右。” 三娘闻言大喜,扶起时迁来。三个又见了礼,便在古坟旁坐定。三娘取些干粮酒食出来,三个吃了一回,三娘又说起烧了蓟州官军粮仓之事,时迁更是敬服。 说了半夜话后,便在林内草草歇了一回,待得天色大明后,三娘、石秀、时迁直到那处古墓外等候。少时,果然只见杨雄、潘巧云、使女迎儿引了潘公上得山来。 三娘等三个自出来相见,此时杨雄、潘巧云两口儿才将事情原委与潘公说了。潘公听了后。半晌做声不得,石秀那里性子急,便大声道:“丈丈,都到了此处。如何能回去?但留你一个回去,早晚必被官司牵累!” 潘公见石秀凶恶,女儿那里又是跟定了杨雄,只得无奈道:“也罢,事已至此,也便随你们去了。”众人闻言都是大喜。随后杨雄背了潘巧云,时迁背了迎儿,一起下了翠屏山来。 到了翠屏山脚下,往扈家庄去的路上,自有郑鹰引了几人赶辆马车在那里相候。当下潘巧云、迎儿、潘公坐了马车,三娘、杨雄、石秀、时迁、郑鹰等人护定,一起望扈家庄而来。 不一日便到了扈家庄来,远远便见庄门口,宋玉莲独自一个在那里远望。三娘见了心疼,急忙迎上去道:“为何又在这里等?”玉莲红着小脸道:“只担心官人,因此每日都在这里专等。”三娘轻轻抱了抱她道:“早与你说了,不必如此辛苦,我本事大,官府拿我没办法。”玉莲笑道:“官人便是恁的嘴贫。” 见得三娘等人回来,庄上扈成、穆弘、李俊等一众好汉出来接住,摆下接风酒,大肆庆贺了一番。席间说起三娘烧了蓟州官军粮草之事,都是各自欢喜不已。 庆贺一夜后,各自安排了歇宿。三娘心中想念玉莲,自然便是邀了玉莲来,两女久不想见,自然又是一番缠绵。 翌日早起,三娘练了一趟武艺后,便被扈太公唤到屋内说话,坐定后扈太公道:“我儿,那玉莲小娘子,自打你去蓟州后,早晚都在庄门口那里望你回来,看来对你着实牵挂。” 三娘笑道:“玉莲是个好女子,感念我的恩情,是以待我如此。”扈太公轻咳一声道:“但愿只是如此便好。”跟着又转个话道:“我儿如今已然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是年岁不小了,须得计议一下婚事。此前那祝彪求婚,心意不诚,又有凌霸之嫌,莫说我儿不喜,我也不会将女儿许配与他。但此刻只看这庄内来了许多好汉,那穆太公家大郎,那李家大郎,都是上佳人选,难道我儿就没有对眼的人?” 三娘目瞪口呆,暗自肚里盘算起来:“我这里已经二十一岁年纪,在这年月里,便是大龄未嫁女儿,老父定然是心急的,没想到我也有被催婚的一天。”当下三娘耍个鬼脸,只上前去抱着太公臂膀撒娇道:“父亲,孩儿不想嫁人,只想陪着父亲终老。” 扈太公温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理昭彰,天道使然,如何能一辈子不嫁人来?我儿切莫使小性子。这里只有我俩个,你无须害臊,但有哪家郎君看得上眼的,只管与为父说来。只看那穆大郎便甚是英杰,他一家也都在庄上,早晚说这门亲事来,倒也门当户对。” 三娘大急道:“父亲,孩儿自幼被罗真人批命,便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哪里嫁得人?便是嫁了,也是害了别人性命来。” 扈太公道:“你休得砌词狡辩,罗真人批命之语,我都记得清楚,你那星命直到一十八岁后,便无大碍,休拿此话搪塞。”又瞪眼看着三娘道:“原本有些话为父不想言明,自从你引了那玉莲来庄上,你两个女子整日亲密太甚。这几****听一些仆妇、使女都在暗地里说,直说你两个做下那等假凤虚凰之事来,可是如此?!” 扈太公语气渐渐严厉,三娘吓了一跳,从未见父亲这般语气和自己说话,急忙跪下来道:“父亲宽心,都是那些仆妇、使女乱嚼舌根子,切莫听信。” 扈太公厉声道:“好,便在今岁,你寻个如意郎君来,将婚事定下,我便不再言语,否则我便将玉莲那坏我儿心性的妖女乱棒赶出庄去!” 三娘闻言大惊,但随即眼珠子一转道:“父亲,我的婚事你无需操心,我已早有意中人,早晚便会上门来提亲的。” 扈太公闻言,这方才略略松了面皮,只问道:“我儿意中人姓甚名谁?何方人氏?”三娘呃了一声,有些编不下去,只能道:“父亲宽心,早晚便会来庄上,这里先与你打个哑谜来。” 扈太公道:“知女莫若父,你那点小心思还逃不出为父眼睛,休拿言语哄骗于我。玉莲那里我先叫你嫂嫂时氏看管起来,你也休得见她面来,待你婚事有了眉目再说。” 三娘大急道:“父亲,怎么如此不讲道理?”扈太公哼一声道:“自小将你做男儿养来,那是逼于无奈,也是为父一生的憾事。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婚事上切不可弄出错卯之事来,自古阴阳相配,方是正道,什么假凤虚凰这等荒唐事,我扈家决不可出!你真要做出这等丑事来,要么便不认我这个父亲,要么便是等我死了!”说罢杵着花梨杖,自气愤愤的去了。 三娘欲哭无泪,急忙转回自己房内来看时,果然玉莲已经不见了踪影,急忙到嫂嫂时氏那里去看。到了嫂嫂时氏屋内,左右也寻不见人,三娘正焦急时,时氏恰好回到屋内。 三娘急忙上前拉住时氏的手问道:“嫂嫂,你把玉莲藏在哪里了?”时氏那里如被蜂蛰一般,急忙挣开三娘的手,略略退了一步,口中道:“三娘莫慌,玉莲我安置在一处好地方,衣食无忧,只是家长吩咐了,不能说与你听。” 三娘瞪大了眼,口中道:“嫂嫂,为何畏我如蛇蝎?”时氏略略尴尬道:“三娘,你与玉莲之事,嫂嫂这里也略有耳闻,因此略有些不适。三娘,听嫂嫂一句劝,这等事上,切不可糊涂。两女相配,不合天道,于礼不合,人伦颠倒。父亲初闻此事时,都是气得不轻,切莫因为此事,惹得家中生乱来。” 三娘默然无语半晌,随后道:“嫂嫂放心,我自有轻重,定然不会辱没门楣,更不会惹得家门生变。”时氏松了口气道:“三娘,你也不小了,似你这般年岁时,我已经嫁与你兄长多年。你也该定定性子,好好找个夫婿,我们身为女子的,便是本事再高,也终究要嫁人生子,如此方才是正途。” 三娘气闷闷的随口应了一声,便告辞转出屋来,心头却暗自盘算:“当初计较得差了,就不该将玉莲带回家来,早知如此,便该安排先将玉莲送回少华山去或是寻个僻静外宅养在那里。”但转念又想道:“便是送回少华山去,也不能让父亲这边不催婚来,得想个万全之法,断了父亲这念头,否则真要我委身个男人,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未完待续。) 第卅四章劫夺粮草有防备故土难舍成犄角 三娘无暇在情感事上纠缠太久,方才离开嫂嫂那里,转到前厅来时,黄文炳便来报道:“娘子,大事不好,今日一早祝家庄那头细作传来消息,直说庄内起了数批粮草运去蓟州府,听闻是祝家捐了三千石粮草襄助官军。” 三娘闻言大惊,本拟烧了官军粮草,就算官军要再筹备,也需多费些时日,却没想祝家这般不要脸,直接便捐了一批粮草过去,只怕官军得了这批粮草,再稍一筹措,不久便又可以备齐粮草,再次出兵来攻了。想到这里三娘问道:“祝家如何运送粮草?可有机会半路劫夺?” 黄文炳马上道:“今早起程,有两百余人押运,投蓟州官道前往。我这里已经请穆弘、杨雄两位头领准备,各引两百人,都在庄内等候。只等娘子一声令下,便可出队劫夺这批粮草。” 三娘甚是满意黄文炳的安排,当下便道:“便命两位头领各引一军前去劫夺粮草,但千万切记,若是看得敌人势大,切不可恋战,那粮草能夺则夺,不能夺便率军而回。” 当下三娘与黄文炳来到庄前校场,三娘便号令两位头领率军出队,穆弘、杨雄两个领命,各点起两百马军,都上了马,径投蓟州官道而来。 日正当午时,早到了官道边,远远便见得祝家两百余庄丁护定一应运粮草的人马,正缓缓前行。穆弘、杨雄两个更不答话,便各自大喝一声,引军杀来。 那些祝家人马却并不惊慌,将粮车拢了起来,两百余人围定在粮车四周,数内人等都敲起鸣锣来。但闻得锣响时,那官道左右两侧林内,各撞出一彪人马来。 左边一彪人马五十余骑,当先一骑似火炭赤的马上,坐着祝朝奉第三子祝彪。怎生装束:头戴缕金荷叶盔。身穿锁子梅花甲,腰悬锦袋弓和箭,手执纯钢刀与枪。马额下垂照地红缨,人面上生撞天杀气。 右边一彪人马也是五十余骑。当先一骑似乌黑云的马上,坐着祝家庄枪棒教师栾廷玉。怎生装束:嵌宝头盔稳戴,磨银铠甲重披。素罗袍上绣花枝,狮蛮带琼瑶密砌。丈二钢枪紧挺,乌黑骏马频嘶。 两彪军马抢到前来。穆弘、杨雄见有准备,各自喝住军马,两厢里都扎住阵脚,栾廷玉出马上前喝道:“哪里来的草寇,敢来到捋虎须?” 穆弘也不答话,挺枪出马,来战栾廷玉,栾廷玉见了大怒,骤马向前,挺手中枪。便出迎敌。两军呐喊,两个交马厮杀做一处,马上两个壮士气如斗牛,胯下两匹骏马攒蹄撕咬,两个都是枪法出众,两个斗敌数十合之上,不分胜负。 杨雄见了大喝一声,舞刀杀将出来,祝彪那里见了,急忙策马杀出阵来。接住杨雄厮杀。四个做两对便当道厮杀起来,一时难解难分。 正斗得紧时,遥见官道上尘土飞扬,又来一彪军马。看旗号便是蓟州官军。穆弘、杨雄两个见来了官军,料想势大难敌,便各自虚晃一招,各自打马回头,引着军马呼啸远遁去了。 祝彪见走了两个,大怒之下待要去追时。栾廷玉拦住道:“穷寇莫追,但先迎住官军再说。”当下两个收拢军马上前来,原来却是陈曦真知道今日祝家运粮前来,只恐途中有失,因此差了蓟州府提辖官张慕云引五百军马前来接应。 栾廷玉、祝彪与张慕云合兵一处后,说了有贼寇果然来劫粮草,张慕云骂道:“定然是贼心不死的扈家庄人马所为,先将粮草运回,少时起大军前来,定然扫荡了这处村坊来!”两个连连称是,当下一同护着粮草便缓缓往蓟州府而去。 却说穆弘、杨雄两个引军回到扈家庄来,便将战况细说备至。三娘与黄文炳并庄上一众头领都在,黄文炳听后与三娘道:“只闻那陈曦真也是个通晓兵法的,他在粮草上着了一回手后,定然严加防备,这回劫不得他粮草也在情理之中。” 三娘道:“既然官军筹备粮草,定然不久后便来攻打,便要仔细筹谋如何抵敌。”黄文炳道:“可先下书至李家庄、柴家庄与二龙山三处,教引兵马来援。我们这里先只顾守好庄子,待得外援兵马齐至时,内外夹攻,官军定破。” 三娘颔首道:“正是如此,只是开始首战,不可一味死守,那便吃官军夺了锐气。各位头领,听我将令!”众头领一同起身轰然领命。 三娘先取一方令箭,望着郑鹰、时迁两个道:“郑鹰、时迁听命!”两个又惊又喜,却没想点将第一个便点两个,急忙出列唱喏。 三娘道:“两位各领精细庄客便分头各路上哨探官军虚实动向,早晚三次来报,不得有误!”两个领命后,站到一旁。 三娘又取一方令箭道:“石秀、李立、穆春听命!三位领两百庄丁,便先教各处要隘、庄路上都下陷阱、路障,只留一条路上庄来,三日布置妥当,不得有误!”三个领命。 三娘又取令箭道:“李俊、童威、童猛听命!三位领两百水性精熟庄丁,守住庄外独龙岗一侧阔港水路,以保庄内水路畅通,不得有误!”三个亦领命。 三娘又道:“穆弘、薛永、侯健听命!两位引五百人马守庄内正门!杨雄、张横、张顺听命!三位引五百人马守庄内后门!”分拔已定后,三娘修书下来,吩咐郑鹰取来信鸽,教下书至二龙山、柴家庄两处,请兵马来援。 一旁扈成按耐不住,转出来叫道:“阿妹,你哥哥这里却无差事!”三娘笑了笑道:“怎会无事?你我先同去李应兄长庄上一遭,只劝他将一应人口、家眷都搬来庄上,一同抵敌官军才好。”当下三娘对黄文炳道:“我不在时,有劳军师军中调度。”黄文炳道:“定当竭尽所能。” 随后三娘与扈成饱食一顿,备了鞍马、羊酒、彩缎、金银等礼物,引十余骑出了扈家庄,径投李家庄而来。 少时到了李家庄,已经是日暮偏西,李应与杜迁在庄上闻得扈三娘与扈成到来,急忙开了庄门迎入。四个见了礼,扈成将一应礼物献上,李应谢了,吩咐杜迁收了。 请到前厅坐定后,三娘将来意说了,最后道:“义兄听禀,我那里被官军追捕,祝家不顾念数十年结盟之情,不来援手也便罢了,却还联结官军,要来一同扫荡村坊。扈家庄若去了,唇亡齿寒,李家庄也必定不得逃得毒手去。因此,今日特来请义兄,收拾庄户人口,一起去庄上,合作一处,也好抵敌官军。” 李应沉吟片刻后道:“庄上乃是祖业,不可轻弃。我自引人在庄内守住,与贤妹扈家庄成掎角之势,但贤妹那里被官军威逼时,为兄定当引兵来助阵。” 三娘闻言,知道李应是舍不得庄上一应家当,当下道:“义兄好不仔细,此次官军前来不下五千余众,祝家那里亦是有数千人马,两厢里并做一处便是势大难制。若官军先分兵围了扈家庄,又分兵先来打李家庄,只怕我那里被困住,不得出兵来援义兄。稍有差池,义兄这里便是庄毁人亡之祸!” 李应微微不悦道:“贤妹也休得小觑为兄,我这里亦有一两千了得庄客,四下里也是一般的庄墙堑壕布置,当年辽军入寇时,我这庄子也不曾吃辽人打破,何惧官军?再者我庄上并未举旗背反朝廷,官军那里未必会先打我这里。” 三娘默然无语,扈成却道:“既然如此说了,大官人这里早晚互通消息,若是势孤难支时,尽可先差人下书来,我兄妹但收的书信,定然引兵来救。若我庄上被攻打甚急,又书信求援至贵庄时,也请大官人引兵来援!” 李应这时方才应了,当下命人取来酒水,便各自盟誓,定下攻守来。三娘与扈成在庄上歇了一夜后,翌日便告辞而去。 却说蓟州府陈曦真这头,自得了祝家粮食后,这日方府尹处又筹措得一万石粮草,都交割了后,两个便在府衙厅上说话。方府尹道:“蓟州此地,地处宋辽边界,常年不稳,因此各处村坊驯养庄丁,防备辽人并强人。如今这里便是以祝家、扈家、李家,三处豪强势力最大。这三处各有田产、兵马,不惧官军,不服王法,本府引为心腹之患。今幸有陈统制到此,便厉兵秣马,先借祝家与扈家嫌隙之事,从中挑拨,令两家反目,再以那扈三娘江州之事为由头,引官军名正言顺前去征讨。如今祝家果然倒戈相向,转而助我,正是陈统制妙计。” 陈曦真笑道:“区区三处村坊豪强,何足道哉?早晚都一一收服来,方才算得功劳。”方府尹道:“只是听闻那扈家庄早晚秣马厉兵,四下里守得如铜墙铁壁般,却不知如何破敌?” 陈曦真笑道:“此事不难。听那祝家祝彪说过,李家与扈家亲厚,两家定下生死盟约来,这趟出兵,我等却要先打的是李家庄!” 方府尹奇道:“为何先打李家庄?扈家庄方才是正主。”陈曦真冷笑道:“李家为扈家羽翼,要除扈家,必先剪除羽翼。再者扈家庄人马若都龟缩在庄内,便是不太好打。若是听闻李家庄被我攻打甚急时,扈家庄定然出兵来援,一旦他人马到了庄外来,便可野外浪战,就地围而歼之,正是一箭双雕之计啊。” 方府尹闻言大喜,两个商议片刻后,便定下出兵之日来,只等吉日一到,便祭旗出兵!(未完待续。) 第卅五章祝三郎配女杰飞卫一丈青战姽婳将军 大宋重和元年二月初五日上,已是春日头上,虽还有些春寒料峭,但却天色晴朗,风和日丽。蓟州府兵马统制****真,便在蓟州兵马指挥司里,点招蓟州府诸将,以自家女飞卫陈丽卿为先锋,点起两千马军、三千步军,先叫出城去取齐,摆布了起身。 却说方府尹先在城内校场里蒸下馒头,摆了大碗,烫下酒,每一个人三碗酒,两个馒头,一斤熟肉。方才备办得了,却望见军马出城,看那军马时,摆得整齐。 只见****真与陈丽卿摆布军马齐整后,引军红旗上大书“蓟州兵马总管陈统制”,方府尹看见****真、陈丽卿父女两个全副披挂了出城来,果是英雄无比。 ****真如何装束?但见:盔上红缨飘烈焰,锦袍白衣胜雪花。连环锁甲砌金星,云靴抹绿铠堆银。坐下马如同獬豸,铁枪寒芒耀眼花。儒雅韬略白袍将,统制军官****真。 再看陈丽卿如何装束?但见:丁香结子芙蓉绦,锦绣红甲绿战袍。艳李秾桃临战场,绣鞍有泪春愁重。马践胭脂骨髓香,梨花枪芒动云霄。号令千军不可敌,姽婳将军陈娘子。 ****真父女整束兵马停当,见方府尹来校场赏军,****真与陈丽卿慌忙叫军汉接了军器,下马来和方府尹相见,施礼罢,方府尹把了盏,将些言语嘱付陈氏父女道:“善觑方便,早奏凯歌。只因蔡太师均旨在此,教拿那扈三娘时,定要活捉。”****真道:“必定不负所托。” 赏军已罢,放起信炮,****真教诸将整顿兵马,前中后三军分拔已定,后军领了粮草锅帐,三军尽关了粮赏。陈氏父女辞了方府尹,飞身上马。摆开队伍,催趱军兵,大刀阔斧,径奔独龙岗来。 方府尹站在城头目送。只见这三军出城时,何等雄壮:鞍上人披铁铠,坐下马带铜铃。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弓弯鹊画,飞鱼袋半露龙梢;笼插雕翎。狮子壶紧拴豹尾。人顶深盔垂护项,微漏双睛;马披重甲带朱缨,单悬四足。开路人兵,齐担大斧;合后军将,尽拈长枪。 ****真父女引了五千官军离州城,前军女飞卫陈丽卿开路,中军主将****真,后军蓟州兵马提辖张慕云管带粮草锅帐,马步三军人等,浩浩荡荡。杀奔独龙岗来。这厢里官军动身出城,城内少华山密探郑鹰早已放出信鸽,将消息传回独龙岗去了。 ****真父女领军行了两日,早到了祝家庄前。庄上墙里望见是蓟州旗号,报入庄里去。祝家三杰并栾廷玉听得是蓟州官军到了,都是大喜,祝朝奉道:“既然官军到此,不可怠慢。” 当下祝家三杰并栾廷玉亲自带了二十余人马,开了庄门,放下吊桥。出来迎接。****真父女并官军诸将一行人都下了马,众人讲礼已罢,祝家见官军人多势众,官军见祝家人马彪悍。都是大喜,当下都引一行人进庄里来,五千军马都入庄内来驻扎,再拽起了吊桥,关上了庄门。 却说祝彪这厮,便在庄门前见了陈丽卿后。见得陈丽卿这等姿容,心头摇曳,一双眼只顾直勾勾的看着,惹得陈丽卿微感不快,但见得人多,也不好发作,只是瞪他一眼,扭头不看。 祝氏三杰、栾廷玉引了****真父女、提辖张慕云并蓟州官军诸将一行人安顿车仗人马,其余数千将士,尽皆在庄内白地上安营扎寨。 ****真父女并诸将安顿后,更换衣裳,都在前厅来相见。祝朝奉与祝龙、祝虎、祝彪三杰,都相见了,一家儿都在厅前相接。栾廷玉引****真等上到厅上相见,讲礼已罢,便对祝朝奉说道:“家长仔细,这位便是蓟州兵马陈统制。”祝朝奉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老夫亦是治下。”****真道:“贱名有辱清听,何足道哉!今趟征伐,多得贵村坊捐输,将来安定地方,也要望朝奉提携指教。” 说罢,祝朝奉请****真上首坐了,祝氏三杰也相请其余诸将尊坐,祝彪讨个便宜,却坐了陈丽卿身旁,却教陈丽卿好不厌烦。 各自坐定后,****真动问道:“那扈家庄有何举动?”祝龙答道:“未见如何举动,整日都是整束庄内人马,布置上下砦垒。众位尊兄,鞍马劳神不易。” ****真便唤过女儿陈丽卿、提辖官张慕云等军官都引见了,最后引着陈丽卿说道:“这个是我女儿。”祝朝奉见了,赞道:“陈统制千金好人才,未知可曾许配人家?” ****真道:“我这女儿只知舞刀弄枪,不习女工女红,都见得粗鲁,因此一直未曾许配人家。”祝朝奉大喜道:“陈统制休怪,老汉这第三子也是至今尚未婚配,日前在蓟州府见得令千金后,便一直念念不忘。今遭便是月老牵红绳,桃花运道来,老汉孟浪,斗胆问个亲事,只请陈统制将女儿许配我那不成器的第三子祝彪,两家结秦晋之好,不知意下如何?” ****真道:“我这里膝下无子,漂泊半生只有这一个女儿,只想替她招赘一个夫婿在家,老来也有个依靠。不知祝家三郎可愿入赘我陈家?若是愿意,这门亲事便可定下。” 祝朝奉闻言微感为难,没由来的将一个儿子送予他人,心头却是不甘。祝彪那里却站起身说道:“我尚有两位哥哥在家,小可愿意入赘陈家,并无二话。” 祝朝奉瞪了祝彪一眼,但见他话已经说了,也无可奈何,只得道:“老汉有三子,第三子祝彪便入赘陈家,两家结个姻亲来,还请陈统制玉成此事。” ****真见入赘都肯,便望了望陈丽卿道:“我儿意下如何?”陈丽卿百般无奈,只得道:“但凭父亲做主。”此言一出,祝彪大喜,****真便道:“既然如此,两家便先定下婚事,稍后征伐扈家庄得胜,便挑选日子将婚事办了。” 两家说定后,栾廷玉并蓟州诸将都道贺,祝朝奉虽微感不快,但想能攀附上一州兵马统制,也不算太过折辱,转念一想,又喜上心头来,当下吩咐庄客,只顾杀牛宰马,杀猪宰羊,做筵席管待众人,且饮酒食。又教庄内备下酒肉,款待一众官军将士,上下俱都欢喜。 方才饮宴一半,便有庄兵火急来报道:“庄外有扈家庄引一彪军马来了。”****真微微一惊道:“这扈家庄来得好快,我还道他那里只敢死守庄门,不想到还敢来应战。” 祝彪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岳丈宽心,我自去上马拿此贼。”栾廷玉急忙道:“三郎莫慌,想那扈三娘英勇善战,不可轻敌。” ****真道:“若来的是扈三娘,我儿可去会一会她来,你两个都是女将,正好厮杀。”栾廷玉道:“三郎与陈娘子同去正好,小人也出马前去,替两位掠阵,先斗一阵,以看虚实来。” 当下栾廷玉、陈丽卿、祝彪各自披挂了,取了兵刃,飞身上马,便出庄门,放下吊桥,引五百余骑马军杀将出来,****真等人自上庄门敌楼上观战。 却说三个引军马出得庄来,早迎见一彪军马,也约有五百余骑,当先拥出那个头领,弯弓插箭,拍马抡枪,乃是没遮拦穆弘。祝彪此前与他战过一场,知道穆弘武艺,但见陈丽卿在侧,只想逞一回英豪,当下大喝一声道:“贼子受死!”便跃马挺枪,向前来斗,穆弘也不答话,纵马来战祝彪。 两个在独龙冈前,约斗了十数合,不分胜败。穆弘卖个破绽,拨回马便走,引他赶来。祝彪要显威风,立时纵马追去,背后栾廷玉急道:“只恐有诈。”当下策马上前追去。 果然赶不多远,只见一彪军马从刺斜里杀将来。栾廷玉看时,却是那日前来劫粮草的另一位好汉,这人正是病关索杨雄,听得背后军马杀出,穆弘也引军翻身杀回,栾廷玉急忙前来救应,接住杨雄厮杀,祝彪抵住穆弘。 两厢里正厮杀得紧,只听一阵战鼓响处,当道后路上,又撞出一彪军马来,约有两百余骑,引军断了祝彪与栾廷玉后路,为首的却是一位女将,正是扈家庄一丈青扈三娘! 只见三娘胯下一匹白马,身着青花甲,鞍上挂了金雕弓,腰悬鸱吻刀,一双素手掣出日月双刀来,便在那白莲旗下站定,怎生装束?但见:蝉鬓金钗映红妆,凤鞋宝镫青花甲。鱼鳞铠甲绿连环,绣带柳腰红束带。淡妆素眉巾帼色,银锋凛凛落皓雪。鞍腰笼白氍毹长,临风素腕为天人。 三娘双刀一挥,娇声笑道:“栾教师,祝三郎,两位休走!”栾廷玉与祝彪见得是三娘时,又见后路被断,心头着慌,便在此时,只见陈丽卿引一彪军马从后掩至,两个方才松了口气。 三娘见陈丽卿引一彪军马掩至接应,但见那陈丽卿一身戎装打扮,更加英姿飒爽,又想起那晚丽卿被绑缚后的摇曳身姿,忍不住笑道:“来人可是陈妹妹?你可还认得我?” 陈丽卿近前一看,便认出三娘来,果然便是那天在报恩寺的那白衣女子,想到定是她与裴如海算计了自己,心头大怒,娇叱一声喝道:“扈女贼休走!”(未完待续。) 第卅六章扈岚单擒女飞卫官军议取李家庄 就两军阵前,三娘见陈丽卿挺起梨花枪,纵马直取自己,笑了笑拍马挥舞双刀迎了上来,两马交错之时,只见陈丽卿那杆梨花枪神出鬼没般刺来,快如闪电,心头暗赞道:“那日初见时,只将她麻翻了,并未曾见识过这小娘皮的武艺,这时候看来,女飞卫的诨号果然名不虚传。” 这梨花枪端的厉害,那枪头两侧有钩镰状铁刃,两长刃向上可作镋用,两短刃向下可作镰用,可使刺、叉、钩等招数来。三娘见梨花枪至,轻轻举左手刀一拔,刀刃顺着枪头长刃一抹一带,便将这一枪力道尽数卸到一旁去,跟着右手刀挥出,直取丽卿。 陈丽卿心头也是大吃一惊,自己这梨花枪鲜有敌手,适才自己这一刺,暗含叉、钩、削三般后招,没想到眼前这扈三娘随随便便,举重若轻的一刀便格挡开来,竟然将自己伏下的三般后招尽皆化去,又顺手一刀削来,狠辣无比。丽卿心下也赞叹道:“蓟州一丈青果然名不虚传,也只这般武艺,方能斗败那夏国第一勇士。” 丽卿不等那一枪刺老,枪杆一拉,登时挡住三娘顺势削来的一刀,两员女将便在马上厮杀起来,但见两女一般的英姿飒爽,一般的武艺超群,一般的衣袂飘飘,周遭不论是蓟州官军、祝家庄客还是扈家庄丁,个个都看得目瞪口呆。 两女斗了五十余合,陈丽卿长力不足,渐渐招架不住三娘那连绵不绝的连环劲来,枪法渐渐散漫起来。三娘见她秀发散乱,俏额香汗如雨,自己手上还有余力,忍不住出言调笑道:“陈家妹妹,那晚滋味如何?” 不提也罢,这里一提,陈丽卿秀目圆睁。俏脸微红,口中怒骂道:“不要脸的贼贱人,与那淫僧一同坑害我来。起初还敬你是江湖上闻名的女杰,想不到你这般下作!” 三娘也不恼怒。手上双刀依旧挥舞紧凑,口中吃吃笑着说道:“你这里骂我,但我看你那晚也很快活啊。”陈丽卿涨红了俏脸,胸脯起伏不定,显是被三娘言语气坏。手上梨花枪更加散慢,口中兀自怒道:“下贱,不要脸,****!” 三娘见她动怒,心神不宁,枪法上处处都是破绽,也不急于擒下丽卿,忍不住想逗弄她一番,当下纳还月刀,只以右手刀与她厮杀。斗到深处,看得破绽,伸手便在丽卿胸前摸了一把,口中吃吃笑道:“虽然隔了衣甲,但还是这般舒服啊。” 丽卿哪里有三娘脸皮厚?俏脸红得快要滴血,怒气上头,只恨不得一口吞了三娘,手中梨花枪也不管什么章法,只顾没头没脑的刺来。 三娘见火候差不多了,见梨花枪来时。侧身让过,左手抓住枪杆,右手刀快如闪电般,顺枪杆削去。丽卿大惊,只得缩手,便在那时,三娘长刀一挥架在丽卿脖颈处,轻舒猿臂,便将丽卿抓了过来。 丽卿大惊。正待挣扎时,三娘调转刀把,便重重在丽卿脑后一敲,登时将丽卿敲晕过去。见马鞍上娇媚小女将也不挣扎了,三娘笑嘻嘻的在她臀上拍了一把,口中喃喃道:“也莫怪我狠心打你,要我还是个男的一定不打女人的。” 陈曦真在庄门敌楼上早见得女儿陈丽卿与扈三娘厮杀,只看了二十回合,便心头大惊道:“此女子如此了得,只怕我那女儿不是对手。”说罢急忙下了敌楼,披挂了,骑上一匹红马,点起三百余人,径直杀出庄来,便想前去救陈丽卿。 三娘这边擒了丽卿在马上,挥军一冲,杀散丽卿部众,得意洋洋的正打算挥军赶来,再将栾廷玉与祝彪也收拾了,却听背后劲风破空之声袭至,三娘连忙侧身贴在马鞍上,只觉头顶一凉,一支箭雨竟然正中自己的缨盔。 三娘大怒,回头看时,一名四十余岁中年儒将,手持一张铁胎弓,正朝自己放箭,口中怒喝道:“贼贱人,放下吾儿来!”三娘闻言更怒,知道这人定是陈丽卿之父陈曦真,便挂住双刀,取了金雕弓在手,策马疾奔而回,翻身弓上搭了三支箭,望陈曦真较亲,连珠箭嗖嗖而出,口中也怒喝道:“陈老匹夫,有本事自己来救人啊!你若不救,被我拿回庄上去,定将你女儿犒赏三军,教你一夜之间多出几百个便宜女婿来!” 陈曦真气得几欲晕去,不防三娘那连珠箭射来,铁枪急忙挥挡,只打落两支羽箭,第三支羽箭正中陈曦真胳膊,陈曦真大吼一声,几欲跌落马下,左右偏将急忙救下。 庄里祝龙、祝虎两个见势头不好,急忙打开庄门,点起一千军马杀将出来,三娘见了,呼哨一声,引军便退。穆弘、杨雄两个听得呼哨,也各自舍了祝彪与栾廷玉,引军且战且退。 祝彪、栾廷玉与祝龙、祝虎两个合兵一处,祝彪急道:“陈娘子着了她拿了,须得救来。”当下催马引兵便赶,栾廷玉、祝龙、祝虎恐他有失,急忙也赶上去。 不想赶了三四里地头,就一片白杨林里,又杀出一彪人马,都是一遭的步军,皆持丈许长绕钩、钩枪,待得祝彪引马军追来是,一股脑的只顾用绕钩、钩枪来勾到马匹,后面持短刃的军士赶上来便复一刀结果了落马庄客性命。 祝彪见了大惊,眼前密密层层的都是绕钩搭来,急忙使枪拨开,但哪里能尽数都拨开?肩头、脖上着了两个绕钩,登时拖下马来。好在此时栾廷玉快马引军赶到,冲杀一阵,白杨林中那群绕勾手略略退去。 栾廷玉救下祝彪,祝彪还要赶时,那白杨林中飞蝗般箭雨射将出来,原来内里竟然还伏下了一批弓弩手。栾廷玉拉着祝彪,便格挡羽箭便急退,折却兵马大半,随后祝龙、祝虎赶来接住,几个慌忙退回庄上去了。 却说陈曦真被三娘一箭射中臂膀,被官军诸将救回庄内,军医将箭头剜了出来,上了金疮药,包裹停当后,取条布巾掉了手臂。 少时闻报说栾廷玉并祝家三杰败退回来,陈曦真大惊,待得四人回到堂上时,陈曦真急问道:“战况如何?”祝彪闷闷不乐道:“只赶去时,那贼婆娘在半路白杨林内伏下绕勾手与弓弩手,将我等杀退,未能救得娘子回来。” 栾廷玉道:“这三娘子在西北军中征战时,便骁勇无比。又在华州降服少华山与史家庄两处,华州许多好汉尽皆为其效死力,足见其才智手段厉害。今趟陈统制方才引军至,她并不坐困死守,却反客为主,反倒先引兵来搦战,我等都是一时轻敌,着了她的道了。” 陈曦真恨恨的说道:“不想这女贼不但武艺精熟,便连这弓马之术,也尽得铁臂膀周侗真传,三花连珠箭居然如此狠辣,连我也一时不察,着了她的手。如今一战,都尚未到得她庄前,便折了丽卿,我也伤了,折了锐气。丽卿又陷在她那里,投鼠忌器,如之奈何?” 栾廷玉道:“统制且先安心将息,扈三娘子虽是朝廷重犯,但素闻她行事倒也仁义,又是位女子,料想也不会太过为难陈娘子。待得明日,我一个人先去扈家庄一遭,一来探个虚实,二来问个消息,看三娘子那里如何方肯放回陈娘子来。” 祝彪闻言急忙点头道:“对对对,要是她要钱粮财帛赎人,我这里便去办来。”栾廷玉又道:“若是不肯还时,便引大军尽数围将过去,将她扈家庄围个水泄不通,以兵马威势,逼得她不敢轻易加害陈娘子。”祝彪又道:“正是,若她敢动娘子一根汗毛,等打破那鸟庄子,定要将她一家老小杀得一个不留!” 陈曦真闭目沉吟半晌后,忽然睁眼道:“此女子才智颇高,与她对敌,不可以常理揣测,须得反其道而行之。”栾廷玉道:“统制的意思是?” 陈曦真道:“我兵马才到,她便先引军来搦战一场,擒了我儿过去,定然便是想将我等军马悉数引往扈家庄去。若我等按这般行事,正好着了她的道。我猜想她定是在扈家庄左右布置下了天罗地网,只等官军过去。” 祝彪奇道:“岳丈大人,若是不引兵前去攻打扈家庄,又如何能救得出娘子来?”陈曦真道:“听你说过,那扈家庄与左近李家庄结成生死盟约,扈三娘还与李家庄的李应结成了义兄妹?” 祝彪道:“正是,那李应便一直与扈家交好,与我祝家作对,端的可恨。”陈曦真颔首道:“那李家庄眼下情形如何?可有引军前去扈家庄助阵?”栾廷玉道:“听闻只是谨守庄门,倒是并未曾引军前去扈家庄助守。” 陈曦真一拍大腿道:“这便是了!好狡狯的扈三娘,她定是担心我官军先打李家庄,一旦打破了李家庄,一来她便失了义兄,二来更失了掎角之势,因此只顾引军来与我交战,便是要引得我等舍了李家庄,********前去打她扈家庄。” 栾廷玉也明白过来,口中道:“看来那李应也有自己肚肠,只想先作壁上观,也怕背反了朝廷,从此断了良善之路。” 陈曦真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就不必先打扈家庄,明日栾教师还是可先往扈家庄一趟,以言语拖住那扈三娘,便在拖延之时,我等便引军先袭李家庄去!一旦打破李家庄,拿得那李应时,他是扈三娘义兄,用她义兄交换丽卿也可!”(未完待续。) 第卅七章圣女疗伤效死命娘子问罪赔不是 却说三娘引杨雄、穆弘两个且战且退,到了白杨林时,石秀、李立、穆春引伏兵接住,让过一众马军后,待得祝彪引军追至,石秀、李立、穆春领绕勾手、弓弩手将追兵杀退,随后也引军退回,赶了四五里地,方才与三娘军马会合,当下合兵一处,得胜而回。 回到扈家庄后,三娘命穆弘、杨雄收拢军马,计点损失,犒赏有功之人,又教庄内医师救治受伤之人。安排妥当后,三娘自命几名健妇将兀自晕迷未醒的陈丽卿带到后院来,剥了衣甲,只与丽卿穿了一套平常衣裙后,又再绑缚起来,关押在一间耳房内,差十几名健妇看管,并吩咐无她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滋扰丽卿。 随后三娘转到堂上来,扈成、黄文炳并诸位头领都在,见了三娘都上来庆贺,皆称赞三娘英勇。三娘道:“皆是诸位并力之功,不知此战我方损伤几何?” 穆弘上前道:“马军折了二十三骑,伤三十七骑,绕勾手、弓弩手折了十五人,伤二十八人。官军、祝家那头估摸折损更大,应有三百余人死伤,还擒得他一员女将,官军、祝家锐气尽折矣。” 黄文炳却道:“官军、祝家联军总计不下上万军马,区区数百人损伤,并未动其筋骨。只是着得这员女将,听闻便是****真之女,正好可以用计。” 三娘笑道:“正是,此趟主动搦战,原本只想激恼官军,先来打我扈家庄,如此我等在庄外的一应布置,正好可用,一旦官军祝家联军来打这里,早晚定教他陷在此处脱身不得。只等二龙山、柴家庄兵马到来时,便可里应外合,一举破敌!” 众头领都是大喜。对三娘的定计皆是心悦诚服。唯独黄文炳道:“此计上算,但惟独需提防****真此人,听闻此人胸中有韬略,只怕他看出此计来。不先来打扈家庄,反先对李家庄下手,届时我等若不出兵相救,只怕李家庄被打破,便失了一处臂助。更会被江湖好汉耻笑,说我等不救盟友。但若硬要出兵去救,野外浪战,官军祝家人多势众,只怕并无十成胜算。” 三娘沉吟片刻后,只看着黄文炳问道:“今日郑鹰那里,信鸽传信可曾回来?二龙山、柴家庄兵马都到了何处?”黄文炳道:“信鸽已回,柴家庄军马稍快,秦明、黄信两位头领引两千军马,扮作捕盗官军。已经到了饮马川,估摸三两日便能到来。二龙山鲁智深、武松、孙二娘、张青四位头领引三千兵马方至沧州,尚有些时日方能赶到。” 三娘道:“便再传信与秦明、黄信两位头领,教他们兼程赶来,到了蓟州此处后,不必先来我庄上,只教他们先去李家庄左近驻扎,若官军真要去打李家庄,便可先就近援手!”黄文炳捻着胡须笑道:“庄主此番布置方才是万无一失。” 当下三娘又教扈成妥善厚葬战死的庄客,但有家眷在庄内的。都是厚加抚恤,又命厚赏有战功之人。扈成一一照办,随后扈成命人安排下酒筵庆贺,三娘却道:“诸位先入席。我去去就来。”说罢径自去了。 穆弘不解问黄文炳道:“庄主有何事,连这祝捷酒宴都不及与会?”黄文炳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口中道:“庄主果然是成大事之人,我猜她定是去看望伤者了,如此心怀士卒,何愁大事不成?我这里也略略告退。先去看望一回来。”众头领听了都是一阵羞愧,当下众人也不饮宴了,都跟着黄文炳一起过去。 众人转到庄内安置伤者处看时,果然三娘已经换了衣甲,只穿了一套白色衣裙,卷着衣袖,在那里与一众医者替那几十个受伤的庄客看诊。 黄文炳与众头领在一旁站住,只见三娘那厢里正替一名伤者缝合创口,素手上下翻飞,口中不住安慰那人道:“忍着点,片刻便好。若实在疼痛,先喝口这透瓶香美酒。”那人眼中含泪道:“庄主娘子,小人贱命一条,能得你手亲自疗伤,天大的幸事,哪里会敢叫苦?”三娘笑了笑,那笑容直将人心暖来,果然三娘在缝合伤口时,那人捏紧拳头,一声不吭,众头领看了都道:“果然是条硬汉。” 其余伤者见了,也都不在叫苦。少时三娘替那人缝好伤口,又清洗了伤口,仔细上了金疮药,随后将伤口裹好,口中道:“伤口不深,切莫沾水,几日创口便可结痂,将养些时日,又是好汉一条。”那人热泪盈眶道:“庄主娘子,今后只要一句话,俺便随庄主上刀山、下火海也去了!”其余伤者见说了,也纷纷道:“庄主娘子心善,俺愿效死力!”“庄主娘子,今后俺这条命便是庄主的了!”一时间群情激奋,便连周遭照顾、围看的一众庄客也都跟着呼喊起来。 众头领都看了,心头热血翻涌,穆弘道:“我等也上去帮手!”黄文炳却止住道:“诸位热血,心意是好,但我等皆不习医术,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添乱,诸位若是要报效庄主,便不如打起精神,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众头领都是沉默片刻后,扈成道:“正是此话,那些战死庄客抚恤之事,我当亲自前去,好言抚慰那些家眷一番。”黄文炳笑道:“我与二庄主同去。”当下两个一起笑着去了。穆弘与杨雄两个互望一眼,都道:“我俩便一同去厚赏有功之人。”石秀等人道:“再去看看庄前一应陷阱布置可还有疏漏之处!”李俊等人也道:“再去看看水路船只是否安排妥当!”当下众头领便都不去庆贺,各自分头又忙碌去了。 三娘看了心头大慰,随后又替一位重伤人看诊来,这人手臂被马蹄踩得稀烂,只得截肢,三娘取银针封了穴道,令他安睡后,方才替他做了截肢之术,又裹好伤口后,吩咐左右道:“但凡伤残之人,庄上自会照料他终老。”众人皆感怀恩德。叩首不已。 正忙碌医治伤患时,后院健妇来报说道:“那陈娘子醒来,只在那里搅闹,直说要见娘子说话。”三娘见左右再无重伤之人。其余伤者,庄内医者也能照料,当下道:“我这便来。” 当下三娘不及换衣,只净了手后,便信步来到后院。果然老远便听得陈丽卿在那里骂道:“扈三娘。小贱人,你出来见我!”三娘到了耳房门口,吩咐一众健妇都退下,随后推门而入,只见陈丽卿被捆得如同粽子般,只在耳房牙床上坐着。 见得三娘入来,陈丽卿方才不骂了,双目怒火万丈,只盯着三娘怒喝道:“小贱人,你果然来了。”三娘扰扰耳朵。皱眉道:“陈娘子,你只顾骂我,是何道理?你再敢骂一句,我就将你剥光了,拿出去犒赏三军!” 此话一出,陈丽卿果然不敢再骂,只是一双美目恨恨的看着三娘。三娘走上前去,拉条杌子坐在她身前,皱眉问道:“你有何话与我说?要说便快些,我事多。” 陈丽卿怒道:“我且问你。你是如何与那淫僧勾搭,一起来欺辱我的?”三娘侧头似笑非笑的道:“我与那裴如海不熟,谈不上勾搭,至于如何欺辱你的。你是想细细听我讲来么?也好,我便说与你听,那晚你喝了蒙汗药茶汤后,便晕了过去,裴如海那厮就过来撕你衣裳……” 听到这里,陈丽卿涨红了小脸。急忙喝道:“不知羞耻,我不要听!”三娘笑道:“不是你要听的么?”陈丽卿又羞又怒道:“我是问你,我真是被那淫僧欺辱了么?” 三娘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迷倒你后,我拿了你的腰牌印信就去烧粮仓了,后面的事,你该去问裴如海的。”陈丽卿恨恨的道:“那淫僧已经被我一刀杀了!”三娘哦了一声道:“杀得好,那淫僧早该杀了。” 陈丽卿怒道:“你休得在那里幸灾乐祸,你不是与他一伙的么?”三娘耸耸肩头道:“我哪里与他一伙了?他连我也想迷晕,只不过我聪明,没着他的道,只是把他打晕了,随后我便拿了你的东西去干大事。许是他醒得比你早,便欺负了你来。” 陈丽卿怒道:“你既然知道那淫僧不怀好意,为何不搭救于我?”三娘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娘子,你是官军我是贼哎,我为何要救你?”陈丽卿一时间哑口无言,悲从中来,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见她落泪,三娘有些不忍,轻轻抚着她的香肩道:“好了,不哭了,也是我的错,早知道就该先将那裴如海杀了。陈娘子,我并无心害你,我只是要取你的东西去烧粮仓,没想到这淫僧,连你这种官军女将都敢欺辱,也是我的错。现在大错已经铸成,我也只能说句对不住了。” 陈丽卿见三娘认错,忍不住更加悲切,放声大哭起来,三娘心头一软,轻轻搂住丽卿,口中安慰道:“你莫哭了,你若是不解气,再骂我几句好了。要是你找不到好婆家,我这里养你一辈子如何?” 陈丽卿抬起头来,恶狠狠的怒道:“你休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若是真有心,便放了我,否则,我只恨你一辈子!”三娘眨眨眼道:“你是官军,我是贼,眼下你还带兵要来捉我,我如何能放得你?你便先在这里住下好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辱你的。” 说罢捏住丽卿下巴,取一颗药丸喂她服下,丽卿动惮不得,只得由她摆布,吃了那药丸后,丽卿怒道:“你又喂我吃什么?”三娘道:“你武艺太高,我只能喂你吃一粒子午软筋丸,放心这药只会让你浑身无力,便好将你松绑了来。”说罢将丽卿绑缚解了。(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传求支持,感谢书友行于云端、noooooobs的月票,感谢慕江吟、jiacker的打赏 第卅八章看出端倪骤出兵算定来援抢破庄 便在耳房内,三娘解了陈丽卿绑缚后,陈丽卿便扬起手来,一巴掌打将过去,却被三娘轻轻巧巧一把抓住,三娘笑道:“你以为还能使出力道来么?”说罢一把将丽卿揪过来,狠狠的夹在腋下,扬起手便在丽卿臀上狠狠打了几下,口中笑道:“敢对我动手,这只是小惩大诫!” 丽卿涨红了脸,想要挣扎时,却身上毫无力气,三娘那里又紧紧夹住,便根本动弹不得,只能被她狠狠打了几下,登时羞愤不堪。随后三娘将丽卿扔在牙床上,将她死死按住,嘴角挂着邪邪的笑意道:“最好听话,否则下回便是脱得赤条条的打来!” 说罢三娘笑着扬长而去,丽卿银牙暗咬,坐起身来后,俏脸兀自红晕未散,但心头却是突突跳个不停,低垂着头久久默不作声。 三娘将丽卿收拾得服帖后,哼着小曲转回堂上来,却有庄客来报道:“石秀头领差人来报,直说有祝家庄教师栾廷玉到了庄前盘陀路前,被巡哨马军拦住,只说奉官府之命前来,还道什么两方交战,不斩来使。”三娘闻言笑道:“这倒是新鲜,让他进来说话。” 一炷香后,石秀、李立两个引了栾廷玉到来,三娘斜靠,坐在堂上头把交椅,身姿慵懒,看栾廷玉来,也不起身,只道:“栾教师此来,可是受了陈曦真之命,前来讨要他女儿的?” 栾廷玉尚未开口,便被三娘说中,心头微微一惊,只得上前微微拱手道:“扈三娘子果然聪慧过人,此趟我来正是为了讨要陈娘子而来。来时陈统制说了,但要多少钱粮来赎人都可。” 三娘素手支颐笑道:“栾教师,你们打的好算盘,不管我要了多少钱粮来,都只能放在庄内。等放了人后,你们大可打破扈家庄来。一应钱粮又都取回。些许钱粮我可瞧不上。” 栾廷玉皱眉道:“那娘子所求何物?”三娘素手一挥,坐起身来,朗声道:“我什么都不要!陈丽卿在我手中,便是多了一份筹码!李立送客!” 李立当即上前。粗黑的手一摆喝道:“送客!”栾廷玉哼了一声,一摆衣袖道:“娘子三思,陈统制还有话在这里,但若娘子胆敢动陈娘子一根汗毛,包管教扈家上下鸡犬不留!” 三娘冷下脸来。厉声喝道:“今夜我便将陈丽卿犒赏三军,让陈曦真一夜之间多出许多便宜女婿来,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何!李立,给我将他乱棍打出去!” 当下李立一声呼喝,堂下涌来十余名精锐庄客,手持棍棒,没头没脑便打将过来,栾廷玉急忙闪避,口中怒道:“扈岚!你当真连一点同门之谊都不念了么?!周师哥教的好徒弟!我可是你师叔!” 三娘也不理会,栾廷玉被乱棍赶出前堂。只得恨恨的上马回祝家庄去了。栾廷玉走后,三娘急忙对石秀道:“石秀兄弟,快去击鼓聚将,差人将诸位头领都唤来!”石秀大声领命后,扭头去了。 当下石秀击鼓聚将,只一刻钟时分,诸位头领陆续赶到前堂来聚齐。三娘见诸人都聚齐后,急忙道:“适才栾廷玉前来讨要陈丽卿,此事大大不妙!”诸人都不明所以,穆弘道:“官军服软。前来讨要被俘之人,怎会大事不妙?” 黄文炳皱眉道:“果然还是被陈曦真看出那计策来。”杨雄道:“军师,你便直说好了。”黄文炳道:“原本定策是,以这陈娘子为饵。诱得官军前来攻打扈家庄。若官军真的中计,那陈曦真该当亲领大军前来,以官军军势为威压,教我等忌惮,而不敢轻易伤害陈娘子。而此刻陈曦真不领大军前来,反而差栾廷玉前来示弱。定是想宽我等之心。所料不差的话,官军此刻定然是大举朝李家庄而去!” 三娘秀眉紧蹙,负手而立道:“不错,所以我急忙请诸位回来商议对策,本想拖延上几日,等柴家庄兵至,便也不惧官军再去攻打李家庄,但此刻援兵未至,若是让官军打破了李家庄,我便失了一方臂助,还失陷了义兄李应,便是大大不妙。” 扈成闻言顿足道:“什么义兄,小妹,我两个亲自前去说他,教他弃了那破鸟庄,一起到扈家庄来,他兀自在那里不愿。如今引得官军前去攻打,我等何必去救他?!” 三娘摇头道:“大哥,李家庄是义兄祖业,换作是你,也不可能轻言相弃的。义兄必定要救,且不说他先前曾多多助我庄上,与祝家周旋,于我庄上有恩,便是数十年结盟之谊上,也不可不救的。” 黄文炳道:“眼下也无更好计策,庄主也只有点起精锐军马前去,与官军在野外浪战周旋,只望能拖延一两日。” 三娘颔首道:“也只有如此了,如今官军与祝家联军,军马不下一万之众,我庄上也只有三千余众,尚要留下军马守御庄上,此趟最多只能提一千军马前去迎敌,便是以一敌十之战。” 穆弘起身道:“娘子大可下令,我等都是带卵子的,没一个怂包!”杨雄、石秀等人都是大声求战。三娘喝道:“好!穆弘、杨雄、石秀三位,点起三百马军,三百弓弩手,四百步军,随我出战!庄内有劳军师辅佐我兄长并诸位头领镇守!切记,不论我等在庄外战得如何凶险,都不可前来救援!” 扈成急道:“小妹,还是我去,你留下守庄吧。”三娘宽慰道:“大哥,庄内须得你留下,不必再争执了。千万记得,不论收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开庄门出来救援!” 交代之后,三娘与穆弘、杨雄、石秀三个点起一千军马,开了庄门,便朝李家庄而去。 却说陈曦真那里,差了栾廷玉去后,也不顾手臂箭伤,当即吩咐提辖官张慕云等诸将,点起五千官军,又请祝氏三杰点起三千精锐庄客,一共八千人马,浩浩荡荡径往李家庄而来。 到得李家庄前看时,真个好大庄院,外面周回一遭阔港,二丈庄墙傍岸,有数百株合抱不交的大柳树,门外一座吊桥,接着庄门。庄上满插旌旗,刀枪如林,约有数百庄丁在庄上守定,见得官军遮天蔽日而来,慌忙拉起了吊桥。 陈曦真在马上,一只胳膊兀自挂着布巾,看了李家庄气色,笑道:“吾观这村坊,法度不严,守御松懈,战和之心不定,可使人上前喊话,教庄上开门纳降来!” 当下张慕云领命,带了二十余骑直到庄前,厉声喝道:“庄上人出来答话!”少时出来一位皂衣官人立在庄上答道:“来者何人?”张慕云喝道:“应者可是李家庄李应?蓟州官军奉命前来捕盗,快开庄门迎接天兵!” 那官人大声答道:“某家正是李应!既然是官军捕盗,可自去,我庄上并无贼寇,都是一应良民!”张慕云大怒喝道:“李应,早闻你与那贼寇渊薮扈家庄勾结,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但不开门时,早晚打破你这处村坊!” 李应也大怒喝道:“我李家庄数十年便在此地,宋辽交战多时,官军每到此处时,都是客气相待,哪像你们这伙官军,如此威逼恐吓!我看你们倒像是贼寇所扮,要来赚我庄上!”说罢一挥手,庄上一阵乱箭放下,张慕云等急忙避走,便一边喝骂一边退走。 张慕云回到陈曦真面前,禀报了之后,陈曦真冷笑道:“果然此处也是反了,张提辖可统兵攻打!”张慕云领命,点起一千步军上前列阵。陈曦真看了看祝彪等人道:“贤婿,也可上前助战,待破了李家庄,内里钱粮,祝家也有一份。”祝彪大喜,当即点起一千庄客上前,散在官军一旁布阵。 便在此时,栾廷玉单骑到来,见了陈曦真,便气急败坏的将去扈家庄之事说了。陈曦真哦了一声道:“没想到那扈三娘子这般快便赶你走,看来她应是知晓了我等提兵来打李家庄,便想快些带兵来援。既然如此,栾教师,便请你与祝龙、祝虎两位,带两千官军并一千祝家庄客回头迎敌,只等扈家兵来时,便可迎头痛击!” 栾廷玉应了,却见阵前,张慕云部一千大宋官军便在那里列阵,前面三百橹盾手手持巨大橹盾在前,后面两百弓弩手扎住阵脚,最后五百刀枪盾手随后掩进。只见官军长短兵器杂于其中,又有强弓劲孥在彼,但听得战鼓擂响时,登时一起向前,步履沉稳,不紧不慢,肃杀之气冲天,数百人前行,阵容丝毫不乱,便宛如一人一般。 栾廷玉看了暗赞一声道:“果然不愧是官军,法度严谨,一派强兵气色。”再看一旁祝家庄丁时,只见列队阵容稀松散漫,听得鼓声时,一些人前行,一些人却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庄客头目呼喝驱赶时,方才跟进。栾廷玉看了后暗叹道:“一看便是乌合之众,还是官军精锐,此战官军必胜。” 栾廷玉却并不知晓,蓟州官军久疏战阵,也是陈曦真到了蓟州之后,严加操训了三四个月,方才有此等阵势。但这蓟州官军也只有军容,尚未经历阵战厮杀,若是阵战顺利,倒也可势如破竹而进,但若是遇上精锐军马,阵战不利时,也是难以持久。 栾廷玉与祝龙、祝虎点起兵马往回而去布阵时,只听身后战鼓催急起来,栾廷玉回头看时,只见官军已经开始攻打李家庄,庄上那箭雨如飞蝗而下,心头暗道:“也不知是否可以一鼓而下!”(未完待续。) 第卅九章百计守御敌官军千军冲阵奋雌威 三通号炮声响,官军中军内八面牛皮大鼓,震天阶的擂响起来,旌旗挥舞之间,蓟州大宋官军鼓噪而进,法度严谨,阵势森严。庄上李应见了,大惊道:“蓟州官军平素暮气沉沉,为何数月不见,竟有如此锋芒。”一旁管家鬼脸儿杜兴道:“许是这陈曦真到了蓟州后,操练成的军马。” 李应见左右庄丁皆面露惧色,当下大声喝道:“将庄上战鼓擂响,滚木礌石、强弓劲孥与我准备!”杜兴闻言道:“庄主,真要与官军厮杀么?一旦厮杀起来,便是明目张胆的反了朝廷了。” 李应沉声道:“此趟不论我等如何,官府都不会放过我李家庄。若官府真心要放过我李家庄,只会派遣要员来庄内,好言抚慰,不教我等有背反之心。而如今官府提大军到此,便是起了扫荡之心。现下我只恼恨当日舍不得这些祖业,未能将庄内人口都搬至扈家庄去,与我那义妹合兵一处,如今悔之不及啊。” 杜兴道:“庄主宽心,扈三娘子素来义气深重,听闻我李家庄被围攻,必然引兵来救。”李应皱眉,只看着庄前步步逼近的官军道:“也不知我庄上能守御多久。”杜兴道:“且先点起烽火狼烟来,我这三庄结盟,都曾备下,一处烽烟起,另两处必定来救,只是这趟祝家必定是不肯来救的了。”李应叹道:“也只有如此。”当下便命庄客点起烽火狼烟来,那浓烟滚滚而起,十余里外都可望见。 官军压进至一百步时,庄上李应看了,掣出手中宝剑大喝一声道:“开弓放箭!”庄上弓弩手纷纷开弓放箭,一时间箭矢如雨而下,但官军木橹盾竖起,多数箭支都被挡住,只有寥寥十几名官兵气运不佳,被射中腿脚而倒地。其余官军依旧鼓噪而上。 到了五十步时,官军阵内弓弩手开始朝庄上放箭,以压制庄上弓弩手。历来攻城拔寨之战,不论攻守两方。都要死命施放箭矢以压制对方,也不论战果有多大,此乃只为提高己方士气而已。 双方对射一阵,庄上弓弩手占据了地利,庄下官军则是占据了器械精良。官军弓弩手都掩熟皮甲具,要害处有铁片甲遮护,手上又是大宋黄桦弓、神臂弓等强弓劲孥,一时间斗了个不相上下。 虽一时间对射未分胜负,但庄上弓弩手也不敢轻易露面,只敢在垛口后放箭,也便没了准头和气势。官军后阵中刀盾手顿时蜂拥而上,扛着云梯搭在护庄河流上,橹盾手将橹盾铺在云梯上,很快便搭好了几座桥来。官军橹盾手、刀盾手相继而过,拥在庄墙下,后续刀盾兵继续扛来云梯,准备搭在庄墙上,攀附而上。 杜兴见了,大声喝道:“滚木礌石,灰瓶金汁,与我招呼下去!事已如此,若庄子打破,官军必定不留活口!只有死守下去。等待扈家庄来救,方有一条活路!”几下呼喝后,一众庄丁打起精神来,当下庄上滚木礌石、灰甁金汁只顾往下招呼。 滚木礌石自不用说。那灰瓶便是装了石灰的瓶罐,扔将下去后,瓶罐破裂,石灰四散,迷住人眼,便能使敌不能张目。金汁却是煮沸的粪汁。倒将下去,将人烫得皮开肉绽,粪汁又毒,便教敌兵伤不能愈,痛苦而死。 庄上滚木礌石、灰甁金汁打将下来,一时间拥在庄墙根角的官军顿时惨嚎一片,攻势为之一顿。便在此时,李家庄庄门大开,吊桥放下,李应披挂了一副黄金锁子甲,前后兽面掩心,穿一领大红袍,背胯边插着飞刀五把,拿了点钢枪,戴上凤翅盔,点起三百悍勇庄客,出到庄前,径直冲出庄来。 那李应一马当先,杀入庄外官军弓弩手阵中,势若猛虎,一众官军弓弩手皆轻甲短刃,抵挡不住,只片刻就被杀散。庄上弓弩手见了,立时起身来,只顾往庄墙下放箭,庄墙下官军抵敌不住,见又有李应截住后路厮杀,心慌不已,再战片刻,眼见抢不上庄去,一发声喊,都往后退却。 祝彪见了大怒,领一彪军马上前截住李应厮杀。李应见是祝彪,心头大怒,钢枪指着大骂道:“你这厮口边奶腥未退,头上胎发犹存,你爷与我结生死之交,誓愿同心共意,保护村坊。你这里引军来打我庄子,是何道理?”祝彪道:“俺家虽和你结生死之交,誓愿同心协意,抵挡强人,扫清山寨,你如何却结连反贼扈家,意在谋叛?”李应喝道:“你说扈家是反贼?你这厮却冤平人做贼,当得何罪?”祝彪道:“官府早已下了文书,便要捉拿扈家,你还一意维护,当有此祸!” 李应大怒,拍坐下马,挺手中枪,便奔祝彪。祝彪纵马去战李应。两个就李家庄前,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了十七八合,祝彪战李应不过,拨回马便走。李应纵马赶将去,祝彪把枪横担在马上,左手拈弓,右手取箭,搭上箭,拽满弓,觑得较亲,背翻身一箭。李应急躲时,臂上早着。 李应翻筋斗,坠下马来,祝彪便勒转马来抢人。背后一应庄客见了,纷纷抢上前来。祝彪抵当不住,急勒回马便走。众庄客急忙救得李应回庄。 官军这头,被李应出庄打杀一阵后,也抵敌不住,只能引军而回。陈曦真见了皱眉道:“果真还是久疏战阵,操演数月,也只得其形,而未得其神。” 一千官军败阵而回后,陈曦真教败军暂歇,又命人点起一千生力军,在上前攻打,又命祝彪再引一千祝家庄丁为辅、这趟陈曦真细细交代,定要防备李家庄人马再忽然打开庄门杀出,祝彪那里偷冷箭射翻了李应,正要逞强,立时领命,复又带兵杀上前去。 杜兴下了庄墙,在庄门前接住李应,亲自扶着李应,回到庄内,下了马,同入后堂坐。众宅眷都出来看视,拔了箭矢,伏侍卸了衣甲,便把金疮药敷了疮口。李应吩咐杜兴道:“我这里伤了,只怕抵敌不住官军,你引三百精锐庄客,护着家眷投扈家庄去吧,我这里拼死拦下官军便是。” 杜兴急道:“庄主切莫灰心,安心在后堂养伤,杜兴这里拼死抵住官军,料想扈家庄见得烽火,已经提兵来救了。”李应叹道:“只怕官军势大,守不得多时。”杜兴拜道:“杜兴受庄主大恩,但拼一条性命,也要救得庄主。杜兴这里只顾守住,若势头不好,庄主自带了家眷,从庄子后门偷走,前去扈家庄便了。” 说罢杜兴吩咐一声,径自引了一应庄客复回庄前死守。李应叹道:“危难之时,方显忠义,也不知扈三娘子能否来救我啊。” 便在此时,十余里之外,三娘引着穆弘、杨雄、石秀并一千精锐壮丁赶来,便在间道上撞出一彪军马来,正是栾廷玉、祝龙、祝虎四个引兵杀到。 栾廷玉见了三娘那杆白莲旗,便对领军的官军偏将道:“将军须仔细,那扈三娘子武艺高强,她手下那三将也都了得,不可与之斗将,只可仗着我方兵多,与其厮杀。” 那偏将也见过三娘与陈氏父女厮杀情景,心忖自己武艺不精,当下便听从栾廷玉之话,喝命官军布下阵势来。当下官军便当道布阵,五百橹盾长矛手在前,中间夹着五百弓弩手,一千刀盾手排布两翼。其余一千祝家庄丁散在官军阵后,扎住阵脚后,便摇旗呐喊起来。 三娘见状,勒住马匹,喝命军马停步后,穆弘道:“想不到官军竟有如此军势!”杨雄道:“蓟州官军数月来,尽得陈曦真操演,不比寻常官军。” 三娘却冷笑道:“我观官军阵势,虚有其表,待会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当下穆弘、杨雄、石秀三人领命,各自带领军马分头行事。 当下穆弘引一军绕往左翼而去,杨雄引一军去右翼,石秀引一军守在中军。栾廷玉见了大惊道:“这扈三娘却是使的什么诡计?她本就兵少,还敢分兵?”那偏将笑道:“谅一介女流。胸中有何韬略?只管分兵应战便可。”栾廷玉道:“此女素来狡狯,切不可大意,将军只管吩咐诸军不得妄动,以不变应万变。” 那偏将倒也从善如流,便听从栾廷玉之语,喝命诸军不去理会扈家军马,只顾严守阵势。 三娘见官军巍然不动,心头一惊,对石秀道:“想不到官军并未上当,此刻也只能并力一拼了!”石秀道:“娘子放心,我自引军冲阵便了!”当下三娘吩咐吹响号角来,穆弘、杨雄两个一左一右直冲杀过去,三娘与石秀也挥军掩杀上来,三路兵马直冲官军大阵。 穆弘最先杀入官军阵中,那厢里官军橹盾竖起,盾缝中长枪只顾刺出来,穆弘马上拨开长枪,策马撞将过去,但那里橹盾三层扎住,却撞不开,内里又长枪刺出来,登时将穆弘战马刺到。穆弘舍了马匹,跳下地来,步战厮杀起来。 三娘、石秀、杨雄也冲入阵中厮杀,扈家庄丁虽然英勇,四个人也勇武不凡,但无奈官军人多,又有栾廷玉居中指挥,哪里被冲破阵势,他便调集生力军补上,一时间冲杀不动,僵在那里。(未完待续。) PS:  感谢书友看云又看我、十三友、轻舞书虫的月票,明天开始清明三天,回家祭祖,只能保底每天一更,敬请谅解。 第四十章鸾凤折翼追赶急应援无信也必来 便在官军阵中,三娘挥舞双刀,左右冲杀,但仍旧止不住那官军如寒鸦赴水般,绵绵不绝而来。更加难受的是,官军那橹盾兵皆是大橹长枪,有橹盾护身,急切之间不可一击即中,而周遭尽是长枪,又在橹盾兵身后,不时有劲弩强弓放冷箭来。 三娘见双刀不利,娇叱一声,掣出鸱吻刀来,只面前一刀砍去,劈碎面前三面橹盾,再复一刀,面前三名官军连人带长枪被挥做两段。当下三娘将鸱吻刀泼风似舞将起来,真是人到之处,皆是一片血雨腥风。石秀引军在三娘身后,撞入阵中来,渐渐在此处,撞开一个口子,眼看便要杀透前军阵势来。 在中军阵中,栾廷玉见得后,叹口气道:“不想我这师侄女竟如此英勇,她那口刀锋锐无匹,竟无人可挡。”说罢吩咐左右道:“取张弓来。”左右取了一张黄桦弓并一壶箭来,栾廷玉弯弓搭箭,凝神静气,觑得较亲,喝一声:“着!” 那支箭如流星赶月般直奔三娘而去,三娘正厮杀得紧,不防那栾廷玉便在五十步开外忽施冷箭,待听得破风之声时,那箭已至面前,三娘不及格挡,只得侧身一让,正中右边肩头。三娘虽有青花甲护体,但那黄桦弓乃宋军精锐弓弩,力道有四石上下,又隔得近了,因此青花甲也挡不住其锋锐,只卸掉一半力道后,便入肉数寸来。 三娘中了右边肩头一箭,吃痛之下,忍不住闷哼一声,心头更是暗自恚怒,这却是自打三娘出道以来,头一次吃这般大的亏,眯眼望去,只见五十步开外,宋军中军那里,将旗之下。栾廷玉缓缓放下手中弓箭。 三娘银牙暗咬,口中暗骂道:“好你个栾廷玉,胆敢暗箭伤我!”见得三娘中箭,周遭官军一起欢呼。都抢上前来,想要活捉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三娘眼中寒芒一闪,右手一抬,却是中了一箭之后,使不出力道来。当下将鸱吻刀交在左手,刀光闪过后,便在最前的四名官军又被三娘一起砍死当场,余众皆惊,一时间都不敢再上前来。 石秀见三娘中了一箭,吓得不轻,急忙上前护住,一众庄客拼死杀上前来,一起护定三娘,且战且退。穆弘、杨雄两边也是接战不利。见中间三娘旗号后退,也只得唿哨一声,也引军退去。 那蓟州官军偏将见杀退了扈家庄军马,大喜之下,喝命全军追赶,栾廷玉、祝龙、祝虎三人各自引军追赶上去。乱军中,穆弘见三个追来,拼死上前接住栾廷玉厮杀。杨雄、石秀护着三娘急退,走了数十步,又见撞出一彪军马来。为首的正是祝龙,杨雄虎吼一声,赶上前接住厮杀起来。石秀恐三娘有失,跟在三娘马旁。寸步不离。 又走了百余步,背后祝虎赶将上来,石秀大吼一声,挺起朴刀去战祝虎,一众庄客拥着三娘快退。栾廷玉在阵后见了,心急要捉三娘。便舍了穆弘,急赶过来,穆弘被身后官军缠住,一时脱不得身。 七八十名庄客拥着三娘正行之间,只见栾廷玉飞马赶来,冲马撞翻几名庄客,手中钢枪上下翻舞,一应庄客抵敌不住,连连后退。众庄客拼死拦住,皆呼庄主快走,三娘见了,银牙咬碎,便拍马望东而走,背后栾廷玉紧追着,八个马蹄翻盏撒钹相似,赶投南面林深处来。 栾廷玉见三娘马快,赶之不及,又弯弓搭箭,待要下手,只听得山坡上有人大叫道:“兀那贼厮鸟赶我扈三娘子那里去?”三娘听得声音,吃了一惊,抬头看时,那人竟然是上了梁山的黑旋风李逵! 只见李逵抡两把板斧,引着七八十个小喽罗,大踏步赶将来。栾廷玉见此处伏得有人马,心头大惊之下,也不恋战,便勒转马,望这树林边去。 三娘也勒住马看时,只见树林边转出十数骑马军来,当先簇拥着一个壮士。怎生结束,但见:嵌宝头盔稳戴,磨银铠甲重披。素罗袍上绣花枝,狮蛮带琼瑶密砌。丈八蛇矛紧挺,霜花骏马频嘶。满山都唤小张飞,豹子头林冲便是。 那来军为首的正是三娘师兄,豹子头林冲,在马上大喝道:“兀那贼厮鸟走那里去?”栾廷玉挺枪纵马,直奔林冲,林冲挺丈八蛇矛迎敌。两个斗不到十合,栾廷玉心慌要走,便卖个破绽,虚晃一枪,拍马便走。 三娘看见,喝声采,林冲急于来看视三娘,也不追赶,骤马向前,只看三娘肩头中箭,急问道:“师妹伤势如何?”三娘笑道:“还死不了。师兄可知你杀败的便是师尊同门栾廷玉,你们又怎会在此?” 林冲道:“原来是他,都不曾见面,想不到见面便是敌人,暂不提他。我梁山自得了戴院长从蓟州探回消息后,晁天王心切师妹,第二日便点起一众头领,领了五千军马前来蓟州援手。不想大军到了独龙岗这里,左近都是盘陀路,大军不得深入,天王差了花荣、燕顺并我等几个兄弟分头探路,我与李逵兄弟探路至此,不想撞见师妹来。” 三娘暗道一声侥幸,心头还是甚为感激晁盖,只想虽然与他三番五次红脸,但自己有事时,不等书信过去,他还是亲自领兵来救了。 李逵引着七八十个小喽啰步行赶来,见追不上栾廷玉,转到面前来,笑呵呵的看着三娘道:“扈娘子,又见面来,天王哥哥想你太甚,便与俺天王哥哥做个压寨夫人如何?” 林冲喝道:“铁牛兄弟,不可胡言乱语!”李逵道:“扭扭捏捏不是好汉,俺杀官军去!”说罢要走时,三娘道:“铁牛,望见白杨树转弯便走,都是活路,我扈家人马都是穿黑衣的,莫要认错人来!”三娘也是怕这个黑旋风犯起浑来,六亲不认,当下出言提点。 李逵咧嘴笑笑道:“俺知道了。林教头,你且护着你阿妹去寻天王,寻得路过来,一并杀官军去。”说罢李逵引着人一路去了。 林冲上前扶三娘下马来,掣出腰刀,握住三娘箭头羽箭,先一刀断了箭杆,道:“师妹,且随我去见天王如何?”三娘道:“我这狼狈样着人看了耻笑,师兄你且回去,只禀明晁保正,请梁山来援军马,先去救下李家庄,我自寻路回扈家庄便可。” 林冲见说了,也不勉强,当下应了。三娘将路径说与林冲,林冲还是不放心道:“让师哥送你回庄上去后,再去禀明天王如何?”三娘道:“我自能回去,师哥宽心,军情如火,只怕李应义兄那里撑不住许久。”林冲一咬牙,翻身上马,便引军去了,三娘也自上马后,朝扈家庄而回。 却说李逵引着七八十个小喽啰撞出树林来,迎面便见得穆弘引军赶到,李逵认得穆弘,当即大叫道:“穆家哥哥何来?”穆弘见得是李逵,心头一喜,上前道:“铁牛兄弟可曾见得我家庄主?”李逵道:“扈三娘子被林教头救下。” 穆弘听了心下略宽,又问道:“林教头也来了?你们何以至此?”李逵道:“天王哥哥听闻蓟州鸟官军要来打扈娘子,放心不下,便点起十几个头领,并五千军马,特来援手。”穆弘大喜过望。 两个正叙话时,背后祝龙引军马追至,李逵看得是官军时,大吼一声:“这些鸟官军,还敢追来,也休走,吃俺一斧!”当下不等穆弘,便舞起双斧径直杀将过去。 一众小喽啰见了,也随后冲杀过去,穆弘大喝一声道:“儿郎们,杀回去!”当下也翻身杀将回去。祝龙拍马杀到时,李逵赶将过来,只一斧便将祝龙战马砍翻在地,祝龙跌下马来,好在左右急忙救下。 李逵、穆弘两个大虫引军又杀将回来,祝龙抵敌不住,急忙引军退走。两个只顾赶将过去,追杀出里许后,见得前面一二千官军围住杨雄、石秀两个并三四百庄客在那里厮杀。李逵、穆弘杀将过去,杨雄、石秀见得穆弘旗号,也并力杀出,两厢里一合,杀败官军,随后四个好汉合兵一处。 四筹好汉杀败官军后,便在原地暂且歇息,穆弘将李逵引见了,又将梁山兵马来援之事说了,杨雄、石秀大喜。杨雄道:“既然梁山军马到来,便可再去救援李家庄。”穆弘道:“我等这里兵少,且等一等。”李逵焦躁起来大声道:“等个鸟,这里便直杀过去,砍了那什么鸟统制的头便了。” 穆弘道:“铁牛兄弟须仔细,那****真并非易于之辈,蓟州官军被他操演一番后,也不似其他官军那般懦弱,还是等天王兵马到了后再说。” 李逵不忿,掣起双斧道:“你三个自在这里等候,俺先去杀一阵来!”当下不顾穆弘等人劝阻,引本部兵马追着官军脚步去了,穆弘三个无奈,只恐李逵去了有失,也只得上马引兵跟上。 四个好汉引四五百军马复往李家庄赶来,这头栾廷玉败走后,与祝龙、祝虎会合,收拢军马后,又重新布阵下来,见得李逵等人引军又来,当即喝命列阵备战。 李逵见得官军在前,登时大喝一声,当先抢上,官军阵中一阵箭雨射来,李逵腿上早中一箭,左右小喽啰急忙用藤牌遮护,方才将李逵拖了回去。(未完待续。) PS:  感谢书友jiacker,snack1996的月票。 第卌一章当机立断退兵去剜箭疗伤佳人归 穆弘、杨雄、石秀三个见伤了李逵,都是大惊,只见官军那里橹盾在前,弓弩在后,擂起鼓来,一步步赶将过来,前有橹盾压阵,后有弩箭招呼。穆弘命梁山部众先将李逵扶到后面,但见得官军迫近,己方兵少,官军阵势严谨,一时间进退不得。 便在此时,身后一片人声马嘶呐喊过来,穆弘三个一起回头望去,只见身后间道上,尘土飞扬,旌旗满天,肃杀之气滚滚而来,居中一面大旗上书斗大一个晁字,三个见了都喜道:“却是晁天王来了。” 原来林冲别了三娘后,引探马军原路返回,到了数里独龙岗下与晁盖军马会合。林冲将遭际说了,晁盖闻得三娘受了箭伤,登时大怒喝道:“狗官军,竟敢暗箭伤人!吩咐左右头领,点起军马杀将过去,接应扈三娘子!” 林冲急忙道:“天王哥哥,三娘已先回庄里,她那里直说官军攻打李家庄甚紧,只请梁山军马先救李家庄。”晁盖哦了一声,沉吟片刻后道:“既然如此,便按扈娘子所说,点起军马,先去救李家庄。” 当下晁盖将下山头领分作两起:头一拨,晁盖、花荣、刘唐、燕顺、杜迁、宋万,带领两千小喽罗,三百马军,披挂已了,当先前进;第二拨便是林冲、戴宗、王矮虎、郑天寿、白胜,也带两千小喽罗,三百马军,随后接应;阮氏三雄引四百军马看顾粮草,随后跟进。 晁盖等得知了独龙岗上盘陀路径走法后,不一刻便转出林来,往李家庄赶去,走到半路,只见路前两支军马在那里对阵,看清是扈家庄旗号后,当即喝命上前接应。栾廷玉等见梁山大军到来,各自心头一惊,栾廷玉先教军马暂歇。以观虚实。 穆弘、杨雄、石秀三个命人扶了李逵近前来相见,晁盖见伤了李逵,心头更怒,吩咐先将李逵送回扈家庄养伤。随后与穆弘、杨雄、石秀三个合兵一处,只看了蓟州官军阵势后,晁盖道:“难怪扈三娘子都抵敌不住,这蓟州官军人多势众,而且军阵法度严谨。到不似济州、江州那些酒囊饭袋的官军!” 说罢花荣道:“哥哥,我等军马方到,锐气正盛,官军与扈家军马厮杀良久,气势已衰,可以先让步军冲一阵,只要破得他面前橹盾阵,这股官军败之不难。” 当下晁盖颔首喝道:“哪位步军头领先去冲阵?”刘唐便抢先出来大声道:“哥哥,俺先去!”晁盖大喜,便命刘唐引三百刀盾手先冲阵。又吩咐燕顺引三百做第二起冲阵,杜迁、宋万再引第三起冲阵。 分拔定后,擂起鼓来,只见刘唐一手挺着朴刀,一手执圆盾,引军冲阵。直杀到橹盾阵前,官军箭矢如雨,刘唐等皆以圆盾护身,杀到近前后,只顾砍开橹盾。撞出缺口。 随后燕顺引军掩到,冲动阵脚,杜迁、宋万又引军赶至,大呼酣战。官军厮杀多时。气力不足,锐气已失,哪里挡得住梁山这伙新锐兵马?只杀得片刻后,橹盾阵便被破去,刘唐四个直杀入去,官军阵内弓弩手被这伙人抢入进来。登时杀散。 晁盖见了,大喝一声道:“全军冲阵!”当下点起剩下军马一起冲入阵内,穆弘三个也引军随后掩杀过去。栾廷玉见势头不好,引军便走。刘唐冲入阵内,蓟州官军那引军偏将猝不及防,被刘唐一刀斩于马下。燕顺砍到中军将旗,官军见到了将旗,心慌不已,晁盖大军掩至,纷纷败走而回。 栾廷玉引败军而回,到了李家庄官军阵前,翻身下马,向陈曦真请罪,将梁山贼寇引兵来援之事说了。陈曦真叹口气,眼望攻打李家庄的官军已经攀附上了庄墙,正在厮杀,或许片刻后便能打破庄子,但西南路上已经尘烟滚滚而来,显是梁山军马已经不远。 陈曦真当机立断喝道:“鸣金收兵!往北缓退!栾教师、请你引祝家军马断后!”栾廷玉、祝龙、祝虎只得领命,当下官军敲响鸣锣,庄上官军只得退回,陈曦真整顿军马后,从容退去。栾廷玉、祝家三子引军断后,便是退军也都齐齐整整,丝毫不乱。 晁盖引军追至,背后林冲等也率军赶至,见得陈曦真退兵丝毫不乱,林冲大惊道:“这陈教头本事我是知道的,不想便连兵法韬略也这般了得。只看我等援兵将至,能忍住先破庄子的念想,当机立断,引兵远遁,保存官军兵力,当真难得。”晁盖看了一叹道:“此人乃是劲敌,日后在遇上,不可轻敌!” 庄上杜兴拼死引庄客抵挡官军,正在危急时,李应挂着一只胳膊,单手提刀引人来援,方才堪堪抵敌住官军,便在此时,官军却忽然鸣金收兵,两个兀自不解时,登上敌楼去看,却见得扈家旗号并梁山旗号到来,杜兴大喜,悲从中来,只顾喊道:“庄主,是扈三娘子与梁山兵马来救,官军果然退了。” 李应跌坐在地,他失血过多,又厮杀多时,真是累了,喘息片刻后道:“教儿郎们打开庄门,迎接扈家与梁山兵马入来。”当下杜兴自去迎接。 杜兴打开庄门,晁盖、穆弘等引兵入得庄来,李应下到庄内接住,穆弘上前各自引见了,李应拜谢一回后,引一众好汉先至堂上,吩咐庄内杀猪宰羊,置办酒筵庆贺。 李应亲自与众头领一一把盏谢了一回后,晁盖道:“官军暂退,只怕还会复来,尚有祝家庄这伙贼厮鸟,胆敢勾结官军来犯,誓必荡平这处村坊,方才收兵回山!”林冲道:“哥哥所言甚是,林某以为,此刻需将兵马一分为二,一部留在李家庄这里,助李大官人守住此处村坊,与扈家庄成犄角之势,方才能占住地利,抵敌官军。另一部便往扈家庄而去,如今我那师妹受了箭伤,也需援手。” 说到这里,晁盖道:“林教头计较的是,如此便分拨两批,我自领一批去扈家庄,李家庄这里便有劳林教头坐镇。”林冲等依言而行,饱食一顿后,晁盖、花荣、刘唐、燕顺、杜迁、宋万,带领两千小喽罗,三百马军前去扈家庄助阵;林冲、阮氏三雄、戴宗、王矮虎、郑天寿、白胜,也带两千小喽罗,三百马军,并粮草辎重屯于李家庄。 分拔定后,晁盖辞别林冲、李应等人,穆弘、杨雄、石秀三个也引军同晁盖一道,投扈家庄而来。到了天黑时分,方到了庄前,因有石秀引路,避过一应盘陀路、陷阱,直到了庄前来。 到了庄前,只见此处一片黝黑,穆弘喊了话后,庄上听得明白,方才举起灯火来,打开庄门,将一应军马接入庄内去了。 却说三娘别了林冲,自上马来,寻小路回到扈家庄内。扈成、太公、李俊等头领闻三娘负伤,都来庄前接住。三娘到了庄内下得马来,忍痛笑道:“箭创不深,诸位不必担忧,谨守庄子便是。”李俊等闻言,都看视一番后,各自去了。 三娘教扈成坐镇庄前,探听消息,自与太公入后院疗伤。到了自己闺房之内,嫂嫂时氏带了几人来照顾,便在屏风后,几名女子相帮之下,方才将衣甲卸下,一看时,那箭头入肉数寸,不知深浅,创口血流结痂,已经黏住,只怕拔箭头时,又会鲜血迸渐。 时氏看了那伤口便腿软,对三娘道:“阿嫂等女子也不敢拔箭,三娘可有法子?”三娘苦笑道:“阿嫂,我这里自拔箭也可,但只怕一拔之下,鲜血并流,须得有医师帮手。” 时氏转出屋外说了,太公那里焦急道:“左右也无女子医师,若是寻男医师来,只恐男女有别,如何是好?”三娘在内里听得,额头疼得冷汗直冒,兀自笑道:“父亲,那玉莲随我多时,学得许多医术,取她来与我疗伤便好。” 太公顿足不已,最后咬牙对时氏道:“也罢,阿嫂先去将玉莲带来,与三娘疗伤。”时氏应声急忙去了。 太公在外间宽慰道:“我儿宽心,一会儿玉莲就来治伤了。”三娘在内里勉强笑道:“父亲,我已经不是小孩子,这点疼痛还受得住。” 太公叹口气道:“三娘,也并非老父一意孤行,要将玉莲藏了,只是那件事上,我儿万万不可行差踏错,否则将是抱憾终身。也怪父亲自小将你当男儿来养,便将你引上了那条邪路。为父也不是怕人闲言闲语。为父只是怕,待得十几年后,你自看其他女子,为人为母,膝下儿孙缠欢,你定会后悔来。” 三娘沉默了片刻后道:“父亲,孩儿明白,只是孩儿心里这道坎过不去。”太公叹口气道:“也罢,这玉莲待会儿来后,好生先服侍你,为父也不再将她驱赶,但你要答应为父,在这一年之内,寻个好郎君先将婚事办了。若到了明年上,你还未成婚时,我这里便替你安排婚事。” 三娘笑道:“父亲,我这里伤着,你还在那里直说婚事。”太公忙道:“好好,为父先不说了,我儿先宽心安养。” 片刻后,时氏带了玉莲到来,太公见了玉莲后道:“请宋娘子先替我儿疗伤,老儿前番得罪之处,还请担待。”玉莲急忙回礼道:“太公不须自责,玉莲承受不起。”当下玉莲自转入屏风后去,替三娘疗伤。(未完待续。) 第卌二章有违伦常定招亲姻缘求婚来保媒 见到玉莲,三娘心头一暖,宛然一笑,玉莲只看了三娘染血的肩头一眼,泪珠不住而下,忍不住泣道:“怎么会伤得如此重?”三娘道:“一点小伤不算什么,本不该让你看到,只是庄内并无女医师,也只有让你来帮我了。” 一旁时氏急忙道:“还是先替三娘疗伤吧。”玉莲哦了一声,抹了抹泪水,急忙打开药箱,将一应物事备好,此前在江州玉莲便一直在三娘看诊时帮手,处理外伤倒也熟稔。 取了把剪刀,玉莲含泪,轻轻剪开三娘内裳,极其轻微,只恐触及伤口,让三娘疼痛。三娘侧头看了一眼伤口,微微一笑道:“未伤到骨头,玉莲与我下刀来。”说罢左手将一捋秀发,将那簇乌黑秀发甩在脑后,取一块白色汗巾咬在樱唇上。只看着玉莲微微颔首,玉莲明白她的意思,拿起一柄亮银小刀来,在灯火下烤了一会儿后,也朝三娘点点头。 三娘见玉莲准备好后,左手抓住箭杆,玉莲轻轻割开肩头皮肉,将那箭头剜了出来,三娘将箭头扔在地下。玉莲急忙取纱布先按住伤口,泪水止不住的滚落,对时氏道:“阿嫂来帮忙按住伤口。”时氏急忙上前按住伤口,玉莲又取来银针,按着三娘说的,在肩头几处穴道下针,伤口血流小了。 随后玉莲一边流泪,一边用小刀削去腐肉,又将烈酒仔细清洗伤口,只见三娘额头汗珠不断滚落,娇躯微颤,显是极为疼痛,但那樱桃小口兀自死死住白巾,硬是一声不吭。身上香汗淋漓而下,滚过丰满胸部,檀口轻轻娇吟,好一派香艳场景。 好不容易将创口腐肉剐尽,清洗了伤口后,玉莲飞快的上了金创药,再用针线缝合了伤口,最后用布包裹好伤口。 将伤口裹好,用块布带吊住手臂后,三娘终于将汗巾吐出来,长长的舒了口气,玉莲却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三娘心头一震,知道小丫头适才一直都是在强撑着,当下宽慰道:“玉莲宽心,我这里好了。”玉莲也不答话,趴在三娘腿上,哭了几声后,渐渐只是暗暗哭泣。 时氏见了,轻咳一声道:“阿嫂将东西收拾了。”当下时氏将热水、血布等物收拾了出去,屋外太公急问道:“三娘如何?适才为何玉莲哭了?”时氏道:“已经无事,玉莲这小娘子极好,要是我,都只怕已经怕得不敢看了,她倒是一直强撑着,替三娘疗伤完后,方才哭出声来。现下有玉莲在内里照料,父亲回去歇息吧,三娘已经睡下了。”太公松了口气道:“少时再来看她。” 屋内三娘轻抚玉莲秀发,口中柔声道:“你哭成这样,今后我不敢再让你替我治伤了。”玉莲抬起头,急忙掩住三娘樱口道:“休说这等话,奴家只要官人日后都不再受伤了。”三娘替她拭去脸上泪珠,笑道:“好,我答应你。”玉莲这才破涕为笑。 三娘见玉莲笑颜如花,心头一痛,低声问道:“我家中人可曾为难你?”玉莲摇头道:“不曾,太公请我到庄内一户村人家中寄住,未曾为难。”跟着玉莲轻咬红唇道:“官人,可是我俩之事令太公为难了?” 三娘宽慰道:“没有,切莫胡思乱想。”玉莲道:“官人莫说奴家不懂,我知道的,我与官人之事有违伦常,太公定是不许。”三娘轻抚玉莲脸庞道:“我已经与父亲说了,只要我今岁定下婚事来,父亲便不计较你我之事。” 玉莲面色微微发白道:“官人要嫁人?”三娘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到时候我自有办法,你官人的本事你是知晓的。” 玉莲听了心头微微安下心来,口中道:“官人,奴家按之前的外伤方子去煎药来与官人服用。” 当下玉莲便要扶三娘回床上歇息,三娘却摇摇头道:“眼下战况不明,我不能歇息,我自去前厅等消息,你将药煎好了送到前堂来。”玉莲还要再劝时,三娘笑道:“我还没那么娇弱,这点伤不算什么。”当下玉莲只得服侍三娘换了衣裙,三娘自到前厅来,玉莲自去厨下熬药。 到了前厅来,扈成见了三娘,微微一惊道:“小妹不在屋内歇息,来此何为?”三娘道:“战况未明,穆弘三位尚未有消息来,我怎能在屋内歇息?” 正说话间,又庄客来报说,几名出战的庄客引着梁山好汉黑旋风李逵并七八十名部众到了庄外,三娘急命人将李逵等人引入。到了厅上,只见李逵腿上中了一箭,三娘急命医师前来治伤,只因三娘伤了肩头,也无法为李逵治伤。又吩咐扈成安顿了李逵手下一应部众。 李逵见了三娘咧嘴笑道:“三娘子,没想到俺也中了一箭,这蓟州鸟官军果然有两手,能伤到爷爷。”三娘道:“可曾遇上穆弘几位?”李逵道:“穆家哥哥、杨雄、石秀三位尚在与官军厮杀,娘子宽心,俺回来时,天王哥哥引军马赶到,想必那伙鸟官军定是抵挡不住天王哥哥的。” 三娘闻言,心头一宽,李逵又道:“三娘子,说句真话,这趟俺们那天王哥哥一听官军要打你,马上便引军来救,天王哥哥对你的情义真是无话可说。娘子你也是俺铁牛敬佩的人,虽是女子,但武艺义气都没说的,正好能配俺家天王哥哥。” 三娘知道李逵向来口无遮拦,心中有什么便说什么,此刻厅上只有他两个,也不以为仵,只笑着问道:“你且说说你家天王哥哥哪里配得上我?” 李逵挠挠头道:“天王哥哥讲义气,武艺高强,力气比俺铁牛还大,不信你让大家伙比试一番看看,天王哥哥是不是极为厉害。”三娘听了大家比试一番这句话,心头一动,口中笑道:“我选夫婿,须得摆下个擂台来,但能最后胜出的,方才是我扈三娘的夫婿。” 李逵瞪大眼睛道:“擂台?娘子莫不是要比武招亲?”三娘笑道:“那是自然,能娶我之人,定要是万人之上,人中之龙,武艺定要比我还高才行。”李逵皱眉道:“你只怕胜不过天王哥哥。”三娘眨眨眼笑道:“须得比过了方才知道。” 说话间,医师赶到,替李逵治了伤来,三娘吩咐几名庄客将李逵扶至客房内安歇,命人好生照料。这时,玉莲也煎好了药端来,三娘服了药,玉莲又请三娘去歇息,三娘只是不肯,玉莲只得陪在三娘身边,只在堂上专等消息。 三娘放心不下,唤来两只海东青飞至高空探看,少时海东青探得消息回来,官军退走,梁山大军进了李家庄去,三娘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玉莲将她扶回屋内,熬了碗红枣粥与三娘用了,三娘方才趟到床上歇息了,玉莲也不敢睡,只在庄边照料。 到得入夜时分,晁盖、穆弘等引军赶回扈家庄,扈成与太公亲自到庄前接了。晁盖见得太公与扈成时,大大的唱了个喏,口中自称小子,到让太公惊诧不已,口中连称不敢。 安顿了军马之后,太公、扈成请晁盖等一应头领都到厅内坐定,吩咐摆下筵席接风。太公、扈成请晁盖坐首位,晁盖却不论如何都不敢坐,只请太公坐了首位,自己坐了左首,扈成坐了右首,花荣等梁山头领自随晁盖左一带坐了,穆弘等少华山头领右一带坐了,各自都引见了,都是欢喜不已,便饮宴庆贺起来。 酒过三巡,晁盖迫不及待问道:“太公,不知三娘子伤势如何?”太公道:“我儿无碍,已经取了箭头,如今在后堂安歇,自有庄上使女照料。多谢大王记挂。” 晁盖忙道:“小子惶恐,太公年事已高,不必称呼大王,只唤声晁大郎便可。”太公不明所以,只是在那里推辞,花荣在那里忍不住道:“太公,这称呼你当得。我家天王哥哥与扈娘子早已相识,天王哥哥心慕扈娘子久矣,这趟出兵,一来是为解救贵庄困厄,二来便是上门提亲来了。” 晁盖大惊喝道:“花贤弟,何时说过要来提亲?”花荣笑道:“临来时,宋江哥哥与军师都言语嘱咐于我,直说哥哥面皮薄,若是不好说时,教花荣做个保媒来。” 扈太公与扈成对望一眼,都是有些惊疑不定,扈太公道:“我儿此前倒是说过,她已有意中人,早晚会有人上门提亲来。起初还道是诓骗老汉言语,不想眼下晁大郎真来提亲,难道我儿所说之人便是你?” 晁盖闻言心头暗喜,口中惊喜道:“扈娘子真这般说来?”扈太公道:“正是如此说来。”花荣笑道:“这便是了,想是扈娘子那里也是心慕天王的,只是女子脸嫩,也不好直说。” 晁盖兀自只觉在云端一般,朦朦愣愣的问道:“那为何在山寨求婚时,娘子那里只是不许?”花荣笑道:“我等皆是粗鲁汉子,岂会知道女子心事?看来这趟保媒我是坐定了。” 穆弘等人只看扈太公,这趟是扈家家事,倒也不好插口,但心下都暗想道:“这晁天王一味维护扈娘子,先前在江州各自都恶了,这时候未得只言片语,也都只顾提兵来救,看来也是真心一片,又难得他好义气、好武艺,倒也是娘子良配。”当下都默不作声来。 扈太公又惊又喜道:“只看晁大郎仪表堂堂,又是我儿旧识,真是天赐良缘,只是不知晁大郎可是真心愿迎娶我儿?”晁盖大喜之下,急忙起身拱手便要说话时,内堂一个柔美的声音飘至:“且慢,我有话说!”(未完待续。) 第卌三章托言应誓教论武言听计从只顾信 人随声至,众人眼前一花时,堂上已经立了一位女子,正是扈家庄扈三娘子,只见她换了一身湖水绿的衣裙,秀发长披在脑后,并未梳发髻,右手挂在脖颈上,脚上蹬双暖鞋,显是来得有些急促。 太公见她这身打扮,微微不悦道:“我儿为何这般打扮便出来见客?”三娘朝太公一礼后,柔声道:“父亲,听闻一众梁山好汉到了,是以欢喜得倒履相迎,有些失礼。” 晁盖呵呵笑着,撸了撸大胡子道:“不妨事,太公,三娘子性情豪爽,我等兄弟都是知道的。”扈太公瞪了三娘一眼,又道:“既然来了,便一同坐下,有你的大事说来。” 闻言晁盖忙递个眼色,花荣等顺着退了一个座头出来,晁盖急忙让开身边空位,示意三娘坐他身边,在太公左首第一位上坐。三娘微微有些羞恼,但看了右首扈成一眼,这个兄长好没眼力界,只顾在那里笑,却丝毫没有让座的意思。 三娘无奈,只得瞪了扈成一眼后,大大方方坐了晁盖身边空位。坐定后,太公道:“日前曾问你婚事,你说早有心上人,早晚自会来提亲,如今晁天王闻我庄上困厄,亲提兵马来救,又说起亲事来,你先前说的人可是晁天王?” 三娘适才在后堂听他们说话,花荣这厮不知得了宋矮黑和吴大用这两厮什么言语,竟然替晁盖求亲起来,晁盖这厮也假装糊涂,顺水推舟便应承了,不想倒正应了先前自己对太公说的敷衍之语,此时被当众问来,三娘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饶是三娘智计多多,此刻也有些无奈,说不是吧,定要被追问是何人,而且还当众下了晁盖面子,晁天王那里已经被自己下了不知多少脸面,再一再二不再三,何况还是当着自己老父之面?更兼人家千里来援,也不太好就这般直言。但若要承认,晁盖这厮定然是蹬鼻子上脸的,左右为难之下,三娘想起适才与李逵的说话来,顿时有了主意。 三娘当下起身,环视在座好汉一眼后,最后眼光落在晁盖身上,口中道:“晁保正不远千里提兵来援,这番恩情,我扈岚铭感五内。自打在劫生辰纲时,保正与我便相识了,保正也确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扈岚心中也是极为敬重的。若说保正是扈岚心仪之人,也无不可。但说到婚姻大事,当年我扈岚立下誓言,要嫁的夫君,必定是位万人之上、武艺超群的盖世英雄。此时保正前来求亲,便还需得应了我的誓言!因此便想在今岁恰当之时,摆下个比武招亲擂台来,若是保正能打擂胜出,我扈岚便嫁与保正为妻,但若保证不能胜出,也只得作罢,决不食言!” 太公闻言皱眉道:“我儿何时许下此等誓言?”三娘眨眨眼道:“便在出师之时,当着师尊之面许下的。”太公见三娘搬出她师尊周侗来,倒也一时不好说什么。 晁盖却一拍桌子,站起身哈哈大笑道:“好!果真不愧是巾帼豪爽扈娘子,这个擂台我一定来打!”花荣却皱眉道:“娘子须仔细,但若打擂胜出的是个七老八十之人,你也要嫁么?” 三娘微微一笑,暗自腹诽道:“既然是我办的比武招亲,规矩由我定,哪能让人胜出?就算晁盖有天生神力,到时候给他下点药什么的,还不是一样趴下?”三娘想到得意之处,自然是满口答应道:“我扈岚向来说一是一,决不食言,不论何人,比武招亲胜了,都能迎娶我扈岚!” 此言一出,堂上人都议论纷纷,穆弘这厮忍不住问道:“庄主,便是少华山的人也能来打擂么?”三娘瞪了他一眼道:“可以,但必须是未曾成婚的。怎么,你不是我手下败将么?也想打擂?”穆弘笑呵呵的说道:“只想以武会友,结交天下好汉。庄主,你这般比武招亲,只怕天下好汉都要齐聚一处了吧。” 三娘也不担心,笑了笑心头暗想:“人越多越乱越好浑水摸鱼,最好搅得没有结果就是上算。”当下也笑道:“若是能因此事,让天下好汉都来一聚,也不失为一件美谈。” 扈太公望晁盖道:“晁大郎以为如何?”晁盖笑道:“三娘子巾帼女杰,既然立誓,托付终生之人,必定要是位盖世英雄,晁某不才,自问这武艺一道上还是有些造诣,这比武招亲晁某一定到!”扈太公赞声好道:“那便在庄上静候。”又转头问三娘道:“我儿,那何时办这比武招亲?” 三娘道:“父亲,眼下官军未退,家中尚且不得安宁,此事押后再说如何?”太公笑道:“是老汉糊涂了,此时当先说眼前大事。” 晁盖道:“扈娘子,官军眼下已从李家庄铩羽而遁,往后该如何用兵?此处梁山乃是客军,便听娘子吩咐。”三娘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大胆说了。如今官军虽败,但定是退往祝家庄。我这独龙岗三处村坊为何能屹立数十年不倒?只因独龙岗左近山林、阔港、水道纵横,三庄内外旱路皆是盘陀路,水路港汊纵横,大军进出不便,又有三处村坊同心同力,因此官军从不敢小觑独龙岗。现下只因祝家庄与官军勾结,因此官军方能至此。若要驱赶官军离去,就定要打破祝家庄,将祝家彻底灭掉,取而代之后,方能重新霸住独龙岗,教官军不得浸透。今后没了内应,扈家庄、李家庄方能独霸这独龙岗,以绝后患。” 晁盖闻言道:“那明日便起兵攻打祝家庄去。”三娘道:“也不必急于一时,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如今我军马与官军、祝家相比不占上风,待得柴家庄、二龙山两处援兵齐至时,方才好下手。李家庄那处既然有我师兄坐镇,料想无虞,这几天先休兵几日,整束兵马,待援兵齐至,便好出兵。” 众人都无言语,当下计议定后,欢饮一场方才渐渐散去。晁盖却被三娘叫住道:“保正留步,有话单独说。”晁盖大喜,立刻点头,花荣等都是笑着离去。 当下三娘将晁盖单独请到静室内坐下,三娘教人点了泡茶来,两个吃了一回泡茶。就那烛光下,晁盖看得佳人玉容,心头突突直跳,不知怎的,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晁盖看了一眼三娘吊着的手臂,只道:“这一箭之仇,着落在我身上。”三娘道:“不须保正费心,那栾廷玉是我同门师叔,这笔账我自会与他算来。”晁盖见得佳人便在身边,忍不住便去拉三娘玉手,口中道:“伤势如何?”三娘急忙躲开,怒目而视道:“我自己便是神医,不劳保正挂怀!请保正单独说话,却是有要事相商!保正请守礼!” 晁盖怏怏将手缩回,三娘道:“保正,此趟梁山来援,我知道是保正义气深重,但如此出兵,梁山若无实际好处,只怕将来保正难以服众。因此特请保正来,商议梁山出兵,所需一应钱粮都由我扈家应承,但有士卒死伤,抚恤赏金,也由我扈家来出,保正你看如何?” 晁盖皱眉道:“娘子一开口便落了俗套,我等直说义气,说钱粮之事,便不把我晁盖当自己人。” 三娘笑了笑道:“保正怎的不说当兄弟?”晁盖道:“娘子始终是女子,又怎会做得真的兄弟?”三娘心下暗叹一声,定定心神道:“也罢,不说这个,始终不能教梁山出人又出钱的来帮,这般下去,只怕保正在山寨那边也不好交代。这样吧,我扈家也不先说钱粮之事,便与保正做个约定,若将来打破了祝家庄,庄内一应财物钱粮,均分十份,梁山取三成,扈家与李家取四成,剩下三成二龙山与柴家庄均分如何?” 晁盖也未多想便道:“如此也好,便听娘子吩咐就是了。”三娘皱眉道:“保正,你想也不想便应了下来?”晁盖咧嘴笑道:“我信得过娘子。” 三娘听了这话,反倒心下略微不安起来,李家庄、柴家庄、二龙山都是与扈家有结盟之谊,钱粮上分配自然都是扈家说了算,但梁山却非结盟山寨,而且出兵五千来援,便只分三成是有些少了,晁盖却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到让三娘有些愧疚,只感觉欺骗了老实人来。 见三娘沉默不语,晁盖道:“夜以至深,娘子有伤在身,还是早些歇息,晁某告辞。”三娘忙道:“保正哥哥,你等等。”晁盖留步,三娘低声问道:“那比武招亲之事,你怪我么?”晁盖笑道:“怎会怪你?那是你立下的誓,难道要你背弃誓言不成?” 三娘皱眉道:“我说什么你都信么?”晁盖道:“我信。”三娘心头一震,骂一句:“缺心眼!”说罢扭头便去了,晁盖兀自在那里发愣。 回到屋内,玉莲尚未歇息,只等着三娘回来,见三娘神色不愉,玉莲问道:“官人怎的了?”三娘叹口气问道:“玉莲,若有人对你关怀备至,又说什么都信,你当如何?”玉莲笑道:“那人定是官人,只有官人对玉莲关怀备至,官人说什么我都信。” 三娘微微一笑,将她揽入怀中道:“小丫头,也是个缺心眼的。”(未完待续。) 第卌四章双雌相对浴红衣四寨合兵振声威 三娘在庄内将养了三日,伤势稍复,每日都是玉莲亲在身边照料,百合花笑,倒也其乐融融。这三日里,郑鹰、时迁等,相继从蓟州府、祝家庄两地传回消息,蓟州府闻得陈曦真进兵不利,又有梁山贼寇援军赶至,因此方府尹那里又调了千余军马前来应援。祝家庄这边,官军与祝家都是暂时按兵不动,谨守门户。想来陈曦真也是忌惮梁山军马,因此未敢轻举妄动。 这天三娘在屋内歇得气闷,想起陈丽卿来,便信步转到陈丽卿住处。推门进去时,只见陈丽卿正在窗旁坐着发愣,几名健妇见了三娘急忙行礼,直说那陈丽卿这几日都是茶饭不思,劝她吃饭也是不肯,三娘点点头,挥挥手吩咐她们都下去。 陈丽卿略略转头望了三娘一眼,忍不住冷笑道:“想不到你也伤了,真是大快人心。”三娘也并不恼怒,坐到一旁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的看了看陈丽卿,果然这陈丽卿这些日子饿的消瘦了许多,微微有心心疼,但三娘口上却不饶人,只道:“听闻你与祝彪定亲了?那个绣花枕头,你也看得上?” 陈丽卿脸色微微发白,颤声道:“不要你管。”三娘笑道:“我知道,你已经并非完璧之身,再与旁人谈婚论嫁,门当户对的定然会嫌弃你,所以只能委身下嫁一个村坊绣花枕头。” 陈丽卿俏目一红,恨恨的看着三娘道:“不须你在这里冷嘲热讽!”三娘瘪瘪嘴道:“不说便不说。今日来看你,是想看看你可有什么缺少的。” 陈丽卿冷笑道:“多谢扈大庄主照顾周全,衣食不缺。”三娘站起身道:“你休要骗我,这几日都说你茶饭不思,饿坏了身子怎能得了?”当下也不顾陈丽卿,取了一碗肉粥来,便单手喂丽卿吃粥。 陈丽卿见了脸上微微一红,扭头只道:“我不吃。”三娘温言道:“你不吃,我便扯烂你的衣服,拿出去给男人观赏!”陈丽卿吓了一跳,只得含泪将那碗肉粥吃了。 末了三娘拍拍手笑道:“这就好,乖乖听话吃饭睡觉,不要作践自己,要是不听话,我便拿你犒赏三军!我要走了。”陈丽卿急忙道:“你到底要关我到何时?若是要杀便杀,要放便放,这般关我算什么?” 三娘站住脚步,侧头看着陈丽卿,似笑非笑的道:“没想到你这般胸大无脑,你是陈曦真女儿,抓在手中,自然是在要紧时候便有妙用,杀了、放了都是最蠢的做法。” 陈丽卿羞红了脸啐道:“真是江湖粗鲁女子,什么胸什么无脑的,难听得紧。”三娘微微一笑道:“话粗理不粗,你好生待着,我走了。” 丽卿又道:“请留步。”三娘微微有些烦道:“大姐,你能否一次把话说了来?”丽卿嗫嚅半晌,才红着脸道:“能否请安排一下,让我沐浴一回。” 三娘一拍脑门道:“我都忘了,你三天不曾洗浴了,你不曾与那些仆妇说么?”丽卿红着眼道:“说了,她们都说我乃阶下囚,洗浴作甚?”三娘道:“这便去安排来,你我都是女儿家,三天茶饭不思可以,不洗浴却是不行的。咦,说个洗浴之事,你脸红什么?” 当下三娘吩咐了仆妇,将热汤水烧了满满一大桶来,搬到屋内屏风后,三娘又取来自己一套新衣裙,放在架子上道:“这套衣裙都是崭新的,我看你身材与我等若,便换这套来。快来洗吧。” 陈丽卿到了屏风后,红着脸道:“你能不能出去?”三娘道:“都是女儿家,怕什么来?你手脚无力,还是我帮你吧。”陈丽卿当下轻轻嗯了一声,当下转过身去,缓缓宽衣,却不曾理会背后三娘那里,嘴角勾起邪邪的笑容来。 陈丽卿宽了衣裳,三娘单手将她扶进浴桶内,先替她洗了一头秀发,口中赞道:“陈娘子,你这一头秀发却如丝缎般柔顺。”哪个女子都喜被人夸赞,丽卿微微一笑道:“你的头发也好。” 洗罢秀发来,三娘又替丽卿擦身来,那玉手抚上,丽卿微微一颤道:“身上我自己便可。”三娘却眨眨眼道:“不行,你三日未曾沐浴了,要用些力道方才能将污垢擦去,你手上无力,还是我来吧。”丽卿红着小脸道:“那怎使得?”三娘笑道:“你我都是女子,有何所谓?再说你那件事上,我也有错,便服侍你一回,算是稍稍赎罪吧。” 当下三娘便用汗巾替丽卿擦拭起来,饶是第二次见得丽卿娇躯,三娘也忍不住暗赞一声,好一具勾人摄魄的娇躯。但见:雾裹肤肌,粉臂娇无力,香帕缓撑起,轻遮桃腮,面如梨雪,体丰腴,满露滴,蛾首侧去,黑****梳理,弓身向镜移,镜里风景,粉红仙桃似玉,伴遮里。 三娘就那里轻抚丽卿每一寸肌肤,忍不住攀上玉峰时,丽卿轻轻娇呼一声,待想要躲时,三娘已经将那两团软玉握在手中,轻抚几下后,丽卿更加娇弱无力,羞红了脸后只得闭上一双美目,任由三娘施为。 三娘玉手划过平坦玉致的小腹后,渐渐深入那桃花源内,丽卿猛然惊醒过来,急忙夹紧双腿,惊呼道:“那里使不得。”檀口才开,三娘早已俯身吻上,丽卿脑中一轰,呆愣在那里。 两女吻在一起,丽卿回过神来后,挣扎了几下,但却无力挣开,三娘那樱桃小口只顾吻来,渐渐的丽卿又软了下来,三娘手一探,顺利到了那神秘所在,轻抚之下,丽卿渐渐双目迷离起来。三娘见了,忍不住也宽了衣裳,便也坐入浴桶中,两女便在浴桶中交缠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三娘起身来,轻轻将丽卿抱起,放在床上,用汗巾将自己与丽卿身上水珠擦去。丽卿红着小脸,轻轻抚上三娘肩头伤口,那箭创因有三娘灵药,早已经结痂,只是还红艳艳的宛如一朵莲花般开在那里。丽卿低声问道:“还疼么?”三娘笑道:“早已经不痛了。” 三娘转身时,丽卿又见得三娘后背那白莲临风刺青来,忍不住惊呼一声,玉手抚上道:“你背后这刺青好美。”三娘微微一笑道:“你可也想刺上一幅来?”丽卿痴痴扶着,口中道:“只怕我刺来没有这等美艳。” 三娘穿好衣裙,轻轻替丽卿拉上锦被盖了,柔声笑道:“你先睡一会儿,我先回去了。”丽卿低声道:“你每次都拿将我犒赏三军来说,我知道你是在吓唬人。”三娘微微一笑柔声道:“我自然是舍不得。”丽卿又有些不舍的道:“你还会来么?”三娘笑道:“我一得空便来看你。”说罢三娘方再丽卿不舍的目光中去了。 翌日,柴家庄军马先到,秦明、黄信两个引两千军马到来,三娘、晁盖与一众头领接住,引入庄内,摆酒庆贺,又各自引见了,自然是都欢喜不已。 又过几日,鲁智深、武松、孙二娘、张青四位头领引三千二龙山军马赶到,此时扈家庄军马已经上万,真是声势震天,旌旗蔽日。一般的敲锣打鼓,将四位头领引入庄内,一应人马已经扎住不下,便在庄内白地搭起帐篷驻扎。 三娘命人摆下热闹酒筵,替四位头领接风,众好汉都引见了,皆大欢喜,这一日不知何干了多少坛美酒,杀翻了多少头猪样鸡鹅来。 席间,三娘分别与鲁智深、武松、张青、孙二娘叙旧,鲁智深说起山寨之事,又说起近日又有孟州人氏,绰号金眼彪的好汉施恩,引家眷来投。施恩原是恩州官营之子,只因经营一处快活林市井,吃恩州都监合伙江湖上闻名的蒋门神夺了,施恩几次筹谋夺回快活林都未果,一家在恩州居住不下,因此投奔了二龙山来。 孙二娘笑道:“那施家兄弟到了山寨说起快活林之事,武二哥哪里忍得住?当夜便引我与当家的下山去,我三个便到了快活林,杀了蒋门神,复又赚入那张都监家中,杀了那张都监,与施恩兄弟出了口恶气。” 三娘闻言道:“未曾杀了全家满门么?”孙二娘笑道:“自从修习白莲教义,也知道只除首恶,因此他那家里无干之人未曾滥杀一个。”三娘奇道:“你两个闻不得血腥味,还如何杀人?”孙二娘爽朗笑道:“每次动手,将一块姜片用布裹了,将布裹在口鼻处,便无碍。” 三娘笑道:“这倒是个法儿。”又看武松只顾饮酒,低声笑问武松道:“金莲嫂嫂如何?”武松道:“自在山寨安居,时常念起义妹你来。”三娘吃吃笑问道:“武二哥,金莲嫂嫂一个人孤苦无依,不如我说个媒,二哥娶了嫂嫂如何?”武松登时涨红了脸道:“那是寡居的嫂嫂,岂能有那猪狗之念?”三娘瘪瘪嘴道:“还是那般的耿直木头一个!”武松登时作声不得。 鲁智深那里却笑道:“扈庄主,我这里只念你那锅香肉来。”三娘笑道:“稍后专做来与鲁大师吃。”众人都是大笑。 柴家庄、二龙山兵马到后,歇了一日,林冲带了李家庄处分兵赶来相聚,总计五处军马合并一万二千余人,声势大振,陈曦真官军那边得知消息后,登时大惊,急忙申禀文书去蓟州府求援,一边急忙与祝家人等固守祝家庄,等候援军,也不敢再来啰唣。(未完待续。) 第卌五章料定劫营算有方冲冠怒火愤无智 第三日上,三娘、晁盖齐集一应头领,点起一万军马,便在庄内点兵祭旗已了,便分作前中后三军,浩浩荡荡径往祝家庄而来。 祝家庄离扈家庄不过十余里地头,扈家人等又精熟独龙岗左近盘陀路,只半日功夫,便到了庄前三里处,前军下了寨栅。少时三娘、晁盖中军到来,便当道下寨,后军稍后赶至,一万军马前后下八座营寨来。 正是人上一万,无遮无沿,那祝朝奉、祝家三子在庄上见了,都是惊骇万分,只陈曦真镇定非常,看了扈家联军下寨后,捻着胡须笑道:“彼军方至,今夜守备必定松懈,晚间三更时分,可出兵劫营一回,挫其锐气!” 却说三娘、晁盖扎下营寨后,便在中军帐内召集诸将议事。在帐内,三娘自坐了帅位,晁盖侧首坐了,诸将到齐后,三娘道:“我等军马初至,陈曦真惯会用兵,明日不知该如何攻打?” 话音才落,李逵便跳出来大声道:“小娘子,歇了十几日,俺那箭伤也不碍事了,不曾杀得一人,我便先去走一遭。”晁盖忙道:“兄弟,你去不得,箭伤初愈,再将息些时日方可出战。” 黄文炳道:“我军初至,且先不说明日之事,今夜须提防官军劫营。”三娘颔首道:“换我是陈曦真,今夜定来劫营。”晁盖道:“既然如此,便请娘子传下将令来。”三娘便道:“今夜一更,各军按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准备!”当下三娘差下将令来,各头领接令后,分头各自行事。 当夜三更时分,陈曦真命祝龙、祝虎两个领一千军马从庄后偷出,便绕到庄前扈家联军寨前,藏踪蹑迹,拔开鹿角,眼见营内静悄悄的,便连巡哨寨兵都倒在一起呼呼大睡。两个见了大喜,领一众军马直冲入寨内,两个径奔中军。望见中军帐中灯烛荧煌,扈三娘独自一个,端坐正中,坐看兵书。祝龙、祝虎暗喜,两个手持长枪,抢入帐房里来。 便在此时,旁边一声锣响,众军喊动,如天崩地塌,山倒江翻。三娘那里瞪眼看着两个喝道:“早料尔等会来劫寨,好不速速就擒?” 帐下两侧撞出穆弘、杨雄、刘唐、花荣四筹好汉来,直取祝龙、祝虎两个,吓的两个倒拖长枪,转身便走。帐外鸣锣响起,四下里伏兵乱起,可怜祝家双杰并一千军马,怎脱平川罗网。只见晁盖、林冲等各带四五千军马将一众人团团围住,祝龙见势头不好,待要走时,却被一旁帐内绕勾手伸出绕钩搭住,横拉硬拽过去。 祝虎见捉了祝龙,待要来抢时,林冲策马上前,两个厮杀十余合,祝虎步战,武艺又不及林冲,更兼心慌,再斗三合,被林冲一枪刺死当场。跟随劫营的一千余人,不曾走的一个,尽数被缚。 众头领将祝龙解了,推到帐前,三娘看了,冷冷道:“背盟败约的无耻之徒,解来作甚?斩讫报来!”左右刀斧手将祝龙押下,祝龙大声叫骂道:“你这个无耻小贱妇,背反朝廷,迟早官军将你们一家尽都杀光!”穆弘闻言大怒,上前将祝龙下颌卸下,教他不能再骂。 少时,刀斧手将祝龙首级呈上,三娘教与祝虎首级一并,挂在寨门前示众。晁盖见三娘毫不手软的杀了祝龙,竖起拇指赞道:“杀伐果断,娘子并无妇人之仁。”三娘道:“我扈家与祝家已是不死不休之局,拿住了,早晚也是要杀了。”晁盖颔首道:“那擒住的一应庄客如何处置?”三娘道:“暂且监下,待破了祝家庄,一并处置!” 当下将那劫寨被俘的一千余人尽数监了,教分出五百小喽啰看守住,只待破了祝家庄,再行发落。随后三娘教众头领各自歇息,明日再行发兵。 却说陈曦真、栾廷玉、祝彪苦等一夜,未得动静,待得天明时,方才得报直说扈家联军营寨那里,将祝家双杰首级号令出来。祝朝奉闻言,哎呀一声,扑跌在地,晕厥过去。祝彪大怒,便要点起军马直取庄外厮杀。 陈曦真及忙劝住道:“三郎且慢,那扈三娘竟能识破我计,又将两位首级号令出来,定是要激怒我等,出庄与她厮杀,若因怒兴兵,必遭她算。” 祝彪听了更怒,叫将起来,说道:“我兄弟们同死同生,吉凶相救,都是一母所生的嫡亲兄弟,怎能不去报仇?!”栾廷玉也道:“三庄主息怒,如今扈家联军,兵多将广,扈三娘诡计多端,却不可轻动。”祝彪大怒道:“你在我庄上多时,要吃要用,何曾短你的?如今遇上此等恩仇大事,你却阻阻碍碍,是何道理?!”栾廷玉面红耳赤,只得道:“也罢,我便随你去一遭。” 陈曦真拦不住两个,只得由得他去,回头吩咐提辖官张慕云道:“这里村坊小庄,岂耐久守?祝彪这厮又不听我言语,迟早必败,教各军准备,若势头不对,便先杀出重围,先回蓟州,再作打算。”张慕云领命,自去点军。 却说祝彪、栾廷玉两个,点起庄内精锐庄客两千余人,杀奔寨前来,三娘闻报,冷笑一声,唤来鲁智深、武松、杨雄、石秀四个嘱咐了,四个自引军去,又唤来张横、张顺、李俊、李立四个,也一般嘱咐了,四个自去安排,随后方才请晁盖、花荣、刘唐等一起点起军马,飞出寨来相迎。 两军对圆处,祝彪持枪纵马直到阵前,厉声喝骂道:“心狠手毒的肮脏泼妇,杀我两位兄长,快快出来受死!”这边恼了刘唐,当即策马持朴刀来战祝彪。 两个便在阵前厮杀起来,一个铁枪精熟,一个朴刀凶狠,上下直杀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败。祝彪见赢不得他,转身便走,刘唐纵马待要赶将去,花荣却飞出阵来叫道:“且住,需防那厮暗箭。” 刘唐停马不赶,祝彪把枪横担在马上,左手拈弓,右手取箭,搭上箭,拽满弓,觑得较亲,背翻身一箭。刘唐有了防备,急躲开去,祝彪杀红了眼,又纵马杀来。花荣见了,喝道:“就你会放箭不成?”当下也开弓搭箭,只一箭射去,那箭恰似流星赶月,正中祝彪,一个翻筋斗,坠下马来,刘唐复上一刀,结果了祝彪性命。可怜祝家三杰,化作南柯一梦。 栾廷玉见了射到了祝彪,大惊之下,飞马出来相救,但却救之不及,祝彪已被刘唐一刀砍死。栾廷玉见了大怒,厉吼一声,直取刘唐。 阵内霹雳火秦明见了,大吼一声道:“梁山刘唐兄弟少歇,我来会他!”当下秦明舞起狼牙棒,飞出阵来,直取栾廷玉。两个在阵前接住,便是好一场恶斗。 秦明和栾廷玉便在阵前厮杀起来,刘唐、花荣两个退到一旁观战,只见两个都是武艺精熟,众头领看了都是暗暗称赞。两个斗到四十合之上,栾廷玉带住枪时,刺斜里便走,秦明赶将去,只见栾廷玉一飞锤,秦明暗中接住飞锤,佯装中了一锤,大叫一声,伏在马鞍上急忙退走,栾廷玉复回身来赶,便要结果秦明。 栾廷玉挺枪纵马,径赶将来。秦明便望荒草之中,跑马入去,栾廷玉杀红了眼,也不及分辨,直追入去。原来三娘熟悉左近那等去处,便教杨雄、石秀两个领人在一旁埋伏,见栾廷玉马到,拽起绊马索来,连人和马都绊翻了,发声喊,捉住了栾廷玉。 石秀、杨雄两个捉了栾廷玉,剥得赤条条的,将绳索绑缚了,押到三娘面前来,三娘看了一眼笑道:“师叔,如何这般狼狈?”栾廷玉重重啐了口吐沫道:“但求速死!”三娘道:“先押回寨中,稍后听我处置!”栾廷玉恨恨的看了三娘一眼,也不求饶,大踏步昂首去了。 这边一众祝家庄客见两员主将一死一擒,都在惊慌时,但听得一声号炮响起,只见庄前一左一右两彪步军杀到,左边为首的正是鲁智深,右边为首的正是武松,两人各领三百柴家庄精悍步军,皆掩铁甲,直冲入阵中来,那两千祝家庄客竟然抵敌不住,直被杀得节节后退,最后一发声喊,都掉头只顾往庄里逃来,两个领军随后掩至。 庄上庄客见败了军马,大惊失色,慌作一团,也不见了陈曦真等官军将领,都做没头苍蝇在那里乱撞。武松赶在头里,奔至吊桥前,一戒刀断了吊绳,那吊桥便再也拉不起来。武松两口戒刀,便立在吊桥那里,但要过的人,都是一刀一个剁翻到水中,背后鲁智深舞起禅杖领军赶来,祝家庄客见左右无去路,只得跪地求饶。 当下武松、鲁智深两个抢了庄门,三娘后面得见,一挥素手,晁盖等五路军马,径直冲将过去。众军抢入庄内内,三娘教下将令,“降者免死!”一众军马抢入庄内后,一边厮杀,一边大喊:“降者免死!” 庄内庄客除死硬之人外被当场杀死外,余众尽皆跪地降服。武松、鲁智深杀入庄内,祝朝奉见势头不好,左右都寻不见陈曦真等官军,悲呼一声:“天亡我也!”却待要投井时,早被鲁智深一禅杖打翻,武松复上一刀,割了首级。(未完待续。) 第卌六章港汊中伏丧军马赍赏钱粮揽人心 却说陈曦真等人早在祝彪等人杀出庄外时,便点起军马,径投庄后门来,只教庄客打开后门,推说是从庄后掩袭,庄客不疑有他,便开了庄门。陈曦真等出了庄后,一半军马都上了船来,一半从岸边旱路走,便打算从庄后水路退回蓟州去。 方才过了一片芦苇荡,便见得庄内火起,陈曦真冷笑道:“不听吾言,果有此报。”张慕云道:“只可惜统制千金陷在扈家庄那处。”陈曦真心头一痛,闭目叹道:“以身报国,便当没这个女儿。待回到蓟州,重整军马,定然来复此仇!” 正说话间,那阔港芦苇荡深处,响起三声号炮来,陈曦真大惊,定眼看时,只见芦苇丛中撞出一二百艘小船来,当先一艘船上立了一条好汉,穿个紧身水靠,手持利刃大声喝道:“陈曦真,哪里走?!” 便在那一遭阔港之内,陈曦真见得此处竟然伏下有船,登时大惊道:“想不到这扈三娘还能算到我等要从此地离开?”李俊却听不到这话,那头只顾喝道:“陈曦真,我家庄主料定尔等官军皆是胆小如鼠之辈,见势头不对,定然弃庄先走,专教我等在此捉你!你等皆休走!” 当下呼哨一声,李俊麾下两边有四五十只船,一齐发着喊,杀奔前去。左边为首的是张横,右首为头的是张顺,只顾摇旗呐喊,放箭投枪。张慕云见了,急忙喝道:“且先护统制走旱路!”当下点起手下几十条官军小船,径直冲上去迎敌,其余船只火急护着陈曦真靠拢岸边来。 张慕云把手内枪拈搭动,向前来叫道:“只顾杀这贼,我自有重赏。”当下众官军船只呼哨而上,只见官军船上,也把箭射将去,两下里一时间箭如雨下张横、张顺两个见得箭来,打个呼哨,一众庄客齐回船舱里,各拿起一片牛皮厚毡来遮那箭矢,官军船只只顾赶。 两厢里迎将过来,不过里许水港,张慕云只待接船时厮杀,但便在正行船时,只见斜刺里,小港内又钻出七八只小船来。船上弩箭似飞蝗一般射将来,张慕云急待命分船迎敌时,只见岸上约有五七十人,就在岸上灰瓶、石子,如雨点一般打将来。 岸上官军见了,急忙遣人来赶杀时,一众人皆跳水走了,都追不得。张慕云被这一阵冲乱阵脚,官军船只拥塞一起,正叫苦不迭,便把红旗招动,教众船重整队形,且一发并进。 那众官船才拨得转头,未曾行动,只见张横、张顺船队杀到,把红旗摇着,口里吹着胡哨,飞也似赶来。张慕云仓促之间,只得命把船摆开迎敌,两厢里船队便狠狠撞在一起,官军皆水性不熟,船身一晃时,一船人登时有半数落水。 张横、张顺两个当先跳过船来,便掣出钢刀乱砍乱杀,后船庄客跟随而上,皆跳过船来,只顾杀将过去,官军船队抵敌不住,纷纷落水。 张慕云见了心慌,命人把船尽力摇过芦苇岸边,却被李俊亲率两边小港四五十只小船径直冲来,船上弩箭如雨点射将来。张慕云就箭林里夺路时,身边就只剩得三四只小船了。 张慕云见势头不好,便跳过快船内,回头看时,只见后面的人,一个个都扑通的跳下水里去了。有和船被拖去的,大半都被杀死。张慕云驾着小快船,正走之间,只见芦花荡边一只船上,立着李俊,一挠钩搭住张慕云的船,托地跳将过来,只一把拦腰提住,直扑跌入水里,李俊也跳下水去,直淹得张慕云眼冒金星,随后方才被李俊生擒上船来,趸在船上,喝道:“不要挣扎!”左右便将张慕云绑缚了。别的军人能识水者,水里被箭射死;不敢下水的,就船里都活捉了。 陈曦真在岸上见捉了张慕云,心头大急,急忙要命人再驾船去救时,只见庄后旱路上,飞出一彪军马赶来,为首的陈曦真却是认识,便是当年同在京城任职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 见得林冲,陈曦真破口大骂道:“林冲贼子,你世受国恩,却不思报国,甘心落草为寇,羞与你为伍!”林冲冷笑喝道:“陈老教头,朝中奸臣当道,高俅那厮陷害我在先,你又并非糊涂人,怎会是非不分?!”陈曦真喝道:“休得狡辩,只是你做事不小心,恶了高太尉,方有此祸,须怨不得人!” 林冲大怒,挺起蛇矛,直取陈曦真,陈曦真臂伤初愈,自忖敌不过林冲,打马便走,左右亲卫拼死上前抵住林冲。林冲引军马冲入阵中,庄后岸边旱路狭窄,官军拥塞道路,水中张横、张顺又提兵赶来,两下里一夹击,官军大败输亏。 陈曦真着人护着,好不容易杀出重围,直奔出五六里地,方才慢下来,但看身后时,尾随的官军不足千人,自己带来五千军马,方府尹后又调来千余官军,一共六千余人,竟然只逃出不足千人,又想到自己独生女儿也陷于敌手,不竟悲从中来,便要横刀自尽,左右急忙拉住劝道:“统制切莫灰心,回蓟州整军备战,改日再来报仇!” 陈曦真哀声道:“十亭官军丧了八亭,朝廷追究起来,如何折罪?”左右皆道:“统制莫忧心,先回蓟州,与方府尹商议对策便了。”陈曦真垂头丧气,也只得由左右护定,往蓟州赶回。 再说三娘这边打破了祝家庄,晁盖护着三娘进了庄内,左右尚在清剿残敌,晁盖自与三娘先进了祝家庄上正厅,只见此处已经空无一人,晁盖教人收拾了厅内死尸,搬过交椅来,先让三娘正中坐下,自已拽过一把交椅一旁坐下。 少时,众头领都来献功,鲁智深、武松献祝朝奉人头,李逵杀了祝家一应家眷,花荣、刘唐等生擒得庄内庄客四五百人,夺得好马五百余匹,活捉牛羊不计其数。 三娘见了,大喜道:“只可惜走了陈曦真一众官军。”正嗟叹间,闻人报道:“林教头、李俊等头领在庄后港内大败官军,活捉得蓟州官军提辖张慕云,并捉得一二千官军。” 三娘笑着对黄文炳道:“总算没让官军全身而退。”李逵一身血污,腰里插着两把板斧,便在那里问道:“三娘子,你怎生知晓官军要逃?专命人在庄后等他?” 三娘笑道:“官军与祝家,若是打了胜仗,便能齐心,若是吃了败仗,陈曦真要保他官位,定然是要弃车保帅的。”李逵瞪眼道:“俺也听不明白,还是杀了祝家满门爽快。” 晁盖喝道:“你这厮,都说降者免死,你那里杀人满门作甚?如今是在军中,要听主将军令!”李逵道:“哥哥又不曾和三娘子成亲,何必只听你娘子的?”晁盖喝道:“你这铁牛,休得胡说!旁人都有活捉生擒的,你这黑厮,拿得活的有几个?”李逵答道:“谁鸟耐烦,见着活的便砍了。”晁盖怒道:“你这厮违了扈娘子的军令,连投降的也杀了,本合斩首,且把阵仗厮杀的功劳折过了,下次违令,定行不饶。”黑旋风笑道:“虽然没了功劳,也吃我杀得快活。” 三娘也不去理会李逵与晁盖在那里胡说八道,只顾命黄文炳等人计点战果。是役打破了祝家庄,扈家联军只死伤八百余人,数内死者不过三百余人,伤者五百余人,共杀死官军、祝家庄客三千余人,生擒活捉、投降带伤的共有四千余人。 少时点算了庄内钱粮,共得米麦五谷六十余万石,金银财帛五十余万贯,其余牛羊骡马等无算。三娘看了账本,对晁盖道:“这里我扈家、李家、祝家三处村坊共计有三万余户,此次遭了兵灾,也该当赍发些米粮给一众百姓,以安其心。”晁盖道:“娘子今后要霸住左近村坊,赍发钱粮下去,以收人心,自当可行,娘子自做主便是。” 当下三娘便教三处村坊各家都赐下两石米粮来,一时间三处村坊都是欢声雷动。随后三娘论功行赏,分出金银财帛来厚赏一众有功头领、兵卒。 三娘又教杨雄、石秀领一千庄客镇守祝家庄,整修庄园,收拾内外。随后教各军收拾了,便带着一应战利品,浩浩荡荡径回扈家庄来。当有村坊乡民,扶老挈幼,香花灯烛,于路拜谢。三娘、晁盖等众将一齐上马,将军兵分作三队摆开,前队鞭敲金镫,后军齐唱凯歌,正是:盗可盗,非常盗;强可强,真能强。只因灭恶除凶,聊作打家劫舍。地方恨土豪欺压,乡村喜义士济施。众虎有情,为救官军缉捕;希真无助,难留飞虎扑雕。谨具上万资粮,都做嫁衣;更赔许多人畜,便是利好。 三娘回到扈家庄后,教人看顾伤兵,安顿军马。随后便在厅上请诸位头领都来坐定,吩咐先将栾廷玉押了上来。只见栾廷玉被剥得赤条条,五花大绑押上前来。三娘见了笑道:“师叔,如今落得阶下囚,有何话说?”(未完待续。) 第卌七章三娘义释栾廷玉焕章巧遇宋押司 栾廷玉大怒喝道:“只恨那日一箭未曾射死你来!”武松、刘唐两个听了大怒,都要上来杀了栾廷玉,三娘急忙叫道:“不须两位下手,这一箭之仇,我自来下手!”武松、刘唐两个方才站定。 三娘走下阶来,提了一把尖刀径自走到栾廷玉面前,冷冷看着栾廷玉道:“栾师叔,你在祝家,明明知道与我同门,却与祝家一道来欺压于我,是何道理?”栾廷玉笑道:“食人俸禄,与人消灾,若非我一意周全你家,那祝朝奉早就勾结官军来打你扈家庄了,等到此时方才动手,反倒害了他一家,也是命数!你要杀便杀,休得多言!” 三娘叹口气,一刀挥下,却将栾廷玉绳索断了,又命人取来衣裳与栾廷玉穿了,口中道:“师叔,此前各为其主,我也不为难你,今日便放了你,要去何处,都自便。” 栾廷玉本要闭目待死,但觉身上绳索松了睁开眼来,听得三娘这话,微微一愕道:“你不报那一箭之仇了?”三娘道:“阵仗之上,刀剑无眼,当时各为其主,我不怪你!” 就在扈家厅上,三娘松了栾廷玉绑缚后,命人将一套衣裳与栾廷玉穿了,随后又看着栾廷玉道:“师叔要回官军那里,还是另投他处都可,我这里绝不阻拦。但若师叔没有去处,我这里便想请师叔到少华山做把交椅,不知师叔意下如何?” 栾廷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阴晴不定,又再问道:“你真不怪我放冷箭伤你?”三娘诚恳说道:“师叔,你我分属同门,我知道你为人忠直,此前身在祝家,便忠人之事,我岂会怪你?如今祝家已经烟消云散,我这里却正是招贤纳士之时,师叔投别处去也无相熟之人,何不就在我这里安身?好歹同门一场,又岂会让师叔你委屈?我这里却是真心实意,邀师叔入伙的。” 栾廷玉听罢,叹口气道:“想不到三娘你如此胸襟,不但前事不记,还如此诚信延揽,也好,师叔这里就厚着脸皮托身你这里了。这一身本事便交予三娘你,忠心效事,以赎前番伤你的罪过。” 三娘闻言大喜,便亲自扶栾廷玉坐了一把交椅,位在穆弘之上,栾廷玉急忙道:“新投入伙,寸功未立,岂敢居此位?”三娘尚未答话,穆弘、杨雄等都道:“栾教师本事我等知道,又是庄主师叔,坐得此位。” 三娘笑道:“师叔切莫惶恐,我少华山座次只论功行赏,有功之人便可拔擢。”栾廷玉这才安下心来,暗忖:“三娘如此宽宏,又教我坐此位,定要多立功劳,否则也无颜坐此位来。” 劝了栾廷玉入伙来后,晁盖等人都来把盏庆贺,又吃了一回酒后,三娘又道:“还有一个官军提辖尚未发落。”当下又命人将张慕云解来。 那张慕云也是被剥得赤条条的,五花大绑而来,方才至厅前,便骂不绝口:“杀不尽的草寇,腌臓强人,有种便杀了你爷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堂上诸将闻言,都是大怒,三娘冷笑道:“你们官军为祸乡里,方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你当我不敢杀你么?”张慕云怒目而视道:“小贱人,要杀便杀,何须多话?!”三娘道:“好,我便杀了你!” 话音才落,三娘手上多了一柄腰刀,却是拔了押解庄客的兵刃,猛然一刀直挥过去。张慕云见得刀来,却不闪避,昂起头来,闭目待死,却不想那刀到了脖颈之处后,却又定在那里,刀风吹过,拂得张慕云头发四散起来。众人看了都是一阵赞叹之声,也不知是赞叹三娘刀法拿捏自如,还是赞叹张慕云从容赴死的硬骨头。 三娘见了,也赞一声道:“好个硬骨头。”张慕云睁眼怒道:“要杀便杀,戏耍我作甚?”三娘冷冷一笑道:“我又不想杀你了,这便放了你,与我带一封信给****真去,是关乎他千金的,切莫弄丢了!”说罢将一封信函交给张慕云,教人还了他衣甲,直送出庄外去。 张慕云得了信函,直被送出庄外后,尚且犹在梦中一般,只是想不到那扈三娘便这般放了自己,当下也不及细想,带了信函径投蓟州府而去。 却说****真引败军退回蓟州府,方府尹接入府内坐定,闻报后大惊道:“不曾想那扈三娘如此威望,便连梁山贼寇也来助阵,六千官军尽然都拿她无可奈何,还打破了祝家庄,如今她那里霸住独龙岗内外,早晚必定来薅恼州县!” ****真道:“却是小可轻敌大意,着了这狡狯女子算计,只请府尹照实申禀朝廷,若有罪责,小可一力承担便是。”方府尹笑了笑道:“你我皆是高太尉门人,你又是蔡太师保举之人,胜败乃兵家常事,都未曾料得那扈三娘会聚齐如此多兵马来,待我申禀公文时,与统制开脱一二,便可遮掩过去。” ****真急忙起身谢了,方府尹道:“你我皆是与蔡太师、高太尉办事,尚有大用,些许差池,那里自然回护遮掩,不必担忧。只是令千金尚在贼子手中,却不知作何理会。”****真叹口气道:“也只得听天由命了。”当下方府尹宽慰了****真一番,安排酒筵与****真压惊。 如此歇了一日,待得天明,方府尹请****真过府商议申禀公文之事,正说间,听闻被擒的提辖官张慕云回到蓟州府来,两个又惊又喜,急忙唤至堂前问话。 张慕云到了堂前参拜了,便将扈三娘如何放了自己之事说了,末了取出信函道:“那贼女将书信一封在此,直说关乎陈娘子性命,小人不敢擅阅。” ****真急忙取来后对方府尹道:“此乃贼女书信,请府尹一同观来,与我做个见证,并非小可与那贼女有甚瓜葛。”方府尹道:“也好。”当下两个一同拆了信函看了,看完之后都面面相觑。 方府尹收起信函后,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想来除了申禀公文之外,尚须另下一书与太师,此事我两人都无法定夺,当请明太师那里。”****真颔首道:“府尹计较的是。”当下两个商议后,申禀公文并单独一份书信,连同三娘这封书信一并差人解送上京去。 不一日公文并书信都到了太师府,蔡京收得文书后,都细看了,便吩咐请高俅并闻焕章前来商议,童贯出师西北并未在京中。少时两个都来到堂前,参拜后,茶汤已了,蔡京教书信与两个都看了。 蔡京道:“此女书信中以华州一地之事相挟,童贯那里正进兵夏国,若华州反乱,西北震动,于国无利。我意扈三娘之事,暂且放一放如何?” 闻焕章闻言默然无语,心中暗道:“这妖女在书信里虽说了要挟之语,但更说了,今后华州之地的进献加倍,年底更可让出琉璃专卖红利三成与蔡京你们三个。又说若是强行勒索那琉璃配方,她便宁可毁去也不肯献出,你蔡京投鼠忌器,方才如此说的吧。” 高俅道:“太师大局着相,原本无可厚非,但此女子日益做大,早晚必成祸患,还是早些除之为上。”蔡京道:“童贯那里须得有结果后,方能调动兵马,否则左近又有哪路兵马可往?若是再添兵马前去,又胜他不得,平白折却钱粮兵马。” 高俅作声不得,只看闻焕章,闻焕章急忙说道:“恩相容禀,小人近日去了趟济州府,本是想襄助张叔夜诱捕宋江,便在那郓城县九天玄女庙内,得遇宋江此人。” 蔡京哦了一声道:“可曾擒得此人?”闻焕章道:“恩相听小人细细道来。” 原来闻焕章荐了****真与张叔夜二人后,便在蔡京府上做了客卿,这日念起张叔夜,便离了京城,径投济州府而来。到了济州府,得见新任府尹的张叔夜后,说起梁山之事,张叔夜道:“近日得了消息,宋江逃了江州法场,投托梁山入伙,算来必定前来搬取家眷,便差下人去郓城县,专司剿捕。”听完后闻焕章道:“既然适逢其会,愿往郓城县走一遭。” 当下闻焕章便与济州府捕盗公差等人一同取道郓城县,这天一行人贪赶路程,错过宿头,抹过一座林子,早看见一所古庙。但见:墙垣颓损,殿宇倾斜。两廊画壁长苍苔,满地花砖生碧草。门前小鬼,折臂膊不显狰狞;殿上判官,无幞头不成礼数。供床上蜘蛛结网,香炉内蝼蚁营窠。狐狸常睡纸炉中,蝙蝠不离神帐里,闻焕章便带得一行人入庙内暂歇。 到了半夜,忽闻庙外嘈杂,闻焕章与几个公差起身看时,只见一个黑矮汉子急推开庙门,乘着月光,入进庙里来,看似慌张。 左右公差道:“来人不似正人。”闻焕章便命人将那黑矮汉子拿下,押至闻焕章面前问时,那黑矮汉子只道:“只是个路过客人。” 一旁做公的冷笑不已,接了那黑矮汉子面上膏药,露出一方刺配金面来道:“你脸上有刺配印记,瞒得过谁?”跟着对闻焕章道:“先生,此人便是梁山贼寇宋江正身。”(未完待续。) 第卌八章养寇自重受招安逐鹿中原论姻缘 闻焕章大喜,吩咐左右先松了宋江,请宋江便在庙内坐了,闻焕章道:“早闻山东及时雨大名,原以为是个忠孝节义的奇男子,为何宋押司要反出朝廷?”宋江心头虽慌乱,但还是客气道:“先生谬赞,宋江沦落至此,也并非出于本心,只是迫于形势。”当下便将如何被黄文炳构陷之事说了。 闻焕章道:“原来如此,你那反诗我也在公文中得见,文人墨客,一时胸中义愤,总会写错几句,那黄文炳揪住此事不放,竟生生将一位忠义之士逼得反上梁山,真是可恨。”宋江闻言面露喜色,闻焕章又问道:“今夜既然在此地得遇宋押司,我就只问押司一句,心中可还想着复为良民,报效朝廷?” 宋江心头一震,一时间唇干舌燥,也不细想,当即拜下道:“小可无时无刻不想复为良民,报效朝廷,只可惜报国无门。”闻焕章笑着扶起道:“实不相瞒,我乃蔡太师门下客卿闻焕章,若宋押司当真有心归附朝廷,闻某这里可以作保至蔡太师那里,但押司须得听我言语!” 便在那破庙之内,闻焕章道:“押司若想还能复为良民,报效朝廷,博个封妻荫子,便须得听我吩咐。”宋江道:“愿闻高见。”闻焕章道:“押司此刻已经便是戴罪之身,落草的贼寇,官府通缉的人,便是蔡太师那里要想周全,也未必能成事。但若押司能有一二进献之礼,却又另当别论。” 宋江只道蔡京爱财,便道:“进献之礼宋某便是倾家荡产,也将备来,还请闻先生说个数来。”闻焕章笑道:“若只是为了金银财帛,拿了押司,抄了家当不也一样?”宋江皱眉道:“宋某愚钝,还请先生明示。” 闻焕章捻着胡须道:“闻某所说的进献之礼,乃是梁山!听闻宋押司极有名望,这趟落草,想必也能做个梁山第二三把交椅来,若真是如此,押司何不以梁山为进献之礼,以换取自身富贵荣华?” 宋江微微色变道:“你要我出卖一应兄弟?”闻焕章笑道:“非也,自古杀人放火受招安,押司若能做得梁山之主,日后坐大声威,朝廷震动之下,必定下旨招安,如此蔡太师方才好与朝廷说辞,只管招安下来,如此押司不就能复为良民,报效朝廷了么?再者说了,落草为寇终非长久之计,押司为一众兄弟着想,日后招安也方才是条出路。” 宋江闻言方才转忧为喜道:“宋某早有此意,只恨没有朝中牵线搭桥之人,若是闻先生能沟通蔡太师处,小可待得坐了梁山泊主,必定早受招安。即便是坐不得梁山泊主,也定能劝得山寨一应兄弟受招安来。” 闻焕章颔首道:“押司须得谨记,若山寨中有不愿招安之人,最好早早除去,以免碍手碍脚。”宋江道:“宋某谨记。”闻焕章又道:“我这里虽与你说了,但蔡太师那里要信得宋押司言语,还需宋押司写下一纸效忠文书来,让我带回京去,方才好与太师言语。” 宋江道:“这个自然。”当下闻焕章从包袱内去了笔墨纸砚,左右掌起灯来,宋江便写下了一纸效忠文书来,并签押下来。闻焕章收了文书后道:“押司可取道回梁山安身,家眷我自会与济州府尹张叔夜说了,教他将贵府家眷送还。今后蔡太师那里或许有用得上押司之处,便会教张叔夜下书至郓城县时文彬县令处,每月押司须得差遣心腹之人来取文书,并将梁山之内一应消息报与太师之处。” 宋江道:“小可领命,每月便会差我亲兄弟铁扇子宋清来郓城县取文书。”当下两个商议定下后,闻焕章又笑道:“听闻那梁山泊主晁盖与那少华山扈娘子不清不楚,那扈三娘声威不在押司之下,押司须得小心有朝一日,若是被这扈三娘子夺了梁山权柄,她与晁盖亲厚,必将成招安最大阻碍,押司最好提早防备一二。” 宋江道:“闻先生提点的是,小人已经有计较了。”闻焕章又道:“扈三娘那妖女,妖言惑众,托言她便是早年仁宗镶星解厄的星宿下凡,此等事上,押司也需仔细计议,否则以神言托权,势大难制啊。”宋江微微颔首道:“此庙乃是九天玄女古庙,小可偶得一计,不若便托言九天玄女下凡,指点宋某,传授三卷天书来,教宋某替天行道为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去邪归正。不知如此可好?” 闻焕章抚掌笑道:“此计大妙,闻某再点拨四句玄女真言:遇蔡重重喜,逢高不是凶。外夷并女寇,几处见奇功。四句之内,暗含蔡太师并高太尉,又有女寇两字,便将扈三娘那妖女扣住,此真言一出,便方万全。”宋江大喜,两个议定后,方才分手。 在蔡太师府内,蔡京听完闻焕章讲述,又看了宋江写下的效忠文书后,微微皱眉道:“但要朝廷肯下旨招安,这梁山贼寇闹腾的动静必大,于国何益之有?”闻焕章道:“此刻扈三娘这妖女初败官军,又正值朝廷对夏国用兵,调不出大军前去剿捕,更兼投鼠忌器,只怕逼得急了,反了华州,将西北军州后路扰乱,是以眼下调军征剿乃是下策。但此刻有了宋江这枚棋子,便可好生用上一用。” 蔡京道:“怎生用法?”闻焕章道:“便是教宋江从中搅局,若能引得梁山与少华山两处火并,便是最好。”蔡京沉吟道:“此事可行,你自去办来便是。”又对高俅道:“蓟州那边教****真暂且息兵,不论他用何法,但先守住州县,便是有功无过,待得西北战事一有眉目,便可从容布置征剿之事。我这里会教人回书一封去给那扈三娘,先安其心,只要她不犯州县,华州不反,此刻一应事都可由她。” 高俅道:“太师回书,落在一介女贼手中只怕不好。”蔡京笑道:“不用图书,不具名姓,一纸空文,何足道哉?”高俅应了,又道:“又听闻沧州柴进那里,近日也曾出兵援手扈三娘。”蔡京闻言大怒道:“他前周后裔,世受皇恩,此前在沧州那里,小打小闹,也便不理会他,此刻竟敢公然勾结贼寇,定当法办,一应家财尽皆充公!” 闻焕章听了,暗自腹诽:“早就垂涎柴家丰厚家资,此刻拿到了把柄,自然发作。”随后便道:“小人有一计,可捉柴进。”蔡京道:“且说来听。” 闻焕章道:“柴进基业都在沧州,那里紧邻蓟州与梁山,急切间不好下手。听闻高太尉有位叔伯兄弟名唤高廉的,便是在高唐州出任知州,其下有柴进叔叔柴皇城也在那里居住,太尉可下书与的高知州处,教高知州寻个事由,将那柴皇城欺辱一番来,此人前周后裔,定不堪受辱,必会请柴进来高唐州相帮,一旦柴进离了沧州,便好下手。”两个听了都是赞声好,便商定下来,高俅专办此事。 最后蔡京又眯着三角眼,只看着闻焕章缓缓说道:“闻先生,养寇自重之事,会着落他人话柄,此节上计较不周啊。”闻焕章闻言登时汗如雨下,蔡京闭目又缓缓道:“也罢,且先看看那宋江是否值得养来。” 商议定后,蔡京教人写了文书,直送蓟州方府尹、****真处下书,蓟州战败之事,自然便是被蔡京与高俅两人联手按压下来,也只是在深宫中把玩花石的道君皇帝不知罢了。 却说三娘使张慕云带了书信去后,自回去庆贺饮宴,这场酒直吃到三更天色方才散了。晁盖并众头领都吃得大醉,三娘便教庄客好生服侍,都安顿了,三娘自换了黄文炳到屋内说话。 坐定后,黄文炳道:“若不出所料,娘子书信到了蔡京手中后,总也有数月安宁之期。就只怕与夏国战事一定,必定转而来征剿我等。” 三娘取了一份山川地形图来铺开来,黄文炳一看便是大宋全舆图,三娘道:“你说的正是,只要宋夏之战一完,宋廷必定遣大军前来征剿。在此之前,华州尚算安稳,朝廷投鼠忌器,也不敢弄乱那里。而且华州少华山那里,地势险要,根基稳固,便是十万官军来征剿,也不怕他。我现下只担心蓟州、二龙山、桃花山和柴家庄几处,这几处过于分散,根基不稳,将来若是官军前来征剿,只怕一处处便被逐个击破。” 黄文炳看了那图后道:“扈娘子计较的是,蓟州独龙岗这里尚好,盘陀路险,周遭一苇阔港,三庄联保,只消将人马悉心操演来,也教官军不敢小觑。只是桃花山、二龙山并柴家庄三处有些难办。”说到这里,黄文炳顿了顿后道:“扈娘子,属下尚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三娘笑道:“但讲无妨。”黄文炳道:“其实蓟州这里也非久守之地,算上二龙山三处,最好藏兵之地还是在水泊梁山那里。若是扈娘子真能应了晁天王的婚事,以天王对娘子的敬重,必定是早晚言听计从,我等入去后,分化瓦解,早晚将梁山吞并下来。将来梁山与少华山两处都在娘子掌握之中,一东一西,遥相呼应,待得天下有变,娘子登高一呼,两处东西对进,直捣东京,何愁不能逐鹿天下?但要成就此事,娘子就得先应了那门婚事下来。”(未完待续。) 第卌九章独霸村坊枕戈待如臂使指信有方 三娘闻言愣了半晌后,方才说道:“保正以诚心待我,我不能无义算他!”黄文炳摇头道:“此乃托言,我观娘子行事,与其他女子大异。扈太公那里又左右催逼婚事,属下妄加猜测一番下来,不知娘子可是自诩男子,不喜嫁与男子来?” 三娘听了,登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面色阴晴不定,半晌后才道:“我已经许下比武招亲之事,黄军师切莫胡乱猜测!你的才智该当用在正途之上,而不是用在此等事上!” 黄文炳闻言登时拜倒道:“小人胡乱猜测,做不得准,也不会对他人说起。”三娘道:“梁山之事,我们另想他法,总之这里我是志在必得!” 随后三娘又道:“俘获的那些官军与祝家庄客,将军官提出来,都秘密杀了,寻常士卒,刺了脸面,充入我军中。黄军师,这几日,此事便交给你去办了。”黄文炳闻言心头直跳,三娘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定了数百人的生死,她却连眼也不眨一下,当真不愧是一代英雌女主! 打破祝家庄后,三娘将取得钱粮财帛分成十份,予了梁山三成,以作谢礼。其余的扈家、李家、柴家庄、二龙山自分了。晁盖也不计较多寡,只是道:“官军虽退,但就怕卷土重来,我还是引军在此多留些时日。” 三娘却道:“保正哥哥,我知你好意,但此趟杀败官军,已经教朝廷知晓厉害,又闻得官军正对夏国用兵,分身无暇,我那里也去了一封书信给朝廷中人,若官军再敢来啰唣,华州那边便是要反的,我想朝廷也不敢此时再来征剿了。哥哥你离山日久,只留宋江、吴用等人在那,只恐不妥,还是早早回山寨去的好的。” 晁盖闻言也是微微颔首,最后笑道:“那娘子你那比武招亲何时办来?晁某定当赴会。”难得的三娘红了一次脸,微微愠道:“待筹备了,自会差人送信过去梁山那里,你只顾先去!” 便商议好了,梁山人等又在扈家庄多住了几日,晁盖方才点起军马,押着一应分得的钱粮财帛返回梁山去了。三娘自差遣郑鹰、时迁打探官军动向。 这日公孙胜到了庄上,三娘与一众头领接住,引入厅内坐了,公孙胜道:“接到寨主书信便星夜赶来,却不想未能赶上与官军大战。”三娘道:“也多亏晁保正带了梁山军马来援手,因此这般快便败了官军。” 又问起少华山诸位头领,公孙胜笑道:“史大郎死活要来,还好贫道与军师在侧,方才拦了下来。军师直说,我等在华州为寨主张目,教官军不敢轻动,若我们这里未能守住,官军方才会肆无忌惮。”三娘颔首道:“还是朱军师心里明白。”随后公孙胜又说了些山寨事务。 少华山经营的琉璃、镜子、美酒等货品可谓是日进斗金,财源滚滚,如今华州一地官府上下都只知有少华山,而不知有知州,内管华州官军也都被浸透,若真是逼急了,华州一地反了,也是一夜之间的事。 又说起军马之事,少华山军马如今已有精锐步弓军马三万余人,另从西北之地采购战马来,又组建精锐骑军一万余人,另有其余乡间辅助乡兵兵马五万余人,军力一共达到了十万。这些军马早晚都在各头领率领下,按着纪效新书操演不休,枕戈待战。 而慈照和尚的白莲教传教也颇为顺利,华州左近各路军州都开设了白莲教分坛,各处吸纳信众已达百万之众,其中可称为死忠之人也有十余万之众。安道全那里开办的医学馆也较为顺利,投往学医之人已有不下千人。 三娘听了之后,心中稍微安慰,自己一直做个甩手掌柜,若非公孙胜、史进、朱武等人用心,坚持按自己定下的规矩治理山寨,也不可能达到如此成就。 随后三娘吩咐摆下酒筵替公孙胜接风,又请了李应、杜迁一同到来,便在三娘与公孙胜主持下,栾廷玉、黄文炳、李应、秦明、黄信、穆弘、杨雄、石秀、李俊、张横、张顺、童威、童猛、穆春、李立、侯健、时迁、杜迁一十八位新进头领便在扈家庄,起了香案,烧了纸钱后,正式入伙少华山来,尊奉三娘为寨主。 三娘又与公孙胜商议了,只因扈家庄这边,新进头领较多,与山寨规矩、练兵之法不甚熟悉,因此将秦明、黄信、杨雄、石秀、穆春、李立、侯健、杜迁等八位头领调回少华山,又从少华山将裴宣、蒋敬、欧鹏、马麟、吕方、郭盛六位头领调来扈家庄,帮扶扈家庄治理左近村坊。众头领一听便明白,三娘是不打算放弃蓟州独龙岗此处。 又歇了数日后,二龙山与柴家庄军马起身返回,三娘命穆弘、穆春替代秦明、黄信领柴家庄军马返回,又将出钱粮相送两处,鲁智深与武松哪里肯要?鲁智深道:“扈娘子,我等乃结下生死盟约的,早晚有事都护来帮手,岂能要你钱粮?”武松也道:“此趟来只问义气,不要钱粮。”三娘却道:“差动军马,都要钱粮,岂能还让你们山寨花费?” 鲁智深焦躁起来道:“扈娘子也休说这等话,我几个头领都商议过了,早晚便也投托你们山寨入伙,这些钱粮此时给了,日后还要搬回来,一来一去岂不费事?”武松笑道:“义妹,这些钱粮便放在扈家庄资用,回去之后,我等便要商议入伙大事,稍后也便是少华山入伙。我们那里多得少华山琉璃、镜子货品专营周济,钱粮富足,运去了也是压仓底的。” 见两个如此说了,三娘方才作罢,最后一众头领将两处人马直送出三十里地,方才转回,两处人马自回二龙山与柴家庄去了。 送走各处人马后,三娘命栾廷玉、黄文炳整顿军马,日夜操演,防备官军。但郑鹰、时迁那里接连送来的消息,都是官军只是谨守城池,并无集结兵马进犯的举动。想来便是三娘那封书信威胁有了作用,看来官军也要等夏国战事有了眉目,才会有所动作。这日,公孙胜忽然前来辞行,直说离家日久,便要回二仙山探望家眷一趟。左右二仙山也在蓟州,离扈家庄不远,三娘便允了,公孙胜自收拾行装去了。 没了官军威胁,三娘开始治理独龙岗三处村坊,祝家原本把持的与辽国商路也名正言顺的归于扈家庄下,通过这条商路,少华山的琉璃、镜子与美酒等货品开始销往辽国,一夜之间辽国对这些货品需求剧增,原本与祝家亲厚的一些辽国商号也转而与扈家做起了生意。 开拓了财源之后,三娘又教独龙岗左近修筑各种营砦、壕沟,将村坊内外盘陀路造得更加如迷宫一般,内外阔港也布置水下暗桩等等,更加巩固了独龙岗的防御。 随后命黄文炳重新整理了独龙岗三处村坊人口、土地并户籍,开办白莲教分坛,传授教义,又拨出人手建起医药馆与学堂,帮扶村坊贫苦之人,并将行商所得红利分出一部分来,均分给每一户人家。如此一来,家家户户都拥戴扈家,家家户户安心耕种,三处村坊内外篱笆扎得密不透风。 又说扈家军马,自从与官军一战之后,又打破祝家庄,共捉得四五千官军、庄客,三娘教黄文炳将其中军官头目分拣出来后,都杀了,寻常士卒、庄客共得四千余人,又裁汰一些老弱伤兵,得精锐三千。又整合李家庄军马,挑选精锐得一千余人。最后连同扈家挑选的精锐庄客两千余人,共得六千余精锐兵马。 随后三娘教扈家内外均按少华山十铁律并文武职衔整顿庄务,编练军马后,以每十卒一郎官统管,十郎为一卫,十卫取一校,十校拜一将,以此统管,如臂使指。 白日里三娘忙于整顿庄务与军务,夜里便自回闺房内与玉莲同宿,扈太公那里知晓后,又是来说教一通,搞得三娘好不头痛,最后扈太公不顾三娘哀求,教玉莲搬到嫂嫂时氏那边耳房居住,只让三娘早日定下婚事后,方才会将玉莲还她。 扈太公打的也是如意算盘,还只道逼的三娘成婚之后,让三娘体会了真正的男女人伦之道,她便不会再留恋此等假凤虚凰之事,只是老头没想到,他这女儿压根就没考虑过接受男人。 没了玉莲陪伴,三娘只能借口查看被俘的陈丽卿,于是隔三差五便跑到丽卿房内,要么共浴,要么颠鸾倒凤,可怜陈丽卿一介女杰,只因被药力困住,又囚居于此,只有三娘一个对她嘘寒问暖,心头竟然生出爱慕之意来。 如此过了一个月的时光,庄内诸事初定,这天蓟州府****真差人送来信函,三娘拆来看了,却是一封并无头尾的信函,看笔迹却是蔡氏字体。信中说了,答允三娘的条件,华州一地的进献提高三成,官军暂不进剿,但也要三娘不可攻打城池,华州更不能反。 三娘一看便笑了,此信分明就是蔡京老狐狸的口吻,偏偏不用图书、不具名姓,看来老狐狸还是暂时投鼠忌器,答应了自己的条件。(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天各一方有缘见比武招亲迫使来 便在厅上,来送信之人又说,陈统制想约扈娘子会面,商谈换回女儿陈丽卿之事。三娘哪里舍得还他?但陈丽卿这几日也常说思念父母,三娘也有些于心不忍就这般关着她。思来想去,这陈曦真去会会面还是可以的,先见见也无妨,当下便与来人约定,三日后,便在独龙岗阔港旁的芦苇亭内见面。 来人去后,三娘转到丽卿屋内,将话与丽卿说了,末了三娘幽幽说道:“丽卿,你若是想回去,我便放了你。”陈丽卿低头不语半晌,最后眼眶红红的说道:“只怕回去后,便再也不得见你。家中早晚要我嫁人,而你这里,我这些日子也听闻,过不多时,便要与你办个比武招亲大会,你也早晚嫁人来。难道我俩就此天各一方了么?” 三娘心头一痛,搂住丽卿道:“我不负卿,若卿要嫁人,我定来抢亲。”丽卿恼怒推开她道:“你一个女子来抢亲,也不吃人笑话!那你要比武招亲呢?我当如何?”三娘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丽卿将三娘赶出了屋子,只说三日后,带她去见父亲陈曦真,她要回去,否则她便永不再见三娘。三娘在屋外站了一宿,心体内外皆寒透。 三天之后,按照约定的,三娘带着陈丽卿到了阔港旁的芦苇亭内,陈曦真独自一个人在那里等候,见得自己女儿时,陈曦真老泪纵横,上前问道:“我儿无恙否?可曾有人欺负于你?”陈丽卿俏脸微红,只看了三娘一眼后却道:“扈庄主待我很好,差了十几个健妇早晚服侍,并无不妥。” 陈曦真心下略安,朝三娘一礼道:“小女多承看顾。”三娘回了一礼笑道:“陈统制客气,陈娘子是我请到庄上做客,自然要好生招待。”当下陈曦真请三娘入亭内坐定。 陈曦真道:“起初只道扈庄主乃江湖上一介草莽女贼,杀人如草芥,胸中无点墨。但交手之后方才知晓,原来扈庄主不但武艺精熟,而且用兵韬略也不再老夫之下,今后若再交手,定会多加留心。” 三娘微微一笑道:“陈统制过誉了,我只是有心算无心罢了。”陈曦真又道:“只是卿本佳人,奈何为贼?若非江州劫法场之事,庄主也不会落得个被朝廷征剿。” 三娘笑道:“你我皆明白人,陈统制休用此等言语说教。蔡太师那里可是要你,定要活捉我来?”陈曦真道:“这……”三娘打断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语,事后我也想了明白,劫江州法场,出力最多的是梁山水泊,事后宋江等人也上了梁山,为何朝廷独独发兵征讨我扈家庄?原委只有一个,便是朝中有人看中我在华州置办下的一些产业,想要并吞我那些产业而已。” 陈曦真默然片刻后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三娘微微颔首,陈曦真叹口气道:“扈庄主,看你也是一代女杰,老夫这里托大劝你一句,此时回头,未为晚也。”三娘笑道:“陈统制劝我回头,我到要劝你回头呢。” 陈曦真哑然无语,最后起身道:“既然话不投机,就此告辞。”说罢便要带着陈丽卿离开,三娘兀自端坐,口中却道:“你女儿中了我的药物,你不要解药了么?” 陈曦真这才发觉女儿娇弱无力,并无半分从前的英姿,顿时大怒道:“好个狡狯女子,竟敢以药物害人!”扈三娘皱眉道:“陈统制,我这里将女儿还你,也不与你要什么物件了,你还口出恶言?我便不与你解药,你又如何?你能留得住我么?” 陈曦真一时语塞,只得忍气上前抱拳道:“还请扈庄主好事做到底,赐下解药来。”三娘起身掏出药瓶道:“解药我会给你,但请陈统制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陈曦真道:“好,便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后只要不是违背朝廷忠义之事,你找到我来,我定会替你办下。”三娘将药瓶扔过去笑道:“陈统制果然爽快!” 陈曦真接了药瓶,便带着女儿要走,三娘立在亭口,只顾望着丽卿,丽卿走了两步回头略略一看,眼角似是泪水滑落,随后玉手轻轻自拭去,扭过头去,便上了马,头也不回的去了。三娘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张嘴后如鲠在喉,直到佳人背影消失在远处,也未发得一声来,心头只苦笑道:“还能有缘再见么?” 三娘闷闷的回到庄里,方才到厅前,却见黄文炳急火火的上前来道:“庄主,扈太公晕厥在屋内,背过气去了。”三娘闻言大惊,急忙转入后院太公屋内看视。 到了太公床前看时,只见太公躺在床上,只是在那里唉声叹气,扈成、时氏两个在一旁照料。三娘急忙上前探视,想与父亲把脉,口中问道:“父亲哪里不适?” 太公却将手纳还,不让三娘把脉,只是老泪纵横道:“家门不幸,儿子不成器,女儿违伦常,老汉我活着有何意思?便是死了,也无颜见你九泉之下的母亲啊。” 三娘闻言顿时秀美紧蹙起来,只看着扈成与时氏道:“父亲这是怎的?”扈成不答话,时氏期期艾艾的说道:“今日三娘你送走了陈娘子,那照料的十几个健妇在那里收拾屋子,父亲恰好转到,却听得她们在那里闲言碎语,因此一时怒上心头,痰迷了心窍,便晕厥了过去。好在救得极是,将痰吸出来,方才无事。” 三娘只觉得一阵头痛,自己找陈丽卿欢好之事,日子久了,定是被那些健妇看在眼里,那厢里定是又在当说笑谈资,被老父听见,因此方才气得如此。 扈太公不理三娘,只顾对扈成道:“明日你便安排车马,送我去蓟州府,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想在这里待着,平白听那些污言秽语将我气死,倒不如送给官府,吃一刀死得痛快!” 扈成跪下急忙道:“父亲说哪里话来?小妹只是一时糊涂罢了,如今人已经送走,料想无事。”时氏也跪下劝道:“公公保重身子,三娘是孝顺女子,定会听话。” 扈太公怒道:“听话便不会舍了玉莲,又去招惹那什么丽卿,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临老要受此等羞辱?” 三娘银牙轻咬,跪在榻前道:“父亲莫要动怒,孩儿听你话便是。”扈太公哼一声道:“你真肯听话?”三娘低头重重点头道:“便听父亲吩咐。” 太公坐起身来,时氏急忙扶住,太公道:“好,既然还听我吩咐,今日便开始筹备你那比武招亲之事,这个月之内便要备好,将英雄帖广撒下去,便请各方豪杰前来比武招亲。” 三娘心头一颤,但见老父那泪流满面的模样,又见嫂嫂时氏只顾朝她使眼色,扈成也轻轻推了推她,最后只得把心一横道:“孩儿谨遵父亲之命!” 见三娘应了,扈太公这才安下心来,三娘替父亲把了脉,果然是五脏焦灼,五内铭感,便是硬生生被气出这般病来的,心中愧疚之余,急忙开了药方,亲自到厨下煎了药来,请太公服下。 太公喝了药后,略略舒心,吩咐扈成与嫂嫂时氏操办此事,三娘却道:“父亲,比武招亲来的都是江湖豪客,嫂嫂出面恐有不妥,我那门下军师黄文炳足智多谋,可帮着哥哥操办此事。” 太公道:“那黄先生也是个有见识的人,有他操办料想不差。”当下便应了,请黄文炳来后,太公亲自交待了,黄文炳与扈成两个便着手筹备三娘的比武招亲之事。 只三天工夫,黄文炳与扈成便将比武招亲章程拟好,写下文书告示来,广布四方,便在独龙岗新创的独龙寨布置擂台下来,筹备一应所需。三娘见两个办得如此火速,心头暗暗恼怒。 那文书告示便定下,在今岁八月末头上,扈家庄三娘子办比武招亲,但凡年过二十,四十以下未婚者,均可参与,但首先要前来扈家庄报名应卯。 文书公告下去后,到得第十天上,穆弘这厮却是第一个亲自从柴家庄跑来报名的,三娘见得恨得牙痒痒,只笑道:“穆大郎,你是我手下败将,还来作甚?”穆弘也不恼怒,只笑嘻嘻的说道:“娘子手段,我是知道的,但人生在世,不搏一搏,又岂知结果?说不定娘子接连与打擂之人比斗下来,到了我这里时,手上慢得几分,教我赢取了呢?” 三娘顿时无语,心头蓦然一惊,暗想道:“此趟来的好汉必定多如牛毛,可不能按一般比武招亲打擂那般来,否则我纵然是武艺超群,也不可能尽数击败天下好汉,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来。”当下大怒喝道:“还要八月末才举办,你且回柴家庄去。”穆弘笑嘻嘻的自回柴家庄去了。 送走穆弘后,三娘思前想后,总算想到一个主意,当下三娘便唤了黄文炳来,说道:“比武招亲之事,你办的很好。”黄文炳笑道:“与寨主分忧,实属本分,说实话寨主,若非小人已经成家,而且武艺太烂的话,小人也想参与其事的。” 三娘瞪了他一眼愠道:“找你来是说正事,不说闲话。”黄文炳眼角微微一颤,顿时低下头去,不敢作声。三娘道:“这比武招亲擂台却是如何规矩?”(未完待续。) 第圩一章暂避风头赴寿宴携美同游盂兰会 静室之内,黄文炳听了问话后答道:“便是一一与娘子对阵来,能胜得娘子之人胜出。”三娘皱眉道:“你当我三头六臂还是天降神将?能打得这许多好汉?这规矩得改一改!” 黄文炳道:“还请庄主示下。”三娘道:“便在比武开始那日,一应好汉都应卯到齐后,先看人数多寡,抽签分出对手来,拳脚、器械、弓马,各较量三场,胜者进下一回合,又再抽签比对过,如此进行,最后取那一位最了得的人出来,我在与他比过,如此方好。” 黄文炳迟疑道:“便是铁打的身子,经过这许多厮杀,十成气力也去了九成,天下哪个好汉还能挡得住寨主拳脚?” 三娘瘪瘪嘴道:“最后那人真打不过我,便不算应了我那誓言,我便不嫁了。”黄文炳皱眉道:“庄主这却是耍赖。”三娘瞪眼道:“我便耍赖了又如何?” 黄文炳劝道:“寨主三思,若是这般耍赖来,天下好汉也不答应,一起闹将起来,太公那里又不知该会气得如何。”三娘无奈,默然不语。 黄文炳道:“便不如这般,每次比试之后,得胜之人都可歇息一日,第二日在接着比试,如此方可教人无话可说。而最后那位胜者,也养足了气力,不落人话柄。最后寨主与这人比试,若还是能战而胜之,旁人自然无话可说。” 三娘这才微微颔首,喜道:“便按你说的办来。”当下心头暗想道:“不管谁胜出,要是看着不能敌他,早晚在他饮食上动点手脚,我就不信药不到他!” 此时距八月末头尚有三月时光,那比武招亲之事自有扈成与黄文炳筹办,三娘每日都只闻得扈成惊喜来报,一时道:“小妹,你看,某某州某某好汉也回书来说,要来比武招亲,这位正是良配。”一时又道:“小妹,想不到某某好汉也要来,你看回书在此。” 这天三娘实在不厌其烦,恰好柴家庄柴进来了文书,只因柴进寿诞,专请三娘至沧州赴宴。三娘得了请帖后,如释重负,匆匆收拾行装,请公孙胜、黄文炳坐镇庄内,自带了玉莲,只点了二十名铁卫随行,径投沧州柴家庄来赴宴,也算是暂避风头。 不一日到了沧州柴家庄,柴进闻报大喜,与穆弘、穆春接住后,大吹大擂引入庄内住下。自此三娘与玉莲便住在柴家庄内,没了他人啰唣,三娘与玉莲也乐得自在了一段时光。 便在柴进庄上庆贺了柴进寿诞,三娘兀自不想回扈家庄去,又住了一个半月后,时过半月之后,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十五日盂兰盆大斋之日,年例各处点放河灯,修设好事。 这天三娘闻得有盛会,便与柴进说了,要带玉莲前去沧州府看热闹。柴进闻言倒也并不惊奇,只道:“扈娘子这趟去,只是游玩便可,切莫闹出事来。那沧州府上下虽然已经打通关节,但娘子上次扈家庄之事闹得颇大,如今各处都在追缉。只要娘子不是闹出什么乱子来,那里官府还可遮掩。”三娘微微笑道:“我两个女子去游玩会闹出什么事来?”柴进暗暗苦笑。 当日三娘与玉莲都装扮成富家千金,坐了柴家庄车马,二十名铁卫扮作家仆随扈,一行人往沧州城而来。到得晚间,一行人入得城来,只因都看是柴家庄车马,城门巡丁也都不问。 在城内柴家庄一处商号店铺内安歇一晚后,第二日天晚,三娘与玉莲两女都穿了盛装衣裙,领了几个护卫,转出柴家商号前来,望地藏寺里去看点放河灯。 那时恰才是初更时分,但见:钟声杳霭,幡影招摇。炉中焚百和名香,盘内贮诸般素食。僧持金杵,诵真言荐拔幽魂;人列银钱,挂孝服超升滞魄。合堂功德,画阴司八难三涂;绕寺庄严,列地狱四生六道。杨柳枝头分净水,莲花池内放明灯。 两女携手同游,看了一回热闹,三娘有玉莲相伴,暂时忘却了麻烦,玉莲也是笑颜一直挂在脸上。三娘拉着玉莲的手道:“玉莲,若是能整日都与你相伴,便是好事。”玉莲低头道:“官人休要瞒我,我知道官人心中,还有个叫丽卿的女子。”三娘一时哑口,玉莲却紧紧握住三娘的手道:“官人宽心,我不计较此事,只要官人心中尚有我便好。”三娘心头感激,紧紧搂着玉莲抱了一回。 两女一边闲话,绕寺看了一遭,却来水陆堂放生池边看放河灯,却见那栏边,一位长髯汉子带了一位小孩在那里看灯。 那大汉貌如重枣,美髯过腹,却不是郓城县马军都头朱仝又是谁?再看那小孩,方年四岁,生得端严美貌,一领绿纱衫儿,头上角儿拴两条珠子头须,爬在栏杆上,看了笑耍。 三娘这时方才想起朱仝之事,暗想这小孩定然是沧州府知州的小衙内,若不出所料,梁山那伙人为了教朱仝上山,吴用这厮不惜使出借刀杀人计,教李逵杀了这小衙内,方才勾得朱仝上山。此时只看这小衙内如此年幼可爱,三娘心头恻隐,便想出手救下这小衙内来。 盘算定后,三娘只拉了玉莲在一旁窥伺,果然过不多时,只见背后有人拽朱仝袖子道:“哥哥借一步说话。”朱仝回头看时,却是雷横,吃了一惊,便道:“小衙内且下来,坐在这里。我去买糖来与你吃,切不要走动。”小衙内道:“你快来,我要去桥上看河灯。”朱仝道:“我便来也。”转身却与雷横说话。 三娘只看到雷横扯了朱仝转到僻静处去说话,这厢里果然闪出一个黑大汉来,只在灯下看得分明,那黑大汉却不是杀人狂李逵,又是谁来?只见李逵抱着小衙内便走,三娘便吩咐铁卫,先护送玉莲回去,自己却跟上李逵脚步去了。 三娘追着李逵脚步到了城外僻静处,只见李逵发起凶性,便掣出板斧要砍杀小衙内时,三娘一个箭步上前来,拉住李逵胳膊,使个巧劲,一扭一送,直将李逵扑跌出去。三娘再上前去,将小衙内抱在怀中,只见那小衙内昏昏沉沉的,原来适才被李逵用药抹了口鼻,麻翻过去。 李逵跌倒在地后,挣扎起来,头晕脑胀也不辨是谁,虎吼一声转身便提板斧砍来,三娘抱着小衙内轻轻巧巧躲了开去,让开李逵之后,又脚下一勾,又将李逵拌翻在地。 李逵连着了两回手,心头大怒,转身爬将起来时,只见三娘笑嘻嘻的看着李逵说道:“铁牛,你看我是谁?”李逵这才看清那人却是扈娘子时,咧嘴一笑,便将满腔怒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便唱个喏道:“原来是天王哥哥的未来夫人,扈娘子,你怎会在此?” 三娘有些头痛这李逵,口无遮拦的,当下微微愠道:“我在何处要你管?我且问你,你杀这小孩作甚?”李逵老实道:“只因郓城县雷都头打死了知县姘头白秀英,要被问罪,朱都头放了雷都头,吃了官司。那朱都头被刺配到此地,天王哥哥想念朱都头,因此差吴军师我等前来请朱都头去梁山入伙。” 三娘道:“你们请人入伙便请人入伙,杀个不相干的小孩作甚?”李逵道:“娘子不知,军师吩咐了,这小孩乃是沧州狗官的小衙内,杀了狗官小衙内正好出气,还能断了朱都头退路,因此要杀。” 三娘瞪了李逵一眼道:“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非好汉所为,此前我还道你李铁牛是个助强扶弱的好汉,原来是个只敢杀小孩的恶人,真教人齿冷。”李逵挠挠头道:“此刻听娘子话来,却是有些不妥,只是军师吩咐了,还是要杀。” 三娘哼一声道:“我若是要保他呢?你可说了,我是你天王哥哥的未来夫人,你不听我话么?你自己算算,是天王哥哥夫人大,还是军师大!”李逵一时间蒙了,只在那里喃喃自语道:“夫人大,还是军师大?该听谁的?” 三娘那里娇笑一声道:“铁牛,你自去回复吴用,这小衙内被人劫走,那朱仝寻不到孩子,自然也只能跟你们回山,小孩我这里带走了。待会儿朱仝来了,你这般这般、如此如此说与他便是了。”交代完后,三娘便抱着小衙内飘然而去。 却说朱仝回来,不见了小衙内,叫起苦来,两头没路去寻。雷横扯住朱仝道:“哥哥休寻,多管是我带来的两个伴当,听得哥哥不肯去,因此倒抱了小衙内去了,我们一同去寻。”朱仝道:“兄弟,不是耍处。这个小衙内,是知府相公的性命,分付在我身上。”雷横道:“哥哥且跟我来。”朱仝帮住雷横、吴用三个离了地藏寺,径出城外。 朱仝心慌,便问道:“你的伴当,抱小衙内在那里?”雷横道:“哥哥且走,到我下处,包还你小衙内。”朱仝道:“迟了时,恐知府相公见怪。”吴用道:“我那带来的两个伴当,是个没分晓的,以定直抱到我们的下处去了。”朱仝道:“你那伴当姓甚名谁?”雷横答道:“我也不认得,只听闻叫做黑旋风李逵。”朱仝失惊道:“莫不是江州杀人的李逵么?”吴用道:“便是此人。”(未完待续。) 第圩二章误失衙内上梁山无辜稚子便不还 朱仝跌脚叫苦,慌忙便赶。离城约走到二十里,只见李逵在前面叫道:“我在这里。”朱仝抢近前来问道:“小衙内放在那里?”李逵唱个喏道:“拜揖节级哥哥,小衙内原是在俺这里,但却吃一位娘子夺了去。”朱仝道:“你休要说谎,什么娘子能在你手里抢人?你且好好的抱出小衙内还我,便不与你计较。” 李逵指着头上道:“节级哥哥请看,铁牛吃那娘子摔了几个跟头,这里兀自青肿,哪里是说谎来?”朱仝看了,果然灰头土脸,额角青肿。吴用也惊奇问道:“铁牛,却是什么人抢了去?” 李逵道:“那娘子手快,又蒙了脸面,认不出人来。”朱仝暗暗叫苦,乘着月色明朗,径抢入林子内外都看了,也不得要领。 当时朱仝转出林来,心下大怒,奔出林子来,只对着三个人喝道:“人是你三个接走了,须还我来。”李逵恼将起来,拍着双斧叫道:“被人夺了去,还你个鸟,来,来,来!和你斗二三十合。” 朱仝性起,奋不顾身,拽扎起布衫,大踏步赶将来。李逵回身便走,背后朱仝赶来。这李逵却是穿山度岭惯走的人,朱仝如何赶得上,先自喘做一块。李逵却在前面,又叫:“来,来,来,和你并个你死我活。”朱仝恨不得一口气吞了他,只是赶他不上。赶来赶去,天色渐明。李逵在前面急赶急走,慢赶慢行,不赶不走。看看赶入一个大庄院里去了。朱仝看了道:“那厮既有下落,我和他干休不得。” 朱仝直赶入庄院内厅前去,见里面两边都插着许多军器,朱仝道:“想必也是个官宦之家。”立住了脚,高声叫道:“庄里有人么?”只见屏风背后转出一个人来。那人是谁?正是:累代金枝玉叶,先朝凤子龙孙。丹书铁券护家门,万里招贤名振。待客一团和气,挥金满面阳春。能文会武孟尝君,小旋风聪明柴进。 却说朱仝进到庄内,只见出来一位官人,却是小旋风柴进,问道:“兀的是谁?”朱仝见那人人物轩昂,资质秀丽,慌忙施礼,答道:“小人是郓城县当牢节级朱仝,犯罪刺配到此。昨晚因和知府的小衙内出来看放河灯,被黑旋风藏了小衙内,现今走在贵庄,望烦添力捉拿送官。” 柴进道:“既是美髯公,且请坐。”朱仝道:“小人不敢拜问官人高姓?”柴进答道:“小可姓柴名进,小旋风便是。“朱仝道:“久闻大名。”连忙下拜,又道:“不期今日得识尊颜!”柴进说道:“美髯公,亦久闻名,且请后堂说话。”朱仝随着柴进直到里面。 朱仝道:“黑旋风那厮,如何却敢径入贵庄躲避?”柴进道:“容复:小可平生专爱结识江湖上好汉。为是家间祖上有陈桥让位之功,先朝曾敕赐丹书铁券,但有做下不是的人,停藏在家,无人敢搜。近间有个爱友,和足下亦是旧交,目今在那梁山泊内做头领,名唤及时雨宋公明,写一封密书,令吴学究、雷横、黑旋风俱在敝庄安歇,礼请足下上山,同聚大义。因见足下推阻不从,故意教李逵捉了小衙内,先绝了足下归路,只是如今却被人半路劫夺了小衙内。如今都头失了小衙内,也恐难以回头,不如便上梁山坐把交椅。吴先生、雷兄,如何不出来陪话?” 只见吴用、雷横从侧首阁子里出来,望着朱仝便拜,说道:“兄长,望乞恕罪,皆是天王哥哥与宋公明哥哥将令,分付如此。若到山寨,自有分晓。”朱仝道:“是则是你们弟兄好情意,只是忒毒些个!” 柴进一力相劝,朱仝道:“我去则去,只教我见黑旋风面罢!”柴进道:“李大哥,你快出来陪话。”李逵也从侧首出来,唱个大喏。朱仝见了,心头一把无明业火,高三千丈,按纳不下,起身抢近前来,要和李逵性命相搏。 柴进、雷横、吴用三个苦死劝住。朱仝道:“若要我上山时,依得我一件事,我便去。”吴用道:“休说一件事,遮莫几十件,也都依你。愿闻那一件事。” 话说当下朱仝对众人说道:“若要我上山时,你只要这黑旋风寻得小衙内回来,安然送回去,我便罢。”李逵听了大怒道:“都说了是被人半途劫了去,要寻你自去寻,教你咬我鸟!****屁事!” 朱仝怒发,又要和李逵厮并,三个又劝住了。朱仝道:“若有黑旋风寻不回小衙内时,我死也不上山去!”柴进道:“恁地也却容易,我自有个道理,只留下李大哥在我这里,我差人与李大哥一同去寻回那小衙内便了。你们三个自上山去,以满晁、宋二公之意。” 朱仝道:“如今失了衙内,知府必定以为是我拐带,必然行移文书,去郓城县追捉,拿我家小,如之奈何?”吴学究道:“足下放心,此时多敢宋公明已都取宝眷在山上了。”朱仝方才有些放心。 柴进置酒相待,就当日送行。三个临晚辞了柴大官人便行。柴进叫庄客备三骑马送出关外,临别时,吴用又分付李逵道:“你且小心,只在大官人庄上住几时,切不可胡乱惹事累人。待半年三个月,等他性定,却来取你还山,多管也来请柴大官人入伙。”三个自上马去了。 却说三娘抱了小衙内回到城内柴家庄商号内,与半路上,三娘已经喂了小衙内吃下解药,回到屋内后,便已经是醒了。玉莲见抱回个小孩,长得甚是清秀可人,也甚是喜爱,只想来抱。 那小孩醒了多时,适才惊吓坏了,又吃麻药伤了头脑,只顾贴在三娘怀中,瑟瑟发抖。三娘笑着安慰那小孩几句,但那小孩只顾将头去蹭三娘胸怀,三娘被蹭得一阵发软,惹得三娘一阵笑骂道:“好个小色鬼,这般小小年纪便来吃豆腐。” 玉莲也吃吃笑了起来,将那小孩接过来抱了,拿了些糖果与他吃了,小孩得了糖果终于不显得害怕,只抱着玉莲道:“姐姐抱我去耍。”玉莲笑着将小孩抱去院内闲耍,三娘点了灯笼在后。 此时已经天色尽墨,院内荷塘蛙鸣蝉叫,玉莲便在灯下与那小孩捉小虫玩乐,三娘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此情此境,到让三娘心头一阵宽慰,心爱的女子带了孩子在那耍乐,倒是一派温润柔和之景。 三娘心头忽然一动,暗想道:“这小衙内如此清秀可爱,又难得玉莲与我都喜欢,倒不如便不还那知府,自己收养了便是。”当下打定主意后,便吩咐玉莲哄着小衙内先睡了,待得小衙内睡熟后,三娘抱了小衙内先出城去,教玉莲与一众护卫天亮后赶上来,到柴家庄会合。 却说沧州知府至晚不见朱仝抱小衙内回来,差人四散去寻了半夜,也不得踪迹,报与知府知道。府尹听了大怒,差人城内城外仔细查找,便是进出城的车马也都仔细查看,却一直未能寻获。左右皆说,定是那朱仝拐带了小衙内去。到了第三日升厅,便行移公文,诸处缉捕捉拿朱仝正身。郓城县已自申报朱仝妻子挈家在逃,不知去向,行开各州县出给赏钱捕获,不在话下。 却说三娘在城外等到天亮,待得玉莲并一行护卫到来后,会合齐了,方才转到柴家庄来。到了庄内时,柴进、李逵、穆弘、穆春出来接住,柴进道:“梁山吴军师、雷都头、朱都头几位方才走了,若早来半日,便可相会。” 三娘抱着兀自熟睡的小衙内笑道:“若是早到了半日,朱仝见了这小孩,只怕便不想上山去了。”柴进瞪大眼睛道:“原来从铁牛兄弟手上抢去小衙内的便是扈娘子你啊。”李逵道:“不是娘子还有谁能打翻俺铁牛?我都说了是娘子抢的,你们偏都不信。”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引入庄内后,三娘吩咐玉莲抱着孩子去后院安顿了,自转回厅前与柴进、李逵等人说话。坐定后,李逵急不可待的说道:“娘子,你把那小孩与我,我送回城去还了,如此方得回山去见哥哥。” 三娘品口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小孩我要留下收养了,便不还他。再者你这时候还了,朱仝知晓,他心里不定,只怕又从梁山跑回沧州来,你们一场辛苦不都白费了?只等个一年半载的,等他将拐带衙内的罪名坐实了,你们再与他说,那孩儿在我这里,教他有什么指教便来找我,你自然便可回山去了。” 李逵闻言道:“也罢,便先在柴大官人这里住些时日。”看了看三娘,李逵又道:“扈娘子,听闻下月你便要比武招亲,俺铁牛也想去凑凑热闹。” 三娘瞪眼道:“你去做什么?你都挡不得我一顿拳脚。”李逵笑道:“俺自然不敢去与天王哥哥争抢,只是想着那时来的好汉必定多,俺去会会那些好汉。”三娘哼一声道:“哪也不许去,你安心留在柴大官人庄上,若大官人有事需要人手,你便相帮,休得去闯祸。”(未完待续。) 第圩三章收养义子名宗睿比武招亲缘客来 李逵不忿道:“好没道理,便是天王哥哥赢了你,娶了你做压寨夫人,大喜日子,也要请俺铁牛吃杯喜酒的吧。”三娘冷笑道:“你便以为你那天王哥哥赢定了么?”李逵道:“哪个贼厮鸟敢上去打擂,俺铁牛在台下一斧一个砍了!” 三娘脸色一黑,正待发怒,但转念一想,要是李逵这浑人在庄上拦阻,只怕还能教许多不知所谓的人知难而退,当下又笑嘻嘻的道:“李铁牛,让你去我庄上也行,但你须得听我吩咐,不可在我庄上胡闹,否则我见你一次,便揍你一顿。” 李逵这才咧嘴笑道:“便听压寨夫人的话便是,只是俺现在柴大官人这里住些时候,等天王哥哥下山来,去你庄上比武时,俺再同去。”三娘微微笑道:“也由得你。” 翌日起身来,那小衙内吃一回惊吓,又遭了李逵弄的药麻翻,又赶了路途,生了一场大病来,只顾哭闹,昏睡不起。玉莲那里哄不住,只得请三娘来。三娘到来看了后,连忙与他诊治,一连救了三日后,小衙内方才醒转过来。 病好之后,那小衙内却似乎不记得前事,便连自己父母是谁都记不起来。旁人去看时便是大哭,说也奇怪,只三娘去哄他时,那小衙内便收声不哭了,再与他些糖果,那小孩便又笑逐颜开。 玉莲直笑道:“官人,这小孩与你真是有缘。”三娘笑道:“我救他一命,自然有缘。”当下抱起小孩问道:“孩儿乖,问你叫什么?”小衙内道:“却是不记得了。”三娘笑嘻嘻的说道:“从今日起啊,我给你取个名字,便跟我姓扈,双名宗睿如何?再取个小名叫小宝如何?” 小孩眨眨眼道:“怎么有两个名字?”三娘笑道:“小宝便是小名,扈宗睿才是你的大名。以后我便是你的义父,这位是你的义母。”小孩摇摇头道:“你也是女子,怎会是义父?休要骗我小孩子。” 三娘脸一黑,小孩嘴一瘪,便想要哭,玉莲急忙报过去哄着,口中笑道:“她是你大娘,我是二娘,如此可好?”小孩这才破涕为笑道:“好,我今后便叫扈宗睿。” 三娘哭笑不得,又将扈宗睿搂过来,抱在怀中亲热一番,这小子果然很不老实,只顾往三娘胸怀去蹭,到弄得三娘吃吃笑个不停。 柴家庄小住几日后,扈太公那里来书信催促,直说许多好汉都来赴比武招亲大会,眼见时日不多,教三娘早早回庄来。这天三娘便与玉莲带着小衙内自回扈家庄去了,李逵只在柴家庄等候晁盖。 三娘与玉莲带着扈宗睿一路游山玩水,闲逛而回,能走两天路的绝不赶一天,拖拖拉拉的,直到九月二十日上,方才回到扈家庄。 到了庄上,三娘将扈宗睿引到太公面前拜了,扈太公倒也并未多说什么,只见宗睿甚是讨人喜,还将出一套长命锁与宗睿挂了。随后太公吩咐将玉莲与宗睿带到后院安顿了,只留三娘与扈成在厅前说话。 扈太公道:“我儿不在庄上这些日,到来参与比武招亲的好汉甚多,总有数百人之多。”扈成笑道:“小妹,你却不知,许多人前来都是仰慕你的大名,只为前来一睹小妹你的风采,这些时日,为兄与黄军师替你打发了一些人走。便是年龄太大的,不会武艺的,武艺太差的,都打发了回去,如今还剩下六十位好汉在此。” 三娘惊讶道:“还剩下六十位好汉?还有这么多?”看了看扈成又问道:“武艺太差的那些是如何剔除的?”扈成道:“便是栾教师与李应义兄公证,欧鹏、马麟、吕方、郭盛四位亲自下场轮番比试后,方才留下,个个武艺都不在四位好汉之下。” 三娘听了暗暗心惊,心想这天下还真是武艺高强之人不少,竟有六十人武艺不在欧鹏、马麟、吕方、郭盛之下的。当下三娘便道:“可有名单先将来与我过目。”扈成笑道:“早已备好。”便将一本名册取来交与三娘。 三娘取过名册打开看了,每一页上都写了一位好汉姓名,又将好汉籍贯、年龄、武艺、特长等详细描述了一番,也不知黄文炳去哪里寻了个画师,还为每个好汉都配了一副插画。三娘越看脸越黑,这些人都是三山五岳的草寇好汉,要是都来投奔自己的,三娘倒还欢迎,但一想到这些人都是冲着要娶自己而来,便忍不住打个寒颤。 只看了几页,三娘便打个寒噤,将名册放在一旁,只问道:“比武之期定在何时?”扈成道:“便在本月二十五日上,也便是五天之后。”三娘皱眉道:“是否太赶了些?只怕还有些好汉没到。” 扈成望着扈太公笑道:“父亲,小妹定是担心她的保正哥哥赶不及到来。”扈太公也笑呵呵的说道:“我儿莫忧,晁大郎已经从柴家庄来了飞鸽书信,直说二十五日前必定赶到。看来我儿还是属意这位晁大郎来。”三娘哭笑不得,怎么随口说一句都能扯到晁盖身上去?当下哼一声道:“他赶不上才好!” 说罢扭头便回后院去了,扈成与扈太公两个却相视一笑,三娘只听背后传来两个声音。扈成道:“看来小妹是气恼晁天王并不是第一个赶到。”扈太公笑道:“我儿也有小女儿脾气的时候啊。”三娘差点一口老血喷出,自己真是百口莫辩。 当日庄内摆下接风酒庆贺三娘归来,也请了各路前来比武招亲的好汉前来赴宴,按黄文炳之语便是,请庄主以示怀柔,便算不能招亲,将来结好这些好汉,引得来投时,也是好的,是以三娘只得亲临。 一众比武招亲的好汉,便在堂内,满满坐了十余桌,三娘倒也豪爽,每一桌都前去敬酒一回。当到了最后一桌敬酒时,只见内里一个人低头掩脸的,三娘倒有些奇怪,当下特异上前与那人笑道:“这位好汉如何称呼?” 那人略略一让露出半边面孔时,三娘立刻认了出来,怒喝一声道:“嵬名承景,你这个夏国人竟敢混到我庄上来!意欲何为?!” 一听有夏国人,一众好汉登时都站起身来,叫嚷开来,“夏狗在哪里?”“哪里有夏奴?!”黄文炳闻言,急忙吩咐一声,厅外呼哨一声,冲入数十名全身贯甲的甲士来,刀斧枪钺登时团团将那嵬名承景围定。 嵬名承景见被三娘认出来,反倒定下心神来,兀自坐在座头上只顾饮酒,笑了笑朗声问道:“扈三娘子,我为何不能在此?”扈三娘冷笑道:“你夏国与我大宋为敌,便是分属敌国,你来此作甚?” 嵬名承景笑道:“听闻扈庄主你比武招亲,我自然是来比武,然后招亲的,庄主你那招亲告示却并未曾提国外勇士不能参与啊。若说敌国身份,便在上月,我夏国已经与大宋谈了盟约,两家罢战息兵,我夏国与大宋便不再是敌国了。又再说了,在座的好汉,哪个不是被宋廷官府追缉的?你们都反了宋廷的戴罪之人,你们有何脸以宋人自居来为难我一个夏国人?” 一时间堂上众好汉倒是安静了下来,嵬名承景说得不错,他们当中到有一大半是落草为寇之人,便都已经是反了大宋,专同大宋官家作对的,若还以宋人自居,与个夏国人作对,倒也有些不妥。 三娘冷笑道:“我等虽不是宋人,但却是中原汉人,非我族类,便是定要除去的。”嵬名承景哈哈笑着,指着另一桌前五位汉子道:“那五位乃是金国人氏,曾头市的曾氏五虎便是。”又指着另一桌两位好汉道:“这两位乃是大理国武士。”又指另一桌一人道:“这位乃是南越畲族猛士。” 最后嵬名承景看着三娘笑道:“这堂内有这许多好汉都不是汉人,扈娘子你为何独独要为难我一个夏国人?”三娘闻言倒是一时间没了言语,只瞪了黄文炳一眼,黄文炳满头大汗急忙上前看着嵬名承景怒道:“你等都是说了假姓名来!便是有意欺瞒!” 嵬名承景笑道:“我仰慕中原文化,起个汉名有何奇怪?我汉名便是魏承景,那几位曾氏好汉不也是起了汉名来么?”黄文炳一时间到没了言语。 三娘瞪着嵬名承景道:“你来此地到底有何所图?”嵬名承景道:“只是为了比武招亲。说实话,扈娘子,自从与你在西北军前相遇,我便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还以鸱吻宝刀做定情信物相赠,你这么快便忘了?” 三娘大怒道:“那鸱吻刀乃是我阵前夺得,什么你赠与的,简直胡说八道!”嵬名承景一副无赖样,便在那里道:“中原有句话说的好,便是好男不与女斗,若非我有心让你,你又如何能夺得?” 这话一出,许多未曾见过三娘身手的好汉倒是信了大半,原因无他,便只是不信一介女流武艺能高到哪里去。三娘只见周遭人目光,已经知道自己再说也无意,当下怒道:“好,你可敢现在与我比试一场?” 嵬名承景笑道:“娘子,我这里只要等正式比武招亲方才动手,方才公允,否则娘子只对我一个下手,便是对我不公平。待得过几日正式比武招亲时,我自然会与娘子动手来。”三娘恨得牙痒痒,怒道:“好,我便等上几日,再亲自将你收拾了!”(未完待续。) 第圩四章世间安得两全事只为卿来不负卿 一场酒筵之后,众好汉渐渐各自回去安歇。三娘回到静室内,唤来黄文炳后,说道:“那嵬名承景来意并不简单,此刻我方才明白,以如今我身份与势力,婚配之事定然不会如一般人家那等简。没想到勾得如此多的豪强之士前来,看来还是得仔细应对才是。否则一旦在婚事上落了把柄给人,将来便是坑害了一众兄弟。” 黄文炳颔首道:“娘子所言极是,以娘子目前身份,婚配之事便不再是一人之事,而是真个少华山与白莲教之事,须得仔细。”当下三娘又教拿来那名册,又摒弃杂念细看了,当看到第四十几页的时候,微微惊呼道:“此人也来了?” 黄文炳看了那页书册后道:“上党郡人氏,董平,善使双枪,于江湖上倒是不曾闻名。”三娘冷笑道:“江湖上不曾闻名,只因他乃是东平府兵马都监,是宋廷将官来的。” 黄文炳大惊道:“没想到竟被官军派人混了进来,小人失察了。”三娘摆手道:“此事不怪你,偶有看走眼的时候,情有可原,下次留心些便是。这董平有万夫不当之勇,人号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不但武艺精熟,而且心灵机巧,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也不知他此来有何目的!” 黄文炳道:“不如先差人将他拿了拷问。”三娘摆手道:“先不必打草惊蛇,稍后我自去查探一番,再做定论。” 随后三娘又道:“还是先请那嵬名承景前来单独说话,我倒是想看看这个人有什么打算。”当下黄文炳应了,自去请嵬名承景过来说话。 少时嵬名承景带到静室之内,承景朝三娘一礼,三娘却不还礼,只是指着一旁交椅道:“嵬名将军坐下说话吧。”承景笑着应了,自坐了。 坐定后,三娘只看着承景冷然道:“此刻静室内,只有我与心腹军师在场,嵬名将军大可开门见山,直说所来为何。” 便在静室内,嵬名承景听了三娘言语,竖起大拇指赞道:“不愧是独霸华州少华山的扈三娘子,才智果然出众,一眼便看出我此趟前来并非只为那招亲之事。我与扈娘子交过手,其实也知道这趟招亲无非只是凑个热闹而已。” 三娘拉了拉裙摆,翘个二郎腿道:“恭维的话便不必多说,我这个人很是记仇,我还记得当年你为了那口破刀,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我,不胜其烦。今日若是你说的事,我觉着还有些中意的话,便不为难你,若是你纯属来消遣,那就别怪我新账老账一起算!” 承景笑道:“为何有些话从娘子你口中说来,却难有威胁之感?”见三娘冷眼瞪来,承景急忙收敛笑容,正襟危坐道:“此事说来简单,宋夏连年交兵,如今宋军占住横山,我夏国节节败退,失却横山天险,我夏国国力大损,也只能先罢兵求和。但宋军占住横山,已经得了地利,一时罢兵也只是权宜之计,就恐日后宋军毁约复战,那我夏国亡国便不久矣。” 三娘笑道:“夏国亡不亡与我何干?”承景道:“自从沧州道一别之后,我回到夏国,便一直让潜伏宋国的细作打听娘子动向。其后方才探知,娘子不但霸住少华山等几处山寨,更加侵润华州一地官府,内外皆得通透。又闻娘子开山立教,那白莲教便连我夏国也开始有人信奉。华州出产的琉璃、镜子等宝物,也有娘子身影。种种消息看来,便知娘子其志不小。在宋国有如此势力、威望与军马的豪强可是不多。更加难得的便是前些日子,听闻娘子在蓟州与宋军交战,扈家庄便是公然反了大宋,因此我夏国觉着,娘子这里有必要结交一番。” 三娘与黄文炳对望一眼后,三娘笑道:“就算日后我反了宋廷,也不一定要投靠你夏国去。”承景道:“我夏国尚有自知之明,以我国眼前形势来看,的确不能教娘子投靠。但若说是先秘密结盟,日后娘子在华州举兵,若宋军来犯时,我夏国定然会出兵响应,两军联手夹攻西北诸路大宋军州,两家都有好处。” 三娘还是笑道:“你夏国打的好算盘,不费一兵一卒,只凭一纸盟约,便给宋国埋下一个隐患,真是打的好算盘。但可惜了,我这人只看重好处,与你们结盟若无好处,于我何益?” 承景道:“我夏国河套产马,与宋国媾和之后,定然会开马市互通有无,到那时候,我夏国可暗中与少华山交易战马,供少华山所缺战马。” 三娘又笑道:“互通马市何必那么麻烦?辽国也产战马,这段时光,辽国对我少华山出产的琉璃、镜子等货品甚为看重,与辽国交换战马便可,何必与你夏国结盟?” 承景咬牙道:“多条商路,两家受益,定下攻守后,我夏国可每年多资助少华山三千匹战马。”三娘道:“我也不与你废话,每年五千匹战马,还是要上好的河套马,然后再出让一批青堂羌熟练甲具兵器打造工匠与我,这样我便与夏国结盟!” 承景皱眉道:“战马好说,但青堂羌甲具兵器乃我国不传之秘,难以应承。”三娘笑道:“那便无话可谈,请回。”说罢便让黄文炳送客。 承景有些慌乱起来,急忙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扈娘子容我禀报国中,方能定论。”三娘道:“好吧,我便等你消息,但还请嵬名将军转告夏国朝廷,我扈家并非一定需要与夏国结盟,而夏国却非我不可!”嵬名承景听了,心头一震,默念三娘最后这句话,黄文炳将他引出,方才去了。 送走嵬名承景后,黄文炳入内来道:“扈娘子,与夏国结盟之事当慎重,若夏国夺回横山,从此入寇中原,多生祸端。”三娘淡淡一笑道:“我岂会不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真与他结盟,无异与虎谋皮。不过呢,不知黄军师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盟友就是用来出卖的。”黄文炳闻言奸笑起来道:“小人明白。” 顿了顿黄文炳又问道:“已经探明嵬名承景来意,接下来是否要探一探曾头市那伙金国人的来历?”三娘道:“金国方才立国不久,便急不可耐的派个曾家来我宋国境内,定有所图。但此刻他不急于先来试探,我等静观其变好了。倒是那东平府来的大宋将官董平,我倒想亲自去探探。黄军师,那董平下处哪里?” 黄文炳道:“便安排在东庄一带耳房内,小人便去通传一声,请他过来相见。”三娘道:“不必,我亲自去看看,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商议定后,三娘自回屋内换了一套夜行衣,转过东庄来,潜到东庄耳房董平下处,却见屋内尚且灯火通亮,只见屋内坐了一人,青衣短笛,便在灯下吹奏一曲来。 三娘一看便有些来气,这人长的相貌俊朗、仪表堂堂也就罢了,还能吹奏一手好笛子,一看便是个风流人物,此刻自己成了女儿身,再难像他那般风流,因此恼将起来,捡块石子打去,便将灯烛打灭。 那人惊呼声道:“什么人!”跟着三娘只见眼前一花,两大个斗大的枪花舞出,那人跟着撞出屋来,直取三娘躲藏之处。三娘暗赞一声好,不愧是双枪将,当下娇叱一声,掣出日月双刀来,铮铮两声,架开双枪,两个便在院内,你来我往斗将起来。 只见那人一双铁枪,神出鬼没,枪出无声,三娘许久未曾敌对如此劲敌,也打起精神,双刀上下翻舞,尽展妙速。两个来来回回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三娘暗赞道:“不愧是梁山五虎,果然手段不再我师兄之下。” 再斗便可,三娘双刀一挥,跳出圈来,站定后拉下面罩,只侧头笑着说道:“这位可是双枪将董平?”那人也收住枪,借着月光看了,有些惊喜道:“想不到原来是扈三娘子,我还道是什么小贼。在下正是河东董平。” 三娘笑笑道:“你见过如此武艺高强的小贼么?”董平玉面微红道:“扈娘子说笑了,不知娘子夜来探访有何要事?”三娘微微一笑说道:“听闻东平府兵马都监在此,我这个朝廷反贼草寇,自然坐卧不安,要来看看董都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董平微微一鄂道:“扈娘子已经知晓在下身份?”三娘道:“董都监威震东平府,你真当我扈家是瞎子么?”董平顿足道:“早知如此,还是该编个姓名来。”说到这里抬眼直盯着三娘,口中柔声道:“但我不想编个假名欺骗于你。” 三娘忍不住打个寒噤,退开一步,勉强笑道:“董都监,你堂堂一介宋廷将官,为何要来我扈家比武招亲?你难道不知我扈家已经反了么?” 董平道:“在下自然知晓,但心中着实仰慕娘子芳名,若是能比武得胜,娶得娘子而回,便不做那官儿,又如何?娘子难道便不明白在下心意么?” 三娘第二次打个寒噤,办起俏脸道:“难道董都监真是为了求亲而来?”董平面色凝重,目光灼灼的盯着三娘道:“只为卿来,若卿不负我,我定不负卿。”(未完待续。) 第圩五章青梅竹马情已变意图不轨定策来 听得这句表白,三娘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一刀挥断一旁碗口粗的一株小树,冷然道:“罢了,我知道董都监来意,既然是比武招亲,那便请等几日,上擂台较量了来。夜已经深了,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就此告辞。”说罢三娘轻轻一跃,便跳过院墙去了。 三娘跳过院墙,身上鸡皮疙瘩兀自未退,心头咒骂董平道:“不要脸的,果然是撩妹高手,要我真是个女子,说不定真对他动了心思来。不过话说回来,这董平为了个女子,当真便连官位也不稀罕,看来也是个风流人物。” 方才想到这里,背后却又响起董平笛声来,却是一曲《凤求凰》,三娘俏脸一抽,又咒骂几句,捂着耳朵便去了。 回到静室内,黄文炳急忙迎上前来问道:“庄主,情形如何?”三娘骂道:“这个董平就是个色中饿鬼,我还道他是官府派来探听消息的卧底,原来他只是前来比武招亲,逞个风流,只为要娶我,竟连我扈家已经反了朝廷都不顾忌,直说些许官位算什么,也是个美色当前,江山不顾的主,真是高看他了。” 黄文炳却笑道:“难得这董都监如此情义,看来除了晁天王外,他便是第二个真心实意前来求亲之人啊。”三娘打个寒噤,瞪了黄文炳一眼后,温言道:“这几****只顾看好曾头市来的那曾氏五虎,且探探他们的来意到底是为何而来。”黄文炳急忙躬身领命。 纷扰一夜后,回到闺房内,玉莲已经抱着扈宗睿睡下,三娘也便不打扰两个,只在外间便榻上和衣睡了。 翌日起身后,方才梳洗毕,便有庄客来报,直说庄外来了一个孤身客人,便在庄前用弓箭射断了庄上比武招亲的幡旗来,左右要上前问时,都被他一张弓射得不敢近前。 三娘闻言皱眉道:“谁这等无聊?”当下赶了出去,来到庄墙上望时,只见庄前一百步外站了一人,那人相貌峻冷,面容肃杀,见得三娘显身时,也不答话,张弓搭箭,便是连珠三箭直朝三娘射来。 便在庄上,三娘见得那连珠三箭直奔而来,恰似流星赶月,心头一惊,举起身边一块藤牌来,只听砰砰三声,三箭尽数中了藤牌,余势不衰,直透藤牌。三娘望着三支寒幽幽的箭头,心头一震,这却不是师门的三花连珠箭又是什么? 放下藤牌后,三娘有些惊喜的朝庄下那人喊道:“来人可是史文恭师兄?”那人也放下弓箭大笑三声,喊道:“果然是小师妹,多年不见,已经长大成人了啊。” 三娘大喜,急忙命人放下吊桥,开了庄门,亲自到庄前迎史文恭。一旁黄文炳问道:“庄主,此人是令师兄?”三娘笑道:“正是,我师尊有四个徒弟,大师兄便是威震河北的玉麒麟卢俊义,听闻他在大名府安家立业,多年不曾得见。二师兄便是林冲林教头。三师兄便是这位史文恭。早年学艺时,大师兄最是严苛,二师兄也是古板人一个,就三师兄与我最说得上话。” 说话间下到庄门,史文恭进到前来,三娘见了一礼后,上前拉着史文恭笑道:“三师兄,多年不见,心头甚是想念。”史文恭微微一笑道:“小师妹,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你早已及笄,这般拉着师兄不妥。” 三娘皱皱眉笑道:“没想到多年不见,师兄也变得迂腐了,从前师兄不是最不喜礼教的么?”史文恭轻叹道:“年少轻狂时,未知天高地厚,也因此惹得师尊不喜。如今年岁渐长,才知人情世故、规矩方圆。” 三娘笑道:“师兄变得老辣圆滑了。”史文恭只是笑而不语,三娘将史文恭引入厅前,唤来扈太公、扈成并一众头领,与史文恭见了,扈太公连忙命人置办酒筵替史文恭接风。 席间酒过三巡,三娘动问道:“不知师兄如今在哪里任事?”史文恭道:“实不相瞒,便是在曾头市做个总教头。”三娘与黄文炳对望一眼后,三娘道:“那曾头市曾家五虎在我庄上比武招亲,师兄此趟前来乃是为了观战助威?” 史文恭举杯笑道:“他五个来比武招亲是他五个之事,我此趟前来,自然也是前来比武招亲。”三娘微微惊讶后笑道:“师兄莫不是说笑?”史文恭正色道:“婚姻大事,岂会说笑?总角之时,与师妹便甚为合契,如今我未娶,师妹未嫁,又摆下擂台比武招亲,自然是来比武,只愿能胜出后,与师妹配成此段良缘来。难道师妹看不上师兄我,不想我参与其事?” 三娘心头一沮,便连少时与自己甚为合拍的师兄,都只想来娶自己,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三娘尚未开口时,扈太公便笑呵呵的接话道:“难得史教头如此人才前来招亲,又是与我儿相熟多年之人,青梅竹马,若能得配良缘,也是一段佳话。”三娘面色一黑,心头暗道:“老父也是毫无节操,前番还极为看重那晁盖,现在又看中师兄来,真是求婿若渴么?” 史文恭谦逊几句后,扈太公当下吩咐扈成便将史文恭添到比武名册中去,正说话间,庄客来报说,梁山晁盖、李逵、刘唐、王英四位头领到了。扈太公大喜,当即起身亲去迎接,三娘无奈,只得跟在老父身旁一同去接。 将晁盖四个迎入厅内,扈太公将史文恭与晁盖等人引见了,晁盖听闻此人乃是三娘师兄,也是来比武招亲,便打量了几眼道:“常听三娘说起,还有一位师兄,原来便是足下,今幸得见。”史文恭淡淡一笑道:“晁天王名满江湖,只是未曾听三娘提过。” 晁盖冷冷一笑道:“听闻史教头也来比武招亲,若是擂台上能得比斗一场,也是一件快事。”史文恭微微拱手笑道:“敬候尊驾。” 见两个言语掐起来,李逵按耐不住喝道:“哪里来的什么鸟师兄,敢与俺天王哥哥相比,先吃俺铁牛一拳!”说罢便提起铁拳打去,史文恭那里却不慌不忙,侧身让过,跟着肩头一顶,顺势将李逵掀翻在地。 众人见了史文恭身手,皆是暗暗心惊,李逵跌了一跤,挣扎起来叫道:“贼厮鸟,原来使的与三娘子一般手段,俺铁牛不是对手,不与你争来。”众人皆是一笑。 三娘一直扶额自顾自饮酒,几个男人在那里争风吃醋,只作不见。晁盖喝住李逵后,径到三娘面前说道:“扈娘子,晁某应约前来。”三娘嗯了一声道:“那便先请保正安顿下来,只等三日后,擂台上比武看来。”当下扈成引晁盖添了名册,那王英本也想参与,但见了史文恭手段,心下惴惴,最后只得忍住。随后一众人吃过接风酒,各自安顿了不提。 当晚,三娘唤了黄文炳前来商议,三娘尚未开口,黄文炳便道:“庄主,观令师兄此人,城府甚深,此趟前来,只恐另有所图。”三娘叹口气道:“找你前来商议,便是因为此事。我那师兄只看言行,也不是从前那人了,再者他投了曾头市,背后便是金国。这曾氏五虎前来参与比武招亲,本来就令人捉摸不透,如今我这师兄又来,便更耐人寻味。” 黄文炳道:“若娘子只是寻常豪强家女子招亲,也还好说。但娘子如今身上却有少华山偌大势力在身,只怕这些人都并非只为婚事而来。便如嵬名承景一般,只恐曾头市背后的金国,更是起了通过婚事,吞并少华山之念。此等行径,包藏祸心,金国一旦在中原伏下几枚棋子,将来对我中原定有所图。” 三娘颔首道:“黄军师见微知著,我也正是担心此事。如今黄军师有何计较?”黄文炳道:“这趟比武招亲牵连甚广,已经不再是庄主一家亲事这么简单,还干系少华山日后命运。若那史文恭与曾氏五虎联手,便在比武时相互勾结,令史文恭真的比武胜出,娘子已经开了金口,便不得不嫁。若是嫁了史文恭,他背后金国定然以此要挟,更兼史文恭此人,城府太深,武艺更是不弱,只怕庄主难以驾驭他来。依我之见,倒不如选晁天王。晁天王此人,胸襟坦荡,为人正派,更难得敬重庄主,对庄主言听计从。更兼梁山与我亲厚,庄主嫁与晁天王后,迟早将梁山并入彀中。若真不得不选一位夫婿出嫁时,属下以为,当选晁天王。” 三娘面色一沉道:“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无人胜出,方才是最好之事么?”黄文炳瞪大眼睛道:“那史文恭与晁天王,还有董平、嵬名承景等诸多好汉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庄主若要无人胜出,只怕极难。” 三娘笑道:“我想到一个有趣的比武之法,你附耳过来。”黄文炳近前来,三娘便在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黄文炳皱眉道:“这般比武倒是闻所未闻,但也可令史文恭与曾氏五虎在比武时无法联手,可以一试。”当下两个计议定后,黄文炳自去操办。 一连三日,庄上无话,一众参加比武招亲的好汉都在暗暗养精蓄锐,只等第四日上的比武。这天便是比武前最后一日,三娘正在后院与玉莲、扈宗睿玩耍,忽见庄客前来道:“庄前来了一位俊俏后生,直说也要前来参与比武招亲,二庄主直说已然过期不候,那人就是不肯走,叫骂起来,二庄主出去与他争斗,却被那人打翻了来。”(未完待续。) 第圩六章丽卿明访扈三娘晁盖夜探史文恭 三娘扶额哀叹道:“怎么还有人来?真是要凑十八桌麻将不成?”当下三娘只得起身到庄前来看。 到了庄前,只见扈成灰头土脸的被庄客扶回,兀自愤愤不平的怒道:“小妹,外面那个小白脸好生无礼,都说明日便要比武,今日不再接纳,他便只在那里叫骂,我气不过,出去与他相持,却吃他打翻在地。” 三娘安慰道:“兄长且先去疗伤,我自去收拾了他来。”当下三娘领着二十余名庄客来到庄外,只见庄外白地上,一名年轻白俊后生站在那里,见得三娘时,却板着脸怒道:“你肯出来了么?” 三娘一双妙目瞪得老圆,这英俊后生却不是男扮女装的陈丽卿又是何人?这次她的装扮倒是下了些功夫,裹了胸、缠粗了腰肢,更妙的是,她在唇上贴了两撇小胡子。 三娘见得是丽卿时,吩咐一众庄客留下,急忙独自一人走上前去,拉住丽卿低声道:“我的姑奶奶的,你来做什么?”陈丽卿轻轻哼了一声道:“自然是来比武招亲,将你娶回家去。” 三娘大为头痛,本来这趟比武招亲之事,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便已经够乱的了,这时候陈丽卿还来凑热闹,真是怕事情不够精彩一般。三娘低声道:“小姑奶奶,你乖,听我的话,先回去,我与你之事,我会有个交代,总有法子教我两个完聚一处的。” 陈丽卿又哼一声道:“你休想骗我,你都嫁人了还怎能与我完聚?我偏不走,这比武招亲的擂台我上定了。”跟着笑嘻嘻的捏了捏三娘俏脸道:“我便是一定要打擂得胜,然后将你娶回家去。若是你不肯答应,我便在这里一直叫骂,还将你与我同浴的丑事宣扬出去,看哪个男子敢娶你!” 三娘哭笑不得,最后只得咬牙答应,低声道:“既然如此,你随我来,但切记不可让人瞧破你是女儿身,更不能让人知晓你是蓟州官军身份。” 陈丽卿闻言这才转怒为喜,拉着三娘的手笑道:“这才是我的好三娘,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三娘叹口气暗暗道:“可惜来比武的好汉,高手如云,只怕你也不一定能胜啊。” 引着丽卿进到庄内,三娘安排一个院落单独安置了丽卿,又唤来黄文炳替丽卿添了名册。陈丽卿只托个假名,自称姓郦名清,乃东京人氏。上趟丽卿被擒入庄内时,见得她的人不多,擒到庄内后,便被三娘关在后院,因此便连黄文炳也不识得丽卿。 添了名册后,黄文炳自去了,三娘命人送来酒食,排铺了一桌,自留下来与丽卿吃酒说话。三娘看丽卿那两道小胡须甚为有趣,便笑道:“陈娘子,你这胡须倒是好玩。”丽卿有些洋洋自得道:“上趟在报恩寺被你一眼看出装扮来,此趟再扮男子,可是下了一桩功夫,你看左右都无人认得。” 三娘笑道:“只是肤色还是太白,只怕一些精细男子会看出来。”丽卿见三娘笑颜如花,心头一动,忍不住挨过去,抚上三娘下巴,调笑道:“除了你,谁会看得出来?小美人,陪本大爷吃杯酒如何?” 三娘脸色一黑,搂住丽卿腰肢,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来,檀口便深深一吻下去,丽卿轻轻挣扎几下,随后便不再反抗,渐渐呢喃起来,玉手反而环住三娘,两女便就此深吻起来。 直吻得:交颈檀口香津,并头鸾凤穿花。将朱唇紧帖,把粉面斜偎。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呀呀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直饶匹配眷姻偕,真实偷期滋味美。 长吻了一回后,渐渐分开,丽卿慵懒无力,只靠在三娘肩头,三娘轻抚玉容,低声问道:“你这般来,你父亲知晓么?”丽卿美目一红,只道:“都怨你,也不知你给我下了什么咒,我便这般不顾廉耻的来了。此种事自然不敢与父亲说起。” 三娘心头一痛,竟不知如何与她说话,丽卿昂起素首,双目垂泪柔声道:“我知道你为何要比武招亲,我等女子到了这等年纪,也都只能屈从出嫁,最后从夫生子。我也知道,前来比武招亲的好汉定然很多,我纵有三头六臂的本事,也不可能得胜。你便放心,比武之后,你自去嫁人,我也另寻他人嫁了,从此之后,各自安心,不再相扰。” 三娘胸口郁结难抒,只紧紧搂住丽卿道:“休说这等话,我说过,定会与你完聚一处,便说到做到,你安心等我半载,我定当给你一个交代,切莫嫁人,等我半载,可好?”丽卿泪如珠串道:“你休要哄我,你我皆是女子,如何能完聚一处?”三娘在她耳边轻声道:“这趟比武招亲我已经有了主意,不会有人胜出,我便一直单身下去。到时候亲提千万兵马,去蓟州接你,把你再从你父亲那里擒来,这次便不还他了,如此可好?” 丽卿破涕为笑道:“好,不论你是反贼也好,还是强人也罢,我都随在你身边,就此一生一世。”三娘心中宽慰,又低头轻吻上去,渐吻渐热,两女又情不自禁在屋内颠鸾倒凤起来,便是一屋百合花芬香,满室皆春色。 另一头晁盖安顿住下后,心中一直疑窦那史文恭,便唤来刘唐,问起这曾头市情形。刘唐道:“听闻这史文恭乃是曾头市总教头,那曾头市原乃凌州下处村坊,家中长官曾弄,年过五旬。原为女真人,年轻时来中原做些人参买卖,聚得数万贯家财。因有膂力,霸住村坊,改名为曾头市。曾弄乃女真人,只因今岁金国初立,屡败辽国,宋廷官府不敢得罪,因而曾头市势力越做越大。膝下五子,乃是: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又请得两个豪杰:史文恭、苏定,见做曾头市正副教头。曾头市地面方圆数百里,人口众多,军马过万,扎下五个大寨,无人敢惹。” 晁盖闻言皱眉道:“原来背后乃是女真人,听闻这女真人起兵反辽以来,屡败辽国,声威日盛。此趟前来蓟州扈家庄此处参与扈娘子这比武招亲,只恐包藏祸心。”刘唐道:“哥哥计较的是,只是我等皆粗鲁汉子,也不知该如何。” 晁盖沉吟片刻后道:“便在今夜,我且去探一探他。”刘唐道:“我与哥哥一同去。”当下两个计较定了,刘唐去庄客那里打听了史文恭并曾氏五虎下处后,与晁盖说了,两个各自准备。 当夜,晁盖与刘唐两个不曾惊动李逵与王英,自换了夜行衣,悄悄翻过院墙,摸黑朝史文恭下处而去。两个到了史文恭下处院内,伏在一旁假山乱石中,正待到窗下看时,却闻得有人到来。 只见远处小径那头来了一盏灯笼,到得近前看时,这人却是扈三娘。见得三娘深夜来会史文恭,晁盖心头一塞,隐隐作痛起来。只见三娘却并不进屋,到了院内站定后唤道:“师兄在么?请出来说话。” 见得三娘不去屋内,此举显然并无苟且,晁盖心头郁结稍去。只见史文恭推门而出,到了三娘面前笑道:“师妹何来?”三娘道:“特有几句话与师兄说来。”史文恭道:“但说无妨。” 三娘柔声道:“师哥,我只问问你,此趟来到底所图为何?”史文恭笑道:“自然是心慕小师妹你,上门求亲来了。”三娘轻叹一声道:“师哥,想不到一别经年,你变了,连实话也不肯与我说来。”史文恭还是笑道:“等与你成了夫妻,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娘幽幽叹口气道:“师兄,我是不会嫁你的,只因我看不透你。”史文恭却摇摇头道:“师妹,除非我比武败北,否则定要娶你。”三娘道:“既然话已至此,你还是不肯吐露实情,那便罢了。说实话,师哥,你让我畏惧,反倒不如那梁山晁天王,与他一处时,我倒觉得心安。” 假山乱石后,晁盖闻得此言,心神激荡,忍不住喃喃暗道:“娘子原来心中有我。”不小心轻轻一动,三娘与史文恭两个都一起喝道:“什么人?” 晁盖、刘唐两个见露了行迹,急忙跳将出来,只顾要走,史文恭怒喝一声,空手拳脚上前拦住,刘唐与晁盖两个上前抵住,斗了十数合后,三娘看得两人身手熟稔,方才开口道:“师哥罢手,是庄内人!”史文恭这里才停手,晁盖、刘唐两个急忙跳出圈子,飞也似的去了。 史文恭皱眉道:“两个都是好武艺,你若不出声来,我这里只怕有些吃力起来,却是庄上什么人?”三娘道:“我庄上自有布置。”史文恭皱眉道:“师妹,你连你师哥都派人查探?” 三娘道:“师哥,我也不想查探于你,但你是曾家教头,曾家背后是女真金国,金国与辽国交战,听闻金国有意会盟宋国,一同伐辽,你与曾氏五虎,此时来我蓟州扈家庄求亲,便令我不得不起疑心来。师哥,看在昔日情分,请与我一句实话可好?”(未完待续。) 第圩七章独龙军寨教演武武服竹甲看拈阉 史文恭沉默片刻后道:“师妹还是一般的才智机敏。大金国屡败辽国,正如日中天,眼下正遣使南来,欲与宋廷联手灭辽,蓟州扈家便在宋辽边境,师妹该为一庄老小,提早做些打算才是。师妹反了宋廷,已经无法回头,倒不若随师兄一道,投了金国,不好么?” 三娘只看着史文恭道:“师兄,你我都是汉人!”史文恭哦了一声,负手而立道:“原来我是汉人。”三娘相对无语半晌后道:“师兄,好自为之,不希望会到那一步。”史文恭笑道:“若是我比武胜了,也会到那一步么?”三娘目光一寒道:“我不会让你得胜的。”史文恭略略拱手道:“那便只等看师妹高招。”三娘哼了一声后,拂袖而去。 转过院墙,三娘提了灯笼,径直到了晁盖等人下处院落外,直朝着晁盖屋子走去,到了门前,猛然推门而入,屋内晁盖、刘唐两个刚点了灯,去了夜行面罩,却连夜行衣都还未曾换下,两个正坐在桌边喝茶。 见得三娘闯将进来,两个都是大惊失色。三娘瞪了刘唐一眼,刘唐面色一紧,忙道:“天王哥哥,俺回屋安歇去了。”说罢落荒而逃。 晁盖心头突突直跳,勉强一笑道:“娘子深夜到此何事?”三娘瞪了晁盖一眼道:“保正,这里乃是扈家庄,却不是你梁山,到我庄上的,都是我的客人。你与刘唐两个夜探我师哥下处,意欲何为?” 晁盖也老实认了,只道:“听闻你那师兄在曾头市做教头,那曾家乃是女真人,只恐前来求亲是另有所图,因此只顾一探。娘子切莫动怒,我这里也只是担忧你。” 三娘轻叹一声道:“连你也瞧出我那师哥别有所图。”晁盖颔首道:“正是,娘子可听过这句话?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晁某正是替娘子你心忧啊。” 三娘侧头忍不住笑道:“保正哥哥哪里学的话语?”晁盖老实道:“却是从吴军师那里学得几句。”三娘憋住笑,正色道:“保正哥哥,你做好自己便是了,学别人吊什么书袋子?没由来弱了名头,做好你一寨之主便好。”顿了顿三娘又道:“保正哥哥,我师哥的事,你不用理会,我自有办法,早些安歇,明日还要比武呢。”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晁盖忍不住站起身问道:“娘子留步,有一句话想问。”三娘回头,晁盖嗫嚅道:“晁某只想问一句,你愿不愿比武招亲上,我能得胜?” 三娘闻言,只见晁盖那一脸真诚,又想起黄文炳言语来,心头一软低声道:“你想赢便赢,何必问我?”说罢扭头便去了,却闻身后晁盖一阵仰天长啸,三娘忍不住打个哆嗦,暗道:“莫不是疯了?” 翌日,天高气爽,便是个好天气来,晁盖起个大早,自有庄客服侍用过朝食,吃得十分饱。少时,李逵、刘唐、王英都聚在晁盖屋内,用了一回泡茶后,便有庄内管事前来召唤道:“请梁山晁天王赴会!” 刘唐急忙起身应道:“这便来了,可用带上兵刃?”那管事道:“比武场上,自有兵器任选,也不用携带甲具。”晁盖闻言笑道:“扈娘子倒是安排得周道。” 当下晁盖整束衣帽后,起身当先出屋,刘唐、李逵、王英三个便随其后。到了屋外,只见一顶软轿歇在那里,管事请晁盖坐了软轿,刘唐三个前呼后拥的跟着管事去了。 那管事前面引路,沿途只见一众参与比武招亲的好汉都坐了软轿渐渐从各处汇拢来,一行人径投庄外而去。刘唐见了问道:“却不是在庄内比武么?”那管事道:“不是,只因庄内校场狭小,因此便在东庄那里新建的独龙寨演武校场内举办此事。”众好汉方才恍然大悟。 转出庄来,行过盘陀路二三里后,隐隐见得一遭绿柳掩映的木栅营砦来,到了近前来看时,只见这里便是一处山岗高地,岗下三条岔路行过,晁盖来过这独龙岗,认得那三条路,一条路便是往祝家庄,一条往李家庄,一条便是往扈家庄的。晁盖看了暗想:“扈娘子眼光独到,这里地势险要,控住三个庄子路径,便在此处下了一座营寨来。” 到了那处营寨前,只见寨门上书斗大的三个字“独龙寨”,又见一周遭皆是高达丈二有余的木制寨墙,其上遍插旌旗,来往皆有兵丁巡哨,寨墙下却是一条深壕,内里遍布苦竹枪,又灌了水在内,也不知深浅。这处营寨居高临下,又布置下如此深壕高墙,都是暗暗惊叹,数内董平看了暗道:“若是内里有一二千军马驻守,只要内有水源,且粮草充足,便是一万官军来打此处,只怕也难以破他。” 到了寨门前,内里放下吊桥来,一行人坐着软轿自入内来,转到内里,又见得一道寨墙,一般的墙下有深壕,众人都深吸一口气,不想这里竟然是两道寨墙深壕布置,果然宛如铜墙铁壁一般。 再过了第二道寨门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这里正中一间宽大殿宇,两侧一处靠着寨墙一遭皆是砖石瓦顶的耳房,大殿前一方木墙围了,只见正处竖了木牌,上书演武场三个字。 一行软轿都在大殿外停了,一众好汉都下了轿子来,众管事迎入大殿内,只见殿内扈太公、扈成、扈三娘三个坐了正中,黄文炳立于三娘身后,扈家庄一众头领自在殿内后面站了,殿上两边排铺了六十余张交椅。 到得殿上都见了礼,扈太公请一众好汉各自都先坐了,只见那椅子上都写了名姓,倒也好认,只是有些好汉便不服起来,李逵便是第一个跳将出来的,指着坐在晁盖之前的史文恭怒道:“这厮何德何能,坐我哥哥前面?!” 黄文炳站到前面朗声道:“便是按先来后到之序排来,诸位稍安勿躁,只是少坐,待我家庄主说上几句规矩便可下场比武了。”李逵当即叫道:“那边快些说来,打完了好速速成亲入洞房来。”众人皆是笑了起来。 三娘瞪了李逵一眼,那厮方才低头不敢言语,扈太公起身道:“小庄有女,养在闺中,今日邀请众好汉至此,便是比武招一门亲事来,承蒙诸位好汉不远路途而来,小老儿这里先谢过了。” 众好汉都起身回了一礼,扈太公又道:“我儿性子倔强,又不通礼数,各位万勿见怪,此趟比武招亲规矩已经定下,若能得胜者,便是老汉我乘龙快婿,且听我儿言语便了。”众好汉又谦了一回,太公自坐了。 三娘缓缓起身道:“弊庄招待不周,怠慢各位好汉了,这厢里我扈岚先与各位赔罪。”说罢款款一礼,众好汉都是起身还礼,纷纷道:“庄主客气。”“娘子招待周全,并无不妥。” 三娘又道:“待会儿每位参与比武招亲的好汉,弊庄自有一位管事两名庄客,服侍诸位前去换了护身甲具来,随后一切皆听管事安排便可。并未参与比武的从人等,皆在此殿内等候,稍后比武开始,自可到演武厅内观礼台上去观看。” 说完之后,三娘便吩咐一众管事与庄客上来,请一众好汉前去更衣。一众好汉到了店外一排耳房外,每位好汉自入一间房内。晁盖入屋内后,只见其内桌上放了一套白色武服,一套竹甲,其上还有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 服侍的管事道:“请天王更衣,戴上面具,小人与天王说说这比武规矩来。”当下两个庄客服侍晁盖更衣穿甲,那管事一边道:“天王请听来,今趟一共有六十四位好汉参与比武,第一场比武,便是分为八队,每队八人,以赤橙红绿青蓝紫白八色为分,同色八人便是互为友军,随后拈阉来看,捉队厮杀。若被人击倒不能起身,则便是输了。得胜之人,进入明日的第二场比试。” 晁盖闻言,瞪大眼睛道:“此种比试闻所未闻,你家庄主真奇思妙想。”那管事笑笑道:“还有一件事,整个比武之时,请天王都戴上面罩,不得言语。”晁盖道:“这般一来,岂不是我都不知道哪几位好汉与我一队来?”管事道:“正是庄主吩咐,若是在比试时,哪位好汉摘了面罩或是出口说话,他独自一个便算输了。” 晁盖皱眉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口中道:“我明白了,你家庄主这是怕参与比武的好汉中,有人串联勾结一处作弊。”管事笑道:“天王自揣摩便可。”当下换好了衣裳甲具,那管事又道:“这场比试所用兵器请天王拈阉来。”晁盖瞪大眼睛道:“兵器都要拈阉来选?”管事笑道:“正是,庄主说了,她选的夫婿十八般兵刃样样皆精才是。” 晁盖依言拈阉,却拈到个藤牌单刀,管事笑道:“天王手气不错,单刀藤牌,可攻可守。但也要提醒天王一句,若是将其他人打翻后,落在地上的兵器是可以随意捡用的。”晁盖闻言笑道:“这个规矩也好。” 穿戴好后,晁盖戴了面罩,走出耳房,那管事当先引路,果然只见一众好汉都陆续从耳房内出来,都是一般的武服竹甲在身,脸戴面罩,只是武服颜色不同。当下一众管事引着众好汉到了演武场内,按各自拈阉兵器取了在手,随后分八个方位,八个服色队伍分开,各自聚拢在一起。 便在演武场北面,搭起一座高台来,扈太公、扈成、三娘等一众头领都坐了,刘唐、李逵、王英并其他好汉的伴当也都在座,只等观战。(未完待续。) 第圩八章扈三娘比武招亲众好汉各逞英雄 黄文炳得一众管事回报后,站在台前朗声喝道:“请庄主前来拈阉,捉队厮杀!”三娘起身来,拈阉来看时,分作四对厮杀,便是白队战黄队,赤队战蓝队,橙队战紫队,青队战绿队。 拈阉定后,黄文炳朗声道:“拈阉已定,诸位都已经准备停当,第一场比武,白队战黄队!”当下便在高台两侧,十六面大鼓擂响起来,四周演武场墙头上数百守卫的扈家军马一起呼喝起来,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晁盖便在队中,眼望四周,都是一遭的白衣武服好汉,但却都不认得,原本还想小声说几句话来,谅高台上的人听不到,但却不想那厢里大鼓擂响,四周军马一起呼喝起来,便是身处一片嘈杂之内,便是自己与自己说话都听不清楚来,还何谈与他人说话? 无奈之下,晁盖倒也机敏,单手拿了藤牌与单刀,飞快的拍了拍其余七个人,然后打起手势比划起来。三娘甚是熟稔晁盖身形,也知道他分在白队,只见白队里那身形魁梧的好汉在那里比手画脚,将其余七个没头苍蝇聚拢过来,似乎是在交代攻守,便暗暗笑道:“这晁保正果然天生有股领袖风范,也知道这种成队厮杀混战,必须聚齐人力来,方能得胜,果然还是有些统率之力的啊,有意思。” 反观那黄队八人,便没有人站出来想到用比划这个法子来与队友商议办法,只见黄队中两个手持长棍的好汉,大鼓方才响起片刻,便按耐不住,各自大喝一声,只顾朝白队冲杀过去,随后红队几个好汉也各持兵刃随后而进,但毫无章法。 反观晁盖白队,看懂了晁盖的比划后,八个好汉迅速结阵,晁盖亲领持藤牌单刀的三个在前,两个使长枪的在后,两侧各是一名持长棍的护住,最后一个持一柄大斧游走不定,显示准备随时援手。 黄文炳看了后对三娘低声道:“此种阵仗,便是坚守最为有利,白队那大汉能想到用比划之法来教众人听命,足见其气度不凡。”三娘笑了笑低声道:“那大汉便是晁天王。”黄文炳呆了呆道:“娘子竟然能一眼便认出来,果然亲厚。”三娘狠狠剜了黄文炳一眼,后者缩缩头,低头不敢言语了。 便在演武场内,黄队当先杀到的两个好汉,被晁盖引三个使藤牌单刀的好汉拦住,两条长棍砰砰打了几棍子,都被藤牌荡开,藤牌后面白队两个使长枪的从后搠出长枪来,登时搠翻一个来。好在用的都是未开锋的兵刃,搠翻那人只是伤了倒地,却并未见血。 见搠翻了那人,晁盖覆上一刀架在那人脖颈上,若是真刀真枪厮杀,这一刀便要了他的命。一旁监看的管事大声喊道:“黄队折了一人!”那人挣扎起来,退到一旁。 黄队折了一人后,另一个使棍的也不敢上前,退后几步后,等身后赶来的六个聚齐。晁盖见敌方少了一个,打着手势指指左边黄队三个使长枪、木棍的好汉,又指指己方三个拿藤牌的,示意三个上去缠住那三个,又指指其他四个,示意剩下人的围攻四个。 白队好汉都是颔首,随后晁盖一声喊,带着两个是藤牌的好汉冲将上来,只顾黄队左边三个杀过去,其余五个白队只顾朝剩下四个黄队好汉杀去。 黄队剩下七人吃了一惊,仓促间只得各举兵刃迎敌,分作两团厮杀。片刻后晁盖又打翻一个,剩下两个过不多时被晁盖等三个联手打翻了去,另一边很快也落败下来。一战下来,晁盖带领的白队竟然未折一人,便将黄队八个人都杀败了。 监看管事大喝一声道:“白队八位胜出!”这时候方才两队都取下面罩,一看时都愣了,黄队内有穆弘、曾氏五虎的曾涂、曾索在内,而白队这边除了晁盖之外,都是些寻常好汉。 三娘站起身鼓掌赞道:“保正哥哥果然好手段,你这一队人中,除了你一个外,其余几位武艺都不如黄队几位,但却能战而胜之,果然厉害。”众人皆是交头称赞不已。晁盖等人笑着谦逊了一回,两队好汉除了甲具,各自回台上安坐观战,受伤的也只是轻伤在身,自下去疗伤不提。 随后便是赤队战蓝队,两队人见了先前两队厮杀,也知道结阵互援的要紧,当下学着晁盖,互相打着手势,结为攻守,方才上前厮杀。 这两队厮杀甚是小心,蓝队中颇有几位厉害人物,厮杀片刻后,蓝队拼着两位倒地后,最终得胜。揭开面罩一看,蓝队之中便赫然有夏国的嵬名承景在内。嵬名承景得胜后,朝着台上三娘昂了昂头,略有调戏之意。三娘哼了一声,扭头不去理会。 而赤队中却又有曾氏五虎中的两位,曾家一伙算上史文恭来一共六个人,现在已经败了四个,后面再也掀不起风浪来了。三娘见了略略安心,她安排下这等古怪的比武,便是担心史文恭与曾氏五虎勾结算计比武招亲大会,既然已经六去其四,便不足为惧了。 随后是橙队战紫队,两队各自列阵后,橙队八个好汉还在比划商议,紫队那头几个好汉也想商议结阵,却不防紫队内里一个好汉也不商议,一个人提了朴刀便冲杀过去。紫队其余七个都是大惊,台上一众好汉看了都是皱眉不已,纷纷惊呼道:“此人是谁?难道他能以一敌八不成?” 橙队那头见那人来,也不及商议结阵,三个好汉越众而出,先去抵敌,却不想只一个照面,一合之间,那紫队好汉便先搠翻一人来,另外两个交手片刻后,也是被杀得节节后退,遮拦不住。 橙队剩下五个大惊,一发声喊,一起上前并住,方才堪堪将他拦下来。三娘在台上看了,忍不住站起身惊道:“是我师兄史文恭!”一旁晁盖也有些骇然,站在三娘身边低声道:“想不到你师兄这般了得,但你放心,我拼了命也要胜他。”三娘瞪了晁盖一眼,自回去坐了。 紫队那头七个好汉见己方一个人便抵住对方七人,当下也一发声喊,上前加入混战,只因紫队有史文恭这个变态在内,因此橙队抵敌不住,不久之后便即落败。 紫队得胜后取下面罩来看时,内里却有陈丽卿、曾家五虎之一的曾升两个,算上史文恭便是三个好手在内,难怪橙队抵敌不住。三娘见得丽卿无恙,心头微微一松,不禁暗暗打起小算盘来,要不真的让这丫头得胜,然后名正言顺的娶了自己,做一对假龙凤真百合的夫妻来?但转念一想又苦笑着暗道:“你当一众人都是瞎子么?相识久了,定然看出丽卿是女儿身来,到时候只怕气得老父气绝升天。再者她那官军身份,如何能娶?”此念一闪而过,便也不提。 最后剩下青队与绿队厮杀,两队也是商议了结阵后,各自上前厮杀。青队这次商议后,却是兵行险招,青队三个好汉先抵敌住绿队五个,将五个拦在一旁,其余五个围攻剩下三个绿队好汉。 但青队三个却抵敌不住,遮拦十余合后,先被打翻两个,青队中几人一看,形势不对,便舍了自己敌手,各举兵刃上前来援手。青队折了两个,六个人被八人围攻,渐渐不敌起来,再斗片刻,青队又折了两个,绿队方才被打翻一个。 再战片刻后,青队又折两个好汉,绿队又折了一个,便在此时,只见青队中一个好汉抢了两把枪在手后,使出双枪的招数来,原本青队已经有六人被打倒在地,但他双枪在手后,与另一个使朴刀的青队好汉,互成犄角守御,绿队六个好汉围攻两个,竟然一时间拾掇不下。 台上一众人看了,都道:“此战只怕绿队要胜了。”三娘看了微微一笑道:“那使双枪的便是双枪将董平,绿队六个对他两个,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一旁晁盖皱眉道:“这个董平是什么人?能得娘子赞誉?”三娘哼了一声,不理会吃干醋的晁盖,童心忽起,只想逗弄一下晁盖,便自言自语的道:“这位董平可是东平府兵马都监,是位大宋将官,难得这人相貌俊朗,仪表堂堂,而且心灵机巧,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一首凤求凰的竹笛,吹得极是好听。” 晁盖面色果然一黑,重重的嘿了一声,三娘暗暗好笑。片刻后,晁盖忍不住低声道:“你要听人吹笛,我自去学来!”三娘瞪大眼睛,呆住了。 再看场内,绿队奈何不了董平双枪,董平双枪守得密不透风,另一个好汉武艺也不弱,缠斗间绿队竟然还折了一人,变成五个斗他两个。 再斗片刻,绿队一个好汉与青队那使朴刀好汉两个纠缠在一起,各自丢了兵刃在地上翻滚打斗起来,最后两个面罩都失了,便都判了各自输了。 董平见只剩下自己一个,清啸一声,提枪便走,绿队四个各举兵刃在后赶来。赶在头里那个走得急了,不妨董平一记回马枪杀来,当即搠翻在地,伤了腿脚,挣不起来。 剩下绿队三个见了大惊,三个互相打个眼色,一左一右上去包抄,一个在后赶来,董平见了怡然不惧,只顾先朝左边那个杀过去。原来董平与几个斗了良久,知道左边这个使长棍的武艺最弱,因此便要先着他下手。 果然那人不是董平敌手,一对一不过两个回合,便被打翻在地。董平大喝一声,转过身来,又劈头一枪,将近身来那个绿队好汉面罩挑去。最后一个见了竟然不敢上前,董平长笑一声,双枪上前,与那人斗了十余合后,将那人也打翻在地。一场苦斗之后,原本不占优势的董平竟然最后得胜了。(未完待续。) 第圩九章一十六强奋厮杀八位英豪斗争武 第一天比试之后,总计只有晁盖、史文恭、董平、陈丽卿、曾升等一十六位好汉最后未被打翻,因此得胜。黄文炳登台大声说了之后,又道:“明日比武,便不再取队,一十六位好汉将分作八对敌手,一对一,捉对厮杀,胜者进第三日比试。分对明日拈阉来定。这比武招亲乃是喜事,论个比试武艺,不宜见红,明日比试,恐有伤损,轻则残疾,重则致命,此乃于亲事不利。因此明日比试时,各般兵刃皆去了锋刃,各用毡片包裹,地下蘸了石灰,再各上马,都与皂衫穿着。但是枪刀厮搠,如白点多者,当输。比武时,不可使弓箭暗器,违者论输!” 黄文炳说完之后,得胜之人固然喜气洋洋,而落败之人不免垂头丧气,穆弘觉得自己最冤,要不是遇上晁天王的白队,他自认还是能够再闯一关的。 三娘起身来到台前,对一众落败的好汉道:“承蒙各位好汉青睐,参与我这比武招亲,各位落败也不必沮丧,我扈家庄招贤纳士,若是各位好汉想投我庄上,做个教头、教师,我扈三娘倒履相迎。若不想投我门下,待比武招亲之后,另有厚礼相赠。” 一众好汉闻言,方才转忧为喜,少华山、扈家庄在江湖上偌大名头,抵敌官军也不在话下。这些日子在扈家庄上,见扈三娘行事豪迈,不逊男子,治理三庄,众人皆服,又见了庄内人马雄壮,不少好汉还真起了投靠之心,现下三娘一说了,登时有二三十个方才落败好汉登时站出来,直说要入伙来。 三娘见了大喜,这些好汉武艺虽然不如马麟、欧鹏等人,但做个偏将小校还是绰绰有余,当下便命黄文炳接引,稍后便安排入伙来。 当天便都在独龙寨内歇息,安排了酒筵,一则替一众得胜好汉庆贺,二则便在席间摆下香案烧纸,一应入伙好汉烧纸设誓,便入得伙来。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一十六位好汉起身后,都饱食一顿,各自披挂了,兵器还是扈家庄将来未开锋的兵刃使用。正值风和日暖,扈太公等早饭已罢,三娘带了一应庄内头领,前遮后拥,到得演武场内,上得教场高台,大小庄内军卒,并一众头领都来参见。 便在高台之上,正面撒着一把浑银虎皮交椅,三娘自坐下,太公坐了一侧,扈成坐了一侧。左右两边,齐臻臻地排着两行庄内头领,都是全身披挂了,前后周围,恶狠狠地列着数十员精锐铁卫,皆掩铁甲,明晃晃刀斧在手,一派肃杀之气。 众好汉见了都是倒抽一口凉气,看这阵势,方才知道昨日扈家庄并未动真格的,今日一看,方知扈家庄兵强马壮。正将台上立着两个头领:一个正是教师栾廷玉,一个正是军师黄文炳,二人统领着一众头领,一齐都来朝着三娘呼三声喏。 随后引一十六位好汉近前来,三娘亲自近前来,一一把盏,其余昨日落败的好汉并一众随从都在台上坐了。随后黄文炳来请一十六人拈阉,也还算好,晁盖、陈丽卿、史文恭、曾升、董平等几个都对上的是其他几个好汉,这一轮比试,他几个都未曾对上。 拈阉定后,却早台上竖起一面黄旗来,将台两边左右列着庄上三五十对金鼓手,一齐发起擂来,品了三通画角,发了三通擂鼓,教场里面谁敢高声。又见台上竖起一面净平旗来,前后庄内三军,一齐整肃;将台上把一面引军红旗麾动,只见鼓声响处,五百庄丁列成两阵,军士各执器械在手;将台上又把白旗招动,两阵马军齐齐地都立在面前,各把马勒住。 庄内总教头栾廷玉传下令来,叫唤马麟、欧鹏、吕方、郭盛向前听令。四个一起向前来,暴雷也似声个大喏。栾廷玉道:“今日捉对厮杀,参与招亲好汉,各施逞本身武艺。但防宵小挑动事端,着你四个领军守定四周,弹压场内,以策万全!” 四头领得了将令,都下台来,各自绰枪上马,在演武场前,各领军马,围定校场四周,只见人马雄壮,众人皆是喝采,惟独史文恭看了暗暗皱眉。 栾廷玉分拔定后,退到一旁,黄文炳上前道:“比武开始!”当下第一场两个好汉自下场,上马来,一旁庄丁将兵刃去了锋刃,都用毡片包了,缚成骨朵,身上各换了皂衫,各用枪去石灰桶里蘸了石灰,再各上马,出到阵前各举兵刃,擂鼓三通后,各发一声喊,打马厮杀起来。 两个武艺相若,斗了三十余合后,方才分出胜败。随后晁盖、陈丽卿、董平、史文恭、曾升、嵬名承景等相继下场来,几个武艺都是了得,也都不出意外,得胜而还。 拼斗至午时,一十六位好汉分八场比试后,便是晁盖、陈丽卿、董平、史文恭、曾升、嵬名承景、并另外两位好汉得胜。见日上正午,三娘正要吩咐歇息,明日再战时,史文恭却出马上前道:“师妹,也不必歇息,只正午时再饱食一顿,午后接着拈阉厮杀便了。” 嵬名承景也笑道:“正是,扈庄主也不必等到明日,适才厮杀得还不够尽兴。”其余几个也都这般说了。三娘与黄文炳商议几句后,黄文炳便道:“既然如此,便先请用饭,待午后接着厮杀便了。”当下各自收军用饭。 一个时辰后,都饱食了,庄内各军再整军列队护定,八位好汉自披挂了上台来拈阉。这一次几个武艺高强之人便难以避开,晁盖抽中对曾升,董平对嵬名承景,陈丽卿与史文恭运气较好,对上另外两个好汉。 拈阉之后,晁盖与曾升互望一眼,各自下了台来,绰枪上马,台上黄文炳一声令下,擂鼓三通之后,那曾升跃马挺枪,直取晁盖;这晁盖也拍战马,拈手中枪,来战曾升。两个在阵前,来来往往,番番覆覆,搅做一团,扭做一块,鞍上人斗人,坐下马斗马,两个斗了四五十合。看曾升时,恰似打翻了豆腐的,斑斑点点,约有三五十处;看晁盖时,只有左肩牌下一点白。这一场便是晁盖得胜了。 曾升败后,兀自忿忿不平,但见马麟、欧鹏、吕方、郭盛四个各引军马在四周虎视眈眈,也不敢造次,只得忍气回台上自坐了。晁盖得胜后,笑呵呵的也回台上来,李逵等人自接了,引下坐来,再看其他三对厮杀。 第二场便是董平对嵬名承景,两个取了兵刃,董平使双枪,嵬名承景使钢叉,纵马出阵,都到教场中心,两马相交,二般兵器并举。董平忿怒,舞起双枪撞将过来,战嵬名承景;承景逞威,拈手中五股钢叉,来迎董平。两个在教场中间,将台前面,二将相交,各赌平生本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 但见:征旗蔽日,杀气遮天。一个双枪直奔顶门,一个钢叉不离心坎。这个是扶持社稷昆沙门,托塔李天王;那个是整顿江山掌金阙,天蓬大元帅。一个枪尖上吐一条火焰,一个钢叉中迸几道寒光。那个是七国中袁达重生,这个是三分内张飞出世。这个圆彪彪睁开双眼,虎查查斜搠钢叉来;那个必剥剥咬碎牙关,火焰焰摇得枪杆断。各人窥破绽,那放半些闲。两个斗到五十余合,不分胜败。 台上一众人都看得呆了,喝采不迭,阵面上扈家精锐庄客递相厮觑道:“我们做了许多年庄丁,也曾出了几遭征,何曾见这等一对好汉厮杀!” 栾廷玉在将台上,不住声叫道:“好斗!”黄文炳见厮斗多时,便招呼旗牌官,拿着令字旗,与他分了。将台上忽的一声锣响,董平与承景两个,斗出了火性,各自要逞威,那里肯回马。旗牌官飞来叫道:“两个好汉歇了,庄主有令。”董平、承景方才收了手中军器,勒坐下马,各跑回台下来,立马在台下,只见两个身上各自都是斑斑点点。 黄文炳吩咐管事上前点数,董平身上二十一处白点,承景身上却是二十八处,略略多了几个,便是董平胜了。承景哼一声道:“下次若是阵仗相遇,真刀真枪方知谁输谁赢!”董平也怒道:“若真是阵前对战,早搠你几个透明窟窿!”两个各不服气,黄文炳上前劝了几句,方才各自到台上坐了。 随后便是陈丽卿出场,与她对阵那好汉武艺不如她来,丽卿使梨花枪来,与那好汉对阵三十余合后,丽卿梨花枪幻速神妙,那好汉到最后便连眼都看花了,抵敌不住,便落败来。点算身上白点时,丽卿却是一个也无,那好汉身上却是着了三十余个,便是丽卿胜了。丽卿得胜,不免自得,直朝三娘挤眉弄眼,惹得晁盖老大不快。 最后一场便是史文恭出场,史文恭武艺精悍,与那好汉方才交马不过三合,便一枪将那好汉搠下马去,便是史文恭得胜。再看那好汉时,摔得不轻,三娘急命人抬下去疗伤。 看看已经日暮偏西,比试之后,只剩下四个好汉来,便是晁盖、陈丽卿、董平、史文恭四个。三娘吩咐置办酒宴,都吃了一回后,各自歇息,只等明日再战。(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无色无味子午散阅后即焚左手破 这夜里,三娘躲在密室内调制子午软骨散,这药这药却是比上次给丽卿吃的那药精细一些。混入茶水中喝了后,一盏茶时分内,便会劲力陡然全失片刻,明日不管谁最后得胜,再与三娘比斗之前,将药下在茶水或酒中,那人吃了后,与三娘比武时,便会着了道来。 三娘将药贴身藏好后,奸笑道:“不管是谁得胜,都要喝了我的洗脚水。”笑罢三娘哼着小曲出了密室。方转到自己下处院外时,却见陈丽卿独自一个候在那里。 三娘见左右无人,喜滋滋的上前搂住,低声道:“怎的这么晚还不歇息,可是想我来?”丽卿挣脱开来,红着眼道:“都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 见丽卿又要哭,三娘慌忙道:“却又怎的伤心了?可是担心明日比武招亲之事?”丽卿微微颔首,泪珠打转道:“那三个好汉,武艺都很高,我自问是难以取胜,也怕你输给他们。” 三娘微微一笑,掏出那包药粉道:“这是子午软骨散,无色无味,吃了后,半个时辰内发作,便会陡然间劲力全失,片刻后又复如常。明日不管谁得胜,我将这药下在茶水里,那人吃了后,与我拼斗起来,斗到深处时,忽然劲力一失,我便能得胜来。就算事后纠问起来,我这药无色无味,也休能查出端倪来。” 丽卿闻言,这方才破涕为笑道:“就你鬼主意多。”三娘刮刮丽卿鼻梁,轻轻搂住丽卿道:“明日比武,可别勉强,不管你对上谁,只看斗不过时,便认输好了,切莫逞强伤了自己。我自己设下的比武招亲之局,我自然有办法脱身。”丽卿心头一片温暖,但随即一想,又愁上心头来,低声道:“可我俩这样,何时能完聚一处?” 三娘宽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会有办法的。”丽卿靠着三娘肩头,低声道:“你便记住自己的话,但若是你嫁了他人,我也另嫁他人,今后便各做人妇,再不相往来。”三娘道:“决计不会发生此等事来。”两个便在月下相拥,正是,月影星稀,愁上心头,一种心情,两番离愁。 翌日便是比武招亲第三日,一般的在演武场排布下后,四筹好汉都到了台上来,黄文炳请四位拈阉来看,便是晁盖对陈丽卿,董平对史文恭。见是晁盖对阵陈丽卿,三娘心头稍松,暗想这晁盖光明磊落,应该不会对丽卿下狠手来。 晁盖与丽卿都披挂了,各取兵刃上马,三通擂鼓后,两个策马便斗做一处来。丽卿梨花枪法神出鬼没,晁盖那铁枪自成一路,浑厚沉稳,枪枪势大力沉,两个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 又斗十余合,丽卿乃是女子,渐渐力气不支,晁盖神力,兀自将那千钧之势的枪只顾搠来,丽卿枪法渐渐散漫了起来。三娘便在那里见了,心急丽卿,急忙起身对黄文炳道:“喝令两位停手,便是晁保正胜了,再斗下去,只怕郦壮士伤了。” 黄文炳慌忙招呼旗牌官,拿着令字旗,与他分了。将台上忽的一声锣响,丽卿那里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招架不住晁盖,但又不愿就此认输,只可惜比武不得使弓箭,否则丽卿自问弓箭上还是有些手段。晁盖见她不肯认输,手下加紧,丽卿便在那里死死咬牙招架,那里肯回马。 眼看丽卿便在伤在晁盖枪下,旗牌官飞来叫道:“两个好汉歇了,庄主有令。”晁盖、丽卿两个方才收了手中军器。方才停手,丽卿尽然拿捏不住手中梨花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晁盖策马近前来,微微一笑,低声道:“你一个女儿家,能接我这许多回合,实属不易了。”丽卿一呆,难道自己这般仔细装扮还被他看了出来?晁盖也不与她细说,只是笑着,勒坐下马,先跑回台前来,立马在旗下。丽卿银牙暗咬,只得打马跟上来。 此趟较量,便是晁盖得胜,丽卿微微有些沮丧,但见三娘鼓励的眼神,又拍了拍自己腰间,丽卿便会意过来,三娘是让自己放心,她已经备好了药。丽卿方才回台上坐了,手臂兀自酸麻难举,心头还是暗暗敬佩晁盖的武艺与神力。 随后第二场董平对阵史文恭,两个一般的取了兵刃,都披挂了上马来。几日比武下来,几位武艺最高之人都见过各自身手,史文恭武艺虽高,但也有些忌惮董平的双枪,董平更是凝神待敌。三通擂鼓过后,两个打马冲杀过来,交马之时,董平双枪如双龙出海,史文恭方天画戟如蟒蛇出洞,两般兵刃相交,火星四射,脆响之声如霹雳一般。 两个交马十余合不分胜败,随后纠缠在一起,双枪斗画戟,正是旗鼓相当。董平双枪分了两手力道,而史文恭画戟只双手使来,因此每次兵刃相交,董平都吃了不少暗亏。又斗了五十余合,董平双枪渐渐遮拦不住,当下他大喝一声,弃了一支枪,双手只使一支枪来,便将双手力道汇集一处来。 史文恭见了低声笑道:“此刻方才集齐力道来,只怕已经晚了。”董平咬牙不语,两个武艺相若,斗到最后便是看谁耐力持久,董平双枪弱了力道,便是吃了暗亏来。 再斗三十余合,董平已经气如斗牛,史文恭那方天画戟却一戟紧过一戟,步步紧逼。眼看史文恭便将得胜之时,董平奋起生平之力,手中那杆长枪化出千百点寒星,直罩史文恭来。史文恭眼眸一缩,失声道:“百鸟朝凤枪?!” 三娘与栾廷玉都站起身来,栾廷玉道:“竟然是师门的百鸟朝凤枪法,难道这董平曾得师哥周侗传授武艺?”三娘摇头道:“师尊从未提起过董平,而且细微处看来,董平这枪法只得其形而未得其神,我看更像是……”说到这里三娘与栾廷玉一起道:“是偷学来的。” 只在校场内,史文恭也看出端倪来,方天画戟奋力招架住那一路枪法后,冷笑道:“这个百鸟朝凤枪法只得其形,未得其神,而且你不知道,这路枪法我也熟稔吧。”当下画戟一展,便也使出那一路枪法来,比董平使的更快更狠更老辣。董平那里只见面前都是画戟飞至,哪里招架得住?登时被一画戟搠下马来,摔得七荤八素。 三娘急忙命人前去将董平抬下去医治,史文恭面色如常,策马回到台前来,直走上台来,到了面前来时,三娘皱眉道:“师兄,你已经胜券在握,何必还要伤人?”史文恭淡淡道:“也不知他从哪里偷学了本门武艺,不取他性命,已算仁慈了。”三娘也哼了一声道:“若是师尊有意传他武艺呢?”史文恭冷笑一声道:“那便是师尊瞎了眼!”说罢自去一旁坐了歇息。 到得午时,都饱食一顿后,晁盖尚在屋内与李逵、刘唐、王英三个说话。李逵笑道:“天王哥哥,少时败了史文恭那厮,这趟比武招亲便可得胜来。”晁盖却似有心事,闷闷不乐,并不言语,王英道:“铁牛兄弟,那史文恭端的厉害,只怕并无十成胜算。” 晁盖闻言却道:“我并非忧愁此事,你们说说,这扈三娘子到底想不想我得胜来?”李逵不解道:“擂台是她摆下的,哥哥都一路厮杀得胜过来的,如何说她不想哥哥得胜?”王英也道:“哥哥多虑了,只顾争胜来,何必多想?”刘唐却道:“哥哥不必多想,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哥哥却要退缩不成?” 晁盖自无言语,便在这时,黄文炳亲自到来,只将一张字条递到面前道:“时辰将至,天王可稍作准备,便至演武场来。”说罢留下字条便去了。 晁盖打开那字条一看,字体娟秀,并无署名,只写了一句:“史文恭破绽便在左手,阅后即焚!”刘唐三个都不通文墨,晁盖看了后,忽然大笑三声道:“我明白扈娘子心意了,她便还是想我得胜来。或许那晚言语并不作数,也是我相差了来。” 三个摸不着头脑,刘唐问道:“哥哥,上面写了什么?”晁盖将火折点了那字条,口中道:“便是扈娘子传来,上面写了史文恭破绽所在。”李逵瞪大眼睛道:“扈娘子这是在帮哥哥得胜啊,俺知道了,便是想要嫁哥哥来。” 晁盖满脸堆欢,整束衣裳,口中说道:“此事不可对他人说起。”三个都应了,说罢便一起望校场而去。 到了演武场内,来到台上,一应好汉早到了,三娘面沉如水,依旧坐了中间首位,只是看了晁盖一眼,微微颔首。晁盖报以一笑,也微微颔首。 稍后史文恭与曾家五虎也都到了,黄文炳上前道:“比武招亲最后两位好汉再做一场比斗,得胜者便可与我家扈庄主亲自比武来,最后若能胜得我家庄主,便是我家庄主乘龙快婿!时辰已到,请两位下场比试来看!” 当下晁盖与史文恭都起身来,左右上前来披挂了,两个前后走下台来,各取兵刃在手,都上了马来。史文恭便在马上,看着晁盖道:“晁天王武艺非凡,今番能亲自交手,生平快事。”晁盖笑道:“史教头也是一条好汉。”史文恭道:“师妹自幼与我青梅竹马,还请天王成人之美。”晁盖冷笑道:“却是休想,扈三娘子我也是仰慕已久,要从我手上夺她,须得凭真本事!”(未完待续。) 第圆一章此仇不报非君子尚能战否假淑女 便在演武场内,晁盖与史文恭两个,方才说了几句,那厢里便擂起鼓来,四周军士呼喊震天,两个各自凝视一眼后,便打转马头分开。 少时,三通擂鼓响罢,呐喊声渐止,只见晁盖厉声长啸,手中钢枪舞起,画出七朵斗大枪花来,纵马挺枪直取史文恭来。史文恭也是大喝一声,手持方天画戟,抖擞精神,来迎晁盖。 两个方一交马,两般兵刃一撞,登时火星四射,只见史文恭身形晃了几晃,几欲跌下马去,曾氏五虎见了都是大惊,一起站到台前来看。 三娘见了心头也是陡然一惊,也站起身来,栾廷玉便在身边惊呼道:“晁天王这是使的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难怪史师侄会一时间抵挡不住!”三娘皱眉道:“他这劲力难以持久,若不速战速决,便会落败。” 果然,史文恭再次转来时,便不再与晁盖钢枪硬碰硬架,便只是使方天画戟在那里游斗。晁盖见了,知晓史文恭是想靠游斗,将自家气力耗光,当下又清啸一声,手中钢枪又化出七朵枪花来,罩向史文恭,便是将史文恭前后左右尽皆封死。 史文恭大骇,却没想到晁盖手上力道如此之大,竟还能如此灵巧,当下见无法躲避,只得无奈举起方天画戟,硬接硬架。只听铮铮数声,方天画戟虽将钢枪几手杀招尽皆挡下,但史文恭双手被晁盖巨力震得酸麻难当,又见晁盖只顾攻自己左手,心下更是大骇。 原来史文恭少时习武,一次不慎,伤了左手筋骨,虽然后来治好,但在比斗之时,史文恭左手始终会在劲道上慢弱几分。三娘知晓史文恭这处破绽,因此传书与晁盖。 黄文炳看了晁盖专攻史文恭左手,微微一笑,在三娘身边低声道:“看来晁保正将得胜而出,做庄主的夫婿来了。”三娘淡淡说道:“休得胡说,只因我不愿与师兄动手,因此借晁保正之手,让师兄知难而退,并非是希望保正胜出。就算此刻与师兄对阵的是其他人,我也会将师兄这个破绽说与他听。” 黄文炳微微颔首道:“史文恭包藏祸心,身后又是女真人势力,庄主又不想正面对敌,因此借手败之,原来如此。”顿了顿黄文炳又低声笑道:“就怕晁保正误会,庄主对他有情。”三娘俏脸微微一红,随即愠道:“他要自作多情,由得他去。” 黄文炳却道:“只怕庄主搬石头砸自己脚,只看晁天王这惊人武艺,若庄主与史文恭易地而处,却不知能否赢得了晁天王?”三娘皱眉看着场内晁盖那势大力沉又轻灵百变的枪法,心头惴惴不安,但好在摸了摸怀中那包子午软骨散,心下略定,片刻后方才道:“保正武艺高强,但我也不惧他。” 说话间,史文恭已经被晁盖一阵抢攻,杀得汗流浃背,戟法散乱起来,两个斗到三十余合上时,晁盖看准史文恭左手破绽,长枪接连猛击三枪,史文恭勉强挡住前面两枪,最后一枪,左手虎口震裂,再也抵敌不住,便被晁盖一枪扫下马去。 见得晁盖神威若斯,周遭一众军马先是沉寂片刻,随后喝彩声、欢呼声震天阶响了起来。史文恭倒在地上,恨恨的看着晁盖,暗恨道:“此仇不报非君子!” 晁盖也不理会史文恭,得胜之后,便收枪而回,策马疾驰到台前,跳下马来后,刘唐、李逵、王英三个大喜,都上前庆贺。晁盖才下得马来,只觉微微有些脱力,手上钢枪拿捏不住,便落在地上来,也有些站立不住,刘唐三个急忙扶回台上坐了。 三娘见了,心头暗自窃喜,晁盖与穆弘都会这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但此种劲力便有极大缺陷,便是用了之后,轻则脱力,重则致命,但见晁盖一上来便使出这霸道劲力,与史文恭这等勇者拼斗三十余合,此刻看来,虽不致命,但果然便是脱力了。上趟穆弘与自己相斗之后,接连歇息了一个多月,方才恢复过来,还是自己用药调理之后,方才恢复的如此迅速。此刻晁盖脱力,自己当然不可能用药与他,接下来比武,自己自然便大占便宜。 当下三娘心头暗自欢喜,脸上却一副关切上前问道:“保正哥哥如何?怎会脱力来?”晁盖汗出如浆,勉强一笑道:“不妨事,歇息片刻便好了。我这劲力便是有此缺陷,一旦用了,轻则脱力,重则伤命,好在适才所用时候不长,倒也并无大碍。” 三娘嗯了一声问道:“保正哥哥既然胜出,那接下来便是与我做最后一场比武,若保正能胜得了我,便是我扈三娘的夫婿了,不知保正尚能战否?” 晁盖尚未答话,李逵便跳起身来叫道:“扈娘子好不晓事,我哥哥如今剧斗脱力,怎么都该歇息一晚后,再来比试!”晁盖急忙抬手止住李逵,只盯着三娘看了片刻后,缓缓笑着说道:“不必等到明日,我这里歇息半个时辰便可再战,娘子只管等着做新娘子便可。”刘唐三个都是笑了起来。 三娘俏脸微红,也不再言语,微微颔首后,自转回座来,心头暗暗惊疑不定起来,暗想:“晁盖这厮不是脱力了么?只歇息半个时辰便可再战?难道他这脱力是装出来的?还是唤穆弘来问个明白才好。”当下自转回内堂,吩咐黄文炳唤穆弘来见。 少时穆弘到来,唱个喏后,三娘便问道:“适才你也见了,晁保正已经使过一回那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来,也有脱力之象,待会儿与我对敌之时,他可还能再使一回来?” 穆弘答道:“我那师尊传我这种劲力之时,依稀说过,若是天生神力之人使来,这劲力能更加持久不衰。但看晁天王适才与史文恭恶斗三十余合下来,并无损伤,也只是脱力,足见晁天王于这趟劲力使用上,便是有独到心得。或许他便是能接连使出两回劲力来,也未可知。” 三娘听了暗暗心惊,吩咐穆弘先去了,随后独自盘算道:“稳妥起见,待会儿还是给晁盖下那药来,否则一个不慎,反倒被他赢了,便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当下主意定了,三娘方才哼着小曲转出内堂来。 这时台上,只见史文恭也被扶回,三娘上前只笑笑道:“师兄,不想你却未能得胜来。”史文恭冷冷一笑道:“师妹为了保你情郎得胜,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便连师兄这点破绽你也说与人听了。” 三娘假作不知,惊讶道:“师兄有何破绽?我怎的不知?师兄,技不如人,便胡言乱语,也不怕吃人笑话。”史文恭冷笑道:“你也休得狡辩,你心里自己清楚!这趟算我栽了,师妹好自为之!就此别过!”当下史文恭与曾氏五虎也不理会一众好汉,便起身自去了。 栾廷玉看了,皱眉对三娘道:“这趟得罪了曾头市,只怕将来必有事端。”三娘冷笑道:“我们岂会怕他曾头市来?”当下也不挽留,任由史文恭几个自去了。 一旁嵬名承景见晁盖得胜,冷眼旁观之下,也看出三娘与晁盖那不清不楚之事,便觉着留下也无意思,便也起身来告辞。三娘倒也不挽留,承景走前只低声道:“结盟之事,娘子所提条款,我自当亲回国中面禀今上,稍后便有消息传来,请娘子静候好音。”三娘道:“还是那句,于我可有可无。”承景面色一滞,抱拳一礼道:“我便告辞,那鸱吻刀便做贺礼,专贺娘子大婚之喜,也不必还了。”说罢大笑声中,径自去了,只留三娘在后面咬牙暗骂承景不要脸,那鸱吻刀本就是她夺得,如今他居然恬不知耻的说成了贺礼? 见承景走了,董平也来告辞,他昨日比武坠马,也只是轻伤,歇息一晚也便不碍事了,当下也来告辞。三娘爱惜他武艺,出言挽留时,董平却黯然道:“娘子嫁人,新郎却非是我,空留在此,黯然心伤,不如早早离去。娘子宽心,我虽为官军,但不会与娘子为敌。在此便先祝娘子大婚之喜,百年好合。”说罢便告辞而去,便连三娘命人取来的赠金也不要,就此飘然而去。 见有好汉告辞,有些不想入伙的好汉,也是起身告辞,三娘都吩咐取来一盘金银相赠。便陆续有一二十位好汉受了赠金,告辞而去。尚有一些好汉还想再看比武,便留了下来,都言还要等着喝一杯扈庄主的喜酒。 相送一众好汉之后,便歇息了半个时辰,晁盖劲力渐复,随后站起身来,走到三娘面前,拱手道:“扈娘子,晁某这里也歇息够了,便请下场来比试,也好将姻缘早定。” 三娘暗暗心惊,只见晁盖步履沉稳,脱力之象已然全无,脸上微微一笑道:“也好,既然保正哥哥尚能一战,那我俩便比试了来。”当下三娘便回内堂披挂了,转出屋来,左右取来两把未开锋的钢刀来,三娘提了自到台前来。 一众人见三娘披挂了青花甲出来,更是英姿飒爽,登时一起喝起彩来。三娘到了面前,吩咐左右端上两碗酒来,三娘亲自端了一碗过去,便在衣袖拂过之时,轻轻巧巧的将那子午软骨散放入酒内。那子午软骨散入酒即化,无色无味,便端到晁盖面前来。(未完待续。) 第圆二章子午茶水味如何胜而拒婚难顾全 三娘笑道:“便请保正哥哥与我对饮一碗,随后便下场比武,不论输赢,千万不可见怪我来,此趟便是要使出真本事来看,否则我那誓言不能得应,只恐上天怪罪。”晁盖接了那碗酒后,面色大变,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最后才勉强笑道:“晁某知晓娘子心意,那誓言自然不可儿戏,便各自使出真本事来看方才是好。但晁某也说过了,心中仰慕娘子许久,一定会竭尽所能,定要比武胜出!” 听得晁盖斩钉截铁的话语来,三娘心头微微一震,但随即勉强一笑道:“那便专等领教保正哥哥高招。”当下也举起另一碗就,便与晁盖对饮。 想不到晁盖与三娘两个,各自端起酒来,轻轻一碰之时,晁盖那碗酒却拿捏不住,竟然跌落在地,登时将那碗酒打碎了来。 众人都是一愣,晁盖勉强一笑道:“对不住诸位,晁某这里手脚还有些酸软,因此拿捏不住酒盏,见笑了。还请扈娘子再赐一碗酒来。” 三娘瞪大眼睛,恨恨的看了地上一眼,有些欲哭无泪,晁盖这厮竟将她辛苦配置的子午软骨散就这么打破了,只见晁盖那人畜无害的面庞浮起笑容来,三娘暗暗惊呼,心里道:“难道晁盖这厮看出我这酒里下了药来?” 便在台前,晁盖跌了那碗酒后,三娘兀自在那里惊疑不定时,一旁扈成又重新斟了碗酒来,只笑呵呵的端到晁盖面前道:“晁天王,饮了这碗酒,好好下场比武,我这妹妹,便是个不服输的人。若天王真想做我妹夫来,便在场内将我这妹妹斗败,方才能成得好事。” 晁盖这厮眉花眼笑的接过那碗酒,三娘恶狠狠瞪了扈成一眼,这还是亲哥吗?晁盖举起酒盏道:“三娘,对饮后,便请教高招。”三娘心中有气,便也举盏上去相碰,这一次三娘可是用了些力道的,但没想晁盖轻轻一碰,便即手拉酒碗一斜一退,轻轻巧巧将三娘劲力卸掉,随后仰头将那碗酒喝得涓滴不剩,哪里有半点拿不住酒碗的迹象? 三娘登时心下大怒,暗骂道:“好你个晁盖,果然便是知道适才那碗酒里有问题,便故意摔了那碗酒。”晁盖笑着喝完之后,低声道:“娘子不喝么?”三娘愤愤不平,瞪了晁盖那厮一眼,仰头也喝了酒来,随后两个一前一后,各自提了兵刃下了台来,各自上马。 当下擂鼓三通,见得庄主亲自下场,周遭扈家庄军马皆是,旌旗挥舞,刀枪高举,山呼海啸般呐喊起来。三通鼓毕,三娘催马,舞起双刀直取晁盖,晁盖也挺枪纵马,迎了上来。 两个方才交马,双刀与钢枪就半空里一交,登时脆响一声,晁盖那钢枪斜斜一引,竟将三娘双刀引得荡了开去。三娘不等招式用老,收回一刀来,双刀一上一下,从两面斩向晁盖,晁盖那里奋起巨力,横起钢枪来,将两刀挡下,随即猛然一枪砸下,三娘见这一枪力道大得异乎寻常,再一看晁盖面色潮红,便是又使出那一力降十会的劲力来,当下也不敢硬接,双刀一挥,斜迎过去,将这一枪引了开去。 两个便在马上恶斗起来,当真是各自都使出了看家本领来,只见刀花飞舞,枪红满天,一阵阵劲风将地上尘土吹起,迷茫一片。两人胯下坐骑,各自攒蹄咆哮,互不相让,竞相撕咬起来。真是好一场恶斗,但见:英雌双刀劲风恶,豪杰钢枪势大沉。流光飞舞身妙速,潜龙勿用降十会。比武招亲本乐事,确如沙场奋厮杀。各不相让只苦斗,不是英雄泪满襟。 眼看斗了五十余合,三娘越斗越是心惊,晁盖那厮手上劲力一点都未放松,一味势大力沉的只顾杀来,自己那连环劲便是讲究要循环周元,旧力未去,新力复生,旧力带动新力,新力借势而上,如此周元复始,方才唤连环劲。但那晁盖力道太大,总是将周元打破,那劲道连环有碍,渐渐的应对起来有些吃力。 三娘心头焦急,但看晁盖脸色,还是一般的潮红一片,也不见面色转白,更不见势衰之象,心头暗暗纳罕,这厮用了这一力降十会的劲力来,果然厉害无比,非是穆弘可比的。 眼下也只有与他游斗,只望能缠得到他力竭之时,方才能有取胜之机。当下三娘刀锋一转,开始竭力躲避晁盖的招式,只顾与他缠斗。 晁盖见了,微微一笑,一边斗一边说道:“娘子,如此下去,只怕你便不是敌手来,我这一力降十会的劲力要到一百余合开外,方才会力衰,你还能挡我五十合么?” 三娘吃了一惊,没想到晁盖这厮如此剧烈厮杀中,还能如闲庭信步般说话,当下咬牙道:“不试过怎知挡不了?”晁盖笑了笑,钢枪逼住双刀,凑上前低声道:“娘子,你可想知道,我是如何知晓,先前那碗酒里被你下了药来?” 三娘银牙暗咬,死死架住晁盖压下来的钢枪,听了这话,方才松口怒道:“不知道你说什么!”随后奋力一推,将钢枪推开,顺势一刀斩去,晁盖横枪架住后又道:“子午软骨散,也不知吃了会如何。” 三娘心头突突直跳,头一遭有种被人当场拆穿的尴尬,但兀自不服软,手上加力,只顾将刀压过去,口中愠道:“你吃一回便知晓了。” 晁盖笑道:“我还知晓,哪位郦青壮士可是个女子来。”三娘瞪大眼睛,失声道:“昨晚你偷听到我两个说话?!”便在三娘惊讶这一刹那,晁盖钢枪猛然横扫,登时将三娘打落马下,枪尖一指,点在三娘咽喉处停住,便淡淡的说道:“如何?” 周遭军士见英武不凡的庄主居然被打落马下,一时间皆偃旗息鼓,台上众好汉都是惊得都站起身来,千百双眼睛,都只盯着场内两个人。 三娘羞愤交加,昂起头只盯着晁盖道:“你虽用言语激我,乱我心智,方才赢我。但兵不厌诈,输便是我输了,但你连使两回那霸道劲力,只怕性命堪忧!”晁盖缓缓收回枪尖,跳下马来,将三娘扶起后,叹口气道:“我知道你千方百计算来,到最后便是不想嫁我,原来你身为女子,却一直喜欢的是假凤虚凰,什么比武招亲,只是托词借口罢了。” 三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竟然一时间无言以对,更不敢抬眼看晁盖。晁盖微微一笑道:“晁某并非凌霸强娶之人,你不愿,我不娶,绝不勉强于你。”当下提着钢枪与三娘擦身而过,随后奋起全身劲力,大喝一声,刚猛绝伦的一掷,手中钢枪直飞出去,正中演武场内一块巨石,那钢枪竟然被晁盖这刚猛无铸的一掷之力,掷得直没入三尺有余,枪尾兀自嗡嗡颤动不休。晁盖这一掷之力如此威猛,显然心头憋屈太甚,无处发泄罢了。 随后晁盖跳上马背,策马径直转回,便在台下勒定战马,扈太公与扈成两个见晁盖果然得胜,笑呵呵的下台来迎,晁盖却只在马上抱拳朗声道:“太公在上,晁某侥幸赢了一招半式,但自问才德浅薄,又粗鲁无礼,且眼下尚无娶妻之想,便就此别过,算是晁某言而无信,戏耍了诸位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片哗然,三娘也是愣住了,急忙跳上马来,疾驰而回。 扈太公那里原本一腔欢喜,陡然听得此话,面皮登时涨得通红,指着晁盖道:“晁天王莫不是说笑来?”晁盖摇摇头道:“晁某从不说笑,这趟比武,晁某虽赢了,但绝不会娶三娘子来,晁某这便拜辞回山!” 扈成急怒道:“晁盖,你走了,我妹子怎办?!”此时三娘已经转回,晁盖看了三娘一眼,大声喝道:“诸位豪杰都在,这趟比武招亲,便只有我晁盖一个斗败群雄而夺魁,原本三娘子该是配与我为妻,我晁盖不愿娶,但三娘却不可另配他人!哪位好汉若是自认为能娶得三娘子的,也不必来扈家庄提亲,便要先到我水泊梁山来,找我晁盖比武,若是能胜得我晁盖的,方才能到扈家庄来提亲!若是哪位好汉胆敢私自前来提亲,也别怪我晁盖丑话说在前头,不论他是官家天子,还是山野巨寇,晁某都定会亲提兵马与他厮杀死拼!除非晁盖死了,否则他人休想再染指三娘子!晁某话在这里,我那钢枪也便留在此处,哪位若是不服气的,便站出来说话!” 三娘又气又急,心头却是万分感激晁盖成全自己的一番心意,他竟为了自己,不惜据婚,将一应罪名全落在自己头上。当下三娘双目通红的望着晁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一众好汉见晁盖神威若斯,那钢枪插在巨石之上,稳如磐石,立如擎天,一时间竟然都无人敢上前来言语半句。 晁盖斜睨群豪一眼后,朝扈太公略略欠身一礼后,也不再说什么,直朝李逵、刘唐、王英三个一招手,喝道:“我们回去了!”当下策马扭头便走,三个慌忙也下台来上了马,跟了上去。 只见四个人骑马,晁盖当先,三个随后,只望演武场大门而去,沿途布阵的扈家庄军马,竟然不敢阻拦,如鲸劈碧波般,都让出一条路来,四个便就此绝尘而去。(未完待续。) 第圆三章岂容儿戏愤欺辱身不由己利当先 扈太公此刻方才醒过神来,捶胸顿足的喝骂道:“好你个晁盖,竟然如此欺辱上门来!扈成!你妹子被人如此欺辱,你却还站在此处!还不点起兵马与我追他回来,若是不说个明白,休教他走出这独龙岗去!” 扈成心头也是大怒,走到三娘面前道:“妹子,只要你一句话,哥哥这里便点起兵马,追上晁盖那厮,将他捉回来,是打是杀,都与你出这口恶气!” 三娘兀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头只盘旋着晁盖的话,心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子,满不是滋味。晁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自己不想娶,便将所有罪过都揽到他自己头上去,周全了自己,丝毫未提昨夜他所言所闻,维护自己的那一片情义,却是何等深重。而自己却一味只是欺骗、利用于他,此刻他一句,今后要娶扈三娘,便需先过了梁山晁盖这一关,却是为自己竖了不知多少敌人。他本可大大方方直接做扈家庄的女婿,但就因为那句,你不嫁,我不娶,他便就此退走,独自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误会与谩骂,只是因为他要维护自己。 扈成又问了一句,三娘方才从心事中回过神来,叹口气道:“追他作甚?大哥,我累了,我想回去歇息。”说罢,也不理会一众豪杰,下了马后,独自一个,径自往内院走去。身后响起一片指责、谩骂晁盖之语来,但每骂一句,却都像是在三娘心头剜了一刀一般,愧不可当。 三娘独自一个回到屋内,正心头郁郁,黄文炳却与栾廷玉联袂而来请见。三娘迎入后,各自坐定,黄文炳道:“庄主,梁山晁盖如此欺辱庄上,一众头领皆怒不可遏,都在请令要点起军马去梁山理论。” 三娘扶额道:“不必去了,梁山与我恩恩怨怨,岂是理论得清的?”栾廷玉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先出去安抚众头领,庄主且宽心,不论庄主如何定夺,我皆听命而行。”说到这里,栾廷玉顿了顿却皱眉道:“只是庄主,便仍凭晁盖如此欺辱,这口气实难下咽,扈家庄上下从未怕过谁来,如何与大家一个交代,还请庄主三思为上。”说罢栾廷玉自先去了。 见栾廷玉去后,黄文炳皱眉道:“庄主,晁天王此前迎娶之心殷殷切切,为何忽然如此决绝?”三娘默然不语,黄文炳道:“可是与晁天王打翻的那碗酒有关?”三娘温言道:“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黄文炳微微躬身道:“庄主,小人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庄主如今统领群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关大局之事。更何况事关庄主婚姻大事,岂能如此不明不白下去?栾教师说得对,不论庄主与晁天王如何,都定要给众头领一个交代,否则将来如何服众?庄主三思啊!” 三娘长出一口气道:“现下是晁盖那厮不想娶了,难道要我用刀逼着他娶我么?”黄文炳捻着胡须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小人看得出来,庄主与晁天王这趟亲事上,并非是晁天王想不想娶,而是看庄主想不想嫁。” 三娘又是默然无语,便在此时,穆弘急忙来报道:“三里外南庄酒店里来报,说晁天王四个到了酒店后,晁天王撞下马来,昏晕过去,呕血不止,刘唐、李逵、王英三位扶入店中,正托请店家四处求医!那里店家急报过来,属下不敢擅专,特来通禀。” 三娘闻言大惊道:“那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便是使一回都是,轻则脱力,重则丧命,晁盖连使两回,只怕寻常医师去了,也是束手无策!我这里亲自去救他性命来!”当下二话不说,便命人取了药箱与一应药材,急往南庄酒店而去。 出到独龙寨口,却见陈丽卿独自一个骑马在那里等候,三娘赶上前来问道:“你怎会在这里?”陈丽卿不答,却低声问道:“听闻晁盖呕血昏迷,你是要去救他么?”三娘皱眉道:“人命关天,不论如何,先救了人再说可好?” 陈丽卿幽幽道:“你去吧,我也要走了,一切妄念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他来,我这便去了。”说罢竟不理会三娘,策马便望北疾驰而去。三娘踌躇不已,也不知是该去追回丽卿,还是先去救人。 这时候穆弘低声道:“庄主,只怕去迟了,晁天王性命不保,若是晁天王在我们地界上有个好歹,只怕对梁山不好交代。”三娘当下一咬牙道:“好,我们先去救人!”当下三娘与穆弘两个带了十余名铁卫,急忙赶往南庄酒店。 到了酒店,远远便望见刘唐在店外焦急等候,三娘到了近前,刘唐急忙迎上来,三娘急问道:“保正何在?”刘唐道:“便在店内,有扈娘子亲来,总算是老天保佑。”三娘皱眉道:“我只是医术高明,并不是神仙,救不救得了,还需看保正伤势如何。” 说话间已经进到酒店客房之内,只见晁盖昏晕在床,嘴角呕血不止,三娘看了心头大惊,急忙上前,取出银针来,便在晁盖胸前、后背等几处大穴连连下针。只见她玉手如同挥舞琵琶,丝毫不停,片刻后已经下了八十一枚银针来,好容易才将晁盖呕血之势止住。 随后三娘又与晁盖推宫过血,命人煮了一大缸子汤药来,将晁盖放入药水中做了一次药浴,便在浸泡汤药之时,又在头顶几处大穴下针。 一番辛苦之后,晁盖总算脸色稍稍回转过来,三娘舒了口气,又命人煎了汤药来,接连灌了晁盖三大碗下去,方才取了银针,让晁盖安睡下去。 晁盖此趟伤势比穆弘那次重了许多,三娘衣不解带,直照顾了五天,到了第五日清晨,晁盖方才悠悠醒转过来。方才醒转过来,便见得趴在塌边安睡的三娘,晁盖心头一阵暖意流过,但见三娘安睡如一朵海棠花一般,忍不住便想轻轻抚上她的玉颊,但手才到一半时,三娘便惊醒过来,见得晁盖醒来,惊喜道:“你醒了?” 晁盖老脸微红,三娘微微一笑,抓过晁盖的手,便把了个脉来,随后纳还那只手道:“脉象平稳,只是这趟你脱力伤了元气,须得静养数月。” 晁盖叹口气道:“记得当年师尊与我说过,我那霸道劲力若是只使一次,料无大碍,但若是连使两回,必定丧命。这趟本来自忖必死,为何要来救我?” 三娘默然片刻后,反问道:“为何要勉强?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逞强赢我?为何赢了之后,便又当众据婚?你若有心帮我据婚,大可认输或假作落败,为何一定要赢了我,方才据婚?你可知如此一来,我很难服众!” 晁盖摇摇头苦笑道:“我是昂藏七尺的男子汉,要我未战先怯,与一介女子认输,我自认做不到。便是假作落败,也是有违我心,也是对娘子武道上的不敬。我只是想教娘子你知晓,我晁盖武艺到底如何,到底配不配得上娘子!当众拒婚,是晁某思虑欠妥。那晚我去找你,却不想见得你与那郦青说话,一听之下,晁某真是心灰意懒。这才知道,原来娘子你一直都是只喜欢女子,不喜欢男子,更不会嫁与男子。便想到就算次日比武,晁某胜出,娘子被迫下嫁来,也不会快活。但人皆有私心,晁某自问不是圣人,心头仍是放不下娶你之念,思虑了一晚,委实拿不定主意。后来你差人送了史文恭破绽字条来,我还道你回心转意,因此欣喜不已。但到你将那碗酒端到我面前,那时晁某当真是万念俱灰,一时恼恨起来,便先假意失手,打翻那碗酒来。那时晁某只想着,便在群豪面前,堂堂正正的赢了你来,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三娘黯然道:“只为赌一口气,你便要赌上自己性命?”晁盖苦笑道:“此前只顾习武、打熬气力,却不知原来男女之间,情字一事上却是如此令人烦恼,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遇上娘子。我是赌一口气在这里,那又如何?我将据婚的事揽到头上,便是不想让你为难,只是想不到,却好心办坏事,真的令你左右为难了。本来若是我就此死了,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但为何你还来救我?” 三娘幽幽轻叹一声道:“你未曾负我半分,我岂能对你无情无义?”顿了顿,三娘捏紧拳头,银牙暗咬,好似下定决心一般,最后抬起头道:“你我皆是一寨之主,一方豪强,手下成千上万的兄弟跟随,很多时候,当真是事不由心,不能意气用事,婚姻大事上,早已经不可能由心而定,可惜我现下才明白这个道理。”说罢三娘起身,款款一礼后道:“保正哥哥,此时我已经想明白了,你若还愿娶,我便嫁与你。” 晁盖闻言,先是一愣,跟着方才大喜过望,急问道:“真的?”扈三娘叹口气道:“嫁与保正哥哥也好,总算还不太讨厌你。就算不嫁你,将来也难保家中不会安排另外的婚事,与其还要与其他不认识的男子纠缠不清,倒不如嫁个自己熟识的人。”(未完待续。) 第圆四章鸳盟已定容乃大丹书铁劵欲无刚 晁盖闻言后,面色微变,叹道:“原来娘子心里还是没有我。”三娘诚恳的说道:“保正哥哥,我知道你待我如何,但我这里只待你如兄长一般,只有敬佩之意,并无儿女私情,就算答应嫁你,我也是这般说来,还请保正哥哥见谅。” 晁盖苦笑道:“也罢,你喜欢如何做都好,我便一直听你的便是了。”三娘心头微微感动,忍不住玉手握住晁盖大手,柔声道:“保正哥哥,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这辈子我都是你的妻子,更不会再有别的男子。”跟着俏脸微红,嗫嚅道:“只是婚后,夫妻间行房之事,保正哥哥能否依我?” 晁盖道:“你但说无妨。”三娘低声道:“婚后那夫妻间行房之事,我不愿,你不能强迫我,如此可好?”晁盖道:“我敬娘子如天人,自然不会冒犯,便是成婚之后,也是如此说。我这里可以立誓,假若他日与扈三娘成婚后,未得娘子许可,晁某做出什么逾礼之事来,便教晁盖不得好死!” 三娘闻言,心头松了口气,又是盈盈一拜道:“三娘多谢保正哥哥成全,哥哥敬我之意,三娘永世不忘。”晁盖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这回不是也救了我性命么?我也欠你甚多啊。” 两个相视一笑,晁盖忽然问道:“那郦青是位女子,却不知是哪位江湖女豪杰?”三娘道:“便是陈丽卿。”晁盖恍然明白过来,却又说道:“娘子可是真心喜欢那陈丽卿?若是喜欢,晁某这里倒是有个主意能教娘子心愿得成。” 三娘微微一鄂道:“保正哥哥,你不觉得三娘这假凤虚凰之事荒唐,已经实属难得,你还想成全我与丽卿?”晁盖微微一笑,握住三娘玉手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便都可以给你。反正你两个都是女子,也不算给我戴绿帽子。” 三娘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抽回晁盖握着的玉手,笑道:“愿闻晁保正有什么好主意,能教我与丽卿完聚一处来?” 便在客店榻前,晁盖微微直起身来,三娘扶他靠好,晁盖微微笑道:“想当今世上,就算娘子家中之人,再不计较世俗眼观,只怕也不能接受,娘子与另一个女子成婚。我有个馊主意,便是教你与那女子都嫁与我来,如此不就早晚都在一处了么?” 三娘笑容僵住,扯过手来,瞪眼盯着晁盖,只见晁盖目光清澈,丝毫没有欲念,才温言道:“你这是真心话?”晁盖道:“自然是,于外名义上,都是我晁盖的夫人,于内两位夫人亲如姐妹,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来,岂不两全其美?” 三娘愠道:“看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要是你适才稍露色狼相,我便一掌劈死你!” 晁盖奇道:“为何?”三娘瞪眼道:“我还道你想借此机会,坐享齐人之福!你们男人心思如何能瞒得过我?”晁盖笑道:“我岂会是那等人?我晁盖这一辈子,眼中便只有你一个。” 三娘闻言,微感尴尬,起身道:“方才醒来,一定饥渴,我与你取些药膳来,你这元气损伤,须得静心调理,吃我配的药膳最好。”当下转身便要走,晁盖却问道:“娘子,我这主意如何?” 三娘白了他一眼道:“真如你所言,就是个馊主意,以后不必再提了。”说罢转身便去了。 随后两日,三娘都悉心照料晁盖,第三日上,起了辆马车前来,将晁盖接回扈家庄内安心静养。到了庄内,扈太公见了晁盖,登时不乐,只冷笑道:“晁天王家大业大,瞧不起我这微落小村,如今又回来作甚?” 三娘急忙拉着太公,低声道:“父亲,此前是因我与保正哥哥有些误会,因此方才会有据婚一说。经此一事,我与保正哥哥已经冰释前嫌,相互已经定下婚约来,前事休再提起。”晁盖也由刘唐搀扶着,朝太公唱了个大喏后道:“太公莫怪,此前是我一时意气用事,胡言乱语来,今日特来赔罪。稍后我定会写下一纸告示,便向扈家庄道歉认错,广传江湖知晓,以释前罪。这里先受我一拜。”说罢便要拜下去。 太公闻言,面色稍缓,急忙扶起晁盖来,只看着三娘叹口气道:“你这婚事,一波三折,这趟当真能定下来,倒也是好,你两个都老大不小,切莫再耍什么小性子,你父年老,可经不起你两个耍花腔闹腾。” 三娘笑了笑,拉着扈太公道:“便听父亲言语,今后相敬如宾,再不闹腾了。”言罢太公见晁盖兀自病重,急忙命人安排了屋舍安顿。 安顿了晁盖之后,扈太公唤了扈成与扈成妻室时氏与三娘一同来到晁盖榻前。都到了后,太公自坐了一张杌子,晁盖卧病在床,太公教他躺着,口中道:“既然晁大郎与我儿定了鸳盟,那三书六礼之事,又是如何打算?” 三娘闻言,皱眉道:“父亲,保正哥哥这里还重病在身,他此趟伤了元气,须得静心调理三五个月,方能痊愈,你这里怎的便又开始催婚了?”扈成笑道:“小妹这还没过门,便心疼起自家官人来了。” 扈三娘瞪了扈成一眼,扈成登时低头,太公又瞪了三娘一眼,三娘连忙缩头,太公道:“还不是因你闹腾,险些教我扈家上下脸面不保,老汉我也是生受了一回,既然说定了此事,便早早将婚事办了,方为妥当。” 晁盖闻言道:“既然太公说了,自当遵命,我这里便差人回梁山,一应三书六礼便按礼数,妥妥备来,再挑选良辰吉日,便来迎娶娘子回山完婚。” 三娘皱眉道:“也不必这般赶,先订了婚事下来,等你身子将养好了,再论亲事,否则折腾起来,你这伤了元气,落下病根便不好了。” 扈太公却道:“不妨事,晁大郎便一直在我庄上养病即可,一应琐事,自有梁山来人与我庄上人操办便了,不会劳动晁大郎,如此可好?” 三娘尚未答话时,只听屋外黄文炳朗声道:“庄主,柴家庄来了紧急文书,须请庄主亲自定夺。”三娘急忙起身道:“都不是外人,进来说话。” 黄文炳急忙进到屋内来,将一份文书递来后道:“便是柴家庄那里传来书信,直说柴大官人有个叔叔柴皇城,现在高唐州居住,今被高唐州知府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锡那厮,来要占花园,怄了一口气,卧病在床,早晚性命不保,必有遗嘱的言语分付,特来唤柴大官人亲身前去。柴大官人想叔叔那里无儿无女,必须亲身去走一遭,因此便在月前动身去了。却不想去了高唐州之后,柴皇城怄气而死,便在那时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锡那厮,又带人前来啰唣,一时口合之下,那殷天锡教随扈一众铁卫不忿打死。柴大官人如今只教一众铁卫先回柴家庄,他独自一个留下来提问官司。” 三娘尚未看书信,闻言后大惊道:“一众铁卫干什么吃的?如何不把柴大官人一同取回?反教他一个人留下?”黄文炳道:“书信上说,柴大官人只恐牵累出扈家庄来,又说那高廉虽是倚势欺人,但他柴家放着有护持圣旨,自不怕他来。” 三娘顿足道:“丹书铁劵、丹书铁劵,若还依得,岂会奸臣当道?!柴大官人好不糊涂,这定是官府奸计,便是诱他离了柴家庄,专对他下手来,便是有丹书铁劵在,也定他个谋反之罪,褫夺了那丹书铁劵去,又于事何补?” 黄文炳道:“正是如此,小人看了此书信,便知不妥,因此来与庄主商议。”三娘道:“且教郑鹰飞鸽传书往高唐州,只问那边情形如何。黄军师,你且吩咐庄内准备军马、粮草,这趟非得大军前去,方能救得柴大官人出来。”黄文炳应了,急忙去了。 三娘转回内间,太公问何事,三娘便将柴大官人之事说了,晁盖闻言大惊道:“柴大官人于我梁山多有恩惠,此趟出事,不可不救,我这里便下书回梁山,教梁山宋江兄弟点起军马,先往高唐州去救应。” 三娘闻言道:“梁山军马先去也好,我这里点起三千军马随后赶至。素闻那高廉有些妖法,破他还需请公孙先生前来。”见有大事,时氏便先扶太公回屋安歇,扈成自与黄文炳去准备钱粮。当下三娘唤来穆弘,吩咐他前去二仙山请公孙胜前来助阵。随后三娘看了看一旁呆站着的李逵,便笑道:“铁牛大哥也一同前去一回吧。” 李逵在一旁听了,登时跳出来道:“俺不去,俺要回山,前去高唐州一斧看了高廉那厮,去什么二仙山,请什么鸟真人,俺不去。” 三娘笑道:“此趟前去,缺了铁牛大哥可不成,非得你去一趟不可。”李逵兀自摇头道:“不去,不去。”三娘板起脸道:“如今我是天王哥哥未过门的妻子,你不听我吩咐么?若是听了前去,此趟破高唐州,便是你的功劳。若是不听,便军法从事!” 李逵听了,方才怏怏道:“去便去,拿什么军法来压人。”当下穆弘与李逵两个收拾了行装,当天便离了扈家庄,径直往二仙山去了。(未完待续。) 第圆五章先手为强并柴家远道应援会梁山 两个走后,三娘转回屋内与晁盖道:“柴大官人乃我少华山生死盟约之人,不可不救,上一趟也多亏他那里来了兵马,方能战败官军,我这里须得亲自引军去高唐州一趟,我们的婚事既然已经说定,等回来后再议,如此可好?” 晁盖颔首道:“大战在即,此时也不宜商定婚事,就等救回柴大官人之后,再议此事。”三娘又道:“我便在庄上再照料你几日,等穆弘、李逵两位请来公孙先生,再行起军动身。” 晁盖笑道:“我这里也不必你留下照顾了,救人要紧,况且柴大官人那里一旦被拿了,官府必定对柴家庄动手,柴家庄那里如今柴大官人不在,群龙无首,正需娘子你亲自过去主持大局。只怕经此一役之后,柴家便只得被逼反,柴家庄内里,并非险要去处,不耐久守,如何妥善安置柴家,也需娘子亲自筹划来。” 三娘微感惊讶,没想到晁盖居然想得和自己一样,只是三娘觉着如何安置柴家,也要等救出柴进再说。当下三娘问道:“此节我原也想过,只是柴大官人不在,就此先做主来,会否不妥?” 晁盖摇头道:“若是等救出大官人再定此事,只怕柴家也遭了官府毒手。柴家自大宋立国便相传至今,家财钱粮何其多也,觊觎之人自然甚多,若是稍有迟疑,只怕尽皆落入他人之手。娘子此刻应当机立断,抢在他人之前,将柴家家眷接到扈家庄来安顿,便连柴家一应家财钱粮人手,也都先取到扈家庄来安顿,方才算是占了先机。” 三娘微微颔首,晁盖又缓缓说道:“柴进此人,志大才疏,面上结交江湖好汉,实则只想坐大复国,但可笑他那周朝柴氏已经亡国多少年了,如何还有人记得?娘子与柴家结盟想来也是权宜之计,何不趁此良机,先下手为强,一举吞并了柴家。日后就算救得柴进回来,他失了家业,也只得依附扈家,便是再也掀不起风浪来了。错过这个时机,只怕再难觅得良机了。” 三娘重重点头,便应了此事,随后狐疑的看着晁盖问道:“既然是如此良机,保正哥哥你为何不让梁山出面,先把柴家接上梁山?如此梁山便如虎添翼了。” 晁盖微微一笑,柔声道:“沧州离蓟州扈家庄更近,方便行事。但最要紧的是,你我定下婚事来,我的便是你的,你的却还是你的。” 听了这话,三娘心头一暖,皱眉道:“保正哥哥,为何你待我如此之好?”晁盖道:“我也不知道,但见了你后,便只想待你一个人好,这便或许是常说的,上辈子欠了你的吧。”说完后报以一笑,三娘垂首,两人默然许久,相对无言。 次日,三娘整束军马已了,便点起栾廷玉、黄文炳、李应、马麟、欧鹏、吕方、郭盛、时迁,八个头领,部引马步军兵五千,辞了晁盖等众人,离了山寨,望高唐州进发。刘唐、王英两个留下照看晁盖,扈家庄内留下扈成、李俊、张横、张顺、裴宣、蒋敬、童威、童猛等头领镇守。 只见三娘一身青花甲披挂在身,骑了匹白马,头顶凤翅金盔,身披秀红战袍,英气逼人。又见一周遭扈家庄人马,端的好整齐,但见:绣旗飘号带,画角间铜锣。三股叉,五股叉,灿灿秋霜;点钢枪,芦叶枪,纷纷瑞雪。蛮牌遮路,强弓硬弩当先;火炮随车,大戟长戈拥后。鞍上将似南山猛虎,人人好斗能争;坐下马如北海苍龙,骑骑能冲敢战。端的枪刀流水急,果然人马撮风行。 扈家庄兵马浩浩荡荡出了独龙岗,蓟州府陈曦真、方府尹得报后,方府尹大惊道:“这扈三娘不是已经与我等有暗约,不来薅恼州县,如今怎的骤然兴兵?”陈曦真道:“相公宽心,闻报说是望南去了,并非来我蓟州,只教谨守城池便好。”当下蓟州官军自戒备了,又将消息传报左右州县,教都防备。 却说高唐州高廉那里拿了柴进后,早下书至沧州府尹处,教沧州府出兵缉拿柴进沧州一应家眷。那府尹方才备好兵马,尚未出城,便得蓟州差人来报,直说扈家庄兵马大举南下。那府尹闻报后大惊,便按下兵马,谨守城池,也不敢出城来。 三娘引军至柴家庄后,穆春并一应庄上少华山文士、铁卫接住,三娘大军进驻柴家庄。随后三娘吩咐穆春并庄上人等,取了柴进一应家眷,收拾了庄内珠宝钱粮,教穆春引三千柴家庄丁护送了,先投扈家庄安顿。 两日后,柴家庄上下收拾停当,穆春引军护送柴进家眷、钱粮自去投扈家庄。三娘引军在柴家庄又等了两日后,穆弘、李逵引了公孙胜赶来会合。 三娘见果然请来公孙胜,大喜之下,问起来由,李逵大声嚷道:“扈娘子,这趟俺铁牛吃够苦头来。”原来穆弘、李逵两个到了二仙山,寻得公孙胜后,只要请下山去,那公孙胜师尊罗真人却只是不许,言道:“此非出家人闲管之事。” 公孙胜也不敢有违师尊言语,只教两个先住下。李逵那里性子暴躁,当夜提了板斧摸黑去罗真人那里,意欲砍杀了罗真人后,便能请得公孙胜下山。却不想着了罗真人仙法,李逵也被罗真人施法,用一阵仙风将他吹至蓟州府衙。李逵在那里自然是被官差拿住,吃了一夜好打,穆弘、公孙胜那里苦求了一日,罗真人方才施法又救得回来。 随后罗真人见穆弘、李逵两个意诚,方才准许公孙胜下山去,临行前又传授了公孙胜,破高廉的五雷天罡正法。分别前罗真人对公孙胜道:“那扈三娘乃改星命之人,果然能预知后事,她尚未到高唐州,便知高廉手段,足见其能。你可悉心辅佐,保国安民,替天行道。休被人欲所缚,误了大事,专精从前学道之心。你的老母,我自使人早晚看视,勿得忧念。汝应上界天闲星,以此容汝去助扈娘子。吾有八个字,汝当记取,休得临期有误。”罗真人说那八个字,道是:“逢元而止,遇朝而还。”公孙胜拜授了诀法,便和穆弘、李逵两个,拜辞了罗真人,别了众道伴下山。 三个到了扈家庄后,闻得三娘已经起大军先往柴家庄而来,因此三个星夜赶来相会。 说了前事后,三娘大喜,重赏了穆弘、李逵两个,便教公孙胜、穆弘、李逵三个也入队中来,饱食一顿后,次日便点起大军,径投高唐州而来。 三娘引大军南下,一路上州县官军皆谨守城池,不敢出战,三娘也约束军马,不犯州县,专心赶路,只望高唐州而去。不一日,便到了高唐州地界。 三娘引军至高唐州城外三十里处下寨,便放出两只海东青前去打探,少时两只鹰儿回来,三娘方知高唐州外西北十里处,有一支军马驻扎。三娘料定那便是梁山人马,便差李逵引一彪军马先去报信。 半日后,自有梁山戴宗前来相见,便在中军大帐内,戴宗与众头领都见了,戴宗拜见了三娘后道:“那日宋江哥哥得了晁天王将令,直说高唐州陷了柴大官人,便教山寨点起军马先下山来打高唐州。哥哥便与军师商议了,点起林冲、花荣、石勇、白胜,四个头领,部引马步军兵两千,作前队先锋;军中主帅宋公明、吴用,并朱仝、雷横、戴宗、燕顺、郑天寿,七个头领,部引马步军兵四千策应。便往高唐州而来。不想到了高唐州后,那高廉也得消息,便引军前来搦战。高廉那厮点起帐前都统、监军、统领、统制、提辖军职一应官员,各部领军马,出城迎敌。高廉那厮手下有三百体己军士,号为飞天神兵,一个个都是山东、河北、江西、湖南、两淮、两浙选来的精壮好汉。” 说到这里三娘道:“高廉那厮听闻惯使妖法,宋押司出阵定是败了。” 戴宗颔首道:“正是。当日,我梁山军马与官军对圆后,林教头与花知寨两个先后出马,斩了高廉那厮麾下两个统制官来,高廉那厮见对阵要输时,便去背上掣出那口太阿宝剑来,口中念念有词,喝声疾!只见高廉队中卷起一道黑气。那道气散至半空里,飞沙走石,撼地摇天,刮起怪风,径扫过对阵来。林教头、花知寨等众将,对面不能相顾,惊得那坐下马乱窜咆哮,众人回身便走。高廉把剑一挥,指点那三百神兵,从阵里杀将出来,背后官军协助,一掩过来,赶得我等梁山军马冲散。便是星落云散,七断八续,呼兄唤弟,觅子寻爷,两千前部军兵折了八百余人,直退回五十里下寨。高廉见人马退去,也收了本部军兵,入高唐州城里安下。” 一众头领闻言都是大惊,栾廷玉皱眉道:“未曾想林师侄这等手段也敌不过高廉那厮妖法。” 戴宗续道:“随后公明哥哥中军人马到来,林教头等接着,且说前事。哥哥与军师听了都大惊,公明哥哥前番得九天玄女授了三卷天书,便打开天书看时,直说第三卷上有回风返火破阵之法。哥哥那里大喜,便用心记了咒语并秘诀,又整点人马,次日五更造饭吃了,摇旗擂鼓,复又杀进城下来。” 三娘闻得天书时,皱眉后摇头道:“宋押司怪力乱神,临时抱佛脚,也不知哪里学来些皮毛道术,他如何能敌得过高廉?”(未完待续。) 第圆六章怪力乱神大小巫人雄马壮高低现 便在中军帐内,听得三娘话语后,戴宗尴尬苦笑道:“扈娘子所料不差,次日公明哥哥聚齐大小头领,摆布军阵到了城外,高廉那厮也引军来敌,也不强敌挑斗,便在阵前又作起法来,那黑气一起,怪风又至。公明哥哥不等那风到,口中也念念有词,左手捏诀,右手提剑一指,说声疾!那阵风不望我军阵里来,倒望高廉神兵队里去了。我等见了,都是大喜,却待招呼人马杀将过去,高廉那厮见回了风,急取铜牌,把剑敲动,那风登时散了,又作起法来,那神兵队里卷一阵黄沙,就中军走出一群猛兽毒虫来。那一群猛兽毒虫径直冲过来,我等众多人马都惊得呆了。公明哥哥撇了剑,拨回马先走,众头领簇捧着,尽都逃命,大小军校,你我不能相顾,夺路而走。高廉那厮在后面把剑一挥,神兵在前,官军在后,一齐掩杀将来。我军人马,大败亏输。高廉那厮赶杀二十余里,鸣金收军,回城中去了。公明哥哥便引军来到西北十里处土坡下,收住人马,扎下寨栅,虽是损折了些军卒,却喜众头领都有。” 三娘闻言皱眉道:“连输两阵,高廉那厮只怕会连夜趁胜劫寨来。” 戴宗赞道:“娘子神算,当日吴军师也是这般言语,直说高廉那厮当夜必来劫寨,因此公明哥哥便听军师言语,都摆布了军马伏下。当夜高廉那厮果然来劫寨,正中了埋伏,高廉那厮被白胜兄弟引的弓弩军卒射中肩头,因此引军逃回。高廉那厮这几日箭创未平,也只吩咐谨守城池,我等便依旧在那处扎营,两厢僵持了旬月。军师言道,要破高廉,必要专等娘子兵马来援,今日闻得娘子军到,都是欢喜,便吩咐我来引扈家军马前往并寨。” 三娘道:“高唐州官军不堪一击,唯忌者,高廉那厮妖法也,我扈家军等了旬月方至,便是只等请了公孙先生便来。如今公孙先生已经在我军中,明日便可拔营前去攻打高唐州。有公孙先生在彼,定可一鼓而下,倒也不必再耗费时辰,前去与公明哥哥并寨。” 戴宗应了,当下三娘手书一封,教戴宗带回,与宋江梁山军马约定,明日卯时,两家一同进兵。戴宗得了书信,三娘又唤来刘唐、王英两个,教两人一同随戴宗回梁山阵中,三个领命自回去复命。 戴宗走后,三娘召集诸将议事,黄文炳道:“此趟出师,名为救人,又是与梁山军马联手,若要算功劳名望,便是看谁能救得柴大官人。” 三娘颔首道:“不错,此趟正是,攻城为下,救人为上。明日对阵,又公孙先生在,破高廉那厮不难,难者乃是如何能从城中,安然无恙的救出柴大官人来。便怕明日高廉那厮败阵后,城内官军见了,便不顾一切,要害了柴大官人性命来。” 黄文炳道:“我城内密探每日都有信鸽传来书信,只说城内都使钱打探了,柴大官人尚被囚禁在高廉府内,只是生死不明。若要救人,最好便是今夜里,便差人先混入城内,与我城内密探一同,混入高廉府内救人。” 三娘闻言微微颔首,尚未点将时,鼓上蚤时迁便出来禀道:“庄主,小人阵上厮杀本事,不如诸位哥哥,便是这鼠窃狗偷之事,还难不倒我。今夜便让小人潜入城内,与城内兄弟一道,混入高廉府内,相机救人便了。” 三娘与黄文炳对望一眼,黄文炳笑道:“时迁兄弟正是适合人选。”当下三娘便出将令来,教时迁潜入城内,相机救人。为让时迁能顺利入城,三娘差遣欧鹏、马麟两个引一千军马,便在初更时分,在北门外虚张声势,只做要夜里攻城,让时迁往南门潜入。时迁领命后,饱食一顿,取了一应需用器械,等到天黑后便独自往高唐州而去。 却说时迁赶路到了南门,已经是初更时分,只见他泅过护城河,便在城下一片乱草从中伏下,只等欧鹏、马麟两个在北门佯攻。果然过不多时,北门那边火光冲天而起,喊杀声大作,南门这头守军大惊,少时将官来了将令,教人都往北门去守御。 时迁见得南门人手少了,便看准一处城墙,使钩锁勾住,便攀爬而上,翻过城墙后,一溜烟隐入城内一片民居屋舍里去了。欧鹏、马麟两个便在城下放火,擂鼓喊杀,摇旗呐喊,直到二更时分,方才偃旗息鼓,引军回营复命不提。 翌日寅时,三娘升帐点兵后,吩咐三军都饱食了,披甲上马,大开寨门,引军便望高唐州而来。 卯时初刻,三娘扈家军到了城外,便见宋江也引梁山军马到来。宋江与吴用两个在阵前见得扈家军阵容,只见扈家军阵门开处,分六骑马来,雁翅般摆开在两边。左手下三将:栾廷玉、欧鹏、吕方;右手下三将:是李应、马麟、郭盛;中间三骑马上,为头是主将扈三娘,怎生打扮: 头顶茜红巾,腰系狮蛮带。锦征袍大红贴背,金彩凤翅盔飞檐。抹绿靴斜踏宝镫,青花甲光动花翎。描金随定日月刀,锦鞍稳称雪白马。左边那骑马上,坐着的便是扈家庄军师黄文炳,怎生打扮: 五明扇齐攒白羽,九纶巾巧簇乌纱。素罗袍香皂沿边,碧玉环丝绦束定。凫舄稳踏葵花镫,银鞍不离紫丝缰。两条紫鞭腰间挂,一骑青骢出战场。右边那骑马上,坐着的便是少华山第二头领公孙胜,怎生打扮: 星冠耀日,神剑飞霜。九霞衣服绣春云,六甲风雷藏宝诀。腰间系杂色短须绦,背上悬松文古定剑。穿一双云头点翠早朝靴,骑一匹分鬃昂首黄花马。名标蕊笈玄功著,身列仙班道行高。 三个总军主将,三骑马出到阵前,阵后三军个个雄武,旌旗蔽天,气势肃杀。宋江看得扈家军气势,感叹道:“真不愧是名满江湖的一丈青,如此军威,气势冲天。”吴用皱眉低声道:“哥哥仔细,听闻扈娘子已经与晁天王定下婚约来,若两个完婚后,天王那里不听我两个言语,梁山早晚被这婆娘并了去,此事当早作商议。”宋江闻言颔首,亦低声道:“此战之后,便细细商议来。” 两个正低声密谋时,只见高唐州城内,三声号炮响处,官军也出城来列阵。看对阵金鼓齐鸣,门旗开处,也有二三十个军官,簇拥着高唐州知府高廉出在阵前,立马于门旗下。怎生结束,但见: 束发冠珍珠嵌就,绛红袍锦绣攒成。连环铠甲耀黄金,双翅银盔飞彩凤。足穿云缝吊墩靴,腰系狮蛮金玉带。手内剑横三尺水,阵前马跨一条龙。 那知府高廉出到阵前,却见两拨人马,一左一右列阵,心头惊疑不定,探马回报,直说新到一军,乃是蓟州独龙岗扈家庄军马。 高廉闻言大怒,催动军马上前。三娘见了,将旗一招,扈家军马便往前来,宋江军马见了,也一同上前。少时,扈家军与梁山军并阵,与官军阵对圆来。 高廉厉声高叫,对着扈家军喝骂道:“蓟州祸国殃民的女贼,****乡里,污秽不堪,还敢前来犯吾州县,少时擒了,定让你充作官妓!” 扈家军一众头领听了,都是大怒,李应那里不忿,挺枪纵马大喝一声:“无耻鸟官,前来受死!”只见李应挺枪,后背五口钢刀,直至垓心。 高廉见了,喝问道:“谁与我直取此贼去?”那统制官队里转出一员上将,唤做薛元辉,使两口双刀,骑一匹劣马,飞出垓心,来战李应。两个在阵前斗了数合,李应拨回马,望本阵便走。薛元辉不知是计,纵马舞刀,尽力来赶。李应略带住了马,暗取了飞刀在手,扭转身躯,只一飞刀过去,正中薛元辉面门,只见头重脚轻,坠马而亡。 见折了薛元辉,两军齐呐声喊。高廉在马上见了大怒,急去马鞍鞒前,取下那面聚兽铜牌,把剑去击。那里敲得三下,只见神兵队里卷起一阵黄砂来,罩的天昏地暗,日色无光。喊声起处,豺狼虎豹,怪兽毒虫,就这黄砂内卷将出来。 梁山众军识得厉害,正心慌恰待都走时,只见扈家军中,公孙胜在马上,早掣出那一把松文古定剑来,指着敌军,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一道金光射去,那伙怪兽毒虫,都就黄砂中乱纷纷坠于阵前。众军人看时,却都是白纸剪的虎豹走兽,黄砂尽皆荡散不起。 三娘看了,掣出双刀一指,厉声喝道:“破城便在今日,休教走了高廉!”当下扈家军大小三军,一齐先掩杀过去。宋江那头见了,也是鞭梢一指,梁山三军,一齐掩杀过去。 三娘马快,便是一马当先而上,直取高廉。高廉被公孙胜破了法术,正心慌,见三娘马到,急忙往阵内躲去,左右两名马军都头拼死上前来敌三娘,却被三娘人过马到之处,刀光两闪,那两名官军将官登时被挥做两段。见三娘如此英勇,官军登时大乱,纷纷后退避走。(未完待续。) 第圆七章背义算计宋公明破城救人扈娘子 却说三娘单枪匹马径直冲阵过去,背后栾廷玉、李应、马麟、欧鹏四将随后掩至,扈家军中吕方、郭盛两个引五百长枪铁甲军士冲突上前。只见这一群军马皆是手持长枪大戟精悍之士,手中长枪大戟竟然都是一丈有二见长,五百人便成三排阵列,以排山倒海之势,横压过来,五百杆长枪大戟在阳光下,寒芒闪耀,所过之处,皆是血流成河。 便如此,三娘、栾廷玉等四将在前,吕方、郭盛五百铁甲长枪士在后,冲突而上,高唐州官军大乱,那三百神兵上前抵敌,也是遮拦不住。 在梁山阵中,宋江、吴用见得如此军势,皆是惊呼不已,宋江暗暗皱眉,低声谓吴用道:“此前还想若是天王娶了此女子后,便养在深闱后院中,可一劳永逸,但如今见她麾下兵马如此骁勇,只怕待她上山来后,定然不是深闺夫人,只怕一个不小心,便是与她枉做嫁衣来。”吴用也是皱眉道:“未曾想此女不但武艺智计高超,便连阵仗韬略也是这般了得,真是看走了眼来。不过哥哥莫慌,此时她与天王尚未完婚,倒还有转圜余地。” 宋江闻言低声叹道:“只恐木已成舟,势难转回了。”吴用微微笑道:“这里若破了高唐州,朝廷岂肯善罢甘休?若能祸水东引,教官军只顾攻打扈家庄,兵荒马乱时,只怕也难以完婚来。” 宋江皱眉道:“我梁山占住济州运河水道,于官家漕运威胁颇大,朝廷如何肯舍了梁山,先打扈家?”吴用捻着胡须笑道:“这便要看哥哥如何与朝中之人陈说利害了。” 宋江张大口愣了半晌,随后才讪讪一笑道:“军师说笑了,想宋某乃一介文面小吏,如何能与朝中人陈说利害?”吴用低声道:“哥哥切莫当小生是外人,每月十五日前后,哥哥都差宋清兄弟下山,却是为何?” 宋江闻言,面色大变,吴用又道:“哥哥莫慌,小生与哥哥乃是一条心,否则早就揭露此事了。稍后战事稍定,小生与哥哥细细说来,管教哥哥大计得成。”宋江听了,略略安心,随即一笑道:“有军师在,我宋江便如虎添翼了。”两个相视一笑,便在这时,只听阵中人等都喊:“扈家军已经冲破高廉中军!” 两人举目望去,只见三娘挥军直劈入官军阵内,已然杀到高廉中军将旗之下,所到之处,官军纷纷辟易。 那高廉躲到中军阵后,见得扈家军马气势如虹,直冲而来,官军便是想退都来不及,慌忙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起!”驾一片黑云,冉冉腾空,直上城墙,便是想舍了城外军马,独自逃命。 只见扈家军阵中转出公孙胜来,见了,便把剑在马上望空作用,口中也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将剑望上一指,只见高廉从云中倒撞下来。 侧首三娘一人一马抢过来,日月双刀一记十字斩挥过,登时把高廉挥做四段。可怜五马诸侯贵,化作南柯梦里人。有诗为证:上临之以天鉴,下察之以地利。明有王法相继,暗有鬼神相随。行凶毕竟逢凶,恃势还归失势。劝君自警平生,可叹可惊可畏。 三娘那里斩了高廉,栾廷玉到了近前,一刀枭了首级,将高廉首级挑在长枪之上,策马疾驰,晓示众官军,口中厉声喝道:“尔等主将已亡,胜负已分,跪地投降,便可免其一死!”李应那里引军冲至中军将旗下,一举斩将夺旗,高廉帅旗也到了。 一众官军见得高廉首级,又见帅旗到了,再听栾廷玉喊话,登时肝胆俱裂,一部分官军果然弃了兵刃,就地跪伏请降,一部分官军则一发声喊,只望城内退去。三娘吩咐栾廷玉不得滥杀,教他引军在后收拢俘虏,自己复又引军尾随败军前去夺城。 那败退的官军退到城边,败军中尚有几名军官,便在城下呼喝,教城上开门,放下吊桥来。城上守城军官官职不及城外几位官大,只得听命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见得城门打开,吊桥放下,败军一哄而入,登时拥塞起来。 三娘见了,急忙挥军赶上,拔出鸱吻刀来,只两刀下去,便断了吊桥拉锁,随后命吕方、郭盛两将挥军抢城门。那几名败军将官首当逃入城来,略略脱险后,听得背后喊杀声又近,回头一望,只见三娘又领人杀至,都吓得魂飞魄散,也不顾城外还有自家军马,急命城头放箭、放下千斤闸。 三娘见得城头官军放箭,大声呼喝,李应领军赶至,便率五百弓弩手压制城头官军。三娘在吊桥边,又见几名官军大声呼喝着,径直要去扳动千斤闸机括,便取出金雕弓来,嗖嗖连续放出七支羽箭来,登时将正要扳动机括的七名官军射死当场。 其余官军大惊,但在军官催逼呼喝下,又有几名官军上前来,又被三娘射死。随后三娘跳下马来,拉住那吊桥拉锁,手脚并用,蹬着城墙,几个起落,便翻上城墙去。马麟、欧鹏两个见了大惊,也各自下马来,各拉一条吊桥锁链,也一般的爬将上去。 待两个上得城头来看时,只见三娘守在那千斤闸机括旁,周遭官军伏尸一圈,再无人敢近前来,两端城墙上,官军将官指挥数队弓弩手来,正准备朝三娘放箭。两个见了,都是大吼一声,各抢了一面官军铁盾,遮护在身后,手持钢刀各自杀向两端。 马麟、欧鹏两个皆是骁勇,一时间都将两端数十名官军弓弩手,其余人等皆抱头鼠窜。三娘见城头官军已经大乱,再看城下,吕方、郭盛两个已经挥军入城来,知道大局已定,便信步走到城头官军大旗旁,挥刀便断了大宋旗号。见得城头大宋旗号飘落,梁山军马、扈家军马皆是大声欢呼,城外少许负隅顽抗的官军见了,知道大势已去,皆伏地请降。至此,高唐州便一日之间,被攻破了。 随后宋江、吴用引军入城来,三娘也将下号令来,扈家军也大举入城。三娘先引军攻入高唐州府衙,便在堂上坐了,少时宋江等人才赶到。 便在堂上,宋江与吴用两人上前与三娘见礼,三娘却只是坐着略略欠身后,笑道:“两位辛苦,请坐下说话。”左右搬过两张交椅来,宋江、吴用各自坐了。 三娘道:“如今两军合兵一处,若是将令多出,只恐约束不当,我这里有晁天王言语,前来相救柴大官人。如今城已破了,我便不得已僭越一回,一体传教将令,以免两军误会,到让天王哥哥那里不好看,不知宋押司与吴军师意下如何?” 宋江看了看吴用,两个都是暗暗摇头苦笑,均是暗道:“好个厉害女子,还说不得已僭越一回,都把晁盖搬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当下宋江起身抱拳道:“那梁山上下自当尊奉天王,请娘子代为号令便了。” 宋江言下之意便是梁山只是听晁盖的,而不是听她扈三娘的,当下三娘笑了笑,也不争辩,便传下将令,教各军收军进高唐州城内,又传下将令,休得伤害百姓。一面出榜安民,秋毫无犯,且去大牢中救出柴大官人来。 那时当牢节级、押狱禁子,已都走了,止有三五十个罪囚,尽数开了枷锁释放。数中只不见柴大官人一个,寻到一处监房内,却监着柴皇城一家老小;一众好汉,只是没寻柴大官人处。 正在忧急时,却见时迁引了几个人到来,后面簇着一顶凉轿,上面坐着的正是柴进。众头领见了都是大喜,围上前问时,那时迁道:“小人奉娘子将令,昨晚初更入城来,随后与城内兄弟会齐,便扮作更夫赚入高廉府内。高廉府内也有我等兄弟,便是高廉府上当牢节级蔺仁。寻得蔺仁后,方才得知,前日高廉那厮命他,专一牢固监守柴进,不得有失。又分付道:‘但有凶吉,你可便下手。’今早听闻贼寇大举而来,高廉那厮便要取柴大官人出来施刑。蔺仁兄弟已经得了我等吩咐,便推道:‘本人病至八分,不必下手。’后又催并得紧,便回称‘柴进已死’。因是高廉那厮要出阵,也不得细问,蔺仁兄弟便将柴大官人藏在府内一处枯井内。待得城内官军大乱时,我便与蔺仁兄弟一举带人杀入高廉府内,将他一门老小都杀了,从枯井内救得柴大官人出来在此。” 三娘、宋江等人听了,慌忙上前来看,只见柴进头破额裂,两腿皮肉打烂,眼目略开又闭。三娘、宋江等头领心中甚是凄惨,三娘命人将柴进抬入府内后院,她亲自诊疗调治。 三娘那里妙手,先替柴进治了伤势,见柴进已无大碍,只管教他安心静养,随后方才出来理事。 三娘便重赏了时迁、蔺仁,再把府库财帛,仓廒粮米,并高廉所有家私,分作两份,一份给了梁山,一份尽数装载准备运回扈家庄去。 诸事定后,这天晚间,三娘命人暗中请林冲来说话。少时,林冲独自来了,便在三娘屋内坐定后,三娘道:“师哥别来无恙?”但见林冲神清气爽的样,料也无事。 果然林冲笑道:“在梁山颇为自在,你师嫂如今已经是三个月的身孕了。”三娘惊喜非常道:“那可真要恭喜师哥了,待得小孩儿出生来,定要亲自来梁山恭贺一番。” 林冲笑了笑道:“师哥这里承蒙师妹拂照,家眷得以保全,姻缘和顺。只是不知师妹与晁天王那里,婚事如何打算的?”(未完待续。) 第圆八章得胜而回欢宴庆闻败愤恨再兴兵 就在三娘屋内,听了林冲问起婚事来,三娘一怔,低声道:“此趟战事已了,也救得柴大官人脱身,待得回到扈家庄,便听父亲安排便是了。” 林冲捻着胡须,微微颔首笑道:“你终身大事定了,也算了却师兄心头一桩事。晁天王此人不错,义气当先,重情重义,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顿了顿林冲又道:“听闻此趟比武招亲时,师弟也来了?” 提起史文恭,三娘便叹口气道:“正是,只是史师兄已经不是以前的史师兄了,他投了曾头市,在曾家做个教头,那曾头市乃是金人差来我中原之处伏下的一枚暗棋。我也曾与史师兄单独说话,他反倒劝我,带着扈家上下便投女真金国去。而且他这趟前来比武招亲,便是不安好心,只想赢了比武,娶了我之后,便能将扈家、少华山一应江湖势力都纳入怀中,便好向他的金国主子邀功。想来真是令人心寒,原来史师兄再也不是当年的史师兄了啊。” 林冲听了之后大怒道:“我俩这里,只因朝中贪官污吏陷害,方才不得已落草为寇,专与朝廷那些贪官污吏为难。史师弟如此糊涂,为了一己荣华富贵,竟然投靠了外族,我便不认这个师弟来便了。难怪当年师尊直说史文恭此人,心术不正,原来果如其言。我看那女真金国,竟然差曾家来中原卧底,定然所图不小,将来败了辽国,定然入寇中原。那曾头市便在济州左近,看来我等也不得不防。” 三娘颔首道:“近闻宋廷有意与金国联手灭辽,梁山与我扈家都在首当其冲之位上,须得提防官军与曾家联手,出兵征讨你我两处来。” 林冲道:“梁山与扈家自然相互看顾,互为援手。”顿了顿林冲又道:“出兵高唐州前,我这里收到师尊书信,上面说师尊他这些时日便在四处游历,信上还说,师尊他老人家又收了一位小师弟来。” 三娘微微一怔,问道:“那小师弟可是姓岳?”林冲奇道:“你怎知晓的?师尊说了,他收了一位关门弟子,正是姓岳。”三娘暗暗欢喜,看来这岳武穆真成了自己的师弟了。 当下三娘笑道:“师尊这个徒儿收得好,我总算不是最小的一个了,将来还有个小师弟可以欺负。”林冲莞尔笑道:“都要嫁人了,还这般胡闹。” 三娘噎了一口,又问道:“师尊还说了什么?”林冲道:“师尊在信中说,他一生都在与朝中贪官奸佞争斗,前番他与大师兄联手,在黄河水道上凿沉不少花石纲船,但官府却是沉了一艘,又搜刮来两艘,苦的却是江南百姓,因此师尊他深觉不安,因此便暂时放下那些事,游历江湖去了。大师兄自回大名府去,做他的富家财主。末尾说了你的事,直说师妹你立起替天行道的大旗来行事,颇合师尊的胃口,将来若是有难处时,师尊自会前来相帮,教你好生行事,继续与官府斗下去。”三娘听了心头一暖道:“师尊真是口硬心软。” 林冲道:“师尊那里四处云游也还罢了,我现下只担忧大师兄那里,他在大名府家大业大,名声又响,只恐我两个这里牵累了他来。”三娘道:“也是,不若稍后去信与大师兄,提醒大师兄一二,若是官府对他有什么为难之处,尽可来信与我两,定然出手相帮便了。” 两个说了会儿师门之事后,三娘问道:“近日梁山有何动静?”林冲道:“便是近日来了一伙人新入伙来,为首乃是登州兵马提辖,也是我同门中人,江湖人称病尉迟孙立。” 三娘哦了一声,林冲细细说了,原来还是与原书中一般,登州兵马提辖孙立,只因兄弟孙新与弟妹顾大嫂,要救被本州豪强毛太公陷害的亲族解珍解宝兄弟两个,伙同登州府牢狱节级邹渊、邹润、乐和等人,劫了大牢,反出本州,最后迫不得已,来投了梁山。 三娘听完后,沉吟道:“那孙立听闻是栾廷玉师叔的同门,为何不来投我扈家庄?”林冲微微一笑道:“那时候扈家正与祝家恶战,孙立便是听闻栾师叔那里正与你交恶,只恐你疑他,因此未曾前去蓟州。” 三娘微微失望道:“要是来我那里便好。”林冲低声笑道:“师兄已经私下里与孙提辖谈过,他那里对你名声也是极为敬佩的。师妹大可放心,此人并他那一伙人,都是忠于天王的,现下你与天王又有姻缘,早晚夫妻一体,那孙立便还是逃不出手去。” 三娘听了早晚夫妻一体那句,忍不住打个寒噤,勉强一笑道:“这样我便安心了。”跟着又问道:“宋押司上山后,可有什么举动?” 林冲皱眉道:“到没有什么举动,治理山寨,与众兄弟交好,也就是这般而已。”三娘道:“师兄要多加留意此人,此人城府太深,又有人望,不似甘居他人之下的无能之辈。”林冲颔首道:“师兄省得。”两个商议了许久,方才分手。 便在高唐州歇了数日后,三娘与宋江商议定后,便在第五日上,两军先后出城,梁山军马先走,扈家军马在后。三娘命车马载了柴进并柴皇城一家老小,率领大小将校离了高唐州,得胜回扈家庄。所过州县,秋毫无犯。在路已经十余日,回到扈家庄,晁盖尚在庄上,柴进扶病起来,称谢晁盖、三娘并众头领。三娘教请柴大官人就独龙岗内,另寻一块白地,又建了一所庄园,与柴进并家眷安歇。这次高唐州得胜,又的柴家举家来投,又得了高唐州钱粮,扈家庄上下皆是欢喜,且作庆贺筵席,不在话下。 再说东昌、寇州两处,已知高唐州,梁山、扈家联军杀了高廉,失陷了城池,只得写表差人申奏朝廷。又有高唐州逃难官员,都到京师说知真实。 高太尉听了,知道杀死他兄弟高廉,救了柴进一家去,心头大怒,又想起前仇,更恨扈三娘来。当日便火急前往蔡京府上,入得堂来,与蔡京见礼已了,茶汤罢,高俅便道:“恩相明鉴,那扈家妖女,累造大恶,杀官造反。前趟恩相以夏国战事为重,蓟州军马战败后,便未曾再发兵征讨。但此时,这妖女公然兴兵,勾结梁山贼寇,先将沧州柴家一应家财钱粮,尽数搬取回扈家,又打破高唐州,将高唐州官民杀戮一空,仓廒库藏,尽被掳去。若不早行诛剿,他日养成贼势,难以制伏。” 蔡京那里也得了消息,沉吟片刻后,吩咐左右唤来闻焕章请教。少时闻焕章到来,见礼毕后,蔡京教赐坐了,说起情由来,闻焕章闻言道:“前番攻伐夏国正紧,恩相投鼠忌器,因此暂且放那妖女一马。她那里霸住独龙岗,治理村坊,又操演军马来,如今羽翼已丰,更兼她竟公然提兵侵犯其他州县,还将柴家一应家财钱粮都掳劫而去。此趟夏国战事初定,已然可以抽出手来对付此妖女了。不知恩相意下如何?” 蔡京闻言,安坐如故,只是道:“可惜了柴进那些家财。”顿了顿蔡京方道:“打便是要打了,既然要收服此妖女,便要想个万全之策,一举成功。闻先生有何计较?” 闻焕章道:“西北诸军方才歇马,愠相那里尚有许多首尾之事要料理,一时半刻也不能东来,尚且他那里还有个华州如鲠在喉。小生以为,此趟用兵还是擒贼先擒王,东西两面同时用兵,但却是东打西静。” 蔡京哦了一声道:“何谓东打西静?”闻焕章道:“那妖女在东面蓟州,西面少华山乃其老巢,若是两面皆用兵,力所不逮。因此小生以为,当以西北军马为辅,于华州那里,先做围困。西北军马战事方休,须做数月休养生息,便可先提兵至华州左近屯驻,一则便是围困,二则便是教它不敢轻举妄动,三则就地将息军马。如此便可先困住华州一带贼寇,教其不能轻动。便是西面安静,暂不动刀兵。而东面用兵,便要先打蓟州扈家庄。便是东面动兵,穷追猛打,定要剿灭这妖女贼首来。随后东面平定,西面军马也将息得差不多了,便可趁华州贼寇群龙无首,一举剿灭。” 蔡京与高俅闻言都是微微颔首,高俅问道:“此策万全,只是东面何处军马可破独龙岗?”闻焕章道:“蓟州那里,上趟功败垂成,只因梁山军马忽然来援。此趟用兵,须得连梁山一并算来。” 蔡京道:“请先生细说。”闻焕章道:“近日金国遣使来朝,备说联金灭辽之事,虽然此事尚未议定,但小生于江湖上得闻,金国差了一门曾氏侨民,来到凌州之地,安村立寨,唤个曾头市。此时金国虽与辽国交兵,但与我朝敌我未明。小生以为,当可借刀杀人,挑动曾头市与梁山火并,一来可阻断梁上往援扈家庄之路,二来也可不动声色间除掉金国布在凌州的此处暗棋,便是一举两得之事。”(未完待续。) 第圆九章高俅大兴三路兵太公排布姻缘事 蔡京闻言大喜道:“先生之言,深得吾心。但却如何挑动两家交兵?”闻焕章道:“此事可交予梁山那枚暗棋去办,此人在江湖上人面极广,定可成功。” 蔡京道:“梁山那头,便按先生之策定夺。如今斩断了扈家外援后,蓟州这边当如何用兵?” 闻焕章道:“若要一举成功,只靠蓟州陈曦真可不成,小生再保举一人,此人乃开国之初,河东名将呼延赞嫡派子孙,单名唤个灼字,使两条铜鞭,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受汝宁郡都统制,手下多有精兵勇将。小生举保此人,到了蓟州,与陈曦真一道,可以征剿扈家庄。” 蔡京与高俅都是大喜过望,便商定了后,说定次日由高俅在朝中奏请此事。 次日五更,在待漏院中,专等景阳钟响。百官各具公服,直临丹墀,伺候朝见。当日五更三点,道君皇帝升殿。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天子驾坐,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高太尉出班奏曰:“今有蓟州扈家庄妖女扈氏三娘,伙同梁山贼寇晁盖、宋江,累造大恶。打劫城池,抢掳仓廒,聚集凶徒恶党,闹了江州无为军,又在蓟州杀害官军,今又将高唐州官民杀戮一空,仓廒库藏,尽被掳去。今趟蓟州陈曦真进剿不利,乞讨援军。此是心腹大患,若不早行诛剿,他日养成贼势,难以制伏。伏乞圣断。” 天子闻奏大惊,随即降下圣旨,就委高太尉选将调兵,前去应援蓟州陈曦真,务要扫清扈家庄,杀绝种类。高太尉又奏道:“量此草寇,不必兴举大兵。臣再保一人,可去收复。”天子道:“卿若举用,必无差错,即令起行,飞捷报功,加官赐赏,高迁任用。”高太尉奏道:“此人乃开国之初,河东名将呼延赞嫡派子孙,单名唤个灼字,使两条铜鞭,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受汝宁郡都统制,手下多有精兵勇将。臣举保此人,可以征剿扈家庄。可授兵马指挥使,领马步精锐军士,克日扫清村坊,班师还朝。” 天子准奏,降下圣旨:“着枢密院即便差人赍敕前往汝宁州,星夜宣取。”当日朝罢,高太尉就于帅府着枢密院拨一员军官,赍擎圣旨,前去宣取。当日起行,限时定日,要呼延灼赴京听命。 却说呼延灼在汝宁州统军司坐衙,听得门人报道:“有圣旨特来宣取将军赴京,有委用的事。”呼延灼与本州官员出郭迎接到统军司。 开读已罢,设宴管待使臣,火急收拾了头盔衣甲,鞍马器械,带引三四十从人,一同使命,离了汝宁州,星夜赴京。于路无话,早到京师城内殿司府前下马,来见高太尉。当日高俅正在殿帅府坐衙,门吏报道:“汝宁州宣到呼延灼,现在门外。” 高太尉大喜,叫唤进来参见了。看那呼延灼一表非俗,正是:开国功臣后裔,先朝良将玄孙。家传鞭法最通神,英武熟经战阵。仗剑能探虎穴,弯弓解射雕群。将军出世定乾坤,呼延灼威名大振。当下高太尉问慰已毕,与了赏赐。 次日早朝,引见道君皇帝。徽宗天子看了呼延灼一表非俗,喜动天颜,就赐踢雪乌骓一匹。那马浑身墨锭似黑,四蹄雪练价白,因此名为踢雪乌骓。那马日行千里。 圣旨赐与呼延灼骑坐。呼延灼就谢恩已罢,随高太尉再到殿帅府,商议起军,剿捕扈家庄一事。呼延灼道:“禀明恩相:小人觑探扈家庄兵多将广,武艺高强,不可轻敌小觑。乞保二将为先锋,同提军马到彼,必获大功。”高太尉听罢大喜,问道:“将军所保谁人,可为前部先锋?” 呼延灼禀道:“小人举保陈州团练使,姓韩,名滔,原是东京人氏,曾应过武举出身。使一条枣木槊,人呼为百胜将军。此人可为正先锋。又有一人,乃是颍州团练使,姓彭,名玘,亦是东京人氏,乃累代将门之子。使一口三尖两刃刀,武艺出众,人呼为天目将军。此人可为副先锋。” 高太尉听了大喜道:“若是韩、彭二将为先锋,何愁狂寇!”当日高太尉就殿帅府押了两道牒文,着枢密院差人,星夜往陈、颍二州,调取韩滔、彭玘,火速赴京。 不旬日之间,二将已到京师,径来殿帅府,参见了太尉并呼延灼。次日,高太尉带领众人,都往御教场中,操演武艺。看军了当,却来殿帅府,会同枢密院官,计议军机重事。 高太尉问道:“你等三路,总有多少人马?”呼延灼答道:“三路军马,计有一万五千,连步军,数及两万。”高太尉道:“你三人亲自回州,拣选精锐马军三千,步军一万五千,约会起程,到了蓟州那处,会同陈曦真兵马,蓟州那里也有一万余军马,便可一同征进。” 呼延灼禀道:“此三路马步军兵,都是训练精熟之士,人强马壮,不必殿帅忧虑。但恐衣甲未全,只怕误了日期,取罪不便,乞恩相宽限。”高太尉道:“既是如此说时,你三人可就京师甲仗库内,不拘数目,任意选拣衣甲盔刀,关领前去。务要军马整齐,好与对敌。出师之日,我自差官来点视。” 呼延灼领了钧旨,带人往甲仗库关支。呼延灼选讫铁甲一万三千副,熟皮马甲五千副,铜铁头盔一万三千顶,长枪一万二千根,滚刀一万一千把,弓箭不计其数,火炮铁炮五百余架,都装载上车。临辞之日,高太尉又拨与战马三千匹。 三个将军,各赏了金银缎匹,三军尽关了粮赏。呼延灼和韩滔、彭玘,都与了必胜军状,辞别了高太尉并枢密院等官,三人上马,都投汝宁州来。于路无话。 到得本州,呼延灼便道:“韩滔、彭玘,各往陈、颍二州起军,前来汝宁会合。”不到半月之上,三路兵马,都已完足。呼延灼便把京师关到衣甲盔刀、旗枪鞍马,并打造连环、铁铠、军器等物,分赍三军已了,伺候出军。 高太尉差到殿帅府两员军官,前来点视。犒赏三军已罢,呼延灼摆布三路兵马出城,端的是:鞍上人披铁铠,坐下马带铜铃。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弓弯鹊画,飞鱼袋半露龙梢;笼插雕翎,狮子壶紧拴豹尾。人顶深盔垂护项,微漏双睛;马披重甲带朱缨,单悬四足。开路人兵,齐担大斧;合后军将,尽拈长枪。数千甲马离州城,三个将军来蓟州。当下起军,摆布兵马出城,前军开路韩滔,中军主将呼延灼,后军催督彭玘,马步三军人等,浩浩荡荡,杀奔蓟州扈家庄而来。 却说三娘引军回到扈家庄后,安顿柴家众人已了,接连摆酒庆贺了三日。这天稍停,扈太公那里又动问起婚事来,便请晁盖来商议。 方才见礼坐定,扈太公便道:“此刻已经救得柴大官人回来,大郎与我儿婚事却不知如何打算?”晁盖道:“既是问起婚事,当请娘子一同前来商议。”扈太公温言道:“男子汉大丈夫,婚姻嫁娶,何须去问一介女流?你自说来,我儿那里,老汉自去说知便了。” 晁盖道:“小可这里伤势平复,近日便打算先行回山,便在下月十五前,便按三书六礼规议依次办来,看过日头后,选在年前吉日完婚。” 太公嗯了一声道:“如此甚好,老汉便在庄上专等。”当下将喜事商议定了,晁盖方才离去。太公自去后院三娘下处,说知此事。 三娘正在后院,看玉莲带着扈宗睿耍乐,见太公来了,便亲自迎上前,将老父引在院中葡萄藤下坐了。太公坐定后,将婚事安排说了,三娘闻言暗暗蹙眉,但见玉莲面色凄然,忍不住咬牙道:“父亲,婚事之上,但凭父亲做主,不过可否将玉莲做陪嫁丫鬟,与我一同出嫁?” 扈太公闻言登时大怒道:“成何体统?你自嫁人便了,玉莲这里,我养在庄上,自不会亏待她,过了今岁,与她寻个良配完婚,方才是正道。你两个一同嫁出去,到了夫家,还不清不楚的,教人耻笑我扈家门风不正!此事休得再提!”三娘大急,还待再说时,太公已然拂袖而去。 见太公去了,玉莲垂泪道:“官人不必烦恼,奴家自在庄内住下,官人安心出嫁。奴家能得官人垂怜,恩爱多时,于愿足矣。”三娘咬牙道:“你且安心,我自有办法。”当下三娘便往晁盖下处而去。 到了晁盖那里,晁盖正与刘唐、王英商议归程,见三娘来了,晁盖大喜,当即迎入屋内坐了。三娘看了刘唐、王英两个一眼,微微为难道:“保正哥哥,有话单独与你说来。”王英乖觉,当即笑着拉了拉刘唐,便道:“哥哥与扈娘子自说话,我与刘唐兄弟出去溜溜。”当下两个便去了。 两个走后,晁盖动问道:“娘子所来何事?”三娘欲言又止,晁盖道:“你我有何话不能说?”三娘咬牙道:“此前你说的那馊主意,可还作数?”(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掀翻龙椅谁来坐缘寻佳人配何家 便在晁盖屋内,听了三娘话后,晁盖微微一笑道:“晁某一言九鼎,所说之话,绝不反悔。”三娘道:“好,我这里要将宋玉莲一同带了,做个陪嫁丫鬟,一同出嫁。”晁盖道:“并无不可,我倒还觉着娘子你这里,只一个陪嫁丫鬟还少了。” 三娘轻咬红唇,嗫嚅道:“但我父亲那里不许,你可否去向父亲说来?”晁盖哑然失笑道:“娘子,你娘家要让谁人做你陪嫁丫鬟,自然是庄上做主,我这里贸然去说了,只恐不妥。” 三娘瞪眼道:“你不去么?”晁盖笑了笑,举手道:“好好,我这便去说。”晁盖起身后,又皱眉道:“娘子,还有那丽卿怎么办?我看不若你便去蓟州府,将陈丽卿也捉了来,一并做你的陪嫁丫鬟好了。” 三娘秀面微微一红,一闪即过,跟着瞪眼道:“要你管我。”晁盖哈哈一笑道:“我晁盖想不到有如此福分,娶一个娘子,到陪嫁两个国色天香的丫鬟。”三娘大怒,抬腿要踹,晁盖便落荒而逃,只留笑着下一句话:“在此静候好音。” 一炷香之后,晁盖便转了回来,三娘急忙起身问道:“老父那里如何说来?”晁盖坐下,指指茶碗,三娘连忙斟了杯茶奉上,晁盖吃了一口,方才笑道:“你夫君出马,自然是说定了。” 三娘又惊又喜问道:“你如何与老父说的?”晁盖四平八稳的坐着道:“我便说是,听闻上趟娘子你受伤来,正是玉莲此女妙手相助,才将娘子伤势治好。既然娘子要远嫁,倒不如将此女一并带去,做个陪嫁丫头,一来娘子你这里也处得惯了,再换他人也不好差遣,二来玉莲于娘子你恩情深厚,晁某也极为敬重,也着实喜欢此女,还请太公成全。太公听完,便答应了。” 三娘皱眉道:“老父那里没什么言语?”晁盖笑道:“太公那里倒是旁敲侧击,说娘子你闺阁之内寂寞,有时候难免行事荒唐,教我多担待。” 三娘红着脸啐了一口道:“你才闺阁寂寞。你又怎生说的?”晁盖道:“我自然是说,女儿家闺阁之事,份属平常,我不计较。太公听了便不再言语了。” 三娘松了口气,笑了笑道:“多谢你了。”晁盖道:“你我何须言谢?娘子,我明日便先回山去,旬月之内,备妥聘礼,差遣媒人前来,三书六礼齐备后,便在年前完婚如何?” 三娘闻言后,面色微变,勉强苦笑道:“父亲已经与我说了,婚事上父亲做主便是。只是我乃少华山与扈家庄共主,此两处也离不得我,完婚后,我便还是要回来主持大局。” 晁盖沉吟片刻后道:“娘子,此前晁某说过,你我完婚后,我的便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梁山那里,也需你坐镇治理一番,早晚将山寨做一番革新,早晚如少华山一般兴旺。这趟娘子大可放手去做,我为你后盾。少华山、扈家庄这里,分选头领镇守便可。我观娘子志向,便是有改天换日的奇志。不论娘子如何打算,我晁盖都一力扶持!我梁山那里,地利极好,将来可为起事根本之地,一旦梁山也治理兴旺后,梁山水泊、扈家庄、二龙山、少华山、桃花山几处,一同发作,迟早便可打上东京,掀了赵官家的龙椅来。” 三娘微微一惊,此趟倒是第一回听了晁盖说出心中这般言语,原来晁盖也看出自己的志向,但不想他居然一力赞同,当下心中甚慰,但犹疑片刻后道:“掀了龙椅,谁又坐来?”晁盖微微一笑道:“娘子想坐,我便扶你坐来,若不想坐,到那时候,我们便退位让贤,然后两人云游四海便了。” 三娘瞪大眼睛道:“难道你就不想坐么?”晁盖晒然一笑道:“我这人只重义气,算计不来那许多事。之前我做这许多,也只想大家兄弟都快活逍遥,旁的都不打紧。若是要我坐龙椅,整日要我玩弄权术,算计人心,我可要憋屈死了。娘子,你若真想坐龙椅,我便扶你当女王,将来只要你能保我一众兄弟都逍遥快活便可。” 三娘哑然失笑道:“好,我答应你来,保你与众兄弟逍遥快活一世。”晁盖道:“好,我晁某人便扶娘子坐龙椅来!”三娘笑了笑又道:“那迎娶之时,我便带同一些人手一并上山来,要革新梁山,我需要人手相帮。”晁盖道:“带多少人来都可,只怕来的人少。” 两个相视一笑,三娘道:“明早我送你。”晁盖应了一声道:“也好。”各自无话,就此分手。 翌日清晨,三娘送了晁盖离去,回到庄内,黄文炳、栾廷玉便来商议军事。两个坐定后,黄文炳道:“庄主容禀,此趟我扈家军救了柴进一家,柴家庄一应资财钱粮人马尽皆归附,又打破了高唐州,又闻宋廷与夏国战事平息,早晚官军便来征剿。娘子婚事在即,不知作何打算?” 三娘道:“昨日方才与晁天王商议了,出嫁之时,我便带同一些人手一同上梁山去,婚后便在梁山住下,将那里革新治理一番,也如同少华山、扈家庄一般调教来,今后便以梁山为根本之地,逐鹿中原!” 黄文炳与栾廷玉两个互望一眼,都是微微颔首,黄文炳道:“不知娘子打算如何调配人手?”三娘沉吟道:“昨夜我已经想了一宿,黄军师与栾教师便坐镇扈家庄,辅佐我兄长镇守独龙岗,只要官军不来犯,两位只管守好此处,便是大功一件。去梁山那里,有公孙先生、李应义兄、裴宣、蒋敬、李俊、张横、张顺、吕方、郭盛、童威、童猛、时迁几位一同跟去。其余穆弘、柴进、穆春、马麟、欧鹏、郑鹰等几位便留在扈家庄一同镇守庄内。庄内铁卫、文吏,我点选一千五百人跟去,梁山那里尚有我师兄、刘唐等心腹之人在,想来也足够应对。” 黄文炳默算片刻后道:“娘子所带人手倒也足够,只是少华山那里须将孟康与汤隆两位头领一并带去,两位头领,一个便是造船能手,一个便是冶铁巧匠,在梁山那里也用得上。” 三娘笑道:“还是军师算的仔细,汤隆、孟康两位飞鸽传书教取来便是。只是庄子这里需军师坐镇,否则真要请军师一同前去才好。”黄文炳笑道:“梁山那里,我与宋头领有旧怨,去了只怕适得其反,还是不去为妙。有娘子亲自坐镇筹划,又有晁天王鼎力扶持,想来成事无忧。” 栾廷玉道:“庄主尽管安心前去,庄子这里,我与黄军师协力守御,只管教官军不敢前来啰唣。”三娘道:“如今晁天王先行回山,尚有一段时光,我打算便先去蓟州府那里打探官军动向,若是有何变故,也好早作准备。” 黄文炳皱眉道:“庄主,需仔细,你这里如今已经名扬四海,何必亲身犯险,再去做细作勾当?要探听消息,便差郑鹰、时迁两位去一趟便可。” 三娘笑道:“我这里有件事尚且要亲自去做个了断,便要去蓟州府一趟。时迁与郑鹰两位也一同前去便好,我这里便做个乔装来,管教官府那些做公的瞧不出来。”黄文炳、栾廷玉两个苦劝不住,只得作罢。 第二日上,三娘便与郑鹰、时迁两个一道,乔装做寻常客商,便投蓟州府而来。到得晚间,混入蓟州府内,郑鹰、时迁自引了三娘到城内细作堂口下处安顿。 安顿后,待得天明,三娘便吩咐郑鹰前去打探官府动向,又唤来时迁吩咐道:“便请时迁兄弟前去打探陈曦真一家动向,最要紧的便是他那女儿陈丽卿的下落。”时迁、郑鹰两个领命各自去了。 半日功夫后,时迁转回来禀报道:“小人前去打探,恰逢陈娘子带了使女出游,便问了陈府一个扫地小厮,方知今日陈娘子乃是去报恩寺敬香。” 三娘皱眉道:“她还去报恩寺?”沉吟片刻又问道:“那陈府上下有何动向?”时迁道:“听闻陈府上下最近便在筹备陈娘子婚事。” 三娘大惊道:“陈娘子许配了何人?”时迁道:“听闻便是曾头市的史文恭。”三娘愣了一愣,便道:“原来是他,你且准备一下,我与你扮作香客,去一趟报恩寺。”当下两个便装扮了,各藏利刃在身,便投报恩寺而来。 到了报恩寺内,两个敬了一回香后,转出大殿来,三娘便往后院而去,只到了园口却被几名火工道人拦住,直说内院有贵客在内,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三娘与时迁又见内院里有数名官军土兵巡守,看来便是陈丽卿带来的护卫。 当下两个便转到一旁商议,时迁道:“庄主,大殿后廨廊下有一处院墙,翻过去便是内院。”三娘道:“你便与我在廊下接应,我自去内院。” 两个来到廨廊下,时迁望风,见得无人时,三娘轻轻巧巧攀住墙头便翻了过去。落到内院后,三娘藏身一处假山后望了,只见陈丽卿带了一名使女便在院内游走,只见她满面愁容,娇容消瘦,容光憔悴,看得三娘一阵心痛。 只见丽卿带着使女看了一回院内风景,转到一间僧房外站住,三娘认得那间僧房便是当日自己欺负丽卿的那间僧房来。只见丽卿定住莲步,犹疑半晌后,吩咐了使女几句,那使女便告退去了,她独自一个推门而入。 三娘见了大喜,正是单独相会的良机,当下避过内院巡守的土兵,三娘几个腾挪,便来到僧房墙角,偷偷开了窗棂,便从僧房一侧窗棂偷偷跃入屋内。 到了屋内,三娘藏在屋内牙床旁,只听外间有人走动,偷眼看去时,正是陈丽卿来。只见陈丽卿面容凄苦,悄移莲步,玉手拂过屋内一应家具,眼中含泪,口中喃喃自语道:“你便是我一生的魔星,自从与你在此地相识,我便堕入了魔障。狠心的小妖女,我也不知中了你什么妖法,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来,你又是个女子,教我如何自处?你现下都要嫁人了,为何我还不能忘了你?” 三娘心神激荡,知道丽卿说的便是自己,忍不住从床后跳了出来,上前一把抱住丽卿,口中低声道:“丽卿,我来了。”(未完待续。) 第进一章如梦似幻话诀别假公济私欲劫亲 便在那僧房内,三娘紧紧搂住丽卿,似要将她融入怀中一般。丽卿陡然被人搂住,先是一惊,但闻得是三娘语声,又见得三娘那面容来,登时瘫软在怀中,口中呢喃道:“定是在梦中相见,你怎会显身此处呢?也罢,梦也好,幻也罢,不醒便好。” 三娘心中一痛,柔声道:“不是梦,也不是幻,我便是真的来了。”丽卿方才惊醒过来,挣脱怀抱,双目泪光含恨,抬手便是一掌打去,两人相距极近,这趟丽卿又未失了劲力,三娘尽然不及避让,结结实实被打了一记耳光来。 一声清脆之声后,三娘捂着俏脸,满面惊讶的回过头来,只见丽卿泪珠滚落,眼中却是含恨,只泣道:“你还来做什么?便去做你的压寨夫人便了,你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么?” 三娘大感头痛,也不顾面颊红肿,上前急道:“丽卿,我说过会来找你,那日晁盖他命在旦夕,我不得不先去救人,你也不等我把话说完便去了。” 陈丽卿拭去泪水,冷冷的说道:“你在乎他性命,便是心里只有他来。他当众如此辱你,你还巴巴的去救他,弃我如草芥。你可知道,我回到蓟州后,生了一场大病,几乎性命不保,那时候你只与你的晁盖哥哥相聚一处,我却在病榻苦苦挣扎。当时我便发誓,再不见你!你此时又来找我作甚?!” 三娘大急道:“丽卿,事情并非如你所想,晁盖他那日据婚,便是想成全我来,你听我细说。”当下三娘便将那晚晁盖听得她俩人说话,随后比武得胜,又再据婚之事一一讲明。 陈丽卿珠泪不止,最后听完,幽幽叹口气道:“既然他待你如此情深,你又亲口应了婚事,自准备做新娘便可,还来寻我作甚?” 三娘拉住丽卿玉手问道:“听闻你要嫁我师兄史文恭?”丽卿面色一寒,抽回手来,愠道:“那又如何?那****便说了,你要嫁人,我也自寻人嫁了,自此两人再不往来,婚嫁各不相干,你还来问什么?” 三娘急道:“我那师兄心术不正,早已投靠了女真金人,那女真人狼子野心,意图我中原,你不能嫁他,他不是好人!”丽卿冷笑道:“他不是好人,你便是好人了么?” 三娘一时间哑口无言,陈丽卿淡淡的说道:“念在当日,你放我回来的情分上,今日,我也放你一回,你自去吧,今后不要再见!若他日阵仗上见了,各为其主,定然要拼个你死我活来!扈庄主,就此别过!”说罢,一拉裙摆,擦身而过,便飘然而去。 三娘怔怔的回过头来,只觉面上一湿,却是丽卿擦身而过时,珠泪迎风扑面攒住,三娘轻轻一拭,只看指尖那如露珠般的晶莹之泪,悲从中来,也忍不住悄然落下泪来。 时迁好容易等得三娘回来,但见她翻过墙来,落地之时,精神恍惚,竟然脚下一滑,时迁急忙扶住。只见三娘花容失色,俏脸青肿,时迁忙问道:“庄主,怎的伤了面颊?”三娘摇头不语,失魂落魄的转身便走,时迁急忙跟上。 出了报恩寺,三娘只顾埋头走路,还在有时迁照应,将她引回细作下处,否则还不知道她会走到何处去。回到下处后,三娘便独自一个将自己锁在房内,时迁送饭来,劝了多时,她也不应。 时迁焦急起来,郑鹰回来后,听时迁说了,郑鹰也急忙前来相劝,但两个都不知何事,也无从劝起。两个劝了多时,也不见应声,只在窗缝看时,却见三娘如一尊雕塑般,安坐在屋内,动也不动。两个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寸步不离的守在屋外。 便如此守了一日一夜,待得翌日午时,两个都困倦非常,靠在门旁打盹时,三娘屋门忽然开了,两个惊醒过来,急忙起身来。 两个尚未开口时,三娘却冷冷的说道:“准备回庄!”两个松了口气,时迁忙上前道:“庄主,先吃些饭食,小人这便去收拾行装。”三娘嗯了一声,却又道:“时迁,你留在蓟州,与我探听一件事来。” 时迁急忙道:“请庄主吩咐。”三娘道:“你与我探听明白,那陈丽卿与史文恭婚期何日,迎亲那天,迎亲行伍又是走的哪条路,什么人来迎亲,陈家这边何人送亲,都一一与我探听明白回禀到庄里来。” 时迁躬身领命,随后探问道:“庄主可是想要劫亲?”三娘缓缓道:“蓟州统制官陈家若是与曾头市结亲来,于我不利,这门亲事,我要搅黄他!”时迁应道:“小人明了,自当办妥。”当下便先去了。 随后郑鹰命人送来饭食,三娘便在屋内坐下,一口口的吃饭,但见她如同嚼蜡一般,只端一碗白饭吃,便连一箸菜也不夹。郑鹰刚想开口劝时,三娘却淡淡的问道:“蓟州官府那里有何消息?” 郑鹰心头一凛,急忙禀报道:“只探听得,宋廷朝中已经申动文书,教派大军前来征剿我庄上。”三娘哦了一声,放下碗筷,问道:“何人领兵?兵马几何?” 郑鹰道:“便是受汝宁郡都统制,宋廷开国之初,河东名将呼延赞嫡派子孙,名唤呼延灼的,听闻此人使两条铜鞭,有万夫不当之勇。另有二将为辅佐,一个乃是陈州团练使,姓韩,名滔,原是东京人氏,曾应过武举出身。使一条枣木槊,人呼为百胜将军。又有一人,乃是颍州团练使,姓彭,名玘,亦是东京人氏,乃累代将门之子。使一口三尖两刃刀,武艺出众,人呼为天目将军。三处兵马合计两万上下,若加上蓟州这里,陈曦真近几个月招募操练的一万余兵马,此趟官军进犯我庄上,军马便在三万上下。” 三娘嗯了一声,目光从容,只淡淡笑道:“呼延灼?连环马?”郑鹰不明连环马,正待问时,三娘却又问道:“那呼延灼三处军马何时到蓟州?”郑鹰道:“听闻便在旬月之后。” 三娘闻言皱眉道:“来的如此快?”郑鹰道:“正是,只怕庄主婚事又要延后。”三娘淡淡一笑道:“旬月后,只是晁天王差人来遣媒下娉,三书六礼,这些礼节之事,庄上自办妥便了,待我大破官军之后,庆功酒便与婚宴一同办来,到时候再嫁不迟。”郑鹰道:“庄主所言甚是。” 三娘又道:“既然如此,你便与时迁留下,打探官军消息,一有动静,便与我飞鸽传书。”郑鹰应了,自去探听消息不提。 第二日,三娘自收拾了行装,独自一个上路回扈家庄来。只一日便回到庄上来,方才到了庄内,便请了黄文炳、栾廷玉两个前来议事。 黄文炳、栾廷玉到来,三娘便将官军动向说了,两个闻言都是大惊。黄文炳道:“上趟败了陈曦真,乃是他与祝家联军,两厢不谐,又初次交手,傲慢轻敌,方才着了我等之手。如今陈曦真在蓟州练兵,闻得已经得了万余精锐官军,又有呼延灼等三将,统兵两万前来,只怕此番便是一场恶战。” 三娘嗯了一声道:“呼延灼此人还有连环甲马的战阵之法,更是厉害。他麾下有三千连环马官军。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着一对眼睛。他那连环马,便是教三千匹马军,做一排摆着,每三十匹一连,却把铁环连锁;但遇厮杀,远用箭射,近则使枪,直冲入去;三千连环马军,分作一百队锁定;远近皆可攻敌,而他周身甲具护齐,排山倒海而来,便是难以抵敌。” 黄文炳与栾廷玉听了都是大惊失色,栾廷玉道:“既然那连环马如此厉害,如何能破他?”三娘冷笑道:“连环马,我有一百种计策可破他,再者,他要来打我庄上,先过了岗下盘陀路再说。” 黄文炳道:“庄主成竹在胸,我两个倒是虚惊一场。”三娘沉吟片刻道:“破他连环马容易,但就怕陈曦真这人难缠。此趟前去,更是听闻他要将女儿陈丽卿许配与曾头市教头,我那师兄史文恭来。” 黄文炳闻言大惊道:“这蓟州统制官与曾头市结成姻亲,便是应对我扈家与梁山姻亲而来,两家早晚沟壑一起。”三娘道:“正是如此,我这里已经着时迁打探消息,只要探得曾头市那里迎亲行伍何时前来迎亲,我便在半途伏下军马,将他新娘抢了,搅黄他两家亲事来,我看他两家这门亲事还如何能成!” 栾廷玉笑道:“庄主这计策忒歹毒了些,须知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啊。”三娘哼一声道:“成大事,不拘小节,何况只是一门亲事?那陈丽卿擒来了,若是晁天王看得好了,便一同带去,做个陪嫁丫鬟,这回便不再还他陈曦真了!” 黄文炳也是一肚子坏水之人,当下赞道:“妙哉,如此一来,官军未出,先折他锐气,抢了新娘子,落了两家脸面,又让官军失了一员战将,正是一举数得。”当下商议定了,便各自准备。 数日后,时迁传来消息,那曾头市便是史文恭亲来迎亲,总有两三百人前来迎亲,便在独龙岗东南五十里之处要过往凌州,三娘得讯后,当即点起一千马军,栾廷玉、李应、马麟、欧鹏等数员战将一同前往劫亲。(未完待续。) 第进二章夺妻之恨记心头逃婚代嫁杳无踪 重和元年,十一月初三日上,已经是初冬时节,北风萧瑟,黄叶满天,人心寥落。便在蓟州往沧州官道上,一行两百余人的迎亲行伍,却热热闹闹,大吹大擂,顶着北风便行。 便在花轿前,史文恭骑匹枣红马,胸前大红喜花佩戴,头上簪花戴翎,当先便行。此刻已是巳牌时分,远远地望见一座大林,有千百株合抱不交的大树。却好行到林子边,只听得一声胡哨响,一众迎亲行伍都住了脚,正惊疑不定时,只见林子边走出两三百打劫的小喽罗来。 又听林子里一声炮响,策马行出一筹好汉。怎地模样,但见:茜红头巾,金花斜袅;铁甲凤盔,锦衣绣袄。面容方正,虎虎生威;滚刀一双,人皆惊赞。 来人正是扈家军中第一滚刀好手,铁笛仙马麟,只见他一双滚刀一指,厉声高叫:“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留下买路财,饶你性命去!” 史文恭记性甚好,登时认出马麟乃是当日护卫校场的扈家军骁将,当即大喝道:“装什么劫道小贼,我却认得你,你这厮乃是我师妹庄上枪棒教师,你拦我作甚?” 见瞒不过,马麟呵呵大笑道:“史教头,听闻你那新娘子甚是美貌,庄主吩咐我等来抢亲。”史文恭大怒,扯了喜花,左右将来一柄朴刀,他便策马,来斗马麟,马麟策马而上,抡起一双滚刀来迎。 两个斗不到三合,马麟打马而回,望林子里便走。史文恭挺着朴刀,随后赶去,马麟到了林边,弃了马,一众小喽啰一哄而散,都往林木丛中东闪西躲而去。引得史文恭性发,也弃了马来,破一步,抢入林来,马麟倒拖滚刀,飞奔乱松丛中去了。 史文恭赶过林子这边,一个人也不见了。却待回身,只听得松林旁边转出一伙人来,一个人高声大叫:“史教头慢行,认得俺么?”史文恭看时,却是一个锦衣大汉,穿了套锦衣战袄,手中拎了一条锁链铜锤。 史文恭一看也认出来,此人正是当日与马麟一同护卫校场的,扈家军中唤摩云金翅欧鹏的便是,当下史文恭大喝道:“你这厮也是师妹庄上的!”欧鹏大小道:“史教头,且留下花轿,便放你行。”史文恭焦躁,大骂:“贼子敢如此无礼!”拈手中朴刀,直取欧鹏。欧鹏舞起铜锤来迎。两个斗不到三合,欧鹏拨开朴刀,回身便走,史文恭赶将去。 正赶之间,那林中又走出扑天雕李应,挺起铁枪,直奔将来。史文恭不赶欧鹏,来斗李应。又不到三合,李应拔步便走。史文恭赶到这里,猛然醒悟,暗叫不好,登时大声怒道:“好贼子,竟敢使调虎离山计。” 说犹未了,只见林中撞出一个人来,大声叫道:“史贤侄,你已经中计,还不快快弃械受缚!”史文恭喝道:“你这厮是谁!”那人笑着转出身来,却是独龙岗第一条好汉,教师栾廷玉,只见他挺枪叫道:“史贤侄,认得你师叔么?” 史文恭骂道:“栾廷玉!你是我那门中不成器的旁枝,有什么脸自称师叔?!”当下挺手中朴刀,直取栾廷玉。方才斗得三合,刺斜里李应赶回来,大叫道:“史教师,看你能敌我两个否?”当时栾廷玉、李应,两个双斗史文恭。 正斗之间,不到三合,只听的背后脚步响。史文恭喝声:“着!”栾廷玉、李应跳退数步。史文恭便转身斗背后的好汉,却是马麟、欧鹏两个复赶回来。四个头领,四面围定,共战史文恭。史文恭全然不慌,越斗越健。 正好步斗,只听得山顶上一声锣响,四个头领各自卖个破绽,一齐拔步去了。史文恭又斗得一身臭汗,不去赶他,火急赶出林子边,来寻花轿人伴时,只见官道上空空如也,一行两百余人,人伴头口并花轿,都不见了。 史文恭暗暗叫苦,便行向高阜处,四下里打一望,只见远远地山坡下,一伙小喽罗,把花轿车马,赶在前面,将迎亲一干人,连连串串,缚在后面,鸣锣擂鼓,解投松树那边去。 史文恭望见,心如火炽,气似烟生,提着朴刀,直赶将去。约莫离山坡不远,只见两筹好汉喝一声道:“哪里去!”一个是栾廷玉,一个是李应。史文恭见了,高声骂道:“你这伙不要脸的反贼,好好把花轿人马还我!” 栾廷玉大笑道:“史贤侄,你还恁地不晓事?中了俺庄主妙计,便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去。你那新娘子也不必要讨了,只顾自己性命去吧!” 史文恭听了大怒,挺起朴刀,直奔二人,栾廷玉、李应各将兵器相迎。斗不到三合,两个回身便走。史文恭寻思道:“须是赶翻一个,却才讨得花轿回来。”舍着性命,赶转山坡,两个好汉,都不见了。 只听得山顶上鼓板吹箫,仰面看时,风刮起一面白莲幡旗来,上面绣着一朵白莲花,一旁写着“替天行道”四字。转过来打一望,望见红罗销金伞下,盖着一位娇艳女子,一身红袍直衣狩服,头戴乌红帽子,帽上两条丝绦垂下,背后秀发随风扬起,手中一柄日月罗扇,慵懒明媚,美目含怒,暗暗生威,唯美凌厉,惊才绝艳。 这女子正是蓟州一丈青扈岚扈三娘,她这一身扮相大异于宋时装束,但若后来人一望便知,这正是后来影视剧中东方不败的经典造型。只见那销金伞下,铺了厚厚的绒丝垫子,三娘斜靠其上,左有吕方,右有郭盛,皆锦袍金甲,一双方天画戟护定。身后一众二百余贯甲铁卫,刀枪斧钺摆布开来,一齐声喏道:“栾教师止步!” 史文恭见三娘笑颜如花,轻罗小扇,只看着自己发笑,心头越怒,指名叫骂山上道:“师妹!你这般是何用意?!”三娘轻摇罗扇笑道:“便是抢亲来!师兄,你那曾头市欲与官军结亲,你当我不知,曾头市意欲何为么?” 史文恭微微一怔怒道:“我自娶亲,与你何碍?”三娘冷笑道:“你曾头市与蓟州统制官陈曦真成了姻亲,早晚便与官军一同来为难我扈家,师兄当我是三岁小孩么?”史文恭见瞒不过,便大骂:“师妹,你逼人太甚,此趟夺妻之恨,绝不善罢甘休!”史文恭见她军马众多,自己又落了单来,当下也不顾夺回花轿,只顾自己回身便走。 见史文恭落荒而去,三娘也不追赶,罗扇一招,鸣锣响处,一众人便簇着花轿,押着一众迎亲之人,便回独龙岗而来。到了岗上,三娘也不回庄,径直引军到了独龙岗军寨内。 便在半路,三娘早已吩咐将一众迎亲人等都放了,回到寨中,命人将花轿直抬入寨内后院,自己的下处。停了轿后,三娘遣退众人,便笑嘻嘻的上前来掀开轿帘,只见内里一位凤冠霞帔,红布盖头的佳人坐了,但见那娇躯瑟瑟发抖。 三娘大奇道:“我那丽卿几时会如此胆小?”随后伸手将盖头拉下,登时呆住了,轿内那女子居然不是陈丽卿。三娘皱眉,只看那瑟瑟发抖的女子,便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怎会乔装陈丽卿在花轿内?” 那女子急忙哀求道:“女大王容禀,奴家乃是陈娘子使女,只因娘子不愿出嫁,便在今日教奴家穿了喜服,扮作是她,代嫁入轿。”三娘瞪大了一双美目,丽卿还玩起代嫁逃婚来了?早知如此,自己何必劳师动众去劫亲? 三娘又问道:“那你家陈娘子去了哪里?”那使女道:“委实不知,但出门时,见她收拾了行装,似要出远门去。”三娘一阵头痛,吩咐庄内人将这使女送回蓟州府去,转回军寨内,放出信鸽往蓟州去,着时迁查探陈丽卿下落。 翌日,时迁传来消息,直说陈府那里陈曦真知晓扈家庄劫了迎亲行伍,怒不可遏,便是扈家庄差人将那冒充新娘的使女送回,陈曦真都不信,直说扈家庄偷梁换柱,藏了自己女儿,将个使女来冒充,早晚要点起军马前来报仇。 三娘看了信函,哭笑不得,陈曦真自己女儿逃婚了,正愁没个下步的台阶,自己这里又正好劫了亲来,他正好顺势下台,只认定是扈家藏了陈丽卿。 再往下看时,时迁却言道,那陈丽卿已经不在陈府,城内细作左右探问后,方才有人得见,直说迎亲那天,见得陈丽卿独自一个从南门出了蓟州府,却不知去了何方。 三娘闻言,怔怔发愣,随后提笔按着丽卿相貌画了一幅画像来,随后差人送给郑鹰,吩咐他请画师临摹多份,用信鸽送往各处州县,教各处的扈家细作一同寻找陈丽卿下落。 过了数日,没等到陈丽卿下落,时迁那里却来了消息,直说呼延灼引大军将到蓟州,陈曦真那里也准备点兵前来征讨扈家庄。得了消息后,三娘便召集一众头领前来商议军事。(未完待续。) 第进三章无援兵独挡官军受招安非我所求 却说三娘召集诸将商议如何抵敌官军,便在独龙岗军寨聚义厅上,当中扈三娘坐定,一身元红狩服,头冠乌帽,手持日月罗扇,美目流盼之下,端的便是唯美凌厉,惊才绝艳。上首入云龙公孙胜,下首军师黄文炳,左一带以栾廷玉为首诸将坐定,右一带以柴进为首诸文士坐定。 左一带为栾廷玉、李应、穆弘、扈成、李俊、张横、张顺、马麟、欧鹏、吕方、郭盛、穆春、童威、童猛,并众头领,右一带为柴进、裴宣、蒋敬等诸文士。 各自坐定后,黄文炳将官军之势说了,众皆商议迎敌之策。公孙胜便道:“我闻此人,祖乃开国功臣河东名将呼延赞之后,嫡派子孙。此人武艺精熟,使两条铜鞭,人不可近。必用能征敢战之将,官军三万之势,我庄上一万五千余众,守城不难,却只恐他那里四下围住,断我外援。不若下书至梁山、二龙山两处,请两山军马来援。” 三娘却缓缓摇头道:“此趟征战,没有外援。”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此乃郑鹰、时迁兄弟自蓟州府打探而来的消息,蓟州府陈曦真那里,为防梁山军马来援,已经下书至曾头市,教曾头市起兵马,准备半道截击梁山来援军马。我今日一早,已经飞鸽传书梁山,将此事报知梁山,请晁天王按兵不动,以防在来援路上,被人所算。” 说言未了,栾廷玉便道:“既然如此,我等自抵敌官军便可。我岗内盘陀路径,官军必定难以深入,但若他只守在岗下,扎下硬寨,断绝四面交通,孤立我一岗三庄,却是大患。须得趁他立足未稳,主动邀击官军,教他不能轻易做成围困之势。” 黄文炳道:“庄主,小人倒是如此计较:官军初至,先进兵庄外,于野地迎敌,以探虚实,再做定策。可请扑天雕李应打头阵,教师栾廷玉打第二阵,没遮拦穆弘打第三阵,将前面三阵,一队队战罢如纺车般转作后军。庄主亲自带引其余弟兄,引大队人马押后。水路中可请李俊、张横、张顺、童氏兄弟,驾船接应。却教扈成、穆春两位,引步军分作两路,埋伏救应。柴大官人引裴宣、蒋敬分守三庄。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三娘微微颔首道:“如此安排,甚合我意,但那呼延灼有一套连环马战法,须得防备,各军明日便点军出岗,在阵前做如此如此安排。”当下三娘调拨已定,诸将各自准备。 一夜之间,独龙岗上,集兵点将号角声不绝于耳,家家户户送壮士出门,各家门前皆挂红绫,祈求战事得胜。当夜集齐兵将,便在独龙岗军寨内将息一晚,次日三更造饭,四更皆饱食了,五更各军整束停当,便在场内誓师祭旗已了。 翌日清晨,三通炮响后,前军李应早引人马下岗,向蓟州方向官道而去,虽已经是冬日,却喜和暖。前军到了岗下三十里外,当道扎营,随后各军陆续到来,联营七座,扎住营寨,准备迎击官军。 等候了三日,每日里四下哨探齐出,这天哨探回报,早望见官军到来,先锋队里,百胜将韩滔闻听官军哨探回报,直说扈家军马当道下了七座营寨,当下也不敢轻易近前,领兵距十五里处,扎下寨栅,当晚不战。 次日天晓,两军对阵,三通画鼓,出到阵前。扈家军李应挺枪策马,当先而出,望对阵门旗开处,官军阵中,先锋将韩滔横槊勒马,大骂李应道:“天兵到此,不思早早投降,还敢抗拒,不是讨死!我直把你野港填平,三庄踏碎,生擒活捉你这伙反贼解京,碎尸万段!” 李应闻言大怒,听了也不打话,便拍马舞起钢枪,直取韩滔。韩滔挺槊跃马,来战李应。两个斗到二十余合,韩滔力怯,只待要走。 背后中军主将呼延灼已到,见韩滔战李应不下,便从中军舞起双鞭,纵坐下那匹御赐踢雪乌骓,咆哮嘶喊,来到阵前,李应见了,欲待来战呼延灼,第二拨教师栾廷玉策马来迎,便叫:“李庄主少歇,看我战三百合,却理会!” 栾廷玉挺起铁枪,直奔呼延灼,李应自把军马从左边踅向山坡后去。这里呼延灼自战栾廷玉。两个正是对手:枪来鞭去花一团,鞭去枪来锦一簇。两个斗到五十合之上,不分胜败。 第三拨没遮拦穆弘军到,阵门下大叫道:“栾教师少息,看我擒捉这厮!”栾廷玉拨转马便走。呼延灼因见栾廷玉武艺高强,也回本阵。栾廷玉自把本部军马一转,转过山坡后去,让穆弘提刀出马。 呼延灼后军也到,天目将彭玘横着那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骤着五明千里黄花马,出阵大骂穆弘道:“反国草寇,何足为道!与吾并个输赢!”穆弘大怒,也不答话,便与彭玘交马。两个战二十余合,呼延灼看见彭玘力怯,纵马舞鞭,直奔穆弘。 斗不到三合,只见扈家军阵内,锣鼓齐鸣,扈三娘亲帅中军人马已到,只见三娘头戴凤翅金盔,身着青花甲,外罩大红战袍,美目流盼,天人之姿。 只看呼延灼鞭法精湛,三娘忍不住技痒,不顾公孙胜与黄文炳阻拦,舞起双刀,纵马径直出阵来,娇声叱道:“穆大郎少歇,看我捉这厮。”扈成见自家妹子亲自出阵,急忙引军随扈。 见得阵中出来一员女将,呼延灼暗暗吃惊,料想此女便是贼首一丈青扈三娘,没想到此女会亲自出阵斗将。彭玘那里见又来一员女将,只恐呼延灼吃力,当下径直来战扈三娘。 三娘见彭玘来战,舞起双刀来迎。两个正在征尘影里,杀气阴中:一个使三尖八环刀,一个使日月明双刀。两个斗到二十余合,彭玘力怯,回马便走。三娘纵马赶上,便把双刀挂在马鞍鞒上,袍底下取出红锦套索,上有二十四个金钩,把套索望空一撒,看得亲切,彭玘措手不及,背后挂住,早拖下马来。后面扈成引军赶上,喝教众军一发向前,把彭玘捉了。 呼延灼看见大怒,撇了穆弘,忿力向前来救,那里韩韬出马,接住穆弘厮杀。三娘见呼延灼杀将过来,便拍马来迎敌。呼延灼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三娘,怒目相视,两个方一交马,双鞭对双刀,两般兵刃相交,直见火星四射,脆响不绝于耳。 两个斗到十合之上,呼延灼急切赢不得三娘,反倒是三娘那双刀越来越快,劲力越来越强,呼延灼心中暗暗赞道:“这个泼妇人在我手里斗了许多合,越战越强,倒恁地了得!”心忙意急,卖个破绽,放她入来,却把双鞭只一盖,盖将下来。 三娘那双刀却在怀里,见呼延灼提起右手铜鞭,望顶门上打下来。却被三娘眼明手快,早起刀只一隔,右手那口刀,望上直迎起来。却好那一鞭打将下来,正在刀口上,“铮”地一声响,火光迸散,呼延灼只觉手上巨力涌来,反倒将自己手臂震得酸麻。 三娘那里格了一鞭,也暗赞呼延灼武艺精湛,双刀并住后,口中笑道:“呼延将军,如此好武艺,却是可惜了,不如来我这里做个头领如何?”呼延灼大怒骂道:“无耻妖女,杀官劫狱,抗拒天兵,打破州县,杀害无辜,便要将你捉上京师,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岂会降你?” 三娘也不再说,两个又在阵前厮杀三十余合不分胜负。三娘见呼延灼双鞭守御严密,赢不得他,转马便回。呼延灼纵马赶来,栾廷玉见了,便挺枪纵马向前,迎住厮杀。 韩韬抵敌穆弘不过,打马而回,到了官军阵中,韩滔便去后军队里,尽起军马,一发向前厮杀。三娘见官军冲将过来,便把双刀一指,扈成等一众头领,引了大小军士,掩杀过去。李应、穆弘、栾廷玉三路军兵,分作三路夹攻拢来。呼延灼见了,急收转本部军马,各敌个住。 厮杀正酣时,却见官军阵里撞出一彪军马来,却都是连环马官军。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着一对眼睛。扈家军阵上虽有甲马,只是红缨面具,铜铃雉尾而已。这里射将箭去,那里甲都护住了。那三千连环马军,各有弓箭,对面射来,因此不敢近前。两军混战一阵,各有胜负,三娘见连环马厉害,急叫鸣金收军,呼延灼也退二十余里下寨。 三娘收军,退回寨内,屯住军马,且教左右刀斧手,簇拥彭玘过来。三娘望见,教所有解其缚,栾廷玉上前,亲扶入帐中,分宾而坐。 见三娘并不为难,彭玘狐疑不定只道:“被擒之人,理合就死,何故以宾礼待之?”三娘笑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彭将军军职在身,也只是尽忠职守而已,何罪之有?”彭玘答道:“素闻扈家军、少华山在庄主治理下,仗义行仁,扶危济困,不想果然如此义气!倘蒙存留微命,当以捐躯保奏,教朝廷早下招安。” 三娘微微一笑道:“朝廷招安,非我所求。我只求替天行道,世间百姓安居乐业,再无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祸害天下。赵官家昏庸无度,朝中奸臣当道,如此朝廷,便是招安下来,我等也是不愿归降的。明人不说暗话,我等便是要反了这昏庸的朝廷,彭将军以为如何?”彭玘微微一惊,默然不语起来。 三娘淡淡一笑道:“彭将军且先不必回答,便请将军到我庄上做客,小住几日,等战事平息,再与将军说话。”三娘当日就将天目将彭玘,使人送回扈家庄去,教与柴进看管,留在庄里。(未完待续。) 第进四章陈曦真谋断后路扈三娘破连环马 再说呼延灼收军下寨,自和韩滔商议,如何取胜扈家军马。呼延灼因折了彭玘,心头郁郁,口中道:“未曾想这扈妖女手下有如此多精兵强将,悔不听蓟州陈统制之言,先与他合兵一处,再来进剿。如今贪功冒进,折了彭玘,失了锐气。” 韩滔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不必自责过深。我等乃是客军新至,要夺头功,又想那陈统制乃败军之将,因此便不与他合兵。今日这厮们见俺催军近前,他便慌忙掩击过来,明日尽数驱马军向前,必获大胜。待得击破扈家军马,擒获贼首,救出彭玘,便可建功立业。” 呼延灼颔首道:“既然如此说,我已如此安排下了,只要和你商量相通。”随即传下将令:“教三千匹马军,做一排摆着,每三十匹一连,却把铁环连锁;但遇敌军,远用箭射,近则使枪,直冲入去;三千连环马军,分作一百队锁定;一万五千步军,分布五个大阵,在后策应。明日休得挑战,我和你押后掠阵。但若交锋,分作三面冲将过去。”计策商量已定,次日天晓出战。 却说另一头陈曦真早晚在蓟州府内等候呼延灼兵马前来,却不想今日得报,直说呼延灼兵至蓟州地界后,直奔独龙岗而去。得报后,陈曦真冷笑不止,谓张慕云道:“这呼延灼自视甚高,自以为将门之后,又立功心切,竟不来蓟州与我会师,独自去打那扈家庄,定有他苦头吃的。” 张慕云亦冷笑道:“他不知那扈妖女手段,让他撞个头破血流也好。”陈曦真沉吟片刻后道:“他乃朝廷新遣军马,若是大败输亏,我等却按兵不动,将来朝中理论了,也不好看。便还是先点起兵马,在他左右护定,看形势再做定论。” 商议定后,陈曦真与张慕云等蓟州将官便点起一万军马,也朝独龙岗而来。兵至半路,便得报说,呼延灼兵马与扈家军马厮杀一阵,不相上下,但折了副先锋官彭玘。陈曦真闻言,便命蓟州官军就地扎营,随后召集诸将议事。 便在中军帐内,张慕云道:“既然呼延灼小败一阵,我等便在此扎营等候,待他军马大败时,再提兵去救,也好羞一羞这匹夫。”陈曦真却沉吟道:“呼延灼虽然小败,折了个彭玘,但军马尚在,听闻他那里有连环甲马助阵,岂会轻易败北?反倒是扈家军此趟,居然主动前来邀击,甚是出人意表。” 顿了顿陈曦真续道:“不过这趟扈妖女既然起大军下岗来应战,庄内必定兵马空虚,与其在此处接应呼延灼,倒不如我等率领军马绕道袭取扈家庄,断了扈妖女的后路。”张慕云等皆是大喜,都道:“如此必破扈家庄!”当下计议定,陈曦真便点起军马绕道去袭取扈家庄去了。 却说三娘将彭玘押送回扈家庄后,也召集诸将商议军事。诸将坐定后,三娘道:“今日一战,便见得官军连环甲马的厉害之处,明日再战,他必定不再与我斗阵,定然便是遣连环甲马来攻。左右可按我日前吩咐,都布置好了?” 黄文炳道:“都已经布置妥当,明日他那连环甲马再来,定教他有来无回。”顿了顿黄文炳又道:“只是今日交兵,却不见蓟州官军,陈曦真此人,老谋深算,须得提防他绕道攻我庄上。” 三娘颔首道:“此节我也担忧过,但我岗内都是盘陀路径,大军难以深入。”黄文炳道:“盘陀路皆靠一应胡杨树林来布置,就怕他陈曦真火烧盘陀路,旦夕可破。” 三娘闻言,皱眉沉吟片刻后道:“且不管陈曦真那里,他便是烧了盘陀路,也一时间不能入得岗内,他官军分兵,我不管他分兵几路,我只管一路去!只要明日击溃呼延灼,区区陈曦真如何能挡我?”当下计议定后,便各自准备。 却说次日三娘把军马分作两队在前,后军五将簇拥,两路伏兵,分于左右。李应当先,搦呼延灼出马交战,只见对阵但只呐喊,并不交锋。为头两军,都一字儿摆在阵前:左边是李应,右是栾廷玉。 随即三娘引马麟、欧鹏等诸将也到,重重迭迭,摆着人马。看对阵时,约有一千步军,只是擂鼓发喊,并无一人出马交锋。三娘看了,暗暗冷笑,暗传号令:“教诸军且退。” 便在此时,猛听对阵里连珠炮响,一千步军,忽然分作两下,放出三面连环马军,直冲将来;两边把弓箭乱射,中间尽是长枪。三娘看了,不慌不忙,将旗一展,喝命诸军且战且退,将呼延灼连环甲马,引往后阵。 呼延灼见得扈家军马退后,把将旗一展,那连环马军,漫山遍野,横冲直撞将来。扈家军马退过里许,只见面前白地上,陡然出现一片片密密麻麻的圈点来,那些连环甲马靠近了方才看清,那些圈点竟然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陷马洞! 这里宽阔数里,纵横里许的地面上,竟然都被扈家军排布下了陷马洞。这陷马洞不过拳头大小,但深达数尺,而且密密麻麻,战马疾驰而来,四蹄飞扬,避无可避,一旦踏入,必定是马腿折断。 那三千连环甲马疾驰而来,到得面前,有些马军看到了想要勒马,但无奈都是左右栓钉,哪里能停下?只听得一片马嘶悲鸣之声四下扬起,便在阵前,一片尘土扬起,一排排连环甲马都被陷马洞掀翻在地。只因他一排马军都栓钉了,只其中一骑陷住,必定牵连其他几骑,登时都摔将下来。 后面军马不见前面陷洞,依旧打马冲来,待得前面军马倒地,待要躲闪时,也是一般的躲闪不及。那三千马军登时折翻大半在阵前,后面马军好不容易勒马定住,一时间都呆住了。 便在这时,扈家军阵中,号角声大作,只见两千余名重甲刀斧手蜂拥上前来,一般的铁甲铜盔穿戴,不惧箭矢。冲到面前后,各举重刀大斧,猛砍猛劈那些落马的马军,只杀得血流成河,惨叫声不绝于耳。 杀透前面一群落马连环甲马后,那群重甲之士顺势冲上前来,后阵还有千余连环甲马拥塞在那里,已经失了马速,便是再打马冲阵,也近在咫尺,再无余裕冲起马速来。有些马军见了想要掉头便跑,又因他连栓了数骑,便是调转马头不易,有些想走,有些想策马上前厮杀,意见不一,因此见得扈家军重甲士冲来时,那剩下的千余甲马登时大乱。 两千重甲士趁势冲入阵中,挥起重刀大斧,先砍马脚,再砍落马骑士,又是一片腥风血雨而起,马嘶人喊之声,响彻四野。片刻后,三千连环甲马,除却数十骑逃回去外,竟然皆被屠戮一空,真是流血漂橹,尸横片野。 呼延灼便在阵后看得呆了,起初连环甲马停住脚步,他便感觉不妙,却未曾明白前方发生何事,那些甲马要停下脚步来。待得扈家军重甲军士冲杀出来,杀戮连环甲马时,方才如梦初醒,急忙喝命步军上前接应。步军放到半路时,连环甲马已经大败,只逃回来数十骑人马。 呼延灼急命步军扎住阵脚,再命人将那些马军带回来问话时,那些马军都哭诉着将情形说了,呼延灼犹在梦中一般,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小小的陷马洞,便将我连环甲马破去。” 扈家中军阵内,三娘一身戎装,策马在白莲幡旗下站定,身旁一众头领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横、张顺、童威、童猛四位头领带领一群重甲军士,将三千甲马杀得血流成河。 只看了片刻,黄文炳长叹一声道:“从未曾想到,如此厉害的连环甲马会败于小小的陷马洞来。”一众马军头领皆是叹服不已,都敬佩的目光望着三娘。 只见三娘面庞古井不波,目光看着阵前血淋淋的厮杀,便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口中只淡淡说道:“这连环甲马败就败在这连环二字上,数骑栓接一起,便是失了灵活,一旦受挫,进退失据,虽有重甲护身,但落马后,便如同废人一个,如何不败?” 黄文炳赞道:“庄主神机妙算,当世女诸葛也不为过。”众人皆是附和,三娘却笑道:“诸葛是诸葛,扈岚是扈岚,哪里有什么女诸葛?”顿了顿后三娘又道:“破他连环甲马,还可用火攻、水攻,便是京城善使钩镰枪的人物教下钩镰枪法来后,也能破他,这种战法便是难练易破,何足道哉?但若是他不链接甲马,教其各自为战,尚有灵活变通之法,也不会败得如此凄惨。” 说到这里,三娘又看了看一旁的公孙胜后,笑着说道:“便是公孙先生作起法来,一阵狂风黑云过去,也能教他阵势大乱,进退失据,重甲士再一冲突,也能破了。” 公孙胜颔首笑道:“那为何庄主不用我的法术?”三娘努努嘴笑道:“那边还有一万余名官军,此刻便等公孙先生做法来,好教我军一举击溃当面官军,随后我等方有时机,挥军回头对付陈曦真来。” 话音才落,只闻半空中一阵鹰啸而至,三娘平举左臂来,两只海东青落下,一只便落在三娘肩头,一只落在手臂上,两只鹰儿鸣叫不止。随后三娘取两块肉与两只鹰儿,两只鹰儿自去一旁树枝上歇了吃食。 三娘侧头看着公孙胜笑道:“两只海东青望了,陈曦真兵马已经到了庄北十五里处,先生可以速速下手来!”公孙胜道:“好!”(未完待续。) 第进五章扈三娘大破官军高太尉议搬援军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便在阵前,公孙胜领了三娘将令,背上掣出那口松纹宝剑来,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便在张横、张顺统领两千重甲士阵前,卷起一道黑气。那道气散至半空里,飞沙走石,撼地摇天,刮起怪风,径扫过对面官军阵来。 呼延灼、韩韬等官军众将,见得黑风吹至,那黑气中,走出一群猛兽。但见:狻猊舞爪,狮子摇头。闪金獬豸逞威雄,奋锦貔貅施勇猛。豺狼作对吐獠牙,直奔雄兵;虎豹成群张巨口,来喷劣马。带刺野猪冲阵入,卷毛恶犬撞人来。如龙大蟒扑天飞,吞象顽蛇钻地落。 一万五千余官军大阵,尽被黑气笼罩,对面不能相顾,惊得那坐下马乱窜咆哮,见得那群猛兽赶来,众官军尽皆肝胆俱裂,回身便走。 三娘见了,双刀一挥,指点身后诸将诸军,从阵里杀将出来,张横、张顺、童威、童猛四个领重甲士当先,一掩过来,赶得呼延灼一应官军星落云散,七断八续,呼兄唤弟,觅子寻爷,一万五千军兵折了三千余人,逃散不知去向的三千人,另有两千余人被扈家军生擒活捉了来。呼延灼、韩韬好容易逃得性命,领着五六千败军,直退回五十里下寨。 却说三娘领军杀退呼延灼,大获全胜之后,却并不追赶,当即喝令鸣金收兵。集齐诸将后,便在白莲帅旗下,三娘朗声喝道:“独龙岗的儿郎们,蓟州官军趁我等在此与呼延灼斗阵,却发兵绕道我村坊北面攻打,我等家园土地眷属,皆在庄上,我等能容得蓟州狗官军在我们庄前放肆么?” 扈家军众将士皆高呼道:“打回去!打回去!”此时扈家军挟大胜之余威,又闻官军分兵打庄子,更是同仇敌忾,士气更加高涨起来。 三娘见得士气高昂,当即娇叱道:“好!此趟回击庄内,不必管什么阵势,不必管什么队形,只顾一双眼望着面前敌人厮杀!哪里人最多,便往哪里杀!”扈家军马听了之后,齐声高呼,纷纷掉头,各自聚集到分队将旗之下,只顾往独龙岗北面杀去。 十余里路途,过不多时便到,一万余扈家军马杀气腾腾,翻翻滚滚而来,也不答话,也不结阵,只望见北面庄前官军旗帜便一发声喊,并力厮杀过去。 却说陈曦真领军绕道独龙岗北面,果然被盘陀路所阻,他便吩咐一众军马将胡杨树尽皆砍伐,便要将道路扩宽来,好能深入独龙岗内。但这胡杨林数百年成林,密密层层,又岂是一时半会儿能砍伐干净的?便在陈曦真吩咐诸军备火石火油,准备放火烧胡杨林时,前方探马来报,直说呼延灼大军兵败。 闻得此消息,陈曦真大惊失色,惊呼道:“呼延将军兵马近两万,尚有数千连环甲马助阵,如今不到半日功夫,竟然败了?扈家军都是三头六臂不成?” 张慕云道:“呼延灼这匹夫,坐拥如此军势,尚且败了,端的是无用之极。他那里兵败,却是苦了我等,扈家军马必定挥师来救庄里,我等该何如是好呢?” 陈曦真皱眉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料想扈家军也将无力再战,既然如此,我等便收回兵马,先破扈家野外军马,再图庄内为上。” 当下陈曦真便号令诸军收拢人马,列成阵势,准备挥军与扈家军决战。却不想方才整齐人马,扈家军便漫山遍野的杀将过来,也不结阵,也不整队,而且毫无章法,都是乱阵乱斗,只顾朝着官军人多之处杀来。 陈曦真等官军登时措手不及,扈家军是挟大胜余威而来,又同仇敌忾,只顾要救庄里,便是为自己而战,个个都骁勇非常。反观官军这边,匆忙结阵,又无必胜斗志,登时被冲乱了阵脚。 扈家军漫山遍野,横冲直撞将来。两厢接战后,扈家军拼死向前,官军抵敌不住,便乱跑了,策立不定;后面大队人马,拦当不住,各自逃生。陈曦真飞马慌忙便走,一众将官拥护而行。背后早有一队扈家马军追将来,却得张慕云引人拼死断后,方才救得脱身。 陈曦真引军退回,一万余军马逃回六七千人来,随后张慕云带了数百人逃回,两个合兵一处后,都是面面相觑。陈曦真叹道:“不曾想这妖女不按常理用兵,只顾挟大胜之余威,乱糟糟便冲杀过来,若在平素对阵,她这般战法一无是处,但此刻却是杀了我等一个措手不及,当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啊。”张慕云道:“统制,此刻兵败,虽折兵不多,但锅帐粮草尽皆丢失,只得先回蓟州,再做打算。”陈曦真无奈,也只得应允了。两个便引军先回蓟州。 路上得遇呼延灼探马,两厢通禀了,呼延灼与陈曦真两个各自心内有愧,便都不提前事,相约合兵一处后,一起回蓟州去了。蓟州府尹闻之兵败,也是大惊失色,急忙出二十里外迎接。接到城内,各军都扎住了,府尹便在府内置酒管待两人。 听呼延灼与陈曦真两个诉说了兵败之事,方府尹叹道:“不想那妖女如此厉害,这趟正面对敌,居然使此等伎俩破了两位将军。”呼延灼道:“此趟大意轻敌,实非战之罪,但请相公申禀朝中,允我等戴罪立功,必定打破扈家庄,擒拿妖女上京。” 陈曦真也道:“还请相公遮掩则个。”方府尹叹口气道:“我三个都是一船上人,自然周旋,只是若无必胜把握,只怕难以圆说。”呼延灼道:“下回用兵,定然万分小心,排布军阵,稳扎稳打,每到一处,先下硬寨,步步蚕食,将那妖女围在独龙岗内,再一举歼灭便可。若行此法,必要有得火炮飞打,石炮守御,以碎贼巢。久闻东京有个炮手凌振,名号轰天雷。此人善造火炮,能去十四五里远近,石炮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若得此人,可以攻打贼巢。更兼他深通武艺,弓马熟娴。若得相公于太尉前言知此事,可以急急差遣到来,克日可取贼巢。” 方府尹闻言大喜,陈曦真亦道:“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如今那妖女善用诡计,屡为她所算,与她斗奇,实属不智,不若便以正兵之法抵敌,虽然略微缓慢,但胜在稳妥。” 方府尹见陈曦真也这般说了,便应允,当下修书一封上京,与高俅那里报知此事,便请援兵来援不提。那信使次日起程,于路无话。回到京师,来见高太尉,备说蓟州之事,求索炮手凌振,要建大功。 高太尉听罢,思虑再三,过府与蔡京商议。到了府内,蔡京却在见客,见得高俅到来,蔡京指着堂上那客人道:“来得正好,此人乃童贯举荐过来的,枢密院防御使保义的便是。”那人听闻是高太尉到来,急忙起身见礼。高俅一见那人,不禁吓了一跳,只因此人生得甚是丑恶。 高俅见此人丑陋,心中不喜,蔡京却将这人来历说了。原来此人乃步司衙门防御使保义,姓宣,名赞,掌管兵马。此人生的面如锅底,鼻孔朝天,卷发赤须,彪形八尺;使口钢刀,武艺出众。先前在王府曾做郡马,人呼为丑郡马。因对连珠箭赢了番将,郡王爱他武艺,招做女婿。谁想郡主嫌他丑陋,怀恨而亡,因此不得重用,只做得个兵马保义使。童贯是个阿谀谄佞之徒,与他不能相下,常有嫌疑之心,但此趟宣赞多方疏通关系,只想论个实差,童贯不厌其烦,便举荐来蔡京处。 听了宣赞事迹后,高俅微微颔首,便将蓟州方府尹信函与蔡京看了。蔡京看了之后,不动声色,将信函转递宣赞,口中道:“蓟州兵事,你可阅来。” 宣赞受宠若惊,双手接了,看了信函后,大惊道:“这一丈青扈岚可是西北军中流传的那人?”蔡京微微颔首,宣赞道:“没想到她却是个女子,闻名已久,不想她却反了朝廷来。” 蔡京道:“若举荐你去征讨,可有胜算?”宣赞道:“这妖女既然能连败陈曦真、呼延灼两位,手段必定高明,小将独自去,并无胜算。小将当初在乡中,有个相识。此人乃是汉末三分义勇武安王嫡派子孙,姓关,名胜,生的规模与祖上云长相似,使一口青龙偃月刀,人称为大刀关胜。现做蒲东巡检,屈在下僚。此人幼读兵书,深通武艺,有万夫不当之勇。若以礼币请他,拜为上将,可以扫清村坊,殄灭妖女,保国安民。乞取钧旨。” 蔡京听罢看了高俅一眼道:“意下如何?”高俅道:“此妖女屡败天兵,只想若此趟再败,我等也难以遮掩。蓟州那里只要凌振一人,只恐亦是难以抵敌,只有再多给援军,若能破庄擒人来,方可功过相抵。这关胜加上宣赞、凌振三位,领军前去征剿,方能一举成功。” 蔡京颔首道:“甚合吾意。”就差宣赞为使,赍了文书,鞍马连夜星火前往蒲东,礼请关胜赴京计议。众官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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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凌振来参见了高太尉,就受了行军统领官文凭,便教收拾鞍马军器起身。且说凌振把应用的烟火、药料,就将做下的诸色火炮,并一应的炮石、炮架,装载上车;带了随身衣甲盔刀行李等件,并五百余本部军马,与关胜、宣赞、郝思文三个合兵一处。 三军齐备后,犒赏三军,限日下起行,大刀阔斧,关胜、凌振、宣赞、郝思文四个引军,便杀奔蓟州来。直教龙离大海,不能驾雾腾云;虎到平川,怎地张牙舞爪?正是:贪观天上中秋月,失却盘中照殿珠。 且不提官军那里如何调集兵马,却说三娘当日领军一天内两战官军,将官军杀得大败输亏,左近州县闻之,都是惊惧非常,各自谨守城池,飞报府路防备。三娘得胜后,率领军马得胜而回。 此役杀死官军五六千人,生擒活捉三千余人,都刺了脸面打散充入军中。得连环甲马甲胄两千余副,只可惜那些战马大多都折了腿脚,不能使用,三娘便命人都宰杀了,将肉食犒赏三军,尚有多余的,便分发一众乡邻。又得锅帐钱粮、旌旗兵刃无算,都搬回庄上使用。计点损失,只折损千余人马,大多带伤,三娘厚待伤者,忧恤亡者,又重赏立了大功的公孙胜、张横、张顺等人,上下皆是敬服。 回到帐内,首尾之事料理定后,三娘便在庄上大摆庆功宴,接连摆了三日三夜的流水筵席大肆庆贺。又有梁山花荣、刘唐两个,带了聘礼前来,扈家更是喜上加喜。 花荣与刘唐两个来到庄上,将三书六礼之事办妥后,来到堂上面见三娘。刘唐道:“便在来时,听闻官军大举进犯,天王哥哥那里原本只顾要提兵来救,但得了娘子书信后,方才作罢,只遣我两个前来遣媒下娉。原本我两个路上还寻思,若是到了庄内,还有一番厮杀,却不想那官军遇上扈娘子,败得如此之快。”花荣也叹道:“此前在下对天王只顾听从娘子之言,颇有微词,但此刻见娘子手段,方才知晓天王哥哥方是有真正的识人之明。待娘子与天王成婚后,辅佐天王,我梁山定可发扬光大来。” 三娘笑着谦逊了两句,便留两个在庄内住下,两个自去与扈太公商议婚事,不在话下。 却说花荣、刘唐两个便在庄上住了十余日,便将三书六礼都办备下来,将晁盖、三娘两人八字一合,选定了吉日,便在十二月初十日上。吉日已定,太公大喜过望,便教赶制喜服凤冠,置办嫁妆书礼,只等到了吉日,便行嫁娶大礼。 三娘那里却顾不得这许多,她始终担忧官军动向,只因大破呼延灼后第二日,传来少华山朱武飞鸽传书,直说二十余万宋军大举南下,便在京西西路各处军州驻扎,便对华州虎视眈眈,但又不见宋军来攻,只是占住华州外各处险隘要地,屯兵在哪里观望。 三娘连忙召集诸将商议,黄文炳道:“此乃东打西放之策,宋廷还是想先破我庄上,一旦庄主被擒,少华山那里再多将领、军兵,也是群龙无首,破之易矣。” 公孙胜道:“如此算来,呼延灼虽败,但定有更多军马前来征剿,此趟再来,必定比上趟人马更多。”三娘颔首道:“正是如此,我担忧的正是如此。” 顿了顿三娘问道:“汤隆、孟康两位头领乔装前来蓟州,却不知到了哪里?”黄文炳道:“日前得传书,说将至东京。”三娘道:“教他两个先在东京等候,这里请时迁兄弟去东京走一遭,探听消息,并带我一封书信去,请汤隆兄弟办一件事来。蓟州那里留郑鹰在那里探听消息便了。” 三娘修书一封,两日后时迁从蓟州召回后,赍了书信,便乔装了投东京而去。黄文炳有些不解,问道:“若是要探听消息,在东京的鸟雀棚头细作便可,为何要汤隆、孟康、时迁三位头领去一趟东京?”三娘微微一笑道:“只因请他三个用计,赚一个勇将到庄上来,打探消息只是顺道而已。” 十余日后,花荣、刘唐两个办妥婚仪差事,便告辞先回梁山去,三娘等人送出庄去。临走时刘唐喜道:“扈娘子,下趟来,便接你去梁山,一众兄弟都盼你上山来。”三娘笑了笑道:“只愿官军那里能等到明年去,否则只怕他又来征剿,婚期又得推迟了。” 花荣道:“娘子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梁山与扈家定了亲事,若官军再来,定然会来援手,岂会教扈家独挡官军?说到底,娘子反了朝廷,也是因救公明哥哥之故。”三娘笑而不语,两个便拜辞而去。 花荣、刘唐两个走后,又等了旬月,三娘那里除了等候宋廷消息外,还一直在打听陈丽卿消息,但这却不知去了哪里,竟然一直音信全无,让三娘好不郁闷。 这天已经是十二月初三日,梁山那头迎亲军马已经到了沧州地界,同时得到时迁回信,直说已经在东京与汤隆、孟康两人会合,并带回了一个惊人消息,便是宋廷调集大批山东、河北军马,由大刀关胜为主将,丑郡马宣赞、井木杆郝思文、轰天炮凌振为副将,共两万五千大军,征讨蓟州扈家庄而来。 得此消息后,三娘大惊,急忙召集诸将商议。便在庄内堂上,听了消息后,公孙胜皱眉道:“官军此次前来,非同小可,蓟州那里尚有两万数千余军马,两厢合兵一处,便有五万之众。我庄内只有一万五千兵马,只恐难以匹敌。” 穆弘笑道:“有公孙先生在,便是有十万大军来又如何?只消作起法来,我等趁乱一阵冲杀,便可大获全胜。”三娘摇头道:“先生道术只可出其不意、掩其不备。上趟官军吃了一回大亏,官军那里岂会不防备?或会请道术高人前来,而且道术最忌污秽之物,他那里又或是用些黑狗血之物,先生法术定然威力大折。” 公孙胜道:“正是,我这道术,也并非全无破绽,江湖上能人异士甚多,贫道也不敢说独步天下。” 黄文炳道:“这趟官军复来,必定千万小心,我只怕官军稳扎稳打,与我僵持消耗,我一庄之力,如何能与大军相抗?独龙岗回旋之地太小,胡杨林盘陀路虽险,但官军真发狠来,一把火也便烧了,只怕难以僵持。”穆弘道:“打便打,怕官军个鸟。” 三娘摇头道:“与官军硬碰,实属不智。”扈成道:“既然如此,不如一走了之。点起军马,搬了家眷,愿跟去的庄民,都跟去。大家一同投梁山便了,未来妹夫那里必定接纳的。”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望着扈成,一时间堂上竟然静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进七章让庄别走当机断喧宾夺主势侵吞 便在堂上,众头领听了扈成的话后,眼前都如同打开了一扇亮窗一般,放弃独龙岗三庄,的确是个大胆的想法。三娘神情一顿,单手支颐,飞快思虑起去梁山的得失利弊来。 黄文炳那里眼珠一转,便道:“庄主,去梁山也好,两下里合兵一处,声威必盛。水泊梁山,方圆八百里水泊,又沟通运河,官军无论如何也是封锁不住,不似我们独龙岗这里,虽也是易守难攻,但外出通路狭窄,只恐官军便取长久围困之势。则官军攻不进来,而我等也休想轻易出去,因此就此远遁,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三娘问道:“那这里与辽国的商路怎么办?就此弃之,也太可惜。”公孙胜道:“辽国屡败于金国,朝不保夕,又闻宋金有意联军伐辽,此处早晚便是交战要冲,商路早晚断绝,早弃为妙。” 听了公孙胜之言,三娘心头一震,她来自后世,自然知道,将来宋金定是要联兵伐辽的,蓟州这里早晚便是宋军伐辽后方,又岂容扈家庄在此搅局?为了伐辽大计,宋军定是先要拔掉卡在蓟州的这颗钉子,方才好无后顾之忧对辽国用兵,因此征剿扈家庄兵马是源源不绝而来,一次比一次厉害。 她扈三娘再有通天本事,只怕也难以一庄之力,抗连绵不绝而来的大宋精锐军马,到最后就是庄毁人亡的下场。即便扈家庄能撑过宋金伐辽,随后便是金军入侵中原,蓟州这里也是首当其冲,金军南下,似乎也不会放任扈家庄在此地独大的吧。 三娘思来想去,又看着扈成与李应道:“只是三庄这里,乃是祖辈基业,弃之只恐愧对祖先。兄长,义兄,若要去梁山,这祖辈之地便要弃了。” 扈成道:“主意是我出的,我也知晓祖辈之地弃之愧对祖先,但如今官军逼迫,乃是万不得已之事啊。”李应也道:“地存人失,则人地皆失,地失人存,则人地皆存。上趟我李家庄险些被官军攻破,便早已想得明白,义妹只管决断,去梁山,义兄也无二话。” 黄文炳再道:“此前我等不愿提去梁山之事,只因庄主这里与梁山并无瓜葛,如今庄主与晁天王已经订下婚事,早晚便是一家人,去梁山,正是时候。庄主明鉴,去梁山便如风云化龙,凤舞九天,让庄别走,如龙回大海,蓟州独龙岗这里,乃是困住金鳞的池塘,并非龙兴之地啊!” 三娘尚在犹疑之时,却闻得一阵杖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扈太公杵着花梨杖便从内堂转来,口中道:“我儿休要担忧,祖先这份基业,是到了我这里断的,便是九泉之下,也是我先去说。只要扈家香火不绝,将我死后,也可含笑九泉。我儿不必顾忌,速速定断来便了!” 三娘闻言后,便似定了决心,当即站起身来,朗声道:“此事可还有异议?”只见在堂诸头领都无人说话,三娘道:“好,我等从即日起,黄文炳、栾廷玉、扈成、李应四位头领,分拔人手,便收拾家当,点算钱粮、人口,点齐军马,整备停当后,公孙胜、黄文炳、柴进、裴宣、蒋敬、李俊、张横、张顺、童威、童猛领一万军马,十位护送一应家眷人口先走,我与其余头领引五千军马断后,大家一起上梁山!” 话音才落,众头领一起轰然称是,当下黄文炳、栾廷玉、扈成、李应四个各自分头领众头领行事。 扈家庄、李家庄与原来祝家庄三处村坊,计有人户四万余户,扈家庄申动告示,又命人挨家挨户前去告知后,倒是有两万余户愿意跟随大队上梁山的。 随后点算了人口、军马,共计有十万人口要前往梁山,点算清楚后,三娘便亲自修书与晁盖,直说扈家这边要来投托入伙,便请晁盖在梁山上建屋盖舍,准备一应家私。 晁盖得了三娘信函后大喜过望,当即请宋江、吴用、林冲前来商议。闻得消息后,宋江、吴用两个微微失色,宋江犹疑片刻后道:“天王,我梁山这里便算上家眷人口,也不过五万余众,扈家那里却来十万人口,只恐山寨狭小,难以安顿下来。” 林冲却道:“公明哥哥多虑了,水泊梁山方圆八百里,梁山内外广阔,尽可安顿一应军民庄户。”吴用却道:“公明哥哥也不是此意,只是想来,扈家这里一下来如此多军民庄户,大有喧宾夺主之意啊。” 晁盖微感不悦道:“这是什么话来?扈娘子与我已有婚约,早晚便是一家人来,喧什么宾?夺什么主?”吴用一时语塞。 晁盖便道:“便吩咐寨内各军各户,分出人手来,便在宛子城内外,修建屋舍,以供扈家庄户军民安顿。再于金沙滩、东山几处,设立四座军寨,以安顿扈家军马。” 宋江道:“要建十万人马安顿所需的屋舍,只怕所费甚多,寨内钱粮只怕不足。”晁盖笑道:“扈娘子在信中说了,扈家来投,她那里钱粮颇多,一应开支,不费我梁山一文钱,等她人马护着钱粮到来,便都充入梁山库中去了。” 林冲笑道:“上趟打祝家庄后,师妹那里,光是粮草便得了五十万石,她少华山、扈家庄又经营琉璃器皿、美酒、琉璃镜子等物,正是富可敌国,若是来投,我山寨便是数年之间也够支用的了。” 晁盖哈哈笑道:“正是此话,此事便就此定下,烦请林教头调拨人手,督造一应屋舍,务必在扈家人来前,赶造完工。”当下商议定后,各自散去。 宋江与吴用两个回到下处,都是满面愁容,宋江道:“原本还想这妖女便算嫁过山寨来,最多也就数千之众来山里,此刻却不想全都来了,十万之众,侵吞之势难掩。只恨天王被她美色所迷惑,尚在云雾中,只怕那妖女来了之后,山寨早晚易主。”吴用暗暗咬牙低声道:“官军那里,只顾增兵蓟州,却还不知扈家要投梁山而来,若是官军知晓扈家举动,提前布置。扈家那里,一万五千军马,要护着七八万庄民百姓南下,只恐不易。” 宋江闻言瞪大眼睛道:“军师的意思是,借刀杀人?”吴用微微颔首道:“不错,正是借刀杀人,就算扈三娘能上梁山来,也要教她不能带这许多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宋江沉吟片刻后,咬牙道:“好,便将这个消息报与济州张叔夜知晓,只望官军能拦下那妖女。”当下宋江唤来自家兄弟,铁扇子宋清,亲笔修书一封,教他贴身藏了,随后吴用将下令牌与他,宋清连夜下了梁山,过了水泊后,投济州府而去。 济州府尹张叔夜得了宋清书信后,览罢大惊道:“朝廷那里差动三路军将,陆续前往蓟州,却不想那女贼便要流窜至济州来,若是她与梁山晁盖并作一处,又得梁山水泊天险,便是十万兵马也降她不住了。”当下赍赏了宋清后,嘱咐宋清,但有消息只管来报,宋清应了自去。 随后张叔夜申动公文,直将消息传入京城之内。枢密院得了文书后,报与高俅知晓,高俅问讯亦是大惊道:“关胜那里已经动身北上,若被那妖女趁隙逃窜,祸患大焉。”当即命人快马传书,追赶关胜而去。 却说关胜领军北上后,心急立功,军马整束前行,分毫不耽搁,高俅信使在后追赶,直至蓟州地界,方才追赶上关胜来。关胜看罢高俅书信,亦是大惊,正打算命探马前去哨探时,却得蓟州府差人火急前来送信,直说扈家军马大队正攻打蓟州甚急,请关胜火急前往援手。 关胜闻言更是惊疑不定,与宣赞、郝思文、凌振等三人商议,关胜道:“京中太尉那里有书信至,说那妖女将弃庄南逃,前往水泊梁山与晁盖那厮会合。吾正欲转而南下堵截,却不想蓟州府那里又来求援信使,直说蓟州府那里却被那妖女兵马攻打甚急。虚实不定,也不知那妖女真实用意。” 宣赞闻言道:“高太尉身居京城之内,如何能得消息?蓟州那里是陈曦真、呼延灼两位将军坐镇,若非蓟州危急,绝不会胡乱求援。” 郝思文却道:“也不可就此论断,想那妖女诡计多端,需防此乃声东击西之计。她要南逃,却施疑兵之计,攻打蓟州府,我等若未堵截,高太尉那里怪罪起来,罪莫大焉。” 关胜沉吟片刻道:“不若这般,便请凌振、郝思文两位引五千军马,先往南端堵截,我与宣赞引军至蓟州解围。”凌振、郝思文当即领命。 关胜又嘱咐道:“两位那里兵少,若是到了那处,必要先当道下寨,只顾守好营盘,教他不能过,不可轻易出战。”两个应了,便点起五千人马并凌振本部军兵,一起望南而去。 却说关胜与宣赞引两万官军,星夜赶往蓟州府而来,到了蓟州府时,却是风平浪静,关胜惊疑不定。蓟州府内见了关胜旗号,急忙收起吊桥,枕戈待战,到教关胜更是疑惑。 关胜带了数骑亲自到了城下喊道:“吾乃上差征讨将军关胜,请府尹出来说话!”只见城头立了几人,其中一个怒骂道:“背****将,还敢来赚吾城池?”当下一声喝命,城上一阵箭雨射下,关胜等人只得退回,但却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未完待续。) 第进八章狡狯妖女计多端连环甲马施彼身 便在蓟州城下,关胜被乱箭射回后,心头纳闷,与宣赞商议道:“却不知何故,城上不开门接纳,反而箭矢相待?”宣赞道:“必有蹊跷,兄长少歇,待我去问话。” 当下宣赞独自一骑到了城下,城上见他一个人来,倒也不曾刀兵相见。宣赞便在城下喊道:“蓟州方府尹、陈将军、呼延将军,我等皆乃大宋官军,为何闭门不纳,还要箭矢相向?” 城上方府尹怒道:“昨夜那关胜引军来打我城子,火光下都看得清楚,便是他那一副样子,今日还敢来赚我城池?”宣赞闻言大惊道:“数日前接到蓟州府信差送来公文,直说蓟州府被扈妖女围攻甚急,我与关将军日夜兼程赶来,今早方到城下,何来打城子一说?” 此言一出,城上方府尹吃惊道:“扈妖女何时来打我城子?我又何时差人送信求援?简直一派胡言!”宣赞叫道:“那公文便在我身上,请让我一个人进城,自有分说!” 方府尹与城头立着的陈曦真、呼延灼两个商议了,见宣赞一个人,也不怕他,便吩咐缒下一支箩筐来,宣赞下马,坐了箩筐,缒上城头。 到了城头,宣赞将自己姓名说了,又取出自家关防印信与三个看了,又取出那封蓟州府求援公文来,方府尹看了疑惑道:“此份公文上关防印信皆是我府上的,但我却未曾发过此等求援文书,那扈妖女更是并未提兵来打城子,这几日都是在专等关将军兵马到来。倒是昨晚有个似关将军模样的人,引军来攻城子,打了半夜方才离去。” 陈曦真一拍脑门道:“啊吔,中了扈妖女诡计了。”方府尹道:“中了什么诡计?”陈曦真道:“这求援文书是假的,定是那妖女伪造,便是为了赚关将军援兵至此。而昨夜也定是那扈妖女使人扮作关将军模样,引军来佯攻城池,好教我等今日一时不辨真伪。与关将军一通厮杀。好在宣将军胆大心细,前来分辨,否则便误会难释了。” 呼延灼也道:“正是,这妖女定然是见我官军势大。又施诡计来,果真是个狡狯妖女,恶毒妇人心!”当下三个破口大骂扈妖女,宣赞心下暗道:“这妖女尚未见面,便连使两计。将我等骗得团团转,果然非易于之辈。” 骂了片刻后,方府尹方才急命人打开城门,亲自与陈曦真、呼延灼、宣赞、韩韬、张慕云等官军将领一同到城外迎关胜。关胜见得城门打开,便引军上前来相会。 便在城门口相见了,宣赞将求援文书系伪造之事说了,消释两家误会。关胜闻言后大惊道:“如此说来,那扈妖女并未打算死守独龙岗,她一早便打算南下梁山逃窜!高太尉书信所言,乃是真的。” 陈曦真等问起后。关胜将太尉书信与众人看了,陈曦真大惊道:“想不到这扈妖女如此果决,独龙岗一方基业,说弃便弃了,壮士断腕,果然厉害。” 呼延灼则皱眉道:“既然她要南下逃窜,我等分兵堵截便了。”关胜道:“天幸在半道时,分兵五千与凌振、郝思文两位,便请两位南下兜截,也不知战况如何。” 陈曦真道:“既然如此。不如今日便分兵南下,请关将军速速提兵与凌振、郝思文两位将军会合。我蓟州兵马则去独龙岗查探一番,若真是扈妖女已经走了,便占了那里。扫清余孽,再南下与关将军会合,便在半道上,夹击扈妖女。” 关胜道:“此策甚好,为防那扈妖女在传假书信骗人,两家今后信使传书。须得对上印记。”当下关胜取一块丝帕在手,上绣金簪花,便一刀将丝帕裁成两块,一块自己收了,另一块交予陈曦真道:“若是两家传书,信使必要取出丝帕来对。”陈曦真赞道:“关将军果然心细如尘。” 当下约定了,关胜兵马也不进城,又挥军南下。关胜麾下官军连日赶路,如今到了蓟州,却不得入城歇息,又要掉头南下,不免怨声载道。 陈曦真、呼延灼、韩韬、张慕云四个却点起蓟州一万官军,直奔独龙岗而来。到了岗前,都是一路坦途,便连个扈家军哨探也不见。陈曦真命哨探入盘陀路,上岗子去查探。 少时哨探回报,直说岗子内三座庄子都空无一人,庄内到有庄民留下,解来问了,方才知道数日前,庄内军民百姓大部都跟扈三娘等一众头领投南而去了。 陈曦真与呼延灼面面相觑,陈曦真道:“当真是走了,这扈妖女如此心志,若非她反了朝廷,倒真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呼延灼道:“既然走了,便分兵占了庄子,以免将来再生豪民。那扈妖女带了许多钱粮人口,行速必定缓慢,可快快追上前去截杀,定能获全功。” 当下商议定了,张慕云引两千军马占了庄内,严查庄内民众百姓,以防留下余孽。陈曦真、呼延灼、韩韬三个,引八千军马,火速南下追赶。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却说凌振与郝思文两个引五千军马绕道堵截,这一日到了一个去处,四围都是高山,中间一条驿路。只见此处山势秀丽,水绕峰环,郝思文差人问了当地樵夫,方才知道此处名唤饮马川。 郝思文见了此处地势后道:“此处狭窄险要,正好可以当道结寨。”凌振道:“那座山上,可分兵设一寨子来,在那寨子上,我排布下风火二炮,便能控扼方圆间道,便是有千军万来,也休想透得过去。” 两个商议定了,正要号令军马扎寨时,却猛听前面一阵鸣锣鼓响,只见便在那驿路尽头,撞出一彪人马来,皆是打着扈家旗号的连环甲马,有一千余骑上下,当先一将,披一副黄金锁子甲,前后兽面掩心,穿一领大红袍,背胯边插着飞刀五把,拿了点钢枪,戴上凤翅盔,正是独龙岗扑天雕李应。 只见他引军到了后,见得凌振、郝思文一众官军,也不答话,鸣锣响处,后军擂起鼓来,那一彪连环甲马便径直呼啸杀将过来。那队连环甲马,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着一对眼睛。杀气腾腾的直冲将来;两边把弓箭乱射,中间尽是长枪,只是这彪甲马皆是独自骑行,并未连环栓钉。 凌振、郝思文两个见了都是大惊失色,郝思文喝道:“原来乃是呼延家的连环甲马战法!列拒马阵!”但奔近后看了,那一千连环马军,却并未数骑链接在一起,而是各行其是,是以机动灵活,并不呆板。 却见李应引连环甲马冲杀入去,官军匆忙结阵,不能抵敌,正要退守山上时,不防驿道上一片喊杀声传来,又撞出一彪军马来,也是一般的连环甲马,一千余骑,当先一骑似乌黑云的马上,坐着祝家庄枪棒教师栾廷玉。怎生装束:嵌宝头盔稳戴,磨银铠甲重披。素罗袍上绣花枝,狮蛮带琼瑶密砌。丈二钢枪紧挺,乌黑骏马频嘶。 栾廷玉兵到后,见得李应正在前面厮杀,当即大喝一声,挥军冲杀上前去。本来五千官军匆忙结阵,便已经难以抵挡连环甲马,这时候又来一千余骑,当即四散溃逃。那扈家连环马军,漫山遍野,横冲直撞将来。官军胆寒,便乱跑了,策立不定;后面凌振、郝思文两个,拦当不住,各自逃生。 凌振慌不择路,策马便逃时,不妨一旁李应从斜刺里杀将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被李应一枪扫下马去,背后拥上来捉了。郝思文弃马步行,只顾往山上奔逃。 却逃到一处山坳时,只听得山顶上鼓板吹箫,仰面看时,风刮起一面白莲幡旗来,上面绣着一朵白莲花,一旁写着“替天行道”四字。转过来打一望,望见红罗销金伞下,盖着一位娇艳女子,一身红袍直衣狩服,头戴乌红帽子,帽上两条丝绦垂下,背后秀发随风扬起,手中一柄日月罗扇,慵懒明媚,美目含怒,暗暗生威,唯美凌厉,惊才绝艳。 这女子正是蓟州一丈青扈岚扈三娘,她这一身扮相大异于宋时装束,但若后来人一望便知,这正是后来影视剧中东方不败的经典造型。只见那销金伞下,铺了厚厚的绒丝垫子,三娘斜靠其上,左有吕方,右有郭盛,皆锦袍金甲,一双方天画戟护定。身后一众二百余贯甲铁卫,刀枪斧钺摆布开来。 郝思文见了大惊失色,只见那女子笑眯眯的娇声叱道:“兀那官军,你想往哪里去?”郝思文急忙掉头便走,那女子却一展狩服,翩若惊鸿般直掠下山而来,几个起落便追上郝思文。 郝思文听得背后风声,急忙举起手中钢刀,也不回头,便是反手一刀砍来,却不想那刀上一震,回头看时,那女子使双刀架住,随后一片雪白刀影便迎面照来。 两个便在山道上厮杀起来,斗到三十余合时,郝思文刀法散乱,被那女子一脚踢翻在地,一众铁甲士一拥而上,便捆翻在地来。(未完待续。) 第进九章走透消息谁之过贪心不足蛇吞象 一众重甲士擒住郝思文后,三娘收刀入鞘,自回到销金伞下坐了,将郝思文押至面前,三娘眯着眼睛,轻摇日月罗扇,淡淡的问道:“你是哪位将军?通个姓名来!” 郝思文昂着头怒道:“你便是扈妖女么?要杀便杀,休得多言!”三娘哼了一声道:“你倒是第一个当面骂我妖女之人,胆子不小。你放心,我也不会杀你。来人,先押下去,与彭玘一同押了,送往梁山去。” 郝思文随即被押下去,途中骂声不绝,却被几个重甲士用破布塞了嘴巴,最后便再也骂不出来了。 郝思文去后,三娘起身看了饮马川驿道上的厮杀,官军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便转身吩咐吕方、郭盛两个道:“你们两个也下去厮杀一阵,尽快了结战事,记住但凡跪地投降者免死!”吕方、郭盛两个领命,各带领军马冲杀下去。 少时已经战事平息了,李应、栾廷玉两个前来禀报,栾廷玉纳献活捉得的凌振,至押至三娘面前。三娘看着凌振笑道:“你若是敢骂我,我便杀了你。” 凌振低头不语,三娘又问道:“请通个姓名来。”凌振将姓名说了,三娘哦了一声,亲自起身来,解了凌振绑缚,口中道:“久闻轰天雷大名,不知可愿降我?”凌振摇头道:“朝廷待我不薄,岂能背反?”三娘嗯了一声道:“你是官军我是贼,要你投降,也并非易事,但请先在我这里小住些时日好了。待得去梁山安顿好了,尚有些火炮之事与你请教。” 凌振微微一惊道:“尔等真要南下梁山?”听了这话,三娘咦了一声,眯着眼睛道:“你是如何知晓我等要南下梁山的?”凌振道:“便是京中高太尉来书信说之,关将军便差我与郝思文两个先引兵来堵截尔等。” 三娘眉头深锁起来,只道:“原来适才那人便是郝思文。”顿了顿三娘挥挥手道:“将他先押下去。” 将凌振押下去后,三娘皱眉道:“此战还甚是凶险,若非放出海东青,一早探知这里有官军前来,提早做了部署,也难以轻易得胜。”李应颔首道:“正是,若是官军当道下寨,又占住两侧山梁来,我等军马只怕难以得过。” 栾廷玉道:“此事蹊跷,东京高俅是如何得知我等要南下梁山的?”三娘道:“南下之事,我庄内虽知晓的庄民甚多,但我那庄里禁得密不透风,便是近在咫尺的蓟州府官军也尚不知晓,偏偏远在东京的高俅知道了,除非便是知晓此事的梁山那里走透了消息。” 栾廷玉道:“好在庄主先做了安排,差人送了假文书去关胜那里,骗得他先引大军去蓟州,否则我等殿后的五千军马,只怕没那么容易杀透官军重围。只是这梁山走透消息,晁天王那里也太不仔细了。” 三娘摇摇头道:“最坏的打算便是梁山那里有朝廷细作。此事暂且不提,先到了梁山,再做计较。”当下三娘命栾廷玉、李应等几位头领打扫了战场,此战击溃五千官军,得钱粮锅帐马匹兵刃一批,又擒得凌振属下五百精熟火器的兵将,连同其它投降官军,一共捉得一千余人,当场杀死官军两千余人,其余人等逃去无踪。三娘命将俘虏刺了脸面,充入军中来,一同南下而去。 却说关胜引军追赶,过了两日后,兵至饮马川左近,便在路上遇得凌振、郝思文麾下逃回的败军。细问后,方才得知凌振、郝思文兵败被擒之事。关胜大怒道:“好个妖女,果然声东击西,早早南下去了。” 宣赞道:“不想凌振与郝思文那里不曾堵住那妖女,如今追赶不上,太尉那里一早来了书信提点,如今放了那妖女南下,只恐太尉那里怪罪。” 关胜沉吟片刻道:“吾军中两万之众,步军大半,行走迟缓,不若我亲自引三千轻骑,先去追赶,若是追上,便先纠缠阻拦,你引大军随后赶至,再一同厮杀。” 宣赞道:“也只有这般了,能否追上,便要看天意了。”两个商议定后,关胜便亲自引了三千轻骑先走,宣赞引大军随后赶来。 却说三娘击破凌振、郝思文部官军后,迅疾南下。前面扈家军护着一众庄民已经走了有数日之久,那里有七八万军民一道前行,寻常州县,见人多势众,又猝不及防,根本不敢出城阻拦。昨日得了前队黄文炳飞鸽传书,直说大队已经快至济州,早晚便到梁山,三娘看了心头大定。 这一日过了沧州地界,来到一个去处,便一打听,却是名唤飞虎岗,过了此处,便是德州地界。李应点三百马军前面哨探,正行走间,岗上一阵鸣锣声响,却撞出一彪人马来拦住去路,总有三千余人。 引军在前的李应微微吃了一惊,却不曾想这里还有强人驻扎,看得扈家军数千之众,还敢来到捋虎须的。但想着也都是一方豪强,李应便打马上前来问道:“前面是哪一路好汉拦路?我等乃是蓟州独龙岗扈家军马,要前往梁山,还请放条路来。” 只见当先两个好汉步行上前来,一个使一面团牌,牌上插飞刀二十四把,手中仗一条铁标枪。另一个也使一面团牌,牌上插标枪二十四根,手中使一口宝剑。那使标枪的上前大声喝道:“原来尔等便是扈家军马,我等乃是徐州芒砀山好汉。我家寨主,姓樊,名瑞,绰号混世魔王,能呼风唤雨,用兵如神。我姓项,名充,绰号八臂那吒,这位姓李,名衮,绰号飞天大圣。” 李应听了名号,便在马上微微欠身,也说了自家姓名,随后道:“既然三位是在芒砀山开山立柜,为何会到了此处?” 那项充喝道:“听闻你那里当家的乃是一介女流,许配与梁山晁盖。我等三个正欲吞并梁山,因此引军来与他相持,却不想不识得路,引军乱撞到了这里。” 李应闻言,哑然失笑道:“三位好汉想要吞并梁山?”项充道:“不错,既然遇上他晁盖妻族,一并先拿了,听闻那扈三娘那婆娘生得好看,可先与我家寨主做个压寨夫人来!” 李应闻言大怒,便挺起铁枪来战两个。两个见军马掩来,也不躲避,径直舞起团牌,齐上直滚入阵来。李应麾下不过三五百连环甲马军,见他过来,便即放箭。但项充、李兖麾下皆团牌士,那厢里取团牌格挡箭矢,就地下滚将过来,单刀在手,只望马蹄上砍。 李应正要上前战两个时,项充那里标枪、李兖那里飞刀,一起招呼过来,幸好李应有铁甲护身,并未着伤,但见两个舞团牌来取马匹,只恐两个浑人伤了马匹,急忙勒转马头,呼哨一声,便往后退去。 退了数里远后,方才甩脱两个,李应计点损失,伤了数骑马军,还好退得快,否则被他裹入阵来,只怕伤得更多。李应哭笑不得,便引军先去会合三娘大军。 便在道上会合了,李应说了前面有一伙强人拦道,直说要吞并梁山,遇上扈家军马,便先拿了,因此不能得过。栾廷玉等听了都是笑了起来,栾廷玉道:“井底之蛙,夜郎自大。” 三娘却沉吟道:“八臂哪吒项充与飞天大圣李兖,都是蛮牌步军好手,虽有些本事,但尚不足惧。只是那混世魔王樊瑞,是个有道术之人,须得公孙先生方能匹敌。” 李应道:“公孙先生与黄军师在前队之中,只怕已经去得远了。”穆弘却道:“不妨事,庄主这里可飞鸽传书过去,请先生回身走一遭便了。” 三娘颔首道:“正是,樊瑞、项充、李兖三个也都是好手,正好可以收服。”当下三娘手书一封,交予郑鹰传信,吩咐五千军马就地先扎下营寨来。 便歇息了一晚,翌日清晨,却听闻寨外有人叫战,三娘等都披挂了出寨来看时,只见阵前三千余人摆开;左右两边,项充、李衮;中间马上,拥出那个为头的好汉,姓樊,名瑞,祖贯濮州人氏,幼年作全真先生,江湖上学得一身好武艺。马上惯使一个流星锤,神出鬼没,斩将搴旗,人不敢近,绰号混世魔王。怎见得樊瑞英雄,有《西江月》为证:头散青丝细发,身穿绒绣皂袍,连环铁甲晃寒霄,惯使铜锤神妙。好似北方真武,世间伏怪除妖,云游江海把名标,混世魔王绰号。 那个混世魔王樊瑞骑一匹黑马,立于阵前。上首是项充,下首是李衮。那樊瑞看了扈家军马,四面八方,摆成阵势,雄壮威武,心头暗暗惊叹道:“想不到一介女流麾下,有如此雄壮之师,不可力敌,只能用道术来。” 当下便分付项充、李衮道:“若见风起,你两个便引五百滚刀手杀入阵去。”项充、李衮得令,各执定蛮牌,挺着标枪飞剑,只等樊瑞作用。只看樊瑞立于马上,左手挽定流星铜锤,右手伏着混世魔王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项充、李衮呐声喊,带了五百滚刀手,杀将过来。扈家军马内,早得三娘嘱咐,军中备下黑狗血等污物,见杀将过来,便分开做两下,将一应污物散出,那法术登时不能浸透阵中。 项充、李衮,一搅入阵,两下里强弓硬弩,射住来人,只带得四五十人入去,其余的都回本阵去了。三娘望见项充、李衮已入阵里了,便叫吕方、郭盛两个把白莲号旗只一招,扈家军马,纷纷滚滚,变作长蛇之阵。项充、李衮正在阵里东赶西走,左盘右转,都是敌军裹来,寻路不见。 项充、李衮心慌起来,只要夺路回阵,百般地没寻归路处。正走之间,忽然地雷大振一声,两个在阵叫苦不迭,一齐裹了双脚,翻筋斗颠下陷马坑里去。两边都是挠钩手,早把两个搭将起来,便把麻绳绑缚了,解到三娘面前请功。三娘把日月罗扇一指,三军一齐掩杀过去,樊瑞引人马奔走而回,走不迭的,折其大半。(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用人不疑尊天命轻骑袭扰欲拖延 见胜了一阵后,三娘收军,众头领都在帐前坐下,重甲士早解项充、李衮到于麾下。三娘见了,忙叫解了绳索,亲自把盏,笑着说道:“二位好汉,其实休怪,临敌之际,不如此不得。我便是蓟州一丈青,久闻三位好汉大名,早就想皆是一二,请到我扈家军内,同聚大义。盖因我那里官军一直虎视眈眈,不得远行,因此错过。倘若不弃,同归山寨,不胜万幸。” 两个听了,互望一眼后,项充道:“也早就听闻过扈三娘子大名,只是想来一介女流,未必有什么大本事,但今日见了,果然厉害。看来江湖传说,扈三娘子乃仁宗皇帝镶星天命之人,果然是真的。”李兖道:“正是此话,我等逆天而行,便连樊瑞法术也不灵了。如今被擒,不想娘子如此义气之人,我等两个不识好人,要与天地相拗。今日既被擒获,万死尚轻,反以礼待。若蒙不杀,誓当效死,报答大恩!樊瑞那人,无我两个,如何行得?扈三娘子若肯放我们一个回去,就说樊瑞来投拜,不知头领尊意如何?” 三娘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必留一人在此为质,便请二位同回贵寨,我便在此专候佳音。”两个拜谢道:“真乃巾帼大丈夫!若是樊瑞不从投降,我等擒来,奉献扈三娘子麾下。” 三娘听说大喜,请入中军,待了酒食,换了两套新衣,取两匹好马,呼甲士拿了枪牌,送二人下山回寨。两个于路,在马上感恩不尽。来到飞虎岗下,小喽罗见了大惊,接上山寨。 樊瑞问两个来意如何。项充、李衮道:“我等逆天之人,合该万死!”樊瑞道:“兄弟,如何说这话?”两个便把三娘本事、义气,说了一遍。最后项充道:“想她乃是白莲教尊圣女,又是仁宗皇帝镶星天命之人,官军屡败其手,何当投效。” 樊瑞道:“既然扈三娘子如此大贤,义气最重,我等不可逆天,来早都下山投拜。”两个道:“我们也为如此而来。”当夜把寨内收拾已了,次日天晓,三个一齐下山,直到扈家军寨前,拜伏在地。 三娘亲自迎了,将扶起三人,请入帐中坐定。三个见了三娘,没半点相疑之意,彼此倾心吐胆,诉说平生之事。三人拜请众头领,都到飞虎岗寨中,杀牛宰马,管待扈三娘等众多头领,一面赏劳三军。 饮宴已罢,樊瑞问起他那法术不灵之事,三娘笑道:“我门下有二仙山公孙先生,江湖名唤入云龙的便是,他一身道术精奇,破你道术的法儿,正是他那里教授,若是想求教,过几****便自来。”樊瑞大喜,心下殷切。 随后扈家军马便在飞虎岗歇息两日休整,一来便等公孙胜前来,二来连日转战,士卒疲累,便歇息两日。第三日上,公孙胜带了几名铁卫快马赶到,巡哨军马接住,引到飞虎岗来。 相见之后,公孙胜方才知道,三娘已经破了樊瑞道术,便笑道:“早知如此,我便慢慢行来,倒还教我日夜兼程,好不辛苦。”众人皆是大笑。 随后三娘说情,樊瑞执礼,就拜公孙胜为师。三娘立主教公孙胜传授五雷天心正法与樊瑞,公孙胜看樊瑞一身根骨清奇,倒也合适,便答允传授,樊瑞大喜。 次日之间,三娘吩咐众军合兵一处,牵牛拽马,卷了飞虎岗山寨钱粮,驮了行李,收聚人马,烧毁了寨栅,便打算继续南下而行。 却才来到岗下,便有巡哨探马火急来报,直说官道上来了数千官军轻骑,据此不过十余里路遥。三娘闻言皱眉不已,栾廷玉道:“官军来的好快。” 三娘道:“我军马中,多了一千余官军俘虏,眼下又多了三千樊瑞、项充、李兖三位好汉兵马,步军众多,官军三千轻骑掩来,必不能远遁,当先击破追击之敌,方能从容而去。” 栾廷玉、穆弘、李应等诸将皆是颔首,当下三娘便分拔军马,教各军调头,便在当道布阵,准备给追击的官军迎头一击。各军都埋伏下兵马,布下军阵,专等官军轻骑前来。 却不想等了几个时辰也不见官军到来,三娘接连放出海东青前去查探,只看海东青鸣叫,都是说官军便在五里之外停住,再也不向前来。 三娘心头大奇,派出数队哨骑前往哨探,不一刻便只回来一队人马,那领头巡哨的铁卫气急败坏,直道:“官军见我哨骑前来,便也派出数队人马来厮杀,我等人少,殿后之人皆被擒杀,只我等几个逃回。便只望见,旗号上书大刀关胜,麾下总有三千轻骑马军,来去如风,甚为彪悍。” 一旁穆弘大怒道:“什么大刀关胜,小刀关败的,遮遮掩掩不敢上前来,俺前去会会他!”三娘道:“关胜此人深谙兵法韬率,你去试探一番也好,但切记小心谨慎,不可轻易追击。” 穆弘应了,当下点起一千马军便前出阵来,只望五里外关胜阵中杀去。到了五里外,关胜军马见了穆弘军马到来,却不答话,只见关胜将旗一展,当先便走,一众军马跟着调头便走。穆弘大奇,记起三娘的话,只赶出三四里路,便不再追赶,随即便引军返回。 穆弘回军后,说了此事,三娘沉吟片刻后,登时惊呼一声道:“关胜此来,只是轻骑当先,大部军马还在后面,他兵少,不能抵敌我大队人马,便只想拖住我等,等后面军马赶到。” 李应道:“既然如此,我等当先击溃关胜轻骑,随后迅疾启程才是。”三娘颔首道:“不可,他那三千轻骑来去如风,追之不及,关胜又精通兵法,难以将他击溃。”思虑片刻后,三娘便道:“将马军布置在阵后,步军在前,不必理会关胜马军,诸军一起启程南下。若中途关胜来赶,马军只管去迎敌,步军只管走,不许停留。待马军驱赶敌人后,再追赶步军来!” 当下商议已定,栾廷玉、李应、穆弘三个,引三千马军殿后,三娘与其余头领引步军先行,不去理会关胜马军骚扰。三千扈家马军为求马速,便将连环马甲都脱了,都是一般的轻装轻骑,甲具都用车马装了,步军运行而行。 果然,扈家军马复行一个时辰后,背后烟尘大作,关胜马军又追赶上来,殿后的三千马军见得,便飞骑出阵前去截击,关胜引军杀来,两支马军厮杀一阵后,关胜引军退去。栾廷玉等也不追赶,引军复赶上步军行伍,又一同复行。 关胜一天之内,引军追赶、袭扰,但扈家军马就是不停步,只将马军前来迎敌,将关胜击退后,也不追赶,只顾护着步军前行。如此不理会关胜马军,道教关胜好不郁闷。 当夜扈家军马安营扎寨歇息,关胜引军离他十里下寨,只差哨骑轮换监看。便在夜里,关胜在中军内寻思道:“这扈妖女果然狡猾,一眼便看出此乃拖延之计,她那里只顾南下,却拦不住她去路,如之奈何?” 正忧愁时,营外军士来禀,直说有凌州曾头市教头史文恭来拜访。关胜不识得史文恭,大奇之下,便还是请进来相见。那史文恭独自一个,到了帐内,与关胜相见后,便道:“听闻关将军意欲截击扈家军马,我曾头市与扈家有仇怨,正可襄助一臂之力。” 关胜心下略有疑窦,只是沉吟不语,史文恭又取出一封文书道:“此乃京城蔡太师府下闻参谋书信,教我曾头市相机助官军一臂之力,书信在此,将军若是不信,大可一看。” 关胜看了那书信,但此前吃过一回伪造文书的苦头,便更有疑窦,当下问道:“史教头如何与扈家有仇怨?”史文恭便将扈三娘劫夺抢亲之事说了。关胜又道:“果然夺妻之仇不可不报,但不知史教头兵马几何?如何助我?” 史文恭道:“我等曾头市军马一万余众,已经到了扈家军马前路三十里处下寨,明日她过我那里,便可拦住去路,我先布阵与她交战,将军可引军在后突袭,定然可以一举破敌。” 关胜颔首道:“果然好计,明日看得曾家军马与扈家军马厮杀之时,我定当从后掩袭,定要一举成功。”两个商议定后,便送史文恭离去。 却说三娘军马被关胜轻骑袭扰一日,虽然并无多大损伤,但却憋屈太甚。当夜歇息之后,次日三娘依旧军马按部就班起行,依旧不去理会关胜马军。 行过二十里路后,来到一处集镇,此处已经是德州地界,这镇子名唤林子镇,再过五里便是齐天庙。说也奇怪,今日之上,关胜军马却只是不紧不慢的跟随其后,并不上前袭扰,道教三娘一阵狐疑。 又行里许后,三娘越觉得事有蹊跷,当即喝命诸军停步,放出两只海东青往四方查探。过不多时,两只海东青回来,一番鸣叫后,只教三娘大惊失色,便对一众将领道:“便是查探得,前方五里处,有一彪军马布置军阵阻拦,总有一万军马上下!” 公孙胜惊道:“官军一夜之间赶到我们头里去了?”三娘缓缓摇头道:“不可能是关胜部军马,或许是左近官军,也或许那伙人便不是官军!”(未完待续。) 第枯一章当道结阵拦去路独留一军亲断后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为稳妥起见,三娘便吩咐各军就地左右先摆布阵势,自将中军安顿中间,差了数队侦骑前往查探。少时侦骑回报,只道五里外约有一万余人马,皆是曾头市旗号。 众头领闻言都是一惊,栾廷玉道:“曾头市军马来此处堵截我等,看来定然与官军勾结了。”穆弘道:“他那里一万余众,我军这边八千之众,自然不怕他来。曾头市这些女真人敢来到捋虎须,也好教他们尝尝爷爷们的手段!” 公孙胜却摇头道:“我们身后还有关胜的三千官军尾随而来,需防他马军从背后突袭。”三娘沉吟片刻后道:“留在此地,敌军只会越来越多,先一鼓作气向前,击破曾头市军马,冲出重围去,方才能跳出官军的堵截去。” 当下商议定后,三娘与众头领当即点起军马,前去迎战曾头市军马。便引领军马往前行了五里,此地一片平川旷野之地,只见对面曾头市军马万余人,列成阵势,擂鼓呐喊。 便在曾头市军马中军旗号下,一字儿摆着七个好汉:中间便是都教师史文恭,上首副教师苏定,下首便是曾家长子曾涂,左边曾密、曾魁,右军曾升、曾索,都是全身披挂。 教师史文恭弯弓插箭,坐下一匹白马甚是雄健,手里使一枝方天画戟。三通鼓罢,只见曾家阵里推出数辆陷车,放在阵前,曾涂指着对阵骂道:“反国女贼,见俺陷车么?先趟你劫我府上教头迎亲队伍,欺辱太甚,今趟定要报仇!我曾家府里杀你死的,不算好汉!我一个个直要捉你活的,装载陷车里,解上东京,碎尸万段。你趁早纳降,若肯婚配与我家史教师来,再有商议。” 扈家军阵内,李应听了大怒,挺枪出马,直奔曾涂。两个交马,斗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败。曾魁斗到二十合之后,料道斗林冲不过,掣枪回马。 三娘见了秀眉紧皱,望了望一旁公孙胜与樊瑞,道:“公孙先生,此地不宜久留,可能用道术破他军阵?”公孙胜与樊瑞互望一眼后,都是摇头,樊瑞道:“今日天时不利,强用道术,恐遭反噬。”三娘哦了一声,公孙胜道:“我等道术,乃是借助天地灵气方能催动,但凡孤、夭、贫、残,天时不利时,量不在我时,强用道术,定遭天谴。” 三娘明白了,道术乃天地灵力,使用也是有限制的,难怪原著中,明明梁山有公孙胜这等道术高明之人,也难得见他出手几次,否则每次只靠公孙胜带兵出战便可了。 三娘见公孙胜与樊瑞无法用道术,当下掣出双刀来,娇叱一声道:“既然如此,便真刀真枪厮杀,不必与他斗阵,只顾冲将过去,杀出一条血路来!”当下双刀一挥,众头领一起向前,一发掩杀过去,两军混战。 曾家军马,精锐者不过数百女真人,余众皆中原招募的庄丁,虽得曾家操训,但毕竟成军不久,未及扈家军马精锐,混战一阵后,曾家军马遮拦不住,便一步步退后。 史文恭那里,大呼酣战,只顾催逼庄丁上前厮杀,便在阵后连斩五个临阵脱逃的小头目,稍稍震慑中军,一时间中军稳住阵脚,倒也不敢再退。但扈家军马两翼派出连环甲马冲阵,曾家两翼遮拦不住,眼看溃败在即。 便在这时,只听后面一阵喊杀声传来,关胜引三千马军从后掩至,径直冲了过来,后阵项充、李兖引一千蛮牌手上前抵挡,但无奈关胜马军骁勇,人马比蛮牌手多,又是平地见敌,因此厮杀一阵后,便即抵挡不住。 三娘在中军阵中见得,当下呼哨一声,周边聚齐五百马军来,都是三娘从扈家军中挑选的精锐马军。待军马齐集之后,三娘吩咐公孙胜与栾廷玉道:“这里破阵在即,我引五百军马去敌关胜,你等只顾冲破当面之敌,不论我这里是胜是败,都不要回头,一鼓作气杀出重围去!”公孙胜、栾廷玉还想答话时,三娘却已经娇叱一声,策马引五百军马,便向关胜军马冲杀过去。 关胜在混战中,见得三娘引一彪马军杀将过来,当即将旗一展,便即先退,那一众马军当即呼啸一声,如潮水般直退出里许地外,方才站定,便重整阵势,准备接敌。 三娘引军赶到后,关胜马军已经退走,当即命项充、李兖两个引众蛮牌手先与大队会合,三娘亲自断后。项充、李兖两个引军便走,会同大队人马,一同冲击曾家军马去了。 三娘见关胜引军退后,重整阵势,便也不急着冲锋,便也喝命一众马军列阵。但见不远处,官军将旗之下,关胜威风凛凛,策马候立在那,胯下那匹马,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浑身上下,没一根杂毛,纯是火炭般赤,拴一副皮甲,束三条肚带。关胜全装披挂,一副鱼鳞甲,一领绿战袍,门旗开处,果然威风,有《西江月》一首为证:汉国功臣苗裔,三分良将玄孙。绣旗飘挂动天兵,金甲绿袍相称。赤兔马腾腾紫霞,青龙刀凛凛寒冰。蒲东郡内产豪英,义勇大刀关胜。 三娘见那关胜美髯红脸,还真似活脱脱的关二爷。三娘自忖身边马军只有五百,关胜那里近三千之众,与他混战厮杀,并不占优,便打定主意,先与他斗阵,但能拖延些功夫,栾廷玉那里杀透了重围,自己方才好脱身。 当下三娘单骑出阵来,娇声叱道:“关胜,你把你祖先关二爷的脸都丢光了,与我对阵,还躲在阵中来,你可敢与我单打独斗来?” 关胜闻言,果然大怒,舞起青龙刀,直取三娘。三娘见了,也娇叱一声,掣出日月双刀来迎。两个方一交马,三件兵刃交兵,登时清音龙脆,火星四射。关胜只觉虎口一震,暗道:“好个了得的妖女,如此手段,难怪能统领群豪与官军相持。”三娘也暗暗皱眉,关胜刀法沉厚稳重,却是劲敌,也暗赞道:“好个大刀关胜,不愧是未来梁山五虎之一。” 两个肚里暗自寻思,手上却是不慢,一来一往,一上一下,忽快忽慢的斗到五十余合,三娘见他武艺精湛,便卖个破绽,回马便走。 关胜赶来,三娘就了事环带住双刀,拈弓取箭,侧坐雕鞍,轻舒猿臂,翻身一箭。关胜听得弓弦响,却好箭来,把刀只一隔,铮地一声响,射在刀面上。三娘见一箭不中,再取第二枝箭,看的较近,望关胜胸膛上射来。关胜镫里藏身,又躲过了。 关胜见她弓箭高强,不敢追赶,霍地勒回马,跑回本阵。三娘见他不赶,连忙便勒转马头,望关胜赶来。又取第三枝箭,望得关胜后心较近,再射一箭。只听得铛地一声响,正射在背后护心镜上。关胜大惊,当即勒马停住,不敢再追。 两个战了多时,关胜勒定战马后,方才瞧见远处曾头市军马已经被扈家军马冲破阵势,扈家军马已经突围而去。关胜大怒,暗道:“好狡狯的女子,使我在这里与她斗阵,误了大战。”当下青龙刀一举,身后一众马军赶将上来,直冲过去。 三娘箭退关胜后,打马便回,便在酣战之时,她已经偷眼望见自家军马已经突围而去,便用弓箭退了关胜,随后扭头便走。三娘策马赶回一众马军面前,当即喝命道:“前军已经突围而去,众军跟上,我亲自断后!” 众马军怎肯先走?三娘厉声喝道:“此乃军令,违令者斩!”听了这话,众马军才纷纷勒转马头,一起转去。三娘便在最后,策马疾驰跟上。 驰出里许,只觉背后风声扑至,三娘侧身藏在马鞍一侧,头上数支羽箭飞过,回头看时,却是关胜马军已经追至不足百步,关胜威风凛凛的便赶在第一个。 三娘避过追射而来的羽箭,随后坐回马背,拈弓取箭,侧坐雕鞍,轻舒猿臂,翻身连珠七箭射出,登时射翻关胜身后七名官军,箭无虚发,登时吓了关胜一跳。 诸官军见扈三娘弓箭凌厉,也都吓了一跳,三娘又是七箭射来,又射翻七个。关胜见了大喝道:“取护盾遮挡!”众官军慌忙取圆盾遮挡。 三娘见了暗笑,又是七箭射来,这次却不中人,而是中了胯下战马,七匹战马被射中脖颈处,登时翻到在地,马背上骑士被掀翻在地,登时被后面战马,马踏而亡。 关胜大惊道:“这妖女好厉害的箭术!便似当年铁臂膀周老师父的箭术一般了得。”三娘手上不停,一壶箭射空后,背后追兵被射翻四十余骑,登时都不敢再追近。 三娘与五百马军冲过曾家军阵缺口时,只见四周曾家军马四处乱跑,三娘吩咐众马军继续前行,不得停留厮杀,一众马军直冲过去,毫不停留。 却又驰出里许,前面忽然一彪军马从斜刺里杀出来,为首的正是曾头市五虎之一的曾升,只见他挺枪纵马,挥军杀将过来,拦住三娘殿后的五百马军厮杀。 三娘大怒,赶上前来,双刀直取曾升。三娘急着要抢路先走,手上双刀毫不留情,直杀得曾升手忙脚乱,只二十余合便遮拦不住,直引军败退而去。 三娘引军便在乱军中冲突而过,正行间,又撞出一彪人马来,为首一人却是曾家五虎之一的曾魁,只见他使大悍刀冲杀过来,三娘奋起余威,与他厮杀二十余合后,也将曾魁战退。 一众马军便跟着三娘左右冲突,但却不见自己人马,围过来的都是曾家军马。原来栾廷玉领军冲透重围后,史文恭见追赶不上,便喝命曾家军马只要围杀殿后的这一部扈家马军出气。 三娘引军冲突而前时,忽见左首一彪军马杀到,当先一人手持方天画戟,厉声喝道:“师妹,想不到你亲自断后,如今是插翅难飞,还不快快下马受缚?”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枯二章杀透重围辟千军托庇庙宇召万民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便在阵中见得史文恭,三娘怒目而视,冷然喝道:“师兄,此刻回头,未为晚也!”史文恭怒骂道:“夺妻之恨,历历在目,还有何好说?你我师兄妹情分早就断了,是你做在先,休怪我心狠手辣!” 当下三娘再不答话,金雕弓翻在手中,左右将过两壶箭来,三娘挂在马鞍上,抽三支箭来,弯弓搭箭,金雕弓弦响处,连珠三箭只望史文恭射去。 三支箭取史文恭上中下三路而来,史文恭侧身躲过一箭,跟着迅疾伸手抓住一箭,再一箭来直奔面门,便侧头一咬,竟然将那支箭咬在口中。三军将士见得史文恭这等手段,皆是骇然,曾家军马更是欢声雷动喝起彩来。 史文恭将那支箭吐出,恨恨的望着三娘喝道:“没想到周侗老儿将连珠箭也传授与你,果然对你偏心!但这连珠三箭只是微末伎俩,且看我的手段!” 当下史文恭也弯弓搭箭,连珠七箭,恰似流星赶月般直奔三娘而来。三娘早防他这手,也是一般的连珠七箭回射过去,只听得铮铮七声脆响,七阵火星点点飞起,两边来的各七支箭,竟然先后在空中相撞,随后都跌落在地。一众军马见了,不论是扈家军马还是曾家军马都是震天阶的喝彩声响了起来。 三娘缓缓放下金雕弓,冷笑喝道:“史文恭,你以为就你能领悟这连珠七箭么?”史文恭见箭术上赢不得她,当下舞起方天画戟直取三娘。 三娘娇叱一声,也舞起双刀来迎,两个便在阵中恶斗起来,均是招招要命,再不留情。两个那恶斗时,只见方天画戟舞成一片黑光,寒芒闪闪,令人眼花缭乱,那日月双刀则是化作一道白影,曼妙绝丽,令人炫目弛瞪。两个都是同门,武艺相若,法门相近,直斗了六十余合不分胜败。 便在恶斗时,关胜引军赶到,一众扈家军马见得,均是大声喊道:“庄主,官军马军到了!”三娘见战史文恭不下,银牙一咬,翻出红锦锁套,只望史文恭掷去,史文恭将方天画戟一挑,那锁套八个环钩便勾住了,急切间甩脱不开,三娘趁机打马便走。 回到阵前,三娘引五百马军投西南杀将过去,背后关胜引军追来,曾家马军也密密层层的裹将上来,那五百马军皆是大声喊道:“庄主且去,我等自翻身杀敌,拼死护庄主离去!”三娘喝道:“来便一起来,去也一起去!休得多话!” 见关胜军马赶来,三娘娇叱一声道:“翻身杀回去!”便引一众骑军兜了个圈子,绕个弯又杀将回来。三娘当先,五百马军做楔形阵,斜斜插至关胜军马阵中,两支马军恶狠狠的撞在一起,恶战在一处。 曾家五虎,乘势赶来;西北上赶来的史文恭引军,刺斜里又杀将来;对阵的大队曾家军马,山倒也似,踊跃将来,只将扈家五百马军困在垓心厮杀。几支军马一冲,登时将三娘军马冲乱,隔的七断八续,你我不能相救。 三娘策马只顾向前厮杀,待得冲出重围时,回头一看,身后竟然再无一个扈家马军跟随。厮杀一天,已经是傍晚天色,三娘见失了人马,只将素手抹了抹额头香汗,娇叱一声,又翻身杀将回去。 只见迎面曾家五虎却好回来,正迎著三娘而来,三娘见了娇声叱道:“我扈家军马何在?”曾魁大笑道:“已经杀尽,扈妖女,乖乖下马受降,我兄弟五个轮流伺候你来!” 三娘大怒,掣出金雕弓来,连珠七箭射去,跟着一骑马,一双刀,直取曾家五虎来,并无半点惧怯。那连珠七箭射来,早中了曾魁臂膀,曾升则面门中箭,两个登时撞下马来。 剩下曾家三虎大骇,曾密急忙引人将曾魁、曾升两个救下,曾涂、曾索两个上前抵敌三娘。三个交马后,便恶斗起来。厮杀了三十余合,三娘那连环劲绵密悠长,刀速愈加快捷起来,斗到深处,三娘得便处,卖个破绽,曾索把刀砍将入来,被三娘双刀连环斩来,那曾索措手不及,著一刀,砍下马去。那曾涂见了,大吃了一惊,肝胆俱裂,无心恋战,拍马去了。 三娘跳下马,拔刀割了曾索首级,拴在马项下。翻身上马,复又摸黑朝阵中而行去寻自家军马。方才行了数十步,又撞见一夥曾家军马,约有三五百人,绑缚这数十个扈家将士。三娘见了大怒,飞骑过去,又撞杀入去,曾家军马抵敌不住,又在火把光下,见得三娘马前拴着曾索首级,登时四散奔走。 三娘救下那数十名扈家将士,问道:“余人何在?”那些将士哭诉道:“都已经战死。”三娘叹口气道:“尔等皆是我扈家好儿郎,且随我去,来日报仇!”当下便在战场上寻了几匹马将几个重伤之人驮了,余人步行跟随,三娘殿后,一行人投西南而去。 行不到数里,只见前面灯火闪耀,近前看时,却是一座庙宇,内里和尚在做晚课,点起的烛火透出光亮来。三娘一行人恶斗一天,又困又饿,便即上前,只见那庙门上书齐天庙三个字,三娘便命将士上前叩门。 庙门开后,小沙弥见得一众人皆是浑身血污,一个个到活似恶鬼一般,便吓得跌坐在地,失声叫了起来:“有鬼啊。”。那小沙弥一叫,惊动了庙内主持,停了晚课,引一众僧人到门前来望。 三娘下马扶起小沙弥来,微微一笑道:“小和尚莫怕,我等不是鬼怪,便是大活人来的。”小沙弥听得她声音柔美,心下略安。这时那庙内主持引一众僧人到了,见得三娘后,那主持宣了一声佛号,问道:“众位善信何故深夜到此?” 三娘也不隐瞒,便将姓名说了,又将与官军、曾家军马厮杀之事说了。那主持闻言,却不惊慌,只顾便下拜道:“原来是白莲教宗圣女到了,小僧倒是失礼了。” 三娘微微笑了笑,一众扈家将士皆是惊异不已,三娘扶起那主持后,望着主持笑道:“我记得主持,便是慈照和尚一十八位门下弟子之一,名唤普清的可是?”那主持普清道:“圣女好记性,小僧正是普清,两年前便由师尊派遣,来此地开山立庙,传我白莲教义。” 原来三娘在庙前便望见庙门匾额上,虽写齐天庙三个字,但却有白莲教印记,因此此处庙宇便是白莲教的教场。只因三娘反了朝廷,白莲教也因此被宋廷所禁,三娘与慈照和尚飞鸽传书商议了,各处庙宇、集所皆改头换面,不再有白莲二字,但都在匾额上刻有白莲教宗的印记,因此认得。 普清将一众人引入庙内,安排了素食与众人吃了,又将出庙内药材与一众人疗伤,又吩咐庙内僧众收拾屋舍,安顿人等住下歇息。 普清将一间院后单独大屋让与三娘安顿,又吩咐人烧了热汤来与三娘梳洗了一番。三娘却不及梳洗,草草吃了几口饭食后,自去替一众受伤将士疗伤。这齐天庙内,普清储备的药材颇为齐备,又有几名僧人颇懂医术,三娘又是妙手,几个一起帮手,两个时辰后,一众受伤将士都已经医治妥当,各自送回屋舍歇息去了。 恶斗一天,饶是三娘自小修习道家养气功夫,身子也疲累起来,治好一众将士后,三娘回屋内稍作梳洗,便倒头沉沉睡了过去。 到得第二天清晨,庙外一阵战鼓呐喊声大作,方才将三娘吵得醒来。三娘是和甲而眠,起身后提了双刀便出僧房来看,正好迎面遇上普清。 三娘问道:“庙外何人呐喊擂鼓?”普清道:“便是官军来了,直要入庙来搜拿扈家人等,小僧这里差一众僧人都在庙前坐了,方才拦住。” 三娘皱眉道:“便连累了你这里,待我叫起众将士先走。”普清却道:“圣女不必离去,昨夜小僧已经传书与左近鸟雀棚头,将圣女下落飞鸽传书,报知扈家军中,今早得了回书,便是黄文炳军师亲笔书信在此。” 普清将传书奉上,三娘看了,书上说了,原来昨日栾廷玉引大军突围之后,先行的黄文炳已经与梁山军马会合,一众家眷、人口、钱粮都安然上了梁山,随后晁盖与黄文炳引军亲自来迎三娘,接住栾廷玉部军马后,方才知晓三娘独自领军断后。晁盖便引一众军马前来救三娘,得了普清传书后,黄文炳回书,直说到得今日午后,便可到齐天庙来。 三娘看了后,心下稍宽,普清又道:“圣女宽心,晁天王、黄军师兵马稍后便道,小僧这里领人挡住官军,适才小僧还放起了庙内七彩风筝,此乃小庙内号令,见得这七彩风筝,少时左近男女教徒便都会赶来,也不怕他官军来。” 三娘微微一惊,道:“你这里有多少男女教徒?”普清道:“上下忠心教徒总有两三万人。”便说话时,果然听闻庙外一阵人声鼎沸,三娘飞身攀住屋舍房梁,翻身上了屋顶,放眼望去,只见庙外官军阵前,两万余名服色各异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都挡在官军阵前,而那官军阵前,飘扬的将旗,上面却书着斗大的一个关字!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枯三章吹折军旗应不祥合兵一处探消息 话分两头,却说当日宋江命宋清,将扈家南下梁山消息带往蓟州府后,不一日宋清回报,直说已然面见张叔夜,张叔夜那里唯恐扈家庄军马南下与梁山贼寇会合后,济州贼势更甚,因此不敢怠慢,直传书回东京申禀。 宋江闻言略略安心,教宋清督造安顿扈家屋舍时,却要格外用心。宋清不解问道:“兄长,既然已经透露消息与朝廷,朝廷必定增派军马于半道上截杀扈家军马,那扈家人能不能来,尚且未知,这新建屋舍之事,何必认真?” 宋江阴鸷一笑道:“扈家武艺高强之人不少,难免走脱一些,若是日后晁天王追究起是何人透露消息给朝廷的,如何了得?我等这里,只有将新建屋舍这趟差事,办得妥妥当当,方才不会惹人怀疑。”宋清恍然大悟,便应了。 随后一个月里,宋江引山寨一众兄弟,只顾平整山地、伐木盖屋,一连十余日都在工地督造,到教晁盖与林冲心头疑虑尽去。晃晃二十余日,屋舍已经建好大半,新建两处山寨也将完工,眼看扈家军马到来后,便可妥善安顿,晁盖自是喜不胜收。 这天算算日子,等扈家军马到来之后,便也临近婚期,梁山上下开始披红挂彩,安排晁盖与扈三娘婚事,各处皆张灯结彩,大红喜字贴得满是,又都赶制新衣分发下去,便等扈家人到后,便即张罗婚事。 不数日都布置妥当,晁盖每日都差人前去打探消息,这天刘唐却火急来报道:“天王哥哥,扈家军马大队已经到了郓城县,济州府官军出队阻拦,被扈家军师黄文炳排布九宫大阵击败,如今济州官军铩羽而归,谨守城池,不敢出来。” 晁盖闻言大惊道:“那扈娘子何在?”刘唐道:“已经差人去接扈家军马,未得扈娘子消息,官军战败消息乃是郓城县打探来的。” 晁盖忙道:“已然如此近了,扈娘子那里拖家带口的,如何能周全?我当点起兵马前去接应。”当下晁盖点起五千人马,请启十二个头领相助下山;其余都和宋公明、林冲保守山寨。晁盖点那十二个头领:刘唐、解珍、解宝、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孙立、杜迁、宋万、燕顺、王英、白胜,共是十二个头领,部领三军人马下山,前去接应扈家军马。 宋江与吴用、林冲众头领,送到山下金沙滩饯行。饮酒之间,忽起一阵狂风,正把晁盖新制的认军旗,半腰吹折。众人见了,尽皆失色。吴学究谏道:“此乃不祥之兆,兄长改日出军。”宋江劝道:“哥哥方才出军,风吹折认旗,于军不利;料想那扈娘子已经败了官军,定然无事,由她自来便可。”晁盖道:“天地风云,何足为怪?再者只是去引军接应,又不是定有厮杀。你且休阻我,遮莫怎地要去走一遭!” 说到这里顿了顿,晁盖忽然又对宋江道:“此趟蹊跷,那济州官军向来软弱,这趟如何大了胆子,敢去截杀扈家军马?看来是早有准备,兄弟,我这里疑心有人走透了消息与济州官府,你留在山上时,须得仔细查问一番,待我回来再细问。” 宋江与吴用两个略略低头,晁盖一行与众头领作别后,便引兵渡水去了。宋江悒怏不已,回到山寨,再叫戴宗下山,去探听消息。 却说晁盖引军到了郓城县西北五十里处,遇得扈家军马,两厢里接住了。原来此趟全赖黄文炳智谋,将一万军马细分一百队,散在一众家眷、庄民人口左右前后,时刻以号旗声相互呼应。自从离了蓟州后,所过州县都不明所以,见这支七八万人行伍,人多势众,都纷纷掩门闭户,谨守城池。黄文炳也约束部众,只顾赶路,绕城而过,不扰州县,因此一路较为顺畅。 到了济州地界后,济州张叔夜因一早得了消息,便引军前来截杀。扈家军马哨探得消息后,黄文炳视形用兵,迅疾号令周遭军马集结,摆下九宫阵法,战败官军,便才又复行上路。 到得晁盖引军接住后,两下里会师一处,更是声势大振。黄文炳、扈成来到晁盖面前与一众梁山头领相见了,刘唐笑道:“黄文炳,你这厮原来并非只有害人的本事,想不到领军战阵上,也如此厉害。”黄文炳尴尬一笑,晁盖却道:“还是扈娘子知人善任,将如此重担交托黄军师,真是用人不疑,气量比我等男子汉都大。” 众人闲话几句,晁盖问起三娘行踪,黄文炳道:“庄主那里为了遮掩我这边南下,引军五千为佯兵,去打蓟州府。临来时听庄主计策,便是要引得关胜军马火急去救蓟州,随后娘子便会带军马又跳出圈子,南下赶上来。” 晁盖皱眉道:“娘子她亲自断后?”黄文炳忙道:“庄主智计无双,这趟计策已然成功。便要到济州地界时,得娘子传书,直说已经到了德州地界,只是遇上一伙强人,数内有个懂道术的,因此飞鸽传书来,教取公孙先生前去助阵,公孙先生已然去了。” 晁盖闻言,略略安心。黄文炳又道:“天王,只是此趟事情颇为蹊跷,蓟州那里官军尚不知晓我等要弃庄南下,反倒是济州府这里早早备下了军马来截杀,小生只怕是梁山之内有人走透了消息。” 听了此言,燕顺怒道:“黄文炳,你这厮还是没安好心,上趟害我公明哥哥,这笔账尚未算来,此刻你又在此胡言乱语,我梁山上都是义气兄弟,如何会走透消息?”阮氏三雄也是怒目而视。 晁盖摆摆手道:“此事怨不得黄军师,远道而来,一路上官军都不明所以,不敢阻拦,偏偏到了济州这里,便被官军出队截杀,略有所疑,也属常事。”顿了顿晁盖道:“黄军师宽心,且先引人投大寨而去,随后接应了扈娘子上山来,如何走透消息,定当查个水落石出,与扈家有个交代。”黄文炳谢了,晁盖又劝了几句,梁山一众头领才熄了怒火。 正在叙话时,队中收放信鸽之人又得了消息,急忙将信函交予黄文炳,黄文炳看了信函后,面色大变道:“大事不好。”晁盖错愕道:“何事惊慌?”黄文炳道:“庄主来信说,那德州拦路的一伙强人已经收服,已经快过了德州地界,但却被关胜引三千轻骑在后掩杀,又于路上遇曾头市人等领一万军马当道拦截,庄主准备强攻突围,尚不知胜败如何?” 晁盖大急道:“娘子那里只有五千军马,曾头市那些鸟男女却有一万军兵,还有三千官军在后追赶,如何能敌?我这便点起军马赶去援手!” 黄文炳却急拦住道:“庄主在书信末尾交代了,若是天王得知此事,要带兵前去接应,教小生千万拦住。”晁盖瞪大眼道:“这却是为何?”黄文炳道:“小生也不知,只是书信上写了,有史文恭在,便要千万拦下晁天王。” 晁盖大怒道:“我会怕了那史文恭不成?”当下不顾黄文炳苦劝,定要点起军马前去接应,黄文炳苦劝不住,只得道:“既然天王要去,小生也陪天王回头走一遭。” 当下晁盖应了,便吩咐杜迁、宋万、白胜三个引两千军马并扈成、裴宣、蒋敬、柴进等扈家庄头领一并引扈家庄民、军马前去梁山,黄文炳这里点起两千精锐军马跟随晁盖一同前去接应。 便赶了一日的路途,傍晚时分,到了德州地界后,前面官道上便撞见栾廷玉、公孙胜军马,两厢见得旗号,上前厮见了,都是大喜,便合兵一处。 当道下了营寨,栾廷玉、公孙胜等收拢兵马,计点兵马,一众头领都在,各队军马除却死伤的,也都回来,折损千余人马,便尚有扈三娘与五百殿后马军不见踪影,也无消息。 晁盖闻言心急如焚,幸好到了半夜时,得了消息,却是左近州县中白莲教据点传来的消息,直说扈三娘引数十个马军投到了齐天庙内安顿。 听了消息,一众头领都稍稍松了口气,黄文炳道:“那曾头市军马与官军虽然未能截住我等军马,但仍旧在左近巡弋,今番庄主落单,官军定然要搜捕庄主,我等明早当前去接应庄主才是。” 晁盖微微颔首道:“只怕等天明后事情有变,不若当夜行军过去。”黄文炳劝道:“黑夜行军,多有不利,只恐中了曾家军马与官军埋伏,还是等天明再行。庄主那里有齐天庙僧众庇护,左近百姓也多是我白莲教信徒,料想无事。” 好容易劝得晁盖暂且息兵,黄文炳与公孙胜两个辞出中军帐来,转到自家帐外时,黄文炳眼尖,却在火光下望见燕顺营帐外一个人影闪过,心头一阵疑虑,便停了脚步。公孙胜问道:“军师何故停步?”黄文炳道:“却才看到一个人影闪过,到看似是神行太保戴宗。”公孙胜笑道:“军师莫不是眼花了?此趟梁山出征头领之内,并无此人。”黄文炳苦笑道:“许是连日征战劳累了,便连眼都看花了来。”两个笑了一回,自回帐内安歇,只等天明出兵。(未完待续。) 第枯四章晁天王遇伏中箭扈三娘脱困上山 翌日,晁盖命各军四更造饭,都饱食一顿后,五更整束停当,便往德州而去。行了三十余里后,忽有两个和尚直到晁盖军前来投拜,前军引到中军将旗下,两个和尚跪下告道:“小僧是德州齐天庙里监寺僧人,昨夜教门圣女引人来投,主持那里接住安顿。却不想今早官军前来搜剿,主持便引圣女投东南而去,专差我两个在此接引大军前去会合。” 晁盖见说大喜,便请两个和尚坐了,置酒相待。黄文炳谏道:“天王休得听信,其中莫非有诈。”和尚道:“小僧是个出家人,怎敢妄语?此乃主持长老吩咐之事,圣女又乃我教门尊崇之人,岂会托言相赚?” 黄文炳冷笑道:“我军中与庙内自有飞鸽书信往来,齐天庙主持若是要引庄主另投他处,定会传书过来,何必差你两个在此引路?”和尚道:“只因那官军连夜到了庙前,领军的乃是大刀关胜,这厮精细,但庙内有信鸽飞出,他都教人射下,因此今早便传不得书信来。” 黄文炳又冷笑道:“既然是官军围了庙宇,那主持又是如何引了庄主脱身?你两个又是如何至此?”和尚道:“主持见官军围了庙宇,信鸽放出又都被射死,因此放了七彩风筝来,引得周遭男女信徒皆来庙前。左近善信教徒总来了一两万人,官军那里见是平民百姓,只是上前驱赶,主持便引了圣女并小僧两个趁乱走了,便在半路分手,教我两个前来引路。” 晁盖闻言,听说得有理,又心急去救人,便道:“黄军师,知晓你仔细,但他言语无错处,休生疑心,误了大事。便先与他走一遭去,若是延误了,只怕娘子那里凶险。” 黄文炳道:“天王休去,我自带两千扈家本部军马与他前去,天王在后面接应便了。”晁盖道:“我的妻室,我不自去,谁肯向前?黄军师你智谋颇高,你可留一半军马在外接应。若是你去了,真有意外,我这里反倒没了主意。若是我去了,有个什么事,你在外面也好筹谋相救来。” 黄文炳还待再劝时,晁盖道:“黄军师不必再劝,娘子千里来投,都到了这般近处,我却还因些许凶险,畏而不前,将来如何面对娘子?自家娘子都不亲自去救,反要假手他人,便吃人笑话,我这张脸只怕将来也无脸自称英雄。便请黄军师在后面接应便是了。”黄文炳见晁盖话重,只得应了。 当下两个分兵,晁盖引梁山一众头领并三千军马前去,黄文炳引两千人马在后,和尚当先引路。晁盖带同诸将上马,领兵跟着和尚,便望东南而去。 行不到五里多路,此处渐渐林密起来,便在一片长蔓荒草处,不见了两个僧人,前军不敢行动。看四边路杂难行,又不见有人家。军士却慌起来,报与晁盖知道。晁盖大怒道:“不听黄军师言,果然有诈!”当下晁盖急命刘唐等人急回旧路。 走不到百十步,只见四下里金鼓齐鸣,喊声震地,一望左右密林、荒草见,都是伏兵尽出。两下便是箭矢、石木袭来,乱石穿空,箭矢如雨而下。 晁盖众将引军夺路而走,才转得两个弯,撞出一彪军马,当头乱箭射将来,不期一箭,正中晁盖脸上,倒撞下马来;却得刘唐、燕顺两骑马,死并将去,拦住那一彪军马厮杀,背后孙立、三阮,急救得晁盖上马,杀出那片密林来。 林外黄文炳引军方至,见此等地势大惊之下,正要命人前去通禀晁盖,教前军速回。尚不等传令马军出阵,便听得前面喊杀声起,黄文炳急命各军冲将入去接应,又分一千军马于密林两侧,搜杀伏兵。 黄文炳引军杀入,引军接应梁山人等,刚才敌得住。两军混战,直杀一个时辰,最后刘唐、孙立、燕顺、王英四将殿后,方才突出重围来。 黄文炳回来点军时,各军头领都在,只是三阮、刘唐、孙立、燕顺、王英七个各自带伤;带入去三千人马,止剩得一千二三百人,跟着众头领,都逃出林来会合。 诸军便在野地里列定阵势,扎住阵脚,众头领且来看晁盖时,那枝箭正射在面颊上;急拔得箭出,血晕倒了。看那箭时,上有史文恭字,自有军中大夫先取金枪药敷贴上,原来却是一枝药箭。晁盖中了箭毒,已自言语不得。 黄文炳叫扶上车子,便差三阮、刘唐、孙立、燕顺、王英先送回山寨。其余解珍、解宝两个头领留下领军,同黄文炳一同断后。 少时,那林中一彪军马掩杀追来,见得阵势旗号,正是曾头市教头史文恭,总有五六千人马,黄文炳与解珍、解宝拼死并住厮杀。战了半个时辰后,幸得公孙胜、栾廷玉忽然引一彪军马赶至,方才杀退史文恭,救得黄文炳、解珍、解宝出来。 两军会合后,黄文炳喘息方定,便问公孙胜道:“先生不是与扈成先上梁山,为何又忽然领兵至此?”公孙胜道:“今早扶乩算卦来看,阖该我军中不利,便与栾教师商议,教扈成与其余头领先护着庄民上山,我与他领了三千军马前来接应你们,不想真应了卦象。” 黄文炳郁郁不乐道:“这趟中伏,晁天王面上中了一箭,折了不少人马,皆是小人之过也。”公孙胜劝道:“此趟被人算计,并非军师之过。我等连放了十余只信鸽出去,皆无消息回来,想是被官军察觉,都射杀干净了来。此刻晁天王已经救回梁山去,我等便杀往齐天庙去救应庄主来。” 当下公孙胜、黄文炳、栾廷玉三个合兵一处,问明齐天庙道路,径投齐天庙而来。 却说那齐天庙内,三娘清早在屋顶见得官军围了齐天庙,周遭信徒百姓赶来相护,心头暗暗欢喜,人心如此,何愁大事不成?便跳下屋来,吩咐普清道:“可命众人都换了衣裳,扮作百姓,待会儿趁乱先出庙去。再放出信鸽与黄军师等人报知消息。” 当下三娘与一众数十人扈家马军都换了寻常装束,三娘将自己甲胄、兵刃打成包袱,一旁军士背了,都装扮已了,便到了庙墙之下。普清那里放出信鸽去,阵后关胜见得忽然庙内飞起数只鸽子,心头疑窦起来,便吩咐诸军教射下那些信鸽来。 普清见信鸽都被射下,急忙报与三娘,三娘皱眉道:“如此只能先离了齐天庙再做计较。” 此刻庙外那一两万男女教徒都来护寺,关胜仁义,也不敢命军马杀害百姓,只是教两千余军马分头拦堵、驱赶百姓。两厢里一乱,三娘等人便趁乱翻过院墙,混在百姓之中,离了齐天庙。 三娘一众人离了庙宇后,便投梁山而去,行至半路,前面探路的人回报说前面有大队军马过兵。三娘等人便即隐入一旁密林中,少时果然大队军马从面前经过,都是曾头市旗号。 三娘看了暗暗皱眉道:“这些军马看来都是有备而去,难道是去堵截梁山援军的?”虽然得见曾家军马路过,但苦于无法传递消息,三娘等人又人少,只得先藏身等候。待得大队军马过去后,三娘等人又才上路投梁山而去。 行至半路上,三娘却只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便暗自道:“莫非要出什么事?”走了半天后,到了一处村坊,众人都歇息了,三娘那里却更加心慌意乱起来。 饱食一顿后,待要复行时,在村外哨探的人赶回来禀报道:“前面来了一彪军马,看旗号都是我扈家军马!”众人都是大喜,三娘先差人上前接引。 少时,前去接引的军士引得扈家军马到来,为首的便是公孙胜、黄文炳、栾廷玉三个。见得三娘后,三个便即拜倒,黄文炳更是哭诉道:“庄主,适才晁天王引军来援,半路遭曾家军马伏击,天王面门被史文恭射了一箭,如今先救回梁山去了,生死不知。” 三娘登时惊得呆住了,厉声道:“我前番不是已经去书信交代你,教晁天王不可前来,为何还中了箭?”黄文炳便将晁盖如何坚持要来之语说了,公孙胜也劝道:“我等都苦劝过天王,只是劝不住他,此事并非黄军师所愿,我等皆有罪责,请庄主责罚。”栾廷玉道:“此趟事情,处处有人算计,引着晁天王中伏那两个僧人更是可疑。” 三娘心烦意乱道:“此刻先不提那些事,我要先赶去梁山,若是能救得晁天王来,方才是天幸之事!”当下众人将来马匹,三娘上了马,与黄文炳、公孙胜领一众马军先行赶往梁山,栾廷玉引步军随后跟来。 紧赶了一日路程,三娘一日一夜不眠不休,到得梁山朱贵酒店时,已经是第二日午时。朱贵见得三娘军马到来,不敢怠慢,急忙号箭放出,便在那水泊之内,张横、张顺两个亲自驾了船前来接住。坐了船,到了金沙滩后,早有林冲等人在那里迎接,三娘跳下船后,头一句话便是:“天王如何了?”(未完待续。) 第枯五章宛子城扈岚传得位玉皇顶晁盖绝唱 便在金沙滩边,林冲、扈成等人见得三娘时,只见她秀发散乱,倦容满面,颜色焦愁,都不忍心开口来,惟独后面李逵跳出来道:“俺铁牛的亲祖奶奶,你可来了,快去救救天王来,还问个甚?”众人这才簇着三娘请她上软轿,便要抬着她往山上去,三娘却摇头道:“不必!铁牛,与我抱好药箱,跟上来!” 话音才落,三娘便揉身而上,轻盈飘洒,只望山上迅疾而去,李逵一把抢过左右的药箱,也拽开脚步,大踏步跟了上去。众头领也急忙跟上,但脚步都不及两个快,少时已经落在后头来。 便一路过了三关,进了宛子城,穿过聚义厅,到了晁盖屋内。一路上,黑旋风李逵紧跟在三娘身后,只见三娘衣袂飘飘,如临风白莲一般,扶摇直上,梁山各处关隘军士大多都认得三娘,见得她来,便都让开道路来,一起矗立目视三娘上了梁山。 到了晁盖屋内,直入病榻旁,只见宋江、吴用等哭哭啼啼的在晁盖病榻便伺候着粥水,但见晁盖脸上贴了一张老大的膏药,面容浮肿如球,已自水米不能入口,饮食不进,浑身虚肿。 见得宋江等守定在床前啼哭,三娘心头一阵厌烦,接过李逵手中药箱后,分开众人,到了榻前,只看着宋江等人温言道:“有劳诸位照看,请先下去,我是大夫,晁天王的伤势,自妙手来医,还请诸位在屋外等候!” 见得竟然是扈三娘到来,宋江等人都微微一惊,宋江起身抹泪道:“哥哥伤重,我恨不得以身代受,娘子自施救来,我在一旁看顾,心头方才好受。”其余人等也都道:“我等要在此处照看哥哥。” 三娘怒目圆睁,掣出日月刀来,便即一横,怒道:“都给我出去!再延误片刻,休怪我翻脸无情!”众人都是一阵凛然,便在此时,晁盖幽幽醒转来,见得三娘玉容,心头一喜,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艰难开口道:“娘子,你来了?你无事便好。” 三娘鼻子一酸,强忍住后,低声道:“你且宽心,我这便医治你来。”跟着回头又对宋江、吴用等人道:“你们且去屋外等候!”宋江等人兀自不动,晁盖道:“兄弟,你们先出去等候便了。” 宋江这才怏怏抹泪,道:“哥哥保重,小弟在外等候,有事便唤我来。”说罢这才退了出去,吴用、花荣、三阮等人陆续出去,李逵也要扭头出去,却被三娘叫住道:“铁牛留下,与我做个帮手!”宋江闻言,身形微微一顿,但随即又迈步出屋,吴用等人随即跟出。 人都走后,三娘迅疾打开药箱,命李逵替晁盖宽衣,随后与晁盖把脉,揭了面上那贴膏药,查看伤势。只见晁盖颧骨上茶杯大的一个创口,骨肉皆腐烂了,深可见骨,周遭皮肉,都成黑紫色。 饶是三娘见惯了伤患,晁盖如此危重的伤势,也让三娘胸口一痛,双手不住颤抖起来。晁盖是面上中箭,那箭上又有毒药,已经过了一日一夜的功夫,这毒药已经透入骨髓,深入首脑,自己空有一身医术,只怕也是回天乏术。 无法可治,四个字闪过三娘脑海,娇躯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若她不晓医术还好,但她偏偏精通医术,但就是无法可治,这种无力挫败感,令三娘心如刀绞。她双目凝望着晁盖,却不知如何开口。晁盖见了,心头自知,淡淡一笑道:“娘子,我怕是不成了,你也不必自责,你是大夫,不是起死回生的神仙。” 三娘强忍心头悲伤,强颜欢笑道:“我虽治不了,但可减轻你的伤痛。还可续你半日性命来。”李逵闻言惊呼道:“天王哥哥只有半日性命了?” 晁盖坦然道:“铁牛兄弟,生死有命,我命数到了,不必强求。”李逵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三娘取出一枚药丸,化水喂晁盖服下后,又取出一柄小刀,便在晁盖耳后,肋下,腿上几处,开了几个小孔,随后内里流出的都是黄色血水。三娘命李逵用盆接了,同时下针在晁盖胸膛几处。 如此那黄色血水流了片刻,李逵接了一大盆出去到了,三娘见血水渐少,方才用银针止了血水,将伤口敷药包了。放了血水后,晁盖全身浮肿消下去,三娘又替他清理了面上箭创,重新包了伤口,又下了一回针灸来,再取几种丹药,也一般的化水喂晁盖服下。 待得李逵到了血水回来后,晁盖已经能坐起身来,李逵见了又惊又喜道:“天王哥哥,你好了?”晁盖只觉得身上气力渐复,周身也不再疼痛,浮肿麻木之感也无,精神了许多,便笑道:“还是娘子妙手。” 三娘却心如刀割,郁郁道:“几味药物都有麻醉作用,能让你感觉不到疼痛,只教你精神振作,但药效一过之后,便是油尽灯枯之时了。” 晁盖道:“半日时光,也够了。”当下望着三娘道:“对不住了,娘子,都怪我没有听你话来,非要逞强去接应,方才有此祸劫。如今我不成了,未能实现诺言,将你扶上女王之位,我便偷上三十年懒来,我死后,你便为梁山之主,领着众兄弟打天下便了。可惜不能亲眼看你坐上女王之位了。” 三娘想不到晁盖到了此刻,却还在为自己打算,这番恩情却不知该如何能报,怔怔发愣,说不出话来。晁盖略略坐起身来,口中道:“幸好你我婚事未完,我死后,你我婚约作废,你可另寻他人匹配,我自会吩咐下去,也不会耽误你来。” 三娘摇摇头道:“你我婚约已定,我不会再嫁他人。”晁盖、李逵闻言都是大惊失色,晁盖道:“何苦如此?你青春少艾,我将死之人,要你一辈子守寡,我于心何忍?” 三娘还待再说,晁盖却剧烈咳嗽起来,三娘急忙施针,片刻后方才止住。晁盖喘息片刻后,吩咐李逵道:“去把众兄弟都唤来。”李逵便转身去了。 少时,宋江、吴用、林冲、公孙胜等人都到了,便都鱼贯而入来,宋江见得晁盖面色红润,心头微微一惊,但面露喜色道:“扈娘子果然妙手,看哥哥大有起色。”晁盖却道:“贤弟,我是不成了,娘子只能延我半日性命来。” 宋江闻言又是放声大哭,扑倒在地,吴用等人都是垂泪,扶着哭天抢地的宋江起来。晁盖看着众人,说道:“趁着此时我神智清明,有几句遗言交代下来,众兄弟都听好了。” 众人闻言,皆是垂泪俯首听命。晁盖指着三娘道:“我死后,扈岚为梁山之主!谁有不服的,众兄弟共诛之!”此言一出,群豪都是大惊。 林冲、刘唐等与三娘亲厚之人,皆是默默点头,公孙胜等扈家人等也都是面露喜色,三阮、孙立等人也都默不作声,惟独宋江等人面色尴尬。宋江看了吴用一眼,吴用大了胆子,轻声道:“哥哥三思,扈娘子虽英勇绝伦,但终究是个女子……” 话未说完,晁盖便厉声喝道:“此事乃我托塔天王晁盖亲自定下,不容多言!众兄弟还念我晁盖义气,今后便侍奉扈娘子为梁山之主!若有二心,便是背信弃义,不顾兄弟情份之人,梁山人人可以诛之!众兄弟听到没有?!” 众人闻言皆是一起拜伏在地,大声领命,宋江、吴用等人见大多数人都拜伏领命,无奈之下,也只得怏怏俯首领命来。 交代完后事,晁盖便命众人退下,口中道:“我只有半日时光,只想与娘子单独相处。”众人纷纷退下,林冲上前安慰了三娘几句后,也退了出去。李逵兀自要留下,却被戴宗拉了出去,屋内便只剩下三娘与晁盖两个。 晁盖躺在榻上,看着三娘玉容憔悴,面色悲戚,口中道:“娘子,其实大可不必嫁我一个将死之人来,就算我死后,你我并无瓜葛,我还是会将梁山泊主之位传与你的。” 三娘瞪大眼睛怒道:“你当我是为了梁山泊主之位,才要嫁你?你为我做了这许多事来,难道我便不能为你做这一件事么?我扈三娘今生便只有你一个丈夫,今后都不会再嫁他人,若违此誓,教我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晁盖闻言,心头激荡,叹口气道:“你无须如此的。”三娘勉强一笑道:“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一件事了。”晁盖面色微变,怔怔的看着三娘,苦笑道:“始终你只当你我婚嫁是一件事来做。”三娘不解道:“婚嫁却不是一件事么?”晁盖轻叹一声道:“屋里气闷,我想出去走走。”三娘道:“好,我陪你。”当下吩咐刘唐等人备好软轿,抬了晁盖出屋来。三娘问道:“想去哪里?”晁盖道:“便去梁山最高之处玉皇顶走一遭。” 当下三娘护着,刘唐并三阮亲自抬了晁盖软轿,直上玉皇顶来。此时天色昏沉,行到半路却下了一场雪来,晁盖吩咐定要上去,刘唐等人便依言踏雪而上,三娘自在一旁撑了伞具,与晁盖遮挡风雪。 上到玉皇顶时,大雪已经停了,却见此处,雪花零落,山上积白皑皑,树梢枝头冰凌料峭,一派银花开处,山下大地白茫茫,水泊之上寒烟凌波,远处山峰白峦叠嶂,一派银装素。 看得如此好景致,晁盖长出一口气,凭退左右,便望着三娘低声问道:“娘子,我人之将死,可否答我一句。”三娘道:“你问。”晁盖目光忽然炯炯有神,盯着三娘一字一句的问道:“直到此刻,你心里可有我来?”三娘愣了一愣,心中愁肠百结,想要开口说句谎话,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得道一句:“对不住。” 晁盖苦笑道:“我明白了,娘子,我想高歌一曲与你听来。”三娘尚在错愕之时,晁盖紧握三娘玉手,已经放声唱了起来:“浩气冲天贯斗牛,英雄事业未曾酬。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可叹时不与我谋,壮志未酬身先死。无奈辜负恩情厚,只怜娘子独凄凉……” 唱到这里,晁盖歌声戛然而止,三娘急忙看时,晁盖却已经气绝而亡,却面带笑容,双目却依旧举目远望,那手依旧紧握三娘玉手。(未完待续。) 第枯六章冥婚守节皆敬重尸骨未寒议夺权 彤云再起,满天雪花,洋洋洒洒而下,刘唐、三阮兀自跪拜在地,哭拜不止。三娘却轻轻挣脱晁盖冰凉的大手来,轻轻替晁盖合上双目,随后长出了一口气来,雾气凝聚不散间,三娘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盖住晁盖尸身,随后站起身来,呆呆望着晁盖尸身,心头暗道:“扈岚啊扈岚,他是将死之人,你就不能骗他一骗?哪怕便只是一句也好,你真是心如铁石吗?” 越想心头越是堵得慌,忍不住心头郁结而起,一口血喷出,刘唐几个大惊,便要上前看顾,三娘抬手止住,嘴角血丝未去,便扬天清啸一声,拔出腰间日月双刀,揉身而上,双刀闪处,连断玉皇顶上一十八颗雪松来,便仰天娇叱喝道:“天王哥哥英灵不远,扈岚在此立下重誓,定要与你报仇来!” 刘唐、三阮听了,皆是心头一凛,一起道:“此仇必报!”三娘回过身来,擦了嘴角血丝,吩咐道:“四位兄弟,天王走了,将天王抬回去吧。” 刘唐四个并一众扈从小喽啰便昏昏沉沉的起身来,按三娘吩咐抬了软轿,三娘扶在轿边,又吩咐几个脚步快的小喽啰先下山报丧,一行人便一步步踏着碎玉散琼,下了玉皇顶来。 到得聚义厅前,宋江等人已经得了凶信,一起都在厅外候立,见得抬了晁盖尸身下来后,宋江比似丧考妣一般,抢上前来,扶住软轿,哭得发昏。众头领皆是拜伏在地,各自垂泪不已。 三娘便先朝宋江并众头领回了大礼来,随后起身朗声道:“先夫生前,有赖众位兄弟看顾,我这里替先夫谢了。”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宋江瞪大眼睛道:“娘子与天王虽有婚约,但尚未完婚,如何以遗孀自居?” 三娘缓缓说道:“适才便在屋内,已经在铁牛兄弟见证下,我已经与天王说了,便会一定嫁与他来。我扈岚稍后便自梳结发,冥婚完礼,终身守节!” 众人皆是大惊,李逵道:“娘子与天王哥哥却是如此说了。”数内扈成闻言,上前道:“小妹,你可想仔细了,晁天王已经仙去,虽有婚约,但未完婚,你何苦要如此?今后你岂不是就成了寡妇?” 三娘双目通红,环视一众头领,当下掣出腰间刀来,便将一缕秀发割下,捏着那秀发朗声道:“先夫待我恩重如山,他未负我,我自不负他,我扈三娘信守诺言,便在今日嫁与晁天王来。从今以后,我扈三娘终生不再另嫁他人,便替晁天王一辈子守节!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群豪闻言,心头都是一凛,林冲第一个站出来道:“好,师妹你情义忠贞,师兄敬佩你!晁天王立你为梁山之主,果然没看错人!稍后便办冥婚来,以全天王遗愿!”随后群豪纷纷称赞起来,都敬佩三娘这份信守诺言、忠贞不二的气节。 宋时冥婚盛行,但大多都是未婚男女皆死后,方才寻配,随后合葬一处来,像三娘这般嫁个死人来的,并非没有,但却是极少的。但这般冥婚嫁人的女子,极得推崇敬重,便是再有反对之人,也不好阻止。 宋江闻言,也无可奈何,悲从中来,又哭拜在地上,三娘吩咐将宋江扶起,随后道:“先夫身故,当先理会先夫敛葬大事来,诸位请听我吩咐。”此言一出,群豪皆是躬身领命,并无参差。 当下三娘便逐一吩咐下去,便先教刘唐、扈成并一众扈家内眷,先把晁盖尸身抬入屋内,香汤沐浴了尸首,三娘亲自装殓衣服巾帻,停在聚义厅上。 又吩咐三阮监造,选合造内棺外椁,请公孙胜选了吉时,盛放在正厅上,请宋清监造建起灵帏,中间设个神主,请圣手书生萧让,亲笔书写道:“梁山泊主天王晁公神主”。 又教山寨中头领,自扈三娘以下,都带重孝;小头目并众小喽罗,亦带孝头巾,一应白幡孝衣孝服、香烛纸钱,皆有柴进、裴宣、蒋敬等人办妥。 稍后请公孙胜、林冲主婚,三娘一身白衣,抱了晁盖牌位,到得堂上来,便按冥婚礼节,完了婚仪。一众头领都来观礼,看了之后皆敬重三娘节义,但也有唏嘘惋惜之人。 三娘又寻人将那支射死晁盖的都毒箭寻来,便领一众头领在灵前设誓,定要杀得史文恭来报仇,设了誓言后,便把那枝誓箭,就供养在灵前,以作警示。 三娘又吩咐朱贵、杜迁、宋万,请来山下寺院僧众,便在山寨内做功德,超度晁天王。只吩咐林冲、花荣、穆弘、李应四个,引军马就梁山四周巡哨,以防官军趁丧事来袭,又以李俊、张横、张顺、童威、童猛领水军四周策应。 随后三娘吩咐全寨上下,设七七四十九日的祭奠日头来,寨内扬起长幡,上下皆哀,众僧人便在灵前做法事,追荐晁天王。众头领都来举哀祭祀,三娘一身重孝白衣,便在晁盖灵前,以妻子身份答礼。 宋江便是第一个前来举哀祭祀的,他那里拜完后,三娘与宋江回了一礼,宋江垂泪道:“贤妹,你便安心料理天王丧议,山寨其他大事,自有为兄料理来。” 三娘耳鬓白花一朵,不施粉黛,但一身白衣却更显娇艳,听得宋江言语,却只是淡淡说道:“押司乃先夫手足兄弟,先夫新丧,在丧议上,还要多劳押司看顾拂照,以全兄弟之义。其余山寨琐事,有公孙先生、林师兄等人处置便可。” 宋江闻言眉头微皱,随即淡淡道:“既然贤妹如此说了,今晚我便在哥哥灵前守灵来。”三娘道:“多谢押司高义,先夫有押司这位兄弟真乃天幸之事。” 宋江拱手道:“待我回屋料理些俗物后,便即来守灵。”三娘答礼道:“在此专等押司。”随后宋江便先去了。 接着吴用、花荣、戴宗、李逵、燕顺、郑天寿、王英等人一一致祭了,随即也尾随宋江而去。只是王英见得三娘一身白衣,更是娇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但随即暗骂自己猪狗不如,她已经是天王哥哥妻室,还是新寡之人,自己如何能起如此念头来?当下王英再不敢看三娘,低头快步去了。 随后公孙胜、栾廷玉、穆弘等一众扈家军头领也都一一前来致祭,三娘答礼后,吩咐公孙胜等人协助林冲料理好山寨事务,扈家军马都暗自戒备,只防别有用心之人,借乱生事。公孙胜等都应了,也都去了。 之后便是各家眷属前来致祭,三娘也都一一答礼。数内林冲之妻林娘子,花荣之妻,花荣之妹,孙新之妻顾大嫂等女眷,都对三娘好言抚慰,众女都对三娘节义赞不绝口。 玉莲也到来致祭,却拉着三娘手低声泣道:“你今后便是不打算再嫁,方才如此的么?”三娘道:“如此可省去许多麻烦,又能完了天王心愿,何乐不为?”玉莲放声大哭起来,三娘安慰了几句后,方才去了。 最后到来的却是扈家亲眷,大嫂时氏搀扶着扈太公来到灵前致祭罢,扈太公拉着三娘垂泪道:“苦了我儿,不想未曾完婚便要守寡。”三娘安慰老父几句,扈太公忍不住低声道:“我儿与晁大郎守节三年,三年后寻个由头,开脱令嫁他人如何?” 三娘却是摇头道:“父亲,我已经立了毒誓,岂能背信弃义?便自此孤寡一人,也无怨无悔来。”太公大悲,再无言语,摇头垂泪,由时氏搀扶着去了。 众人都致祭罢,灵堂前却安静了下来,便在此时,黄文炳独自一个却才到来,于灵前致祭罢后,三娘上前答礼。黄文炳又回一礼道:“主公节哀。”三娘微微一愣道:“何故称呼主公?”黄文炳道:“如今主公已经是梁山泊主,总领梁山、少华山、二龙山各处山寨,不再是一庄一寨之主,自然要改称主公。主公大业便从入住梁山之时开始。” 三娘道:“主公?这个叫法倒也可行。”顿了顿后,三娘眼中寒芒一闪道:“我吩咐你打探之事办得如何了?”黄文炳道:“郑鹰兄弟已经去了济州府,若是梁山真有人与官军勾结,查探济州府衙之内,定然能有所收获。” 三娘道:“好,这几****便专心办理此事,扈家军务先交予栾廷玉处置,我定要查出是谁透露机密与官军,又是谁透露天王消息,让史文恭害死了他来!”黄文炳拱手道:“小可定当竭尽所能,定要查明真相来。”说罢便先告退去了。 却说宋江转回屋内,吴用、花荣、戴宗等人都到来,宋江接入,各自坐定后,吴用道:“如今天王传位与扈三娘子,我等早晚无立锥之地,当另寻出路才是。” 李逵闻言却大声道:“军师这话不对,那扈娘子并非不讲义气之人,你看她在天王哥哥临死前,都还信守诺言嫁他,便知扈娘子是个重情义之人。”吴用道:“铁牛性子直率,被那女子蒙蔽了。” 花荣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候忽然站起身道:“公明哥哥,军师,此刻天王尸骨未寒,我等岂能就商议背离之事?此种不仁不义之事,我做不来。”说罢便拱手道:“小可先回去了。”说罢昂首便走了。 王英见了,也起身拱手道:“军师,你此刻说这等话,真是寒了人心,我也先去了。”说罢王英也起身走了。 燕顺、郑天寿默然不语,戴宗却低头不语,李逵气闷,跳起身道:“憋屈太甚,俺下山去寻那史文恭报仇去!”说罢便也走了。 宋江叹口气道:“众位兄弟都先回去吧,一切待天王丧议之后再说。”燕顺、郑天寿等人便起身告辞而去。戴宗、宋清走到门口,却被宋江、吴用叫住。 戴宗、宋清转回身来,吴用掩上门后,宋江皱眉道:“戴宗兄弟一直不说话,可是还在怨我?”戴宗这时候才抬起头来道:“那晚我听哥哥吩咐,接连使神行法,来回打探消息,最后却送了一封信去曾家军马那里,敢问哥哥,可是那封信害死了晁天王来?!” 宋江与吴用对望一眼,吴用急忙道:“那封信只是说了扈三娘子身在何处,却不知史文恭如何起了歹意,反倒去设了埋伏,算计天王哥哥来,并非我等所愿啊。” 戴宗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日后若是真查出此事,要我戴宗填命,也无话可说。”宋江急忙拉住戴宗道:“戴院长切莫灰心,此事若查出来,宋某一力承担便是,但切记不可对他人提起,若是说了与他人知晓,宋某去替院长填命便了。” 戴宗闻言道:“自不会牵累哥哥。”说罢拱手便去了。吴用望着戴宗离去,眼中寒芒一闪,低声道:“哥哥,此人只怕不牢靠,不若下手灭口来?”一旁宋清闻言惊得呆了,手中茶杯跌落,摔得粉碎。(未完待续。) 第枯七章招安造反两相持争夺兵权各纷争 宋江当晚果然前守灵,便在三娘对面跪坐相望,周遭皆有僧众做法事超度,灵堂上倒也并不冷清。宋江一边烧化纸钱,偶尔偷望三娘几眼,但见烛火下,三娘面容虽憔悴,也未施粉黛,但一身白衣素服,更显得她娇艳如花一般。宋江心头忍不住一动,暗想:“她便这般守寡,却是可惜了。若是她不曾嫁时,过个一年半载,我上门提亲,却会如何?” 此念一闪而过,宋江忍不住又想:“此女果然好深沉的算计,虽然天王传位与她,但若她依旧未嫁人来,早晚还是会被人上门提亲啰唣,索性一狠心,将自己一辈子婚姻事赔上,甘愿嫁个将死之人,便就此断了他人的妄念来,又博了个守信守节的好名头,我那手下一众兄弟,都有不少人心向她转来,占着梁山泊主的名头,又有天王遗孀的节名,教人敬重又不敢冒犯,更博人同情怜惜。昨夜吴用才略说几句,几个兄弟便即反目,此女当真是好心计,好坚忍,好算计啊。” 想到这里,宋江忍不住轻叹一声,暗自寻思片刻后,又想道:“先前晁盖屡次说起招安之事来,他都不允,因此才起了害他之念。却不知此女对招安之事,心意如何?若是她能鼎力支持招安之事,也便不必与她作对来,不若出言试探一番。” 当下宋江道:“贤妹,天王已去,还要保重身子才是。”三娘一直呆望晁盖灵牌,并未留意宋江,此刻他忽然开口,这才回头看了宋江一眼后道:“我知道,我会保重身子,过些时日,亲自替天王报仇的。” 三娘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宋江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呃了一声道:“天王大仇,自然着落在我等兄弟肩上。那曾头市自有为兄代为讨伐,贤妹坐镇山寨便可。” 三娘摇摇头道:“亡夫之仇,岂能假手他人?”说到这里顿了顿,盯着宋江冷冷的道:“而且。害死天王的,便只是曾头市和史文恭么?” 宋江一怔,皱眉道:“贤妹此话何意?”三娘冷然道:“我的意思便是,有份参与谋害天王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宋江闻言。低头默然不语。 片刻后,宋江叹口气问道:“如今贤妹已经是梁山泊主,可为一众兄弟将来做过打算?”三娘反问道:“押司以为该当如何打算?” 宋江道:“如今朝廷大败夏国,兵势如日中天,若西北数十万精锐前来征讨我等,只怕梁山旦夕便亡,一众兄弟都逃不过兵败身死。因此我想来,最好不过是能求得朝廷招安,招安之后,各兄弟复为良民。还能报效朝廷,建功立业,将来博个封妻荫子,方才不枉一身本事,配得上一声忠义好汉的名头。” 三娘闻言摇头道:“大宋当今奸臣当道,吏治腐败,赵官家不恤民苦,强征花石纲,地方豪强勾结官府为害民间,这样的朝廷招安下来。如何能信?若是受了招安,早晚便被朝中之人算计,一众兄弟将来,一个个必定不得善终。” 宋江叹息一声道:“贤妹之意。便还是要反了朝廷?”三娘道:“不出十年,宋廷必亡!”宋江闻言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三娘也便不再说话,两个相对无语,各怀心事。 便如此,三娘每日领众举哀。到得七日之后,棺椁造好,便浩浩荡荡起了下葬之礼,将晁盖葬于玉皇顶上。聚义厅内,灵堂依旧设立,供人致祭。 这天,鲁智深与武松亲自到来致祭,与三娘相见之后,都是唏嘘不已。随后又有桃花山、白虎山等等众多山寨皆有头领陆续亲自前来致祭,三娘上下皆以礼相待。 这天,林冲与宋江、公孙胜、吴用,并众头领商议,立扈三娘为梁山泊主,诸人拱听号令。只因是晁盖临终遗命,无人多话,当下便在聚义厅外,另设了香案,香花灯烛,林冲为首,与众等请出扈三娘在聚义厅外坐定,一众前来致祭的其他山寨好汉也落座观礼。 林冲、公孙胜开话道:“国一日不可无君,家一日不可无主。晁天王是归天去了,山寨中事业,岂可无主?四海之内,皆闻娘子大名,来日吉日良辰,请娘子领受天王遗言,进位为山寨之主,诸人拱听号令。” 三娘闻言便朝聚义厅晁盖灵位拜了几拜,随后起身朗声道:“扈岚谨受天王遗命,便坐梁山泊主之位,定将山寨办得更加兴旺,教官军不敢小觑,依旧替天行道,助强扶弱,威震一方来!”一众梁山、扈家军头领皆是大声叫好。 随后三娘又朗声道:“如今我为梁山泊主,又新带扈家庄一众头领到来,两家从今以后,便合二为一,不分你我。稍后重新排定座次,但也不会厚此薄彼。今后梁山座次排位,有功劳者上,无功者下,便依新颁的《梁山升赏罚过令》,将来立下功劳的,再行升赏。在我这里,只论功绩,不讲交情!”一众头领闻言,无不凛然,知道今后已然不讲人情亲厚,只论功行赏。不少梁山老人闻言后,都是暗暗松了口气。 随后三娘引众人焚香已罢,权居主位,坐了第一把椅子。上首宋江,下首公孙胜;左一带林冲为头,右一带吴用居长。众人参拜了,两边坐下。 三娘乃言道:“我今日得居此位,全赖众兄弟扶助,同心合意,共为股肱,一同替天行道。如今山寨,人马数多,非比往日,可请众兄弟分做六寨驻扎。聚义厅今改为聚贤堂,广为招贤纳士。前后左右立四个旱寨,后山两个小寨,前山三座关隘,山下一个水寨,两滩两个小寨,今日各请弟兄分投去管。聚贤堂上,是我权居尊位。第二位及时雨宋江,第三位入云龙公孙胜,第四位智多星吴用,第五位小李广花荣,第六位小温侯吕方,第七位赛仁贵郭盛;左军寨内:第一位林冲,第二位刘唐,第三位杜迁,第四位宋万;右军寨内:第一位栾廷玉,第二位黄文炳,第三位朱仝,第四位穆春;前军寨内:第一位李应,第二位穆弘,第三位戴宗,第四位李逵;后军寨内:第一位柴进,第二位孙立,第三位马麟,第四位欧鹏;水军寨内:第一位李俊,第二位阮小二,第三位阮小五,第四位阮小七,第五位张横,第六位张顺,第七位童威,第八位童猛。——六寨计二十四员头领。山前第一关,令雷横、樊瑞守把;第二关,令解珍、解宝守把;第三关,令项充、李衮守把。金沙滩小寨内,令燕顺、郑天寿、王英三个守把;鸭嘴滩小寨内,令邹渊、邹润四个守把。山后两个小寨:左一个旱寨内,令孙新、顾大嫂守把;右一个旱寨内,令杨林、石勇守把。聚贤堂内,左一带房中,掌文卷,萧让;掌赏罚,裴宣;掌印信,金大坚;掌算钱粮,蒋敬。右一带房中,管造衣甲,杜兴;管筑城垣,白胜,管消息探听,郑鹰。聚贤堂后两厢房中管事人员:监造房屋,李云;监备筵宴,宋清。山下四路作眼酒店,原拨定朱贵、乐和、李立、朱富,已自定数。分拨已定,各自遵守,毋得违犯。” 梁山泊水浒寨内,原梁山军马与扈家军马并做一处,按少华山、扈家军制,编成武职五等各有四级,是为卒、郎、卫、校、将,每十卒有一郎官统管,十郎为一卫,十卫取一校,十校拜一将,以此统管,如臂使指。又将文职五等亦各有四级,是为文士、从议、疏谏、参军、儒君。文职各等四级具以一二三四为记的职衔分配。 各头领,大小头目,各军兵将具按以上职衔先配了,自以扈三娘为寨主,尽皆欢喜,拱听约束。随后三娘聚众商议,欲要与晁盖报仇,兴兵去打曾头市。 黄文炳谏道:“主公,庶民居丧,尚且不可轻动,主公兴师,且待百日之后,方可举兵。”三娘依黄文炳之言,守住山寨,每日修设好事,只做功果,追荐晁盖。又使郑鹰探听官军消息,各军按三娘编的《纪效新书》开始编练新军,每日操演不辍。 便在操演军马之时,三娘又将梁山水泊治理左近之事,皆按少华山一般来行事,不再劫掠过往商旅,也不打家劫舍,只用心治理左右村坊,侵润官府,霸住水泊四方,行厘金坐寇之事。 三娘大刀阔斧进行革新,宋江等人到也都遵命行事,并未横加掣肘。这日,已经是第七七四十九日上,郑鹰忽然来报,直说官军大兴三路军马前来攻打梁山,一路是关胜、宣赞引军两万,一路是呼延灼、韩韬引军一万,一路是陈曦真、张慕云引军一万。三路军马分头驱进,已经至济州府,会齐张叔夜一万军马,官军总计五万人马来攻。 闻讯后,三娘便即召集诸将议事,都坐定后,宋江道:“如今官军大兴三路兵马来攻,小可愿领军马下山应战。嫂嫂新丧,不可轻动。” 三娘尚未开口,一旁公孙胜道:“公明哥哥此言差矣,那三路军马,此前皆是寨主手下败将,此趟前来,寨主亲临战阵,必定可以一鼓而破。” 林冲也道:“师妹新掌山寨,正可以此战立威。又是在梁山左近交战,离山寨不远,正可用兵。” 吴用道:“寨主岂可轻动?还是公明哥哥与我同走一遭来,不破官军,便不还寨。” 两厢争执不下,三娘一身白衣安坐其上,抬手止住两厢争执,开口道:“押司要去也可,但军中无戏言,若是破不得官军来,该当如何?” 宋江也逼得无法,起身拱手道:“愿立军令状,若是不破官军,小可誓不还山!”(未完待续。) 第枯八章请君入瓮占先机临兵斗者列阵疾 便在聚贤堂上,宋江话便已经出口,三娘正襟危坐,自上而下,凌厉而视道:“我掌梁山,法度为先,在我这里,并无人情,只讲功过。”说到这里只盯着宋江道:“宋押司,军中无戏言,但要去时,请立下军令状,若是兵败,我也不说教你不得回山,只需按我山寨升赏罚过令来,依法度责罚。当然,若是押司得胜而回,也按升赏罚过令,依法度升赏,如何?” 宋江起身拱手道:“便依贤妹吩咐。”当下三娘教萧让取来书状,宋江便即签了。见宋江签了军令状,李逵便跳出来道:“公明哥哥,我与你去,那些鸟官军,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宋江道:“你一个如何去得?”言罢又对三娘一拱手道:“还请贤妹许我点将。”三娘道:“山寨兵将随你挑选。”当下宋江便道:“可请教师栾廷玉打头阵,豹子头林冲打第二阵,小李广花荣打第三阵,没遮拦穆弘打第四阵,病尉迟孙立打第五阵;将前面五阵,一队队战罢如纺车般转作后军。我与军师吴用亲自带引十个弟兄,引大队人马押后。左军五将——朱仝、雷横、燕顺、王英、吕方;右军五将——解珍、解宝、欧鹏、马麟、郭盛。水路中可请李俊、张横、张顺、阮家三弟兄,驾船接应。却教李逵与穆春,引步军分作两路,埋伏救应。” 宋江调拨已定,三娘颔首道:“我便在金沙滩寨中,专等宋押司捷报。”宋江应了,点起一干头领,并一万五千军马,分作数队起行。前军栾廷玉早引人马下山,向平原旷野之处,列成阵势。此时虽是冬天,却喜和暖。宋江一行军将下山,三娘等人至送至金沙滩前。宋江引军自去了。 三娘在金沙滩边摆布下阵势,五百精锐重甲士随扈左右,便在寨内高台上,红罗销金伞下。雪白丝绒毯铺就,三娘一身素白袍直衣狩服端坐其上,头戴乌船形帽子,帽上两条丝绦垂下,背后秀发随风扬起。手中一柄日月罗扇,慵懒明媚,美目含怒,暗暗生威,唯美凌厉,惊才绝艳。 左右两边,公孙胜与黄文炳一左一右侍立一旁,黄文炳微微皱眉道:“主公,宋江此去,阖寨大半好武艺头领皆带了去。只怕不会输了。”一旁几名侍女便在那里烫酒,烫了一注酒后,端与三娘,三娘举杯热酒喝了后,淡淡说道:“三路官军初至,锐气正盛,陈曦真、呼延灼、关胜,屡败我手,岂会再轻敌?宋江这趟有苦头吃了。” 公孙胜皱眉道:“但就怕损我军马太多。”三娘柔荑轻抚酒盏,目光一寒后。淡淡说道:“宋江在梁山还有人望,有些人还对他寄予厚望,一场败仗可以让那些人清醒些来。我倒觉得损失些军马,能让宋江的人望破去。还是值得的。” 公孙胜一呆,怔怔道:“那些都是人命啊。”三娘一展素白绣袍道:“公孙先生,当你我身居高位之时,代表着的是身后千万人的祸福,一言能决人千万生死。但有时候,为了更多人的祸福。你不得不牺牲一些人来,方能保全更多人。宋江于梁山,始终是个祸患,那晚守灵,他便劝我受朝廷招安,若他这番言论在寨中流传开来,人心不一,便是我山寨大祸。因此我要先让他威信扫地,再贬他职司,逼得他露出马脚,最后毁他名声,方能将他置诸死地!此乃请君入瓮之计!” 公孙胜望了黄文炳一眼,黄文炳道:“公孙先生尚且不知,郑鹰那里传来消息,梁山之内与官府通消息之人,正是宋江此人!”公孙胜微微一惊道:“可有实据?”黄文炳道:“尚无实据,郑鹰收买济州府衙内人等,也寻找过,山里这边,我也派人查探过。宋江这厮甚为小心,两边书信都未留存,想来都是阅后即焚,因此主公便定下此计来,若在山寨内逼得宋江走投无路,他定然会与官军通消息,这样方可人赃并获,拿得实据。” 公孙胜怒道:“这宋江若真是如此小人,当真该死!”三娘冷然道:“我还怀疑晁天王的死,与他有关,天王中伏前一晚,先生可还记得在天王军中,你与黄军师见得一个人,当时黄军师说好似见得神行太保戴宗。” 公孙胜道:“似有此事。”三娘阴沉下脸来说道:“此前我一直想不明白,宋江是如何一夜之间将天王行踪探明,然后又报知曾头市军马,教史文恭能在路上引人设伏,算计了晁天王来。随后听了黄军师话,我便明白了,只有神行太保戴宗运起神行法来,方能一夜之间,往来梁山、天王军伍与济州之间,只有他能办到!” 公孙胜大怒道:“果真如此,宋江几个都该千刀万剐!”三娘手上虚按,口中道:“先生切勿动怒,此事目前只有你我、黄军师和郑鹰四个人知晓,尚未拿得实据之前,不必表露出来。宋江此人狡猾如狐,若被他看出端倪来,只恐会打草惊蛇。”公孙胜应了。 三娘举起酒盏道:“我三个便在此处饮酒,且看宋公明如何迎战官军便可。”两人依言跪坐下,便饮酒观战来。三娘饮了一回酒后,呼哨一声,就半空中,两只海东青厉啸而下,便歇在三娘肩头、手臂上。三娘喂了两块牛肉与两只鹰隼,又将热酒与两只海东青饮了几口,随后打几声口哨,两只海东青呼啸一声,振翅高飞而去。 公孙胜与黄文炳也见过两只海东青多次,但却是头一回见得两只鸟儿饮酒的,都愣着看向三娘。三娘又饮一口酒后方才笑道:“冬日寒冷,两只鸟儿喜欢冬日饮酒暖身,如此才可高飞。有他两个在半空观战,我等便看得更加清楚。”两人闻言,啧啧称奇不已,随后三个便饮酒只等开战。 却说宋江军马中,前军栾廷玉引军到了阵前来,官军那头先锋军马也至,为首的先锋大将却是百胜将韩韬。韩韬见得栾廷玉旗号,当即命传令军马先将消息报知后面军马,随后喝命摆下阵势来。 两军对阵,三通画鼓,出到阵前。栾廷玉横着铁枪在马上,望对阵门旗开处,先锋将韩滔横槊勒马,大骂栾廷玉道:“无胆鼠辈,弃庄逃到此处!如今我天兵大军齐会此处,定要把你水泊填平,梁山踏碎,生擒活捉你这伙反贼解京,碎尸万段!” 栾廷玉闻言大怒,便拍马舞起铁枪,直取韩滔。韩滔挺槊跃马,来战栾廷玉。两个斗到二十余合,韩滔力怯,只待要走。背后中军主将呼延灼已到,见韩滔战栾廷玉不下,便从中军舞起双鞭,纵坐下那匹御赐踢雪乌骓,咆哮嘶喊,来到阵前,栾廷玉见了,欲待来战呼延灼。 第二拨豹子头林冲已到,便叫:“栾教师少歇,看我战三百合,却理会!”林冲挺起蛇矛,直奔呼延灼,栾廷玉自把军马从左边踅向山坡后去。这里呼延灼自战林冲。两个正是对手:枪来鞭去花一团,鞭去枪来锦一簇。两个斗到五十合之上,不分胜败。 第三拨小李广花荣军到,阵门下大叫道:“林将军少息,看我擒捉这厮!”林冲拨转马便走。呼延灼因见林冲武艺高强,也回本阵。林冲自把本部军马一转,转过山坡后去,让花荣挺枪出马。 此时大刀关胜军马也到,丑郡马宣赞舞起钢刀,骤着八膘青鬃马,出阵大骂花荣道:“反国逆贼,何足为道!与吾并个输赢!”花荣大怒,也不答话,便与宣赞交马。两个战二十余合,花荣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宣赞赶来,花荣就了事环带住钢枪,拈弓取箭,侧坐雕鞍,轻舒猿臂,翻身一箭。宣赞听得弓弦响,却好箭来,把刀只一隔,铮地一声响,射在刀面上。花荣见一箭不中,再取第二枝箭,看的较近,望宣赞胸膛上射来。宣赞镫里藏身,又躲过了。宣赞见他弓箭高强,不敢追赶,霍地勒回马,跑回本阵。花荣见他不赶,连忙便勒转马头,望宣赞赶来。又取第三枝箭,望得宣赞后心较近,再射一箭。只听得铛地一声响,正射在背后护心镜上。 宣赞慌忙驰马入阵,大刀关胜看见宣赞力怯,纵马舞起青龙偃月刀,直奔花荣。斗不到三合,第四拨没遮拦穆弘人马已到,大叫:“花将军少歇,看我捉这厮。”花荣也引军望右边踅转山坡下去了。 没遮拦穆弘便引军向前,关胜舞刀来接住厮杀。战了二十余合,背后第五拔人马孙立引军到来,宣赞在阵后见了,拍马舞刀来战孙立。两拨人马杀得昏天黑地,不分胜负。 便在此时,三声号炮响处,背后宋江却好引十对良将都到,列成阵势。呼延灼那里也引军整列阵势来,只看旗号时,顿时惊奇道:“怎的不是那扈妖女亲来?枉费了陈曦真一番布置。”一旁韩韬道:“不管他何人来,先败他一阵便了。”呼延灼道:“也好,便按陈曦真此前计策行事!”(未完待续。) 第枯九章寒芒闪耀步人甲豪言壮语斗赌赛 却说呼延灼与韩韬两个商议定后,两个便去后军队里,尽起军马,舞动军中将旗,号令各军,一发向前厮杀。关胜、宣赞那里见了,也各自回阵,尽起军马一并向前赶杀过来。宋江只怕冲将过来,便把鞭梢一指,十个头领,引了大小军士,掩杀过去。背后四路军兵,分作两路夹攻拢来。 便在此时,只听三声号炮一想,呼延灼与关胜军马登时分开两翼,急收转本部军马,散布在两翼布阵。当中威呼呼,行出一彪军伍来,便成里许宽阔的横面,皆是头面身上都掩重甲的军士。前面一排军士皆是长盾排定,密密层层,宛如铜墙铁壁一般,直行将过来。其后三排军士,皆是明晃晃的长枪,从盾阵内伸出,枪尖寒芒指定,冬日下,只见长枪如林,耀生寒威。最后两排却是弓箭甲士,便在那里不住放箭,用的正是宋军精锐弓弩,皆是神臂弓、黄桦弓等属。 却说金沙滩寨内高台之上,三娘手执单筒望远镜看了一阵,见得宋军五千余重步兵军出阵时,登时微微一惊道:“宋军步人甲!”随后将望远镜交予黄文炳,黄文炳急忙也看了,惊得呆了,口中只道:“如此重甲,怎生得破?” 三娘淡淡一笑道:“铠甲笨重,机动不足,破之不难,只可惜宋押司这一阵怕是要输了。” 果然,后阵中,宋江看了大惊,急令众军把弓箭施放,那宋军重甲步兵皆不惧箭矢,直碾压过来,各部军马哪里抵敌得住?远处便被弓箭抛射,到了近处,前排皆是盾阵刀斧,后排长枪攒定,梁山军马大溃。 陈曦真、张慕云两个,号令住。那五千重甲步兵居中,呼延灼、韩韬军马在左翼,关胜、宣赞军马在右翼,一起往前厮杀。横冲直撞将来。前面五队马军望见,抵挡不住,便乱跑了,策立不定;后面大队人马,拦当不住。各自逃生。宋江飞马慌忙便走,十将拥护而行。 两翼呼延灼与关胜见了,各引轻骑军马从两翼追杀过来,梁山军马阵势大乱,早已溃败。宋江慌不择路,背后早有关胜引一队轻骑马军追将来,却得伏兵李逵、石勇引人从芦苇中杀出来,救得宋江。 逃至水边,却有李俊、张横、张顺、三阮六个水军头领,摆下战船接应。宋江急急上船。便传将令:教分头去救应众头领下船。 一众官军骑兵直赶到水边,乱箭射来,船上却有傍牌遮护,不能损伤。慌忙把船棹到鸭嘴滩头,尽行上岸。就水寨里整点人马,折其大半,却喜众头领都全;虽然折了些马匹,都救得性命。 少刻,只见朱富、朱贵,都逃命上山。却说:“步军冲杀将来,把店屋平拆了去。我等若无号船接应,尽被擒捉。”宋江一一亲自抚慰,计点众头领时。中箭者六人:林冲、雷横、李逵、马麟、欧鹏、孙新;小喽罗中伤带箭者,不计其数。 见得宋江兵败,逃过水泊来,三娘在金沙滩寨内高台上见了,收起望远镜后,缓缓说道:“宋江兵败。且看他如何。”当下便同黄文炳、公孙胜两个带同一众随扈,直往鸭嘴滩寨而去。 宋江收住兵马,好不容易逃得性命,眉头不展,面带忧容。吴用劝道:“哥哥休忧,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挂心?别生良策,可破他重甲步军。”宋江却道:“那里写下了军令状,这趟输了,只恐难以圆说。”吴用道:“也未曾料得官军如此骁勇善战,有众头领分说,自不必担忧。” 正说话间,寨外来报,直说扈三娘与黄文炳、公孙胜到来,宋江、吴用等急忙出迎来,将三娘等人迎入中军帐内。三娘却不入帐,只在寨门口见礼后,便先吩咐带伤头领先回山养病。又亲自去看了一众受伤将士,好言抚慰了一番。 三娘依旧一身缟素,发髻已经梳做夫人头饰,容颜娇美,面容慈蔼,亲到伤兵面前抚慰时,言语清和,让人如沐春风一般,一众梁山伤兵皆引为天人,都纷纷直说三娘好似白衣观音一般,心头感激,战心再起,战败受伤的颓势便一扫而空。 抚慰了伤兵之后,三娘吩咐一众大夫好生照顾受伤将士,又吩咐多分酒肉下来赏赐,随后才转身与跟随的宋将、吴用等人回中军大帐去了。宋江、吴用两个看了三娘行事,吴用皱眉低声道:“不想此女收买人心手段如此厉害。”宋江叹口气道:“我这里吃了败仗,她那里涨了威风,此消彼长之下,只恐威信大损。”吴用宽慰道:“始终一介妇人,有些妇人之仁来收买人心,终究不及哥哥高义。稍后且听她如何说来,再做计较。” 回到中军帐内,三娘自坐了主位,左一带坐了宋江、吴用、栾廷玉、花荣等人,右一带坐了黄文炳、公孙胜等人。各自坐定后,宋江便先拱手道:“哥哥这里有负贤妹重托,不敌官军,还请贤妹责罚。” 三娘尚未说话,花荣却道:“此趟军败,非战之罪,都不曾想官军会派出重甲步军来。想那重甲步军乃官军精锐,非要紧战事,并不会动用,我等久在军中,从未曾见过征剿草莽豪杰,会动用重甲步军的,况且他那里来了五千重甲步军,猝不及防之下,因此不敌。请寨主宽赦公明哥哥一回。” 朱仝也道:“寨主容禀,官军此趟来势汹汹,攻我不备,公明哥哥能在如此劣势下,救得大军脱身,未曾完败,实属不易,虽是败了,但却只是小败,来日再战便是了,还请宽宏一二。” 燕顺、王英、三阮等也都出言分说,吴用自捻着胡须,嘴角似笑非笑不语。原扈家军头领却无一个与宋江说话的,都只是看着三娘,等她示下。 三娘便静静听完,直到最后一个石勇说完,方才缓缓说道:“为将者,号令必严,言出必行,方能服众。宋押司既然写下了军令状,如今败阵,却无责罚,将来教我如何服众?军令如山,岂能徇私?” 众头领皆是一阵沉默,三娘道:“便按山寨升赏罚过令,宋押司职衔降三等,排位将至黄文炳之下,坐山寨第五把交椅,今后若有功绩,再行升赏!” 宋江面色微变,吴用皱眉不已,花荣急忙起身拜倒道:“还请寨主三思,公明哥哥于梁山多有功劳,此前功劳相抵,还不能折罪么?”朱仝等人都是跟着拜道:“请寨主三思。” 见得宋江有如此多的人来保,黄文炳与公孙胜都是面色郁郁,三娘却不以为意,只望着宋江道:“押司,有这许多兄弟护你,却不知我该如何?” 如此一问来,宋江黑脸微微一红,但他脸皮身后,只起身拱手道:“寨主英雌神武,自有高见,宋某不敢妄加揣测。”三娘见宋江不接这话,微微颔首道:“既然都说此趟,乃是官军厉害,非战之罪,那我便与押司做个赌赛如何?” 宋江道:“愿闻其详。”三娘道:“押司起一万五千军马,并二十余位头领出战,败给官军来,我这里却看那群官军如土彘瓦狗。我便与你赌赛,我只要三千军马,头领只带黄文炳与公孙胜两位,便可大破官军来,不知押司可敢入局与我这一介女流来赌赛一回?” 此言一出,帐内诸将皆是大惊,宋江被她一句一介女流僵住,只得道:“不知赌赛彩头是什么?”三娘脸色一寒便道:“若是我胜了官军,众头领求情之语便不理会,押司按我升赏罚过令来且受责罚。若是我败了,押司便无罪,我这里还可将寨主之位让与押司!” 闻言之后,帐内众人更是大吃一惊,黄文炳急忙起身劝道:“主公三思,寨主之位岂能轻易让人?”公孙胜也劝道:“寨主切莫置气。” 三娘抬手止住两个,环视帐内诸将道:“我并非置气,想我梁山既然推行新法,便要依法度而行,若此趟宋押司因徇私情,立下的军令状责罚都不用受来,我这寨主之位也不必做下去了!”说罢便一双美目,流盼凌厉,只盯着宋江问道:“宋押司,可敢入局来做赌赛?” 宋江闻得三娘以寨主之位来赌,心头一热,登时唇干舌燥起来,思虑片刻后,缓缓颔首道:“既然寨主如此说了,宋某愿意奉陪。” 黄文炳咬牙道:“且慢,寨主以大位相赌,押司这里输了只担罪责,是否太轻了些?也要加些赌注来才是。”栾廷玉等扈家头领都是纷纷出言附和。 三娘似笑非笑的望着宋江,宋江咬牙道:“宋某不知还有何可以作为赌注的。”黄文炳道:“自然还有,宋押司若是输了,便请卸掉寨中一应差事,只留在山寨中,做个赋闲之人,如何?!” 此言一出,众将又都是已经,花荣急忙劝道:“寨主,公明哥哥,只是要抵挡官军,何故如此置气?这般下去,岂不坏了义气?”几位头领也都起来相劝。 三娘怒目厉声喝止道:“言出必行,令出必遵,你们要求情,我给他台阶了,与我赌赛来看,若不是敢赌赛,便受那责罚,不必再说!”(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豪言三千破万钧天命二将归三娘 中军帐内,三娘话语掷地有声,一时间众头领都静了下来,只望着宋江。宋江见得骑虎难下,便把心一横,暗想:“官军步人甲厉害,又人多势众,这婆娘只起三千马军去,如何能胜?便与她赌赛一场又何妨?”想定后便道:“既然寨主如此说了,小可便应话入局来。” 黄文炳道:“好,便可立下字据来。”当下黄文炳便在中军帐内书就,宋江与三娘对望一眼,各自签了名姓。签罢后,黄文炳将文书晓示众将,随后妥帖收了。 三娘看了帐内众将一眼后,缓缓说道:“今日大败一场,我待重整军马,三日后再战,三日内各军整顿军马,谨守各处要隘,不得出战,违者军法从事!”众将皆是应诺,随后宋江略略朝三娘拱手,当先走了,吴用、花荣等人也是行了一礼后鱼贯而出。 宋江等人走后,扈家军众将皆是不忿起来。张横朝着中军大帐门外重重吐了口浓痰骂道:“什么山东呼保义,郓城及时雨。都立了军令状,便是自己败了,竟然还有脸要人与他求情!”张顺也道:“此前还道他是个义气奇男子,如今看来,与我家扈娘子提鞋都不配。”李俊却道:“此话这里说,这里便忘了,切不可传了出去,坏了梁山与扈家义气事小,坏了寨主大计便是大事!” 三娘赞许的看了李俊一眼,微微颔首道:“李大哥说的是,我如今初掌梁山,扈家庄与梁山两家兄弟尚在融合,切不可为了贪图一时嘴上爽快,坏了我的大事!”一众扈家军将皆是俯首领命。 张横又道:“寨主与他赌赛,乃是要梁山人众再输得心服口服,只是未免托大了。官军那里,步人甲五千之众,更有三四万官军为羽翼,只三千马军如何能破得他来?”张横话语一出。众将纷纷附和。 黄文炳也道:“主公容禀,非是小可不信主公之能,但此趟要想以三千马军破数万官军,也却是太过异想天开了。”栾廷玉也道:“正是庄主。你还一个军将都不带,只带黄军师与公孙先生去,关胜、呼延灼、陈曦真等皆是万夫不当之勇,便是斗阵也无胜算啊。” 三娘抬手止住众将躁动,缓缓说道:“破官军。我已经有定策,诸位不必焦躁,各自回去,整顿军马,稳守军寨,三日后,看我破官军便了。” 见三娘如此说了,公孙胜微笑着捻着胡须又劝说了一回后,诸将才渐渐散去,三娘吩咐黄文炳留下。黄文炳皱眉不已。只道:“不知主公如何定策破敌?”三娘挥挥手道:“且不忙说,我已经吩咐回山寨召三个人来此地,少时三个来了,军师便明白了。”黄文炳狐疑不定,只得在帐内坐了等候。 三娘、公孙胜、黄文炳三个便在帐内吃茶等候,便半个时辰之后,只见数名铁卫引着三个人到来,都是黑色皮裘穿着在身,便连头面也有风帽遮住。黄文炳见得三个时,却望不见脸面。更是狐疑非常,忍不住站起身来看时,三个却已经拉下风帽后,朝着三娘下拜行礼。口称主公。黄文炳一看这三个时,竟赫然是此前被俘虏的官军战将,天目将彭玘、轰天炮凌振、井木杆郝思文! 黄文炳见得是三个时,登时大奇,回头望着三娘道:“主公何时收服三个来?”三娘笑吟吟的起身离了帅位,上前虚扶起三个来。笑着说道:“大家坐下说话。” 各自坐定后,不等三娘开口,彭玘先道:“便在旬月之前,我等三个分别有公孙先生与主公亲自来说,便先后归降了来,今后扶定主公,望能助主公早成大业,替天行道,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凌振道:“主公天命所归,我等应星宿天象,自当顺应天命。”郝思文也道:“正是,此前我三个不识大体,与主公为敌,果然兵败被擒,此乃天数,不可悖逆。如今我三个弃暗投明,正是顺应时势。” 黄文炳闻言更是狐疑,皱眉望着三娘,三娘却道:“且先不说前事了,如今破官军要紧。”说到这里,三娘顿了顿,望着彭玘、郝思文两个道:“两位可准备好了?”彭玘与郝思文闻言后,一同起身道:“早已经都准备好,只等主公下令。” 三娘闻言颔首道:“如此便可按我计策行事,两位这就去吧。”说罢,彭玘、郝思文两个起身朝三娘躬身一礼后,又披上风帽,几个铁卫引着去了。 黄文炳惊奇不已,问道:“两位将军何往?”三娘道:“便是各回呼延灼、关胜两个那里诈降。”黄文炳惊得说不出话来。随后三娘又问凌振道:“我与你的那件物事可制备得齐了?”凌振道:“主公天星下凡,那件物事便是天界雷器,我已经按所图,都制备齐了。” 三娘微微颔首道:“可曾试过?”凌振道:“便按主公吩咐,皆是我手下五百炮营兵将并五百新招炮手,于深夜里,在我扈家军辖地内试过,那件物事果然厉害。” 黄文炳指着凌振与公孙胜两个道:“原来十余天前,便在梁山西北,我龟山大寨外面,深夜里老是有流星火光划过,原来是你的手笔。我这里差人动问,公孙先生你这里却说,是你在那处习练五雷天罡正法,我便还信了。” 三娘与公孙胜都是笑了起来,三娘道:“黄军师莫急,并非是不相信你来,只是当时你身上差事甚多,不可为了这件事分心,因此便未对你言明。”黄文炳听了,躬身道:“不敢,主公不说便是有主公的道理。” 三娘颔首道:“此件物事乃是我三日后破官军的天授雷器,要紧非常,定要严守秘密,三日后便看它破敌。”当下三娘吩咐凌振与公孙胜两个按定策,自去摆布。 两个告退去后,黄文炳一肚子疑惑,三娘道:“我先与你说如何降服三个官军的。”黄文炳躬身道:“愿闻其详,小人都心痒难搔了。” 三娘笑了笑道:“三个被擒后,自然都是不肯归降的,只因三个都还对赵宋心存寄望。便在三个被擒后,我也不劝他们三个归降,只是先软囚了起来,到了梁山后,便各自关押起来。起先忙着料理晁天王后事,也不得空理会,便先关着三个。待得天王落葬后,方才渐渐有了空闲来。” 黄文炳道:“先关着三个,我是知道的,难道后面主公得空后,去说服三个来?”三娘续道:“此事还多亏公孙先生来。那天深夜,我俩个商议定后,便轮流请三个来相见。公孙先生那里有一套道术,名唤移魂摄心术,与我所知的天界秘法催眠术颇为类似,便一同合作下手,对三个用了此术。” 黄文炳惊疑不定道:“此术如此厉害,竟然能迷人魂魄?”三娘笑着摇摇头道:“并非如此,此术与我那催眠术相互配合,方能让他们看到一些幻象而已。”黄文炳奇道:“幻象?何等幻象?”三娘道:“便是请他们三个去天界走了一遭,看了一些天界幻象。”黄文炳瞪大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娘道:“他三个都是上应天罡地煞之数的天命之星,因此便让他们看到了天界幻象,自有九天玄女与他三个分别说了我那天星改命之事,三个便自认我是天命所归,因此便尊信九天玄女之语,醒来后便就归降于我来。近日,我吩咐在他三个家乡的细作,将三个家小都陆续取上山来,三个自然更是死心塌地的效忠于我了。” 此刻已经是深冬时节,虽然天色寒冷,但黄文炳却还是听得大汗淋漓,听罢黄文炳深深一揖到底,口中道:“主公惊才绝艳,小可拜伏。”跟着黄文炳小心问道:“此等机密事,主公自知便可,为何要说与我听?” 三娘笑道:“我乃天命下凡,此事信则有,不信则无,黄军师是信还是不信呢?”黄文炳急忙跪拜在地,汗出如浆,口中急道:“小可自然是信的,主公乃天命之人,无可质疑。”三娘满意的微微颔首笑道:“好,三日后安心看我破敌便可。” 且说船火儿张横与兄弟浪里白跳张顺回到水寨内,张横兀自愤愤不平,与张顺道:“叵耐梁山这些人与庄主作对,我和你弟兄两个,自投到庄主麾下,不曾建功。如今庄主受那厮们肮脏气来,我看了这口气便咽不下去。如今庄主与宋江那厮赌赛,三日后以三千军马要破官军大队,如何能胜?不若我和你两个,先去劫了他寨,捉得官军将领,立这件大功,帮庄主分忧,也好争口气。” 张顺道:“哥哥,庄主吩咐我等只管守牢军寨,不可出兵。”张横道:“庄主一介女流,你到好意思躲在她身后只顾看来,你不去便罢,我今夜自去。”张顺苦谏不听。当夜张横点了小船五十余只,每船上只有三五人,浑身都是软战,手执苦竹枪,各带蓼叶刀,趁着月光微明,寒露寂静,把小船直抵旱路。此时约有二更时分,张横引人便望官军寨中而去。 却说官军白日里大胜一场后,三路官军便分头在梁山外安营扎寨,张横偷到官军的此处营寨,却是大刀关胜军马布下的营寨。夜以至深,关胜正在中军帐里点灯看书,有伏路暗哨小校悄悄来报:“小人等伏下暗哨,便见得芦花荡里,约有小船四五十只,人人各执长枪,尽去芦苇里面两边埋伏,不知何意,特来报知。”关胜听了,微微冷笑道:“便是前来劫寨的宵小!”当时暗传号令,教众军俱各如此准备。三军得令,各自潜伏。(未完待续。) 第枠一章甘愿效死真无悔无间双道假诈降 且说张横将引三二百人,从芦苇中间藏踪蹑迹,直到寨边,拔开鹿角,径奔中军。望见帐中灯烛荧煌,关胜手拈髭髯,坐看兵书。张横暗喜,手执长枪,抢入帐房里来。旁边一声锣响,众军喊动,如天崩地塌,山倒江翻,吓的张横倒拖长枪,转身便走。四下里伏兵乱起,可怜会水张横,怎脱平川罗网。二三百人,不曾走的一个,尽数被缚,推到帐前。 关胜看了,笑骂:“无端草贼,安敢侮吾!”宣赞闻讯也到来,关胜问道:“如何处置?”宣赞道:“前番接应得郝思文、凌振败兵,直说两个被贼寇所擒,今拿得那妖女这许多人,不如便都先囚下,来日换了两个出来,以全义气。”关胜道:“正合吾意。” 张横那里却大叫道:“尔等赵官家走狗,坑害我等百姓已久,今日被尔等所擒,只求速死,休要拿我等去换什么人!我家庄主定然不吃这一套!”张横手下三二百扈家水军皆是异口同声道:“只求速死!” 关胜与宣赞两个对望一眼,都是惊异非常,宣赞望着道:“蝼蚁尚且偷生,你等原来也是良民,为何死心塌地的跟定了那妖女?都甘愿为她而死?” 张横大声应道:“俺家庄主,天下驰名,替天行道,义薄云天。四处赠医施药,锄强扶弱,女菩萨一般的心肠,都称做白莲圣女菩萨一丈青。我家庄主,善待士卒,同甘共苦,便是胜你官军之后,也是不开庆功宴,而先亲自去救治受伤兄弟,殿后也是亲自领军,问我军中何人不服她?她还是镶星天命之人,你这厮不知天数,只知为虎作伥。帮着官军欺压良善,如何省得!” 宣赞冷笑道:“若是识得天数,为何今日却陷了你在这里?”张横恨道:“庄主教我等不可轻动,是我自己不听她言语。方才陷在了这里。我家庄主说了,三日后自然会大破你官军来。休得多说,只求速死!” 关胜与宣赞互望一眼,都是低头不语,且教推过陷车。将张横陷车盛了,其余者尽数监了。 当晚关胜在寨中纳闷,坐卧不安,走出中军观看,月色满天,霜华遍地,思起张横之语,嗟叹不已。有伏路小校前来报说:“有个将军,匹马单枪,要见元帅。”关胜道:“你不问他是谁!”小校道:“他又没衣甲军器。并不肯说姓名,只言要见元帅。”关胜道:“既是如此,与我唤来。” 没多时,来到帐中,拜见关胜。关胜看了,灯光之下,那人脱了风帽,照得分明,却不是井木杆郝思文却又是谁?关胜见了大喜,上前急忙道:“贤弟不是陷于那妖女之手。何以至此?” 郝思文上前道:“天幸得重见哥哥。先前与哥哥分军,我与凌振领军去堵截扈家人马。谁想那妖女军马快捷,便在饮马川那里,被她连环甲马大破军马。失陷了军机,我与凌振两个也被擒住。” 关胜见他衣着光鲜,顿时不乐道:“既然果真是被擒住,何以至此?莫非你已经降贼,却是来做说客,赚吾不成?”郝思文急忙道:“小弟蒙哥哥举荐之恩。何敢如此?只因凌振那厮,曲义背主,已经降了那妖女。那妖女使凌振来说我归降时,凌振那厮便说漏了嘴来,小弟闻得他一件机密军事,因此先假意虚以委蛇,假作投降于她,又言与哥哥有旧,可以说得哥哥来降,因此方才能脱身回到此处来,只为将那件机密军事通禀哥哥来。” 关胜闻言,将信将疑问道:“你却探听得甚么机密军事?”郝思文道:“白日里是梁山宋江统军来战,被我天兵大败,那妖女想要借机发难,发落了宋江,却不想梁山旧人要保宋江,两厢里言语僵住,最后说了个赌赛。那妖女大言不惭,直说三日后便统三千军马来破我天兵。” 关胜听了冷笑不止道:“这妖女此前诡计算我,虽然有些阴谋小计,但如今我三路天兵,三四万军马在此,又有五千重甲步军为中坚,她一介女流,只以三千军马便说想破我军马,真是大言不惭!” 郝思文道:“哥哥仔细,小弟起初听闻此事,也是大笑不止。却不想凌振那厮要顾全自己脸面,因此说了,那妖女与他一个物事法儿,那件物事已经造成,传说此物乃是天界雷器,一经发动,糜烂数十里,莫说三四万天兵,便是十万天兵,也管教他有来无回。小弟听了,因此吃惊,便只想来报与哥哥,教哥哥早作提防。小弟还探知,三日后那妖女来战官军,都是马军来战,她自己却将与军师黄文炳、法师公孙胜两个,便在后阵四五里处高台观看,到时候她那里只有一二百步军相护,若要擒捉此妖女,那时候正是良机。” 关胜闻言更是不信,但见郝思文诚意,不愿拂他脸面,只道:“此事我知道了,你且先下去歇息,既然她三日后再来搦战,我便等他三日好了。”说罢差小校引郝思文下去歇息了。 随后关胜请来宣赞,将郝思文言语与他说了,听罢宣赞皱眉道:“这郝思文莫不是来使反间计的?什么天界雷器,匪夷所思,令人难信。他又说那妖女只在阵后数里远高台相望,那里军马不多,倒像是想赚我等去劫杀那妖女,周遭定有埋伏。” 关胜颔首道:“吾听之太过蹊跷,因此与你商议。郝思文此人与我相交多时,却不想真的降了那妖女,我这便将他拿下,一并陷在车内,到时候拿得妖女,一并解送上京。” 当下关胜与宣赞两个便在帐内,吩咐人等将郝思文拿来,郝思文不知何事,大呼冤枉。关胜怒道:“亏我与你相交多年,你却降贼赚吾,真是可恨!”郝思文连连叫屈,宣赞问道:“你说那天界雷器,却是何等模样?”郝思文道:“只闻其名,不见其物。”关胜冷笑道:“当吾三岁小孩焉?”郝思文大叫道:“小弟句句属实,三日后若那妖女真来搦战,战阵中真有那天界雷器,哥哥又如何说?!” 关胜厉声喝道:“三日后,若那妖女当真如你所言,前来搦战,阵仗中又有那天界雷器,我亲自与你磕头赔罪!”郝思文道:“好,我便在陷车里等上三日便了,到时候哥哥莫羞!”说罢,也不用旁人服侍,自去一辆陷车内坐了。 见郝思文如此笃定,关胜与宣赞反倒更是狐疑不决了。两个商议后,便来与陈曦真商议。陈曦真闻说后,大笑道:“轰天炮凌振那厮,虽是京中用炮高手,但所制之炮,我也见过,那炮尚不及投石机及远,如何能糜烂数十里?即便是那凌振降了妖女,赶制了火炮出来,也不可能以炮破我,两位多虑了。” 关胜道:“但见那郝思文言之凿凿,不似说谎。”陈曦真笑道:“适才呼延将军也来过,便是说的同样之语,他那里,先前被擒的彭玘也回来军中,与他说了一般的话语。” 关胜闻言惊道:“彭玘也放了回来?说了同样言语?难道这真是那妖女的诡计?”陈曦真道:“正是那妖女的诡计,什么天界雷器,无中生有,她想以两个降贼之将的言语乱我军心,只想赚我军马去劫她那里,周遭埋伏了军马,去了必定失陷。” 关胜骂道:“好狡狯的妖女,果然诡计多端!”陈曦真叹道:“也不得不说此女子当真手段高明,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令彭玘、郝思文两位死心塌地的降了贼来,安排下如此诡计命他两个前来相赚。”关胜道:“那彭玘现在何处?”陈曦真道:“呼延将军也与将军一般处置,先陷在囚车内了。”关胜道:“如此便好,只等三日后看,那妖女是否真来搦战。”陈曦真笑道:“只怕她不来,来了,便毕全功于此役。”商议定后,各回军营安歇准备。 如此便等了三日,关胜念着旧情,到并未为难郝思文,将他陷在囚车内,也一般的好酒好肉招待。到得第三日上,关胜一早便教众军马都饱食一顿,人披甲,马上鞍,只等备战。 到得辰时末刻时分,果然有哨探来报,直说梁山那里,来了三千军马,直到寨前五里外布阵。关胜听了大惊道:“那妖女果真来了,还真是来了三千军马。”宣赞皱眉道:“难道郝思文所言非虚?” 当下两人将来陷车,关胜将郝思文请出囚车来道:“正好三日,果如贤弟所说,那妖女引三千军马来了。”郝思文道:“我便说了,并无虚言。”关胜道:“既然如此,便请贤弟一同出阵,先看她如何。”郝思文怡然不惧,借副衣甲穿了,彼各上马,关胜点起军马,与其他两路军马会合了,都到阵前。 关胜见得呼延灼军中,那彭玘也一般的穿戴了衣甲,同时出阵来,心头暗想道:“呼延将军也是与我一般,心头委实拿捏不定。” 两军对圆之后,相距不过里许之地,梁山阵上一众军马一起大骂道:“彭玘、郝思文两个贼将,山寨不曾亏负你两个半分,因何偏说能赚得他军马到来,如今去又在阵中?” 彭玘与郝思文纵马出阵回道:“汝等草寇,成何大事!我俩个皆是天兵将官,安肯降你!”陈曦真在阵中听了,也都心头狐疑,暗想:“难道真是冤枉了他两个?若他两个说的是真话,那天界雷器又是何物?当真能一经发动,便糜烂数十里来?”(未完待续。) 第枠二章白莲幡旗临阵来流星火箭飞袭去 却说便在阵前,陈曦真正狐疑不定时,只听对面三千梁山军阵内,三声号炮响起,扈三娘那支白莲幡旗当中竖起,一众军马皆是大声呼喝起来。陈曦真见了心头暗喜,那妖女果然便在阵中。 又见阵中旗号一起,只见阵内转出一二百名军健来,便在阵前去处,安排三等炮石来备下,第一是风火炮,第二是金轮炮,第三是子母炮,总有二三十门。陈曦真急忙望时,只见那里一个军将左右喝命,先令军健整顿炮架,直去阵前竖起,一应的炮石、炮架都备好,那烟火、药料都搬运停当,便似准备放炮。 左右有认得的,便对陈曦真道:“那阵前摆布火炮的便是京城来的轰天炮凌振。”说犹未了,只见得那阵前火炮便朝得北边发炮。陈曦真骂道:“凌振从贼,竟然教贼寇放这炮来。”嘴上虽骂,但心头却是稍安,只因见得那阵前布置的火炮稀稀拉拉,不过二三十门,如何济事? 众官军见得对面放炮,先是一凛,各部军将便先极力约束手下军马,陈曦真急命人请关胜、呼延灼两个前来商议。少时,两个都到了,陈曦真道:“此前还说什么天界雷器,也便是凌振这厮从京城带来的火炮而已。他那里炮虽不多,但却能威慑军阵,教士卒胆寒,如何破他炮阵?” 关胜道:“我与呼延将军便在两翼,可各点一千轻骑军马先冲他阵前,吾观她阵内也都是轻骑军马,见我轻骑兵马上前,必然前来抵敌,护卫炮阵。我等轻骑马快,冲上前绞杀一处后,她那里投鼠忌器,必不敢再放炮,如此一来,陈统制便可驱使五千重甲步军上前。其余军马随后掩杀,便可一鼓而破。难得此趟那妖女便在阵中,正可一鼓作气,擒捉她来!” 呼延灼也道:“关将军此策甚妙。”陈曦真也道:“便按关将军定策行事。”当下商议定后。便各自回阵准备。 却说梁山阵前,不住放炮,但只有二三十门炮火袭来,甚是稀疏,且无准头。除了十几个甚为倒霉的官军士卒被砲子打中身亡之外,数万官军在极力约束下,巍然不动。 便在关胜与呼延灼回阵后,吩咐宣赞、韩韬两个各点起一千马军来,旗号起处,两翼便各飞出一千马军来抢阵前炮阵。梁山阵前炮阵见得两边马军冲来,都是慌乱一团,勉强放了几炮,但却并未阻挡住官军马队,便只在马军阵内打落几骑来。再要装填时,官军马队已经相距不过百余步了。 果然如关胜所言,见得官军马队冲来,梁山阵后两千马军齐出两翼,上前抵敌,一千步军留在中军。宣赞、韩韬两个引军马便在一处混战,梁山炮阵见两军混战一处,果然投鼠忌器,不敢再放炮。 陈曦真见得大喜,当即与张慕云统领五千重甲步军出阵来。便在两翼。关胜见了也是捻着胡须呵呵大笑道:“扈妖女定是听了凌振那厮吹嘘,自以为凌振那厮火炮无敌,又或是只见得凌振放了几炮,便以为是什么了不得之物。因此托大了,亲来阵前,这趟正好阵前捉她!” 一旁郝思文默然无语,关胜见了只道:“贤弟切莫忧心,你也只是误信了妖女和那凌振的话,若是今日阵前立功。我再保举,定可教贤弟官复原职。” 郝思文摇头道:“哥哥仔细,那妖女狡猾如狐,凌振那里二三十门小炮如何能挡数万官军,她岂会不知?我看倒似是在引诱我等上前,前面定有埋伏。” 关胜不悦道:“你若是害怕,便引千余步军留在此地。”说罢,也不理会郝思文,便点起一众军马,跟随陈曦真中军五千重甲步军一同冲阵而出。另一边呼延灼也是这般,只因彭玘相劝,呼延灼并不理会,便留下彭玘领千余步军在后,自己点起大军越阵而出。 见得数万官军铺天盖地碾压过来,中间正是五千重甲步军,便在三里宽阔的正面,官军一片铁甲连城般,径直压来,如黑云盖地一般而来,声威震天,对面那三千梁山军马顿时显得如万顷波涛中一叶孤舟一般。 见得官军赶来,梁山中军内便响起一片鸣锣来,中军千余步军便先拥着白莲幡旗扭头便逃,炮阵那一二百军健也是撇下那些火炮,便往水边逃去。前面两千马军听得鸣锣响来,也都各自往回便走。 见得三千梁山军马只望水边逃去,陈曦真见得哈哈大笑道:“这扈妖女也有今日,喝命众军快快赶上,休要再让她坐船逃回去!”当下催动军马,一起快步赶上来。 只见那梁山一众步军赶到水边来,那里一片密密层层的都是芦苇荡,那一千步军都赶入芦苇荡中,不见了踪影。少时,只听得三声号炮响起,一片片芦苇塘尽皆伏到在地,只见这里宽阔数里的芦苇荡内,竟然都排布下一架架竹木打造的木架,其上矗立着一支支的竹制长棍,长约数尺,顶端却是一个箭头竹管在上,总有一千余架在那里候着,赶回来的一千余步军便都各自站在竹架后面。 数万官军相距不过里许路遥,见得这一片片的竹架,尚不知晓却是何物,只听得又是三声号炮响起,只见那竹架后面,一众梁山步军开始点起火把,便在那一支支长长竹箭后面点燃引线来。 少时,只见那一片芦苇荡内,千万点流星冲天而起,划过天际,带着尖利的啸声,直扑对面冲阵而来的数万官军。正是:万点流星火坠地,硝烟漫天烈穿空。惊涛怒浪席卷来,万里火海烈焰升。 当见得那千余竹箭拖着长长的尾焰,直扑而来时,数万官军竟然都不约而同停下步伐来,只顾抬头呆呆望着。只见那千余支长长的火焰竹箭,如同流星坠地般,正正砸在官军阵内,一声声巨响便在阵中传来,跟着眼前便是一阵火焰光耀扑面而来,伴着爆炸的热浪,内里夹杂着无数的铁片、钢钉,四散飞溅之下,登时带来一片腥风血雨。只因官军阵势,皆密密层层排布,是以一枚火箭便能杀伤一大片人来。 陈曦真在阵后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这便是所说的天界雷器?”话犹未了,穿过阵前那片火光,只见芦苇荡内,又是一片片流星升腾而起,直扑后阵而来,陈曦真大惊道:“此物竟然能如此迅捷又放一回?”张慕云那里急忙拉着陈曦真马头,厉声喝道:“统制快走,那雷器向我们而来了!” 话音刚落,陈曦真、张慕云尚未能转马逃开,那第二次的火箭又至,其中一枚便在两个左近炸开,张慕云急忙一把将陈曦真从马上拉了下来,两个藏身战马背后,只见得眼前一片血红,战马悲鸣之下,轰然倒地,两个被烈焰卷入,须发、战袍尽皆燃起,两个就地滚了几滚,方才将身上火焰压熄。 待得陈曦真与张慕云站起身来看时,眼前却是一片烈焰血海般的可怕场景,五千重甲步兵被两千余只火箭覆盖之后,死伤枕籍,四处都是火头点起,受伤士卒的惨叫之声,随处可闻。 便在芦苇荡那里,梁山两次火箭齐射,将官军重甲步军阵势炸得七零八落之时,两翼呼延灼与关胜军马看得皆是肝胆俱裂,一起停住脚步来。宣赞、韩韬两个引军马在前面,也都站住后,见得中军被火箭侵袭后,不约而同一起呼喝军马火急后退。 关胜在阵内见得那火箭威力后,也是惊得呆住了,半晌后方才道:“原来郝贤弟所言句句都是真的,这便是天界雷器。”呼延灼那里看了之后,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那妖女有此利器,将来如何匹敌?难道真是天亡我也?” 正在这时,芦苇荡那里,又升起一片火雨流星来,直扑呼延灼左翼而来,呼延灼心慌,急命各军四散奔逃。呼延灼军兵,不战自乱,便在大乱之时,那一轮千余枚火箭落下,呼延灼左翼官军顿时也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关胜那里见了,火急打出旗号,便引军就退,未等关胜军马退走,那芦苇荡内又起一片流星火雨袭来,也一般的火山焰海袭至,将关胜右翼军马也炸得七零八落。 四轮火箭雨之后,官军阵势已经七零八落,哀鸿遍野,剩余的官军皆是呆滞如鸡,片刻后一发声喊,纷纷掉头,丢盔卸甲的没命奔逃。背后梁山那两千马军从后追赶而至,直杀得数万官军大败输亏而去。 便在芦苇荡水边三里之处,这里搭了一座高台,台上三娘端坐正中,黄文炳与公孙胜两个分列两边,周遭一众梁山将领皆在两侧观战。当见得四阵火雨流星,大破官军之后,一众将领便也是鸦雀无声,都惊得呆了。 少时,黄文炳最先回过神来,颤声问道:“敢问主公,此器物是何物?”三娘淡淡一笑,轻摇日月罗扇道:“此物在天界原名康格里夫火箭,如今在我这里改名为奔雷火箭,总共赶制了六千支火箭来,不想只用了四千支便教官军大败输亏了。嗯,下趟教工匠再多加些引火之物在内,效果或许更好。”(未完待续。) 第枠三章奔雷箭来败千军反间计成擒三将 高台之上,一众头领皆是听得一头雾水,黄文炳奇道:“康格里夫火箭?康格里夫是哪位神仙尊号?”三娘笑道:“是个不入流的小神仙,因为犯了错,被发配去了西方,不提也罢。如今我已经重新命名为奔雷火箭。”公孙胜问道:“主公,如此威力的神器,却是如何制出?须得提防机密外泄来。” 三娘暗道:“我岂会不防?奔雷火箭的各个部件皆是分开制作,裴宣、蒋敬、柴进他们几个每人都是只负责一个部件。另外最要紧的还是内里推射火药与爆炸火药的配方,那配方比例只有我几个心腹人知晓,而且几个心腹人也不知晓最后自己配制的火药是用在何处,组装成型又是由我哥哥扈成领头来做。如何精准发射又只教过凌振,这火箭岂会外泄?”口中却淡淡说道:“公孙先生提点的是,我自当留意。” 看得一众官军大溃后,三娘吩咐道:“如果所料不差,彭玘、郝思文那里的反间计便要成了,一会儿呼延灼、关胜等人定然前来偷袭这里,大家便按定策,各自准备吧。”一众头领皆是躬身领命。 张顺忽然出来拜道:“主公,我哥哥还陷在关胜营内,请许属下引人去救。”三娘叹口气道:“张横不听我号令,擅自出兵,已经在关胜军中关押三日,苦头也吃过了,你便带本部水军去关胜营寨左近埋伏,待得见官军大败后,便趁乱劫人吧。”张顺拜谢而去。 却说陈曦真、张慕云中军残部并呼延灼、关胜左右两翼官军败退而回,彭玘、郝思文两个引军接住,便合兵一处来。数万官军被一顿火箭炸得七零八落,逃走时又被两千梁山马军赶杀,人马自相践踏,只逃回数千人众来,五千重甲步军更是一个也未逃出来。 陈曦真、张慕云两个被火焰灼伤,呼延灼、关胜便先吩咐军马护送回济州府养伤。送走两个后。呼延灼、关胜满面羞惭,来到郝思文、彭玘两个面前,皆拱手赔罪来,都道:“悔不听贤弟良言。方有此大败” 彭玘、郝思文两个急忙扶住,彭玘道:“两位将军,此刻并非说话之时,我军惨败,朝廷怪罪起来。罪责不轻。若是要想反败为胜,只得听我与郝兄弟言语,点选兵马前去数里外高台那里,擒捉那扈妖女。若是能捉得此女,梁山群龙无首,方好破敌,便可稍抵兵败之罪。”郝思文也道:“正是,这妖女难得落单,如今她自以为大胜官军,定然洋洋得意。岂会防备我们这里提兵奔袭?” 呼延灼与关胜道:“前番不听两位兄弟言语,以致丧了大军,如今若能同两位兄弟引军前去,擒捉得那妖女回来,方才算是反败为胜。”关胜疑虑尽去,颔首道:“如此我等便点起这里军健同去奔袭来。”当下呼延灼、关胜、宣赞、韩韬、彭玘、郝思文六个点选数千军马中并未带伤的军卒,共得三千余人,便尽起军马跟随彭玘、郝思文两个前去奔袭,其余三千余带伤官军自行回营。 此时却是正午当头,六个人引军。转过水泊芦苇荡,直奔那处高地而来,到得近前看时,果见那高地上竖着一座高台。其上销金伞盖下,扈三娘一身白衣飘飘,立在高台之上。 关胜骂道:“好狡狯的女子,将自己白莲旗号去那边号令,她却躲在这里。今晨只因见得她旗号,还道她在军中。方才不顾一切冲杀过去,军马拥塞一处,方才遭了她那雷器毒手!待拿得住她,定要为我大军报仇。”呼延灼等人皆称是。 却说三娘早得海东青来报,有官军到来,站到高台前见得高地下,官军转过山径来,便朗声笑道:“呼延将军、关将军,我在这里久候了!” 话音才落,三声号炮响处,左右两边荒草间伏军尽出,箭矢如雨而下,周遭皆是绕钩手前来捉人。呼延灼、关胜大惊,知道中计,慌忙回马,听得四边山上,一齐鼓响锣鸣。便在乱军中看时,却不见了彭玘、郝思文两个。呼延灼与关胜皆是大怒,关胜大骂道:“两个贼子使的还是妖女的反间计!狡诈妖女,料定我等起初不肯信两个,尽将真话说来听,我等反倒不信。如今大败了,便信他言语,这时才中妖女奸计!” 呼延灼也是大骂几句后道:“关将军,不成了,各自夺路先走吧!”当下呼延灼引韩韬,关胜引宣赞,各自纵马去四面跟寻马军,夺路奔走。此时只见那几条路上,麻林般竖起梁山泊一丈青白莲旗号,不敢投那几条路走,关胜、宣赞便一直望西北上来,呼延灼与韩韬却投西南而去。 关胜与宣赞两个,行不到里许路,早拥出一队强人,当先两个好汉拦路:一个是没遮拦穆弘,一个是小遮拦穆春,拈两条朴刀大喝道:“败将休走!”关胜忿怒,舞起青龙刀,纵马直取穆弘、穆春。略斗四五合,穆春便走。关胜只怕中了计,不来追赶,望正北大路而走。 尚未走十余步,山坡下又转出一队强人,当先两个好汉拦路:一个是赛仁贵郭盛,一个是小温侯吕方。各挺方天画戟,直奔前来。关胜与宣赞各挺兵器,来战两个。斗不到五七合,吕方、郭盛拔马便走。 关胜、宣赞两个赶不过半里多路,再回头看时,身后跟随的兵马不过零落几个人了,便在此时,两边钻出二十四把绕钩来,着地卷将来。宣赞不及防备,被钩下马来,左右伏军上前捉了。关胜见得待要救时,左右数十把绕钩又来,关胜无心恋战,拨转马头,望东北上大路便走。 再行里许,却见前面彭玘、郝思文两个引数百军马拦路,关胜见了大怒,挺刀喝骂道:“你两个背反朝廷,出卖兄弟的贼将,还有脸来相见?” 彭玘与郝思文便在马上唱喏道:“关将军息怒,那扈寨主便是镶星天命下凡,我等上应星宿天命,也只是顺应天命而已。用计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将军大势已去,何不下马,同去见扈寨主来?” 关胜大怒喝道:“一派胡言,要吾降贼,却是休想!两个休走,吃吾一刀!”当下拍马舞刀赶来,却不想尚离得十余步时,便在那路上横起十余道绊马索来,将关胜坐骑绊倒。关胜跌落马下,两边绕勾手齐出,便将关胜绑缚了,夺了刀马,卸去衣甲,前推后拥,拿投大寨里来。 却说呼延灼与韩韬两个投南路奔逃,往南却是一派沼泽芦苇,两个引军寻路,但见路径不平,四下皆是沼泽芦苇,便在慌乱时,只听一阵喊杀声起,周遭芦苇荡里,李俊、童威、童猛引水军杀出,左右皆是伏兵杀出。 呼延灼胯下乃是御赐的乌骓马,甚是雄峻,便在沼泽泥洼中也能奔行,便拍马舞鞭,杀开条路,直冲过去。待得杀出重围回头看时,只见背后韩韬被十余把绕钩搭住,横拉硬拽的拖了过去,眼见也是被擒了去了。 呼延灼想要去救时,只见背后喊杀声起,前面又撞出扑天雕李应来,呼延灼不敢再救,仗着乌骓马神骏,自杀出重围去了。此役官军被杀的大败亏输,雨零星乱。有诗为证:三路军兵振地来,乌骓踢雪望风回。重甲尽被火箭破,剩得双鞭出九垓。 话分两头。且说宋江自签了那赌赛书状后,便与吴用商议,仍由两个反复算来,也想不通扈三娘有何战法,能以三千军马破三万官军。商议良久,不得要领,吴用便笑道:“哥哥,其实我等大可不必庸人自扰,只等看三日后,她如何破敌便可。”宋江扼腕叹息道:“这女子心机晁盖百倍,如何用兵,我等多番打探都不得要领,与她争斗,处处受制,只怕这趟要输了。” 吴用道:“哥哥宽心,若真是输了,她那里要卸掉哥哥一应差事,将哥哥权柄夺去的话,我等自不能坐以待毙。我看便不如与济州张叔夜联络了,约好条件,若官军能宽赦我等一应罪过,早晚便聚齐我等心腹之人,领一众人奔走下山,去降了官军。” 宋江思虑半晌后方道:“此乃下下之策,若非逼得万不得已,不可轻用。若我这里没有梁山为依凭,朝廷如何肯重用我等?”吴用闻言半晌不语。 便如此两人心事重重的过了三日,到得第三日上,一大早两个便差人打探,闻得扈寨主一早便点起三千军马出阵后,宋江闻言惊道:“还真是去了三千人马?”当下两个便急忙来到鸭嘴滩大寨前望敌楼上去看。 少时,花荣、李逵等人也都来望敌楼上看扈三娘用兵。当看得凌振那二十余门炮零落开火时,宋江笑而不语,吴用却哑然失笑道:“俺们寨主没有见识,定然是被这官军降将赚骗了,以为他那轰天雷能有多厉害,便想以火炮破敌,当真可笑。”花荣、李逵等人并未发笑,却满面愁容。 当见得官军齐聚赶杀过来,三千军马都退往芦苇荡时,吴用更是捻着胡须笑道:“扈寨主便是败了,真是可笑这妇人无见识。”李逵眉头紧锁不悦道:“军师休得如此说,也都是俺们梁山军马啊。”话犹未了,却见得芦苇荡内一片密密层层的火雨流星冲天而起,宋江、吴用等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第枠四章密谋赚人降官军愿赌服输但求去 便在望敌楼上,李逵大叫之声戛然而止,当水泊边芦苇荡里,一片火雨流星升腾而起的时候,宋江等一众人都呆若木鸡的望着。好似流星坠地一般,那一片流星如雨而下,直入官军中军重甲步军方阵之内,火山焰海伴着地动山摇之后,眼前的官军重甲步军方阵彷如被抹掉了一般,只留下一片尸山血海的狼藉,受伤未死的哀鸿遍野。 未等宋江等人回过神来,芦苇荡那里接二连三的又飞起那流星般的光耀,便在阴沉的天空下,划出一道道绚烂的光焰来,令人目不暇接。而这种美丽的焰火背后却是残酷的杀机,但凡它坠落之地,必定是带来一片血雨腥风的死亡气息,所过之后,皆是满地的死伤枕籍与哀鸿遍野。 片刻后,数万官军阵势便土崩瓦解,看得两千梁山轻骑呼啸而上赶杀残兵败将的时候,宋江等人还恍如身在梦中一般。足足都呆了半晌后,宋江才喃喃道:“适才发生了何事?”吴用亦才回过神来,呆呆说道:“好似平地起惊雷一般,却不知是不是公孙先生新练就的什么神奇道术。”宋江摇头道:“不是,适才所见,都是芦苇荡内,有军健施放的一种神兵利器。” 一旁李逵这才欢喜的大叫道:“管他是何物,扈娘子果然好本事,片刻间就反败为胜,数万官军就这般没了,俺要赶过去杀几个官军,去的晚了,都没人可杀了。”当下李逵欢天喜地的便去了。 花荣也才回过神来道:“扈寨主有此神兵利器,何愁大事不成?”燕顺也道:“我的爷,却不是天兵天将下凡来相助她?”王英拍手笑道:“狗官军,三日前追赶得我等好不急迫,想不到也有今日这般下场,替俺们出了口气来,扈寨主真乃神人也。” 宋江听了王英之语,面色微微不郁。叹口气道:“既然此趟贤妹有此神兵利器襄助,官军便是输了,愿赌服输,稍后自当甘领责罚来。”吴用急忙道:“哥哥且慢。这扈寨主既然有此神兵利器,要退官军易如反掌。此前我等出兵时,若能有此神兵利器助阵,胜官军也是易如反掌,为何她偏偏藏着掖着。便是一心想要哥哥兵败来看。” 说罢吴用又望着花荣等人道:“此女引扈家一众人来,便是有了侵吞之意。有意看我等兵败,便是要扫哥哥威信,更是包藏祸心。如今坑害公明哥哥输了赌赛,要削了哥哥一应权柄,就此下去,我等早晚要屈居扈家一众人之下,仰人鼻息来。” 花荣等人闻言都是默不作声,吴用又看了看宋江,见宋江并无言语。便又续道:“此前有公明哥哥坐山寨第二把交椅时,我等尚能如意,但若是公明哥哥失了权位,投闲置散了去,我等一众兄弟该当如何自处?迟早被人排挤、受气来,倒不如早早另做打算。” 花荣道:“军师的意思是,我等离开山寨,另寻山头开山立柜?”吴用急道:“兄弟好不仔细,我等要走,那妇人岂会轻易放过?定然会派军马拦截。她有那等劈山裂石的神兵利器。如何与他相持?” 花荣面色难看起来,口中道:“军师到底何意?”说到这里,宋江却忽然垂泪接话道:“想我宋江,一生秉持忠孝节义。此前天王尚在时,我便常与天王商议,将来早受招安,也好让一众兄弟能复为良民,为国尽忠,博个封妻荫子。也好都得个善终。只可惜如今天王哥哥壮志未酬身先死,我这里未能完成他的遗愿来,心中甚是汗颜。如今只因在招安事上,与扈寨主意见相左,便被扈寨主欺凌逼迫。如今她声威正盛,又掌梁山大权,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宋某文面小吏,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众位兄弟要跟随明主,不再跟随宋某,宋某这里也多感众兄弟一路扶持,不敢有怨言来。” 听得宋江之语,花荣等人急忙拜道:“哥哥言重了,我等岂敢背信弃义?”宋江垂泪不止只是再三劝众人离去,最后花荣等人无奈,只得道:“哥哥要去何处,众兄弟都定当扶持,不离不弃。” 宋江闻言,方才渐渐止了哭泣,只道:“我这里感怀天王哥哥,思绪混沌,不能决断,众兄弟暂且先回,待我有了主意,再与众兄弟商议。”花荣等人听了,劝慰了几句后,方才各自去了。 花荣等人走后,宋江面色阴沉,只望着吴用道:“适才言语试探了,看来并非都愿随我投降官军去,如之奈何?”吴用道:“适才花荣所说,倒并非全无道理。哥哥一应家眷在此,若要投降官军,家眷人等势必难取得周全。不若先假意与众兄弟商议了,只说是要拉出人马去,另寻山头开山立柜来。待得离了山寨,便再投降官军,如此方是上算。” 宋江皱眉道:“只怕那扈妖女那里不允。”吴用道:“所谓法不责众,只要我等许多兄弟都闹将起来,只顾要走,除非那妇人狠下心来要与我等火并,否则又岂能拦住我等?”宋江思虑片刻后道:“但若是如此,便要先与济州张叔夜互通书信来。”吴用道:“事不宜迟,这便写下书信来,教宋清去走一遭。”当下两个商议定了,宋江亲笔写了书信,交予宋清,当夜便去济州下书。 却说扈三娘用奔雷火箭阵大败官军后,又施反间计,赚得呼延灼、关胜等引军前来,便出伏兵杀败呼延灼、关胜等人,来的三千官军除了呼延灼一个之外,自关胜以下,不是被活捉,便是被杀死当场。 一天两战之后,大败官军,捉得关胜、宣赞、韩韬以下数千官军,就阵前被奔雷火箭炸死、炸伤的官军也有八九千人,后被梁山马军追赶,争相逃命时,自相践踏而亡者,反倒有上万人众。是役三万宋军并五千步人甲重甲步军灰飞烟灭。 见得大胜之后,三娘教鸣金收军回山,各请功赏。众将各自上前纳献俘虏,彭玘、郝思文捉得关胜前来,李俊、童威、童猛捉得韩韬前来,李应捉得宣赞前来。 三娘亲自上前解了三人绑缚来,又命人取了衣袍来与三个穿了。关胜等三个见三娘礼数周道,又见她一身素服,人又生得柔美,一番恶语,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只是低头不语。 三娘见三个如此,知晓三个不会轻易投降,便宽慰几句后,教一众军士先带下去,软困起来,待得空闲时,再去游说。三个去前,三娘忌惮三个武艺,自然免不了用下了软骨散的美酒招待了,三个喝了后便去了。 随后张顺救得张横归来,先前被拿去的军士,也一并救出,兄弟两个反倒趁着官军大乱,夺了官军营寨,得了粮草器械无算。各部军马又打破官军寨栅,随后将一应营中钱粮物事都搬回山来,一应寨砦尽数拆毁。 便在水边泊内,搭盖小寨,再造两处做眼酒店房屋等项,仍前着孙新、顾大嫂、石勇、朱富、朱贵等人重新开店。随后抚恤战死将士,厚赏带伤将士,升赏一应有功头领。诸事分拔初定后,便在金沙滩大寨内歇息一夜,天明后,众头领拥着三娘一路大吹大擂,直回宛子城聚贤堂去了。 到得聚贤堂前,三娘下了八抬大轿,当先进到堂上来,跟随出战的头领并留守山寨的头领都前来相见,三娘望了面色如常的宋江一眼后,也不说话,先引着一众头领参拜了晁天王灵位。参拜已毕,三娘自坐了首位,其余头领各自都坐了。 坐定后,黄文炳将出那份签好的书状来,起身道:“寨主以三千之众,大破三万官军,此前赌赛便是寨主胜了,赌赛书状在此,还请宋押司愿赌服输,遵书状而行。” 宋江闻言,面色坦然,起身拱手道:“小可愿赌服输,从今日起,便卸了山寨一应差事,做个赋闲之人来。”此言一出,堂上顿时嗡嗡声起,众头领都是议论纷纷。 三娘只嗯了一声,面上古井不波。宋江顿了顿又深深一拜道:“小可文面小吏,文不成,武不就,赋闲在寨内,白吃白喝,心中有愧,恳请寨主放我并宋家家小下山去,小可将隐居山野,隐姓埋名,了此残生。” 话音刚落,吴用也起身道:“小人无用书生一个,于山寨无用,但也求去。”两个如此一说,聚贤堂上顿时炸开了锅。公孙胜起身微微怒道:“宋头领,吴头领,当初两位投入大寨时,可是烧过黄纸,设了誓言的,如今说走便走,义气何在?” 林冲也起身怒道:“宋押司,当初众兄弟甘冒奇险,远赴江州,救你脱身。你上得山寨后,天王以礼相待,众兄弟敬你为人,让你坐山寨第二把交椅,何曾半点亏待?如今你竟然想要离开山寨,是何道理?” 燕顺却跳将出来道:“当初我等上山,烧黄纸、设重誓,拜的是晁天王,如今晁天王去了,山寨做主的却是一介女流之辈,今天挤兑这个,明天发落那个,教下诸般规矩来,便是扈寨主先坏了当年晁天王开山立下的规矩,公明哥哥要去,自然无话,爷爷我也要一同跟去!” 刘唐闻言大怒,只因聚贤堂上不得携带兵刃,他站起身便提起拳头,揪住燕顺骂道:“养不家的贼厮鸟,你再说一遍?!”郑天寿见了急忙来拉,左右头领都上前,想要劝架的,想要帮忙的,顿时乱成一团。 便在纷乱时,只听一声娇叱:“在我聚贤堂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这一声恰似清雷落地,众人都是心头一凛,回头看时,却是扈三娘拍案站起身来,只见她威风凤目环视一周后,众人皆是安静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枠五章天王遗孀不能弃铁扇兄弟得实据 便在聚贤堂上,三娘威压住一众头领后,凤目凌厉环视一遭,最后落在宋江身上,缓缓问道:“人各有志,宋押司想离开山寨,可否想得仔细了?” 宋江轻叹一声道:“贤妹,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三娘道:“好,不必多说,你要离开山寨,去留自便。”顿了顿三娘又看了其他头领一眼道:“还有谁想跟宋押司同去的?” 吴用微微一笑,便走到宋江身旁站定,燕顺挣开刘唐,昂着头便走到吴用身后。郑天寿叹口气,便也跟了过去。宋江看了看花荣、朱仝、雷横三个,花荣低头走了过去,朱仝、雷横两个却互望一眼后,一齐道:“公明哥哥见谅,天王哥哥遗孀在此,我两个不敢背弃。” 戴宗长叹一声,也一般的低头走了过去。一旁李逵呆呆愣愣的看了半晌,这时候才扯开衣裳大叫道:“走什么走?都好好的团聚一处不好么?这个也走,那个也去,山上还有这许多兄弟都不顾了么?” 宋江喝道:“你这厮懂什么?你不跟我同去么?”李逵怏怏道:“哥哥去哪,俺铁牛便去那。”说罢也站了过去。 宋江苦笑着摇摇头,吴用又望向三阮,三个互相看了看,也是一起道:“天王哥哥留下这点基业,交托嫂嫂看顾,我等三个只得留下,教授见谅。” 再看其他头领,皆是低头不语,都在原地站定不动。宋江最后看到了王矮虎,燕顺叫道:“王英兄弟,一同去了吧。”王英却摇摇头道:“我烧了黄纸,设了重誓,天王哥哥虽然不在了,但天王嫂嫂却在,我便不走了,哥哥见谅。” 燕顺闻言大怒道:“昨夜都商议好的一同走,你这出尔反尔的小人!”此言一出。堂上众好汉皆是一片哗然,林冲怒道:“宋押司,你等昨夜便商议好了?” 燕顺自知失言,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吴用却微微一笑道:“林教头,扈寨主都说了人各有志,去留自便,我等商议一二,又有何碍?”林冲冷笑道:“不顾大义。私下聚众结伙,我林某倒是大开眼界,这便是名满江湖的孝义黑三郎!” 宋江面色不变,只是拱拱手道:“多说无益,既然扈寨主已经答允我等离去,那我等便收拾细软,搬取家小自去。只是当时跟随来山寨的清风山、清风寨兵马,也要跟随同去,还请扈寨主再开方便之门,一同放行。” 公孙胜大怒道:“宋江。你欺人太甚!你几个走便走了,还要拉着人马一起走?”吴用微微笑道:“公孙先生息怒,那些兄弟跟着花荣、燕顺几位兄弟惯了,一般的都是生死兄弟,要去自然是一同便去的。” 宋江躬身长长一揖道:“请扈寨主念在宋某此前,对梁山还有些许微功面上,放一众兄弟一同离去吧。那些兄弟若是留下,只怕也不得快活。” 一众头领皆是大怒,正要与宋江理论,却在这时。只见堂上进来一人,却是海东青郑鹰,只见他到了三娘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后。扈三娘目光一寒,忽然抬手止住众人吵嚷,只是皱眉问道:“宋押司,你等几个离去,你那兄弟宋清何在?” 宋江微微一怔,众头领也是一愣。宋清此人,武艺低微,更是没什么本事,只是托庇于宋江福荫之下,才得掌管梁山筵席办理的差事,平素并无人太注意他来,却不知三娘如何忽然问起此人来。 宋江道:“我那兄弟在老父那里看顾,今日未曾前来相聚。”三娘淡淡说道:“哦,是么?那为何郑鹰兄弟在济州府衙左近,拿得一个细作,那人却是宋清?!” 此言一出,宋江、吴用两个面色大变,三娘面如寒霜道:“宋江,你做的好事!”当下三娘喝道:“将人带上来!”只见郑鹰转出堂下,少时带同几个铁卫押着一个人进到堂上来,只见那人披头散发,五花大绑趸在地上,抬起头看时,正是铁扇子宋清。 林冲望着三娘问道:“师妹,怎么回事?”三娘冷眼看着宋江,口中只道:“郑鹰兄弟你来说!” 郑鹰应了一声,走到中间,朝一众头领拱手后,朗声道:“各位头领,小弟郑鹰,自从晁天王下葬后,便奉扈寨主之命,潜入济州府去,查探一件事情!” 林冲问道:“师妹差郑鹰兄弟查探何事?”郑鹰指着宋江道:“便是查探宋江这厮,里通官军,出卖兄弟之事!”此言一出,堂上一片哗然,李逵按耐不住,跳出来叫道:“你这养鸟汉子,如何说我哥哥里通官军,出卖兄弟?”花荣也怒道:“你这般说,可有实据?” 郑鹰指着地上的宋清朗声喝道:“这宋清便是实据!”顿了顿后郑鹰取出一份书信道:“我与济州府内一众暗藏的兄弟,在济州府衙左近埋伏多日,便在前天夜里,这宋清鬼鬼祟祟来到济州府衙后巷,被我等几个拿住。这封书信便是从宋清身上搜得,其上正是宋江这厮亲笔所书,与济州张叔夜互通书信,言明要拉一伙兄弟,离开梁山,去投降官军,请张叔夜定要接纳!” 三娘看了看数内人等,娇叱一声道:“圣手书生萧让何在?”萧让急忙走了出来,躬身领命。三娘吩咐道:“去验看那封书信,然后念与众兄弟听来!” 萧让便即领命,随后接过书信看了道:“此书信正是宋头领手笔,更有宋头领印鉴在上。”说罢便大声念了起来,其上果然是与郑鹰所说一般无二,宋江与张叔夜同书信,直说在梁山被扈妖女逼迫,无法立足,只得带同心腹兄弟前去投降官军,万望接纳云云。 听完萧让所念书信之后,花荣大怒,上前一把扯过书信看了,随后瞪眼指着宋江喝道:“这书信你如何说?!你昨夜劝我等离山,另立山头,可是想先赚我等下山后,失了依凭,最后只得听你吩咐,跟你一同去济州投靠官军?!” 宋江面不改色冷笑道:“花荣兄弟,你我肝胆相照,我岂会是那等人?”跟着望向三娘道:“久闻扈娘子精通伪造文书,今番见了,果然了不起,居然伪造书信,差人拿了我的兄弟,硬是陷害栽赃!” 花荣等人狐疑不定,三娘淡淡说道:“你果然不见棺材不死心,郑鹰你接着说。”郑鹰朗声道:“截得宋江书信后,小弟亲自问了宋清,宋清这厮软骨头,便将一应细节都招认了。宋清招认的供状在此!”当下郑鹰又取出一份供状来,交予萧让,萧让展开一看,登时吓了一跳,随后便朗声念了起来。 宋清供状上说的明白,他是如何听了宋江吩咐,每月十五前后,便领了宋江书信,前去送信与济州官府联络。自从宋江上了梁山之后,一共去了多少次,每次联络的情形,都说得一清二楚。 三娘冷笑道:“宋江,若是我栽赃陷害,可能说得这般仔细?”跟着三娘又喝问道:“每月宋清可曾在十五前后离山?”数内水军中阮小二出来道:“去岁七八九三个月十五前后,我水寨内哨船送过宋清离山!”阮小五道:“我也送过,都是每月十五前后,问他何往,他直说是采办筵席所需物事,因此不疑有他。” 此言一出,众头领皆是大怒,林冲上前拎起宋清喝道:“你的供状所言,可句句属实?若有半点欺瞒,教你不得好死!”宋清见抵赖不过,此人又不及他哥哥腹黑,被郑鹰等人抓了之后,早已经吓破了胆,当下便招认了。 郑鹰续道:“小弟为了再三求证,便将宋江书信原本留下,请人誊写了一份,直送入府衙之内。便按宋清所说的,对了一应切口之后,那张叔夜果然亲自前来见我。见得不是宋清来时,那张叔夜还问了,我只说是因山寨打了胜仗,连夜办酒筵,宋清走不开,只差我来。张叔夜不疑有他,看了宋江书信后,又动问扈寨主大败官军所用的神兵利器是何物,小弟推说不知。随后张叔夜便回了封书信与宋江,那书信在此!” 当下又取了封书信出来,萧让也接过念了,其上张叔夜回书说,也答允宋江领人来投,但要官军接纳,宋江得先弄清楚,上趟大败官军的神兵利器为何物。 听到这里,李逵腾的跳将出来,指着宋江大骂道:“你这黑厮,枉我等兄弟敬重于你,没想到你这厮居然勾结官府,出卖兄弟!爷爷我杀官造反,岂会和你同去投降官军?!爷爷瞎了眼,叫你一声哥哥,我闲常把你做好汉,你原来却是畜生!你做得这等好事!” 花荣也叫道:“宋江,枉我于你相交,你竟然如此算计!”说罢两个便都要上前来扯宋江,三娘使个眼色,栾廷玉、李应等人急忙上前拦住,公孙胜喝道:“几位且住,一切听凭寨主发落!”闻言李逵、花荣两个方才住了。 三娘走上前一步,却望着一直低头不语的戴宗喝问道:“戴院长,你便没什么话说么?!”(未完待续。) 第枠六章计除奸邪得正位众虎同心归雌威 在聚贤堂上,戴宗一直浑浑噩噩的站在那里,目光呆滞,陡然被三娘这一声问话,却并不惊骇,只是略略转头啊了一声,一众头领目光一直都望着宋江,三娘却忽然转向戴宗问话,众人心头皆是疑惑不已。众人正狐疑之际,三娘冷冷盯着戴宗道:“戴院长,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宋江闻言急道:“扈寨主要为难我宋江只管朝我来,不须牵累我兄弟。”三娘冷然道:“我说过,害死晁天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现在还没轮到你!” 此言一出,堂上又是一片哗然,三娘那寒若冰霜的声音续道:“宋江,若说你勾结官府,出卖山寨,已经够让你身败名裂的了,但还有一件事,我要当众晓示,否则如何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呢?” 宋江见得三娘那冰冷如刀的目光,寒如风霜的语气,忍不住打了个寒碜,脸如死灰一般,指着三娘颤声道:“你、你、你好狠毒!” 三娘怒目圆睁,厉声道:“你与吴用阴谋暗算,先将我扈家军马南下梁山的消息,知会济州官府,想要官军半道截击我扈家。后来没想到,我扈家能冲破重重围堵,安然南下,只是我殿后军马被曾头市军马半道拦截,晁天王闻讯,亲自领兵前去接应。你们毒计不成,又再次借刀杀人,差遣戴宗,运起神行法,一夜之间,来回梁山与天王军中。戴宗从燕顺那里探得天王行军机密,得知我的下落,便将晁天王与我的下落报知官府,因此官军那里,关胜那日清晨便带军马围了齐天庙,前来捉我。而曾头市史文恭那里,却带了兵马,前去伏击晁天王。这便是你定下的一箭双雕之计,要除掉我与晁天王,你宋江好做梁山之主。可是如此?!” 众头领闻言皆是大惊失色,李逵大怒,直要上去厮打,却被刘唐、雷横两个死死拉住。口中叫骂道:“你这黑矮贼厮鸟,恁的恶毒,爷爷当年瞎了眼,在江州法场救你!”众头领也皆是恶狠狠的望着宋江人等,渐渐围拢上前。将宋江等人围在当中,皆杀气毕露。 宋江与吴用两个惊慌不已,吴用强自镇定道:“你、你这妖女编的好故事,你有何实据?”三娘目光转向戴宗,冷冷的说道:“戴院长,你便自己说吧。”言罢打个响指。 说也奇怪,听得响指,戴宗浑身一抖,额头上汗珠滚落下来,长叹一声道:“不错。天王领军下山接应扈娘子那晚,宋公明差我下山打探消息。我运起神行法,赶上天王大军,便在天王扎营后,到了燕顺帐内与他见面。燕顺那里得参与军机商议,因此知晓了扈娘子下落便在德州齐天庙。我得了消息后,便运起神行法回到梁山通禀了宋公明哥哥。哥哥与吴军师商议片刻后,便写了书信一封教我运神行法,再赶往德州,将这封书信送予曾头市的史文恭。” 话音方落。堂上便炸开了锅,一众好汉皆义愤填膺,纷纷唾骂不止,李逵更是双目通红。气如斗牛,直挣扎着要上前厮打宋江、吴用两个。 宋江则面如死灰,指着戴宗怒道:“你、你信口雌黄。”戴宗道:“当夜宋清也在,一问便知。燕顺那里也可佐证。” 燕顺双目赤红,愧色满面,只是大声道:“我只是将当夜得知的扈寨主下落说与戴院长知晓。我只道是公明哥哥关切此事,差戴院长来动问,却不知这厮却将这消息卖与曾头市之人!” 说罢燕顺跳到一旁,朝着堂上晁天王的灵位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从靴筒里抢出一柄利刃,大声喝道:“我不知这与戴院长通消息,却害死了晁天王来,我锦毛虎顶天立地,既然无心之失害死天王哥哥,理应填命!”说完当胸一刀,直刺入去,随后便跪地而亡。 这下兔起鹘落,极是突兀,谁也没曾想到,燕顺竟然如此磊落,竟然便自绝于晁盖灵前来。郑天寿虎吼一声,扑上前去,抱住燕顺,三娘也急忙抢上前来,一探鼻息,再搭脉门,却已经是气息全无。 三娘摇摇头,拍了拍郑天寿肩头,示意他人已经无救了。郑天寿看了,放声大哭起来,堂上众好汉皆是心下恻隐,燕顺并不知道宋江谋划如何,也只是通了个消息给戴宗,按理说罪不至死,但他义气为先,自觉是他害死了晁天王,便在灵前自杀了。 戴宗见了,一言不发,走上前来,恭恭敬敬朝天王灵位,磕了三个头,也翻出一柄利刃来,口中只喝道:“天王哥哥,小弟助纣为虐,再无幸理,便自绝于此!”当下也是一般的自刎而亡,一众好汉皆只是看着,并无人阻拦。 林冲上前提起宋清喝问道:“当夜情形,可是如戴宗所言?”宋清见抵赖不过,只得认了。林冲大怒,反手一探,揪住吴用胸口,将他摔了出去,随后抢上前去,一般将他提起来,喝问道:“那信上如何写的?快快说来,若是痛快说了,待会儿也教你少受些罪!” 吴用瑟瑟发抖,被林冲神功拿住,挣扎不开,只望向宋江。宋江汗出如注,心知大势已去,眼珠一转,当即跪拜在扈三娘面前,放声大哭道:“贤妹容禀,我与官府互通消息,只因蔡太师府上有参谋闻焕章,此人答允与我梁山牵线搭桥,早晚可教朝廷下招安来,一众兄弟皆可复为良民,为国尽忠,博个封妻荫子。我这里委实没有出卖兄弟,都只是想将来众兄弟能有个出路,一切都是吴用这厮的主意。只因知晓你扈家要来梁山入伙,人多势众,吴用这厮怕你来了之后,夺了梁山权柄,因此便与我出计策来,教我将这消息知会官军,好教官军半途截杀,教你扈家上不得梁山。但没想官军未能拦住,那夜里戴宗探知你落单来,孤身在齐天庙,便再起毒计,教我写下书信来,知会史文恭那里。他说史文恭与你有夺妻之仇,定可借史文恭之手除掉你来。贤妹,都是哥哥一时糊涂,听信这小人之言,不想害死了天王哥哥,都是吴用这厮挑拨的。” 听了宋江的话后,吴用气得浑身发抖,大骂道:“宋江,你这黑厮,还要脸不要脸?不错,前面两计都是我出的,但你更加恶毒,是你在书信里又教史文恭,差人扮作和尚,引晁天王中伏。你还说,不若一石二鸟,将这对狗男女一并解决了,今后梁山便是你我二人说了算来,你敢不认么?” 听得两个狗咬狗般的互相揭短,一众好汉皆是听得呆了,随后便是群情激奋,都涌上前来,纷纷怒喝道:“打死这两个贼厮鸟!”“都是不要脸的东西,竟然出此毒计,害死天王!”“俺恨不得生吃其肉,寝处其皮!” 三娘朝公孙胜使个眼色,公孙胜踏上一步,使个惊雷法儿,上手一合,便在半空一声惊雷闪过,震得堂内都安静了下来。三娘双目通红,踏上一步,朝着堂内一众好汉团团一礼后,朗声道:“众位兄弟,如今真相大白,我扈岚为先夫晁天王报仇,大家可以异议?” 一众好汉皆道:“寨主为天王报仇,我等皆无异议!”言犹未了,李逵跳出来叫道:“动手杀人这种事,还是俺来做,不须脏了扈娘子的手!哪位兄弟与俺帮把手来?!” 当下一众好汉一起应道:“我来!”众好汉便一拥而上,将宋江、吴用两个捆翻在地,剥得赤条条的,便绑在堂内柱头上。李逵与刘唐两个取了两柄尖刀来,便在晁盖灵前,请敲碎打的细细割了两个来,最后将两个剖腹取心,将心肝献在晁盖灵前。那宋清却被林冲一刀割了头来,一并纳献在灵前。 随后三娘带领一众好汉跪在晁盖灵前,三娘心神激荡,朗声道:“保正哥哥,你的大仇,我已经报了一半,曾头市史文恭仇家尚在,你英灵不远,保佑扈岚早日攻破曾头市,擒捉得史文恭,与你完报大仇来!”言罢,便带领众好汉一同参拜了。 致祭毕,三娘吩咐人等前来,将燕顺、戴宗尸首抬下去好生安葬。宋江、吴用、宋清三个零碎尸骨便弃之于水泊之内。李逵跳出来,兀自叫嚷着,要杀光宋江、吴用两个一应家眷,三娘却道:“祸不及妻儿,将他两个家眷赶下山去便了。”众人便依言而行,将两个家眷当天便赶下山寨去,任由其自生自灭。 随后林冲使人将聚贤堂上血腥都打扫干净了来,招呼一众头领皆回堂上,众人扶三娘坐了主位后,重新大礼参拜了。花荣、李逵、郑天寿、王英、朱仝、雷横等人久拜不起,三娘亲自来扶,花荣道:“寨主,我等此前瞎了眼睛,自以为宋江那厮是真好汉,不想信错了人来。寨主方才是巾帼英豪,梁山之主,今后我花荣甘效死力,至死方休!”李逵也叫嚷道:“扈娘子,你有情有义,武艺才智又比俺铁牛厉害,这山寨里,俺铁牛今后便只服你一个!”朱仝、雷横、郑天寿、王英等人皆是道:“愿追随寨主,替天行道,助强扶弱,至死方休!” 三娘命林冲等人扶起一众人来,朗声道:“好,如今能统领梁山的,舍我其谁?我便带尔等,杀出一条血路来,替天行道,斩邪留正,还我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未完待续。) 第枠七章三山聚义打青州一统军马首征伐 玉皇顶上,天王墓前,三娘一身重孝,白衣飘飘,临风而立,一双妙目,只看墓碑,口中喃喃自语道:“天王哥哥,你的仇,我已经与你报了一半来,尚有曾头市与史文恭,逍遥于世,你英灵不远,待得寒冬一过,我定当亲自引军,前去与你报仇雪恨!” 一旁跪坐的玉莲闻得此言,停了手中化纸之事,低声道:“天王泉下有知,定然可以瞑目了。”三娘却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临死前他问我,心中是否有他,但我连一个将死之人都未曾安慰来。”说到这里三娘问道:“玉莲,我不是不太过铁石心肠了?” 玉莲娇弱,也知道三娘与晁盖纠葛,黯然道:“官人待天王肝胆磊落,若是临死前欺骗了他来,反而失了该有的信义。我也知道天王待官人恩深情重,换我易地而处,也定然一般的难以自处,但爱便是爱,无爱便是无爱。官人遵从本心而行,并无做错。” 此时已经是残冬天气,三娘长出一口气来,雾气久凝不散,胸中气闷之感稍稍松去,上前扶起玉莲道:“听了你的话,我心头好过了许多。”说到这里三娘望着晁天王墓碑道:“天王待我恩情深重,我自当为他一辈子守节,再不会与其他男子谈婚论嫁。” 玉莲望了三娘一眼,不再说话,两女祭拜晁天王已了,相携下山而来。 回到山下,黄文炳便急匆匆赶来相见,玉莲见三娘有事处理,便告退自去了。黄文炳近前唱喏后道:“主公,桃花山来人求见。”三娘哦了一声道:“去见见。”当下便转回聚贤堂来。 到得聚贤堂上看时,却是曹正到来,便参拜了三娘后,各自坐定。曹正道:“扈师叔容禀,今番前来,乃是奉鲁、杨、武三位头领差派。特来请梁山大军前去攻打青州。” 三娘哦了一声道:“何以要攻打青州?”当下曹正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原来呼延灼兵败独自逃生后,便去了青州。青州慕容知府见呼延灼武艺高强,兵法出众,便拜其为将。点青州军马,要收服附近几座强人出没的山头。 呼延灼那里因连败与扈三娘之手,也急于赚些战功,以释前罪,便即应允。先点两千军马去打了左近白虎山。白虎山那里便是宋江两个徒弟。孔明、孔亮兄弟占住,兵将稀少,便只斗了一阵,孔亮便阵前被擒,呼延灼围了山头,孔明抵敌不住,只得差人前往二龙山求援。 白虎山求援人等到了二龙山后,恰好桃花山李忠、周通两个也引军马到二龙山会齐。只因宋廷官军那里前来围剿桃花山,桃花山孤悬于外,飞鸽传书与三娘后。三娘便吩咐李忠、周通两个弃了山寨,引军前来与二龙山会合。因此李忠、周通引五千军马到了二龙山来。 二龙山鲁智深、杨志、武松几个接住李忠、周通后,又闻得白虎山来求援。鲁智深、杨志、武松三个商议了,都觉得当前往援手,一来显江湖义气,二来便可顺势并了白虎山人马。商议定后,鲁智深、杨志、武松便点起李忠、周通并五千军马前去援手,只留张青、孙二娘、施恩、曹正四个镇守山寨。 到得白虎山后,鲁智深引二龙山军马与呼延灼官军交战,呼延灼见二龙山军马兵强马壮。三个头领武艺高强,料敌不过,只得先引兵而退。 鲁智深解了白虎山之围后,孔明下山接住。但说起兄弟孔亮被呼延灼擒捉回去,便恳请鲁智深等头领起兵再打青州,解救兄弟孔亮出来,并言明待得救出兄弟后,愿投靠二龙山来。 鲁智深三个商议后,当即答允。便点起军马,收了白虎山千余军马后,一同望青州而来。青州那里,呼延灼虽败回,但拿了个孔亮,军马损失不多,慕容知府倒也并未怪罪。后来闻得二龙山、桃花山、白虎山三山军马齐聚,前来攻打青州,慕容知府大惊之下,便请呼延灼镇守青州。 鲁智深引军到了青州后,便攻打了几阵来,但青州城高池深,呼延灼又是名将,诸般守御,密不透风,鲁智深那里久攻不下。于是便三个便商议了,命人回山只会曹正,教他前来梁山请讫援军前来,一同攻打青州。 听完曹正话后,三娘召集诸位统领齐来商议。都说知备细后,公孙胜道:“他那里三山聚义,攻打青州救人,都是此前结盟的山寨,定然是要前去解救的。呼延灼这人,此前就败阵而去,正是新仇旧恨一起算来。” 林冲道:“鲁大师那里,相交已久,出兵援手,义不容辞。”黄文炳却道:“主公方才铲除宋江一党不久,寨内尚需整合统一,况且此刻残冬化雪天气,只恐进兵不利。” 三娘却道:“山寨之内,留下林冲师兄与公孙先生镇守便可。如今官军势大,四处围剿我山寨盟友,此时不救,只恐冷落了人心来。残冬化雪天气,官军转进接应也难,正可趁此机会,攻破青州,若是延误了时日,官军齐聚青州城下,那便才是攻打甚难了。” 当下三娘计议定了,便道:“此乃天王仙去后,我梁山第一次出山之战,定要破敌得胜而回。诸位兄弟戮力向前,休教江湖上轻看我等!”说言未了,厅上厅下一齐都道:“愿效犬马之劳,跟随同去。” 三娘当日设筵管待曹正。饮筵之间,三娘唤铁面孔目裴宣定拨下山人数,分作五军起行:前军便差栾廷玉、花荣、郑天寿、王矮虎,开路作先锋;第二队,便差穆弘、李逵、解珍、解宝;中军便是主将扈三娘、黄文炳、吕方、郭盛;第四队便是朱仝、雷横、李俊、张横;后军便差孙立、马麟、欧鹏、凌振,摧军作合后。梁山泊点起五军,共计二十个头领,马步军兵五千人马。其余头领,自与公孙胜、林冲守把寨栅。当下三娘等人别了公孙胜、林冲,自同曹正下山来。梁山人马分作五军起发,正是: 初离水泊,浑如凤舞纵九天;乍出梁山,却似风中奔虎豹。五军并进,前后列二十辈英雄;一阵同行,首尾分五千名士卒。绣彩旗如云似雾,蘸钢刀灿雪铺霜。鸾铃响,战马奔驰;画鼓振,征夫踊跃。卷地黄尘霭霭,漫天土雨蒙蒙。宝纛旗中,簇拥着足智多谋黄文炳;碧油幢下,端坐定替天行道扈三娘。过去鬼神皆拱手,回来民庶尽歌谣。 话说三娘引了梁山泊二十个头领,五千人马,分作五军前进,于路无事,所过州县,秋毫无犯。已到青州,曹正先到鲁智深等军中,报知众好汉,安排迎接。 三娘中军到了,鲁智深、杨志、武松、李忠、周通、孔明、曹正,都来相见了。都是三娘旧识兄弟,各据亲厚,皆欢喜不已。只是鲁智深见得三娘依旧白衣重孝在身后,深感不安道:“三娘子孝期未满,只因这趟事上,惊动下山来,我等罪过也。” 三娘答道:“先夫在时,便最重义气,我与大师并众位兄弟相交,也是多时,正是义气深重,若先夫知晓我这趟是为兄弟义气而来,必定不会生怪。” 众人听了,皆赞三娘节孝义气,更加敬重起她来。鲁智深便令左右置酒管待,筵席上,三娘便将梁山头领一一都引荐了,众好汉见了后,都是各自欢喜。 次日点军升帐,三娘问:“青州一节,近日胜败如何?”杨志道:“自从曹正去了请援军,前后也交锋三五次,各无输赢。如今青州只凭呼延灼一个;若是拿得此人,觑此城子,如汤泼雪。”黄文炳笑道:“此人不可力敌,可用智擒。” 三娘道:“用何智可获此人?”黄文炳道:“便还是请主公做饵,引他出城来,就城外设伏擒他。”三娘摇摇头道:“呼延灼累败我手,已然防备戒心甚重,若是见得我在,必定不肯出城来。” 黄文炳沉吟片刻后道:“主公计较的是,呼延灼接连中了主公计策,数万军马尽皆丢失,定然警觉。那便不若引军暂退,假作撤军,引他出城来。”三娘道:“贸然撤军,他必定不信,须得反其道而行。”当下三娘便吩咐了众头领,随后各自行事。 当日分拨了人马。次早起军,前到青州城下,四面尽着军马围住,擂鼓摇旗,呐喊搦战。城里看得梁山旗号慌忙报知,慕容知府见报,火急教请呼延灼商议:“今次群贼又去报知梁山泊扈妖女到来,那妖女诡计多端,人马骁勇善战,似此如之奈何?”呼延灼道:“恩相放心。群贼到来,先失地利。我等只管守好城池,晾他也不敢来打。” 当下呼延灼披挂了,亲自引军拒城而守,却不出战。三娘见呼延灼不出城夜战,便吩咐军马四面围定,四面扎营,营内浩浩荡荡,遍插旗帜,一万军马四面扎营下来,到看似数万大军围城一般。见得城外军势如此,青州城内皆惶惶不安。(未完待续。) 第枠八章添灶退兵擒呼延盗甲进山赚金枪 青州一连被围了数日,每日但见四面围城营寨内,旗帜愈来愈多,炊烟也越见增多。慕容知府见了大惊道:“贼兵又见添兵,如之奈何?”呼延灼见了冷笑道:“相公宽心,此乃那妖女添灶之计,定是虚布旗帜,多加灶眼,实则兵力并未增添,以此虚张声势,乱我军心,谨守城池便了。” 慕容知府却忧心忡忡道:“将军言谨守城池要紧,但贼寇围城数日,虽米粮不缺,但城内缺少柴薪,百姓苦矣,却不知何时方能解围。” 呼延灼道:“此前相公已经派出信使求援,料想再过几日,天气回暖,左近州县便有援兵前来,到时里应外合,便可破敌。”慕容知府深以为然。 如此过了五日,到了第六日上,便在城头望时,城外围城营寨内却是静悄悄的一片,也不见有造饭炊烟。呼延灼与慕容知府得报后,都是狐疑不定,前去观看。 慕容知府看了问道:“呼延将军,这妖女又耍什么诡计?”呼延灼也是惊疑不定,只道:“莫非有诈?静观其变好了。”慕容知府应了,教左右不得松懈,只顾守好城池。 便如此等候了一天,城外营寨内都是静悄悄的,也无炊烟升起,城头官军皆惊奇不已。 翌日天明,呼延灼与慕容知府又登城望时,一员偏将指着营寨道:“相公请看,那营寨内,便有鸟儿停歇,也不见惊飞,料想便是一座空营来。”呼延灼恍然大悟道:“难道前几日是那妖女便要逐次退兵,恐我城内军马追击,因此虚增旗帜,添加炊烟,以此迷惑?” 慕容知府皱眉道:“既然贼兵已退,便打开城门,任凭百姓出入便了。”呼延灼道:“相公仔细,那妖女诡计多端。我愿领军前去查探,若真是退了,再开城门不迟。”慕容知府便应了。 当下呼延灼便披挂了,点起城内五百马军。便出城去查探。到得营内看了,果然空无一人。呼延灼大奇暗自道:“那妖女难道真是撤军走了?”正狐疑间,却见营寨东面,一骑独自飞来,白衣素甲。胯下白马,到得百步外站定后,呼延灼看了大惊道:“是你!” 那人正是扈三娘,只见她勒定战马,大声道:“呼延灼,我便独自一个人在此,你敢来捉我么?”呼延灼闻言大怒,掣出双鞭,策马便往营寨深处赶来。方才赶出五十余步来,只听得呐声喊。呼延灼正踏着陷坑,人马都跌将下坑去了。两边营帐内,走出五六十个挠钩手,先把呼延灼钩将起来,绑缚了拿去,后面牵着那匹马。那五百官军见了,一发声喊,齐齐赶来,想要来救。却被三娘拈弓搭箭,连珠箭射倒当头五七个。后面的勒转马,一哄都走了。 三娘打个呼哨,营内三声炮响起,营寨周遭林内抢出无数军马来。只赶着那五百军马追去。那五百军马慌不择路,到了城下,城上官军不及拉起吊桥来,只见一位行者虎步引军抢来,便当先抢过吊桥来,杀翻十几个官军来。一举夺了城门。 那行者正是武松,见得武松夺了城门,慕容知府急命城内官军赶杀来,要夺回城门,却见一个胖大和尚,将一条水磨禅杖舞得密不透风,直杀进城门来,一众官军抵挡不住,连连后退。这胖大和尚正是鲁智深。 见得夺了城门,背后梁山十个头领引军抢入城门里,正迎着慕容知府慌不择路,从城头下来,早被栾廷玉一枪,把慕容知府搠死。解珍、解宝便放起火来;欧鹏、王矮虎奔上城,把军士杀散,李逵一双板斧,只顾往城里赶杀官军。 扈三娘、黄文炳引大队人马,见城上火起,一齐拥将入来。三娘早传令下去:休教残害百姓,且收仓库钱粮,官军投降免死。因此一众梁山军马只杀官军,城内官军被黑旋风李逵追得鸡飞狗跳,最后都跪地求饶,李逵那里还待再杀时,却被穆弘一脚踹翻喝道:“寨主有令,投降免死。”李逵坐在地上怒道:“正杀得兴起来,穆家哥哥,你又踹俺。”穆弘笑道:“寨主知晓你凶性,教我只顾看定你来,能教你不滥杀一个,我便大功一件。”李逵叫嚷道:“如此也算功劳?待俺找寨主评理去!”穆弘笑着拉起李逵,两个引军将一众投降官军尽皆捉了,自转去复命。 孔明、曹正寻得大牢,就大牢里救出孔亮,那大牢里但凡冤屈的人,尽皆放了出来。花荣、郑天寿捉得慕容知府一家老幼,抄扎家私,转来复命。 到得午时,城内喊杀声渐止,三娘便在青州府衙内聚齐众将,众将各自前来献功。曹正等人押解呼延灼到来,三娘命人解了绑缚后,请呼延灼坐了。呼延灼纳闷不已,问道:“敢问扈娘子,为何你那许多人马伏在营寨左近,周遭鸟雀都不惊飞?”三娘笑而不语,黄文炳道:“我军中有善养鸟雀者,那些鸟雀皆是养熟的了,要它飞便飞,要它歇便歇。” 呼延灼垂头丧气不已,三娘道:“呼延将军,你累次兵败,如今更是失陷青州城,便是回去,定要被朝廷怪罪,轻则便要走一遭沙门岛,重则抄家杀头,宋廷那边已然是回不去了,不如便来我山寨内,坐一把交椅如何?” 呼延灼怒道:“俺到了这般地步,皆是拜你所赐,我呼延灼世代将门,岂肯背反?”三娘单手支颐道:“既然如此,便先请呼延将军回我梁山做客便了。”当下便吩咐左右先将呼延灼押下去监管起来,稍后回山,一并押回去。 三娘教军中典官一一记录了众将功绩,只待回山后升赏。见解来慕容知府一家老小时,黄文炳问道:“这慕容知府一家老小在此,却不知如何发落。”三娘道:“可教府衙外发放米粮。聚齐百姓。随后将他一家老小交予城内百姓处置,若这慕容知府平素欺压百姓,百姓定然不会放过他一家老小。若是他平素还算为官清廉,百姓自然饶了他一家老小来。” 黄文炳遵命而行,便计点在城百姓被火烧之家,给散钱粮救济,在府衙门口聚齐百姓。随后黄文炳将慕容知府一家老小绑缚到府衙门口,晓示百姓,众百姓闻得是慕容知府家眷时,登时群情汹涌,便一拥而上,将一家老小打死当场,未留一个活口。 随后三娘吩咐把府库金帛,仓廒米粮,装载五六百车;又得了二百余匹好马,就青州府里做个庆喜筵席,请三山头领同归大寨。鲁智深使李忠、周通、曹正回二龙山,与张青、孙二娘、施恩收拾人马钱粮,也烧了宝珠寺寨栅。数日之间,三山人马都皆完备。 三娘领了大队人马,班师回山。先叫花荣、栾廷玉、雷横、朱仝四将开路,所过州县,分毫不扰。乡村百姓,扶老挈幼,烧香罗拜迎接。数日之间,已到梁山泊边。 众多水军头领,具舟迎接。公孙胜、林冲引领山寨马步头领,都在金沙滩迎接。直至大寨,向聚贤堂上列位坐定。大排筵庆贺新到山寨头领,鲁智深、杨志、武松、施恩、曹正、张青、孙二娘、李忠、周通、孔明、孔亮:共十一位新上山头领。 坐间,林冲说起相谢鲁智深相救一事。鲁智深笑道:“洒家皆是听扈娘子吩咐,听闻阿嫂如今在寨内,教头一家团聚,便万千喜事。”林冲答道:“正是多亏师妹来,去岁又将岳丈一家接上山来,便真是一家团聚了。”众人皆是大笑。 杨志举起旧日王伦手内上山相会之事,众人皆道:“此皆注定,非偶然也!”公孙胜又说起黄泥冈劫取生辰纲一事,众皆大笑。次日轮流做筵席,不在话下。 且说三娘见山寨又添了许多人马,如何不喜,又教各军按纪效新书选练精兵。这一日,山下来报,直说汤隆、孟康、时迁三个引着一位好汉来了。 众好汉皆到关前来迎,却见汤隆、孟康、时迁三个引着几个轿夫,抬了一顶软轿,直抬得一个大汉上到山上来。黄文炳等人看了皆是大奇,问道:“此乃何人?”三娘笑道:“此人乃是汤隆姑舅哥哥,京城金枪班教头,人唤金枪手徐宁的便是。” 众人听了皆是大惊,林冲道:“这教头手段不弱于我,如何赚得他到此?”时迁笑着答道:“便是听了寨主吩咐,与汤隆兄弟商议了,这徐教头有一副家传宝甲,十分珍贵,便盗了他的宝甲出来,引得他一路追赶到此地,随后便使药麻翻了,这便抬上山来。” 三娘道:“这徐教头武艺本事精湛,尚有一套钩镰枪战法,将来可练来,抵挡北国骑军,因此吩咐时迁与汤隆前去赚他上山来入伙。”又问道:“徐教头家眷可一同搬来?”汤隆道:“已经取到山下,稍后便来。” 当下三娘吩咐用解药救醒徐宁来,徐宁开眼见了众人,吃了一惊,便问汤隆道:“兄弟,你如何赚我到这里?”汤隆道:“哥哥听我说:小弟早已经投托扈娘子麾下入伙,如今扈娘子做了梁山泊主,听闻哥哥大名,便使小弟前去请哥哥来入伙,但想哥哥军官出身,必定不肯,便使时迁先来盗了你的甲,却教小弟赚哥哥上路,后使孟康假做李荣,过山时,下了蒙汗药,请哥哥上山来坐把交椅。”徐宁道:“却是兄弟送了我也!”(未完待续。) 第枠九章搬取家眷勿担忧宴醉义士说有方 就在关前,三娘与一众头领先请徐宁至聚贤堂坐定,排铺下宴席来款待徐宁。三娘亲自执杯道:“现今我扈岚,招聚天下英雄,替天行道,助强扶弱。非敢贪财好杀,行不仁不义之事。如今朝廷昏聩,天子无道,奸臣横行,万望徐教师怜此真情,一同替天行道,斩邪留正,方为人间正道。” 林冲也来把盏陪话道:“小弟亦到此间,多说兄长清德,休要推却。”徐宁万般无奈,口中道:“想我清白之躯,如何肯留下?还请扈寨主宽宏,放我离去。” 三娘笑而不语,汤隆道:“哥哥休怪,我那里在哥哥昏晕之时,已经差人穿了哥哥衣甲,扮成哥哥模样,便在官道上,连劫数起客商,只怕现下官府海捕文书都已经下了,哥哥还如何能回得去?” 徐宁闻言连连叫苦道:“兄弟你害得我不浅。”数内官军降将彭玘、郝思文两个也上来相劝,直说三娘镶星天命之事,徐宁听了半信半疑,但周遭鲁智深、花荣、孙立等做过军将的头领也前来相劝,徐宁意有所动。 半晌后,徐宁道:“汤隆兄弟,你却赚我到此,家中妻子,必被官司擒捉,如之奈何!”汤隆道:“这个不防。哥哥放心,自赚了哥哥离京城后,已经差人取了家眷前来,便落后我等半日路程。”徐宁长叹一声道:“待家眷到了再议。” 三娘闻言大喜,知晓徐宁已经答允暂且投靠,便与黄文炳、公孙胜,都来与徐宁陪话,安排筵席作庆。便过了半日,差去搬取各军将令家小的人马陆续回山,先是颍州取到彭玘老小,东京取到凌振老小,稍后徐宁老小上山。 彭玘、凌振见得家小安然到来,皆是大喜,郝思文家中父母早亡,并未成婚,是以并无家小。徐宁见妻子果然到来,心安不少,问是如何便到得这里。妻子答道:“自你转背,官司点名不到,我使了些金银首饰,只推道患病在床,因此不来叫唤。忽见汤叔叔赍着雁翎甲来,说道:‘甲便夺得来了,哥哥只是于路染病,将次死在客店里,叫嫂嫂和孩儿便来看视。’把我赚上车子,我又不知路径,迤逦来到这里。” 徐宁道:“兄弟,好却好了,只可惜将我这副甲陷在家里了。”汤隆笑道:“好教哥哥欢喜,打发嫂嫂上车之后,我便复翻身去取了这甲,收拾了家中应有细软,做一担儿挑在这里。”徐宁道:“恁地时,我们不能够回东京去了。” 三娘、林冲都来陪话道:“山寨求贤若渴,教师安心留下,一同替天行道便好。”随即拨定房屋,与徐宁、彭玘、凌振等人安顿老小。 再过数日,分差出去的人等也都回来,各自搬取得关胜、呼延灼、韩韬家小到来,宣赞并无家小,因此未曾取得。三娘见还未归降的几员将佐家小都到了,也得了空闲来,便请公孙胜与黄文炳前来商议劝降之事。 黄文炳皱眉道:“自从擒得那几位后,我也多次前去劝说,但每每皆是不允。他几个都是官军将领出身,对宋室忠心甚笃,即便一时间不能回去,逼得要落草,也只是想暂且落草,待得日后朝廷招安,便可复为良民。如今寨主已经言明,我梁山不受招安,因此他几个便坚辞不降。着此来看,不若先退一步,直说但有朝廷招安,山寨也会考量,如此方能勾得几个来降。” 三娘摇摇头道:“我等要改天换日,却是何等凶险之事,我不想麾下将领三心二意,但凡投效之人,定要是与我一条心来,若是欺骗于他,将来定遭其祸。” 公孙胜笑道:“便还是用上次劝降彭玘、郝思文、凌振三个手段使来,定然凑效。”三娘也颔首道:“正合我意。”黄文炳惊疑不定道:“正好我也看看主公与公孙先生手段。”公孙胜与三娘闻言,皆是微微一笑,随后便吩咐置办酒筵,请关胜、呼延灼、韩韬、宣赞并徐宁前来赴宴,三娘、公孙胜、黄文炳三个作陪,单独说话。 却说关胜自那日被擒之后,一直软困在梁山之上,虽然每日衣食不缺,伺候的人等又都礼数周道,但关胜却心中忧愁不已,只想早日脱困离去,因此茶饭不思。 便如此在山上住了旬月,出了黄文炳来劝降过几次之外,再无旁人来说话,到教关胜好不气闷。有时无事,关胜也能得到山寨左近走动,得见这里左近村坊渔民,皆安居乐业,对梁山拥戴至极。而梁山收纳左近村坊米粮后,便保境安民,绥靖一方,倒是比官府治理得还要妥帖。又见梁山挑选军马编练新军,操演法度细致有节,许多练兵之法闻所未闻,心中甚是钦佩。 夜来细细思量,关胜常常感叹,这扈妖女当真当世奇女子,且不说那天界雷器何处所得,便是看她治理村坊、操练军马手段,也都是奇思妙想。只恐这女子再坐大下去,迟早便能割据一方,兴兵造反,如此一来,也不知朝廷能否胜得这妖女。但看那妖女有天界雷器在手,又如此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关胜心头隐隐想到:“若是她管治天下,百姓人人都能如梁山左近村坊一般,安居乐业,也无不可。再有百姓都这般拥戴她来,只怕此女将来,天下无人可挡。” 每每想到这里,关胜都心下惶惶不安,总觉得朝廷奸臣当道,天子昏庸,宋廷前途堪忧。关胜也曾想过偷走离山,但说也奇怪,自从上山之后,身上总是劲力全无,周遭看守的军士又看得紧,因此都不得机会走脱。 这天关胜正在屋内歇息,忽得黄文炳来相请赴宴,直说也请了呼延灼、韩韬、宣赞几位,关胜自从被擒后,便再未见过几个,也想相见一回,便随黄文炳赴宴。 关胜随黄文炳到了一处单独宅院之内,到了堂上,三娘亲自起身来迎接,公孙胜也在一旁恭迎,各自见礼后,都落座了。少时呼延灼、韩韬、宣赞、徐宁四个陆续到来,几人相见时,都觉恍如隔世一般。 三娘坐了首位,左首公孙胜,右首黄文炳,关胜、呼延灼、徐宁坐了对席,韩韬、宣赞下首相陪,各自坐定后,三娘举杯,只顾劝五个喝酒,说些江湖轶事,却只字不提他事。 关胜五个皆是心头郁闷,三娘那里只顾来劝酒,五个皆有借酒消愁之意,又不及三娘酒量,过不多时,竟然都喝得酩酊大醉来。 关胜醉倒后,也不知身在何方,便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闻后面廊下有人出来将关胜唤醒。关胜起身看时,只见两个青衣童子,径到身前举口道:“小童奉娘娘法旨,请星主说话。” 关胜心头惊疑不定,问道:“什么娘娘?是扈三娘子么?”青衣童子又道:“娘娘有请,星主勿问。”关胜琢磨不定,那童子又道:“关星主休得迟疑,娘娘久等。” 关胜起身细看时,只见是两个青衣螺髻女童,齐齐躬身,各打个稽首。看那女童时,但见:朱颜绿发,皓齿明眸。飘飘不染尘埃,耿耿天仙风韵。螺蛳髻山峰堆拥,凤头鞋莲瓣轻盈。领抹深青,一色织成银缕;带飞真紫,双环结就金霞。依稀阆苑董双成,仿佛蓬莱花鸟使。 当下关胜又问道:“二位仙童自何而来?”青衣道:“奉娘娘法旨,有请关星主赴宫。”关胜道:“仙童差矣!我自姓关,名胜,不是甚么星主。”青衣道:“如何差了?请星主便行,娘娘久等。”关胜道:“甚么娘娘?亦不曾拜识,如何敢去?若是扈娘子相请,还请言明。” 青衣道:“星主到彼便知,不必询问。”关胜道:“娘娘在何处?”青衣道:“只在后面宫中。”青衣前引便行,关胜随后跟下殿来,转过后殿侧首一座子墙角门,青衣道:“关星主从此间进来。” 便在一片云雾之内,关胜不知深浅,出得角门来看时,星月满天,香风拂拂,四下里都是茂林修竹。关胜寻思道:“原来这宅院又有这个去处。倒是风景甚好。” 关胜行时,觉道香坞两行夹种着大松树,都是合抱不交的,中间平坦一条龟背大街。关胜看了,暗暗寻思道:“我倒不想宅院后有这般好路径。”跟着青衣,行不过一里来路,听得潺潺的涧水响。 看前面时,一座青石桥,两边都是朱栏杆,岸上栽种奇花、异草、苍松、茂竹、翠柳、夭桃、桥下翻银滚雪般的水,流从石洞里去。过的桥基看时,两行奇树,中间一座大朱红漆星门。关胜入的星门看时,抬头见一所宫殿。 但见:金钉朱户,碧瓦雕檐。飞龙盘柱戏明珠,双凤帏屏明晓日。红泥墙壁,纷纷御柳间宫花;翠霭楼台,淡淡祥光笼瑞影。窗横龟背,香风冉冉透黄纱;帘卷虾须,皓月团团悬紫绮。若非天上神仙府,定是人间帝主家。 关胜见了,寻思道:“也去过东京,高门大户多得出入,也不见这般有仙气的去处。”心中惊恐,不敢动脚。青衣催促请星主行。一引,引入门内,有个龙墀,两廊下尽是朱红亭柱,都挂着绣帘,正中一所大殿,殿上灯烛荧煌。青衣从龙墀内一步步引到月台上,听得殿上阶前又有几个青衣道:“娘娘有请星主进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天命星数早坐定春暖复仇欲兴兵 关胜到大殿上,不觉肌肤战栗,毛发倒竖,下面都是龙凤砖阶。青衣入帘内奏道:“请至关星主在阶前。”关胜到帘前御阶之下,见得左右皆是仙气云雾,一派仙骨柔风,内里那娘娘虽未见人,但却令人心不敢不敬,便躬身再拜,俯伏在地,口称:“臣乃下浊庶民,不识圣上,伏望天慈,俯赐怜悯。” 御帘内传旨,教请星主坐。关胜起来谢了,教四个青衣扶上锦墩坐,关胜依言坐下。殿上喝声卷帘,数个青衣早把珠帘卷起,搭在金钩上。娘娘问道:“星主别来无恙?”关胜起身再拜道:“臣乃庶民,不敢面觑圣容。”娘娘道:“星主既然至此,不必多礼。” 关胜恰才敢抬头舒眼,看见殿上金碧交辉,点着龙灯凤烛;两边都是青衣女童,持笏捧圭,执旌擎扇侍从;正中七宝九龙床上,坐着那个娘娘。关胜看时,但见: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绛绡衣。蓝田玉带曳长裙,白玉圭璋擎彩袖。脸如莲萼,天然眉目映云环;唇似樱桃,自在规模端雪体。正大仙容描不就,威严形象画难成。 那娘娘口中说道:“请星主到此。”命童子献酒。两下青衣女童,执着奇花宝瓶,捧酒过来,斟在玉杯内。一个为首的女童,执玉杯递酒,来劝关胜。关胜起身,不敢推辞,接过玉杯,朝娘娘跪饮了一杯。 关胜觉道这酒馨香馥郁,如醍醐灌顶,甘露洒心。又是一个青衣,捧过一盘仙枣,上劝关胜。关胜战战兢兢,怕失了体面,尖着指头,拿了一枚,就而食之,怀核在手。青衣又斟过一杯酒来劝关胜,关胜又一饮而尽。娘娘法旨,教再劝一杯,青衣再斟一杯酒过来劝关胜,关胜又饮了。仙女托过仙枣,又食了两枚。共饮过三杯仙酒,三枚仙枣。 关胜便觉道春色微醺,又怕酒后醉失体面,再拜道:“臣不胜酒量,望乞娘娘免赐。”殿上法旨道:“既是星主不能饮酒,可止。”关胜拜谢。 娘娘法旨道:“关星主,玉帝因为下界将逢大变,特遣一百零八位星宿下凡,拯救天下百姓。那头位主神星主,得仁宗镶星解命,已得天命王气。如今宋室气数已尽,正是改天换日之时,你当匡扶主神星主,拯救天下万民,改天换日,重塑河山。如今关星主魔心未断,道行未完,暂罚困囚,当早早回归主神星宿旗下,听其调遣,功德圆满之时,不久重登紫府,切不可分毫懈怠!若是不听我言,强要逆天而行,他日罪下酆都,吾亦不能救汝。此乃天言,汝当记取,终身佩受,勿忘勿泄。” 关胜汗如雨下再拜道:“愿受天言。但那主神星宿却不知是何人?”娘娘法旨道:“主神星宿得天地垂青,得授天界雷器制法,惊才绝艳,唯美凌厉,智计无双,是何人自去领悟。”关胜听毕,再拜谨受。 娘娘法旨道:“所嘱之言,汝当记取。目今天凡相隔,难以久留,汝当速回。”便令童子急送星主回去,“他日琼楼金阙,再当重会”。 关胜便谢了娘娘,跟随青衣女童下得殿庭来,出得星门,送至石桥边,青衣道:“星主看石桥下水里二龙相戏。”关胜凭栏看时,果见二龙戏水。二青衣望下一推,关胜大叫一声,猛然醒来,觉来乃是南柯一梦。 关胜醒来之后,却发觉身在一间耳房内,躺于一张软椅之上,手中兀自捏了三枚枣核,心头不禁大骇,暗道:“难道适才梦境却是真的?” 便在此时,却见两名军卒,一个端了热汤,一个端了碗醒酒汤到来。关胜问道:“此乃何处?”两个军卒道:“将军少歇,适才将军吃醉了,寨主吩咐我等扶将军到此间耳房内安歇。”关胜皱眉道:“我可曾出去?”两个军卒道:“不曾,将军请用醒酒汤,稍作梳洗来。” 关胜心事不宁,自取醒酒汤喝了,又梳洗之后,一阵神清气爽,心智清明时,蓦然想道:“莫非是我神游太虚?得见天上九天玄女?难道那扈寨主不是妖女,而是得天命的主神星主?” 梳洗毕后,关胜又看了看桌上放的三枚枣核,心头暗道:“既然九天玄女都如此说了,我还要逆天而行,必遭天谴。她虽是一介女流,但得天道星命,自当忠心辅佐于她,不可逆天而行!” 打定主意后,关胜起身问道:“不知扈寨主现在何处?”军卒道:“尚在一旁正厅上吃酒。”关胜道:“引我去拜见。”军卒应了,便引关胜去正厅。 到了正厅之上,果然见得扈三娘、公孙胜、黄文炳三个依旧在那吃酒闲话,见得关胜到来后,三个都起身来相迎。关胜到得近前,纳头便拜道:“小可不识天道命数,屡次兴兵与寨主为难,果然是逆天而行,以致丧师被擒。如今小可得闻天音,如醍醐灌顶,便请投入寨主麾下,愿效犬马之劳,辅佐寨主,替天行道,此志不渝。” 三娘与公孙胜、黄文炳对望一眼,皆是大喜,三娘上前虚扶起关胜来,笑道:“得关将军辅佐,我山寨如虎添翼。”公孙胜、黄文炳也都上前庆贺。 这里言犹未了,正厅门口又撞进两个人来,却是宣赞与韩韬,便上前拜倒,也都道:“小人两个,不识天命,今遭得幸,上天托梦点醒,愿投寨主麾下,还请寨主不计前嫌,收纳我两个,便是做个马前卒,也甘愿。” 关胜惊奇道:“两位兄弟也是梦中得了提点?”宣赞与韩韬皆是颔首,公孙胜却轻咳一声道:“三位,梦中天机,不可言明,各自知晓便了,否则泄露天机,恐折寿数。”三个都是喏喏应了。 正说话间,呼延灼也跌跌撞撞抢上厅来,便拜三娘,也是一般的言语,三娘笑着扶起。呼延灼见得关胜三个时,惊异不已道:“三位如何也在此?”关胜三个都是大笑,关胜道:“呼延将军如何在此,我等三个也便如何在此。” 公孙胜拉着呼延灼到一旁耳语几句后,呼延灼似乎也明白过来,便笑道:“原来如此,既然我等四个都知晓天命,便一同拜在扈寨主麾下如何?”三个应了,又一起再拜,三娘大喜,扶起四个来,教重整杯盘,请四个入席来。 坐定后,酒过三巡,庆贺四位投归梁山之后,呼延灼却忽然皱眉道:“我四个如今投了山寨,只恐家眷那里遭官府毒手。”黄文炳笑道:“呼延将军宽心,早在日前,几位将军并彭玘、凌振等人家眷,都已经安然搬取上山来,如今都安顿好,稍后便可完聚。此乃寨主奇谋,料知后事,因此提前安排。” 呼延灼、关胜四个都是大喜,前来拜谢了三娘。拜谢后,三娘道:“彭玘、郝思文、凌振三位将军,也是有四位一般的遭际,因此投效到我麾下,此前设计赚四位将军,乃是我这里的计谋,四位切不可记恨在心,都是一般的天命兄弟,只愿和好如初。” 四个都道:“自然无隙,他三个也是顺应天命而行,我等自知。”当下三娘吩咐请彭玘、郝思文、凌振三个到来,一同饮宴。少时三个都到了,与呼延灼、关胜等人见面后,将已经投效之事说了,都是大喜,握手言欢,尽释前嫌。 宴后各自散去,厅上只剩下三娘、黄文炳、公孙胜三个。见得几个都去了后,黄文炳拜倒在地道:“寨主神乎其技,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娘翘着二郎腿笑道:“此法在天界名唤催眠术,我有法门,加上公孙先生那移魂摄心术加持,便可造出幻象来,加上他四个都喝醉了,更好施术。”公孙胜谦逊道:“贫道这法术,只能迷惑人心智,若无寨主的催眠术,醒来之后,便不记得梦中之事,还是寨主天授神术,方才能有此功。” 三娘笑了笑道:“只因他四个都是官军出身,要想降服便是万难,用此法来,方能教他四个死心塌地投入我麾下。”顿了顿后道:“不过此术用来,颇耗心力,将来若非大才之人,我也不会轻易用来。此术乃是小道,真正要人心悦诚服,还是得靠忠孝仁义之举,是以御人之道,不在此术上。”黄文炳、公孙胜听了都连连称是。 翌日清晨,三娘在聚贤堂召集一众头领聚齐后,引关胜、呼延灼四个到来,先领众头领拜了天王灵位,随后便将关胜、呼延灼四个入伙之事说了。众头领都是大喜,随后便焚香烧纸,四个便在天王灵位前拜了,便入得伙来。 随后三娘分派四个职司已了,聚齐一众头领后,三娘朗声道:“如今山寨之内,已经将宋江一党扫除,如今看得日头回暖,正好用兵,我意欲起兵,征伐曾头市与史文恭,与晁天王报仇来,诸位可有异议?” 众头领皆朗声道:“与天王报仇,责无旁贷,并无异议,但请寨主下令,愿效犬马之劳!”(未完待续。) 第一章梁山兴兵大名府麒麟误陷北京城 却说方在聚贤堂上,扈三娘议定出兵,正待教下将令,分拔人手时,却见郑鹰快步赶来,大声禀报道:“寨主容禀,大名府有紧急文书传至。” 三娘哦了一声,取书信来看了后,顿时大惊失色道:“不想这趟连累了大师兄来!”林冲闻言,也吃一惊道:“师妹,何事连累大师兄?” 三娘将信函交给林冲后道:“此前我与大师兄多有书信往来,自我扈家庄三败官军之后,生恐旁人知晓我与大师兄关系,便下书提醒大师兄,将之前书信俱都毁去。我入主梁山之后,只去了一封信函,将史文恭与我结仇之事说了,教大师兄万万小心史文恭此人。却不想史文恭那里先下手为强,勾结大名府梁中书,先诬陷了大师兄来,将他并一家老小皆下在狱中,抄了家财,早晚要问大师兄勾结梁山女贼之罪。” 黄文炳听了后叹道:“久闻主公大师兄,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大名,卢员外不但武艺出众,更是富甲一方。小可猜想来,此趟史文恭定是收得消息,主公已然入主梁山,早晚寻他晦气,便担忧卢俊义会襄助主公,因此先下手为强,与官府联结,构陷卢员外。而大名府梁中书那里,定然是觊觎卢员外一副身家,因此便顺水推舟,拿了卢员外,将卢员外家财尽皆抄没,以此自肥。” 林冲看了那书信大怒道:“好个史文恭,如此害人。好个梁中书,如此构陷!师妹,如今该当如何?”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此趟本阖出兵曾头市,不想大师兄那里又遭官府毒手,当早早去救,否则大师兄休矣。天王之仇,待救出师兄之后,再报不迟!” 公孙胜也道:“素闻河北玉麒麟大名,卢员外河北三绝,一身好武艺,棍棒天下无对。梁山泊寨中若得此人时,何怕官军缉捕,岂愁兵马来临?更何况卢员外乃寨主、林教头师兄,也该早去救出。”众头领纷纷称是。 当下三娘便道:“既然如此,便听我吩咐。只因大名府那里押了我大师兄,只恐官府暗下毒手,可先使郑鹰飞鸽传书,教大名府内我方细作,四处散播谣言,直说我梁山大队人马将来打大名府,教官府不敢轻易下手。我这里再亲笔手书一封,飞鸽传书过去,教大名府城内细作送予梁中书,那梁中书看了我书信,必定不敢加害师兄。如此我等方有余裕调兵遣将,前去征讨。” 商议定后,三娘自写了书信交予郑鹰传书。随后三娘、公孙胜、黄文炳、林冲商议,拨定了人数。裴宣写了告示,送到各寨,各依拨次施行,不得时刻有误。 此时冬末初春天气,征夫容易披挂,军卒久不临阵,皆生战斗之心,又有三娘教下升赏令来,都盼出兵征伐,便有功绩,可得升赏。得蒙差遣,欢天喜地,收拾枪刀,拴束鞍马,摩拳擦掌,时刻下山。第一拨:当先哨路黑旋风李逵,部领小喽罗五百。第二拨: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部领小喽罗一千。第三拨:女头领母夜叉孙二娘、母大虫顾大嫂,部领小喽罗一千。第四拨:扑天雕李应,副将病尉迟孙立、小尉迟孙新,部领小喽罗一千。中军主将林冲,军师黄文炳。簇帐头领两员: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前军头领教师栾廷玉,副将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后军头领双鞭呼延灼,副将铁笛仙马麟、摩云金翅欧鹏。左军头领大刀关胜,副将矮脚虎王英、玉面郎君郑天寿。右军头领小李广花荣,副将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并带炮手轰天雷凌振,起奔雷火箭三千枝一同听用,丑郡马宣赞、井木杆郝思文接应粮草。探听军情头领一员,海东青郑鹰。军兵分拨已定,平明,各头领依次而行,当日进发。只留下副军师公孙胜并鲁智深、武松、朱仝、雷横等头领,统领马步军兵,守把山寨。三关水寨中,自有李俊等水军头领守把。 扈三娘却说要先走一步,因此便乔装了,与刘唐、穆弘两个先投大名府而去,林冲、黄文炳引大军随后赶来。 话分两头,却说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如何遭陷?便在数日之前,大名府留守梁中书在府衙署理公务,忽闻得有曾头市义士史文恭求见,梁中书也闻得曾头市助官军与扈家、梁山对战之事,当下便教请见。 少时史文恭到得堂上,见礼后各自坐定,便道:“相公容禀,今趟来访,却是送一件大功劳、大富贵与相公。”梁中书哦了一声问道:“却是何功劳富贵?” 史文恭道:“便在相公治下,大名府内,有一户富甲天下的人家。”梁中书闻言便知道:“说的可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卢员外家?” 史文恭道:“正是此人。相公这趟功劳富贵,便在此人身上。想这卢员外一身富贵,取了来,岂不美哉?”梁中书道:“这卢员外在我治下,早晚敬献恭疏,并无差漏,岂可下手?” 史文恭道:“相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卢俊义面上是个富家员外,行商买卖,富甲一方。但却不知他这些富贵从何而来。”梁中书道:“确实不知。” 史文恭道:“便在数年之前,有人劫了相公生辰纲,此人正是卢俊义。他得了那趟富贵之后,便以此作为本钱,方才创下偌大一副家业来啊。” 梁中书闻言惊怒交集道:“果真如此?”史文恭又道:“实不相瞒,这卢俊义乃是小人大师兄,当年也曾相邀我参与其事,但小人抵死不从。只恨当年尚在师门,被他欺压,也不敢出首。如今小可得脱囹圄,便来出首相告。还有这卢俊义做的买卖,皆与那反了朝廷的扈家妖女有关。那扈家妖女此前也是多有行商,这卢员外与扈妖女勾结,霸住河东路琉璃、镜子等贵重之物的专营之权,是以短短数年间,便得如此巨富。” 梁中书惊怒非常道:“好贼子,原来如此。”史文恭拱手道:“小可如今弃暗投明,愿大义灭亲,出来指证卢俊义这厮,相公只管下手拿人。待拿得卢俊义后,便是断了扈家妖女一个臂助,在朝中自然是大功一件。又可抄了卢俊义家,他旗下一应家财、商号、田产尽可充公,相公自然得利。” 梁中书喜道:“甚合我意。只是你做人证,但还缺少物证。”史文恭道:“相公宽心,物证已得。卢俊义那厮多年来与扈妖女一直互通书信,我与卢俊义那厮家中管家李固相识,临来时,已经与他说了,他那里已然取得一封书信,乃是扈妖女亲笔与卢俊义的书信,可做物证。” 梁中书闻言大喜,当下两个商议定了,梁中书便差人下来,前去捉拿卢俊义。 却说河北玉麒麟卢俊义,最近方才走了一回行商,当天刚回到家中,自有浑家贾氏出来接住,安排更衣、饮食。这贾氏年方二十五岁,嫁与卢俊义五载,生得花容月貌。 两口儿各自坐定,卢俊义方才举箸,只听得前门后门喊声齐起,二三百个做公的抢将入来。卢俊义惊得呆了,就被做公的绑了,一步一棍,直打到留守司来。其余家小,自贾氏以下,也一并都拿了。 到了留守司,梁中书正坐公厅,左右两行,排列狼虎一般公人七八十个,把卢俊义拿到当面,将贾氏和李固也提到堂上来。厅上梁中书大喝道:“你这厮是北京本处百姓良民,如何却与梁山妖女勾结,当年打劫我生辰纲?如今倒来里勾外连,要打北京!今被擒来,有何理说?” 卢俊义连连叫屈,只是不认。梁中书喝道:“如何说得过!这里有你与那妖女互通的书信,还有你师弟史文恭亲自指证,你有何话说?”卢俊义惊得呆了,待看时,只见堂下转来一人,正是史文恭。 只见那史文恭笑着说道:“师兄别来无恙,当年你与师妹一同劫那生辰纲时,可曾想过有今日?”李固道:“主人既到这里,招伏了罢。你那些书信吩咐我都烧毁,我却都誊录了一份下来,如何辩得过?” 卢俊义跪在厅下,默不作声,只看贾氏时,她不明就里,只顾啼哭,长叹一声后道:“此事乃我一人所为,娘子并不知情,还请相公念在往日捐输不缺,放了我家娘子。” 梁中书闻言,稍有意动,史文恭却道:“师兄不必多言,正是一人造反,牵累九族,师兄一家自有官司发落。”说罢低声在梁中书耳边道:“********。”梁中书颔首道:“公堂之上,岂容徇私?” 当下吩咐张孔目当下取了招状,讨一面一百斤死囚枷钉了,押去大牢里监禁,贾氏一干家小也一并收监,等候发落。府前府后看的人,都不忍见。 当日将卢俊义推入牢门,吃了三十杀威棒,押到庭心内,跪在面前。狱子炕上坐着那个两院押牢节级——带管刽子,把手指道:“你认的我么?”卢俊义看了,不敢则声。那人是谁,有诗为证:两院押牢称蔡福,堂堂仪表气凌云。腰间紧系青鸾带,头上高悬垫角巾。行刑问事人倾胆,使索施枷鬼断魂。满郡夸称铁臂膊,杀人到处显精神。(未完待续。) 第二章蔡福牢狱护麒麟扈岚土岗逢浪子 便在牢内,说话这人却是这两院押狱兼充行刑刽子,姓蔡,名福,大名府土居人氏。因为他手段高强,人呼他为铁臂膊。旁边立着一个嫡亲兄弟,叫做蔡庆,亦有诗为证:押狱丛中称蔡庆,眉浓眼大性刚强。茜红衫上描攒金,茶褐衣中绣木香。曲曲领沿深染皂,飘飘博带浅涂黄。金环灿烂头巾小,一朵花枝插鬓旁。这个小押狱蔡庆,生来爱带一枝花,河北人顺口,都叫他做一枝花蔡庆。那人拄着一条水火棍,立在哥哥侧边。蔡福道:“你且把这个死囚带在那一间牢里,我家去走一遭便来。”蔡庆把卢俊义自带去了。 蔡福起身,出离牢门来,转过州桥来,只见一个茶博士,叫住唱喏道:“节级,有个客人在小人茶房内楼上,专等节级说话。”蔡福来到楼上看时,却是主管李固。各施礼罢,蔡福道:“主管有何见教?” 李固道:“奸不厮瞒,俏不厮欺,小人的事,都在节级肚里。今夜晚间,只要光前绝后。无甚孝顺,五十两蒜条金在此,送与节级。厅上官吏,小人自去打点。” 蔡福笑道:“你不见正厅戒石上,刻着‘下民易虐,上苍难欺’。你那瞒心昧己勾当,怕我不知!你又出卖主人,和外人谋算主家财帛,如今把五十两金子与我,结果了他性命。日后提刑官下马,我吃不的这等官司。”李固道:“只是节级嫌少,小人再添五十两。” 蔡福道:“李固,你割猫儿尾,拌猫儿饭!大名府有名恁地一个卢员外,只值得这一百两金子?你若要我倒地他,不是我诈你,只把五百两金子与我。”李固便道:“金子有在这里,便都送与节级,只要今夜晚些成事。”蔡福收了金子,藏在身边,起身道:“明日早来扛尸。”李固拜谢,欢喜去了。 蔡福回到家里,却才进门,只见一人揭起芦帘,随即入来。那人叫声:“蔡节级相见。”蔡福看时,却是城中旧识,专营鸟雀棚头的一个小厮。 蔡福见了,慌忙掩门,便说道:“你来的正好,主人师兄卢员外如今被陷在牢内,须得尽快将消息传出去。”那人道:“但听哥哥吩咐。” 原来这蔡福、蔡庆两个早已经托入白莲教,便是白莲教与扈家庄在大名府的细作头目。当下蔡福写了书信,交予那小厮后道:“此信十万火急,途中只怕有所疏落,当放七只信鸽。那卢员外下狱,多少人使钱买他性命,我这里尚能周旋些时日,只盼书信去后,主人那里早来主意,我这里方好行事。因此但得回书,你速速报我。”那小厮应了自去。 蔡福命人将消息送出后,只想如何周全卢俊义,思量半晌,回到牢中,与蔡庆商议。蔡庆道:“哥哥,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那里既然收了李固五百两金子,便可先使来打点上下,教他不义之财却来做救命钱。” 蔡福道:“兄弟这一论,正合我意。你且把卢员外安顿好处,早晚把些好酒食将息他,传个消息与他。”蔡福、蔡庆两个商议定了,暗地里把金子买上告下。那大名府里上下胥吏多得使钱后,便在梁中书面前说项,梁中书也有意先留卢俊义性命,拿在手中为质,因此便吩咐不得加害,只等京城公案回复,再做论处,是以卢俊义性命得以保全。 次日,李固不见动静,前来蔡福家催并。蔡庆回说:“我们正要下手结果他,中书相公不肯,已有人分付,要留他性命。你自去上面使用,嘱付下来,我这里何难?” 李固随即又央人去上面使用。中间过钱人去嘱托,梁中书道:“听闻这卢俊义尚有一个心腹之人,名唤浪子燕青的,在捉拿一应人等时,脱逃在外。此人也是此案关系人物,若未曾拿得他归案,此案难了。”李固暗暗叫苦,那浪子燕青与卢俊义一同外出办货,卢俊义先回,燕青押货在后,想是听得风声,早已经逃了,如何能拿得他回来?两下里厮推,张孔目已得了金子,只管把文案拖延了日期。 这天大名府内鸟雀棚头得了梁山回书,火急送来与蔡福、蔡庆兄弟两个,两人看了后大喜,便各自按吩咐行事。扈三娘嘱托的那封亲笔书信,自然由蔡福带去,买通梁中书府衙书房小厮,教放在梁中书案头便了。 到得次日,说也奇怪,一夜之间,大名府内外,各处张贴了上百张梁山泊帖子,城里城外报说将来,梁中书看了,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帖子上写道:梁山泊主扈岚,仰示大名府,布告天下。今为大宋朝滥官当道,污吏专权,欺压良善,涂炭万姓。北京卢俊义乃豪杰之士,一方良民,素无反意,如何贪图家财,构陷杀害善良!如是存得卢俊义一家性命,献出卖主家奴,吾无侵扰;倘若故伤羽翼,屈坏股肱,便当拔寨兴师,同心雪恨,大兵到处,玉石俱焚。剿除奸诈,殄灭愚顽,天地咸扶,鬼神共愤,谈笑入城,并无轻恕。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好义良民,清慎官吏,切勿惊惶,各安职业。谕众知悉。 当时梁中书看了没头告示,正纳闷时,偶然见得桌案上一封无头书信,拆开看后,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其上写道:大名府留守梁中书,我乃梁山扈岚,今趟你捉我师哥,若是敢害我师哥,小心你的狗命,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书信放在你案上,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结果你的性命来,不信的话,但可一试! 梁中书看了魂飞魄散,慌忙唤王太守到来商议:“此事如何剖决?”王太守是个善懦之人,听得说了这话,便禀梁中书道:“梁山泊这一伙,朝廷几次尚且收捕他不得,更有这蓟州一丈青扈妖女,上趟朝廷三打扈家庄,三趟累兵十万,皆为她所败。如今这扈家庄与梁山并作一处,扈妖女霸住那里,两厢合力,我这里一郡之力,如何能挡?倘若这亡命之徒,引兵到来,朝廷救兵不迭,那时悔之晚矣!若论小官愚意:且姑存此卢俊义一家性命,一面写表,申奏朝廷;二即奉书呈上蔡太师恩相知道;三者可教本处军马出城下寨,提备不虞。如此,可保大名府无事,军民不伤。若将这两个一时杀坏,诚恐寇兵临城,一者无兵解救,二者朝廷见怪,三乃百姓惊慌,城中扰乱,深为未便。” 梁中书听了道:“知府言之极当。”先唤押牢节级蔡福来,便道:“卢俊义一家,非同小可。你若是拘束得紧,诚恐丧命;若教你宽松,又怕他走了。你弟兄两个,早早晚晚,可紧可慢,在意坚固管候发落,休得时刻怠慢。”蔡福听了,心中暗喜:“如此发放,正中下怀。”领了钧旨,自去牢中安慰卢俊义一家,好酒好肉供着,倒是养得好了,不在话下。 却说扈三娘与刘唐、穆弘两个先行一步,不一日便到了大名府地界,走到一个岗子下,只见这里丛丛杂杂,有些树木,三个行得饿了,便下了马,在道边分些干粮食用。 正吃间,只听头上一阵鸟雀悲鸣之声,噗的一声,一只鸟雀中了弩箭,掉在三个面前。刘唐、穆弘两个见得,吃了一惊,各自起身来,掣出朴刀,一左一右护定三娘。 少时,只见岗子上抢下来一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三牙掩口细髯,十分腰细膀阔。带一顶木瓜心攒顶头巾,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着一双土黄皮油膀夹靴。脑后一对挨兽金环,护项一枚香罗手帕,腰间斜插名人扇,鬓畔常簪四季花。 那人见得三娘三个时,先是吃了一惊,但随即低头走来,只望那只鸟雀而去。穆弘见了他这摸样,低声道:“这人不怀好意,要仔细了。”三娘微微一笑,低声道:“休伤他性命。” 那人拿了鸟雀,揣了弩弓,抽身回来,打个肩厮拍,从穆弘两个身边过去,方才转过,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穆弘后心一拳打来。穆弘虽有防备,但不防他身手这般迅捷,便被打得跌个踉跄。 那人却待拽拳再打那前面的,反被穆弘朴刀长柄回打过来,正中那人左腿,打翻在地。刘唐抢过去,一脚踏住那人,掣出腰刀来,抵在咽喉处。 那人见偷袭不成,急忙大叫道:“好汉,我死无妨,但请与我传个消息,救救我家主人来。” 刘唐正待问时,三娘笑着起身来到近前道:“你家主人可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你可是浪子燕青?”那人大吃一惊道:“这位娘子如何知晓?” 原来这人是大名府土居人氏,自小父母双亡,卢员外家中养的他大。为见他一身雪练也似白肉,卢俊义叫一个高手匠人,与他刺了这一身遍体花绣,却似玉亭柱上铺着软翠。若赛锦体,由你是谁,都输与他。不则一身好花绣,更兼吹的、弹的、唱的、舞的、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有不会。亦是说的诸路乡谈,省的诸行百艺的市语。更且一身本事,无人比的:拿着一张川弩,只用三枝短箭,郊外落生,并不放空,箭到物落;晚间入城,少杀也有百十个虫蚁。若赛锦标社,那里利物,管取都是他的。亦且此人百伶百俐,道头知尾。 本身姓燕,排行第一,官名单讳个青字。大名府里人口顺,都叫他做浪子燕青。曾有一篇《沁园春》词单道着燕青的好处,但见: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有出人英武,凌云志气,资禀聪明。仪表天然磊落,梁山上端的夸能。伊州古调,唱出绕梁声。果然是艺苑专精,风月丛中第一名。听鼓板喧云,笙声嘹亮,畅叙幽情。棍棒参差,揎拳飞脚,四百军州到处惊。人都羡英雄领袖,浪子燕青。(未完待续。) 第三章三娘探北京形胜李成勇离城下寨 就在那土岗下,燕青兀自惊疑不定时,三娘笑吟吟的吩咐刘唐、穆弘两个将燕青扶起,口中道:“我自然认得你,大师兄书信之中,多曾提起浪子燕青本事,见你刚才扑打身手,又善弓弩,因此认出来。” 燕青乖巧,闻言已经猜到,当下纳头便拜道:“这位娘子定然是主人师妹,蓟州一丈青,梁山泊主,扈寨主,小人正是燕青,还望扈寨主速速发兵救我主人一救。” 三娘扶起燕青,见他头巾破损,衣衫褴褛,口中道:“大军在后,我领两位兄弟先行一步,燕青兄弟,你何以这般模样?”燕青道:“这趟与主人北上办货,将至大名府时,主人心切要赶回家中,便独自先行,吩咐小乙在后押货。不想第二日便收的风声,直说官府那里捉拿了主人,正四处缉拿卢家一应人等。小乙便吩咐一众行脚兄弟,藏了货物,然后各自分头藏匿行踪。小乙乔装回城内查探了,但苦于一个人无法救得主人,便寻思要上梁山请寨主提兵来救,又出城来。不想出城时,被做公的看破,好不容易才得脱身,但却失了盘缠。行到这里时,腹中饥饿,便想用弓弩打只鸟雀充饥,不想遇得寨主三位。只因看寨主三个有马,还道是寻常客商,因此便想打翻了,抢匹马前去梁山报信,不想敌不过两位大哥。” 三娘闻言赞道:“我师兄有你这等忠心之人,也不枉了。你且宽心,我早已经得了消息,梁山大军便在后面,早晚兵临大名府,救出你家主人来。”当下三娘将刘唐、穆弘与燕青引见了,各自剪拂后,三娘让取出干粮来,教燕青饱食一顿。 望着燕青狼吞虎咽吃了一回后,三娘方才动问道:“我这里单独先行,便是想先查探左近一应地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小乙哥既然是大名府人氏,自可与我引路查探。”燕青道:“自当效力。”当下四个结伴上路,径去大名府左近查探地形。 再说梁中书那里,与王太守商议了之后,申动文书上京求援,随后又唤兵马都监大刀闻达、天王李成两个,都到厅前商议。梁中书备说梁山泊没头告示,王太守所言之事。 两个都监听罢,李成便道:“量这伙草寇,一介妇人统领,如何敢擅离巢穴?相公何必有劳神思?李某不才,食禄多矣,无功报德,愿施犬马之劳,统领军卒,离城下寨。草寇不来,别作商议;如若那伙强寇年衰命尽,擅离巢穴,领众前来,不是小将夸口,定令此贼片甲不回!”梁中书听了大喜,随即取金花绣缎,赏劳二将。两个辞谢,别了梁中书,各回营寨安歇。 次日,李成升帐,唤大小官军上帐商议。旁边走过一人,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便是急先锋索超,又出头相见。李成传令道:“梁山草寇,早晚临城,要来打俺北京,你可点本部军兵,离城三十五里下寨,我随后却领军来。” 索超得了将令,次日点起本部军兵,至三十五里,地名飞虎峪,靠山下了寨栅。次日,李成引领正偏将,离城二十五里,地名槐树坡,下了寨栅。周围密布枪刀,四下深藏鹿角,三面掘下陷坑。众军摩拳擦掌,诸将协力同心,只等梁山泊军马到来,便要建功。 又说三娘引刘唐、穆弘、燕青三个到了大名府地界,便遇得李成、索超等官军兵马调动。自有燕青引路,在一旁窥视了他两处下寨布置,左近地理尽皆掌握后,三娘笑道:“便怕他窝在城内不敢出来,重兵固守,急切不好下手,如今大名府军兵出城来战,正好可聚而歼之,如此大名府兵力空虚,下城不难。” 燕青也听闻过三娘本事,官军三打扈家庄,三次都是损兵折将,败阵而归,又在入主梁山后,以三千军马大破四万官军,这等武略,听她这般说来,心下更宽。 随后三娘又问道:“你三个来看,若是在此处与他交战,你三个便是主帅,又会如何用兵?”刘唐与燕青尚在纳闷,都言自有寨主定策,不敢胡乱出谋。 穆弘笑道:“两位兄弟不知寨主用心,原在扈家庄时,每当遇敌临阵时,寨主都会教各位头领多想用兵之法。寨主言道,各位兄弟将来都是要独当一面的将才,不可只想着听我吩咐来用兵,但若有一天须得你单独领兵征战时,却听谁人吩咐来?是以各位兄弟当多习用兵良策,尽熟军中诸事,早晚方能独当一面。” 刘唐、燕青两个方才恍然大悟,燕青拱手道:“寨主用心良苦,小乙敬服。”刘唐绕绕头道:“这却难了,此前都是天王哥哥教下将令来,指哪我便打哪,如今要我想这如何用兵,便难住我来。” 三娘与穆弘皆是笑了起来,三娘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刘唐兄弟只要肯用心习练,早晚也能独当一面。须知人不进则退,你可不能只想做个冲阵之将,将来要做个独当一面的将才来方好啊。”刘唐咧嘴笑着应了。 当下三娘谆谆善诱,三个将各自用兵之法说了,三娘一一指正点拨,三个都获益不浅。便看了李成和索超两处营盘后,又有燕青引路,绕道大名府城下,看了一遭。 只见这大名府果然城高池深,甚为广大,再看此时城门口处,虽然依旧容许百姓出入,但却盘查极严,想是官军那里被忽然出现的百余张告示招贴吓破了胆,便严加盘查城内细作。 刘唐看了道:“待我乔装入城探听消息来。”三娘止住道:“不必去了,小乙哥如此精巧的人,也被做公的看出端倪来,看来这趟官府仔细万分。我在城内有许多细作伏下,早晚都有飞鸽传书出来,互通消息,不必犯险入城。我们回去与大军会合后,便转来交兵!”商议定后,便转回来迎梁山大军。 往回行了一天路程,在半道上遇得李逵引五百军卒当先哨探开路,两厢里会合了,都是欢喜不已。三娘在军中坐定后,黑旋风李逵便道:“我这两把大斧,多时不曾发市,听得打州劫县,他也在厅边欢喜。嫂嫂允我带这五百军兵,抢到北京,把梁中书砍做肉泥,拿住李固那厮,碎尸万段。救取卢员外一家性命,也让我立个头功来。” 穆弘笑道:“铁牛兄弟虽然勇猛,这北京非比别处州府,且梁中书又是蔡太师女婿;更兼手下有李成、闻达,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可轻敌。再者李成、索超已经在城外要隘下寨,你如何飞过去打那城子?” 李逵绕绕头,大叫道:“穆家哥哥这般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既然有两个撮鸟拦路,俺便先砍杀了这两个,再打北京城便了。” 三娘沉吟片刻后笑道:“既然铁牛想要先斗一阵,便允你前去,不过许败不许胜,若是不听我将令,便是胜了,也要军法论处。” 李逵闻言瞪大眼睛道:“这是什么道理?”三娘笑了笑,望着穆弘等三个问道:“三位兄弟,哪位能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穆弘也笑了,但却不言语,刘唐只是饶头,燕青沉吟片刻后道:“寨主心意,乃是示敌以弱,铁牛大哥先输一阵,教官军轻慢我等,等后续军马到齐后,杀他个措手不及。” 三娘颔首赞许道:“小乙哥果然机巧,我正是此意,但想官军扎下硬寨,急切难破,不如引出来,方好下手。”当下商议定了,便命李逵引军先去搦战,李逵不敢违拗,只得苦着脸去了。 却说索超正在飞虎峪寨中坐地,只见流星报马前来报说:“有梁山军马大小人兵,数百人等,离寨约有二三十里,将近到来。”索超虽然名号急先锋,但此来前,李成曾细细吩咐过:“那梁山泊主扈妖女,诡计多端,骁勇善战,曾以三千军马大破官军四万,是以此趟出兵,不管她那里来多少军兵,你须先守好营砦,飞报消息知会我来,是战是守,商议后再做定止。” 因此索超听闻来了数百梁山军马,心中虽不屑,但还是听命,先差人飞报李成槐树坡寨内。李成听了,一面报马入城,一面自备了战马,直到前寨。索超接着,说了备细。 李成便在寨内敌楼上望了,看只有数百人马时,心头惊疑不定。索超道:“将军容禀,这梁山贼寇初来,人马又少,若是避而不战,只恐折了锐气,小可愿领一军出战,先破他前锋,折他锐气。” 李成斥道:“你知晓什么?今岁之初,济州那里,关胜、呼延灼、陈曦真三路军马四万大军,会攻梁山,被这扈妖女三千军马杀得大败输亏,她那里还有天界雷器火雨雷箭助阵,你当得过么?”索超涨红了脸,诺诺而退,心头却是不忿。 李逵到得官军营前,便摆开阵势,在那里叫骂不止。但不论如何叫骂,官军都是不肯出来交战,最后李逵吩咐一众军卒,竟然便在营前脱裤撒尿,羞辱官军来。 一众官军尽皆骇然,索超在营内看得睚眦尽裂,再到李成面前道:“将军,请准小将出营厮杀,若是不能得胜,愿伏军法!”李成沉吟片刻后方道:“既然如此,准你点一千兵马出战!”(未完待续。) 第四章三娘飞马擒索超关胜出阵斩宋将 却说索超得了李成将令,点起一千马军,飞出寨来,列成阵势,摆开一千马军。索超全副披挂,门旗下勒住战马,李成自在寨内敌楼上相望。只见寨前约有三百余人,飞奔前来,在阵前一字儿摆成阵势。 只见:人人都带茜红巾,个个齐穿绯衲袄。鹭鸶腿紧系脚绷,虎狼腰牢拴裹肚。三股叉直迸寒光,四棱简横拖冷雾。柳叶枪,火尖枪,密布如麻;青铜刀,偃月刀,纷纷似雪。满地红旗飘火焰,半空赤帜耀霞光。 这阵前只见一员好汉,当前步战抢出,乃是黑旋风李逵,手掣双斧,睁圆怪眼,咬碎钢牙,高声大叫:“认得梁山泊好汉黑旋风么?” 李成在敌楼上看了,与左右大笑道:“每日只说梁山泊好汉,原来只是这等腌臓草寇,何足为道!且看索超建功。” 阵前索超看了也是笑了笑道:“割鸡焉用牛刀,谁敢去抢头功?”言未绝,索超马后一员首将,姓王,名定,手拈长枪,引领部下一百马军,飞奔冲将过来。 李逵胆勇过人,虽是带甲遮护,怎当马军一冲,当时四下奔走。索超引军直赶过庾家疃来,只见山坡背后,锣鼓喧天,早撞出两彪军马:左有穆弘,右有刘唐,各领一百小喽罗,冲杀将来。 王定赶在头里,见他有接应军马,方才吃惊,不来追赶,勒马便回。索超后面赶来问道:“如何不拿贼来?”王定道:“赶过山去,正要拿他,原来这厮们倒有接应人马,伏兵齐起,难以下手。” 索超笑道:“这等草寇,何足惧哉!”将引一千马军,尽数杀过庾家疃来。只见前面摇旗呐喊,擂鼓鸣锣,只见适才那李逵引三百人马又再返来,当先驰出一骑马上,却是一员女将,结束得十分标致。 有《念奴娇》为证:玉雪肌肤,芙蓉模样,有天然标格。金铠辉煌鳞甲动,银渗红罗抹额。玉手纤纤,双持宝刃,恁英雄威赫。眼溜秋波,万种妖娆堪摘。谩驰宝马当前,霜刃如风,要把官兵斩馘。粉面尘飞,征袍汗湿,杀气腾胸腋。战士消魂,敌人丧胆,好似婳媁将军。得胜归来,隐隐笑生双颊。 只见这女将出阵,后面一杆白莲幡旗,上金书大字“蓟州一丈青”,李逵引三百步军后面护定。索超见了,大吃一惊道:“听闻这扈妖女乃梁山泊主,如今何以亲自引前军来战?”那王定虽是军官,却是个好色之徒,见得三娘这等模样,早酥了半边,却道:“将军,此乃天赐良机,若是今日能一战捉得这婆娘,十成功劳取了九成矣。小将愿前去擒捉此妖女回来!” 当下索超允了,王定领了将令,手持长枪,拍坐下马,杀奔前来。只见那一丈青单骑飞出,两马错蹬之时,只见刀光闪出,王定头颅竟被当场砍得飞起,尸身被战马驮了,奔出数十步后,方才坠马。 见这美貌女将一合间枭了王定首级,众军皆是惊骇不已,索超大怒,手挥金蘸斧,飞出阵来。三娘上前抵住,两个你来我往,厮杀四十余合不分胜败。 索超越斗越是心惊,暗想道:“今番托大了,不想她一介女流如此武艺,早知道挥军上前掩杀便了,如今脱身却难了。”正想时,只见那一丈青取出一副红锦锁套来,便就当面飞掷而来,索超措手不及,被搭住肩甲,一股巨力涌来,索超竟被一丈青扯得拖下马来,后面梁山军卒一拥而上,便捉了索超。 后面官军见得,两员副将大惊,正待引军上前来救时,只听的喊声震地,雾气遮天,左右穆弘、刘唐引军杀到。官军急急退兵,首尾不能管顾。那一丈青引军随后杀来,赶的那官军四分五落,两军混战一阵,官军大败,逃回去的不过三五十人,大折一阵。梁山军马也不追赶,一面收兵暂歇,扎下营寨。 且说李成收拢败军,闻得折了索超,心头大惊,暗道这扈妖女果然了得,慌忙差人入城,报知梁中书。梁中书得报后大惊,连夜再差闻达速领本部军马前来助战。 次日闻达引军至,李成接着,就槐树坡寨内商议退兵之策。闻达道:“此趟那扈妖女亲来,你须知那妖女手段,如何还敢与她野地浪战,以致失了先锋索超,折了锐气?。” 李成道:“只因索超执意要去,立下军令状在此,因此只得让他去了。他不听我言,贪功冒进,因此被捉。”闻达道:“这乃索超咎由自取,也非将军之过,听闻那妖女今遭只有数百人马在侧,不若明日与她接战一阵来看,一探虚实。”当夜商议定了,传令与军士得知,四更造饭,五更披挂,平明进兵。战鼓三通,拔寨都起,前到庾家疃。 却说三娘阵前捉得索超,杀败官军,也不追赶,吩咐引军便在庾家疃扎下营寨来。少时,第二拨: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部领小喽罗一千。第三拨:女头领母夜叉孙二娘、母大虫顾大嫂,部领小喽罗一千。第四拨:扑天雕李应,副将病尉迟孙立、小尉迟孙新,部领小喽罗一千。都陆续到来,便在军前参拜了三娘后,三娘便吩咐了,各自引军前去准备。 到得傍晚时分,中军主将林冲,军师黄文炳、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到来。前军头领教师栾廷玉,副将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后军头领双鞭呼延灼,副将铁笛仙马麟、摩云金翅欧鹏。左军头领大刀关胜,副将矮脚虎王英、玉面郎君郑天寿。右军头领小李广花荣,副将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并带炮手轰天雷凌振,押运粮草的丑郡马宣赞、井木杆郝思文俱都到齐。 便在军中帐内,众头领参拜了三娘后,听闻头阵捉得官军先锋索超,都来庆贺。三娘吩咐军士将索超押来,到了帐内,三娘吩咐解绑缚,将一众头领都引见了。 索超见得帐内一半梁山头领倒都是官军将令,心头更是纳闷。关胜、呼延灼两个亲自来陪话,宣赞、郝思文将话语来说,韩韬、彭玘直说扈三娘与梁山好处,到教索超进退不得。 少时,三娘笑道:“听得索将军麾下被擒捉将士说,将军此趟出战,乃是立了军令状来,如今被捉,如何能回去?便是回去,只怕也要被李成那厮执行军法,倒不如便先在我这里安身如何?” 索超寻思了只觉得三娘说得有理,见关胜、呼延灼这等人都降了,又见三娘礼贤下士,当下起身拜道:“小可失陷军机,将死之人,蒙得寨主不弃,还肯收留,小可愿追随寨主麾下,敢效犬马之劳。”关胜、呼延灼等人见了都是大喜,一众头领皆来庆贺。 当下三娘吩咐在军中摆酒庆贺,筵席上索超起身道:“小可初至山寨,寸功未立,愿将大名府官军布阵下寨军机报知。”三娘摆摆手笑道:“官军在飞虎峪、槐树坡两处下寨,军马几何,何人领军,我早已经知晓了。”索超闻言大惊,心头暗暗赞道:“不动声色间,早已经掌握我军机,这女寨主好生了得,我这趟败得不冤。” 饮宴毕,因在军中,各自收敛,都不曾饮醉,各自歇了。次日四更,三娘传下将令,教四更造饭,五更起兵。 待得三娘起军来时,官军闻达、李成引两万官军到来。两军对圆之处,闻达、李成见得梁山中军阵势,也是暗暗吃惊。但见:征云冉冉飞晴空,征尘漠漠迷西东。十万貔貅声震地,车厢火炮如雷轰。鼙鼓冬冬撼山谷,旌旗猎猎摇天风。枪影摇空翻玉蟒,剑光耀日飞苍龙。六师鹰扬鬼神泣,三军英勇貅虎同。罡星煞曜降凡世,天蓬丁甲离青穹。银盔金甲濯冰雪,强弓硬弩真难攻。人人只欲尽忠义,擒王斩将非邀功。大刀闻达不知量,狂言逞技真雕虫!飞虎峪中兵四起,星驰电逐无前锋。闭关收拾残戈甲,有如脱兔潜葭蓬。 到得阵前,大刀闻达,便教将军马摆开,强弓硬弩,射住阵脚。花腔鼍鼓擂,杂彩绣旗摇。梁山阵中,早已捧出一员大将,红旗银字,大书“大刀关胜”。 怎生打扮:头戴朱红漆笠,身穿绛色袍鲜,连环锁甲兽吞肩。抹绿战靴云嵌,凤翅明盔耀日,狮蛮宝带腰悬。偃月刀手中拈,凛凛英雄罕见。 关胜勒马,厉声高叫:“大名府滥官污吏听着!多时要打你这城子,诚恐害了百姓良民。好好将卢俊义一家送将过来,背主****,一同解出,我便退兵罢战,誓不相侵。若是执迷不悟,便教昆冈火起,玉石俱焚,只在目前。有话早说,休得俄延!”说犹未了,闻达大怒,便问首将:“谁与我力擒此贼?” 说言未了,脑后铃鸾响处,一员大将,当先出马。怎生打扮:耀日兜鍪晃晃,连环铁甲重重,团花点翠锦袍红,金带玉成双凤。鹊画弓藏袋内,狼牙箭插壶中。雕鞍稳定五花龙,大斧手中摩弄。 此人确实大名府军中大将,姓周名谨。出到阵前,高声喝道:“你这厮是朝廷命官,国家有何负你?你好人不做,却去落草为贼!我今拿住你时,碎尸万段,死有余辜!” 关胜听了这话,也不答话,拍马向前,舞起青龙偃月刀直奔将来,周谨纵马,直挺关胜。二匹劣马相交,两般军器并举,众军呐喊。斗过二十余合,周谨被关胜一刀斩于马下,众官军皆是大惊失色。(未完待续。) 第五章急袭官军列阵疾奔雷火箭耀武威 梁山军中,见得关胜出阵,先斩了官军一将后,皆是大声喝彩,欢声雷动。官军阵内,闻达、李成见了皆是大惊失色,李成道:“不想关胜从贼,如此骁勇,只怕难以匹敌,今日接战不利,不若先退。”闻达也道:“说的是。” 当下便吩咐鸣金收兵,官军缓缓后退。三娘在阵内见得,笑道:“官军胆怯,正可追击!”便日月罗扇一指,军中鼓声大震,大小三军,一齐卷杀过来。左右两边呼延灼、栾廷玉各引军马夹攻,官军殿后军马遮拦不住,大败输亏。 这一阵,杀的官军尸横遍野,流血成河,大败亏输。直追过庾家疃,随即夺了槐树坡小寨。当晚闻达、李成两个直奔飞虎峪,计点军兵,三停去一。到了飞虎峪寨内,两个吩咐一众官军死守营寨,再也不敢出城野战。 三娘引军,就槐树坡寨内屯扎,黄文炳道:“官军败走,心中必怯。若不乘势追赶,诚恐养成勇气,急忙难得。”三娘笑道:“军师之言极当,不过破他军寨不难,还须得震慑一二。”随即传令,当晚就在槐树坡寨内歇宿,次日天明,就将精锐得胜军将,分作四路,杀奔飞虎峪而来。 再说闻达、李成奔到飞虎峪,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只教各部死守。待得天明时,小校来报:“梁山贼寇军马已至寨外。” 闻达、李成急忙分头引军守住,排下强弓硬弩,备好石炮灰瓶,准备死守寨子。 便在敌楼上看时,只见东边山上,梁山军马铺天盖地而来,便在山头上,密密层层排布下军阵来。少时,只见就阵内一片白地上,千余步军齐出,拖曳着一架架木制架子,齐齐整整摆定。随后在竹架上,一根根摆定长约二丈的竹箭来,但听得三声炮响后,那一片木制架子阵上,烟硝大作,火光四起,密如繁星般的火箭冲天而起,直扑飞虎峪官军营寨。 恰似火雨流星坠地,官军营寨内,被这一顿火箭急袭,当真是各处都燃起一片火海,四下里皆是土石崩裂,两道木制寨墙顿时被炸得七零八落。 李成、闻达在敌楼上,被一支火箭击中,敌楼倒下,将两个摔得不轻,左右急忙救起。再看寨内时,那些官军何曾见过此等威力的火器?登时四散奔逃,口称:“天上雷神发怒了!”更有胆小的,就地跪着,磕头不止,四下里大乱一片,军将、士卒各自逃散,都顾不得许多。 便在山头见了,三娘罗扇一挥,各军齐出。先首将小李广花荣,引副将王英、郑天寿,横杀将来。西边山上,军马不知其数,当先首将双鞭呼延灼,引副将韩韬、彭玘,冲击将来。后面喊声又起,却是首将教师栾廷玉,引副将孔明、孔亮,并力杀来。闻达、李成军马大乱,蜂拥逃离大寨。 众将护着闻达、李成引军夺路,自相践踏,不知死伤多少,奔城而去。惶惶急急而退时,只见前面鼓声响处,早有一彪军马拦路,闪出首将豹子头林冲,引副将马麟、欧鹏,截住归路。 四下里战鼓齐鸣,伏兵竞起,众军乱撺,各自逃生。闻达手下众将拼死力战,杀开条路走,护着闻达、李成两个,且战且走。战到午时,已至城下。梁中书听的这个消息,惊的三魂荡荡,七魄幽幽,连忙点军出城,接应败残人马,紧闭城门,坚守不出。 当日,梁山军马以一千支奔雷火箭齐射,大破官军飞虎峪大寨,两万五千官军,只逃回去三千余人,被梁山活捉得不下万人,其余不是被杀死,就是逃走时,自相践踏而亡。 三娘在飞虎峪大寨又歇息一晚,犒赏三军后,次日点起军马,直抵大名府东门下寨,准备攻城。便下寨之后,教写下多封书信,让善射士卒,直射上城头去。城上军士得了梁山书信,火急送予梁中书去了。 且说梁中书在留守司聚众商议,如何抵敌,但看一众将领皆是默然无语,梁中书皱眉道:“平素都夸自己如何了得,为何今日贼兵临城,竟无一个相帮的?” 李成苦着脸道:“相公容禀,非是我等不肯用命,奈何那妖女有妖法。那天雷流星,铺天盖地而来。所过之处,铁片、铁钉乱飞,人马皆死,又燃起大火,人马尽灭,实在无可匹敌。” 闻达也道:“相公明鉴,野外浪战,我等不及,如今这些贼寇更有如此威风利器襄助,更怕他们一顿乱箭放入城内来,如之奈何?小将以为,相公可修告急家书,差心腹之人,星夜赶上京师,报与蔡太师知道,早奏朝廷,调遣精兵前来救应,此是上策;第二,作紧行文,关报邻近府县,亦教早早调兵接应;第三,北京城内,着仰大名府起差民夫上城,同心协助,守护城池,准备擂木炮石,****硬弓,灰瓶金汁,晓夜提备,如此或可保无虞。” 梁中书道:“家书随便修下,谁人去走一遭?”当日差下首将王定,全副披挂;又差数个马军,领了密书,放开城门吊桥,望东京飞报声息,及关报邻近府分,发兵救应。先仰王太守起集民夫上城守护,不在话下。 方才分拨已定,又有守城军将送来梁山射书,梁中书急忙打开来看后,更是惊得三魂不见了七魄。王太守、李成、闻达等急忙传看那书信后,也是惊得呆了。 原来书信上,三娘言道,昨日攻破飞虎峪大寨时,便只放了一千支奔雷火箭,尔等已经知晓威力,教官军三日内开城投降,否则数万支奔雷火箭,将一起放入城内,将大名府一座城池,烈火焚城,鸡犬不留! 梁中书如丧考批,连问道:“如之奈何?”王太守道:“不若遣使出城,与他们商谈,送出卢俊义一家,并那卖主家奴,且看他能否退军。” 梁中书急道:“如何能屈尊与一方草寇商谈?若是朝中知晓,罪名不轻。”闻达道:“相公容禀,那天兵败,但看那些火箭确实不过千余之数,便有如斯威力,若是他梁山贼寇数万火箭一起放入城来,当真是玉石俱焚,阖城军民百姓都要与卢俊义一家陪葬来。”李成也道:“事急从权,便是先做商谈,也可拖延些时日来,但有余裕,商议别策。” 三个都说了后,梁中书方才应允,便差王太守与李成做谈判使者,出城与梁山贼寇商谈退兵之事。 且说三娘分调众将,引军围城,东西北三面下寨,只空南门不围,也不攻打,只顾加固营寨,又在营内竖起一架架火箭发射木架来,以作威慑。又差人向山寨中催取粮草,或就近收购粮草,为久屯之计,务要打破大名府,救取卢员外一家。 却说王太守、李成二人引数名伴当,打着白旗出城来,到了东面大寨前,早有巡哨军马拦住,问明来意后,巡哨军将飞报中军帐内。 三娘正与黄文炳、林冲商议军事,闻报后三娘笑道:“便是来拖延时日的。”黄文炳也笑道:“官军被主公那一顿火箭吓破了胆,一封书信去了,诈说还有数万枚奔雷火箭在,自然是慌忙前来媾和,只望能我等能退兵,再不济也能拖延些时日。” 林冲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且听他如何说来。”当下三娘允了,便教将人带来相见。 王太守与李成两个被引入梁山寨内,一路行来,所见得都是人如虎,马如龙,各部军卒个个骁勇,寨内军马人人精神展奋,真是刀枪如林,旌旗蔽天。又到得一处白地看时,只见这里密密麻麻排布下一架架木制架子,延绵望不到尽头,总有上万架在此。 李成看得大惊,低声与王太守道:“这些木架便是释放那利器之用,这些贼寇果然在此布置,看来三日后一旦布置完,大名府定遭毒手。”王太守也是看得心惊不已,只道:“若能说得那扈妖女退兵,止息干戈,也是功劳一件,此趟说话须得谨慎。” 进到中军帐前,仰面看时,只见帐前旗杆上,风刮起一面白莲幡旗来,上面绣着一朵白莲花,一旁写着“替天行道”四字。转入帐内打一望,只见帐内首位虎皮交椅上,坐着一位娇艳女子,一身白袍直衣狩服,头戴白纱帽子,帽上两条丝绦垂下,背后秀发随风扬起,手中一柄日月罗扇,慵懒明媚,美目含怒,暗暗生威,唯美凌厉,惊才绝艳。 这女子正是蓟州一丈青扈岚扈三娘,只见三娘慵懒斜靠虎皮交椅上,左有黄文炳,右有林冲,皆锦袍甲胄,帐内两旁数十名铁甲护卫护定,斧钺刀枪明明晃晃摆布定下。 王太守与李成皆是第一次见得扈三娘,但得一看时,心头都是一凛,暗道:“世上竟有如此出众女子。” 林冲喝道:“来者何人?”两个回过神来,急忙上前微微拱手一礼,王太守道:“本官大名府知府,特来求见梁山泊主,相商退兵之事。”(未完待续。) 第六章留守胆怯议退兵太守献策欲拖延 便在中军帐内,三娘素手捻着垂鬓丝绦,明眸微微笑道:“王太守,既是要相商退兵之事,那有何条件说来?” 王太守道:“自然便是放了卢员外一家,再交出那背主家奴,恳请泊主就此息兵而去。” 三娘把玩着丝绦,笑着说道:“王太守也是年高德劭之人,怎的还如此幼嫩?王太守,你我易地而处,你会轻易退兵么?” 王太守久历风霜,涵养功夫甚好,微微拱手道:“既然如此,愿闻泊主高见。” 三娘单手支颐,素手拈绦,娇声笑道:“放卢员外一家,交出背主家奴,此乃我军三日后,暂不以天界雷器轰击大名府的条件。等卢员外一家人等平安归来之后,再谈其他退兵条件吧。” 李成大怒道:“你这妇人,欺人太甚!”此话才出,帐内一众甲士,齐声厉喝,刀枪斧钺,一起掣出,围定李成,皆杀气腾腾,凝目而视。 李成面色微变,王太守拱手道:“泊主息怒,两方交兵,不斩来使,万不可轻坏此举。” 三娘收起笑容后,冷冷道:“王太守,你是使者,我认,但这厮是什么人?敢在我中军帐内当众辱我?” 王太守慌忙道:“李成将军乃这趟谈判副使。”三娘哦了一声,淡淡说道:“如此无礼,岂能做副使?来人,乱棍打出去!” 李成敢怒不敢言,被一众甲士拥上前来,乱棍打了出去。随后三娘笑道:“好了,这回可以好好商量了。王太守请坐下说话。” 王太守坐定后,三娘道:“王太守乃是明白人,我也不愿拐弯抹角,我师哥卢员外一家放了,再交出背主家奴这个条件不变,若是三日后不见官军放人,我便万箭齐发,将大名府从地面上抹掉,教阖城百姓与我师哥一家陪葬。” 王太守皱眉道:“适才进帐前,见得泊主帅旗,上书替天行道,泊主要以大名府阖城百姓性命陪葬,此举是否太过凶残?也不是该有的替天行道之举啊。” 三娘怡然自得道:“大名府百姓乃是你官府治下之民,非我治下之民,若说此举不义,也是你官府逼出来的。稍后我便会将今日与王太守商议的结果,做招贴数百份,都散进城内去,好教全城百姓都知道,官府为了一个卢俊义,甘愿置全城百姓性命于不顾。” 王太守被噎得不轻,苦笑道:“泊主咄咄逼人,处处占着上风,老朽佩服。若真放了卢员外一家,泊主还会提什么条件来?须知卢员外也算是人质,若是轻易放了,泊主又不肯退兵,如之奈何?” 三娘道:“我素来讲信义二字,说过的话绝不反悔。正所谓官字两个口,与官府打交道,我不得先小人后君子。若是你等先放了我师哥一家,以示诚意,万事都好商量。” 王太守道:“泊主称雄一方,果然非易于之辈,此事容我回去细细禀报,三日内定有消息。”三娘应了一声好,又道:“王太守请回,但在回去之前,请用些酒食。”当下吩咐了黄文炳,黄文炳自去,随后命人办下酒席来,三娘与林冲相陪,吃了一回酒来。 少时,酒宴已了,三娘与林冲送王太守出营来,到了营内那奔雷火箭木架阵前,三娘忽然道:“王太守留步,请你一观。”王太守不知要观何物,但见的三娘手中罗扇一招,那火箭阵前号旗摇动,两百余名火箭炮手吆喝而出,三四个管定一架,将一条条长约二丈的竹制火箭架好,箭头直指大名府城内。 王太守与李成见了大惊,王太守急忙道:“泊主,你我两方尚在商议,不可轻动雷器。” 三娘不理会,罗扇狠狠一招,那边号旗摇动,火箭炮手大声吆喝,点起火把,引燃火箭尾信,随后一众炮手皆掩铁质盾牌,以防尾焰灼伤,少时百枚火箭腾空而起,就半空中划出绚烂流星尾焰,朝着大名府而去。 王太守、李成皆目瞪口呆,这妖女当真是无法无天,那奔雷火箭说放就放。两个急忙抢上数步去看时,只见那些火箭到了大名府城内半空,便即如烟花般炸开,散下如雪花般的纸片来,两个看得惊疑不定。 三娘笑了笑说道:“王太守,适才放的只是一些告示招贴,都藏在火箭上部,招贴上写了,三日后官府若是不先放了卢俊义一家,我便以万枚火箭急袭大名府,好教阖城百姓都知道此事,我倒要看看官府是要保一众百姓,还是要留一个卢员外。” 王太守指着三娘只会道:“你、你、”却说不出其他话来,三娘又娇艳一笑道:“王太守,我怎么了?你心里可是在骂我妖女行事,无法无天?” 王太守为之气结,李成忍不住骂道:“好妖女,如此欺压,将来定不能善终!” 三娘脸色一沉,回头对林冲瘪嘴道:“师哥,那厮又骂我!”林冲大怒,一声呼喝,左右甲士一拥而上,将李成捆翻在地。 王太守大惊,急忙要拦,却被挡在一旁,王太守急叫道:“泊主息怒,此乃副使,不可动粗。” 三娘道:“他骂我两次,我这个人是睚眦必报的,此前看在太守面上饶他一回,第二回却是不饶的。太守休劝,你可自去,这李成便留在我营内为质。” 王太守兀自叫道:“泊主不可如此,强扣副使,于理不合。”三娘摆摆手道:“将王太守礼送出营去。”左右将王太守并几名伴当推出营去,三娘朗声笑道:“王太守,大事要紧,快快回去与梁中书商议,否则三日后,万枚火箭袭来,那前部装的可就不是文书纸张,而是杀人的雷器了!” 且说梁中书派了王太守与李成出城去后,便在府内焦急等待,到得午时刚过,便听闻府内院中一片惊呼,梁中书急忙出来看时,只见就半空里,百余枚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袭来,一旁闻达急忙大叫道:“快快躲藏,这便是那天界雷箭!”说罢护着梁中书急忙躲在假山石后。 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只见那百余枚火箭便在半空炸开来,雪花般的纸片满天飞舞,阖城俱都得见。 梁中书惊魂未定,呆呆说道:“不想这妖女的天界雷箭能打得这般远,她那围城营地,距离我城内有三四里远,她竟能将火箭打入城内来。看来她说的三日后烈火焚城,并非虚言。” 说话间,几页纸张飘入院内,从人拾了交予梁中书,梁中书看了后大惊道:“这妖女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竟然将我派人出城与她商议退兵之事,做成文告招贴,用火箭带入城内来,晓示一众百姓,如此一来城内必乱!” 果不其然,梁中书得了文书后,火急召集一众人等商议,未等众人聚齐,留守司府衙外,聚齐了许多百姓来,都来问这件事。见众百姓群情汹涌,内里不乏城内名流绅士,梁中书无奈,只得吩咐,让府衙外百姓推举了几位士绅到衙内来商议。 那几个名流士绅到了衙内,都参拜了,都说道:“相公明鉴,城外梁山贼寇围城,今日见得他那里有如此威力的火箭,三日后若是万箭齐发,城内如何能保无恙?但见这招贴上说了,只要放出卢员外一家并那背主家奴去,便可保城池无恙。我等城内良民,皆仰仗相公威德安身,但请相公权衡利害,早做决断,以安众心。” 梁中书苦不堪言,只道:“此乃那妖女欺言相诈,若是放了卢俊义去,她那里才肆无忌惮,只恐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一名耆宿老者道:“相公钧鉴,既然都说那贼寇是妖女,那妖女行事必定不可以常理揣度,若不依她,发起狠来,当真玉石俱焚,教我阖城百姓与那卢员外陪葬来,又如之奈何?” 此言一出,几位士绅皆是叫嚷起来,“正是此话,相公,切不可意气用事,坏了一城百姓性命啊。”“相公,若真是执意不放人,不肯止息干戈,但请打开城门,小老儿一家要出城避祸啊。” 吵吵嚷嚷不可开交的时候,堂下朗声道:“王太守到!”梁中书大喜,急忙道:“王太守回来了,他去城外看了虚实,但听他言语。” 当下众人安静下来,王太守到得堂上,脸如丧考般,参拜后急忙道:“相公容禀,那妖女不识礼数,不顾道义,将李成扣下为质,适才又教我等看了那雷箭如何打入城内来,直说若三日后不先放了卢俊义一家并交出那背主家奴去,便万箭齐发,轰击城内。相公,那妖女是个说到便做到之人,不可与之轻慢,她那里也说了,若是先放了人去,退兵之事便可商议,否则便烈火焚城,教阖城百姓与她师兄陪葬。相公,事已至此,不若先放人去,再与他商议退兵之事。” 梁中书闻言,目瞪口呆,跌坐在主位上,半晌不能言语,堂上一众士绅人等却似炸开了锅一般,请愿的请愿,求去的求去,乱成一锅粥来。(未完待续。) 第七章势成骑虎放人归兄妹团聚各欣喜 便在堂上,见得众人乱成一锅粥,闻达掣出腰间长剑厉声喝道:“住口!”一声断喝,左右皆安静了下来。闻达大声喝道:“咆哮公堂,成何体统?且听相公吩咐!” 梁中书骑虎难下,思虑半晌后,长叹一声道:“只愿那些贼寇能讲信用。”当下便吩咐唤蔡庆前来,教取出卢俊义并一干家人,都梳洗穿戴了,只等将养三日后,便送出城去。又唤王太守出城,与梁山通禀消息。 果然三日后,大名府内送出卢俊义一家人等,并那背主家奴也一并拿了送到营内。 三娘亲率一众头领到营门口迎接卢俊义,少时见得卢俊义乘软轿到来,下了轿子,三娘喜出望外,与林冲两个迎上前去后,便即拜道:“连累师兄受苦来。” 卢俊义眼眶含泪,扶起两人,道:“误信小人,又被史文恭那贼子陷害,方有此祸,与你两个无关。反倒是我要多谢贤弟贤妹搭救之恩。”说罢也回拜下去,三娘急忙扶住。 叙旧已了,三娘将一众头领与卢俊义引见,众头领见得卢俊义时,皆赞果然是河北第一条好汉。见卢员外时,那人生的如何?有《满庭芳》词为证: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九尺如银。威风凛凛,仪表似天神。惯使一条棍棒,护身龙、绝技无伦。京城内、家传清白,积祖富豪门。杀场临敌处,冲开万马,扫退千军。更忠肝贯日,壮气凌云。慷慨疏财仗义,论英名、播满乾坤。卢员外,双名俊义,绰号玉麒麟。 一旁闪出燕青来,也上前拜见了主人,主仆相见,都是欢喜不已。随后安顿了卢俊义一家后,三娘请卢俊义人等入军中帐内坐了,拿了李固过来。卢俊义见了便破口大骂,燕青道:“此等人须得千刀万剐,方才泄心头之恨。主人方才得脱牢狱之苦,不劳下手,我去炮制他来。” 当下燕青将李固拿出营外,便在旗杆下绑了,细细割了一回,最后破腹剜心,割下头来,三娘自命将头颅号令辕门,尸首拿了去喂狗。 卢俊义大仇得报,再三拜谢三娘并一众头领,众人皆来庆贺,便摆布下筵席来。 却说护送卢俊义出城来交割的王太守,一直旁观不语,便是燕青杀了李固,他也未曾多话。随后入了筵席,酒过三巡之后,王太守举杯对三娘道:“泊主容禀,我这里已然将卢员外安然送出,卢员外也手刃仇人,大仇得报,却不知何时退兵?何时放了李成将军?” 三娘举杯笑道:“李成将军稍后便可与王太守一同回去。退兵之事嘛,尚需细细商议。” 王太守大怒道:“泊主,你统领群雄,岂可言而无信?” 三娘不慌不忙道:“当时说了,三日后放出卢员外来,我便不用奔雷火箭攻打,退兵之事待卢员外放了之后再议,并未说放了卢员外就一定退兵。” 王太守为之语塞,三娘笑了笑吩咐左右先将李成取来,少时李成到来,三娘道:“王太守,我便先将李成将军放回,退兵之事可以商量,我也不想多动刀兵。” 王太守皱眉道:“泊主明鉴,卢员外已经送还,老夫委实想不到,泊主还有何理由,继续兴兵。须知无故兴兵,兵家大忌啊。” 三娘笑道:“虽然送还了我师兄来,但我师兄辛苦挣下的一应家产,皆被大名府查抄了,是否也该赔来?还有我梁山远道而来,劳师费饷,若要退兵,大名府是不是也该贴补我些军费,否则我没有钱粮安抚军士,也难以退兵啊。” 王太守和李成闻言皆是目瞪口呆,何时听闻过如此嚣张的贼寇?退兵也要赔偿军费? 王太守苦笑道:“泊主容禀,此事并无先例。”三娘打断道:“并无先例,便从我这里开个先例。其实王太守你想啊,我打大名府来,梁中书定会求援朝廷,朝廷也要劳师费饷,召集军马来援。我这里三五万大军,不是我夸口,官军不来个十万军马,休想逼得我退兵。十万军马远来,加上大名府守城军马,须得耗费多少钱粮?倒不如给我一笔退兵军费,我就自去了,这笔军费绝对不会比十万官军所费要多,甚至只需十万大军军费的三成便足够了。这笔账王太守要细细算算看么?” 王太守和李成皆是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一众头领皆是笑出声来,按说三娘这话道理是在,但从钱粮来说,的确是给梁山军费让其退兵,比征召大军来征讨要划算。 三娘接着说道:“其实也并非没有先例,当年檀渊之盟,朝廷答应给辽国岁币,何尝不是花钱买个平安?给了平安钱,教辽国息兵,与我现在一般,你给我梁山退兵军费,我便退兵,不须你劳师费饷,牵动大军。” 李成怒道:“此事决计不可,若开此先例,你梁山今后四处侵扰州县,都去勒索军费,如何了得?” 王太守也道:“泊主,此事万不可行。” 三娘接着胡搅蛮缠笑道:“若是觉得给退兵军费不好听,梁中书也怕从他这里开了恶例,那不如这般,把退兵军费一并算入退赔我师兄的家财中如何?” 王太守道:“也不可行,那卢员外家财乃是赃款,已经充公,岂能再退赔?” 三娘俏脸一板,哼了一声道:“那你问问我手下一众头领,没钱可愿退兵?”不等王太守问话,一众头领早已经拍桌笑骂道:“不退,没钱粮,不退兵!” 吵嚷一阵后,三娘抬手止住,面色一寒,森然道:“王太守,若是官军不答应给钱粮,我便不退兵,定要打破大名府来,打下大名府,内里多少钱粮,还不都是我等尽有?王太守回去好好与梁中书合计合计,要我现下退兵,要五十万贯钱财,十万石粮食,若是答应了,不管他以什么名义给我,我都接了,然后便退兵。若是梁中书还在等朝廷派遣的援兵来救他大名府,我也可以等到援兵来了,会会官军援兵。但若是连官军援兵都败于我手,到那时候,退兵军费可就不是这个数了。” 说罢,三娘便吩咐左右送客,王太守和李成两个垂头丧气的去了,一众头领皆是大笑不止。 待得王太守离去后,卢俊义起身道:“此趟承蒙师妹搭救,师兄不知该如何相谢。”三娘起身亲自扶起卢俊义道:“师兄言重了,不知师兄今后有何打算?若是没有去处,便请在我梁山这里坐一把交椅如何?” 此话一出,林冲起身道:“若是大师兄肯来,我以我之位相让。”黄文炳也道:“卢员外但来,我之位让与卢员外。”三娘也笑道:“若是师兄还不肯来时,我便只有将我之位让与师兄来坐。” 卢俊义慌忙说道:“小师妹虽然一介女流,但创下偌大基业来,且梁山也是师妹亡夫传下之位,我如何能坐首位?小师妹,师哥悦你,便是在你寨内做一名小卒,也难报救命之恩,让位之说切勿提起,若是要让时,师哥也就不上梁山了。” 闻言后三娘大喜道:“如此说来,师哥便是愿上梁山了?”卢俊义起身来,正式拜下道:“河北卢俊义,愿投入梁山,在扈岚麾下,任凭差遣,绝无二心。”燕青见了,也一并拜下。 三娘大喜,扶起两人来,随后便教在帐内烧了纸钱,设了香案,都拜过后,设了誓言,便入得伙来。三娘重新排位,便教卢俊义在公孙胜之下,坐了梁山第三把交椅,燕青坐了李逵之后的交椅。一众头领皆来庆贺两人入伙,各自欢喜。 却说王太守与李成两个回到城内,将三娘要求给退兵军费之事说了,梁中书大怒道:“好个贪财妖女,竟敢如此勒索,此趟绝不妥协。” 李成道:“梁山军马势大,若无朝廷援军来,万难得胜。”梁中书道:“朝廷准备军马,所费需时,却不知何如拖延时日。” 王太守道:“不若还是与她商谈军费之事,每一笔都细细谈来,料想能拖延旬月时光,待得朝廷大军到来,便不怕她来。” 梁中书沉吟道:“如今也只有这般了,多劳太守奔波周旋。”王太守谦逊了几句,当下议定后,自从第二日开始,便出城与梁山军马商谈军费多寡。 三娘得知王太守前来商谈军费,自差人去商谈,听闻王太守要将军费一款款列明,细细商谈后,三娘笑道:“此乃拖延之计,他要拖便让他拖延,我也想会会朝廷援军,若是能破得他大军来,大名府旦夕可下。” 当下也不理会王太守的拖延之计,只顾教准备粮草,操演士卒,四处探听消息,专等宋廷援军到来。 且说当日,梁中书派了首将王定赍领密书,前往东京求援,三骑马直到东京太师府前下马。门吏转报入去,太师教唤王定进来,直到后堂拜罢,呈上密书。蔡太师拆开封皮看了,大惊,问其备细。王定把卢俊义的事,一一说了:“如今扈妖女领兵围城,声势浩大,不可抵敌。”庾家疃、槐树坡、飞虎峪三处厮杀,尽皆说罢。蔡京道:“鞍马劳困,你且去馆驿内安下,待我会官商议。”王定又禀道:“太师恩相:大名危如累卵,破在旦夕,倘或失陷,河北县郡,如之奈何?望太师恩相早早发兵剿除!”蔡京道:“不必多说,你且退去。”王定去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双管齐下策万全不依军法独行去 且说王定去后,太师随即差当日府干,请枢密院官急来商议军情重事。不移时,东厅枢密使童贯引三衙太尉,都到节堂参见太师。蔡京把大名危急之事,备细说了一遍:“如今将何计策,用何良将,可退贼兵,以保城郭?”说罢,众官互相厮觑,各有惧色。 数内太尉高俅转出禀道:“大名府被围甚急,正是远水难解近渴,要差援军前去,当就左近军州内起兵。便在梁山泊东有东平、东昌二府,两府内有两将,一唤双枪将董平,一唤没羽箭张清,皆万夫不当之勇,更有两处州府兵马合计两万余众。可星夜下书,教二将起兵两万,前去攻打梁山水泊。想那扈妖女提梁山军马在大名府,梁山贼窝必定空虚,此乃围魏救赵之计。” 蔡太师闻言微微颔首,又看童贯,童贯道:“围魏救赵乃是好计,但大名府那里也需军马救援。凌州有二将,一人姓单,名廷珪;一人姓魏,名定国,现任本州团练使。可起本州军马一万前往大名府救援。尚凌州左近有一支义军,曾头市人马,以史文恭为首有数员良将,军马两万有余。上趟他那里教师史文恭射死梁山晁盖,梁山那里杀了曾家五子中的两个,因此曾头市与梁山水泊有深仇大恨。又在凌州左近,正好可下书去那里,许以便宜,教其起军,与凌州二将合军三万一同前往大名府应援。” 蔡太师闻言方喜道:“如此双管齐下,方是万全之策。” 次日五更,景阳钟响,待漏院众集文武群臣,蔡太师为首,直临玉阶,面奏道君皇帝,大名府被围之事。天子览奏,大惊。有谏议大夫赵鼎出班奏道:“前者往往调兵征发,皆折兵将,盖因失其地利,以致如此。以臣愚意,不若降敕赦罪招安,诏取赴阙,命作良臣,以防边境之害。” 蔡京听了大怒,喝叱道:“汝为谏议大夫,反灭朝廷纲纪,猖獗小人,罪合赐死!”天子曰:“如此,目下便令出朝。”当下革了赵鼎官爵,罢为庶人,当朝谁敢再奏。有诗为证:玺书招抚是良谋,却把忠言作寇仇。一自老成人去后,梁山军马不能收。 天子又问蔡京道:“似此贼势猖獗,可遣谁人剿捕?”蔡太师奏道:“臣量这等山野草贼,安用大军,臣举凌州有二将:一人姓单,名廷珪;一人姓魏,名定国,现任本州团练使。又有曾头市义军,两处合兵三万可往大名府应援。另有东平、东昌二府军将,双枪将董平、没羽箭张清,可起兵两万,使围魏救赵之计,就左近攻打梁山水泊,教其首尾不能相顾。伏乞陛下圣旨,星夜差人,调这几枝人马,定能克日解围,更兼扫清水泊。” 天子大喜,随即降写敕符,着枢密院调遣。天子驾起,百官退朝,众官暗笑。当日,蔡京会省院差官,赍捧圣旨敕符,投凌州、东平、东昌等地而去。 却说东京这里,宋廷调集军马动作,早得梁山细作探明,当天便放出信鸽前去。两日后,宋廷调集军马的消息已经放在三娘案头。 得报后,三娘便即召集诸将议事。诸将到齐后,黄文炳道:“北京梁中书果然申奏朝廷,要调兵征剿。有谏议大夫赵鼎奏请招安,致被蔡京喝骂,削了赵鼎官职。如今奏过天子,差人赍捧敕符,往凌州调遣单廷珪、魏定国两个团练使,起本州军马,又勾结曾头市军马,起兵两万,一并前来援军。尚有东平、东昌两府军马两万,双枪将董平、没羽箭张清两个,前去攻我梁山大寨,正是围魏救赵之计。” 三娘环顾众将便道:“似此如何迎敌?”林冲道:“等他来时,一发捉了。” 关胜起身对三娘道:“关某自从上山,深感仁兄厚待,不曾出得半分气力。单廷珪、魏定国,蒲城多曾相会。久知单廷珪那厮,善能用水浸兵之法,人皆称为圣水将军。魏定国这厮,精熟火攻兵法,上阵专能用火器取人,因此呼为‘神火将军’。凌州是本境,兼管本州兵马,取此二人为部下。小弟不才,愿借五千军兵,不等他二将到来,先在凌州路上接住。他若肯降时,带上山来;若不肯投降,必当擒来,奉献兄长,亦不须用众头领张弓挟矢,费力劳神。不知尊意若何?” 黄文炳道:“关将军须仔细,他那里起兵一万,更有曾头市史文恭等两万军马为羽翼,急切难图。” 三娘沉吟道:“史文恭若来,我是必定要亲自去的,大名府这里,便请师兄与黄军师坐镇。我亲自引一万五千军马,并大师兄卢俊义、关胜、呼延灼、徐宁、吕方、郭盛、宣赞、郝思文、韩韬、彭玘、燕青、李忠、周通十三位头领前去迎击凌州军马。再下书与梁山,教公孙胜、鲁大师、武行者等准备迎击董平、张清两路军马。” 当下计议已定,当天三娘便引卢俊义等十员将领,起一万军马准备南下。便叫关胜引宣赞、郝思文二将,三千军马为前部先行。关胜带了三千军马,当先开道。 关胜引军先去后,三娘中军、后军尚在准备,林冲不明就里,便对三娘说道:“关胜此去,未保其心,可以再差良将,随后监督,就行接应。” 三娘笑道:“吾观关胜义气凛然,始终如一,军师不必多疑。”李逵只因这趟未点差他,心头正在不忿,闻言便叫道:“我去走一遭,若是关胜两面三刀,我便教他吃俺两斧。” 三娘道:“此一去用你不着,关胜必不会反。”李逵哀告道:“好嫂嫂,整日只在这鸟城子下驻扎,兄弟不得厮杀,闲得发慌,便要生病,若不叫我去时,独自也要去走一遭。” 三娘喝道:“你若不听我的军令,割了你头当球踢!”李逵见说,闷闷不已,离帐去了。次日中军、后军,军马器械粮草皆完备后,三娘便提兵上路。 方出辕门,只见小军来报:“黑旋风李逵昨夜二更,拿了两把板斧,不知那里去了!”三娘见报,皱眉笑骂道:“这黑厮定是不忿我不让他去,便独自一个先去了。不必理他,只管先行。待他回来,自有军法伺候!”当下便引军去了。 且说李逵是夜提着两把板斧离了围城大营,抄小路径投凌州去。一路上自寻思道:“这两个鸟将军并曾头市鸟军马,何消得许多军马去征他!我且在半道拦住,一斧一个都砍杀了,也教嫂嫂吃一惊!也和他们争得一口气!” 走了半日,走得肚饥,原来贪慌离营,不曾带得盘缠。多时不做这买卖,寻思道:“只得寻个鸟出气的。”正走之间,看见路旁一个村酒店,李逵便入去里面坐下,连打了三角酒、二斤肉吃了,起身便走。酒保拦住讨钱。 李逵道:“待我前头去寻得些买卖,却把来还你!”说罢,便动身。只见外面走入个彪形大汉来,喝道:“你这黑厮,好大胆!谁开的酒店,你来白吃,不肯还钱!”李逵睁着眼道:“老爷不拣那里,只是白吃!”那汉道:“我对你说时,惊得你尿流屁滚!老爷是梁山泊好汉韩伯龙的便是!本钱都是白莲圣女一丈青的。” 李逵听了暗笑:“我山寨里那里认得这个鸟人!”原来韩伯龙曾在江湖上打家劫舍,要来上梁山泊入伙,却投奔了旱地忽律朱贵,要他引见三娘。因是三娘远征大名府,不曾见得,朱贵权且教他回村中卖酒,等候消息。 当时李逵去腰间拔出一把板斧,看着韩伯龙道:“把斧头为当。”韩伯龙不知是计,舒手来接,见李逵手起,望面门上只一斧,正被砍着。可怜韩伯龙做了半世强人,死在李逵之手。两三个火家,只恨爷娘少生了两只脚,望深村里走了。李逵就地下掳掠了盘缠,放火烧了草屋,望凌州去了。 行不得一日,正走之间,官道旁边,只见走过一条大汉,直上直下相李逵。李逵见那人看他,便道:“你那厮看老爷怎地?”那汉便答道:“你是谁的老爷?”李逵便抢将入来。那汉子手起一拳,打个塔墩,李逵寻思:“这汉子倒使得好拳!”坐在地下,仰着脸问道:“你这汉子,姓甚名谁?” 那汉道:“老爷没姓,要厮打便和你厮打!你敢起来!”李逵大怒,正待跳将起来,被那汉子肋罗里只一脚,又踢了一交。李逵叫道:“赢他不得。”爬将起来便走。那汉叫住问道:“这黑汉子,你姓甚名谁?那里人氏?” 李逵道:“我说与你,休要吃惊。我是梁山泊黑旋风李逵的便是。”那汉道:“你端的是不是?不要说谎。”李逵道:“你不信,只看我这两把板斧。”那汉道:“你既是梁山泊好汉,独自一个投那里去?” 李逵道:“我和俺家一丈青嫂嫂别口气,要投半道去杀那姓单姓魏的两个。”那汉道:“我听得你梁山泊已有军马去了,你且说是谁?”李逵道:“先是大刀关胜领兵,随后便是一丈青嫂嫂亲自领军征讨。” 那汉听了,纳头便拜。李逵道:“你端的姓甚名谁?”那汉道:“小人原是中山府人氏,祖传三代,相扑为生。却才手脚,父子相传,不教徒弟。平生最无面目,到处投人不着,山东、河北都叫我做没面目焦挺。近日打听得便在左近,有座山,名为枯树山。山上有个强人,平生只好杀人,世人把他比做丧门神,姓鲍名旭。他在那山里,打家劫舍,我如今待要去那里入伙。” 李逵道:“你有这等本事,如何不来投奔俺嫂嫂一丈青?”焦挺道:“我多时要投奔大寨入伙,却没条门路。今日得遇兄长,愿随哥哥。”李逵道:“我却要和一丈青嫂嫂争口气了下山来,不杀得一个人,空着双手,怎地回去?你和我去枯树山,说了鲍旭,同去凌州半道,杀得单、魏二将,便好回山。”焦挺道:“听闻凌州军马已经与曾头市军马合兵一处,便是三四万军马在彼,我和你只两个,便有十分本事,也不济事,枉送了性命;不如单去枯树山说了鲍旭,都去大寨入伙,此为上计。”两个商议定后,便先往枯树山而去。(未完待续。) 第九章关胜败阵折二将李逵劫道聚五义 话分两头。却说关胜与同宣赞、郝思文引领三千军马先行,投凌州官道而去。且说凌州太守,接得东京调兵的敕旨并蔡太师札付,便请兵马团练单廷珪、魏定国商议。二将受了札付,随即选点军兵,关领军器,拴束鞍马,整顿粮草,指日起行。 凌州太守又赍发敕旨并蔡太师札付径到曾头市那里,史文恭构陷了卢俊义后,已然回到曾头市,听闻官府来人,与曾头市家长曾弄一同拜见。 两厢见后,凌州太守将出敕旨并蔡太师札付,说了来由。曾弄道:“梁山贼寇、扈家妖女,杀我两子,与我仇深似海,这趟定然同去。”史文恭却道:“府尊容禀,前趟累次出兵,村坊内缺粮少衣,只恐力有不逮。”凌州太守道:“这个不妨,若你起兵,一应钱粮军饷,自有各地官府支应。” 当下两家约定了钱粮之事后,凌州太守自去,曾弄请史文恭点起兵马,并曾家三子、副教师苏定,起两万军马前去会齐官军。 却说水火二将听闻朝廷也教曾头市起军同去,单廷珪道:“若是他那里军马来了,我二人这里败了梁山贼寇,却分薄了军功。”魏定国道:“哥哥计较的是,不若我两个点军先行,若得功,便是你我两个的。” 当下商议定后,两个不等曾头市军马前来会齐,便点军先行。便行了数日之后,忽闻报说:“蒲东大刀关胜引军到来,当道拦截。” 单廷珪、魏定国听得大怒,便收拾军马,上前迎敌。两军相近,旗鼓相望。门旗下关胜出马。那边阵内鼓声响处,圣水将军出马。怎生打扮:戴一顶浑铁打就四方铁帽,顶上撒一颗斗来大小黑缨。披一付熊皮砌就嵌缝沿边乌油铠甲,穿一领皂罗绣就点翠团花秃袖征袍,着一双斜皮踢镫嵌线云跟靴,系一条碧钉就迭胜狮蛮带。一张弓,一壶箭。骑一匹深乌马,使一条黑杆枪。前面打一把引军按北方皂纛旗,上书七个银字:“圣水将军单廷珪。” 又见这边鸾铃响处,转出这员神火将军魏定国来出马。怎生打扮:戴一顶朱红缀嵌点金束发盔,顶上撒一把扫帚长短赤缨。披一副摆连环吞兽面狻猊铠,穿一领绣云霞飞怪兽绛红袍,着一双刺麒麟间翡翠云缝锦跟靴。带一张描金雀画宝雕弓,悬一壶凤翎凿山狼牙箭。骑坐一匹胭脂马,手使一口熟铜刀。前面打一把引军按南方红绣旗,上书七个银字:“神火将军魏定国。” 两员虎将,一齐出到阵前。关胜见了,在马上说道:“二位将军,别来久矣!”单廷珪、魏定国大笑,指着关胜骂道:“无才小辈,背反狂夫!上负朝廷之恩,下辱祖宗名目,不知死活!引军到来,有何礼说?” 关胜答道:“你二将差矣。目今主上昏昧,奸臣弄权,非亲不用,非仇不弹。梁山一丈青,虽为女流,但上应天命,下抚黎民,仁德施恩,替天行道,特令关某等到来,招请二位将军。倘蒙不弃,便请过来,同归山寨。” 单、魏二将听得大怒,骤马齐出。一个是北方一朵乌云,一个如南方一团烈火,飞出阵前。关胜却待去迎敌,左手下飞出宣赞,右手下奔出郝思文,两对儿阵前厮杀。刀对刀,迸万道寒光;枪搠枪,起一天杀气。关胜遥见神火将越斗越精神,圣水将无半点惧色。 正斗之间,两将拨转马头,望本阵便走。郝思文、宣赞随即追赶,冲入阵中。只见魏定国转入左边,单廷珪转过右边。随后宣赞赶着魏定国,郝思文追住单廷珪。 且说宣赞正赶之间,只见四五百步军,都是红旗红甲,一字儿围裹将来,挠钩齐下,套索飞来,和人连马,活捉去了。再说郝思文追住单廷珪到右边,只见五百来步军,尽是黑旗黑甲,一字儿裹转来,脑后众军齐上,把郝思文生擒活捉去了。可怜二将英雄,到此翻成画饼。 一面把人解入后阵,一面仍率五百精兵,卷杀过来。关胜举手无措,大败输亏,望后便退。随即单廷珪、魏定国拍马在背后追来。关胜正走之间,只见前面冲出二将。关胜看时,左有徐宁,右有呼延灼,从两肋窝里撞将出来,杀散凌州军马。关胜收住本部残兵,与徐宁、呼延灼相见,合兵一处。随后李忠、周通领军接应,一同见了,权且下寨。 便在军中帐内,关胜败了一阵,折了宣赞、郝思文二将,心头闷闷。呼延灼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无须介怀,明日再战,定然得胜。” 关胜摇头道:“主公信赖,托付前军与我,不想大意败阵,心中万分有亏,明日一战,定当全力以赴。我这里有一计,须得众兄弟襄助。”呼延灼、徐宁等都道:“但说无妨。”当下关胜定计下来,众头领皆赞妙计。 却说水火二将,捉得宣赞、郝思文,得胜回阵,但见梁山军马又至,势大难敌,只得先当道下寨,准备来日再做厮杀。立下营寨后,二将置酒作贺,又教人做造陷车,装了二人,差一员偏将,带领三百步军,连夜解回凌州,申达府尊。 且说偏将带领三百人马,监押宣赞、郝思文回凌州来,大步前行,来到一个去处。只见满山枯树,遍地芦芽,一声锣响,撞出一伙强人,当先一个,手持双斧,声喝如雷,正是梁山泊黑旋风李逵。 后面带着这个好汉,端的是谁,正是:相扑丛中人尽伏,拽拳飞脚如刀毒。劣性发时似山倒,焦挺从来没面目。 李逵、焦挺两个好汉,引着小喽罗,拦住去路,也不打话,便抢陷车。偏将急待要走,背后又撞出一个好汉,正是:狰狞丑脸如锅底,双睛迭暴露狼唇。放火杀人提阔剑,鲍旭名唤丧门神。这个好汉,正是丧门神鲍旭,向前把偏将手起剑落,砍下马来,其余人等,撇下陷车,尽皆逃命去了。 李逵看时,却是宣赞、郝思文,便问了备细来由。宣赞见李逵亦问:“铁牛兄弟,你怎生在此?”李逵说道:“为是嫂嫂不肯教我来厮杀,独自个私走下山来,先杀了韩伯龙,后撞见焦挺,引我在此。鲍旭一见如故,便如亲兄弟一般接待。却才商议,正欲去打凌州,却有小喽罗山头上望见这伙人马,监押陷车到来。只道官兵捕盗,不想却是你二位。” 鲍旭邀请到寨内,杀牛置酒相待。郝思文道:“兄弟既然有心上梁山泊入伙,不若将引本部人马,就同去会合我梁山大军,并力攻打,此为上策。”鲍旭道:“小可与李兄正如此商议。足下之言,说的最是。我山寨之中,也有三二百匹好马。”带领五七百小喽罗,五筹好汉,一齐来会梁山军马。 却说逃难军士奔回来,报与水火二将说道:“半路里有强人夺了陷车,杀了偏将。”单廷珪、魏定国听得大怒,便道:“这番拿着,便在这里施刑。” 次日一早,又听得寨外关胜引兵搦战。单廷珪争先出马,开寨门,引五百玄甲军,飞奔出营寨迎敌。门旗开处,圣水将军单廷珪出马,大骂关胜道:“辱国败将,何不就死!”关胜听了,舞刀拍马。 两个斗不到五十余合,关胜勒转马头,慌忙便走,单廷珪随即赶将来。约赶十余里,关胜回头喝道:“你这厮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单廷珪挺枪,直取关胜后心。关胜使出神威,拖起刀背,只一拍,喝一声:“下去!”单廷珪落马。 关胜下马,向前扶起,叫道:“将军恕罪!”单廷珪惶恐伏礼,乞命受降。关胜道:“某与一丈青扈娘子面前,多曾举你。特来相招二位将军,同聚大义。”当下关胜独自一个将九天玄女托梦之事细细说了,末了道:“关某上应天意,下顺民心,若非如此,安能降她?将军一身本事,只做得个一州团练使,岂非大材小用?如今赵宋气数已尽,天界玄女也教我等匡扶明主,将军岂能一错再错?关某素来不打诳语,说一是一,非是确凿之事,不会说与将军,还望将军三思。” 单廷珪听了沉吟起来,尚在半信半疑之时,林中撞出一人来,却是双鞭呼延灼,到了近前后,关胜将两个引见了。呼延灼也将一番言语来说单廷珪。 单廷珪听了暗暗心惊,暗想这浦东关胜自相交以来,忠义堪比三国关公,这双鞭呼延灼,大宋开国名将之后,两个都尚且降了梁山,难道真是大宋气数已尽?又见两个说话行事向来正直,绝不会以此等荒谬之语相赚,又看他言之凿凿,看来九天玄女托梦,乃是千真万确之事,自己这里屈就一州团练,本事难以舒展,心头也早有气来,不若随他投托梁山,将来若真立新朝,从龙之功,开国功臣的大功劳,还能逃得掉么? 想到这里,单廷珪答道:“不才愿施犬马之力,同共替天行道。”说罢,三人皆是大笑,并马而行。转出林来,徐宁接住三人并马行来,便问其故。 关胜不说输赢,答道:“山僻之内,诉旧论新,招请归降。”徐宁等众皆大喜。单廷珪见得徐宁,又是吃了一惊,暗想东京金枪班宿值教头都降了梁山,看来这梁山一丈青当真如江湖上传闻一般,投她那里,并无差错。 单廷珪回至阵前,大叫一声,五百玄甲军兵,一哄过来;其余人马,奔回寨内,报知魏定国。(未完待续。) 第十章关胜降水火二将扈岚打曾家五寨 却说魏定国闻报说降了单廷珪,心头大怒,次日领起军马,出寨交战。单廷珪与同关胜、呼延灼、徐宁等直临阵前。只见门旗开处,神火将军魏定国出马,果然见了单廷珪顺了关胜,便大骂:“忘恩背主,负义匹夫!” 关胜大怒,拍马向前迎敌。二马相交,军器并举。两将斗不到十合,魏定国望本阵便走。关胜却欲要追,单廷珪大叫道:“将军不可去赶。”关胜连忙勒住战马。说犹未了,凌州官军阵内,早飞出五百火兵,身穿绛衣,手执火器,前后拥出有五十辆火车,车上都满装芦苇引火之物。 军人背上,各拴铁葫芦一个,内藏硫黄焰硝,五色烟药,一齐点着,飞抢出来。人近人倒,马过马伤。关胜军兵四散奔走,退四十余里扎住。 魏定国得胜,待要收转军马回营寨时,却见寨内烘烘火起,烈烈烟生。原来却是黑旋风李逵与同焦挺、鲍旭带领枯树山人马,趁魏定国出阵,杀透营寨,打破寨门,杀入寨内,放起火来,将一应官军粮草皆付之一炬。 魏定国知了,不敢回营,慌速回军,被关胜随后赶上追杀,首尾不能相顾。营寨已失,魏定国只得退走,退兵三十里再下寨屯驻,派人回去求取援军。 关胜引军把魏定国大寨四下围住,便令诸将调兵攻打。魏定国闭门不出,死守营寨。 见魏定国营寨坚固,内里又有他五百圣火兵助守,一旦军马上前攻打,他那里单火喷来,士卒难挡。见难以破寨,单廷珪便对关胜、呼延灼等众位说道:“此人是一勇之夫,攻击得紧,他宁死,必不辱。事宽即完,急难成效。小弟愿往他处,不避刀斧,用好言招抚此人,束手来降,免动干戈。” 关胜见说,大喜,随即叫单廷珪单人匹马到寨前。小校报知,魏定国出来相见了。单廷珪用好言说道:“如今朝廷不明,天下大乱,天子昏昧,奸臣弄权,大宋气数已尽,我等归顺梁山一丈青,匡扶明主,上应天时,下应民心,替天行道,开国定邦,早晚也有凌烟阁功劳来。”当下将关胜、呼延灼言语又细细说了。 魏定国听罢,沉吟半晌,知道单廷珪不会赚他,便说道:“若是要我归顺,须是关胜亲自来请,我便投降;他若是不来,我宁死不辱!” 单廷珪即便上马回来,报与关胜。关胜见说,便道:“大丈夫作事,何故疑惑?”便与单廷珪匹马单刀而去。呼延灼谏道:“兄弟,人心难忖,三思而行。”关胜道:“好汉作事无妨。” 直到寨内。魏定国接着,大喜,愿拜投降,同叙旧情,设筵管待。当日带领五百火兵,都来大寨,与呼延灼、徐宁并众头领,俱各相见已了。又会合得李逵、宣赞、郝思文、焦挺、鲍旭五个引枯树山军马到来,见得宣赞、郝思文二将无恙,李逵又收得两员头领,关胜等人都是大喜,即便收军下寨,置酒庆贺,专等三娘军马到来。 不一日,三娘引卢俊义、燕青、吕方、郭盛、韩韬、彭玘六个并后军到来,众将都来参见了,惟独李逵不敢上前来。三娘笑着唤李逵近前来问时,李逵捂着脑袋道:“俺铁牛只有一颗头,先前嫂嫂说了,若是铁牛违了军令,便要割俺这颗头来当球踢,若是割了去,嫂嫂踢得倒是高兴了,俺却不知何时才能再长颗头出来,吃肉喝酒。” 众将闻言,都是大笑起来。三娘也忍俊不禁,笑道:“听闻你引人救了宣赞、郝思文两位,这次便饶了你来,下次再犯,定不轻饶。” 李逵大喜道:“下回若能救人,舍了这颗头,也要去。”众将又是一阵哄笑。 随后李逵引焦挺、鲍旭,关胜引单廷珪、魏定国来见三娘,三娘亲自置酒相敬,好言抚慰一番。四个见三娘一身青花甲,英姿飒爽,惊才绝艳,心头折服不已。 次日,三娘升帐商议军事,得前军哨探来报,直说那曾头市军马听闻凌州官军兵败,已然往回撤军,不敢向前而来。三娘听闻后,冷然道:“曾头市累次勾结官府,与我梁山为敌,史文恭射死我夫君,此等深仇大恨,定不能饶。今趟已经兵马至此,当追杀上去,定要将他连根铲除!”众将轰然称是,当下点起军马,关胜引宣赞、郝思文依旧为前军,其余将领分作中军、后军,火急赶去。 行军数日,到了凌州界内,前军关胜差人来报说:“曾头市军马听闻凌州官军兵败,引军退守曾头市。见今曾头市口扎下大寨,又在法华寺内做中军帐,数百里遍插旌旗,不知何路可进。” 三娘冷笑道:“垂死挣扎,教他活不过七日!”依旧吩咐进军,直抵曾头市下寨。 次日,会合关胜前军后,关胜报说:“小将差人扮作樵夫,直到曾头市里面探知备细。见今扎下五个寨栅。曾头市前面,两万余人守住。前番曾升、曾索已被主公杀了,总寨内是教师史文恭执掌,北寨是曾涂,南寨是次子曾密,西寨是四子曾魁,东寨是副教师苏定,中寨是家长曾弄守把。尚有个青州郁保四,身长一丈,腰阔数围,绰号险道神,献了许多马匹都喂养在法华寺内,与他账目。” 三娘听罢,便教会集诸将一同商议:“既然他设五个寨栅,我这里分调五支军将,可作五路去打。”卢俊义便起身道:“师妹,师兄得蒙救命上山,未能报恩;如今那仇人史文恭又在那里,愿尽命向前,未知尊意若何?” 三娘道:“师兄方才得脱牢狱,不知身体将养可好?”卢俊义道:“在牢中多得蔡福、蔡庆周全,并未吃苦。脱得牢狱后,又将养多时,早已经无恙。” 三娘颔首道:“既然如此,师兄出战也可,只是师兄初到山寨,未经战阵,山岭崎岖,乘马不便,不可为前部先锋;别引一支军马,前去平川埋伏,只听中军炮响,便来接应。” 卢俊义领命,便带同燕青,引领五百步军,平川小路听号。三娘再分调五路军马:曾头市正南大寨,差马军头领关胜,副将宣赞、郝思文,引军三千攻打;曾头市正东大寨,差马军头领呼延灼,副将韩韬、彭玘,引军三千攻打;曾头市正北大寨,差马军头领金枪手徐宁,副将单廷珪、魏定国,引军三千攻打;曾头市正西大寨,步军头领李逵,副将焦挺、鲍旭,引军三千攻打;曾头市正中总寨,扈三娘、吕方、郭盛、李忠、周通,领军五千攻打。 不说三娘部领五军兵将大进。且说曾头市大军到达凌州后,史文恭得了凌州官府粮草资助后,便起军最后而来。不想行了数日,便听闻凌州军马兵败。史文恭大惊失色,与苏定商议道:“不想官军败得如此之快,只恐梁山人马趁势攻来,我那师妹本事,我是知晓,与她野地浪战,绝无胜算,只得退兵守村坊,仗着地利与她周旋。”苏定深以为然,当下商议定后,便即回军曾头市驻守。 回到曾头市后,差人哨探,果然得报说,梁山军马随后追赶而来。曾长官听了,便请教师史文恭、苏定商议军情重事。史文恭道:“梁山泊军马来时,只是多使陷坑,方才捉得他强兵猛将。这夥草寇,须是这条计,以为上策。” 曾长官便差庄客人等,将了锄头铁锹,去村口掘下陷坑数十处,上面虚浮土盖,四下里埋伏了军兵,只等敌军到来;又去曾头市北路也掘下数十处陷坑。 比及三娘军马起行时,多差细作前去打探,左右村民皆受曾头市这伙女真人欺压已久,因此多将消息泄露。数日之间,细作皆回来报说:“曾头市寨南寨北部尽掘下陷坑,不计其数,只等俺军马到来。” 三娘听了,淡淡道:“不足为奇!”引军前进,来到曾头市相近。此时日午时分,前队望见一骑马来,项带铜铃,尾拴雉尾;马上一人,青巾白袍,手执短枪。前队望见,便要追赶。三娘止住。便教军马就此下寨,四面掘了濠堑,下了铁蒺藜。传下令去,教五军各自分头下寨,一般掘下濠堑,下了蒺藜。 一住三日,曾头市不出交战。三娘再使细作探听,去曾头市寨中探听他不知何意;所有陷坑,暗暗地记著离寨多少路远,总有几处。 几名细作去了一日,都知备细,暗地使了记号,回报中军。次日,三娘传令,教前队步军各执铁锄,分作两队;又把粮车,一百有余,装载芦苇乾柴,藏在中军。当晚传令,与各寨诸军头领。来日巳牌,只听东西两路步军先去打寨。再教攻打曾头市北寨的徐宁、单廷珪、魏定国,把马军一字儿摆开,只在那里擂鼓摇旗,虚张声势,切不可进。三娘传令已了。 再说曾头市史文恭只要引三娘军马打寨,便赶入陷坑。寨前路狭,待走那里去?次日巳牌,只听寨前炮响,军兵大队都到南门,只准备接敌厮杀。(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连场恶战诛三子始有怯意方约和 却说曾头市史文恭兵马戒备,只等接战,少时东寨边来报道:“一个使双鞭的引两员骁将,攻打前後!”史文恭冷笑道:“这个必定是降贼官军双鞭呼延灼,我这师妹本事不小,宋廷开国名将之后都能被她勾得投降麾下,却不知用了什么妖媚手段。”却恐有失,便分人去帮助苏定。 只见西寨边,又来报道:“一个黑大汉持双斧,旗号上写著黑旋风李逵,引两员健将,前来攻打甚急!”史文恭听了,又分拨人去帮助曾魁。又听得寨前炮响。史文恭按兵不动,只要等他入来塌了陷坑,山下伏兵齐起,接应捉人。 这里三娘却调马军从山背後两路抄到寨前,前面步军只顾看寨,又不敢去;两边伏兵都摆在寨前;背後三娘军马赶来,尽数逼下坑去。 史文恭却待出来,三娘罗扇一指,军寨中锣响,一齐推出百余辆车子来,尽数把火点著,上面芦苇、乾柴、硫磺、焰硝,一齐著起,烈火迷天。 比及史文恭军马出来,尽被火车横拦当住,只得回避。急待退军。正值刮起大风,卷那火焰烧入南门,早把敌楼排栅尽行烧毁。已自得胜,鸣金收军,四下里入寨,当晚权歇。史文恭连夜修整寨门。两下当住。 次日,曾涂对史文恭计议道:“一应计算皆难逃那妖女算计,若不先将她诛除,只恐难以久守。”史文恭沉吟片刻道:“我这师妹武艺惊艳,须得赚她来战,我在后面用冷箭对付方可。”商议定后,史文恭、曾涂率领军兵,披挂上马,出阵搦战。 三娘在中军,闻知曾涂搦战,带领吕方、郭盛,相随出到前军。门旗影里看见曾涂,心头怒起,用鞭指道:“谁与我先捉这厮,报往日之雠?” 小温候吕方,拍坐下马,挺手中方天画戟,直取曾涂。两马交锋,二器并举。到三十合以上,郭盛在门旗下,看见两个中间,将及输了一个。原来吕方本事敌不得曾涂;三十合已前,兀自抵敌不住;三十合已後,戟法乱了,只办得遮架躲闪。郭盛只恐吕方有失,便骤坐下马,捻手中方天画戟,飞出阵来,夹攻曾涂。三骑马在阵前绞做一团。原来两枝戟上都拴著金钱豹尾。 吕方、郭盛要捉曾涂,两枝戟齐举,曾涂眼明,便用枪只一拨,却被两条豹尾搅住朱缨,夺扯不开。三个各要掣出军器使用。扈三娘在阵中看见,恐怕输了两个,便纵马出来,左手拈起金雕弓,右手急取箭,搭上箭,拽满弓,望著曾涂射来。这曾涂却好掣出枪来,那两枝戟兀自搅做一团。 说时迟,那时疾,三娘这里箭来,史文恭也见得三娘出阵,却不去救曾涂,只顾开弓搭箭,连珠七箭,毫不保留,只望三娘射来。 先看曾涂掣枪,便望吕方项根搠来。三娘箭早先到,正中曾涂左臂,翻身落马。吕方、郭盛,双戟并施,曾涂死於非命。 再看三娘,她那里箭瞄曾涂时,便偷眼见得史文恭也飞骑出来,知道他作何打算,当下便先防了三分。待得箭射曾涂后,三娘想也不想,当即侧身,将身躯藏在马身一侧,史文恭七只箭来,四支箭从马鞍上飞过,另三支箭却射中三娘胯下白马。那白马悲鸣一声,当即倒地。 三娘就地一滚,未被白马压住,左右马军其上接应,换了匹马与三娘骑了。三娘飞马出阵来,双刀指着史文恭娇声怒斥道:“史文恭,你好狠毒的心肠,放着曾涂不救,只顾用箭来射我,今遭休走,便一决胜负如何?!” 史文恭见未能算到三娘,又折了曾涂,更不顾三娘叫阵,勒令回军,转报中寨。曾长官听得大哭。 只见旁边恼犯了一个壮士曾密,武艺绝高,使两口飞刀,人莫敢近,当时听了大怒,咬牙切齿,喝叫:“我三个兄弟皆死于那妖女之手!备我马来!要与三位兄弟报雠!”曾长官拦当不住。全身披挂,绰刀上马,直奔前寨。 史文恭接著,劝道:“小将军不可轻敌,莫非忘了先前许多军马都不曾杀得那妖女。如今她军中智勇猛将极多。若论史某愚意,只宜坚守五寨,暗地使人前往凌州,便教飞奏朝廷,调兵选将,多拨官军,分作两处征剿:一打梁山泊,一保曾头市。令贼无心恋战,必欲退兵急奔回山。那时史某不才,与汝兄弟一同追杀,必获大功。” 说言未了,北寨副教师苏定到来。见说坚守一节,也道:“梁山泊一丈青,不但骁勇善战,而且诡计多谋,不可轻敌;只宜退守。待救兵到来,从长商议。” 曾密叫道:“连杀我三位兄长,便是不敌,也要上前厮杀,此冤不报,真强盗也!直等养成贼势,退敌则难!”史文恭、苏定,阻当不住。曾密上马,带领数十骑马军,飞奔出寨搦战。 曾密出战来,却迎着黑旋风李逵,手掣板斧,直奔军前,不问事由,抢出垓心。对阵有人认得,说道:“这个是梁山泊黑旋风李逵!” 曾密见了,便叫放箭。原来李逵但是上阵,便要脱膊,全得焦挺、鲍旭引盾牌兵遮护;此时独自抢来,被曾密一箭,腿上正著,身如泰山,倒在地下。 曾密背後,马军齐抢过来。李逵阵上,焦挺、鲍旭向前死救;背後步军一齐接应归阵。曾密见了李逵军阵严谨,阵上人多,不敢再战,以此领兵还寨。焦挺、鲍旭收兵后,将李逵送回总寨将养,也自收军驻扎。 次日,史文恭、苏定只是主张不要对阵。怎禁得曾密催并道:“要报兄雠!”史文恭无奈,只得披挂上马。那匹马却是险道神郁保四送来的千里龙驹,夜玉狮子马。 三娘引诸将摆开阵势迎敌,见得史文恭在阵中,胯下是匹好马。三娘昨日被史文恭暗箭算计,失了那匹师傅周侗送的白马,正在不乐,看见好马,心头火起,便令前军迎敌。 李忠得令,飞奔坐下马来迎。史文恭见出来的不是三娘,便对曾密道:“小将军少歇,待我迎他一阵。”当下出马来迎李忠。李忠不识得史文恭,认不得厉害,毫无惧色,二骑相交,军器并举。约二十余合,李忠力怯,望本阵便走。史文恭奋勇赶来,神枪到处,李忠後腿股上早著,倒下马来。吕方、郭盛、周通三将齐出死命来救。虽然救得李忠,军兵折了一阵,士气为之一沮。 三娘不想今日史文恭会亲自出阵来,见伤了李忠,更是大怒,便飞出阵来搦战。史文恭见是三娘,正踌躇如何应对时,却见曾密飞马出阵来,叫道:“史教头少歇,待我战她!”史文恭当即心头暗喜,勒马回阵。 曾密策马上前,与三娘交战,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败,三娘那里掣出红锦锁套,只顾一扔,套住曾密,拖下马来,便将曾密生擒活捉了去。 史文恭见折了曾密,当即点起军马上前混战,打算抢人来,三娘也是双刀一指,各部军马上前厮杀,梁山军兵骁勇,曾头市军马大溃,史文恭亲自殿后,收回败军,方才得意脱身而回。 是夜,天清月白,风静云闲。史文恭在寨中对曾魁道:“贼兵连赢了两阵,必然自得不防,乘虚正好劫寨,也好救得曾密回来。”曾魁见说,便教请北寨苏定,引兵前来,一同劫寨。 却说三娘捉得曾密,便教在营前斩首示众,又吩咐将受伤的李逵与李忠两个用车装了,送回总寨将养。诸事安排定后,陡然一阵风来,吹折营门号旗。 三娘看了之后自语道:“此乃劫营之象,当早作准备。”当下吩咐吕方、郭盛、周通三个各自引军准备。 再说史文恭、苏定、曾魁三个,二更左侧潜地出哨,马摘鸾铃,人披软战,直到梁山中军寨内;见四下无人,劫著空寨,急叫中计,转身便走。 左手下撞出小温侯吕方,右手下撞出赛仁贵郭盛,後面便是小霸王周通,一发赶上。曾魁在黑地里被小霸王周通一枪搠於马下。放起火来,後寨发喊,东西两边,进兵攻打寨栅,混战了半夜。史文恭、苏定好不容易方才夺路得回。 曾长官见又一个儿子曾魁也折了,烦恼倍增。次日,梁山马军带了曾密头颅前来,拴在竹竿上挑了,在曾头市寨前耀武扬威巡游一番。曾长官见得曾密头颅,放声大哭,昏死过去。 左右急忙救起后,曾长官已经胆寒,只道:“如今老汉五子尽丧,若再战下去,只怕阖家老小俱都不保,不若写下降书去,便要请降。”当下定要史文恭写书投降。 史文恭也有八分惧怯,但他为人阴鸷,心里自知三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纳投降的,但无奈曾长官逼迫,无奈只得写书,速差一人擎,直到梁山大寨。 小校报知曾头市有人下书。三娘传令,教唤入来。小校将书呈上。三娘拆开看时,写道:曾头市主曾弄顿首再拜女杰一丈青统军头领麾下:前者小男无知、倚仗小勇,冒犯虎威。向日天王下山,理合就当归附,无端部卒施放冷箭,罪累深重,百口何辞?然窃自原,非本意也。今家中顽犬俱都已亡,遣使请和。如蒙罢战休兵,愿将原夺马匹尽数纳还;更金帛犒劳三军,免致两伤。谨此奉书,伏乞察。 三娘看罢来书,沉吟片刻后,计上心来,随即便写回书,取银十两赏了来使。回还本寨,将书呈上。曾长官与史文恭拆开看时,史文恭顿时凉了半截,只见上面写道:梁山泊主将扈岚手书回示曾头市主曾弄:自古无信之国终必亡,无礼之人终必死,无义之财终必夺,无勇之将终必败。理之自然,无足奇者。梁山泊与曾头市,自来无雠,各守边界。总缘尔教师史文恭行一时之恶,遂惹今日之冤。若要讲和,便须交出杀害天王凶徒史文恭,得此一人,旁人不究,再犒劳军士金帛,自然讲和退兵。忠诚既笃,礼数休轻。如或更变,别有定夺。(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扈岚离间擒仇敌张清飞石打英雄 曾长官与史文恭看了三娘书信后,俱各惊忧。史文恭当即拜下,垂泪道:“家长若要保全家室,便可绑缚史某前去纳献,史某绝无怨言。”曾弄慌忙扶起史文恭道:“史教师切莫疑心,你是四太子看重的人,差遣与我同来宋境谋事,岂会将你纳献出去?如今只是那扈妖女攻打甚急,因此想个计策,先赚得她退兵。教师先去歇息,此事我自有计较。” 史文恭回到下处,差人请来苏定,将曾弄打算讲和之事说了,末了道:“曾弄老儿,欲将你我二人头颅纳献,端的可恨。”苏定道:“你我皆是听命四太子,何必听命于他曾弄?如今他起了杀心,我等岂能坐以待毙?他不义在先,休说我等不仁。”当下两个商议定了,随后便各自暗藏兵刃,来见曾弄。 曾弄也正与心腹人商议如何擒捉史文恭,将他纳献了出去保命。听闻二人来见时,曾弄惊道:“二人忽然来见,定然起疑,不若先下手为强。”当下命人在厅后藏了人手,只等两人来后便捉。 史文恭与苏定来到厅内,两个甚是警觉,已感到后堂杀气腾腾。曾弄道:“两位教师何来?”史文恭道:“我两个商议了,便有一计,可退那扈妖女兵马。”曾弄问道:“不知何计?” 史文恭上前几步,手笼在衣袖内,曾弄见他不怀好意,登时摔了茶杯大呼一声:“人来!”后堂左右抢出数十名军汉来,各执刀枪杀来。 史文恭与苏定两个见了,各自掣出兵刃来,怒骂道:“曾弄老儿,果然有心谋算我俩个!”曾弄亦骂道:“四太子差我等来任事,便是要结交中原好汉,将来引为臂助,你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非但未能成事,反而惹得梁山大军来打,累得我连丧五子,都是听你吩咐,这笔账定然要与你算来!” 史文恭、苏定两个喝骂不止,背靠背,杀透重围出去,回到各自寨内,点起自家军马来。曾弄那里也点起军马来迎,两厢里各自喝骂,随后便催兵上前火并起来,啥时间,曾头市五个寨栅俱都起了火头,喊杀声震天。 却说三娘差人回书后,便教梁山五路人马都各自准备,等了半日功夫后,果然见得曾头市寨内大乱。众头领皆不明所以,三娘冷笑道:“史文恭、曾弄两个皆各怀鬼胎,如今被我军势威压之下,只消稍作挑拨,定然内斗!如今他那里内乱,正好可以下手!” 当下梁山五路人马齐出,趁乱攻入曾头市。曾长官见梁山军马杀入来,急忙命人前去喊话道:“梁山军马休动,我等皆愿讲和,只是寨内史文恭部反乱,是以交兵。且缓动手,待得擒住史文恭,自然前来讲和。” 三娘得报后笑道:“此时还想讲和已经晚了。”当下命各路军马不去理会,并力攻打。曾头市五个寨中,一时间都被攻破,曾弄心下大悔,又听得梁山泊大军两路杀将入来,就在寨里自缢而死。曾弄一死,曾弄部将见大势已去,便都跪地投降。 史文恭、苏定两个见梁山军马趁乱杀入来,也都是各自惊骇,史文恭长叹一声道:“还是中了师妹离间之计,如今只能分头杀出重围,再做计较。”当下与苏定两个,各自统军,分头突围。 苏定死命奔出北门,却有无数陷坑,背後焦挺、鲍旭赶杀将来,前逢徐宁,一时乱箭射死。後头撞来的人马都赶入陷坑中去,重重叠叠,陷死不知其数。 且说史文恭得这千里马行得快,杀出西门,落荒而走。此时黑雾遮天,不分南北。约行了二十余里,不知何处,只听得树林背後,一声锣响,撞出四五百军来。当先一将,手提杆棒,望马脚便打。那匹马是千里龙驹,见棒来时,从头上跳过去了。 史文恭正走之间。只见阴云冉冉,冷气飕飕,黑雾漫漫,狂风飒飒,虚空之中,四边都是晁盖阴魂缠住。史文恭再回旧路,却撞著浪子燕青;又转过玉麒麟卢俊义来,喝一声:“师弟!待走那里去!”腿股上只一朴刀搠下马来,便把绳索绑了。 史文恭被绑缚后,方才认出是卢俊义,急忙叫道:“大师兄,我是三师弟啊,但求放一条路走。”卢俊义冷笑道:“你与大名府官军构陷我时,可曾想过放我一条路走?” 史文恭大骂道:“卢俊义,周侗老儿一直偏心与你,还偏心师妹,上好武艺都不曾传授于我。我钦慕师妹,周侗老儿便将我赶走,却是何道理?” 卢俊义冷笑道:“你不会的武艺,都是我与小师妹私下点拨于你,师傅一早便看出你心术不正,我瞎了眼,当时听了师妹的哀求,传你高深武艺来。师妹那里,待你亲如兄长,处处与你说好话,你后来却是如何报答她的?先与金人勾结,意图霸占师妹辛苦创下的基业,又与官军勾结,图谋不轨,后来更是联结官军与师妹为难,再后来更是杀了师妹夫君,你之种种,还有何脸面说起前事?” 燕青大怒道:“主人,在听这厮说半句话来,没由来的污了耳朵!”当下提刀割了史文恭舌头,教他不能再言语,命军士押了,解投曾头市来。燕青牵了那匹千里龙驹,迳到大寨。 却说三娘打破曾头市,各头领皆来献功,惟独不见史文恭,正在不喜时,却见卢俊义押了史文恭到来,当下大喜。先把曾家一门老少杀了,寨内女真人尽数不留;抄掳到金银财宝,米麦粮食,尽行装载上车,回梁山泊给散各都头领,犒赏三军。 一场征战后,大小头领不缺一个,又捉得曾头市内一个好汉险道神郁保四。此人新投入伙,未曾作恶,三娘好言抚慰后,郁保四便即归降。 三娘又得了这匹千里龙驹,照夜玉狮子马;其余物件尽不必说。陷车内囚了史文恭,便收拾军马,准备先回大名府。尚在收拾之时,却得梁山小校前来送信,直说东平、东昌两路军马来打梁山,那为头的两个军将厉害。没羽箭张清更是,接连飞石打了梁山数员将佐,两路官军又有济州张叔夜、陈曦真出谋划策,公孙胜抵敌不住,急命人前来请三娘回师梁山坐镇。 三娘沉吟片刻后与卢俊义商议道:“大名府那里先围困起来,有林师兄与黄军师坐镇,料想无碍。梁山那里,董平、张清二将骁勇,又有张叔夜、陈曦真两员智将出谋划策,公孙先生双拳难敌四手,梁山乃我根本之地,若是有失,定然被动。而且这里取了许多钱粮,也需先搬回山寨去。还有史文恭这厮,定要在天王哥哥灵前杀了,方才算是报仇!” 卢俊义道:“正是该先回救梁山。”当下商议定后,吩咐各路军马,不回大名府,而是往梁山泊来,所过州县村坊并无侵扰。 却说双枪将董平与没羽箭张清两个,自从得了朝廷敕命,便点军马,会齐之后,前来征讨梁山。不一日到了济州府,与张叔夜、陈曦真军马会齐后,便来打梁山。 公孙胜闻得官军到来,便点起鲁智深、武松、朱仝、雷横、李俊、三阮等头领前来迎战。 公孙胜军马到来,先迎着张清军马,只见差去打探消息的白胜前来报说,“此路官军为首的,姓张,名清,原是彰德府人,虎骑出身。善会飞石打人,百发百中,人呼为没羽箭。手下两员副将:一个唤做花项虎龚旺,浑身上刺著虎斑,颈项上吞著虎头,马上会使飞枪;一个唤做中箭虎丁得孙,面颊连项都有疤痕,马上会使飞叉。” 公孙胜嘱咐各军头领道:“此人善使飞石,对阵时,须得谨慎。”两军对圆后,张清出马邀战。却恼了梁山阵中一位英雄,只见他提了朴刀,飞马出阵来,众人看时,却是插翅虎雷横。 雷横飞马直取张清,两马相交,刀枪并举。不到五合,张清便走,雷横赶去。张清把左手虚提长枪,右手便向锦囊中摸出石子,扭回身,觑得雷横面门较近,只石石子,眉心早中,翻身落马。龚旺、丁得孙便来捉人。公孙胜阵上人多,早有石勇、李云,两骑马,飞出阵来,救回本阵。 公孙胜等大惊,尽皆失色。再问:“那个头领接著厮杀?”公孙胜言未尽,马後一将飞出,看时,却是青面兽杨志。杨志接住张清,无数合,张清遮拦不住,拨回马便走。 杨志望後赶来,张清手取石子,看杨志面门一掷,杨志挡下飞石,却不防他飞石又来,急忙躲时,打在胸前镗甲护心镜上,铮然有声,伏鞍而走。 公孙胜阵上一人大叫:“匹夫何足惧哉!”回头看时,却是花和尚鲁智深,舞起禅杖,直取张清。 鲁智深乃是步战,张清迎着,两个交手不到五合,张清挡不住鲁智深禅杖,便在马上喝声:“著!”一石子正飞在鲁智深头上,打得鲜血迸流,望後便倒。张清军马一齐呐喊,都抢将来。武松急挺两口戒刀,死去救回鲁智深。 公孙胜见输了数将,心内惊惶,便要将军马收转。只见背後一人大叫:“今日将威风折了,来日怎地厮杀!且看石子打得我麽?”公孙胜看时,乃是美髯公朱仝,拍马舞刀,直奔张清。(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官军迫近但回援阵前纳降终不悔 却说公孙胜阵内,朱仝出马,张清接住,两个约斗五七合,张清拨马便走。朱仝喝道:“别人中你石子,怎近得我!” 张清带住枪杆,去锦囊中,摸出一个石子,右手才起,石子早到。朱仝眼明手快,拨过了石子。张清见打不著,再取第二个石子,又打将去,朱仝又闪过了。两个石子打不著,张清却早心慌。那马尾相衔,张清走到阵门左侧,朱仝望後心刺一枪来。 张清一闪,镫里藏身,朱仝却搠了空;那条枪却搠将过来;朱仝的马和张清的马,两厮并著,张清便撇了枪,双手把朱仝和枪连臂膊只一拖,却拖不动,两个搅做一块。 公孙胜阵上武松望见,舞起戒刀,便来解救。对阵龚旺、丁得孙两骑马齐出,截住武松厮杀。张清、朱仝又分拆不开;武松、龚旺、丁得孙搅做一团。公孙胜阵内李云、石勇、项充、李兖四将一齐尽出,两条枪,两口刀,来救朱仝、武松。 张清见不是势头,弃了朱仝,跑马入阵。朱仝不舍,直撞入去,却忘了堤备石子。张清见朱仝追来,暗藏石子在手,待他马近,喝声著:“著!”朱仝急躲,那石子抹耳根上擦过去了,朱仝便回。 武松撇了龚旺、丁得孙,也赶入阵来。张清停住枪,轻取石子,望武松打来。武松急躲不迭,打在脸上,鲜血迸流,提戒刀回阵。 却说项充、李兖把龚旺截住在一边,李云、石勇把丁得孙也截住在一边。龚旺心慌,便把飞枪将来,却被项充、李兖蛮牌挡住。龚旺先没了军器,被李云、石勇两个活捉归阵。 这边丁得孙舞动飞叉,死命抵敌李云、石勇,不堤防混世魔王樊瑞在阵门里看见,暗忖道:“我这里,被他片时连打一十五员大将;若拿他一个偏将不得,有何面目?”身边取出松纹剑,口中念念有词,喝一声“疾!”,却见丁得孙头上,幻化出一根金鞭来,直打过去,丁得孙大骇,急忙躲时,不防李云一枪刺来,正中马首,那马便倒,却被李云、石勇捉过阵来。张清要来救时,寡不敌众。 公孙胜正待催动军马上前厮杀时,却见官军一彪军马赶至,当先一将,面如冠玉,锦袍环甲,手持双枪,箭壶中插一面小旗,上写一联道:“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梁山阵中不少人认出,此人便是当年去扈家庄求亲的双枪将董平。 公孙胜听闻过此人厉害之处,环顾手下将领,骁勇上将皆被张清打坏,只得催动军马上前厮杀混战。董平双枪一挥,官军也赶上厮杀,两军裹做一处,大呼酣战。张清那里见了也是长枪一指,挥军掩杀过来。 正斗到紧处,只见东面三声炮响,济州官军张叔夜、陈曦真两将到来,也一般挥军杀上前来。公孙胜见官军势大,掣出宝剑,口中念念有词,运起五雷天罡正法,官军阵前电闪雷鸣起来。 陈曦真那里却早有防备,喝命一众军士,尽将黑狗血、屎尿等污物洒在阵前,那法术到了阵前便不能透过。公孙胜见此时机,急忙鸣金收兵,退过水泊去,到了水边,自有李俊、三阮、张横、张顺等水军头领接住,都接回山去。 回到金沙滩小寨内,把龚旺、丁得孙先送上梁山泊,计点人马,折损千余军马,虽人马损失不多,但许多头领都被张清飞石打坏,不能领军。公孙胜与众头领商议了,便放出信鸽,请三娘回师梁山。 且说张清、董平两支军马战退梁山军兵,与张叔夜、陈曦真合兵一处,便在梁山左近下寨。听闻张清前後打了梁山泊数员大将;虽然折了龚旺、丁得孙,也将梁山军马战退;安下营寨来,把盏相贺。 筵席间,陈曦真笑道:“我闻五代时,大梁王彦章,日不移影,连打唐将三十六员。今日张清无一时,连打梁山七八员大将,真是不在此人之下,也当是个猛将。” 张清谦虚几句,董平却只顾饮酒不语,张叔夜笑道:“董监军,在梁山阵中,东一闯、西一撞,左右皆无敌手,几进几出,也堪比三国时猛将赵云啊。” 董平道:“他阵中许多豪杰不在,便连一丈青扈娘子也未曾在彼,胜之不武。” 张叔夜笑道:“兵不厌诈,扈妖女累败官军,不都也是靠着阴谋诡计?今趟我等围魏救赵,料定扈妖女定然回师梁山,索性便在半道埋伏,杀她个措手不及如何?” 陈曦真道:“甚合吾意,听闻扈妖女回师,意欲堵截凌州援军,若是从凌州赶来相救,便有两条路走。一条便在东面,一条在西面,可差董平、张清两位便各自去一路埋伏,半道截杀。” 张清领命,董平不语,当下商议定,董平去东路,张清却去西路,张叔夜与陈曦真引济州军马屯驻梁山泊前,只等扈三娘军马到来。 却说董平引军到了东路,连日派出哨探前去探听动静,三日后哨探回报,直说果然有梁山军马望这边而来。董平却不按陈曦真计策埋伏,只引军当道来迎击梁山军马。 三娘回师梁山,途中便与诸头领商议道:“张叔夜、陈曦真皆当世智将,我等这里回军,他必定会半道埋伏军马,伏击我军,各军前行时,当万分谨慎。” 因此一路上,梁山军马四周,三娘及各部头领都广布哨探。将近梁山时,便哨探得有官军当道拦截。三娘得报后,心头疑惑,为何这部官军要明刀明枪前来厮杀,却不埋伏起来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待得探马回报,说当面之敌为首的乃是双枪将董平时,三娘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他。”当下催动军马向前。 两军对圆后,董平单枪匹马来到阵前,挂住双枪大声喝道:“请扈娘子出来说话!” 三娘骑了玉照狮子马出阵来,也将双刀挂住,上到前来。董平见了三娘,只见她音容如故,鬓边却带了白花,心头一痛道:“晁天王之事,我已经听闻,既然天王已经身故,何苦还要与他受苦?” 三娘道:“欠他的。”董平默然无语半晌,随即道:“我若是率领官军投入娘子麾下,你待我如何?”三娘道:“我心如止水,待你自当兄弟一般。” 董平又沉默半晌,随后叹道:“罢了,罢了,我不是你敌手,即便能与你相敌,我也不愿与你动刀兵来。这便回去,教一众军马都投降你来。” 三娘哑然失笑道:“董都监,你堂堂一介官军将领,便这般甘愿落草为寇么?”董平道:“只担忧你无人护持,方才如此,况且区区一个兵马都监,不做也罢,今生但守得你平安,于愿足矣。”三娘道:“好,既然如此说了,将来我便当你如兄弟一般,将来定然与你寻配一门好亲事。”董平苦笑道:“多谢扈娘子。” 言罢,董平便即回阵,随即喝命一众军马皆向梁山军马投降,但有不愿投降的,放下兵刃,可以自去。众官军尽皆骇然,奈何董平麾下精锐心腹把定左右,众军只得听命,愿去的留下,不愿去的留下兵刃盔甲自去。霎时间,一万军马,到有一半散去,其余的都随董平投降了过来。 便在梁山军阵内,卢俊义、关胜、呼延灼等人还在心焦,尚不知三娘独自出阵去,吉凶如何,少时见得三娘与董平说了几句话后,便即转回,都是狐疑不已。 三娘到了近前,卢俊义忙道:“师妹,听闻这双枪将董平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何破他?”三娘微微一笑道:“不必,已经与他约好,少时他便将军马一并来投靠。”卢俊义、关胜、呼延灼等都是半信半疑,有些不信。 只半日后,只见对面官军果然散去一半,剩下的都有董平带了,来到阵前纳降。梁山军马见了,都是欢声雷动。三娘亲自近前,接住董平,将董平与各人都引见了,俱都欢喜不已。随后合兵一处,径投梁山而来。 途中关胜纳闷不已,他也听闻过董平名头,便策马与他同行,便问道:“主公与董都监说了什么言语?为何董都监听了言语之后便即归降?”董平淡淡一笑道:“我与扈娘子早就认识,我敬配她如天人一般,只愿一辈子守护左右,是我只顾要投入她麾下,她那里并无言语说我。” 关胜闻言,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方道:“主公如此人品,不争天下豪杰竟都投效,何怪之有?” 却说董平散去的官军有不少逃回梁山泊下济州官军大营内,只顾报道:“董平从贼,散了军马,梁山大军只顾朝这边杀来。”张叔夜与陈曦真闻报后都是大惊,急忙差人前去通报张清,教其火速回军。 陈曦真大怒骂道:“董平贼子,居然敢背反朝廷,待要拿住他来,定当碎尸万段!”张叔夜默然无语,片刻后方道:“这扈妖女定然是使了什么迷魂之法,否则忠如关胜,义如呼延,都是官军忠义将官,为何都投降于她来?这妖女如此厉害,再次见她,也不知胜败如何。”(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三娘弃粮擒壮士梁山除恶祭天王 且说三娘引大军直抵官军营寨十五里处下寨,董平前来禀道:“官军大寨内乃是济州张叔夜、陈曦真守御,另有东昌府官军张清率领,投东面来路上去伏击娘子军马,如今两军分散,正好可以先下手除掉一路。” 关胜颔首道:“董都监此言有理,张清兵寡,又行军在外,可以先破张清,再取官军大寨,如此梁山之围可解。” 三娘沉吟道:“日前得飞鸽传书消息,张清麾下,龚旺、丁得孙被擒。张清此人除了飞石厉害,便全仗龚旺、丁得孙为羽翼。如今羽翼被擒,可用良策,捉获此人。各部头领,听我吩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当下计议已定,各头领各自行事。 再说张清引军去东路埋伏,多日哨探不见人来,料想定是走了西路,正待回军时,却有大寨人来传消息说:“反了董平,扈妖女军马直透西路,将抵大寨,张太守急命将军回军,共保大寨。” 张清闻言大怒骂道:“董平贼子,不忠不义,当真该千刀万剐!”当下火急点起军马便回。 到了半路,只见探事人来回报:“前路西北上,不知那里将许多粮米,有百十辆车子;河内又有粮车船,大小有五百余只;水陆并进,船马同来。沿路有几个头领监督。” 张清狐疑不已道:“董平降贼,贼寇必知我军马在东路,不提兵前来堵截厮杀,却在左近偷运粮草,这厮们莫非有计?恐遭他毒手。再差人去打听,端的果是粮草也不是?” 少时,探路小军回报说:“车上都是粮草,尚且撒下米来。水中船只虽是遮盖著,尽有米布袋露将出来。” 张清道:“莫非此部贼寇乃是梁山水泊来的,尚且不知我军马在此?定是如此,否则以扈妖女智计,岂会用如此浅白的计策?既然如此,不若顺势杀将过去,先截岸上车子,後去取他水中船只。得胜一阵来,也是好的。” 当下张清命军汉饱餐酒食,尽行披挂,稍驮锦袋,张清手执长枪,引一万军马直杀将过来。 行不到十里,望见一簇车子,旗上明写:『水浒寨忠义粮』。张清看了,催动军马,一齐呐喊,都抢将来。一众押运粮草的梁山军兵,见了大队官军杀来,不敢交战,都一发声喊,撇了粮车便走。 张清夺得粮车,见果是粮米,心中欢喜,不去追赶那伙运粮军兵,且分出人马来,看守粮草。自引大军再去抢河中米船。 行出两里地来,此时望见河港内粮船不计其数,都齐齐整整靠在港内岸边,往来军士,皆搬运粮草。张清便叫各军齐出,一齐呐喊,抢到河边。 将至岸边时,却听得三声炮响,那船内皆是芦席掩盖,听得炮响时,芦席掀开,内里皆是暗藏了弓弩手,便一起望岸上官军放箭。 霎时间,箭如雨下,官军猝不及防,阵势大乱。张清看见,心慌眼暗,却待要回,四下里喊声乱起,背后数支军马赶杀过来,东面是关胜引铁骑军兵,中路是呼延灼引重甲步军,西路是董平引马军,三路军马直冲过来,将张清连人和马都赶下水去了。 河内却是李俊、张横、张顺、三阮、两童,八个水军头领,一字儿摆在那里。张清军马腹背受敌,进退两难,挣扎不脱。厮杀片刻后,官军胆寒,梁山军中竖起白莲幡旗来,左右皆呼:“跪地投降者免死!” 官军见了,纷纷弃械投降。张清见势头不好,策马便往河岸便冲杀出去,却不想战马陷入泥沼之内,挣脱不得。阮氏三雄一起赶将上来,张清心慌,飞石乱打过去,三雄皆用软盾护身,张清飞石尽皆被挡开。 待得三阮引众水军近前时,张清再摸锦囊,内里已经没了飞石,三阮并力上前,绕钩、锁套一起扔出,张清横枪来格,却架不住人多,顿时被套住后,拖下马来,三阮其上捉住,绳缠索绑,直送三娘阵前。 白莲幡旗下,三娘见三阮押了一身泥污的张清到来之后,便在马上道:“先押回山寨去,交予公孙先生看管,任何人不得为难于他。待我一鼓作气,破了济州官军后,再做处置。”当下三阮领命,押了张清回山。 三娘调转军马来,卢俊义引军接住,他那里与燕青引一支军马,已经杀散张清留下看守粮草的军马,复夺了粮草回来。两军会合之后,直扑济州官军大寨。 话说张叔夜与陈曦真两个正等待张清消息,却不想得张清溃兵回报直说张清在河边中伏被擒,军马已经被梁山贼寇杀散。张叔夜与陈曦真大惊失色,陈曦真道:“两路军马,一降一败,我济州官军这里,独木难支,该当火急退兵,保守济州城池。若我等这里军马再败,只怕济州一府数县城池,皆被梁山贼寇攻破。” 张叔夜道:“正是此话。”当下火急传命,拔营退兵。陈曦真那里亲自引军殿后。 官军退军途中,被梁山军马衔尾追杀,陈曦真死命领军抵住,殿后三千军马被杀得七零八落,最后陈曦真只得数十骑逃走。济州官军退回济州府去,自此梁山之围已解。 三娘得胜后,收拢军马,押送着曾头市得来的钱粮物事,回到梁山。公孙胜等头领到三关前接住,公孙胜惭愧道:“贫道有负重托,累得娘子回师,实乃罪过。” 三娘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先生不必自责。先生捉得龚旺、丁得孙两个,也不算大败。再者,我这里打破曾头市,擒得史文恭,正要回山来,将此贼在天王灵前报仇,便此回军。” 说罢,众头领簇着三娘回到宛子城、聚贤堂上,留在山寨的大小头领,都来参见晁盖之灵。少时,三娘换了一身白素衣裙,到了灵前,引众头领拜了晁盖灵位,三娘传令,教圣手书生箫让作了祭文;令大小头领,人人挂孝,个个举哀。 随后将史文恭押至,三娘命人将史文恭绑在堂外旗杆下,众头领皆在左右观刑。卢俊义虽然恼恨史文恭,但见他此时,口唇吐血,一路上不知被看守军兵虐待了多少,全身青紫,萎顿不堪,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低声对三娘道:“可否与他个痛快?” 三娘叹口气,将一粒药丸偷偷塞在卢俊义手中,对卢俊义低声道:“师兄可将此药化在酒中,与他喝一碗,喝了之后,便无痛苦。” 卢俊义应了,命人取来一碗酒,将药化了,亲自端到史文恭面前道:“喝了这碗酒,便好上路。”史文恭饥渴难耐,便大碗大碗的喝了,卢俊义随后摔碎酒碗喝道:“来人,行刑!” 三阮深恨史文恭,当下持刀上前来,细细剐了史文恭,最后剖腹剜心,享祭晁盖。 卢俊义不忍观看,侧头一边,却见三娘面沉如水,目光呆滞,却不知是否想起儿时,她与史文恭一同学艺的情形来?又或是在想念晁天王呢? 片刻后享祭已了,三阮将史文恭尸身弃之水泊内,将血迹打扫干净后,三娘吩咐大开筵席庆贺大仇得报。 酒过三巡,三娘吩咐将张清、龚旺、丁得孙三个押解上来,只见一群如狼似虎的甲士,早把张清三个解来。山寨内众多弟兄被他打伤,咬牙切齿,尽要来杀张清。 张清昂首怒视,闭口不言。三娘见了,微微一笑,先止住一众头领道:“各位兄弟心头恼恨此人,我自是知晓,先前各为其主,阵前厮杀,自然不会留手。”说着三娘起身,走到案前续道:“想我梁山,替天行道,今后更要接纳四方豪杰之士,更会有许多官军陆续被我降服。若我等没有一点胸襟,宽宏之量,如何能称得上好汉?” 说罢,三娘命关胜、呼延灼、董平上前,替张清等人解了绑缚,说言未了,只见阶下鲁智深,使手帕包著头,著铁禅杖,迳奔来要打张清。三娘连忙隔住,鲁智深大怒道:“这厮打得我十分损伤,洒家这口气咽不下去。” 三娘微微一笑道:“鲁大师若要出气,便打我来出气,扈岚绝不还手。”鲁智深瞪大眼睛,叹口气道:“我便知道,扈娘子你的胸襟气概,我怎能下手?”三娘陪了一礼道:“鲁大师受苦了,这趟气,稍后我亲自炖一锅香肉来,替张清与大师赔罪。” 鲁智深闻言方才笑道:“一锅不够,怎的也要三锅。”众头领闻言皆是大笑。 张清见三娘如此维护,心头震撼,又得关胜、呼延灼、董平上前好言安抚三个,直把话语来说。张清想得自己丧了朝廷军马,已然是回不去了,又见三娘如此恩义,当下便领龚旺、丁得孙,叩头下拜受降。 三娘大喜,扶起三人来,重新安排了位置,请三人入席来。当夜,梁山庆贺得报天王大仇,又解了梁山之围,都各自欢喜,直饮宴到三更时分方才散去。(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再兴兵打大名府定策将闹寿诞夜 次日三娘在聚贤堂点将,商议出兵大名府,会合林冲、黄文炳部,继续攻打之事。 诸头领都坐定后,三娘道:“如今击破凌州官军与曾头市援军,梁山水泊之围也解,我意提兵再往大名府走一遭,会同尚在大名府的林师兄、黄军师所部,攻取大名府。” 公孙胜起身谏道:“先前兴兵大名府,只因卢员外陷在那里。如今已救得卢员外脱身,大军两个月内转战多地,士卒疲累,粮草虚耗,不如就此命林教头、黄军师退兵。” 三娘却道:“先生所言有理,但此趟出兵大名府,乃我梁山首次攻打一路首府,若是未能攻克,有伤士气。再者若我等收兵,官军必定从容调兵围剿我梁山,须得攻克大名府,打乱官军部署方可。最后更为要紧,便是像宋廷晓示,我梁山有打下坚城大郡的武力,教他不敢小觑我梁山。” 见三娘执意用兵,诸头领皆轰然称是。当下三娘点将,点拨八路军马:第一队,双鞭呼延灼引领韩滔、彭玘,都是马军。第二队,大刀关胜引宣赞、郝思文,都是马军。第三队,金枪手徐宁引领李忠、周通,都是马军。第四队,没羽箭张清引领龚旺、丁得孙,都是马军。第五队,却调步军头领美髯公朱仝,将引杜迁、宋万。第六队,步军头领黑旋风李逵,将引焦挺、鲍旭。第七队,步军头领插翅虎雷横,将引石勇、李云。第八队,步军头领混世魔王樊瑞,将引项充、李衮。中军一丈青扈三娘、玉麒麟卢俊义引燕青、吕方、郭盛,后军双枪将董平引孔明、孔亮押运粮草,共计点起马步军两万,进发大名府。梁山之处仍旧请公孙胜、鲁智深、武松等头领留守。 三娘引大军次日离了梁山,望大名府而来,所过州县,并无侵扰,而左近官军听闻梁山军马击破凌州并东平、东昌二府三处军马,尽皆胆寒,待闻得梁山大军过境,都是闭门掩护,谨守城池,不敢出来堵截。 不一日,三娘引军马到了大名府城下,黄文炳、林冲等将接住,军马扎住后,三娘便即在中军帐内升帐议事。 都坐定后,黄文炳道:“自从主公提兵回师之后,大名府那里也就未曾再派人来商议退兵之事。”三娘闻言笑道:“这是自然,梁中书想着但有援军来救,便可不必理会我等。” 黄文炳续道:“便在主公回师这些时日,我已经安排数名头领,潜入城中埋伏,只等外面驱兵大进,里应外合,可以破之。” 三娘道:“此计大妙!便请军师发落。”黄文炳道:“为头最要紧的,是城中放火为号,那鼓上蚤时迁直说,幼年间曾到北京。城内有座楼,唤做翠云楼;楼上楼下,大小有百十个阁子。眼见得赵官家寿诞将至,必然喧哄。他便潜入城内,只等城外军马号令,便盘去翠云楼上放起火来为号,便可调动城内细作,攻打城门,里应外合,攻入大名府。” 三娘颔首道:“时迁入了大名府,还有那些头领入得城内埋伏?” 黄文炳续道:“此外还调了解珍、解宝,扮做猎户,去北京城内官员府里,献纳野味。他俩个只看火起为号,便去留守司前,截住报事官兵。只看号火起时,却来先夺东门。又调了王英、郑天寿,扮做仆者,去北京城内闹市里房檐下宿歇,只看楼前火起,便去往来接应。再调孙立、李应,扮做客人,去北京东门外安歇,只看城中号火起时,先斩把门军士,夺下东门,好做出路。又调邹渊、邹润,扮做卖灯客人,直往北京城中,寻客店安歇,只看楼中火起,便去南门外截住大军,冲击去路。又调刘唐、穆弘,扮作公人,直去北京州衙前宿歇,只看号火起时,便去截住一应报事人员,令他首尾不能救应。张青、孙二娘、孙新、顾大嫂,扮做两对村里夫妻,入城买卖,寻至城内放火。潜入城内头领都调拨已定,只等主公大军到来,便可用计。听闻三日后,便是赵官家寿诞,每年此日上,大名府都要办个灯会庆贺,便当天人多趁乱动手最好。” 当下商议定后,三娘、黄文炳调拨兵马各自准备。 这天眼看将至道君皇帝寿诞,北京梁中书唤过李成、闻达、王太守等一干官员,商议寿诞放灯一事。梁中书道:“年例北京大张灯火,庆贺官家寿诞,与民同乐,全似东京体例;如今被梁山泊贼人两次侵境,只恐放灯因而惹祸,下官意欲住歇放灯,你众官心下如何计议?” 闻达便道:“想此贼人,潜地退去,没头告示乱贴,此是计穷,必无主意,相公何必多虑。若还今年不放灯时,这厮们细作探知,必然被他耻笑。可以传下钧旨,晓示居民:比上年多设花灯,添扮社火,市心中添搭两座鳌山,照依东京体例,通宵不禁,十三至十七,放灯五夜。教府尹点视居民,勿令缺少,相公亲自行春,务要与民同乐。闻某亲领一彪军马便在城外巡哨,李都监亲引铁骑马军,绕城巡逻,勿令居民惊忧。”梁中书见说大喜。众官商议已定,随即出榜,晓谕居民。 这北京大名府是河北头一个大郡,冲要去处。却有诸路买卖,云屯雾集。梁山军马围城之后,便乘三娘回师之际,黄文炳、林冲退兵三十里下寨,因此城内外虽然盘查得紧,但却未曾封闭城门。 此刻听得要庆贺官家寿诞,开办灯会,在城坊隅巷陌,该管厢官每日点视,只得装扮社火;豪富之家,各自去赛花灯。远者三二百里去买,近者也过百十里之外。便有客商,年年将灯到城货卖。家家门前扎起灯栅,都要赛挂好灯,巧样烟火;户内缚起山棚,摆放五色屏风炮灯,四边都挂名人书画,并奇异古董玩器之物;在城大街小巷,家家都要点灯。 大名府留守司州桥边,搭起一座鳌山,上面盘红黄纸龙两条,每片鳞甲上点灯一盏,口喷净水。去州桥河内周围上下,点灯不计其数。铜佛寺前扎起一座鳌山,上面盘青龙一条,周回也有千百盏花灯。翠云楼前也扎起一座鳌山,上面盘着一条白龙,四面灯火,不计其数。 原来这座酒楼,名贯河北,号为第一。上有三檐滴水,雕梁绣柱,极是造得好。楼上楼下,有百十处阁子,终朝鼓乐喧天,每日笙歌聒耳。城中各处宫观寺院、佛殿法堂中,各设灯火,庆赏丰年。三瓦两舍,更不必说。 看看相近徽宗寿诞,梁中书先令大刀闻达将引军马出城,就城外巡哨,以防贼寇。十四日,却令李天王李成亲引铁骑马军五百,全副披挂,绕城巡视。 次日,正是道君皇帝寿诞,好生晴明。黄昏月上,六街三市,各处坊隅巷陌,点放花灯,大街小巷,都有社火。是夜节级蔡福分付,教兄弟蔡庆道:“城外飞鸽传书来,便在今夜动手。” 方才进得家门,只见两个人闪将入来,灯光之下看时,蔡福认得是刘唐、穆弘两个。蔡节级不认得两个,刘唐将暗语信物对了,蔡福、蔡庆大喜,便请入里面去,现成杯盘,随即管待。 刘唐道:“不必赐酒。今晚就欲动手,且请两位取齐城内兄弟,都暗藏兵刃,听我两个吩咐。”蔡福、蔡庆两个应了。不一时,都聚齐人手来,总有一二百人,都在左近民房内先藏了,只等时迁放火为号。 初更左右,孙新、顾大嫂、张青、孙二娘,两对儿村里夫妇,乔乔画画,装扮做乡村人,挨在人丛里,便入东门去了。邹渊、邹润,挑着灯,在城中闲走。原来梁中书衙,只在东门里大街住。孙立、李应,各提着水火棍,身边都自有暗器,来州桥上两边坐定。王英、郑天寿,静处埋伏。都不在话下。 不移时,楼上鼓打二更。却说时迁挟着一个篮儿,里面都是硫黄、焰硝放火的药头,篮儿上插几朵闹鹅儿,踅入翠云楼后。走上楼去,只见阁子内,吹笙箫,动鼓板,掀云闹社,子弟们闹闹穰穰,都在楼上打哄赏灯。 时迁上到楼上,只做买闹鹅儿的,各处阁子里去看。撞见解珍、解宝拖着钢叉,叉上挂着兔儿,在阁子前踅。时迁便道:“更次到了,怎生不见外面动弹?”解珍道:“我两个方才在楼前,见探马过去,多管兵马到了,你只顾去行事。”言犹未了,只见楼前都发起喊来,说道:“梁山泊军马到了西门外。”解珍分付时迁:“你自快去,我自去留守司前接应。” 奔到留守司前,只见败残军马,一齐奔入城来,说道:“闻大刀吃贼寇军马突袭,大败回城!梁山泊贼寇,引军都到城下。”李成正在城上巡逻,听见说了,飞马来到留守司前,教点军兵,分付闭上城门,守护本州。(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攻破大名缓称王先霸梁山高筑墙 却说梁中书正在衙前醉了闲坐,初听报说,尚自不甚慌;次后没半个更次,流星探马,接连报来,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快叫备马。 说言未了,只见翠云楼上,烈焰冲天,火光夺月,十分浩大。梁中书见了,急上得马,却待要去看时,只见两条大汉,推两辆车子,放在当路,便去取碗挂的灯来,望车子上点着,随即火起。梁中书要出东门时,两条大汉口称:“孙立、李应在此!”手拈朴刀,大踏步杀来。把门官军,吓得走了,手边的伤了十数个。 孙立、李应两个杀散官军,一发声喊,把住东门。梁中书见不是头势,带领随行伴当,飞奔南门。南门传说道:“一高一矮两个凶神,自称是王矮虎与郑天寿,发喊杀入城来。”梁中书回马,再到留守司前,只见解珍、解宝手拈钢叉,在那里东撞西撞;急待回州衙,不敢近前。 王太守却好过来,刘唐、穆弘引蔡福、蔡庆一干城内细作恰好杀来,两条水火棍齐下,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死于街前。虞候押番,各逃残生去了。梁中书急急回马奔西门,只听得城隍庙里,火炮齐响,轰天震地。 邹渊、邹润手拿竹竿,只顾就房檐下放起火来。南瓦子前,孙新、顾大嫂身边掣出暗器,就那里协助。铜佛寺前,张青、孙二娘入去,爬上鳌山,放起火来。此时北京城内百姓黎民,一个个鼠撺狼奔,一家家神号鬼哭,四下里十数处火光亘天,四方不辨。 却说梁中书奔到西门,接着李成军马,急到南门城上,勒住马,在鼓楼上看时,只见城下兵马摆满,旗号上写道:“大将呼延灼。”火焰光中,抖擞精神,施逞骁勇;左有韩滔,右有彭玘,催动人马,雁翅一般横杀将来,随到门下。 梁中书出不得城去,和李成躲在北门城下,望见火光明亮,军马不知其数,却是大刀关胜,跃马横枪,左有宣赞,右有郝思文,催动人马,飞奔将来。 再转东门,一连火把丛中,只见金枪手徐宁、,左有李忠,右有周通,三筹步军好汉当先,手拈朴刀,引领一千余人,杀入城来。梁中书径奔南门,舍命夺路而走。 吊桥边火把齐明,只见黑旋风李逵,左有焦挺,右有鲍旭。李逵浑身脱剥,咬定牙根,手舞双斧,从城濠里飞杀过来。焦挺、鲍旭,一齐俱到。李成当先,杀开条血路,奔出城来,护着梁中书便走。 只见左手下杀声震响,火把丛中,军马无数,却是豹子头林冲,拍动青骢马,手持丈八神矛,径抢梁中书。李成手举双刀,前来迎敌。那时李成无心恋战,拨马便走。左有宣赞,右有郝思文,两肋里撞来。孙立在后,催动人马,并力杀来。正斗间,背后赶上小李广花荣,拈弓搭箭,射中李成副将,翻身落马。 李成见了,飞马奔走,未及半箭之地,只见右手下锣鼓乱鸣,火光夺目,却是没羽箭张清跃马舞枪,引着龚旺、丁得孙,又杀将来。李成且战且走,折军大半,护着梁中书,冲路走脱。 话分两头,却说城中之事。李应、孙立两个,去杀梁中书老小一门良贱。刘唐、穆弘,去杀王太守一家老小。邹渊、邹润,却在司狱司前接住往来之人。 少时,三娘大军齐至,杀入城中来,急传下号令去,教休杀害良民,梁山此时号令极严,因此不得杀害一个良民。只是当晚人多,自相践踏而死的却不少,一片热闹,却得凋零。 但见:烟迷城市,火燎楼台。红光影里碎琉璃,黑焰丛中烧翡翠。娱人傀儡,顾不得面是背非;照夜山棚,谁管取前明后暗。斑毛老子,猖狂燎尽白髭须;绿发儿郎,奔走不收华盖伞。踏竹马的暗中刀枪,舞鲍老的难免刃槊。如花仕女,人丛中金坠玉崩;玩景佳人,片时间星飞云散。可惜千年歌舞地,翻成一片战争场。 当时天色大明,三娘、卢俊义、黄文炳在城内鸣金收军。众头领分军守定四门,府库仓禀各处要地后,都到留守司相见。刘唐、穆弘引蔡福、蔡庆来相见,都是大喜。 便在留守司堂上,三娘教军师黄文炳,在城中传下将令,一面出榜安民,一面救灭了火。梁中书、李成、闻达、王太守各家老小,杀的杀了,走的走了,也不来追究。便把大名府库藏打开,应有金银宝物,缎匹绫锦,都装载上车子;又开仓廒,将粮米分发满城百姓了,余者亦装载上车,将回梁山泊仓用。 诸头领都来献功,三娘吩咐黄文炳一一记下,待回山寨,再赏其功劳。众多头领,都因打破大名府这等大城,喜不自胜。数内转出大刀关胜来道:“主公,如今攻陷大名府来,但请分留军马驻守此地,随后攻城略地,扩张领地,早成霸业。” 关胜此言一出,堂上各头领都叫嚷开来,李逵大笑着跳出来叫道:“正是此话,照俺说,也不必守在这里,大家伙一发上前,一路杀到东京去,夺了赵官家的鸟位子,扶嫂嫂做个女皇帝,卢员外做大元帅,军师做丞相,俺们都做个大将军来,岂不爽快?” 众头领皆是哄笑起来,三娘抬手止住后,起身来缓缓说道:“今趟虽攻陷大名府,但此地离我梁山稍远,分兵于此,孤悬于外,定遭官军重重围剿。我意放弃此地,待回山寨后,先图霸山寨左近州县,进而独步山东,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待得天下有变时,再起大军,席卷天下,此方乃上策!” 卢俊义也起身道:“师妹此言甚是,如此多次累战,兵马疲惫,又多有降卒,该当回山后,重整兵马,休养生息。便是要取州县大城,也当从济州左近开始为上。” 黄文炳则鼓掌道:“主公说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待得天下有变时,再起大军,席卷天下,这句话实乃上策。诸位头领不必在意一城一地得失,打天下,当步步为营,切不可操之过急。” 当下都分说明白,众头领都无言语。随后三娘吩咐,各路大军,押运一应钱粮辎重,开拔回山。卢俊义被查抄的家财,并城内大小官吏家财,城内府库仓禀内,一应钱粮、兵器、铠甲、布帛皆为梁山所得。只光制钱便得八百万贯,其余粮草、兵器更是不计其数。这一仗打下来,梁山便是三年不动刀兵,都已经足够了。 不一日,三娘引军马回到山寨,公孙胜等头领接住,都是欢喜不已。当下大摆酒宴庆贺,封赏有功将士,抚恤阵亡将士,安养伤者,犒赏三军。 大肆庆贺三日后,三娘吩咐各部军马,重新整编军马。几次大战后,有鲍旭等部山寨兵马来投,也有董平等部投降官军,还有捉得曾头市、凌州各处官军降足。三娘吩咐都打乱了编制,按《纪效新书》选卒之法,编练精锐兵马,按每十卒有一郎官统管,十郎为一卫,十卫取一校,十校拜一将,以此统管,如臂使指。 随后重整军中军纪,便按《纪效新书》练兵之法,操演军马。又教公孙胜、凌振监造奔雷火箭,汤隆等打造铠甲军器。又教郑鹰飞鸽传书,让东京细作探听官军消息。只因梁山打破大名府,三娘料定宋廷定会派遣大军前来征剿,因此早作准备。 却说北京梁中书探听得梁山泊军马退去,再和李成、闻达引领败残军马,入城来看觑老小时,十损八九,众皆号哭不已。比及邻近起军追赶梁山泊人马时,已自去得远了,且教各自收军。梁中书的夫人,躲得在后花园中,逃得性命,便叫丈夫写表申奏朝廷,写书教太师知道:早早调兵遣将,剿除贼寇报仇。 当下唤书吏,抄写民间被杀死者五千余人,中伤者不计其数,各部军马,总折却三万有余。 首将赍了奏文密书上路,不则一日,来到东京太师府前下马。门吏转报,太师教唤入来,首将直至节堂下拜见了,呈上密书申奏,诉说打破北京,贼寇浩大,不能抵敌。蔡京初意,两路官军前后援手,能退贼寇军马,功归梁中书身上,自己亦有荣宠;今见事体败坏,难遮掩,便欲主战,因大怒道:“且教首将退去!” 次日五更,景阳钟响,待漏院众集文武群臣,蔡太师为首,直临玉阶,面奏道君皇帝。天子览奏,大惊,问计左右。 傍有御史大夫崔靖出班奏曰:“臣闻梁山泊上立一面大旗,上书替天行道四字,此是曜民之术。民心既服,不可加兵。即目与金国商议共同出兵伐辽,各处军马皆备征伐之事,若要起兵征伐梁山,深为不便。以臣愚意,此等山间亡命之徒,皆犯官刑,无路可避,遂乃啸聚山林,恣为不道。若降一封丹诏,光禄寺颁给御酒珍羞,差一员大臣,直到梁山泊,好言抚谕,招安来降,以此支兵马一并征进伐辽,公私两便。伏乞陛下圣鉴。”(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朝堂意主降招安梁山所愿耀兵威 便在金銮殿上,蔡京听得御史大夫崔靖进言招安,大怒道:“那梁山水泊贼寇头目乃是先前蓟州妖女一丈青,此妖女包藏祸心,假托天命,犯上作乱,反义昭昭,早晚便是黄巾赤眉之祸,岂能降旨招安?此等反贼,该当一网成擒,杀绝种类,以绝后患。” 高太尉亦出班道:“此女妖言惑众,自创妖教,图谋不轨,不可招安。” 内班宿太尉却出班道:“崔靖所言并非无理,太尉之言,只乃推断。及此时,那女子尚未曾举旗僭号。如今打破大名府,却只是抢掠一空,便即退走,并无侵占土地之举。若她要反,该当攻城略地,僭号举旗,如今退走,想来尚存疑虑。若再兴天兵征剿,难保此女不会铤而走险,当真僭号举旗,到时悔之晚矣。” 便在朝堂上,主剿与招安两派朝臣争执不下,道君皇帝也举旗不定,遂道:“容后再议。” 退朝后,道君皇帝单独召蔡京、高俅觐见。道君皇帝动问道:“那扈姓女子不知有何手段,能累败天兵?”蔡京道:“听闻此女武艺高强,狡猾如狐,诡计多端。又妖言惑众,假托天命,以美色魅惑,拘得一干强寇听命与她,为其羽翼,供其驱策。数内中,江湖亡命之徒极多,手段凶残,因此能累败天兵。” 道君皇帝咦了一声,再问道:“如何美色魅惑?此女形貌如何?” 蔡京微微词穷,高俅道:“此女先前曾托名杭州陈氏,在东京犯案,如今衙内尚存她画影图形。” 天子笑道:“取来一观。”高俅领命,急忙吩咐人等取来早年三娘画影图形。 少时画像取至,天子御览后再问道:“此女年岁几何?”高俅道:“听闻不过二十余岁。”天子道:“不想尚如此年纪。此前只道她为祸一方,贼寇出身,是个母夜叉般人物,如今看来却不想如此貌美。” 蔡京听了,微微蹙眉,口中道:“官家容禀,听闻此女已经嫁为人妇。”天子道:“哦?所嫁何人?”蔡京道:“便是梁山贼寇晁盖。晁盖死后,此女便主持梁山贼事,犯上作恶。” 天子道:“年轻便守寡,倒也可惜了。”蔡京三角眼一抽道:“官家若是想一睹芳容,不若出兵征剿,但擒得此女子,便送入宫来相见便了。” 天子笑骂道:“为睹此女子芳容而兴兵,欲当朕周幽王呼?”蔡京、高俅连声不敢,天子道:“今朝堂上说招安之事,朕颇为心动,若能不兴刀兵,而收服此股贼寇为我所用,倒也妥恰。” 蔡京闻言后,略一转念后道:“既然如此,臣等便按招安之策去办。” 天子颔首道:“便以陈宗善为使,先去招安,若此女并无招安之意,再兴兵马征剿便了。” 蔡京、高俅领旨,便传旨,差殿前太尉陈宗善为使,擎丹诏御酒,前去招安梁山泊大小人。是日朝中陈太尉领了诏旨,回家收拾。 陈太尉正准备收拾起身,多有人来作贺:“太尉此行,一为国家干事,二为百姓分忧,军民除患。梁山泊以替天行道为主,只要朝廷招安,太尉可著些甜言美语,加意抚恤。” 正话间,只见太师府干人来请说道:“太师相邀太尉说话。”陈宗善上轿,直到新宋门大街太师府前下轿,干人直引进节堂内书院中,见了太师,侧边坐下。 茶汤已罢,蔡太师问道:“听得天子差你去梁山泊招安,特请你来说知:到那里不要失了朝廷纲纪,乱了国家法度。你曾闻《论语》有云:行己有耻,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谓使矣。” 陈太尉道:“宗善尽知,承太师指教。”蔡京又道:“我叫这个干人跟你去。他多省得法度,怕你见不到处,就与你提拨。”陈太尉道:“深谢恩相厚意。” 蔡京最后道:“今趟乃是天子钦点于你,另有一趟深意嘱咐。”陈太尉慌忙跪下道:“臣领旨。”蔡京道:“素闻你陈宗善善于工笔,尤善人像,天子差你前去,只为一人画像。”陈太尉道:“不知何人?” 蔡京道:“便是那水泊女子,天子闻其名,想一览其容,此去见了那一丈青,当如实画影图形回来进逞上去御览。”陈太尉道:“只恐天子沉迷此女美色,于社稷无益。”蔡京摇头道:“今上自有分寸,只管办来,不需多言。”陈太尉领了主意,辞了太师,引著干人,离了相府,上轿回家。 方才歇定,门吏来报,高殿帅下马。陈太尉慌忙出来迎接,请到厅上坐定,叙问寒温已毕,高太尉道:“今日朝廷商量招安梁山妖女一事,此女贼累辱朝廷,罪恶滔天,今更赦宥罪犯,引入京城,必成後患。欲待回奏,玉音已出,且看大意如何。若还此女贼仍昧良心,怠慢圣旨,太尉早早回京,不才奏过天子,整点大军,亲身到彼,剪草除根,是吾之愿。太尉此去,下官手下有个虞候,能言快语,问一答十,好与太尉提拨事情。” 陈太尉谢道:“感蒙殿帅忧心,太师那里已经有言语嘱咐。”高俅哦了一声,便道:“太师言语要紧,当以太师言语为重,我这里只顾朝廷颜面,若是计较得差了,便听太师吩咐妥办。”说罢起身,陈太尉送至府前,上马去了。 次日,蔡太师府张干办,高殿帅府李虞候,二人都到了。陈太尉拴束马匹,整点人数,将十瓶御酒,装在龙凤担内挑了,前插黄旗。陈太尉上马,亲随五六人,张干办,李虞候都乘马匹,丹诏背在前面,引一行人出新宋门。高太尉以下官员,亦有送路的,都回去了。 出了京城,走运河水路,一路迤逦来到济州。太守张叔夜、兵马统制陈曦真接著,请到府中设筵相待,动问招安一节,陈太尉都说了备细。 张叔夜道:“论某愚意,招安一事最好。想那一丈青,虽为女流之辈,但文韬武略,惊才绝艳,不输男子。更兼她那里智计百出,又得犀利火器,若能招安,梁山雄壮军马、能臣武将、犀利火器,都能为朝廷所用。如此一来,定国安邦,再无差池。只是一件,太尉到那里,须是陪些和气,用甜言美语,抚恤他众人,好共歹,只要成全大事。他数内有几个性如烈火的汉子,倘或一言半语冲撞了她,便坏了大事。” 张干办,李虞候道:“放著我两个跟著太尉,定不致差迟。太守,你只管教小心和气,须坏了朝廷纲纪,小辈人常压著,不得一半;若放他头起,便做模样。” 张叔夜道:“这两个是甚麽人?”陈太尉道:“这一个人是蔡太师府内干办,这一个是高太尉府里虞候。”张叔夜道:“只好教这两位干办不去罢!这两位如此言语,去了,惹得那女子反目,便是不好。” 陈太尉道:“他是蔡府高府心腹人,不带他去,必然疑心。”张叔夜叹道:“下官这话,只是要好,恐怕劳而无功。”张干办道:“放著我两个,万丈水无涓滴漏。”张叔夜再不敢言语。 一面安排宴管待,送至馆驿内安歇。次日,济州先使人去梁山泊报知。 却说三娘每日治理山寨,操演军马,商议军情,只等官军再来征剿。待得东京那边飞鸽传书来,直说宋廷遣使招安。得了消息后,三娘召集众头领都来商议。 坐定后,三娘将宋廷遣使招安之事说了。众头领听了,纷纷私语,李逵跳将出来大声骂道:“招什么鸟安,他要是敢来,乱棍打将出去便了。”武松也叫道:“这鸟朝廷,累次出兵征剿俺们,要是招安了,还在那些奸臣手下听用,却是憋屈死了。” 当下众头领皆是出言附和,都不愿招安。关胜道:“朝中奸臣当道,官家昏庸无知,怎能受他招安?”呼延灼道:“若是受了招安,一众兄弟定然被分散安置,届时失了依凭,定然一个个被他毒计害了,万不可招安。” 三娘与黄文炳对望一眼,都眼含笑意。三娘抬手止住众头领躁动后道:“远来是客,虽然我等不愿受他招安,但若是闭门不见,到教他小觑了我等。我意,他要来,便来,我等山寨上下,摆出兵马迎接,教他看看我山寨如何的兵强马壮,也吓吓那赵官家老儿。” 众头领轰然称是,一起大笑起来。当下三娘便吩咐差定,众头领各自行事。 果然旬月之后,济州官府差人下书来,被巡哨梁山精卒截住。随后传报上来,山下朱贵领著济州报信的直到忠义堂上,说道:“朝廷今差一个太尉陈宗善,到十瓶御酒,赦罪招安丹诏一道,已到济州城内,这里准备迎接。” 三娘闻言笑道:“十瓶御酒便来招安,这赵官家也忒小气了些。”黄文炳笑道:“便让他来好了。”当下打发报信人回去,只等陈太尉到来。(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煞费苦心听天命傲慢无礼观眼色 却说济州府那里陈太尉得了梁山回信后,便即选定日子,教来人通传梁山,早作准备。张叔夜那里又拉住梁山来人,就廊下嘱咐道:“你回去可将此封书信转呈贵上,切切面呈。”那人应了,张叔夜打赏五两银子,那人自去。 张叔夜穿过廊下来,却见陈曦真在那里道:“太守苦心,但只恐那扈娘子不领情来。” 张叔夜叹道:“但尽人事,各听天命。此女子若能率领梁山群豪归顺朝廷,乃我大宋天幸之事。此趟朝廷招安,太师、太尉那里差两个人来,显然便是不安好心,我等为臣子者,当秉公处置。万不可因私怨而断了梁山归顺之路,否则于国无益。” 陈曦真皱眉道:“太守可曾想过,若这女子野心不止于此,又该当如何?” 张叔夜斩钉截铁道:“若她真有不臣之心,我誓必与她周旋到底!” 又说三娘那里得了陈太尉回话后,淡淡一笑,谓卢俊义、黄文炳等人道:“人家天使到来,远来是客,也不可怠慢了。”当下命萧让、裴宣、吕方、郭盛四人准备下山迎接。又命卢俊义、林冲提调各部军马,就在山寨内准备列阵欢迎天使。再命黄文炳筹备迎接酒筵等。 安排完后,传信那人才得机会将张叔夜书信奉上。三娘展开信函看了,不动声色,将那封信函扔在火盆内烧了。卢俊义、黄文炳看了微微惊讶,黄文炳不敢询问,卢俊义却问道:“张太守书信何言?” 三娘笑道:“无甚新意,便是劝我顾全大局,为一众兄弟着想,受了朝廷招安,归顺宋廷,大意如此。”三娘其实隐瞒了最后张叔夜的几句话,那便是:“娘子若想以一介女儿身得成霸业,实乃牝鸡司晨,痴人梦话。天下豪杰,谁人能服一介女流?” 卢俊义等人不疑有他,自去办理。三娘却在那里喃喃自语道:“真到了举旗那天,真会如张叔夜说的那样吗?起码现下梁山上下都不会有贰心,但梁山之外呢?我要付出多少,方才能登上大位?”思虑良久,拿不定主意,最后只得先一笑而过。 转眼到了约定日期,陈太尉当日在途中,张干办,李虞候不乘马匹,在马前步行,背後从人,何只二三百,济州的军官约有十数骑,前面摆列导引人马。龙凤担内挑著御酒,骑马的背著诏匣。济州牢子,前後也有五六十人,都要去梁山泊内,指望觅个小富贵。 萧让,裴宣,吕方,郭盛引三百环甲马军,在半路上接著,都在道傍迎接。 一众人等见得梁山军马,都是吓了一跳。只见那三百环甲马军皆鱼鳞细甲,面上是狰狞鬼面甲具盖住,头上戴凤翅盔,皆白羽穗为盔翎。胯下战马俱都雄壮,以环甲马具遮护,人人皆持豹尾画戟,其上寒光耀耀生辉。只见这三百骑,分列官道两边,一排站定,画戟如林,马如龙,人如虎,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萧让、裴宣两个都是文士装扮,站在当道迎接,吕方、郭盛两个皆是甲胄俱全,手持画戟,护在萧让、裴宣身后。见得陈太尉一行人后,裴宣上前朗声道:“梁山一等参军裴宣,一等疏谏萧让,骁将吕方、郭盛,迎候朝廷天使。” 陈太尉等人见了,见这一群人马虽然都是兵甲在身,但却有礼有节,都舒了口气。陈太尉尚未开口,那张干办便问道:“你那扈娘子大似谁?皇帝诏旨到来,如何不亲自来接?甚是欺君!你这夥本是该死的人,怎受得朝廷招安?请太尉回去。” 萧让,裴宣,吕方,郭盛等人都是大怒,裴宣板着面孔冷然道:“我家娘子自在寨中等候,要去便去,不去请回!”李虞候也大怒道:“好个梁山,便是前来迎接之人也如此无礼无状,不去便不去,你这伙草寇不受招安,也不愁你这夥贼飞上天去了。” 陈太尉顿时难住了,他奉了旨意招安,如今正主都没见到,便就此回去,只恐难以交差。当下轻咳一声道:“两位暂且息怒,料想乡野村人,不识礼数,既然她差人来接,便先上山去。若到了山上,还是无礼,再回也不迟。”两个方才没了言语。 当下裴宣、萧让、吕方、郭盛四个引三百环甲马军开路,众人相随来到水边,梁山泊已摆著三只战船在彼,一只装载马匹,一只装裴宣等一干人,一只请太尉下船,并随从一应人等,先把诏书御酒放在船头上。那只船正是“活阎罗”阮小七监督。 当日阮小七坐在船梢上,分拨三十个水军将士棹船,人人皆批软战,一家带一口腰刀,威风凛凛,杀气瑟瑟。陈太尉初下船时,昂昂然傍若无人,坐在中间。 阮小七招呼众人,把船棹动,两边水手齐唱起歌来。李虞候便骂道:“村驴,贵人在此,全无忌惮!”那水手那里睬他,只顾唱歌。李虞候拿起藤条,来打两边水手,众人并无惧色,皆是手按腰刀,怒目而视。那李虞侯被众人气色吓了一跳,手上藤条再不敢打下去。 阮小七上前回话道:“我们自唱歌,干你甚事。”李虞候道:“杀不尽的反贼,怎敢回我话?”阮小七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再骂一句,我教你吃一回刀板面!”那李虞侯不曾走过江湖,不知刀板面是何,只道:“爷爷不吃你面食!” 正说间,只听左右叫一声:“船漏了!”原来阮小七预先积下两舱水,见他出言不逊,便做下手脚来,吓唬他一阵。早在那李虞侯出言不逊时,阮小七便打手势,教左右去拔了栏子,水早滚上舱里来,急叫救时,船里有一尺多水。 陈太尉等人皆不识水性,见得那水滚滚而来,登时惊骇得脸色苍白。那李虞侯颤声道:“这船漏了,快些叫左右船来接人。”阮小七冷笑道:“我等皆是杀不尽的反贼,今日便陪你一同归西如何?”那张干办也是吓得脸色煞白,拉着李虞侯连连陪话,阮小七见两个服软,方才打个呼哨,后面两艘船飞驰来接。 那两只船挈将拢来,众人急救陈太尉过船去。各人且把船只顾摇开,那里来顾御酒诏书。两只快船先行去了。 待得陈太尉等人都走后,阮小七叫上水手来,舀了舱里水,把展布都拭抹了,却叫水手道:“今趟奉嫂嫂之命,只恐这些官军酒中下毒,你且掇一瓶御酒过来,我先尝一尝滋味。” 一个水手便去担中取一瓶酒出来,解了封头,递与阮小七。阮小七接过来,闻得喷鼻馨香,阮小七道:“如此香味,只怕真有毒,我且做个不著,先尝些个。”也无碗瓢和瓶,便呷,一饮而尽。 阮小七吃了一瓶道:“有些滋味,只是这瓶没毒,只怕其他的有毒。”一瓶那里济事,再取一瓶来,又一饮而尽。吃得口滑,一连吃了四瓶。 阮小七道:“尚有六瓶未试,怎地好?”众水手此时都知晓阮小七是在耍笑,当下都笑着道:“我等愿以身试毒。”当下将那六瓶御酒,都分与水手众人吃了。 都吃得十分爽快后,阮小七皱眉道:“喝他酒,却没赔他的。”水手道:“船梢头有一桶白酒在那里。”阮小七道:“与我取舀水的瓢来,取些酒赔他便了。”却装上十瓶村醪水白酒,还把原封头缚了,再放在龙凤担内,飞也似摇著船来,赶到金沙滩,却好上岸。 却说陈太尉等人先上了岸,只见卢俊义、公孙胜、黄文炳等人等都在那里迎接,只是不见香花灯烛,也不见鸣金擂鼓,更没有山寨鼓乐。 张干办、李虞侯见了都是大怒,喝道:“御旨将到,何以不见你家娘子亲自来接?更没有香案灯烛接旨?” 卢俊义笑道:“天使海量汪涵,我等皆乡野村民,一生都不得接过一回御旨,哪里知晓这些规矩?” 公孙胜也笑道:“若是天使嫌弃我等礼数不周,今日便先回去,待改日我等备齐礼数,天使再来?” 陈太尉脸色一黑,岂有改日再来的?当下一摆手道:“不必了,不知者不罪,便先引见梁山扈娘子来听旨。” 卢俊义一拱手道:“便请天使上山去,扈娘子便在山上聚贤堂等候。” 当下等阮小七将船到来,众人取了御旨、御酒,请陈太尉坐了软轿,张干办、李虞侯却未得安排,两个焦躁道:“我两个如何上山去?” 卢俊义斜睨了两个一眼,拱手问陈太尉道:“不知这两位何人?看架子倒是比陈太尉还大。” 陈太尉尴尬一笑道:“两位乃是蔡太师、高太尉府下张干办、李虞侯。” 卢俊义闻言冷冷说道:“两个门下小吏,不知身已多大,装煞臭么。我等只得言语,迎接陈太尉,你两个要上山,便自走上去,不上便就在这里等着!”说罢不理会两个,引着陈太尉轿子便走。两个男女心头大怒,但却无法,只得跟在后面,一路步行上山去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得上山头耀武功操演军马现真身 话说陈太尉坐了软轿上山,离了那鸭嘴滩水寨,只见一路上雄壮军卒排布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得三关前,只见三关雄壮,宛似铜墙铁壁,宛子城上,军健密密层层里列定,旌旗蔽天,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陈太尉看得心惊,心头暗想:“难怪这梁山强寇能累败天兵,如此威势,左近州县之兵,皆不如也。” 进了宛子城,只见那里一片演武校场上,一杆替天行道杏黄大旗下,白莲幡旗上书:“替天行道”几个大字。便在旗下,排定上万军马方阵,都齐齐整整列在道旁。皆人人披甲执锐,马甲环具,刀枪如林,旌旗蔽天。 陡然见得如此多的人马时,陈太尉、张干办、李虞侯三个惊恐万状,却见黄文炳笑着说道:“三位在此稍后,适逢我梁山操演军马,便且看一回。”卢俊义等人则笑着去了,各自回去披挂了,转回军阵内。 陈太尉正惊疑不定时,只听三声炮响,只见当先约有五百骠骑马军呼啸出阵而来,都戴青包巾,各穿细鳞甲,马上尽系著红缨,後插一把雉尾,都是钏银细杆长枪,轻弓短箭,腰间都跨了一柄长长的弯刀。这一彪骑兵,难得的都是一般高矮,马匹也是一般高矮,人人长枪指天,呼啸而来,阵型丝毫不乱,杀气满天。 为首马上来的将军怎生打扮?但见:枪横鸦角,刀插蛇皮,销金的巾帻佛头青,挑绣战袍鹦哥绿。腰系绒宨真紫色,足穿气软香皮。雕鞍後对悬锦袋,内藏打将的石头;战马边紧挂铜铃,後插招风的雉尾。骠骑将军没羽箭,张清哨路最当先。 号旗上写得分明:骠骑兵骁将头领“没羽箭”张清。左有龚旺,右有丁得孙,直冲到陈太尉等人面前,相离不远,只隔百十步。 陈太尉等大惊失色,便在此时,只听得一声唿哨,那五百骑一起勒定战马,并无参差,再一声呼哨,一起勒转战马,缓缓而退,当真是进退宛如一人。 黄文炳笑着说道:“太尉莫慌,此乃我梁山一队骠骑兵,人人皆是轻骑长枪,此部作战勇猛,视死如归。去岁三千骑兵破四万济州官军的便是此部。” 陈太尉面色大变,急问道:“此来乃是降旨招安,何故如此炫耀武功?” 黄文炳笑而不语,便在此时,又听三声炮响,一队军马又闻声而动。 东一路也是约五百骑兵呼啸而至,当先军旗展开,却是红底旗帜,其上绣了一只飞黄云龙。这队骑兵,皆是铮亮板甲掩胸,头戴凤翅盔,面罩鬼面具,人人手持四尺弯刀,护身圆盾,马鞍上还有强弓硬弩安放。胯下骏马皆高头大马,身披环甲具,一般的只露出一双眼睛与四蹄来。 这队骑军远观未实,近看分明,那把旗招展动处,红旗中涌出一员大将,怎生结束,但见:擐甲披袍出战场,手中拈著两条枪。雕弓鸾凤壶中插,宝剑沙鱼鞘内藏。束雾衣飘黄锦带,腾空马顿紫丝缰。号旗上书写分明:龙骑兵彪将头领“双枪将”董平。 这队骑兵,宛似铜墙铁壁般而来,奔至近处后,觉得便是地动山摇,惊涛骇浪般扑面而来。陈太尉等人更是惊骇万分,都吓得瑟瑟发抖。好在那队马军,也是到了近前,便即兜个圈而回。 黄文炳指着笑道:“此乃我家寨主麾下第一精锐骑军,名号龙骑兵,人马皆着连环甲,当年曾在饮马川一战中,只一个回合,便一千马军击溃五千官军来,端的所向披靡,无双无对。” 陈太尉三个都看得呆了,张干办、李虞侯两个早已经吓得面色苍白,心头都是暗想:“如此示威,这些贼寇只怕不愿招安,若待会儿要是一言不合,却要杀了我俩个祭旗,又该当如何?” 不等两个多想,又闻三声号炮响起,早转出五百步军来,当先四个步军头领,只见旗号上写了,乃是黑旋风李逵,混世魔王樊瑞,八臂那叱项充,飞天大圣李衮,直奔前来。 但见:人人虎体,个个彪形。当先两座恶星神,随後二员真杀曜。李逵手持双斧,樊瑞腰掣龙泉,项充牌画玉爪狻猊,李衮牌描金睛獬豸。五百人红战袄,内里掩铁甲,人人皆是一手厚背大刀,一手团牌。那五百步军就那里一字儿摆开,两边团牌齐齐扎住。 黄文炳笑道:“此乃蛮牌兵,当年扈家军南下之时,曾今以一千蛮牌手断后,阻挡住三千官军骑兵追击,阵势巍峨,不动如山。” 陈太尉三个早已经没有了言语,再闻三声号炮,只见那里有转出一队步军来,计有千余人,人人皆是虎背熊腰,一般高矮,全身贯甲,皆手持重刀大斧,耀耀生威而来。当先两个步军头领,一僧一行者,旗号上书了,乃是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 黄文炳又道:“此乃我步军精锐环甲兵,所用甲具都是上趟缴获的官军步人甲稍作改动而来,新练成不久,尚未曾得一战,也不知何人能挡。” 陈太尉三个战栗不已,心头皆是骇然。又是三声炮响,东壁一队人马,尽是青旗,青甲,青袍,青缨,青马,前面一把引军青旗。那把旗招展动处,青旗中涌出一员大将,怎生扮扮,但见:蓝靛包巾光满目,翡翠征袍花一簇。铠甲穿连兽吐环,宝刀闪烁龙吞玉。青骢遍体粉团花,战袄护身鹦鹉绿。 号旗上写得分明:五虎大将大刀关胜。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丑郡马宣赞,右手是井木犴郝思文。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青马,立於阵前。 西壁一队人马,尽是白旗,白甲,白袍,白缨,白马,前面一把引军白旗。那把旗招展动处,白旗中涌出一员大将,怎生结束,但见:漠漠寒云护太阴,梨花万朵叠层琛。素色罗袍光闪闪,烂银铠甲冷森森。赛霜骏马骑狮子,出白长枪环绿沉。 号旗上写得分明:五虎大将豹子头林冲。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摩云金翅欧鹏,右手是铁笛仙马麟。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白马,立於阵前。 後面一簇人马,尽是旗,黑甲,黑袍,黑缨,黑马,前面一把引军黑旗。那把旗招展动处,黑旗中涌出一员大将,怎生打扮,但见:堂堂卷地乌云起,铁骑强弓势莫比。罗袍穿龙虎躯,乌油甲挂豺狼体。鞭似乌龙傲两条,马如泼墨行千里。 号旗上写得分明:五虎大将双鞭呼廷灼。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百胜将韩滔,右手是天目将彭玘。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黑马,立於阵前。 东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青旗,红甲,前面一把引绣旗。那一把旗招展动处,捧出一员大将,怎生结束,但见:当先涌出英雄将,凛凛威风添气象。鱼麟铁甲紧遮身,凤翅金盔拴护项。冲波战马似龙形,开山大斧如弓样。 号旗上写得分明:骠骑大将急先锋索超。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矮脚虎王英,右手是白面郎君郑天寿。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战马,立於阵前。 西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红旗,白甲,前面一把引军绣旗,上面金销坤卦,下绣飞熊。那把旗招展动处,捧出一员大将,怎生打扮,但见:雕鞍玉勒马嘶风,介胄棱层黑雾蒙。豹尾壶中银镞箭,飞鱼袋内铁胎弓。甲边翠缕穿双凤,刀面金花嵌小龙。 号旗上写得分明:骠骑大将青面兽杨志。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打虎将李忠,右手是小霸王周通。三员大将,手把兵器,都骑战马,立於阵前。 八方摆布的铁桶相似,阵门里马军随马队,步军随步队,各持钢刀,大斧,阔剑,长枪,旗齐整,队伍威严。去那八阵中央,只见团团一遭,都是杏黄旗,间著六十四面长脚旗,上面金销六十四卦,亦分四门。 南门都是马军,正南上黄旗影里,捧出两员上将,一般结束,但见:熟铜锣间花腔鼓,簇簇攒攒分队伍。戗金铠甲赭黄袍,剪绒战袄葵花舞。垓心两骑马如龙,阵内一双人似虎。 那两员首将都骑黄马,上首是美髯公朱仝,下首是插翅虎雷横,一遭人马,尽都是黄旗,黄袍,铜甲,黄马,黄缨。 中央那簇黄旗後,便是一丛炮架,立著那个炮手轰天雷凌振,带著副手二十余人,围著炮架。架子後一带,都摆著挠套索,准备捉将的器械,挠手後,又是一遭杂彩旗,团团便是七重围子手,四面立著二十八面绣旗,上面销金二十八宿星辰,中间立著一面堆绒绣就真珠圈边,脚缀金铃,顶插雉尾,鹅黄帅字旗。 那一个守旗的壮士怎生模样,但见:铠甲斜拴海兽皮,绛罗巾帻插花枝。傲天杀气人难犯,守定中军帅字旗。 这个守旗的壮士,便是没面目焦挺。去那帅字旗边,设立两个护旗的将士,都骑战马,一般结束,手执钢枪,腰悬利剑,一个是毛头星孔明,一个是独火星孔亮。 马前马後,排著二十四个把狼牙棍的铁甲军士。後面两把领战绣旗,两边排著二十四枝方天画戟。左手十二枝画戟丛中,捧著一员骁将,怎生打扮,但见:踞鞍立马天风里,铠甲辉煌光焰起。麒麟束带称狼腰,獬豸吞胸当虎体。冠上明珠嵌晓星,鞘中宝剑藏秋水。方天画戟雪霜寒,风动金钱豹子尾。 绣旗上写得分明:小温候吕方。那右手十二枝画戟丛中,也捧著一员骁将,怎生打扮,但见:三叉宝冠珠灿烂,两条雉尾锦斓斑。柿红战袄遮银镜,柳绿征裙压绣鞍。束带双跨鱼獭尾,护心甲挂小连环。手持画杆方天戟,飘动金钱五色。 绣旗上写得分明:赛仁贵郭盛。两员将各持画戟,立马两边。画戟中间,一簇钢叉,两员步军骁将,一般结束,但见:虎皮磕脑豹皮袄,衬甲衣笼细织金。手内钢叉光闪闪,腰间利剑冷森森。 一个是两头蛇解珍,一个是双尾蝎解宝。弟兄两个,各执著三股莲花叉,引著一行步战军士,守护著中军。随後两匹锦鞍马上,两员文士,掌管定赏功罚罪的人。左手那一个,乌纱帽,白罗,胸藏锦绣,笔走龙蛇,乃是梁山泊掌文案的秀士圣手书生萧让;右手那一个,绿纱巾,罗衫,气贯长虹,心如秋水,乃是梁山泊掌吏事的豪杰铁面孔目裴宣。 这两个马後,摆著紫衣持节的人,二十四个当路,将二十四把麻札刀。那刀林中立著两个锦衣三串行刑刽子,怎生结束,有《西江月》为证:一个皮主腰,乾红簇就;一个罗踢串,彩色装成。一个双环扑兽创金明,一个头巾畔花枝掩映。一个白纱衫遮笼锦体,一个秃袖半露鸦青。一个将漏尘斩鬼法刀挣,一个把水火棍手中提定。 上手是铁臂膊蔡福,下手是一枝花蔡庆:弟兄两个,立於阵前,左右都是擎刀手。背後两边摆著二十四枝金枪银枪,每边设立一员大将领队。 左边十二枝金枪队里,马上一员骁将,手执金枪,侧坐战马。怎生打扮,但见:锦鞍骏马紫丝缰,金翠花枝压鬓旁。雀画弓悬一弯月,龙泉剑挂九秋霜。绣袍巧制鹦哥绿,战服轻裁柳叶黄。顶上樱花红灿烂,手拈铁杆缕金枪。 这员骁将,乃是梁山泊金枪手徐宁。右手十二枝银枪队里,马上一员骁将,手执银枪,也侧坐骏马。怎生披挂,但见:蜀锦鞍鞯宝镫光,五明骏马玉玎。虎筋弦扣雕弓硬,燕尾梢攒箭羽长。绿锦袍明金孔雀,红带束紫鸳鸯。参差半露黄金甲,手执银丝铁杆枪。 这员骁将,乃是梁山泊小李广花荣。两势下都是风流威猛二将:金枪手,银枪手,各带罗巾,鬓边都插翠叶金花。左手十二个金枪手穿绿,右手十二个银枪手穿紫。背後又锦衣对对,花帽双双,纳袍簇簇,锦袄攒攒。两壁厢碧幢翠,朱幡盖,黄钺白旄,青莎紫电。两行二十四把钺斧,二十四对鞭挝。 中间一字儿三把销金伞盖,三匹绣鞍骏马,正中马前,立著两个英雄。左手那个壮士,端的是相貌堂堂,有《西江月》为证:头巾侧一根雉尾,束腰下四颗铜铃。黄罗衫子晃金明,飘带绣裙相称。兜小袜麻鞋嫩白,压腿护膝深青。 这个便是梁山泊传递消息海东青郑鹰,手持鹅黄令字绣旗,专管大军中往来飞报军情,调兵遣将,一应事务。右手那个对立的壮士,打扮得出众超群,人中罕有,也有《西江月》为证:褐衲袄满身锦衬,青包巾遍体金销。鬓边插朵翠花娇,金玉环光耀。红串绣裙裹肚,白裆素练围腰。落生弩子捧头挑,百万军中偏俏。 这个便是梁山泊风流子弟,能干机密的头领浪子燕青,背著强弓,插著利剑,手提著齐眉杆棒,专一护持中军。远望著中军,去那右边销金青罗伞盖底下,绣鞍马上,坐著那个道德高人,有名羽士。怎生打扮,有《西江月》为证:如意冠玉簪翠笔,绛绡衣鹤舞金霞。火神珠履映桃花,环佩玎斜挂。背上雌雄宝剑,匣中微喷光华。青罗伞盖拥高牙,紫骝马雕鞍稳跨。 这个便是梁山泊呼风唤雨,役使鬼神,行法真师入云龙公孙胜,马上背著两口宝剑,手中按定紫丝缰。去那左边销金青罗伞盖底下,锦鞍马上,坐著那个有仁有义统军大元帅。怎生打扮,但见:凤翅盔高攒金宝,浑金甲密砌龙麟。锦征袍花朵簇阳春,锟剑腰悬光喷。绣腿绒圈翡翠,玉玲珑带束麒麟。 这个正是河北三绝闻名,河间第一好汉,玉麒麟卢俊义,全身结束,自仗锟宝剑,坐骑金鞍白马,立於阵中监战,掌握中军。 去那正中销金大红罗伞盖底下,那照夜玉狮子金鞍马上,坐著那个唯美凌厉,惊才绝艳,当世白莲圣女,蓟州一丈青扈三娘。怎生打扮,但见:凤翅盔高攒金宝,浑金甲密砌龙麟。锦征袍花朵簇阳春,锟剑腰悬光喷。绣腿绒圈翡翠,玉玲珑带束麒麟 。真珠伞盖展红云,第一位天罡临阵。 马後大戟长戈,锦鞍骏马,整整齐齐,三五十员牙将,都骑战马,手执长枪,全副弓箭。马後又设二十四枝画角,全部军鼓大乐。(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扯诏辱使拒招安定策征剿欲兴兵 却说便在梁山聚贤堂前演武场上,一万梁山演武精锐军马按阵势排定后,正中销金大红罗伞盖底下,那照夜玉狮子金鞍马上,拥出那梁山泊主、白莲圣女、江湖上闻名的一丈青扈三娘来。只见她全身贯甲,青花甲耀耀生辉,鸱吻刀寒寒夺目,手中轻罗小扇轻摇,左右卢俊义、公孙胜护定,三匹马缓缓行到前来。 到得近前,陈太尉兀自面色煞白,显是吓得不轻,身子不住颤抖,若非左右扶定,只怕已经是瘫软在地。 三娘见了,也不下马,便在马上日月罗扇轻轻一扬,笑道:“哪位是官军天使?” 陈太尉记起蔡京之语,想直起身子,但却身子颤抖不已,话到嘴边却不能出口,黄文炳看了笑道:“回禀主公,这位便是前来招安的天使陈太尉。” 三娘侧头,微微欠身,似笑非笑道:“原来是陈太尉,真是有失远迎。”那陈太尉勉强一笑,略略拱手还礼。 三娘看了一眼阮小七等人担来的御酒,笑了笑道:“还有赵官家送来的御酒,便先教众兄弟尝尝这御酒滋味。” 随即吩咐军士取过一副嵌宝金花锺,令阮小七取一瓶御洒,倾在银酒海内,看时,却是村醪白酒;再将九瓶都打开,倾在酒海内,却是一般的淡薄村醪。 众人见了,尽都骇然,个个都是怒目而视。鲁智提近前看了大怒,著铁禅杖,高声叫骂:“入娘撮鸟!忒煞是欺负人!把水酒做御酒来哄俺们吃!真当俺们是叫花儿不成?!” 赤发鬼刘唐也挺著朴刀杀上来,行者武松掣出双戒刀,没遮拦穆弘,双枪将董平,一齐发作,六个水军头领破口大骂,阮小七却笑嘻嘻朝三娘微微颔首。随后传扬开去,列阵的上万军马皆是大声鼓噪起来。 陈太尉三个急得汗出如浆,陈太尉喃喃自语道:“明明是上好御酒,怎会如此?” 三娘忽然回头罗扇一招,众军鼓噪立时息止,陈太尉见得三娘如此号令森严,更是心头大骇。只见三娘朗声笑道:“御酒之事且先作罢,有官家招安旨意,便念来听听,看看赵官家要如何招安我等,我众兄弟一并洗耳恭听!”三娘虽然说洗耳恭听,但却丝毫无敬意,身后一万军阵肃穆而立,无人私语,三娘话语传来后,皆是哄笑起来,一万军马一齐道:“我等洗耳恭听!” 上万人一起哄笑,声势何等骇人,陈太尉、张干办、李虞侯三个皆是面如土色,浑身如筛糠般瑟瑟发抖,哪里还能取出诏旨来宣读? 三娘摇摇头道:“就这般胆色还敢来招安?真是令人大失所望。也罢,黄军师,你来读那招安御旨吧。” 黄文炳笑嘻嘻的也不客气,当即从取过那招安诏旨来,站到场内,朗声宣读起来:“制曰: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五帝凭礼乐而有疆封,三皇用杀伐而定天下。事从顺逆,人有贤愚。朕承祖宗之大业,开日月之光辉,普天率土,罔不臣伏。近为尔扈岚等啸聚山林,劫据郡邑,本欲用彰天讨,诚恐劳我生民。今差太尉陈宗善前来招安,诏书到日,即将应有钱粮,军器,马匹,船只,目下纳官,拆毁巢穴,率领赴京,原免本罪。倘或仍昧良心,违戾诏制,天兵一至,龆龀不留。故兹诏示,想宜知悉。宣和二年孟夏四月日诏示。” 黄文炳却才读罢,三娘兀自嘲弄笑意挂在脸上,卢俊义以下却皆有怒色,那一万军马更是一起哄然恼将起来。只见黑旋风李逵从阵内跳将出来,就黄文炳手里夺过诏书,扯的粉碎,便来揪住陈太尉,拽拳便打。 “铁牛且慢!”三娘这时一口断喝,李逵似拎着小鸡般,提着陈太尉,听得三娘话后,那钵儿大的拳头却停在半空,不敢在下。此时那李虞候大了胆子颤声道:“这厮是甚麽人,敢如此大胆。” 李逵正没寻人打处,丢开陈太尉,劈头揪住李虞候便打,喝道:“写来的诏书,是谁说的话?”一旁张干办颤声道:“这……是……皇帝圣旨。” 李逵一双牛眼圆睁怒喝道:“你那皇帝,正不知我这里众好汉,来招安老爷们,倒要做大!你那赵官家做得皇帝,偏我嫂嫂做不得皇帝!你莫要来恼犯著黑爹爹,好歹把你那写诏的官员尽都杀了!打上东京,夺了鸟位子,方解心头之恨!” 陈太尉听得这等大逆不道之语,登时惊得呆了,心头暗道不好,这梁山女泊主是一心要反朝廷,并无招安之念的,若是一时惹恼了她来,将前来招安之人都杀了祭旗,也并非不可能之事。想到这里,陈太尉暗叫一声:“我命休矣。”顿时脚下一软,萎顿在地。 张干办、李虞侯两个被李逵一手一个提了起来,没头没脑打了几拳,三娘这才笑嘻嘻的说道:“铁牛,且住手,我有话说。” 李逵将两个丢到一边,怪眼圆睁喝道:“都跪好,听俺家嫂嫂吩咐!” 陈太尉三个瑟瑟跪下,三娘轻摇小扇,笑语盈盈道:“今日且饶你们三个性命,回去告诉你们赵官家,这般招安毫无诚意,若他真有招安之意,便封我个一字并肩王什么的,教我等永镇山东之地,或许还有的商量。”说到这里,三娘笑意渐去,目光凌厉起来,冷然续道:“若是不答应,回去告诉赵官家,你要战,我便战!” 六个字一出,上万军马一起呐喊起来:“你要战!我便战!”声势震天,震耳欲聋,将一众招安人等吓得皆是屁滚尿流。 随后三娘吩咐将陈太尉一干人等送下山去,陈太尉等人如蒙大赦,急急过了渡口,这一干人吓得屁滚尿流,飞奔济州去了。 却说送走陈太尉等人,三娘散了军马,一众头领皆回到聚贤堂上,再聚众头领筵席,三娘道:“今趟打了招安使者,扯了他御旨,官军必定有大军前来报复!” 黄文炳道:“主公计较的是,众军整顿军马,只等官军前来,一两阵杀得他人亡马倒,片甲不回。” 三娘美目一寒却道:“为何要等?此趟我军当先取郓城县,御敌于梁山之外!” 众人一起轰然称是道:“主公言之极当。”是日商议妥帖,只备出兵,议定后,大醉一场散席,各归本帐准备。 且说陈太尉回到济州,把梁山泊开诏受辱一事,诉与张叔夜。张叔夜听了,呆得半晌才道:“天数使然,果不能避,社稷祸福难料。” 陈太尉道:“此妖女野心不小,但说要招安,只要一字并肩王封敕,并要永镇山东一地。”张叔夜苦笑道:“此戏言耳,她知朝廷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既是如此,枉费了心力,坏了事情,太尉急急回京,奏知圣上,事不宜迟。” 陈太尉,张干办,李虞候一行人从星夜回京来,见了蔡太师,备说梁山泊贼寇扯诏辱使一节。蔡京听了大怒道:“这夥草寇,无耻妖女,安敢如此无礼!堂堂宋朝,如何教你这夥横行!” 陈太尉哭道:“若不是太师福荫,小官粉骨碎身在梁山泊!今日死里逃生,再见恩相!”蔡太师宽慰几句后又问道:“那妖女面相可曾望得?”陈太尉止住哭声道:“此女形貌,惊为天人。” 蔡太师颔首道:“既然如此,可去老夫书房,妙笔丹青摹来。”当下差人引陈太尉去书房作画。 陈宗善去后,蔡太师随即叫请童枢密,高、杨二太尉,都来相府,商议军情重事。无片时,都请到太师府白虎堂内,众官坐下,蔡太师教唤过张干办,李虞候,备说梁山泊扯诏辱使一事。 杨戬闻言道:“这夥贼徒如何主张招安他?当初是那一个官奏来?”高太尉道:“那****在朝内,出声阻住,奈何官家听了谗言,方才有此一节!”童枢密道:“鼠窃狗偷之徒,何足虑哉!区区不才,亲引一支军马,刻时定日,扫清水泊而回。” 蔡京待众人说完后方道:“西军就华州左近将息兵马,不知战力如何?”童贯道:“得歇息半载有余,已然兵强马壮,尽复盛观。”蔡京颔首道:“那华州乃扈妖女兴起之地,与她现掌的梁山,一东一西呼应,我意先取华州,再图梁山如何?” 童贯颔首道:“西军精强,定可一战定华州。”近前参谋闻焕章却道:“只怕那扈妖女诡计多端,若是闻得朝廷兴兵华州,再出兵马攻略运河州县,截断运河水道,若是她那里派舟师直出运河,入黄河水道,可直逼京师,却不知该当如何。” 蔡京沉吟片刻道:“此也是一隐忧,闻参谋之意如何?”闻焕章道:“要剿灭扈妖女,当先以一军压制梁山贼寇,教其不能妄动,方可以西军精锐破灭华州。待得华州平定后,再引西军会攻梁山,如此可一鼓平定梁山。西军随后顺势北上伐辽,一举数得。” 蔡京微微颔首道:“此策可行,却不知何人引军前往牵制梁山?”闻焕章道:“此趟当调集京东两路大军动作,非童枢密不可。”蔡京颔首道:“甚合吾意。”言罢,环视诸人,众官齐道:“来日奏闻。”当下都散。(未完待续。) 第廿一章计议结寨困水泊定策先手出梁山 次日早朝,众官三呼万岁,君臣礼毕,蔡太师出班,将此事上奏天子。天子大怒,问道:“当日谁奏寡人主张招安?”侍臣给事中奏道:“此日是御史大夫崔靖所言。”天子教拿崔靖送大理寺问罪。 天子又问蔡京道:“此女贼为害多时,差何人可以收剿?”蔡太师奏道:“非以重兵,不能收伏。以臣愚意,必得枢密院官亲率大军,前去剿扫,可以刻日取胜。” 天子教宣枢密使童贯问道:“卿肯领兵收捕梁山泊草寇么?”童贯跪下奏曰:“古人有云:孝当竭力,忠则尽命。臣愿效犬马之劳,以除心腹之患。”高俅,杨戬亦皆保举。 天子随即降下圣旨,赐与金印兵符,拜东厅枢密使童贯为大元帅,任从各处选调军马,前去剿捕梁山泊贼寇,择日出师起行。正是登坛攘臂称元帅,败阵攒眉似小儿。 是日散朝后,道君皇帝单独召见蔡京。蔡京陛见后,呈上陈宗善所绘扈三娘戎装图。天子展图画御览,眼光凝视不动,良久后方才轻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蔡京道:“此女数年前创立白莲教,如今各处州县皆有白莲教香坛,又四处流传,直说她乃仁宗天命镶星之人,便是包藏祸心,所图不小。陛下切不可一时心软,起了怜悯之心。” 天子道:“社稷为重,自然知晓。只是想她一介女流之辈,居然能有如此手段,累败官军,称雄一方,可惜了。” 蔡京道:“此等妖女,祸国殃民,死不足惜。稍后天兵一至,攻破山寨,定然擒得此女到京中来,任由陛下发落。” 天子道:“如此甚好。”蔡京奏对罢,自回府安排去了。 话说枢密使童贯受了天子统军大元帅之职,径到枢密院中,便发调兵符验,要拨东京管下八处军州各起军一万,就差本处兵马都监统率;又於京师御林军内选点二万,守护中军,共计十万人马征进梁山。 枢密院下一应事务,尽委副枢密使掌管。御营中选两员良将,为左羽右翼。号令已定,不旬日间,诸事完备。一应接续军粮,并是高太尉差人趱运。那八路军马: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郑州兵马都监陈翥,陈州兵马都监吴秉彝,唐州兵马都监韩天麟,许州兵马都监李明,邓州兵马都监王义,洳州兵马都监马万里,嵩州兵马都监周信。 御营中选到左羽右翼良将二员为中军,那二人:御前飞龙大将酆美,御前飞虎大将毕胜。童贯掌握中军为主帅,号令大小三军齐备,武库拨降军器。待得等候旬月,各路军兵聚齐,选定吉日出师,高杨二太尉设筵饯行,朝廷著仰中书省一面赏军。 且说童贯已领众将,次日先驱军马出城,然後拜辞天子,飞身上马,出这新曹门,来五里短亭,只见高杨二太尉率领众官,先在那里等候。 童贯下马,高太尉执盏擎杯,与童贯道:“枢密相公此行,与朝廷必建大功,早奏凯歌。此女寇潜伏水洼,只须先截四边粮草,坚固寨栅,困贼于水泊之内,以为牵至。待得华州西军精锐对少华山贼寇下手,诱此女贼下山,四面天罗地网排定,那时一个个生擒活捉,庶不负朝廷委用。” 童贯道:“重蒙教诲,不敢有忘。”各饮罢酒,杨太尉也来执盏与童贯道:“枢相素读兵书,深知韬略,今提兵十万,布下天罗地网,剿擒此女寇,易如反掌;争奈此女贼潜伏水泊,地利未便,枢相到彼,必有良策。” 童贯道:“下官到彼,必先坚壁清野,断绝四周粮道,坚固四面州县,困贼于内,徐图缓进,自有法度。”高杨二太尉一齐进酒贺道:“都门之外,悬望凯旋。” 相别之後,各自上马。有各衙门合属官员送路的,不知其数:或近送,或远送,次第回京,皆不必说。大小三军,一齐进发,各随队伍,甚是严整。前军四队,先锋总领行军;後军四队,合後将军监督;左右八路军马,羽翼旗牌催督;童贯镇握中军,总统马步,御林军二万,都是御营选拣的人。童贯执鞭,指点军兵进发。 怎见得军容整肃,但见:兵分九队,旗列五方。绿沉枪,点钢枪,鸦角枪,布遍野光芒;青龙刀,偃月刀,翎刀,生满天杀气。雀画弓,铁胎弓,宝雕弓,对插飞鱼袋内;射虎箭,狼牙箭,柳叶箭,齐攒狮子壶中。桦车弩,漆抹弩,脚登弩,排满前军;开山斧,偃月斧,宣花斧,紧随中队。竹节鞭,虎眼鞭,水磨鞭,齐悬在肘上;流星锤,金瓜锤,飞虎抓,各带在身边。方天戟,豹尾翩翻;丈八矛,珠缠错落。龙文剑掣一汪秋水,虎头牌画几缕春云。先锋猛勇,领拔山开路之精兵;元帅英雄,统喝水断桥之壮士。左统军,右统军,恢弘胆略;远哨马,近哨马,驰骋威风。震天鼙鼓摇山岳,映日旌旗避鬼神。 当日童贯离了东京,迤逦前进,不一二日,已到济州界分。不想前面哨探直飞来报说:“前面迎得济州信使,报称十余日前,梁山贼军突出水泊,分路突袭郓城、汶上、东平三处州县,又派遣水军,张水师船舶上千艘,出水泊,直入运河水道,逆黄河水道北渡黄河,袭取寿张县。济州张叔夜、陈曦真出兵救援,皆被杀得大败,如今已经退兵回济州而去。” 童贯闻言大惊,半晌未曾言语,末了方道:“这妖女居然如此用兵,跳出水泊,攻占四面州县,已然占得先机。如今她四面定兵,又攻占北岸寿张县,尽得地利,此前四面围困,断绝四周道路之策已然不可再用,如之奈何?” 御前飞龙大将酆美闻言,上前道:“枢相宽心,既然她那里分兵四路,正好分薄了兵力,我等可聚集大军,逐个州县攻打。只要围定一处州县,那女贼定然提兵来救,正好可半路与她交兵,我十万兵马与她决战,定然可一鼓而胜。若那女贼不来救援,我军便逐个州县攻打收复,也教她损兵折将来。” 御前飞虎大将毕胜也道:“正是如此,那女贼水泊兵马本就不多,如今分兵四路,正中下怀。这妖女虽野战凶悍,但我等集十万军马,数倍于她,即便城下野外浪战,料想也不会输。” 童贯闻言大喜道:“甚合吾意,却不知先取哪处州县?”两个对望一眼后,皆道:“寿张县孤悬黄河北岸,我等可沿黄河水道,调集左近舟师一同进兵。”商议定后,童贯便号令军马分为两路,一路沿黄河北岸东进,一路调集黄河舟师进兵。 话分两头,却说当日梁山聚贤堂上,三娘定策以先下手为强之策,准备出兵先攻郓城县。数日后,备齐军马,三娘点起三万精锐军马,手下自卢俊义以下,公孙胜、黄文炳、关胜、呼延灼等俱都随军出征,一共点了二十五位领头下山征进。 不一日,梁山军马兵至郓城县城外十里处下寨,方才升帐后,得郑鹰火急来报说,得京城细作消息,官军遣童贯为主帅,起八路州县兵马并京城两万精锐,一共十万人马征进梁山。 三娘闻言后,笑而不语,帐内诸将皆是吃了一惊。卢俊义道:“官军十万大军前来征剿,不如先撤兵而回,在水泊以逸待劳等他前来,以水泊之地利,与之周旋。” 黄文炳却道:“只怕官军占住水泊四面要道,困我在水泊内,结下硬寨围之,便出兵甚难。” 关胜道:“八百里水泊,他如何能尽数围定?稳守之策还是退守梁山为好。” 诸头领议论纷纷,三娘听了半晌后忽然说道:“宋廷官军这是项庄舞剑,却意在沛公。童贯出兵十万,并非真要进剿梁山,而是意图牵至我梁山军马。他那里在华州左近军州,排下二十万精锐西军,已经将息半载有余,如今正是进兵华州之时。宋廷怕他那里进兵华州,我这里却出兵沿运河水道西进,威胁宋廷汴河水道,截断运河漕运,因此才有童贯亲自领军前来征剿。如果所料不差,童贯兵至梁山左近后,只会固守四处道路并四面州县,不让我军出兵救援。此刻我等当抢先下手,先出兵攻打四面州县,方为上策。” 黄文炳闻言谏道:“左近州县军马不多,兵弱将少,取之不难,难的却是取下之后,如何能守住。况且除了童贯大军将至外,济州那里尚有张叔夜、陈曦真两万军马在彼,分军攻打州县,只恐分薄了军势。” 三娘微微一笑说道:“分进合击,调动济州军马出城,先破济州官军,待得童贯到了,再以分城诱他与我城下决战,不论他来打哪处州县,我都当亲自引大军前去,集齐兵马与之一决雌雄。” 当下商议定后,三娘便将下虎符令箭,准备分派人马。(未完待续。) 第廿二章扈岚四路取州县李逵双斧下寿张 便在中军帐内,三娘教下令箭来,点关胜、呼延灼、宣赞、郝思文、韩韬、彭玘六将引五千军马攻汶上。又点董平、张清、单廷珪、魏定国、龚旺、丁得孙六将引五千军马攻东平。再点鲁智深、武松、项充、李兖、焦挺、鲍旭六将引五千军马攻打寿张。最后令水军李俊、张横、张顺、三阮等五千水军,五百艘大小战船出水泊,沿运河直入黄河水道,截断漕运。 方才分拔定,李逵跳将出来道:“嫂嫂,你却又不曾点俺铁牛的将,只来个鸟枢密,俺前去砍了他的头来。” 三娘斥道:“上趟违我将令,休得多言。这趟差你一件事,想我梁山侵润左近州县官府,内里多有我白莲教徒众,你与燕青两个乔装了,前去寿张县内与潜伏的白莲教众联络了,待得鲁大师军马齐至后,与鲁大师等里应外合,拿下寿张。如此你可敢去?” 李逵咧开大嘴笑道:“有何不敢去?”当下便与燕青接了将令,辞别一众头领先行。其余各头领便点起军马,分头行事。 却说李逵与燕青两个乔装了上路,燕青打扮得村村朴朴,将一身花绣把衲袄包得不见,扮做山东货郎,腰里插著一把串儿,挑一条高肩杂货担子。 李逵却扮个樵子,将两板利斧缚于背上便要行。燕青看了道:“你那两板斧太过扎眼,若是被眼明手快做公的望出来,便要坏了大事。” 李逵道:“吃饭家伙,如何不带?”燕青道:“你将斧子藏我挑担里。”李逵道:“赤手空拳,路上不说遇得官军,便是遇得个毒虫猛兽,也不好下手。”燕青将一口朴刀交在李逵手中道:“路上便用朴刀防身。”李逵才闷闷接了。 两个离了军营先行,回到水泊边,燕青放了号箭,自有水泊水师驾船来送两个。两个乘船过了水泊运河,直抵黄河北岸。登岸后,寻处酒店吃了一回酒复行。 只行出二三里地,前面山林里一声虎啸,窜出一只大虫来。李逵见了,撇了朴刀,抢去燕青挑担里拿了一双板斧,直奔那大虫而去。 那大虫见得人来,虎吼一声,腥风大作,一剪一扑,李逵闪过身来,一斧子砍在大虫股后。那大虫机巧,一刹那间,稍稍一躲,那一斧未曾砍实,但却上了皮肉,那大虫吃痛,掉头便走,李逵大吼一声,便追了上去。 燕青在后面追赶不及,转过山来看时,早已经没了李逵踪影,顿时跌足道:“正是招灾惹祸的,却不知去了哪里。”料想便是再有几个大虫也奈何不了李逵,当下燕青挑了担子,便先往寿张而来。 却说李逵追着那大虫急赶,他是走惯山路的,脚程极快,那大虫被赶得性起,回身又是一扑,李逵又是一斧子砍在大虫身躯上,大虫伤了肋下,一声嘶吼,不敢再斗,没命的只顾往前奔逃。一人一虎,一前一后,只顾疾走,不知不觉居然追到了寿张县来。 此时正值午衙方散,城门打开,就那城门口守城门的一二十个土兵,见得一个大虫狂奔而来,顿时骇了一跳,再看后面时,一个黑大汉,手持双斧赶来,更是吃惊。 一众土兵急忙敲起鸣锣,喝道:“有大虫!”但那大虫来得极快,不及掩门,便虎啸一声,不顾前头人多,直窜入城去,可见这大虫是何等畏惧后面的李逵。 李逵赶得性起,也不管什么土兵,只顾抢入,那些土兵见他凶悍,更是不敢阻拦,一人一虎便这般直入城内。 李逵入得城内,只见那虎只顾逃命,街上百姓人等都吓得躲入屋内不敢出来,行街小贩都弃了摊档逃命,李逵追赶上去,直将那虎赶到一处门牌下。那大虫无路可走,虎吼一声回身扑来,李逵当头一斧,将虎首砍成两半,那大虫方才毙命。 李逵杀了那大虫,笑呵呵的抬头一望,却见得面前门牌上写了“寿张县衙”几个字,李逵看了哈哈大笑道:“不想便这般杀将进来,索性也不等什么军马了,先抢进去,砍了鸟县令的头来。” 李逵一手提了双斧,一手提了虎尸,来到县衙门口,大叫入来:“梁山泊黑旋风爹爹在此!” 便在李逵杀虎时,早有县里人在门口张望,此时听得李逵呐喊,吓得县中人手足都麻木了,动弹不得。原来这寿张县贴著梁山泊最近,若听得黑旋风李逵五个字,端的医得小儿夜啼惊哭,今日亲身到来,如何不怕! 门口一众衙役一发声喊都往廊下避走,当时李逵便提了虎尸,迳去知县椅子上坐了,口中叫道:“著两个出来说话,不来时,便放火。” 廊下房内众人商量:“只得著几个出去答应,先得拖住他一二,待得兵马来救。”数内两个吏员出来厅上拜了四拜,跪著道:“头领到此,必有指使。”李逵道:“尔等听了,今日爷爷领了梁山十万军马来取你寿张县,请出你知县来,我和他厮见。若是知县乖乖开门纳降,便饶他狗命,胆敢说半个不字,这大虫便是他的榜样。”说罢便将那死虎扔在面前。 两个见了那死虎惨状,顿时心惊肉跳,急忙应了。转回房来,与众衙役商议道:“却是做苦,这黑旋风直说领了十万梁山人马来取城子。”数内衙役中有不少梁山侵润之人,当下都道:“这黑旋风何等凶悍,我等不敢与他僵持。” 两个吏员道:“如此先寻知县相公讨个主意。”当下去寻了,却发现知县自开了后门逃了。又转来寻城内步军、马军都头,土兵却道:“两个一般与知县相公出城走了。” 两个没奈何,只得来到堂上回话道:“知县相公却才见头领来,开了后门,不知走往那里去了。”李逵不信,自转入後堂房里来寻。 “头领看,那头衣衫匣子在那里放著。”李逵扭开锁,取出头,领上展角,将来戴了,把绿袍公服穿上,把角带系了,再寻靴,换了麻鞋,拿著槐简,走出厅前,大叫道:“尔等听了,既然知县逃了,尔等都降我梁山便罢,不然少时军马齐至,教你等个个吃一回俺大斧。吏典人等都来参见。” 众人没奈何,只得上去答应。李逵道:“我这般打扮也好么?”众人道:“十分相称。”李逵道:“你们令史只候都与我到衙了,将一应府库封存,田文户籍都妥帖取来;若不依我,这县都翻做白地。” 众人怕他,只得聚集些公吏人来,自有县内胥吏细作暗中扶持了,将县内户籍文书都取来放了,将府库钥匙也放在案上。一众衙役擎著牙杖骨朵,打了三通擂鼓,向前声喏。 李逵呵呵大笑,又道:“办的不错,在此闲等无事,你众人内也著两个来告状。”吏人道:“头领坐在此地,谁敢来告状?”李逵道:“可知人不来告状,你这里自著两个装做告状的来告。我又不伤他,只是取一回笑耍。” 公吏人等商量了一会,只得著两个牢子装做厮打的来告状,县门外百姓都放来看。两个跪在厅前,这个告道:“相公可怜见,他打了小人。” 那个告:“他骂了小人,我才打他。”李逵道:“那个是吃打的?”原告道:“小人是吃打的。”又问道:“那个是打了他的?”被告道:“他先骂了,小人是打他来。”李逵道:“这个打了人的是好汉,先放了他去。这个不长进的,怎地吃人打了,与我枷号在衙门前示众。” 李逵起身,把绿袍抓扎起,槐简揣在腰里,掣出大斧,直看著枷了那个原告人,号令在县门前,方才大踏步去了,也不脱那衣靴。县门前看的百姓,那里忍得住笑。 正在寿张县前走过东,走过西,忽听得一处学堂读书之声,李逵揭起帘子,走将入去,吓得那先生跳窗走了,众学生们哭的哭,叫的叫,跑的跑,躲的躲,李逵大笑。 出门来,正撞著一人,定眼看时,却是燕青。燕青撇了挑担,上前揪住李逵喝道:“你这厮,闯入城来,既然得了县衙,却不寻我白莲教众一起发作,把定城门,占了城池,只顾在这里胡闹!” 李逵笑道:“小乙哥莫动怒,这城子里当官的都跑了,却无人管,戏耍一遭何妨?” 燕青不与他多争辩,揪着李逵回到县衙来,便在挑担内取出白莲教信物,衙内白莲教细作看了,自出来相见。燕青命众教徒便在衙门放出七色风筝,聚齐教众。 少时,聚得三五千人来,老少妇孺精壮皆有。当下燕青教下号令,让老弱妇孺把定衙门,精壮人等编几队,分头各自守住府库仓禀,四处城门,教李逵带一队人看守衙门,自去巡防城门去了。 到得第二天午时,鲁智深、武松、项充、李兖、焦挺、鲍旭引五千军马到来时,只见寿张县城头却已经换了梁山旗号,城头皆是精壮巡守。 鲁智深等人皆是吃了一惊,待得燕青、李逵两个引人来接住后,将事情说了后,鲁智深大笑道:“好个黑疙瘩,一个人便拿下了寿张县,真是有福之人。”众人皆是一起大笑,大军入城,占住寿张县不提。(未完待续。) 第廿三章八将分兵守寿张五雄刺探入郓城 却说鲁智深、武松、李逵、燕青引项充、李兖、焦挺、鲍旭四将并五千军马占住寿张县后,便飞鸽传书急报三娘军前。半日后得三娘回书,吩咐他们只顾修葺城垣,囤积粮草,等待厮杀,江水上自有水军掩护。 鲁智深等得命后,一边囤积粮草,一边发放官仓粮食与百姓,发动城内百姓一同整修寿张城墙。一连数日之内,三娘那里陆续传来军报,汶上、东平等地俱都攻克,第七日军报来说,便连郓城县也不战而下。 鲁智深等人都是大喜过望,三娘在信中再三嘱咐,寿张县孤悬北岸,童贯兵至,定然要先打寿张县,教鲁智深等死守城池,不可出战。鲁智深等按三娘嘱咐,细细准备,只等迎击官军不提。 却说三娘当日分拔三路军马分取汶上、东平、寿张三处之后,点起大军进抵郓城县城下安营扎寨,只等攻打。 便在中军帐内商议攻打县城时,数内转出美髯公朱仝与插翅虎雷横前来禀道:“主公容禀,这郓城县令时文彬乃我两个旧交,为官清正,作事廉明。每怀恻隐之心,常有仁慈之念。争田夺地,辩曲直而后施行;斗殴相争,分轻重方才决断。闲暇抚琴会客,也应分理民情。虽然县治宰臣官,无愧一方民父母。此等人只宜招降,若是他号召城内百姓抵御我军,害得多伤百姓性命,便有碍梁山仁义之命。我两个愿入城内去,劝说时知县开城归降。” 三娘却摇头道:“郓城县内,胥吏之中,也多有我梁山侵润之人。此前早晚都有飞鸽互传消息,但最近三日以来,都未曾得城内消息。如今城内消息不明,你两个前去,只恐不妥。” 雷横道:“城内故交旧友颇多,便是有什么变故,也自可脱身。”朱仝也道:“既然城内消息不透,我两个去了,正好可打探消息来报。” 黄文炳沉吟道:“主公容禀,两位头领皆是郓城县人,此去打探消息正好。” 三娘见说了,思虑半晌后方道:“既然如此,两位可去,我这里差时迁、白胜两位兄弟随你们一同入城,若有什么事,也好接应。” 商议定后,当夜三更,时迁、白胜引十个身手矫健敏捷细作,与朱仝、雷横两个,趁黑到了城下。只因三娘深知细作间谍作用,因此在整编梁山军马时,单独命郑鹰、时迁、白胜三个,就山内人等挑选适合人选,单独成立了一只细作间谍部队,军号“夜道”,专做潜入探听消息、散布谣言、埋伏放火、刺杀下毒等勾当。 众人潜到城下后,时迁、白胜等人甩出探石,飞到城上,半晌没有动静后,方才取出飞钩来,甩上城头钩住后,时迁先攀附而上。随后白胜等人尽皆上了城头,最后将朱仝、雷横拉了上去。 朱仝、雷横两个见得时迁等人如此身手,悄无声息的便上了城头,都是暗自惊叹:“主公果然知人善任,起初还瞧不起时迁、白胜两个,却不想两人还有如此妙用。” 上得城墙后,时迁引人在前面探路,白胜带人护着两个走在后面,但遇得城内巡兵时,便早早示警,各自躲藏。如此一路前行,避过数队巡兵后,一行人到了城内。 朱仝、雷横指点路径,到了城内鸟雀棚头细作约定的一处据点,时迁上前敲门,内里人应声后,两个对了暗号,那人方才开门将众人引入。 到屋内坐定后,那人纳头便拜道:“可算盼得来人,三天前,济州府那里差了兵马都监张慕云到来。这人常与主公交手,深知我军乃是用信鸽传递消息,因此方到县里,便差人将街上一应玩鸟雀的人尽数捉了,又差善射之士守住几处高楼屋顶,待得见有信鸽飞起,便即射杀。因此我等这里被捉了许多兄弟,还有信鸽也放不出去,正在苦等。”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朱仝问道:“那时知县如今何在?”那人道:“时知县如今尚在县衙内,听闻这张慕云引千余官军到来后,便以济州府张叔夜官文,掌了城内军事,时知县并不得掌军,只是困在衙内,做些文事。” 时迁听了,连连搓手道:“既然时知县已经失了权柄,两位不可再去县衙见他。我等只可相机行事,便在明夜,趁黑时,在城内四处放火,等城内一乱时,趁乱打开城门,接应军马入城。” 商议定后,众人便在下处安歇。便歇了一天,待得第二天晚间,时迁等人便换了夜行衣,分头行事,朱仝、雷横两个在下处等候消息。 果然,过不多时城内多处火起,百姓大乱,时迁等人又四处呐喊,巡城兵丁见后,急报张慕云。张慕云闻报后冷笑道:“此乃城内细作使怪,差人扑灭火头,弹压百姓,各处城门守好,分头捉拿城内细作。” 当下张慕云亲自带人行事,官军迅速弹压百姓,扑灭火头,又分差官军四处搜捕细作。时迁见形势不妙,急忙躲回据点,白胜那里却正撞见官军,白胜几个力战官军,最后被绕钩搭住,生擒活捉了去。 朱仝、雷横两个在屋内听得火起,城内大乱,正暗自欣喜,两个提了朴刀,稍作准备,正待出门与时迁等会和。却不想刚到门口,便见得时迁引人回来。 时迁道:“张慕云这厮好生镇定,只顾守牢城门,教人四处灭火,丝毫不乱,我见搜捕人多,便先回来,也不知白胜兄弟如何。” 众人听了只得先按下,待得天明时,只听屋外一阵鸣锣响处,众人在窗前望了,只见一队官军,押了白胜等几个,脱得赤条条的绑了,一边敲锣一边喊道:“拿得梁山细作数人,城内百姓安心,昨夜放火谣言皆是这伙人所为,如今已经擒下,众人安心!” 如此一路敲打过去,朱仝、雷横、时迁等人看了都是暗暗叫苦。回头朱仝道:“如今陷了白胜兄弟,我两个还是先乔装去一趟县衙,面见时知县,若能勾得出人来最好。”时迁却道:“此时不妥,那张慕云在,时知县只恐做不得主。”雷横道:“只能冒险一试,若是迟了,白胜兄弟吃他剁做八段!” 时迁苦劝不住,朱仝雷横两个乔装了,便即出门。当天转到县衙后门,两个敲开门后,内里却是一个门子来问。两个直说是时知县故交来访。 少时门子通传后回来,将两个引入县衙后院,便在时文彬书房内得见。时文彬见得两个时,顿时大惊失色,挥退旁人后道:“你两个好大胆子,已然落草为寇,如今还敢来见我!” 朱仝拱手道:“知县相公息怒,听朱某一言。”当下朱仝将梁山替天行道,扈三娘镶星天命之事说了,末了道:“相公,想我梁山治理左近村坊,百姓人人安居乐业,不必受官府盘剥,更不得受什么花石纲之苦,人人拥戴我梁山。反观朝廷,奸臣当道,迫害忠良,大兴花石纲,官府勾结地方豪强害民。知县相公数年都不得升迁,空有一腔为民做主之心,却无法施展一身本事,倒不如随我等投了梁山,早晚做出一番事业来。” 时文彬沉吟不语,雷横道:“相公,当年教我两个去拿晁盖、宋江,便是知晓我两个与晁天王、宋江相厚,有心要放他两个,梁山上下对相公恩情不敢忘怀。如今梁山军马到来,要取这郓城县,我家三娘子便是担忧兵火一起,累及城内百姓,因此差我两个来劝说相公,若是能开城投降,便可免了城内百姓兵祸之苦啊。” 两个劝说了半晌,时文彬最后叹口气道:“那三娘子大名,我也是如雷贯耳,梁山如何善待周遭百姓,我也是看在眼里的。罢了,既然如此,我便随你两个投靠梁山便了。” 朱仝、雷横闻言皆是大喜,时文彬又道:“只是如今张慕云尽掌城内军马,须得用个苦肉计方可赚得他。”两个忙道:“但听相公吩咐。” 时文彬道:“我这个苦肉计便是要委屈两位,只推说两位来劝说我,被我擒住,便请张慕云等军将前来押解,然后置备下酒筵款待他,便在酒肉里下了蒙汗药,麻翻他一干人等。将他们都擒下后,我才可以接掌兵权,如此方可开城纳降。” 朱仝、雷横两个听了,一起道:“愿听相公吩咐。”时文彬道:“你两个就不怕是我赚你们?”朱仝、雷横道:“相公彬彬君子,信义在先,我两个不敢有疑。” 当下三个商议定后,时文彬便唤来心腹衙役细细嘱咐了,随后命人将朱仝、雷横两个绑缚,备下酒宴,便即差人去请张慕云等人前来。 少时,张慕云带了两员偏将并数十名军马到来,在堂上相见后,时文彬差人押来朱仝、雷横两个。时文彬指着两个骂道:“两个此前乃是本县都头,猪油蒙了心,却去落草为寇,今日还想来游说本官投靠贼寇,被我擒拿在此,交予都监处置。” 张慕云大喜,命人将两人押下,时文彬又道:“本官备了酒筵庆贺,请都监入席。”张慕云却道:“如今贼寇围城,小将公务繁忙,不敢久留。”(未完待续。) 第廿四章知县用计赚都监泊主驱兵败官军 便在堂上,时文彬听了暗暗叫苦,若是这张慕云不肯入席,如何能麻翻他几个?心头虽惊,但时文彬面上却古井不波,只淡淡说道:“张都监贵人事忙,自去便可,恕不远送。” 张慕云也听出味来,登时站住脚步,心头暗忖道:“临来时陈统制交代,这时知县与梁山瓜葛不浅,教我仔细提防。眼下看来,他既然拿住两个贼子呈献,料定不会反。他久在郓城县,此趟守城,还要多赖他这里周全,若是不吃他酒食,面上须不好看。” 正待开口时,张慕云又转一念,只想道:“我来此多时,他也不曾请我,为何今日便请?莫不是有诈?这趟便是难看一次,也先将两个贼子解送回去方才是正事。” 当下张慕云笑道:“时知县言重了,今日真是公务繁重,改日再来叨扰。” 当下吩咐土兵押解朱仝、雷横两个,便投都监府而去。时文彬暗暗叫苦,不想这张慕云如此谨慎,不但赚不得他,反倒陷了朱仝、雷横进去,但也无法搭救,只得看着两个被押走。 却说朱仝、雷横被押入大牢,倒是见到了白胜,三个都是面面相觑。白胜惊道:“两位哥哥何以至此?”雷横将事由说了,骂道:“不想错信了这时文彬,反倒是赚了我两个。”朱仝却道:“料想非是时知县之过,而是那张慕云太过仔细。”三个无法,只得在牢中苦苦挣扎。 却说张慕云回到都监府,想了今日之事一回,自觉对不住时文彬,当下吩咐府内置备酒席,请时文彬过府吃酒。时文彬正急得如热过上的蚂蚁,听得都监府来人相请时,暗叫天幸。 当下时文彬欣然赴宴,到都监府赴宴。这一顿酒食吃了,时文彬在酒席上不动声色,只假意道:“拿住的贼子休要解送过去,待得那梁山贼寇攻城时,便在城头明正典刑,也好杀杀贼寇威风。” 张慕云听了暗暗点头想道:“他如此说了,定然与梁山贼寇没有瓜葛,先前多猜疑了他。” 吃饱喝足,渐渐散去,各自回府歇息。过了三日,时文彬命知县衙门也备下酒席,请张慕云等一干将领过府饮宴。这次张慕云等皆不疑有他,欣然赴约。 张慕云等到后,时文彬请入内堂都坐了。张慕云起初还谨慎,不肯先吃酒,只顾在那里看那酒色。只见那酒色清澈,又见一个酒坛内倒出来的酒,时文彬都先喝了,众人才放心饮宴。那桌上菜肴丰富,大块酱牛肉更是滋味鲜美,众将都是大快朵颐。 方才吃了两口牛肉,时文彬忽然道:“随行军士饥渴,也请他们吃些酒肉如何?”张慕云道:“也好,只是酒却不要与他们,吃多了误事。”当下时文彬命人切了大块酱牛肉盛了出去,堂下随行一众军士也都吃了。 过不多时,张慕云陡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心头大惊,指着时文彬怒道:“你在酒中下蒙汗药?”时文彬安然端坐,只淡淡笑道:“你张都监奸似鬼,酒中用药,岂能瞒你?那酱牛肉的酱汁之内方才有药。”说罢自饮一杯,杯盏才落时,张慕云等军将尽皆倒地。 见众人倒地,时文彬唤来心腹衙役,将堂内军将都绑了。少时再看堂下众土兵时,也都东倒西歪,也都吩咐用绳索绑了。随后去了张慕云随身小印,时文彬提笔写了一封公文,差人持公文去牢中取来朱仝、雷横、白胜三个。 牢中人见了公文,不疑有他,便将三个交给知县衙门衙役带去。少时三个回到知县衙门来,时文彬亲自解了绑缚道:“时某计策不成,连累两位受了牢狱之苦。”雷横愧道:“起初还道是时知县赚了我两个,不想时知县如此重信义,小可惭愧。” 言罢,时文彬带着三个看了被绑缚的张慕云等人,三个都是大喜。随后白胜借套衙役服色换了,去时迁那里引了一众细作到来。便在知县衙门都换了衙役服色后,几个分头领了人手前去打开城门。 却说三娘引大军在城外等候,也不急着攻城。首先便是寿张县捷报传来,当闻得李逵一人一斧抢夺了寿张县后,众头领都是大笑。 到得第四日上,汶上先来捷报,第五日上,东平那里又来了捷报,都言已经攻破两处州县。汶上知县逃去无踪,也没甚家小,东平那里,董平、张清却来信说,拿得东平府程太守一家老小,询问如何处置。 三娘当即笑着提笔回信,教董平亲自护送将程太守一家送来郓城县相见。卢俊义听了三处州县皆已经攻下,心中有些焦急道:“三处州县都已经陷落,我等尚在这里按兵不动,朱仝、雷横、时迁、白胜四个去了多时,只怕有什么意外。不如先提兵打一回城子来看动静。” 三娘沉吟片刻道:“此趟用兵,也要等济州府官军动静,再等三日,若还是没有消息,便即攻打!” 等到第六日上,先是花荣驻守的东门打开,花荣引军马急忙赶至城下,见得城头上时迁等人换了旗号,心头大喜,当即挥军入城。随后三处城门也都打开,梁山军马不得厮杀,不费一兵一卒,已经攻入郓城县内。 朱仝、雷横两个引时文彬在知县衙门前接住三娘等头领,将时文彬与众头领都引见了。三娘见得时文彬后笑道:“时知县不但爱民如子,而且熟悉地方政务、农事,我得时知县,如虎添翼。”当下便拜为梁山政务参谋,只管左近州县管治之事。 来到堂上坐定后,三娘教人将张慕云等人提来。张慕云已经是第二次被三娘擒住,依旧昂然不跪,雷横见了大怒,便提刀要来杀张慕云,三娘却喝住道:“他累败于我,这次回去,只怕童贯也不会饶他,但放他去又如何?能捉他一次、两次,便能捉他第三次。”说罢吩咐放了张慕云等一干将领。 放了张慕云后,三娘又得济州府那里飞鸽传书,直说听闻梁山军马大举下山攻打四处州县,张叔夜、陈曦真亲自领军来援。三娘得报后,吩咐朱仝、雷横、时文彬三个镇守郓城县,自引大军前往抵敌。 离了郓城县往南不出五十里路,便在官道上遇得济州官军。两军对圆后,三娘也没兴趣与他斗阵,当下喝命花荣、徐宁两个各引两千龙骑兵于左右两翼布阵,中间命刘唐、石勇、李云三将引五千精锐环甲兵为中坚,战鼓催动之下,也不答话便密密层层攻打过去。 却说张叔夜、陈曦真提兵到了阵前,只见梁山军马来了一万上下,但见左右两翼,各把旗招展动处,左右两翼红旗下,各涌出一员大将。左翼大将怎生结束,但见:擐甲披袍出战场,手中拈著两条枪。雕弓鸾凤壶中插,宝剑沙鱼鞘内藏。束雾衣飘黄锦带,腾空马顿紫丝缰。号旗上书写分明:龙骑兵彪将头领“小李广”花荣。 又见右翼大将,怎生打扮,但见:雕鞍玉勒马嘶风,介胄棱层黑雾蒙。豹尾壶中银镞箭,飞鱼袋内铁胎弓。甲边翠缕穿双凤,刀面金花嵌小龙。号旗上书写分明:龙骑兵彪将头领“金枪手”徐宁。 这队骑兵,人与马上下皆是环甲,宛似铜墙铁壁般而来,奔至近处后,觉得便是地动山摇,惊涛骇浪般扑面而来。在远处便不住放箭,近处便是长枪马刀砍杀。 又见中军那里大队步军踏着战鼓之声而来,计有五千余人,人人皆是虎背熊腰,一般高矮,全身贯甲,皆手持重刀大斧,耀耀生威而来。当先三个步军头领,旗号上书了,乃是赤发鬼刘唐、石将军石勇、青眼虎李云。 这一群精锐步军,皆是宋军步人甲结束,如海潮般扑面而来,铁甲在阳光下寒寒生威,那步人甲箭矢不透,直直推将过来。 如此中间有环甲重兵冲阵,两翼龙骑兵护翼,丝毫没有用什么阴谋诡计,只靠兵精甲利,靠着强大战力强攻,径直扑向对面济州一万五千官军。 张叔夜、陈曦真见了都是大骇,张叔夜道:“不想这梁山贼寇得了连环马,步人甲,都学了去,而且所练军阵、战法更胜我军中所用,只怕抵敌不住。” 陈曦真也道:“若是我等这里一万五千兵马都丧了,便连济州府都保守不住,不若早早退兵。”两个倒也当机立断,当下便喝命众军齐退。 官军缓缓而退,梁山两翼龙骑兵,花荣、徐宁见了,中军后面三娘也见了,三娘便号旗招动,两翼骑兵便即蜂拥而出,追袭官军。 官军退兵,慌不择路,陈曦真死命领一军断后死战,方才保得张叔夜大队军马退去,但他那里五千断后军马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只有陈曦真单枪匹马杀出重围来。 陈曦真杀透重围后,往南走了数里地,半道上遇得张慕云几个。相见后,张慕云将郓城县失陷经过说了,陈曦真闻言愣了半晌才道:“不想便连时文彬都与梁山暗通曲款,这妖女好厉害的手段。阴谋诡计斗她不过,便连正军正战也敌她不过,如之奈何?” 张慕云道:“如今只能等童枢密大军到来再做计较,先使人报知童枢密方好,切莫让童枢密大军再遭梁山妖女算计。”当下商议定后,陈曦真差人送信,自与张慕云回济州府去了。(未完待续。) 第廿五章夙世因缘寻良配长蛇布阵破敌方 却说三娘大败济州官军后,便即收兵自回郓城县,教下将令,差董平押解东平府程太守一家老小至郓城县。不一日,董平押解程太守一家老小到来,三娘便在县衙堂上亲自相见。 那程太守名唤程万里,平素治理东平府,颇有建树。张清、董平两个引军马打东平,他手下并无什么精兵强将,董平又是东平府都监,知道内里虚实,是以只守了一日,城池便即告破。城破后,董平擒住程太守并一家老小,念在之前情义,倒是未曾伤害。 程万里到得堂上,暗想这梁山妖女,谈笑间便让济州数万官军飞灰湮灭,真的是杀人不眨眼,自忖必死,是以一直战栗不止。不想到了堂上后,只见堂上主位上,一位美艳女子,一身直衣狩服端坐其上,明眸善睐,笑颜如花,端的不像杀人如麻的妖女。 程万里有个女儿,十分颜色,此时程万里见了此女,心下暗叹:“世间还有比自己女儿更美的女子。” 背后军卒推了一把,程万里一个踉跄,慌忙唱了个喏。那女子微微一笑道:“程太守请坐。”当下军卒搬张杌子教他坐了。 那女子道:“程太守,久仰大名,我便是梁山泊主扈岚。”程万里想说几句硬气话,但话到嘴边却又不敢,只得默不作声。 三娘又道:“太守兵败,失了城池,如今走投无路。若是太守要替宋室殉节,便也简单,我这便吩咐刀斧手,将你一家尽数推到市曹斩首示众。” 一旁董平听闻,急忙劝道:“主公,这程太守向来官声不错,也并未有害民之举,还请饶了他一家。” 三娘板起脸道:“你与她非亲非故,为何要与他求情?”董平默然无语。三娘冷眼看了程万里一眼,又道:“历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就算程太守再清廉,这大宋官场内,又有几人真是清廉的清官?杀了程太守,也不会杀错。” 程万里虽自忖必死,但临到头来,却是死志不坚,听了三娘这话,顿时面如土色,忍不住跪了下去,哀告道:“泊主在上,小可自知罪孽深重,但小可通晓政务,精于理财,还请泊主留一条性命,愿供驱策。” 三娘哼了一声道:“你要投我,须得有人作保方可。”董平闻言道:“主公,小将愿意与程太守作保。”三娘狡黠一笑道:“你与他非亲非故,如何与他作保?” 程万里听了,想起从前这董平曾来向自己求亲,只是那时程万里只想着将女儿进献入宫,凭借女儿飞黄腾达,是以拒绝了董平。后来听闻董平去参与了什么比武招亲,之后便再未来提过亲,久而久之程万里便忘了,此时猛然想起来,保命要紧便急忙说道:“泊主明鉴,早年董都监曾来与小女商议婚配之事,只是当时小女年齿尚幼,因此未曾婚配。如今愿意将小女许配与董都监,这样董都监便是小可爱婿,如此可能作保?” 董平闻言忙道:“此事不可。”三娘马上道:“你不答应这门亲事,马上将程万里一家都杀了,便连他那个娇滴滴的女儿也要香消玉殒,你想清楚了!” 董平瞪大了眼睛,沉吟半晌,又见程万里那里哀求的眼色。方才叹口气道:“也罢,小将愿答应这门亲事。”三娘与程万里都是大喜,当下三娘唤来时文彬,命他做个保媒,程万里便将程小姐许配与董平,程万里投入梁山麾下来。 当左右无人时,董平对三娘道:“主公为何要如此?”三娘信口胡诌道:“你与程小姐乃是夙世因缘,躲不掉的。”董平默然半晌后道:“你休得诓我,我知道你是想断我念想,其实只要天天能见得你,我也便心满意足了。” 三娘笑骂道:“只为见我,便不娶妻生子了?你如何对得起你董家列祖列宗?真要是这般,我罪过大焉。”董平也笑道:“小将明白主公苦心了,如此也好,多谢主公安排这门婚事。”说罢两个皆是笑了。 安排完董平婚事后,三娘便得军报,直说童贯十万兵马得知失了郓城、寿张、汶上、东平四处,当下挥军齐出北面寿张,意图夺回寿张,重新打通漕运。 三娘便即召集众将商议,随后命朱仝、雷横、时文彬守郓城县,张清、董平、程万里守东平府,关胜、呼延灼守汶上。三娘率领两万大军并其余头领回师寿张县救援鲁智深、武松、李逵等。 再说童贯军马往寿张县而去,这天已经到了寿张地界,忽闻前方哨探军马来报,直说前面一彪军马拦路。童贯聚齐众将直到阵前看了,只见一彪连环甲马军列阵在那里,当先两员大将,旗号上写得分明;“金枪手”徐宁,“小李广”花荣。 童贯骑在战马上望了,谓前军诸将道:“此定是贼寇先锋,那个敢厮杀的出去打话?”先锋队里转过一员猛将,挺身跃马而出,就马上欠身禀童贯道:“小将愿往,乞取钧旨。” 看乃是郑州都监陈翥,白袍银甲,青马绛缨,使一口大杆刀,见充副先锋之职。童贯便教军中金鼓旗下发三通擂,帅旗下把红旗招展兵马,陈翥从门旗下飞马出阵,两军一齐呐喊。陈翥兜住马,横著刀,厉声大叫:“无端草寇,背逆狂徒,天兵到此,尚不投降,直待骨肉为泥,悔之何及!” 梁山阵中先锋头领彪将徐宁见了,飞马出阵,更不打话,舞起钩镰金枪,直取陈翥。两马相交,兵器并举,一个使枪的迎头便刺,一个使刀的劈面砍来。二将来来往往,翻翻复复,了二十余合,徐宁卖个破绽,放陈翥赶将入来,一刀欲砍个空。徐宁趁势,手起枪落,把陈翥连盔带顶,正中面门,搠了个通明窟窿,陈翥翻身死於马下。 徐宁的两员副将,单廷珪,魏定国,飞马直冲出阵来,先抢了那匹好马,接应徐宁去了。一旁阵内梁山副先锋小李广花荣,见徐宁得了头功,在马上寻思:“官军方至,立足未稳,刚败一阵,已踏动锐气,不就这里抢将过去,捉了童贯,更待何时!” 当下花荣大叫一声,如阵前起个霹雳,手持银枪,把马一拍,直撞过阵来。童贯见了,勒回马望中军便走。背后两员副将李忠、周通见了,也叫道:“不就这里捉了童贯,更待何时!”各自催动连环甲军马,杀过阵来。金枪手徐宁并单廷珪、魏定国三个,见了阵内冲杀过去,也招动本队红旗军马,一齐抢入阵中,来捉童贯。 先锋五千连环甲马一起冲阵而去,远处便箭矢如雨而下,近处便是长枪冲刺,杀得童贯三军人马,大败亏输,星落云散,七损八伤,军士抛金弃鼓,撇戟丢枪,觅子寻爷,呼兄唤弟,折了万余人马,退三十里外扎住。 便在此时,三娘、卢俊义等中军人马到来,便在阵中鸣金收军,传令道:“且未可尽情追杀,略报个信与他。”梁山泊人马都收兵而回,便在寿张城下扎住营寨,各头领自献功请赏。 鲁智深、武松、李逵三个见得三娘军马到来,都出城相见。三娘道:“官军虽败,但仍有九万人马。今日他败了,数日后定然复来,众将听我号令,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埋伏。”众头领听了,皆是领命,各自行事。 且说童贯输了一阵,折了人马,早扎寨栅安歇下,心中忧闷,会集诸将商议。酆美,毕胜二将道:“枢相休忧,此寇知得官军到来,趁我军马立足未稳,大举冲杀,我军猝不及防,因此让他侥幸得胜。官军初到,不知虚实,因此中贼奸计。想此草寇,只是仗着连环马军为势,多设军马,虚张声势,一时失了计较。我等且再整练马步将士,停歇三日,养成锐气,将息战马,三日後将全部军将分作长蛇之阵,俱是步军杀将去。此阵如长山之蛇,击首则尾应,击中则首尾皆应,都要连络不断,决此一阵,必见大功。” 童贯道:“此计大妙,正合吾意。”即时传下将令,整肃三军,训练已定。第三日五更造饭,军将饱食,马带皮甲,人披铁铠,大刀阔斧,弓弩上弦,正是枪刀流水急,人马撮风行。大将酆美,毕胜当先引军,浩浩荡荡,杀奔寿张县来。 八路军马,分於左右,前面发三日铁甲哨马前去探路,回来报与童贯中军知道说:“前日战场上,并不见一个军马。”童贯听了心疑,自来前军问酆美,毕胜道:“退兵如何?” 酆美答道:“休生退心,只顾冲突将去。长蛇阵摆定,怕做甚麽?”官军迤逦前行,直进到寿张县城下,竟不见一个军马,但见城池之旁运河水道内,隔水茫茫荡荡,都是芦苇烟水,远远地遥望见寿张县城头上一面杏黄旗在那里招,城头亦不见些动静。 童贯与酆美,毕胜勒马在万军之前,遥望见运河水面上芦林中一只小船,船上一个人,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斜倚著船背,岸西独自钓鱼。(未完待续。) 第廿六章十面埋伏败童贯七里港汊灭舟师 却说童贯到得寿张城下,既不见城外有梁山军马列阵相迎,也不见寿张城头有军马驻守,顿时心头疑惑。待得见城下运河内有渔人时,童贯便差步军,隔著岸叫那渔人,问道:“贼在那里?” 连唤数声,那渔人只不应。童贯大怒道:“装聋作哑,此必贼寇耳目!”叫能射箭的放箭,两骑马直近岸边滩头来,近水兜住马,扳弓搭箭,望那渔人後心,飕地一箭去。那枝箭正射到箬笠上,当地一声响,那箭落下水里去了。这一个马军放一箭,正射到蓑衣上,当地一声响那箭也落下水里去了。 那两个马军是童贯军中第一惯射弓箭的。两个吃了一惊,勒回马,上来欠身禀童贯道:“两箭皆中,只是射不透,不知他身上穿著甚的。” 童贯再拨三百能射硬弓的哨路马军,来滩头摆开,一齐望著那渔人放箭。那乱箭射去,渔人不慌,多有落在水里的,也有射著船上的。但射著蓑衣箬笠的,都落下水里去。 童贯见射他不死,便喝道:“内里必着硬甲。”便差会水的军汉脱了衣甲,赴水过去,捉那渔人,早有三五十人赴将开去。那渔人听得船尾水响,知有人来,不慌不忙,放下鱼钓,取棹竿拿在身边,近船来的,一棹竿一个,太阳上著的,脑袋上著的,面门上著的,都打下水里去了。後面见沈了几个,都走转岸上,去寻衣甲。 童贯看见大怒,要再教拨五百军汉下水去,定要拿这渔人;若有回来的,一刀两段。酆美,毕胜二将道:“此人透着邪气,只顾差步军下水去捉,恐难得手。黄河舟师便在左近,不若召来此处水道,一则以运河为何粮道,二则可差舟师惯水性的捉他。” 童贯闻言道:“只恐这里水道内伏有梁山水贼,贸然入来,着他手如何是好?”酆美,毕胜二将道:“我军岸上九万军马布置,接应舟师,自然无虞。”童贯听了,便即吩咐传令军士点起狼烟为号,少时黄河水道内涌入三五百余只大小船舶,内里有斗舰、海鳅船等大船五十余艘,其余皆为艨艟、火船、运粮船、小舟等,都打着旗号,正是宋军舟师,由黄河舟师统制官刘均国统帅。 刘均国船到后,差巡船前来,童贯命传令军士将消息说了。刘均国得令后,命前部五十条小船载了五百水军,纳声喊,一齐敢将过去。 那渔人见得官军船来,回转船头,指著岸上童贯大骂道:“乱****臣,害民的禽兽,来这里纳命,犹自不知死哩!”童贯大怒,喝教水军放箭。 那渔人呵呵大笑,说道:“兀那里有军马到了。”把手指一指,弃了蓑衣箬笠,翻身攒入水底下去了。那五百水军驾船赶到船边,却不见得人,只夺得空船一艘。 那渔人正是浪里白跳张顺,头上箬笠,上面是箬叶裹著,里面是铜打成的;蓑衣里面,一片熟铜打就,披著如龟壳相似:可知道箭矢射不入。 宋军水军皆道:“必是躲在水下!”当下三五十个宋军水军,口含利刃,跳下水去,寻找张顺。张顺早攒下水底,伏在官军船只低下,拔出水军专用利刃,见得人落水下来后,只顾排头价戳人,都沉下去,血水滚将起来。有乖的急忙又上船来,逃得性命。 童贯在岸上看得呆了,身边一将指道:“城头上那面黄旗正在那里磨动。”童贯定睛看了,不解何意,众将也没做道理处。酆美道:“把三百铁甲哨马,分作两队,教去两边城角出哨,看是如何。”却才分到城边,只听得城内一个轰天雷炮飞起,火烟撩乱,两边哨马齐回来,报有伏兵到了。 童贯在马上那一惊不小,酆美,毕胜两边差人,教军士休要乱动,九万宋军都掣兵器在手,前後飞马来叫道:“如有先走的便斩!”按住三军人马。童贯且与众将立马望时,城北鼓声震地,喊杀喧天,早飞出一彪军马,都打著黄旗,当先有两员骁将领兵。怎见得那队军马整齐。 黄旗拥出万山中,烁烁金光射碧空。马似怒涛冲石壁,人如烈火撼天风。鼓声震动森罗殿,炮力抓翻泰华宫。剑队暗藏插翅虎,枪林飞出美髯公。 两骑黄马上,两员英雄头领:上首美髯公朱仝,下首插翅虎雷横,带领五千人马,直杀奔官军。童贯令大将酆美,毕胜当先迎敌,两个得令,便骤马挺枪出阵,大骂:“无端草贼,不来投降,更待何时!” 雷横在马上大笑,喝道:“匹夫死在眼前,尚且不知!怎敢与吾决战?”毕胜大怒,拍马挺枪,直取雷横,雷横也使枪来迎。两马相交,军器并举,二将约战到二十余合,不分胜败。酆美见毕胜战久,不能取胜,拍马舞刀,迳来助战。 朱仝见了,大喝一声,飞马轮刀,来战酆美。四匹马两对儿在阵前厮杀。童贯看了喝采不迭。到间深里,只见朱仝,雷横卖个破绽,拨回马头,望本阵便走。 酆美,毕胜两将不舍,拍马追将过去。对阵军发声喊,望城北便走,童贯叫尽力追赶过城北去,只听得城头上画角齐鸣,众军抬头看时,前後两个炮直飞起来。 童贯知有伏兵,把军马约住,教不要去赶,只见山顶上闪出那个杏黄旗来,上面绣著白莲教旗号,上书“替天行道”四字。童贯止住兵马,那边看时,见城头上一簇杂彩绣旗开处,显出那个蓟州盖世女英杰一丈青扈三娘来。背後便是军师黄文炳,卢俊义,花荣,徐宁,金枪手,银枪手,众多好汉。 童贯在城下见了,更是盛怒,只听扈三娘朗声在城头笑道:“童枢密有劳来此,这官军九万军马并黄河舟师,我便笑纳了!”随后吩咐黄文炳道:“放起号炮,教凌振与李俊动手!不许放过官军舟师一船一人!”黄文炳便即招动号旗,城内三声号炮响起。 童贯在城下隐约听得三娘说话,却听不清楚,前军有军将听得,命人传话回来。童贯听了正惊异不定时,城内三声炮响,只听阵后军士呐喊道:“前头是梁山水贼!” 循声望去,只见官军舟师前面数里处,港汊水道内转出无数船只,皆插了白莲梁山旗号。童贯正待急命舟师迎敌时,却见官军舟师船队内,都是大声呐喊起来:“斗舰、海鳅船都漏水!” 原来正是张顺带领一众水军伏在水下,凿沉了官军大船。水军统制官刘均国见了,急命水师军士也下水厮杀。于是前部左右小船皆聚拢大船周围,一时间拥塞在一处。 尚不及下水时,只见南岸那里一片芦苇荡内,冲天而起万点流星火雨,直奔官军舟师而来!刘均国等一众舟师军将皆看得目瞪口呆,却不知袭来的正是凌振在南岸施放的梁山特有奔雷火箭。 只见千余支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直扑而来,在运河水道内拥塞一处的宋军舟师内炸开来。这批火箭内里皆是藏了引火之物,硫磺、白磷、火油等物,一旦命中船只,顿时燃起冲天大火来。 千余支火箭瞬间覆盖船队,顿时燃起冲天大火来,风助火势,那水道内顿时一片火海。宋军舟师被烧死、炸死无数,其余都跳水下逃命。宋军统制官刘均国也跳水逃命,却被伏在水下的张顺赶上,一刀杀死在水中。 只片刻功夫,宋军三五百艘船灰飞烟灭,岸上童贯等人看得目瞪口呆,正在发愣。便在此时,梁山水军小船赶上前来,只顾用竹茅渔叉赶杀落水的宋军水兵,那水面上顿时一片血红,真是尸山火海,流血漂橹。 少时,酆美,毕胜二将方才省来,急忙一起道:“恩相,但教岸上军士放箭,搭救水中军士!”语犹未绝,只听得後军纳喊,探子报道:“来路上,正西山後冲出一彪军来,把後军杀开做两处。” 童贯大惊,带了酆美,毕胜急回来救应後军时,东边山後鼓声响处,又早飞出一队人马来。一半是红旗,一半是青旗,捧著两员大将,引五千军马杀将来。那红旗军随红旗,青旗军随青旗,队伍端的整齐,但见:对对红旗间翠袍,争飞战马转山腰。日烘旗帜青龙见,风摆旌旗朱雀摇。二队精兵皆勇猛,两员上将显英豪。呼延手舞双铁鞭,关胜斜横偃月刀。 那红旗队里头领是双鞭呼延灼,青旗队里头领是大刀关胜。二将在马上杀来,大喝道:“童贯早纳下首级!”童贯大怒,便差酆美来战关胜,毕胜去呼延灼。童贯见後军发喊得紧,又教鸣金收军,且休恋战,延便且退。 朱仝,雷横引黄旗军又杀将来,两下里夹攻,童贯军兵大乱,酆美,毕胜保护著童贯,逃命而走。正行之间,刺斜里又飞出一彪军马来,接住了厮杀。那队军马,一半是白旗,一半是黑旗,黑白旗中,也捧著两员虎将,引五千军马,拦住去路。(未完待续。) 第廿七章群虎分啖噬羔羊天罡斗阵擒官军 却说童贯退兵时,刺斜里又飞出一彪军马来,接住了厮杀。那队军马,一半是白旗,一半是黑旗,黑白旗中,也捧著两员虎将,引五千军马,拦住去路。这队军端的齐整:炮似轰雷山石裂,绿林深处显戈矛。素袍兵出银河涌,玄甲军来黑气浮。铁钢枪飞风雨响,丈八矛到鬼神愁。左边大将栾廷玉,右手英雄豹子头。 那黑旗队里头领是教师栾廷玉,白旗队里头领是豹子头林冲。二将在马上大喝道:“奸臣童贯,待走那里去?早来受死!”一冲直杀入军中来。那睢州都监段鹏举接住栾廷玉交战,洳州都监马万里接著林冲厮杀。 这马万里与林冲斗不到数合,气力不加,却待要走,被林大喝一声,慌了手脚,著了一矛,戳在马下。段鹏举看见马万里被林冲搠死,无心恋战,隔过栾廷玉铁枪,霍地拨回马便走。栾廷玉奋勇赶将入来,两军混战,童贯只教夺路且回。 只听得前军喊声大举,山背後飞出一彪步军,直杀入垓心里来。当先一僧一行者,领著环甲重步兵,横冲直撞而来,大叫道:“休教走了童贯!”那和尚不修经忏,专好杀人,单号花和尚,双名鲁智深。这行者景阳冈曾打虎,水浒寨最英雄,有名「行者」武松。这两个杀入阵来,怎见得,有《西江月》为证:鲁智深一条禅杖,武行者两口钢刀。钢刀飞出火光飘,禅杖来如铁炮。禅杖打开脑袋,钢刀截断人腰。两般军器不相饶,百万军中显耀。 童贯众军被鲁智深,武松引领环甲步军一冲,早四分五落。官军人马,前无去路,後没退兵,只得引酆美,毕胜撞透重围,杀条血路,奔过山背後来。正方喘息,又听得炮声大震,战鼓齐鸣,看两员猛将当先,一簇步军拦路。 来的步军头领解珍,解宝,各捻五股钢叉,又引领步军杀入阵内,童贯人马遮拦不住,突围而走,五面军马步军一齐追杀,赶得官军星落云散,酆美,毕胜力保童贯而走。见解珍,解宝兄弟两个,挺起钢叉,直冲到马前。 童贯急忙拍马,望刺斜里便走,背後酆美,毕胜赶来救应;又得唐州都监韩天麟,邓州都监王义,四个并力,杀出垓心。方才进步,喘息未定,只见前面尘起,叫杀连天,绿丛丛林子里又早飞出一彪人马,当先两员猛将,拦住去路。那两个是谁?但见:一个宣花大斧,一个出白银枪。枪如毒蟒露梢长,斧起处似开山神将。一个风流俊骨,一个猛烈刚肠,董平国士更无双,急先锋索超谁让。 这两员猛将:双枪将董平,急先锋索超,两个更不打话,引一众轻甲马军,飞马直取童贯。王义挺枪去迎,被索超手起斧落,砍於马下。韩天麟来救,被董平一枪搠死。 酆美,毕胜死保护童贯,奔马逃命。四下里金鼓乱响,正不知何处军来。童贯拢马上坡看时,四面八方四队马军,两队步军,镣铐圈,簸箕掌,梁山泊军马大队齐齐杀来,童贯军马如风落云散,东零西乱。 正看之间,山坡下一簇人马出来,认的旗号是陈州都监吴秉彝,许州都监李明。这两个引著些断枪折戟,败残军马,踅转琳琅山躲避。看见招呼时,正欲上坡急调人马,又见山侧喊声起来,飞过一彪人马赶出,两把认旗招,马上两员猛将,各执兵器,飞奔官军。 这两个是谁?有《临江仙词》为证:盔上长缨飘火焰,纷纷乱撒猩红,胸中豪气吐长虹。战袍裁蜀锦,铠甲镀金铜。两口刀枪如雪练,垓心抖擞威风,左冲右突显英雄。军班青面兽,好汉扑天雕。 这两员猛将,正是杨志,李应,两骑马,一刀一枪,引一彪骠骑马军,却才截住吴秉彝,李明两个军官厮杀。李明挺枪向前,来杨志,吴秉彝使方天戟,来战李应。两对儿在山坡下一来一往,盘盘旋旋,各逞平生武艺。 童贯在山坡下勒住马,观之不定。四个人约到三十余合,吴秉彝用戟奔李应心坎上戳将来,李应只一闪,那枝戟从肋窝里放个过,吴秉彝连人和马抢近前来,被李应手起枪落,只见一条血颡光连肉,顿落金鍪在马边,吴秉彝死於坡下。 李明见先折了一个,却待也要拨回马走时,被杨志大喝一声,惊得魂消魄散,胆颤心寒,手中那条枪,不知颠倒。杨志把那口刀从顶门上劈将下来,李明只一闪,那刀正剁著马的後胯下,那马後蹄翻将下去,把李明闪下马来,弃了手中枪,却待奔走,这杨志手快,随复一刀,砍个正著。可怜李明半世军官,化作南柯一梦!两员官将,皆死於坡下。 杨志,李应追杀败军,正如砍瓜截瓠相似。童贯和酆美,毕胜在山坡上看了,不敢下来,身无所措,三个商量道:“似此如何杀得出去?”酆美道:“枢相且宽心,小将望见正南上尚兀自有大队官军扎住在那里,旗不倒,可以解救。毕都统保守枢相在山头,酆美杀开条路,取那枝军马来,保护枢相出去。” 童贯道:“天色将晚,你可善觑方便,疾去早来。”酆美提著大杆刀,飞马杀下山来,冲开条路,直到南边。看那队军马时,却是嵩州都监周信,把军兵团团摆定,死命抵住垓心里,看见那酆美来,便接入阵内,问“枢相在那里?” 酆美道:“只在前面山坡上,专等你这枝军马去救护杀出来。事不宜迟,火速便起。”周信听说罢,便教传令,马步军兵,都要相顾,休失队伍,齐心并力。二员大将当先,众军助喊,杀奔山坡边来。 行不到一箭之地,刺斜里一枝军到,酆美舞刀,迳出迎敌,认得是睢州都监段鹏举,三个都相见了,合兵一处,杀到山坡下,毕胜下坡迎接上去,见了童贯,一处商议道:“今晚便杀出去好?却捱到来朝去好?”酆美道:“我四人死保枢相,只就今晚杀透重围出去,可脱贼寇。” 看看近夜,只听得四边喊声不绝,金鼓乱鸣。约有二更时候,星月光亮,酆美当先,众军官簇拥童贯在中间,一齐并力,杀下山坡来。只听得四下里乱叫道:“不要走了童贯!”众官军只望正南路冲杀过来。 看看混战到四更左右,杀出垓心,童贯在马上以手加额,顶礼天地神明道:“惭愧!全赖神明保佑,脱得这场大难!”催赶出界,奔济州去。 却才欢喜未尽,只见前面山坡边一带火把,不计其数;背後喊声又起,看见火把光中两条好汉,捻著两口朴刀,引出一员骑白马的英雄大将,在马上横著一条点钢枪。那人是谁?有《临江仙词》为证:马步军中推第一,天罡数内为尊,上天降下恶星辰。眼珠如点漆,面部似镌银。丈二钢枪无敌手,身骑快马腾云,人材武艺两超群。梁山卢俊义,河北玉麒麟。 那马上的英雄大将,正是玉麒麟卢俊义。马前这两个使朴刀的好汉:一个是浪子燕青,一个是赤发鬼刘唐,在火把光中引著三千骠骑军,抖搜精神,拦住去路。 卢俊义在马上大喝道:“童贯,你中了我家师妹十面埋伏之计,我在此等候多时,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童贯听得,对众道:“前有伏兵,後有追兵,似此如之奈何?”酆美道:“小将舍条性命,以报枢相,汝等众官,紧保枢相,夺路望济州去,我自战住此贼。” 酆美拍马舞刀,直奔卢俊义。两马相交,不到数合,被卢俊义把枪只一逼,逼过大刀,抢入身去,劈腰提住,一脚蹬开战马,把酆美活捉去了。燕青,刘唐便来接应,众军齐上,横拖倒拽捉去了。 毕胜和周信,段鹏举舍命保童贯,冲杀拦路军兵,且战且走;背後卢俊义赶来,童贯败军,忙忙似丧家之狗,急急如漏网之鱼。天晓脱得追兵,望济州来。正走之间,前面山坡背後又冲出一队步军来,那军都是铁掩心甲,手持蛮牌盾,绛红罗头巾,当先四员步军头领,毕竟是谁?黑旋风双持板斧,丧门神单仗龙泉,项充,李衮在傍边,手舞团牌体健。斩虎须投大穴,诛龙必向深渊。三军威势振青天,恶鬼眼前活见。 这李逵轮两把板斧,鲍旭仗一口宝剑,项充,李衮各舞蛮牌遮护,却似一团火块,从地皮上滚将来,杀得官军四分五落而走。童贯与众将且战且走,只逃性命。李逵直砍入马军队里,把段鹏举马脚砍翻,掀将下来,就势一斧,劈开脑袋;再复一斧,砍断咽喉,眼见得段鹏举不活了。 且说败残官军将次捱到济州,真乃是头盔斜掩耳,护项半兜腮,马步三军没了气力,人困马乏。奔到一条溪边,军马都且去吃水,只听得对溪一声炮响,箭矢如飞蝗一般射将过来。官军急上溪岸,去树林边转出一彪军马来,为头马上三个英雄是谁?舞动一条玉蟒,撒开万点飞星。东昌骠骑是张清,没羽箭谁人敢近!飞枪的枪无虚发,飞叉的叉不容情。两员虎将势纵横,左右马前帮定。 原来这没羽箭张清和龚旺,丁得孙带领三百余骠骑兵。那一队骠骑马军,都是铜铃面具,雉尾红缨,轻弓短箭,长枪弯刀。三将为头直冲将来。嵩州都监周信见张清军马少,便来迎敌;毕胜保著童贯而走。 周信纵马挺枪来迎,只见张清左手纳住枪,右手似招宝七郎之形,口中喝一声道:“著!”去周信鼻凹上只一石子打中,翻身落马;龚旺,丁得孙傍边飞马来相助,将那两条叉戳定咽喉,好似霜摧边地草,雨打上林花,周信死於马下。童贯止和毕胜逃命,不敢入济州,引了败残军马,连夜投东京去了,於路收拾逃难军马下寨。(未完待续。) 第廿八章治理四县排诸事建号江南反方腊 原来三娘便在寿张城下摆布下十面埋伏之计,先以奔雷火箭与梁山水军共破官军黄河舟师,在陆上以十路伏兵杀败童贯大军。厮杀一天一夜后,杀得九万官军丢盔卸甲,见得官军溃败,三娘也不肯放过,便号令梁山军马四处追击。 是以最远的张清所部统带骠骑兵,甚至一直追杀到济州府,杀得童贯不敢入济州。各部追杀百余里后,大获全胜,方才各处鸣金收军而回,三娘教下号令,请鲁智深、武松镇守寿张县,其余军马、将领皆回梁山。 号令将下,各路军马大胜而回,鞍上将都敲金镫,步下卒齐唱凯歌,纷纷尽入梁山泊,个个同回宛子城。三娘、卢俊义、公孙胜、黄文炳先到水浒寨中,聚贤堂上坐下,令裴宣验看各人功赏。 卢俊义活捉酆美,解上寨来,跪在堂前。三娘饶有兴致的看了后,笑问道:“你可愿降我?”酆美暗想,先留下有用之身,再图青山,当下咬牙道:“小将愿降。” 三娘笑了笑,吩咐左右解了绑缚,置酒款待。酒过三巡,酆美道:“小将新投大寨,未立寸功,我与济州张叔夜相熟,愿去说之,教他投降。” 三娘眯着眼睛大喜道:“如此正好,你且去说降,成功后,定有重赏。”当下还了酆美盔甲、军器、马匹,让他自去。酆美走后,黄文炳道:“此人目光闪烁,料想未必是真心投降。”三娘微微笑道:“当年郝思文、彭玘两个投降之事,想必张叔夜、陈曦真还未曾忘记,这人此去,定然遭猜忌。稍后我等用兵济州,或许用得到他来。” 随后各路众头领陆续都到堂上,是日杀牛宰马,重赏三军。是役梁山取了四座州县城池,杀败济州官军并童贯十万大军、黄河舟师,共歼灭宋军水陆两军五万余人,俘虏四万余人,梁山死伤不过三千余人,可谓是大获全胜。 三娘吩咐先将被俘宋军就梁山左近开垦良田,挑选精壮、愿投降者,打散编入各路军马中,共得一万余兵员补充,其余三万余人都做屯田之用。 又命柴进、蒋敬、时文彬、程万里分别管治东平、汶上、郓城、寿张四处州县,差朱仝、雷横守郓城,鲁智深、武松守寿张,董平、张清守东平,解珍、解宝守汶上。四处州县百姓免税一年,一年之后,梁山只按十一税收取粮赋,而过往商旅、城内商贾,皆按梁山厘金之策收取商税。 又吩咐在四处州县开办梁山玻璃制品作坊,酿酒作坊等,同时开办商号,做起玻璃、酿酒的生意来。三娘还召命四处州县百姓,鼓励商贾,开垦良田,轻徭薄赋,加上白莲教行医传教后,众多百姓皆入白莲教来,三娘与梁山更是深得民心。 随后三娘吩咐梁山水军以寿张为据点,出运河直达黄河水道,截断东京漕运水路,威胁宋廷运河沿岸诸路城池,以吸引宋廷注意,减轻西路华州的压力。 虽然朱武、史进接连传来信函,说与西路宋军已经接仗数次,互有胜败,但三娘知道宋军精锐皆在西军,华州九华山有军马十万,又有朱武之智、史进、秦明、杨雄、石秀等勇将在,而且那里的兵马是按《纪效新书》编练许久的,就是如此军势,与宋朝西军厮杀出场,还只是互有胜败,便知道西军战力之强。所以三娘必须在东面牵至、吸引宋廷的注意。 却说张叔夜与陈曦真在济州府,闻得童贯大军兵败,顿时大惊失色。当夜闻得有军马赶来城下,两个急忙吩咐谨守城池,到城头看时,只见是童贯旗号,但尚未及接应,童贯军马又被一支梁山骑军杀败,不敢入城,绕城别走去了。 两个面面相觑,黑夜里也不敢开城接应。待得天明时,四处放出哨探,探听消息。半天之后,得报便是童贯大败,引军退往东京去了。 张叔夜闻报后叹道:“不想童枢密十万大军都败了,梁山女贼养成气力,如之奈何?”陈曦真道:“那女贼攻破四处州县,这回却分兵驻守,不再回山。看来这趟她是要以梁山为根本,四处攻占州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今趟大败官军后,只怕要来打我济州这里,当早作谋算。” 正商议间,有小军前来报道,直说御前大将酆美来到城下。两个听了急忙命人接入来,少时酆美到了堂上,两个接住,陈曦真问道:“将军何以至此?” 酆美气喘吁吁将被俘之事说了,又说自己虚以委蛇,假意投降之事,最后道:“如今我有一策,可赚得那扈妖女前来。便是两位假意被我说动,便在城内受降,我去赚得那扈妖女前来城内,在城内埋伏下军马,定然可以一举生擒那扈妖女!” 张叔夜和陈曦真闻言,互望一眼,先前郝思文、彭玘使反间计可把济州官军坑得苦了,如今酆美献的计策,两个如何能信?张叔夜不动声色笑道:“如此最好,稍后细细商议,先备酒筵与将军压惊。”当下备酒款待酆美不提。 数日后,消息传来,梁山水军直出运河水道,强入黄河水道,接连劫掠黄河水道内的漕运船只,花石纲船队被劫掠甚多,黄河沿岸州县风声鹤唳,警讯接连传来。 陈曦真闻报后大惊道:“梁山女贼这一仗大败黄河舟师,大河之上再无敌手,就连东京只恐也会遭梁山水军毒手,如之奈何?”张叔夜叹口气道:“此乃女贼声东援西之策,她这是要朝廷调集西军精锐东来,以缓解华州白莲被西军围攻之势。” 正说话间,又有军报到来,直说江南有食菜事魔教贼寇方腊率众起事,自称圣公,建元永乐,设置官吏将帅,以头巾区别等级,从红巾往上分六等。贼寇互相煽动,烧房舍,掠金帛子女,诱逼良民加入贼军。不到十天就有数万人参加义军,在息坑打败并杀死宋将蔡遵。随后攻占青溪、睦、歙二州。南面攻克衢州,杀死郡守彭汝方;北面横扫新城、桐庐、富阳各县,进逼杭州。 张叔夜、陈曦真得报后更是面色堪忧,张叔夜叹口气道:“不想江南也乱了起来,那里起事,多半是受这花石纲之苦。如今扈妖女在北,方腊妖人在南,一南一北,便是天下大乱之势。”陈曦真道:“此刻我等能做的,也只是守好济州,与扈妖女周旋,济州若失,只恐梁山女贼兵吞山东,左近再无敌手了。”张叔夜道:“如今朝廷也只有暂时舍弃华州,先破梁山,再南下江南征讨方腊了。” 说犹未了,酆美再来请见,又说那假意投降之策,张叔夜与陈曦真自然不肯相信,但酆美又是东京御前大将,也不好处置,只得差人护送回京去了。 酆美见两个不信,也只得收拾行装,正打算回东京时,闻得城头警讯大作,原来是梁山军马又来攻打济州。 原来三娘在梁山休整数日,安排妥当诸事后,便即趁着大胜之威,再点起军马攻打济州。 张叔夜、陈曦真闻报后大惊失色,当即命军兵死守城池,派出信使急报东京求援。两个到了城头来看时,只见梁山军马数万,四面围城,军强马壮,城外联营数里,军势骇人。 陈曦真道:“那妖女惯会使用细作,城内定有她的细作,而且常用信鸽互传消息,须得先差兵士,将城内信鸽鸟雀尽皆扑杀,在用善射之士,守住四周高处,但见得信鸽飞起,便即射杀,断绝消息,方可久守。”张叔夜当即命人去办理。 正说话间,酆美也到城头来看梁山军势,陈曦真忽念一动道:“将军之前计策,或可一试,如今梁山军马齐至,不若便请将军出城与那女贼相商,待赚得她入城来,便可擒捉,只要这女贼一去,料想济州之围定解。” 酆美大喜,当即应允,便自去准备,随后缒城而下,往梁山大营去了。酆美去后,张叔夜道:“此人若是再行反间计如之奈何?”陈曦真笑道:“此趟待他回来,先听他的布置,若是那女贼真与酆美勾结使反间计,那我等便将计就计。” 稍后,酆美归来,与两个商议道:“那女贼听了我言语,果然信了,便在明日,打开北门,她引一千军马入城受降,我等便可在城内擒捉她来。” 陈曦真闻言冷笑道:“将军真行反间计来,想那扈妖女狡猾如狐,如何肯引一千军马入城?定然是要趁我打开北门来,借机抢我城门!左右将他拿下!”一群军士上前将酆美拿下,酆美大声喊冤,但两个却不听从,只命先将酆美关入牢中。 随后陈曦真道:“她那里行反间计,约定明日入城,今晚城外营内守卫必定松懈,我看她那里联营数里,今夜风高,可引军马,多备引火之物,出城袭营,来一回火烧连营。” 张叔夜大喜,两个商议定后,便做准备,只等夜幕降临,便出城袭营。(未完待续。) 第廿九章虚实不定反间计真假未辩赚城策 话分两头,却说三娘那里,酆美前来商议约降之事离去后,黄文炳道:“此人之语全不可信,是想那张叔夜、陈曦真两个死忠之人,如何会肯降?再者历来约降,皆是守军开出城外受降的,如何有入城受降之说?定然是张叔夜与陈曦真同酆美定下计策,图谋算计。” 三娘直衣狩服,乌帽垂绦,端坐帅位上,淡淡一笑,明眸善睐道:“这是自然,但我想来,只怕张叔夜、陈曦真那里并未与他商议定策。他两个皆是精明之人,也料到我知晓入城受降,何等凶险。他两个多半还是不信酆美,只道这酆美是使我反间计来。” 卢俊义道:“既然如此,明日不如便将计就计,只要他城门一开,不管他是真降还是假降,先抢下城门,便可打破城子。” 三娘摇头道:“明日城门不会开,两个如此精细,怎会打开城门,如此冒险?换做我是他两个,便会想着先下手为强,趁着我军只等明日受降,今夜便会前来夜袭军营。如今天干物燥,我这里联营数里,定然多备引火之物,来火攻我军。” 黄文炳一拍大腿道:“主公英明,既然他那里要来夜袭,我等这里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布置。” 三娘听完后笑道:“黄军师布置妥当,只是这般设伏只赚得一般军将,张叔夜、陈曦真皆世间名将,我意当如此如此布置。” 黄文炳叹道:“主公算无遗策,真神人也。”当下计议已定,各自行事。 是夜,月黑风高,陈曦真点起军马,趁夜出城来,军士多带硫磺、火油等引火之物,直抵梁山军营前。陈曦真用兵谨慎,到了寨前看了,却见寨门大开,一个守夜巡兵也不见。 陈曦真看了后惊道:“就算守备再松懈,也不会连寨门也是大开,一个巡兵也不见,内里定然又埋伏!各军速退!”当下火急转头,往来路而退。 方才动身,只见梁山寨内冲天而起三道火箭,斜刺里杀出一彪军马来,当先两员大将正是教师栾廷玉与扑天雕李应。栾廷玉笑着朗声道:“陈统制,别来无恙,我家师侄女料定你见得寨门大开,必不敢进,我等皆在寨外埋伏等你!”李应喝道:“陈统制,你待哪里去?乖乖下马受降!” 陈曦真大惊失色,引军疾走,栾廷玉、李应挥军上前厮杀,截住去路。陈曦真见来路往北门的南路行不通,只得领军投东而来。且战且走时,前面黑暗中又亮起一片火把,如繁星点点,撞出一彪军马来,为首的正是金枪手徐宁、小李广花荣二将。 徐宁、花荣二将也不答话,引军上前厮杀,陈曦真不敢抵敌,只引军败退,往西而去。厮杀片刻,方才得脱,陈曦真引败军往西面退去,正在这时,前面又是一片火起,千万点火把燃起,一彪军马截住去路,为首两将杀将过来,却是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 陈曦真面如死灰,引军只顾望北冲杀而去,济州官军被三路伏军杀得大败输亏。陈曦真冲杀出来,回身看时,身后竟然再无一兵一卒,只剩自己单枪匹马,当下仰天苦笑道:“想不到这扈娘子如此厉害,总是算无遗策,难道她真是天命所归之人?因此不能与之匹敌?” 陈曦真当枪匹马寻路走时,转过一处山坳,陡然见得四面火光四起,周遭伏军尽起,无数火把围拢,将他困在垓心,只见面前一面杏黄大旗飘来,上面绣了白莲教徽号,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旗下拥出数骑来。 当先一位,青花甲胄在身,凤翅金冠上有两条雉尾,一身红装袍甲,胯下玉照夜狮子马,火光下看得分明,正是梁山泊主扈三娘。她左首卢俊义,右首公孙胜,后面黄文炳、燕青、吕方、郭盛等将领簇拥着,一起站定。 三娘笑着道:“陈统制,久违了。如今四面埋伏,你单枪匹马,还不肯下马受降么?” 陈曦真大怒手中长枪一指骂道:“扈妖女!上次与你对阵,你暗施冷箭,如今可敢与我单打独斗?” 三娘银铃般一阵笑声过后,森然道:“有何不敢?!”未等卢俊义人等劝阻,三娘手持日月双刀,一人一骑已经飞出阵去,那玉照夜狮子马何等雄峻,几个腾跃已经到了陈曦真面前。 陈曦真见她来得如此迅捷,也是吃了一惊,打马上前相迎,两人刀枪并举,便厮杀起来。斗了三五十合,不分胜负,陈曦真暗暗心惊,只想道:“这妖女做了梁山泊主后,不想武艺并未拉下,反而更加精进。” 便在此时,三娘忽然双刀并住长枪,开口动问道:“陈统制,你那女儿陈丽卿可有消息?” 陈曦真愕然,顺口道:“并无消息。”三娘连砍三刀,陈曦真并力架住,三娘又道:“我这里四处广布眼线寻她,却不知她去了哪里,最远处都找到了岭南之地,也不得她消息,难道她不在宋境?” 陈曦真隔开双刀挥手横扫一枪,三娘举刀荡开,陈曦真怒道:“你寻我女儿作甚?”三娘嫣然一笑道:“你却不知,她擒在我那里时,与我结为姐妹,姐妹情深,问问不行么?再说了,你不整天说是我劫了你女儿,也要找到还给你才是。” 陈曦真一愣,不妨三娘手中红锦锁套忽然掷来,挂住衣甲,三娘一催胯下狮子马,登时将陈曦真拉下马来,左右军士一起上前,将陈曦真捉了。陈曦真被捉住后,三娘吩咐不可欺辱,先差燕青送回军营内安顿。 三娘捉了陈曦真后,转回幡旗下,对诸将道:“出城宋军皆被擒杀,便可按计策夺下济州!”当下诸将领命,便各自分头行事。 却说张叔夜在城内等候消息,过了片刻后,只见城外远处火光大作,三道火箭飞起,也不知何故。登城远望时,梁山军营离城头十里,隐约只见火光,也有喊杀声传来,却不明深浅。 张叔夜在城头等候多时,心头焦急,便等了两个更次后,只见远方一片大火燃起,燃亮半边天际,张叔夜大喜过望,谓左右道:“陈统制得手了!” 少时只见一彪军马退到了城下,一看却是自家服色旗号,为首一个人叫道:“张太守,我们已经得手,只是陈统制被贼寇冷箭所伤,命在旦夕,快请放我们入城!” 火光下,张叔夜只见数名军士抬了一人,看盔甲战袍正是陈曦真的,只见他背上插了一支羽箭,满脸鲜血,生死不知,张叔夜情急之下,不及细辨,急忙吩咐打开城门。 却不想城门一开,那一彪军马便撞入城来,人人扯开身上宋军战袍,直冲杀进去,为首三员步军战将厉声喝道:“梁山好汉全伙在此!” 一声呐喊,惊得济州城官军魂飞魄散,那三员步军战将正是李逵、项充、李兖,三个凶神直杀入来,冲散城门口济州官军,杀上城头。 左右见势头不好,急忙护着张叔夜火急往东门而逃。李逵三个抢下北门来,急忙举火为号,大开城门,城外梁山三军一起抢入来。 杀入城后,三娘吩咐不可伤害百姓无辜,便连官军只要弃械投降的,便都不能随意杀害!此时济州军马本就不多,陈曦真带出城外夜袭的三千军马又尽数折了,因此也并未抵抗太久。 到得天色蒙蒙发亮时,济州城内已经全数被梁山军马肃清,是役宋军死伤三千余人,被俘三四千人,济州府内除了张叔夜等几个将领先从东门走了之外,城内一应官员家眷,就连被拿下的酆美、张叔夜家小也尽皆被梁山所擒。 天亮后,三娘在州府衙门升堂,吩咐出榜安民,打开官仓,分发米粮给城内贫苦百姓。又将城内官员、恶霸尽皆捉来,民怨大的,便在州府衙门外公审后斩首示众,家眷罚做苦役。随后三娘又吩咐厚葬死伤梁山将士,抚恤死伤将士,升赏有功将士,治疗伤兵。数千被俘宋军,挑选精锐者,打散充入各军中,其余迁往梁山屯田所处,充作屯田兵士。 安排完诸事后,三娘吩咐栾廷玉、黄文炳领王英、郑天寿并一万军马镇守济州府,自引军先回梁山去了。 到了梁山后,三娘摆下筵席庆贺。席间,传来消息,直说江南食菜事魔教方腊起事,攻占州县,自称圣公,建元永乐,设置官吏将帅,以头巾区别等级,从红巾往上分六等。不到十天就有数万人参加义军,在息坑打败并杀死宋将蔡遵。随后攻占青溪、睦、歙二州。南面攻克衢州,杀死郡守彭汝方;北面横扫新城、桐庐、富阳各县,进逼杭州。 听了这个消息后,李逵跳出来道:“嫂嫂,江南那什么鸟人都称圣公,建号自立,你也称个圣母,建个号、立个国呗!” 听得圣母这个名号,三娘哑然失笑道:“分什么公母,难听得紧!你这黑厮,又在胡说八道!” 数内转出一人来,却是公孙胜,只听他道:“主公,贫道有一言进上!”(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建元立号时尚早遮掩罪责恨归迟 聚贤堂上,三娘见公孙胜说了,便道:“公孙先生有话,但讲无妨。” 公孙胜轻咳一声说道:“如今我梁山屡败官军,声威日盛,今趟更是攻破济州府,观山东之地,再无敌手,早晚便可图霸山东。” 三娘闻言笑道:“山东尚有青州、登州、密州等重镇,此时说此话,是否尚早?” 公孙胜道:“上趟三山聚义,已经打破过青州一次,其余登州、密州军兵能有童贯十万军马厉害么?贫道以为,图霸一路军州,早晚之事。” 三娘微微颔首道:“先生所言不错,我意也是先霸山东一路军州。” 公孙胜又道:“今趟江南方腊起事,只破几处州县,便已经建元立号,是以从者云集。贫道以为,我梁山如今声威更在方腊之上,众兄弟皆扶定主公,因此建元立号之事,也该早作打算,以安众心。” 李逵听了,大喜过望,跳出来叫道:“说半天,道长和俺铁牛是一个意思。嫂嫂早些称个圣母,把元建了,我等兄弟替嫂嫂打天下,也好做个开国功臣。” 众将闻言都是笑了,继而纷纷鼓噪起来。林冲按下诸将,近前说道:“师妹,道长所言有理,如今方腊起事,东南半壁迟早战乱,天下群雄逐鹿,我梁山既然不受招安,当早早建元立号,以安军民之心。” 三娘听了之后,沉吟不语,过了片刻之后,方才缓缓起身,走到中央,先团团一礼。诸将心头都微微惊讶,皆起身回礼。随后三娘才缓缓说道:“我梁山累败官军,山东再无可抗我梁山之军,此皆实情。然宋廷立国将近两百年,正所谓破船也有三千钉,宋军精锐皆在西军,那里尚有二十余万精锐在,各路宋军厢兵、京城禁军皆在,宋廷与我来看,还是庞然大物。此刻切勿盲目乐观,只图一时痛快。” 众将听了,皆渐渐安静下来,三娘双手虚按,示意众将坐下,随后方才又道:“方腊起事不假,但聚众十余万人之中,能战兵马有多少?他那里一时能攻城略地,皆是因为江南之地受花石纲之苦太深,宋军准备不足,是以眼下看来却是能攻城略地,显耀一时。但待得各路宋军齐至,吴中之地,无险可守,败亡迟早之事。” 公孙胜道:“既然如此,可否与方腊暂先结盟,我梁山与方腊一南一北,遥相呼应?” 三娘摇摇头说道:“此事不智,我在北,他在南。且先不说他答不答应与我结盟,便算答应结盟,也是我梁山能帮他甚多,而他却无助于我梁山。宋军此刻仍旧控扼两淮、大江,方腊兵马如何能过得大江?真要我梁山有事,方腊必不能援我。而我梁山在北,若与他结盟,朝廷必定先打我梁山。与他人做嫁衣之事,我不会做。” 公孙胜沉吟道:“但今趟朝廷招安,我等扯诏辱使,已然做得绝了,朝廷要剿灭方腊,也定会先平定北面,方才动手。” 三娘狡黠一笑道:“这便是为何我到此时都不肯建元立号的原因。是想我等虽扯诏辱使,但却未建元立号,明面上来说,尚有余地。而方腊不同,他已经建元立号,便是宋廷眼中钉,一代王朝岂能容忍此举?只要我这里尚未建元立号,我料定宋廷,便会先对我梁山留三分余裕,转而先剿灭方腊。” 说到这里三娘顿了顿,转身吩咐了身旁几名侍女几句后,几名侍女转入内堂,稍后取出一份巨大的地图来,展开一看,便是当今天下大地图来。 这地图长约数丈,宽约三丈,铺在地上,聚贤堂中央之地立时都被铺满。其上宋朝、西夏、辽国、金国、大理、吐蕃、扶桑等国家疆域,皆在其上,各国重镇、要塞、国都、山川形胜,皆绘于图上。众将皆首次见得此图,都惊骇不已,纷纷起身来看。 三娘指着地图道:“此乃东州寰宇图,乃我闲暇之时,命萧让召五十名文士,耗时一年半时光,方才绘制而得。其上各国江山形胜,都在其上。” 说到这里,三娘指着图上山东之地的梁山说道:“如今我梁山控扼运河水道,出运河可入黄河水道,直逼东京。西北之地华州少华山那里,我军尚有朱武、史进部在彼,那里有十万精锐牵至住西军二十万精锐。宋廷若真要剿灭我等,非得动举国之力不可。但我眼下并未建元立号,宋廷动举国之力前来征剿,实属不智。可假若我真的建元立号,便是与宋廷不死不休的局面,宋廷定然举全国之力来征剿,便不会似现在这般举棋不定。” 众将听了皆是颔首,李逵焦躁道:“那不称圣母,我等还是要招安不成?”三娘摇头笑道:“我这里所想的招安,并不是你等所想的招安。想南越之地,多土司土番,他那里依旧是自有兵马,自有土地,只是尊奉宋廷旗号而已,但却各行其是。上趟我与招安天使陈宗善说的,封王裂土,独霸山东,并非戏言,我等招安,只认这个条件。我梁山在山东制霸,可以尊奉宋廷旗号,但我要保留军马,听宣不听调,为宋廷藩镇。” 公孙胜闻言皱眉道:“只怕朝廷不会答允此等条件。”三娘俏脸一板,拔出腰间日月刀指着图上东京之地,森然道:“那我便逼朝廷答允!” “如今我梁山攻陷济州,我已经号令李俊等率领水师出运河,入黄河水道,断绝运河漕运,水师直逼东京。稍后我在替天行道旗号前加上几个字,再打出一个旗号来,便是清君侧,诛奸臣,替天行道。这般一来,宋廷定然会认为我心不反,只是因为朝中奸臣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再加上我武力相逼,或可就范。” 公孙胜皱眉道:“裂土封王,建立藩镇之事,只恐朝廷万难答应。若宋廷真因为我等相逼,诛除朝廷奸臣,我等又当如何?” 三娘微微一笑道:“蔡京不是晁错,当今宋帝也不是汉景帝。宋廷若不想我梁山成第二个夏国,在招安之事上,定会细细斟酌。” 李逵听了半天,越听越糊涂,焦躁道:“这弯弯绕太多,不如一鼓作气打到东京去,夺了鸟位子,来得爽快。” 三娘叹口气道:“若是宋廷之外,没有金国、辽国、夏国等虎视眈眈,我也想这般干。” 顿了顿三娘指着地图上金国续道:“如今北面金国已经打得辽国奄奄一息,早晚灭了辽国。金国女真人并非辽人,他一般的觊觎我中原江山,早晚兴兵南下。若我这里图一时痛快,攻上东京,四面勤王兵马必然蜂拥而至。即便我梁山军马雄壮,能打败这些勤王军马,自身也当折损不少,将来金兵南下,如何能抗?稍有不慎,便是再一个五胡乱华的局面,那样我等便是千古罪人!” 公孙胜听了第一个醒悟过来,捻着胡须道:“主公霸住山东,是想待金兵南下,与宋军大战,我等伺机而动。” 三娘微笑颔首道:“如今方腊之乱,并非天下大乱,金兵南下,方才是逐鹿之时。” 公孙胜沉吟道:“但若宋廷不肯按我等条件招安,又当如何?” 三娘微笑道:“不管他招不招安,我都在那里,不增不减。不给我山东,我自取。大军来剿,我兵马据之。与华州东西呼应,我倒要看看谁耗得过谁!” 林冲道:“若朝廷横下一条心来,举全国之力在征剿我等,又当如何?” 三娘笑道:“若宋廷真有这个决心,便不会有辽朝,也不会有夏国。更何况我这里还打出清君侧、诛奸臣、替天行道的旗号来呢?即便要举全国之力来,只怕宋廷朝中也会反对之声四起,如此怎么与我一战?” 众将听了皆是豁然开朗,心头各自有数。当下三娘吩咐更换旗号,打出清君侧、诛奸臣、替天行道的旗号来。又飞鸽传书各军,也教打出这般旗号来。随后将济州捉得的酆美取来,三娘好言安慰,再将梁山裂土封王、永为藩镇之意说了一遍,便放他回去传话。随后三娘吩咐济州等各处州县整修城池,操演军马,枕戈待战不提。 却说童贯和毕胜沿路收聚得败残军马三万余人,十亭军马中去了七亭,比到东京,於路教众多管军的头领,各自部领所属军马,回营寨去了,只带御营军马入城来。 童贯卸了戎装衣甲,迳投高太尉府中去商议。两个见了,各叙礼罢,请入後堂深处坐定。童贯把大折两阵,结果了八路军官,并许多军马,酆美又被活捉去了,似此如之奈何,一一都告诉了。高太尉道:“枢相不要烦恼,这件事只瞒了今上天子便了,谁敢胡奏!我和你去告禀太师,再作个道理。” 正说话间,江南方腊作乱火急军报到来,高俅与童贯看了之后面面相觑,稍后童贯才道:“梁山未平,华州僵持,如今方腊又反,北面金国攻掠辽国,我等未能参与其事,收复燕云十六州,如之奈何?” 高俅道:“且先按下,先往太师府商议再定。”当下两个径往太师府而去。(未完待续。) 第卅一章密议诿过但遮掩奏对任事且旁议 却说童贯和高俅上了马,火急迳投蔡太师府内来。童贯折兵甚多,心头惶惶,两个到了太师府内,府内干办引入,却见蔡京悠然自得在后院观赏鱼虫。 两个见了面面相觑,蔡京手捻鱼食投之,头也不回,只淡淡道:“你的败报,我早已得了,十万军马只回得三万,黄河舟师尽丧,此事万难遮掩。” 童贯拜了太师,泪如雨下道:“请太师顾念旧情,搭救则个。”高俅道:“枢密军马至济州,方知梁山女贼先下手取了四处州县,枢密先失了地利,再兴兵欲复夺寿张,却中了那女贼十面埋伏之计,因此失利,非战之罪。” 童贯诉说折兵败阵之事,蔡京道:“你折了许多军马,费了许多钱粮,又折了八路军官,这事怎敢不教圣上得知!”童贯再拜道:“望乞太师遮盖,救命则个!” 蔡京闻言,弃了鱼食,将汗巾擦干手,于身旁茶炉小几上拿起一本军报道:“我备知你折了军马之事,济州那里又丢失四处州县之事,此事太大,万难遮掩。且休烦恼,此乃今早送来的军报,你且看了。” 一旁伺候干办将书至前,童贯接过来看,高俅侧头同观,只看了一遍,两个对望一眼后,都是喜道:“此趟有此人在,一切罪责可推至他身上。” 蔡京叹口气道:“闻败而喜,吾之不愿,但亦是无可奈何。这军报说了,你那里兵败数日后,梁山女贼又兴兵犯济州,只两日便攻破济州,张叔夜与陈曦真两个,一走一擒,济州就此陷落。此趟张叔夜败走,必回京城复命,你那里大败之事,可尽数推到他的身上,只说张叔夜与陈曦真两个,拥兵自重,与梁山女贼暗通曲款,先失四州县,令大军失了地利,再与女贼互通消息,以致大军中十面埋伏之计。你军马退至济州府城下,再遭梁山贼寇追袭,而济州官军闭门不纳,坐视大军大败输亏。” 童贯道:“若这般说来,张叔夜、陈曦真两个所得之罪,莫大焉,此乃抄家灭族之罪。” 高俅冷道:“枢密切莫心软,无毒不丈夫,此时不教他论罪,反倒要枢密担责不成?” 蔡京闻言,又拿起鱼食来喂池中鱼虫,悠然道:“张叔夜此人在朝中,便是我等政敌羽翼,上趟发落了一个崔靖,何足道哉?此趟再有一个张叔夜,正好对那些人等发难,教其再受重创,朝中我等独大,哪个还敢说话?此趟一来打击政敌,二来替你解围,何乐而不为?” 童贯、高俅两个都是大喜,当下商议定所对口词后,高俅道:“此口词当教枢密各部心腹军将记熟,少时一起指证,张叔夜便百口莫辩。”童贯笑道:“此事易耳,我部下军将,哪个敢不听我言?” 说到这里,蔡京忽道:“明日将此事陈奏了,料定你罪责得脱。倘或今上又震怒说:似此心腹大患,不去剿灭,後必为殃。如此时,恁却怎地回答?” 高俅道:“非是高俅夸口,若还太师肯保高俅领兵亲去那里征讨,一鼓可平。” 蔡京沉吟片刻后,又取小几上一份公文道:“此乃江南火急奏报,只说江南清溪那里,反了食菜事魔教方腊,此贼聚众十余万,接连攻占州县,僭称圣公,建伪元永乐,设置伪官吏将帅,以头巾区别等级,从红巾往上分六等。如今青溪、睦州、歙州、衢州、新城、桐庐、富阳各州县俱失,贼寇进逼杭州,形势颇为急迫。” 高俅道:“这军报我也看过,料想这方腊贼寇兵势不如梁山女贼,就江南诸路军兵前去,当可收拾。梁山之处,地势险要,当先征剿梁山。” 蔡京摇头道:“方腊非比那扈女贼。那女贼狡狯,至今都未曾建元立号,扯出反旗来。而那方腊已经僭号,今上若知晓方腊之事,定万难容忍,必然是要先除方腊的。此刻再兴兵征剿梁山,只怕朝中各官也会多有非议。” 童贯道:“恩相明鉴,我与那梁山贼寇交过兵,知她虚实。梁山这女贼,此前也是未能一鼓作气,调集大军扑灭,如今已经是养成力气,再难制服。若再行放任,养成心腹之患,定然天下震动。” 蔡京笑道:“若是太尉兴兵征剿梁山,枢密以为当以多少兵马为宜?” 童贯道:“如今那梁山女贼麾下兵马不下十万,当以西军二十万精锐为主,另要抽调江北各路军州十万兵马为辅,再调集江淮之上舟师,计约三十五万水陆军马,当可一鼓荡平。” 蔡京哑然失笑道:“三十五万大军,还有江淮两处舟师,当年太宗皇帝伐辽,所用兵马也不过此数,如此举全国之可动兵马前去征剿一处贼寇,若然有失,如之奈何?何况华州、江南两处,也须得军马布置才是。” 童贯、高俅闻言皆是默然,蔡京又道:“此事上我也尚举棋不定,国家多事,兵马捉襟见肘,此趟兴兵当仔细计议。明日早朝,先将济州张叔夜之事办妥再议。”两个应了,正要回去各自准备。 正话间,门吏报道:“酆美回来了。”童贯大喜。太师教唤进进来,问其缘故。酆美拜罢,叙说阵前失陷后,如何赚得回来,向张叔夜、陈曦真两个献计,但两个不听,反倒累得失陷了济州,让他困在城内不得脱身,第二次被梁山擒拿。又说那扈妖女说了招安条件,便要以山东为藩镇,她与梁山一众军马永镇山东,扈妖女要他传话,因此才得见钧颜。 高俅冷笑道:“此女贼异想天开,自太祖立国,废了唐末藩镇以来,何曾闻得国内再开藩镇的?”蔡京沉吟道:“且先不必理会她,既然酆美归来,正好坐实张叔夜罪证,便先用事。”各自回府去了。 次日五更三点,都在侍班阁子里相聚。朝鼓响时,各依品从,分列丹墀,拜舞起居已毕,文武分班,列於玉阶之下,只见蔡太师出班奏道:“上趟遣枢密使童贯统率大军,进征梁山泊草寇。但大军方至济州左近,贼寇已陷寿张、汶上、东平、郓城四处州县,天兵失了地利,再图收复寿张时,中了贼寇十面埋伏之计,这却兵马七万。再三查证后,各路军将都言,此败乃济州张叔夜、陈曦真二人所致。两人镇守济州多年,未思进取,反而养成贼势,听闻多有与梁山贼寇暗通曲款,泄露军机,方有大败。今有御前大将酆美,逃得性命后,来朝分说。” 天子闻言大怒,教酆美上朝奏闻。少时酆美入朝来陛见,将所对口词并张叔夜、陈曦真不纳他献计,以致失了济州之事说了。 天子愤怒乃云:“似此等累国之人,当议重罪!”便下旨将张叔夜拿下大理寺问罪,陈曦真失陷梁山,人虽不在,但亦一并领罪。 处置时,众官内虽有人想替张叔夜、陈曦真说话,但却苦于蔡京一党威势,兼之有酆美等军将为证,也无可辩驳之词,是以处断甚快。 随后蔡京又奏道:“今趟又有江南食菜事魔教贼人方腊作乱,僭号自立,攻陷数处州县,乞请圣旨。”天子闻言大惊曰:“如今梁山贼寇,肘腋之患未除,又有江南贼人作乱,如之奈何?” 数内转过御史大夫陈过庭出班奏道:“如今两处贼寇皆需征剿,但观梁山与江南而看,江南方腊已经僭号,当先征剿之。而梁山又在京师左近,也不得不防。因此臣举荐江南宗泽总领江南征剿之事,起江南四路军州军马,前去征剿江南方腊。” 蔡京闻言不豫,出班奏道:“此乃昏聩之语,朝中无人焉?要启用一个地方编管?” 陈过庭道:“宗泽才干十倍于我,特异于军中之事,长于地方政务,兼之乃吴中人士,熟悉地理民风,可当任事。且若朝廷调集北军前去征剿,只恐水土不服,多伤士卒。” 天子尚在踌躇时,御门前火急来报,奏称今晨东京御河口处,有梁山贼寇舟船突入,虽并未伤害军民百姓,但却耀武扬威转了一圈,打出旗号来,上书:“清君侧、诛奸臣、替天行道”旗号,左右两岸军民看了,无不都议论纷纷。 听得此报后,蔡京心头大怒,面上却古井不波,天子奇道:“方腊僭号,女贼却打出此旗号,是何道理?朝中有奸臣么?” 百官纷纷侧目,但却都不敢言语。高俅出班奏道:“此乃那女贼挑衅之语,意图离间我朝君臣同德之心,万不可理会。” 陈过庭却道:“此话虽然有理,但那女贼既然兵势如此,还不肯僭号,定然心存国家,许是之前与地方官府有些许误会,方才被逼至梁山落草为寇。今趟江南乱事又起,虽梁山地理要紧,但好在女贼尚无僭越之心,她兵船来御河口,也只是旋即退走。臣以为,梁山之处可再遣使者前去,好言相抚,即便不能招安成功,也当先安抚住她。而方腊那里,当遣重兵,迅疾讨灭,随后天兵腾出手来,对梁山是招安还是剿灭,也方才有余裕。”(未完待续。) 第卅二章奸佞自保再兴兵忠义替罪却贼援 宋廷朝堂之上,陈过庭方才言罢,便有数人出班附和。蔡京闻言冷笑道:“京师三五十万民户,上百万军民,每日所需用度,七成乃是靠运河转运,此趟梁山女贼遣舟师紧逼运河,甚至都到御河口来,待散朝后,诸公可往市井一观,必定是百货质价飞涨,民心惶惶。遣使招安,如此示弱,如何能安定人心,平息民怨?且更张贼势,于国无益。” 陈过庭拱手道:“太师老成谋国,我等听太师高见。”蔡京沉吟片刻,一咬牙道:“方腊疥癣之疾,不足道哉,适才你举荐宗泽提调江南兵马前往征讨,此策虽非上上之策,但也颇有见地。想那宗泽编管多年,正可戴罪立功,若能剿平方腊,也算他功劳。” 随后蔡京奏对天子道:“方腊之处,可从陈过庭举荐,差宗泽提调江南四路军州兵马前去征剿。”天子闻奏,便差陈过庭奉旨前往江南召宗泽启用,调集江南四路军州兵马征剿方腊不提。 陈过庭领旨去后,蔡京又道:“当下要紧之事,乃是先集舟师,解运河之困,进而再次征剿梁山女贼。此女贼潜伏水泊,进退自如,累败官军,威胁京城命脉,当先除之。” 天子道:“何人可前往征剿?”蔡京看了数内高俅一眼,高俅会意,出班奏道:“微臣不材,愿效犬马之劳,去征剿此寇,伏取圣旨。”天子云:“既然卿肯与寡人分忧,任卿择选军马。” 高俅又奏:“此趟用兵,首要乃先解运河之困,又兼那梁山泊方圆八百余里,非仗舟船,不能前进,臣乞圣旨,於京城近处,采伐木植,督工匠造船,或用官钱收买民船,以为战伐之用。挑选精锐兵卒,编练水军,待得舟师大成,便可出师进剿。” 天子曰:“委卿执掌,从卿处置,可行即行,慎勿害民。”高俅奏道:“微臣安敢!只容宽限,以图成功。”天子令取锦袍金甲,赐与高俅,另选吉日出师。 当日百官朝退,童贯,高俅送太师到府,在书房内坐定,吃一回茶后,童贯道:“恩相今日朝上,为何后来又答允陈过庭举荐宗泽征剿方腊?” 蔡京脸色铁青道:“公等不闻那梁山女贼打出什么旗号么?清君侧、诛奸臣,说的不是我等还有谁?此等包藏祸心之女贼,当先除之。方腊那里便先放一放,教宗泽前去周旋,吃点苦头也好。” 高俅又道:“但此刻调集军马与梁山女贼征战,左近军兵皆不堪用,难以取胜。” 门下参谋闻焕章转出来进言道:“恩相容禀,或许先前我等皆调度失当。华州那里虽然有扈妖女十万军兵在彼,但却不能威胁京师。如今她在梁山累败官军,已经成势,愚以为当抽调十万精锐西军东来征剿,在辅以东路军马,方有胜算。” 蔡京沉吟道:“闻参谋之言甚是,先前都以为华州方才是她重兵之地,却忘了擒贼先擒王这句话。此趟这妖女尽然敢如此挑衅,定然兴兵征讨,否则拖延日久,朝野议论,官家难免不会起疑。清君侧、诛奸臣,哼哼,我非晁错,你一介女贼又能自比七国诸侯么?” 商议定后,便唤中书省关房掾史,传奉圣旨,定夺拨军。高太尉道:“既然恩相准允调集西军精锐,数内有十节度使,多曾与国家建功,或征鬼方,或伐西夏,并北辽等处,武艺精熟,请降钧帖,差拨为将。” 蔡太师依允,便发十道扎付文书,仰各部领所属精兵一万,前赴济州取齐,听候调用。十个节度使非同小可,每人领军一万,星夜前往京师汇集,剩下十万西军依旧与华州对峙。 那十路军马便是: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颖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云中门节度使韩存保、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 原来这十路西军兵马,都是曾经训练精兵,久在西北使用征战,更兼这十节度使,旧日都是绿林丛中出身,後来受了招安,直做到许大官职,都是精锐勇猛之人,非是一时建了些少功名。当日中书省定了程限,发十道公文,要这十路军马如期都到东京,迟慢者定依军令处置。 陆路军马选定后,高俅又道:“淮上有一枝水军,为头统制官,唤做刘梦龙。此人初生之时,其母梦见一条黑龙飞入腹中,感而遂生;及至长大,善知水性,曾在西川峡江讨贼有功,升做军官都统制,统领一万五千水军,阵船五百只,守住淮上。可遣人征调,沿颖水北上,先入京城水道,一并征进。” 蔡京闻言,当即命高太尉调取,当下高俅差一个心腹人,唤做牛邦喜,也做到步军校尉,教他领了公文,去淮上调取刘梦龙听用,又吩咐回来时,沿江上下并一应河道内拘刷船只,都要来东京取齐,交割调用。 高太尉帐前牙将极多,於内两个最了得:一个唤做党世英,一个唤做党世雄:弟兄二人,现做统制官,各有万夫不当之勇。高太尉又向蔡京举荐两个,蔡京也允准了。 又教去御营内选拨精兵一万五千,连同上一趟征剿败退而回的兵马三万,通共各处军马一十六万,先於诸路差官供送粮草,沿途交纳,准备等各军聚齐,便即征剿。 水陆军马都定下后,又商议造船之事。闻参谋进言道:“若说到造船,小可这里举荐一人。这人姓叶名春,原是泗州人氏,善会造船。因来山东,路经梁山泊过,不肯缴纳贼寇什么厘金,被他那里小夥头目,劫了本钱,流落在济州,不能够回乡。梁山贼寇兵打济州时,他与一队官军败退,逃到京师之内。昨日小可与他偶然相遇,听得太尉要伐木造船,征进梁山泊,以图取胜,将纸画成船样,便来进献。小可看了那船图样,甚为合用,今趟特来举荐。” 蔡京、童贯、高俅三个听了大喜,便教引来相见。少时闻焕章引叶春到来,拜罢,禀道:“前者听闻黄河舟师以船征进,为何不能取胜?盖因船只皆是各处拘刷将来的,使风摇橹,俱不得法;更兼船小底尖,难以用武。叶春今献一计,若要收伏此寇,必须先造大船数百只。最大者名为大海鳅船。两边置二十四部水军,船中可容七八十人,每军用十二个人踏动;外用竹笆遮护,可避箭矢;船面上竖立弩楼,另造水车,摆布放於上。如要进发,垛楼上一声梆子响,二十四部水车,一齐用力踏动,其船如飞,他将何等船只可以拦挡!此船飞行运河、黄河皆可使得,若是遇著敌军,船面上伏弩齐发,他将何物可以遮护!其第二等船,名为小海鳅船。两边只用十二部水车;船中可容三五十人;前面後尾,都钉长钉;两边亦立弩楼,仍设遮洋笆片。这船却可行得各处钢叉,便是梁山泊数内小港,也可去得,便可挡住这厮私路伏兵。若依此计,梁山之寇,指日唾手可平。” 蔡京、童贯、高俅听说,都看了图样,心中大喜。便叫取酒食衣服,赏了叶春,就著做监造战船都作头。连日调集东京左近造船工匠听用,晓夜催并,砍伐木植,限日定时,要到东京交纳。又将下公文,命东京左近各路府州县,均各合用造船物料。如若违限二日,笞四十,每三日加一等;若违限五日外者,定依军令处斩。各处逼迫守令催督,百姓亡者数多,众民嗟怨。 且不说蔡京、童贯、高俅三个在东京,调集军马,督造战船,准备粮草器械。但说那张叔夜败军回到东京之后,军马当即被高俅命人接管,随即将张叔夜拿下,投大理寺问罪。 只因童贯那里要脱罪,蔡京、高俅等联手构陷,因此大理寺断案甚快。不数日内,定下失陷济州数处州县,折损兵马,里通贼寇等十余条罪状,进逞天子勾决。 道君皇帝犹豫一日,蔡京亲自陛见说了,方才动笔勾决,只做一个月后押赴市曹处斩,陈曦真与之同罪,若是逃回,也要一般的处死。张叔夜家小失陷济州,因此暂且不论。 京城内连连动作,一切都有白莲教细作探听了,一一细禀,飞鸽传书与梁山知晓。 这天三娘得到飞鸽传书细报后,沉吟片刻,教人唤来陈曦真。陈曦真到后,兀自昂然蔑视,三娘将宋廷定下的罪名说与他听后,陈曦真面色铁青,不发一语。 三娘叹口气,请陈曦真坐下后,开口说道:“朝廷奸臣当道,你与张太守兵败,他几个为了脱罪,便将一应罪责皆推在你们两个身上,张太守旬月后便要问斩,我意带领梁山兄弟,前去东京救人,不知陈统制可愿同往?” 陈曦真皱眉道:“你为何要救张太守?”三娘肃穆道:“我生平最敬重忠义之人,张太守为人忠直,虽然与我为敌多年,但我依旧敬重与他,因此去救。” 陈曦真叹口气苦笑道:“想不到一场忠义,到头来却要你这个妖女去救。罢了,我愿同去解救张太守!”(未完待续。) 第卅三章四路好汉上东京八方百姓庆中秋 便在堂上听得陈曦真答允同去救张叔夜时,三娘大喜,先请陈曦真安坐,便差人唤一众头领都来商议。少时,都到了堂上,三娘将前事都说了。 公孙胜望了陈曦真一眼后道:“陈统制,待得救出张太守来,你两个又何去何从?” 陈曦真叹口气道:“戴罪之人,只能避居隐世,了此残生便罢。”公孙胜闻言劝道:“陈统制与张太守虽然与我梁山为敌多年,但各为其主,两位忠正不阿,智勇双全,我等皆是钦佩的。若就此避世,也太过可惜。原先攻破济州后,张太守家小都在,我梁山未曾动其一分一毫,依旧安置在济州府内,照顾妥帖。待救出张太守后,两位不妨便投托我大寨内安身,也好一展本事。” 陈曦真摇头不语,林冲又劝道:“想你我原本皆是禁军教头,只因被朝中奸臣陷害,因此被逼迫至此境地。如今我梁山打出清君侧、诛奸臣,替天行道的旗号,两位不妨暂且在山寨歇马,等朝中将那些奸臣尽诛后,再还朝不迟。” 花荣、索超等朝廷原来军将都来相劝,半晌后陈曦真叹口气道:“也罢,便暂且在梁山安身,我誓与奸臣周旋到底。”说罢便起身来拜三娘。 三娘大喜,扶着安坐后,又道:“如今朝廷那里正在调动兵马,安排造船,要来攻打我梁山。他那里要调动西军十万精锐东来,还要造船,筹备粮草器械等,料想也要三五个月方才能置备妥当。而旬月后,张太守便要被问斩,我意带领一众兄弟,先去趟东京,闹一回京师,劫一回法场,将张太守解救回来。顺便再相机而行,若是能寻得机会,焚毁他那里造船所或是烧他一批粮草来,教他自乱阵脚,也是好的。” 公孙胜道:“主公不可轻动,贫道引人去办理便是。”三娘摇头笑道:“这趟我须得亲自前去,东京旧游之地,我也想回去看看。”公孙胜惊道:“主公身系一寨安危,许多官军都曾见得主公容颜,如此犯险前去,还请三思。” 三娘笑道:“眼看临近中秋,每次中秋东京都要大张灯火,与民同乐,庆赏中秋,至七月上,便造起灯,至今才完,我与几个兄弟扮作卖灯客商去一遭东京,只做女装打扮,不抛头露面,又有何妨?”众人苦谏不住,三娘坚执要行。 李逵却叫道:“怕个鸟,有俺铁牛跟嫂嫂同去,哪个敢来啰唣?”三娘笑道:“这趟带你同去便了,只是你去了,便要燕青兄弟与你作伴。”公孙胜等人见说了,只得依她。 当下三娘便在忠义堂上分拨去看灯人数:“我与陈统制、铁牛、燕青一路,陈统制扮作回乡客商,我扮作陈统制家眷,藏在车里,燕青扮作管事,铁牛扮作伴当。花荣、徐宁、马麟、欧鹏一路,都扮作卖灯客商。张横、张顺、项充、李兖一路,扮作猎户渔户进城售卖野味。李应、穆弘、刘唐、孙立一路,扮作赏灯客商。只此四路人去,其余尽数在家守寨。” 当日都收拾停当,先叫花荣、徐宁、马麟、欧鹏一路,都扮作卖灯客商去了,次後便使张横、张顺、项充、李兖一路,扮作猎户渔户进城售卖野味去了,再後李应、穆弘、刘唐、孙立一路,扮作赏灯客商去了。各人跨腰刀,提朴刀,都藏暗器,不必得说。 最后三娘与陈曦真、李逵、燕青一路,陈曦真扮作回乡客商,起了一辆车马,三娘换了女装藏在车内,燕青扮作个管事,李逵青衣小帽,扮作个伴当,在车前赶马。 将行李都放在车内,四个下山来,众头领都送到金沙滩饯行。卢俊义、公孙胜等都再三吩咐李逵道:“你闲常下山,好歹惹事,今番和主公去东京看灯,非比闲时,路上不要吃酒,十分小心在意,使不得往常性格。若有冲撞,弟兄们不好厮见,难以相聚了。”李逵道:“不索诸位哥哥忧心,我这一遭并不惹事。” 相别了,取路登程,先到济州,将张叔夜之事与张叔夜家小说了,教其安心等候,定会解救出来相聚。张叔夜家小皆是再三拜谢,三娘又交代镇守济州的黄文炳等人,好生治理济州府。 出了济州,路经滕州,取单州,上曹州来,前望东京万寿门外,寻一个客店安歇下了。安顿后,三娘差燕青、李逵前去打探,稍后两个回来说道:“各处都有榜文告示,说了张太守与陈统制罪状,直说等秋后,便要在市曹开刀问斩张太守。榜文内有陈统制画影图形,便是陈统制能从我梁山回来,也必遭奸臣毒手。” 陈曦真闻言大怒道:“好些个奸臣,真是要置人于死地也。”三娘沉吟道:“我这里有些手段,能教陈统制改个面相,但须准备些东西。”当下吩咐燕青、李逵去买了些药材来,三娘将些药材熬制了,涂抹在陈曦真脸上,片刻后陈曦真白皙面庞变得黝黑,又点了颗黑痣,贴了一部大胡子在面上,倒也改头换面了来。 都装扮好了后,三娘坐了马车,三个随在车马旁,直入城来。到得城门口,守门军士都看了三个,不见可疑之处,又问道:“车马内什么人?”燕青上前塞了锭银子在手后道:“便是俺家老爷闺中小娘子,尚未出嫁,不便见人。”那军士垫垫银子,约莫五两重,便即放行。 到了城内,先寻间客店住下。次日,三娘与陈曦真、李逵道:“在车马内二十多日,憋得气闷,今日我与燕青出去打探消息,先要问得张太守关押之处,若是能劫牢,到也比劫法场要好些。请两位守在客店看守行李,便在门口标下暗号,若是有其他三路兄弟见得,便来相见,两位先接住,都在客店等我。” 李逵不干,便要跟去,三娘怒道:“你再胡闹,下趟不再带你出来。”李逵见三娘发怒,只得闷闷应了。 当下三娘换了一身男装,扮作个富家官人,整整齐齐的衣服,头上巾帻新鲜,脚下鞋袜乾净;燕青打扮,更是不俗。两个离了店肆,看城外人家时,家家热闹,户户喧哗,都安排庆赏元宵,各作贺太平风景。来到城门下,没人阻挡,果然好座东京去处。怎见得:州名汴水,府号开封。逶迤按吴楚之邦,延亘连齐鲁之境。山河形胜,水陆要冲。禹画为豫州,周封为郑地。层叠卧牛之势,按上界戊己中央;崔嵬伏虎之形,像周天二十八宿。金明池上三春柳,小苑城边四季花。十万里鱼龙变化之乡,四百座军州辐辏之地。霭霭祥云笼紫阁,融融瑞气照楼台。 当下三娘,燕青两个出得店来,行到御街上,往来观,转过东华门外,见往来锦天花帽之人,纷纷济济,各有服色,都在茶坊酒肆中坐地。 走了半日,腹中饥渴,三娘与燕青两个,迳上一个小小酒楼,临街占个阁子,凭栏望时,见班直人等多从内里出入,头边各簪翠叶花一朵。 三娘见了,便唤燕青,附耳低言,你与我如此如此。燕青是个点头会意的人,不必细问,火急下楼。出得店门,恰好迎著个老成的班直官,燕青唱个喏。 那人道:“面生并不相识。”燕青说道:“小人的东人和观察是故交,特使小人来相请。”那人奇道:“主人哪位?与我故交?”燕青按三娘吩咐诈道:“莫非足下不是张观察?” 原来那班直姓王,那人道:“我自姓王。”燕青随口应著:“正是教小人请王观察,贪慌忘记了。”那王观察跟随著燕青来到楼上,燕青揭起帘子,对三娘道:“请到王观察来了。” 燕青接了手中执色,三娘邀入阁儿里相见,各施礼罢,王班直看了三娘半晌,虽然见三娘打扮富贵,却不认得。说道:“在下眼拙,失忘了足下,适蒙呼唤,愿求大名。” 三娘笑道:“小弟与足下童稚之交,总角之事,且未可说,兄长熟思之。”一壁便叫取酒肉来,与观察小酌。酒保安排到肴馔果品,燕青斟酒,殷勤相劝。 酒至半酣,三娘问道:“观察头上这朵翠花何意?”那王班直道:“将至中秋,今上天子庆贺中秋灯会,我们左右内外共有二十四班,通类有五千七八百人,每人皆赐衣袄一领,翠叶金花一枝,上有小小金牌一个,凿著与民同乐四字,因此每日在这里听候点视。如有宫花锦袄,便能勾入内里去。”三娘道:“在下却不省得。”又饮了数杯,三娘便叫燕青:“你自去与我旋一杯热酒来吃。”顺手将一小包药粉交在燕青手中,燕青乖巧,自下去办。 三娘又请王班直饮酒,忽然动问道:“最近见得榜文,直说要斩那济州张叔夜,素闻那张叔夜官声清廉,确是可惜了。”王班直道:“东京之内都知晓,他那是冤屈的,这几日多有张太守故交旧吏前去说情的,但大理寺那里都问成了铁案,也是无可奈何。” 三娘叹口气道:“敬重张太守为人,我这里也做不得什么,只想备些酒食,送去牢中与他,聊表敬意,却不知张太守关在何处?” 王班直道:“城内也多有张太守故交去看望他的,便是关在大理寺天牢之内。”说话间,燕青捧了两碗热酒到来,请两个来吃。(未完待续。) 第卅四章簪花进苑书屏风乔装入狱赚忠臣 却说燕青热了酒来,三娘笑嘻嘻的来劝,便与王班直都拿起酒来,相对一饮而尽。恰才吃罢,只见那班直,口角流涎,两脚腾空,倒在凳上。 燕青将那班直扶到榻上,三娘吩咐道:“将他行头除下,我换了,直入禁内去打探一番。”燕青闻言惊道:“主公何必以身犯险?小乙换了去走一遭便了。” 三娘笑道:“禁内我去过,你却不明白内里道理,去了只恐露陷。” 燕青见说了,只得去了那班直身上外服,踢串,鞋之类,三娘只换了外裳,从头穿了,带了花帽,拿了执色,吩咐燕青道:“酒保来问时,只说这观察醉了,那官人未回。”燕青道:“不必吩咐,自有道理支吾。” 且说三娘独自一个,离了酒店,直入东华门去看那内庭时,真乃人间天上,但见:祥云龙凤阙,瑞霭罩龙楼。琉的瓦砌鸳鸯,龟背帘垂翡翠。正阳门迳通黄道,长朝殿端拱紫垣。浑仪台占算星辰,待漏院班分文武。墙涂椒粉,丝丝绿柳拂飞甍;殿绕栏,簇簇紫花迎步辇。只疑身在蓬莱岛,彷佛神游兜率天。 三娘去到内里,但过禁门,为有服色,又看她容颜清雅,贵气外露,是以无人阻当,直到紫宸殿。转过文德殿,殿门各有金锁锁著,不能勾进去,且转过凝晖殿。从殿边转将入去,到一个偏殿,牌上金书“睿思殿”三字,此是官家看书之处,侧首开著一扇朱红门子。 三娘闪身入去看时,见正面铺著御座,两边几案上放著文房四宝,象管,花,龙墨,端砚,书架上尽是群书,各插著牙签;正面屏风上堆青叠绿画著山河社稷混一之图。转过屏风後面,但见素白屏风上御书四大寇姓名,写著道:山东梁山、华西朱武、河北田虎、江南方腊。 三娘看了正在奇怪,暗道:“怎的不写我名?到写个梁山。华西朱武,没想到朱军师在华州干得声势浩大,到被赵官家记在了此处。” 想到这里,三娘忽念一动,便去身边拔出暗器,把那四大寇名字都刻将下来,随后提笔在上面写道:“当今四大奸臣:蔡京、童贯、高俅、杨戬。” 写罢,三娘满意的拍拍手,转过屏风后,却见屏风背面挂了一幅画来,三娘凝目细看时,登时大怒。原来上面那幅画,正是画了自己的戎装图,这副画像将自己画得惟妙惟肖。走近细看时,只见上面赵官家的瘦金体书就:“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三娘转念一想方才明白,定是上趟那陈宗善去招安,见得自己戎装模样,回来后赵官家吩咐画了出来。也不知这赵官家存了什么心思,不将自己名姓写在屏风上,反倒将自己画像挂在这里,还不知打什么鬼主意,在上面写了这八个字。 当下三娘童心忽起,便将那画卷好拿了,在屏风背面提笔写上:“奸臣当道,今上昏聩,官逼民反,替天行道。”写罢三娘才满意的扔了笔,拍拍手笑了起来。 随后见得书桌上放了赵官家私人印信图章,心念一动,便动笔在御前玉笺上,以官家瘦金体写了一份假公文,用了官家的印信图章,随后才出了殿来。 三娘便离了内苑,出了东华门,回到酒楼上看那王班直时,尚未醒来,依旧把锦衣,花帽,服色等项,都放在阁儿内。三娘还穿了依旧衣服,唤燕青和酒保计算了酒钱,剩下十数贯钱,就赏了酒保。 临下楼来吩咐道:“我和王观察是弟兄,恰才他醉了,我替他去内里点名了回来,他还未醒。我却在城外住,恐怕误了城门,剩下钱都赏你,他的服色号衣都在这里。”酒保道:“官人但请放心,男女自服侍。” 回到客店内,陈曦真等接住,三娘一看其余几路兄弟都已经入城来聚齐,当下便都在房内商议。三娘将如禁内之事说了一遍,众人皆是惊叹不已,随后三娘道:“要救那张太守,我已经有了主意,众兄弟分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当下商议定了,三娘又提笔伪造了一份蔡京手书,用了蔡京图章,随后与燕青、李逵两个都换了虞侯行头,方才出店。其余陈曦真等人各自准备,少时分头出店去了。 转到大理寺衙门前,三娘上前,早有门吏询问,三娘将出蔡京手书后,轻咳一声道:“当今天子差我等前来办事,天子诏旨、蔡相手令在此。” 那门吏看了不敢怠慢,直引入堂内来,大理寺卿上前接住,三娘将那封用了天子私印图章的文书将上前去道:“天子诏旨、蔡相手令在此,看后便行。” 那大理寺卿先看了天子诏旨,上面数语,只教蔡相便宜行事。而看了蔡京文书,登时惊得一身冷汗,原来上边写了数语,竟然是蔡京令私下里先结果张叔夜的旨意。那大理寺卿看了心有疑窦,三娘不等他问,低声道:“听闻那张叔夜下狱,朝堂坊间多有为他叫屈的,蔡相意思是先就狱里结果了他,如今也讨得天子诏旨在此,只因与天子奏对此事时,天子正在作画,未及用大印,因此先用了私印,你若有疑虑,可去蔡相那里相问。” 那大理寺卿那敢去对质?张叔夜此案乃是蔡京、童贯、高俅几个联手押下来办的,内里实情如何,这人心头明白,大理寺门口也天天有人叫屈,蔡京想提前结果了张叔夜,自然也是信了。 当下不疑有他,道声不敢后,便吩咐衙内节级带着三娘等人进去。到了牢中,三娘吩咐取来一壶酒,那节级取来后,三娘当面拿出一包药粉,抖入壶内,道:“此乃鹤顶红剧毒,入喉立毙!”几个节级听得心惊肉跳。 三娘命燕青端了酒壶,随后吩咐几个节级道:“都在外面等候,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可别自怨。”几个节级忙不迭的应了自去。 三娘领着燕青、李逵到了牢中,见得张叔夜时,只见他衣衫褴褛,上下多被打坏,只是趴在草铺上。三娘上前唤了两声,张叔夜方才悠悠转醒过来,见得三娘时,张叔夜疑惑不解,李逵性急,上前便道:“张太守,俺们是梁山好汉,这位便是俺家嫂嫂一丈青扈三娘子,俺们来救你出去了。” 不说便罢,一说起来,张叔夜直起身子怒道:“想我张叔夜,堂堂宋室忠臣,要你们梁山贼寇来救?!便是这般,我死也不走!若跟你们去了,我这一身清名尽丧,冤案也变成铁案了!” 三娘与燕青对望一眼,都是微微一笑,原来三娘早料到若是张叔夜知晓是梁山来人相救,必定不会答应同去,是以定下这计策。当下三娘将那壶酒放到张叔夜面前道:“也罢,既然你不愿意让我等相救,便送你一程,此乃毒酒,喝了立毙,你要做宋室忠臣,便成全你来。” 张叔夜见得那壶酒,想也不想当即拿起仰头便喝,毫不迟疑。少时喝得涓滴不剩,瞪着三个直看,果然便可后头重脚轻,便载到在地。 李逵上前一探鼻息,瞪大眼睛惊呼道:“嫂嫂,他真个儿没气了。”三娘笑骂道:“他这是吃了我的独门秘药假死,呼吸微弱,你察觉不到罢了,铁牛,把张太守扛上,我们走。” 转到外面来,三娘对几个节级道:“我将这人尸首带回去复命,少时蔡相看了尸首后,再将尸首还来,几日后便可行刑,自将尸首砍了便是。”几个节级面面相觑,但试了试,那张叔夜已经没了呼吸,当下也不敢阻拦,只得看着三个将张叔夜带了出去。 到了衙门口,不期遇上高俅引一众扈从到来,见得三个便问道:“你三个扛什么人去?”燕青、李逵两个心头突突直跳,三娘却镇定非常,上前道:“奉蔡相爷手书,当今天子诏旨,前来先结果张叔夜,尸首在此,要回去复命。” 高俅闻言半信半疑,三娘将两份手书将来看了,高俅也看不出端倪来,又上前看了那尸首,果然气息全无。高俅心想:“难道恩相那里收到什么风声,只恐这张叔夜翻案,提前安排结果了他来?” 三娘道:“若无事,我等先回去复命。”高俅却道:“三位是蔡相府上什么人?倒是面生得紧。”三娘道:“我三个乃是蔡相爷外府虞侯,并不在府上任事。” 蔡京有多处宅院,高俅倒是信了几分,三个转身要走时,高俅忽道:“且慢,你那公文再与我看一眼。”三娘又将书信将出来,高俅皱眉道:“蔡相府上多用徽州玉笺,为何手书这张却是寻常纸张?” 写蔡京手书那张纸是客店里随便拿的信笺,自然不是什么高级货,三娘暗骂一声,要是一并用禁内的纸张写了,也不会露陷。当下不等高俅回过神来,手中一翻,利刃从衣袖中翻出来,一把扯过高俅,横在他脖颈处,森然笑道:“我等是梁山好汉!” 高俅一行随从护卫都看得呆了,燕青见露了马脚,当即掣出利刃来帮住,又放出一枚响箭来,只见大理寺四面街角顿时跳出几个好汉来!(未完待续。) 第卅五章大闹东京劫太尉拷问高俅谋烧船 只在那大理寺门前,燕青响箭放出,只见东面街角处,跳出四筹好汉来,正是花荣、徐宁、马麟、欧鹏四个,都持弓弩暗器,杀将过来,特别是花荣那张弓,弓弦响个不停,将高太尉手下一干军士,登时射翻十余个来。 又听得一声大吼,西面街角也跳出四筹好汉来,却是张横、张顺、项充、李兖,皆手持朴刀,直杀将过来,随行军士百十人登时被剁翻三五个去。 南面正街角上,只见陈曦真引着李应、穆弘、刘唐、孙立四个凶身,也赶杀过来。李逵、燕青也当场发作,掣出利器,乱砍乱杀起来。 那一干护卫高太尉军士抵挡不住,一发声喊,同大理寺衙役一并,急忙往大理寺内躲去。李逵等人杀将进去,直杀得里面血流成河,随后放一把火,烧了大理寺衙门。 陈曦真并穆弘、刘唐却没有赶入,三娘吩咐三个先将兀自昏睡的张叔夜背上先走,又将高俅交给陈曦真监押也一并带走。当下刘唐背了张叔夜,陈曦真押着高俅与穆弘护持,先赶出城来。 随后三娘抢入大理寺内,见李逵正杀得兴起,当下上前一脚踹翻喝道:“只顾杀人,此趟却是来救人的!”李逵被踹翻在地,又跳将起来,呵呵笑道:“说的是,只顾杀人,忘了张太守。”三娘道:“放把火,搅乱官军阵脚,我等闯将出去,先到城外再说!”当下三娘喝住一众人等,张横、张顺、项充、李兖放起火来,随后赶出大理寺,追赶陈曦真等人去了。 大理寺火起,惊动左邻右舍的衙门,邻佑衙门内人等,一面救火,一面大发警讯,这话都不必说。城中喊起杀声,震天动地。正值童贯在北门上巡警,听了这话,带领军马,便来追赶。 陈曦真、刘唐、穆弘脚快,早赶到城门口,守门军卒正待上前喝问,却遭穆弘剁翻两个,余众不敢近前,一发声喊都往城上躲避。穆弘喝道:“陈统制请护着刘唐兄弟、张太守,押着高俅这厮先走,我在这里候着。” 陈曦真也知道扈三娘等梁山好汉本事,当下护着刘唐负了张叔夜先走,自己拖着魂不附体的高俅便走,临走前只道声:“你们自当小心!”两个带着昏迷的张叔夜并俘虏高俅走后,城上军卒见城下只穆弘一个守着,便即在城上放箭,穆弘遮拦不住,只得退进城门洞内躲避。 跟着便听得城上喊叫道:“是童枢密旗号,那里打出旗号,教关闭城门,莫教走了贼人。”另一个道:“下面有个凶神守着,如何下去关门?”“先放下千斤闸来!” 穆弘听得这话,暗暗叫苦,若是千斤闸放下,自己也拦不住来。正惶急见,只听城头几声惨叫,顿时跌下几个守城军卒尸首来,穆弘一看,都插了羽箭。 穆弘大喜,抬眼望去,只见当面街上,三娘、花荣两个当先边走边放箭,射杀城头军卒,后面数筹好汉直冲杀过来。张横、张顺、项充、李兖四个各执枪棒,一齐助力,直打到城边。李应、孙立、马麟、欧鹏四个拦住殿后,燕青、李逵两个抢上城头去,把门军士都杀散了,那千斤闸才不得放下。 三娘、花荣赶到城门口张顺喊道:“泊主你等先走,我自放下千斤闸,拦住追兵!”三娘喝道:“你一个如何放得?再者,放了千斤闸,你在城头如何脱身?”张顺道:“我便往城下护城河一跳便了!”三娘道:“我也有脱身之法,与你一并放来!” 当下三娘喝命花荣、李应等先出城去,又与张顺抢上城头来,吩咐燕青、李逵先下城离去。燕青拉着李逵下得城来,李逵还要迎着追兵杀过去,被燕青抱住腰胯,只一交颠个脚捎天。 燕青拖将起来,望城外便走,李逵只得随他。为何李逵怕燕青?原来燕青小厮扑天下第一,因此三娘著令燕青相守李逵。李逵若不随他,燕青小厮扑手到一交。李逵多曾著他手脚,以此怕他,只得随顺。 方才出得城门,童贯引城内禁军兵马恰好赶到城门口,三娘与张顺两个并力放下千斤闸来,只听轰的一声,千斤闸落下,一众军马皆不得追赶出去。 童贯大怒,拔剑指着城头上喝道:“上头还有贼寇,攻上去!”一众军马皆下马步战,抢上城头来。 三娘扯了一面宋军大旗,随手捆绑,一边弄一边喝道:“张顺,你先走!”张顺道:“一起走!”三娘大怒,踹了一脚骂道:“什么时候了,休要婆妈!” 见三娘发怒,张顺不敢违拗,当即踏出城垛,望着城外护城河纵身一跳,便即跳入水中,几个起跃,便即游到了岸边来。 三娘见张顺安然下去,便即张开她用旗杆与宋军旗帜临时编扎的物事,助跑一段后,涌身跳出城去,那旗杆撑着厚布旗帜张开,宛如一把大伞,又宛如苍鹰翱翔,带着三娘直飞到城外去了。 童贯等军马赶上城来,恰好看到三娘纵身一跃飞出城外,抢到城垛口看时,见得三娘宛如燕子穿梭般,直飞下城去,都看得目瞪口呆。直到三娘落地,城头军士皆是一片哗然,纷纷道:“真乃神人也!”童贯大怒喝道:“还不与我放箭?!”登时城上箭如雨下。 张顺爬上岸来,奔出几步,边走边回头看时,只见三娘飞身而下,也是看得呆了。待得三娘落地后,张顺抢上前惊喜道:“想不到主公还有这般手段本事,真教人大开眼界。” 三娘扯断旗杆喝道:“不是闲话之时,箭雨要来了!”当下交了一段旗杆在张顺手中,果然话音才落,箭雨便来,两个用旗杆挥舞格挡箭雨,急忙退走,少时去得远了,箭矢也射不到。 童贯面色怏怏,只得教军马往其他城门出城去赶,教城内军士扑灭火头,救治伤兵,计点损失,自去蔡京府上禀报去了。 却说三娘并张顺两个,循着前面人等留下的记号寻来,来到一处乡村外破旧的寺庙内,只见庙门口穆弘手持兵刃在那里接住,见都平安无事,都是欢喜不已。 进到庙内来后,三娘取出一粒药丸交给陈曦真,吩咐先给张叔夜伏下,少时药性去了,便即转醒。陈曦真闻言,急忙接过药来,自去喂张叔夜服下不提。 三娘转过身来,只见高俅被绑了起来,萎顿在地上,满面皆是惊恐之色,口中不住求饶。花荣吐口口水骂道:“这祸国殃民的奸臣,一刀杀了便罢!” 李逵跳将出来喝骂道:“这贼厮鸟正是谋害林教头的人,将他杀了,带着头回去,好教林教头开心一回!”当下一众好汉皆要来杀高俅,高俅顿时吓得痛哭流涕,哀告不止。 三娘却拦在众好汉身前道:“且慢动手!”李逵怒道:“嫂嫂,切莫心软,杀了这贼厮鸟最好!”三娘冷然道:“杀他还不容易?但别忘了我们这趟来,还要毁坏官军造船所,这厮是监管造船的大官,这件事还需着落在他身上!” 众好汉闻言,这才放下兵刃来。三娘上前蹲在高俅面前,拔出利刃来,在他面上比划几下,冷冷说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要是敢有半句假话,我便将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高俅连忙颔首,三娘问道:“城外有哪几处造船所正在监造战船要去打我梁山的?”高俅眼睛一转道:“三处。”三娘手起刀落,便将高俅手臂上一块肉削将下来,高俅顿时高声惨叫起来。 三娘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我在东京有不少细作,早探知你在汴河等处有四所造船所,正在监造战船!各处拘刷得来船只也在那里修缮!再不老实,便一块块的细细割了你!” 高俅吓得面色苍白,颤声道:“既然泊主都知道了,还问我作甚?”话音刚落,三娘又是一刀,削了高俅一块肉下来,高俅又大声惨叫起来,三娘冷冷道:“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你只管回答便是,再多问一句,再削一块下来!” 高俅当即点头,不敢再隐瞒什么,当下三娘细细问了造船所内里情状,有多少军马守卫,如何布防,如何出入等等,都一一细细问了明白。 随后三娘按高俅所说,用高俅随身印信,伪造了四份公文,分别交予花荣等人道:“事不宜迟,这便动身前去,若是造船所那里得知高俅被我等捉了,只恐高俅手令也都不管用了,因此要火速过去,抢在头里发难。我们等分四路去,将他四处造船所都放火烧了,便请陈统制并燕青、李逵两位留下来看守高俅,并照料张太守。” 当下三娘分拔已定,花荣、徐宁、马麟三个去一路,李应、孙立、欧鹏去一路,穆弘、刘唐、项充、李兖、去一路,三娘与张横、张顺去一路。 分拔已定后,三娘自带人分头去了,留下陈曦真、燕青、李逵照料张叔夜、并看守高俅。(未完待续。) 第卅六章河风缭乱烧船所苦心萦怀放太尉 却说三娘分拔四路人手去烧四处造船所,出了那破庙后,便即放出一响冲天花炮,那花炮在半空中炸开后,划出七彩颜色,正是白莲教聚集教众的信号。 少时东京内外左近村坊聚得三五百人来,三娘挑选精壮分拔四路后,吩咐为头几个头领都换了虞侯服饰,各自多暗藏引火之物,各自分头行事。 当下三娘引张横、张顺两个并三五十个精壮白莲教众往东京城外御河旁造船所而去,到了造船所外,三娘取出伪造的高俅公文道:“奉太尉均旨,拘得数十个匠人来此。” 守门军士看了公文无误,便即放行入内。一行人到了内里,果然见得这造船所里,便在河道内,铺架十余座龙骨,各处匠人伐木的伐木,钉板的钉板,干得热火朝天。 当下三娘也不愿等待,一声唿哨,掣出兵刃来,张横、张顺引三五十人一起发作,先杀翻周遭巡视军卒来。一众工匠见得杀人,都是一发声喊,各自逃命,顿时大乱起来。 三娘等人杀散内里军士后,吩咐众人趁乱放火。只因这造船所内,赶造船只,木料到处都是,摆放随意,刨花锯粉也多,张横、张顺等人将火油、火药四处乱放,随后点起数十处火头来,河上风至,便成燎原之势。 见得火起,所内更是混乱不堪,三娘当先,张横、张顺两个引人杀将出来,直杀透而去。造船所内官军不及追赶,只顾救火,但四处都是引火的木料,那火势哪里禁得住?少时,便成一片火海,耗费不知多少钱粮得来的木料、漆料、船舶,皆一把火烧个干净。 三娘等人走出数里后,只见沿河其余三处造船所也陆续大火冲天而起,知道其余三路也都得手,均是喜不自胜,当下吩咐众白莲教徒各自回家,复为良民,自与张横、张顺两个返回破庙。 回到破庙前时,尚未进门,便听得内里燕青正发怒斥责李逵:“你这黑厮,这趟若非你误事,怎会教走了高俅那厮?”听得走了高俅,三娘微微一惊,急忙引张横、张顺入内。 到了庙内,只见李逵盘腿坐在地上,低头不吭声,三娘忙问燕青何事。燕青怒道:“都怨这黑厮,自从主公并众人都去后,这黑厮又按捺不住,说是要去助主公一臂之力。我方才去后面净手,回到前面便不见人影,便慌忙去寻他。这黑厮也不认得路,在村口张望,我便一把将他揪回来,不想到了庙内,陈统制说,适才张太守醒来,口渴难耐,便去寻水来与张太守喝。高俅那厮趁着无人看守,张太守手足无力,便挣脱绳索逃了。” 李逵气闷不已,跳将起来道:“都来怨俺,俺这便带了斧头,一路赶将过去,赶上高俅那厮,一斧剁翻他来!” 三娘怒喝道:“此趟便是你不对,逞什么能?我等闹了东京,烧了四处造船所,东京早晚戒备,你一个人能入得了东京么?你累犯军纪,早该重重治罪,回去定不轻饶!” 李逵见三娘发怒,当下低头不敢再说。三娘蹲下身去,看了看捆绑高俅的绳索后,回头看了看陈曦真和兀自躺在草铺上的张叔夜,顿时皱眉道:“陈统制,张太守,只怕那高俅不是自己脱缚而去的吧。” 陈曦真与张叔夜两个都是垂头不语,燕青精细,听了三娘言语,急忙拿起绳索一看,顿时明白了,也回头看着陈曦真、张叔夜怒道:“陈统制、张太守,这绳索分明是利刃割断,高俅那厮哪里来的利刃?定是你两个私放了那高俅!” 陈曦真叹口气道:“梁山泊主,果然精细。不错,高俅是我放的,与张太守无关。”张叔夜却道:“明明是我的主意,你何必揽在身上?” 当下张叔夜直起身子道:“那高俅是我放的。” 原来李逵私自走后,燕青出门寻他,少时张叔夜便醒来,见自己未死,又见得陈曦真后,便是大吃一惊,问起情由来,陈曦真将来龙去脉说了。 听完后,张叔夜锤头大哭道:“陈统制,你中了那扈三娘子之计了,如此将我救出,我等那勾结梁山贼寇罪名便坐得实在,万难洗脱了。你怎的如此糊涂?” 陈曦真叹口气道:“如今官家昏聩,不辨是非,朝中奸臣当道,将一应罪名皆推在我两个头上,我在梁山时,多有旧识官军相劝,因此一时义愤,便答应他们入伙,并一同下山来救你脱困,未曾多想。” 一旁高俅听了两个言语,急忙道:“张太守、陈统制两位莫慌,既然我在这里听了两位肺腑之言,知道两位乃是形势所迫,并未真心从贼,便请两位放了我回去,高俅回到朝中,定然替两位申辩,洗脱冤情。” 陈曦真冷笑道:“你会这般好心?我看你是担心待会儿他们回来,便将你拿回梁山去杀了,与林教头出气吧。”高俅忙道:“高某真心实意替两位申辩,上趟只因童贯那厮要寻人顶那折却军马的罪责,因此构陷两位来,我这里还替两位申辩几句,无奈蔡京、童贯一意孤行,我又并不知情,因此并未强辩。如今得知真相,回去了定然据理力争,便是舍弃一条性命,也要替两位翻案来。” 张叔夜闻言后,叹口气道:“陈统制,便放了太尉吧。”陈曦真惊道:“这人毫无信义,他的话岂能相信?”张叔夜摇头道:“我这却不是为了我俩个翻案,想那梁山虽然屡次抗拒官军,杀官造反,但却都是阵仗上多有杀伤官军,也未曾杀得太尉这般高位之人。若是待扈三娘子回来,真将太尉杀了,那便与朝廷势不两立,再难回转。” 陈曦真皱眉道:“直到现在,你还想着那扈三娘子会答应受朝廷招安?”张叔夜叹口气道:“但凡有一线希望,便也要试试。陈统制,听我言语,还是放了太尉吧。” 张叔夜再三说了,陈曦真随后才叹口气,拔出利刃,割断绳索,放了高俅离去。高俅得脱之后,忙不迭的谢了,也不敢走正门,却从破庙后门去了。 张叔夜说完之后,挣扎起来,朝着三娘一拜,三娘慌忙命燕青、李逵扶起,张叔夜垂泪道:“扈三娘子,小可知晓你胸中抱负,也多见识了你的才智手段,但素来成就大业,非男儿身不可。若你这里强行起事,天下大乱,以你女儿身份,定然不能平定天下群雄,届时必定将是纷争四起,战事不断,天下百姓将饱受战火之苦。张叔夜这里,恳请娘子,为天下苍生计,收敛那心思,待得朝中奸臣失势,天子降下招安旨意来,娘子还是带领一众梁山好汉受了招安吧。” 三娘闻言皱眉,长出一口气后,朗声道:“张太守,你说我不为天下苍生打算,你却不知宋室将来会如何。我乃天命之人,得上天授命,正是下凡来解救苍生之苦的。宋室不出五年,必遭祸劫,到那时候,你再看看,我是否替天下苍生计?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那高俅回去,早晚必有军马来此地捉我等,都先回山再说!” 说罢,三娘吩咐张横、张顺用门板抬了张叔夜,一行人先出了破庙来,到了门口,正撞见其他几路好汉也都回来,便聚做一处,往梁山而来。 行了半日,到了一处村坊,寻家酒店安顿了,却逢得海东青郑鹰到来,众好汉接住后,郑鹰道:“启禀主公,自从主公离山后,有那陈统制女儿陈丽卿到来寻访陈统制,原来陈娘子闻得梁山破了济州,擒了陈统制,陈娘子便上山来,想要面见主公。后来听闻陈统制投了我梁山,与主公一道前来东京搭救张太守,陈娘子便不辞而别,想是投东京来了。小人得主公吩咐,一有陈娘子下落便来禀报,因此下山来通禀。” 听了这话后,三娘吃了一惊道:“想是路上错过了,陈丽卿去了东京,那里正缉捕陈统制一家,若是被做公的看出端倪来,必遭毒手。” 陈曦真闻言也是心慌,当即便要回去寻女儿,三娘却拦住道:“不劳统制回去,你们都先回山寨去,我与燕青、李逵在走一遭东京便了。” 花荣等人闻言都是惊道:“主公三思,我等才闹了东京,烧了造船所,这般回去,只恐遇险。” 三娘笑道:“不妨事,只需你等这里大张旗鼓,打着我的旗号,直说我等闹了东京,都回了梁山,东京那里定然不会想到我会再折回东京,这叫灯下黑。” 花荣等苦劝不住,只得依她,当下三娘与李逵、燕青便与一众好汉分手,三娘引着燕青、李逵又往东京折回。 不一日到了东京城外,三个都换了装扮,三娘用药材调了,扮做个老妪,燕青扮个货郎,李逵扮个樵子,三个先寻家客店住下。燕青外出探了一回消息回来,直说自从闹了东京、烧了造船所后,城内大索,但一连几日都未曾捉得凶身归案,想是都回了梁山。官家御苑内有得见三娘那题字,天子震怒,只顾催促出兵征讨,因此城内搜捕又慢了下来。只是不曾探得陈娘子消息。(未完待续。) 第卅七章风流花月李行首潇洒巾帼陈官人 便在城外歇了两日,燕青与李逵每天出去打探消息,果然如同三娘所料,东京城内外,看似戒备严密,实则外紧内松,是人都知晓,那伙梁山贼寇闹了这么大动静,还不立刻回山,还等着回到东京让你捉么?但无奈天子震怒,于是禁军、巡城兵马也都做做样子,严格盘查过往人等。 等了两日后,将近中秋,只因朝廷还要脸面,因此灯会依旧照开。十四日黄昏,明月从东而起,天上并无云翳,三娘扮作闲凉官,燕青扮作承局,李逵扮为小闲,三个人杂在社火队里,取路哄入封丘门来,遍六街三市,果然夜暖风和,正好游戏。转过马行街来,家家门前扎缚灯棚,赛悬灯火,照耀如同白日,正是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往来人看人。 到了城内后,三娘带了燕青、李逵,循着白莲教暗号,找到城内细作落脚之地。细作头目接住,引入暗室内,三娘便问起可有陈娘子下落。因此郑鹰奉命寻陈丽卿下落,因此白莲教各州县堂口皆有陈丽卿画像,那习作头目也曾多次往陈曦真在东京老宅那里探问,但都一无所获。 寻不得陈丽卿下落时,三娘心头郁郁,便吩咐一众细作继续打探消息,随后出来,转过御街,三娘在前,燕青、李逵在后。李逵见三娘面色郁郁不说话,心头也烦躁,问燕青道:“嫂嫂何以如此?不就是陈统制女儿寻不着么?”燕青道:“听闻那陈娘子武艺高强,和主公一般的巾帼英雄,从前被主公擒住后,相传两个惺惺相惜,情同姐妹,就好比我和你一般,不打不相识,主公重情义,寻不见陈娘子,自然不乐。” 李逵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陈娘子为何后来又不见主公了?”燕青摇头道:“我也不知,或许当时她父亲陈统制是官军,主公是梁山泊主,夹在中间为难吧。” 三个人,一前两后,便如此信步乱走,不觉间到了一条街上,猛听得一阵莺莺燕燕的吆喝之声,抬眼望去,只见两行都是烟月牌,来到中间,见一家外悬青布幕,里挂斑竹帘,两边尽是碧纱,外挂两面牌,牌上各有五个字,写道:“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 三娘见了,知道这条街乃是东京内的烟花之地,心念一动,招呼一声后,便引着燕青、李逵入茶坊里来吃茶。三个坐定后,点个泡茶,三娘问茶博士道:“前面角妓是谁家?”茶博士道:“这是东京上厅行首,唤做李师师。” 三娘闻言,暗道一声,果然是她,当下又道:“莫不是和今上打得热的。”茶博士道:“不可高声,耳目觉近。”三娘便唤燕青,附耳低言道:“我要见李师师一面,暗里探事,你可生个婉曲入去,我在此间吃茶等你。”三娘自和李逵在茶坊里吃茶。 却说燕青迳到李师师门首,揭开青布幕,掀起斑竹帘,转入中门,见挂著一碗鸳鸯灯,下面犀皮香桌儿上,放著一个博山古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上挂著四幅名人山水画,下设四把犀皮一字交椅。 燕青见无人出来,转入天井里面,又是一个大客位,设著三座香楠木雕花玲珑小床,铺著落花流水紫锦褥,悬挂一架玉棚好灯,摆著异样古董。 燕青微微咳嗽一声,只见屏风背後转出一个丫鬟来,见燕青道个万福,便问燕青:“哥哥高姓那里来?”燕青道:“相烦姐姐请妈妈出来,小可自有话说。” 那丫鬟名唤梅香,听了燕青言语,入去不多时,转出李妈妈来。燕青请她坐了,纳头四拜。李妈妈道:“小哥高姓?”燕青答道:“老娘忘了,小人是张乙的儿子,张闲的便是,从小在外,今日方归。” 原来世上姓张姓李姓王的最多,那虔婆思量了半晌,又是灯下,认人不仔细,猛然省起,叫道:“你不是太平桥下小张闲麽?你那里去了?许多时不来!”燕青道:“小人一向不在家,不得来相望。如今服侍个山东客人,有的是家私,说不能尽。他是个燕南河北第一个有名财主,今来此间:一者就赏中秋,二者来京师省亲,三者就将货物在此做买卖,四者要求见娘子一面。怎敢说来宅上出入,只求同席一饮,称心满意。不是少闲卖弄,那人实有千百两金银,欲送与宅上。”那虔婆是个好利之人,爱的是金宝,听的燕青这一席话,便动了念头,忙叫李师师出来,与燕青厮见。 灯下看时,端的好容貌。燕青见了,纳头便拜,有诗为证:芳年声价冠青楼,玉貌花颜是罕俦。共羡至尊曾贴体,何惭壮士便低头。 那虔婆说与备细,李师师道:“那员外如今在那里?”燕青道:“只在前面对门茶坊里。”李师师便道:“请过寒舍拜茶。”燕青尚未答话时,只听内里挑帘转出一位俊俏官人来,口中只道:“姐姐要见客人么?我便回避一趟好了。” 燕青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俊俏官人立在门下,唇红齿白,眼角含春,肤白如雪。一望之下,燕青心头微微一惊:“世间竟有如此俊俏的小郎君。” 李师师见那人出来,急忙哄道:“是妈妈的旧识,见上一面,请他吃杯茶来,你在内间候我便是。”那俊俏官人展颜一笑,顿时让燕青更吃一惊,只因他笑得实在好看,只听他道:“既然是旧识,也听说是燕南河北第一财主官人,那我也想见见。” 那虔婆不悦道:“你是客人,那官人也是客人,行里规矩,岂能客人相见的?”那俊俏官人道:“不妨事,我只看不说,不坏了姐姐与妈妈好事。”李师师劝那虔婆道:“既然他要见,便引见一二,出门在外,广交天下朋友,想必那官人也不会介意。” 当下说了,便让燕青回茶坊去请人来。燕青迳到茶坊里,在三娘耳边道了消息,还专说了有个俊俏官人在内里邀见。三娘闻言后笑了笑道:“这倒有趣。” 当下李逵取些钱,还了茶博士,两人跟著燕青,迳到李师师家内。入得中门相接,请到大客位里,李师师敛手向前动问起居道:“适间张闲多谈大雅,今辱左顾,绮阁生光。” 三娘看了那李师师,果然是国色天香,风情万种,但左右看了也不见燕青说的那俊俏官人。三娘笑了笑道:“山僻村野,孤陋寡闻,得睹花容,生平幸甚。” 李师师便邀请坐,三娘、燕青居左,客席而坐;李师师右边,主位相陪。只因李逵生得粗鲁,进中门前,三娘便吩咐他在廊下等候。 子捧茶至,李师师亲手与三娘,燕青换盏,不必说那盏茶的香味。茶罢,李师师道:“我这里有位山东客人,也是一般的地方大财主,听闻尊客大名,想来结识一二,不知尊客方便否?” 三娘笑道:“我这人便喜结交朋友,姐姐可引见来。”李师师便唤梅香去请。 少时,闻得一阵银铃般笑声到来,帘子挑处,进来一位俊俏官人,四目相投之下,三娘面色一变,又惊又喜,站起身来道:“是你!” 那俊俏官人本是笑容满面,见得三娘也是一愣,随即笑容僵住道一声:“不是我!” 燕青、李师师等人都是愕然望着两个,但见得两个微有些尴尬,李师师笑道:“原来两位此前认识,那倒是省了不少事。”口中说着,李师师便即上前拉住那官人,引到桌上一同坐了。 三娘盯着那俊俏官人道:“你让我找得好苦。”那俊俏官人只是垂首,不敢抬头。李师师见了,心头狐疑:“难道此前两人有甚瓜葛仇怨?可莫在我这里闹起来。还是妈妈说的对,这风月场上,客人与客人还是不见面为好。” 当下李师师笑了笑,吩咐取来酒菜,与三娘把盏道:“来我这里的都是客,都是来寻个开心,些许不快之事,稍后再说,今晚我们把酒言欢,只谈风月,不说那些不快之事。” 三娘随即笑道:“这是自然,得见陈兄在此,我心头何等欢喜,怎会不快?”那俊俏官人却不言语,李师师劝了后,方才举起酒盏喝酒。 酒过三巡,欲叙行藏,只见门子来报:“官家来到後面。”李师师慌忙起身道:“其实不敢相留,来日驾幸上清宫,必然不来,却请诸位到此,少叙三杯。” 三娘也道:“既然姐姐有要事,我等便先告辞,得见姐姐,于愿足矣。”说罢又对那陈官人道:“天幸在这里寻得陈兄,有许多话要说,不如另寻个地方少坐。”那陈官人咬牙应了。 当下三娘等人告辞出来,三娘与那陈官人当先而行,燕青转到中门来,拉着李逵便行。出得李师师门来,穿出小御街,迳投天汉桥来看鳌山。正打从樊楼前过,听得楼上笙簧聒耳,鼓乐喧天,灯火疑眸,游人似蚁。三娘道:“这个去处好。”便拉着那陈官人也上樊楼,寻个阁子坐下,吩咐燕青、李逵在楼下坐了,取些酒食肴馔,在楼上与那陈官人赏灯饮酒。(未完待续。) 第卅八章秋来春色终不悔夜至月圆始无状 三娘与那陈官人微饮三杯,少添春色,那陈官人只顾低头饮酒,却不言语,目光游离于外,也不知想什么。三娘叹口气道:“怎的不问问你父亲?陈丽卿、陈娘子?” 原来这陈官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陈丽卿,只见她轻咬红唇道:“我已经打听了,父亲投靠了你,一同劫了大理寺大狱,救了张太守去。你既然在此,父亲定然无恙。” 三娘放下杯盏,盯着陈丽卿道:“跟我回梁山去。”陈丽卿心慌,也不敢望她目光,口中只道:“我不去。”三娘哼了一声道:“再教我撞见,你以为还能走得掉么?” 陈丽卿抬头,杏眼怒睁道:“你就会欺负我,我这般跟你回去,算什么?父亲也在梁山,你想我如何?”三娘道:“我千方百计招降你父亲,便是为了你,只望有朝一日能找到你,父女团聚。” 陈丽卿这时忍不住眼眶一红,垂泪道:“我便是怕父女团聚,所以才逃走江湖之上,你难道不明白么?只要我和父亲团聚,过不多时,他定会安排我的婚事,你教我如何?” 三娘默然半晌,随后道:“史文恭已死,你还要嫁谁?”陈丽卿道:“史文恭死了,还会有张文恭、李文恭,你能光明正大迎娶我么?” 三娘又是默然半晌,最后叹口气柔声道:“总会有办法的,你先同我回山,我将你安排在内苑,不让你父亲知晓便是了,你一人漂泊在外,我很担心。” 陈丽卿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三娘将她轻轻揽入怀中,陈丽卿泣道:“你为什么是个女儿身?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迷药?我便这般不顾廉耻的忘不掉你?” 三娘心头一痛,轻抚陈丽卿玉容,替她拭去泪水后,柔声道:“与我回去,不要再走,听我安排便是。”陈丽卿渐渐止了哭泣,半晌后才轻轻嗯了一声道:“罢了,你便是我前世的冤孽,与你分开这段时日里,脑子里都想的是你,你是男儿心也好,是女儿身也罢,是十恶不赦的贼寇也好,是万劫不复的反贼也罢,今生我都跟定你了。” 三娘闻言,大喜过望,紧紧搂住丽卿柔声道:“我永不负你!”。两女缠绵片刻后,方才整理衣冠,各自坐定,又吃了一回酒后,三娘便唤燕青、李逵先回客店,自与陈丽卿同游一回东京,直至半夜方回。 燕青、李逵回到客店后,吩咐店家烧了热汤烫脚,正烫时李逵道:“小乙哥,适才为何听得陈娘子哭声?”燕青摇头道:“许是惦念她父亲了。”犹疑片刻后燕青道:“铁牛兄弟,陈娘子之事,不论如何,你我都听主公吩咐便是,你也多问多说。”李逵不明所以,只得应了。 三更时分,正睡得香,三娘前来叩门,燕青、李逵两个慌忙穿衣开门。李逵困眼睁开,望着三娘道:“嫂嫂自去快活,也不带铁牛去。”三娘笑道:“为你生性不善,面貌丑恶,不争带你入城,只恐因而惹祸。”李逵便道:“你不带我去便了,何消得许多推故!几曾见我那里吓杀了别人家小的大的!”三娘道:“只有明日十五日这一夜带你入去,看罢了正灯,连夜便回。”李逵呵呵大笑。 燕青搬张杌子请三娘坐下,三娘望着两个道:“适才与陈娘子说话,原来她那趟逃婚之后,便一直漂泊江湖之上,不肯回家。”李逵抢着道:“俺也听闻过陈娘子逃婚之事,逃得好,史文恭那等人岂能嫁他?” 燕青道:“铁牛别打岔,听主公说话。”李逵缩缩头,不敢言语,三娘续道:“陈娘子她算过命数来,只因她也是天上地煞之数,天命安排,不能成婚,这趟寻到她来,也不愿一同回山去,只恐到了山寨,陈统制那里又要替她安排婚事。” 李逵焦躁道:“不嫁人便不嫁人,像我这般,一个人逍遥快活,那陈统制好不晓事。”燕青微微皱眉,欲言又止,最后口中只道:“主公有何吩咐,小乙与铁牛自当从命。” 三娘道:“我意先将陈娘子安排回山寨内苑,先不要说与陈统制,只推说未曾找到陈娘子。”李逵道:“这个容易,我两个不说便是了。”三娘颔首道:“你两个切记,若是让陈统制得知了,又来逼婚,说不定陈娘子又只得逃走江湖上去。”燕青、李逵一齐道:“我两个省得。” 过了一夜,次日正是中秋节候,天色晴明得好。看看傍晚,庆贺中秋的人不知其数,古人有篇《绛都春》单道元宵景致:融和初报,乍瑞霭霁色,皇都秋晚。翠竞飞,玉勒争驰,都闻道鳌山彩结蓬莱岛,向晚色双龙衔照。绛霄楼上,彤芝盖底,仰瞻天表。缥缈风传帝乐,庆玉殿共赏,群仙同到。迤逦御香飘满,人间开嘻笑,桂花百开夕。隐隐鸣梢声杳,游人月下归来,洞天未晓。 当夜三娘依前扮作闲凉官,陈丽卿依旧扮作富家官人,引了李逵,燕青两个人,迳从万寿门来。是夜虽无夜禁,各门头目军士全付披挂,都是戎装帽带,弓弩上弦,刀剑出鞘,摆布得甚是严整。童贯自引铁骑马军五千,在城内巡禁。三娘四个向人丛里挨挨抢抢,直到城里。 便往城内闲走一遭,看了各处中秋灯饰,品尝各种美食佳肴,正行走间,陈丽卿忽道:“走得累了,不若寻个地方歇脚,吃杯酒来。”三娘笑道:“这里已经近了李师师下处,不若再去李师师那里吃杯酒?”陈丽卿颔首笑道:“也好,她曲子唱的好听,也想再听一回。”当下三娘先唤燕青,附耳低言,与我如此如此,只在夜来茶坊里相等。 燕青迳往李师师家扣门,李妈妈,李行首都出来接见燕青,便说道:“烦达员外休怪,官家不时间来此私行,我家怎敢轻慢。”燕青道:“主人再三上覆妈妈,启动了花魁娘子,山东海僻之地,无甚希罕之物,便有些出产之物将来,也不中意,只教小人先送黄金一百两,权当人事;随後别有罕物,再当拜送。” 李妈妈问道:“如今员外在那里?”燕青道:“只在巷口等小人送了人事,同去看灯。”世上虔婆爱的是钱财,见了燕青取出那火炭也似金子两块,放在面前,如何不动心!便道:“今日中秋佳节,我子母们却待家筵数杯,若是员外不弃,肯到贫家少叙片时,也无不可。”燕青道:“小人去请,无有不来。”说罢,转身回到茶坊,说与三娘等这话了,随即都到李师师家。 三娘教燕青同李逵只在门前等,自与陈丽卿入到里面大客位里,李师师接著,拜谢道:“员外识荆之初,何故以厚礼见赐,却之不恭,受之太过。”三娘答道:“山僻村野,绝无罕物,但送些小微物,表情而已,何劳花魁娘子致谢。”李师师又望了陈丽卿一眼笑道:“员外与陈官人果然是旧识。”陈丽卿也笑道:“她是我债主,如今把定了,脱不得身。”李师师笑一声道:“陈官人说笑了。” 当下李师师邀请到一个小小阁儿里,分宾坐定,子侍婢,捧出珍异果子,济楚菜蔬,希奇按酒,甘美肴馔,尽用锭器,拥一春台。李师师执盏向前拜道:“夙世有缘,今夕相遇二君,草草杯盘,以奉贤者。” 三娘道:“在下山乡虽有贯伯浮财,未曾见如此富贵,花魁的风流声价,播传寰宇,求见一面,如登天之难,何况亲赐酒食。”李师师道:“员外奖誉太过,何敢当此。”都劝罢酒,叫子将小小金杯巡筛。 酒过三巡,李师师唱一曲小曲来,三娘听了果然唱得好,正唱时,只见门子来报:“官家从地道中来至後门。”李师师忙道:“不能远送,切乞恕罪。”自来後门接驾,婢仆连忙收拾过了杯盘什物,扛过台桌,洒扫亭轩,三娘等都未出来,却闪在黑暗处,张见李师师拜在面前,奏道起居,圣上龙体劳困。 只见天子头戴软纱唐巾,身穿滚龙袍,说道:“寡人今日幸上清宫方回,教太子在宣德楼赐万民御酒,令御弟在千步廊买市,约下杨太尉,久等不至,寡人自来,爱卿近前与朕攀话。” 三娘在黑地里笑着说道:“想不到在此地能与赵官家遇上,头一回见皇帝。”陈丽卿道:“还道皇帝是个白胡子老头,原来是这般模样。”三娘握住陈丽卿玉手笑道:“过些时候教你见个女皇帝。”陈丽卿啐一口道:“你便穿上龙袍也不似人君。”三娘笑而不语。 两个正在黑影里说话,却说李逵见三娘与陈丽卿许久都不出来,心头焦躁,忍不住闯将进去,只见杨太尉揭起帘幕,推开扇门,迳走入来,见了李逵,喝问道:“你这厮是谁?敢在这里?” 李逵也不回应,提起把交椅,望杨太尉脸打来。杨太尉倒吃了一惊,措手不及,两交椅打翻地下。燕青慌忙便来救时,那里拦挡得住。李逵扯下幅画来,就蜡烛上点著,一面放火,香桌椅凳,打得粉碎。 三娘两个听得动静,赶出来看时,见黑旋风褪下半截衣裳,正在那里行凶。这一闹早惊动道君皇帝随扈禁军直班,都一发声喊,将李师师家里外团团围住。燕青看了暗暗叫苦,却不知如何脱身。(未完待续。) 第卅九章遁走地道挟天子直上天阶说官家 燕青拉着李逵,两个正慌张时,黑暗里闪出三娘与陈丽卿来,三娘道:“先关了前门,拿住赵官家为质,方可脱身!”当下燕青与李逵两个将门掩上,李逵抬院内一块假山石抵住。 三娘与陈丽卿两个却掣出暗藏的利刃,直抢入来,转进屋内看时,只见杯盘狼藉,已经不见了赵官家人影,李师师并虔婆等人也都躲到小楼上避了。 三娘转到屋后看时,只见数名御前禁军班直正搀扶着赵官家正要开了后门而去。三娘手下毫不容情,上手便先戳翻一个,抢过他的腰刀,展开刀法,将四人罩住,赵官家见得厮杀,吓得魂飞魄散,两个班直扶了便要逃出后门。 便在此时,只听陈丽卿一声娇叱,倩影飘然而来,两个班直猝不及防,当即被剁翻一个,另一个慌忙将赵官家护在身后,掣出兵刃来招架。 陈丽卿也下手极快,那班直要护住赵官家,因此缚手缚脚,只几个回合,便被陈丽卿刺中,陈丽卿上前一把揪过赵官家,利刃横在脖颈处,朝着还在厮杀的几个人喝道:“放下兵刃!” 那五个与三娘厮杀的班直,已经被三娘杀了两个,只因挑选的御前禁军班直皆是好武艺,因此三娘一时间胜不得三个。此刻一听陈丽卿喊话,三个禁军班直回头一看时,登时大惊失色。 陈丽卿又再喊了一遍后,三个禁军班直犹豫起来,不知该不该放下兵刃来,三娘走到赵官家身边冷冷说道:“教他们放下兵刃,否则杀了你!”那赵官家何曾受过此等威胁?当即吓得魂不附体,颤声道:“你们放下兵刃。” 见天子开口,三个人犹疑片刻后,便放下兵刃。此时李逵、燕青两个抢入来,见得三个,李逵大叫一声,掣出利刃来,一刀一个都戳翻在地,三娘也不及喝止。 戳翻了三个,李逵余兴未了,见陈丽卿手中还有一个,当即直奔过来,骇得赵官家大声呼救,三娘当即拦在身前喝道:“这是我们的护身符,脱身全靠他来,休伤他性命!” 喝退李逵后,三娘道:“先从后门走!”当下李逵持刀,点了个火把,与燕青两个当先开道,三娘、丽卿挟持着赵官家随后。出到后门,便在窄巷内,李逵、燕青两个杀散十余名禁军,但听得左右前后都是禁军呼喝呐喊之声,显是人马越来越多。 三娘连忙喝问赵官家道:“你那地道在何处?不说便剁了你!”赵官家养尊处优,何曾见过这等阵势,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连忙道:“便在前面那处宅院内。”当下一行人便往那宅院杀去。 到了那宅院后门,李逵撞将开来,都抢入内里,杀散内里几名守卫地道的禁军兵士,三娘再次喝问地道入口,赵官家伸手一指,原来那地道是建在此处后院内一座凉亭之内。 三娘招呼一声,李逵、燕青便举火把,先下地道,随后三娘下去,接住赵官家,陈丽卿再下,最后燕青关上地道门,便都下了地道。 四个人拉着赵官家在地道内走了十余步,三娘拉过赵官家问道:“这地道通往哪里?若是不说,便杀了你!”赵官家吓得瑟瑟发抖,急忙道:“一处通往紫宸殿,一处通往天清寺。” 三娘奇道:“为何会一处通往这里?一处通往天清寺?”赵官家道:“天清寺乃前朝皇帝柴荣所建,当年修建东京时,便建有地道直通大内,只为危及时,有避祸之所。原本这地道只通城外天清寺,是朕命人修了一处,通往这里。”三娘笑道:“方便你来这里见李师师是么?”赵官家垂首不语,三娘道:“带我们去天清寺。”赵官家应了,便指认路径,四个簇着他便走。 走了半晌,赵官家方才颤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三娘微微一笑道:“你着人画了我的画像,挂在屏风后面,现在又认不出我了么?” 火光下赵官家细细看了后,惊呼一声道:“你便是那梁山泊主扈三娘子?”三娘道:“正是区区在下,不知当今天子有何指教?”赵官家大了胆子道:“你休伤我性命,要金珠宝贝,尽管说来。” 三娘笑道:“金珠宝贝我不稀罕,我要的是山东开藩镇,我梁山永镇山东。”赵官家默然片刻后道:“此事只怕不妥,我朝从未有此先例。” 李逵回过头来,恶狠狠的怒道:“莫说做个藩镇,我家嫂嫂便是做个皇帝都行,你这厮鸟若不答应,便砍了你!”见李逵凶恶,赵官家更是骇得面无人色。 三娘喝住李逵,拉着赵官家边走边道:“我等皆是被奸臣所害,不得已方才落草,你是皇帝,却任用奸臣,乱征花石纲,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地方官吏败坏,勾结地方豪强恶霸,欺压百姓,逼得百姓活不下去。是以我们才打出清君侧、诛奸臣,替天行道的旗号来。” 赵官家颤声道:“奸臣是谁?你们有何冤情,自管说来。”三娘道:“奸臣名号我已经写在你殿内,你不曾见么?”赵官家道:“见是见了,但想蔡京、童贯、高俅、杨戬四个,皆乃我朝肱骨之臣,如何会是奸臣?” 燕青插口道:“这四个贼子祸国殃民,民间多有歌谣唱来,打破筒,泼了菜,方是人间好世界。这筒便是说的童贯,菜便是蔡京,你这官家,被蒙蔽这般不知深浅。” 赵官家惊道:“竟然有此事?”陈丽卿哼了一声道:“还有我爹爹陈曦真和张叔夜张太守,也是被奸臣陷害,将战败之罪都推到他们两个身上,正是蔡京一党奸臣干的好事。” 燕青又道:“还有林教头的事。”当下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四个奸臣的恶事都说了,三娘却只是笑,并不出声。听了半晌后,赵官家怒道:“若真是如此,朕回宫后,定当彻查,还天下一个公道。”三个皆是欢喜起来,惟独三娘冷笑道:“还是先脱身再说吧。” 到了地道尽头,上面便是出口,李逵、燕青先去探路,丽卿嫌地道里气闷,也要一并前去,三娘只得依她。三个都去了之后,地道内只剩下三娘与道君皇帝两个。 便在此时,三娘忽道:“官家果然好城府,一番言语将三个哄得兴高采烈。”赵官家脸色一变道:“不知泊主何意。”三娘冷笑道:“当我是三岁孩童么?蔡京等人干的事,你岂会不知?” 赵官家道:“确实不知。”三娘道:“朝中那许多御史、监察,其实都与你说过蔡京一党之事,但你却不听罢了。”赵官家闻言,默然无语。 三娘又道:“我也知晓,你为皇帝,手下有几个能做事的大臣,用着顺手,若是换了人来,非但不能做事,反而给自己添堵,因此他们干下的那些恶事,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是么?就拿这趟张叔夜之事来说,你也知晓他是冤枉的,若他真与我梁山勾结,便早就献了济州府,何必还与我梁山周旋数年之久?” 说到这里,赵官家才长叹一声,只道:“蔡京一党虽多有妄为之举,但他乃王安石之后,唯一肯支持变法之人,因此只能用他。童贯、高俅等辈,虽也多有不当,但好歹也能统领西军,收复横山,打得夏国求和,此乃大功劳。张叔夜之事,朕也犹豫许久,只是奈何蔡京等人陈奏,皆无人辩驳。” 三娘笑了笑道:“即便有人辩驳,只怕你也是不会听的。其实最重要的是,这蔡京几个人都对你死心塌地的忠心,他们知道,一定要辅助你坐稳江山之位,否则一旦你倒下了,倒霉的一定是他们。” 赵官家轻叹一声道:“你的见识确实不似一介女流之辈该有的,奈何为贼?若你能入朝来,我定当破例,让你一介女子,位列朝班。” 三娘摇摇头道:“我说过了,我不想入朝,若你们宋廷还想招安的话,只有让我在山东开藩镇这一条路可选。”赵官家沉吟片刻道:“此事也不无可能,只是你须得给我一个与朝臣们交代的话柄。” 三娘微微一笑道:“我可以让水军放开漕运。”赵官家摇头道:“还不够,华西朱武那里如何说?”三娘道:“我可以保证他那里不出华州,只在华州一地。”赵官家还是摇头道:“还是不够,你须得于国有大功,方才可开藩镇。”三娘咬牙道:“我替你诛灭田虎如何?”赵官家闻言颔首道:“如此可行。” 三娘却又道:“但你也要做些事来,好取信与我才是。”赵官家道:“我回去后,蔡京那里也该敲打敲打,便会先将主张征剿梁山的蔡京发落了,先将征伐梁山之事按下,如此可够?”三娘笑道:“若是能如此办来,倒也足够了。想不到你堂堂一介皇帝,居然和一个女贼在地道里商议这些事,说出来似乎都无人相信。” 赵官家闻言也是笑了起来道:“能与天下绝艳女贼,在地道里谋事,也是一番香艳之事。”三娘闻言皱眉道:“我可是个遗孀之人,你切莫打歪主意,否则要你好看!”赵官家吓了一跳,缩了缩头,三娘又道:“适才所说的,我们三击掌为誓,如有反悔,天打雷劈如何?”赵官家道:“有何不可?” 当下两个便在地道内三击掌,设了誓言来。赵官家与三娘击掌时,接触三娘玉手,只觉得温软如玉,心头一阵砰砰直跳,但面上无论如何都不敢显露甚么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佳人已去意踌躇太公留客辨真假 少时三个探路回来,都言左近无人。三娘便与赵官家出了地道,来到天清寺后院,原来这地道却是通到天清寺后院一座柴房之内。此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四个押着赵官家出了寺来,果然已经出得东京城来。三娘笑了笑道:“多谢赵官家相送,你便寻寺内僧人送你回京城去吧,我等告辞了。” 赵官家如蒙大赦,松了口气来,便在此时,晨曦间金光万丈破空,只见得三娘一身凉官服侍,却依旧掩不住她那容颜,赵官家一时间竟看得痴了。赵官家愣愣道:“何时能再相见?” 三娘微微一愣,随即嫣然一笑道:“最好不见,见之何益?”说罢三娘当先飘然而去,丽卿、李逵、燕青三个急忙跟上。 直到三娘等四个远去,赵官家方才回过神来,举起适才击掌之手看了看,久久不能忘怀。过了许久,赵官家方才寻了寺内僧侣,将出随身御宝看了,唬得一众僧人慌忙接入寺内,又差人急忙通禀京城内。 堂堂一国天子被劫,东京城内早已经乱成一团,蔡京等人急得如热过上的蚂蚁,好不容易听闻城外天清寺来报,说天子在寺内,一众大臣急忙起了驾辇,率领数千禁军护卫,直奔天清寺。 从寺内接出天子后,所幸天子无恙,只是受了些许惊吓,接回宫内后,御医请了脉,按了一副安神定惊汤药来,天子服了后,沉沉睡去。蔡京众臣也不敢离开,只在殿外守候。 天子安睡了数个时辰后,方才转醒,少时便召蔡京、童贯、高俅、杨戬四个入内。四个入内陛见,都惶惶不安,天子用了些御食后心神稍定,便道:“昨夜那梁山泊主请朕往天清寺一游,说了许多话来。” 蔡京等人知道天子说得体面,其实就是被人捉了,但也不点破,蔡京奏道:“这些梁山贼寇,胆大妄为,屡次扰闹京师,臣等之过也。” 天子道:“此趟并非她无理取闹,只因有冤情,方才找朕诉说。”当下天子将地道内听的话都一一说了。蔡京四个闻言,登时面如土色,汗出如浆。 天子说完,四个拜伏于地,皆口称死罪。天子沉吟片刻后,只看着蔡京道:“卿如今年老,不如退隐归家如何?”听闻此言,蔡京如五雷轰顶,浑浑噩噩的只得拜谢圣恩,天子命他退下。 蔡京被人扶出殿外自发落了,童贯、高俅、杨戬三个拜伏于地,皆是惶惶不安。天子又叹口气道:“数十年君臣一场,朕知晓你们忠心,只因民怨太深,先令蔡京归家,以示小惩大诫,待得民怨平息,再做理会。你三个当小心办差,切勿疑忌。” 童贯三个忙称不敢,童贯小心道:“只是梁山那里闹了东京,又烧了造船所,是否先起陆路军马前去征讨?” 天子不豫道:“逼迫太紧,定然坏事。梁山那里当先招抚为主,西路东调的十万军马,先往江南去征剿方腊,待平了方腊后,梁山之处再做理会。”三个都拜伏领旨,天子又道:“此趟乃是梁山泊主相邀赴会,并非掳劫了朕去,此事不必追究。”三个见天子也未追究此趟之事,便领了旨意退出,自按天子御旨办理去了。 却说三娘四个离了天清寺,径投梁山而去,路上李逵兀自愤愤不平道:“嫂嫂,怎的不将那官家老儿砍了?省了许多事来。”三娘尚未开口,燕青道:“你这黑厮只知道杀人,却不知杀了这个皇帝,宋廷还能再立一个皇帝么?到时候这仇怨结的深了,官军定然倾巢来征剿我山寨,有何益处?” 李逵嘟囔一句:“来一个杀一个呗。”便不再说话,燕青道:“此趟泊主放了这官家,我等已经将冤屈说了,也将那些奸臣的恶事说了,官家定然会惩治那些奸臣。”陈丽卿道:“正是,那官家也说了,定会惩治蔡京那些奸臣来。” 三娘闻言却缓缓摇头,叹口气道:“你们太过天真了,你们真当皇帝对于蔡京他们干的恶事什么都不知道么?”三个闻言都是一愣,三娘望着天边的彩霞道:“其实皇帝不但知道,而且许多事都是他默许了的,要想皇帝惩治这些奸臣,真是异想天开。” 便在路上,陈丽卿、燕青、李逵三个听了三娘言语后,陈丽卿皱眉道:“我看那官家一团和气,面人宽和,不似奸恶之人,当不会言语诳我等。”三娘叹口气道:“自古皇帝为渔夫,大臣为鱼鹰,百姓为鱼虾。渔夫用鱼鹰捉鱼,皇帝遣大臣欺压百姓,待得鱼鹰着不得鱼虾了,便换一只鱼鹰。待得手上大臣不好用了,便换一个大臣。而鱼虾便还是鱼虾,渔夫依旧是渔夫。” 李逵听得一头雾水,只叫道:“听得懵懂,不管他什么鱼鹰、鱼虾的,那皇帝老儿要是敢赚俺们,下次再捉得,定不轻饶。”三娘笑了笑,却不言语,一行人赶路往梁山泊而去。 晓行夜宿,路途遥遥,此时草枯地阔,木落山空,於路无话。四个因空闲,便大宽转梁山泊北,到寨尚有七八十里,巴不到山,离荆门镇不远。 当日天晚,只见前面有一处大庄院,李逵叫道:“有个去处,待去借宿一宿。”说罢便奔了过去,三娘恐李逵惹祸,急忙命燕青跟上。 两个奔到一个大庄院敲门,燕青道:“俺们寻客店中歇去。”李逵道:“这大户人家,却不强似客店多少!借宿他一宿,少时算些银钱与他便了。”说犹未了,庄客出来,对说道:“我主太公正烦恼哩!你两个别处去歇。” 李逵直走入去,燕青拖扯不住,直到草厅上。李逵口里叫道:“过往客人借宿一宵,打甚鸟紧!便道太公烦恼!我正要和烦恼的说话。”里面太公张时,看见李逵生得凶恶,暗地教人出来接纳,请去厅外侧首,有间耳房,叫他两个安歇,造些饭食,与他两个吃,著他里面去睡。 李逵叫道:“且不忙安排吃睡,我家还有两位官人要安排,一并安排个方便。”太公无奈,只得吩咐打扫西厢,安排歇宿。少时三娘与丽卿到了,见了太公,自吩咐安排饭食吃了,就便歇息。 李逵当夜没些酒,在土炕子上翻来覆去睡不著,只听得太公太婆在里面哽哽咽咽的哭,李逵心焦,那双眼怎地得合。巴到天明,跳将起来,便向厅前问道:“你家甚麽人,哭这一夜,搅得老爷睡不著。”太公听了,只得出来答道:“我家有个女儿,年方一十八岁,被人强夺了去,以此烦恼。” 李逵道:“又来作怪!夺你女儿的是谁?俺们梁山左近,方圆百十里内,还有人敢侵扰百姓?”太公道:“莫说莫说,你说梁山,我实话一说,惊得你屁滚尿流!那强人是梁山泊头领一丈青扈三娘子,有一百多个头领好汉,不算小军。” 李逵哈哈大笑道:“你这老汉定是认错人来,那扈三娘子捉你女儿去作甚?”太公道:“你却不知道,那梁山头领一丈青虽是女子,但却捉我女儿去,直说寨里缺个使女,要我女儿去服侍她。” 正说话间,三娘已经挑帘出来,笑着说道:“太公,你看可是我抢了你家女儿?”那老汉只看了一眼便道:“不是,这位官人怎会是那一丈青?那一丈青乃是一介女流之辈啊。” 陈丽卿吃吃笑着从后而来,将三娘帽子摘下,一头青丝垂下,又问道:“太公,你再看看,可是?”那老汉看了一眼,惊呼一声道:“原来官人是个女儿身,但却不是那一丈青来。” 李逵皱眉道:“太公,你且说说看,那一丈青什么摸样?”那太公道:“便是方二八年华,长得美貌绝伦,来时着一身青花甲,提着花枪,骑着青马,手下一群小喽啰,总有三五十个。” 李逵哈哈大笑道:“太公,那人定然不是我家嫂嫂,我家嫂嫂已然双十年华,惯使双刀,不用花枪。俺们梁山一丈青扈三娘子便是眼前这位,你可看仔细了。” 那太公惊呼道:“莫要诓骗。”李逵拉过燕青道:“我两个便是梁山好汉黑旋风李逵并浪子燕青,骗你作甚?”三娘也上前道:“太公宽心,这趟事既然是有人冒我梁山名头作恶,我定是要管的。” 当下三娘吩咐李逵、燕青两个道:“此事便差两位兄弟去走一遭,我与陈娘子便先回山,若是那女强人那里兵马众多,便回山来报于我,我自当点起兵马来相助。若是她那里兵马不多,两位兄弟自打发了,将女儿还了太公,自行回山来便了。” 李逵却笑道:“晾她一个女子有何本事?我与小乙哥两个去便了,定讨得太公女儿来还他。”当下燕青细问他来情,刘太公说道:“那日平西时来,三更里去了,不知所在,又不敢跟去。黑暗里只见得是投西北面去了。” 二人问了备细,便叫:“太公放心,好歹要救女儿还你!我家一丈青扈三娘子的将令,务要我两个寻将来,不敢违误。”便叫煮下乾肉,做下蒸饼,各把料袋装了,拴在身边,离了刘太公庄上。先去西北上寻,但见荒僻无人烟去处。(未完待续。) 第卌一章双雄失陷牛头山三娇重逢无所轩 走了一两日,这天天色晚了,两个且向山边一个古庙****床上宿歇,李逵那里睡得著,爬起来坐地。只听得庙外有人走的响,李逵跳将起来,开了庙门看时,只见一个猎户挑了数只猎物匆匆而过,李逵上前提起斧来喝道:“兀那猎户人家,哪里去?”那猎户见李逵凶恶,先吓一跳,只叫道:“好汉有话好说,俺只是送些野味上山去。” 燕青过来道:“汉子,什么野味?又送去那里?”那猎户叹口气道:“两位好汉不知,离此间西北上约有十五里,有一座山,唤做牛头山,山上旧有一个道院,原来被两个强人:一个姓王,名江,一个姓董,名海。这两个都是绿林中草贼,原来这两个强人先把道士道童都杀了,随从只有五七个伴当,占住了道院,专一来打劫。近日来了一位武艺高强的小娘子,自称是梁山一丈青,将那两个强人杀了,占了那道观,拘得我左近猎户,每天要将些猎物送上山去,供奉她来。” 燕青皱眉道:“汉子,你休怕我!我便是梁山泊浪子燕青,他便是黑旋风李逵。那女贼定是假托姓名,你引我两个去,定将她擒拿回山去,替你们这里除了这害。”那猎户喜道:“小人愿往。” 趁著月色微明,燕青,李逵便与那猎户走过十五里来路,到那山看时,苦不甚高,果似牛头之状。三个上得山来,天尚未明,来到山头看时,团团一道土墙,里面约有二十来间房子。 李逵道:“我与你先跳入墙去。”燕青道:“且等天明却理会。”李逵那里忍耐得,只道:“一介女流之辈,俱她作甚?”腾地跳将过去了。 只听得里面有人喝声,门开处,早有人出来,便挺朴刀来奔李逵。燕青生怕撅撒了事,拄著杆棒,也跳过墙来。左右见得跳入两个人来,急忙吹起呼哨来示警。 燕青见了暗叫不好,果然听得呼哨之声,道观内鸣锣响起,四下里早拥出三五十个小喽啰来,都打了火把,将李逵、燕青两个团团围在中央。 李逵、燕青自然不惧这三五十个人来,燕青朗声喝道:“哪里来的女贼,敢假托俺家主公名号为恶,速速现身来!” 只听一阵银铃般笑声而至,燕青、李逵两个眼前一花,只见面前已经多了一位佳人来。只见这佳人全身披挂了,火光下见得分明:金钗插凤,掩映乌云。铠甲披银,光欺瑞雪。踏宝镫鞋翘尖红,提画戟手舒嫩玉。柳腰端跨,叠胜带紫色飘摇;玉体轻盈,挑绣袍红霞笼罩。脸堆三月桃花,眉扫初春柳叶。锦袋暗藏打将石,年方二八女将军。 李逵见了这女将,双手利斧一挥喝道:“兀那婆娘,你为何假托我家嫂嫂大名,来此赚骗?看你是个女子,不想与你动手,便将你强抢的那女儿还来,再自行绑缚了,与我回山去见我家嫂嫂,由她发落。若是敢说半个不字,便吃俺一斧。” 那女将娇声笑道:“果然赚得你梁山人来,不枉我冒名强抢一回。兀那黑大汉子,你有何本事,只管使出来便是,你姑奶奶都接着。” 李逵见说了嘶吼一声,手舞双斧便强上前去,那女将手中花枪来敌,两个便在火把下斗不过三五回合,那女将见得李逵虽然凶恶,但下盘破绽多多,当即让过大斧,枪尾横扫,只一绊,便将李逵绊翻在地,左右十多个小喽啰一发声喊,上前按住捉了。 燕青见了大吃一惊,掣出朴刀来上前厮杀,那女将怡然不惧,上前接住厮杀。两个你来我往厮杀二三十个会合,不分胜负。燕青暗暗吃惊道:“不想这女贼枪法如此精湛,不使真本事,须赢不得她。” 正在此时,只见那女将手按腰间锦带,喝一声道:“着!”燕青只见眼前一花,急忙躲时,却是一块飞石擦着面庞而过,不妨她那里又一飞石而至,手腕一痛,正中手背,顿时朴刀跌落,那女将花枪一递,枪尖抵住燕青咽喉,左右小喽啰一并上将燕青也捉了。 那女将捉了李逵、燕青后,命人将两个双斧、朴刀、燕青手腕上弩箭都取下,命人带了那太公女儿,并将燕青、李逵两个兵器带了,星夜送去那太公庄院上去。 却说三娘与丽卿两个先回梁山,不一日便到了水泊旁朱贵酒店内,朱贵接住后,三娘吩咐先不必声张,教朱贵亲自驾船,送自己过河。 到了鸭嘴滩水寨,三娘便教张横、张顺取套军装与丽卿换了,扮作军士模样,方才上得山来。过了三关,到了聚贤堂时,只因三娘并未教人通传,是以并无人迎接,堂上只有公孙胜与林冲两个在彼。 三娘与公孙胜、林冲两个相见了,都是各自欢喜,随后三娘吩咐丽卿带着几名军士先将自己行装搬回内苑去,又唤来玉莲,暗暗嘱咐她,将丽卿安顿好。 将丽卿安顿好之后,方才来与公孙胜、林冲说话。公孙胜道:“花荣等归寨,细说主公救出陈统制,捉了高俅,又火烧造船所之事。又说起主公再次转回东京去,我等听闻倒是惊出一身冷汗来。”林冲也道:“师妹,今后你当仔细,如今你不再是一人独行,须知梁山、华州两地数十万军民跟你左右,你一人安危身系多少人福祉,万不可再以身犯险。” 三娘从善如流,颔首道:“此趟是我计较得浅了,下趟定然不会再如此行事了。” 公孙胜与林冲松了口气,又问起燕青、李逵来,三娘将有人假扮之事说了,随后道:“想不到居然还有人假冒我名头作恶,此事当慎重对待,且教铁面孔目裴宣并时迁、白胜三个下山纠察一番。裴宣在明,查访各处我梁山军马、将官、文官等人,可有仗势欺人,作奸犯科之举,此乃明察,今后形成常例,各处文官每年察考一次,政绩优秀的予以晋升或奖赏,政绩差的降职或处分。另一路时迁、白胜两位暗访民间,就暗地里纠察。若我部署之内,有人胆敢仗势欺人,定然严惩不贷。” 公孙胜道:“主公所虑甚是,如今梁山倚仗的便是为民请命,替天行道,若自己属下内还有人祸害百姓的,定然要严惩。” 三个商议后,便差人唤来裴宣、时迁、白胜三个,都细细吩咐了,三个自去办理。随后三娘问起其他事来,林冲道:“各处军马皆操练不辍,只等官军再来,定杀他个片甲不留。黄军师那里治理济州府,颇见成效,召附近军民开垦公屯、军屯、民屯,得良田二十万亩,又大兴工商知业,济州府如今渐渐富庶起来。水军那里霸住运河水道,不管过往商船、官船,都不许通过。” 说到这里,三娘打断道:“从今日起,且下军令,教水师不管商船、民船、官船,皆可放行,不过都是要按厘金之策收了过路费之后,方可放行。” 公孙胜捻着胡须笑道:“主公所言甚是,想那东京百货皆靠各地转运,若是断他运河通路,一来只恐京中物价升腾,百姓受苦,二来也恐官军孤注一掷,兴兵来犯,三来收取厘金,所费不过些许,定然能接受,我梁山又可有一笔收入进项。” 三娘颔首道:“不错,断他漕运,损人不利己,收取厘金放他过去,方才是于我有利。” 商议了一会儿军事后,三娘又问起陈曦真与张叔夜两人,林冲道:“两位现在济州府,张太守伤势未愈,他家小又在济州府,因此两位都在济州府居住。” 三娘颔首道:“差人送信去,只道我已经回山,探得他女儿陈丽卿消息,只因她要游走江湖,因此并未一同回山,不过陈丽卿安好,教陈统制放心。”林冲便即差人下书往济州府去。 说完诸事后,三娘转回内苑来,拜见了扈太公,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方才转回自己居所“无所不为轩”来见丽卿,只见玉莲将丽卿安顿在无所不为轩的东厢内居住。 三娘进屋,两女正在说话,见了三娘都起来见礼。三娘笑道:“何必如此见外?”说罢三个都坐了,三娘笑道:“你们两个在说我坏话么?” 玉莲俏脸一红道:“哪里,便是问问丽卿姐姐去了哪里。”丽卿哼一声道:“玉莲妹妹,不必理会这人,便说她坏话又怎么了。”三娘俏脸一板道:“好啊,看我怎生治你。”当下三娘便来呵丽卿的痒,丽卿最是怕痒,急忙拉过玉莲来,三女笑闹一处,一室皆春。 闹了许久,三女都娇喘不止,歇息片刻后,三娘问陈丽卿道:“路上都不曾问你,这近两年时光,你却去了哪里?” 陈丽卿笑道:“我知晓你差人找我,便未曾在宋境,就是走了一趟辽国,然后便一直往北边而去。”三娘哦了一声道:“辽国那里情形如何?”陈丽卿道:“辽国与金国交战,多是惨败,各地民不聊生,军民难逃者甚多。我在辽国南京逗留数月,倒是结交了几位当地豪杰,祖上皆是汉人,因此多知晓金辽战事。”(未完待续。) 第卌二章漠北音讯缘有人山东芳踪了无痕 三娘闻言大喜道:“此前我得辽国消息,多是靠北上商旅那里得知,消息并不准确,也不及时。若丽卿你那里能有北地好汉相交,我这里可派人北上,招揽他们至麾下,做我在北地耳目。” 丽卿笑道:“那些个北地江湖好汉只因祖上是汉人,所以皆是不得志之人,你若有此念头,我可修书一封,教人带去,那几个人见了后,定然会归附。” 三娘大喜过望,笑道:“然后你便一直在辽国么?”陈丽卿摇头道:“这倒没有,我随辽国那群好汉,去了一趟漠北黑鞑靼部落行商。” 三娘一听来了兴趣,便问道:“漠北那里,情形如何?”陈丽卿道:“那里天高地广,草原广袤,景色甚是优美。”三娘颔首道:“不错,正是风吹草低见牛羊啊。也别说景色,当地部族战力如何?” 丽卿道:“你还想联络他们一道伐辽么?”三娘摇头道:“辽朝迟早被金国所灭,我联络他们是打算为将来抵御金国准备。” 丽卿皱眉道:“金国真会南侵么?”三娘忧心忡忡道:“金国女真人,劫掠成性,凶残无比,灭了辽国,定然南侵。” 丽卿颔首道:“既然你要办这件事,我也可以修书,教辽国结识的那群好汉联络漠北黑鞑靼各部。他们常年行商往黑鞑靼各部,与各部首领皆相熟。” 三娘问道:“你在漠北时,可曾探得,那几个部落较大?”丽卿道:“漠北东面当以塔塔尔部、蔑儿乞部最为强盛,中部以克烈部为大,西部有乃蛮部为首。” 三娘又问道:“可有乞颜部?”丽卿道:“却是听闻过,只是听说此部不算最大,也只是东面一个不大不小的部族而已。” 三娘道:“那这些部落情形如何?”丽卿道:“这些部族皆善骑射,一遇战事,老少皆能为兵。只是他们那里缺少铁器,铠甲,各种货品奇缺。那漠北草原上,生活艰辛,各部族皆逐水草而生,是以他们常常为了争夺草原、人口、财货,而互相征伐不休。我在漠北时,曾见得一部蔑儿乞人部落被塔塔尔人屠灭之事,男子全部杀死,他们的女人、小孩皆成了俘虏,牛羊帐篷等财货也被洗劫一空。” 玉莲听得此惨事,掩口惊呼道:“丽卿姐姐,那你岂不是常遇上风险?”丽卿笑道:“这倒不会,只因我等是从辽地过去行商之人,在漠北那里,不管什么部族,对行商人都很客气,不会抢行商之人。”玉莲奇道:“这是为何?他们不是很缺财货么?” 丽卿尚未答话,三娘笑道:“傻丫头,要是他们抢了行商人,那谁还敢去漠北行商?”丽卿也笑道:“正是,漠北鞑靼各部,急需各种铁器、中原的布匹、盐茶、丝绸等货物,而辽国又常常不许漠南、辽国各部与漠北互市,因此漠北各部对我等这样私自行商之人甚是欢迎。” 三娘颔首道:“辽国阻断与漠北贸易,便是怕这些桀骜不驯的部落,得了中原铁器、各种货品后,人口繁衍,强盛起来,威胁到辽朝安稳。因此断绝贸易,教其互相攻杀。” 丽卿道:“正是如此,虽然辽国断绝贸易,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却禁不住许多辽人为了巨利,私自前去漠北行商交易的。”玉莲笑道:“我知道了,便如同我们中原这里贩私盐的好汉一般。” 三娘与丽卿皆是莞尔笑道:“倒也差不多。”言罢三娘问道:“那你在辽国结识的那几个好汉中,哪几个最有本事?”丽卿道:“他们几个祖上都是汉人,虽都有契丹文名字,但平日里都以汉名相称。数内了得的有韩柏、韩松两兄弟,皆是武艺高强,外号双虎。还有一个落魄书生也善武艺,又精于计算,名号铁算盘崔靖。还有一个力大无穷的壮士,名号千斤鼎费嵩的,也很了得。” 三娘哦了一声问道:“他们几个之中,谁是头呢?”说到这里,丽卿俏脸微微一红道:“为头之人另有其人,这人十八般武艺皆精,有万夫不当之勇,传说祖上乃是杨四郎之后,名唤辽东回马枪杨庭和。” 三娘见了丽卿这模样,皱眉道:“说实话,莫不是你对这杨郎动了春心?”丽卿啐了一口,脸更红,只道:“你便整天胡思乱想,只因他瞧出我是女儿身,对我多有照顾罢了,哪像你和那晁天王,都谈婚论嫁了!” 三娘讪笑两声道:“那什么杨郎怎能与天王相提并论?不说了,那便请好妹子修书一封过去,我派人北上与这些好汉联络。”丽卿瘪瘪嘴道:“不要脸,有求于我的时候便好妹子。”三娘笑着搂住她的腰肢,笑道:“你不写,我便再呵你痒痒。” 丽卿红了脸道:“莫闹,我写便是了。”当下玉莲便取过文房四宝,陈丽卿写了书信交予三娘。三娘打算稍后与公孙胜、林冲商议,看派谁去北地做成此事,一旦事成,北地之事便不再像此刻一般,两眼一抹黑了。 歇息了一夜后,次日三娘正与公孙胜、林冲商议北地之事,最后决定让郑鹰走一趟,只因他善养海东青,北地之事甚是熟悉,须得他亲自前去打开局面。 商议定后,郑鹰引了几个伴当,带了许多银钱、财货便北上了。送走郑鹰,几个正在议事时,忽然山下朱贵差人来报,直说有一处庄院太公差人前来送信。三娘当即差人引到堂内来,只见来了三五个庄客,捧了燕青朴刀、弓弩,李逵一双板斧献上,来人惶恐不安道:“泊主在上,小的奉太公之命送来两位好汉兵刃。” 三娘、公孙胜、林冲等人见了都是大惊,须知历来好汉兵刃都是不离身的,此刻两个兵刃在此,定是遭了什么不测。当下细问来人,那人方才说了,燕青与李逵两位去后,被那假冒三娘的女贼擒住,便送来两人兵刃,教庄内送还来与梁山,并有书信一封在此。 三娘当即拆阅信函,上面大意便是,那女贼久仰扈三娘大名,今趟奉了她主人之命,前来求见。但她冒昧,想一睹梁山好汉风采,便设下此局,引梁山好汉前来。因此两位好汉来后,她便大胆先留下两位好汉暂住,只望请扈三娘子去她那里走一遭,当面相见,自有分说云云。 林冲看罢信函大怒道:“这是哪里来的女子,竟然算计到我们梁山头上来了,待我等点起军马前去救出燕青、李逵两位兄弟来。” 公孙胜止住道:“她敢差人送还燕青、李逵两位兵刃来,便是不惧我大军前去。她那里在暗处,若我大军前去,却是在明处,说不定去了寻不得她,反而害了两位兄弟性命。” 三娘皱眉道:“此女想要见我,大可光明正大前来山寨求见,如此给个下马威,她背后之人定然不简单,既然她设下鸿门宴,我便前去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冲谏道:“此女来历不明,敌友不清,师妹还是不可轻身犯险,师哥前去走一遭好了。” 三娘道:“此事点名要我去,若是不去,只恐她背后那人看轻我来,不妨事,先请卢师哥来说话。”当下便差人去请卢俊义来。 卢俊义这些时日都在军中操演军马,闻报后火急前来,他心忧燕青,入得堂来便即问道:“是哪里的人敢捉我梁山人来?”三娘将事情说了一遍后,道:“师哥,此事我两人去走一遭如何?” 卢俊义道:“甚好,人去多了,反倒教他们小看俺们梁山,你我师兄妹前去,我看谁敢造次。” 林冲喜道:“若是有师兄与师妹同去,此趟必定无忧。公孙胜沉吟道:“此趟贫道也一同去走一遭。”三娘颔首道:“有道长同去,便更加无忧矣。” 当下定策,三娘、卢俊义、公孙胜三个收拾了行装,各骑一匹骏马,三娘骑了她的玉照夜狮子马,各执兵刃,请那几个庄客引路,径投那太公庄院上来。 到了庄上,那太公接住,置酒款待了三人,太公拜谢三个道:“为老汉家事,拖累各位好汉,不想折了两位好汉在她那里,老汉罪莫大焉。”三娘扶起太公道:“此趟那女子乃是有备而来,只是要找我梁山麻烦,与太公无关。” 席间忽然又有那女子差人来送信,三娘展信看了后,上面约定了便在明日午时,就在庄院东山一处凉亭内相见。三娘也并未为难那送信之人,打发他走后,三娘对公孙胜、卢俊义道:“我们这里三人方才到了这里,不过一顿饭功夫,她那里就差人来下书,左近定然有她眼线盯住这座庄院。若是我等提军马来,她必定一早的了消息,必然早遁。” 卢俊义道:“不妨事,明日我三个自去,以我三个本事,料想世间也无人能留住我们三个。” 商议定后,三个便在庄上歇宿一宿,翌日饱食了,太公差庄客引路,三个便骑着马径直往东山而来。 方至那庄院东面十里处一座小山,那庄客道:“此处便是东山。”话犹未了,只听一声唿哨,便在山脚那里转出一队人来,只见为首一个好汉,手执钢枪,麾下引一二十个小喽啰便拦住去路喝道:“来者可是梁山泊主?”(未完待续。) 第卌三章巾帼女杰琼矢簇梁山泊主一丈青 便在东山脚下,见得那一彪人马到来,数内一个好汉喝问,三娘淡淡一笑道:“我便是梁山泊主一丈青扈岚!尔等何人?” 那好汉见说了,便在马背上略略欠身拱手道:“小人姓盛名本,我家郡主等候多时了。”说罢又朝着卢俊义拱手道:“卢员外多年不见,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卢俊义恍然道:“原来是你。”那好汉道:“稍后叙旧,且请随小人来。” 当下那盛本引着三娘、公孙胜、卢俊义三人便行,马背上公孙胜皱眉道:“盛本?郡主?这盛本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卢俊义道:“盛本此人我认识,当年他乃是北京大名府提辖,我在大名府时多与他结交。后来听闻他因恶了高太尉,寻事要杀他,被他逃走江湖之上。” 三娘微微一笑道:“此人乃是河北田虎手下,年初时河北细作打探的河北田虎一应情状,通禀回山来,数内田虎麾下大将名册里,有盛本的名字。” 公孙胜恍然大悟道:“贫道就觉得此名字熟稔,原来是在田虎大将名册内见过,还是主公博闻强记,都能记住此人。”三娘道:“此人乃是河北田虎叔叔田实麾下二十四偏将之一,不知如何来了这里。” 卢俊义道:“定是田虎派了盛本前来,那他口中说的郡主又是何人?”三娘微微一笑道:“那郡主定然是田虎麾下国舅邬梨义女仇琼英,人号琼矢簇,武艺高强,善打飞石,有万夫不当之勇。” 公孙胜听了恍然道:“贫道也记起来了,我还记得名册上写了,此女年方二八,如此年幼,本事就与我们寨内没羽箭张清兄弟一般无二,当真了不起。” 卢俊义却道:“只是这琼英与盛本到此,还大费周章捉了燕青与李逵兄弟,却是为何?如今来见了,她手下倒也礼数周到,却又不知是何道理。” 三娘淡淡一笑道:“去见了便知道这小娘子想要做什么了。”当下一路随盛本上了东山,到得山腰一处凉亭外,盛本停住。只见亭内坐了一位身着武服的女子,只见她青巾包头,花容月貌,见得三娘三个后,不等盛本通传,早出来迎了。 三娘三个下马后,那女子上前见礼道:“小女子琼英,见过梁山泊主。”三娘微微回了一礼笑道:“好个俊俏的妹子,你千方百计要我来此相见,却是为何?” 琼英道:“便是有公私两件事来请教。”三娘道:“既然是来谈事,还请先放了我山内两位兄弟。”琼英道:“这是自然,两位好汉武艺高强,若非小女子有些手段,定然不敌。”当下琼英拍拍手,后面转过几名小喽啰来,抬着两顶软轿,燕青、李逵两个被五花大绑放在轿子上。 轿子到了面前放下,方才解了燕青、李逵两个绑缚,李逵怒眼圆睁,便虎吼一声,提着一双拳头便奔向琼英,口中怒喝道:“小娘皮,欺负俺铁牛得好!吃俺一拳!” 李逵到了面前,那琼英不慌不忙,侧身让过后,脚下轻轻一勾,便将李逵勾倒在地,燕青慌忙上前扶起道:“铁牛莫要胡闹,有主公在此,自然与我等做主。” 三娘见了琼英手段,心头微微暗赞,上前笑道:“妹妹好身手,但在我面前,打我的兄弟,也太说不过去。我与妹妹切磋一番如何?” 琼英眼放光芒,也是嫣然一笑道:“求之不得,正想领教名满江湖一丈青的手段。” 当下三娘略略拱手,琼英回了一礼后,当即揉身而上,三娘也是空手而上,两人你来我往便较量起拳脚来。斗了一二十回合,琼英虽然拳脚迅捷,但挡不住三娘那手连环劲,气力不加之时,被三娘一般的轻轻一勾,将她踢翻在地。 见得琼英倒地,李逵这厮大声叫好起来,道:“好,还是嫂嫂替俺铁牛出口恶气。” 琼英不忿,起身来,抢过身边小喽啰手中一杆花枪,立个门户,手腕一抖,画出五个斗大的枪花来,喝道:“还请教泊主兵刃!” 三娘微微一笑道:“小妹子果然还是年轻气盛,也罢,在陪你耍一回兵刃。”当下公孙胜取下马背上日月双刀,扔了过去,三娘接住后,也是画出一片刀光来,立个门户道:“小妹妹,请出招来。” 琼英当即挺枪而上,三娘双刀并住,两个倩影飘飘,又斗气兵刃来。一个枪法精妙,一个刀术妙速,众人只见的两个画出的枪花刀光满天都是,少时将两个都罩在内里,也都瞧不清人影来。 斗了三十余回合,只听三娘一声娇叱,刀光闪过后,琼英提着花枪跳出圈子来,面色苍白,一摸自己鬓角,却失了一簇秀发。只见三娘从刀面上取下一缕秀发,吹口气掉在地上后,冷冷的道:“这趟小惩大诫,断你几根头发,下趟再敢惹我梁山,便在你那小脸蛋上留下几道痕迹来!” 李逵、燕青见了,心头大快,都高声叫起好来。琼英暗咬银牙,手按腰间锦囊,喝一声:“再看我手段!着!”手中飞出三枚石子,直打三娘上中下三路。 三娘早防备她这一手,提起双刀来,娇躯一璇,手中日月双刀画出刀光,只听铮铮三声响过后,三块石子皆被三娘挡下。见她挡下石子,琼英面色更是苍白,三娘笑道:“还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 琼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时亭内又走出一人来,这人管事模样打扮,上前一礼后,向琼英笑道:“常与郡主说过,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今日见了泊主手段,可知此话来?” 琼英方才收了兵刃,朝三娘一礼道:“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冒犯泊主,还请泊主恕罪。”三娘笑道:“我度量很大,不与你计较,你要道歉,当向我两位兄弟道歉。” 当下琼英看了那管事一眼,那管事笑着颔首,琼英咬牙到了燕青、李逵面前也是一礼道:“两位大哥,多有得罪,对不住。” 燕青道:“泊主都已经不计较了,俺也不计较了。”李逵却笑道:“这位小娘子也好手段,俺铁牛不敢与你动手。虽然被你捉了,但好酒好肉也不缺了,俺也不怪你来。” 那管事笑道:“果然都是一方豪杰,气量颇大,既然说和了,便请亭内吃酒,我等再赔罪。”当下那管事便请三娘等五人进了亭子。 到了亭内,只见这里已经摆下一桌酒筵,那管事便请三娘坐了主位,琼英坐了对席,自己与盛本下首相陪。三娘左右各是卢俊义与公孙胜坐了,李逵燕青各在一侧坐了。 都坐定后,那管事道:“小可叶清,乃我家郡主府上总管,今日得见梁山泊主并几位好汉,心中甚慰。”三娘笑了笑,便将公孙胜与卢俊义、燕青、李逵都引见了。那叶清领着郡主琼英与盛本,一一与几位好汉都敬了酒赔罪。 酒过三巡,闲话已了,叶清方道:“此趟前来,公事上乃是奉了我家晋王田虎之命,前来与泊主商议两家结盟之事的。” 三娘与公孙胜、卢俊义对望一眼,公孙胜道:“愿闻其详。”叶清道:“我家晋王田虎自宣和元年起兵,占据五州五十六县,如今建都威盛,大兴土木,建造宫殿,又设文武官僚,内外将相,自称晋王,独霸一方。如今我晋王田虎闻得梁山屡败官军,与华西朱武又是一脉,如今宋室无道,天下大乱,正是起兵逐鹿之时,因此遣郡主并我等前来,与泊主商议,一同攻打官军,将来若是攻破东京,两家以黄河为界,共分天下。” 叶清说完后,三娘尚笑而不语,公孙胜与卢俊义还在沉思,燕青也沉吟不语,惟独李逵跳起来喜道:“正好,俺铁牛正想打上东京,将来夺了鸟位子与我家嫂嫂来坐。” 燕青拉住李逵喝道:“主公商议大事,你这黑厮胡说什么?且听主公言语便是。” 三娘笑了笑说道:“听闻田虎在山西举兵成功,其实也多是因为官军西军精锐皆在华州之故,否则他那里如何能这般轻易取下五州五十六县?” 叶清颔首道:“正是此话,其实田虎起事得成,也多赖泊主之威。”三娘又道:“但听闻田虎占据了五州之后,并不能造福百姓,反而仗势欺压,盘剥百姓,比之宋廷官府更甚。” 叶清也颔首道:“此乃实情,只因田虎那里只有五州之地,却大兴军马,大建宫廷,民间苦不堪言。”三娘笑着说道:“我梁山以替天行道、锄强扶弱为己任,便是要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田虎如此行事,怎能教我梁山与之结盟谋事?” 叶清面露喜色,朝琼英、盛本都微微颔首,两人也都是大有喜色。叶清起身,朝三娘恭恭敬敬一拜道:“泊主果然大仁大义,并非田虎之流。” 三娘扶起叶清笑道:“还是直接说你们的私事吧,这趟你们此来,多半还是为了这件事吧。” 琼英起身,朝三娘盈盈下拜,俏目含泪,口中道:“但请泊主发兵,诛杀田虎,与我家报仇!”(未完待续。) 第卌四章仇深似海背主谋报仇雪恨待廷寄 便在东山亭内,梁山几人听了琼英之语,都是吃了一惊,三娘却一脸坦然,起身扶起琼英道:“你先起来说话。”琼英起身后,方才将事由都一一说了。 原来那琼英本宗姓仇,父名申,祖居汾阳府介休县绵上,那仇申颇有家赀,年已五旬,尚无子嗣;又值丧偶,续娶平遥县宋有烈女儿为继室,生下琼英。年至十岁时,宋有烈身故,宋氏随即同丈夫仇申往奔父丧。那平遥是介休邻县,相去七十余里。 宋氏因路远,仓率留琼英在家,吩咐主管叶清夫妇看管伏侍。自己同丈夫行至中途,突出一夥强人,杀了仇申,赶散庄客,将宋氏掳去。庄客逃回,报知叶清。那叶清虽是个主管,倒也有些义气,也会使枪棒拳脚。妻子安氏,颇是谨慎,当下叶清报知仇家亲族,一面呈报官司,捕捉强人;一面埋葬家主尸首。仇氏亲族,议立本宗一人,承继家业。 叶清同妻安氏两口儿,看管小主女琼英。过了一年有余,值田虎作乱,占了威胜,遣邬梨分兵掠,到介休绵上,抢劫赀财,掳掠男妇,那仇氏嗣子,被乱兵所杀,叶清夫妇,及琼英女,都被掳去。 那邬梨也无子嗣,见琼英眉清目秀,引来见老婆倪氏。那倪氏从未生育的,一见琼英,便十分爱他,却似亲生的一般。琼英从小聪明,百伶百俐,料道在此不能脱生,又举目无亲,见倪氏爱他,便对倪氏说,向邬梨讨了叶清的妻安氏进来。因此安氏得与琼英坐卧不离。 那叶清被掳时,他要脱身逃走,却思想琼英年幼,家主主母,只有这点骨血,他若去了,便不知死活存亡。幸得妻子在彼,倘有机会,同他每脱得患难,家主死在九泉之下,亦是瞑目,因此只得随顺了邬梨。 后来叶清征战有功,邬梨将安氏给还叶清。安氏自此得出入帅府,传递消息与琼英,邬梨又奏过田虎,封叶清做个总管。叶清后被邬梨差往石室山,采取木石。部下军士,向山冈下指道:“此处有块美石,白赛霜雪,一毫瑕疵儿也没有。土人欲采取他,却被一声霹雳,把几个采石的惊死,半晌方醒。因此人都指相戒,不敢近他。”叶清听说,同军士到冈下看时,众人发声喊,都叫道:“奇怪!适兀是一块白石,却怎么就变做一个妇人的尸骸。”叶清上前仔细观看,恁般奇怪,原来是主母宋氏的尸首,面貌兀是如生,头面破损处,却似坠冈撞死的。 叶清惊讶涕泣,正在没理会处,却有本部内一个军卒,他原是田虎手下的马圉,当下将宋氏被掳身死的根因,一一备细说道:“昔日大王初起兵的时节,在介休地方,掳了这个女子,欲将他做个压寨夫人。那女子哄大王放了绑缚,行到此处,被那女子将身撺下高冈撞死。大王见他撞死,叫我下冈剥了他的衣服首饰。是小的伏侍他上马,又是小的剥他的衣服,面貌认得仔细,千真万真是他。今已三年有余,骸如何兀是好好地?” 叶清听罢,把那无穷的眼泪,都落在肚里去了。便对军士说:“我也认得不错,却是我的旧邻宋老的女儿。”叶清令军士挑土来掩,上前看时,仍旧是块白石。众人十分惊讶叹息,自去干那采石的事。事毕,叶清回到威胜,将田虎杀仇申,掳宋氏,宋氏守节撞死这段事,教安氏密传与琼英知道。 琼英知了这个消息,如万箭攒心,日夜吞声饮泣,珠泪偷弹,思报父母之仇,时刻不忘。从此每夜合眼,便见神人说:“你欲报父母之仇,待我教你武艺。”琼英心灵性巧,觉来都是记得,他便悄地拿根棒,拴了房门,在房中演习。自此日久,武艺精熟,不觉挨至季冬,琼英一夕,偶尔伏几假寐,猛听的一阵风过,便觉异香扑鼻。忽见一个秀士,头戴折角巾,引一个缘袍年少将军,来教琼英飞石子打击。 那秀士又对琼英说:“我特往高平,请得天捷星到此,教汝异术,救汝离虎窟,报亲仇。此位将军,又是汝宿世姻缘。”琼英听了“宿世姻缘”四字,羞赧无地,忙将袖儿遮脸。动手,却把桌上剪刀拨动,铿然有声。猛然惊觉,寒月残灯,依然在目,似梦非梦。琼英兀坐,呆想了半晌,方歇息。 随后琼英仗着梦中神人教授的本事,练得十分武艺,二十岁上时候,已经得了个琼矢簇的名号。她武艺大成时,几次潜入田虎宫殿内,想要行刺,但无奈田虎宫中武艺高强者甚多,又有一个能人异士,名唤乔道清的,有外号幻魔君,精通幻术。那田虎身遭有众多能人异士,因此下手不得,有一次琼英前去行刺,还差点被乔道清拿了。 叶清闻得琼英行刺之事,便来相劝,琼英只顾要报父母之仇,叶清便道:“这田虎作恶多端,但奈何他身遭武艺高强之辈众多,又有乔道清、孙安等能人异士护持,私下行刺,定然不敌。不若等官军前来剿捕之时,与官军里应外合,方可将田虎连根拔起,阖家尽诛。” 琼英道:“但那官军数年来都不曾前来剿捕,西军精锐二十余万皆在华州与华西朱武相持,不知却要等到何时。”两个商议不定,皆无良法。 忽有一日,田虎闻得梁山女杰一丈青,大败十万官军,威震华夏,心头起了结盟之念,便差国舅邬梨出使梁山,商议结盟之事。 那邬梨回到家中与琼英说了此事,琼英心念一动,便道:“父亲在上,孩儿如今武艺大成,正想结交江湖豪杰,闻得那一丈青与孩儿一般,乃是女儿身,此趟出使,不若由女儿前去,都是女儿家,正好说话。” 邬梨闻言,觉得甚是合理,当下差麾下偏将盛本为副将一同前去,琼英又言总管叶清,处事老练,可一同前去。邬梨也准了,随后禀报田虎,田虎大喜,便差琼英、叶清、盛本三个带了二三十个护卫,扮作客商,往梁山而来。那盛本之前乃是叶清麾下,乃叶清心腹之人,盛本出身军官,走投无路才投了田虎,良心未泯,早将琼英、叶清视为主家,因此三个一路,便正好商议。 便在路上,琼英与叶清、盛本商议道:“此趟讨这个差事前去,乃是想借梁山兵马报仇。听闻那扈三娘子急公好义,仁义无双,若是求到她那里,定能成事。”叶清道:“背主谋事,此乃江湖大忌,那扈三娘子未曾见面,只怕江湖传闻多有偏颇,不如安排一件事,且试一试她,若是她肯来,便可以和盘托出。” 于是便有了琼英假扮女强人抢夺民女,引李逵、燕青前去之事。说到这里,方才将事情说了明白,琼英说完又是一拜道:“经此一试,梁山泊主,为了一介民女之事,都肯出手相助,乃是仁善之举。为了兄弟,肯只身前来相会。果然便是江湖上说的大仁大义之人。小女子这里再三拜请泊主,与我借兵报仇,诛杀田虎。” 三娘再次扶起琼英来,李逵听了早就按耐不住,跳将起来叫道:“嫂嫂,那田虎如此作恶,俺铁牛引五百人去,替小郡主报仇来!”燕青喝住李逵。 三娘笑而不语,公孙胜却捻着胡须道:“郡主,非是我等不愿前去,只是田虎那里,隔了宋廷数路军州,相去甚远,如何能提大军前去?”卢俊义道:“不若我等多派许多武艺高强之人前去襄助你行刺,那什么幻魔君那里,自有公孙道长前去降服,去的人都扮作梁山回使,到了田虎那里,与你里应外合,将田虎刺死,也便可以替你报仇来。” 琼英与叶清、盛本对望一眼,叶清颔首道:“几位头领说的都是实情,梁山与威盛相去甚远,提大军过去,甚是不便,真不如多请武艺高强、身怀异术的好汉同去行刺报仇。”琼英也道:“这般也好,还请泊主允准。” 直到此时,三娘方才展颜笑道:“谁说我梁山大军去不得山西?”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琼英三个更是又惊又喜。三娘续道:“派人前去行刺,此乃下策,先不论能否行刺得成,便是能行刺得手,只怕出手的几位兄弟都会身陷险境。而且一旦我梁山这回使行刺了田虎,田虎部下定然另立新主,而后与我梁山为敌,纠缠不休,官军之外又再树敌,并非上算。既然要做,便要做绝,不斩草除根,只会给我梁山留下麻烦。” 公孙胜颔首道:“主公所言甚是,但我梁山隔了田虎那里甚远,大军如何能去得?”三娘微微一笑道:“且先请琼英郡主与我等回山,小住些时日,我在等朝廷消息,若是朝廷那里有了消息,我便可提兵前去山西剿灭田虎。” 众人都不明白,琼英问道:“不知要等朝廷什么消息?”三娘微微一笑道:“便是等蔡京罢官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卌五章但议兴兵伐不义再遣招安纳忠直 却说三娘与琼英、叶清先商议了,便引琼英等人一同回梁山,便将琼英先安排在自己内苑下处。琼英在内苑见得陈丽卿,两位都是巾帼女杰,相见后相言甚欢,琼英叶清、盛本便先在梁山住下不提。 不一日,东京果然传来消息,直说蔡京被罢官归乡,三娘便召集诸头领议事。诸人都不知道三娘与官家有约定,公孙胜因此奇道:“这官家行事,好生捉摸不透,要说他听了燕青、李逵兄弟之语,要发落奸臣,便该连童贯、高俅等贼子一起惩治,为何独独发落蔡京一个?还有蔡京诸子也都在朝,蔡家势大根深,去一个蔡京何意?” 三娘笑道:“此乃帝王心术,若是一并发落了四个,再将蔡京一党彻底拔起,定然动摇国本。但只若是将蔡京罢官,令其群龙无首,正可以敲打蔡京一党,这官家可不只是会书法修道的人啊。” 卢俊义道:“既然等到了蔡京罢官,我等又如何出兵山西?”三娘道:“蔡京罢官,乃是官家与我等吃一个定心丸,意思便是他知晓朝中奸臣何人,而且蔡京一去,朝廷便不会再兴兵征剿我梁山,早晚便有使者前来安抚。我意寨中先准备兵马粮草,只待宋廷使者到来后,与他说了出兵之事,同宋廷达成默契,便可出兵山西。” 数内林冲皱眉道:“师妹,那田虎虽多行不义,但也是起兵抵挡官军的,我梁山这里出兵去剿灭他来,会否教江湖好汉耻笑?” 三娘道:“田虎那里不过五州五十六县,便养兵十万,还大兴宫殿,盘剥百姓。在山西细作多传来消息,直说那里百姓盘剥日盛,民不聊生。而且我白莲教在山西传教时,也多被他阻拦。今趟又有琼英郡主前来请求借兵报仇,正是我等出兵山西的好时候。” 顿了顿三娘续道:“而且我还有细作密报,直言田虎与金国多有暗通曲款,虽不知商议什么,但想来,此前金国便派曾头市渗入我中原来,日后若是金国灭了辽朝,但要南下,那田虎必为内应!是以便要先铲除此贼,以绝后患。” 说到这里,诸头领纷纷颔首,三娘最后笑道:“当然,此战也并非白为宋廷去打,只要我等收复五州五十六县,便可以此威胁宋廷,教其令我梁山开藩镇,霸山东,若他不允,我便分兵再霸住那山西五州,稍加经营,便又是一个华州,更教宋廷头痛,孰轻孰重,宋廷官家自会掂量。” 诸头领闻言皆是大喜,当下便按三娘军令,各自准备兵马粮草,只备出征。 果然数日后,东京传来消息,直说宋廷遣太尉宿元景为使,前来梁山安抚。三娘自命人准备,只待宿元景前来。 却说那日道君皇帝罢了蔡京,令其归乡养老。次日早朝,驾坐文德殿。文武班齐,天子宣命卷帘,旨令左右近臣,天子道:“如今天下四大贼寇,前番命宗泽前去剿灭方腊此贼,但尚有华西朱武,山东梁山,河北田虎,该当如何收拾?” 童贯、高俅等先前得了言语,童贯便先出班奏道:“先前准备兵马、舟师,只为征剿梁山。但不想造船所被贼子焚毁,各处拘刷舟船、新造船只皆被焚毁,还损了许多钱粮。如今水军无船,难以征剿梁山水泊,臣愚见,当先遣使安抚梁山,先教其不再兴兵犯境,图之以缓。” 高俅也出班奏道:“如今梁山水泊之贼以水军霸住运河,若无精良舟师前去,定然无功。然京师数十万户所需,皆靠运河漕运,当先遣使安抚,令其退兵,放开漕运,以缓京师困厄。” 天子皱眉道:“何人能说动贼人退兵?”童贯道:“听闻梁山女贼意欲开藩镇,若能答允此事,或可有转机。” 数内转过陈过庭来急忙奏道:“本朝自开国以来,削藩镇,收兵权,方有百余年太平盛世,今日如何能开此先例?”高俅道:“并非无先例,西南多有土司藩镇,以为先例。”陈过庭大怒道:“西南蛮荒之地,岂能与山东并论?” 数内又转过殿前太尉宿元景来奏道:“此议尚早,当先遣使去梁山,细问备至,知其心意,再做论断。”天子道:“卿言甚是。” 当下天子道:“便先不论梁山开藩镇之事,只先派一员前往安抚,听其言,观其行,以作定止。不知谁人可往?”圣宣未了,太尉宿元景出班跪下,又奏道:“臣虽不才,愿往一遭。但此去可先以招安之名前往,方不致落了朝廷颜面。” 天子大喜:“卿言甚善,寡人御笔亲书丹诏。”便叫上御案,拂开诏纸,天子就御案上亲书丹诏。左右近臣,奉过御宝,天子自行用讫。又命库藏官,教取金牌三十六面,银牌七十二面,红锦三十六疋,绿锦七十二疋,黄封御酒一百八瓶,尽付与宿太尉。又赠正从表里二十四疋,金字招安御旗一面,限次日便行。宿太尉就文德殿辞了天子。有诗为证:一封恩诏出明光,伫看梁山尽束装。知道怀柔胜征伐,悔教赤子受痍伤。 且说宿太尉打担了御酒,金银牌面,段疋,表里之物,上马出城,打起御赐金字黄旗,众官相送出南薰门。数内童贯、高俅两人到了面前,童贯道:“今上有言,此去梁山,只恐你那里遇事拿不定主意,特教我等奉来一封密旨,若是遇事难决,可打开来看。” 宿元景大喜过望,当即拜领了,高俅又道:“此去当先疏通漕运为要,今上又言,若是那女贼索要些钱货财帛,若是所获不多,尽可先允之。”宿元景领了言语,辞别诸人,投济州进发,不在话下。 见宿元景走后,童贯、高俅自转回童贯枢密府内,便在堂上却有一人相候,正是蔡京府上参谋闻焕章。闻焕章拜过两人后,各自坐定,闻焕章道:“恩相昨日已经离京,临行前教我投托两位门下任事。” 高俅大喜道:“先生大才,可先在我府上任参谋。”闻焕章起身拜谢了又道:“恩相言道,他此去不过数载,必定起复,教诸公当勉为国事,不应懈怠。”童贯道:“这个自然。” 高俅道:“既然先生在此,我心有疑问,便是此趟天子为何属意招安?”闻焕章道:“坊间多传天子驾幸天清寺,乃是私会那梁山女贼,其间多有香艳之闻传出。小人又曾闻恩相说过,天子于内苑书房屏风上,独挂那女贼画像,显然今上心中惊艳倾慕此女贼,是以见面之后,不知那女贼使了何种手段,魅惑今上,方才有此一着。” 童贯皱眉道:“当真是祸国妖女,害人不浅。”闻焕章道:“如今宿元景去了梁山招安,先不论那女贼是要开藩镇,还是独霸山东,小生以为都可以先答允下来,而后令其出兵征剿田虎、方腊等贼寇,再收华州朱武。若是她统兵征剿田虎、方腊,兵败最好,正可趁势将她一举拿下,若是得胜,只恐也是两败俱伤,再缓图之,如此既剪除了梁山,又除了田虎方腊、朱武等,天下贼寇尽可收服,正是一举数得。” 童贯、高俅等闻言都是大喜,皆道:“若是宿元景那里但有消息,我等定然上奏,教其出兵征讨田虎、方腊!” 且不说三个商议如何,再说宿太尉奉旨来梁山泊招安,一干人马,迤逦绕过济州,都先到了青州。青州府尹出郭迎接入城,馆驿中安下。太守起居宿太尉已毕,把过接风酒。那府尹禀道:“如今朝廷颁诏旨来招安,已是二次,盖因不得其人,误了国家大事。今者太尉此行,必与国家立大功也!” 宿太尉乃言:“天子近闻梁山泊一夥,以义为主,只打出诛奸臣、清君侧、替天行道旗号,不害良民,今差下官到天子御笔亲书丹诏,御赐金牌三十六面,银牌七十二面,红锦三十六疋,绿锦七十二疋,黄封御酒一百八瓶,表里二十四疋,来此招安,礼物轻否?” 那青州府尹道:“这一班人,非在礼物轻重,太尉此去,定然成功。”宿太尉道:“只是今趟来此,还有要务,便是要令其先疏通漕运,未知可有良策劝说?” 那青州府尹道:“便在十余日前,那梁山水军便已经放开漕运,但过往船只皆需缴纳通行厘金,便可安然通过运河水道。左近商船初时不敢通过,但前些日子终有商船等不得时日,缴纳了厘金,便安然得过。其余民船、商船见了,也都纷纷效仿,最近几日民船、商船过得甚多,但惟独官船未得朝廷旨意,尚不敢过。” 宿元景大喜道:“原来只需缴纳钱财便可通过,但未知所费几何?”那府尹道:“所费不多,质价千文货物,千取其一,一千文钱的货物只纳一文钱的通行厘金。”宿元景道:“九牛一毛耳,少时我便上书朝廷,奏明此事,也教官船缴纳厘金,便可通行。” 那府尹却道:“只是朝廷官船如此通过还要与一贼寇缴买路钱,只恐传扬出去,面上不好看。”宿元景却道:“此乃迂腐之言,若是有碍脸面,官船不过,委托民船、商船代为转运,一般的出些厘金,只求京师供应不断,也是一般大有可为。”那府尹闻言,茅塞顿开,赞道:“太尉果然高明。”(未完待续。) 第卌六章先抚后招有良策前倨后恭无顺心 便在青州府尹堂上,宿元景与那府尹商定官船如何疏通漕运后,顿时觉得肩头担子轻了一半,宿元景道:“只看这扈三娘子果然未曾将事情做绝,若她真是有心断绝漕运,便不会放开民船、官船过去,招安之事,也是大有可为。” 那府尹道:“小可多曾闻得坊间传言,直说梁山扈娘子一伙人,打出清君侧、诛奸臣、替天行道旗号,直说朝中奸臣当道,他那里上山落草的,以卢俊义、林冲等人为首,多半都是受奸臣所害,不得已落草。因此梁山都传开来说,不愿受朝廷招安,若是真要招安,要么朝中尽除奸臣,要么受招安后,便在那里开藩镇、永镇山东,都言生怕招安后,他一伙人被朝廷打散,又逐一被朝中奸臣所害。” 宿元景闻言皱眉道:“其所虑不无道理,但无论是要除什么奸臣,还是开什么藩镇,都是左右为难之事。”顿了顿宿太尉又道:“也罢,既然来此招安,便先以安抚为上,再晓以利害,若能说动他们招安,也是功在社稷。我便在此专待,有烦太守差人往山寨报知,著令准备迎接。”那府尹答道:“小官自当亲自走一遭。”随即命府内提辖备马出城,那府尹亲自带了十数个从人,迳投梁山泊来。 原来那青州府尹姓柳双名宣教,上趟三山聚义打破青州,原来府尹慕容知府身死,这柳宣教方才到任。此人虽是宋朝府尹,但却早已经皈依白莲教,又多得梁山一伙人侵润,便是梁山内应。 因此到得山下,便在朱贵酒店内,那柳宣教将白莲教暗语一说,朱贵当即接住,先备酒席款待,随后通报寨里。三娘闻报后,便命圣手书生萧让下山,迎接柳太守上山,到聚贤堂上。 那柳宣教在堂上见得三娘,只见她一身大红直衣狩服,乌帽垂绦,手持罗扇,明眸善睐,惊采绝艳,暗想果然是教门圣女,惊为天人。柳宣教当即叩拜,三娘免礼,教其坐了一旁。 相见罢,三娘微微笑道:“柳居士乃我门下青州教坛之主,为何今日到此?”柳宣教道:“好教泊主欢喜!朝廷特遣殿前宿太尉,擎丹诏,御笔亲书,前来招安。御赐金牌,表里,御酒,段疋,见在青州城内。” 三娘闻言,不惊不喜,只淡淡道:“他怎的绕去青州歇马?”柳宣教道:“宿太尉乃小人同乡,在朝时多有来往,因此他便绕道我那里来,与我商议招安之事。” 三娘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既然宿太尉来了,那便先见见。”一旁林冲问道:“师妹,可要如上回一般,摆下兵马,吓他一吓?”三娘抬手止住道:“这回不必,这趟那赵官家是有求而来,不会像上趟一般,气势凌人,是以我寨内不需威压他来。” 柳宣教又将宿元景打算教官船委托民船、商船代为漕运之事说了,三娘微微一笑道:“这宿元景行事,并不迂腐,倒也可以相商。只不过他那里教官船到了山东后,要委托民船、商船代为漕运,又要费一道转运之费,对宋廷来讲,又要花费一笔钱,不若我这里寻一家商家,代为转卖过路厘金护旗,所费厘金由官府交给那商家,商家将通行护旗交给官船,官船得了护旗,到了运河我梁山驻守之段时,换上护旗,便可通过,也不必转一道手去。” 柳宣教大喜,以手加额道:“如此官府花费就更加节省!”又说起招安之事来,柳宣教道:“听宿元景口气,此趟招安,以安抚为先,想来万事都有可谈。” 三娘道:“便见过面,谈了之后再议。”当时留请柳宣教茶饭。柳宣教道:“非是下官拒意,惟恐太尉见怪回迟。”三娘道:“也罢,既然如此,便请柳坛主速速回去办事,早晚引宿元景上山来。此趟他来,甚有诚意,我这里便差人跟你同去。” 三娘望了望,公孙胜起身笑道:“泊主,此趟前去迎接,寨内当遣一位有分量之人前去,贫道不才,愿去走一遭。”三娘便即允准,当下便差公孙胜、燕青,引萧让,乐和,一共四个,并让一百铁卫随扈,跟随柳宣教下山,直往青州来,迎接宿太尉。 公孙胜等跟随太守柳宣教连夜下山,直到青州。次日,来馆驿中,相见宿太尉,拜罢,各自执礼。宿太尉回礼后,俱各命坐。四个也不谦让,都坐了。 太尉问其姓氏,公孙胜答道:“贫道公孙胜,添为寨内军师,这三位乃是燕青、萧让、乐和,奉泊主扈三娘子命,特来迎接恩相。泊主与众弟兄,後日便在水泊鸭嘴滩水寨前迎接。” 宿太尉大喜,便道:“久闻一清道长大名,二仙山罗真人门下高徒,今日得见,天之大幸!下官知汝弟兄之心,素怀忠义,只被奸臣闭塞,谗佞专权,使汝众人,下情不能上达。上趟招安,多有所虑不周之处,目今天子悉已知之,特命下官到天子御笔亲书丹诏,金银牌面,红绿锦段,御酒,表里,前来商议招安之事。汝等勿疑,尽心受领,即便招安不成,也是天子一番心意。” 公孙胜等再拜称谢道:“有劳恩相降临,多感天子恩德。”宿元景命人设宴管待,席间宿元景多与公孙胜谈论道法,绝口不提招安之事,是以倒也其乐融融。 到第三日清晨,青州装起香车三座,将御酒另一处龙凤盒内著;金银牌面,红绿锦段,另一处扛;御书丹诏,龙亭内安放。宿太尉上了马,靠龙亭东行,太守柳宣教骑马在後相陪;公孙胜等四人,乘马跟著;大小人伴,一齐簇拥。 前面马上,打著御赐销金黄旗,金鼓旗队伍开路,出了青州,迤逦前行。如此大张旗鼓行了两日,便到了梁山脚下,沿途所过东平、汶上等梁山所占州县时,宿元景看了,梁山军马、官吏皆用心治理,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城内百业繁荣,乡间阡陌骄横,往来商贾不绝。又见得治下多开白莲教法坛,广收在家居士修行,民风淳厚,相携和睦,乡间并无大户豪强欺压百姓,城内也无贪官污吏横行不法,山野也无贼寇强人作恶,宿元景看了赞道:“治下清明,大有盛世乐土之风。” 到了梁山脚下,只见梁山东亭市内,早张灯结彩,往来人等皆列道相迎。宿太尉在马上看了,只见这里野地里,开辟十余里,都建街道楼屋,便是一处热闹市井,山上下来的梁山军卒、眷属,多来此处购物、闲逛,梁山在此处开设了茶楼、酒坊、医馆、铁铺、赌场、风月之所一应俱全,便是一个快活之处。难得的是,此处还有八所私塾、两座书院,内里传道授业,书香阵阵。 宿元景下马细看了一遭,啧啧称奇道:“无有哪处江湖豪杰,能将治下治理得如此兴旺。”只见街道上面结彩悬花,下面笙箫鼓乐,迫道迎接。 再行过东亭市,一行人到了水泊边上,换了坐船而行。但见得水泊之内,往来渔户不绝,公孙胜指着水泊西面一大片阡陌田野道:“那里便是山寨内开垦的军屯,又良田五万亩在那里。”宿元景赞道:“耕战讲读,商贾繁荣,有难得这里湖光山色,我都起了在此多住些时日之念。” 公孙胜笑道:“太尉想住多久都可。”闲话半日后,坐船到了鸭嘴滩水寨边上,只见码头这里又是结彩山棚。前面望见香烟接道,卢俊义、林冲两个引十余位水军头领在面前接住。 宿太尉上前,各自执礼后,宿太尉道:“有劳诸位相迎,未请教二位头领大名。”卢俊义、林冲将各自姓名说了,宿元景道:“原来便是名满天下的卢员外、林教头,真是相见恨晚。但请引见其余头领。” 卢俊义、林冲将身后李俊、张横、张顺、三阮等一众水军头领都引见了,宿元景赞道:“都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个个雄壮。听闻水泊这里舟师精锐,往来运河之内,虽与朝廷交战,但却不害商民,也不侵扰沿岸州县,果然忠义。” 一众水军头领听得宿元景推崇之语,都是欢喜起来。宿元景又看了寨边,便停靠了那梁山泊三百余只战船,往来巡船不绝,进出水寨船只,井然有序,军士驾船操舟,在水上往来如飞,宿元景赞道:“果然是一支水上劲旅。” 一种水军头领得赞,皆是欢喜,当下卢俊义、林冲接引,一众水军头领送宿元景到三关之上。只见三关之下,鼓乐喧天,军士导从,仪卫不断,异香缭绕,直至聚贤堂前下马。香车龙亭,放聚贤堂上。 只见这里梁山泊主一丈青扈三娘子,一身大红直衣狩服,乌帽垂绦,引一众头领皆在那里等候。中间设著三个几案,都用黄罗龙凤桌围著,正是设了香案。 宿元景上前见礼道:“怎要泊主在此相候?”三娘笑道:“此礼数耳。上趟陈太尉来招安,怪我等不识礼数,也未曾摆下香案接诏书,因此这回留心了此事,便在这里摆下香案接诏书来。” 宿元景也笑道:“泊主心直爽快,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当下命人,将御书丹诏,放在中间香案,金银牌面,放在左边,红绿锦段,放在右边,御酒表里,亦放於前,金炉内焚著好香,宿元景引领三娘等一众头领先拜了诏书,随后各自起身站定,只等宿元景宣读诏书。(未完待续。) 第卌七章先赦其罪显诚意后说因由可商谈 便在聚贤堂上,宿元景在香案前便奉出天子诏书来,三娘引一众人皆拜下,宿元景朗声念道:“制曰:朕自即位以来,用仁义以治天下,公赏罚以定干戈,求贤未尝少怠,爱民如恐不及,遐迩赤子,咸知朕心。切念梁山扈氏、卢俊义等,素怀忠义,不施暴虐,归顺之心已久,报效之志凛然。虽犯罪恶,各有所由,察其衷情,深可怜悯。朕今特差殿前太尉宿元景,捧诏书,亲到梁山水泊,将梁山扈氏以下等大小人员所犯罪恶,尽行赦免。给降金牌三十六面,红锦三十六疋,赐与扈氏等上头领;银牌七十二面,绿锦七十二疋,赐与宋江部下头目。赦书到日,莫负朕心,早早归顺,必当重用。故兹诏赦,想宜悉知。宣和二年秋十月十三日诏示。” 宿元景读罢丹诏,三娘等拜谢恩已毕,宿太尉取过金银牌面,红绿锦段,尽皆交付三娘道:“此趟前来,未知寨内头领实数,金牌、红锦三十六,银牌、绿锦七十二,乃是概数,若然有不足之数,泊主可说知,本官再乞朝中补足。若是多余,也不必退回,泊主自处置便可。” 三娘微微一笑道:“若是算上华西我那里的部署,或然不足,但梁山之处,已然足够了。”顿了顿后三娘又道:“宿太尉,此趟来宣召多有辛苦。天子今趟先免了我等罪过,又赏赐物品,教我等早早归顺,果然甚有诚意。” 宿元景道:“这是自然,天子今趟恩典下来,雨露天恩,一番良苦用心,泊主切莫辜负。”三娘笑了笑道:“官家却是有心,比上趟有诚意。只是我还有三件事不明,请太尉示下。” 宿元景道:“泊主但说无妨。”三娘笑道:“素来教人归顺投降,皆要讲明条件。天子诏书内,只说早早归顺,必有重用。我等归顺后,却是什么官位呢?说白了也就是,没条件,谁投降?此其一也。” 话音才落,梁山一众头领皆鼓噪起来,李逵声音最大,便叫道:“正是,都不说封俺们什么官位,只是免了我等罪过,便要我们投降么?”鲁智深叫道:“洒家以前乃是提辖,归降后还是提辖么?”三阮皆吵嚷道:“不降,不降,没条件,不归顺!” 虽见一众头领恼将起来,但那宿元景却并不惊慌,只是笑而不语。三娘一摆手,众头领渐渐熄了鼓噪之声,三娘又道:“其二,我梁山与华州朱武乃是一脉所系,免了我们梁山众人罪过,前来招安梁山,那华州那里呢?又当如何?” 众头领又吵嚷起来,欧鹏、马麟等心系华州老兄弟,叫得最是凶:“正是这话,单单招安我梁山,偏偏不提华州朱军师他们,我等不归顺!” 宿元景闻言,还是古井不波,似乎早料到有此一着。三娘又道:“其三,我梁山打出清君侧、诛奸臣的旗号,不知朝中奸臣如何发落了?若是要我等与一众奸臣同朝为臣,我等誓死不愿!” 众头领皆是叫嚷起来:“誓死不愿与奸臣同朝为臣!”一时间群情汹涌,宿元景随扈人等皆是色变不已,三娘饶有兴致的看着宿元景,却发觉这人丝毫不为所动。 少时,三娘抬手止住一众头领躁动,渐渐安静后,宿元景团团一礼,朗声道:“适才泊主所言,句句有理,此次本官前来传旨,天子御旨已经晓示明白,先赐下物品,赦免罪过,以安众头领之心。至于招安条件等事,皆可谈!” 众头领都是微微一鄂,三娘赞一声道:“好,这趟宿太尉来此,定然要好好谈谈。”宿元景道:“这个自然,今日先与众位相见,其余之事,明日再议!”当下宿元景叫开御酒,取过银酒海,都倾在里面,随即取过镟杓舀酒,就堂前温热,倾在银壶内。 宿太尉执著金锺,斟过一杯酒来,对众头领道:“宿元景虽奉君命,特御酒到此,命赐众头领,诚恐义士见疑,元景先饮此杯,与众义士看,勿得疑虑。”众头领称谢不已。 宿太尉饮毕,再斟酒来,先劝三娘,三娘笑着一饮而尽。然後卢俊义,公孙胜,等人陆续饮酒,遍劝堂上数十名头领,俱饮一杯。 随后三娘传命,教收起御酒,却请太尉左首第一位坐了,自坐了中央,众头领依次而坐。三娘道:“太尉远来,鞍马劳顿,且先请饮宴一番,随后我会亲自与太尉游览梁山水泊景色。”宿元景谢道:“如此甚好,多感泊主招待。” 当下三娘吩咐摆下筵席,请宿元景一干人赴宴。饮宴毕,三娘、卢俊义、公孙胜三个并十余名铁卫,引领宿元景等人游览梁山景色。 至得玉皇顶上,见了晁盖之墓后,宿元景亦上前祭拜,礼数周道。公孙胜见了,与三娘道:“这宿太尉看来此趟果是甚有诚意。”三娘笑道:“我们烧了东京造船所,宋廷没有船只组织水军,如何能与我梁山水军争雄运河?此乃安抚慢军之策也。” 卢俊义闻言道:“那我等所求开藩镇,独霸山东之事,只恐朝廷不准,以拖延之策慢我,如之奈何?”三娘道:“是以我等便要抢先下手,以征伐田虎为名,出兵山西,再霸山西五州五十六县,届时我倒要看看宋廷愿不愿屈服!” 游览一天,晚间三娘又大排筵席招待宿元景,堂上堂下,皆列位次,大设筵宴,轮番把盏。厅前大吹大擂。虽无炮龙烹凤,端的是肉山酒海。当日尽皆大醉,各扶归幕次安歇。 次日起身后,宿元景一早便起身梳洗,随后穿了官服,命人引见扈三娘子。三娘闻报后,便命卢俊义、公孙胜齐至,与宿元景等人相会于聚贤堂内苑清风雅致阁内。 在阁内分宾主坐定,梁山一方只有三娘、卢俊义、公孙胜三人,朝廷一方只有宿元景、柳宣教两人。茶罢,宿元景首先道:“昨日泊主已经见过朝廷天子招安诚意,未知泊主昨日所求之事,具目如何?” 三娘道:“我这里只有三个条件说来。”宿元景道:“泊主但讲无妨,本官这里能允可的,当场便可答允,若是事关太大的,便要回京禀明天子,再做论断。” 三娘颔首笑道:“好,请太尉听我道来。第一,既然华州朱武所部,与我梁山系出一脉,要招安自然也是一并招安,若是梁山等人罪过赦免了,华州所处人等罪过自然也是一并赦免。” 宿元景道:“若是泊主能号令华州,一并招安,自然也会赦免华州人等一应罪过,决不食言。” 三娘道:“好,太尉快人快语,华州那里自然听我号令,并无参差,咱们便说定了,一旦我梁山招安,华州也一并招安。请太尉听我第二个条件。”宿元景道:“泊主请说。”三娘盯着宿元景一字一句道:“我梁山受招安后,我要开藩镇,永镇山东!” 宿元景面色微变,但随即恢复,接着说道:“历来藩镇各有不同,未知泊主所开藩镇,是只求食邑,还是只求军权?”三娘道:“我开藩镇,山东这里,一应大小权利自然皆归我手,山东一路,大小官员皆有我认命,民事、财赋、钱粮、交通、教谕、军马等大小事务,皆我管治。” 宿元景闻言面色大变,苦苦思索后又问道:“那华州那里如何?”三娘道:“华州同梁山例,也开藩镇。”宿元景皱眉道:“泊主胃口太大,岂能同开两处藩镇?开藩镇此事,本就关乎国体,天子要允可便是万难之事,岂能同开两处?” 三娘道:“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宿太尉觉得我这要求过分,大可开出价码来还价啊,我可没说不许还价。” 宿元景目瞪口呆,呆呆道:“泊主当与朝廷求取恩典乃是市井讨价还价焉?”三娘玉手一摆笑道:“皆是争利之事,有何不同?”宿元景哑然无语,三娘道:“我不喜欢惨着掖着,有什么话明说便可,今日这清风雅致阁内,就只我们五人,嗯,稍后你再禀报赵官家,全天下便是六人知晓此事,大家都不说出去,天下人谁会知晓咱们是如何招安的呢?” 宿元景苦笑道:“泊主不拘一格,果然奇特。”三娘瘪瘪嘴道:“你心里直接就在骂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吧。”宿元景忙道:“岂敢。”三娘笑道:“没关系,其实我心里也时常骂你们朝廷众人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庸人。” 宿元景哭笑不得,三娘又道:“好吧,我们梁山便退一步,若是天子答允我开藩镇,永镇山东,我们可以放弃华州,我会令朱武所部,尽数搬迁到山东来,如何?” 宿元景起身拱手道:“兹事体大,此事本官不敢答允,但定会回朝奏明天子,再有回音。”三娘道:“好,就先这般说了。”宿元景道:“但请问泊主第三个条件。” 三娘接着说道:“既然我梁山打出了清君侧、诛奸臣的旗号,受了招安,自然要与天下一个交代。我这第三个条件便是,请天子尽诛朝中四大奸臣,以安我等之心!”(未完待续。) 第卌八章三娘雅致论****二虎竞食失信义 清风雅致阁内,宿元景听了三娘的话后皱眉道:“泊主三思,想我朝历来以仁德治理天下,并无加罪于士大夫者,尚且蔡相、童枢密等皆国之栋梁,岂可轻罪?如今天子已经命蔡京告老归田,将他罢官已经是重了,泊主不应赶尽杀绝。” 三娘微微一笑道:“罢了蔡京?那蔡氏之中,蔡攸、蔡绦等人呢?依旧在朝中为重臣。童贯、高俅、杨戬并蔡京一党王黼、朱勔等人皆还在朝,只让蔡京一个罢朝,哪里重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赵官家的心思,他罢了蔡京,只不过是安抚我这里的权宜之计,过几年又起复蔡京来用,依旧是奸臣****把持朝政。” 宿元景沉吟片刻后问道:“泊主乃是痛恨蔡相等人相仿王安石相公变法么?”三娘道:“王相公的变法自然是好的,只可惜蔡京等人不能秉持中正。法他是变了,但他的变法却成了贪官污吏、地方豪强欺压百姓的利器。王相公变法是为了富国强兵,而蔡京变法却是为了富官强权。对赵官家,蔡京一党曲义迎奉,花石纲、西北战事,皆成了蔡京一党敛财手段,说句市井话,蔡京一党变法富强起来的钱财都花在这些地方了,要么落到自己口袋里,要么肥了一方官员,与国何益?蔡京一党阴托绍述之柄,事君以利,钳制天子,大权在握,打压异己,坑陷忠良,不是奸臣****是什么?蔡京一党不除,天下难以安靖,而我等痛恨的只是蔡京一党,并非王相公的变法啊。” 宿元景默然许久才叹口气道:“泊主见微知著,洞察世事,朝中能明白此道理的人寥寥无几。然正如泊主所言,蔡京一党,阴托绍述之柄,事君以利,钳制天子,大权在握,天子又岂能轻废这一党?若言轻废,变法之大成,亦付诸流水。” 三娘冷笑道:“他是天子,皇权在握,真要处置蔡京一党,岂会无法?变法已然大成,只需继任者,继续推行便可,何言轻废?说到底,是赵官家他没有这个决心罢了。” 宿元景摇头道:“臣不言君过,此话本官不言。”三娘皱眉道:“那清君侧、诛奸臣这点上,赵官家是不答允了?”宿元景道:“事关国本,难以答允。”三娘颔首道:“那好,我梁山今后开了藩镇,独霸山东一路后,听宣不听调,山东路五州六十八县每年按旧制,上缴朝廷税赋钱粮后,其余所得朝廷不得过问,山东之兵,朝廷不得调动,我等皆不入朝!若是朝廷能答允这个条件,我等可以放弃第三个条件。” 宿元景苦笑道:“兹事体大,只能等回去禀明天子,再做商议。”三娘道:“好,请宿太尉回去禀明赵官家,这乃是我的最后条件,若不答允,我不介意提兵与华州朱武东西对进,会猎东京城下,到时候若是签个城下之盟,朝廷脸面可就丢大了!” 宿元景脸色大变道:“若然如此,泊主岂非真的反叛了?”三娘瞪大眼睛道:“赵官家没赦免我等罪过之前,我等不就是形同反叛么?”宿元景无言以对。 三娘笑了笑又道:“宿太尉宽心,我此刻尚不会言反。这一次他放弃了借我清君侧,斩除****,日后他一定会后悔。但机会我还会给再赵官家一次,日后便知。” 宿元景惊疑不定的望着三娘,不知三娘所言的两次机会是什么。三娘接着说道:“既然这次朝廷拿出了招安的诚意,我等也打算投桃报李,回报朝廷一二。今有河北田虎为祸一方,我梁山军马打算出兵征剿田虎,替朝廷剿除这一股祸患。此役不需朝廷费一兵一卒,一钱一粮,全由我梁山一力承担,只需朝廷放我军马去河北。” 宿元景微感为难,问道:“若是收复了田虎州县,梁山却要如何交还朝廷?”三娘笑道:“那便要看朝廷如何与我招安了。” 宿元景闻言更是为难,忽然想起童贯、高俅临别时所赠天子密信,当即拆而阅之,只见上面只写了四个字:“二虎竞食”。看罢宿元景已经知晓天子心意,假作大喜过望道:“既然泊主能替朝廷分忧,再好不过,此事泊主大可先行,朝廷那里本官可做主答应。所过州县,待本官回朝后,教朝廷下旨,自然放泊主大军过去。”三娘笑着点头,随后又宴请宿元景一行人等,至半夜才散。 第三日,再排席面,请宿太尉游山,至暮尽醉方散。倏尔已经数日,宿太尉要回,三娘笑而敬留。宿太尉道:“泊主容禀,元景奉天子御旨而来,到此数日之久,奉旨与泊主商议大事,既然已经知晓泊主心意,若不急回禀明天子,诚恐奸臣相妒,别生异议。” 三娘道:“太尉既然如此,不敢苦留。今日尽此一醉,来早拜送太尉下山。”当时会集大小头领,尽来集义饮宴。吃酒中间,众皆称谢。宿太尉又用好言抚恤,至晚方散。 次日早晨,安排车马,三娘命人捧来一盘金珠,到宿太尉幕次相送。宿太尉那里肯受。三娘再三劝说,方才收了。打叠衣箱,拴束行李鞍马,准备起程。其余跟来人数,连日自是萧让,乐和管待,依例饮馔,酒量高低,并皆厚赠金银财帛,众人皆喜。 梁山泊大小头领,金鼓细乐,相送太尉下山,渡过金沙滩,俱送过十里外,众皆下马,与宿太尉把盏饯行。三娘当先执盏擎杯道:“太尉回见天子,当将我等招安条件一一禀明,早盼回音。” 宿太尉回道:“泊主但且放心,本官定先奏闻天子,只愿促成此事,山东一路兵祸得免。”说罢别了众人,带了开诏,一干人马,自投东京而去。 宿太尉走后,三娘转回聚贤堂来,差人请来琼英、叶清、盛本三个,卢俊义、公孙胜相随。少时来见,都见礼坐定后,三娘对琼英、叶清三个道:“今趟宋廷来人招安,虽然招安细节尚未谈妥,但宋廷已经先允可我梁山出兵,征剿田虎。” 琼英三个闻言都是大喜,起身拜谢三娘。三娘扶起琼英后又道:“但我梁山征剿田虎,须得有人做内应,因此还需三位回去,将我梁山不肯与田虎结盟,反而要征剿田虎之事说与田虎知晓,让田虎早作准备。” 琼英奇道:“这是为何?”三娘笑道:“只因我梁山要征剿田虎此事,朝廷一旦知晓,宋廷那里人多嘴杂,田虎是早晚都会知晓。不如你们回去后,便先行禀明,便能更得田虎信任。” 叶清已然明了,笑道:“泊主这招反间计,我等明白了。”当下都说定后,三人便打算辞行先回威盛。三娘一般的摆下酒筵,送三个下山,琼英三个引了二十多名扈从,依旧装扮成客商,自回威盛去了。 送走琼英等人,公孙胜道:“这宿元景答允我等征剿田虎之事,大有可疑。”卢俊义道:“有何可疑?不是正中下怀么?”三娘笑道:“师哥忠直之人,不知朝廷用心险恶。宿元景那老小子,别的条件都推三阻四,直说要回朝禀明。惟独这征剿田虎之事,他一口便答应了,这自然是宋廷玩的二虎竞食的计策。宋廷是想让我与田虎两败俱伤,他宋廷好坐收渔人之利。” 卢俊义道:“那我等还要征剿田虎么?”三娘笑道:“当然要去,因为田虎不是我梁山敌手,我有三必胜,田虎有三必败。其一,田虎那里为祸一方,我出师乃是顺应民意,为民除害,此为我必胜。而田虎盘剥地方,作恶多端,大失民心,此为田虎必败。其二,我有琼英等为内应,里应外合,此为我第二必胜。而田虎不明我虚实,此为田虎第二必败。其三,我梁山军马久经战阵,如今寨中新军编练完成,锐气正盛,兵甲坚利,又有火器助阵,此为我第三必胜。而田虎所部兵马,有威盛那里许多细作来报,又听琼英等人说了,都是些乌合之众,岂能挡我梁山大军?此乃田虎第三必败。有此三必胜,田虎三必败,此趟出兵,便不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说到这里,三娘顿了顿笑道:“待我剿平了田虎,定然让宋廷大吃一惊,说不定到那时候,宋廷便会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说罢三人都是大笑起来。 且说宿元景一行人晓行夜宿,不一日回到了东京,宿元景当即更衣入朝面见天子。天子闻讯当即召见高俅、童贯等人,命宿元景前来奏对。便在禁苑内,宿元景陛见后,将梁山一行,与三娘商谈之事都一一禀明。 听完后,天子皱眉道:“如此招安,本朝闻所未闻,岂能开此先例?” 童贯道:“那女贼胆大包天,若开藩镇,早晚必成祸患。”宿元景道:“但若不招安,如之奈何?”高俅道:“且先来个拖字诀,教她先出兵攻打田虎,来个二虎竞食,教其两败俱伤后,朝廷军马埋伏半路,不论是谁得胜,都一并剿除。” 宿元景皱眉道:“此举有失信义。”高俅道:“与贼岂有信义可言?”两个争执不下时,天子道:“招安之事待她剿平田虎后,再做定止。”见天子说了,宿元景只得忍气应了,童贯、高俅皆是暗暗欢喜,只想着后面如何安排军马,待梁山与田虎两败俱伤后,出兵收拾残局。(未完待续。) 第卌九章贯忠临摹报军机郡主献图了形胜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却说琼英郡主、叶清、盛本三个晓行夜宿,转回三晋之地,到了威盛,先入府中拜见国舅邬梨。邬梨问道:“此去那梁山泊主可愿结盟伐宋?” 叶清假作恼怒道:“那些梁山贼寇甚为无礼,那梁山妖女非但不肯结盟伐宋,还口口声声要来打俺们!”邬梨闻言吃了一惊道:“为何如此?梁山方才攻灭宋廷十万军马,宋廷那里早晚兴大军征剿她,她那里不思如何抵敌官军,反倒要跨过许多州县来打我们这里?” 琼英道:“听闻宋廷败了这一阵后,朝中多有招安之念,因此遣了个什么宿太尉前来招安。想是那梁山女贼一心只想招安,因此宋廷教其兴兵前来征剿我等。” 盛本也忿忿道:“听闻那宿太尉要来,那女贼为显诚意,连夜便将我等赶下山来,她那里几个贼厮鸟还道,若是你几个走得慢了,一刀一个砍了祭旗!是以我等便急忙赶回来报信。” 邬梨闻言大怒道:“岂有此理,梁山欺人太甚,我这便更衣入宫去见主上。”邬梨换衣自去宫中见田虎,禀报此事去了。 邬梨走后,叶清与琼英、盛本商议道:“如此一说,果然这邬梨并未疑心我等,只是泊主那里若要进兵,我等当把田虎兵马部署、左近地理一一通禀才是。” 琼英道:“邬梨参赞军机,这里书房内,多有往来军机公文,更有一张军机地形图,其上绘了三晋之地地理风貌,更有田虎兵马部署标注其上,我这便去盗来,差人送与扈泊主。” 叶清仔细,忙道:“邬梨若是没了那军机图,岂会不起疑心?那图取来后,当寻人临摹一幅,原图依旧送还,只将临摹之图送去。” 盛本道:“我久居大名府,来到三晋之地后,与一位旧识重逢,那人姓许,双名贯忠,旧时在大名府,书画为生,临摹得一手好画,可请他来临摹作画。” 琼英、叶清大喜,当即让盛本去请,琼英自去书房内盗画。少顷,盛本带了一人来到府中,琼英、叶清看那人时,生得:目炯双瞳,眉分八字。七尺长短身材,三牙掩口髭须。戴一顶乌绉纱抹眉头巾,穿一领沿边褐布道服。系一条杂吕公带,著一双方头青布履。必非碌碌庸人,定是山林逸士。 琼英、叶清见那人相貌清奇,风神爽雅,连忙接住施礼道:“久闻义士大名。”那人正是盛本所说的许贯忠,望琼英便拜道:“久闻郡主芳名!今日得以拜见。” 当下琼英请许贯忠坐了,盛本一旁相陪。坐定后,许贯忠道:“此趟来由,盛兄弟已经与俺说了。那田虎为害一方,苦民久矣,此趟诛除他来,正是我辈之愿,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琼英大喜,当即取出那张三晋军机图来,那许贯忠细细看了一回后,道:“了然于胸,可备笔墨纸砚来。”当下叶清奉来笔墨纸砚,许贯忠运笔如神,少顷便临摹了一副图来。琼英、叶清将原图一对,果然分毫不差。 琼英三个都是大喜,叶清便道:“事不宜迟,当遣人将此图送去。只是我等三个放回,都不可再去。须得找一个信任之人,将图送去。” 许贯忠道:“小子祖贯大名府人氏,昔日与梁山燕青头领交契,不想一别有十数个年头,不得相聚。闻得他也在梁山泊主麾下,便由小子前去送图如何?” 琼英三个喜出望外,都道:“许兄弟与梁山头领有旧,再好不过。”当下许贯忠将家小托付盛本,自己取了行李盘缠,将那三晋军机图贴身藏了,绰一条朴刀,径投南而来。 再说三娘送走宿元景、琼英等人后,便筹备粮草,整顿军马。等了旬月后,传来消息,宋廷已经允准梁山军马借道前往三晋之地征剿田虎。 得讯后,三娘、卢俊义、公孙胜便号令军马出征,共起马步头领三十余人,马步水军兵马共计五万,统领中军,共同征进,梁山留下林冲、黄文炳、栾廷玉等人驻守。当日三声号炮,金鼓乐器齐鸣,离了梁山,望西北进发。 三娘号令严明,梁山军马,兵甲坚利,行伍整肃,所过地方,秋毫无犯,是不必说。兵至原武县界,县官早得了朝廷旨意,便出郊迎接,前部哨报本军头领舡只,已在河滨等候渡河。 三娘传令李俊等领水兵六百,分为两哨,分哨左右;再拘聚些当地船只,装载马匹车仗。三娘等大兵,次第渡过黄河北岸,便令李俊等统领战船,前至卫州卫河齐取。 梁山兵马前部,行至卫州屯扎。半日后,三娘、卢俊义、公孙胜等统领中军到来,行至卫州一处集镇时,及近村几个农夫,都走拢来观看。三娘麾下等众兄弟,雁行般排著,一对对并辔而行。 正行之间,只见前队里一个头领,滚鞍下马,向左边看的人丛里,扯著一个人叫道:“兄长如何在这里?”两个叙了礼,说著话。三娘骑着玉照夜狮子马,渐渐近前看时,却是浪子燕青,和一个人说话。燕青拱手道:“许兄,此位便是我家泊主。” 三娘见那人相貌不凡,风神爽雅,忙下马来,躬身施礼道:“敢问高士大名?”那人正是许贯忠,望三娘便拜道:“闻扈三娘子大名久矣!今日得以拜见。”三娘连忙扶起道:“义士多礼。” 燕青将许贯忠引见了后,那许贯忠便将贴身藏的军机图取出来献上道:“此乃琼英郡主盗得田虎国舅邬梨那里的军机图,其上将三晋地方地理、兵马部署皆标注清楚,琼英郡主特命小人南来献图。” 三娘、燕青都是大喜过望,三娘接过图来细细看了后道:“许先生英雄肝胆,才高八斗,我梁山这里求贤若渴,今承得遇,敢邀同往请教。” 许贯忠辞谢道:“泊主慷慨大义,许某久欲相侍左右,因老母年过七旬,不敢远离。”三娘颔首道:“恁地时,却不敢相强。今后若先生赋闲,定要来我梁山。”许贯忠再拜道:“奉养老母完孝后,定当来投。只望泊主早日平定田虎恶贼,还三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说罢便要辞别,三娘教燕青取来一盘金银相送,许贯忠坚辞不授,便即拜辞而去。 到了卫州之后,三娘中军扎下营寨,便在中军大营内,三娘召集诸将议事。数内关胜道:“田虎贼兵久骄,我梁山大军此去,以顺伐逆,必然成功。只有一件,三晋山川险峻,须得两个头领做细作,先去打探山川形势,方可进兵。” 道犹未了,三娘笑道:“不消费心,山川形势,已有在此。”当下三娘命燕青取出那军机图,展放桌上。卢俊义、公孙胜、关胜、呼延灼等将从头仔细观看,却是三晋山川城池关隘之图:凡何处可以屯札,何处可以埋伏,何处可以厮杀,田虎兵马、仓禀所在,皆细细的都写在上面。 公孙胜惊问道:“此图何处得来?”燕青道:“前日得遇旧识故交许贯忠,言道此图乃琼英郡主相送。”卢俊义道:“原来是许贯忠此人,也是旧时大名府人氏,是个好汉,你平日也常对我说他的好处,他如今何所作为?”燕青道:“贯忠博学多才,也好武艺,有肝胆,其余小伎,琴弈丹青,件件都省的。因他不愿出仕,山居幽僻。”及相叙的言语,备细说了一遍。公孙胜道:“诚天下有心人也。”卢俊义等人嗟叹称赞不已。 正商议军情时,帐外有军校来报,说卫州府尹前来求见。三娘当即命人将那府尹引入帐内。那府尹拜见三娘后道:“泊主高义,千里引军前来为朝廷分忧,我等幸事。今田虎贼兵浩大,有田虎手下泽州伪枢密钮文忠,差部下张翔,王吉,领兵一万,来攻本州所属辉县,沈安,秦升,领兵一万,来攻怀州属县武涉。求泊主速行解救则个!” 三娘闻言,安慰几句后,便差人送府尹回去。那府尹去后,三娘道:“从这军机图上来看,泽州田虎守将钮文忠麾下有三万兵马,如今分出两万来打卫州,本部泽州处只有一万兵马。陵川乃盖州之要地,不若竟领兵去打陵川,则两县之围自解。我意兵分两路,一路去打陵川,一路去打泽州。” 当下卢俊义道:“师哥不才,愿领兵去取陵川。”三娘大喜,拨卢俊义马军一万,步兵五千。马军头领,乃是花荣,董平,索超,孙立,杨志,朱仝,穆弘。步军头领,乃是李逵,鲍旭,项充,李衮,鲁智深,武松,刘唐。 次日卢俊义领军马去了,三娘与公孙胜自引大军朝泽州进发。 且说卢俊义领了兵马,先令穆弘,孙立,领三千兵去陵川城东五里外埋伏,朱仝,杨志领三千军去陵川城西五里外埋伏。“今夜五鼓,衔枚摘铃,悄地各去。明日我等进兵,敌人若无准备,我兵已得城池,只看南门旗号,众头领领了军马,徐徐进城。倘敌人有准备,放炮为号,两路一齐杀出接应。”四将领计去了。卢俊义次早五更造饭,平明军马直逼陵川城下。兵分三队,一带儿摆开,摇旗擂鼓搦战。(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以顺伐逆初战捷盘剥害民始败亡 探得梁山卢俊义军马到了,那陵川守城军慌的飞去报知守将董澄及偏将沈骥,耿恭。那董澄是钮文忠部下先锋,身长九尺,膂力过人,使一口三十斤重泼风刀。当下听的报梁山泊兵马,已城下札营,要来打城。董澄急升帐,整点军马,出城迎敌。 耿恭谏道:“某闻梁山这夥英雄,累败官军,童贯十万军马尚且输了,不可轻敌,只宜坚守;差人去盖州求取救兵到来,内外来攻,方能取胜。” 董澄大怒道:“我等与梁山素无恩怨,前番大王尚且好心遣人前去相邀结盟,共抗官军。叵耐那小觑俺这里,非但不允盟约,反而前来征讨俺们!彼远来必疲,待俺出去,教他片甲不回!”耿恭苦谏不听。董澄道:“既如此,留下一千军马与你城中守护。你去城楼坐着,看俺杀那。”急披挂提刀,同沈骥领兵出城迎敌。 城门开处,放下吊桥,二三千兵马,拥过吊桥。董澄背城列阵看时,只见梁山军阵里,重甲步卒列阵中军,前面弓弩兵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两翼一色的连环甲马军列定。当真是人如龙、马如虎,阵势森严,人马雄壮,金戈如林,肃杀之气,冲霄弥天。 董澄见得这般阵势,心头惊骇不定,暗道:“果非浪得虚名,也只这般雄壮军马,方能杀得童贯十万官军片甲不留。不听耿恭之言,出城浪战,只恐讨不得好去。但若就这般回军,折了锐气,遭人耻笑。” 正犹疑不定时,只听得梁山阵内战鼓擂响,中军阵中捧出一员将来。怎生打扮:戴一顶点金束发浑铁盔,顶上撒斗来大小红缨。披一副摆连环琐子铁甲,穿一领绣云霞团花战袍,着一双斜皮嵌线云跟靴,系一条红诊钉就叠胜带。一张弓,一壶箭。骑一匹银色卷毛马,手使一口长柄朴刀。 董澄立马横刀看时,只见那将背后旗号书写分明“步军骁将美髯公朱仝”。只见那朱仝威风凛凛,纵马喝道:“义军到此,早早下马受缚,免污刀斧!”两军呐喊。 董澄大怒,喝道:“兀那梁山战将听了,同是抗拒官军的,你梁山何故兴兵到此征伐?”朱仝朗声喝道:“尔等假托仁义举兵反宋,实则为私利害民,尔等治下,欺压良民百姓,盘剥害民,以致民不聊生,如今我梁山顺应天命,替天行道,便是要诛除尔等这伙害民贼人!早早下马投降,免动刀兵。” 董澄怒不可遏,喝道:“梁山欺人太甚!尔可敢斗阵乎?!”朱仝冷笑喝道:“放马过来!”两个气如斗牛,各自催马,上前来厮杀。 董澄暗叫侥幸,幸好这朱仝肯来斗阵,若是两军混战,他这里早晚要败,见得朱仝赶来,便打起精神出阵来斗,只望能斗阵时赢他来,方才不致堕了威风。 当下朱仝,董澄抢到垓心,两马相交,两器并举。二将礩不过十余合,朱仝拨马望东便走,董澄赶来。东队里花荣挺接住杀,礩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吊桥长沈骥见董澄不能取胜,轮起出白点钢枪,拍马向前助战。花荣见两个夹攻,拨马望东便走。董澄,沈骥紧紧赶来,花荣回马再战。 耿恭在城头上,看见董澄,沈骥赶去,恐怕有失,正欲鸣鼓收兵,梁山军马里忽冲出一彪军来,李逵,鲁智深,鲍旭,项充等十数个头领,飞也似抢过吊桥来,北兵怎当得这样凶猛,不能拦当。 耿恭急叫闭门,说时迟,那时快,鲁智深,李逵早已抢入城来。守门军一齐向前,被智深大叫一声,一禅杖打翻了两个,李逵轮斧,劈倒五六个,鲍旭等一拥而入,夺了城门,杀散军士。耿恭见头势不好,急滚下来,望北要走,被步军赶上活捉了。 董澄,沈骥正礩花荣,听的吊桥边喊起,董澄大惊叫道:“中他调虎离山之计了。”急回马赶去。花荣不去追赶,就了事环带住钢枪,拈弓取箭,觑定董澄,望董澄后心,飕的一箭;董澄两脚蹬空,扑通的倒撞下马来。 卢俊义等招动军马,掩杀过来。沈骥被朱仝一刀砍死;陵川兵马,杀死大半;其余的四散逃窜去了。众将领兵,一齐进城。黑旋风李逵这趟居然难得的收住一双板斧,只砍尚在抵抗的北兵,其余跪地投降的一个都未曾杀害。 卢俊义进得城内见了,微微惊愕笑道:“兄弟,这趟怎不见你只顾杀人?”李逵裂开大嘴笑道:“临来时嫂嫂嘱咐了,这趟出兵乃是解救北地被田虎这厮欺压百姓,便是来救人的,如何能多害人命?”。卢俊义闻言笑道:“想不到你铁牛也有转性的一天。”李逵挠挠头道:“嫂嫂说得好,杀人要杀得人心服,方才是好汉,滥杀无辜,算不得好汉。”卢俊义笑而不语,众将收拢军马,占住四处城门,都笑着入城来。 此役甚是轻松,梁山军马只伤了十余名军卒,就连军卒都未曾折损一个,便攻取陵川城,歼灭田虎北军三千余人,可谓初战告捷。 入城之后,卢俊义在董澄军马司府衙内升帐,教军士快于南门竖立认军旗号,好教两路伏兵知道;再分拨军士各门把守。又教朱仝巡察城内,出榜安民,打开城内田虎军马搜刮的钱粮,分发百姓。 少顷,两路伏兵,一齐都到。花荣献董澄首级,朱仝献沈骥首级,鲍旭等活捉得耿恭,并部下几个头目解来。卢俊义都教解了绑缚,扶耿恭于客位,分宾主而坐。 耿恭拜谢道:“被擒之将,反蒙厚礼相待。”卢俊义扶起道:“将军不出城迎敌,良有深意,岂董澄辈可比。入城后,又听闻将军部署得将军吩咐,不曾害民,便知将军颇有良善之心,岂能加害?将军仁义,不知可愿入我梁山大寨,一同征伐田虎此贼?” 耿恭叩头谢道:“起初与田虎起兵,乃不忿此处官府欺压,因此与他一同举兵。却不曾想举兵后,田虎这厮占住州县,盘剥奴役百姓害民,到比官府还要凶狠,常见得治下百姓钱粮被搜刮一空,青壮或被捉来配军,替田虎征伐卖命,或被捉去役使,替他营建宫殿美舍。坊间百姓女子,但见得稍有姿色者,便即取入宫中,供其玩乐。田虎种种,倒行逆施,民怨久矣,今梁山倒悬民困,前来征伐田虎,既蒙不杀之恩,愿为麾下小卒。” 卢俊义大喜,再用好言抚慰了这几个头目,一面出榜安民,一面备办酒食,犒劳军士,置酒管待耿恭及众将。 卢俊义问耿恭盖州城中兵将多寡。耿恭道:“盖州有田虎麾下自封的伪枢密钮文忠重兵镇守,阳城,沈水,俱在盖州之西;惟高平县去此只六十里远近,城池傍着韩王山,守将张礼,赵能,部下有二万军马。” 卢俊义听罢,暗想:“倒是与琼英郡主所呈军机图相符,此人是真心投降,并未欺瞒。”当下举杯向耿恭道:“将军满饮此杯,只今夜卢某便要将军去干一件功劳,万勿推却。”耿恭道:“蒙头领如此厚恩,耿恭敢不尽心!” 俊义喜道:“将军既肯去,卢某拨几个兄弟,并将军部下头目,依着卢某如此如此,即刻就烦起身。”又唤过那新降的六七个头目,各赏酒食银两,功成另行重赏。 当下酒罢,卢俊义传令李逵,鲍旭等几个步兵头领,并一百名步兵,穿换了陵川军卒的衣甲旗号;又令朱仝,杨志,领五百骠骑兵马军,衔枚摘铃,远远地随在耿恭兵后;却令花荣等众将,在城镇守,自己领三千兵,随后接应。 分拨已定,耿恭等领计出城,日色已晚,行至高平城南门外,已是黄昏时候。星光之下,望城上旗帜森密,听城中更鼓严明。耿恭到城下高叫道:“我是陵川守将耿恭,只为董沈二将,不肯听我说话,开门轻敌,以此失陷。我急领了这百余人,开北门从小路潜走至此,快放我进城则个!” 守城军士,把火照认了,急去报知张礼,赵能。那张礼,赵能亲上城楼,军士打着数把火炬,前后照耀。张礼向下对耿恭道:“虽是自家人马,也要看个明白。”望下仔细辨认,真个是陵川耿恭,领着百余军卒,号衣旗帜,无半点差错。城上军人,多有认得头目的,便指道:“这个是孙如虎。”又道:“这个是李擒龙。”张礼笑道:“放他进来!”只见城门开处,放下吊桥,又令三四十个军士,把住吊桥两边,方放耿恭进城。 那城门方开,数内李逵早按捺不住,扯开身上军服,掣出一双板斧,怒眼圆睁,霹雳一般一声大喝道:“梁山好汉全伙在此!”当先一双板斧直砍杀进去,一众北兵猝不及防,见李逵势若猛虎,哪里挡得住?直往城内躲避。 其余项充、李兖、鲍旭等人并百余重甲军皆扯开军服,露出内里铁甲,当时各掣出兵器,发声喊,一齐发作,抢进城来。城中措手不及,军卒早被杀散,那里关得城门。 城门内外军士,早被李逵等人每砍翻数十个,夺了城门。张礼叫苦不迭,急挺下城,拥一群军马前来厮杀,正撞着李逵。礩了三五合,张礼无心恋战,到拖便走,被李逵赶上,卡察的一斧,剁为两段。 朱仝,杨志两个见得城门火光大起,便催动军马从韩王山杀将过来,分头赶杀北兵。赵能被乱兵所杀;高平军士,杀死大半,余者见抵挡不住,只得跪地投降。 城中百姓,在睡梦里惊醒,闻得是梁山军马杀来,不明就里,只道梁山与田虎一般都是贼寇,是以家家闭门掩护,哭号不止。须臾,卢俊义领兵也到了,下令守把各门,教十数个军士,分头高叫,不得侵扰百姓。天明,出榜安民,赏赐军士,差人飞报扈三娘知道。(未完待续。) 第圩一章分守卫州防后路合攻盖州先斗阵 卢俊义捷报到了三娘军中时,三娘军马正待拔营分兵,那卫州府尹也正好前来相送。得了捷报后,一众头领皆是欢喜,但梁山人等似乎对于胜利已经习以为常,那卫州府尹却大吃一惊。 只因田虎北兵部下纵横三晋,久无敌手,官军累败,官军畏北兵如虎。那卫州府尹却想不到梁山兵马如此英雄,连破二城。 闻得捷报后,那府尹叹道:“想那田虎贼兵纵横无敌,累败官军,不想今日泊主兵马一至,连下两城,当真英雄。” 三娘马鞭一挥笑道:“我梁山军马,操演多时,粮饷充足,赏罚分明,纪律严密,兵革坚利,为民而战,若是还拿田虎这伙贼兵没办法,将来如何能挡胡奴?” 那府尹连连称是,道:“辽兵定然也不是泊主麾下精兵敌手。”三娘笑而不语,她说的胡奴乃是金兵可不是辽兵,但她也不愿解释,当下又道:“如今卢师兄一日连克二城,贼已丧胆。” 正说间,又有两路哨军报道:“辉县,武涉两处围城兵马,闻陵川失守,都解围去了。”三娘对那府尹笑道:“府尹相公,你那两处围城已解,可以安心了。” 那府尹喜出望外,连连称谢。三娘又道:“既然两处之围已解,我欲拔寨西行,与卢师兄合兵一处,计议进兵。但卫州此处,地势险要,左孟门,右太行,南滨大河,西压上党,地当冲要。倘贼人知我大军西去,从昭德提兵南下,我兵东西不能相顾,将如之何?” 那卫州府尹道:“泊主尽管放心,我此处军马定然能守住。”三娘笑道:“若是能守住,此前府尹相公也不会向我梁山军马求援了。”那府尹叹口气,只怪自己手下厢兵太过软弱,当下无奈道:“不知泊主有何对策?” 三娘道:“我这里大军深入田虎地界征讨,必要保我后路安稳,因此我意令麾下公孙先生引关胜、呼延灼二位将军,领五千军马,镇守卫州,再令水军头领,李俊,二张,三阮,二童,统领水军船只,泊聚卫河与城内,相为犄角。如此可以教卫州无虞。不知府尹相公意下如何?” 府尹无奈,只得道:“但凭泊主吩咐。”当下三娘分拨已定,诸将领命去了。那府尹便请公孙胜等入卫州城镇守,不在话下。 当日,三娘自领军马与公孙胜、关胜、呼延灼分兵,公孙胜与三娘低声笑道:“主公令我等入卫州城镇守,此乃防备宋廷之意?”三娘颔首道:“正是,我担心宋廷军马忽然齐至,断我后路,与田虎兵马前后夹击我部。虽然那道君皇帝还干不出这等卑鄙之事,但难保他手下那几个奸臣不会出此下三滥的手段。因此你们在这里守住卫州,若是宋军有不轨之举,我大军也有个退守之地。” 关胜道:“主公安心,我三个定然守好卫州,一旦宋军有什么不轨之举,我等便夺了卫州,接应泊主退兵。”呼延灼也道:“此事我等定当仔细,水军也在这里,一旦形势危急,尚有水路可走。” 当下计议定了,三娘自引军马,即日拔寨起行,公孙胜三个自镇守卫州。 于路无话。不一日来到高平,卢俊义等出城迎接。三娘笑道:“师兄一日间连克二城,功劳不小,功绩簿上,都一一纪录。”卢俊义笑道:“与师妹相处久了,自然知道如何用兵。”言罢领新降将耿恭参见。 三娘道:“将军弃邪归正,与我等一起替天行道,正是好事。将来便入我梁山来,一起锄强扶弱。”耿恭拜谢侍立。三娘军马甚多,不便入城,就于城外扎寨。 即日与卢俊义、董平等人商议,如今当去打那个州郡。卢俊义道:“盖州山高涧深,道路险阻,今已克了两个属县,其势已孤。当先取盖州,以分敌势,然后分兵两路夹攻,威胜可破也。” 三娘道:“先生之言,正合我意。”传令李应去守陵川,替回花荣等六将前来听用,朱仝、穆弘守高平。柴进等四人遵令去了。 当下有没羽箭张清一脸病容前来禀道:“小将两日感冒风寒,欲于高平暂住,调摄痊可,赴营听用。”三娘闻言,亲自与张清把脉看了,随后写下一副方子与他,教张清留在高平疗治。 次日,花荣等已到,三娘令花荣,孙立,领兵五千为先锋;董平,杨志,马麟,欧鹏,韩滔,彭玘,领兵一万为左翼;徐宁,索超,宣赞,郝思文,周通、李忠,领兵一万为右翼;刘唐、李逵、雷横、项充、李兖、鲍旭为后队;三娘,卢俊义等其余将佐,统领大兵为中军。这五路雄兵,杀奔盖州来。 梁山军马一路上,哨探多出,大军所过之处,沿途皆见得许多百姓扶老携幼来看。但见那些百姓皆是衣裳敝履,面有菜色,目光呆滞,显是被田虎贼兵劫掠甚苦了。 一路上,三娘吩咐就取自陵川两处所得粮食,发放与沿途百姓。众百姓得了粮食后,皆在道边拜谢不止,人人称颂梁山军马仁义之处,一时间扈三娘与梁山美名传扬开来,无人不知。 三娘统梁山军兵人马,分五队进发,来打盖州,沿途又多与民衣食,消息传开来,早有盖州哨探军人,探听的实,飞报入城来。 城中田虎麾下守将钮文忠,原是绿林出身,江湖上打劫的金银财物,尽行助田虎,同谋造反,占据宋朝州郡,因此官封枢密使之职。惯使一把三尖两刃刀,武艺出众。部下管领着猛将四员,名号四威将,协同镇守盖州。那四员:“猊威将”方琼“貔威将”安士荣“彪威将”褚亨“熊威将”于玉麟这四威将手下,各有偏将四员,共偏将一十六员。乃是:杨端、郭信、苏吉、张翔、方顺、沈安、卢元、王吉、石敬、秦升、莫真、盛本、赫仁、曹洪、石逊、桑英。 钮文忠同正偏将佐,统领着三万北兵,据守盖州,得哨探回报,说陵川,高平失守,梁山大军五路来攻,一面准备迎敌梁山军马,一面申文去威胜,晋宁两处,告急求救。 当下闻报,即遣正将方琼,偏将杨端,郭信,苏吉,张翔,领兵五千,出城迎敌。临行钮文忠道:“将军在意,那梁山军马杀败童贯十万官军,骁勇难挡,此去当扎下硬寨,与之周旋,我自随后领兵接应。”方琼道:“枢密何必俱她一介女流?想那两处城池,非缘力不能敌,都中了那梁山女贼诡计。方某今日不杀他几个,誓不回城。” 钮文忠见方琼不听他言语,闷然不乐,只冷笑道:“既然如此,便静听将军好音。”当下方琼麾下军马个个披挂上马,领兵出东门,出城三十里处,迎着梁山前队军马,那方琼也不结阵列寨,只顾杀奔前来。 梁山前队两千骠骑兵迎着,摆开阵势,战鼓喧天。北阵里门旗开处,方琼出马,当先四员偏将,簇拥在左右。那方琼头戴卷云冠,披挂龙鳞甲,身穿绿锦袍,腰系狮蛮带,足穿抹绿靴。左挂弓,右悬箭。跨一匹黄马,捻一条浑铁。高叫道:“水泊草寇,怎敢用诡计赚我城池?” 梁山阵中孙立喝道:“害民强贼,今我义军到来,尚不知死!”拍马直抢方琼。二将在征尘影里,杀气丛中,礩过三十余合,方琼渐渐力怯。 北军阵中,张翔见方琼礩不过孙立,他便拈起弓,搭上箭,把马挨出阵前,向孙立飕的一箭。孙立早已看见,把马头一提,正射中马眼,那马直立起来。孙立跳在一边,捻着枪,便来步战。 那马负痛,望北跑了十数步便倒。张翔见射不倒孙立,飞马提刀,又来助战,却得花荣接住杀。孙立欲归阵换马,被方琼一条枪,不离左右的绞住,不能脱身。 那边恼犯了正厮杀的“神臂将”花荣,道:“贼将怎敢放暗箭,教他认我一箭!”口里说着,接连三枪逼退张翔,挂住枪,手里的弓,已开得满满地,先一箭射张翔,那张翔猝不及防,一箭射落马下。随后花荣转身,觑定方琼较亲,飕的只一箭,正中方琼面门,翻身落马。孙立赶上,一枪结果,急回本阵换马去了。 北阵里杨端,郭信,苏吉三个偏将见得不一刻便折了正将方琼与偏将张翔,顿时大惊失色,三个都不敢再出阵单打独斗,当下那杨端道:“闻得那梁山有个惯会射箭的,定然便是这人,我等不能匹敌,他那里不过两千骑军,我这里五千人马,不若引军上前混战厮杀,或能取胜。” 另外郭信、苏吉早已胆寒,不敢出阵,闻言自然都称是。当下三个一招令旗,号令麾下五千军马一起冲阵而去。 花荣、孙立见了,两个麾下皆是轻骑骠骑兵,当下也是一声唿哨,两个麾下骠骑兵,一起取出弓弩来,便在马上一边放箭,一边退走。 杨端等三个见花荣、孙立骑军退走,顿时都哈哈大笑道:“梁山军马不过如此!”当下催促军马一起赶上,紧追不舍。 便如此一个追,一个退,追出一二十里时,杨端三个麾下军马已然分段拉开距离来,便是马军跑得快,便追赶在前,步军缓慢,只在后面追赶。 花荣与孙立两个见了,当即对望一眼,各自呼哨一声,两个一人领一千骠骑马军,分成两翼,兜转回头,杀了个回马枪过来。(未完待续。) 第圩二章明战骠骑扬嵬名夜袭重步显声威 却说杨端引着北兵马军在前面追赶正急时,忽见前面梁山两千轻骑马军一分为二,那些梁山骠骑兵各自转向,便在策马疾驰时,一起转向也分毫不乱。那杨端见了,暗暗抽了一口凉气道:“这伙梁山轻骑马军竟然能在如此疾驰之中,整枝马军一起转向,丝毫不乱,当真是一支精锐马军,较之辽军骑兵亦不遑多让。如何他要兜转两翼回来?” 想到这里,杨端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原来追赶二十余里后,郭信、苏吉两个率领的步军已经被甩到了后面。见身后步军未及赶到,杨端大急,急命麾下骑军朝左右两翼分头迎敌。 杨端麾下北地马军可就没梁山骠骑兵这般精锐,他们一起勒定战马后,方才一起调转马头,朝两翼飞驰而去。只因北地马军如此调转方向,因此便慢了一分,花荣、孙立两个哪里肯放过这般机会? 号角响起时,梁山两翼骠骑兵再次分兵,两翼各自分成三路,一起朝北兵直冲过去,两翼都一般的分成三路,随后拦头、斩腰、掐尾,干净利落的将两翼北军马军截成三段,随后一阵冲杀,杨端麾下北地马军顿时大乱。 战不多时,那杨端在乱军中遇上孙立,被孙立一枪刺于马下,北兵马军大败输亏,各自逃散,两千马军只逃走不过一二百人。 花荣、孙立两个使回马枪杀败北兵马军后,立时号令一众骠骑兵列成阵势,随后都下马来,将养马力,等候北兵步军到来。 却说郭信、苏吉两个引步军到来,得败兵消息后,犹疑不定片刻,郭信道:“我等军马出城迎战,已经折了方琼两个,若是就此败退,不理会杨端死活,回去只恐枢密见罪。他那里不过两千轻骑马军,我这里步军皆长枪大戟,列成拒马阵来,也能抵挡。”苏吉道:“说的是。”当下两个只得硬着头皮号令步军列成阵势朝前赶来。 便又赶了数里路遥,沿途遇得败兵多了起来,一问之下,方才知晓杨端已经在乱军中被杀。两个都是大惊失色,正待退兵时,却见前面那伙梁山马军赶来,却是牵着马慢慢走来。 郭信道:“平地见敌,若是就此而退,阵势必乱,岂能躲过骑兵追杀?不若便在此先战一阵,再做理会。”苏吉道:“正是如此。”当下两个摇旗号令,前面盾牌长枪,后面强弓劲弩守住,便排出拒马阵来抵御。 等了片刻后,也不见那伙梁山轻骑马军上马来冲阵,只见那些人都离得远远的,在马下歇息,马儿就地吃些草料,人却或坐或卧竟然都在阵前歇息起来。 郭信见了大怒,喝命擂鼓,一众步军一步步的朝前压来。当两军相聚一箭之地时,那伙马军便四下呼哨起来,这才上了马背,随后各自举起手中弓弩,射了一阵箭雨,随后便退走。 郭信两个引步军追了里许,便不敢再追,就此退兵。不想退了数里之后,背后烟尘大起,那伙骑兵有复赶来,阴魂不散。此时两军已经纠缠半日,北兵步军铠甲沉重,已经是又累又饿,人困马乏之际,又是在归途之际,见得梁山骠骑兵复来,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那梁山骠骑兵显然是养足了马力了,都一起疾驰而至后,一阵箭雨先射将过去,随后便是纷纷拔出一柄奇怪的弯弯马刀来,呼啸而上。北兵步军不及列阵,顿时大乱。 骠骑兵突入步兵阵内后,手中马刀皆是三娘按廓尔克弯刀样式打制,这廓尔克弯刀形似狗腿,便与骑兵砍杀,深得梁山马军喜爱,都唤其******,据说有梁山马军试刀时,一刀砍断过牛头来。 骠骑兵持弯刀杀入进去,刀光闪闪,所到之处皆是鲜血横飞,不知多少北兵被砍死当场,又或被战马撞倒在地,马踏而亡,只片刻功夫,便大败输亏。 郭信见得兵马大败,正待走时,却被花荣赶上前来,一箭射死。苏吉急退时,不妨孙立赶上,一枪刺死。至此北兵出兵五千军马,五员将领,尽皆折了。 花荣、孙立两人领马军正赶杀北兵时,猛听的北兵后面,喊声大振,却是钮文忠恐方琼有失,令安士荣,于玉麟各领五千军马,分两路合杀拢来接应。 花荣、孙立两个见了,记起三娘教演兵法时的嘱咐,“骠骑兵马,只能游走骚扰,待敌军阵势松散,疲累不堪时,再上前厮杀,切不可与敌军硬阵相抗。”当下花荣、孙立两个打声呼哨,那骑兵一起勒转马头,也不在追赶,往后退去。 安士荣,于玉麟接住败兵,一看只剩下五六百人马,再一听方琼等五将尽皆丧命,当下都是大怒,两个便引军马追赶,追杀上去,两个皆咬牙切齿,定要杀了花荣、孙立两个。 赶出不过数里,猛听三声炮响,前面两翼各撞出一彪军马,北军顿时大乱,左是董平、杨志等七将,右是徐宁、索超等七将,两翼兵马,一齐冲杀过来,花荣、孙立两个引军翻身杀来,北兵大败,杀死者甚多。 安士荣,于玉麟等,领兵急拥进城,闭了城门。梁山军马兵追至城下,城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梁山军马方退。 须臾,三娘自领中军到来,诸将合兵一处,都到离城五里屯扎。三娘升帐,教麾下主簿标写花荣、孙立两人头功。忽然起一阵怪风,飞土扬尘,从西过东,把旗帜都摇撼的歪邪。 董平道:“这阵风,今夜必主贼兵劫寨,可速准备。”三娘笑道:“他那里被我杀败一阵,看我兵马远来,劫寨当是一策,若是我用兵,也当如此。” 当下便令欧鹏,马麟,韩韬、彭玘领三千兵于寨左埋伏;宣赞、郝思文、李忠、周通,领三千兵于寨右埋伏;李逵,鲍旭,项充,李衮,领兵五百,于寨中埋伏:炮响为号,一齐杀出。 分拨已了,三娘独自一个,在中军帐内秉烛看书。且说钮文忠见折了三将,计点军士,一共去了一万军马,折去六千余名,折了许多将佐。 见只一阵便杀得如此惨败,钮文忠正在帐中纳闷,当有“貔威将”安士荣献计道:“恩相放心!梁山这夥,野战勇猛无匹,杀得童贯十万官军尚且大败,我等北兵败亦不足奇。如今她兵马初至,又是大胜一场,定然志骄气满,必无准备。今夜安某,领一支兵去劫寨,可获全胜,以报今日之仇。”钮枢密道:“将军若去,我当亲自领兵接应;却令于褚二将军,坚守城池。”安士荣大喜道:“若得恩相亲征,必擒那女贼。” 计议已定,至二更时分,安士荣同偏将沈安,卢元,王吉,石敬,统领五千军马,人披软战,马摘鸾铃,出得城来,衔枚疾走,直至梁山寨前,发声喊,一拥杀入寨来。 见寨门大开,寨中灯烛辉煌,安士荣情知中计,急退不迭。梁山寨中一声炮响,左有欧鹏、马麟等四将,右有宣赞、郝思文等四将,一齐奔杀拢来;寨内李逵等将,领蛮牌步兵,滚杀出寨来。 北军大败,四散逃命。沈安被李逵一戒刀砍死,王吉被宣赞杀死。三娘见了,吩咐四下军马只将剩下北兵围住,却不肯下死手攻打。当下众将领命,只把安士荣,卢元,石敬人马围在垓心,却不猛力攻杀。 钮文忠在城头看得危急,急忙点起偏将曹洪,石逊,领兵救应。如此一来正中三娘下怀,见得北兵救兵到来,方才号令军马层层叠叠裹将上去。钮文忠见得,大惊失色,疾呼道:“中女贼围兵打援之计也,各军速退!” 当下曹洪、石逊拼死殿后,钮文忠方才得脱,但安士荣,卢元,石敬三个皆被杀死当场,曹洪被郝思文一箭射死,只石逊带伤逃回。 黑夜里,三娘见那城头始终兵多将广,火光不乱,因此也不追赶,到了城下,见一阵箭雨射下,三娘便吩咐各部自收兵,回到大营,奖赏将领,犒赏军士,拯救伤兵,不在话下。 次日,钮文忠计点军士,又折去三千余;又折了安士荣,卢元,石敬,曹洪,沈安,王吉等将;石逊身带重伤,命在呼吸。正忧闷间,忽报威胜有使命擎令旨到来。钮文忠连忙上马,出北门迎接。 使臣进城,宣读令旨,说近来司天监夜观天象,有白莲镶星入犯晋地分野,务宜坚守城池,不得有误。钮文忠诉说梁山等兵马前来杀,连破两个城池。梁山军马已到这里,昨日杀,又折了正偏将佐十一员。若得救兵早到,方保无虞。 使臣道:“在下离威胜时,尚未有这个消息。行至中路,始听的传说梁山军马到俺这里。”钮文忠设宴管待,馈送礼物,一面准备擂木炮石,强弓硬弩,火箭火器,坚守城池,以待救兵,不在话下。 却说梁山那里,次日天明,三娘传令,修治器械,准备攻城。令徐宁,宣赞,郝思文,领兵一万,攻打东门;杨志,韩滔,彭舾,领兵一万,攻打南门;董平,单廷珪,魏定国,领兵一万,攻打西门;却空着北门,恐有救兵到来,城内冲突,两路受敌。却令花荣、欧鹏、马麟,领兵五千,于城东北高岗下埋伏;索超、李忠、周通,领兵五千,于城西北密林里埋伏;倘贼人调遣救兵至,两路夹击。 令李逵,鲍旭,项充,李衮,刘唐,领步兵三百,与花荣等互相策应。分拨已定,众将遵令去了。令李云督修云梯飞楼,推赴各营驾用。三娘与其余等正偏将佐,移扎营寨城东一里外只等攻城。(未完待续。) 第圩三章飞楼斗箭皆神射草场纵火齐先登 却说徐宁等四将,在东城建竖云梯飞楼,逼近城垣,令轻捷军士上飞楼,攀援欲上,下面呐喊助威。怎禁的城内火箭如飞蝗般射出来,军士躲避不迭。无移时,那飞楼已被烧毁,吻喇喇倾折下来,军士跌死了五六名,受伤十数名。西南二处攻打,亦被火箭火炮伤损军士。为是一连数次攻打不下。 三娘见攻城不克,同卢俊义,亲到南门城下,观看攻城。只见花荣等五将,领游骑从西哨探过东来。城楼上于玉麟同偏将卢元、王吉,监督军士守御。 卢元望见花荣渐近城楼,左右有前日逃回来的军士便道:“此人便是梁山小李广,前日被他一连伤了二将,今日与他报仇则个!”卢元大怒,急拈起弓,搭上箭,望着花荣前心,飕的一箭射来。 花荣听的弓弦响,把身望后一倒,那枝箭却好射到顺手,只一绰绰了那枝箭,咬在口里;起身把带在了事环上,左手拈弓,右手就取那枝箭,搭上弦,觑定卢元较亲,只一箭,正中杨端咽喉,扑通的望后便倒。 花荣大叫:“鼠辈怎敢放冷箭,教你一个个都死!”把右手去取箭,却待要再射时,只听的城楼上发声喊,几个军士一齐都滚下楼去。于玉麟,王吉,吓的面如土色,躲避不迭。花荣冷笑道:“今日认得神箭将军了!” 扈三娘,卢俊义见了喝采不已。三娘见得花荣箭法,一时技痒,吩咐左右取来她的金雕弓,策马上前与花荣笑道:“花将军箭法如神,与我来比试一趟如何?” 花荣在马鞍上略略欠身道:“怎敢与泊主神射相比?”语气虽是恭敬,但三娘见得他眼中满是热切之望,显是想比试一番的。当下三娘笑道:“若是赢得我,这金雕弓便赠与将军。”花荣心头火热,当下道一声好,两个便下了马来,登上一部木制飞楼来,卢俊义随后跟上。 那飞楼木头打制,高越三丈,已与城头相平,两个上了楼来,各取一壶箭,都是三十支,三娘笑道:“规矩简单,便是将一壶箭射完,且看谁射杀的北兵多便是得胜。” 花荣应了,卢俊义微微皱眉道:“师妹,此刻尚在攻城,不是闲闹之时。”三娘却笑道:“请师兄传令,暂缓攻打,我等这里围住盖州,只等他兵马来援,半路截杀他援兵,此乃围城打援之策,他这盖州城若要真打,半日便下。我这里与花将军比一回箭法,一来挫他锐气,二来鼓舞我军士气。” 卢俊义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那好,我便做个仲裁。” 当下两个便在飞楼上站定,下方军士推着飞楼缓缓靠近城头,约有一箭之地时,城头见得那飞楼靠近,急忙放起箭矢来。三娘与花荣知晓此等距离上,箭矢皆不足为惧,三娘笑道:“花将军,我们这便开始吧。” 当下三娘先绰一箭,金雕弓拉个满月,只望城头射去,那城头正在放箭的一名北兵弓弩手应声倒地,左右见了都是齐声喝彩。花荣赞一声好,随后也是拉弓放箭,城头一名北兵也是应声倒地,左右又是一声喝彩。 听得泊主与花荣将军比试箭法,左近军将皆来到飞楼下观看,更有徐宁等将,登上另外几部飞楼,也居高而观。只见泊主一身直衣狩服,红装金弓,在飞楼上,箭无虚发,一口气射到了十三人来,也只用了十三支羽箭。那花荣也不遑多让,十二支箭射到十二个北兵。那飞楼上下,皆是欢声雷动起来。 盖州城头见得两个神射在那里放箭,而己方箭矢却因稍远,方将过去多是力尽而坠,因此不敢再放箭,都是一发声喊,或聚齐盾牌,或举起防箭褡裢来防备箭矢。 见得城头北兵都举盾牌或褡裢,三娘略略停手笑道:“这下可有些难了,花将军可还能射中?”花荣笑道:“有何不可?”两个惺惺相惜,对望一眼后,各自取箭再射。 这回三娘那金雕弓拉个满月,用上连环劲,只望城头一个举着牛皮盾牌的射去,那梁山所用箭矢皆是锥头铁箭,破甲甚利,加上三娘弓上那连环劲,居然一箭射穿盾牌,那北兵应声倒地,左右皆是惊叹不已。 花荣也换一张四石弓来,也是一般的射死一名举牛皮盾的北兵来,左右一起欢声雷动起来。当下两个不再谦让,又各射出十余只箭来,城头二十多个举牛皮盾的北兵皆被穿盾射死,见得如此勇武,梁山军马大声鼓噪叫好起来。 城头那群北兵弓弩手则是心惊胆战,见牛皮盾防不住箭矢,都往木橹盾或蒙皮铁盾后面躲去。三娘与花荣两个互望一眼,再看箭壶,都是只剩下一支箭来,前面两个都是射翻了二十九个北兵,打了个平手。 三娘笑道:“且看最后一箭了。”花荣喝一声道:“好!”当下两个各自搭箭,凝神静气,只等寻得机会。片刻后花荣先觅得良机,一名北兵不知如何,发疯似的跳将起来,便往城头下跑去,花荣眼明手快,嗖一箭便射将过去,那北兵应声扑倒在地,其余北兵再不敢乱动。 花荣见了呵呵大笑道:“泊主,其余北兵皆已经丧胆,不敢露面,只怕这趟是我赢了吧。”三娘微微一笑道:“那可未必。”说罢只见她一箭射去,却将城头北兵架起的金汁罐子一箭射到,那金汁罐子正用大火烧得旺盛,那罐子一倒下,顿时将左右北兵烫死三五个来,见得如此城头北兵一发声喊,皆下城躲避去了。 见得如此,花荣叹口气道:“泊主果然神射。”三娘眨眨眼笑道:“其实也是我取巧了,花将军箭术也是不凡,我俩算是平手。”卢俊义也笑道:“正是平手。”三个都笑了,飞楼上下梁山军士皆是大声喝彩,士气高涨起来。 比试完了后,三娘对卢俊义道:“师兄,我等却好同花将军去看视城垣形势。”花荣等拥护着三娘,卢俊义,绕城周匝看了一遍。 三娘,卢俊义,回到寨中,三娘唤陵川降将耿恭,问盖州城中路径。耿恭道:“钮文忠将旧州治做帅府,当城之中。城北有几个庙宇,空处却都是草场。” 三娘听罢,与卢俊义计议,便唤时迁,白胜近前密语道:“如此依计,往花荣军前,密传将令,相机行事。只等他那里援军一败,便可取下盖州城。”再唤凌振,解珍,解宝,领二百名军士,携带轰天子母大小号炮,如此前去。教李逵、鲍旭带领金鼓手三百名;刘唐,段景住,每人带领二百名军士;各备火把,往东南西北,依计而行。又令燕青往东西南三营,密传号令,只看城中火起,并力攻城。分拨已定,众头领遵令去了。 且说钮文忠野战斗不过梁山,今日又被他飞楼上射箭手射伤许多士卒,士气大沮,指望救兵,毫无消耗,十分忧闷;添拨军士,搬运木石上城坚守。又缒下几波信使,前去求援,梁山巡哨得讯后,却不追赶那些信使,任由其自去求取援军前来。 却说西北晋宁上那支军马,乃是晋宁守将田虎的兄弟三大王田彪,接了盖州求救文书,便遣部下猛将凤翔,王远,领兵二万,前来救援。 不一日已过阳城,望盖州进发,离城尚有十余里,猛听的一炮响,东西高岗下密林中,飞出两彪军来,却是朱仝,穆弘,马麟,孙立,欧鹏,六员猛将,左右山脊上各有两千弓弩手,前面一千步军将石块推下,阻塞了道路,背后五千连环甲马军,打着龙骑兵徽号,卷杀过来。 晋宁兵虽是二万,远来劳困,怎当得这里埋伏了梁山精锐,前面道路不通,两侧皆是弓弩手守定,箭如雨下,两路夹攻,背后龙骑兵截杀。晋宁军大败,弃下金鼓,旗,盔甲,马匹无数,军士杀死大半,凤翔,王远左右冲突皆不得脱,都死于龙骑兵长枪之下,只一阵两万晋宁军灰飞烟灭,梁山军马伏击援军大胜而归。 听闻伏军已经得手,三娘便吩咐今夜动手攻取盖州城,各军将令各自按计策行事。 盖州城内,钮文忠始终不见援兵前来,兀自心惊肉跳,至夜黄昏时分,猛听的北门外喊声振天,鼓角齐鸣。钮文忠驰往北门,上城眺望时,喊声金鼓都息了,却不知何处兵马。正疑虑间,城南喊声又起,金鼓振天。 钮文忠令于玉麟坚守北门,自己急驰兵至南城看时,喊声已息,金鼓也不鸣了。钮文忠眺望多时,唯听的梁山南营里,隐隐更鼓之声,静悄悄地,火光儿也没半点。徐徐下城,欲到帅府前点视,猛听的东门外连珠火箭直飞而来,满天火雨将东门罩住,城西呐喊擂鼓喧天价起。 钮文忠见得那一阵火箭雨瞬间将东门罩在一片火海之内,吓得心惊胆战,城内守卒大乱,东奔西逐,几不成军。 只见那城中草料场内,火光冲天而起,城中见四五路火起,一时鼎沸起来。钮文忠见草场火起,急领军士驰往救火。城外见城内火起,知是时迁,白胜内应,并力攻打。三娘、卢俊义带领解珍,解宝驰至城南,三娘道:“我的前见那边城垣稍低。”便令徐宁等把飞楼逼近城垣。 三娘对解珍、解宝道:“贼人丧胆,军士已罢,兄弟努力上城!”解珍带朴刀上飞楼,攀女墙,一跃而上,随后解宝也奋跃上去。两个发声喊,抢下女墙,挥刀乱砍。城上军士,本是困顿惊恐,又见解珍,解宝十分凶猛,都乱窜滚下城去。褚亨见二人上城,挺来礩了十数合,被解宝一朴刀搠翻,解珍赶上,剁下头来。(未完待续。) 第圩四章破城安民再用间赏雪伤怀又托梦 此时梁山精锐军卒推着飞楼靠近城垣,随后飞楼上遮板打开,百十名重甲军士直冲到城头上来,这一伙重甲军士皆重甲贯身,手持重刀大斧,逢人立碎,接应住解珍、解宝两个。 解珍,解宝会合一众甲兵后,两个当先,一齐抢杀下城,大叫道:“上前的剁做肉泥!”众人杀死石敬,秦升,砍翻把门军士,夺了城门,放下吊桥,徐宁等众将领兵拥入。 徐宁、宣赞、郝思文领兵杀奔东门,安士荣抵敌不住,被徐宁戳死,夺门放杨志等众将入城。宣赞、郝思文领兵抢夺西门,放董平等入城。梁山军马,龙骑兵在前,重甲步军在后,一起涌入城来,北兵抵挡不住,莫真,赫仁,曹洪,被乱兵所杀。杀的一众顽抗北兵尸横市井,血满街衢。 钮文忠见城门已都被夺了,只得上马,弃了城池,同于玉麟领二百余人,出北门便走。未及一里,黑暗里突出黑旋风李逵,丧门剑鲍旭,一个猛将军,一个莽强人,拦住去路。 钮文忠见得前面军马拦路,心头暗暗叫苦,左右于玉麟,盛本,桑英保护而行,于玉麟见得前面军马拦路时,大喝一声道:“狭路相逢,只顾直冲过去,我来殿后。” 话犹未了,只见身旁刀光一闪,那盛本却是一刀斩来,于玉麟想不到身边将领会忽然下手,猝不及防下,顿时被盛本一刀斩于马下。 桑英见了大吃一惊,举枪来抵住盛本,口中怒喝道:“怎的痛下杀手?”盛本冷笑道:“祸国殃民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两个便厮杀做一处。 李逵见过盛本,见他发难,心头大喜,当即催兵上前,高叫道:“俺奉梁山泊主将令,等候你这夥败撮鸟多时了!”轮双斧杀来,手起斧落,与盛本一同将桑英砍翻。 钮文忠吓得魂不附体,措手不及,急待回马时,却被鲍旭手中飞出一剑,正中面门,撞下马去。二百余人,皆死忠之人,死战不退,被李逵、盛本、鲍旭三个引军杀个尽绝。 厮杀方了,李逵笑呵呵的拉住盛本道:“盛提辖与我一同见泊主去。”当下盛本应了,众人割了钮文忠等三颗首级,夺得鞍马盔甲,一同进城献纳。 且说三娘大队人马,见得夺了盖州城后,天亮时分,方才引大军入盖州城,便传下将令,先教收尸灭火,不许伤害居民。众将都来献功,是役共杀死北兵八千余人,有三千余人投降。 三娘命卢俊义领人前去,细细甄别投降之人,教百姓指认,但有百姓指认出,民怨极深的军将兵卒,尽皆拉出来砍了首级,教军士将首级号令各门。 天明出榜,安抚百姓,打开官仓,将北兵搜刮所得,散发给穷苦百姓,剩下的留为军用。将三军人马,尽数收入盖州屯驻,赏劳三军诸将。功绩簿上,标写时迁、白胜、解珍、解宝功次。 吩咐完诸事后,李逵引盛本来见,将出钮文忠等三颗首级献功。三娘吩咐也记了几人功劳,随后对盛本道:“如今盖州已破,钮文忠以下田虎麾下将令不曾走脱一个,我这里想让将军回田虎那里,继续作为内应。只因元旦将至,我部将暂息刀兵数日,你回去后,切切用心。” 盛本道:“盖州破了,未曾走脱一兵一卒,小人前去,正可圆说,泊主将息兵马出兵之日,小人自当再为内应。”三娘大喜,重赏了盛本,盛本随后点起自己麾下忠心军卒三五十人,拜辞三娘等一众将领,往北门离城,投北兵去了。 此时腊月将终,三娘料理盖州军务政务,分派手下文吏充任盖州知府,并吩咐不许宋廷派遣官员来接收。不觉过了三四日,忽报张清病可,已经到了盖州城来,参见听用。 三娘在盖州府衙内见了张清,又替他把一回脉来看,果然大好,当下喜道:“甚好。明日是宣和三年的元旦,却得聚首。” 次日黎明,众将军皆新衣红装,三娘率领众兄弟庆贺新春,祭拜天地,行五拜三叩头礼已毕,卸下新衣红装,各穿红锦战袍,一众出征头领,及新降将耿恭,齐齐整整,都来贺节,参拜三娘。 三娘大排筵席,庆贺宴赏,众兄弟轮次与三娘称觞庆贺。酒至数巡,三娘对众将道:“赖众兄弟之力,击破北兵,占住三座城池,解救一方百姓与水火之中。又值元旦,相聚欢乐,实为罕有。独是公孙胜,呼延灼,关胜,水军头领李俊等八员,及守陵川李应,守高平穆弘,并林冲等留守水泊山寨的兄弟,不在面前,甚是悒怏。” 当下便唤军中头目,领二百余名军役,各各另外赏劳,教即日担送羊酒,分头去送到卫州,陵川,高平三处守城头领交纳,兼报捷音。 吩咐兀是未了,忽报三处守城头领,差人到此候贺都扈三娘将令,戎事在身,不能亲来拜贺。三娘大喜道:“得此消息,就如见面一般。”赏劳来人,陪众兄弟开怀畅饮,尽醉方休。 次日,三娘准备出东郊迎春,因这日子时正四刻,又逢立春节候。是夜刮起东北风,浓云密布,纷纷洋洋,降下一天大雪。 明日众头领起来看时,但见:纷纷柳絮,片片鹅毛。空中白鹭群飞,江上素鸥翻覆。飞来庭院,转旋作态因风;映彻戈矛,灿烂增辉荷日。千山玉砌,能令樵子怅迷踪;万户银装,多少幽人成佳句。正是尽道丰年好,丰年瑞若何?边关多荷戟,宜瑞不宜多。 数内燕青、董平颇有风流,董平对众头领说道:“这雪有数般名色:一片的是蜂儿;二片的是鹅毛;三片的是攒三;四片的是聚四;五片唤做梅花;六片唤做六出。这雪本是阴气凝结,所以六出,应着阴数。到立春以后,都是梅花杂片,更无六出了。今日虽已立春,尚在冬春之交,那雪片却是或五或六。” 燕青听了这几句议论,便走向檐前,把衣袖儿承受那落下来的雪片看时,真个雪花六出,内一出尚未全去,还有些圭角,内中也有五出的了。 燕青连声叫道:“果然!果然!”众人都拥上来看,却被李逵鼻中冲出一阵热气,把那雪花儿冲灭了。众人都大笑,却惊动了扈三娘,走出来问道:“众兄弟笑甚么?”众人说:“正看雪花,被黑旋风鼻气冲灭了。”三娘也笑道:“我已吩咐置酒在宜春圃,与众兄弟赏玩则个!” 原来这州治东,有个宜春圃,圃中有一座雨香亭,亭前颇有几株桧柏松梅。当晚众头领在雨香亭语笑喧哗,觥筹交错,不觉日暮,点上灯烛。三娘酒酣,闲话中追论起昔日扈家投梁山,晁天王引兵接应身故之事。 三娘举杯起身敬道:“当年天王身故时,宋江那厮几个心怀不轨,几欲坏我梁山义气,多赖诸位兄弟,秉中持正,明辨是非,方才不致让宋江那厮得手。回思往日之事,真如梦中!只可惜我天王哥哥被那厮害死,如今阴阳两隔,不能完聚。今扈岚替先夫敬众位兄弟一杯,以示谢意!” 三娘说到此处,不觉眼眶一红,但随即仰头一饮而尽,并未让眼泪滴落。一众兄弟尽皆起身拜伏于下,一起饮了酒后,卢俊义道:“泊主安心,我等众兄弟定当竭尽所能,匡扶泊主,不离不弃。”花荣也道:“此前被宋江那厮蒙蔽,不识好歹,好在泊主揭露那厮面目,方才当头棒喝,教我等明辨忠奸,思来惭愧,今后花荣一条性命便是泊主的了。” 众兄弟纷纷声言,以表忠心。最后李逵跳将起来大声道:“嫂嫂切莫哭来,哭了便不英雄,俺们兄弟都扶定你来,将来便是要做个女王、圣母什么的,也是俺们兄弟一力承担,哪个敢说个不字的,俺铁牛一双斧子砍了他的鸟头!” 三娘忍不住方才展颜笑了,一众兄弟皆是笑了起来。随后一众人边看雪景,边饮宴作乐,席间董平、燕青都来,或唱曲,或相扑为乐,铁笛仙马麟也吹起笛子来,一时间都是欢乐融融。 李逵喝得大醉,便睡到在盘台间,三娘吩咐人将他就近放在一旁,身边安了暖炉棉被,让他安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兄弟都醉了,都在堂上安歇,鼾声此起彼伏,三娘心头一阵安慰,这些人便是她的死忠之人啊,感怀自己辛苦一场,总算不枉,心下更是伤怀。 待得天明时分,三娘吩咐厨下安排了醒酒汤来,与众兄弟醒酒。众头领陆续醒来,一边吃醒酒汤一边与三娘再追论往日之事,正说到浓深处,初时见李逵伏在一旁打盹,也不在意。 猛可听的一声响,却是李逵睡中双手把桌子一拍,碗碟掀翻,溅了两袖羹汁,口里兀是嚷道:“娘,大虫走了!”睁开两眼看时,灯烛辉煌,众兄弟团团坐着,还在那里酒。李逵道:“啐!原来是梦,却也快当!”众人都笑道:“甚么梦?恁般得意!” 原来李逵做了一个梦来,当下李逵将梦中之事说了。李逵先说梦见我的老娘,原不曾死,正好说话,却被大虫打断。众人都叹息。李逵再说到杀却奸徒,踢翻桌子,那边刘唐、鲍旭等听了,都拍手道:“快当!” 李逵笑道:“还有快当的哩!”又说到梦中杀了蔡京,童贯,杨戬,高俅四个贼臣,众人拍着手,齐声大叫道:“快当!快当!如此也不枉了做梦!” 李逵正说到兴浓处,揎拳里袖的说道:“还有一桩奇异梦:一个秀士对我说甚么,要夷田虎族,须谐琼矢镞。他说这十个字,乃是破田虎的要诀,教我牢牢记着,传与扈泊主。嫂嫂,那琼矢簇便是那琼英郡主吧。” 三娘笑道:“正当是。既然此梦乃上天安排,可见我等联手琼英郡主,也是上天允可的。既然托梦在此,雪霁便可进兵。”诸将都道,主公的天星下凡托梦指点,果然是天命之人,当下酒散歇息,一宿无话。(未完待续。) 第圩五章分进合击约会猎以逸待劳未得法 次日雪霁,扈三娘升帐,与卢俊义等将领计议出兵。三娘按军机图看了,又得琼英郡主派人送来的密报,言田虎调兵遣将,欲集中兵力抵挡梁山兵马。因此三娘计划,兵分两路,东西进征:东一路渡壶关,取昭德,攻潞城,榆社,大谷到临县,直抵贼巢;西一路取晋宁,出霍山,取汾阳,攻分休,平遥,祁县,直抵威胜之西北,随后两军合兵临县,取威胜,擒田虎。 三娘将麾下将领、军马分成两部,分派已定,再与卢俊义计议道:“今从此处,分兵东西征,一路是我亲自统帅,另一路便由师兄统帅了。”卢俊义道:“师妹遣兵,听从严令便是。”三娘童心忽起笑道:“两路我也不知挑选哪一路去,不如我与师哥拈阉来选。”当下裴宣写成东西两处阄子,三娘,卢俊义焚香祷告,都分别拈起一阄。 三娘拈起一个阄子看时,却是东路。卢俊义拈得西路,是不必说,只等雪净起程。留下花荣,施恩,杜兴,拨兵五千,镇守盖州。 到宣和三年元月初六日吉期,三娘,卢俊义准备起兵。忽报盖州属县阳城,沁水两处军民,累被田虎残害,不得已投顺。今知梁山军马到来,军民合谋,擒缚阳城守将寇孚,沁水守将陈凯,解赴军前。 两县耆老,率领百姓,牵羊担酒,献纳城池。扈三娘大喜,大加赏劳两处军民,给榜抚慰,接纳钱粮,散给一众百姓。扈三娘随后公审寇孚,陈凯等田虎军将,皆是民怨极大之人,着即斩首祭旗,以安民心。随后三娘教两县推举贤达治理城池,教杜兴、施恩各引一千军马分守两处。 是日两路梁山军马,俱出北门,花荣等置酒饯送。三娘对花荣嘱咐道:“贤弟威振北兵,堪为此城之保障。今此城惟北面受敌,倘有贼兵,当设奇击之,以丧贼胆,则贼人不敢南窥矣。另有一件事,这里也要防备宋军抄我后路,便在南面也要多派哨探。”花荣等唯唯受命。 三娘又对卢俊义道:“今日出兵,却得阳城,沁水献俘之喜。二处既平,师兄可以长驱直抵晋宁,早早生擒贼首田虎,解民困厄,替天行道。” 卢俊义道:“赖我梁山之威,两处不战而服。既奉严令,敢不尽心殚力!今日分兵,他日早早会猎威盛!”三娘又取前日教人照依琼英郡主军机图画,另写成一轴,付与卢俊义收置备用。 当下梁山泊主三娘传令拨兵三队:董平,索超,徐宁,张清,领兵一万为前队;孙立,朱仝,单廷珪,魏定国,李忠,周通,李云,领兵一万为后队;三娘统领其余李逵等将佐,领兵一万为中军。三队****兵三万,望东北进发。 另一路卢俊义辞了三娘,花荣等,管领麾下将佐,军兵三万,望西北进征。 花荣,施恩,杜兴,饯别三娘,卢俊义入城。花荣传令,于城北五里外,扎两个营寨,施恩,杜兴各领兵一千,设强弓硬弩,并诸般火器屯扎,以当敌锋;又于东西两路,设奇兵埋伏不题。其高平自有穆弘,陵川自有李应,卫州自有公孙胜,关胜,呼延灼,各各守御,遥相呼应。 且说扈三娘三队人马,前后相距里许,成牵线阵而行,左右排布哨探游骑,离盖州行三十余里。三娘在马上,遥见前面有座山岭。多样时,渐近山下,却在马首之右。三娘观看那山形势,比他山又是不同,但见:万叠流岚鳞次密,数峰连峙雁成行。岭颠崖石如城郭,插天云水尽苍苍。 三娘正在观看山景,忽见李逵上前用手指道:“嫂嫂,此山光景,与前日铁牛梦中所见光景无异。”三娘即唤降将耿恭问道:“你在此久,必知此山来历。若依许贯忠图上,房山在州城东,当叫做天池岭。” 李逵道:“铁牛梦中那秀士,正是说天池岭,俺却忘了。”耿恭道:“此山果是天池岭,其颠石崖如城郭一般,昔人避兵之处。近来土人说此岭有灵异,夜间石崖中,往往有红光照曜。又有樵者到崖畔,有异香扑鼻。”三娘听罢,便道:“如此却符合铁牛的梦,可见天要亡田虎矣。”此言流传军中,梁山军士气更胜。是日兵行六十里安营,于路无话。不则一日,来到壶关之南,离关五里下寨。 却说壶关原在山之东麓,山形似壶,汉时始置关于此,因此叫做壶关。山之东有抱犊山,与壶关山麓相连。壶关正在两山之中,离昭德城南八十里外,乃昭德之险隘。上有田虎手下猛将八员,精兵三万镇守。那八员猛将是谁:山士奇,陆辉,史定,吴成,仲良,云宗武,伍肃,竺敬。 却说山士奇原是沁州富户子弟,膂力过人,好使棒;因杀人惧罪,遂投田虎部下,拒敌有功,伪受兵马都监之职。惯使一条四十斤重浑铁棍,武艺精熟。田虎闻梁山军马前来征伐,特差他到昭德,挑选精兵一万,协同陆辉等镇守壶关。彼处一应调遣,俱得便宜行事,不必奏闻。 山士奇到壶关,知盖州失守,料梁山军马必来取关,日夜厉兵秣马,准备迎敌。忽报梁山军马已到关南五里外扎营,士奇整点马军一万,同史定,竺敬,仲良,各各披挂上马,便要领军下关应战。 数内陆辉巡关归来,闻报后,急忙前来劝道:“那梁山军马,兵强马壮,精兵猛将极多,万不可与他野地浪战,谨守关上便可。”山士奇却道:“他那里冬日进兵而来,人困马乏,正可用兵。” 当下不听陆辉劝解,领兵出关迎敌,与梁山军马对阵。两边列成阵势,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两阵里花腔震鼓擂,杂彩绣旗摇。北阵门旗开处,一将立马当先。看他怎生结束:凤翅明盔稳戴,鱼鳞铠甲重披。锦红袍上织花枝,狮蛮带琼瑶密砌,纯钢铁棍紧挺,青毛马频嘶。壶关新到大将军,山都监士奇便是。 山士奇高叫:“水泊草寇,敢来侵犯我边疆?”那边双枪将董平骤马出阵,喝道:“助虐匹夫,义军到来,兀是抗拒!”持双枪纵马,直抢士奇。二将抢到垓心,两军呐喊,二骑相交,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啼撩乱,礩经五十余合,不分胜负,董平暗暗喝采。 竺敬见士奇不能取胜,拍马飞刀助战,那边没羽箭张清飞马接住。四骑马在阵前两对儿杀。张清与竺敬礩至二十余合,张清力怯,拍马便走。竺敬骤马赶来,张清带住花,向锦袋内取一石子,扭过身躯,觑定竺敬面门,一石子飞去,喝声道:“着!”正中竺敬鼻凹,翻身落马,鲜血迸流。张清回马捻枪来刺,北阵里史定,仲良双出,死救得脱。 梁山阵中索超、徐宁两个见了,挥军上前冲杀,左右两边连环甲马披挂的龙骑兵飞驰而来,远处弓箭如雨而下,到了进出便是长枪马刀招呼,北兵遮拦不住,败退而回。 关上见了,急忙箭雨矢石如雨而下,阻拦梁山龙骑兵,掩护山士奇等退入关内。董平、张清、索超、徐宁见了关上早有准备,麾下皆是骑兵,也不好抢夺城门,便即退兵下寨。 少时三娘中军、后军都到,便在关前十五里处下寨。便在中军帐内,三娘召集诸将商议道:“今日小胜他一阵,少挫锐气。我见山势险峻,关形壮固,用何良策,可破此关。” 徐宁道:“来日扣关搦战,一定要杀却那个贼将,众兄弟迸力冲杀上去。”三娘道:“就怕他被杀得胆寒,不敢出来接仗,只固守险要,急切难破。” 董平道:“不若来日便先搦战来看,他不来应战,再做理会。”三娘道:“明日先备搦战,待我看了左近地形后,再做理会。” 次日,董平,张清来禀三娘,要领兵搦战。三娘便允了,自己也随军一同出阵,只去看那壶关阵势。 当下董平,张清领五千军马,在关下摇旗擂鼓,辱骂搦战,三娘自在阵内观看地形。从辰至午,关上不见动静。董平与张清却待要回寨,猛听的关内一声炮响,关门开处,山士奇同伍肃,史定,吴成,仲良,领兵二万,冲杀下来。 三娘见了,微微一惊道:“这些北兵将军还有几个会打仗的,我等在这里搦战半日,正是想趁我军马人困马乏之时,他便集中两万军马前来冲阵。” 董平与张清却皆笑道:“贼人兵法谋略是有,但却不知泊主是如何训练我等军马的,既然来了,便不要放过!”当下呼哨一声,梁山军马立时布阵完备,丝毫不见疲态。各军将令领兵一齐上前,两边列阵,更不打话,瞬间便做一处厮杀。 两边军马相差太多,梁山军以一千重甲步卒为中坚,只顾砍杀过去,两翼骑兵往来冲击,北兵则仗着人多,苦苦支撑。正礩到酣闹处,董平阵内遇得伍肃,大喝一声,只一枪将伍肃戮下马来。吴成,史定两个战索超,兀是力怯,见那边伍肃落马,史定急卖个破绽,拍马望本阵奔去。吴成见史定败阵,隔开斧要走,被索超挥斧砍为两段。 山士奇见折了二将,左右梁山军马越战越勇,丝毫不见疲态,北兵遮拦不住,拨马回阵。张清赶上,手起一石子,打着脑后,头盔铿然有声,惊的士奇伏鞍而走。仲良急领兵进关,被董平等驱兵冲杀过来,北军大败。 山士奇领兵乱撺入关,闭门不迭。董平等直杀至关下,被关上矢石打射下来,因此不能得入。董平左臂早中一矢,收兵回寨。三娘亲自与董平治疗箭疮,幸的甲厚,不致伤重,不在话下。(未完待续。) 第圩六章又添义将相归顺再使内应取壶关 且说山士奇逃回关内,喘息方定,计点军士,折去五千余名,又折了二将。陆辉前来请罪道:“只看他那里叫战半日,人困马乏之时,方才献策出兵。不想这伙水泊贼寇竟然如此悍勇,以寡敌众,以弱抗强,仍能得胜,我军之败,皆我之过也。” 山士奇道:“无须自责,都未曾想梁山军马精锐若斯。既然也都见了她野战厉害,今后再不与她对阵便是了。诸将谨守关城,不得再出关对阵!” 诸将见梁山军马如此悍勇,都有惧色,听闻不用再出关对阵,都松了口气,当下忙不迭的都大声领命。当下山士奇又对众商议,陆辉道:“为今之计,先谨守关城,一面差人往威胜晋王田虎处说,梁山军马兵强将猛,难以抵敌,乞添差良将镇守,庶保无虞,一面密约抱犊山守将唐斌,文仲容,崔野,领精兵悄地出抱犊之东,抄梁山军马之后。约定日期,放炮为号,我这里领兵出关,冲杀下来,两路夹攻,必获全胜。”当下计议已定,坚守关隘,只等唐斌处消息不题。 再说扈三娘见伤了董平,虽然杀败他一阵,但见是贼人已经丧胆,不敢再出来应战,又看了壶关地势,见壶关高隘险阻,寻常攻城之法想来是不能破的。 思虑一阵,三娘命人唤来凌振问道:“这壶关高险,攻关便是仰攻,不好下手,依你看来,奔雷火箭可能打到关上?”凌振道:“虽是仰面,但可在平地处架起飞楼,在楼上摆布火箭架子,以此当可将火箭射到关内。只是飞楼以木制,只恐火箭焰尾引燃大火。” 三娘大喜道:“不妨事,飞楼造好后,多用水先泼湿,楼上再多备沙石,一旦起火,急用沙石盖灭即可。”两个商议定后,三娘便号令李云督造飞楼,凌振准备奔雷火箭,便要以火箭破关城。 随后李云便领人就近伐木制造飞楼,十余日下来,造起二十架飞楼来,眼看便要完工时,三娘那里忽得卫州关胜差人驰书到来,内有机密事情。 三娘连忙拆开观看,书中说:“抱犊山寨主唐斌,原是蒲东军官;为人勇敢刚直,素与关某结义。被势豪陷害,唐斌忿怒,杀死仇家,官府追捕紧急。那时自蒲东南下,欲投梁山,路经此山被阻。当下唐斌与本山头目文仲容,崔野争礩,文崔二人,都不能赢他,因此请唐斌上山,让他为寨主。旧年因田虎侵夺壶关,要他降顺,唐斌本意不肯,后见势孤,勉强降顺。却只在本山驻扎,为壶关犄角,以备南兵。近闻关某领梁山军马前来征讨,得镇守卫州,新岁元旦,唐斌单骑潜至卫州,诉说向来衷曲。他久慕泊主高义,本欲归顺梁山,投降泊主麾下,建功赎罪。关某单骑同唐斌到抱犊山,见文仲容,崔野二人爽亮,毫无猥琐之态。二人亦欲归顺,密约相机献关,以为进身之资。” 三娘详悉来书后,笑着自言自语道:“若早知如此,便可不必费一番手脚。”当下先令李云停了造楼,按兵不动,只看关内动静,然后策应。 却说山士奇差人密约唐斌悄地出兵,军人回报:“已经约定,目今月明如昼,待月晦进兵,务使敌人不觉为妙。”士奇道:“也见得是。”一连过了十几日,梁山军马也不来攻打,忽报唐斌领数骑,从抱犊山侧驰至关内。 须臾,唐斌到关,参见山士奇。唐斌道:“今夜三更,文仲容,崔野,领兵一万,潜出抱犊山之东,人披软战,马摘銮铃,黎明必到梁山寨后,这里可速准备出关接应。” 士奇喜道:“两路夹击,梁山必败!”陆辉却仔细,沉吟片刻后问道:“想那扈妖女久经战阵,抱犊山在她侧后岂能不派哨探监视?将军兵马前来夜袭,不知如何避过耳目?” 唐斌暗骂一声,但随即道:“我等来时,也见得他那里有哨探监看,只是诸公不知,梁山哨探只顾看守大路,我抱犊山那里另有一条小路可行,万余军士,提早分批由小路潜出,定然可行。”当下陆辉也无言语,山士奇大喜置酒管待。 至暮,唐斌上关探望道:“奇怪,星光下,却像关外有人哨探的。”一头说,便向亲随军士箭壶中,取两枝箭,望关外射去。关外便有梁山哨探,见得关上射来两箭,黑暗里没有准头,只落在附近。军士怪异,取箭细看,原来有许多绢帛,紧紧缠缚着箭镞。军卒知有别情,飞奔至寨中,报至扈三娘跟前。 三娘得书后,便在灯烛之下,拆开看时,内有蝇头细字几行,却是唐斌密约:次日黎明献关,有文仲容,崔野领兵潜至先锋寨后,只等炮响,关内杀出接应。那时唐斌在彼,乘机夺关。扈泊主乞速准备进关。 三娘看罢,喜出望外,便吩咐召集诸将号令。诸将到齐后,三娘方才将关胜、唐斌书信都取来看了,随后道:“关将军料无差误;然敌兵出我之后,也不可不做准备。当令孙立,朱仝,单廷珪,魏定国,领兵一万,卷旗息鼓,潜往寨后。如遇文崔二将兵到,勿令彼遽逼营寨,直待我兵已得此关,听放轰天子母号炮,方可容地近前。但若他图谋不轨,可就地截杀!再令徐宁,索超领兵五千,潜往寨东埋伏;董平,张清领兵五千,潜往寨西埋伏。只听寨内炮响,两路齐出接应,合兵冲杀上关。万一我兵中彼奸计,即来救应。”诸将皆道:“泊主筹画,算无遗策!”当下依议传令,众将遵守准备去了。 再说山士奇在关内得唐斌消息,前夜令军士安歇,子时吩咐集结兵马,饱食一顿后,都整束停当准备,专听梁山寨后炮声。候至天明,忽听得关南连珠炮响,唐斌同士奇上关眺望,见梁山军寨后尘起,旌旗错乱。 唐斌道:“此必文崔二将兵到,可速出关接应?”山士奇同史定领精兵一万,先出关冲杀,令唐斌,陆辉领兵一万,随后策应,却令竺敬,仲良驻扎关上。 当下梁山军马见关上冲出兵来,望后急退。山士奇当先驱兵卷杀过来,猛听的一声炮响,梁山军寨左右,撞出两彪军马,杀奔前来。唐斌见梁山军马两队杀出,趁陆辉错愕之时,手起刀落,将陆辉斩于马下,左右惊疑不定时,唐斌高声喝道:“梁山军马以顺伐逆,势不可挡,想活命的,与我一同投梁山去!但有不从者,一会儿梁山军马杀到,都剁做肉泥!” 左右军马见主将已死,唐斌麾下数十名军校都一起把定,又见梁山军马两路杀来,惶急间只能从命,当下唐斌号令军马,急回马领兵抢上关来,横矛立马于门外。 山士奇,史定正在分头杀,宋寨中又一声炮响,李逵,鲍旭,项充,李衮领标枪牌手,滚杀过来。山士奇知有准备,急招回马上关。 却说唐斌回军,关上竺敬见了大吃一惊,急忙领军开关来接应。到了面前,竺敬问道:“何故退兵?”唐斌策马向前道:“梁山军马早有准备,我等便退来。”竺敬问道:“陆将军何在?”唐斌已经策马近前来,再不答话,手起一矛,早把竺敬戮死。 左右军马皆惊得呆了,唐斌厉声喝道:“梁山军马转眼便至,但要活命的,便随我归顺!”左右惊慌不已,只得从命。 便在此时,山士奇引败兵退回,只见关前一将,立马大叫道:“唐斌在此,壶关已属梁山,山士奇可速下马投降?”山士奇大惊,罔知所措,领数十骑,望西抵死冲突去了。 董平,张清要夺关隘,也不来追赶,领兵杀上关来。那时李逵等步兵轻捷,已抢上关,即放号炮,同唐斌赶杀把关军士,夺了壶关。仲良被乱兵所杀。关外史定,被徐宁搠翻。北兵四散逃窜,弃下盔甲马匹无数,杀死五千余人,其余皆降。 须臾,扈三娘等大兵次第入关,唐斌下马,拜见三娘道:“唐某犯罪,闻泊主仁义,那时欲奔投大寨,只因无个门路,不获拜识尊颜。今天假其便,使唐某得随鞭镫,实满平生之愿。”说罢,又拜。 三娘下马答礼,从容扶起道:“将军归顺我山寨,同我等一道讨伐害民之贼,替天行道,自当重重奖赏。”次后孙立等众将,与同文仲容,崔野,领两路兵马,屯扎关外听令。 三娘传令文崔二将入关相见。孙立等统领兵马,且屯扎关外。文仲容,崔野进关参拜扈三娘道:“文某崔某有缘,得侍麾下,愿效犬马。”三娘大喜道:“将军等同赚此关,功勋不小。当于功绩簿上,一一标记明白,待回山寨,重加厚赏。”即令设宴,与唐斌等二人庆贺;一面计点关内外军士,新降兵二万余人,获战马一千余匹。众将都来献功。 三娘赏劳将佐军兵已毕,三娘问唐斌,昭德关中兵将多寡。唐斌道:“城内原有三万兵马,选出一万前来助守壶关,今城中兵马尚有二万,正偏将佐共十员。那十员乃是:孙琪、叶声、金鼎、黄钺、冷宁、戴美、翁奎、杨春、牛庚、蔡泽。” 唐斌又道:“田虎恃壶关为昭德屏障,壶关已破,田虎失一臂矣。唐某不才,愿为前部去打昭德。”当下陵川降将耿恭愿同唐斌为前部,三娘大喜,当即依允。(未完待续。) 第圩七章幻魔真君援兵至一清先生方可降 便在中军帐内,三娘定下攻打昭德关之事后,少顷,三娘对文仲容,崔野道:“两位素居抱犊山,知彼情形,威风久着。我欲令二位管令本部人马,仍往抱犊屯扎,以当一面。待我打破昭德,那时请将军相会,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文仲容,崔野心头皆是微微一鄂,都道:“新降之人,愿为前锋冲阵,泊主勿疑。” 三娘笑道:“两位当我在试探两位么?我乃上天镶星天命之人,看人极准,两位面容忠直,既然归顺,我岂会猜疑?抱犊山当我侧翼,两位驻守那里,我便安心。” 文仲容,崔野感激零涕,同声答道:“泊主之令,安敢不遵?定当守住抱犊山,以报泊主大恩。”当下酒罢,文崔辞别扈三娘,往抱犊去了。 次日,三娘升帐,分拨军马,攻打昭德。唐斌,耿恭领兵一万攻打东门;索超,张清领兵一万,攻打南门;却空着西门,防威胜救兵至,恐内外冲突不便。又令李逵,鲍旭,项充,李衮,领步兵五百为游兵,往来接应;令孙立,朱仝,领兵进关,同樊瑞,马麟管领兵马,镇守壶关。分拨已定,三娘统领其余将佐,拔寨起行,离昭德城南十里下寨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威胜伪省院官,接得壶关守将山士奇,及晋宁田彪告急申文,奏知田虎,说梁山军势大,壶关,晋宁两处危急。田虎升殿,与众人计议,发兵救援。 只见班部中闪出一个人,首戴黄冠,身披鹤氅,上前奏道:“臣启大王,臣愿往壶关退敌。”那人姓乔,单名个冽字。其先原是陕西泾原人。其母怀孕,梦豺入室,后化为鹿,梦觉,产冽。那乔冽八岁好使弄棒,偶游崆峒山,遇异人传授幻术,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 也曾往九宫县二仙山访道,罗真人不肯接见,令道童传命,对乔冽说:“你攻于外道,不悟玄微,待你遇德魔降,然后见我。”乔冽艴然而返,自恃有术,游浪不羁。因他多幻术,人都称他做“幻魔君”。 后来到安定州。本州亢阳五个月,雨无涓滴。州官出榜,如有祈至雨泽者,给信赏钱三千贯。乔冽揭榜上坛,甘霖大澍。州官见雨足,把这信赏钱不在意了。也是乔冽合当有事,本处有个歪学究,姓何名才,与本州库吏最密,当下探知此事,他便撺掇库吏,把信赏钱大半孝顺州官,其余侵来入己。 何才与库吏借贷,也拈得些儿油水。库吏却将三贯钱把与乔冽道:“你有恁般高术,要这钱也没用头。我这里正项钱粮,兀自起解不足,东挪西撮。你这项信赏钱,依着我,权且存置库内,日后要用,却来陆续支取。” 乔冽听了大怒道:“信赏钱原是本州富户协助的,你如何恣意侵猺?库藏粮饷,都是民脂民膏,你只顾侵来肥己,买笑追欢,败坏了国家许多大事。打死你这污滥腌脏,也与库藏除了一蠹?”提起拳头,劈脸便打。那库吏是酒色淘虚的人,更兼身体肥胖,未动手先是气喘,那里架隔得住。当下被乔冽拳头脚踢,痛打一顿,狼狈而归,卧榻四五日,呜呼哀哉,伤重而死。 库吏妻孥,在本州投了状词。州官也七分猜着,是因信赏钱弄出这事来。押纸公文,差人勾捉凶身乔冽对问。乔冽探知此事,连夜逃回泾原收拾,同母离家,逃奔到威胜,更名改姓,扮做“全真”,把冽字改做清字,起个法号,叫做道清。 未几,田虎作乱,知道清有术,勾引入夥,捏造妖言,逞弄幻术,煽惑愚民,助田虎侵夺州县。田虎每事靠道清做主,伪封他做护国灵感真人,军师左丞相之职。那时方出姓,因此都称他做国师乔道清。 当下乔道清启奏田虎,愿部领军马,往壶关拒敌。田虎道:“国师恁般替寡人分忧!”说还未毕,又见殿帅孙安上殿启奏:“臣愿领军马去援晋宁。”田虎加封乔道清,孙安为征南大元帅,各拨兵马二万前去。乔道清又奏道:“壶关危急,臣选轻骑,星驰往救。”田虎大喜,令枢密院分拨兵将,随从乔道清,孙安进征。枢密院得令,选将拨兵,交付二人。乔道清,孙安即日整点军马起程。 那个孙安与乔道清同乡,他也是泾原人。生的身长九尺,腰大八围,颇知韬略,膂力过人。学得一身出色的好武艺,惯使两口镔铁剑。后来为报父仇,杀死二人,因官府追捕紧急,弃家逃走。他素与乔道清交厚,闻知乔道清在田虎手下,遂到威胜,投诉乔道清。道清荐与田虎,拒敌有功,伪受殿帅之职。 今日统领十员偏将,军马二万,往救晋宁。那十员偏将是谁,乃是:梅玉、秦英、金祯、陆清、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陆芳。那十员偏将,都伪授统制之职。当下孙安辞别乔道清,统领军马,晋宁进发不题。 再说乔道清将二万军马,着团练聂新,冯舾统领,随后自己同四员偏将先行。那四员:雷震、倪麟、费珍、薛灿。那四员偏将,都伪授总管之职,随着乔道清,管领精兵二千,星夜望昭德进发。 不则一日,来到昭德城北十里外,前骑探马来报:“昨日被梁山军马打破壶关,目今分兵三路,攻打昭德城池。前面遇得盖州守将盛本,言盖州也已经失陷。” 乔道清闻报,大怒道:“这们恁般无礼!教他认俺的手段。”便先教人引盛本来见。少时盛本带了人马近前,乔道清问道:“何以失陷了盖州?盖州其他军将何在?”盛本道:“梁山贼人遣细作在城内放火,里应外合,因此失陷了城池。小将死战得脱,黑夜里不知其余将军何在。” 乔道清冷笑道:“其余军将具不知所踪,何以你一个人独自脱身在此?定是你背主求荣,归顺了梁山,现在还敢来赚俺!”当下一声喝令,将盛本拿下。 盛本暗暗叫苦,只顾大声喊冤,乔道清也不理会,教先监押下,等破了梁山之后,细细查问再做理会。当下一群军兵上前来,将盛本一行数十人拿下,都陷在车里,随后乔道清点起军马,领兵飞奔前来。 到了城外,正遇唐斌,耿恭,领兵攻打北门。忽报西北上有二千余骑到来,唐斌,耿恭列阵迎敌。乔道清兵马已到,两阵相对,旗鼓相望。南北尚离一箭之地。唐斌,耿恭看见北阵前四员将佐,簇拥着一个先生,立马于红罗宝盖下。 那先生怎生模样,但见:头戴紫金嵌宝鱼尾道冠,身穿皂沿边烈火锦鹤氅,腰系杂色彩丝绦,足穿云头方赤舄。仗一口锟铁古剑,坐一匹雪花银马。八字眉碧眼落腮胡,四方口声与钟相似。 那先生马前皂旗上,金写两行十九个大字,乃是:“护国灵感真人,军师左丞相,征南大元帅乔。”耿恭看罢,惊骇道:“这个人利害!”唐斌、耿恭知道乔道清厉害,逡巡不敢上前迎敌。 此时恰遇李逵等五百游兵突至,李逵见了大怒,便欲上前。耿恭道:“此人是田虎手下第一个了得的,会行妖术,最是利害。”李逵道:“俺抢上去砍了那撮鸟,却使甚么鸟术?”唐斌也说:“将军不可轻敌。” 李逵那里肯听,挥板斧冲杀上去,鲍旭,项充,李衮,恐李逵有失,领五百团牌标手,一齐滚杀过去。 那先生呵呵大笑,喝道:“这不得狂逞!”不慌不忙,把那口宝剑,望空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好好地白日青天,霎时黑雾漫漫,狂风飒飒,飞土扬尘。更有一团黑气,把李逵等五百余人罩住,却似摄入黑漆皮袋内一般,眼前并无一隙亮光,一毫也动挥不得,耳畔但听的风雨之声,却不知身在何处。 李逵等人被乔道清使妖术困住,都兀自心慌,五百余人,都被生擒活捉,不曾走脱半个。耿恭见头势不好,拨马望东,连打两鞭,预先走了。 唐斌见李逵等被陷,军兵慌乱,又见耿恭先走,心下寻思道:“乔道清法术利害,倘走不脱时,落得被人耻笑。我闻军士不怯死而灭名,到此地位,怎顾得性命!” 唐斌舍命捻矛,纵马冲杀过来。乔道清见他来得凶猛,连忙捏诀念咒,喝声道:“疾!”就本阵内卷起一阵黄沙,望唐斌扑面飞来。唐斌被沙迷眼目,举手无措,早被军士赶上,把左腿刺了一,颠下马来,也被活捉去了。 原来北军有例,凡解生擒将佐到来,赏赐倍加,所以众将不曾被害。那时唐斌部下一万人马,都被黄沙迷漫,杀的人亡马倒,星落云散,军士折其大半。 且说董平、徐宁在东门,听的城南喊杀连天,急领兵来接应。那城中守将孙琪等见是乔道清旗号,连忙开门接应,李逵等已被他捉入城中去了。只见那耿恭同几个败残军卒,跑的气喘急促,鞍歪辔侧,头盔也倒在一边,见了董平,徐宁,方把马勒住。董平,徐宁忙问何处军马,耿恭七颠八倒的说了两句,董平,徐宁急同耿恭投大寨来,一同来报知扈三娘。 耿恭把李逵等被乔道清擒捉的事,备细说了。诸将闻报皆是大惊,董平道:“壶关樊瑞也会法术,不如请他前来抵敌。”三娘微微皱眉,知道乔道清本事,非得公孙胜方能降服,便道:“贼人既有妖术,当速往卫州取公孙先生前来抵敌。诸将且先按兵不动,只等公孙先生到来!”诸将皆是领命而行。(未完待续。) 第圩八章谨守营砦显神通道术比斗有正法 却说三娘那里命人放飞信鸽,送信往卫州去请公孙胜前来,勒令各部谨守营砦,不得出战,只等公孙胜到来方能出战。 却说乔道清战败围城梁山军马后,直入城来,昭德关内诸将都来参见了。见陷车内陷了盛本等人,都是吃了一惊,忙问细顾,乔道清道:“盖州只走脱他一个,委实可疑,先拿下审问,再做定止。”诸将皆赞国师仔细。当下诸将摆布筵席,请乔道清庆贺不提,此乃对阵梁山以来,北兵首次得胜,的确只得庆贺一番。 次日,乔道清也不急出兵,单独提来盛本细问。那盛本到来后,兀自叫屈,乔道清却道:“你也休得再叫屈来,久闻那梁山一丈青雌威之名,用兵狠辣无端,盖州城破,你纵有天大本事,也难以逃脱。除非她那里是有意放你的,你也莫在瞒骗道爷,从实说来,免受皮肉之苦。” 盛本默然无语,却只是低头不语。乔道清沉吟道:“也罢,既然你不说,我也不为难你。前番你与琼英郡主去过梁山,未曾与扈泊主谈成结盟,反而你们回来之后,梁山便兴兵来犯,是否郡主也与她暗通曲款?” 盛本还是默不作声,但面色已然大变。乔道清看在眼里,只是微微颔首后,又道:“观你神色,我已知之。我再问你,你见过那扈泊主,其人如何?” 盛本默然半晌后方才开口道:“天人也。”乔道清呆愣半晌后叹口气道:“一介女流,声威若斯,听闻她麾下,河北玉麒麟,蓟州入云龙,皆不世英雄,居然甘愿屈居她之下,若非你说的天人,料想也不会如此。” 盛本闻言后问道:“国师心头竟然也钦佩扈泊主?”乔道清摇头不语,命人将盛本押回牢中关押,但吩咐人等不得为难。盛本去后,乔道清喃喃自语道:“一丈青,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道爷我投效?” 歇马一日后,见梁山军马偃旗息鼓,不来攻打,乔道清点起兵马出得关来,直到梁山寨前搦战。三娘闻报后吩咐不得出兵,只吩咐凌振等人守好营盘,一旦靠近便火箭弓弩招呼。 乔道清搦战半日不见梁山军马出战,看看日头暗想:“今日天时颇好,正可使用法术,她不来战,我便攻上前去,看她如何应对。” 当下乔道清做起法术,一股黑云直扑梁山营砦,后面北兵鼓噪呐喊,直冲而来。不想那黑云到了营砦前,却见寨前一条宽约丈余壕沟,环营砦而绕,其内多是柴草等引火之物,待黑云将至时,数内军士分头放火,刹那间壕沟内大火冲天而起。 说也奇怪,那壕沟大火一起,仿似成了一道火墙,那黑云到了近前被那火势挡住,不得再前进一分,乔道清吃了一惊,正不明所以时,北兵冲到面前,不想凌振那里在营砦前埋下无数地雷、陷坑。北兵到来后,凌振发动地雷,炸得北兵哭爹喊娘。梁山军寨那里,又见乔道清收了法术,便一阵箭雨石炮打来,奔雷火箭放了十余枚,北兵抵挡不住,只得退回。 乔道清看了直皱眉头,喃喃自语道:“为何一条火沟能挡我法术?”百思不得其解,见梁山军寨守御森严,只得领军而回。 梁山寨内,董平见北兵退了,也是万分好奇,只问道:“泊主,为何乔道清法术过不得那火沟?”三娘笑道:“不论他法术如何变化,风云始终乃天地常见之物,皆水汽云雾所化,但遇得高温便会消散,因此以火沟阻挡他。正是他有法术,我有科学!”董平等人皆听得是一头雾水,三娘笑而不语,只吩咐诸将守好营砦。 乔道清退兵后,歇马数日,又等了数日后,天时再有,他又来梁山军寨前,是弄法术,催动黑云直扑梁山军寨。 却说公孙胜在卫州得了三娘飞鸽传书后,当即同解珍,解宝,星夜赶到军前。入寨参见了三娘,恰遇乔道清逞弄妖法,以黑云围困梁山军寨。那日是二月初八日,干支是戊午,戊属土。当下公孙胜就请天干神将,克破那壬癸水,扫荡妖氛,现出青天白日。 见得自己法术被破,乔道清大吃一惊,正没理会时,梁山军马杀出寨来,乔道清法术不灵,麾下抵挡不住,只得引兵退走。 三娘与公孙胜相见了,便号令杀出寨去。麾下一众将士憋屈甚久,当即杀将出去,北兵抵挡不住,只得退走。三娘、公孙胜两个到了阵前,看见乔道清羞惭满面,领军马望南便走。 公孙胜对三娘道:“乔道清法败奔走,若放他进城,便根深固柢。主公疾忙传令,教徐宁,索超,领兵五千,从东路抄至南门,绝住去路;董平,张清,领兵五千,驰往西门截住。如遇乔道清兵败到来,只截住他进城的路,不必与他杀。”三娘依计传令,分拨众将遵令去了。 此时兀是巳片时分,三娘同公孙胜统领诸将,领军军马二万,赶杀前来。北将雷震等保护乔道清,且战且走。前面又有军马到来,却是孙琪,聂新领兵接应,合兵一处。 刚到五龙山寨,听得后面梁山军马鸣锣擂鼓,喊杀连天,飞赶上来。孙琪道:“国师入寨驻扎,待孙某等与他决一死战。”乔道清在众将面前夸了口,况且自来行法,不曾遇着对手,今被梁山军马追迫,十分羞怒,便对孙琪道:“你们且退后,待我上前拒敌。”即便勒兵列阵,一马当先,雷震等将簇拥左右。 乔道清高叫:“水泊草寇,焉得这般欺负人?是谁破我法术?可是入云龙公孙胜来了?可敢出来,俺再与你决个胜败。” 当下梁山阵里把旗左招右展,一起一伏,列成阵势,两阵相对,吹动画角,战鼓齐鸣。南阵里黄旗磨动,门旗开处,两骑马出阵:中间玉照夜狮子马上,坐着蓟州一丈青扈三娘,左手马上,坐的是入云龙公孙一清,手中仗剑,指着乔道清说道:“我便是公孙胜!你那学术,都是外道,不闻正法,快下马归顺!” 乔道清仔细看时,正是那破法的公孙胜,但见:星冠攒玉,鹤氅缕金。九宫衣服灿云霞,六甲风雷藏宝诀。腰系杂色彩丝绦,手仗松纹古定剑。穿一双云缝赤朝鞋,骑一匹黄昂首马。八字神眉杏子眼,一部掩口落腮须。 当下乔道清对公孙胜道:“久闻一清先生道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偶尔行法不灵,我如何便降服你?”公孙胜道:“你还敢逞弄那鸟术么?”乔道清喝道:“你也小觑俺,再看俺的法!”乔道清抖搂精神,口中念念有词,把手望费珍一招,只见费珍手中执的那条点钢枪,却似被人劈手一夺的,忽地离了手,如腾蛇般飞起,望公孙胜刺来。 公孙胜把剑望董平一指,那两条长枪,早离了手,迎着钢枪,一往一来,风般在空中相礩:两军迭声喝采。猛可的一声响,两军发喊,空中董平两条枪,把打落下来,嗖的一声,一条倒插在北军战鼓上,把战鼓搠破,那司战鼓的军士,吓得面如土色,另一条径直戳断乔道清帅旗,那擎旗之士,骇得面无人色。那两条钢枪,依然复在董平手中,恰似不曾离手一般,梁山军马一起笑得眼花没缝。公孙胜喝道:“你在大匠面前弄斧!” 乔道清又捏诀念咒,把手望北一招,喝声道:“疾!”只见北军寨后,五龙山凹里,忽的一片黑云飞起,云中现出一条黑龙,张鳞鼓鬣,飞向前来。 公孙胜呵呵大笑,把手也望五龙山一招,只见五龙山凹里,如飞电般掣出一条黄龙,半云半雾,迎住黑龙,空中相礩。乔道清又叫:“青龙快来!”只见山顶上飞出一条青龙,随后又有白龙飞出,赶上前迎住。两军看得目瞪口呆。 乔道清仗剑大叫:“赤龙快出帮助!”须臾,山凹里又腾出一条赤龙,飞舞前来。五条龙向空中乱舞,正按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互生互克,搅做一团。狂风大起,两阵里捧旗的军士,被风卷动,一连颠翻了数十个。 公孙胜左手仗剑,右手把麈尾望空一掷,那麈尾在空中打个滚,化成鸿雁般一只鸟飞起去。须臾,渐高渐大,扶摇而上,直到九霄空里,化成个大鹏,翼若垂天之云,望着那五条龙扑击下来。只听得刮剌剌的响,却似青天里打个霹雳,把那五条龙扑打得鳞散甲飘。 原来五龙山有段灵异,山中常有五色云现。龙神托梦居民,因此起建庙宇,中间供个龙王牌位;又按五方,塑成青、黄、赤、黑、白五条龙,按方向蟠旋于柱,都是泥塑金装,彩画就的。当下被二人用法遣来相礩,被公孙胜用麈尾化成大鹏,将五条泥龙,搏击的粉碎,望北军头上,乱纷纷打将下来。 北军发喊,躲避不迭,被那年久干硬的泥块,打得脸破额穿,鲜血迸流,登时打伤二百余人,军中乱撺。乔道清束手无术,不能解放。半空里落下个黄泥龙尾,把乔道清劈头一下,险些儿将头打破,把个道冠打落。公孙胜把手一招,大鹏寂然不见,麈尾仍归手中。 乔道清再要使妖术时,被公孙胜运动“五雷正法”的神通,头上现出一尊金甲神人,大喝:“乔冽下马受缚!”乔道清口中喃喃呐呐的念咒,并无一毫儿灵验,慌得乔道清举手无措,拍马望本阵便走。 董平纵马挺双枪赶来,大喝:“妖道休走!”北阵里倪麟提刀跃马接住。雷震骤马挺戟助战,这里徐宁飞马,使金枪架住,两军迭声呐喊,四员将两对儿在阵前杀。倪麟与董平礩过二十余合,不分胜败。董平觑个破绽,一枪搠中马腿,那马便倒,把倪麟颠翻下来,被董平向心窝卡察的一搠死。雷震正与徐宁战到酣处,见倪麟落马,卖个破绽,拨马便走,被徐宁赶上,把金枪一戳,连盔带头搠个通明窟窿,死于马下。三娘罗扇一指,张清,索超等将领一齐冲杀过来;北军大乱,四散乱撺逃生,杀死者甚众。(未完待续。) 第圩九章穷途末路藏百谷洗心革面降千军 北兵大将孙琪,聂新,费珍,薛灿保护乔道清,弃了五龙山寨,领兵欲退回昭德。转过山坡,离城尚有六七里,只听得前面战鼓喧天,喊声大振,东首小路撞出一彪兵来,当先二将,乃是“金手”徐宁,“急先锋”索超。 两军未及交锋,昭德城内,见城外国师退兵,守将戴美,翁奎领兵五千,开南门出城接应,徐宁,索超分头拒敌。索超分兵二千,向北抵敌,戴美当先,与索超礩十余合,被索超挥金蘸斧,砍为两段。 翁奎急领兵入城,索超赶杀上去,杀死北军一百余人,直赶至南门城下,翁奎兵马已是进城去了。急拽起吊桥,紧闭城门,城上擂木炮石,如雨般打将下来,索超只得回兵。 再说徐宁领兵三千,拦住北军去路。北军虽是折了一阵,此时尚有二万余人,徐宁麾下皆连环重甲骑兵,挥军猛冲之下,北兵士无战心,顿时大乱。 孙琪,聂新二将,见形势不妙,当即领军马拼死断后,敌住徐宁兵马,费珍,薛灿两个领五千兵马,保护乔道清投西奔走。这里徐宁力敌孙琪,聂新二将,北兵被重甲连环龙骑兵杀得丢盔卸甲,正不支时,斜刺里索超引两千龙骑兵翻身杀到,北兵顿时大溃。 孙琪,聂新当不得龙骑兵两面夹冲,引兵败走。聂新被徐宁赶上,一金枪刺中左臂,坠于马下,被人马践踏如泥;孙琪夺路要走,被索超赶上,手起斧落,砍中后心,撞下马来。北兵大败亏输,三万军马,杀死大半。杀得横遍野,流血成河,弃下金鼓旗,盔甲马匹无数,其余兵马,四散逃走去了。 三娘,公孙胜,张清,董平等将领军赶至,与徐宁,索超,合兵一处,共是二万五千,闻乔道清,同费珍,薛灿领五千兵马,望西逃遁,欲上前追赶。 此时已是申牌时分,兵马鏖战一日,饥饿困罢,三娘正欲收兵回寨食息,忽报壶关有军马赶至,上前接住一看,却是樊瑞,单廷,魏定国,整点兵马一万,准备火把火炬,前来接应。 三娘大喜,公孙胜道:“既有这枝军马,泊主同众头领回寨食息,小弟同樊、单、魏三位头领,领兵追赶乔道清,务要降服那。”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宜将剩勇追穷寇,这般也好,但道长为何定要降服那乔道清来?” 公孙胜道:“泊主有所不知。本师罗真人常对我说:‘泾原有个乔冽,他有道骨,曾来访道,我暂且拒他,因他魔心正重,亦是下土生灵造恶,杀运未终。他后来魔心渐退,机缘到来,遇德而服。此大德者,便是你日后匡扶之主,恰有机缘遇汝,汝可点化他,后来亦得了悟玄微,引他归降乃主,日后亦有用着他处。’小弟在卫州,遵令前来,于路问妖人来历,张将军说降将耿恭知他备细,道是乔道清即泾县乔冽。适见他的法,与小弟比肩相似,小弟却得本师罗真人传授五雷正法,所以破得他的法。此城叫做昭德,泊主又乃是大德大义之人,合了本师遇德魔降的法语。若放他逃遁,倘此人堕陷魔障,有违本师法旨。此机会不可错过,小弟即刻就领兵追赶,相机降服他。” 只一席话,说得三娘疑窦尽释,称谢不已。当下同众将统领军马,回营食息。公孙胜同樊瑞,单廷,魏定国,统领一万军马,追赶乔道清不题。 再说乔道清同费珍,薛灿,领败残兵马五千,奔窜到昭德城西,欲从西门进城,猛听得鼓角齐鸣,前面密林后飞出一彪军来,当先二将,乃是“矮脚虎”王英,“小尉迟”孙新,领五千兵,排开阵势,截住去路。 费珍,薛灿抵死冲突。孙新,王英奉公孙一清的将令,只不容他进城,却不来赶杀,让他望北去了。城中知乔道清术窘,大败亏输,梁山军势大,惟恐城池有失,紧紧的闭了城门,那里敢出来接应。 无移时,孙新,王英见公孙胜同樊瑞,单廷,魏定国,领兵飞赶上来。公孙胜道:“两位头领,且到大寨食息,待贫道自去赶他。”孙新,王英依令回寨。此时已是酉牌时分。 却说乔道清同费珍,薛灿,领败残兵,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似漏网之鱼,望北奔驰。公孙胜同樊瑞,单廷,魏定国,领兵一万,随后紧紧追赶。公孙胜高叫道:“乔道清快下马降顺,休得执迷!” 乔道清在前面马上高声答道:“人各为其主,你何故逼我太甚?”此时天色已暮,梁山军马燃点火炬火把,火光照耀如白昼一般。乔道清回顾左右,止有费珍,薛灿及三十余骑;其余人马,已四散逃窜去了。 乔道清见得如此凄凉,心中荒凉,恐吃梁山军马拿了受辱,欲拔剑自刎,费珍慌忙夺住道:“国师不必如此。”用手向前面一座山指道:“此岭可以藏匿。” 乔道清计穷力竭,随同二将驰入山岭。原来昭德城东北,有座百谷岭,相传神农尝百谷处。山中有座神农庙。乔道清同费薛二将,屯扎神农庙中,手下止有十五六骑。只因公孙胜要降服他,所以容他遁入岭中,不然梁山军马赶上,就是一万个乔道清,也都杀了。 话不絮繁。却说公孙胜知乔道清遁入百谷岭,即将兵马分四路,扎立营寨,将百谷岭四面围住。至二更时分,忽见东西两路火光大起,却是三娘回寨将食后,亲自引董平,张清,带领五千骠骑兵,连夜赶来襄助。与公孙胜合兵一处,共是一万五千人马,分头扎寨,围困乔道清不题。 三娘与公孙胜合兵一处后,三娘问道:“既然已经围住乔道清,可使人前往招降否?”公孙胜道:“吾师所言,降服乔道清当以德服之,需当计议。”三娘沉吟道:“以德服之?如今乔道清被困于此,当先取昭德,断其归路,再以劝降,恩威并施,或可成功。” 当下三娘将计策与公孙胜说了,公孙胜听罢大笑道:“此策正好。”计议已定,三娘便差人回大寨传令,教大寨徐宁等将佐到昭德,将昭德围的水泄不通。 城中守将叶声等,坚守城池,不敢出战。随后徐宁按三娘吩咐,写成数十道晓谕的兵檄。其词云:梁山替天行道扈氏泊主示谕昭德州守城将士军民人等知悉:田虎兴兵,横征暴敛,欺凌害民,天道必诛,其余胁从,情有可原。守城将士,能反邪归正,改过自新,率领军民,开门降纳,顺应大义,定当宽赦。如将士怙终不悛,尔等军民,速当兴举大义,擒缚将士,归顺天道。为首的定行重赏,厚赏优叙。如执迷逡巡,城破之日,玉石俱焚,孑遗靡有。特谕。 随后徐宁按三娘吩咐,令军士将晓谕拴缚箭矢,四面射入城中;传令各门摆定阵势,只看城中动静。次日平明,只听得城中呐喊振天,四门竖起降旗,守城偏将金鼎,黄钺,聚集军民,杀死副将叶声,牛庚,冷宁,将三个首级,悬挂竿首,挑示梁山军。牢中放出李逵,鲍旭,项充,李衮,盛本,俱用轿扛,打开城门,送出城来。 徐宁见得出降,顿时大喜,便挥军入城,安顿军民,开仓放粮,秋毫无犯。徐宁等将正安顿城内诸事时,却闻报说,卢俊义那里燕青头领引一个人到来,徐宁等急忙接住,引到城内来。 两厢见了,徐宁问道:“燕青兄弟何来?此乃何人?”燕青道:“此乃北兵田虎麾下殿帅孙安,日前已经归顺我梁山来。”徐宁等人惊喜非常,细问缘故,燕青当下细细说了。 原来当日孙安与乔道清一同领旨出兵救援,乔道清来壶关,他却去了晋宁与卢俊义对阵。这孙安与乔道清同乡,也是泾原人。生的身长九尺,腰大八围,颇知韬略,膂力过人。学得一身出色的好武艺,惯使两口镔铁剑。后来为报父仇,杀死二人,因官府追捕紧急,弃家逃走。他素与乔道清交厚,闻知乔道清在田虎手下,遂到威胜,投奔乔道清。道清荐与田虎,拒敌有功,受伪殿帅之职。 孙安领军到晋宁时,卢俊义已经攻克晋宁。孙安当即引军离城十里下寨,只等与梁山交战,收复晋宁。卢俊义闻报后,亲自引杨志、马麟、欧鹏等将出城迎敌。 两军对圆,杨志出阵与孙安战到五六十合,不分胜负。卢俊义在阵内,见孙安勇猛,说此人武勇,只可智取,不能力敌。于是定计,分拨军马埋伏。 次日,卢俊义亲自出阵,与孙安战到五十余合,孙安战马忽然前失,把孙安颠下马来。卢俊义不忍杀害,喝道:“此非汝战败之罪,快换马来战!” 孙安换马,又与卢俊义斗过五十余合。卢俊义佯败奔走,诱孙安赶到林子边,一声炮响,两边伏兵齐出,孙安措手不及,被两边抛出绊马索,将孙安绊倒,众军赶上,连人和马,生擒活捉。 梁山军马得胜进城,众军卒把孙安绑缚解来。卢俊义亲释其缚,待以厚礼,劝孙安归顺梁山。孙安见卢俊义如此意气,情愿降顺。孙安对卢俊义说道:“城外尚有七员将佐,军马一万五千,容孙某出城,招他来降。”卢俊义坦然无疑,放孙安出城。孙安单骑到北寨,说降七将,都来参见卢俊义。卢俊义大喜,置酒管待。 席间孙安说道:“某与乔道清,同领兵离威胜,乔道清往救壶关。此人素有妖术,恐扈泊主处罹其荼毒。乔道清与孙某同乡,孙某感将军厚恩,愿往壶关,探听消息,说乔道清归顺。”因此卢俊义便差燕青带了十余骑马军,与孙安一同前来与三娘军马会合。(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旧识相说道清归新至圣旨拒不接 却说燕青领孙安直至三娘大寨内,三娘闻说后大喜,令燕青引孙安进见。燕青遵令,领孙安入帐,上前参见。三娘看孙安轩昂魁伟,一表非俗,起身迎接。 孙安纳头便拜道:“孙某抗拒大兵,罪该万死!”三娘答拜不迭道:“将军反邪归正,与我梁山同灭田虎,正是替天行道,顺应民意,我梁山之处自当重用。”孙安拜谢起立。 三娘命坐,置酒管待。孙安道:“乔道清妖术利害,今幸公孙先生解破。”三娘道:“公孙一清欲降服他,授以正法。今围困三四日,尚未有降意。” 孙安道:“此人与孙某最厚,当说他来降。”公孙胜闻言道:“孙将军来的正好,有他上前劝说,事成一半。”当下三娘令燕青同孙安出大寨,一起到了入岭,寻觅乔道清。孙安领命,与燕青两个来到山脚,孙安请燕青在山脚等候,单骑上岭。 却说乔道清与费珍,薛灿,与十五六个军士,藏匿在神农庙里,与本庙道人借索些粗充。这庙里只有三个道人,被乔道清等将他累月募化积下的饭来,都吃尽了,又见他人众,只得忍气吞声。 是日,乔道清听得城中呐喊,便出庙登高崖了望,见城外兵已解围,门内有人马出入,知梁山已是入城,便连最后退路也都断了。 正在嗟叹,忽见崖畔树林中,走出一个樵者,腰插柯斧,将扁担做个杖,一步步捉脚儿走上崖来。口中念着个歌儿道:上山如挽舟,下山如顺流。挽舟当自戒,顺流常自繇。我今上山者,预为下山谋。 乔道清听了这六句樵歌,心中颇觉恍然,便问道:“你知城中消息么?”樵叟道:“金鼎,黄钺杀了副将叶声,已将城池归顺梁山,梁山兵不血刃,得了昭德。梁山入城,城内秋毫无犯,开仓放粮,百姓欢声雷动,焚香拜迎义军。” 乔道清沉吟道:“原来如此!”那樵者说罢,转过石崖,望山坡后去了。乔道清又见一人一骑,寻路上岭,渐近庙前。乔道清下崖观看,吃了一惊,原来是殿帅孙安。他为何便到此处? 孙安下马,上前叙礼毕,乔道清忙问:“殿帅领兵往晋宁,为何独自到此?岭下有许多军马,如何不拦挡?”孙安道:“好教兄长得知。” 乔道清见孙安不称国师,已有三分疑虑。孙安道:“且到庙中,细细备述。”二人进庙,费珍,薛灿都来相见毕,孙安方把在晋宁被获投降的事,说了一遍。乔道清默然无语。 孙安道:“兄长休要狐疑。扈泊主等十分义气,梁山军马雄壮,天下强兵。我观扈泊主,虽为女流,但不输世间任何须眉男子,豪迈飒爽。坊间又传言她乃是镶星天命下凡,替天行道,我等投在麾下,归顺梁山,早晚亦得个结果。孙某此来,特为兄长。兄长往时曾访罗真人否?” 乔道清忙问:“你如何知道?”孙安道:“罗真人不接见兄长,令童子传命,说你后来遇德魔降,这句话有么?”乔道清连忙答道:“有有。”孙安道:“破兄长法的这个人,你认得么?” 乔道清道:“他是我对头,只知他是梁山军中人,却不知道他的来历。”孙安道:“则他便是罗真人徒弟,叫做公孙胜,梁山水泊第三把交椅,任军师之职。这句法语,也是他对小弟说的。此城叫做昭德,扈泊主又乃是天命下凡大德之人,兄长法破,可不是合了遇德魔降的说话!公孙胜专为真人法旨,要点化你,同归正道,所以将兵马围困,不上山来擒捉杀害。他既法可以胜你,他若要害你,此又何难?兄长不可执迷。” 乔道清听完之后,心头大悟,但尚有些犹疑,又问道:“贤弟所言极是,但那扈泊主为一介女流,我等屈居其下,恐遭人耻笑。”孙安笑道:“一清先生如此本事之人,依然屈尊其下,罗真人那里亦教一清先生匡扶扈泊主,兄长本事能比一清先生还高?”言罢,乔道清大彻大悟,连忙颔首道:“此前一直为虎作伥,今日得遇大德点化,自当改邪归正,贤弟可引我前去归顺。”遂同孙安带领费珍,薛灿下岭,到公孙胜军前。 孙安先入营报知,扈三娘、公孙胜亲自出寨迎接。乔道清上得前来,拜伏请罪道:“蒙泊主、法师仁爱,为乔某一人,致劳大军,乔某之罪益深!” 三娘、公孙胜都是大喜,三娘命公孙胜扶起乔道清,安慰几句,以宾礼相待。乔道清见扈三娘、公孙胜如此义气,便道:“乔某半生作恶,为虎作伥,多用妖法害民,今日蒙得泊主、先生招降,平生有幸。今后定当尽心协力,在泊主、先生麾下,放弃妖术,尽心学得正道之术,一同替天行道,助强扶弱,顺应天命。” 三娘笑道:“先生亦是有道术之人,道术无关好坏,唯使用之心方有好坏,只要一心为民,先生道术亦可造福一方。”乔道清顿悟道:“属下执迷了。” 叙话之后,三娘吩咐公孙胜传令解围,樊瑞等众将,四面拔寨都起。三娘、公孙胜率领乔道清,费珍,薛灿等一同入城,各路军马尽数收入城中屯驻。 当下三娘在城内,广招诸将,置酒庆贺。席间公孙胜对乔道清说:“足下这法,上等不比诸佛菩萨,累劫修来证入虚空三昧,自在神通;中等不比蓬莱三十六洞真仙,准几十年抽添水火,换髓移筋,方得超形度世,游戏造化。你不过凭着符咒,袭取一时,盗窃天地之精英,假借鬼神之运用,在佛家谓之金刚禅邪法,在仙家谓之幻术。若认此法便可超凡入圣,岂非毫千里之谬!” 乔道清听罢,似梦方觉。公孙胜又道:“虽为小术,但泊主也说得有理,但凡道术,运用得当,便可造福一方百姓,你那道术亦可持练,我这里再传你五雷正法。”乔道清大喜过望,当下拜公孙胜为师。三娘等听公孙胜说的明白玄妙,都称赞公孙胜的神功道德。当日酒散,一宿无话。 次日,三娘正在府衙处理民政之事,闻得卫州之地,关胜、呼延灼差人来报,直说宋廷那里,闻得梁山军马收复数处州县,近日又得了晋宁,昭德二府;于是宋廷便差遣许多官吏、军马奉旨前来,准备接收其卫州,晋宁,昭德,盖州,陵川,高平六府州县。但悉数都被关胜、呼延灼挡在卫州城外。 看完书信密报后,三娘与诸将商议,方才将来由说完,数内李逵跳起来叫道:“狗朝廷那里,未出一兵一卒,这许多州县都是我等辛苦打下,何故让与他?不让、不让,都赶回去!”诸将也是纷纷出言鼓噪起来。 公孙胜沉吟片刻后道:“泊主,宋廷那里只遣来官吏、军马接收城池、州县,丝毫不提我梁山此前招安条件,看来便是不怀好意。” 三娘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临来前,早就料到宋廷会有此举,传令关胜、呼延灼并各处州县守将、军兵,不论宋廷来多少官吏、军马,一律不得接纳,将他们驱赶出去,我等招安条件未得明示,就不许他们接管州县、城池!除了招安圣旨,什么旨意我们都不接!” 诸将皆是领命,数内董平转出来道:“宋廷奸臣历来奸诈,还需得防备他那里,不顾信义,差遣大军,断我后路,与田虎前后夹击我军。” 徐宁也道:“正是,西军十万已经屯驻东京附近,需防备宋廷那里差十万西军来夹击我军。” 三娘道:“岂可不防?只管教东京细作探听消息,若东京那里西军一旦北上,我等便转头迎敌。田虎这里,有我内应,败亡便是迟早之事,但为免我军陷于两面作战之厄,我等当尽快攻灭田虎!”当下命人传令关胜等将,又商议进兵之事,准备再行进兵。 却说昭德城北潞城县,还是田虎治下属县。城中守将池方,探知乔道清围困时,便星夜差人,到威胜田虎处申报告急。田虎手下伪省院官,接了潞城池方告急申文,正欲奏知田虎,忽报晋宁已失,御弟三大王田彪只逃得性命到此。 言说未毕,恰好田彪已到。田彪同省院官入内,拜见田虎。田彪放声大哭说:“梁山军势大,被他打破晋宁城池,杀了儿子田实,臣只逃得性命至此:失地丧师,臣该万死!”说罢又哭。那边省院官又启奏道:“臣适接得潞城守将池方申文,说乔国师已被梁山军围困,昭德危在旦夕。” 田虎闻奏大惊,会集文武众官,右丞相太师卞祥,枢密官范权,统军大将马灵等,当廷商议:“即日梁山侵夺边界,占了我两座大郡,杀死众多兵将,乔道清已被他围困,汝等如何处置?” 当有国舅邬梨奏道:“主上勿忧!臣受国恩,愿部领军马,克日兴师,前往昭德,务要擒获梁山等众,恢复原夺城池。”那邬梨国舅,原是威胜富户。邬梨入骨好使棒,两臂有千斤力气,开的好硬弓,惯使一柄五十斤重泼风大刀。 田虎知他幼妹大有姿色,便娶来为妻,遂将邬梨封为枢密,称做国舅。当下邬梨国舅又奏道:“臣幼女琼英,近梦神人教授武艺,觉来便是膂力过人。不但武艺精熟,更有一件神异的手段,手飞石子,打击禽鸟,百发百中,近来人都称他做琼矢镞。臣保奏幼女为先锋,必获成功。”田虎随即降旨,封琼英为先锋。邬梨谢恩方毕,又有统军大将马灵奏道:“臣愿部领军马,往汾阳退敌。”田虎大喜,都赐金印虎牌,赏赐明珠珍宝,邬梨,马灵各拨兵三万,速便起兵前去。(未完待续。) 第圆一章再闻神行有传人又用诈败却失手 不说马灵统领偏牙将佐军马,望汾阳进发。且说邬梨国舅领了王旨兵符,下教场挑选兵马三万,整顿刀弓箭,一应器械。归弟,领了女将琼英为前部先锋,入内辞别田虎,摆布起身。琼英女领父命,请叶清为副将,邬梨允之,两个便统领五千军马为先锋,迳奔昭德来。 方才离了威盛,行军路上,琼英便与叶清商议道:“既然此刻单独领军,不若到了昭德,便投梁山。”叶清摇头道:“扈泊主麾下,兵强马壮,精兵猛将甚多,多我这五千人也不多,我等还是潜伏在侧,相机行事,更为妥帖。” 琼英秀眉微蹙道:“但若是到了军前,要与梁山厮杀,又该如何?”叶清沉吟片刻道:“到了昭德,可先差人与梁山扈泊主互通消息,便是对阵,也做假意厮杀,教扈泊主假意输我几阵,便可遮掩耳目,待得邬梨大军至,再与扈泊主协力破他大军,方为上策。” 琼英闻言应了,便催促进兵,如此行军数日,眼见将近昭德,沿途败兵渐渐多了起来,一问之下,方知是乔道清所部逃散的兵马,共聚得一两千人来投。这些败兵战败后,便散在昭德四周,靠劫掠百姓过活,烧杀劫掠附近村坊百姓,到得军前时,还献上不少劫掠所得进献。 叶清与琼英商议道:“这些贼兵,平素害民,如今败阵,弃了主将先逃,散在民间又做下伤天害理的恶事,现逃回北军来,又想为虎作伥,观一二千人,皆田虎死忠之部,不若杀之,断其臂膀,为民出气。”琼英从其言,下令捉了一众败军,以战败不顾主将安危先逃之罪,就在军前斩首,一下便杀了两千逃兵。 如此一来,骇得其余逃兵不敢再回归北兵,琼英麾下兵马皆心下惶惶,背后又送琼英一个外号“修罗刹”。而周遭受这伙败兵劫掠的百姓闻讯,则是个个拍手称快,皆赞琼英是“玉罗刹”。 处置了一众败兵后,琼英与叶清商议派遣心腹军士去昭德联络梁山军马,正商议间,闻报有故人单骑来访。琼英吩咐引见一看,来人却是盛本。 原来盛本被乔道清捉了下狱后,昭德城破,便与李逵等人一起获救,随后闻得邬梨、琼英引军来援昭德,三娘便吩咐盛本前来通消息。 见得盛本,琼英、叶清都是万分欢喜,当下遣退左右,在军帐内密议了,盛本将三娘言语与琼英说了,与叶清所说不差,便是请琼英、叶清先不忙投顺,只等邬梨大军来,在军中做内应,大破邬梨大军,方才是上策。 叶清听完后道:“泊主之意,我等明了,只是若邬梨催促我等对阵,可请泊主先诈败几阵,好取信于邬梨。”盛本道:“此事泊主也早已料到,教郡主只管安心进兵,若遇对阵,两家假打,演一场戏来看便是。”当下商议定后,盛本便回去复命,琼英、叶清提兵复行不提。 不说邬梨,琼英进兵,却说三娘等在昭德,休整兵马,治理民事,这一日得威盛所处,梁山细作飞鸽报信来,说道:“田虎差马灵统领将佐军马,往救汾阳,又差邬梨国舅,同琼英郡主,统领将佐,从东杀至襄垣了。” 三娘听罢,与公孙胜商议,分拨将佐迎敌。当下降将乔道清说道:“马灵素有妖术,亦会神行法,暗藏金砖打人,百发百中。小道蒙先锋收录,未曾出得气力,愿与吾师公孙一清,同到汾阳,说他来降。”三娘大喜,即拨军马二千,与公孙胜,乔道清带领前去。二人辞别宋江,即日领军马起程,望汾阳去了不题。 再说三娘传令,先教盛本前去琼英那里互通消息,随后点起索超、徐宁、单廷珪、魏定国,并新降将领唐斌、耿恭,统领军马二万,攻取潞城县;再令王英、孙新、领骑兵一千,先行哨探北军虚实。王英两个临行前,三娘嘱咐道:“那琼英郡主乃是我梁山内应,此去不可与她争锋,便是对阵,也要假意败阵来。” 琼英来梁山时,王英在济州大营练兵,不曾得见,回来后听得李逵说起过有个琼英郡主,长得甚是好看,此刻能领军哨探去望一回,王英早已经是心痒难耐,当下笑着道:“嫂嫂安心,定然不负所托。”三娘见他那猪哥样,心中不放心,又嘱咐孙新看好这个好色之徒,孙新也是应了,两个便领兵先去。 随后三娘留下董平、郁保四、段景住分兵三千镇守昭德关,统领张清、鲁智深、武松、李逵、鲍旭、樊瑞、项充、李衮、刘唐、解珍、解宝、凌振、孟康、乐和、蔡福、蔡庆,及新降将孙安,共正偏将佐一十八员,并新降军马与原来军马一共三万五千,离了昭德,望北进发。 前队哨探将佐王英、孙新两个,已到襄垣县界,五阴山北,早遇北将叶清哨探到来。两军相撞,擂鼓摇旗。北将叶清见得梁山旗号,但想若是不战而退,教邬梨看出破绽,当下便立马当先。 梁山阵中,孙新与王英商议道:“这位乃是叶清,便是琼英郡主麾下部将,不可与他真厮杀。”王英到来不曾见得美貌郡主,心头微有火气,只道:“我省得,但还是要厮杀一阵再说。” 当下王英骤马出阵,更不打话,拍马捻枪,直抢叶清。两军呐喊,叶清挺纵马迎住。二将礩敌十数合之上,王英边厮杀边想道:“若我这里假意败阵,便见不得那美貌郡主了。”当下色念一起,王英手上加了力道。那叶清不欲与他真厮杀,见王英忽然加力,微微吃了一惊,见遮拦不住,便即打马而回。 王英杀退叶清,也不追赶,哈哈笑着回到本阵。孙新见了,埋怨道:“哥哥如何将他杀败?”王英胡扯道:“我梁山军马何等英武,若是一上来便败阵与他,方才教人怀疑,下一阵便败给他来,才算样子。”心里却想着下一阵该当是那琼英郡主出阵了吧,想到能见美人,王英心头一片火热。孙新不知他心里龌蹉念头,见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也便不再说话。 却说叶清败阵,琼英闻报后微微吃惊,接住叶清问道:“如何与盛本所说的不同?梁山那里竟然毫不留手?”叶清喘息方定道:“兴许泊主所料,若是一上来便败阵,不合常理,便才先安排杀败一阵,再败于我等,这般才像样子。”琼英闻言道:“好,我这便出阵去。”当下点起军马,便即出阵。 当下琼英披挂上马,领军迎敌。两军相对,旗鼓相望,两边列成阵势。王英早已按耐不住,立身而望,只见北阵里门旗开处,当先一骑银马上,坐着个少年美貌的女将。 怎生模样,但见:金钗插凤,掩映乌云;铠甲披银,光欺瑞雪。踏宝镫鞋翘尖红,提画戟手舒嫩玉。柳腰端跨,叠胜带紫色飘摇;玉体轻盈,挑绣袍红霞笼罩。脸推三月桃花,眉扫初春柳叶。锦袋暗藏打将石,年方二八女将军。 女将马前旗号,写的分明:“平南先锋将郡主琼英。”南阵军将看罢,个个喝采。两阵里花腔鼍鼓喧天,杂彩绣旗闭日。“矮脚虎”王英,看见果然是个美貌女子,心猿意马起来,孙新道:“哥哥战了一阵,我去敌她。”王英急忙拦住道:“贤弟,这一阵是要败的,这种事哥哥来担,平白污了贤弟好名声也不好看,哥哥替你走一遭。”说罢不等孙新答话,便骤马出阵,挺飞抢琼英。 听得王英这般义气,倒是把孙新感动了一番,却不知王英心里是何等的卑鄙龌蹉想法。 两军呐喊,那琼英见王矮虎来战,便拍马捻戟来战。二将礩到十数余合,王矮虎拴不住意马心猿,眼眉间都是眉飞色舞,心头竟然忘了三娘交代,只恨不得将这美貌女将擒了过去。 琼英起初还留了几分力道,但见王英越来越不规矩,眉宇间挤眉弄眼,枪法上招招狠辣,丝毫不像留手的,顿时忍不住心头大怒:“这厮好生无礼!”年轻气盛之下,也便忘了叶清言语,手上加了力道,真刀真枪厮杀起来。 琼英认真起来,王英便抵敌不住,又兼心猿意马,斗不过数合,枪法都乱了。便是这般,王英兀自死缠烂打,琼英见了,心下大怒道:“这厮甚是可恶!” 当下觑个破绽,只一戟,刺中王英左腿。王英两脚蹬空,头盔倒罩,撞下马来。王英在地挣扎不起,北军拥上,来捉王英,那边孙新见了,心头大骇,急忙上前来,死救回阵。琼英此时方才想起叶清嘱咐,当下也不追赶,收兵回阵。 回到阵中,琼英颇为忧心,与叶清道:“叵耐那厮无礼,一时气愤,伤了他来,只恐扈泊主那里见怪。”叶清安慰道:“扈泊主何等胸襟人物?岂会见怪?若她就此责怪我等,也不配我两个投顺于她,只等消息便了。”(未完待续。) 第圆二章顾念养恩请留情乔装入城配姻缘 琼英与叶清那里正商量时,另一头孙新护着王英回军,半路遇得三娘大军,细说备至后,三娘吩咐当道扎营,亲自与王英疗伤。诸头领皆来探视王英,这厮不忿只道:“那琼英郡主好不辣手,我都要假意败给她来,却还刺伤俺。” 一旁三娘听了冷笑道:“你那臭毛病谁人不知?定是对阵之时,见得人家小娘子貌美,便露了乖张,方才被人教训了。”诸头领闻言都是一阵哄笑,王英干笑两声却道:“嫂嫂,如今俺还是光棍一个,只看那琼英郡主甚好,待得平定田虎,只求嫂嫂做个保媒,与我说合这门亲事如何?” 闻言诸将又是一起笑了,三娘却笑道:“你的姻缘并不在此,切莫乱想,那琼英郡主姻缘天定,早晚都便知晓。”王英听了闷闷不乐起来,三娘也不理会这厮,只吩咐盛本前去,再与琼英、叶清互通消息。 北兵这边,琼英郡主与叶清等候半日,邬梨统领中军大队到来会合,听闻琼英战败梁山先锋,伤了一员将佐,邬梨大喜过望道:“吾儿果然骁勇,来日再厮杀来,击破敌军,扬我声威。”琼英与叶清诺诺,见邬梨丝毫未曾起疑,便放下心来。 当夜盛本又来到琼英军中,琼英与叶清接入帐内,遣退左右后,琼英问道:“泊主不曾怪罪我伤她麾下将佐吧。”盛本笑道:“自然不曾,泊主慧眼如炬,只听了王英言语,便猜到定是这厮与郡主对阵之时,起了不轨之心,有无礼之举,因此方才重手伤了他。” 琼英松了口气,叶清笑道:“果然不出所料。盛兄弟连夜赶来,定是泊主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盛本颔首道:“正是,泊主已经定策,教我来通个消息,明日邬梨那厮若是差遣郡主出阵对敌,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此乃泊主定策连环计的第一计,随后尚有后招紧随,若第一计不成,后面的便全然使不出来。但要是第一计成了,随后连环计发动起来,不出旬月,田虎恶贼便可授首!”琼英听完之后,默然无语半晌,方才道:“邬梨这人虽然为虎作伥,但与我有八年养育之恩,可否留他性命?” 盛本摇头道:“郡主明鉴,邬梨所犯并非私怨,而是惹了公愤。他与田虎狼狈为奸,盘剥北地百姓,害得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养你一场,若是郡主不便下手,自有他人动手。” 叶清也道:“泊主举义军来解北地民困,此乃出师大义,并非全是为我两个来报私仇,大节上不可糊涂。”琼英听了方才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泊主可使人来下手便是。”当下商议定后,盛本自回去复命。 翌日天明,邬梨引大军出阵。此时是二月将终天气,将至梁山军大营时,只见柳梢旗乱拂,花外马频嘶,山坡后冲出一彪军来,却是董平,孙安,及步军头领李逵等,奉扈三娘将令,领军前来厮杀。 两军相撞,擂鼓摇旗,两阵里迭声呐喊。那边双枪将董平,挺双枪,立马当先;这边“琼矢镞”琼英,捻方天画戟纵马上前。董平见是个女子,假意大喝道:“一介女流,怎敢抗拒义军!” 邬梨在后面观看,琼英更不打话,捻戟拍马,直抢董平。董平持双枪来战。两马相交,军器并举。董平与琼英都得三娘吩咐,阵前相斗不可留手教看出破绽来,于是两个都使真本事来,礩无数合,琼英遮拦不住,卖个破绽,虚刺一戟,拨马望东便走。董平纵马追赶。 南阵前孙安尚不知琼英与梁山内应,看见是琼英旗号,大叫:“董将军不可追赶,恐有暗算。”董平自恃能挡张清飞石,手段高强,那里肯听,拍马紧紧赶将来。那绿茸茸草地上,八个马蹄翻盏撒钹般,勃喇喇地风团儿也似般走。 琼英见董平赶得至近,把左手虚提画戟,右手便向绣袋中摸出石子,扭回身,觑定董平面门较近,一石子飞来。董平眼明手快,将枪柄拨过了石子。 琼英见打不着,再拈第二个石子,手起处,真似流星掣电;石子来,吓得鬼哭神惊,又望董平打来。董平急躲不迭,打在头盔上,方才勒马回阵。琼英勒马追赶。 孙安正待上前,只见本阵军兵,分开条路,中间飞出五百步军,当先是李逵,鲁智深,武松,解珍,解宝,五员惯步战的猛将。李逵手持板斧,直抢过来,大叫:“那婆娘不得无礼!” 琼英见他来的凶猛,手拈石子,望李逵打去,本来琼英只想打他头盔,但李逵见石头来,慌忙一让,却恰好正中额角。李逵也吃了一惊,幸得皮老骨硬,只打的疼痛,却是不曾破损。 琼英见打不****逵,跑马入阵。李逵大怒,虎须倒竖,怪眼圆睁,性子发作,管他什么内应不内应,大吼一声,直撞入去。鲁智深,武松,解珍,解宝,恐李逵有失,一齐冲杀过来。孙安那里阻当得住? 琼英见众人赶来,便又一石子,早中解珍腿脚,解珍大叫厉害,假意被打翻在地,解宝,鲁智深,武松急来扶救。这边李逵恼了起来,忘了三娘嘱咐,只顾赶去,琼英见他来得至近,心头一急,忙飞一石子,又中李逵额角;两次被伤,方鲜血迸流。 李逵终是个铁汉,那绽黑脸上,带着鲜红的血,兀是火喇喇地,挥双斧,撞入阵中,把北军乱砍。那边孙安见琼英入阵,招兵冲杀过来。 邬梨见了,急领麾下徐威等正偏将佐八员,上前接应厮杀,两边混杀一场。那边鲁智深,武松救了解珍,翻身杀入北阵去了。解宝扶着哥哥,退回大营。梁山军马且战且退,引着北兵往大营前而来。 忽见大营之内,飞出一骑来,马鞍上白袍美貌佳人,胯下玉照夜狮子马,手中金雕弓,拈着一支箭,只望帅旗下邬梨一箭射去,那邬梨猝不及防,急忙躲时,却躲避不开,射中脖颈,翻身落马,被徐威等死救上马。孙安奋勇鏖战,只一剑,把北将唐显砍下马来。琼英当下鸣金收兵,两边各自收兵回营去了。 回到营内,三娘看视几位受伤头领,董平只是打了头盔,并无损伤,解珍伤了腿脚,也只是乌青些许,并无大碍,惟独李逵,破了额角,三娘皱眉道:“铁牛,你怎不听我吩咐?只顾上前厮杀?却不知这一阵是要败退的么?” 李逵兀自强辩道:“俺铁牛不冲杀一阵,北兵也会生疑,再者那琼英小娘子只是打些头盔腿脚,不见得血来,只恐北兵那些精细人生疑。”三娘笑道:“好,这趟算你说得通。”当下三娘亲自看治李逵。 次日,叶清来到梁山营内,拜过三娘后道:“昨日泊主一箭未曾射死邬梨,郡主尚不得大军兵符印信。如今那邬梨,箭疮发作,金毒昏乱,城中医人,疗治无效。叶某趁此,特借访求医人,出城与泊主通消息。”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将定策稍加改动,我扮作医师与叶管事一同回城,相机要了邬梨性命,再与郡主里应外合,破了北兵。” 叶清道:“泊主岂可亲身犯险?只需差人随小人前去便可。”三娘摇头道:“旁人无医术,城内北军将佐岂能相信?”正说间,却是没羽箭张清押运粮草到来,听闻北兵阵中琼英郡主善打飞石,便来帐内求战。 三娘听了张清求战之语后,笑道:“果然还是夙世因缘,你倒巧赶来了。”张清一头雾水,当下三娘吩咐叶清又把仇申夫妇被田虎杀害掳掠,及琼英的上项事,备细述了一遍。 去岁琼英郡主上梁山时,张清镇守东平府,未曾得见,今日听了叶清讲述后,皱眉道:“数年前,曾有几晚,都梦见一个秀士引我前去教授一位女子武艺飞石本事,难道便是琼英郡主?” 三娘笑着说道:“正是如此,此前张清兄弟你在高平病倒,我与你疗治时,诊治你那脉息,知道是七情所感,被我再三盘问,你方肯说出病根,因是手到病痊。今日听叶清这段话,却不是与你梦中情形符合?” 张清闻罢,犹在梦中,当下三娘笑了笑与叶清商定后,便与张清两个扮作医师,随叶清前往北兵那里医治邬梨。临行前,三娘吩咐董平、孙安、鲁智深、武松等,按计策行事不提。 却说三娘换了男装,用榉树汁将头面涂黑,扮作个黑面医师,张清扮作伴当,随叶清来到襄垣城下。守城将士,只见叶清回来,叶清便高叫:“快开城门!我乃邬府偏将叶清,奉差寻访医人全灵,全羽到此。” 守城军士,随即到幕府传鼓通报。须臾,传出令箭,放开城门。叶清带领全灵,全羽进城,到了国舅幕府前,里面传出令来,说唤医人进来看治。叶清即同全灵进府。随行军中,伏侍的伴当人等,禀知郡主琼英,引全灵到内里参见琼英已毕,两个暗使眼色,琼英虽惊异梁山泊主居然亲身入城来,但见两个眼色,便装作不认识,只吩咐细细看诊。 当下叶清引全灵直到邬梨卧榻前,只见口内一丝两气。全灵先诊了脉息,外使敷贴之药,内用长托之剂。三日之间,渐渐皮肤红白,饮食渐进。不过五日,疮口虽然未完,饮食复旧。邬梨大喜,教叶清唤医人全灵入府参见。 邬梨对全灵说道:“赖足下神术疗治,疮口今渐平复。日后富贵,与汝同享。”全灵拜谢道:“全某鄙术,何足道哉?全某有兄弟全羽,久随全某在江湖上学得一身武艺,见今随全某在此,修治药饵,求相公提拔。”邬梨传令,教全羽入府参见。邬梨看见全羽一表非俗,心下颇是喜欢,令全羽在府外伺候听用。(未完待续。) 第圆三章夙世因缘终成配养育之恩鸩酒还 一连又过了四日,忽报梁山军马前来攻城,叶清入府报知邬梨,说梁山兵强将勇,须是郡主,方可退敌。邬梨闻报,教徐威等将分守四门,只觉病体稍愈,也可乘马,便即带领琼英入教场,整点兵马。 只见全羽上演武厅禀道:“蒙恩相令小人伺候听用,今闻兵马临城,小人不才,愿领兵出城,教他片甲不回。”当有总管叶清,假意大怒,对全羽道:“你敢出大言,敢与我比试武艺?”全羽笑道:“我十八般武艺,自小习学,今日正要与你比试。”叶清来禀邬梨;邬梨依允,付与马匹。二人各绰兵刃上马,在演武厅前,来来往往,番番复复,搅做一团,扭做一块。鞍上人礩人,坐下马礩马,礩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负。 此时琼英在旁侍立,看见全羽面貌,心下惊疑道:“却像那里曾见过的,枪法与我一般。”思想一回,猛然省悟道:“梦中教我飞石的,正是这个面庞,这人怎会也在泊主麾下?不知会飞石也不?”便捻戟骤马近前,将画戟隔开二人。 琼英挺戟,直抢全羽,全羽挺枪迎住,两个又礩过五十余合。琼英霍地回马,望演武厅上便走,全羽就势里赶将来。琼英拈取石子,回身觑定全羽肋下空处,只一石子飞来。全羽早已瞧科,将右手一绰,轻轻的接在手中。琼英见他接了石子,心下十分惊异,再取第二个石子飞来。全羽见琼英手起,也将手中接的石子应手飞去。只听的一声响亮,正打中琼英飞来的石子,两个石子,打得恰似满天雪片般落将下来。 那日城中将士徐威等,俱各分守四门,教场中只有牙将校尉。见得全羽这手飞石本事,都是惊疑不定,只因江湖上都闻善打飞石的只有梁山没羽箭,是以有猜疑这个人是奸细的,又见郡主琼英是金枝玉叶,也和他比试,又是邬梨部下亲密将佐叶清引进来的,他每如何敢来启齿?眼见得主帅病怏怏,城池也快不济事了,各人自思随风转舵。 也是田虎合败,天褫邬梨之魄,使他昏暗,邬梨竟未能想起梁山善打飞石的没羽箭来。当下唤全羽上厅,赐了衣甲马匹,即令全羽领兵二千,出城迎敌。全羽拜谢,遵令出城,与城外梁山军马假打一场后,杀退梁山军马,进城报捷。邬梨大喜,更不心疑,当日赏劳全羽,各自歇息,一宿无话。 次日,梁山军马又到,邬梨又令全羽领兵三千,出城迎敌。从辰至午,鏖战多时,被全羽用石打得梁山军将乱撺奔逃。全羽招兵掩杀,直赶过五阴山,梁山军将等假意抵敌不住,退入昭德去了。 全羽得胜回兵,进城报捷,邬梨十分欢喜。叶清道:“今日恩主有了此人,及郡主琼英,何患梁山兵将猛,何患大事不成。”叶清又说:“郡主前已有愿,只除是一般会飞石的,方愿匹配。今全将军如此英雄,也不辱了郡主。”当下被叶清再三撺掇,也是琼英夫妇姻缘凑合,赤绳系定,解拆不开的。 邬梨依允叶清之言,择吉于三月十六日,备办各项礼仪筵宴,招赘张清为婿,又请假扮全灵的三娘一同主持婚礼。是日笙歌细乐,锦堆绣簇,筵席酒肴之盛,洞房花烛之美,是不必说。当下傧相赞礼,全羽与琼英披红挂锦,双双儿交拜神,后拜邬梨假岳丈、假兄长三娘。鼓乐喧天,异香扑鼻。引入洞房,山盟海誓。 全羽在灯下看那琼英时,与教场内又是不同。有词《元和令》为证:指头嫩似莲塘藕,腰肢弱比章台柳。凌波步处寸金流,桃腮映带翠眉。 今宵灯下一回首,总是玉天仙,陟降巫山岫。当下全羽,琼英,如鱼似水,似漆如胶,又不必说。当夜全羽在枕上,方把真姓名说出,原来正是梁山军中正将“没羽箭”张清。 琼英只认得三娘,未曾见过张清,此时听他说了,心下方才明白,当下便在枕边道:“泊主亲来,此番必然城破,但请夫君哀告,念我那养父于我有数年养育之恩,但请泊主饶他一条性命。” 张清吃不住琼英恳求,正是新婚旋妮之时,便一口应了。次日起身,先拜了邬梨后,张清转过三娘屋来,与她单独说话。拜谢三娘撮合亲事后,张清将琼英恳求之事说了,三娘听罢,沉吟片刻后道:“我那********估摸今日便要发作,既然郡主求了你来,我也不好回绝。但邬梨这人害民不浅,便算我饶了他,就怕三晋百姓也饶不得他。” 张清不忍娇妻失望,大了胆子道:“泊主都饶了乔道清,为何饶不得邬梨?”三娘皱眉道:“乔道清一个修道方外人,为虎作伥,也只是用些幻术襄助田虎愚民,未曾盘剥害民,再者乔道清已有悔意,方才接纳与他。那邬梨死不悔改,对田虎死心塌地,岂可饶恕?” 张清道:“若是说动邬梨出降,泊主可能饶他?”三娘冷笑道:“只管去说,若是他能出降,我便饶他!但过了今日,药性发作,便无人可救。” 张清拜谢三娘,赶回屋内与琼英说了,琼英听罢道:“既然能如此,我这便去劝说义父投降。”当下两口儿一起来到邬梨房内请见。 邬梨见两个一起到来,心下甚喜,说了些闲话后,琼英道:“父亲在上,但想那梁山军马雄壮,田虎败亡便是旦夕之事,不若早早归顺梁山,以全富贵性命。” 邬梨闻言大怒道:“我儿何来这等言语?”再看张清顿时明了,喝道:“可是你这小子撺掇我儿这些言语?!”张清道:“岳丈不可迟疑,梁山军马无坚不摧,田虎倒行逆施,大失人望,败亡早晚之事,早早归顺,方是上策!” 邬梨大怒喝道:“好个黄口小儿,甜言蜜语欺骗我儿来说我,定然不怀好意,你可是梁山细作?”说到这里,猛然间想起张清那手飞石功夫,指着张清怒道:“你,你那手飞石功夫何来?你可是师从梁山没羽箭的?” 张清见状,也不愿再欺瞒,只大声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梁山没羽箭张清。岳丈,如今田虎逆贼大势已去,何苦与他陪葬来?” 邬梨大怒,奔到军器架前,掣出精钢宝剑来指着喝道:“来人,与我拿下这梁山细作!”大声喊了几声,却无人响应,片刻后只听一阵银铃般笑声传来,人随声至,只见堂上已经多了一位俏佳人。 此人乌帽红袍,直衣狩服,黄绦垂鬓,明眸善睐,惊才绝艳,手中罗扇轻摇,笑吟吟的望着邬梨道:“国舅爷也不必再喊,你那些心腹之人,都已经被我与叶清收拾了。” 邬梨大惊失色,说话间只见叶清也走了进来,朗声道:“恩主,你虽助田虎为恶,但于我也是有恩的,如今殿帅府内外已经尽在梁山泊主掌握之内,你也中了泊主独门秘药,还是早早归顺,泊主定然宽赦你来。” 邬梨手中长剑颤抖不已,双目赤红,怒目圆睁,只瞪着张清与琼英怒喝道:“你两个骗得我好!”琼英心下不忍,上前劝道:“义父,事到如今,大势已去,弃剑归降吧,泊主已然答允,只要你归降,便饶你性命!” 邬梨仰天长笑起来,笑声忽高忽低,阴冷悱恻,手中长剑狂舞不止,好似疯了一般。琼英忍不住吓了一跳,张清连忙挡在琼英身前,只恐邬梨伤了琼英。 叶清见了也是吃了一惊,低声问三娘道:“泊主,这是……”三娘淡淡低声道:“我那秘药最忌怒火攻心,邬梨这连番大怒,药性发作,已经不可救药了。”叶清急道:“泊主,还请救他一救。”三娘冷冷看了叶清一眼道:“他至死不肯归顺,你要我如何救他?” 说话间,邬梨笑声越来越大,狂舞长剑,势若疯癫,堂内桌椅、字画、古玩皆被打翻,少时力竭,邬梨扑倒在地,口中兀自嗬嗬大笑,却越笑越小声来,仿若夜枭般骇人,琼英急忙上前扶起,连唤义父。 不曾想琼英这里方才扶住邬梨,邬梨那里张开大口,双手扯住琼英,森森白牙直朝琼英咬来,琼英大骇,躲闪不及,电光火石间,之间一道乌光闪过,一枚飞石正中邬梨头面,将邬梨打得头面破损,仰面倒地而亡。 诸人看时,却是危及时,张清飞石将邬梨打死。见邬梨身死,琼英忍不住伏地大哭起来。张清上前扶起,安慰了几句后,两口儿一起面带愧色来到三娘面前认错,两人一时心软,几乎坏了三娘大事。 见两个认错,三娘倒也不再深究,只淡淡说道:“邬梨也只是被田虎蛊惑,罪魁祸首乃是田虎,要报仇便去找田虎!”琼英双眼通红,重重点头道:“正是,我父母皆死于田虎之手,义父也被这贼所累而死,定当找他报这血海深仇!” 邬梨一死,三娘吩咐叶清带心腹军士将殿帅府内外把住,取了邬梨印信图书,伪造了邬梨军令,密唤徐威等将入府议事。少时徐威等将都到了,三娘便即现身,一群军士围定诸将,徐威大惊,但要反抗时,被琼英一飞石打翻,张清上前一枪杀死,其余诸将皆降。 当下三娘命张清,琼英,叶清,盛本分守四门,又差心腹军士,出城到昭德,报知董平等将,随后梁山军马入城,城内北兵不曾走脱一个。(未完待续。) 第圆四章金四太子亲身至神行马灵阻前路 却说梁山大军剿灭邬梨大军后,三娘挥军屯驻襄垣,先令索超、徐宁等数将提兵攻取潞州,徐宁、索超等将引兵去了。三娘相见琼英,张清,将襄垣四门霸住,密不透风,便模仿邬梨字体,申文书札,令叶清赍领到威胜,报知田虎招赘郡马之事,就于中相机行事,再使内应,只望破敌于一役。叶清赍领,辞别张清,琼英,望威胜去了。 再说三娘襄垣城中,整编北兵降卒,安顿百姓,数日之后,又报索超,徐宁等将,攻克潞城,差人来报捷音说:“索超等领兵围潞城,池方坚闭城门,不敢出来接战。徐宁与众将设计,令军士裸形大骂,激怒城中军士。城中人人欲战,池方不能阻当,开门出战。北军奋勇,四门杀出,我军且战且退,诱北军四散离城。却被唐斌从东路领军突出,刘唐从西路引兵撞来;东西二门守城军士,闭门不迭,被刘唐,唐斌二将,领兵杀入城中,夺了城池。徐宁搠翻了池方,其余将佐,杀的杀了,走的走了,杀死北兵五千余人,夺得战马三千余匹,降服了万余军士。索超等将入城,安抚百姓,特此先来报捷。其余军民户口,库藏金银,另行造册呈报。” 三娘闻报大喜,即令信使回书,教徐宁、索超、刘唐、唐斌四将就潞州休整,整顿兵马,整编降卒充入军内使用,安抚百姓,待各路兵马到来,一齐进兵。并标录索超等功次,赏赐来人。即写军帖,着他回报,军人望潞城回覆去了不题。 却说威胜田虎处俱省院官,见探马络绎来报说:乔道清,孙安都已降服;又报昭德,潞城已破。省院官即日奏知田虎。田虎大惊,与众多将佐正在计议,忽报北面金国四太子完颜兀术亲自到来,田虎大喜亲自降阶相迎。 少时,只见田虎亲迎一番将到来,诸人观之,只见此人不过二十余岁年纪,长相豪迈粗犷,猿臂舒长,目光冷冽,鹰视环顾,杀气腾腾。当下田虎吩咐殿上诸人都来拜见四太子,那人正是金国四太子完颜兀术。 那完颜兀术也不谦让,坦然上座,受诸人一拜,也不回礼,甚是桀骜,田虎麾下诸将见了皆不喜,惟独田虎曲义迎奉,再三拜谢,随后问道:“前差人去联络大金国援兵,不想四太子亲自至此,我等幸事。不知四太子引多少兵马前来援手?” 完颜兀术早年曾与远赴辽东的汉人参客学得汉文,是以能说能写,当下汉话说道:“我只带了本部一百骑前来。”田虎闻言顿觉不乐,只道:“一百骑如何济事?” 完颜兀术看了田虎一眼后,只道:“如今我大金正攻打辽国,辽国中京大定府,西京大同府,皆是旦夕可下,如今正是鏖兵之时,岂能多分兵马前来?但说与你们听之,那辽帝(即辽天祚帝)有子六人,即梁王雅里、晋王敖鲁斡、燕王挞鲁、赵王习泥烈、秦王定、许王宁。晋王敖鲁斡为文妃所生,文妃有姊、妹各一个,姊嫁耶律挞葛里,妹嫁副都统耶律余睹。而那今岁正月,被我略施小计,教他内里为争帝位,各自反目,教传流言,辽国萧奉先等唆使他人诬告附马萧昱与耶律余睹、耶律挞葛里等准备立晋王为帝,逼迫天祚帝退位为太上皇。天祚帝信以为真,杀害了萧昱、耶律挞葛里,文妃也被赐死。耶律余睹在军中听到这一消息,为避免受害,当即携家属并率部属千余骑归顺我大金国。我大金国得耶律余睹归顺后,辽朝的内情皆洞悉明白,辽国旦夕可灭。一旦辽国覆灭,我大金国军马南下,尔等之围自解。” 田虎闻言方才略欢喜,但仍是忧心道:“只恐远水解不了近渴。”完颜兀术摆手道:“本太子亲自到来,你这里尚有数万军马,有我统调,当可守住,只待大军克复辽国西京大同府,早晚便可南下援手,我的本事你自可放心。”田虎听了兀术一来便要统兵,心头微感不快,只笑道:“四王子统兵之事稍后再议,请先赴宴。”当下大摆筵席,替完颜兀术接风洗尘。 正饮宴间,忽闻报说,琼英郡主麾下将佐叶清赍领国舅书札到来。田虎即命宣进。田虎接得叶清申文,拆开付与近侍识字的,读与田虎听。 书中说:“臣邬梨招赘全羽为婿。此人十分骁勇,杀退梁山兵将,梁山女贼扈三娘等退守昭德府。臣邬梨即日再令臣女郡主琼英,同全羽,领兵恢复昭德城。谨遣总管叶清报捷,并以婚配事奉闻,乞大王恕臣擅配之罪。” 田虎听罢,减了七分忧色,大喜过望与完颜兀术道:“四太子方至,便有捷报传来,当真是大贵之人必有大福。”完颜兀术听罢,不喜不忧,只盯着叶清看了半晌后方才问道:“素闻那梁山女杰一丈青,智计多段,英勇无敌,她麾下精兵强将无数,那全羽何人?有何本事能战败梁山军马?” 叶清不想田虎这里来了完颜兀术这等人物,当下便将全羽本事说了,完颜兀术又问了许多征战细节,全羽如何进兵,梁山如何兵败,都一一问之备细。叶清越答越是心虚,片刻后问完,完颜兀术拍案而起喝道:“一派胡言!那梁山军马便是假意败退,何来大捷?尔假托捷报,定然心怀不轨!” 叶清闻言,急忙大声叫屈道:“大王明鉴,文书皆是国舅书写用印,我只是赍书而来报讯,一切所言皆是属实。”田虎急命文官核对笔迹图书,看了并无破绽。 闻言完颜兀术颜色稍霁,但兀自不信道:“即便如此,但须多多提防全羽此人,你可速速回去禀报邬梨,这全羽定是梁山细作,两下里相约好了,故意战败来,好取信与他,教他多多提防。” 田虎道:“四太子果然明白人,我这便传令教邬梨拿下那全羽细细拷问。”完颜兀术摆手道:“既然那女贼那里用计,我这里也可将计就计,大王可传令加封这全羽,好教他只道我等不曾堤防,暗地里却传书与邬梨,教他暗中防备,只待那全羽与梁山不防备时,视形用兵,便可教梁山中计。” 田虎大喜,随即传令,封全羽为中兴平南先锋郡马之职,仍令叶清同两个伪指挥使,赍领令旨,及花红,锦缎,银两,到襄垣县封赏郡马,暗中却附密书与叶清,教他传书与邬梨,暗中堤防全羽。 叶清后背冷汗直流,暗道好险,不想这金国来的四太子如此厉害,一眼便识破计策来,好在他却不曾想到,邬梨已经伏诛,便连邬梨书信都是假的。当下叶清不敢逗留,教完颜兀术看出破绽来,匆匆拜辞田虎,同两个伪指挥使,望襄垣进发不提。 却说三娘屯驻襄垣,教下将令,使各路军马固守各府州县,抽调军马前来汇聚,又教各州府与民间选举声望高德之人,惧为府州新官,往各府州县,传遍军帖已毕,投汾阳府卢俊义处探听去了。 其各府州县新官,陆续已经选出就任。各路守城将佐,随即交民政事与新官治理,诸将抽调军马,次第都到昭德府。第一队是卫州守将关胜,呼延灼抽调兵马,同壶关守将孙立,朱仝,郑天寿,马麟会合,教郑天寿、马麟统帅前来汇聚。又有抱犊山守将文仲容,崔野,领军马到来,再有水军头领李俊,探听得潞城已克,即同张横,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童威,童猛,统驾水军船只,自卫河出黄河,由黄河到潞城县东潞水,聚集听调。当下三娘置酒叙阔。 次日,令郑天寿、马麟、文仲容、崔野四将领兵马到潞城,与索超、徐宁等四将会合,又传令水军头领李俊等,协同潞州陆上军马,以徐宁为主将,进兵攻取榆社,大谷等县,抄出威胜州贼巢之后,不得縌虞;恐贼计穷,投降金人。郑天寿、马麟、文仲容、崔野等遵令去了。 次后,盖州守城将士花荣将守御之事交予杜兴,施恩,花荣亲自领大军到来,参见已毕,三娘令置酒接风相叙。教诸军马都整编休整,只等叶清那里消息。 且说卢俊义等已克汾阳府,田豹败走到孝义县,恰遇马灵兵到。那马灵是涿州人,素有妖术:脚踏风火二轮,日行千里,因此人称他做“神驹子”;又有金砖法,打人最是利害;凡上阵时,额上又现出一只妖眼,因此人又称他做“小华光”:术在乔道清之下。 他手下有偏将二员,乃是武能,徐瑾,那二将都学了马灵的妖术。当下马灵与田豹合兵一处,统领武能,徐瑾,索贤,党世隆,凌光,段仁,苗成,陈宣,并三万雄兵,到汾阳城北十里外扎寨。 南军将佐,连日与马灵等交战不利。卢俊义引兵退入汾阳城中,不敢与他杀,只愁北军来攻城池。正在纳闷,忽有守东门军士飞报将来,说扈泊主特差公孙胜,乔道清,领兵马二千,前来助战。卢俊义大喜过望,忙教开门请进。相见已毕,卢俊义揖公孙胜上坐,乔道清次之,置酒管待。(未完待续。) 第圆五章禅师奇遇得神驹总管相赚引敌出 便在堂上,各自坐定后,公孙胜问起战况,卢俊义道:“马灵术法利害,被他打伤了雷横,郑天寿,焦挺,邹渊,邹润,龚旺,丁得孙,石勇数员将佐。卢某正在束手无策,却得二位先生到此。” 乔道清说道:“小道与吾师为此,得扈泊主将令,特到此拿他。”说还未毕,只见守城军飞报将来,说马灵领兵杀奔东门来,武能,徐瑾领兵杀至西门,田豹同索贤,党世隆,凌光,段仁领兵杀奔北门来。 公孙胜听报,说道:“贫道出东门敌马灵,乔贤弟出西门擒武能,徐瑾,卢员外领兵出北门,迎敌田豹。”卢俊义又教杨志,李忠、周通,三将统领兵马,助一清先生。 再令宣赞、郝思文,领兵马助乔道清。卢俊义同韩滔,彭玘,领兵出北门,迎敌田豹。当日汾阳城外,东西北三面,旗蔽日,金鼓振天,同时杀出。 不说卢俊义,乔道清两路杀,且说“神驹子”马灵,领兵摇旗擂鼓,辱骂搦战,只见城门开处,放下吊桥,梁山军将佐,拥出城来,将军马一字儿排开,如长蛇之阵。马灵纵马挺戟大喝道:“你们这夥鸟败汉,可速还俺们的城池!若稍延挨,教你片甲不留!”李忠、周通两马并出,大喝道:“你的死期到了!”李忠、周通两杆铁枪,二人拍马直抢马灵,马灵挺戟来迎。 三将战到十合之上,马灵手取金砖,正欲望李忠打来。此时公孙胜已是骤马上前,使剑作法。那时马灵手起,这边公孙胜把剑一指,猛可的霹雳也似一声响亮,只见红光罩满,公孙胜满剑都是火,马灵金砖堕地,就地一滚,即时消灭。 公孙胜真个法术通灵,转眼间,南阵将士,军卒,器械,浑身都是火,把一个长蛇阵,变的火龙相似。马灵金砖法,被公孙胜神火破了。公孙胜把麈尾招动,军马首尾合杀拢来,北军大败亏输,杀得星落云散,七断八续,军士三停内折了二停。 马灵战败逃生,幸得会使神行法,脚踏风火二轮,望东飞去。南阵里公孙胜见了暗叫不好,若是被他走脱,再要擒他便是万难,当下祭起法术,手中松纹剑望虚空一指,一条金龙破空而出,只望马灵背后赶将上去。 顷刻间,马灵已去了二十余里,那金龙赶上,只撞在那一双风火轮上,这一撞火轮顿时熄灭,马灵扑跌倒地,却撞着一个胖大和尚,劈面抢来,把马灵一禅杖打翻,顺手牵羊,早把马灵擒住。 那和尚盘问马灵几句,便将马灵绑住,歇息片刻后,背后杨志统领百余骑骠骑兵赶到,只见和尚擒住马灵。杨志上前看那和尚时,却是“花和尚”鲁智深。杨志惊问道:“吾师如何到这里?”鲁智深道:“这里是甚么所在?”杨志道:“此处是汾阳府城东郭。这个是北将马灵,适被公孙一清在阵上破了妖法,小弟引兵追赶上来;那行得快,却被吾师擒住,真个从天而降!”鲁智深笑道:“洒家虽不是天上下来,也在地上出来。”当下二人缚了马灵,三人脚踏实地,迳望汾阳府来。 路上杨志问鲁智深来历,鲁智深一头走,一头说道:“前日泊主差我等步军进山征剿北兵残兵败将,洒家追赶几个贼寇走得远了,不堤防茂草丛中,藏着一穴。洒家双脚落空,只一交颠下穴去,半晌方到穴底,幸得不曾跌伤。洒家看穴中时,旁边又有一穴,透出亮光来。洒家走进去观看,却是奇怪,一般有天有月,亦有村庄房舍;其中人民,也是在那里忙忙的营干,见了洒家,都只是笑。洒家也不去问,也只顾抢入去。过了人烟辏集的所在,前面静悄悄的旷野,无人居住。洒家行了多时,只见一个草庵,听的庵中木鱼咯咯地响。洒家走进去看时,与洒家一般的一个和尚,盘膝坐地念经。洒家问他的出路,那和尚答道:‘来从来处来,去从去处去。’洒家不省那两句,焦躁起来。那和尚笑道:‘你知道这个所在么。’洒家道:‘那里知道恁般鸟所在?’那和尚又笑道:‘上至非非想,下至无间地。三千大千,世界广远,人莫能知。’又道:‘凡人皆有心,有心必有念;地狱天堂,皆生于念。是故三界惟心,万法惟识,一念不生,则六道俱销,轮回斯绝。’洒家听他这段话说得明白,望那和尚唱了个大喏。那和尚大笑道:‘你一入缘缠井,难出欲迷天,我指示你的去路。’那和尚便领洒家出庵,走得三五步,便对洒家说道:‘从此分手,日后再会!’用手向前指道:‘你前去可得神驹。’洒家回头,不见了那和尚,眼前忽的一亮,又是一般景界,却遇着这个人跌落下来。洒家见他走的蹊跷,被洒家一禅杖打翻,却不知为何已到这里。” 杨志听了惊奇道:“昭德离这里许多路途,不想吾师转眼便至,当真是异事。”鲁智深也不明所以,两个都觉此事十分惊异。二人押着马灵,一迳来到汾阳城。 此时公孙胜已是杀退北军,收兵入城。卢俊义,韩滔,彭玘,杀了索贤,党世隆,凌光三将,直追田彪,段仁至十里外,杀散北军。田彪同段仁,陈宣,苗成,领败残兵,望北去了。卢俊义收兵回城,又遇乔道清破了武能,徐瑾,同宣赞,郝思文,领兵追赶到来。被南军两路合杀,北兵大败,死者甚众。武能被宣赞一大刀,砍下马来;徐瑾被郝思文刺死,夺获马匹,衣甲,金鼓,鞍辔无数。 卢俊义与乔道清合兵一处,奏凯进城。卢俊义刚到府治,只见鲁智深,杨志将马灵解来。卢俊义大喜,忙问:“大师不是与我家师妹正在昭德,为何到此?”鲁智深再将前面堕井及捉住马灵之事,细述一遍,卢俊义以下诸将,惊讶不已。 当下卢俊义亲释马灵之缚。马灵在路上已听了鲁智深这段话,又见卢俊义如此义气,乔道清好言劝服,更兼北兵气数已尽,便拜伏愿降。卢俊义赏劳三军将士。次日,晋宁府守城将佐,已有新官交代,都到汾阳听用。卢俊义教马灵往扈三娘处报捷,即日公孙胜计议征进不提。 且说马灵这日行千里之法,比原来梁山戴宗的马甲法更加迅捷,戴宗自杀之后,梁山一直只靠信鸽传递消息,如今得了马灵,便又多了一个传递消息的手段。马灵运气风火神行法,一日便到扈三娘军前,入寨参见,备细报捷。三娘听了鲁智深这段话,惊讶喜悦,亲自安抚马灵,拜授军职,马灵与耿恭等降将相见,各自欢喜。 再说田豹同段仁,陈宣,苗成统领败残军卒,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似漏网之鱼,倒威胜见田虎,哭诉那丧师失地之事。又有伪枢密院官,急入内启奏道:“大王,两日流星报马,将求援书雪片也似报来,说统军大将马灵,已被擒拿;公孙胜兵马,已围榆社县;卢俊义等兵马,已破介休县城池;独有襄垣县邬国舅处,屡有捷音,梁山军不敢正视。” 田虎闻报大惊,手足无措,便请来金国四太子完颜兀术问计。少时四太子到来,独坐田虎上首。听得田虎麾下文武多官计议,欲北降金人,恳请金国派遣援军前来,闻得此言完颜兀术心头暗喜,但却苦于一时间无法派遣大军前来。 沉吟片刻后,完颜兀术道:“这些时日我在这里,已然明了你处兵马虚实,梁山军纵有三路,但这威胜,万山环列,粮草足支二年,田虎大王麾下尚有御林卫驾等精兵三万;东有武乡,西有沁源二县,各有精兵两万;后有太原县,祈县,临县,大答县,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尚可战守。只消大王将兵马交予我统领,管教梁山贼兵有来无回,何必惊动我大金国军马?只待我们这里能战败梁山军马,只等到年底,我金国军马必定能南下援手。” 田虎畏惧梁山太甚,又担忧将兵权交出,自无依凭,当下踌躇未答,又报总管叶清到来。田虎即令召进,叶清拜毕,称说:“郡主郡马,屡次斩获,兵威大振,兵马直抵昭德府。正要围城,因邬国舅偶患风寒,不能管摄兵马。乞大王添差良将精兵,协助郡主郡马,恢复昭德府。” 当有伪都督范权启奏道:“臣闻郡主郡马,甚是骁勇,梁山兵马不敢正视。若得大王御驾亲征,又有雄兵猛将助他,必成中兴大功。臣愿助太子监国。”田虎准奏。原来范权之女,有倾国之姿;范权献与田虎,田虎十分宠幸;因此,范权说的,无有不从。今日范权受了叶清重赂,又见梁山军势大,又见田虎屡有降金之意,他虽奸猾,但还不愿投效金国,背个千古骂名,因此他便乘机联合叶清准备出卖田虎。 数内伪右丞相太师卞祥也出班奏道:“主上明鉴,但若我等这里无兵无势,即便将来投靠金国,也无以为凭。”说到这里又向完颜兀术一礼道:“四太子虽有好心,但我北兵皆有统领,交付四太子统领多有不便,不若请四太子襄赞军机,与大王一同征进。” 完颜兀术也知晓只凭三言两语不可能让田虎交出兵权,当下冷笑一声道:“也好,本太子便与大王一同征进。”(未完待续。) 第圆六章卞统制大战南军混江龙水灌太原 当下田虎见完颜兀术不再纠缠兵权,又肯一同出兵参赞军机,心头大喜,便拨付卞祥将佐十员,精兵三万,前往迎敌卢俊义,花荣等兵马;又令伪太尉房学度,也统领将佐十员,精兵三万,往榆社迎敌关胜等兵马;田虎亲自统领伪尚书李天锡,郑之瑞,枢密薛时,林昕,都督胡英,唐显,及殿帅,御林护驾教头,团练使,指挥使,将军,较尉等众,挑选精兵五万,择日祭旗兴师,杀牛宰马,犒赏三军。 再传令旨,教兄弟田豹,田彪同都督范权等,及文武多官,辅太子田定监国。叶清得了这个消息,密差心腹,星夜驰至襄垣城中,报知扈三娘。 却说三娘屯驻襄垣城内,早得叶清密保,直说田虎那里来了金国四太子完颜兀术,两家暗通曲款,只恐金兵来援,请泊主早早防备。 听得完颜兀术居然亲身前来三晋之地,三娘微微有些惊愕,但略一思索也便即释然,金国能派曾家南下埋伏,让史文恭来劝说当年的扈家庄投靠金国,当然也能与田虎勾结。 思忖半晌后,三娘便召集诸将商议。少时众将皆至,听了三娘的话后,董平道:“既然田虎恶贼与金军勾结,当迅疾出兵,赶在金军援兵到来前,攻灭田虎,否则金军有援兵前来,田虎难灭矣。” 三娘却摇头道:“若是金军此刻能抽得出兵马来援,那完颜兀术也不会只带百余人前来,我料金军与辽军正在苦战,分不出兵马来援,因此派了完颜兀术前来。若我这里兵马逼迫太甚,只恐完颜兀术劝说田虎引军北逃,便去投了金国。若我等不去攻打,田虎与完颜兀术那里日久定生嫌隙,才好下手。不若我等先按兵不动,引他前来决战,一战定乾坤方才是好。” 诸将闻言,皆恍然大悟,当下商议定了,三娘吩咐各军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十数日后,又得叶清密报,完颜兀术意欲吞并田虎兵权,但未能得手,田虎御驾亲征,分三路兵马前来。闻报后,三娘大喜,视形用兵,当即分拔军马,准备迎敌。 再说卞祥得了田虎旨意,伺候兵符,挑选军马,盘桓了三日,方才统领樊玉明,鲁得源,傅祥,顾恺,寇琛,管琰,冯翊,吕振,吉文炳,安士隆等偏牙各项将佐,军马三万,出了威胜州东门。 军分两队:前队是樊玉明,鲁得源,冯翊,顾恺,领兵马五千,刚到沁源县,地名绵山,山坡下一座大林,前军却好抹过林子,只听得一棒锣声响处,林子背后山坡脚边,撞出一彪军来,却是扈三娘得了叶清消息,密差花荣,董平,穆弘,领精勇骠骑兵五千,人披软战,马摘銮铃,星夜疾驰到此。 军中一将,骤马当先,两手持双头虎钢枪。此将乃是梁山军中第一个惯冲头阵的“双枪将”董一撞,大喝道:“来的是那里兵马?不早早受缚,更待何时?”樊玉明大骂:“水泊草寇,何故侵夺俺这里城池?”董平大怒,喝道:“义军到此,兀是抗拒!”拍马挺双,直抢樊玉明。那边樊玉明纵马捻来迎。二将礩到二十余合,樊玉明力怯,遮架不住,被董平一枪,刺中咽喉,翻身落马。 那边冯翊大怒,挺条浑铁枪,飞马直抢董平。那边“小李广”花荣,骤马接住杀。二将礩到十合之上,花荣拨马,望本阵便走。冯翊纵马赶来,却被花荣带住花,拈弓搭箭,扯得那弓满满的,扭转身躯,觑定冯翊较亲,只一箭,正中冯翊面门,头盔倒卓,两脚蹬空,扑通的撞下马来。花荣拨转马,再一枪,结果了性命。穆弘招动一众骠骑兵,呼啸而上,一齐卷杀过来。顾恺早被穆弘搠翻;鲁得源堕马,被人马践踏身死。北兵大败亏输,五千军马,杀死大半,其余四散逃窜。花荣等骠骑兵,夺了金鼓马匹,追杀北兵,至五里外,却遇卞祥大兵到来。 那卞祥是庄家出身,他两条臂膊,有水牛般气力;武艺精熟,其后又习得兵法韬略,久战成精,乃是贼中上将。当下两军相对,旗鼓相望,两阵里画角齐鸣,鼍鼓迭擂。北将卞祥,见得梁山军马皆是轻骑骠骑军,便知这一支军马厉害所在,当即喝命布阵。只见他立马当先,头顶凤翅金盔,身挂鱼鳞银甲,九尺长短身材,三牙掩口髭须,面方肩阔,眉竖眼圆,跨匹冲波战马,提把开山大斧。左右两边,排着傅祥,管琰,寇琛,吕振四个伪统制官;后面又有伪统军,提辖,兵马防御,团练等官,参随在后。队伍军马,排布拒马阵,两翼强弓劲孥射住阵脚,以防骑兵包抄两翼,后队骑兵掩进,随时准备兜截梁山骑军,中坚却是橹盾兵、长枪兵摆定,十分摆布得整齐。 南阵里董平、花荣、穆弘三将见了北兵阵势,当即喝命一众骑兵勒定马匹。三个聚在一处商议,董平道:“不想北兵中还有如此知晓排兵布阵之人,我等麾下皆是轻骑,只恐难以破敌。”花荣道:“不若与他斗阵,若是能斩将夺旗,便可乱他阵脚,待他阵势一乱,骑兵便好冲突。”穆弘道:“两位少歇,待我出马。” 当下穆弘骤马出阵,大喝:“来将何人?快下马受缚,免污刀斧!”卞祥呵呵大笑道:“瓶儿罐儿,也有两个耳朵。你须曾闻得我卞祥的名字么?”穆弘喝道:“助逆匹夫,义军到此,兀是抗拒!敢与俺斗阵么?!”拍马舞九纹精钢朴刀,直抢卞祥。 卞祥喝一声:“前来送死之辈!”也抡大斧来迎。二马相交,两器并举,刀斧纵横,马蹄撩乱,礩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这边花荣看了暗暗心惊,与董平道:“不想此人不但排兵布阵精熟,武艺也这般了得,若是杀了,也是可惜。”董平笑道:“不若用计降服。”两个都爱卞祥武艺高强,兵法韬略了得,却不肯放冷箭,当下花荣拍马挺枪,上前助战。卞祥力敌二将,又礩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败,董平看得都暗暗咋舌。 北阵中将士,恐卞祥有失,急忙擂起战鼓,步军并两翼稳步上前接战,渐渐迫近。花荣,董平,见天色已晚,他那里军阵严整,不得下手之处,又寡不敌众,也不再战,当即收兵向南,卞祥恐他那里有埋伏,也不追赶,当即收兵,两军各自相距十余里扎寨。 却说田虎催动大军出征,两天行军不过百里,是夜南风大作,浓云泼墨,夜半,大雨震雷。此时田虎统领众多官员将佐军马,已离了威胜城池百余里,天晚扎寨。田虎帐中自有随行军中内侍姬妾,及范美人,便即邀请完颜兀术一同在帐中欢宴。 完颜兀术冷眼只看田虎,心想:“此人稍遇风雨,便畏难不前,如此统兵,败亡乃是迟早之事,但要想个法子,将他这里尚有的数万军马收入囊中,方才是好。”田虎却不知兀术心思,只来劝酒作乐,完颜兀术亦假作笑脸相陪。 次日雨仍旧不歇,不想霖雨一连五日不止,上面张盖的天雨盖都漏,下面又是水渌渌的,军士不好炊爨立脚,角弓软,箭翎脱,各营军马,都在营中兀守,不在话下。那完颜兀术却趁此机会,在各营中,相会北兵诸将,暗通曲款,以金国高官厚禄相诱,以结心腹,田虎兀自不知。 且说徐宁,索超,单廷珪,魏定国,唐斌,耿恭等将,接得文仲容,崔野陆兵,及水军头领李俊等水军船只,众将计议,留单廷珪,魏定国镇守潞城,徐宁等将佐,水陆并进,船骑同行,打破榆社县,再留索超镇守城池。徐宁等众,乘胜长驱,势如破竹,又克了大谷县,杀了守城将佐,其余牙将军兵,降者无算。 徐宁安抚军民,赏劳将士,差人到扈泊主处报捷。次日,徐宁等同时也遇了大雨,在城屯扎,不能前进。忽报:“卢头领留下宣赞,郝思文,吕方,郭盛,管领兵马,镇守汾阳府。卢俊义等已克了介休,平遥两县,再留韩滔,彭玘镇守介休县,孔明,孔亮镇守平遥县,卢头领统领众多将佐军马,见围太原县城池,也因雨阻,不能攻打。” 恰好水军头领李俊在城,听了此报,忙对徐宁说道:“卢员外那里今遇天雨连绵,流水大至,使三军不得稽留,倘贼人选死士出城冲击奈何!小弟有一计:欲到卢先锋处商议。”徐宁听了大喜,当即依允。 当下“混江龙”李俊,即刻辞了徐宁出城,教童威,童猛统管水军船只,自己同了二张,三阮,带领水军二千,戴笠披,冒雨冲风,间道疾驰到卢俊义军前,入寨参见。不及寒温,即与卢俊义密语片晌。卢俊义大喜,随即传令军士,冒雨砍木作筏,李俊等分头行事去了不提。 且说太原城中守城将士张雄,伪授殿帅之职,项忠,徐岳伪都统制之职,这三个人是贼中最好杀的。手下军卒,个个凶残淫暴,城中百姓,受暴虐不过,弃了家产,四散逃亡,十停中已去了七八停。张雄等今被大兵围困,已知梁山替天行道,不会放过自己,当即负固不服。 此时已经阴雨一连数日,张雄与项忠,徐岳计议:目今天雨,梁山野外无所,水地不利,薪刍既寡,军无稽留之心,急出击之,必获全胜。此时是四月上旬,张雄正欲分兵出四门,冲击梁山军,忽听得四面锣声振响。张雄忙上敌楼望城外时,只见梁山军马冒雨穿屐,撤了平地营寨,俱登高阜山冈。 张雄正在惊疑,又听得智伯渠边,及东西三处,喊声振天,如千军万马狂奔驰骤之声。霎时间,洪波怒涛飞至,却如秋中八月潮汹涌,天上黄河水泻倾:真个是功过智伯城三板,计胜淮阴沙几囊。(未完待续。) 第圆七章水灌太原破城池用计赚营擒卞祥 原来那太原县城池,只因宋初时,宋军征伐汉国,得破太原城后,宋太宗深恨太原城高池深,抵挡宋军日久,城破后,便将太原城池拆除。直至熙宁年间,方才重新修缮,田虎起兵后,又再加固城池,自然不及宋初时太原雄城坚固,且无原来宋初太原城那般防御完备,更无思虑水攻这一遭,是以并无分水泄洪之水道辅助守御。 “混江龙”李俊正是见得如此,乘大雨后水势暴涨,同二张,三阮,统领水军,约定时刻,分头决引智伯渠及晋水,灌浸太原城池。顷刻间,水势汹涌,但见:骤然飞急水,忽地起洪波。军卒乘木筏冲来,将士驾天潢飞至。神号鬼哭,昏昏日色无光;岳撼山崩,浩浩波声若怒。城垣尽倒,窝铺皆休。旗随波不见,青红交杂兵戈。汨浪难排,霜雪争叉。僵尸如鱼漂沉浮,热血与波涛并沸。须臾树木连根起,顷刻土题贴水飞。 当时城中鼎沸,军民将士,见水突至,都是水渌渌的爬墙上屋,攀木抱梁,老弱肥胖的,只好上台上桌。转眼间,连桌凳也浮起来,房屋倾圮,都做了水中鱼虾。城外李俊,二张,三阮,乘着飞江天浮,逼近城来。平地水深数尺,恰可通行小舟,一众梁山水军驾小舟冲击城垣。 到得城下,只见水深数尺,恰至城垣半中,尚不能攀援,李俊当即喝命小舟一分为二,一部载强弓劲孥射住城头,另一部直抵城下。 三五百只小船直抵城下后,水军将士口含利刃,将软梯搭住,攀缘上城,各执利刃,砍杀守城士卒。又有一支水军驾五只小船,其上皆放炸药,至冲入城门洞口而来,随后引燃火线,众水军凫水而走,须臾一声巨响,烈焰冲天,瓦砾嘣飞,那城门连同城门楼子被炸飞上天,再被水一冲,周遭城墙无不倾倒,现出十余丈宽阔口子来,梁山水军鼓噪驾船突入城内。 张雄正在城楼上叫苦不迭,被张横,张顺从小船飞身上城,手执朴刀,喊一声,抢上楼来,一连砍翻了十余个军卒,众人乱窜逃生。张雄躲避不迭,被张横一朴刀砍翻,张顺赶上前,卡察的一刀,剁下头来。 梁山水军突入城内后,李俊一边命三阮驾船杀入城内,一边命二童驾船左右救助百姓。比及水势汹涌而来,城内军民,大多都爬上屋顶树梢避水,少数落水的抱住梁扇门柱呼救,二童驾船施救,救得不少军民。 放眼望去,只见太原城内,街道四面环水,梁柱门扇,窗棂什物,战死北兵尸骸顺流壅塞南城。城中只有避暑宫,是北齐神武帝所建,基址高固,当下附近军民,一齐抢上去,挨挤践踏,死的也有二千余人,连那高阜及城垣上,一总所存军民,总有数万人。城外百姓,却得卢俊义密唤里保,传谕居民,预先摆布,锣声一响,即时都上高阜。况城外四散空阔,水势去的快,因此城外百姓,不致湮没。 当下“混江龙”李俊,领水军据了西门;“船火儿”张横,同“浪里白跳”张顺,夺了北门;“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占了东门;“活阎罗”阮小七,夺了南门:四门俱竖起梁山军旗号。 至晚水退,现出平地,李俊等大开城门,请卢俊义等军马入城。城中鸡犬不闻,淤泥尸骸阻塞街道。虽是张雄等恶贯满盈,李俊这条计策,也忒惨毒了,城内房屋倾倒无数,好在李俊教人施救,否则死伤必重。 只见二童救下的百姓军民,并水退后,屋上、树上下来的军马,皆在两旁街道叩拜求饶。卢俊义查点这夥人中,只有十数个军卒,其余都是百姓。项忠,徐岳爬在帅府后傍屋的大桧树上,见水退,溜将下来,被南军获住,解到卢俊义处。卢俊义教斩首示众。并连一并生擒的北兵,皆由百姓指认,但有大罪的皆交予百姓发落。 随后卢俊义吩咐,打开仓禀,抢救出些粮食,于军中再调集一些粮草后,分发给一众百姓。又于太原府库中银两铜钱,分发赈济城内外被水百姓,教其重新建盖房屋,梳理街道。差人往扈三娘处报捷;一面令军士与百姓一同埋葬骸,只恐瘟疫横行,卢俊义又按三娘《四时温病防备论》所说,教人采购石灰,四处泼洒,又教军士晓谕百姓,但凡饮水必须煮沸再饮,清理街道,扑灭蚊虫鼠蚁,防备瘟疫,又召百姓,给予工钱,修城垣居,召民居住。 不说卢俊义在太原县抚绥治理,再说太原未破时,卞祥那里与梁山军马董平、花荣、穆弘等对阵,各有胜败,卞祥见梁山军马势大,不能得胜,正在营内闷闷不乐。 此时却有偏将来报,直说大营外有故人前来相见,卞祥心下疑惑,命人请进来看,只见那人到了帐内一看,来人却是盛本。卞祥微微惊讶道:“兄弟何来?” 盛本道:“前番壶关失陷,我引兵拼死杀出重围,赶到昭德,只因乔道清不听我言,引兵前去厮杀,却被梁山入云龙公孙胜破去法术,被逼投顺。我失陷昭德之内,不能走脱,不得已假意投顺与他。现今闻得兄长提兵到此,特来相投。” 卞祥大喜道:“兄弟在梁山那里,知他虚实,如今来投,破敌不难。”盛本道:“梁山这支兵马,统兵的乃是董平、花荣、穆弘三个,如今扎营十余里外,他那营盘虽是防御严密,但小弟统兵镇守的西南角上却可突入,不若今晚兄长提兵马夜袭,从西南我营盘之处突入,定可大获全胜。兄长军马到了营前,我便命军马在营前举三盏红灯为号。” 卞祥闻言大喜,当即答允,盛本自回梁山军营。到得子夜时分,卞祥亲自统领大军前去夜袭,只留数千人守卫大营。当下人披软战,马衔草枚,绕道梁山大营西南面。 到了近前,果然见得营门那里打起三盏红灯笼来,卞祥大喜,当先领军马冲入营内,却不想放到营地中央,脚下一空,卞祥并为头百余名军士尽皆踏空,落入陷坑之内。便在此时,大营四面,梁山伏兵尽出,无数火把四面围定来,一众劫营的北兵不曾走脱一个,或擒或杀,全军覆没。 卞祥陷入陷坑内,被左右绕勾手搭住,擒了上来,绑缚至董平面前,董平亲自解缚,以礼相待,卞祥见大势已去,董平又极力招揽,再想乔道清这等人物都降了梁山,便也投降。 天明时分,卞祥到北军营内,招降一众军马投顺梁山,至此卞祥这一路军马尽皆投顺。 却说田虎尚不知卞祥失利,他统领五万大军,因雨在铜山南屯扎,探马报来,邬国舅病亡,郡主郡马,即退军到襄垣,殡殓国舅。田虎大惊,差人在襄垣城中传旨,着琼英在城中镇守,全羽前来听用,并问为何差往襄坦人役,都不来回奏。 至晚不见回报,田虎兀自烦闷,完颜兀术那里却冷笑道:“此事蹊跷,邬梨无缘无故便此病亡,事先未曾听得消息,再者我看那琼英与全羽两个,派来的信使皆语焉不详,定然有诈。”田虎心头虽疑,但不肯相信,只道:“琼英乃邬梨之女,料不会反。”完颜兀术冷笑不语。 次日雨霁,平明时分,流星探马飞报将来,说梁山泊主扈三娘差孙安,马灵,领兵前来拒敌。田虎听报,大怒道:“孙安,马灵,都受我高官厚禄,今日反叛,情理难容。待寡人亲自去问他。卿等努力,如有擒得二人者,千金赏,万户侯。”完颜兀术道:“琼英、全羽敌我未明,孙安、马灵前来,定然乃是诱敌之举,当务之急,应率军退走,先稳守威盛为上。” 田虎怒道:“亲提大军到此,岂能不战而退?”当下田虎亲自驱兵向前,与梁山军马相对。北军观看梁山军旗号,原来是“病尉迟”孙立,“铁笛仙”马麟。北阵前金瓜密布,铁斧齐排,剑戟成行,大旗开处,北兵诸将拥着田虎到了阵前来。 孙安、马灵见得田虎,便即指着道:“那帅旗下,金冠黄袍的便是田虎!”孙立、马麟两个听了,都是大呼一声:“贼首既现,当奋勇向前,一举成擒,便可早完战事!”当下一众梁山军马擂鼓而起,中间重甲步兵冲阵而上,两翼铁骑分出,恰似一群猛虎噬羔羊一般,直扑北兵。 北兵立足未稳,只见梁山军马只顾朝中军穿凿而来,顿时大乱,诸将掩着田虎先走,中军一乱,其余各部也各自后退,这一退便再也收不住脚,梁山军马追杀而至,北兵大败。 阵后完颜兀术见了梁山军势,又见田虎之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谓左右道:“当仔细梁山军马,该部如此骁勇,与我大金军马不相上下,日后入寇,若不为我所用,便是我大金劲敌!”(未完待续。) 第圆八章张清计赚擒田虎扈岚百骑追兀术 只见北兵诸将及金吾校尉等将,领着五千败残军马,拥护田虎奔逃。正在危急,忽的又有一彪军马,从****至。田虎见了,仰天大叹道:“天丧我也!”北军看那彪军马中,当先一个俊庞年少将军,头戴青巾绩,身穿绿战袍,手执梨花枪,坐匹高头雪白卷毛马,旗号上写的分明,乃是“中兴平南先锋郡马全羽。” 那时叶清紧随田虎,看了旗号,奏知田虎。田虎传旨,快教郡马救驾。那全郡马近前,下马跪奏道:“臣启大王:甲胄在身,不能俯伏,臣该应死。”田虎道:“赦卿无罪。”全郡马又奏道:“事在危急,奉请大王到襄垣城中,权避敌锋。待臣同郡主杀退梁山军马,再请大王到威胜大内,计议良策,恢复基业。” 田虎大喜,传下令旨,即望襄垣进发。此事背后完颜兀术引百余骑金国骑兵赶至,劝道:“邬梨之死不明不白,此时不可进城,先退回威盛再做定止!”田虎皱眉道:“郡马都已经到此救驾,何故疑他?”完颜兀术冷笑道:“果真是一方草寇,见识浅薄,不听我言,必定后悔。”当下一声喝令道:“大金儿郎们,随我杀出重围,我们回中京去!”田虎心头大怒,却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望着完颜兀术引百余骑自去。 田虎见兀术去了,只命全郡马在后面,抵挡追赶的兵将。田虎等众,已到襄垣城下,背后喊杀连天,追赶将来。襄垣城上守城将士看见,连忙开城门,放下吊桥。偏将胡英引兵在前,军士听见后面赶来,一拥抢进城去,也顾不得甚么大王。胡英刚进得城门,猛听得一声梆子响,两边伏兵齐发,将胡英及三千余人,都赶入陷坑中去,被军士把长枪乱搠,可怜三千余人,不留半个。 城中大叫“田虎要活的!”田虎见城中变起,方知是计,完颜兀术之语尚犹在耳,心头又悔又恨,也顾不得多想,急勒马望北奔走。 张清,叶清拍马赶来,田虎那匹好马行得快,张清,叶清领军士赶不上,已离了一箭之地,只见田虎马前,忽地起阵旋风,风中见出一个女子,大叫道:“奸贼田虎,我仇家夫妇,都被汝害了,今日走到那里去?”就女子身旁,又起一阵阴风,望田虎劈面滚来,那女子寂然不见。 田虎坐下马,忽然惊跃嘶鸣,田虎落马堕地,摔个七晕八素,不知身在何处,被张清,叶清赶上,跳下马来,同军士一拥上前擒住。眼见被擒,田虎长叹一声道:“悔不听四太子,果有此报。” 却说一众北兵见田虎被捉,正惊骇万分之时,数内有田虎心腹唐昌领众挺枪骤马来救。张清见唐昌抢来,急忙上马,拈一石子飞来,正中唐昌面门,撞下马去。 张清大叫道:“我不是甚么全羽,乃是梁山一丈青部下没羽箭张清。”众北兵听得皆是痴呆。便在那时李逵,武松,领五百步兵,从城内抢出来,二人大吼一声,把那殿帅将军,金吾校尉等二千余人,杀的星落云散。张清刺杀了唐昌,缚了田虎,簇拥入城,闭了城门,待城外梁山军马杀退北兵,方可解去。 再说城外扈三娘引三路军马与北兵鏖战一日,杀死北兵二万余人,余众皆降,乱军之内却不见田虎。便在此时,城内来报,直说张清已经捉了田虎,三娘闻言,不惊不喜,只淡淡道:“冢中枯骨,早晚必擒。我只问可曾捉得那金国四太子完颜兀术?” 来人道:“那金国四太子未曾随田虎入城,独自领百余骑投北而去,乱军中不知去向。”三娘脸色一沉道:“若能捉得这金国四太子,胜似十个田虎!”沉吟片刻后,当即命董平接掌兵马,统帅军马继续围剿北兵,自己领五百精锐亲卫骑兵往北追去。 望北追出十余里地时,却听前面一阵厮杀之声传来,三娘赶上前去,转过一处山坳看时,却见前面百余骑马军列阵,阵前一个胖大莽和尚正与一员番将厮杀,那百余骑马军皆是雕翎裘帽,游牧袍服,一望便不是中原装束。 那莽和尚却是鲁智深,见得厮杀,三娘赶将上去,一众番将军马见得有军马到来,略略退去。三娘便在阵前喝道:“吾师且退,但有话说!” 鲁智深猛一禅杖迫退那番将,退至三娘旗下,三娘勒马眯着眼睛望了那番将几眼问道:“来着可是金国四太子兀术?”她面上虽和颜悦色,但杀心大起,这完颜兀术将来南侵中原会有何作用,三娘早已洞悉,是以但有击杀此獠机会,是万万不肯放过的。 那番将正是北遁的完颜兀术,见得来了一众骑兵,拥出一员女将来,当下朗声道:“正是,兀那女将,可是梁山泊主一丈青?” 三娘悄悄拉出金雕弓,侧身搭箭上弓,口中朗声道:“正是!你金国与我梁山无冤无仇,何故至此,相助田虎?当中可有话说?请近前说话。” 完颜兀术听她柔声软语,又想见她真容,当下策马上前几步,当见得三娘真容时,顿时痴呆,惊为天人,心下暗道:“传闻此女不但武艺非凡,兵法谋略更是上乘,若能娶之为妻,其麾下兵马皆为我所用,莫说军中大权,便是国中皇位,还能逃得过我之手么?” 想到此处,完颜兀术略略欠身道:“久闻泊主巾帼英名,本太子钦慕已久,今日得见,万分幸事。只因之前与田虎有盟约,因此不得不前来相助,但我不想与泊主为敌,是以并未带军马前来,还请泊主赎罪。” 三娘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那一笑却如笑颜花开,一众番将皆看得痴呆,只听她银铃般声音道:“四太子当我三岁孩童焉?” 完颜兀术道:“此乃诚实之言,并无虚假。”三娘又道:“这般说来,你是想与我梁山修好了?”完颜兀术道:“正是,想我大金国正攻打辽国,久闻梁山军马威名,泊主飒爽英姿,本王子钦慕久矣,不知泊主可愿委身下嫁本王子,将来做个金国皇后?” 方才说道这里,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兀术急忙躲避,只觉耳上一痛,却是三娘趁他说话之时,偷放一箭,直射面门,也算兀术自幼渔猎,于危险天生有种预感,但觉杀气一起,身躯自然戒备,只觉寒气扑面是,千钧一发之际,侧头躲开,那箭正中耳上银环,将那银环连着耳垂一并射落。 完颜兀术一抹之下,头面皆是鲜血淋漓,心下已知晓这扈三娘引自己说话,一直存了杀机,当下大怒喝道:“好个阴险狡猾的贼贱人!”话语才落,三娘又是连珠箭射至,兀术急忙举马鞍上银盾抵挡,三娘那边一声唿哨,厉声喝道:“金虏一个也别放过!”一众梁山亲卫骑军呼啸赶杀上前,鲁智深当先策马舞杖冲阵,口中喝骂道:“腌脏番狗,竟敢对泊主无礼!” 完颜兀术见兵马冲来,策马掩面逃回,麾下百余骑拼死上前抵敌。完颜兀术麾下皆是金国精锐,这边梁山亲卫也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两厢里接住厮杀,顿时鲜血横飞,人人忘呼酣战,战马嘶鸣咆哮。 金军骑兵远有弓弩、标枪、飞斧,近战有弯刀、狼牙棒,马上技法娴熟,与梁山亲卫骑军战个不相上下,但无奈梁山军中有三娘、鲁智深两员猛将,又人数占优,斗不多时,已经死伤五十余骑,几名番将见势不妙,急忙护着完颜兀术先走,余众拼死断后。 完颜兀术策马奔出百余步,回头恨恨望着那杆白莲替天行道旗暗骂道:“田虎不听我言,败亡乃迟早之事,但不想梁山这贼贱人,居然暗存杀心,终有一日,定将你擒住,臣服胯下!” 三娘与鲁智深领一众亲卫厮杀片刻后,终将百余骑金军全数杀死,那金军百余骑竟无一人逃走或投降,梁山亲卫这边占尽优势,却还是死伤了五十多人,战力与三娘亲自调教的亲卫竟然不相上下,令三娘咋舌不已。 三娘却不知晓,女真长于东北酷寒之地,自古渔猎,饥饱靠天,能长大成人的战士,皆是壮硕非常之辈,此乃自然优胜劣汰之法,是以女真将士人人力大雄健,又兼长期与东北熊虎等野兽搏斗,自然是个个皆勇士。此次南来,完颜兀术带的又都是麾下最为精锐亲卫,因此战力尚在三娘亲卫之上,而三娘麾下精锐不过成军数年,也只是比这些从小杀戮的女真勇士稍逊一筹,也可自豪了。 待杀死最后一个金国骑兵后,再看完颜兀术时,已经没了踪影,三娘料想追不上,也不再追赶,便与鲁智深相会,问道:“吾师何来?”鲁智深将前事说了后道:“卢员外那里水军破太原,洒家不习水战,在那里帮不得手脚,因此转回泊主这便来帮手,不想路上遇得那番将,便厮杀一阵。” 三娘微微颔首,又道:“原本想便在此处杀了这番将,但却让他走了。”鲁智深道:“这番将虽有些武艺,但并非十分出众,何故定要至他于死地?”三娘道:“他汉话说得如此利落,定是多习我中原文化,此等人必定智计韬略非凡,将来金军入寇,定是一大心腹之患。” 鲁智深若有所思颔首,三娘又问道:“今日小战一阵,鲁大师以为我梁山军马能胜过金兵么?”鲁智深道:“马战之上,他兵马比我军更强,但若是三军齐出,未知胜败。此趟好在他们人少,我们人多,方才能胜!”三娘嗯了一声,心头暗想:“便连鲁智深都不敢说一定能胜,看来我麾下兵马还须再严加操练才是。但他说对了一句话,我们人多,女真人少!”(未完待续。) 第圆九章假扮赚城破威盛真凶伏法灭北兵 当下三娘、鲁智深两个收兵返回,沿途又遇得一些败退的北兵,两个引军冲杀一阵,招得不少降兵,待回到铜山侧,此时已是酉牌时分。 到了这里,董平兵马接住,说了战事,原来北军无主,四面八方,乱窜逃生。范美人及姬妾等项,都被乱兵所杀。李天锡,郑之瑞,薛时,林昕,领残兵万余人,上铜山据住,董平领兵四面围困。 三娘沉吟片刻,忙传将令,教董平先围住铜山,差军星夜疾驰到襄垣,教武松等坚闭城门,看守田虎,教张清领兵速到威胜,策应琼英等。 原来琼英已奉三娘密计,同解珍,解宝,段景住,郁保四,蔡福,蔡庆,带领五千军马,尽着北军旗号,伏于武乡县城外石盘山侧。琼英等探知田虎与梁山军马厮杀正烈,琼英领众人星夜疾驰到威胜城下,相机赚城。 是日天晚,已是暮霞敛彩,新月垂光,琼英在城下莺声娇啭叫道:“我乃郡主,保护大王到此,快开城门!”当下守城军卒,大张火把望下去,见果然都是自家军服旗号,又见琼英郡主在内,当下飞报王宫内里。 田豹,田彪闻报,上马疾驰到南城,忙上城楼观看,果见赭黄伞下,那匹雕鞍银白马上,坐着大王,马前一个女将,旗上大书郡主琼英,后面有尚书都督等官,远远跟随。只见琼英高声叫道:“胡都督等与梁山军战败,我特保护大王到此。教官员速出城接驾!” 田豹等见是田虎,即令开了城门,出城迎接。二人到马前,只听马上的大王大喝道:“武士与寡人拿下二贼。”军士一拥上前,将二人擒住。 田豹,田彪大叫:“我二人无罪!”急要挣扎时,已被军士将绳索绑缚了。原来这个田虎,乃是三娘教孙安拣择南军中与田虎一般面貌的一个军卒,依着田虎妆束;后面尚书都督,却是解珍,解宝等数人假扮的。当下众人各掣出兵器,蔡福,蔡庆领五百余人,将田豹,田彪连夜解往襄垣去了。 城上见捉了田豹,田彪,又见将二人押解向南,情知有诈,急出城来抢时,却被琼英要杀田定,不顾性命,同解珍,解宝一拥抢入城来。守门将士上前来礩敌,被琼英飞石子打去,一连伤了六七个人,解珍,解宝帮助琼英杀,城外段景住、郁保四,急教军士卸下北军打扮,个个是南军号衣,一齐抢入城来,夺了南门。郁保四,段景住挺朴刀,领军上城,杀散军士,竖起梁山旗号。 城中一时鼎沸起来,尚有许多伪文武官员,及王亲国戚等众,急引兵来杀。琼英这四千余人深入巢穴,正大呼酣战,北兵抵挡不住梁山雄兵,街上战了多时,败退入宫城据守。 那宫城修建得颇为坚固,琼英等一时间未能有攻城器械,因此只能先围困住。待得天明,却得张清领八千余人到来,驱兵入城,见琼英,解珍,解宝正围住宫城,张清上前相见了,对琼英道:“不该深入重地,又且众寡不敌。” 琼英道:“欲报父仇,虽粉骨碎身,亦所不辞!再者梁山军马雄壮,四千之众便杀得北兵困在宫城内不敢出来!”张清道:“田虎已被我擒捉在襄垣了。”琼英方才喜欢,当下张清、琼英、解珍、解宝聚拢一处,商议如何攻破宫城。 正商议如何攻取威盛田虎宫城时,忽闻探马来报,直说城外有大批军马到来,看旗号却是卢俊义军马。张清、琼英等闻言大喜。也是天厌田虎之恶,张清等围住宫城,又得卢俊义打破沁源城池,统领大兵到来,见了南门旗号,急驱兵马入城,与张清合兵一处,赶杀城内散乱北军。杨志,杜迁,宋万,领兵夺了东门;雷横,杨林,欧鹏,夺了西门;李忠,周通,领兵夺了北门;焦挺,穆春,郑天寿,邹渊,邹润,领步兵,来到宫城前。 张清、琼英接住,言说宫城壁垒森严,郑天寿当即笑道:“我等带了许多火药进城,管他什么宫门炸开便是!”当下郑天寿亲领邹渊,邹润两个并数十名重甲步兵,皆披重甲,后面弓弩手射住宫墙上北兵箭手,便如此大刀阔斧,直到宫门前,堆上十数个火药坛子,点上引线,随后迅疾退开。 少时,宫门被炸得粉碎,红光冲天而起,烟腾弥漫,声若奔雷。琼英头一次见得此等威势,倒是吓了一跳,张清轻轻握住玉手安慰道:“这便是扈泊主所创的火药炸城之法。”琼英吐了吐小舌头道:“此等威势,毁天灭地,莫说血肉之躯,便是铜墙铁壁也不能当。有此攻城利器,今后什么城墙都不管用了。” 果然那宫门并周遭一大段宫墙皆被炸毁,郑天寿等步军当即从王宫前面砍杀入去;龚旺,丁得孙,李立,石勇领步兵,也一般炸开后宰门砍杀入去:杀死王宫内院尚在抵御的侍卫、北兵无数,内里嫔妃,姬妾,内侍人等纷纷跪地求饶,梁山军皆擒获。 田定闻变,自刎身死。张清,琼英,张青,孙二娘,唐斌,文仲容,崔野,耿恭,曹正,薛永,李忠,朱富,时迁,白胜,分头去擒杀伪尚书,伪殿帅,伪枢密以下等众,及伪封的王亲国戚等贼徒,这些人正是田虎害民羽翼,除之而后快,正是:金阶殿下人头滚,玉砌朝门热血喷。莫道不分玉与石,为庆为殃心自扪。 当下梁山在威胜城中,清剿田虎残余兵马,但有负隅顽抗的,皆是杀了,余众皆降。卢俊义传令,不得侵害百姓,连忙差人先往扈三娘处报捷。 当夜梁山军直搜杀至五更方息,军将降者甚多。天明,卢俊义计点将佐,所部将佐,都无伤损。只有降将耿恭,被北兵残兵败将在城内街市上,放暗箭射死。卢俊义心头黯然,命人厚葬耿恭,打听耿恭家小,接回梁山安顿。 众将都来献功。焦挺将田定死尸托来,琼英咬牙切齿,拔佩刀割了首级,把他尸骸剁做肉泥喂狗。此时邬梨老婆倪氏已自刎死,琼英寻了尸体与邬梨合葬一处,又寻得叶清妻子安氏,辞别卢俊义,同张清到襄垣,将田虎麾下擒得伪官、宫内妃嫔等押解到扈三娘处。 卢俊义正在料理军务,忽有探马报来,说北将房学度将索超围困在榆社县。卢俊义即教关胜,雷横,杨林,周通,领兵去解救索超等。 次日,扈三娘亲自领军,攻破李天锡等退守的铜山,得琼英献俘于军前。三娘收兵回襄垣后,当即升厅,命铁面孔目裴宣细细审问一众田虎麾下被擒伪将官,但凡有大罪害民的,悉数斩首示众,并无过犯,只是被裹挟的,挑选有才干者,劝降加入梁山军中。 其余田虎宫内妃嫔、内侍人等,也都由琼英细细探问,但凡是被田虎抢掳而来的女子,悉数给予盘缠,放其回家,一众内侍大多也都是被裹挟屈从,除将几个罪大恶极的内侍杀了之外,其余的也都放其回家。却有十余人不愿回家的,苦苦哀求,三娘也只得先留在军中服侍。 在襄垣处断完后,三娘统领大兵,已到威胜城外,卢俊义等迎接入城。三娘出榜,安抚百姓。董平等将卞祥引来;三娘见卞祥状貌魁伟,亲自安慰,以礼相待。卞祥见扈三娘如此义气,早年间他又多曾听白莲教法,虽未曾入教,但也是白莲教信众,当下感激,死心塌地归降了。 次日,张清,琼英,叶清将田虎,田豹,田彪,囚载陷车,解送到来。琼英同了张清,双双的拜见泊主扈三娘;琼英拜谢王英等昔日冒犯之罪,王英笑道:“如今与张清兄弟成亲,便是弟妹,俺也再不敢无礼。”众将都是一起笑了。 三娘叫将田虎等监在一边,待大军班师回梁山,而田虎等人还是有用的,可以用他与宋廷做笔交易,因此暂且先留下性命,只等与宋廷谈判后便交给宋廷,解送东京献俘;即教置酒,与张清,琼英庆贺。 当日有威胜属县武乡守城将士方顺等,将军民户口,册籍,仓库钱粮,前来献纳。三娘赏劳毕,仍令方顺依旧镇守。三娘在威胜城一连过了两日,休整兵马,探马报到,说关胜等到榆社县,同索超内外夹攻,攻杀了北将房学度;北军死者五千余人,其余军士都降,田虎麾下最后一枝残兵也被剿灭。 三娘大喜,对众将道:“都赖众兄弟之力,得成剿平贼祸,解救三晋百姓之功。”即细细标写众将功劳,及张清,琼英擒贼首,捣贼巢的大功,以备回山后封赏。又过了三四日,关胜兵马方到,又得镇守卫州呼延灼差人来报,直说宋廷以高俅为帅,统领十三万西军宋兵,已经赶至卫州左近,意图不轨,他那里准备先提兵迎击。 听了这话后,梁山诸将皆是又惊又怒,李逵跳出来叫道:“贼厮鸟的官军,俺们与田虎厮杀之时,不见他提兵来助,如今我等大功告成,他便巴巴赶来抢功劳!”(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窃据要地欲不轨抗旨不遵再兴兵 闻得宋兵来袭,公孙胜摇头道:“宋兵此来并非抢功,而是想趁我与田虎鏖兵,他好从后渔人之利。更兼卫州那里,距离东京稍近,过了卫州,驱原武县,过了黄河,再东行百里便是东京,我梁山军马屯驻卫州,迟迟不肯交割城池,大有威逼东京之嫌,因此宋廷惊疑。” 三娘笑道:“原来我命呼延灼守卫州,便是要在东京头上悬一柄利剑之意,我梁山要逼宋廷开镇山东,卫州必不可丢!” 李逵瞪大眼睛却道:“田虎这里兵马都被我等剿了干净,他来渔利什么?” 三娘哑然失笑道:“我们这里方才攻破威盛两日,宋廷那里消息闭塞,哪里知道我等已经剿平了田虎?定然还道我们正与田虎在壶关对峙。” 李逵一拍脑门道:“是这个道理,宋廷那里没有俺们的信鸽,三晋之地内,都是我们人马驻守,又无人与他们通消息,定然不知此事。好个贼厮鸟高俅,上趟教他走了,不曾砍下他的驴头,这次巴巴的来送人头了,嫂嫂,俺点起本部蛮牌兵,赶去卫州,先砍了高俅这厮来!” 三娘摆手止住李逵,沉吟片刻后道:“此处留下张清、琼英、叶清三位引五千兵马驻守,其余兵马一起赶赴卫州!既然高俅来送人头,俺们便收下了!这一仗定要打得宋廷服软!”诸将轰然领命。 当下三娘教下将令,军马分为两路,一般的卢俊义引一路,从西路回卫州,三娘自率领一路,从东路回卫州,两军约好,在卫州会合。次日,卢俊义点齐军马,便即开拔,稍后,三娘也点起军马往卫州而来。 一路无话,不一日到了壶关,壶关守将接住,又得呼延灼军报,说高俅大军围住卫州城,厮杀一天,被梁山军马打退。李逵大怒道:“高俅这厮,果真来打俺们城池,当真不要脸,嫂嫂,俺做先锋赶去。” 壶关这里地势险要复杂,骑兵行路不便,惟独李逵所部皆惯走山路之人,三娘当即应允,命李逵、樊瑞、项充、李兖四将统领三千蛮牌兵先行,大军随后出壶关南下卫州。 却说宋廷那里,自从梁山军马引军攻打田虎而去后,枢密院、殿帅府每日都差遣密探探听消息。这一日得密探传回消息,直说梁山军首仗便解了卫州之围,童贯、高俅大喜过望,当即入宫与天子报喜。 天子闻言,亦是龙颜大悦,正待商议梁山招安条件之时,童贯却道:“首仗小胜,不足为赏,且待她灭了田虎,再做封赏不迟。”高俅也道:“眼下方才出兵,若是便答允那一丈青开镇山东,只恐她后面便不努力进兵。”天子闻言,觉得有理,便稍缓计议。 但却不曾想得,数日后,卫州府尹差人前来密报,直说梁山军马不但占了卫州被田虎侵夺的州县,便连卫州治所也强行派兵驻扎,卫州兵微将寡,不能与之争衡,只得从权。 闻报后,童贯、高俅皆是大怒,当即奏明天子。童贯道:“此女贼包藏祸心,侵夺梁山周边府县还不够,还想取田虎而代之,如今强行夺了卫州,那卫州之地距离东京不远,过了卫州,驱原武,过黄河后,东京便遥遥在望。这女贼占据此地不肯交割,便是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天子是个没主意的人,但数内有宿元景出班奏道:“梁山出兵之前,未曾与其约定收复州县后如何交割,卫州那里乃梁山进兵屯粮之所,定然是要重兵守御。既然如今她那里进兵收复州县,便请陛下降旨,命其交割收复州县,若是肯交割回来,便表明她一丈青并无取代田虎之意。” 天子闻言,便教下旨意,又命选出官员,奉旨前去接收梁山收复的三晋州县。 却不曾想,十余日后,又得所报,直说那一众官员到了卫州,却被拒之门外,守将关胜、呼延灼直说现下尚在交兵,不能交割城池,也不领旨,一众官员只得退回左近州县等候旨意。 朝堂之上,闻得此言,宿元景也没了话语,童贯、高俅两人皆是大怒道:“梁山贼寇,侵夺州县之心不死,占据要地卫州不肯交割,必是反志不减,无招安之意,恳请陛下降旨,派遣大军从后攻打梁山贼兵,收复三晋之地,解京城北面之厄!” 便在朝堂之上,群臣见梁山收复三晋州县,却拒不交割,更不接奉圣旨,便是宿元景这等力主招安之人也没了言语,童贯、高俅、蔡绦等人又撺掇天子出兵,无奈之下,天子虽有心维护,但却无台阶可下,只得依允出兵之事。 当下高俅出班奏曰:“微臣不材,愿效犬马之劳,去征剿此寇,伏取圣旨。”天子云:“既然卿肯与寡人分忧,任卿择选军马。”高俅又奏:“三晋之地,有黄河天险,非仗舟船,不能前进,此前多造战船以备征伐梁山,却不期被她焚毁许多,如今数月督造,战船已成,黄河舟师复有,请旨携舟师出征。”天子曰:“委卿执掌,从卿处置。但要切记,若梁山还有招安之心,便断不可兵戎相见。”高俅奏道:“微臣遵旨!只容宽限,以图成功。”天子令取锦袍金甲,赐与高俅,另选吉日出师。 当日百官朝退,童贯,高俅便唤中书省关房掾史,传奉圣旨,定夺拨军。高太尉道:“前者有十节度使,提兵在京城附近屯驻,都已经整备齐当,请枢密降钧帖,差拨为将。”童贯依允,便发十道扎付文书,仰各部领所属西军精兵一万,整备取齐,听候调用。 随后高俅又调拨拱卫东京黄河舟师这一枝水军,为头统制官,唤做刘梦龙,便是淮上水军精锐,统领一万五千水军,大小阵船一千五百只,屯驻御河口,以备征进。 高太尉知道此战水军要紧,依旧命心腹人牛邦喜,也做到步军校尉,教他辅佐刘梦龙左右。高太尉帐前牙将极多,於内两个最了得:一个唤做党世英,一个唤做党世雄:弟兄二人,现做统制官,各有万夫不当之勇。 高太尉又去御营内选拨精兵一万五千,教党氏兄弟统领,以为自己中军护卫,并调闻焕章为随军参军,一同征进。通共各处军马一十三万,先於诸路差官供送粮草,沿途往三晋之地交纳。高太尉连日整顿衣甲,制造旌旗,未及登程,有诗为证:轻事贪功愿领兵,兵权到手便留行。幸因主帅迟迟去,多得三军数日生。 再说高太尉在京师提备兵马,准备粮草,俄延了二十余日,都准备齐当了,高俅先发御营军马出城,又选教坊司歌儿舞女三十余人,随军消遣。 宣和三年三月十一日,至日祭旗,辞驾登程,正好是阳春三月,却好一月光景,大小官员都在长亭饯别。高太尉戎装披挂,骑一匹金鞍战马,前面摆著五匹玉辔雕鞍从马,左右两边,排著党世英,党世雄弟兄两个,背後许多殿帅统制官,统军提辖,兵马防备团练等官,参随在後。那队伍军马,十分摆布得整齐,诗曰:匿奸罔上非忠荩,好战全违旧典章。不事怀柔服强暴,只驱良善敌刀枪。 那高太尉部领大军出城,来到长亭前下马,与众官作别,饮罢饯行酒,攀鞍上马,登程望三晋之地进发。於路上纵容军士,尽去村中纵横掳掠,黎民受害,非止一端。 却说高俅大军摆布上路,渡过黄河后,十三万兵马,水陆并进,十路军马分两路拱卫中军前进,有节度使王文德领著京兆等处一路军马,哨探前出,离卫州尚有四十余里。 当日催动人马,赶到一个去处,地名凤尾坡,坡下一座大林。前军却好抹过林子,只听得一棒锣声响处,林子背後山坡脚边转出一彪军马来,当先一将拦路。那员将顶盔挂甲,插箭弯弓,手提双鞭,背后旗号写道:“双鞭呼延灼。”两手提水磨双铁鞭,此将正是梁山征伐三晋之地时,镇守卫州大将呼延灼。 呼延灼勒定战马,截住大路喝道:“来的是那里兵马?提大军到此意欲何为?”这王文德兜住马,呵呵大笑道:“瓶儿罐儿也有两个耳朵,你须曾闻我等十节度使累建大功,名扬天下,大将王文德麽?” 呼延灼马上略略欠身,喝道:“原来是王节度使,来此何为?”王文德听了大怒,骂道:“反国草寇,朝廷好心招安,教汝等攻灭田虎,为何不肯奉旨交割收复之州县?汝等占住三晋之地,意欲何为?” 呼延灼大声喝道:“非是我等不愿交割,只是此前已经与朝廷申禀,但请朝廷恩准我水泊梁山永镇山东,朝廷延讹多时,未得明示,是以不敢交接。” 王文德大怒喝道:“一伙草寇,朝廷肯降旨招安,赦免汝等死罪,已经是天恩浩荡,如何敢与朝廷讨价?休得多说,既然不肯交割,朝廷军马自当来取!”当即拍马挺枪,直取呼延灼,呼延灼也挺双鞭来迎。两将到三十合,不分胜败。(未完待续。) 第进一章兵毒甚尤民怨之贼义愈加国讨乎 却说两军厮杀,王文德料道赢不得呼延灼,喝一声;“少歇再战。”各归本阵。王文德吩咐众军,休要恋战,直冲过去。王文德在前,三军在後,大发声喊,杀将过去。 呼延灼见他兵马一起冲来,大笑间,唿哨一声,麾下骠骑兵皆扭头便走,王文德後面引军追赶,将过林子,正走之间,前面两侧山坡上,梁山伏军尽出,箭雨炮石如雨而下,官军顿时大乱。 王文德见此处有埋伏,急忙吩咐退军,伏鞍而走,跑马奔逃。呼延灼引军复赶上前来,看看赶上,只见侧首冲过一队军来。王文德看时,却是一般的节度使杨温军马,齐来救应。因此,呼延灼兵力不多,不敢来追,自回去了。 两路军马退兵十里扎营歇定,等待各路军马到来。数日之间,十路军马陆续到来,这一日前路报来,高太尉中军到了,十节度出寨迎接,都相见了太尉,一齐护送入大营内,安歇下了。 高太尉传下号令,教十路军马,分险要地势屯驻,伺候刘梦龙水军到来,一同进发。这十路军马,各自下寨,近山砍伐木植,人家搬掳门,搭盖窝铺,十分害民。 高太尉自在中军大营内,定夺征进人马;无银两使用者,都克头哨出阵交锋;有银两者,留在中军,虚功滥报。似此奸弊,非止一端。 高太尉在大营等候不过一二日,刘梦龙战船到了,参谒中军帅帐礼毕,高俅随即便唤十节度使都到中军帐内,共议良策。帐内参军闻焕章道:“未知三晋梁山与田虎胜败如何,当先取卫州为立足之地,太尉可先教马步军去探路,引贼出战,观其虚实,若卫州兵马不多,当可一鼓而下。随后遣水师断绝诸路水道,断绝陆路粮道,只等梁山与田虎两败俱伤时,太尉大军天兵一至,便可两贼一网成擒。” 高太尉闻言大喜,从其所言。当时分拨王焕,徐京为前部先锋,王文德,梅展为合後收军,张开,杨温为左军,韩存保,李从吉为右军,项元镇,荆忠为前後救应使,党世雄引领三千精兵,上船协助刘梦龙水军船只,就行监战,先行攻打卫州。诸军尽皆得令,整束了三日,请高太尉看阅诸路军马。高太尉亲自在大营内,一一点看了,便遣大小三军,并水军,一齐进发,迳望卫州城而来。 却说呼延灼探听的官军消息,教军马只顾守御城池。左近村坊百姓,被官军掳掠为祸,纷纷入城躲避,呼延灼尽皆接纳。众百姓气愤官军害民,纷纷都言,去了一个田虎贼,又来官家天军,为祸到比田虎贼不相上下,真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 呼延灼一面飞鸽传书报三娘处,一面征集城内青壮一同守城,城内外百姓都深恨官军,因此一呼百应,三日内聚得五千青壮一同守城。呼延灼大喜过望,教五千青壮打散,分入各军中,协同助守。 官军赶至卫州城下,大掠城外乡间,不及逃入城内的百姓只得避走山野,沿途村坊皆十室九空。官军抢掠得当后,进而围定卫州,四面攻打。但呼延灼守御得当,官军一连攻打十余日都未得攻克,反而折损三千余军士。 这日高俅移营卫州城下,闻得呼延灼领兵抗拒,顿时大怒,吩咐各军便要上前并力攻打,闻焕章劝道:“呼延将军乃开国将门之后,定怀忠义之心,一时委身与贼,定是迫不得已,不若招降之,以免刀兵。” 高俅闻言方才吩咐收兵,当下闻焕章亲自打一面招降旗,到了城下大声喝道:“城上军士听了,请呼延将军出来说话!”城上军士报知呼延灼,呼延灼披挂了上城头来看。 闻焕章见得呼延灼,便大声喝道:“呼延将军容禀,小生高太尉帐下参军闻焕章,今太尉统领大军前来,将军出身开国名将之后,何以领军抗拒?素知将军忠义,只要将军开城归降,太尉定当保奏,官复原职,方才不堕将军先祖威名!” 呼延灼冷笑大声道:“害民奸臣,如何值得我呼延灼归降?!尔等在城外劫掠百姓时,可曾想过自己是大宋官军?一众百姓是大宋子民?你且问问阖城百姓,可愿投降尔等这些害民官军?!” 话音才落,周遭一众百姓皆鼓噪大骂,闻焕章羞愧,掩面而去。回禀高俅之后,高俅大怒,要点军马攻打,闻焕章道:“如今卫州众志成城,不如围而不攻,只教兵马以逸待劳,只等梁山援兵到来,围城打援。” 便在中军帐内,高太尉听了闻焕章言语,沉吟片刻后只看王焕等诸将,王焕等近日所部兵马,攻打卫州城未果,城内呼延灼善守,又兼多发射土罐装火药的********,令官军死伤惨重,诸将对于攻打卫州城早有畏惧之心,听了闻焕章言语后,王焕等忙道:“闻参谋所言甚是,但先围困卫州城池,四面掘壕,教其不能得出,只等梁山兵马回师时,半道截击,方才是上算。否则我等这里拼力攻打,梁山军马忽然赶至,兵卒疲累,反倒不敌。” 高太尉见说了,从其所言,便命诸将围定卫州四面,掘壕围困,其余兵马以逸待劳,只等梁山军马赶来。 方才歇了两日,围城掘壕也才挖了一半时,早有哨探兵马前来回报,直说梁山大队军马已经回师,前部先锋军马距离卫州不过五十余里。 闻报后高太尉与闻焕章皆是大惊,闻焕章道:“不想梁山军马来的如此迅捷,当火速掉调集兵马半道截击。”高太尉听从闻焕章言语,当时分拨王焕,徐京为前部先锋,王文德,梅展为合後收军,张开,杨温为左军,韩存保,李从吉为右军,项元镇,荆忠为前後救应使,党世雄引领三千精兵,上船协助刘梦龙水军船只,就行监战。诸路大军,上前抵敌。诸军尽皆得令,整束停当后,便即挥师北上,只留下部分军马围困卫州。 且说三娘挥师南下迎战官军,教董平,花荣为前部先锋,统带五千骠骑兵马当先而来。两个领军马,因在三晋之地,得了田虎不少战马,因此一人双马急行军而回,这一日到了卫州外五十里,下寨歇息一日后,次日天明又复行。 两人领军方才拔营复行,只行出不远,早见官军到来。前军射住阵脚,两边拒定人马,只见官军先锋王焕出阵,使一条长枪,在马上厉声高叫:“无端草寇,敢死村夫,认得大将王焕麽?” 对阵绣旗开处,花荣策马出阵来,与王焕声喏道:“王节度,你年纪高大了,不堪与国家出力,当枪对敌,恐有些一差二误,枉送了你一世清名。你回去罢!另教年纪小的出来战。” 王焕听得大怒,骂道:“你这厮是个官军出身,却投靠贼寇,不知忠义之徒,安敢抗拒天兵!”花荣答道:“王节度,朝中奸臣为祸,天子黯弱,官逼民反,民不聊生,你且看看卫州左近村坊,被尔等官军祸害得如何?你有何脸面与我说忠义?你休逞好手,我这一班儿替天行道的好汉,不到得输与你!” 王焕便挺枪戳将过来,花荣挺枪策马,来战王焕。两马相交,众军助喊,斗了片刻后,高太尉中军到来,闻得厮杀,高太尉自临阵前,勒住马看。只听得两军呐喊喝采,果是马军踏镫身看,步卒掀盔举眼观。两个施逞诸路枪法,但见:一个屏风枪势如霹雳,一个水平枪勇若奔雷,一个朝天枪难防难躲,一个钻风枪怎敌怎遮。这个恨不得枪戳透九霄云汉,那个恨不得枪刺透九曲黄河。一个枪如蟒离岩洞,一个枪似龙跃波津。一个使枪的雄似虎吞羊,一个使枪的俊如扑兔。 王焕大战花荣,约有七八十合,不分胜败。花荣倒是敬重这王焕老将,不忍暗箭射他,因此也不曾用弓箭。两边各自鸣金,二将分开,各归本阵。 只见节度使荆忠到前军,马上欠身,禀覆高太尉道:“小将愿与贼人决一阵,乞请钧旨。”高太尉便教荆忠出马交战。宋江马後鸾铃响处,董平持双枪来迎,替回花荣。荆忠使一口大杆刀,骑一匹瓜黄马,二将交锋,约二十合,被董平卖个破绽,隔过大刀,顺手提起左手枪猛刺来,只一下,刺个正着,正著荆忠脑袋,刺得面目全非,眼珠突出,死於马下。 高俅看见折了一个节度使,火急便差项元镇,骤马挺枪,飞出阵前,大喝:“草贼敢战吾麽?”董平马後,小李广花荣已经歇了一阵,换了匹马,撞出阵前,来战项元镇。 两个不到十合,项元镇霍地勒回马,拖了枪便走。花荣见了,暗笑道:“这厮倒是想使手段,不是回马枪,便是回头冷箭,却不想遇上我来!教他诸般手段都落得空去!” 当下不惧,拍马去赶,项元镇不入阵去,兜著阵脚,落荒而走。花荣飞马去追,项元镇带住枪,左手拈弓,右手搭箭,拽满弓,翻身背射一箭。花荣听得弓弦响,绰手一接,正将那箭绰在手中,早将雀画弓翻在手中,跟着弯弓搭箭,大喝一声:“就你会使回头冷箭么?这箭还给你!”话音方落,箭已经中了项元镇左臂。(未完待续。) 第进二章官军奋威战卫州水师鏖兵斗河口 也亏得项元镇躲得快,闪过心窝,方才中了左臂,剧痛之下,早弃了枪,拨回马便走。官军阵内见了,早飞出两骑马,救得项元镇归阵。高太尉见了大怒,闻焕章道:“梁山贼将多是亡命之徒,与之斗阵,折损正将,并非上算,我等这里兵多将广,只顾挥军冲杀躲去,以多取胜便了。” 当下高俅从其言,指挥大军混战,董平、花荣两个不慌不忙,号令五千骠骑军退走,只以弓箭回射,却不回头接敌。官军后面追赶一阵,闻焕章看出便宜,忙对高太尉道:“他那军马狡猾如狐,只顾逃窜,我军步军甚多,追赶不上,少数马军赶上前去,恐遭他杀个回马枪,不若先鸣金收兵,明日使个伏军之计再战。”高太尉听了闻焕章的计策后,倒也从善如流,当即鸣金收兵,不再追赶。 花荣、董平两个见官军并不追赶,花荣道:“不想高俅这厮还有些能耐,竟不来追赶。”董平道:“既然杀不得他回马枪,不若先按兵不动,等泊主大军到来。”当下两个当道扎营,只等三娘军马。 次日佛晓,官军又来邀战,花荣、董平两个点起军马前来迎战。两军厮杀片刻后,官军败退,花荣、董平两人追赶上前,方才追出十余里地,不妨左右两边山道间杀出两支兵马来,一左一右,截住后路,前面官军翻身杀来,三面夹击梁山军马。 花荣、董平大惊失色道:“不想中了他计策!”随即号令一众骠骑兵只顾往后路冲杀,但官军皆是步军,布下拒马阵来,将一众梁山骑军困在垓心之内,花荣、董平麾下皆是轻骑兵,冲阵力有不逮,官军步军前有橹盾,一排排长枪扎钉,后又强弓劲孥攒射,眼看两人势危。 恰在此时,左翼官军阵内忽然大乱,花荣一看,却是李逵、樊瑞、项充、李兖四将引三千蛮牌兵冲杀官军左翼步军阵势,官军抵敌不住,顿时大乱。花荣、董平两个见得战机,毫不迟疑,当即挥军猛冲左翼,厮杀半日,与李逵等合兵一处,方才脱困。退兵二十里后,方才歇住,计点军马,折损了一千多名骠骑军马,花荣、董平心痛不已。 两人计点损失后,与李逵等相见,花荣问道:“兄弟何来?”李逵道:“嫂嫂那里差我等走山道前来,不想连日春雨,山道多有坍塌,因此反倒慢了。”董平道:“原来如此,不想官军内有人设计策,今后敌对官军,当小心为上。”当下两军合兵一处下寨。 当夜歇息,将至三更时分,官军忽然前来劫营,幸得李逵等蛮牌兵夜战颇为厉害,方才抵得住官军,但至天明时分,花荣等却发现官军已经将梁山营砦团团围住。花荣等商议后,准备坚守营砦,等候援军。 却说高太尉听从闻焕章计策,先用伏兵之计杀败梁山先锋兵马一阵,当夜又劫营,最后分兵马围困梁山营砦,都得小胜,心头痛快,天明后直赶到梁山营砦前观看,吩咐左右今日便拼力攻打,定要先剿灭这一部梁山军马来。 便在诸路官军拼力攻打梁山营砦时,忽闻急报,直说梁山中军大队将至,闻焕章道:“既然她那里大军前来,不可迟疑,当先退兵,若是被纠缠此处,待得他大军到来,前后夹攻便是大败。再者日前吩咐水军先断水道,未知胜败,当提防水路,待得水路胜败明了,再做定止。”高俅从其言,即刻鸣金收兵,官军便退二十里下寨。 却说三娘引中军大队赶来,半道得哨探报知,前部先锋与官军鏖战,战况不明,三娘闻报后,当即命索超、徐宁引重甲龙骑兵先行赶去应援。 二将领龙骑兵赶到时,官军已经退去,索超、徐宁与花荣等会师一处,花荣骂道:“狗官军,这回精似鬼,但见有时机,便似疯狗般扑来,但见你大军来了,又溜得比兔子快!”徐宁道:“某久在京城,素知高俅此人,高俅这厮断无此等智谋,定是他帐内有谋士相助,我等当等候泊主军马,再做定止。”当下诸将就地屯驻,等候三娘大军到来。 半日后,三娘大军到来,诸将接住,禀报了战况后,三娘闻说笑道:“许是我算计太多,此趟官军来了能人助战。之前多有京中细作来报,直说此趟官军中,有闻焕章此人做随军参谋,此人及善智计,与他对阵当需谨慎。”诸将皆是心头谨记。 且说李俊等水军助卢俊义破了太原城后,得了三娘将令,星夜率领水军南下,不一日从黄河水道赶至卫州卫河岔口时,却得哨船来报,直说官军霸住卫河河口,阻断黄河水道。李俊听了,当即召集水军诸将商议后,各自分头行事。 官军这头,刘梦龙和党世雄布领水军,乘驾船只,霸住卫河水道,只等梁山水军前来厮杀。这一日也得哨探来报,直说梁山水军到了河口上游,商议后两人当即领军前来厮杀。 此时方是三月末梢,又兼下了几场春雨,黄河上游冰凌消融,黄河水面暴涨,只见大河之上,茫茫荡荡,波涛汹涌,恰似天上来水一般。 这里官军船队,大小海鳅船,艨艟,斗舰,小船,樯篙不断,相连十余里水面。正行之间,转过一处水面,这里几条港汊纵横,只听得前面山坡上一声炮响,四面八方,小船齐出,那官船上军士,先有五分惧怯,看了这等港汊水汇之处,波涛更是汹涌,尽皆慌了。那些小船顺流而下,来得极是迅捷,又是到了面前方才从埋伏的港汊中杀出,转眼间那百余艘小船,齐出冲断大队! 官船前後慌张,刘梦龙喝命升起战旗,教左右大船放箭杀敌,怎奈小船上皆是放箭褡裢摆布,箭矢不能透。那些小船到了近前,船上水兵不顾水急浪大,尽敢跳水而走。官军都吃了一惊,正在狐疑间,只见散在四周的小船靠近大小海鳅船边,左右官军小船正待上船查看时,却听得一阵连绵不绝巨响传来,只见那些小船忽然都炸开来,顿时间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原来这些小船上竟然都装了一只只木桶炸药。 官军船队被这百艘小船一顿乱炸,登时大乱,大小海鳅船船身炸破的不少,周遭小一些的艨艟、小船直接就被巨大爆炸波及,当场倾覆。一众官军水军哭喊连天,不相救应,大半官军,弃了受伤进水之船而走。 便在此时,只听一阵战鼓声传来,上游帆影渐近,抬头看时,正是梁山水军船队赶来,大小船只一二百艘,一众梁山泊水军好汉,一齐鸣鼓摇船扯帆,各架船只,直冲上来。 刘梦龙和党世雄急想回船时,水面上多是官军所弃大小船只,堵塞河面,转向不灵。梁山水军打头的五十艘艨艟之上,每艘船都摆布了一部奔雷火箭发射竹架,靠近之后,众水军炮手便放奔雷火箭再炸官军船队,这些火箭内里,多装的是引火之物,但中船身,便燃起冲天大火,顿时官军水面上,一片火海,众多军卒,尽弃了船只下水。 刘梦龙脱下戎装披挂,爬过一艘小船,吩咐士卒火速靠岸,拣小路走了。这党世雄不肯弃船,只顾叫水军用长篙推开无主战船,意欲打开一条通路,引战船往下游逃窜。行不到二里,只见后面三只小船飞快赶上,船上是阮氏三雄,各人手执蓼叶枪,挨近船边来,众多驾船官军士卒见梁山水军悍勇,竟然都不敢接仗,都跳下水里去了。 党世雄自持铁搠,立在船头上,与阮小二交锋,阮小二与他相持数合,阮小五,阮小七两个杀散党世雄兵卒,也逼近身来。党世雄见不是头,撇了铁搠,也跳下水里去了。见水底下钻出“船火儿”张横来,一手揪住头发,一手提定腰胯,滴溜溜丢上一艘艨艟船头;那船上有十数个水军兵卒在那里,铙套索搭住,活捉了过去。 却说高太尉听闻水战发作,急忙同闻焕章点起兵马来陆上接应。到了那里,方知水军已经败了,只见水面上船只,烟火缭绕,沉船露底,都纷纷滚滚,落水军士,沿河皆是。不少水军败兵,靠跳水逃得性命,乱糟糟投岸边来。闻焕章叹口气道:“属下不谙水战,也无可奈何。”高俅心头恨恨,情知水路里又折了一阵,忙传军令,且教收兵,回大营去,别作道理。 高太尉正欲回军时,只听得四边炮响,顿时慌了手脚,只道梁山在此处伏下军马,急收聚众将,慌不择路的夺路而走。原来却是一众梁山水军见得高俅兵马,只教小船散出,把号炮四下里施放,却无伏兵,但也就是这般放些号炮,也将高太尉吓得落荒而逃。 高太尉心惊胆战,鼠窜狼奔,闻焕章心细,亲领一军断后,查看并无伏兵,方才急忙赶上前,截住高俅军马,正欲上前通禀,高俅却一把拉住闻焕章道:“闻先生救我。”(未完待续。) 第进三章兵退原武待消息渔利不成反失据 便在军前,闻焕章接住高俅,大声叫道:“太尉且住,并无梁山路上军马到来,可从容而退。”闻言,高俅方才放心,但回头一看,果然并无追兵,这一逃,不少士卒自相践踏而亡,又丢失不少兵甲旗帜,可谓丢脸至极。 回到大营,计点步军,折陷不多,数百人自相践踏死伤,丢失兵甲旗帜一批,尚算还可;水军折其大半,战船没一只回来;刘梦龙逃难得回;军士会水的,逃得性命,不会水的,会水不精的,都死在黄河水道那激流浪涛之中。 高太尉军威折挫,锐气摧残,只得听从闻焕章言语,暂时撤了卫州城之围,一众兵马南退到原武县,大军入城中屯驻军马。到了原武城内,高俅命牛邦喜带领军士,四处拘刷船只,刘梦龙暗中重贿高俅,方才免了兵败之罪,高俅命他再造水营,并水营内拘押左近船工、民夫,并随军跟随的造船工匠一道,就近伐木造船,再备征进。再差人公文去左近州县,不论是何船只,堪中的尽数拘拿,解赴原武县,整顿征进。 三娘引大军南下到卫州城后,却发觉官军已经退走,一众军马气势如虹而来,只准备将官军杀个片甲不留,此刻却只剩下几座空空如也的营寨,到教人一身戾气没地方出。 呼延灼开城接住三娘,与诸将会师后,三娘教军马就屯驻城外空了的宋营之内。次日召集诸将在城内商议军事,并等候卢俊义兵马前来会合。 诸将都到后,数内呼延灼道:“此趟官军精乖,一见势头不好,便即撤走,丝毫不拖泥带水。闻报说官军退到了原武县,虽与官军厮杀多时,但他那里折损兵马不多,并未伤及筋骨,他这一退,兵马军势皆在,到教我等非常难受。” 三娘笑道:“此乃闻焕章之计,避战存兵,威势不减,枕戈在侧,只等我军与田虎撕拼时,他好从后袭击。这算盘是好,但他却不知田虎已经被我攻灭,尚在那里打如意算盘。既然他屯兵原武,我等便赶去原武,在他知晓田虎已经败亡之前,杀他个措手不及!” 当下计议已定,三娘留下公孙胜守城,其余头领会合水军,水陆并进南下原武。 却说闻焕章教高俅退兵原武后,总觉心下不安,差人多路前去打听梁山与田虎战况,但左近不论是百姓还是行商之人,都深恨官军掳掠,竟无一人与官军报信,但有问之,皆是言说不知道。 不得已,闻焕章差人乔装打扮了,深入三晋之地去打探消息,一连几日,他都在焦急等待消息,须知官军正面敌对梁山,绝无胜算,只有趁梁山与田虎交兵正酣之际,从侧后掩袭,方有胜算,但从梁山军马大举回师来看,难道梁山与田虎已经达成默契?先败官军,再分高下?田虎并非蠢钝儿,也该知道梁山为最强之人,他也该拖拖梁山后腿才是。 闻焕章也不是没想过梁山已经攻灭田虎的可能,但想来田虎在威盛经营数年,兵马号称数十万,也不大可能就这么三个月内被梁山攻灭,就算梁山打到威盛,也该正在攻城。闻焕章却想不到因为有琼英、叶清为内应之故,田虎如今早就蹲在梁山监牢之内,吃着牢饭了。 这天闻焕章在城内实在坐立不安,便换了套便服,带几个小厮出门闲逛,到了一处茶寮,只闻内里一群茶客哄然说笑,隐约听得几个字:“……田虎被梁山擒住,三晋之地,重见天日……”听得这几个字,闻焕章顿时大惊,急忙入内,问道:“诸位适才说田虎已经被擒?” 几个茶客听他一副京城口音,顿时闭口不谈,数内一个茶客操着三晋口音道:“却不知道。”闻焕章道:“适才听闻几位说什么田虎已经被擒。”那茶客道:“客人听错了,我等是说,若田虎被擒,天幸之事。” 闻焕章不信,再三纠缠询问,几个茶客恼怒起来道:“你是何人,敢来搅扰?”身边小厮正待发作,闻焕章止住,诚恳一礼道:“小人京城人氏,正想往太原走亲戚,不知梁山与田虎交兵胜败如何,只恐此去遇上兵马厮杀,不能得过。” 那茶客听了方才放松面皮道:“你要不是那些狗官军探子,便说与你知,近日听北来行商人说,梁山军马已经打破威盛,田虎这恶贼已经被擒,真是大快人心。” 闻得此言,闻焕章大惊,急忙辞别出来,火急回到高太尉帅府,方才将此事与高俅说了,高俅闻言亦是大惊,闻焕章急道:“如今田虎败亡,梁山当前已无人可挡,此趟那女贼定然全数军马回师来攻我,原武此地城小,并非久守之地,当速速避走!退过黄河,靠天险据守,方为上策!若她那里水陆并进,围了原武,十万天兵便断了生路!” 便在原武帅府堂上,高俅听了闻焕章言语,尚在犹疑,只道:“亲提一十三万军马到来,就此偃旗息鼓而去,朝堂之上不好交代,更恐遭人耻笑。” 闻焕章顿足道:“十万西军精锐乃我大宋最后一枝可游调之兵,失地存人,人地结存,失人存地,则人地皆失。如今梁山新破田虎,天时役使。先不说梁山这里有数万精强军马,她破田虎,必定收拢田虎麾下兵将,田虎这厮号称三十万兵马,便算做十五六万,投降梁山的必定也有数万之众,两下合兵,兵势不在我等之下。那女贼先入三晋,地理尽熟,定有田虎降将指引道路,地利在握。再有那女贼,托名白莲教,最善收买军民之心,三晋之地竟无人肯走透消息与我官军,便知人和亦在她一边。此战必败,太尉当速速撤军,保全这一支军马,便是大功劳啊。” 高俅沉吟片刻,还是拿不定主意,只教人传王焕等军将前来,商议此事。闻焕章无奈,只得等候一众军将聚齐,再说此事。王焕等闻言后,数内王文德等将都是不愿就此撤兵,王文德道:“先前兵围卫州,只怕梁山贼寇内外夹击,因此撤围。如今已经退守原武,还要避战,此乃胆小如鼠之论!我等一十三万官军在此,便算不能剿灭梁山贼寇,但亦不可再退,原武并非原田虎所拒,就这般拱手让人,岂不遭人耻笑?” 王焕也起身道:“恩相持重,但贼寇若真敢逼迫上门来,退无可退,只有一战。莫非她要提兵下了原武,随后东渡黄河,提兵上东京,我等也退守东京不成?”一时间诸将都是请战,高俅也知晓手握重兵,却一退再退,若失了原武,梁山军马兵临黄河岸边,东京必然震动,不敢再说撤军之事,当下议定先守原武,伺机迎击,便才散了军议。 闻焕章出到廊下,顿足仰天长叹道:“原想成渔翁之利,却不想到成鱼肉置于砧板之上,西军十万精锐若去,寇何处不可往?那女贼开镇山东,天下大乱始矣!” 果然,不过两日,城外报来,梁山军马大举南下,水陆并进,水军围了官军水营,陆上兵马便在原武城外三十里处扎营,联营二十余里,扎营之后,梁山军马便直到城边搦战。高太尉听了大怒,随即点就本部军兵,出城迎敌,就令各寨节度使同出交锋。 却说梁山军马见高太尉提兵至近,急忙退十五里外平川旷野之地。高太尉引军赶去,梁山兵马已向山坡边摆成阵势,龙骑兵队里,捧出一员猛将,号旗上写得分明,乃是双鞭呼延灼。兜住马,横著双鞭,立在阵前。 高太尉看见,破口大骂道:“这厮便是统领连环马时,背反朝廷的。又在卫州抗拒天兵多时,谁可击杀这厮?”云中节度使韩存保听了,大喝一声,便即出马迎敌。 这韩存保善使一枝方天画戟。两个在阵前,更不打话,一个使戟去搠,一个用双鞭来迎。两个战到五十余合,呼延灼卖个破绽,闪出去,拍著马,望山坡下便走。韩存保紧要干功,跑著马赶来。八个马蹄翻盏撒钹相似,约赶过五七里无人之处,看看赶上,呼延灼勒回马,舞起双鞭来迎。两个又十数合之上,用双鞭分开画戟,回马又走。 韩存保寻思,这厮枪又不得我,鞭又赢不得我,我不就这里赶上,活拿这贼,更待何时!抢将近来,赶转一个山嘴,有两条路,竟不知呼延灼何处去了。韩存保勒马上坡来望时,只见呼延灼著一条溪走。 韩存保大叫:“背主泼贼,你走那里去!快下马来受降,饶你命!”呼延灼不走,大骂存保。韩存保却大宽转来抄呼延灼後路。两个却好在溪边相迎著。一边是山,一边是溪,只中间一条路,两匹马盘旋不得。 呼延灼道:“你不降我,更待何时!”韩存保道:“你是我手里败将,倒要我降你。”呼延灼道:“我漏你到这里,正要活捉你。你性命只在顷刻!”韩存保道:“我正来活捉你!”两个旧气又起。韩存保挺著长戟,望呼延灼前心两胁软肚上,两点般搠将来。呼延灼用枪左拨右逼,风般搠入来。(未完待续。) 第进四章徒奈飞雷破重甲有望招安挟人质 两个又斗了三十来合。正斗到浓深处,韩存保一戟,望呼延灼软胁搠来,呼延灼一枪,望韩存保前心刺去。两个各把身躯一闪,两般军器,都从胁下搠来。呼延灼挟住韩存保戟杆,韩存保扭住呼延灼枪杆;两个都在马上,你扯我拽,挟住腰胯,用力相争。韩存保的马,後蹄先塌下溪里去了,呼延灼连人和马,也拽下溪里去了。 两个在水中扭做一块。那两匹马溅起水来,一人一身水。呼延灼弃了手里的枪,挟住他的戟杆,急去掣鞭时,韩存保也撇了他的枪杆,双手按住呼延灼两条臂;你掀我扯,两个都滚下水去。那两匹马迸星也似跑上岸来,望山边去了。 两个在溪水中都滚没了军器,头上戴的盔没了,身上衣甲飘零,两个只把空拳来在水中厮打,一递一拳,正在水深里,又拖上浅水里来。正解拆不开,岸上一彪军马赶到,为头的是小李广花荣。众人下手,活了韩存保。 花荣等捉了韩存保,又差人急去寻那走了的两匹战马,只见那马却听得马嘶人喊,也跑回来寻队,因此收住。又去溪中捞起军器,还呼延灼,带湿上马,却把韩存保背剪缚在马上,一齐都奔峪口。 只见前面一彪军马,来寻韩存保,两家却好当住。为头两员节度使:一个是梅展,一个是张开。因见水渌渌地马上缚著韩存保,梅展大怒,舞三尖两刃刀,直取花荣。交马不到三合,张清便走,梅展赶来,花荣弯弓搭箭,轻舒猿臂,款扭狼腰,只一箭射来,正打中梅展左肩,鲜血迸流,撇了手中刀,伏鞍而走。 花荣急待赶上前来捉,张开引兵上前接住,背后呼延灼引兵赶来襄助,张开只保得梅展走了。花荣引众冲杀,呼延灼使尽气力,张开、梅展败走。 却说阵前对圆时,呼延灼与韩存保杀出阵外,花荣前去接应,官军这边梅展、张开亦赶去接应,两边各差兵马接应。随后三娘催动军马,中军以重甲步军为中坚,身后辅以强弓劲孥,冲击宋军阵势,两翼龙骑兵、骠骑兵准备冲杀,便是标准的锤砧战术,希冀以重甲步军当做铁砧,再以精锐的骑兵当做铁锤,狠狠敲打敌人的侧背,使敌军在双方夹击之下粉碎。 官军阵内,高俅听从闻焕章言语布阵,摆出却月阵,中央中军后撤,两翼突出,若是梁山中军冲击宋军阵中,两翼摆布下的宋军强弓劲孥正可从两翼侧击。 三娘见了冷笑不已,号旗展出,见得号旗,冲阵的重甲步军立时分成十个小方阵,每个方阵排成四面方阵,四面结成方阵后,将重步兵排布在外,重盾重甲遮护前后左右,中间裹着一众强弓劲孥弓弩兵,每阵约千余人,十个小阵恰似鱼鳞般,成车悬阵势,直攻过去。 宋军两翼弓弩攒射,皆被四面步军盾牌遮挡,弯弓抛射,也被阵内步军以大盾顶头遮掩,竟然无法侧击得手。闻焕章无奈,只得请高俅命中军内宋军重甲步兵上前迎敌。 两边重甲步军齐上,梁山军在五十步上时,阵内忽然走出数十个步兵来,手举火把,另一手持一个黑铁疙瘩,便用火把引燃那黑铁疙瘩其上一条引线后,领兵铁卫大喝一声:“抛!”数十名兵卒一起大力将那黑铁疙瘩抛向结阵而来的宋军重甲。 那黑铁疙瘩正是梁山新制火器,名唤手投火雷,便是铸铁圆球内空,灌以足量炸药,并塞入铁钉等锐物,外用引线相连。只是每个火雷颇为沉重,只有精挑细选出臂力强壮者,久练多时,聚为一处,此部兵马梁山营内皆唤掷雷兵! 宋军重甲不知那是何物,见得数十个黑球飞来,迟疑片刻后还是继续前行,不想那数十个黑球便在离地丈许地方炸开,顿时火焰夹着无数铁钉四散飞出,将宋军重甲炸得七零八落,血流成河。 宋军重甲方阵被这一轮火雷急袭,炸得阵势散乱,梁山掷雷兵却不肯放过,又再投出两枚火雷后,方才住手退入阵内。只因火雷沉重,饶是掷雷兵都臂力异于常人之强,也只能每人投掷三次。 三轮火雷急袭之后,宋军重甲方阵早已经破败不堪,被炸伤炸死一大片,梁山重甲方阵趁势冲击,宋军重甲大败。 闻焕章见得此景,张大口说不出话来,只得急忙与高俅道:“贼寇火器犀利,只得暂退。”高俅见了也是胆寒,急忙命人鸣金收兵。 官军听得鸣锣响起,当下两翼先退,中军步军殿后,梁山岂肯放过?三娘令旗一招,两翼龙骑兵、骠骑兵掩杀过去,将宋军两翼击溃,宋军中军被梁山重甲缠住厮杀,但宋军这支军马还是西军中精锐,当下死死抵挡不退,但还是抵挡不住火雷这等犀利火器。梁山阵内掷雷兵看到哪里宋军聚集,那火雷便往哪里投去,宋军重甲不能成阵,单个厮杀哪里是结阵而来的梁山重甲对手? 两军厮杀半个时辰后,宋军中军终于抵挡不住,败退而去,梁山军马齐出,掩杀过去,官军大败而回,几个节度使护着高俅并败兵退入原武城内,梁山军马追到城边后,便即收兵得胜而回,也不再追赶。 却说高俅、闻焕章并一众节度使败退回城内,计点损失,折却兵马八千余人,自与梁山开战以来,被梁山生擒去韩保存、党世雄,阵上折了荆忠等军将,水军又败,总共折却兵马已经两万余人,高俅顿时闷闷不乐。 闻焕章又来劝道:“恩相,梁山野战无敌,不可与之硬拼,当先离原武城,脱离险境再做定止,少时若是梁山军马四面围城,这剩下的十万军马皆成瓮中之鳖矣。” 高俅叹道:“此时出城,若是想撤回黄河南岸,却无那多舟船,如之奈何?” 话犹未了,早有军士来报,直说梁山趁大胜,四面围城,如今原武四面都有梁山军马扎营垒壕。闻得此言,闻焕章颓然呆坐椅上,叹口气道:“不想这女贼手脚如此之快,十万军马危矣。” 高俅大惊失色,急忙道:“闻先生,此刻引领大军突围,可有成算?”闻焕章摇摇头苦笑道:“方才大败,士无战心,如何能突围而去?士卒军将皆恐惧梁山火器,如何能敌?舟船无多,如何过得黄河?时机已过,断无幸理。” 高俅大急,想起自己与梁山扈女贼、林冲、柴进等皆有深仇大恨,若是城破,他被拿住,岂能活命?当下急忙道:“还请先生谋算一策,好歹救得我性命出去,但能脱身,定当回报先生!” 闻焕章心头一片孤凉,这高俅此刻不念十万大军出路,反倒只想着自己活命,看来官军之败并非偶然。沉吟片刻后,闻焕章道:“梁山围城,倒也不会急于攻城,若所料不差,那女贼是想以三晋之地加上我们这里十万被围军马为质,要挟朝廷答允她的招安条件,太尉大可安心,性命无虑。”闻得此言,高俅方才略略安心,只申禀公文,教人乔装出城,往东京报信求援。 却说三娘这里,见得杀败宋军,一众官军皆退入城内,当下冷笑不已,恰逢卢俊义兵马赶到,听闻厮杀,连忙统兵前来襄助,两军会师后,将士们皆是欢声雷动,城上官军见得梁山军马会师,声势浩大,皆面有土色。 三娘与卢俊义会合后,便在军前商议,三娘道:“方才新败官军,当趁官军慌乱之时,就势四面围城,他十余万军马挤在这小小的原武城内,施展不开,便可将其困住!”卢俊义道:“自古围三缺一,四面围城,只恐官军困兽犹斗,急切间难以破城。” 三娘狡狯一笑道:“我要小小的原武城做什么?再者出了原武,宋军要想南下黄河,非有许多舟船不可。若是不过河,往东去,他能躲过我军追杀么?这十余万官军便是最好的人质,加上三晋之地,这回宋廷该好好考虑我那招安条件了。” 卢俊义等方才恍然大悟,当下便按三娘吩咐,分拔兵马,四面扎营掘壕围城。梁山军马出兵时五万之众,剿灭田虎损伤兵马不过数千,又多得田虎麾下孙安、乔道清、马灵、琼英等将佐领兵归降,又将捉得降兵充入军中,此时梁山军马已经有十三万之众,除却镇守三晋各处州县兵马外,赶到原武围城的兵马总有十万上下,当下将原武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官军方才新败,喘息未定,士无战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山军马在城外掘壕扎营围城。一连数日,梁山军马也不攻打原武,只是一个劲加固城外围城壁垒、堑壕,只防官军出城,并不进攻。到了第三日上,官军倒是开出一队军马冲击梁山围城营垒,但很快就被强弓劲孥并奔雷火箭打退,折兵两千余,此后再不敢出城突围。 这天三娘见围城四面营垒皆已经完备,方才命人将被俘的官军韩保存请来相见。少时只见缚到韩存保来,三娘吩咐军士解其索,请坐帐内,好言抚慰。 原来这韩存保是已故韩忠彦的侄儿。忠彦乃是宋廷国老太师,朝廷官员,都有出他门下。韩存保也有些本事,是以三娘待之以礼。 韩存保见三娘人美礼数周全,只觉败军被擒之将能得如此礼遇,感激无地,当下拜谢不已。三娘又请出党世雄相见,吩咐摆设筵席,请卢俊义作陪,一同管待。(未完待续。) 第进五章兵临城下奈若何传檄勤王可行否 酒过三巡,三娘道:“二位将军,切勿相疑,我梁山等早年落草为寇时,并无异心,只被当朝权奸、滥官污吏,逼得如此。去岁得蒙朝廷赦罪,但招安条件尚未谈妥,因此未曾更旗归顺。但闻田虎这贼子在三晋害民,我梁山但想着为朝廷出力,解救一方百姓,因此主动请缨出战。不想我这里尚在与田虎鏖战,朝廷却又听信奸臣谗言,统兵来打我梁山。我这里攻灭田虎,朝廷未曾封赏,反倒用兵来打,是何道理?” 韩存保道:“泊主高义,我等都是佩服的。攻灭田虎,的确是大功一件,便是不赏也便罢了,朝廷如今提兵来打,的确有违道义。只是听闻此前朝廷曾差官吏奉旨前来接收田虎州县,泊主拒之门外,因此方才有此一节。” 便在席间,三娘笑这对韩存保道:“那时候三晋之地皆在征战,各处州县都方才克服,尚要清剿田虎余党,如何能立时交割出去?再者朝廷未曾答允我梁山招安条件,我梁山上下皆不属朝廷臣下,如何奉旨?三来,我梁山出兵,消耗钱粮,兵卒用命,未得一丝一毫褒奖,朝廷便派人来接收城池,如何能教人心服?”韩存保道:“泊主所言甚是,只因朝中多是奸臣,误了国家大事。” 说到这里,三娘取出一份火漆封好的信函道:“两位大可放心,歇息数日后,两位便可自去。但原武城已经被围,那里不能再去,两位不若直回东京,替我将此间情状禀明朝廷,再将我这封信函转呈天子。原武城内十余万官军性命皆在于此,两位切切定要将信函送到。” 韩存保、党世雄闻言皆是心头一凛,韩存保接过信函妥帖收藏后道:“泊主放心,为两家数十万将士性命计,我两个定将信函送到。待我回去后,定将梁山不得已之处,如实禀明,定教朝廷回心转意,答允招安条件,早早招安息兵。” 三娘大喜,当下与卢俊义与两人欢宴,设筵管待已了,次日,具备鞍马,送出大营。这两个在路上都说三娘许多好处,只望东京而去。 不一日回到东京,先去枢密府拜见童贯。见得童贯,参拜已了,童贯奇道:“你两个不在太尉身边征战,何故回到京城?”韩存保、党世雄不敢隐瞒,当下便将高俅兵败被围原武,两人被擒后,又放回之事说了。 再说到三娘那里兴兵抵抗并非本意时,童贯大怒道:“这是那女贼诡计,慢我军心。你这二人,有何面目见吾!左右与我推出,斩讫报来!” 左右枢密院内等众官都跪下告道:“非干此二人之事,乃是那梁山女贼之计。若斩此二人,反被贼人耻笑。”童贯被众人苦告,饶了两个性命,削去本身职事,教暂且收监,解付泰乙宫听罪。 原来这韩存保是韩忠彦的侄儿。忠彦乃是国老太师,朝廷官员,多有出他门下。有个门馆教授,姓郑名居忠,原是韩忠彦举的人,见任御史大夫。闻得韩存保下狱,便来探问,在狱中,韩存保把上件事告诉他,并将贴身收藏的三娘书信交托;郑居忠闻言,知道事关重大,当即上轿,带了信函来见尚书余深,同议此事。 余深道:“此事须得与宿太尉商议,方可面奏。”二人来见宿太尉将高俅战败被围之事说了,宿太尉闻言大惊道:“那西军精锐十万,乃国中最后一枝可游调兵马,若然有失,如之奈何?再者三晋之地若不能早早回归朝廷,有当如何?如今梁山军马占据三晋之地,又围住十万军马,若攻破原武,南渡黄河,迟早兵临城下,再无转圜,朝廷当早做论断,不可拖延!” 当下三个都商议好,方才各自回府。约至次日早朝,道君天子升殿,宿元景第一个出班禀奏,将韩存保、党世雄言语都说了。举朝之臣皆是大惊,只有高俅那里被围后,梁山水军断绝南下黄河水道,尚未得人送消息前来,因此满朝文武皆不知官军兵败被围之事,此刻听闻皆是大惊失色。 随后宿元景又将三娘言语说了,再把三娘信函呈上,最后道:“如今梁山不但掌握三晋之地五州五十六县之地,更围住西军十万精锐,三晋之地,十万兵马,皆在招安之事上。若能招安成功,十万军马便可免去一劫,三晋之地亦可不费一兵一卒收回。臣请再议梁山招安之事。” 天子将三娘信函拆开御览,只见其上写道:“宋朝天子明鉴,梁山军马本替朝廷出力,征剿田虎,未得封赏,反遭官军攻打,乃是官军失和在先。如今我梁山握有三晋五州之地,现又围住官军十万,要想十万官军无恙,要我交出三晋之地,还请天子答允开镇山东一路之事,否则三晋之地,便是另一个华西,十万官军也旦夕覆灭。而我梁山军马将直临黄河岸边,窥视东京,何去何从,万望三思!” 只观这些言语,文理不通,白话通篇,天子心头又爱又恨,也不敢将此等无礼的书信交给群臣去看,当即收入袖中后,望着群臣说道:“这梁山泊主在信上声言祈求招安,如今该当如何?” 宿元景道:“自当答允招安,教其开镇山东,便可收回三晋,解救十万军马。”童贯出班奏道:“岂能与女贼示弱?当再调集京中禁军十万,并华西之处,抽调数万精兵,前去解围!” 此言一出,朝上群臣皆议论纷纷,谁都知道京中那些禁军是什么德行,久疏战阵,去了也是送死。当下宿元景怒道:“敢问枢密,禁军去了,京城谁人来保?华西那里相持的十万西军,还要再抽调数万前来,华西之地又该如何?调集军马前来,所费多时?原武十万军马又能守多久?再问你那里调集大军前来,可有舟师渡河?”童贯大怒道:“那边传檄天下,教天下尽起勤王兵马前来!” 朝堂之上,童贯、蔡绦一党与宿元景等人争执不下,最后都只望着道君皇帝。天子犹豫再三,也委实拿不定主意,数内宿元景道:“陛下不可犹豫,原武那十万西军精锐若然有失,即便梁山不让三晋之地,就怕她那里挥军南下,直逼东京城下,如之奈何?如今江南方腊未平,调集勤王大军,天下震动,此乃不智之举!” 童贯大怒道:“若然敢来东京,当调集天下兵马勤王,一举将此女贼剿灭!如何天下震动?教这女贼开了藩镇,恶例一开,方才是天下震动!”宿元景冷笑道:“调集天下兵马,江南方腊,华西朱武又该如何?招安梁山,可以息兵罢战,开镇山东,虽失却山东一路,但可保国之安稳,何乐不为?即便朝廷不答允招安,国中军马能收复山东之地么?若然逼迫下去,山东之地、华西、三晋便都是第二个夏国!” 童贯冷笑道:“开镇山东,如此先例一开,国将不国,晚唐藩镇割据,国家动荡,皆出于此!”宿元景亦冷笑道:“若非接连丧师败军,何必到这个地步?唯今之计,当先保住那十万兵马,为日后做些打算,如今已经是不能再战之局面,非要耗尽国力、军力不可么?” 宿元景最后恳奏道:“陛下,目下当先救出高太尉并十万兵马,即便梁山开镇山东,待日后天兵扫平方腊,朱武那里也将他驱赶入山东,各地皆平复后,方可集中大军,再做征剿,此刻已经事不可为,不可勉强。” 两厢争执不下,天子轻咳一声,一众大臣方才肃静下来,只听天子缓缓说道:“当先打探原武那里,高俅一军情状,再做定止!”当天商议未定,各自散去。 随后宋廷多派人手前去打探原武消息,十余日后,方得消息回来,直说原武那里被梁山十余万军马围定,城内太尉兵马屡次冲突,均被梁山营垒堑壕挡回,无法突围而出,梁山那里四面围城,联营十余里,围城堑壕数重,人走不进,鸟飞不出,城内情形不得而知。 得此消息,宋廷内一片愁云惨淡,但仍旧在是否答允梁山开镇一事上,争执不休,未得定论。童贯想要调集华西剩下的十万西军精锐赴援,奈何朱武那里几次兴兵出队与官军对峙,华西那里有十万军马,官军屡次攻打华州,皆不得胜,一旦退兵,朱武那里又兵马出动,威胁官军。 华州前据华山,后临泾渭,左控潼关,右阻蓝田关,不用想也知道,若华西十万官军一退,朱武必定分兵攻打潼关、蓝田关等地,一旦潼关失守,宋廷更加被动。更让宋廷忧心的事,夏国此时也蠢蠢欲动,前番宋廷虽占据横山,得了地利之便,但夏国一直在厉兵秣马,准备复夺横山,若华西西军精锐东去,只怕夏国也要毁盟复攻横山了。 如此僵持了旬月,这天东京城里有原武高太尉麾下校尉牛邦喜赶回,到了枢密院内见了童贯。童贯见得牛邦喜到来,只带了数名随从,皆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大惊之下忙问情由。牛邦喜磕头哭诉道:“枢密再上,恳请枢密救救原武十万兵马并我家太尉吧。”当下边哭边将原武城内情形说了。 原来高俅十万大军困守原武,原武本就是高俅此趟出兵的屯粮之所,城内原本集中囤积了不少粮草,便是十万军马也足够支用半年的。此前多次突围,虽屡次不克,但城内有粮,心中都不慌的。 却不想十余日前,梁山扈三娘派遣时迁、白胜等潜入城内,探明城内屯粮所在后,便在城外架起数十具飞楼来,其上安排了奔雷火箭,随后在重兵掩护下,抵近城边,以飞楼上火箭,急袭城内屯粮仓禀。 结果那些火箭引燃大火,那公孙胜与乔道清又召来大风,风阻火势,宋军抢救不得,宋军半年粮草被烧毁大半,虽多方抢救,也只抢出小半粮食,只够十万大军半月用度。 没了粮食,高俅顿时惶急不已,只能问计闻焕章,闻焕章道:“唯今之计,只能暂时隐忍,请朝廷允准梁山开镇山东,暂且先保住这十万兵马,待灭了方腊后,再做打算了。”(未完待续。) 第进六章老成谋国费钱粮以退为进教招安 那原武城内,被烧了粮草后,缺粮已经是注定的了,更为头痛的是,因梁山围城,军民不得出城打柴,城内柴薪皆耗尽,随后开始砍伐城内树木,拆屋梁木,用房屋木料做柴薪。但十万大军并城内数万军民百姓每日所需柴薪皆巨,每天煮饭烧水皆要用大批木料,不足旬月,房屋都拆了大半。 如今城内普通百姓已经没了柴薪,只能吃生食,米面皆是生食,苦不堪言。只怕再过些时日,城内军马也没了柴薪,只能也是吃生食了。城内除了缺柴薪,还缺药材,缺盐等等。总之牛邦喜哭诉半天,就是说城内如何如何辛苦,此刻莫说梁山来打,只怕再围城十一二日,城内必定不战自败,高太尉食不下咽,只恳请童枢密救他一救。 童贯听完后,好言抚慰几句,问道:“既然梁山那里围城甚密,你是如何出得城来?”牛邦喜道:“那梁山女贼烧了城内粮仓后,过了数日便派人到城下喊话,与太尉说,此城必不可守,教太尉差可靠之人出城来,她可放人回东京报信。因此太尉差小人回东京报信,另有太尉血书在此。” 当下牛邦喜取出一封血书来呈上,童贯打开一看,果然红艳艳的便是血书,但童贯知晓绝不可能是高俅自己的血,多半是什么羊狗之血。但看上面高俅写的文字,声泪俱下,苦苦哀告,只求朝廷答允招安梁山,救十万军马逃出生天。 童贯心中暗骂高俅无能,统领十三万大军前去,不但寸功未立,反倒被人围困,用来当做要挟朝廷的筹码。原本童贯也是想着原武城内粮草充足,足够两年之用,就算被围城,还可拖延些时日,从容调集援兵,部署半载之后,提大兵前去解围。但却不想那女贼烧了粮草,如此一来,只怕等不得多少时候,一旦断粮,原武城内十万兵马便危矣。 童贯尚在沉吟时,牛邦喜又道:“小人出城后,在梁山营内见得那梁山女贼,那女贼言道,她那里有奔雷火箭可打到城内,若非还留着招安的念想,她只需将奔雷火箭全数打入城内,烈火焚城,十万宋军一日之内尽可覆灭!如今只是教城内断粮,还请朝廷速速定夺,若是还要再战,她那里只一天功夫,便可火烧十万宋军,来个人城俱灭!” 童贯闻言大骂道:“好个恶毒女贼!”沉吟片刻后,童贯叹口气,只得安抚牛邦喜,命他下去歇息,自备轿往蔡京府上而来。 原来蔡京自从去职之后,却并未回乡,只在京城府上闲居。到了蔡京府上,童贯告见,府上仆役引入。到了后院花圃之内,只见蔡京一身农家短装打扮,正在花园内悠然栽种花草。童贯上前见礼,蔡京手上不停,只道:“枢密此时来老夫这里,瓜田李下,未免落人口实。” 童贯道:“今趟无可奈何,只得来问计恩相。”蔡京笑道:“如今闲散之人,当不得恩相二字。”童贯道:“自从蔡相去职,朝局愈发不利,如今高俅统兵一十三万,被梁山兵马围困原武,危在旦夕,若是原武有失,梁山兵马便会长驱南下,东京危矣。” 蔡京略略一顿,叹口气道:“此前局势,我也多有耳闻,你两个此趟正是中了那扈女贼的计策了。”童贯吃了一惊道:“中了什么计策?” 蔡京道:“尔等可是想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策,只道那梁山与田虎会拼个两败俱伤,你们趁好从后掩进,坐收渔人之利?”童贯道:“正是,当时闻先生也是这般计算。” 蔡京道:“闻焕章身在局中,不及老夫身在局外看得通透。但想那扈女贼无缘无故,为何会忽然向朝廷示好,直说提兵助朝廷剿平田虎?定然是有十分把握,才会行此险招。一旦她那里剿平田虎,手上握有三晋之地,正好可与朝廷讨价还价,要挟开镇山东之事。她一发也算定,尔等定会出兵掩杀其后路,布下后招,引得你们提大军前去自投罗网。如今正好,不仅拿住了三晋之地这个筹码,你们更是为她送去了十万人质,如今形势如此,复能如何?” 童贯拱手道:“蔡相老成谋国,我等皆不如也,如今江南方腊尚未剿灭,梁山贼势昌燎,还请蔡相以国家计,指条明路出来。” 蔡京停下手中活计,左右小厮急忙上前送上汗巾,蔡京出了园圃,走到一旁凉亭内坐下,童贯急忙跟进,两个都坐了,仆役看了茶来,吃了一回茶后,蔡京才缓缓道:“唯今之计,也只能先答允梁山招安条件,奏明天子,准其开镇山东,待剿平方腊之后,从容调集兵马围而剿之。不过朝廷屡次兴兵,难以倾尽全力,一则有方腊、田虎等人为患。二则华西有朱武勾连夏国,牵制军势。今趟招安,开镇山东可允,但朝廷定要让梁山将华西朱武所部调离华西,最好便是聚在山东一处,以免将来兴兵复剿之时,又东西两头不顾。一旦华西朱武去了山东,夏国没了内应,亦不敢再有妄动。如今田虎已除,只待方腊剿平,便可从容布置,缓图收复山东。” 童贯道:“但恐那女贼不肯答允华西朱武东迁,她那里围住十万兵马,以此要挟,如之奈何?”蔡京沉吟道:“那女贼说也奇怪,如今她麾下已经有梁山济州等数州之地,西有华州朱武所部,兵马早已不下二十余万,至今仍不肯扯旗自立,所图为何,老夫也不明所以。” 童贯接话道:“或许是担心她一介女流之辈,扯旗自立,并无人跟随。”蔡京哑然失笑道:“卢俊义、公孙胜、林冲等豪杰之辈追随左右,东西二十万人马尾附羽翼,焉能说无人?”顿了顿蔡京又道:“但不论如何,我观那女贼至今尚无自立打算,又或许只想独霸一州一路,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真将高俅那十万人马杀灭。” 童贯奇道:“却是为何?”蔡京道:“十万兵马困于原武小城,就真是如她所说,只要她用那奔雷火箭放火烧城,十万官军如何能幸免至今?”童贯瞪大眼睛喜道:“若然如此,自不必救原武了?” 蔡京摇摇头道:“十万军兵被围,不救,朝中公议如何能了?但就与梁山招安时,不必太过在意她用十万兵马威胁之意,定要求个平衡,教她让出华西来。” 童贯道:“华西那里,朱武经营日久,只恐难以舍弃。”蔡京道:“此刻已经不能威逼,不若多以利诱,多花些钱粮,也要让她答允让出华西,切记此语。此去不论何人出使,可往原武,会同闻焕章一同商议招安之事。闻焕章此前虽托大,但论胸中韬略,当雄万夫,可以依凭。”童贯领了言语后,便拜辞别蔡京,准备翌日上朝奏明此事。 次日早朝,便将牛邦喜言语奏报上去,又将高俅血书呈上,举朝哗然。宿元景出班奏道:“前番招安,梁山所提开镇山东之事,只因本朝无此先例,因此搁置。但如今无可奈何,原武若失,十万官军覆灭在即,便是在去他处调集兵马前来也来不及。原武失守,梁山贼寇便可兵临黄河,梁山水军方才败了我水师,渡河南下,兵围东京城下,也是旦夕之事。还请陛下三思,速派天使,准允所求,以解原武之围。” 童贯出班奏道:“既然招安,那华西朱武所部该当如何?”宿元景道:“自然一并招安。”童贯道:“招安之后,安置何处?”宿元景道:“上趟梁山便请华西也开镇。” 童贯道:“此议万不可答允,朝廷多番进剿,皆是东西两端都有她兵马,难以合兵一处,东西难顾。此趟招安,就定要教华西朱武东迁梁山,教其贼兵何于一处。将来方腊若平,方好聚而剿之。” 宿元景皱眉道:“既然都已经招安,便是朝廷兵马,如何还要剿灭?”童贯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待得方腊剿平之后,当云集大军,寻个由头,削她藩镇。招安开镇便是以退为进的权宜之计,莫非宿太尉真当此女贼开镇山东,于国有益焉?”宿元景一滞,又道:“若她以三晋之地,十万兵马为要挟,不肯答允朱武所部东迁,又该如何?” 童贯道:“那女贼贪图小利,可许以钱粮赎买三晋之地并十万兵马,就算华西之地,也可商谈赎买。宁可花些钱财,也要将华西、三晋之地尽都收复,只许她开镇山东一处,万不可开镇两处。” 天子闻言后,微微颔首道:“卿所言有理,着宿元景为钦差,前往原武,与梁山泊主,按此等条件商谈招安之事。但开镇山东,梁山可掌军权,但民政之权当在朝廷,山东各处州县知府还是要朝廷委派,梁山只可掌一路军权,此乃招安开镇山东根本,断不可再退让一步!只待方腊、朱武两处兵马平复后,再做打算。”(未完待续。) 第进七章再为招安天使来又有犒赏钱粮丰 宿元景眉头紧皱不已,梁山开镇山东,得了地方军权,朝廷没有兵马在山东,只要民政之权来又有何用?没有兵权,那些空头知府的话,谁会听?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天子用意,还有朝廷委派知府、知县等文官掌管民事,是为保住朝廷颜面,但也仅此而已了。 童贯此时又道:“如今原武那里有高太尉在彼,其下有一参军谋士闻焕章,甚善计谋,宿太尉前往招安,可以闻焕章为副使,必得裨益。” 当下天子应允,命宿元景为招安天使,原武闻焕章为副使,御笔亲书丹诏,便叫上御案,拂开诏纸,天子就御案上亲书丹诏。左右近臣,奉过御宝,天子自行用讫。又命库藏官,教取金五千两,银十万两,铜钱十万贯,丝绸锦缎五万匹,黄封御酒五百瓶,尽付与宿太尉,以为此趟征剿田虎犒赏之物,金字招安御旗一面,其余招安钱粮待商定后,再行拨付,限次日便行。宿太尉就文德殿辞了天子。百官朝罢,送出城外。 且说宿太尉点起禁军三千护卫,打担了御酒,金银、锦缎、牌面,段疋,表里之物,上马出城,打起御赐金字黄旗,众官相送出北门,乘三艘大官船,投原武进发,不在话下。 且说宿太尉奉召来原武招安梁山,一干人马,迤逦都到长垣县。那知县出郭迎接入城,馆驿中安下。知县起居宿太尉已毕,把过接风酒。宿元景便即亲笔书信一封,差遣知县派人前去原武那里下书,知会梁山泊主三娘那里,朝廷招安之事。 当下那知县差衙内两员押司并五名土兵,奉了宿太尉星夜赶往原武梁山大营而来。梁山十余万大军兵围原武,黄河南岸州县尚好,北岸州县却是一日数警,皆担忧梁山派兵来啰唣州县,是以便在原武周遭多派人手打探消息,那五名土兵曾到过原武打探,被梁山探马捉住,但却不曾害他五个,只是每人抽了五鞭子放回,因此那五名土兵认得路途。 七个人到了原武县境内,方才行过里许,前面林内呼啦啦窜出几个梁山暗哨士卒,皆举兵器、弓弩对着七个,厉声喝道:“什么人?前面梁山义军征伐,闲人绕道走!” 两个押司急忙道:“我俩乃邻县长垣县衙押司,今奉朝廷天使宿太尉均旨,前来下书与你家泊主,商议招安之事,但请通禀。” 梁山一郎士卒有十人,为首的一名郎官统带,听了这话后,不敢怠慢,急忙先命两名士卒回去报信,自引三个士卒引路,看押七个人上路,余下士卒仍旧守住哨位。 一行人行出十余里,前面一彪马军到来,为首的却是铁叫子乐和,原来前面报信的一路传信过去,直到三娘大营内,三娘知晓后,吩咐乐和带一彪五十骑马军前来接应。当下命那七人上马,一直带入梁山大营内来。 一路上七个人只见原武通往外面道路上,梁山密密层层设下五重营寨,各条小路上都有明暗哨位,当真是将原武围了个水泄不通,又见梁山往来军马络绎不绝,人人皆兵强马壮,兵革坚利,都看得暗暗心惊。 到了大营,直入中军帐内,这里更是刀枪如林,人马如虎,七个都是低头垂首,大气也不敢喘。到了中军帐内,两个押司入内拜见三娘,忙不迭奉上宿太尉书信,心头暗暗祈祷,只盼这宿太尉信上言语不会触怒这梁山泊主,否则这泊主一怒之下,杀了几个祭旗,也未可知。 好在那泊主看了信函后,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过来,两个这才抬头略略一看,却发觉帐内帅位上坐的是一位明眸皓齿,艳丽无边的佳人。只听她说道:“既然宿太尉前来下书,信中我相约去长垣商议招安之事,也并非我矫情不肯去,只是这里军务繁忙,你们两个回去告知太尉,若是有诚意招安,便请他到原武我梁山大营内来商议,我梁山上下必定好好款待宿太尉。” 两个押司暗暗叫苦,你这里兵马如狼似虎,请太尉来,必定不肯,如何能回复得?当下一个大了胆子道:“还请泊主差一人同去回话才是。” 当下三娘笑了笑,唤过马灵、燕青两人道:“劳烦两位兄弟走一遭,去原武见宿太尉,相邀到大营内商议诸事。”两人当即领命,那马灵上前拉起两个押司笑道:“你两个走路太慢,我加持一门法术在你两个身上,与我两个走的一般快慢。” 当下马灵替燕青并那两个押司加了神行法术,马灵运起神行法,四个人一起踏着风火轮迅疾朝长垣而来,那五个土兵自慢慢回来。 宿太尉那里差人去了大半日后,算算路程也要明日方才有消息,不想大半日后,知县来报,直说梁山那里来了两个头领,引着两个押司一同回来。 宿太尉惊奇道:“一来一回也要一天一夜功夫,何以这般迅捷便至?”当下升厅相见,内里却有认识的燕青。当下燕青、马灵两个上前参拜了,宿太尉问道:“何以这般时辰便回?”燕青将马灵神行本事说了,宿太尉连连惊叹。 随后燕青上前禀道:“泊主听闻太尉再来招安,心下甚喜,只是大营那里军务繁忙,还请太尉屈尊前往原武大营内商谈招安之事。” 那知县听了皱眉道:“你那里左右皆是你家军马,太尉如何能隐身犯险?”燕青大怒指着喝骂道:“前番太尉亲身上梁山去,也不曾犹疑,你是何人,敢胡言乱语?” 宿太尉抬手止住道:“不妨事,我上一趟去过梁山,梁山泊主光明磊落,必不会相害,但请两位回报,我这里收拾一干犒赏之物,明日便往原武而来,还请泊主派人接引。” 燕青、马灵大喜,拜谢而去,宿太尉那里自命人等准备车马,准备所带御酒,金银、锦缎、牌面,段疋,表里之物,明日一早便出城往原武而去。 却说燕青、马灵引宿太尉到了原武地界,早有徐宁、花荣二将引一千骠骑军马前来接应,合作一处后,投梁山中军大营而来。 沿途宿太尉见得梁山兵马将原武围得水泄不通,心下暗自骇然,心头不禁惴惴不安,此刻招安,那梁山泊主能答允么?如今此女在梁山、济州尚有数万兵马,华西朱武那里十万兵马,三晋之地又新得降军,十余万兵马围住原武,而宋廷在东京左近,也就高太尉这十万兵马了,若然她打下原武,高太尉十万兵马覆灭,她那里长驱水师入黄河,十余万兵马趁势南下东京,东京左近州县无兵马、险要可挡,而守卫东京的二十余万禁军早就不堪征战,又能抵挡得住梁山军马么?若梁山泊主当真想干那大逆不道之事,此刻机会正好啊。 宿元景头一次惶恐起来,不知道这趟招安能否成功,以前杀人放火受招安,都是贼寇盼着招安,这一回却反过来了,宋廷上下不敢言明,但宿元景知晓,人人都是希望梁山能受招安,以此消弭战祸。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中军大营,宿元景下了轿子,只见卢俊义、公孙胜两个亲自在大营门口引接,宿元景急忙上前,两厢都各自施礼相见了,便引宿元景直入中军大帐内。 到了大帐内,只见当中帅位上,扈三娘一身戎装,明眸善睐,端坐其上,笑语盈盈,宿元景上前拜见了后道:“此趟奉天子召命,前来招安梁山,多感泊主不计前嫌,拔冗相见。” 三娘笑道:“都是旧识,太尉客气了。也是太尉前来,若是换做他人,定要教他先吃三十杀威棒来。”宿元景微微一惊道:“却是为何?”三娘道:“先前与朝廷有约,我这里来打田虎,为朝廷分忧,可这朝廷倒好,听从一干奸臣之语,发兵来打我梁山后路,可是想坐收渔人之利?” 宿元景道:“只因泊主占据卫州,多时不肯交割,是以朝中方有此论。”三娘笑道:“宿太尉,我这里替朝廷收复州县,先不论功行赏,反倒就派人前来交割州县,于情于理都不大合适吧。” 宿元景道:“恩出于上,泊主不该意气用事的。”三娘笑道:“反倒是我不晓事了?那好,我这便吩咐大军以火箭袭城,先灭了高俅十万兵,再提大军南下去东京,找大宋天子讨个公道如何?” 宿元景大惊失色,心想这女泊主逍遥自在,无人管束惯了,用朝廷忠臣礼数怎能约束与她?当下急忙道:“泊主且慢,这趟来是说招安,不谈兵事。前番朝廷却是想得简便了些,不曾想得梁山立此大功后,该当行赏的。因此这趟前来,先犒赏梁山一些物事。”当下命人将犒赏礼单奉上。 三娘看了礼单,微微颔首笑道:“金银十万两,铜钱十万贯,丝绸锦缎五万匹,黄封御酒五百瓶。嗯,也算足够我梁山此趟出兵军费了。也罢,便暂且息兵,看在钱财份上,这趟官军无故掩袭我军之后的事便暂且不论。”宿元景谢了,命手下交割钱财、御酒等物。(未完待续。) 第进八章副使一人在原武招安四款有条件 当下三娘命人收了犒赏之物,请宿元景坐了,三娘笑道:“宿太尉,上趟你来梁山时,我就说了我梁山招安条件,想来如今若非我梁山攻灭田虎,占据三晋之地,又围住了高俅十万兵来,官家那里还不肯答允我的条件吧。” 宿元景惴惴不安道:“泊主明鉴,本朝自太祖、太宗开国以来,收藩镇,交兵权,便再无武将开镇军州,兹事体大,事关国本,自然不敢轻疏怠慢,当细细计议。如今奉诏旨,以我为招安使者,而原武城内闻焕章为副使,因此还请泊主开方便之门,教我取出闻焕章来,一同与泊主商议招安之事。” 三娘哦了一声道:“我说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原来天子倒是省事儿,把一个招安副使就安放在原武城内。也罢,这闻焕章久闻他的大名,相见一回也好。还请宿太尉亲自走一趟去原武城下喊话,请闻焕章出城来。” 当下宿元景拜谢了,三娘命燕青引一支兵护送宿元景到了原武城下,宿元景命打出招安天使旗牌,便在城下喊话,请高俅、闻焕章来答话。 少时高俅、闻焕章得报后,便即上前相见,宿元景单骑打马上前,将朝廷降旨招安,并命闻焕章为招安副使之事说了。高俅与闻焕章闻言都松了口气,高俅喜道:“天可怜见,天家终降下旨意,答允招安,阖城十余万军民百姓有救了,还请先生速速出城去,商谈招安之事,早解原武之围。” 闻焕章躬身领命,高俅送到城门口,又拉住闻焕章道:“此去商谈或延时日久,但请先生以原武军民百姓生计为念,先请那梁山泊主答允,送些粮草、药材入城来,稍解困厄,还有城内柴薪俱无,还请先生一定游说,教泊主答允城内百姓出城打柴。”闻焕章应了,整理衣冠后,独自一个上马出城来与宿元景相会。 当下宿元景接住闻焕章后,两个一同与燕青回到中军大营内,来参见三娘。闻焕章虽然与扈三娘为敌多时,但却是头一次见面,心头不免有些惊喜交加,但又想起此女为祸民间,恨意更是大炙。 引入中军帐内后,闻焕章同宿元景先行参拜了,抬头一看时,只见中军帐内,梁山谋士宿将环绕之下,中军帐内帅位上安坐一位明眸善睐的年轻女将,其人明眸皓齿,容颜娇美,一身英气逼人,又难得天资妩媚,一份骄人气质扑面而来,到让闻焕章暗暗吃惊,此女不怒自威,一身傲气不羁,果然并非寻常女子。 三娘也打量了闻焕章几眼,开口便笑道:“闻先生久仰大名,此前听闻先生,先从蔡京,后随高俅,皆是不遗余力出谋划策,与我梁山为敌,不知先生与我梁山有大仇?非要亡我不可?” 闻焕章直起身子,朗声道:“与泊主并无私怨,只因梁山啸聚贼众,不服王化,盘踞一方,祸害州县军民,于梁山只有国恨!” 帐内诸将闻言皆是大怒,董平掣出利剑喝道:“好个酸儒,如今到此,还敢说我等是贼?” 闻焕章怡然不惧,昂首挺胸道:“四处抗拒天兵,打破州县,啸聚山林,不服王化,不是贼是什么?” 诸将皆是大怒,都纷纷拔剑要来杀闻焕章,三娘轻咳一声,诸将便止住,皆是手按剑柄,怒目而视闻焕章。闻焕章见了暗暗心惊,不想这女贼如此威势,只是轻咳一声,诸将便不敢造次,难怪能统领如此多的群豪与朝廷分庭抗礼。 三娘抿嘴笑道:“先生好一张利嘴,既然视我为贼,那便请先生回去吧,这招安也就不必了,今日我便教凌振再打几百枚火箭入城去,上回烧了粮仓,这一回烧个半座原武城,让先生见识一下什么是恶贼之风!” 宿元景闻言大惊,急忙道:“泊主且慢!有话好说。”随即回头怒斥闻焕章道:“既是奉旨招安,岂可轻慢?不敬之言语不可再提,还不快快向泊主并诸位将军赔礼?” 闻焕章想起高俅嘱咐,又想起城内十万军民百姓,只得忍一口气,便再拜下赔罪。 三娘收起笑容,板起俏脸森然道:“闻焕章,我知道你心里不服。你说我等啸聚山林,不服王化,攻打州县,抗拒天兵,这些都不假,我都认!但你知道为何我等要这般做么?皆因奸臣当道,天子昏聩,滥发花石纲,贪官污吏勾结土豪劣绅,为祸朝堂民间,我等便是官逼民反,不得已才聚首梁山!你且看看济州等地,在我梁山管治之下,是何光景?百姓安居乐业,官吏不敢欺压百姓,工商百业兴旺,千百年来,你见过有那种贼能做到这般事情么?” 闻焕章低头不语,心下却暗想,都是你说,我又未曾得见!三娘又道:“我等梁山军马,不辞辛劳,远至三晋之地来,剿灭害民的田虎恶贼,三晋百姓无不拍手称快,便是做了你们官军该做而未做之事,你又见过这种倒悬民困的贼么?” 这回闻焕章心头微微一震,想起这回三晋百姓竟然助梁山而不助官军,又想起高俅麾下官军种种害民之举,心头暗想,似乎高俅的官军所为更像是贼啊。 宿元景拱手道:“泊主所兴乃是义军,所行之事,并非贼寇,是以天子方才降旨招安。如今当早日商定招安,教梁山义军也能为国效力,便是十分好事。” 三娘抿嘴笑道:“还是宿太尉说得好,今日天色已晚,便先设宴,请二位吃一回酒,歇息一晚,明日便开始商议招安之事。” 当下三娘便吩咐设宴,替宿元景、闻焕章接风洗尘。饮宴之后,分拔军帐请二人歇息,其余随从也皆在营中安歇,三娘教燕青、乐和引一千步军看守伺候不提。 晚间,宿元景与闻焕章私下商议,宿元景将官家与童贯交代说了,闻焕章颔首道:“华西之地再不可开藩镇,只能教其都聚于山东一路,将来若是真有不轨之心,朝廷用兵也好专一而为,不再是东西首尾难顾。” 宿元景颔首道:“正是如此,若是能教其熄了开镇华州之心,就算多费些钱粮也是可行之事。”当下商议定了,只等天明便与梁山会商招安之事。 次日清早,三娘命卢俊义、公孙胜两个为左右手,同宿元景、闻焕章两个便在帅帐内商谈招安之事。都坐定后,三娘抿嘴笑道:“那如今是形势逼人,官家那里总算肯答允我先前的条件了?” 宿元景道:“这是自然,梁山开镇山东一路,大体可行,只是官家言道,山东治下,军权可交予梁山,但各处州县之内的知府、知县都还是要朝廷委派,这点不可更易。” 三娘哑然失笑道:“宿太尉,当时开那条件之时,可并无三晋之地,原武十万官军在内啊。” 宿元景与闻焕章对望一眼,都是心头一紧,宿元景问道:“泊主所言何意?”公孙胜插口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我梁山握有三晋之地,并围住了原武十万军马,这招安条件不变,但如何交割三晋之地,赎出十万官军的条件,又是另一个说法了。” 宿元景微微皱眉道:“泊主,这岂非是出尔反尔?”三娘笑道:“当时我提条件,朝廷又未曾答允,两家并无定下此事,怎叫我出尔反尔?”宿元景哑口无言,闻焕章道:“那请泊主这回一并将条件都说了,说定后不可再行更易。” 三娘微微颔首,卢俊义取出一份帛书,便道:“那请听好了,我梁山招安条件一共有以下四款。其一,梁山开镇山东,军政财税一应大权,皆有梁山藩镇而决,朝廷不得干涉。” 宿元景皱眉插口道:“山东治下,军权可交予梁山,但各处州县之内的知府、知县都还是要朝廷委派,这点不可更易。” 三娘哑然失笑道:“官家真是死要面子,山东开镇,军权皆在梁山,他派些孤家寡人的知府、知县去做什么?就在衙门内做个泥塑不成?军令、政令皆出我手,那些人去了,只会遭人耻笑。” 宿元景苦笑道:“事关朝廷颜面,不得不行。”三娘摆摆手道:“他要面子就随他,反正我军权在手,地方上的政令也出自我之手,他派去的知府、知县也就是摆摆样子,没人听命。不过这些人的俸禄可是朝廷来出,我那里不养闲人。这一项可按此说加以标记,天子颜面还是要顾及的,朝廷花些俸禄,养一些官吏来维持颜面,我梁山也不计较。” 当下公孙胜提笔修改了第一款条件,宿元景哭笑不得道:“泊主锱铢必较,果真异数。”三娘瘪瘪嘴笑道:“你心里定然是骂我,这个小女子当真是掉钱眼里了,这点小钱也要算得这般清楚。”宿元景连忙道不敢。 卢俊义又接着念道:“招安条件第二款,华西朱武所部,也一并赦罪招安,所部就华州开藩镇,仿梁山开镇山东之例,开镇华州!” 宿元景和闻焕章皆是大惊失色,一起道:“岂能如此?!”三娘憋住笑道:“那该如何?”宿元景起身一礼道:“华西朱武所部,不可开镇,只能兵马就地裁撤,并入西军。所部头领,迁往山东,并入梁山藩镇。”(未完待续。) 第进九章锱铢必较只讲利坐地还钱尚有义 便在帅帐内,听了宿元景的话后,三娘淡淡一笑道:“太尉是在梦语乎?”宿元景微微尴尬,闻焕章轻咳一声道:“华西朱武那里并非梁山,自然不可仿梁山例,开镇一方,自古招安之后,军马皆是要裁撤收并的。” 三娘道:“那便不用再谈下去,太尉今日就请回去,我这里打下原武,自当提兵去东京理论。”宿元景与闻焕章皆是大惊道:“泊主何故一言不合便即兴兵?”三娘森然道:“宋廷打了败仗,却仍旧不肯放下身段,那我就提兵前去要他知道厉害!我梁山虽无反心,但如今形势如此之强,宋廷都还要如此刻薄条件,那我也只好做一回兵势凌人之举了。大不了打到东京城下,定个城下之盟,倒也不错。” 宿元景与闻焕章对望一眼,心头皆想,这女子当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了。宿元景二人都知道,如今形势危急,说不定她一怒兴兵,当真灭了原武十万兵马,大举渡河南下,东京城内只有二十余万老弱禁军,皆不可战,如之奈何?当下宿元景万般无奈,只得道:“泊主切勿动怒,华西朱武那里,尚有商议余地。”三娘笑道:“宿太尉,与我这里商谈,不需藏着掖着,绕来绕去,不嫌累么?” 宿元景干笑两声不知如何答话,闻焕章沉吟片刻后道:“既然泊主不肯将华西朱武所部裁撤收并,那只能让华西朱武所部全数东来,并入梁山麾下,同梁山兵马一道,在山东开镇,华州等地交割朝廷,如何?” 三娘皱眉道:“我命朱武在华西经营日久,治理地方,开办庄园、置办产业众多,便是那华山脚下开辟的千里沃土,万亩良田,也皆是出自我等之手,就这般放弃东迁,这些损失如何筹算?” 宿元景皱眉道:“泊主开镇山东,朝廷亦要交割登州、密州等几处州县出去,想来足以相抵了吧。”三娘盘算片刻后道:“朱武所部东来,所费钱粮由朝廷支应如何?” 宿元景似乎习惯了三娘的这种斤斤计较,当下笑道:“此事可以商量,若所费不多,朝廷大可答允。”三娘瘪瘪嘴道:“我留下那么许多产业交给朝廷,朝廷还赚了呢。不过我那琉璃厂、酿酒厂什么的就不留给朝廷了。” 宿元景瞪大眼睛道:“岂能如此?”三娘道:“朝廷想要也可以,用钱来买去,我那琉璃与透瓶香美酒可是独门秘方,官家想要,拿钱说话。” 宿元景哭笑不得道:“泊主当真是只讲钱利,不论礼法。”三娘道:“儒家尚有义利之辨,何况我这里许多人跟我混饭吃?不讲利,如何能行义?”宿元景与闻焕章低声商议几句后,宿元景问道:“不知泊主所需东迁军费几何?” 三娘盘算片刻后道:“朱武所部十万兵马,东迁军费怎么也要一百万贯以上。”宿元景瞪大了眼睛,闻焕章摇头道:“太多了。”三娘瘪嘴道:“蔡太师过个生辰,他女婿送个生辰纲都十万贯金珠宝贝了,这点小钱,朝廷那些大臣们少过几个生辰,也就够了。”闻焕章闻言,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宿元景尚未答话,公孙胜插口道:“华西不但有十万军马,尚有二十余万民人百姓,如何安置?” 宿元景道:“自然是复为治下良民,朝廷不会罪责他们。”三娘摇头道:“若是有愿意跟随朱武大军东来的,我一并带走。”宿元景皱眉道:“这有些强人所难,若是走得多了,地方无人,岂不民生凋敝?”三娘道:“肯愿背井离乡的始终少数,太尉大可放心。”宿元景思虑片刻后咬牙道:“好,军民百姓,去留自便。那百万贯东迁军费,奏明朝廷准许后,也可允准。” 三娘微微颔首,看了卢俊义一眼后,卢俊义又念道:“招安条件第三款,三晋现为我梁山收复,朝廷要交割收回,当支付钱粮军需。” 宿元景瞪大眼睛道:“泊主,犒赏出兵所费,昨日不是已经点收了么?”三娘瞪大眼睛反问道:“那笔钱不是朝廷贸然兴兵赔罪的钱么?” 宿元景哭笑不得,闻焕章摇头道:“泊主,朝廷兴兵,皆因泊主占据卫州而起,卫州那里离东京太近,泊主不肯相让,朝廷兴兵征伐,也是常理之事,哪有赔罪费一说的?”三娘摇头道:“之前已经说过了,那时候朝廷并未答允我梁山招安条件,我梁山还算不得朝廷属兵。要交割卫州,朝廷当先答允招安才是。而前番约好我梁山出兵征伐田虎,宋廷无故掩袭我后方,是朝廷的不是。” 争执起来,闻焕章和宿元景都说不过三娘的歪理,最后宿元景拉了拉闻焕章,低声说了几句后,宿元景道:“那泊主以为,要多少钱粮才肯交割三晋之地?” 三娘努努嘴,公孙胜笑道:“三晋之地,五州五十六县,不二价五百六十万贯。”宿元景与闻焕章皆是大摇其头,三娘补了一句道:“对了,活捉的田虎一并贼将可当做添头送予你们,不算钱的。” 宿元景和闻焕章皆是哭笑不得,最后宿元景道:“此事也要复禀朝廷后,再做定止。”三娘颔首道:“好,等你们消息。师哥,继续吧。” 宿元景、闻焕章闻言都是一呆,还有条件?只听卢俊义又念道:“招安条件第四款,原武城内被围十万宋军赎买费,一共四百万贯,也是不二价。两款赎费一共是九百零六十万贯,算上朱武所部东迁之费,共是一千零六十万贯。” 三娘笑道:“这零头俺们就不要了,做个整数,便是一千万贯的赎迁之费。” 闻焕章大怒道:“泊主,招安之后,梁山军马当撤围,何故又要什么赎买费?”三娘好整以暇道:“十万宋军现在都是我的俘虏,赎人回去,不要钱么?”闻焕章怒道:“岂有此理?万难答允!” 三娘点头道:“也是,明日我便先轰上一回奔雷火箭,然后在四面城门竖起投降免死的牌子,我看看有多少宋军会开城投降,等他们都成了我的俘虏,咱们再坐下来商谈这赎人费吧,哦到时候就还要加上我们供养俘虏的钱粮费了,啧啧,十万人,一天要吃多少粮草的啊。” 闻焕章怒不可遏,宿元景急忙按住,最后才道:“这赎人费我也一并回复朝廷,只等朝廷准允。”三娘笑道:“好!” 宿元景拱手道:“未知泊主可还有其他条件?”三娘看了看卢俊义后道:“没了,本来还有个要朝廷诛除奸臣的条件,想来你们更是不可能答允的,索性也就不提了,但请转告朝廷那些奸臣,再敢坑害百姓,我梁山真不介意提军马来一回清君侧!” 宿元景和闻焕章对望一眼,皆是一副吃惊之色。片刻后宿元景奇道:“泊主不求朝廷封官么?”三娘哦了一声道:“封什么官,我梁山上下到都没什么条件,朝廷看着办便是,总之我们梁山全伙都在山东开镇,共聚一处,封什么官都无所谓。” 宿元景和闻焕章皆是惊讶非常,这扈三娘果然不同凡响,但凡招安之人,最为介意的便是封什么官位,她倒好,全然都不介意。宿元景道:“既然如此,本官也就如实陈奏了。”三娘道:“等太尉消息便是。” 商议了大半日后,三娘吩咐大开筵席,替宿元景接风洗尘,席间闻焕章道:“原武城内断粮断薪,药物、食盐奇缺,如今既然与泊主商议招安之事,大体无碍,可否先接应一些粮草、柴薪、药物、食盐,输入城内,以解困厄?” 三娘笑嘻嘻的举杯道:“高俅那奸臣作恶多端,让他多吃些苦头好了。”宿元景皱眉道:“一人失德,岂可教阖城军民百姓同罪之?还请泊主宽宏大量,输入些粮草救济城内。” 三娘沉吟片刻,公孙胜道:“宿太尉所言极是,作恶之人,高俅也,岂可教城内军民百姓一同受苦?还请泊主答允此事。” 卢俊义也道:“我梁山向来替天行道,如今商议招安,战事宁定,当可行些善事。” 三娘盘算片刻后道:“既然如此,明日便吩咐各军,调集些粮草、药品接济城内,放开北门一处,可让城内军民出城来打柴。但这些都是有条件的,高俅那厮,统兵北上以来,兴兵纵掠,搜刮了不知多少民脂民膏,教他全都吐出来,我梁山散还给众百姓去,否则原武城休想得到粮食接济!” 宿元景忘了闻焕章一眼,闻焕章默然片刻后道:“麾下兵马抢掠是有的,但多是各部兵马私下为之,若要教军士都将所抢之物交出,只恐不易。”三娘耸耸肩道:“那就是高俅自己的事了,都是他御下不严,这该他自己解决,反正没凑够五十万贯钱财交出来,我不会答允粮草接济原武,更不会答允城内放人出来!” 闻焕章无奈,只得答允回城后通禀高太尉。当天筵席散后,闻焕章便回原武城内禀报此事,宿元景将商谈招安之事回复宋廷,便在梁山营内等候消息。 三天后,高俅果然答允了条件,凑得五十万贯钱财送出城来,三娘教人将钱财一半换成米粮,并二十五万贯钱财就散给卫州、原武等地被宋军抢掠的百姓,一时间两处百姓皆拜谢不已。 随后三娘放开北门,允准城内军民百姓出城打柴,又发送一批粮草、药材入城内,稍减城内饥困。(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妄自揣测自得计招安开镇有追赠 又等了十余日,宋廷得了宿元景详细回禀之后,派遣新任尚书右丞李邦彦为招安副使,拜领新的招安旨意,引一千禁军,护送八百万贯钱财,直到原武梁山大营来与宿元景相会。 原来宋廷之内,得了宿元景回禀后,道君皇帝便开朝议,将梁山招安条款说了,当中赎三晋之地、华西之地与十万宋军所费尤为刺耳,因此朝中议论纷纷。 此时宋廷内蔡京去相在家,高俅被围原武,朝中童贯独大,另有蔡京长子蔡攸、新进少宰王黼两个新得帝宠,与童贯勾连,把持朝政。 道君皇帝昏庸无道,只喜享乐,当年蔡京提倡“丰享豫大”,搜刮花石纲,大兴土木,广修殿宇来取悦道君皇帝,邀功请宠。而蔡京这长子蔡攸却另辟溪径,他常和王黼一起,在宫中服侍道君皇帝开曲宴,两人常常换上短衫窄挎的戏服,脸上涂个五颜六色,杂在倡优诛儒中间,讲一些市井上淫媟谑浪的野话,给道君皇帝取乐。还常常带着道君皇帝微服出宫,逛秦楼楚馆,眠花宿柳,一时宠信百倍,胜过其父。 因此宣和三年初,蔡攸得封宣和殿大学士,加淮康军节度使之职,而王黼更是特进少宰,他由通议大夫超升八阶拔擢,两人可谓是一时风头无两。眼见两人得宠,童贯与之勾连,三人一拍即合,因此能蒙蔽天子,把持朝政。 宿元景招安回禀到东京后,童贯便即召集麾下死党梁师成、杨戬、并蔡攸、王黼、李邦彦等商议。梁师成与杨戬均为宦官,与童贯出身相若,但权势稍有不及。 梁师聪慧狡黠熟习文法,始隶贾详的书艺局,贾详死,他得以管理睿思殿文字外库,负责出外传道上旨。政和年间,受宋徽宗恩宠,把名字写入进士的名籍中,逐渐迁为晋州观察使、兴德军留后。宋廷建明堂,他为都监,明堂修成后,拜为节度使,并任中太一、神霄宫使。历任护国、镇东、河东三节度使,此时已经官至检校太傅,被拜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 而杨戬年轻时在后宫做事,主管后花园,善于揣测皇帝的意思。自崇宁以后,日益受宠,担任知入内内侍省。宋廷立明堂,铸九鼎,修大晟府、龙德宫,他都担任提举官。政和四年,杨戬被道君皇帝任命为彰化军节度使,首倡设皇帝出行的护卫军,以此来巩固他的权力,他的权势与梁师成相等。杨戬历任镇安、清海、镇东三镇节度使,此时由检校少保升至太傅,不过今岁以来,他体弱多病,时常病休,未曾参与朝事。 另一个李邦彦出身市井,为人俊朗豪爽,风度优美,写文章敏捷而有功底。但是在民间长大,熟习猥鄙之事,对答敏捷;擅长戏谑,能踢蹴鞠,常常把街市俗语编为词曲,人们争相传播,自号李浪子。此人擅长奉事宦官,宦官们争相赞誉推荐他,而李邦彦拜于梁师成门下,得以出头,此时官至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承旨。宣和三年初,得封尚书省尚书右丞之职。 ****汇集,自然是甚嚣尘上,听了宿元景回禀之后,或冷笑,或窃喜,不一而足。数内梁师成道:“这梁山女贼开大宋立国百余年来之先例,以一介女流之辈,祸乱数路军州,朝廷累次剿捕,败军丧师,如今并吞三晋,窃据卫州,兵围原武,窥视京城,此乃大不赦之罪!徒奈高太尉统领西军精锐并禁军精锐一十三万尚且不能得胜,环眼各路军州,也无兵马可与相持。如今这女贼算是拿住了朝廷七寸,不得已不招安开镇啊。” 王黼叹口气道:“今上不知何故,起初就不该听信宿元景等人言语,答允梁山女贼去剿灭田虎,如今田虎却是剿灭了,但这女贼却已经坐大!宿元景等人该被参劾!就该罢官去职,赶出朝廷,永不叙用!” 李邦彦起身道:“正是宿元景等人养贼为患,邦彦不才,原为第一个上书参劾之人!”童贯斜睨了李邦彦一眼,又闭目养神,蔡攸、王黼却心想,这浪子倒是及善钻营,接话顺杆而上,充作急先锋,讨好他人却是有些手段。 杨戬咳嗽几声后,摆摆手示意李邦彦坐下,缓缓说道:“诸公有所不知,当时朝局虽然因蔡相罢职而混乱一时,但那时候朝中尚有童枢密、高太尉等能臣在彼,却为何不能劝得天子?反倒教天子听了宿元景等人言语?先是招安,再是准允梁山出兵三晋?” 诸人一想都是安静了下来,童贯依旧老僧入定般,不动声色。只听杨戬续道:“诸公明鉴,那女贼出兵剿灭田虎之事,乃是天子一言而决之事,若是参劾宿元景等人,天子必定不准,说不定还会惹一鼻子灰。” 蔡攸哦了一声问道:“请教详情。”杨戬喘几口气道:“去岁天子出宫,传闻在天清寺与这女贼相会,如何相会,相会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无人知晓此事。但自次以后,朝局风云突变,蔡相罢官,梁山招安,出兵三晋,官家皆依从宿元景等人言语。” 蔡攸与王黼两个挤眉弄眼,都吃吃笑道:“言下之意,官家与那女贼有一段香艳之事?”梁师成道:“虽不中亦不远矣,在宫中见得官家时常对着那女贼画像,长吁短叹,那画像听闻是此前官家命人专门进逞的。” 蔡攸若有所悟道:“如此说来,官家与那女泊主是心照不宣的了。”这蔡攸想通此节,便连女贼二字都改口了。 王黼也道:“原以为是国事,原来官家早已经许了家事,这话怎么说的?” 梁师成笑道:“这位女泊主,莫说开镇山东,将来或许入主宫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未可知。” 李邦彦微微吃了一惊道:“官家真有这般心思?”杨戬苦笑道:“官家风流不羁,民间那些什么诗词才女,什么烟花柳女,可都是赏玩够了的,惟独这草莽女杰却是头一回见识得。记得官家常对着那画像说,卿本佳人,奈何为贼。足见官家心思,对这女泊主是另眼看待的啊。” 蔡攸一拍大腿道:“这便说得通了,若是寻常贼寇如此嚣张,官家便是举国之力也要平复,而对这女泊主存了这份心思,所以格外开恩。既然如此,我等不可再阻拦其事,否则天子怪罪,面上不好看。”这屋里之人平素都是引官家四处吃喝玩乐惯了的,最善于揣摩官家心思,此时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越说越像。 童贯这时候睁开眼睛来,鹰视环顾后,缓缓说道:“官家之事,并无家事,皆国之重事!”众人皆是一凛,接着童贯沉吟片刻后道:“此事上,官家虽受宿元景等奸臣蒙蔽,方才有招安之说,但事到如今,也只能顺应招安大势。十万宋军与高太尉那里也需救得出来才是。至于官家将来要待那女泊主如何,那是官家之事,不容置啄。” 顿了顿,童贯又道:“此前以为这女泊主要开藩镇,胸中野心不小,但现下看来,她也只是个只知勒索钱粮的山野草寇而已,大可放心些了。” 蔡攸颔首道:“正是如此,此女只看钱利,并无大志。便是开镇一方,也并无大碍。” 王黼思忖片刻道:“话虽如此,但这女泊主所请赎买所费,筹算下来,联动华西朱武所部东迁花费,总在一千万贯上下。朝廷之内一时半会儿只恐难以拿出这许多钱财来。” 童贯望了蔡攸一眼,蔡攸道:“漕运方通,去岁江南钱粮,多少运到了京城,筹措一番,倒也足以支应。”童贯道:“足够便好,但也不能全数都照女泊主所请,也需适当酌减一二,还有赎买费这词句不妥,当改为招安囤置费,以全朝廷颜面。” 蔡攸道:“此议颇好,只是不知又派何人前去传旨?。”李邦彦起身道:“不才愿去!”童贯颔首道:“你去也可,此招安大事既然阻拦不住,要成功之时,也需我们之中有人前去分润宿元景的功劳才是。”众人也皆是首肯,商议许久之后,便都商议妥当,只等来日奏明。 次日早朝,童贯一党便即上奏此事,天子皆准其奏,并召议封赏官位,封扈三娘为山东路宣抚使,开镇山东,拜梁山节度使,加鲁国夫人,已故泊主夫君晁天王追赠鲁国公。卢俊义为山东路副宣抚使,拜济州节度使,加少保,公孙胜为护国真人,其余诸将,但凡三娘都列名其上的,都加了官爵。随后命李邦彦为招安副使,于库内取八百万贯银钱,提点一千禁军护送,往原武宣旨。 不一日李邦彦到了原武左近,早有信使通传至宿元景那里,李邦彦与宿元景相见后,交割了旨意,宿元景请见三娘后,将招安条款都说了。听闻招安赎买三晋之地、华西之地、十万宋军的费用降到了八百万贯,三娘瘪瘪嘴道:“官家如此小气,都还要酌减一二的费用,他那里要是少玩些花石纲,莫说几百万贯,几千万贯都能拿得出来!” 宿元景道:“泊主明鉴,如今江南还在用兵,能凑出八百万贯已经是极好的了,差了些许,也就不必斤斤计较了吧。请看官家那里封赏的官位,泊主加鲁国夫人,领山东路宣抚使,拜梁山节度使,已故泊主夫君晁天王追赠鲁国公,如此高位,为泊主以女儿身拜领,莫说大宋开国以来不曾得见,便是秦汉晋唐以来诸朝,也不曾多见的啊。”(未完待续。) 第枯一章画蛇少足料不中明迁暗藏有定策 听了宿元景劝说后,三娘不动声色,只说句:“再思忖片刻。”便请宿元景回帐等候,宿元景只恐三娘反复,急忙又加一句道:“泊主,蝇头小利,怎比那海阔天空?开镇山东,便是泊主海阔天空福地啊。”三娘微微心动,但还是挥挥手,请宿元景下去等候消息。 宿元景无奈,只得拱手而退,回到帐内,只见闻焕章正在品茗,心头正忧急,皱眉道:“先生还有闲情逸致品茗?”闻焕章晒然一笑道:“太尉何故忧愁?”宿元景忿忿而坐道:“朝廷虽下了招安恩旨,但赎地赎人钱粮上稍有克扣,适才听泊主口气,颇有不豫,只恐招安撤围之事上又有反复。” 闻焕章闻言笑道:“既然朝廷已经答允招安开镇,那女泊主早晚必定答允,她胸中丘壑又岂是只独霸一方?退一步海阔天空,又岂会因那区区数百万贯而断?”宿元景皱眉道:“我也是这般劝说她的,但她好似不为所动。若是她差了那点钱粮,不肯撤围或是华西朱武所部不肯东迁而来,如之奈何?” 闻焕章道:“太尉大可放心,那泊主虽为女流之辈,此前商谈也锱铢必较,但此乃她以进为退之举,其实她也知晓让朝廷答允开镇梁山、华西两处绝无可能,朱武所部迟早还是要东来,所提钱粮之事,只不过掩人耳目。朱武这一部精锐若能东迁而来,与梁山会师一处,自此她更是兵马雄厚。至于三晋之地,原武兵马,也只是讨价筹码而已,若她早有不臣之算,早就剿灭原武十万宋军,随后大军南渡黄河,兵锋直抵京城之下便可。” 宿元景沉吟片刻后道:“听你说来,她不会计较钱粮多寡了?”闻焕章笑道:“扈三娘巾帼不让须眉,太尉真当她是斤斤计较的小女子焉?”宿元景闻言松了口气道:“那便安心了,若然这回招安不成,你我皆成国之罪人也。”闻焕章闻言,脸上一黯,叹口气道:“太尉,其实这回招安不论成败,你我都是罪人矣。” 宿元景闻言吃了一惊,呆呆望着闻焕章,闻焕章一字一句的补了一声:“这女子欲效仿唐周武帝事,她的野心不止独霸山东一处啊。”宿元景闻言竟然无言以对,一时间帐内都是沉默了。 却说三娘那里,宿元景走后,帐内屏风后忽然转出一人来,这人青袍包巾,一脸干瘦模样,竟然却是梁山留守济州的军师黄文炳。 只见他转出身来,长长一揖,笑道:“恭喜泊主得偿所愿,总算逼得宋廷答允开镇一方,以山东之地为本,经营数年,待得天下有变,提兵出山东,便可问鼎天下!” 三娘微微一笑,慵懒的靠在帅位上,笑骂道:“你大老远来到原武大营,便是为了说这几句奉承话么?”黄文炳急忙道:“颂扬主公威德,自不必说了,其实这招安盛况,若是不能亲眼见了,多少有些遗憾,因此便传书来请泊主令旨,准我来原武一趟。幸好泊主答允,因此便巴巴的赶来了。” 三娘轻轻嗯了一声道:“招安开镇之事,也有你参谋之功,你来一趟也好,算是全功了。”顿了顿道:“只是那宋廷并未答允全数支付那赎地赎人之费,有点可惜。” 黄文炳笑嘻嘻的说道:“主公向宋廷要钱,也只是慢其军心的计策,好让朝中人人都以为主公只讲钱利,胸中并无野心。既然如此,区区小利何必计较?” 三娘掩口笑道:“你这便是画蛇少足了。做戏便要做全套来看,这些许钱粮虽与我无关要紧,但还是要争上一争,方才好做实我这贪钱女子的名声,否则前功尽弃。” 黄文炳道:“主公智慧当真高绝。只是若宋廷真补足了钱粮数额,华西那边真要放弃了么?”三娘眨眨眼睛笑道:“你真当华西基业说弃便弃了么?” 黄文炳眼前一亮道:“主公另有计较?”三娘笑道:“正是!”顿了顿三娘道:“这几天便先与宿元景磨一磨,一则向他继续讨要那所差的钱粮数额,坐实我这贪钱女子的名声,以慢宋廷。二则这些天我都在等一个人来此地。” 黄文炳哦了一声道:“小人大胆猜一猜,来人可是华西史大郎?”三娘抿嘴笑道:“你这般揣摩上意,可不是件好事哦。”黄文炳一惊,急忙请罪,三娘摆摆手道:“罢了,以你的聪明才智,也能猜到,若你都猜到了,还装傻充愣,我倒是不放心了。” 黄文炳听了,吓得背夹流汗,急忙道:“小人不敢欺瞒泊主。”三娘嗯了一声道:“那你再猜猜史大郎来此,是为了何事?” 黄文炳思忖片刻后道:“小人猜想,主公让史大郎前来,只有一个原因,便是部署华西之地,明迁暗藏之事!”三娘笑道:“明迁暗藏,这个词创得好,你且说说看。” 黄文炳道:“华西之地,主公经营甚久,弃之实在可惜,因此小人猜想,主公会让史大郎等地方豪杰之士就地潜藏,不与朱武等人一道东迁,将来主公问鼎天下之时,华西之地便是伏下了一支可用兵马,只要一道书信去,史大郎联络地方豪杰一同响应,华西之地便又尽归主公所有了。” 三娘拍手笑道:“猜得真个儿准,你可以摆地摊算卦去了。”黄文炳笑道:“都是跟随主公久了,走一步看十步,方有此时小人的眼力界。” 三娘摆摆手道:“好了,就不要拍马屁了,你且下去歇息便好,过几日史大郎来了,还要你参与商议,看看济州等地需要多少营房、民舍、田地来安置华西东迁之人。”黄文炳领命去了。 再说宿元景在帐内等了一天,也不见三娘派人再来传唤,心内颇为忧急,闻焕章却道:“太尉莫急,此乃那女子欲擒故纵之计,最多等到明日,必有消息。”宿元景听了稍稍安心,只在帐内等候。 却不想到了第二天,却还是没有消息,闻焕章都有些大出意料之外,宿元景道:“不若出去打探消息。”闻焕章颔首道:“也好。”当下两人便装出来,在大营内转悠。两个在梁山大营内并未被限制行止,只是出行时,左右都有人跟随。 两人在大营见得,大队军马又在调动,都是心中大奇,正好遇上关胜领军,闻焕章识得关胜,急忙上前悄悄问了之后,方才知晓原来今天一早,三娘下令调动兵马,又再次彻底围住原武,将原本答应放开的北门也围上,不许城内军马百姓出城来打柴了。 闻言两个都是大惊,再也坐不住了,急忙到三娘帅帐外求见。过了片刻后,三娘方才请两人进去。才进入帐内,闻焕章急不可耐的便问道:“泊主,何以又封了北门,不许民人打柴薪?” 三娘耸耸香肩道:“这倒要问你们朝廷了,何以我求的赎买之费只有八百万贯。” 闻焕章问之气结,宿元景拱手道:“请泊主三思,切不可再在些许银钱之事上僵持不下了。”三娘瞪大眼睛道:“太尉说得可轻巧,那是两百多万贯啊,可不是一两百贯的小钱。” 闻焕章忍气道:“泊主在华西经营琉璃美酒,在梁山开收厘金,都是日进斗金的买卖,一两百万贯何足道哉?”三娘瘪嘴道:“我这人小时候穷怕了,现在这许多人跟着我混饭吃,都是穷苦出身,可不像你们这些人,都是出手豪阔的土豪,那差着的两百万贯一定要补齐了才是。” 宿元景与闻焕章都是哭笑不得,闻焕章更是皱眉想道:“难道这女子真是只认钱利的小女人?还是她到了此时,还在遮掩?若是这般,这女子心智当真可怕。” 两个劝说半晌,三娘始终不为所动,最后将两人赶了出去,只道若下趟来时没有满意答复,她就不再见他两人。 宿元景与闻焕章垂头丧气的回到帐内,两个商议这事,闻焕章道:“这泊主好生计较,少了些许钱都不许。若是她那里又断了城内通道,粮草柴薪都运不进去,城内大军又要吃苦头了。” 宿元景连连搓手道:“不若再申禀朝廷,请补足余数?”闻焕章摇头道:“旨意都已经明发,岂会更改?再去搅扰,当真会横生枝节。” 宿元景沉吟片刻后道:“不若先生去一趟城里,与高太尉商议商议,看看这差着的两百万贯钱财能否由太尉并一众军将凑了出来。” 闻焕章苦笑道:“事急马行田,到了现在,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当下闻焕章便辞了宿元景,直入原武城去见高俅,梁山军知道他是招安副使,也不阻拦,便放他进城去。 到了城内,闻焕章见了高俅,将来由说了,高俅闻言,心惊肉跳不已,自己辛苦贪污,好不容易身家有了上千万贯,一下子要拿出两百万贯来,如何能肯?当下大叫道:“此事万不可行!”无论闻焕章怎么劝说,都是不肯,闻焕章无奈,只得辞别高俅,回大营来与宿元景商议。(未完待续。) 第枯二章数载重逢相见欢几番波折无间道 宿元景帐内,听了闻焕章言语后,两个相对无言半晌,最后宿元景只得道:“也罢,便只能再等候些时日,看看扈泊主会否改变主意。” 之后一连十余天,扈泊主并未改变主意,原武那里又断了粮草、柴薪,城内军民苦不堪言。便在此时,城内又传出流言,直说高太尉不想凑钱赎城内宋军,因此梁山又才围了原武。于是城内军民皆群情激奋,深恨高俅。高俅听闻传言,也曾命各路节度使约束部众,直说乃是那女贼嫌朝廷给的招安钱粮少了,定要勒索城内一回。但可惜世人皆是迷信小道消息,对于官字两个口的官话是绝对不信的。因此原武城内暗流涌动,人心更是离散。 到了第十三天上,三娘帅帐外来了一辆马车,皆厚厚帷幔遮住,内里的人穿了黑色斗篷,遮住头面,直入三娘帐内,帐外守满了精锐近卫,不许任何人靠近。 那人进到帐内,只见三娘、卢俊义、公孙胜、黄文炳四人端坐在那里,见得这人来,都一起站起见礼,三娘更是欣喜非常,上前狠狠给那人肩头两拳,俏目含泪道:“大郎,想死你师哥了。” 斗篷取下,那人赫然正是华西九纹龙史进!自从史进大婚,三娘回扈家庄之后,白莲教与朝廷交恶,华西那里被官军坐困,已经数载未曾见面,此时重逢只见史进面庞愈加坚毅,两鬓风霜之色稍浓,更令三娘嫉妒的是,这厮居然唇上留了胡须,不再是当年毛头小伙的样子了。 见得三娘热泪盈眶,史进单膝跪下,也是哽咽道:“师哥,分别数载,终能相见,天幸之事。华西一众兄弟们,无日无夜不在私念师哥,我、我……”说到这里几不成语。 三娘急忙扶起史进来,擦了擦眼角,展颜一笑道:“相见该开心才是,我也是的,做什么小女儿神态,徒惹伤心。”跟着笑道:“看你更加壮实了,也更加成熟老练了,师哥心里很开心。” 史进咧嘴笑了笑,当下三娘引见了卢俊义、黄文炳两个,公孙胜也是早就相识,相见之后都是欢喜非常。随后各自坐定,三娘让史进坐了自己下首,余人依次而坐,便问起华西之事来。虽然两地都以信鸽传递消息,华西战况三娘等人也都知晓,但三娘还是忍不住问了细节。 史进道:“自从师哥劫了江州法场,扈家庄反了朝廷之后,朱军师与我等商议,便抢先下手为强,华州一州五县,郑县、下邽、华阴、蒲城、渭南,都被我部派兵马驻守,城内官府、土兵、衙役、厢军皆被我部侵染,明里依旧是宋廷治下,实则暗地里皆是我少华山人马了。” 三娘嗯了一声道:“那里要以一州之力,抗衡官军精锐西军,的确不容易,先下手才能占得先机。” 史进道:“师哥说的是,待得我们尽数占了一州五县之后,听闻师哥那里败了官军与祝家庄联军,又派了秦明、黄信、杨雄、石秀等头领西来襄助,我等自然是如久旱逢甘霖,欣喜非常。也亏得来了许多本事高强的头领,日后我等方才能与官军周旋。” 黄文炳道:“主公谋算,向来无一缺漏,华西自然不会落下。”史进道:“正是,官军在蓟州败北之后,宋廷那里又败了夏国,夺了横山,打得夏国遣使求和。宋夏议和之后,朝廷便调遣二十万精锐西军南下,屯驻华州左近,意欲窥视华州。” 公孙胜道:“那时候我与泊主都捏了把汗,二十万西军压顶而来,只怕你们守不住华西。这部兵马若是东来,梁山此处也不能如此兴旺。”史进笑道:“也亏得朱军师,一早便着手准备了,他说我华州所部,不似师哥那里,腾挪闪躲,皆有地方,华州这里有许多瓶瓶罐罐,打烂了可惜,是以我部只有稳守为上,步步为营。因此早在师哥走后,朱军师便开始着手备战。一便是将少华山等山地间开垦的良田分给一众军民百姓,人人有田耕,便是军民上下一心,共抗官军。有了这许多良田与耕农,我军粮食也不必发愁。此外朱军师防患未然,早在一年前便开始四处收购粮食囤积,此后征战,即便官军阻断通道,我等华州也固若金汤。” 卢俊义叹口气道:“这朱军师当真了不得,加上史大郎你们这些骁勇猛将,难怪能独自抗衡官军数年之久。” 史进微微欠身道:“卢员外过谦了,除了我们这些军将外,其实当年师哥练就的那支精兵才是得胜关键。除了军粮与田地之外,咱们备战的第二个要旨便是师哥此前说过的全民皆兵!” 黄文炳闻言眼前一亮道:“愿闻其详。”史进道:“自从分了田地后,又因华州乃我白莲教发源之地,因此信众甚多。朱军师便按师哥此前筹划,划分村寨,各村寨皆有自己的信众组成的民团义军,但有官军侵入,便即举烽火,各村寨自守,等待其余民团义军与我部大军赶至救援。因此官军在华州举步维艰,不得百姓军民支持,所到之处无所遁形。” 黄文炳叹道:“真是大开眼界,原来民心所向,当真可以所向无敌。”史进道:“正是如此。自从官军围困华州以来,一州五县,皆有过与官军接战,数年间,大仗十八次,小仗百余次,官军皆是损兵折将,铩羽而归,最后不敢再入华州,只敢在华州之外,扼守要道,形成僵持局面,想断我一州粮道,困厄我军。却不想我华州那里,自产皆足,因此得不偿失。” 三娘等人听史进说的轻巧,数年间,大仗十八次,小仗百余次,一点都不比梁山数年间征战的要少,其中兵凶战危,自然都是清楚,只从华西那里传来的数年间,累计伤亡万余人的数字便可知晓,当中的惨烈。 好在华西那里群众基础深厚,伤亡万余人马,便可就地补充,而似乎官军吃亏更大,此次东来,西军东拼西凑也只能凑出十万军马便可看出,华西所部分弱官军的作用十分明显。 听史进说完后,三娘安慰了几句后便道:“此趟召你前来,乃是商议我军开镇山东,接受招安之事。”史进颔首道:“临来之时,与朱军师商议过此事,朱军师言道,开镇山东一路,缓和与朝廷关系,乃是师哥走的一步妙棋。便是在朝廷最虚弱的时候,替我军争取了最大的好处。此趟前来,定是商议我华西所部的去向,朱军师言道,无怪乎三条去路。一条便是东迁,所部军民人等皆东迁至山东安顿,这条路朱军师说有点可惜了,华西经营日久,家当甚多,民心也在我处,就这般走了,甚是可惜。第二条便是就地开镇,仿梁山例子,这条路朱军师也说不大可能,朝廷开镇一处已经是破天荒了,决不能允准华州再开一镇。第三条便是华西军民就地招安,皆编入官军之内,这一条不但朱军师觉得不可,想必师哥也觉得不可行吧。” 三娘笑道:“果然是神机军师,算无遗策,明面上看,的确我们就只这三条路可走。”顿了顿后三娘缓缓续道:“但我还想到了第四条路可走。” 史进喜道:“还请师哥快说。”三娘笑了笑道:“这便是我请大郎你亲自过来的原因。华州那里,我等经营日久,便是亲官府的土豪劣绅,地方豪强也被我们清除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像大郎你这样,忠于我军的地方豪杰留下。少华山史家庄,郑县赵家庄、下邽钱家堡、华阴孙家寨、蒲城李家村、渭南周家坊。这些家都是少华山总舵死忠的地方豪杰,此次招安后,朝廷会赦免大家罪过,复为良民。而朝廷重新接管华州地方,安定地方,却是离不开你们这些地方豪杰的,所以说官府还是需要你们的。” 史进历练多时,已经不再是懵懂少年,一听这话便即醒悟过来道:“师哥的意思是,此趟招安后,我等明面上复为良民,实则暗地里收拢军马,或编为庄丁,或务农,总之将一部分兵马藏于各家豪强庄内?明面上与官府虚与委蛇,实则是就地潜藏?” 三娘颔首道:“正是如此!我白莲教在华州根深蒂固,朝廷招安,已经不可能再行剿除,要管治地方,只能依靠你们。是以你们要留下来,假作顺从官府,待得天下有变,我梁山高举大旗时候,你们便可复起响应!” 史进一拍大腿笑道:“这是自然,还是师哥聪慧,华西那里若是全都东迁而来,留下一座座空城,官府自然不干,说不定他那里派来的官吏要想坐稳位置,还得依靠我们这些地方豪强!” 三娘微微笑道:“正是如此,明面上朱军师率领大军东迁,而分出一部分史家庄等精锐还是留在华州,这便是我的打算。华州所部精锐之中,当地华州子弟也颇多,不肯来的尽可留下,散于华州那数十家豪杰之内,待我起事时,便可一呼百应。这次请你过来,便是详细商议,那些人东来,那些人留下,还有那些人不太可靠,须得在招安前,再做一次清剿……”(未完待续。) 第枯三章取乱之道慎思量御旨丹书受招安 便在三娘帅帐内,三娘、卢俊义、公孙胜、黄文炳、史进五个围坐一圈,细细商定了东迁将领、军马、匠人、百姓规模,军民总数在十五万之巨,一路东迁而来,须花费五百万贯之巨的钱粮。留下之人以史进为首,杨雄、石秀、杨春、陈达等人留下,其余头领皆随朱武、秦明、黄信等人东迁而来。 华西原有十万精锐兵马,七万东迁,余下三万分拔各豪强庄园内潜伏下来,复为良民,以备将来三娘登高一呼,便可响应。其余华西所建酒肆、客栈、布坊、酿酒坊、琉璃厂等民用商用之所都留在华西,分给一众豪强照管,其余兵械坊、火器坊等皆拆了搬运东迁。 商定完之后,三娘置酒款待史进。席间史进道:“尚有一事,便是俺们师傅王进教头,听闻他在西军那里,只因我两个牵累,一直都只做个知寨,不得升迁,我曾去信邀师傅来华西,但师傅却未曾回信。师哥可否去信一封,说师傅前来,省得师傅在官军那里受肮脏鸟气。” 三娘笑道:“师傅那里与我早就有约,今趟既然招安了,我自当去信,稍后向招安天使提一提,将师傅调来山东便可。”史进大喜道:“若如此,师傅便有出头之日了。” 随后三娘问起朱武等众兄弟情状,史进笑道:“朱军师去岁已经大婚,女家是渭南望族之女,秦明头领做的保媒,黄信主婚。”三娘微微一鄂道:“怎的不见飞鸽传书中提及?”史进道:“朱军师说此事乃是家事,不提也罢。”顿了顿史进有些犹疑的说道:“其实朱军师是担心提起婚事,师哥寡居,让你触景伤情。” 三娘微微一笑道:“不妨事,夫君大仇已经报了,我心如止水,替他守节,只有念想,不会伤情。其余兄弟呢?有无婚配?” 史进这才展颜笑道:“大多兄弟都成婚了,这趟东迁而来,都会携带家眷。”三娘笑问道:“你呢?听闻弟妹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 史进面带得色笑道:“那小子已经三岁大了,嘿嘿,师哥,你不知晓,今岁我那浑家又给我添了个女儿。”三娘拍手笑道:“好啊,真是儿女双全,大郎好福气。”卢俊义、公孙胜、黄文炳皆是把盏相贺,皆其乐融融。 史进在营内待了三天方才回华西去,临走时,三娘亲自送到大营门口,史进看着三娘容颜,不由一痴,嗫嚅半晌才低声道:“师哥,你与晁天王守节三载将满,当真不为自己将来打算?夫死改嫁,不算什么难事。师哥替晁天王报了大仇,又守节三载,已经算是仁义的了,便算改嫁,也不会有人说道什么。” 三娘微微一笑道:“我已经心如止水,婚嫁一事,再不提起。”史进急道:“师哥是要做大事的人,将来若是无后,众兄弟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本此来,朱军师就教我劝师哥,于基业传承上早作打算,有了传承之人,众兄弟们才能安心。” 三娘面色微微一变,这个问题并非未曾想过,只是一直回避而已,如今史进提了出来,便是手下许多兄弟都有这般想法,只是史进与自己亲近,方才敢直言不讳。思忖片刻后,三娘展颜一笑道:“我收了一位义子,名唤扈宗睿,大郎以为如何?” 史进摇头道:“传承义子,礼法不容,况且师哥族内,定有亲出子弟,论亲厚都比义子更甚,若传义子,则人人皆可为义子,此乃取乱之道。”三娘微微一笑道:“这些话是朱军师教你说吧。”史进挠挠头道:“我也觉得有道理,师哥,且不说那义子如何,但要立后,师哥族内亲眷子弟,也可挑选好的,养在膝下,也比那义子强上许多的。” 三娘沉吟片刻后,方才郑重道:“请回去与朱军师说,此事我会慎重思量。”史进应了,两厢依依惜别,各道珍重后,史进方才引十余名护卫去了。 回到帅帐内,黄文炳道:“如今东迁之事已定,宿元景那里可否召来商议了?”话音方落,帐外小校报道,有招安天使又来求见。三娘淡淡一笑道:“有人比你还急。”当下命小校引入。 宿元景与闻焕章这十余天内,每天都来求见,但都未曾得见三娘,便在昨天,闻焕章再入原武城内,终于说服高俅,拿出两百万贯钱财来单独给梁山贴补不足。高俅如何服软?只因这十余天又断了粮草、柴薪,城内树木、房屋都砍拆一空,军民百姓皆吃生食,高俅也吃了几顿半生不熟的饭食,享福惯了的高太尉自然受不得这般苦楚,又多有诸路节度使前来相劝,最后高俅与诸路节度使商定,一并凑出两百万贯来交予梁山,方才凑够一千万贯的费额。 因此宿元景、闻焕章一大早便来求见。入到帐内,见礼已毕后,宿元景便迫不及待的将事由说了,末了道:“既然太尉那里私下替泊主凑齐了这赎买钱粮,便请泊主早早奉旨招安,也好解了原武之围。” 三娘笑道:“我这人最讲信用,既然说好了,那便作数。既然如此,我这便吩咐安排场面,奉旨招安。”此言一出,宿元景、闻焕章都是松了口气。 三娘又道:“不过,尚有一事相求。”宿元景闻言,大皱眉头,恐她反复,急忙道:“泊主,不是有言在先,但凑够赎买之费,梁山便即招安么?怎么又横生枝节?” 三娘笑道:“这个事对于朝廷来说,只是小事一桩。我原来有个师傅王进,现在西军之内做个知寨,还请朝廷开恩,将他调拨到山东来,归于我麾下。” 闻焕章闻言,便想开口说话,但宿元景已经抢着道:“此乃小事,待我回去保奏便是。”闻焕章便也不再言语。 当下三娘便命卢俊义亲自总领招安接旨的场面之事。到第三日清晨,大营内装起香车三座,将御酒另一处龙凤盒内著;金银锦缎,赏赐之物,另一处扛;御书丹诏,在大营内造起一座龙亭内安放。 一大早,宿太尉穿了官服,上了马,靠龙亭东行,闻焕章骑马在後相陪;燕青、乐和、吕方、郭盛等四人,乘马跟著;大小人伴,一齐簇拥。前面马上,打著御赐销金黄旗,金鼓旗队伍开路,出了营门,迤逦绕营一圈。 随后到了中军大营帅帐外,这里早搭了一座山棚。宿太尉在马上看了,见上面结彩悬花,下面笙箫鼓乐,迫道迎接,前面望见香烟接道,只见扈三娘等一中了梁山头领皆在那里候立。 到了面前,宿太尉朗声喝道:“奉旨招安梁山,接旨!”扈三娘,卢俊义引投便单膝跪下,背後众头领齐齐都跪在地下,迎接恩诏。 香车龙亭,摆布上来。宿元景下马,取了圣旨,径直到帅帐外彩棚内,中间设著三个几案,都用黄罗龙凤桌围著。正中设万岁龙牌,宿元景将御书丹诏,放在中间,金银牌面,放在左边,红绿锦段,放在右边,御酒表里,亦放於前。金炉内焚著好香。 随即宿元景当中而立,开读诏文。只听他念道:“制曰:朕自即位以来,用仁义以治天下,公赏罚以定干戈,求贤未尝少怠,爱民如恐不及,遐迩赤子,咸知朕心。切念扈氏三娘,卢俊义等,素怀忠义,不施暴虐,归顺之心已久,今替天兵扫贼,诛除三晋反贼田虎,报效之志凛然。虽犯罪恶,各有所由,察其衷情,深可怜悯。朕今特差殿前太尉宿元景,捧诏书,亲到三晋之地,将梁山扈氏、华西朱武等大小人员所犯罪恶,尽行赦免。令梁山扈氏、华西朱武义军,破贼有功,绥靖地方,特旨恩准开镇山东一路,拜扈氏为梁山节度使,领山东路宣抚使,加鲁国夫人。已故扈氏夫君晁盖,追赠鲁国公。卢俊义为济州节度使,领山东路副宣抚使,加少保衔。公孙胜为护国真人。其余梁山将佐官吏,由扈氏、卢俊义拟定官位后,呈报朝廷,另加恩封。赦书到日,莫负朕心,早早归顺,必当重用。故兹诏赦,想宜悉知。宣和三年夏六月十六日诏示!” 宿元景读罢丹诏,三娘等三呼万岁,再拜谢恩已毕,宿太尉取过恩赏礼单,交割钱粮,三娘令裴宣自去点收不提。随后宿元景叫开御酒,取过银酒海,都倾在里面,随即取过镟杓舀酒,就堂前温热,倾在银壶内,先劝三娘,三娘举杯饮了。然後卢俊义,公孙胜,陆续饮酒,遍劝营内大小头领,俱饮一杯。 三娘传命,教收起御酒,却请太尉居中而坐,众头领拜覆起居。三娘进前称谢,宿元景慌忙扶起道:“既然已经招安,便请梁山军马改旗易帜,撤了原武之围,调集军马东返山东。” 三娘笑道:“这是自然,不劳太尉操心,今日便先改旗易帜,明日整点兵马,拔营东归!”宿元景大大的松了口气。随后三娘走到帐外,站上高台,对一众梁山军将兵马朗声喝道:“今日招安,我梁山复为大宋官军,但我等开镇山东,军马不散,仍旧自成一军!诸位将士依旧跟随我等左右,建功立业,替天行道!” 话音方落,梁山军将皆大呼:“泊主英武,追随左右,不离不弃!”又敲锣打鼓起来庆贺,三娘当天命全军大开筵席犒赏三军,梁山上下皆是喜气洋洋。(未完待续。) 第枯四章谢恩招安禀功折请封分赏进位章 次日,梁山军马倒也守信,一大早各部军马旗号皆打出宋军旗号,只是盔甲装束并未更换。于是乎,原武城内外,皆是宋军旗号,只是城外宋军围住城内宋军,看了颇为违和。 也不用宿元景和闻焕章提点,梁山军马一大早就放开北门围困,北门一带军阵皆撤回大营,其余三处围城营地内军马也开始收拾行装,看样子便是在准备拔营起行。 宿元景和闻焕章见了都是大大松了口气,待得午后,城内高俅命人送出所凑的两百万贯钱粮送与梁山大营内时,三娘冷笑道:“高俅这厮哪里去凑的这两百万贯钱财?莫非他出兵打仗,还虽是身带巨款不成?这些定然是此前十路节度使掳掠坊间所得,说不定这原武城内百姓也多被劫掠,如此不义之财,梁山要来何用?”当即命燕青、乐和亲自监押,将两百万贯钱财悉数解送至原武北门,就四处张贴告示,将钱财散给坊间百姓。 宿元景与闻焕章皆是满面羞惭,三娘却不理会,当即取出一份文书来道:“宿太尉,今后同朝为官,相互照应啊。此乃我山东路宣抚使扈岚上的第一份奏章,还请老成持重的宿太尉帮我参详一二。” 宿元景接过与闻焕章一同看了,这奏章却是一份谢恩秉功奏章,上面三娘直说叩谢官家天恩,得蒙招安,又开藩镇,必将誓死报国云云,总之冠冕堂皇的算是谢恩了一回,让朝廷多少有些颜面。随后又说了收复三晋之地,剿灭田虎之事,最后奏请朝廷差拔官吏、军兵接管三晋之地五州五十六县,并奏请朝廷下旨,如何处置被俘的田虎等一众贼人。 宿元景看了奏章后大喜道:“扈宣抚使心系朝廷,这道奏章上得好,只是文理之上须稍加润色。”三娘微微一笑道:“奏章这东西,我也是头一回写,自然要请教太尉这等朝中耆秀宿老,既然需要润色,便请太尉挥毫润色便是。”宿元景呵呵笑着满口答应,闻焕章却暗想:“此前这女子看似贪财无礼,目无朝廷,目无君上,但如今招安了,居然也懂得这些礼数,难道背后有人教她不成?” 三娘又笑道:“一事不烦二主,除了第一道奏章外,尚有第二道奏章,也请太尉一并参详。”说着又拿出第二份奏章来。 宿元景与闻焕章一同看了,这第二道奏章却是替梁山其余军将奏请官职的奏章,其上除了朝廷招安旨意中已经明封过的三娘、卢俊义、公孙胜三个外,其余自林冲、董平、花荣、朱武、史进等以下梁山、少华山将领皆名列其上,多说了众人攻灭田虎的功劳,而少华山将领则是模糊说了绥靖地方的功劳。 数内三娘替众将领请封官职如下:华西神机军师朱武请封济州安抚使,豹子头林冲请封青州安抚使,大刀关胜请封登州安抚使,双鞭呼延灼请封密州安抚使。这原来京东东路四州如今都是梁山开镇的山东路军州,四州安抚使便是总管四州军务的最高职衔。宋朝常以一州知府兼任安抚使的,但如今三娘特意划出来,便是为将来朝廷派遣来的知府、知县腾空位置,但将军权捏住。 闻焕章看了后道:“四州安抚使之外,四州知府人选,扈宣抚使可有成议?”三娘道:“此前不是招安时说好了,要顾全朝廷面子,知府、知县等人皆有朝廷指派,我梁山便不安插人手了。”闻焕章微微颔首,心头却暗暗苦笑:“没了军权,地方治权如何能保?看来朝廷派来的知府、知县也只是个摆设而已。” 再往下看,三娘奏请封霹雳火秦明为济州兵马总管,小李广花荣为青州兵马总管,扑天雕李应为密州兵马总管,金枪手徐宁为登州兵马总管。宿元景看了后有些奇怪问道:“既然有将领为安抚使总领兵马,何故又加兵马总管?” 三娘微微一笑道:“今后山东路将分正预二兵,正兵便是常备兵马,只顾操训兵事。预兵则是厢兵中来,改为乡间屯兵,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兵马总管提管正兵,而安抚使则是正兵、预兵皆管,还要兼顾各州县地方治安防兵,因此如此请封。” 闻焕章也是微微一笑道:“扈宣抚使如此安排,便是分薄军权,不使一人军权过大,御下有术,当真钦佩。”三娘也笑道:“多承夸奖,我也是这般觉得的。”闻焕章见她毫无谦让之意,倒是暗暗鄙夷这女子不知谦让。 再往下看,三娘又请封教师栾廷玉为济州兵马都监,陈曦真为青州兵马都监,赤发鬼刘唐为密州兵马都监,没遮拦穆弘为登州兵马都监。 宋朝兵马都监掌管当地军队的屯驻、兵甲、训练与差使之事,而三娘设此职位则是加了几个职责进去,梁山的兵马都监还要负责地方军队的编练操训、军法、军纪监察、军功核查、抚恤士卒等职责。 宿元景与闻焕章倒也没想到三娘会加重兵马都监的职司,还道这兵马都监所掌之事与原来一样,倒也没有多问。只是闻焕章暗笑三娘不懂官制,陈曦真在官军时已经是兵马统制官,如今跟着梁山招安,反倒降了官职,也不知道陈曦真会如何作想。他却不知梁山另有一套封赏勋爵制度管治。 再往下看,三娘请封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横两个为梁山重卫营兵马总管。请封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为梁山军近卫营兵马总管。请封双枪将董平,没羽箭张清为梁山军亲卫营兵马总管。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请封为护军营兵马总管。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请封为梁山军机弩营兵马总管。黑旋风李逵,九纹龙史进请封为蛮牌营兵马总管。混江龙李俊请封为水营兵马总管。轰天炮凌振、金钱豹子汤隆为火器营兵马总管。 看到这里,宿元景与闻焕章也糊涂了,不等两个相询,三娘便笑着说道:“梁山军马除了分驻各州县正兵之外,尚有一枝正兵军马留守梁山,但国家有事,便可用之。兵马分为八营,因此分设各营兵马总管。” 宿元景与闻焕章都是抽了口凉气,这般说来,梁山除了分镇山东路四州各县兵马之外,尚有这么一枝强劲的野战兵马在侧,嘴上说得好听,国家有事可以用之,谁不知道这支兵马正是保存山东路能继续开镇下去的强力保障呢? 两人对望一眼,均不言明,再往下看去,只见三娘请封小旋风柴进,神算子蒋敬为山东路转运正副使,一看便知这两人时掌管梁山军马钱粮的。又有请封田虎麾下降将神驹马灵、浪子燕青为山东路正副观察使。观察使在宋廷内是个虚衔,两人也不知道三娘这般封官之意,但三娘手下岂会有虚衔官职?这观察使主要是负责监察地方民风,传递消息,监察官吏,这却是两人不知的。 其余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均为山东路水营都统制官职。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为水营统制,玉竿幡孟康为水营造船监使。 其余将领内,镇三山黄信、病尉迟孙立为济州兵马都统制,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为登州兵马都统制,百胜将军韩滔、天目将彭玘为青州兵马都统制,圣水将军单廷、神火将军魏定国为密州兵马都统制。 又有请封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为济州兵马统制,锦豹子杨林、矮脚虎王英为青州兵马统制,铁笛仙马麟、白面郎君郑天寿为密州兵马统制,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为登州兵马统制。 又有十六员将佐,分别请封为梁山八营统制官,计开: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丧门神鲍旭、混世魔王樊瑞、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八臂哪吒项充、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飞天大圣李衮、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青眼虎李云、没面目焦挺、石将军石勇、小尉迟孙新。 小遮拦穆春、操刀鬼曹正、云里金刚宋万、摸著天杜迁、病大虫薛永、金眼彪施恩、鬼脸儿杜兴、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旱地忽律朱贵、笑面虎朱富、铁臂膊蔡福、一枝花蔡庆、催命判官李立、菜园子张青、活闪婆王定六请封为各处州县兵马团练使。 再请封铁面孔目裴宣为山东路监察使。圣手书生萧让为山东路学监。神医安道全为御医院提领,分拔山东路任事。紫髯伯皇甫端为御马监使,分拔山东路任事。玉臂匠金大坚为监造院提领,分拔山东路任事。通臂猿侯健为监衣院提领,分拔山东路任事。九尾龟陶宗旺为山东路屯田使。铁叫子乐和、险道神郁保四、白日鼠白胜、鼓上蚤时迁、金毛犬段景住五人为山东路提点刑狱公事,专司诸路刑狱,其实也就是暗地里收集情报的。 另有女将琼矢簇琼英、女飞卫陈丽卿、母大虫顾大嫂、母夜叉孙二娘四女,皆封为县君,职司为山东路宣抚使女卫营统制。 再有田虎麾下降将乔道清请封为灵宝真人,其余叶清、卞祥、孙安、唐斌等诸将,皆请封为山东路各州县防御使。(未完待续。) 第枯五章卧榻之侧得开镇不容酣睡伏隐忧 最后都一口气看完那请封奏章后,宿元景与闻焕章对望一眼,皆沉吟片刻后,宿元景首先开口道:“宣抚使这份奏章多封山东路四州军制,倒也并无过界之处,只是好像尚少了一位,便是原来的济州太守张叔夜。还有田虎麾下一干降将之封赏,似乎不应由宣抚使奏请。” 三娘嗯了一声道:“张叔夜张太守是我敬重之人,他始终心系朝廷,此前也曾单独问过他来,听之便是招安之后,也不愿在我这里为官,因此不曾请封,张太守那里如何封赏,皆听朝廷旨意便是。但张太守既然已经随我梁山一同招安,回去之后,朝廷不可再任由那些奸臣加害,否则梁山不会坐视不理。至于田虎麾下一干降将,他们归降的是我梁山,那时候朝廷并未招安,此时招安,自然算是我梁山之人一并招安。田虎麾下这些降将皆是在攻灭田虎之时,立下大功之人,因此封赏,亦不为过。” 闻焕章与宿元景又对望一眼,闻焕章道:“还有宣抚使麾下三位女将请封之事,皆封为县君,并无不可,只是出任女卫营统制,这女卫营是什么兵马?难道宣抚使要建一支女兵营么?” 三娘微微笑道:“前朝唐国公主开国之时,麾下也有女营,我一介女流,自然也想效仿前人,有一支女兵在身边护卫,也算方便,但请两位安心,女卫营兵马不会过五百之数,且多是充任我的护卫,不会出征作战。” 宿元景沉吟片刻后道:“那便需在奏章中明说此事,以安众心。朝廷破例开藩镇,破例封一位女子为宣抚使,已经是破例甚多,若再有什么女卫营出来,只恐天下耻笑朝廷。” 三娘接口道:“这个我知晓,要顾全天下男儿的颜面嘛,且放心便是,我不会触及此线。”宿元景道:“那便好,既然如此,这封奏章我也一并代笔润色。”当下宿元景便提笔润色,随后三娘亲自照样誊抄了。 便在三娘誊抄之时,宿元景与闻焕章皆在一旁观看,但见三娘那笔文字清秀淡雅之间又不失苍劲之力,可谓是刚柔并济的一手好字,看得宿元景连连赞好,便是闻焕章也忍不住赞道:“宣抚使书法一道自成一家,非一般草莽出身之人啊。” 三娘笑道:“山贼不可怕,就怕山贼有文化,我这个山贼出身之人,能获朝廷招安,岂能没文化?”二人闻言皆是目瞪口呆,三娘笑了笑,当下在奏章用了印信图书,火漆封好后,请宿元景回京之时代为转奏。 却说那另一个朝廷招安副使李邦彦,自从到了梁山大营内后,并不参与宿元景、闻焕章的招安之事,只顾清点交割赏赐梁山的钱财物件,置身事外,这便是此人聪明之处。 这天听闻宿元景、闻焕章招安成功后,李邦彦方才现身宿元景营帐之内,方才见过礼,宿元景便笑呵呵的说道:“招安成功,今晨梁山军马已经改旗易帜,适才那扈宣抚使书写两道奏章,一份是上表谢恩,一份是上表请封,都已经完备,只待梁山撤围,这一件大事便可定了。” 李邦彦献媚笑道:“都是宿太尉功劳,朝廷不费一兵一卒,解了原武之围,又替国家招得梁山这一支天下雄兵,功莫大焉。” 闻焕章却皱眉道:“总要等梁山军马交割三晋之地,安然回到山东路,华西朱武那里安稳东迁,交还华州,这一趟事才算十全之功。” 宿元景道:“那扈宣抚使虽是一介女流之辈,但向来说一不二,她允可之事,必定做到,闻先生不必杞人忧天。”闻焕章道:“但愿如此。” 李邦彦却笑道:“此趟招安,下官一直忙于点算、交割御赏之物,未曾拜见扈宣抚使,有些于礼不合。今日御赏之物都点算交割完备,便想求见扈宣抚使一趟。” 宿元景道:“你来得不巧,我两个才从扈宣抚使那里回来。”李邦彦道:“不劳太尉与先生两位大驾,我自去便是。” 当下李邦彦便告辞自去了,闻焕章望着这人背影奇道:“这人在京城浮浪无形之名在外,今趟招安,又恐招安事败,不曾参与其事,如今大功告成,他却巴巴的去见扈宣抚使,不知有何用意。” 宿元景淡淡一笑道:“扈宣抚使女中豪杰,岂是会被这等奸佞小人嗦摆的?不管他用意如何,我等办好余下之事便可。”闻焕章颔首应是。 却说李邦彦转出营帐来,自到三娘帅帐外求见,少时亲卫引进,李邦彦入帐后,便叩拜在地,行了大礼。三娘端坐帅位之上,甚是奇怪,当下道:“天使请起,何故如此大礼?” 李邦彦直起身子,却不起身,献媚笑道:“只为恭贺宣抚使得蒙招安,今后官运亨通,迟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小可今为贺宣抚使,特进些许薄礼,聊表心意。”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方锦盒来呈上。 左右亲卫接过呈上,三娘打开一看,却是一颗鹅蛋大的淡黄色夜明珠,饶是此时白天,帐内透亮,那颗夜明珠也是发着淡淡的幽光,一望便知此物颇为名贵。 三娘微微一惊道:“与天使初次相见,何故如此厚礼?”李邦彦媚笑道:“今上眷顾宣抚使,为宣抚使连破两次先例,自然是对宣抚使青睐有加,邦彦不才,只愿将来宣抚使提携小可一二。” 三娘哑然失笑道:“官家青睐于我?此话从何说起?”李邦彦道:“宣抚使女儿之身,能招安拜得宣抚使之位,本朝向来无女子能得如此实权高位者,宣抚使乃是第一人。此外,本朝历来无开藩镇之举,官家力排众议,恩加宣抚使,自然便是青睐有加。” 三娘笑道:“我这里兵围了原武,官家无可奈何才如此的吧。”李邦彦摇头道:“此话并非如此说,此前朝中是招安开镇还是传檄勤王,争议颇多。童枢密、蔡攸一党,皆言要战,直言若是宣抚使这里攻破原武,便要传檄天下,尽起天下勤王之兵,会聚京城与宣抚使对阵。但随后官家一直议而不决,态度暧昧,童枢密我等皆不明所以,其后方才推敲而知,官家实乃不愿再与宣抚使为难下去,故而有意退让。” 三娘淡淡一笑道:“如此说来,还要多谢官家手下留情了?”李邦彦挤眉弄眼,看了看周遭护卫道:“有几句话说,但请宣抚使凭退左右。”三娘心想,但看你搞什么鬼,当下吩咐帐内一众亲卫皆退下。 见人退下后,李邦彦才媚笑道:“宣抚使明鉴,官家力排众议,恩出招安,并非手下留情,而是想宣抚使能留情于心。今上官家文采风流,正当盛年,治国之下,国泰民安,堪为一代明君。宣抚使虽得开镇一方,但皆出于官家维护之心。小可想来,宣抚使之所以谋算招安,也是为将来荣华富贵打算,又闻宣抚使义气使然,定要替手下兄弟谋一条出路,方才有此招安之举。如今招安即成,宣抚使大可将大事托付手下兄弟,跳出这泥沼之地,恩请官家准允入宫,官家必定扫榻相迎,恩宠有加。总好过宣抚使这里,天天受这兵戈之苦。” 三娘闻言,顿时大怒,柳眉倒竖,拍案喝道:“原来你是劝我放弃宣抚使之位,入宫去侍奉你们那风流官家?你可知道我已经是有家室之人,岂能如此荒唐?!这些话是官家让你来说的么?!” 李邦彦见三娘发怒,吃了一惊,急忙道:“宣抚使息怒,此乃小可肺腑之言,并非官家之语。小可只是想到,将来若是朝廷平灭了方腊等贼寇,各处皆无战事,必定不允山东再行开藩镇之举,将来若是削藩,宣抚使如何自处?不若早早看破局势,跳出圈子,置身事外。官家既然如此青睐宣抚使,将来入宫后必定是三千宠爱在一身,总好过将来削藩,过着担惊受怕,兵戈不断的日子啊。” 三娘怒极反笑,只冷笑道:“敢情你还是替我指了条明路啊。”李邦彦媚笑道:“小可不敢,只是为宣抚使将来打算一二。” 三娘大怒,拍案而起喝道:“我已经嫁为人妇,虽夫君仙去,但今生不会再令嫁他人,这些话你回去带给官家,若然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要让我一介守节之人入宫侍奉,那我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反他!如今招安方成,你来说这些言语,挑拨我反复,是何居心?就不怕我一怒之下,不受招安么?” 李邦彦大惊失色,急忙叩拜道:“宣抚使息怒,小可一时失言,一时失言,并非挑拨。就当小可什么也没说过,请宣抚使息怒。” 三娘将那锦盒掷于地上喝道:“拿上你的锦盒滚出去!再敢来啰唣,小心你的狗命!不管明里,暗里,我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今日之事,你最好绝口不提,否则小心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李邦彦跌跌撞撞,拿了锦盒,慌不择路的出了营帐。三娘却气得不轻,但回想李邦彦的话,自言自语道:“嗯,将来若是方腊被平,宋廷必定不会容下山东路藩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嗯,看来回去之后该谋算一下,看看如何能教方腊坚持得久一些,好歹让我在山东路站稳脚跟再说!”(未完待续。) 第枯六章枫林渡燕青射雁睦州城方宗会战 宣和三年,怪事颇多,正月宋廷起复宗泽,命其统领江南数路军州之兵,围剿方腊,童贯其幕僚董耘替道君皇帝作罪己诏,宣布罢去苏杭应奉局、造作局及花石纲。赵宋天子也被迫罢免了朱勔父子及亲属一党职司。同月,已经发兵三晋的梁山义军大破田虎,宋廷打破此前默许,差遣官吏接收收复州县,但被拒之,而后宋廷下诏讨伐梁山,太尉高俅引十三万兵马征讨。 四月下旬,高俅兵马至三晋之地,初战得利,再战失利,三战被围原武,梁山军马一夜之间兵临黄河,黄河南岸州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令人大出意外的是,宋廷就此局势,是战是和却足足讨论两个多月时光,至闰五月下旬,梁山烧毁原武屯粮,宋廷十余日后终于议定招安,遣宿元景出使招安。 七月中旬,再遣李邦彦为副使招安,至七月末,招安终成,梁山改旗易帜,并在八月初十日上,拔营东归,交割三晋之地归复朝廷,所擒田虎一干逆贼皆由宿元景押解回京,随后三司会审,都判了剐刑。 八月末,华西朱武所部也奉命招安,改旗易帜后,领十五万军民百姓东迁山东路,至此梁山开藩镇山东路,自成一系。自此一役,天下四大寇,山东梁山、华西朱武皆受招安,河北田虎被剿灭,只余下江南方腊一支贼寇兵马了。而江南宋军承平已久,厢军更是软弱不堪,继杭州、歙州失陷之后,以宗泽之能,也只能够守住余下州县,不让方腊义军再进一步。 九月初,童贯请旨,统领从原武回京的十万西军精锐南下助剿。道君皇帝便即令童贯任江、淮、荆、浙等路宣抚使,谭稹任两浙路制置使,宗泽改为两浙路兵马总管,调集京畿的禁军和西军一共十五万,南下镇压起义。 宣和三年十月,童贯、谭稹分兵两,由王禀、刘镇等分别率领,向杭州和歙州进发,意欲与宗泽所部在睦州会合。 却说三娘那里自受了招安后,八月初将兵马分作五起进发,克日起行东返山东路,所降田虎所部十数万降兵内有三晋之人,其间亦有乞归田里者,三娘并不阻拦,皆发放钱粮遣归。 饶是如此,去了数万兵马,现今梁山东返兵马仍旧有十二万之巨,离了原武,水陆并进,取路望山东来。军有纪律,所过地方,秋毫无犯;百姓香花灯烛价拜送。 于路行了数日,到一个去处,地名枫林渡。那枫林渡在宛州属下内乡县枫林山之南。此时已经是入秋时节,那山泉石佳丽,三娘在马上遥看山景,山黄叶落,仰观天上,见空中数行塞,不依次序,高低乱飞,都有惊鸣之意。 三娘见了,心疑作怪,又听的前军喝采,使人去问缘由,飞马回报,原来是浪子燕青,初学弓箭,向空中射,箭箭不空。却须臾之间,射下十数只鸿雁,因此诸将惊讶不已。 三娘教唤燕青来。只见燕青弯弓插箭,即飞马而来,背后马上捎带死数只,来见三娘,下马离鞍,立在一边。三娘笑问道:“小乙哥多用弩矢,何时学弓箭来?”燕青答道:“只因花将军看小弟形格,说是个学弓箭的好料,因此教小弟学这弓箭,初学弓箭,见空中一群过雁,偶然射之,不想箭箭皆中。” 三娘道:“为军的人,学射弓箭,是本事的事。射的亲是你能处。我想宾鸿避寒,离了天山,衔芦过关,趁江南地,求食稻梁,初春方回。此宾鸿仁义之禽,或数十,或三五十只,递相谦让,尊者在前,卑者在后,次序而飞,不越群伴;遇晚宿歇,亦有当更之报。且雄失其雌,雌失其雄,至死不配。此禽仁义礼智信,五常俱备:空中遥见死,尽有哀鸣之意,失伴孙,并无侵犯,此为仁也;一失雌雄,死而不配,此为义也;依次而飞,不越前后,此为礼也;预避鹰雕,衔芦过关,此为智也;秋南春北,不越而来,此为信也。此禽五常足备之物,岂忍害之。天上一群鸿相呼而过,正如我等弟兄一般。你却射了那数只,比俺兄弟中失了几个,众人心内如何?兄弟今后不可害此礼义之禽。” 燕青默默无语,悔罪不及。三娘也不知今日自己是哪里不对,忽然如此圣母起来,自嘲一番,又安慰燕青几句后,忽然又有感于心,在马上口占诗一首:山岭崎岖水眇茫,横空雁阵两三行。忽然失却双飞伴,月冷风清也断肠。 三娘吟诗罢,一旁卢俊义只道三娘是想起亡夫,便劝道:“师妹切莫伤感,晁天王在天之灵,见得师妹能替众兄弟谋得这般出路,也该安息了。” 三娘苦笑起来,听得卢俊义的话后,三娘才明白为何自己心中凄凉,睹物伤情,只因大功告成之时,左右却无所爱之人在彼,是以难免惆怅,不觉心绪更是飞到了梁山,只想着早些见到尚在梁山的陈丽卿与玉莲。也不知她们现在如何,知晓自己干成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会如何说?在内心深处却又想起晁盖来,若是他还在,又会如何说呢?他一向是看不起女流之辈的啊。 想到此处,三娘不禁偶尔嘴角一翘,暗自笑道:“你那么在乎他的看法作甚?我自不负他所托便是了。”当下一笑而过。 当晚屯兵于枫林渡口,三娘在帐中,军前来江南密报,直说宋军宗泽所部与方腊义军在睦州会战,双方互有折损,只因方腊后援不济,最后只得退兵。 三娘闻报后,大皱其眉,便请卢俊义、公孙胜、黄文炳三人入帐商议。少时三个入来,都坐定了,看了密报后,也都是皱起眉头来。 黄文炳先道:“此乃方腊败亡之兆。须知但凡起事,若能一鼓作气势如虎,攻城略地,打开局面,便是好事。但如今方腊却被宗泽所阻,不能再进一步,吴中之地,无险可守,如今只有杭州一处大州县为凭,只恐方腊难以久守。一旦方腊败亡,朝廷收拾了局面后,必定转头来要威压我山东路,到时候若然要削藩,必定是兵戎相见。”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那倒也未必,这几****也思虑此事,若是方腊被平,朝廷是会先威压我梁山呢?还是会先出兵联金伐辽?” 公孙胜道:“自古攘外必先安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某料方腊一旦被灭,下一个必定是削藩梁山。” 卢俊义也道:“若我等在山东路经营两载以上,便不怕朝廷再来啰唣,就怕不过年许,朝廷复又调集大兵压境,逼我等削藩,那时便不是耍处。” 三娘颔首道:“如此说来,方腊若是能撑上个两年时光,对我梁山最是有利。但如何才能教方腊多撑上些时候呢?” 黄文炳道:“观方腊起兵,仓促行事,如今朝廷年初时已经关了应奉局,罢免了朱勔一党,就连官家都下了罪己诏,这一手收拾民心果然厉害。如今方腊义军所到之处,已经不再是一呼百应。而所攻占州县,虽从者云集,但多都是些老弱妇孺,可战之兵太少。而且所占之地,虽也是钱粮广有,但毕竟只数州之地,难以抵挡朝廷全国之力。如今原武解围,十万西军得以保存,稍后定然是这十万兵马南下助剿,方腊那里则势危矣。” 顿了顿黄文炳续道:“若要让方腊能多撑几年,无非便是兵马、钱粮两项上能助他一臂之力。但我梁山如今已经受了招安,如何能以兵马襄助?而且路途遥远,兵马也不一定能直接南下。至于钱粮一项上,若是以行商之徒偷运过去,也能襄助一二,但就怕宋军坚壁清野,断绝贸易,不许行商南下,那便断了这一条路。如何襄助方腊,实在有些难了。” 三娘却淡淡一笑道:“其实要方腊能支撑久一些,也不一定要动用兵马、钱粮去支援他。”三人都是哦了一声,奇道:“那该如何援手?” 三娘笑着说道:“我梁山之所以百战不殆,除了士卒精锐,将士用命,器械坚利之外,更要紧的便是我梁山眼线广布天下,朝廷举动总逃不出我的眼线。江南吴中之地,乃我白莲教兴起之地,徒众更多,眼线更广。你们说要是方腊通过我白莲教在江南的眼线,将宋军一举一动皆掌握手中,他能否多撑些时候呢?” 黄文炳第一个奸笑起来道:“定然能成功。方腊麾下军马也并非善与之辈,能战善战将士也有,只要他那里尽悉宋军举动,或是退避,或是设伏,或是避实击虚,总能教宋军吃几次败仗。虽然宋军占尽优势,但若是连吃几场败阵,损兵折将之后,也便只能取个守势,慢慢与方腊周旋,这样便能教方腊再支撑几年。随后若不用他了,只需断了他的消息,以宋军之势,迟早便能剿灭方腊,与我无损,与我有益。”(未完待续。) 第枯七章心灰意懒复有志顺其自然不强求 便在帐内,卢俊义、公孙胜闻言皆是有些不忍,卢俊义道:“方腊虽在江南,他那摩尼教也与我白莲教格格不入,但也算是与俺们一般,被逼无奈,方才举旗反抗,我等就算不助他一臂之力,也不必如此算计与他,有失道义。” 公孙胜也道:“当朝无道,奸臣弄权,方才有花石纲、应奉局祸乱江南,也不知江南多少人家被逼得家破人亡,不得已方才有方腊等人高举义旗,反抗官府。我梁山一向秉承替天行道义举,若是算计方腊,只恐天下好汉耻笑。” 三娘看了黄文炳一眼,黄文炳略略低头,随后三娘方才笑道:“此乃黄军师一家之言,我梁山虽然已经招安,但对于方腊义军,还是心存怜悯的,因此我白莲教密探暗卫皆可助他,我梁山也只能做到如此了,至于帮到什么时候,也只能量力而为了。” 卢俊义与公孙胜皆颔首道:“这方才是替天行道的言行。”顿了顿后公孙胜又道:“方腊那里只望能多支撑久些,此趟我等回到梁山后,当尽快掌握山东路四州之地,定下章程来,好生经营一番。只要将山东路经营得好了,兵强马壮,水泼不透,也就不惧官府再行什么削藩之策了。” 黄文炳道:“正是,打铁还需自身硬,我山东路一旦强盛了,何惧官府再有反复?” 三娘颔首道:“正是这话,既然如此,我等当快些回到山东,接收密州、登州、青州,而后调拨兵马屯驻,广招军民屯垦,兴旺工商之业,丰我钱粮,养兵安民,以备对抗官军削藩!” 是夜计议定了,次日一早,梁山军马便开拔继续东行,华西朱武那里,自有飞鸽传书过去,教朱武所部等朝廷旨意一到,便即开拔东来。 话续休繁,不一日梁山军马回到济州,济州张叔夜、陈曦真、柴进等守将出郭相迎,只见梁山军马都打出了大宋旗号,果然便是招安成功了,张叔夜、陈曦真等人都是各自欢喜。 当天军马屯驻城外,三娘自引卢俊义、公孙胜等入城内府衙安歇。张叔夜、陈曦真、柴进大摆筵席庆贺,三娘将乔道清、孙安、卞祥、马灵、琼英、叶清、唐斌等新降之将与众人都引见了,皆是大喜过望。 席间张叔夜举杯道:“恭贺宣抚使终得朝廷招安,开镇一路,当朝首例,实在是可喜可贺。”三娘也举杯笑道:“还是张太守多多维护,我梁山方才未断了这招安之路。” 张叔夜打心底里欢喜,展颜笑道:“宣抚使心存忠义,替天行道,只是被奸臣逼迫而已,如今朝廷幡然醒悟,招纳忠义之士,将来宣抚使好生为国尽力,便是万民之福。” 三娘叹口气道:“张太守果然高风亮节,如今招安了,却都不问自身,只为国家万民设想。”张叔夜道:“余本为济州太守,失土已经是大罪,其后又逃狱枉法,便算这趟招安,朝廷不赦,余也没有二话。” 黄文炳笑道:“好教太守欢喜,此趟招安,张太守,陈统制二位一并都招安赦罪,只是宣抚使遵照太守之意,并未向朝廷请封而已。” 张叔夜叹口气,拱手遥拜道:“罪臣拜谢皇恩。”陈曦真却皱眉道:“太守难道就此不想出仕了吗?”张叔夜道:“身已经污了,岂能再有脸面为官?” 三娘摇头笑道:“太守不必妄自菲薄,朝中若是多些太守这般的忠廉官吏,我梁山如何会到这般地步?太守若是拜官求去,对众百姓来说才是一件大憾事。太守安心,与宿太尉分别前,我曾与他说过,张太守招安后虽不求官位,但朝廷不可失去这般一位忠臣良将,还请宿太尉代为保奏,定要教朝廷再封太守官位。” 陈曦真喜道:“若是有宿太尉保奏,太守定可复出为官。”张叔夜苦笑摇头道:“心灰意懒,不复有志。”三娘笑道:“若然圣旨下诏来,太守到时候还要抗旨不成?”张叔夜哑然无语。 果然,只过了两日,便有李邦彦再来济州传旨,这趟李邦彦奉命前来,一则是带来青州、密州、登州交割山东路宣抚使统管的旨意,二来便是来传旨,封赏梁山其余将佐官位,一应官位皆是按那份三娘奏请封赏的奏表所封,并无出入,只是末了诏命张叔夜为山东路宣慰使。 众人都叩谢恩典后,都是喜气洋洋,陈曦真连声与张叔夜贺喜,便是自己与女儿得了官位封赏,也没有这般高兴的。张叔夜却眉头紧皱,三娘也是微微有些惊讶,只笑道:“看来这一手该是出自闻焕章手笔,定是他的计策,朝廷才会封张太守这个宣慰使,便是拿我山东路看作是南蛮之地那些土司藩镇一般,需要一个宣慰使来做藩镇与朝廷之间的缓颊之功。看来太守这个差事不好当啊。” 张叔夜闻言,不动声色的接旨后道:“既然朝廷有旨意,我自当遵从,扈宣抚使,将来便好生共事,为国为民,也为山东路百万军民百姓福祉计,某也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三娘听了头有些大,朝廷把张叔夜弄在她这里,明显就是上点眼药,让她不痛快,不过三娘也不计较,一个张叔夜,无权无兵,能有什么作为?当下笑了笑道:“定如张宣慰使所言,一定好生为山东路军民百姓谋福祉。” 随后三娘吩咐军马传令,教林冲、陈丽卿等留守梁山军马前来济州聚齐。不一日林冲、陈丽卿等率领军马,来到济州会师。两部军马会师后,自然是热闹非凡,济州外联营十余里,计点军马,共有十七万军马会聚济州,当真是千军万马,枪旗如林,人马无边无沿。 李邦彦奉出朝廷旨意,晓示众军,都改旗易帜后,犒赏三军,众军皆是欢声雷动。便屯驻两日后,三娘在济州府衙内,分拔各军将领统领各部军马,持朝廷旨意,前去接收各处州县,都是按前述分拔职司而去。 却说陈丽卿那里,初时瞒着陈曦真,但此时圣旨下来,陈曦真方才知晓宝贝女儿居然一直在梁山。当天会师后,陈丽卿封了清河县君,犒赏筵席之上,父女两各坐一方。 待得席间空隙时,陈曦真将陈丽卿唤道廊下,陈丽卿低头跟了出来,大气也不敢出。陈曦真看着女儿淡淡说道:“好啊,原来你一直都在梁山左近,却不教我得知,这是扈泊主安排的吧。” 陈丽卿尚未答话,背后飘来三娘的声音:“陈都监,我已经是朝廷山东路宣抚使,扈泊主一句,不可再出口了啊。”陈曦真回头一看,人随声至,三娘一身直衣狩服,笑语晏晏的站在廊下。 陈曦真无奈只得上前行礼道:“小可家事,不想惊动宣抚使大人。”三娘道:“陈小姐安身梁山,是为了躲避官府追捕,那时候陈都监一家可都是朝廷缉拿的要犯啊。至于陈小姐为何到了梁山却不愿与陈都监见面,这就得问问陈都监了。” 陈曦真皱眉道:“难道我有何不妥之处?”三娘道:“便是有大大的不妥。先前陈都监与陈小姐安排婚事,却安排了一个金国探子,史文恭那厮勾结金国,意图不轨,若是陈小姐嫁了过去,便是悲剧收场,这方才有陈小姐逃婚之举。” 陈曦真一脸尴尬之色道:“先前识人不明,逃婚此节,自然不会怪她了。”三娘颔首笑道:“那边好了。不知陈都监可是还想为陈小姐安排婚事?” 陈曦真颔首道:“这个自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婚不嫁,惹出笑话。我膝下只这一个独女,自然想招赘一门亲事来,好延我陈家香火。” 三娘点头道:“果然是婚俗常事,这趟陈都监可见得那琼英与张清之事?”陈曦真不明所以,只道:“自然是好事,两个甚是般配。想这梁山之内,也多有未曾婚娶的好汉,若是有人肯入赘,我也愿将女儿许配。” 三娘摇头道:“不是这话,我是说那琼英与张清乃是上天注定的姻缘,想来陈小姐这般英姿飒爽的人物,姻缘也一定是上天注定,不可强求,否则便向上一趟史文恭一般,所求不得,所求非贤。” 此时之人最讲天注定一说,况且张清、琼英婚配的佳话早已经传开,陈曦真羡慕之余,此时听了三娘的话后,若有所思的道:“难怪此前多说姻缘,但却未曾能成的,原来我儿姻缘亦是有上天注定,想来也只能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三娘狡黠一笑道:“陈都监果然一点就透,陈小姐与那琼英一般出色人物,定然是上天垂怜之人,姻缘必定也是早已经注定,不可强求,只能顺其自然。” 陈曦真叹口气道:“那也只能如此了。”顿了顿望着不敢看他的陈丽卿温言道:“既然宣抚使说了,婚事上暂且不说,如今你也是县君之位,还有统制官职在身,将来在宣抚使身边,定要好生辅佐宣抚使,为朝廷效力。” 陈丽卿忙道:“孩儿知道了。”陈曦真嗯了一声转身便走,三娘朝陈丽卿挤眉弄眼,陈丽卿白了她一眼,便在这时,陈曦真却忽然站定回头道:“为父过几日便要去青州上任,平素无事时,多来青州那里。”陈丽卿眼眶微红道:“父亲安心,一有空闲,孩儿便来青州探望。”听罢,陈曦真摇头叹气着去了,灯火下陈曦真背影萧索阑珊,看得陈丽卿一阵心痛,面色不由得愁苦起来。(未完待续。) 第枯八章洒泪相携影交缠扫榻整田待人归 便在廊下,见得陈曦真走后,三娘笑嘻嘻的上前来道:“你爹爹都走了,怎么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可不美了。” 陈丽卿狠狠瞪了她一眼,泪目怒视道:“我什么样子要你管?都是你害的!”三娘微微一愣,上前拉住陈丽卿的手道:“怎么了?心里有什么委屈么?” 陈丽卿再也忍不住,趴在三娘肩头哭道:“看到父亲那样,我还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父亲说的对,我是陈家独女,他还希望我能招赘一位夫婿,替陈家延续香火。可我和你这般,怎能办到?” 三娘心头一痛,更加恼恨为何自己会穿成一个女儿身来,但面上强作欢笑,轻抚丽卿秀发,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陈丽卿闻言忽然挣脱她的怀抱,凄然一笑道:“你也是在骗我,你我皆是女儿身,如何能传宗接代?我们难道便一辈子这般不清不楚下去么?若是父亲知晓了,又该如何?真要我如此不孝么?” 三娘默然无语了半晌,陈丽卿忽然拿起三娘玉手,狠狠的在皓腕上咬了一口,三娘吃痛,缩回手来一看,已经是鲜血淋漓,陈丽卿惨然笑道:“你这个害人精,为什么我就是不能忘了你?你不在山寨的时候,为什么我天天都会梦到的你?” 三娘不顾手上鲜血直流,轻轻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道:“我是不能给你一个家,也不能给你传宗接代,更不能替你陈家延续香火。但我此生爱你之心,矢志不变,今生今世,你我一起相携而过,慢慢变老,这不好么?” 陈丽卿伏在三娘肩头,轻泣不已,两人便这般相拥无语。月光之下,两人斜影交缠,看似亲密无间,但却好像始终横亘了一道天堑一般,不可逾越。 梁山大军会聚,便屯驻两日后,三娘在济州府衙内,分拔各军将领统领各部军马,持朝廷旨意,前去接收各处州县,都是按前述分拔职司而去。陈曦真自然便是前去青州赴任,陈丽卿相送出十余里地,方才洒泪分别,三娘看了,心里满不是滋味。 十余日间,三娘有丽卿相伴,而后将扈宗睿、玉莲都接来济州居住,扈太公却留在梁山,只道身体老迈,不愿奔波,扈成则留守梁山。 此后三娘皆在济州署理公务,主要办理了三件事情。其一便是安排华西朱武所部东来后,军民安置之事。黄文炳此前已经有所部署,便将济州、青州几次恶战后留下的无主之地收做官田,共计二百余万亩,可做朱武十余万军民屯田之用,将来朱武所部将一分为二,一部迁往青州,一部迁往济州。其余安置军民所需的屋舍、民居,济州、青州两处州县内,都有新建,加上梁山军马几次与官军大战,梁山治理济州后,不少地方豪强被梁山军马剿除,充没不少庄院、宅子,也都分拔出来,供朱武所部安置,皆都定算妥当,只等朱武所部到来后,便可安置。 其二便是梁山军马进驻青州、密州、登州之后,当地厢军的裁撤之事。宋太祖于乾德三年,将各地的精兵收归朝廷,成为禁军,剩下的老弱士兵留在本地,称为厢军,隶属侍卫司,其后侍卫司也只是管辖厢军的名籍,地方厢兵多还是地方官吏统属。 地方厢兵主要从事各种劳役,因而也称为役兵。宋制有定,民户基本上摆脱了徭役的困扰,得以致力于耕作或其他工商之业,方才有宋朝的繁荣。至于花石纲征发的民夫徭役便是特例,这也是为何方腊等人会起义反抗,道君皇帝最后会下罪己诏的原因,因为这种徭役不符宋朝一贯的国策。 宋制有定,地方厢军的来源,除了禁军裁汰下来的老弱充任外,还有犯人刺配到本州充当厢军,以供役使,称为配军;从禁军中拣选降为厢军的,称为落厢。这便是《宋史·兵志》中说的:“或募土人就所在团立,或取营伍子弟听从本军,或募饥民以补本城,或以有罪配隶给役。取之虽非一途,而伉健者迁禁卫,短弱者为厢军。” 厢军在地方不堪一战,便连剿匪都有些吃力,但却人数不少。此前攻占济州时,梁山俘获的厢军便在数万之众,最后梁山挑选精壮者充入军中,其余大部分军卒皆是编为屯军,散在梁山、济州各处州县进行屯垦。 而这一趟接收密州、青州、登州三州十余县后,这些地方厢军加起来共四万余众,三娘打算将其打散后,挑选精锐一般的先充入军中,余下的编为屯垦军团,有些类似后世的建设兵团模样,开垦山东路荒地,营建地方道路、桥梁、矿产等。 宋朝此时人口不过万万,开垦土地有限,据三娘所知,此时全国开垦田地不过五亿亩,不似清朝时候,开垦十二亿亩以上,已经基本无田可开。而山东路,齐鲁大地,历来便是膏腴之地,可开田地颇多,尚有盐铁之利,又是临海,渔业丰富。屯垦军团可开荒地,可做官盐、漕运,可做渔业,可做矿业,三娘打算大力发展这些产业,所以裁撤下来的厢军正好可做这些事情。 其三便是清除地方势力,自古朝廷军令只到郡县,乡间村坊多是宗族、乡民自管。因此地方有不少豪强,便好似原来扈家庄在蓟州、史家庄在华阴那般。这些豪强自有庄丁,人数多的数百,少的百余,总之便是地方一霸。 梁山十余万大军分头接管地方军权后,首先要做的便是剿除地方贼匪,而这些贼匪包括了这些不服管束的地方恶霸。三娘要将山东之地经营得密不透风,这些地方势力是必须进行清剿的。 是以军令一下,各路军马打着官军剿贼旗号,四处出兵。对待这些豪强,也是先礼后兵,教其解散庄丁,所有之田地,只可雇佣佃农耕种,不得蓄养庄丁。若是担忧庄子安全,可以梁山军马小部为基础,各地编练乡兵,由当地县镇屯驻的梁山军统属、指挥、训练。 若是不肯解散庄丁的,梁山军马便不客气,安个交通贼匪的罪名,便将庄子攻下,豪强处死,家人、家丁充入地方厢军,庄子田产充没。一切都是以梁山军马强大后盾在执行,所充没得庄子、田产,皆归入官产,由官府统一安排分给穷苦百姓,或招流民屯垦。 这三件事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估摸要得半年之后,方才能见得功效。其余地方民政,三娘皆安排文吏接管,黄文炳、柴进、裴宣、蒋敬等人分管各州民政,大力鼓励工商之业,屯垦军团开路修桥,改善交通,各地交通方便,商贸开始繁荣。而梁山按宋制该收商税,治下之民不再收取厘金关税,只是山东路以外的商贾通过是,方才收取厘金关税。 三娘又差拔圣手书生萧让等人,在各处州县多建蒙学,蒙学一律由官府出资,但凡读书,皆由官府负担。又在各地兴建文庙,供奉孔子,此举得到齐鲁孔子后人世家赞赏。 两个月后,朱武所部陆续到来,十余万军马按各自驻地,便即前往安置。朱武等将领都到济州来,先见了三娘并济州一众头领。朱武所部历经数年,终与梁山军马会师,自然又是大吹大擂庆贺一番。 朱武所部到来那天,三娘亲率济州大小军将官吏,出郭三十里相迎,当朱武等到来时,朱武等人见了无不都是热泪盈眶。 只见官道上,三娘领一众军将官吏在那里等候,朱武早得探报,当即先引秦明、黄信等将佐官吏,轻骑飞驰先来,便在官道彩棚内拜见三娘。 朱武等人百余骑飞驰而来,离着那彩棚尚有数十步,便都下马,朱武当先,余人随后,快步到来近前,三娘到彩棚外相迎,尚隔了数步,朱武等人皆是拜伏余地,皆感怀三娘恩义,朱武泣道:“不才朱武,不负主公所托,将华西所部,安然带来了。” 三娘亦是心中感慨,眼眶一红,上前扶起朱武、秦明等人,好生安慰几句,但看朱武两鬓风霜之色,显然这些年操劳不少,心下一痛,当即对众人拜下道:“扈岚多感诸公劳心,华西所部不但独扛官军数载,而且多有壮大,教官军不敢小视,山东路能开藩镇,皆诸位功劳,梁山东军上下皆要多谢诸位。”说完后,身后卢俊义等人皆是拜下,慌得朱武等人也是拜下回礼。 都各自拜了之后,方才相携而起,三娘便在彩棚那里将出犒赏的牛羊美酒,款待诸位华西头领。三娘亲自斟酒,替每一位华西将领劝酒,都一一劝了个遍,对每位将领功绩,均赞不绝口,众人皆感念三娘恩德,拜谢不已。 其余华西军马陆续到来之后,济州各地分别有将领、官吏安排接引,都一般的犒赏钱粮牛羊美酒,歇整数日后,方才接引到各地屯驻之所安置。 接到朱武后,当日三娘便引朱武等人都入济州来安顿,前部三万余人屯驻济州城外,内外皆是置办酒食犒赏三军。济州府衙内,三娘亲自置办筵席,替朱武等人接风。(未完待续。) 第枯九章心系军民称圣女治理地方清家底 酒筵过后,三娘请朱武、卢俊义、公孙胜、黄文炳四个单独留下来说话。都用了一回醒酒汤后,三娘动问道:“此趟东迁而来,军心、民心如何?” 朱武正襟危坐道:“自从招安旨意到了之后,军心、民心多有躁动。”卢俊义眉头紧皱道:“如何躁动?难道他们还心向朝廷?”朱武笑道:“员外宽心,并非心向朝廷,而是在我等治下,百业兴旺,也无官府恶霸欺压,军民同心同德,百姓安居乐业已久。乍闻招安,军民皆不知所归何处,深恐官军复来后,好日子一去不回,又来官府恶霸欺压,因此躁动。” 三娘叹口气道:“只可惜如今尚不是举旗时候,否则也不会让华西百姓受气。”朱武道:“主公宽心,好在有主公安排史大郎、杨雄、石秀等人领一支军马留下,散于各州县豪强庄院之内,军民百姓心下稍安。又得招安天使圣旨讲明,不会追究过往罪责,便是官军复来之后,百姓各安乃业,一切如故,方才得平息躁动。” 三娘嗯了一声又问道:“自古军马所过之处,不论如何都要受到侵扰,不知此趟交割,官军进入华西后,可曾侵扰地方?”朱武道:“主公心系百姓,不枉华西百姓家家都供奉白莲圣女。主公安心,此趟领兵入华西的官军将领乃是郎延路兵马都监刘光世与防御使韩世忠,此二人素来忠义,虽与我华西所部对峙多时,但有感于我军民同心,上下同欲,义之所在,因此一直对我等心怀悲悯。朝廷派他两个领兵接管华州,兵马所过之处,两人敬畏我军,因此约束部众,不曾侵扰地方。” 三娘松了口气道:“这般便好,我只恐百姓受兵灾之难,原本我等率领百姓抗拒天兵,便是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若因我招安,而让百姓受苦,于心何忍?” 黄文炳忽然插口道:“何故官军只派了刘光世、韩世忠两个前去接管?”三娘笑道:“此事昨天西北与京城的探子方才发来飞鸽传书报信。原来在华西与我对峙的西军,只因夏国那里蠢蠢欲动,因此华西一受招安后,大部便即开拔赴西北震慑夏军。而京城那里还打算等华西安稳后,便即抽调刘光世部东去,与京城想十万西军一道,南下平定方腊之乱。” 公孙胜笑道:“如今便看出主公当时坚持不肯举旗建号的好处了。官军大举征剿方腊,便是全国之力而为,我这里虽兵强马壮,朝廷却宁可招安开镇,暂且放过,便知举旗建号实乃朝廷所不能忍。” 三娘也笑道:“正是如此,既然朝廷大举对方腊用兵,暂且不来啰唣我等,那我们就该抓紧这段时日,好生经营山东一路四州之地。山东此处便是我等基业所在,断不会再有遗弃。将来天下有变之时,我等便以此为基石,逐鹿天下,解救百姓与水火之中!” 四人听了都是起身拱手称赞,三娘摆摆手,示意四个坐下,随后三娘又问道:“如今东迁军民情状如何?”朱武坐下后道:“本来华西二十余万百姓也想跟随大军东迁而来,但又故土难离,委实难以抉择。好在史大郎等人领两万余兵马留下,改头换面,充作各州县豪强庄丁,百姓们有见如此,便大部分还是留下来安居。此趟我带来的数万百姓之中,多是东迁所部兵将家眷,还有数千能工巧匠,都在其内。此趟东来,一路上有军马护持,粮草充盈,又有安道全等千余医师照料,还有白莲教高僧沿途一路讲经说法,因此东迁路上并不辛苦。” 三娘颔首道:“如此多的军民东迁,安排得如此妥帖,将十余万军民平安迁来,朱军师当记首功,稍后自有封赏。”朱武起身谦道:“此乃属下本分,不敢居功。”卢俊义笑道:“师妹赏罚严明,朱军师不必自谦。” 顿了顿,卢俊义又问道:“华西十万军马东来,随军家属只有数万,是否少了些?”朱武道:“我华西所部十万精锐来自五湖四海,有主公几次下山后,招揽而来的江湖草莽兵卒,也有华西原来配军中挑选的精锐,这些人很多都无家小。再有一些华西子弟中,哥哥在军中的,弟弟便留下看家,家小皆留华西,因此只有数万军属。再有十万军马史大郎那里留下两万余人,我这里为了蒙蔽官军,教一部军属换了军衣,充作十万之数,因此看起来随军家属少了。实则东来兵马只有七万五千余人,而随军家属并能工巧匠、军医书生、白莲教随军高僧等,一共是有八万六千余人。” 卢俊义颔首道:“原来如此。”黄文炳插口问道:“所部东迁而来,那华西原来的产业如何安置?”朱武道:“军械、火器工坊一分为二,一部随军东迁,一部交由史大郎,安置在少华山深处,依旧为史大郎两万余军马供应军需。而民间产业中,如琉璃坊、酿酒坊等皆一并搬迁东来,而酒馆、茶肆、客店、赌坊等,大部还是由史大郎等豪强经营,化成是各州县豪强的产业,其余的都作价卖与官府,而刘光世与韩世忠那里,我等做主,送了两个几家酒楼,算是结交两人。还有招安天使,连同接管华州的知州、知县等人也都送了些产业,自然不会查问我等产业去向。” 公孙胜闻言叹息道:“朝廷腐败若斯,焉能不败?”三娘笑道:“若他那里不腐败,我等都还是良民,又岂会坐在这里?”众人听了都是一起笑了。 笑罢三娘道:“如今东迁军马都到了,那便尽快安置军民,着手准备经营山东一路。这些时日,各地交割的户籍、地方钱粮进项、各类产业情状,都陆续报齐,我四州之地,共统辖户口一百八十余万户,人口五百七十余万,良田两千五百余万亩,铁矿、煤矿等矿产二百余处,又有盐场五百余处,林场、渔业、牧场等若干。这些都是交割时候原来宋廷官府的籍策文案所录,料想还有许多人口、田地、产业未曾登撰其上。” 公孙胜笑道:“官府最大的遗漏便是我梁山那一大片了。”众人闻言又是笑了起来,三娘也莞尔道:“梁山水泊四周,我等也开垦了不少良田,渔业兴旺,各类产业也多,稍后一并计算入内。” 顿了顿三娘又道:“如今要治理山东路,厘清自个儿家底便是万为要紧。如今各路军马还在剿匪,我想待年底时候,剿匪之战结束后,便重新清点户籍人口,丈量土地,好为下一步施政做准备。” 卢俊义赞道:“师妹此举,想到前面去了,治理地方好比管家业,当然要算清家内人口、田地、产业之数,否则千头万绪,无从着手。” 三娘笑道:“我自小打杀惯了,治理地方,经营产业,自然比不上师哥你这个一方大财主,这治理地方之事,待得大项方阵都定下后,自然还是要师哥你主持的。”众人闻言又都是笑了起来。 卢俊义笑道:“师妹吩咐,焉敢不从?”三娘嗯了一声,续道:“厘清家底,清点户籍人口、田地、产业,此乃我想到的第一要务。除此以外,这些时日,我还做了一个三年计划,只等家底厘清后,便即着手推行。今晚便请诸位一起来参详一二。” 当下三娘取出一份厚厚的册子,交给黄文炳来诵读。黄文炳毕恭毕敬结果册子,轻轻展开后朗声念道:“《山东路三年治理纲要》。总则,为确保山东路开镇后,地方民生、军事、交通等各项要务发展,特厘定此纲要,各部各军当以此为纲,治理地方,万勿懈怠。” 公孙胜肃然道:“此乃我山东路治理之基石,有此为纲目,行事便不会有所偏差。” 只听黄文炳道:“主公其上列了十三款大小施政纲要,诸位请听仔细。第一款便是厘清地方税制。今后山东路税制分三大类税种。一则是农税,二则是商税,三则是厘金。农税废除宋制所有苛捐杂税,一应田地皆按所出产量,以十一税率交割,交割时以实物、银钱交割均可,交割所耗钱粮不由农户承应,皆有藩镇负担。摊丁入亩,滋生人口,永不加赋。” 此言一出,朱武等人都是吃了一惊,朱武道:“其余苛捐杂税都免了,便连人头税也免了?”三娘颔首道:“自秦以来,历代均有人头税或类人头税的税制,此种税收不利均衡平富,富家人口众多,所出税金,九牛一毛,而贫苦人家,若是人口一多,便负担不起,以至于在户口清查时,多有人口瞒报之事。去了丁口人头税后,贫民百姓是欢喜的。” 黄文炳插口道:“此举有利于滋生人口,人多了,什么事都好做。”三娘暗暗点头,在宋朝这个时代,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人力是国力的唯一标准,有了人口,就有多的钱粮、兵员,至于能不能养活这么多人口?宋朝土地开垦面积只是清朝的一半,大片荒地还等着开垦呢,完全不必担心。(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摊丁入亩滋人口谷贱伤农公均田 便在屋内,卢俊义、公孙胜、朱武暗自思忖这取消人头税的利弊,末了朱武道:“这人头税去了也好,便在华西之时,华州一地每年进项税赋之内,人头税历来都未曾征齐过,便是征齐了,也并非华州税赋最大进项。想华州一地,这些年内,田赋、商税所得便占全数赋税十之七八,人头税不过十之一二,便是去了,于赋税之上,也并无多少关碍。” 公孙胜也颔首道:“正是,去了人头税便会滋生人丁,人丁多了,所需商货必然而多,商贸自然繁荣起来,商税上便可弥补。” 三娘笑道:“正是这话,既然如此,这取消人头税便定了,其余苛捐杂税一并去了。”随后三娘示意黄文炳继续,黄文炳清清嗓子续道:“商税之内,于本路州县之内商贾,取消厘金,所征商税皆按宋制办理,而本路州县外商贾,则还需缴纳厘金。” 宋朝的商税已经非常完备,买卖交易税,商品流通税,布帛、什器、香药、宝货、庄田、店宅、马牛及茶盐之类。其中庄田、店宅、马牛等在典质买卖之际课以契税,同时征收住税。此外,课商税的物品还有金、银、什器,但对商贾的缗钱不课税。此前梁山征收厘金,只因那时候还不是做官的,要收商税就只有搬出厘金来。如今都已经招安了,自然恢复宋制商税。有宋一代,商税便为国家赋税之重,所定类目,所收款项,所定税率,皆十分完备,倒也不必改动,直接拿来用便是,只不过对山东路以外的商贾需收取厘金。只因一旦恢复宋制商税,山东路外其他州县商贾若是已经缴纳了过税,拿着税引到了山东路,山东路自然不能再收过税,这般会流失不少商税,因此对山东路外商贾加收厘金,而承认过税税引,便是一种变通之法。 恢复宋制商税,并无不可,卢俊义道:“恢复朝廷原来商税,取消厘金,乃顺应大势,并无不妥。”其余公孙胜、朱武等也无意见,这条也算过了。 黄文炳续道:“第三便是厘金,恢复宋制商税后,厘金改为对外商贸方才征收,但凡外来商贾不论又无在其他州县缴纳过税,皆要收取厘金,此款对于海外商贸亦是如此。”三娘道:“山东登莱等地,多有商民与海外商贸的,辽国、渤海、扶桑等也多有外商来商贸,这些海外商贾皆按厘金征收商税之外,海外商货在各州县流通时,一并征收其他商税。相反我州县商贾出卖商货于国外的,只交出口厘金,国内其他商税则一律免除。” 卢俊义是商贾出身,一听便明白了,颔首道:“师妹此举,乃是教国外商货在我之内难于售卖,而我产商货则易于出售国外。”三娘笑道:“正是,这种做法叫做贸易壁垒,是让我们赚别人的钱容易,别人想赚我们的钱难。我大宋缺银铜,金银铜等只进不出,方才是好。” 说了半天,税制一项算是都过了,当中一些细节章程,自有黄文炳、朱武等商议修改后,方才定策。随后黄文炳继续念道:“第二款便是颁行田亩公均制。田亩公均制要旨有三,其一便是山东路今后无主之地、军屯新地,皆为官田,招百姓分田耕种,所分之田可以继承、传续,但不得买卖。官田所产,按十一税率,缴纳田赋,其余为耕农所得。为防谷贱伤农,每年官田完税后剩余粮食,官府统一出资,按年均市价向耕农收购。” 朱武听了之后第一个叫好道:“此乃王安石相公变法之要旨,防土地兼并,又防谷贱伤农,历来农人收成之时,便有不法商贾压低粮价,农人一年辛苦,所得银钱不足,久而久之,便即窘困,只得借贷度日或转售田地。如此一来,大量农人便成了一方豪强之下的佃户、庄农,平素为其种地,有事时为其庄丁,久而久之,豪强越强,而官府不敢正视,此为大弊。” 卢俊义也道:“以官田均分其下,耕其产出之粮,官府出资收购,自然能稳定粮价,不致谷贱伤农。农人衣食有保,便自然不会借贷,也不会出售田地。只不过到夏收、秋收之时,可有如此多的钱粮收购粮食?” 黄文炳也道:“主公,平抑粮价保护农人是好,只是可有如此多的钱财来支持此事,是为根本。”三娘笑道:“这后面会有说到,但这里问道了,便先说一说。” 三娘便起身,拿起几本书册道:“此乃梁山去岁一年进项、支出细目。梁山其实此前也就多是平抑粮价来护农,除了收取梁山左近农人田赋外,其多余粮食皆是按一年粮价均价收购。而我梁山收购之粮食,多用山寨支用。便是山寨军粮、民人用粮等,这些用粮皆是所需,支用必行。剩余的粮食便建粮仓囤积,此多余粮食,便有两用。其一便是天灾之时,以工代赈,便有粮食救灾。其二便是其他州县若是粮价高涨时,便可出售粮食牟利。诸公应该还记得,我所在各州县密探,每月除了军事密报之外,都有各地物价报来,便是为了此事而行。但想我山东路开镇之后,军需粮草必然要自给自足,其中军粮、民粮囤积一项,事关军心、民心安稳,正是手中有粮,心头不慌。因此由官府出资收购粮食,乃是必然之举。所费银钱,每年在年头之初,便可按各州县田亩之数,预计产出粮食多寡,预留银钱支应。我已经教蒋敬等人筹算过,这笔银钱是有的。” 黄文炳颔首道:“囤积粮食,一则自用,二则以备不时之需,三则还可贩售其他军州牟利,四则可平抑粮价,周全农人之利,五则可抑制土地兼并,正是一举数得。只要年初时,细细厘定支出钱财,留足此份钱财,便可施行。” 公孙胜沉吟道:“此事可行,惟独须财力支撑。”三娘道:“稍后便会说到财力之事。” 黄文炳续道:“田亩公均制其二便是抑制土地兼并,各方豪强,一家所掌握之地超过一定数额者,除纳田赋外,还需多交田亩税。而买卖土地之时,买卖土地所缴契税也课以重税。我山东路虽不禁土地买卖,也不禁多掌田地,但为此便要多纳税赋,此乃平抑富户,所得税赋又用之于民,正是劫富济贫之举。此外鼓励广有田地豪强减租减息,对于支持减租减息者,可适当减免田税,此乃照养豪强之下佃户之举。” 卢俊义道:“此乃抑制豪强之举,惟独担忧的便是豪强不忿,遽尔闹事。”公孙胜笑道:“看来这趟各地军马出兵剿匪,已经是在替这项定策打通前路。主公先以剿匪为民,教各地豪强解散庄丁,收缴兵器、盔甲,便是要拔出这些豪强的牙齿,若是不听的,便按通匪剿灭。便是心向官军的豪强,也先清除了。而后各地军马分散屯驻各地,日后这项政令一旦下发,这些豪强便是有心反抗,手中无兵无军,也无法反抗。” 三娘森然笑道:“到那时候反抗更好,就地剿灭,不留后患,家财充公,田地归公,我就不信,按不住这些地方豪强!”黄文炳颔首道:“正是如此,历来地方豪强皆是一支独大,官府历来引为倚重。此时就算我等以怀柔安定,待得官军复来时,他为自保,也必定是投靠官军。如此尾大不掉的局面,还是尽早解决为好。将来山东路内,没有大的豪强为患,只有拥护我等的广大农人,这便是主公经营山东路的定策。” 卢俊义笑道:“师妹,若是师哥此时在你治下,身怀一副身家,只怕也是你剿灭的对象了吧。”三娘也笑道:“这是自然,正所谓其人无罪,怀璧有罪。只不过此趟我也教各部领军将领仔细一些,若是平素行善积德,为善乡里的豪门之家,只要并无害民之举的,允许他们保留一些庄丁,但大部分庄丁还是要解散了,并交出兵器、盔甲等。想来这些平素为善之家,也不会与我作对。”说到这里三娘忽然寒了面孔下来道:“但若执迷不悟,不论他平素为善,还是与我有亲,但凡挡我路上之人,都要除之!公大于私,仅此而已!” 卢俊义等人都是心头一凛,方才感觉到这趟三娘是下了大决心要将山东路豪强剪除,好将山东路经营得密不透风,意志所至,皆无不服! 随后黄文炳续道:“田亩公均制其三便是鼓励开垦荒地,所开之田地,均为私有,官府可免费提供耕具、种子。但所开田地,若是荒芜一年以上者,或有违官府法令者,官府着即收归官田。而各军所开屯田,以军功赏赐有功将士,世袭传承,但所分之田,若是荒芜一年以上者,或有违官府法令者,官府着即收归官田。” 公孙胜拍案道:“此乃善政,山东路尚有许多荒地可以开垦,而滋生人丁后,一家所分田地不足者,可以开垦新田安置新丁人口,粮食多了,自然富足而强。”(未完待续。) 第枠一章商贾争利应无暇盐铁专营岂有利 说了大半个时辰,屋内灯油黯弱,三娘吩咐婢女入屋来换了灯盏,又重新备了茶点后,方命人退下。众婢女退下后,三娘续道:“自古民以食为天,立国以粮食为本,只要农事上办得好了,想来万事皆顺。今岁征战后,多得田虎搜刮钱粮,又得朝廷千余万贯的厚赏,梁山今岁又当丰收,今趟我命蒋敬算来,钱粮上已经大大富足,可支全军上下五年之用,因此除了以上田地施政外,我想免除山东一路今年的田赋,好教百姓能休养生息。” 公孙胜道:“此又是一项仁政,百姓定当欢喜。”三娘笑道:“也多亏朝廷给的钱多,也没来要回田虎那里的缴获。”众人闻言皆是笑了起来。 随后三娘示意黄文炳继续,黄文炳清清嗓子续道:“第三款便是工商盐铁事。自山东路开镇后,山东路鼓励工商,专司成立工商司,管治工商业。想我梁山兴起之时,多赖工商之事,梁山、华西皆有不少工坊产业,所产商货甚至远销西域。自山东路开镇后,梁山、华西一应山寨原有工坊、作坊,除军器工坊外,其余民用商货工坊、作坊,皆进行改制,引入民间商贾入资,逐渐专为民间商贾经营。” 此言一出,卢俊义大惊失色道:“师妹,做得好好的琉璃、美酒这些东西,怎的要专为民间来办?这不是拱手让利么?”三娘抿嘴轻笑道:“师哥不愧是商贾员外出身,三句不离本行。”卢俊义呵呵一笑道:“师妹说的是,做惯了商贾员外,看着将这许多产业让出去,心里肉痛。” 三娘微微笑道:“师哥不必担心,且听我说来。”三娘起身又拿出几分册子交予卢俊义道:“此乃各地密报,便在江南几个军州,已经有人仿照咱们的透瓶香美酒,也自己创出了自酿的美酒,便是当年景阳冈上的小店家,也能造出美酒来,想来美酒这一项上,过不了多久,总有人能想出量产之法来,皆是我们那透瓶香美酒便无利可图了。还有那琉璃,便有岭南一带密报来说,那里居然有人烧制出了透明琉璃,虽然工序颇多,但那琉璃成色与我产的琉璃相近。” 说到这里,卢俊义等人皆是吃了一惊道:“难道是我们工坊内有人泄密?”三娘摇头道:“非也,随后我也吩咐密探再三查证,皆是自创,并非有人泄密。” 卢俊义皱眉道:“世间还有如此能人?”三娘微微笑道:“师哥,永远别小看民间,自古高手在民间。其实那琉璃也并非什么不可琢磨之物,只是有恒心,多多试着烧制,经历成百上千次失败后,总会成功一次。因此我等垄断的产业,迟早会被人模仿创造出来,又或是将来总会有泄密的一天。反观这些年我们工坊之内,随着我等都招安了,将来若是这些产业专为官办,久而久之,势必腐化懈怠,经营僵化,不懂变通,将来难说会亏钱来。到那时候,大批在工坊做工的人,将成为冗员,我们官府还要出钱养着他们,那便将成为负担。” 卢俊义多年营商,最先明白过来,若有所思的道:“师妹的意思,将这些转为民办,民间商贾逐利,自会想尽办法盈利。而若是官办的话,将来难免出现贪腐或停步不前,将来拖累财力,因此不如此刻便转了出去,我们只管收取商税,盈亏自有民间商贾自理?” 三娘笑道:“还是师哥明白人,不愧是老营商。不过也不是完全转为民办,我们官府之内若是有余钱,还是可挑选有实力的商贾入资,将产业分作若干股份,官府占多少股,民间商贾占多少股,我们只管投钱,不管经营,到年底按股份分红便是。” 卢俊义等还不明白股份之事,三娘便耐心将股份制公司的制度说了,费了一番口舌后,众人方才明白过来。卢俊义笑道:“还说师哥是商贾之人,师妹看来你才是最精明的商贾,永远都不肯吃亏啊。” 三娘瘪瘪嘴道:“师哥被我挖苦一晚,这时候方才嘲笑我两句,便算是报仇了么?”卢俊义捻着胡须笑道:“师妹小性子,师尊都常被你戏弄,我这个师哥被你欺负狠了,自然要反弹一二。”众人皆笑。 三娘又道:“还有一事,除了以银钱入股之外,我们还可以技术入股。我这里尚有自来火、蜂窝煤等货品技术可以交给工坊制作,这些可也都是好东西。只要将来民间商贾得了这些技术,算作是我的股份,经营得利后,分我红利便可。” 卢俊义惊叹道:“师妹真是鬼才,一事一物,只需动动嘴皮子,便化成红利银钱了,论起赚钱的本事,师哥拍马都赶不上你。”众人又是一阵轻笑。 随后黄文炳又说了盐铁之事,自然也是全数转为民间商办,鼓励盐铁自由经营,官府只管收取商税。这条也是让众人吃惊不小,朱武道:“自古盐铁官府皆是管治甚严,宋制盐货乃是民产、官收、官卖、商运、商销。如今从产卖运销,皆为民间商办,只恐赋税流失甚多。再有铁器一项,自古便是国之重器,若是放开民间商办,有人意图不轨,私造军器,难保不会生乱。又或是生产精铁,转卖敌国,也非幸事。” 三娘却摇头道:“自古一国强盛,百姓富足,便是不控铁器,也无人起来造反。反观秦国,虽立国之初,便收天下铁器,铸金人十二,民间便是菜刀也要几户用一把,但最后还不是被人揭竿而起亡了?器物乃是次要,掌握器物的人才是关键,若是一群未经训练的农人,手持利器在前,但对于久经战阵的士兵来说,他们就是一堆劈柴而已。” 朱武恍然大悟,公孙胜也颔首道:“主公此言甚是,但还是有精铁流于敌国,与国不利之嫌。”三娘却摇头道:“精铁流于国外之说,不过是杞人忧天,只消我内部稽查之事做得好了,不允许商贾走私,拿住便是重罪,又岂会担心此事?即便是禁查不住,有少许精铁流失于外,但对我商贾经营铁器所得赋税来说,总是利大于弊的。再者,便算我等不放开铁器经营,就无人走私精铁去敌国了么?” 众人皆是无言以对,三娘又道:“再说盐货,此刻宋制是民产、官收、官卖、商运、商销。中间环节多多,不少人从中得利,最后负担皆加在最后吃盐的百姓身上,此乃千古弊事。我既然鼓励工商,盐货与柴米油酱醋茶一般皆是日常所需,自然也要交给民间商贾自办才是,盐货多了,中间环节少了,盐价低了,自然惠利于民。至于赋税多寡,不在官办,便是官办,走私盐的什么时候又少了?也一般的有财税流失。若是都允许民间自办盐货了,走私盐的少了,兴许赋税还会多了起来。” 公孙胜拍手赞道:“此乃惠民之举,主公仁政,必可大收民心。”顿了顿公孙胜又道:“只不过此前官卖之时,多有一些商贾专营,若是动了这份私利,只恐这些人心生怨怼。” 三娘尚未答话,黄文炳已经奸笑着说道:“主公正愁没借口收拾这伙人来,这些人常年与宋廷官府过从甚密,否则也不会拿得盐货专营,因此正要给他们借口闹事,便好下手一并收拾了。” 公孙胜恍然大悟道:“原来主公部署都是步步为营,盐铁事上,正好埋下一个后招,便将原来这些同宋廷官府一条心的人也一并收拾了,将来山东路经营得水泄不通,定能成事。” 三娘笑道:“这是自然,不过也看那些人有没有眼力了,若是知晓形势,懂得站队的,只要他不闹事,我也没有借口收拾他,那边可放他一马。黄军师,接着说吧。” 黄文炳道:“除了盐铁之外,还有其他矿产经营,除金银铜之外,其余矿产皆可民办。而金银铜等矿产,皆由官办。” 说到这里,三娘取出一份地图,便是山东路地图,随后三娘指着莱州掖县附近一个地方道:“此处乃莱州掖县玲珑山,此处有个红石崖,我已经找人探过,此处有黄金矿脉,将来可大举开采。” 卢俊义等人都是吃了一惊,一起围拢来看。原来三娘指的便是后世著名的玲珑金矿,便在清末之时,山东济东泰武临道道台李宗岱在李鸿章的支持下,派人来招远探矿,招远即宋代掖县。便在玲珑山红石崖处发现了金矿,此处金矿储量丰富,适宜开采。自此,李宗岱父子三代在玲珑山开采黄金达50年之久,跨清代和民国两个时期,可见此处黄金蕴藏之多。 卢俊义看了之后叹道:“有了此处金矿,又多一项稳定财源。”三娘笑道:“其实山东矿产颇多,尚有许多银铜矿产,只待探明后便可开采。金银铜矿只因价值颇大,只能官家采办,至于其他矿产,如铁、媒等矿产,民间商办便可。”(未完待续。) 第枠二章十司俱全选官吏八款定策有义方 说了工商盐铁矿物之事后,黄文炳接着念道:“第四款便是山东路军政分理之事。如今山东路开镇,朝廷封主公为梁山节度使,鲁国夫人,山东路宣抚使,因此主公意主便将驻节之地选在济州,便在济州内设宣抚使镇守府,总揽山东路军政诸事。镇守府内,下设十个司部,分管诸事。十个司部分别是:兵务司、农务司、税务司、吏务司、刑务司、工务司、商务司、户务司、勤务司、教务司。” 卢俊义道:“这十个司部听起来颇为耳熟,这兵务司、吏务司、刑务司、工务司、户务司是否便是尚书省下的兵部、吏部、刑部、工部、户部?” 三娘笑道:“正是,只不过咱们镇守府庙小,也就不必再弄一个尚书省隔着管,而朝廷尚书省下面六部二十四司,许多职司也是重合的,也不必要那许多,咱们家业小,养不起那许多冗官,因此就都合并成十个司部,分管其事。” 顿了顿三娘道:“兵务司便是总管兵马、操训、兵器、军粮、抚恤、军功、军衔等事。吏务司便是总管山东路各州县将领、官吏人事。税务司便是总管赋税收纳。刑务司便是主管刑名、司法之事。工务司便是主管各处河堤、桥梁、道路、城池营建之事。商务司便是主管工商之事。户务司便是主管粮食仓储、银钱调拨、财赋之事。勤务司明面上是管后勤、乡民义军、地方卫生等杂事,暗地里还有管辖我白莲教旗下诸路密探职司,便是情报、用间职司在其内。教务司便是管理地方教谕,明年我山东路还是要开些考试,选拔些人才的。” 卢俊义笑道:“咱们这镇守府正是五脏俱全了,若是将来天下有变,这十个司部便是政务班底,稍加扩充,便可大用。”朱武却笑道:“军政令皆从镇守府而出,朝廷那边派来的知府、知县可就成了泥塑老爷了。” 三娘笑道:“正是衙门两头开,哪边管事进哪边。”众人皆是笑了起来。 随后三娘又道:“这十个司部每个司部都设正副司官一名,其下每个司又有不同职责细分的部曹、每曹也设正副曹官一名。只是如今诸事繁多,华西所部也才刚到,华西那里也有许多能员干吏,因此尚未曾将十个司部司官人选定下来,还想听诸公建议。” 涉及此等大事,一时问来,诸人都是沉默了片刻,随后公孙胜第一个说道:“贫道有个想法,此刻两部兵马人员刚刚相会,相互之间都不太熟识,如不便先将吏务司正副司官选出来,这两人一个要是梁山老人,另一个要是华西老人,这样便都对各自所在人等皆熟识,随后各自先推举人选上来,再商议定夺。” 三娘颔首道:“这个法子好!”随后看了看朱武与黄文炳后道:“我们这里最熟识华西能员干吏的便是朱军师,而梁山这边,黄军师也是久在梁山任事,人头也熟,便由你两个先兼任吏务司正副司官好了。” 此言一出,卢俊义、公孙胜皆是鼓掌称善,黄文炳闻言后,主动起身道:“朱军师久随主公,小可后来添进,便甘为副手,辅助朱军师厘定各司部主官人选大事。” 朱武闻言慌忙起身道:“不可,黄军师近年都随主公左右,梁山这里又多能员干将,但皆是朱武所不熟识的,只恐担此重任,挑选之上有所遗漏,还是请黄军师为正,我为副便是。” 见两个如此说,三娘马上抬手止住道:“都不必争了,朱武为正、黄文炳为副,主理筹建镇守府各司部事,但凡厘定人选后,直接与我们三个禀报。”朱武见说了,方才不敢推辞,便与黄文炳一起领命。 黄文炳又接着念道:“第五款便是军马整编操训之事。华西所部东来,与梁山原有兵马会师后,如今我山东一路有野战精锐兵马二十四万。待各路军马剿匪完毕之后,各部汇聚济州,重新整编,以十卒为一郎,十郎为一卫,十卫取一校,十校拜一将,每将统领一万兵马,是为万人将队,便是有二十四个万人将队。取十个万人将队分拔镇守各地,是为地方卫戍军马,其余十四个万人将队编为梁山节度使麾下野战军马,屯驻梁山大营,早晚操训,每年轮流与地方卫戍军马换防一次。” 三娘在这里打断道:“这二十四个万人将队之内,也分万夫主将正副两人,其下还有将队参谋官一人,将队训导官一人,职衔皆是骁将以上将领出任,正副主将司职军事、征战,参谋官司职后勤、战略谋划、扎营、行军等,训导官司职行伍操训、鼓舞士气、掌军纪。之前咱们一军主将司职颇多,原是什么都管,上马管行军打仗,下马管扎营粮草,闲时还要管操训军纪,这军务一多,人就忙不过来,因此多分出三个人来,与一军主将分管一些司职。一军主将还是可以参与每件职司,但只是提出意见,参谋官与训导官可以采纳,也可不采纳。但要记着,阵战之上,便是主将职权最大。换句话说便是一旦战斗开打,什么都要听主将的。” 四人都是应了一声,均是暗想,如此分权而事,一军之内只怕无人能独大了,果然便是掌控军马的好办法。三娘又接着说道:“然后每个万人将队主要将领每三年轮换一次,重新分配统带将队。”四人又是一凛,又暗想,这般一来,便彻底杜绝了军将掌握军权独大的可能。 随后三娘又道:“这二十四个万人将队主要将领人选,也需要吏务司挑选将领,随后进逞名单,待我与师哥、道长商议好后,再行颁布。”朱武、黄文炳起身领命。 接着黄文炳又念道:“第六款乃是水军之事。如今梁山水军战船上千艘,但只占内河水道,如今山东路开镇,登莱等州县皆有临海,因此水军当进军大海,以防卫我海路安危。特命李俊分拔水军出大海,改名海军,勘定莱州芝罘、登州牟平两处兴建海军大营,建大海船造船所,新建海船,训练远洋海军兵将。” 三娘起身摊开地图道:“这两处与辽东隔海相望,将来若是我海军能控扼沿海,就算金军当真入寇中原,我也可以通过海军运送军马,直接抄他老家,是以海军新建,当以为重。” 黄文炳道:“孟康等人造船颇为精熟,更有大海鳅船造船技法,可载兵马数百,纵横海上,料想无虞。”三娘摇头道:“大海鳅船平底难抗海上风浪,我这里有些海船图,乃是尖底大海船,不用桨橹车轮,只靠风帆吃力行驶,稍后可与孟康看了,也不知此时工匠能否造出。” 黄文炳笑道:“主公说过的,高手在民间,只要有图样,便是再难造来,但有重赏下来,也定然能造出大船来。”三娘颔首道:“正是,此事可与孟康细细商议,终有一日,我风帆战舰将扬威海上。嗯,莱州芝罘、登州牟平两处海军大营也都改个名字,莱州芝罘便改称威远海军大营,登州牟平便改称威海大军大营。” 朱武赞道:“这改得好,便是扬威远海,播威海上之意。”黄文炳笑道:“朱军师却把我的话抢了。”众人都是笑出声来。 黄文炳接着念道:“第七款大事便是每年各部各军当先厘定钱粮财物支用预度,引为预算,税务司也当每年预计各项税赋收入,以便每年初之时,镇守府凭此制定施政之要。” 公孙胜捻着胡须道:“无预则费,凡事都当先精打细算,有的放矢,方才能事半功倍。”卢俊义笑道:“师妹这是把做生意的每年支度之法搬来施政上了。” 三娘瘪瘪嘴道:“这叫持家有道,要花钱的事多,但没花一分钱都要值当才是。而且做了这个,也就心里有底,不会事到头来,拆东补西的,乱了阵脚。” 黄文炳最后念道:“第八款乃是教谕民间,兴孔孟道学,讲百花争鸣。主公言道,今后山东路开试取材,当各行各业皆不拘一格降人才。鼓励民间能工巧匠,创造新物,多多研发新奇事物。又召请民间格物、算学等名师大家,成立山东路教谕科学馆,专讲万物之理,算学之繁,研讨每科之学,以为致用。” 众人尚在不解时,三娘便开口先解释道:“我山东路讲百家争鸣,宋廷以文立国,当然文学儒道乃是讲做人的道理,但很多时候,会做人,却不知如何做事。便拿简单的农务司来说,各州县开垦荒地后,是种谷物还是蔬菜,还是豆类,还是种植桑麻之属,这些都需懂农事之人,大家群策群力细细商定,对下引导才是,否则山东一路皆种谷物,没有其他菜豆蔬果、也无桑麻之属,那便是大大的谬误。又如工务司修桥铺路,若是不懂修桥铺路之内的学问,也是做不好这些事。因此我意各司部官吏,总得要明白这些事物所含道理,因此方才鼓励开试取材之时,不拘一格,不懂文章儒学不要紧,但只要有一技之长,便可唯才是举!”(未完待续。) 第枠三章政令为公重吏治义气于私轻恩情 听了唯才是举四字后,卢俊义、公孙胜等人都是鼓掌称善,朱武也颔首道:“正是,像我这般落魄商贩一个,主公也不嫌粗鄙,简拔于众人之内,托付重事,足见主公用人之法,不拘一格。” 三娘却笑道:“我用人是看本事,倒是那道君皇帝也用人颇有胆色,高俅这等没本事的破落户,也得以做到太尉之职,可见他也是不拘一格啊。”众人闻言皆大笑起来。 而后三娘又道:“还有我治下将多开蒙学,其内除了诸子百家,孔孟之道外,还要开设算学、格物等学问,好教今后学子除了学得儒家的诗与剑之外,还要懂得算学逻辑,格物之理等。尚有教谕科学馆,乃召集众多大学问之人,专做研究之用。其内应有各科学问,便连安道全那医学之道也应在内。这些学问做好了,多是可以经世致用的。” 公孙胜颔首道:“世间万物,学问百科,三教九流,医卜星象,墨家鲁学,天下学问之事多多,未必就只儒家一道可以钻研。主公之言,深得我心。” 黄文炳也道:“正是,便好像凌振所部,在施放火箭、炮石之时,得主公指点,召集算学精通之人,计算弹道之学,改进火箭尾翼附羽后,那火箭便是越打越准,这便是主公所说的算学用于阵战之上的弹道之学。” 三娘笑道:“战争促进发明创造,从刀剑到枪炮,从步战到马战,从水师到海军,咱们山东路要想不被朝廷削藩,在军事技术之上,就必定要保持领先,因此这个科学馆是一定要建的,而且还要花大力气去建。”卢俊义等皆是应声称是。 其余五款施政纲要乃是关乎交通、水利、城镇营建、漕海航运及对外贸易等,皆一一厘定出大体方向,此处便不细表。至此,黄文炳合上书册,那一十三款施政纲要都已经念完,三娘摆了摆狩服道:“这便是我这些日想到的施政纲要,师哥、道长,两位军师,你们四人皆是我麾下中枢心腹,今后咱们要管的可不再是一州一地或一山一寨,而是一路军州,施政好坏,直接干系一路军州数百万军民福祉,因此须得多多计较。我这一十三款纲要不知可还有纰漏之处,又或是未曾想到的,还请诸位指证。” 话音刚落,公孙胜等三人都望向卢俊义,卢俊义乃扈三娘倚重的第一人,自从卢俊义上了梁山之后,便坐了第二把交椅,常独当一面,此趟北征田虎,也是独领一军,战功赫赫。因此这时候,公孙胜等三个都望着他,只等他先说。 卢俊义谦逊几句后,方才轻咳一声后道:“当年师从师尊之时,记得每当习武闲暇,师尊总是喜欢与我等谈论国政、时政。记得师尊曾说过当年王安石变法,乃是因宋廷国力受冗官、冗兵、冗费所累,积弊之故。而如今道君皇帝任用蔡京等人,沿袭王安石变法,国力稍有增强,但蔡京之变法,并未能成富国强兵举措,反而成了蔡京一党奸臣,排除异己,聚财揽权的手段。” 说到这里,三娘颔首道:“正是,不过师哥只说对了一点,蔡京等人以变法聚财揽权不假,但变法最大的好处却是被当今皇帝得去了。蔡京此人至此时,三度拜相,起起落落,皆因要迎合道君皇帝所需,献媚于上,方能保住相位。蔡京之种种努力,并非为国为民所想,而是为了邀宠固位,投上所好。道君皇帝此人,荒淫无度,欲壑难填,挥霍无度,为一己喜好,不惜大肆征发花石纲。蔡京变法,一再成为满足皇帝难填欲壑之得力臂助。因此,以蔡京过人之能,精巧之思,缜密之制,具成无度敛财的苛政。而道君皇帝占了大好处,蔡京等奸臣也跟着发财,只顾眼前敛财不顾长远富国,变法所得皆被挥霍,吏治更加腐败,因此才逼得各地义军不断起事。” 卢俊义叹口气道:“师妹一言中的,蔡京只是鱼鹰,道君皇帝才是渔夫啊。正因如此,我想此趟我们治理山东一路,多行之法仍旧是王安石之法,但吏治之上,定要花大力气,方才不致让变法新政变了样。” 三娘鼓掌赞道:“师哥所言甚是,当年王安石变法失败,固然是因朝野反对之力太大,神宗皇帝摇摆不定之故。而究其根源,王安石手下任用的官吏,阳奉阴违,曲解变法,损公肥私,所托非人,也才是导致将好好的变法硬是弄成了恶法。在到蔡京一党变法就更不必说了,手下皆是如梁中书、王黼、朱勔之流,贪婪成性,借变法害民,这种变法自然不能成事。” 公孙胜也附言道:“不错,我山东路变法新政,当首重吏治!便在一开始,我等就要严刑峻法,方才不致教一番努力最后坏在自己人手上。”朱武却皱眉道:“如今所用之人,皆是一干老兄弟,多年共事,人品都是好的。如今开镇一路军州,稍有小成,若是太过严苛,只恐不美。” 黄文炳却摇头道:“朱军师有所不知,此前主公曾与我说过一句话,便是绝对的权利,绝对的腐化。人皆是有私欲的,若是手中权利日渐增大,而无制约,势必让人腐化堕落。便好似蔡京那些朝中奸臣一般,一朝得了大权,便为一己私欲,坑害百姓,如何能行?” 三娘也微微颔首道:“朱军师不必多虑,我自然不会亏待一干老兄弟,但权利必须关在制度的笼子里,我山东路下,必须是吏治清明之处。我会亲自撰写吏治之策,给所有权利都绑上制度的镣铐,但也会给一众老兄弟该有的封赏。给大家立了规矩,也给了该有的封赏,若谁还敢坏了规矩,自然不会放过他。” 说到这里,黄文炳有些犹疑,欲言又止,三娘道:“黄军师有言自管说。”黄文炳这才开口道:“主公,此前不论梁山还是华西,当时起兵立寨,皆是一众兄弟义气使然。如今开镇一路军州了,大家都已经是为管治一方的将官,因此吏治是必要的,但只恐众兄弟不论上下,皆是手足义气,就算真立了规矩,一旦有兄弟犯错,他的上司也是老兄弟,就怕不忍心法办,如此层层包庇,皆是以义气行事,而不论法度,那便是大大的隐患了。” 卢俊义等人听了,皆是大皱眉头,卢俊义喝道:“黄军师,岂能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一众老兄弟讲义气又如何碍着新政了?令出我师妹这里,众兄弟义气使然,自然禀而尊之,难道说便不讲义气了么?” 黄文炳默然无语,不敢再说下去,三娘摆摆手笑道:“黄军师也只是这般一说,待我立了规矩后,众兄弟遵行便是了。”这才将此话揭过。 随后朱武又道:“此趟施政,还要解决地方厢军,便是解决冗兵之事,但那冗官,我山东路内似乎一时间不好解决。”三娘笑道:“朱军师说的是朝廷派来的那些个知府知县等人,不错如今山东路我们这里一套衙门,朝廷那里一套衙门,却是冗官太多。不过我们这里精兵简政,朝廷那里爱养多少冗官,就请自便,反正那些官吏俸禄都不是我山东路负担。”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随后四人又补充了一些细节之事,那八款施政纲要也只是一个纲要提领,若要详细施政,还需细细厘定章程、政令、法度,因此三娘便吩咐四人分头下去,各司其职,召集各自将官,商议出详细的施政章程、政令、法度,以便年底时候正好颁行。 都说完后,便准备各自散去时,黄文炳走在最后,却被三娘叫住,便又单独留了下来。黄文炳不知何事,心头有些惴惴不安。但见三娘皱眉思虑多时,方才开口道:“黄文炳,你适才所说的梁山义气重,其实我也常担忧此事。” 听了这话,黄文炳舒了口气,看来主公还不是糊涂的义气匹夫,当下拱手道:“主公心清智明,小人敬服。” 三娘摇摇头道:“你也不必拍马屁了,此事盘旋我心内许久了。如今我们已经开镇一路,已经不再是一山一寨的落草贼寇,而是要管治一方的官员将领。若还是按梁山之前的义气行事,而不顾军令政令,那便是不行的。此前我在梁山多立规矩,但总是因为大家兄弟都义气逍遥惯了,难以贯彻。此趟趁着整肃山东路吏治,我是下了大决心,要好好扭转一回的。只是你刚才提醒得是,只恐有了法度,而现今各层将官皆是兄弟义气,就怕他们上下勾连,相互包庇,就是有法度,也无法执行,那便是你说的大隐患。” 黄文炳躬身道:“小人也是常常忧虑此事,就怕到时候,大家都讲人情义气,不讲法度,那便是再好的法度,也是枉然了。”三娘沉吟片刻后问道:“那你可有解决之法?”黄文炳道:“小人暂时没有什么办法,自上而下皆是如此,适才卢头领的话便可看出,大家还是想着都是兄弟义气,何故为难。” 三娘长叹一声道:“好,那我便想找一个人出来,与大家伙为难,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才适合做这件事!”此言一出,黄文炳心头大震,暗想道,这是主公要重用自己,想到这里,一时间忍不住心头狂跳,唇干舌燥起来。(未完待续。) 第枠四章锦衣缇骑烽烟起屯兵戍守传政令 灯火一明一暗之间,只见三娘取出一份册子,在手中反复摩挲,缓缓说道:“这件事在我心头盘旋许久,委实下不了决断,一边是兄弟手足义气,一边是公事法度规制,今晚听了你的话,又看了师哥等人反应之后,我才最后下了此番决定。” 黄文炳应了声是,心头却想:“主公向来杀伐果断,此事难以决断,看来真是相当棘手。” 最后三娘猛然一拍那册子,起身道:“好,今晚就做了这决断!黄文炳!”黄文炳猛然一惊,随即跪拜在地道:“属下在!” 三娘走上前去,将那册子递到黄文炳身前,口中缓缓说道:“这份册子乃是郑鹰麾下鸟雀棚头密探名册,天下之地,但凡有我白莲教众之地,皆有我白莲教密探。白莲教密探身份隐秘,一般教众也都不知晓谁是密探,而教众之内却也可能人人都是密探。这份册子其上所录乃是我白莲教各处密探头目,只有这些头目方才知晓各地密探身份。” 黄文炳听了心头一震,白莲教如今遍布天下,便连夏国、辽国等地都有其教众,眼线便是广布天下,又有郑鹰这人四处招募鸟雀棚头艺人,养鸟放鹰为名,驯养信鸽,以通消息,信鸽千里传讯,八百里一歇,下一州县鸟雀棚头更换信鸽,接力传递消息,是以梁山累次能大败官军,也是多靠消息灵通之故。 而郑鹰即其麾下密探一直以来都是直接听命于三娘,梁山之内,除了三娘、郑鹰之外,其余便连卢俊义、公孙胜等人皆不清楚郑鹰密探内里情形如何,只是每当各处消息到来之后,一众高层头领会得知消息而已。如今三娘竟然将那密探头目名册交给自己,黄文炳更是心神激荡,心头突突乱跳,但还算灵台尚有一片清明,当下急忙道:“事关重大,小人不敢领受。” 三娘淡淡说道:“这些头目都是干了许多年了,也该升迁,其后自然会有郑鹰安排其他人选接任。而这些人都是各有所长之人,我想新建一个密探堂口,由你出任首脑,这些人便充入这个机构之内,专司监察我麾下文武百官,查探阴私,探听风声,查找罪证。” 此言一出,黄文炳松了口气,这才明白过来三娘的用意。这些密探头目都在一个位置上干了数年之久,下面有功的人也该升迁,而他也该升迁,因此须做调整。当下黄文炳这才接过名册道:“这新的密探堂口,不知主公如何打算?” 三娘缓缓说道:“这个密探堂口成立之后,便名唤锦衣卫,明面上乃是我宣抚使镇守府规仪卫队,专司负责我出行的仪仗。但暗地里却是替我监察麾下所有文武百官,查探阴私,探听消息。说简单些,就是远在华西的史大郎那里,也要派人去暗地里监察。郑鹰专司我们外面的敌人,而你专司我们内部,这点你明白了吗?” 黄文炳听了,虽是深秋时节,但却忍不住汗流浃背,但一咬牙道:“属下明白!”三娘接着说道:“这锦衣卫头目先从这名册上的头目中简拔而来,便设锦衣卫指挥使一人,其下分前后左中右五司,分为镇抚使五人统管,每司有五个百人将队,是为五个百户统制,其下每十人队再设一总旗,而旗下寻常人等皆称校尉。” 黄文炳道:“属下明白了,锦衣卫最低军职都是校尉。”三娘嗯了一声道:“现在这锦衣卫先定额两千五百多人,今后看成效,再做打算是否扩充。你们这两千五百多人既要负责我的仪仗,还要监察我军上下二十多万人,是有些辛苦的。” 黄文炳急忙道:“不敢,属下知道如何去做,监察百官将领为要务,监察民间自可用民间眼线。人手虽少,但只要筹划得宜,也不算难事。” 三娘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这件事交给你,算是妥帖。但你要记住,暗查百官将领,须不动声色,也不得擅自缉拿官员拷问,校尉以上官职人等要拿问的,须得报我知晓。你要谨记此点,千万不要越界,否则定然严惩不贷!” 黄文炳擦了擦汗水,急忙拜伏于地道:“属下明白。”顿了顿黄文炳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卢员外、公孙道长那里……”三娘知晓他要说什么,当下缓缓说道:“我说过了,所有文武百官都要监察,他二人自然不例外!” 黄文炳额头冒汗,急忙领命,随后三娘又与他商议了些细节之事,方才命他退下。黄文炳走后,三娘怔怔的看着那即将熄灭的烛火,喃喃自语道:“兄弟义气?公事法度?孰轻孰重呢?但愿手下兄弟别让我为难。如今都做了正式官职了,将来若是开国立号,便不再是山野贼寇,那些土匪习气是该好好改改了,但愿付出的代价不要太大……” 秋去冬来,山东路开镇就这般在冬日里如火如荼进展起来,令人目不暇接,大出意外。先是梁山军马改旗易帜后,分队出击,横扫山东路境内所有的山野贼寇,清剿地方匪患。三个月下来,直至深冬第一场大雪降下,方才算大功告成。 一场剿匪征伐下来,山东路梁山宋军一共清剿大小贼寇、山匪水寇、剪径强人、小路黑店,共五百二十一处。罪大恶极的贼匪头目、黑店强人共一千余人,皆是押回济州公审后,就地斩首示众。其余从者,或充军罚做苦役,罪责轻的,打发回家复为良民。一时间山东路内,治安清明,地方安静。 但也有些明眼人注意到,梁山宋军扫除这些贼匪之时,有不少地方豪强势力也顺带被连根拔起,一看这些人原来都是勾结官府,作威作福一方的。这些豪强或蓄养数百庄丁,或霸住一方,之前有官府撑腰,欺压乡里,民愤极大,被梁山宋军剿灭之后,贫苦百姓自然是拍手称快,而其他颇有善名的豪强则看了心惊肉跳,主动输诚,将蓄养的庄丁裁撤。而梁山宋军则毫不客气的在各地建了烽火卫所,一则屯兵,守护地方,二则传递警讯。 处理了山东路内的明暗势力后,济州府镇守府开始筹建,便定在岁日之上,开衙坐印,随后梁山宋军张出榜文,晓示军民百姓。山东路今后宣抚使治所便定在济州城内,开衙宣抚使镇守府,以大宋梁山军节度使、鲁国夫人、山东路宣抚使扈岚为首,其下山东路副宣抚使卢俊义、护国真人公孙胜为左右。计开十个司部,分管诸事。十个司部分别是:兵务司、农务司、税务司、吏务司、刑务司、工务司、商务司、户务司、勤务司、教务司。 兵务司由卢俊义兼任司官,济州兵马总管秦明为副司官。农务司由宣慰使张叔夜兼任,副司官为屯田使陶宗旺兼任。吏务司由济州安抚使朱武兼任,副司官为济州副监察使黄文炳兼任,另外黄文炳还兼任负责节度使仪仗的锦衣卫指挥使。 刑务司由山东路监察使铁面孔目裴宣兼任,副司官乃是神驹马灵。工务司由火器营兵马总管汤隆兼任,副司官乃是玉臂匠金大坚。商务司由浪子燕青出任,他原来跟着卢俊义走商贩货,商业之事颇熟,副司官乃是当年经营快活林的金眼彪施恩出任。 户务司乃是转运使小旋风柴进出任司官,副司官乃是神算子蒋敬。勤务司乃是田虎麾下降将孙安为司官,卞祥为副司官。教务司乃是护国真人公孙胜出任司官,圣手书生萧让为副司官。 其余麾下各司又有不同职责细分的部曹、每曹也设正副曹官一名,分别由其余头领出任,此处便不细表。令单独成立海军一支兵马,李俊为都统制,张横、张顺为统制,内河水师则交由三阮统领。 便在岁日上,庆贺开衙坐印,各头领皆领受官服印信,分派衙门之所,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张出榜文晓示百姓。相比宋廷派来的那些知府、知县衙门前则是冷冷清清,便连告状的人也无。 镇守府开衙之后,山东路军令、政令皆出其间。岁日过后,镇守府颁布一系列政令、军令。便先是颁布了《山东路新税法度》,豁免了人头税,并免山东路所有州县当年钱粮。此法一出,贫民百姓奔走相告,皆是欢喜不已。 而后又颁布《山东路田亩公均制》,将许多无主之地收归公有,随后分给一众无田地的百姓并有功将士,一时间军民欢欣鼓舞。再出法令,鼓励民间开垦荒地,课劝农桑,号召军民屯垦。又出法令,宣布官府夏收、秋收之时,将按一年平均市价收购粮食,银货皆可充缴。 随后工商之业,出法令,宣布盐铁准许私营,更是让民间商贾欢喜不已。但之前勾结官府的那些盐商却不大乐意了,接连罢市之后,镇守府迅速派兵马查抄,毫不客气的将这些盐商连根拔起,而民间其他商贾趁势填补。镇守府得了查抄之利,民间商贾得了盐货,民间百姓得了平价盐的实惠,更是无人不喜。 随后镇守府开始了整顿厢军,裁撤老弱,其余编为屯垦军团,远赴登州开矿,屯垦,厢军走后,地方留下的军马空白便由梁山军马填补了。 总之,山东路在宣和四年开年之后,便是一片鸡飞狗跳,乱后大治,一系列大变令人目不暇接。(未完待续。) 第枠五章旱情如火人情冷甘霖未至义可方 冬去春来,转眼炎夏又至,已经是大宋宣和四年七月时日,山东路东平府内外,赤日炎炎,竟旬月之内,滴雨未下,亘广阡陌之间,禾苗枯焦,农夫心头亦是半枯半焦。 三娘蹲在田地里,一身青衣男装打扮,看着脚下大地赤裂,禾苗半枯,心头很是焦急。不远处几个老农正担水浇地,但那几桶水浇在地头,只扬起一沉水汽,很快又干得透了。 一个老农趸了挑担,一屁股坐在地头,破口大骂道:“贼老天,你要惩罚便去济州府里那女官儿,欺负俺们老百姓算什么本事?”另一个老农叹口气劝道:“柳三,你也别怨天怨人的,天时不利,怎能怪到女宣抚使头上?” 那柳三哼一声道:“你没听过吗?都传说是因为那女宣抚使逆天而行,强开藩镇,什么牝鸡司晨,方才惹得天怒人怨,因此方才有此大旱降下。”那老农急忙瞪眼道:“胡说八道,柳三你这肮脏落破户,年初分地、领耕具、种子之时,把女宣抚使捧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这时候怎么又埋怨上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那柳三白了那老农一眼冷笑道:“我倒是忘了,你陈二可是村里白莲教的信众,我就是说了又如何?你去镇守府出首啊,说我骂了女宣抚使!” 两人争执起来,旁人都来相劝。不远处也是一身男装打扮的陈丽卿听了,愤愤不平的道:“这些乡间蠢汉,都不念你的好,稍有挫折,便只顾望你头上泼脏水!” 三娘拍拍手起身,淡淡一笑道:“由得他去,四时变化,岂能时时风调雨顺?我今日微服来此,便是看看各地救灾情形。这东平府地方官吏救灾不力,应当严惩!早在一个月前,工务司就下令,着地方疏浚水利,以便灌溉,谨防天旱。适才我看了这村里的水利沟渠,许多都荒废了。还有便在十天前,东平府已经拨下救灾粮款,并晓示各地百姓,今年夏收免钱粮,怎么这些农人好似还不知道一般。” 陈丽卿道:“待我去问问。”三娘微微一笑,轻轻拉了拉丽卿玉手道:“我俩一起去。”丽卿笑着应了一声,这几天来,两人微服私访民间,倒也其乐融融。 自从新政之后,山东路上下皆是一派欣欣向荣,但入夏以来,天气干旱,旬月滴雨未下,这给新政蒙上了一层阴影。便在十数天前,各地锦衣卫、白莲教密报不断传来,都言坊间因天旱无雨,开始流传谣言,直说这是上天怪罪下来,说什么一介女流做官,便是逆天而行,因此降下灾害来惩罚。 三娘闻报后,公孙胜等都言须得救济一二,挽回民心,否则山东路方才开镇,于推行新政不利。早在初夏,公孙胜便算得今岁夏旱,因此镇守府也早就颁布政令,要各地疏浚水利,以便灌溉,有些地方做得好,有水利沟渠引水灌溉,到不至于太过干旱,但东平府却是山东路干旱得最厉害之地,因此三娘与丽卿两人便微服私访至此,来体察民情。 但接连看了几处村坊,各处水利沟渠多半荒废,再问乡农,官府有无组织疏浚修复水利沟渠,许多都说官府不曾疏浚。因此三娘暗自恚怒,若是再问得连减免夏收钱粮的政令,坊间乡农都不知道的话,那东平府的人就该好好惩戒一番了。 三娘与丽卿走上前去,朝几个乡农略略拱手,几个乡农见两人衣饰华贵,急忙回礼。三娘问道:“借问几位,这天旱如此,官府可曾出榜免夏收钱粮?” 几个乡农闻言纷纷咒骂起来,那柳三抢着骂道:“什么新政官府,俺听说隔壁东昌府就免了夏收钱粮,还发救济钱粮下来,俺们这里非但不见什么救济钱粮,便连免夏收钱粮的政令榜文也不见。”陈二也骂道:“俺也听闻了,左近州县都在领救济米粮,俺们这里一粒粮食也不见!” 三娘越听脸色越黑,便在此时,只见几名皂衣官差赶将过来,为首一个大声喝道:“尔等听着,还有半月便要开时征剿夏收钱粮,赶快准备,否则误了征剿期限,小心你们的皮肉!但谁敢拖欠,老爷那里有的是杀威限棒伺候!” 那几个官差凶神恶煞,柳三不服,站起身骂道:“听闻隔壁州县都免了夏收钱粮,为何俺们这里还要征缴?”那官差狞笑道:“便是有尔等这些刁民在此,妖言惑众!知道俺们老爷是谁么?梁山黑旋风李逵麾下第一猛将石猛,蛮牌营外放的第一位大老爷,从前跟着李逵大爷可是杀人如麻,砍你们几颗狗头,都不在话下!” 众乡农听了黑旋风名头,都是吓得缩了缩脖子,三娘与陈丽卿却是听得柳眉倒竖,三娘站上前冷笑道:“几位好大的官威啊,山东路镇守府旬月之前,便下了政令,免除所有州县夏收钱粮,还发下救济米粮,受灾农户,每户粮一石,钱十贯!你们不但不发救济钱粮,还敢在此恐吓百姓?!梁山什么时候出了你们这些无耻败类?!” 那为首官差大怒,狞笑道:“好个兔儿相公,实话告诉你,老爷一直都是东平府当差的,没上过梁山!看你白白净净,不如与爷们回去喝点酒,乐呵乐呵!” 话音才落,只见青影一闪,陈丽卿揉身而上,欺近身前,抬手便是反反正正给了那官差几个大耳刮子,下手颇重,直打得那官差崩掉几颗大牙。 那官差吃了一惊,陈丽卿出手太快,自己竟然都来不及躲避,最后陈丽卿退回原处,他才捂着高肿的脸大声惨叫起来,左右急忙扶住,那官差叫骂道:“反了反了,来人,快去通禀村坊屯兵!” 左右急忙敲响梆子,不远处乡间烽火卫所听得梆子声,便点起狼烟,顷刻间十余里外也点起狼烟回应。 过不多时,赶来一支兵马,不过百余人上下,皆是明刀明枪,一众乡农见了,都吓得四处躲藏。那官差捂着脸见得兵马赶到,狞笑道:“两个兔儿相公休想走脱,待得拿住了,看爷们怎么伺候你两!”三娘阴寒的目光瞪着那官差,看着他便是死人一个了。 少时,那支兵马赶到面前,为首一员军将骑一匹青枣马,手提铁槊喝问道:“哪里有贼?”那官差急忙上前拱手拜道:“将军,这里有两人妖言惑众,殴打官差!” 那军将呸了一声骂道:“没卵用的东西,只两个人你们就敲梆子点烽火!”那官差低声道:“军爷少骂,俺家妹子是石猛将军妾室,还请出手帮一帮。”听了这话,那军将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靠献了妹子,方才攀上石将军的泼皮辛九啊,看在石将军面上,饶你一回!当年俺在骠骑兵麾下时,还多承石将军蛮牌兵相救过一回,俺张达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那官差笑道:“将军也是梁山老人,自然看顾石将军脸面,多承帮手。”那军将问道:“是哪两个?一会儿拿了,交给你处置便是。”那辛九一指三娘、丽卿两个道:“便是那两个兔儿相公!” 那军将张达斜睨了三娘一眼,便只这一眼,顿时吓得手中铁槊跌落在地,跟着翻身落马,拜伏在地,不敢抬头,口中大声喊道:“小将张达不知主公驾到,万死之罪!” 那辛九尚未明白过来,吃吃的道:“什么主公,张达将军为何要跪下?”张达大怒,马上起身,揪住辛九,反反正正又是十余个耳光子,几乎将辛九一口牙齿全都打落,口中怒喝道:“前面这位便是俺们山东路宣抚使,俺们梁山女主,扈三娘子,你不知死活么?” 此言一出,其余军将、衙差皆吓得跪拜在地。三娘冷笑着走上前来,看着张达问道:“你认得我?”张达低头颤声道:“小将原是张清将军麾下,领一支百人将队,分拔镇守此处。主公尊颜,原来在军前见得,一见之下,便不会忘记。” 三娘点点头道:“那好,我问你,若是今日并非是我,而是寻常人,你会如何处置?”张达牙关打颤道:“殴打官差,自然是拿了交送地方官府论罪。” 三娘冷笑道:“适才你不是说,要将我两个拿了,交给这辛九处置的么?”张达急忙跪拜在地,不住磕头道:“小将猪油蒙心,只想着顾全石猛将军恩义,忘了法度,还请主公赎罪!” 三娘淡淡问道:“你的上官是谁?”张达低声道:“东平府千骑参校李炯。”三娘嗯了一声道:“李炯,这名字我记得,他的上官乃是屯驻东平府的万人将队骁将周通吧,你去把周通、李炯还有东平府的石猛都给我叫来!” 张达立时领命,转身吩咐几名哨骑分头去传信,跟着看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辛九,又躬身问道:“主公,这人如何处置?”三娘冷笑道:“是你该管,你到问我?”张达不敢迟疑,大喝一声道:“来人,将这几个为祸乡里的都绑了!”几个军兵上前来,将辛九几个衙差都绑了。 随后张达寻来毡垫铺就在白地上,又搬出行军折叠牛皮交椅,请三娘、丽卿坐了。三娘吩咐道:“去将刚才逃散的那些百姓请回来!”张达依言办了,几个乡农战战兢兢的被带了回来,柳三更是吓得不轻,想起自己刚才居然骂过女宣抚使,顿时吓得晕死过去。(未完待续。) 第枠六章上天眷顾难关验兄弟义气不顾全 见柳三昏晕过去,三娘急忙命人将他救醒,随后好言安抚了几句,陈丽卿也在一旁笑着安慰道:“咱们这位女宣抚啊,可非常人,肚量气概比那些臭男人不知宽宏多少,寻常骂语不会放在心上。” 三娘有些哭笑不得,暗道:“那也不能随便任人辱骂吧。”但这句话终究未曾出口,只是好言安慰道:“诸位乡亲父老,这东平府情状我已经知晓,乃是地方官吏办事不力。宣抚使镇守府那里已经下了政令,教各州县修葺水利沟渠,发放救济钱粮,免了夏收钱粮赋税。稍后自会免了大家钱粮,发下救济钱粮来,再疏浚水利沟渠,灌溉农田,以保秋收。” 此话一出,周遭皆是欢声雷动,众乡农皆是喜气洋洋。欢声稍定,柳三这时候惊魂稍定,大着胆子问道:“宣抚使女老爷,坊间不是传说你是下凡的星宿,镶星的天命,白莲教圣女么?为何老天爷在你治下,却不肯下雨?难道老天爷不再眷顾我们了?” 陈丽卿闻言,微微皱眉,她也担心这旱灾久久不去,将损害三娘那天命之星的名头,有些担心起来,却不知三娘会如何作答。其余乡农也是惴惴不安的看着三娘,陈二拉了拉柳三,赔笑道:“宣抚使女老爷休怪,这人脑子不好,你是天上星宿下凡,不与一般村里蠢汉计较。” 只见三娘微微一笑道:“不妨事,他这个问话,想必诸位也都在心头盘旋已久了,按说我乃天命下凡,镶星的天命,又是白莲教圣女,神权在我,自该受上天眷顾,治下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为何会出现这等干旱灾害是么?” 众人皆不敢接话,三娘笑着续道:“我乃镶星天命下凡,此乃千真万确,但天降灾害,其实乃是考验本星君以及诸位信众而来。前些时日得梦,只因我治下尚有奸邪作祟,还有民人不信白莲教义,因此降下灾害来,一则是惩罚这些心意不诚之人,二则是考验本星君,教本星君要以凡人之力,救民于灾害之内,好教大家诚心向教。所以这灾害乃是上天给我,也是给诸位的考验。就好比成仙成佛都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那般,诸般苦楚、苦事都要经受考验,挺过难关,方才能得成大道。” 一番言语说了,众人如醍醐灌顶,皆是拜伏于地,就连张达等军兵也唬得拜倒在地。三娘得意洋洋的笑了笑,陈丽卿却低声耳语道:“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歪理,我担心倒是多余了,在你口里,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了。” 三娘瞪了她一眼,在她臀上轻轻一掐,丽卿顿时涨红了俏脸,正待发作时,三娘已经笑着上前去,扶起众人来,好言安抚几句,众目睽睽之下,丽卿只得忍了这一掐之辱,只想着晚间如何在床帐内,好好讨回公道来。 扶起众人后,三娘端坐行军软椅上,吩咐其余乡民军兵皆席地而坐,便细细问起乡间民风习俗,又问起乡里治安之事。众乡民皆道,自从来了屯军之后,乡间豪强恶霸都散了庄丁,倒是无人敢霸山霸地,也无人勾结官府欺压良善,更无山野贼匪来啰唣。只是东平府这个石猛大老爷,乃是个军汉出身,行事莽撞,只认死理,而且他下面许多胥吏、衙差皆是旧是官府留下来的,坑害乡民惯了,因此借着石猛威势,作威作福。 众乡民你一眼我一语,将石猛及麾下如何坑害乡间之事都说了,三娘越听越怒,瞪了张达一眼,喝问道:“你呢?有何言语?”张达拜伏于地不住磕头道:“主公赎罪,石猛将军初理政务,不明所以,因此多得靠胥吏衙役,方能署理公务。那些个胥吏衙役有时候有意欺瞒,因此石猛将军也不能明白断事。” 三娘怒骂道:“胡说八道!石猛一个人也就罢了,还有其余配给他的十几个文士、从议官呢?他们也糊涂了吗?”张达不敢再说了。三娘一招手,丽卿从背上包袱中取出几分册子来,三娘接过道:“这些都是锦衣卫收集得来的石猛罪证!他手下的文士、从议官被他打压,都不敢说话,他却任由一干旧属胥吏、衙役胡作非为,这就是他的罪过!简直罪大恶极!”张达只顾磕头,不敢再说。 便在此时,只见远处烟尘扬起,数十骑军马飞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小霸王周通与千骑将李炯,离了百余步,周通便即喝命人等勒马停步,两个都下了马,周通、李炯快步上前来,便即拜倒在地都道:“属下参见主公。” 三娘冷笑道:“你调教的好手下,只顾私情义气,不顾政令法度!”周通不明所以,吓得不敢抬头,只道:“属下知罪!”三娘哼一声道:“你起来,你才来,知道什么?自己去问清楚了,再来回话!”当下周通与李炯起身来,将张达唤道一边自去问话。 正这当口,远处又来几骑人马,为首正是石猛。他得了屯军传令哨骑消息后,也不敢怠慢,只带了几个从人,便即赶了过来。也是一般到了近前,慌忙下来,步行前来参拜。 三娘也不等他见礼,见石猛方才近身来,便即喝道:“与我绑了!”左右军兵立时上前绑了。石猛大吃一惊,也不敢挣扎,口中只顾喊冤。三娘冷笑道:“你自己看看一旁绑着的是谁!”石猛看了绑在一旁的辛九一眼,顿时明白了过来,心头暗暗叫苦,但也不敢再叫屈。 三娘见石猛绑了,周通、李炯也问了话后,吩咐将张达也绑了,过来请罪。当下三娘冷声道:“既然都拿了,便去东平府衙,我亲自断这个案子。”说罢转身对柳三等乡农道:“请诸位一并去听审!”柳三等感激莫名,又拜谢不已。 当下三娘、丽卿两个骑了周通牵来的马,由周通等数百将士护卫,押着石猛、张达、辛九等人,众乡农随后,一并都朝东平府而来。 沿途消息传出,其他村坊农人也都闻风跟随,到得东平府衙门前时,加上城内民人,聚得上万之众,都聚在衙门外,黑压压的一片,挤个水泄不通,都来听审。 这一闹也惊动了东平府上官济州安抚使朱武,并那石猛原来上官黑旋风李逵,两个一个从蓟州赶来,一个从梁山大营赶来,都是飞鸽传信因此得了消息后,都是轻骑快马赶来。但赶到之时,这案子已经审结了。 三娘审案,接连拿下了东平府一干胥吏、衙役,又提了配属石猛前来的文士、从议等十余人,皆一一问了口供,又将锦衣卫查探所得密报一一对应,果然并无错漏。 原来这石猛乃是李逵麾下蛮牌营麾下参校,大小十余次征战,立功不少,原来出身乡间豪强,又做过几年买卖,颇识得几个字,因此李逵举荐他转作地方官吏,便做了东平府兵马安抚使,只管民事。 上任之后,他那豪强习气不改,为人又粗鲁性直,因此下面人等曲意迎合,更有辛九等人献上自家妹子做他妾室,引为裙带之助。这一干胥吏皆是宋廷官府留下的旧人,因此作威作福惯了,搭上石猛之后,借他威势,便依旧欺压民间。 石猛麾下配属的文士、从议等人劝谏多次,但石猛只顾私情小利,不肯听劝,反而疏远这些梁山人等,放任一干胥吏为恶,自己每日只顾躲在后院饮酒作乐,也不顾政事。这趟旱灾,东平府一干胥吏想中饱私囊,因此大了胆子扣下救灾钱粮,同时隐瞒免去钱粮的政令,打算收缴得来的夏收钱粮皆私下分了。这些情状都有锦衣卫查探得后密报了三娘,加上东平府旱灾严重,因此三娘才亲自前来查探。 朱武、李逵两个赶到之时,三娘已经审案一天,两个未曾见礼,便被三娘喝命一旁听审。随后三娘判了石猛斩首之刑,一干胥吏,辛九及其余凡事参与吞没救灾钱粮的胥吏人等,皆斩首示众,其余为曾参与但平素为恶的,一并充军,发配登莱之地去修建海军大营,家财尽皆充末,张达杖责二十,降三级留用。 朱武、李逵两个听了都是暗暗心惊,李逵焦躁不已,只因人多,三娘又在盛怒之下,因此不敢出声。三娘吩咐案子审结,一干人等押下去,明日午时三刻行刑,一众百姓才纷纷叫好,渐渐散去。 待得众百姓都散了,三娘看了朱武、李逵两个一眼,只冷声道:“你们两个随我来。”当下三娘先走,丽卿随后,朱武、李逵两个跟在后面,到了后衙书房内。 都坐定了,李逵忍不住道:“嫂嫂,那石猛大小十余仗,出生入死,乃是梁山老兄弟,最讲义气,能否饶了他这一次?还发配回我那里,做个小卒便好?” 三娘大怒,猛然一拍桌案,那桌案乃黄花梨木所制,坚硬无比,竟然都撑不住三娘这一拍之威,一掌下去,顿时四分五裂开来。朱武、李逵两个见了,大吃一惊,两个都从未见得三娘如此愤怒的,当下都吓得跪拜在地,李逵低着头,再也不敢说话。(未完待续。) 第枠七章取信之道立威足不教而诛可怜处 后衙书房内,三娘面色铁青,只瞪着李逵喝道:“你还当是在山寨里么?现在你是为人父母官,要造福一方百姓,咱们当年上梁山不就是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了么?现在好了,自己当了官,治理一方了,难道还要为了自己的义气,维护犯了大罪的下属?让下面的百姓再走我们当年的路么?” 李逵嗫嚅半晌,饶头搔耳,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三娘将石猛案子供状、卷宗等扔在地上道:“朱武,念出来给铁牛听听!”当下朱武朗声念了起来,案情并不复杂,石猛就是欺上瞒下肆意妄为惯了,地下一干胥吏又从中作梗,因此侵吞救灾钱粮,还打算瞒着收缴夏收钱粮来中饱私囊,但凡种种过犯,皆认罪画押,并无参差。 李逵越听越怒,起初他并不知晓石猛所犯何事,但此时明白了过来,顿时气如斗牛,待得朱武念完后,李逵便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大声道:“嫂嫂,是铁牛糊涂,这石猛坏了良心,居然做出这般恶事来,俺铁牛现在就去砍了他!” 这般一说,三娘更怒,厉声喝道:“他犯了法度,自有国法处置,要你来执行死刑?你还是山寨里那一套!”朱武在一旁急忙拉了拉李逵,跟着拱手道:“主公,铁牛性情耿直,只是一时激愤罢了。” 三娘胸脯起伏不定,显是气到了极点,她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原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些,只道安排诸位兄弟做官任事,多配些文士、从议一旁劝谏,就可安枕无忧。现下看来,诸位兄弟从心底里,就没扭过这根筋来,脑袋里装的还是当年在山寨那一套,只讲快意恩仇,就根本没有法度一说!” 朱武、李逵两个都低头垂手,不敢答话,三娘咬牙道:“将石猛一干人等刑期推后数日,马上传令,教各地州县首脑军将官吏,马上赶来东平府,一同观刑!朱军师,石猛东平府的差事,你先兼着办理,稍后挑选人手补上!” 朱武、李逵两个应了,便各自下去办差。过了片刻后,朱武转了回来,禀报道:“各处州县信鸽都已经放出,便等上数日,便可聚齐。” 三娘轻轻嗯了一声,单手支颐,叹口气道:“朱军师,你说我做得对么?”朱武朗声道:“主公方才开镇山东路,初管一方,要立威立足,自然要取信于民。若主公颁行的政令不能得以施行,便是有欺骗民众之嫌,久而久之,民人不信我们,再好的政令也便无法推行。因此处置石猛,乃是取信之道,并无不妥。” 顿了顿,朱武拜倒在地道:“只是石猛之事,可说是他自己过错,但我所管吏务司也有过错。此前也多曾在各部官吏上任之时,晓谕法度,但未曾痛下决心,好生教谕,许多官吏对于法度正如主公所说,还只留于文案之上,未曾如义气一般深入人心。思来想去,石猛之事,我吏务司亦有大责,石猛此人也有不教而诛的可怜之处。” 三娘一摆手道:“你也不必将罪责全揽在身上,我也有不是之处,心太急,结果这口热豆腐吃了烫嘴。一干兄弟都是才从山寨走出来,从前山寨虽有法度,但不似现在这法度严苛,我等要取信于民,兄弟们要遵循的法度便要比山寨严苛十倍、百倍。是我想得简单了,还道众兄弟都能有觉悟,将兄弟义气放在法度规制之后,但现下看来,大家的心思还是义气为先,这般下去不行。” 朱武道:“不若如此,趁今趟各处州县军将官吏首脑都来了东平,待得观刑完了,便请各州县主官留下,副手先行回去履职。留下的主官都请到济州去,集中起来教谕三个月,只讲国家大义与私人恩义之事,只望能有所改善。” 三娘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站起身斩钉截铁的道:“既然要做便做得彻底些,索性来一场从上至下的整顿山寨风气运动。你适才说的可行,主官留下,副职回去先署理公务,待得主官三个月集中教谕完了之后,主官回去,再换副手前来。而每当教谕之后,都必当出卷考试,考试过关的,方才能回去任职!而不单是各州县主官首脑,各级官吏、将领、大小胥吏,都要轮番进行集中三个月的教谕,吏务司要加大力度办理此事,最好弄得家喻户晓,法度规制雕印成册,广发下去,各处州县衙门、各营将官、士卒,在办理公务、操训完毕之后,每天都要抽一个时辰的功夫出来,集中一起,背诵法度规制,务必要让这法治精神深入人心!” 朱武叹道:“主公所想,更加广大,朱武拜服。”三娘又道:“你们在发布这项政令之时,定要着重说一下,各地开展这整顿风气运动,可别想着糊弄过去便可,我会差人四处寻访查探,或明或暗都会有监察之人,谁要是敢阳奉阴违,随便走走过场,待得被监察之人举报上来,定然严惩不饶!” 当下朱武应了,两人又商议了些细节之事后,朱武方才起身告辞,临走到门口时,朱武忍不住回头道:“主公,重法度是好,但众兄弟都是出生入死打出来的,太过薄情,只恐寒了众兄弟的心。” 三娘微微一怔,随即道:“你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朱武便告辞而去。三娘喃喃自语道:“嗯,挥泪斩马谡。” 十天后,各路军州、府县首脑军将、官吏皆到了,卢俊义、公孙胜等也到了东平府,三娘自令人於馆驿内,搬出酒肉,赏劳一众军将、官吏。 席间,三娘举杯道:“诸位兄弟如今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身上都担着千钧的担子。治下该管的军民人口,多则十万,少则数千,都是一言一行,可决成千上万人生死,干系重大。” 数内关胜道:“主公所言甚是,自觉肩头担重,因此小可在任上都是谨言慎行,每日三省吾身,不敢有丝毫懈怠。”三娘微微一笑道:“关将军如今已经是一州安抚使,能如此行事,自然很好。但若有一天,是关将军亲厚的宣赞或是郝思文犯了错事,又该如何?” 关胜看了宣赞、郝思文两个一眼,一时语塞,呼延灼接口道:“自然是国家法度为先,若无法度,则无法取信于民,若亲厚之人犯事,我等却包庇,那我等行事与蔡京、高俅那些奸臣又有何异?” 众人心头皆是一震,三娘赞道:“正是这话,若我等不按法度行事,只讲人情恩义,又与蔡京那些奸臣何异?”顿了顿三娘便将石猛之事说了,众将官皆是大吃一惊,关胜道:“这人我听闻过,乃铁牛兄弟帐下猛将,想不到行事如此大胆。” 三娘道:“这石猛自己行差踏错,与人无尤,但事发之后,他周遭的人不想着纠正,反而一味与他包庇。石猛只是个例子,我想若不及早纠正,只怕积重难返,日后想再来整顿都难了。” 顿了顿三娘续道:“因此,这趟请诸位前来,一则观刑,教诸位回去晓示各级将官军民,我山东路依法为先,一切私情恩义,皆大不过法度规制去。二则是吏务司将颁布一项政令,便是在山东路上下开展整顿山寨风气运动,今后我们人情恩义可讲,但一定要依法为先,不可逾越!” 众将官皆是起身领命,随后朱武便宣读了这项政令,众将官皆是俯首领命。 次日观刑,朱武便在东平府市曹搭了台子,都教众将官到场。待到午时三刻,石猛、辛九等一干人犯皆押解到场来。日前李逵亲自去牢里看了石猛,一席话说了后,石猛自知罪大,到了台前,只朝着台上三娘跪拜磕头,放声大哭,叩首伏死。 三娘起身,亲自下到台前来,扶起石猛来,也放声哭道:“我自从上梁山泊以来,大小兄弟,不曾坏了一个。今日众兄弟都身为官吏,便要管治一方,造福一方,寸步也由我等不得,万事皆有法度规制。虽是你强气未灭,使不得旧时性格。” 这石猛泣道:“小人自知罪重,只是伏死,不怨谁来。”三娘垂泪,吩咐取来一大坛美酒,命人解了石猛绑缚,令他痛饮一醉。那石猛举起酒坛,一口气喝得涓滴不剩,少顷便醉得不省人事,三娘这才垂泪,吩咐操刀的一枝花蔡庆,亲自操刀,两个士卒服侍,将石猛在市曹前,当着一众百姓、将官之面,斩首正刑。随后将首级来号令一日,至晚命人收敛尸首,合作一处,将备棺椁盛贮,命人厚葬不提。 一众梁山将官见了,无不垂泪,心下亦自生警惕,切不可行差踏错。李逵更是哭晕在市曹面前,三娘教人抬下去安顿。其余辛九等一干恶人自然没有酒醉行刑这等待遇,皆是押到市曹,随后便都斩首示众。众百姓见了,并无人鼓掌喝彩,都只言女宣抚使法度严明,都不敢轻言试法。 随后三娘吩咐朱武将救济钱粮发下去,又张贴榜文,免除夏收粮赋,一时间东平府内外皆是唤声雷动。 便在一众百姓欢天喜地领取救济米粮之地,不远处茶棚内,一男一女两个行商模样的人看了后,那男子道:“不愧是名震江湖的一丈青,虽然做了官,但行事还是秉着替天行道四个字。”那女子眼中精芒一闪道:“今晚便去会会她好了。”(未完待续。) 第枠八章水泊女主解语花梁上君子谋划江 却说三娘挥泪斩了石猛,过了两日后,安排朱武发放救济钱粮,又颁布整顿风气政令,观刑的各州县将官内,一应副职人等先行回各州县署理公务,一应正将皆留下,进行三个月的整风教谕。 三娘号令石猛首级一天后,便命人收敛尸首厚葬。李逵在石猛坟前大哭一场,三娘见李逵也是闷闷不乐,当晚三娘便单独置备了酒筵,留李逵在后衙说话。 酒过三巡,三娘劝慰几句后,李逵方才好了些许,忽然瓮声瓮气的道:“嫂嫂,原来做官是这般不开心,还是以前大块吃肉、大碗吃酒的日子逍遥快活,早知道便不做这官了。” 三娘停下酒盏,叹口气道:“我也知道,许多兄弟都是逍遥自在惯了,各种规矩便似枷锁般套着难受。”顿了顿三娘又道:“铁牛,可还记得当年咱们一同入伙时候,在那替天行道杏黄旗下发的誓言么?便是要扫除人间不平事,替天行道,锄强扶弱。” 李逵重重点头道:“自然记得,那时候还是天王哥哥领着俺们斩鸡头,烧的黄纸。”三娘嗯了一声道:“替天行道四个字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万难。” 说着三娘起身,推窗而望,月影星稀,天色黑蒙蒙的,三娘缓缓说道:“铁牛,既然我们当年立了誓言,就该做下去,哪怕再苦再难,也要咬牙坚持下去。如今做了官,自然不能逍遥快活,但却能教一方百姓安居乐业,这不好吗?” 李逵也起身道:“嫂嫂,道理听你说得多了,俺都懂,只是俺这性子做不得官。”三娘莞尔一笑道:“我这个江湖妖女不也是逍遥自在惯了的?”随后三娘柔声道:“铁牛,咱们一道好生的替天行道,一同再造个朝廷,待得天下太平,再无奸臣当道,也无外族入侵,咱们就可解甲归田,封妻荫子,逍遥快活一辈子了。” 话音才落,只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好一个再造朝廷,堂堂大宋山东路宣抚使,当朝鲁国夫人,居然深夜密谋,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真教人大开眼界。” 三娘微微笑道:“是哪路朋友在做梁上君子?”话音才落,三娘手中酒杯飞出,掷向窗外大树之上,只听一声闷哼,两道黑影直窜下树来。李逵那里见得有人,抄起杌子,嘶吼一声,抢出门去,便与两道黑影厮斗起来。 三娘也揉声而上,左近女营护卫听得声响,陈丽卿当即领孙二娘、顾大嫂等数十名女将冲入院内,都打起火把,将两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便在火光下,陈丽卿看得那两人都是黑衣劲装打扮,都使短刃,武艺不弱。三娘与李逵两个一人对敌一个,拆了几个回合,并不能占得上风。 见得如此,丽卿回头吩咐孙二娘道:“与我等掠阵,差人去院外调亲卫营兵马进来。”孙二娘应了,差女兵前去通禀。原来三娘护卫内,外围有男兵组成的亲卫营护卫,内苑之内由陈丽卿、孙二娘、顾大嫂等女将统领女营护卫,也不知这两人是如何潜入进来的,要知道内外护卫都是极为严密的。 丽卿吩咐完后,便抽出一柄长剑,清啸一声喝道:“铁牛大哥少歇!我来战他!”说罢直掠而下,手中长剑直刺与李逵对阵那人。李逵拳脚只靠刚猛,对阵那黑衣人手脚快捷,几个回合后,李逵手中没有趁手兵器,已经不支,恰好丽卿过来接住那人,李逵才得以退下。 丽卿手中长剑翻飞,与那黑衣人短刃拆解,两个都是以快打快,瞬息间便拆了十余合。另一边三娘空手与另一个黑衣人拆招,那黑衣人武艺刚猛,虽是短刃,但也嗤嗤有声,三娘展开乱环步与他对敌,暗运连环劲,手上只顾拿捏那人关节,倒也让那人不敢怠慢。 斗了片刻后,只听一阵呼喝,一片火光闯来,却是亲卫营吕方、郭盛两个引百余名亲卫直入院来,内里有数十名弓弩兵,都列成阵势,张弓搭箭对准场内两人。 见得对方人马都到了,那两个黑衣人竟也不着慌,与三娘对敌那人手上猛挥,将三娘逼退两步,随后跳出圈子大喝道:“且慢动手,待有话说。” 听得这话,另一个黑衣人也停了手,跳出圈子,站到一旁,丽卿也收了长剑,退到三娘身后。只见那两黑衣人并肩而立,在一周遭亲卫虎视下,怡然不惧,为首那人朗声道:“江湖人称一丈青替天行道,白日见得扈泊主散发钱粮,救济百姓果然名不虚传。只想一见,有事相商,并无恶意。”说罢将手中短刃扔在地上,另一个黑衣人也将短刃扔了。 见得如此,三娘一摆手,一众弓弩手方才放下弓弩,三娘似笑非笑的道:“听两位口音乃是吴中人氏,两位可是方腊麾下来人?” 两人互望一眼,为首那人抱拳拱手道:“扈泊主果然才智过人,只凭口音便猜出我两个来历。明人不说暗话,我两个正是方教主麾下,若是扈泊主要拿我两个送予官府,悉听尊便。” 三娘嗯了一声,微微笑道:“远来是客,请里面说话。”当下一挥手,吩咐亲卫、女营人马撤出院子去。三娘便引两个入内说话,丽卿却道:“他两个武艺不弱,我在一旁看着才安心。”李逵也吵着道:“什么方教主、圆教主的,俺也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来头。”三娘微微一笑,便留丽卿与李逵入内,余人都各回哨位去了。 到了屋内,各自坐定后,两个方才解下面巾,为首那人面容方刚,浓眉大眼,一脸英武之气,另一个却是个女子,面容姣好,长得甚是娇俏,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只顾打量三娘,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 那人一拱手拜道:“在下江南方教主麾下庞万春,这是舍妹庞秋霞,谨拜扈泊主。”那女子也盈盈一拜,三娘急忙扶起,便在扶起庞秋霞时,三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惹得丽卿轻轻哼了一声,三娘方才回过神来,又教坐定。 三娘笑道:“原来是江南赫赫有名的小养由基庞万春兄妹,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当下将陈丽卿与李逵也引见了,庞万春叹道:“原来便是闻名江湖的女飞卫与黑旋风,泊主麾下果然精兵猛将甚多。” 三娘道:“且不忙互相吹捧,我且问你们两个,我亲卫营、女卫营内外层层密布哨位,你两个如何潜入进来?” 庞万春道:“微末伎俩,不足挂齿。我两个白日里看了泊主下榻之处,果然密不透风,只道晚间见得有酒楼店家送酒饭入内,因此我两个打晕两个伙计,扮作酒楼伙计送酒菜入内,方才得以进入。” 三娘道:“原来如此。”丽卿双颊如火,顿足道:“真是挂万漏一,看来日后外来人等都要盘查清楚才能入内。”三娘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庞万春道:“今趟前来,乃是受方教主所托,上拜泊主,乃是有大事相商。” 三娘微微一笑道:“先不忙说大事,两位潜入已久,想必也饿了,咱们重整杯盘,边吃边说。”当下吩咐下人重整杯盘,便安排牛羊酒肉上来,蔬菜瓜果也摆了八样。 庞万春兄妹俩谢了,各自入座后,三娘劝了一回酒,两个都毫不犹疑干了,随后用菜,却见两个只吃蔬菜瓜果。李逵奇道:“为何不吃这肉食?” 庞秋霞这是才出口笑道:“黑大个,我们是拜菩萨的,不吃肉。”李逵哦了一声道:“难怪这般瘦小一个人。”庞秋霞杏眼圆睁,反唇相讥道:“瘦小也能做你敌手。”李逵撸撸袖子道:“适才是俺兵刃不趁手,明日教你见见俺的一双板斧。” 三娘笑着道:“你两个倒像是冤家,一开口便斗嘴。”庞万春也喝止庞秋霞,李逵、庞秋霞两个牛眼对凤眼,各自生者闷气。 酒过三巡,三娘动问道:“不知两位前来有何大事?嗯,且慢说来,待我猜上一猜。可是方教主想与我结盟,共抗官军?” 庞万春赞道:“泊主神机妙算,我家教主正有此意。”三娘却摇头笑道:“但我这里方才受了宋廷招安,出任大宋山东路宣抚使,如何能与方教主结盟?” 庞万春道:“泊主大智慧,带甲二十余万,逼得宋廷不得不答允开镇山东路,独霸一方,虽说是招安了,但山东路内外,泊主所行之法,大异宋廷。而且泊主经营山东路来,想必也不是真正想归附宋廷的吧,而是想蛰伏其下,待得根基稳固后,再兴兵马反宋,可是这般?” 三娘笑而不语,庞万春又道:“本来这趟前来,我也不抱希望,但到了山东路后,见得这里行事,适才又偶尔偷听得泊主言语,方才敢现身相见。如今我家教主在江南举兵,若是泊主能在山东举兵呼应,将来两家攻灭赵宋,以大江为界,共分天下,这岂不是好事一桩?”(未完待续。) 第枠九章互有算计各身后赌咒立誓明尊前 便在屋内,听得平分天下的话后,三娘笑了起来,庞万春涨红面皮怒道:“泊主,难道我这话如此好笑么?”李逵也不明所以,开口道:“嫂嫂,江南义军与俺们平分天下,一同杀进东京,夺了鸟位子,也是件好事,如何笑话他?” 三娘笑了一会儿,随即正色道:“自先秦以来,南北皆是一体,便算两晋之时,也多有南北征伐,便是想行统一之事。我梁山乃是替天行道,以民生福祉为先,自当平定天下,定国安邦,止息干戈。若当真划江而治,平分天下,终究不能免去这干戈。方教主也是做大事的人,当前有宋廷这个大敌,自然会想到联结外援谋事,但若真有一天,宋廷覆灭,方教主能不起渡江的心思么?你也不用赌咒发誓,我自认与方教主都是做大事之人,我有的心思,他也必有。” 闻言庞万春哑口无言,三娘顿了顿又道:“此前方教主起事之事,都未曾与我梁山联络,为何此时我梁山招安了,方才派你们前来?” 庞万春道:“自从睦州一战后,宋廷大举调集兵马南下,我军马人数虽多,但能战之兵颇少。幸好此时,多得官军消息,使得我军多方部署,提早准备,因此方才能力保与官军周旋。后来探访方知,这些官军消息,皆是泊主麾下白莲教众送来。我等都道既然泊主有心助我,必然可以结盟共抗官军,因此方教主才派我两个前来。” 三娘微微颔首道:“江南义军起事,乃是不堪官府欺凌,花石纲祸延大江南北数路军州,方教主举事,我是心存敬佩的。因此教江南教众与你们通禀消息,此乃举手之劳。” 庞万春忍不住又再劝道:“泊主既然与我方教主遥相互尊,正所谓识英雄重英雄,泊主何不与我教主联手?我方教主言道,他可对明尊起誓,但谋得天下后,划江而治,与江北永为兄弟之邦。” 三娘摆手摇头道:“此话已经说过,不必再说,华夏自古一体,岂能因我与方教主两个,便一分为二?此事不必再提。”庞万春与庞秋霞皆是满脸失望。 三娘又再劝酒,两个未能达成结盟,心下忧愁,都是眉头紧锁。三娘动问道:“看两位眉头紧锁,难道方教主那里遇上什么难办之事了么?可说来听听,若能相助的,绝不吝啬。” 庞万春道:“童贯引西北精锐兵马十余万南下,兵多将广。此前虽的泊主透露官军消息,我军从容布置,胜了几仗,但官军折损不多。官军那边宗泽等将亦是能人,此后便是步步为营,逐层推进,便是得了官军消息,我军也无从下手。如今官军兵围润州,他那里兵马雄厚,麾下又有一员勇猛小将,名唤岳飞的,十分勇猛。我方援军前去解围,于阵仗之上,那岳飞与我义军将领对战,连挑我军八员大将,胜不得他,援军也被阻挡在润州城外,进退不得。其余方向宋军也逼迫甚紧,再也抽不出兵马来前去应援。原本还想能与泊主结盟,泊主这里起兵反宋,教官军首尾难顾,便能解润州之围,但泊主又不许此事,因此十分忧愁。” 闻得岳飞之名,三娘轻轻咦了一声,李逵叫道:“这什么岳飞当真如此厉害?俺铁牛与嫂嫂告个假,跟你们同去,几板斧便看了那厮。” 庞秋霞感激的看了李逵一眼,庞万春拱手道:“多谢铁牛兄弟高义,但说句实话,适才见过铁牛兄弟武艺,并非那岳飞敌手。”此话一出,激得李逵哇哇乱叫,直叫着要去比个高低。 三娘与丽卿对望一眼,均想道:“这庞万春也并非一般武夫,懂得激将法,看来也是心智不凡的。”三娘更是想道:“难怪这庞万春在原书里能布下埋伏,一口气伏杀史进等七员战将,这算计之事,果然了得。” 李逵那里直来请命,三娘却又想道:“那岳飞乃是我小师弟,此时在宗泽麾下,若在官军久了,只怕对官军死心塌地,转圜不过来,将来与他对阵厮杀也不好下手。不若趁此机会,将他擒回山东路来,不论如何,总之不让他为官军将领便是了。” 跟着又盘算道:“还有我那师傅王进,宿太尉那里保举了,他倒是不愿来山东路,只是跟着西军南下去了,此趟前去,也一并问明了,若是还不肯来,一并先绑了回来,慢慢劝解也是好的。” 当下打定主意,李逵那里急不可耐的道:“好嫂嫂,你就答允俺去吧,俺们虽不能提大军前去,但去铁牛一个还是能成的。”三娘假作恼怒喝道:“你这黑厮,这般形貌,凶名在外,你用那两把斧头,去了阵前,明眼人一看便认了出来,到时候教我梁山上下如何自处?” 李逵挠挠头,摸了摸满脸络腮胡子道:“俺将胡子剃了,蒙住头面,不使双斧,前去对阵,这般该不会有人认出来了吧。好嫂嫂,就答允了吧,俺铁牛已经一年半载不得厮杀,浑身难受。” 三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最后才道:“好吧,便答允你去,不过怕你闯祸,须得掉燕小乙与你同去。”李逵这才欢欣鼓舞起来,笑着道:“小乙哥与我作伴,自然是去得的。” 当下说定后,三娘吩咐人安排庞氏兄妹安顿了,李逵兴冲冲的便去寻燕青,只顾准备行装。三娘自与丽卿留在屋内说话。 见三人都去了,丽卿皱眉道:“这庞万春不是好人,你这里分明拒绝了他,他却一味只顾撺掇铁牛前去,便是想着先将铁牛骗了去,我们有人在他那里,怎么行事都会有变数。” 三娘淡淡一笑道:“我若是不许,铁牛一定不能前去。这趟只因我也想亲自去一趟江南。”丽卿微微一惊道:“你也要去?却是为何?”三娘道:“只为岳飞和王进这两人。”丽卿奇道:“王进是你师父,我是知道的,这岳飞是什么人?要你亲自前去?” 当下三娘将岳飞来历说了,丽卿恍然大悟道:“原来岳飞是铁臂膀周老师父的关门弟子,你的小师弟啊。”三娘道:“明日我将军政大事交托给卢俊义、朱武等人后,你与琼英、孙二娘两个与我同去江南。” 丽卿却皱眉道:“琼英妹子只怕去不得了。”三娘奇道:“这是为何?”丽卿道:“她昨日便告假,只因有了身子,便告假回张清那里安胎去了。”三娘笑道:“这小两口儿手脚倒是挺快的。” 丽卿啐了一口,红着脸道:“这叫什么话,也不知羞。”三娘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吃吃笑道:“我这人最不知羞,不如一起来做羞羞之事。”说罢灭了灯,将丽卿抱上屋内软榻上,两女又颠鸾倒凤,胡天胡帝起来。 却说庞氏兄妹安顿在下处后,庞秋霞皱眉道:“阿哥,那泊主不许结盟之事,为何你一味要激将那李大哥与我们同去江南对敌岳飞?” 庞万春低声道:“阿妹有所不知,这泊主许此事,我江南义军最多抵挡宋军两三载。泊主虽不许结盟之事,但若能待得她麾下心腹一二人前去,万事便有了变数。不论是阵上官军发现两人身份也好,还是两人中有人死伤与官军之手,那泊主都不会坐视不理吧。” 庞秋霞闻言柳眉倒竖,怒道:“阿哥,你这般算计他人,岂是好汉所为?我要去告诉李大哥,劝他别和我们去了。”庞万春大惊,急忙拦住道:“阿妹,你不算计梁山之人,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江南数十万起事之人被官军屠戮殆尽不成?” 庞秋霞哼了一声道:“大家伙起事之时便都知道,不成功便成仁。大家与官军堂堂正正厮杀,便是不敌,做一处死了,也都无话可说。你这般居心叵测的算计他人,不是光明磊落的所为。” 庞万春也怒道:“那梁山如今也算是大宋一路藩镇,我算计他来有何不妥?若将来大宋调集梁山军马前去攻打我们,你以为梁山人等又会留手么?”庞秋霞一时语塞,庞万春又劝了许多话,庞秋霞方才气呼呼的坐下身,不在说什么了。 庞万春道:“你放心好了,我只打算待得李逵兄弟南下后,与官军对阵之时,偶尔揭露他的身份,教官军与梁山这里互生猜疑,此举对我有利,又不伤梁山什么。只是用计逼那泊主答允与我结盟,并不是想要害他们。” 庞秋霞这才消了大半气,只道:“那好,你定要答允我,千万不可伤了那李大哥与他同去之人。”庞万春道:“我可与明尊发誓,绝无害人之念。”便发了誓言后,兄妹俩方才言归于好,当夜各自分房歇了。 次日,李逵与燕青两个打栓包袱,换了寻常江湖汉子装扮,各提一口朴刀,便与庞氏兄妹去了。三娘这边却请来卢俊义、朱武等人,将军政事都交代了,自己与陈丽卿、孙二娘扮作客商,领十八名铁卫护翼,在李逵等人身后跟随而去,顾大嫂自留下统领女营。便这般,两拨人一前一后,往江南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万春智激黑旋风燕青巧扑擎天柱 却说李逵、燕青、庞氏兄妹四个扮作客商南下,离了济州府往南,不一日到了袭庆府。此处属京东西路兖州,因泰山而闻名,自古便是帝王封禅宝坻。 尚未进城时,路边茶寮里,四人坐下吃茶,却闻得一旁几个客商在那里说什么“擎天柱”。闻言李逵转头问道:“几位阿哥说什么擎天柱?”数内一个客商答道:“这位好汉不知,小人等几个直从凤翔府来,今上袭庆府办货。目今这袭庆府内,有个扑手好汉,是太原府人氏,姓任,名原,身长一丈,自号擎天柱。口出大言,说道:相扑世间无对手,争交天下我为魁。闻他两年曾在庙上争交,不曾有对手,白白地拿了若干利物,今年又贴招儿,单搦天下人相扑。小人等因这个人来,一者办货,二乃为看任原本事,三来也要偷学他几路好棒。” 李逵闻言焦躁道:“什么任圆、任方的,俺们山东路大名鼎鼎的宣抚使,女杰一丈青,何等人物,都不敢称个擎天柱,这厮如何这般惹弄?” 那客商道:“原来好汉乃是山东路来的,听闻贵处得那女宣抚治理,百业兴旺,轻徭薄赋,端的是个好去处,去了袭庆府后,便要往济州府走一趟,好瞻仰那女杰一二。” 李逵听得他敬重三娘,呵呵笑道:“自管便去,那厢里百货不禁,盐铁尽可自营,若是有甚难处,自管说俺名头,俺便是……”方才说到这里,慌得燕青一把捂住嘴巴,燕青赔笑道:“这厮整日囫囵话,做不得准。几位自去山东路便可,那里商贾兴旺,官府并无欺压。”几个客商应了,自吃茶谈天。 燕青将李逵扯回,低声怒道:“你这黑厮口不择言,方才离了山东路,便要露了行藏么?”李逵被他扯得喉头发紧,急忙吐舌道:“小乙哥松手,扯得紧了。” 燕青方才松手,一旁庞万春笑道:“铁牛兄弟心直口快,便是性情中人。”庞秋霞却道:“这个什么任原,好大口气,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庞万春闻言笑道:“小妹也是真性情,既然如此,倒不如去见识一回,这任原到底如何厉害。” 燕青却皱眉道:“我两个乃是招安来到清白之身,倒是不惧官府,你两个却是江南义军中的人物,官府追缉的要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逵却道:“小乙哥也忒小心些,俺们只是去瞧瞧,又不是拿斧子砍人,打什么鸟紧?”说着便是直要去看,燕青违拗不过,又听庞万春说道:“听闻燕青兄弟自幼跟卢员外学得一身相扑好本事,江湖上不曾逢著对手,今日幸遇此机会,不如便去瞧瞧,若是那厮手段高明,燕青兄弟何不露他一手,好歹攀他颠一交?” 李逵听了鼓起掌来道:“小乙哥的本事,俺铁牛最是服气,俺们梁山他一个,焦挺兄弟一个,都是相扑好手,今趟来了这里,这任原又在泰山脚下惹弄本事,这里左邻我山东路,便是不将我山东路好汉看在眼里,不杀杀他威风,心里万难服气。” 燕青沉吟片刻后,方才道:“既然如此说了,我也不可堕了我山东路名头,便是见识一番。与他交个手看,若是输了颠死,永无怨心;倘或赢时,也与山东路增些光彩。只是你两位都是海捕文书上的人物,千万不可露了行迹。” 庞万春笑着应了,当下四人结了茶钱,便往城内而来。当晚四个在城内投客店安歇。次日五更起来,还了房钱,同行到前面打火吃了饭,便打听得那任原在泰岳庙外摆下擂台,问明道路后,四个吃了饭食,便起身前去。 那条路上,只见烧香的人来往不绝,多有讲说任原的本事,两年在泰岳无对,今年又经三年了。燕青听得,有在心里。申牌时候将近,到了泰岳庙外,庙上傍边众人都立定脚,仰面在那里看。 燕青四个歇住脚,分开人丛,也挨向前看时,只见两条红标柱,恰与坊巷牌额一般相似,上立一面粉牌,写道:太原相扑擎天柱任原。傍边两行小字道: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苍龙。 燕青看了,顿时火起,便扯匾担,将牌打得粉碎。李逵、庞氏兄妹看了叫好,燕青却也不说什麽,拉了李逵,望庙上去了。看的众人,多有好事的,飞报任原说,今年有劈牌放对的。 李逵奇道:“怎的劈了牌却走了?”燕青道:“自然有人报他。”庞秋霞有些忧心,说道:“小乙哥,一路听闻那任原身长一丈,貌若金刚,约有千百斤气力,你这般瘦小身材,纵有本事,怎地近傍得他?” 燕青道:“不怕他长大身材,只恐他不著圈套。常言道:相扑的有力使力,无力用智。非是燕青敢说口,临机应变,看景生情,不倒的输与他那呆汉。”李逵笑道:“庞家妹子自管放心,小乙哥的本事,俺都畏惧的。”庞秋霞白了他一眼道:“你便是小乙哥说的只会用力,不会用智。”李逵挠挠头道:“俺也会用智的,休要轻看。”庞秋霞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几个都笑了一回。 果然,四个入庙里闲走一回,没多时候,只听得庙门前热闹,二三十条大汉便在庙前,问那庙祝道:“劈牌定对的好汉,入庙里哪里去了?”那庙祝道:“我这里没有,都是香客。” 那夥人道:“都说在你庙中。”庙祝道:“都是寻常香客,不信自去寻看。”众人便入庙来看时,只见庙里人多,一时不得见。众人寻思不下,数内有一个忽然指着道:“快看那大汉,生得如此凶恶,定是争交劈牌的!” 众人一望便望见人丛里李逵那黑大哥,都道:“正是了!”当下分开人众,一拥而上,将李逵四个围在当中,都看李逵,惊呼道:“阿呀!这般威猛好汉,这个是争交的爷爷了!” 一旁燕青却笑道:“争交的不是他,他自病患在身,我便是迳来争交的。”众人不信都道:“你休要瞒俺们,看任原吞得你在肚里。”燕青道:“休笑我,我自有法度,教你们大笑一场,回来多把利物赏你们。” 众人啧啧称奇,便拥着燕青出了庙来。此时日高,那日烧香的、看相扑的人,真乃亚肩叠背,偌大一个泰岳庙,一涌便满了,屋脊梁上都是看的人。 朝著泰岳庙外嘉宁殿,扎缚起一座山棚,棚上都是金银器皿,锦绣山棚门外拴著五头骏马,全付鞍辔。这里官府知州派兵马弹压,禁住烧香的人,看这当年相扑献圣一个年老的部署,拿著竹批,上得献台,参神已罢,便请今年相扑的对手,出马争交。 说言未了,只见人如潮涌,却早十数对哨棒过来,前面列著四把绣旗。那任原坐在轿上,这轿前轿後三二十对花搭膊的好汉,前遮後拥,来到献台上。部署请下轿来,开了几句温暖的呵会。 任原道:“我两年到岱岳,夺了头筹,白白拿了若干利物,今年必用脱膊。”说罢,见一个拿水桶的上来。任原的徒弟,都在献台边,一周遭都密密地立著。且说任原先解了搭膊,除了巾帻,虚笼著蜀锦袄子,喝了一声参神喏,受了两口神水,脱下锦袄,百十万人齐喝一声采。 看那任原时,怎生打扮:头绾一窝穿心红角子,腰系一条绛罗翠袖三串带儿,拴十二个玉蝴蝶牙子扣儿。主腰上排数对金鸳鸯踅褶衬衣。护膝中有铜裆铜,缴袭内有铁片铁环。扎腕牢拴,踢鞋紧系。世间驾海擎天柱,岳下降魔斩将人。 那部署道:“教师两年在庙上不曾有对手,今年是第三番了,教师有甚言语,安覆天下众香官?”任原道:“四百座军州,七千余县治,好事香官,恭敬圣帝,都助将利物来,任原两年白受了,今年辞了圣帝还乡,再也不上山来了。东至日出,西至日没,两轮日月,一合乾坤,南及南蛮,北济幽燕,敢有出来和我争利物的麽?” 说犹未了,众人拥着燕青肩臂,口中都叫道:“有有!”燕青便从人背上直飞抢到献台上来。众人齐发声喊,喝彩声大作。那部署接著问道:“汉子,你姓甚名谁?那里人氏?你从何处来?”燕青道:“我是山东张货郎,特地来和他争利物。” 那部署道:“汉子,性命只在眼前,你省得麽?你有保人也无?”燕青道:“我就是保人,死了要谁偿命?”部署道:“你且脱膊下来看。”燕青除了头巾,光光的梳著两个角儿,脱下草鞋,赤了双脚,蹲在献台一边,解了腿护膝,跳将起来,把布衫脱将下来,吐个架子,则见庙里的看官如搅海翻江相似,迭头价喝采,众人都呆了,庞万春暗赞声好,庞秋霞却是嗓子也都叫哑了。 任原看了他这花绣,急健身材,心里到有五分怯他。当下部署问燕青先要了生死文书,怀中取出相扑社条,读了一遍,对燕青道:“你省得麽?不许暗算。”燕青冷笑道:“他身上都有准备,我单单只这个水棍儿,暗算他甚麽?” 闻言众人都和起来,只见分开了数万香官,两边排得似鱼鳞一般,廊庑屋脊上也都坐满,只怕遮著了这相扑。任原此时有心,恨不得把燕青丢去九霄云外,跌死了他。部署道:“既然你两个要相扑,今年且赛这对献圣,都要小心著,各各在意。” 净净地献台上只三个人,部署拿著竹批,两边吩咐已了,叫声“看扑。” 这个相扑,一来一往,最要说得分明。说时迟,那时疾,正如空中星移电掣相似,些儿迟慢不得。当时燕青做一块儿蹲在右边,任原先在左边立个门户,燕青只不动弹。初时献台上各占一半,中间心里合交。任原见燕青不动弹,看看逼过右边来,燕青只他下三面。 任原暗忖道:“这人必来弄我下三面。你看我不消动手,只一脚踢这厮下献台去。”任原看著逼将入来,虚将左脚卖个破绽,燕青叫一声“不要来。”任原却待奔他,被燕青去任原左胁下穿将过去。任原性起,急转身又来拿燕青,被燕青虚跃一跃,又在右胁下钻过去。 大汉转身终是不便,三换换得脚步乱了。燕青却抢将入去。用右手扭住任原,探左手插入任原交裆,用肩胛顶住他胸脯,把任原直托将起来,头重脚轻,借力便旋四五旋,旋到献台边,叫一声“下去!”把任原头在下脚在上,直撺下献台来。 这一扑,名唤做鹁鸽旋,数万的香官看了,齐声喝采。那任原的徒弟们见颠翻了他师父,先把山棚拽倒,乱抢了利物。众人乱喝打时,那二三十徒弟抢入献台来。知州那里治押得住,不想傍边恼犯了这个太岁,却是黑旋风李逵看见了,睁圆怪眼,倒竖虎须,面前别无器械,便把杉刺子大棒拔断,拿两条杉木在手,直打将来。 庞万春见了,立时掣出兵刃来,对庞秋霞道:“杀将出去!”两个一左一右,护定李逵,直打杀过去。那庞万春大声喝道:“江南方腊义军在此!” 众军民百姓听得,唬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一发声喊都走,左右官差都来阻拦。燕青顿足不已,只得跟着三个,杀开一条路来,抢了棚外马匹便走。这府里整点得官军来时,那四个好汉,已自去得远了。官军也不敢来追赶,只顾收整,随后急忙禀报东京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章销金帐内三女吟浩荡江左二寺孤 却说三娘与陈丽卿、孙二娘并一十八名精锐铁卫南下,不一日也到了兖州袭庆府,都不曾入城,便听得传闻,直说有江南方腊贼寇闹了泰岳庙,打杀了设擂台的擎天柱任原,而后更是杀伤不少军民。 三娘闻言便是大皱其眉道:“此事倒像是铁牛那黑厮的手笔,若行藏败露,东京那边责问起来,到教宿太尉难做。”陈丽卿道:“前面有海捕榜文,一看便知。” 三女便去看了,果然那榜文上将李逵、燕青、庞氏兄妹四个画了出来。三娘乃熟识之人,一望便知,叹口气道:“还真是他们四个,这铁牛真是,脱了官服,便无拘束。” 孙二娘却笑道:“主公,说句心里话,俺们这些人便都不是做官的料,若非这趟能出来,俺只怕也要憋坏了。整日里拿着官架子,这不能碰,那不能说的,憋煞我也。” 三娘却吃吃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便是那张青离家公干日久,你寂寞了。”孙二娘双腮红晕陡升,但却毫不示弱,双手叉腰啐一口笑道:“主公,别以为昨晚客店里,你两个假凤虚凰的磨豆腐俺不知道,丽卿这小蹄子叫得俺都心乱了。” 陈丽卿双颊如火,顿足不已,便去呵孙二娘的痒,三娘却笑道:“好啊,你敢偷听,今晚也要让你知晓厉害。”三女笑闹一阵,却也不进城内,继续便往南而去。 到得晚间,便在一处乡村野店歇宿,那一十八名铁卫自在外面打起帐篷歇宿,野店内只两间客房,便让与三女歇宿。都一起用过饭食,吃得饱醉了,都洗脚歇息。 孙二娘与陈丽卿自安睡一屋,到得晚间,三娘按耐不住,蹑手蹑脚的转过屋来,轻轻扒开孙二娘与陈丽卿的房门。方才摸上丽卿床榻,丽卿便即警醒过来,低声喝道:“谁?”三娘低声道:“我。” 丽卿闻得是三娘,半边身子便先软了,低声斥道:“也不怕丑,二娘还在一旁呢。”三娘却吃吃笑道:“她睡得很死,不用理会她。”说罢便抱住丽卿亲热起来。 一旁孙二娘在榻上岂能不闻?忍不住气恼起来,暗想:“你两个真当老娘是死人么?”但转念一想:“主公年轻寡居,但要守这名节,却是万难。也不能败坏名节去找别的男人,也只能假凤虚凰的与丽卿姑娘做这事。听闻那玉莲也是这般,唉,同是女人,也知她可怜之处。” 想了一会儿,但听得两女那里亲热呢喃之声,心头也热了起来,身上如同万千蚂蚁噬咬一般,又想起与张青亲热的情状,更是难以入眠。张青外出公干,专司那屯垦军团之事,已经是数月未曾着家,孙二娘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听得那动静更加不可收拾。 忍不住忽然想道:“若是与女子亲热一番,也不算给当家的戴绿帽子吧。也不知道与女子亲热却是什么样儿。”正想着时,丽卿那里忍不住娇吟一声,孙二娘再也忍不住,起身假作恼怒道:“你两个真当我是死人么?” 丽卿轻呼一声,双颊红得似血,好在屋内昏暗,看不出来。三娘却笑嘻嘻的道:“二娘,你待如何?”不等孙二娘答话,三娘吃吃笑道:“丽卿,我们一起上,让二娘知道厉害。”当下便将孙二娘扑倒在榻上,上下其手,孙二娘开始是笑,后来也忍不住喘息起来,丽卿回过神来,红着脸,也笑着过去,一起逗弄孙二娘。 便这般三女假凤虚凰,颠鸾倒凤了一夜,那种风情美好,又岂是外人能知的? 次日起身,三女却都是精神奕奕,丝毫不减疲态,三娘笑说,这乃是独门秘法,与女子双修却有奇效。二女都不信,但却也不明所以。便都收拾停当,打火做饭,饱餐一顿后,一行人便自上路。 一路南下,或打听路人,或寻得白莲教分舵询问消息,李逵一行人便在前面赶路,好在四人都未曾再惹出什么事来。如此晓行夜宿,一路南下,旬月之后,便已经近了大江。 却说这九千三百里扬子大江,远接三江,却是汉阳江,浔阳江,扬子江。从巴蜀直至大海,中间通着多少去处,以此呼为万里长江。地分吴楚,江心内有两座山:一座唤做金山,一座唤做焦山。金山上有一座寺,绕山起盖,谓之寺里山;焦山上一座寺,藏在山回里,不见形势,谓之山里寺。这两座山,生在江中,正占着楚尾吴头,一边是淮东扬州,一边是浙西润州,此处便是今时镇江是也。 却说宋军与江南方腊义军在润州鏖战,这润州却是方腊手下东厅枢密使吕师囊守把。此人原是歙州富户,因献钱粮与方腊,官封为东厅枢密使。幼年曾读兵书战策,惯使一条丈八蛇矛,武艺出众。部下管领着十二个统制官,名号“江南十二神”,协同守把润州江岸。 话说枢密使吕师囊,统领着五万南兵,据住江岸。甘露亭下,摆列着战船三千余只,江北岸却是瓜洲渡口,摇荡荡地无甚险阻。宋军水陆并进,与吕师囊恶战数场后,终于尽歼方腊水师,锁住江面,重兵围了润州城。 便日夜攻打这润州城,但这吕师囊亦是善守之人,夹城掘壕数重,多建城下垒壕木营,便依靠城墙防备。宋军数次接仗,只是勉强扫平了两道堑壕,江南义军在城外却仍有两道屏障。双方日夜拉锯,都是今晨攻下,晚间又丢了,如此反复,润州城下倒似个血肉磨坊。 宋军无法攻破外围堑壕,只得做长期围困打算,又有江南义军方天定等数员大将提兵来救,好在宗泽一支兵马挡住,使其不得入城,方才僵持住。 而润州城内,只因吕师囊得了白莲教密探消息,因此早有准备,左近乡村粮食都征集入城,足够城内军民数月用度,又细细布置了城外防御,方才能坚持如此之久。 却说三娘、丽卿、二娘三女带十八名铁卫到了瓜州左近,好在此时宋军围了润州,瓜州左近宋军兵马不多,盘查也不甚严,此时正是初秋天气,秋高气爽,到得扬子江边,邾高一望,淘淘雪浪,滚滚烟波,是好江景也!有诗为证:万里烟波万里天,红霞遥映海东边。打鱼舟子浑无事,醉拥青翠自在眠。 放眼望去,只见北固山下,瓜州左近一带都是宋军水师大营,青白二色旌旗,岸边一字儿摆着许多船只,江边岸上,一根木头也无,原来是宋军拘刷左近船只,都收拢一处去了。 见得如此,三娘皱眉道:“瓜洲路上,虽有屋宇,并无人住,江上又无渡船,怎生能过得江去?莫非要游过去?”孙二娘道:“先得一间屋儿歇下,打听虚实,再做打算。”三娘道:“也说得是。” 当下一行人奔到江边,见一带数间草房,尽皆关闭,推门不开。孙二娘转过侧首,掇开一堵壁子,钻将入去,见个白头婆婆,从驳边走起来。 孙二娘解开帽子,垂下头发,显出女儿容颜来道:“婆婆,切莫惊慌,我是个女子。你家为甚不开门?”那婆婆见是个女子,方才安心答道:“实不瞒娘子说,如今听得朝廷起大军来,与方腊厮杀。我这里正是风门水口。有些人家,都搬了别处去躲,只留下老身在这里看屋。” 孙二娘道:“你家男子汉那里去了?”婆婆道:“村里去望老小去了。”孙二娘道:“我有十余个人,要渡江过去,那里有船觅一只?”婆婆道:“船却那里去讨?近日朝廷官军来厮杀,大小船只都拘刷过江去了。” 孙二娘道:“我等自有粮食,只借你家宿歇两日,与你些银子作房钱,岂不搅扰你。”婆婆道:“歇却不妨,只是没床席。”孙二娘道:“我们自有措置。”婆婆道:“客人,只怕早晚有大军来!”孙二娘道:“我们自有回避。” 当时开门,放三娘、丽卿和伴当入来,都倚了朴刀,放了行李,取些干粮烧饼出来了。三娘、丽卿、孙二娘再来江边,望那江景时,见金山寺正在江心里,但见:江吞鳌背,山耸龙鳞,烂银盘涌出青螺,软翠堆远拖素练。遥观金殿,受八面之天风;远望钟楼,倚千层之石壁。梵塔高侵沧海日,讲堂低映碧波云。无边阁,看万里征帆;飞步亭,纳一天爽气。郭璞墓中龙吐浪,金山寺里鬼移灯。 三女在江边看了一回,三娘皱眉道:“此处过不得江,却不知如何。”孙二娘笑道:“江湖之事岂能难倒了?我们这里有十余人,左近皆有好树木,只需借得斧凿长锯,不需几日便可打造一条木筏舟艇出来,渡三五个人过江去,自不在话下。”三娘道:“既然如此,今日便行事。” 当下便命铁卫前去村里借些工具来,便伐木造船,两日功夫,造了艘木竹筏子,可乘数人。这天晚间,三娘吩咐铁卫留下,她与陈丽卿、孙二娘两个上了木筏,带了些行李金银,便过江南下。(未完待续。) 第二章扈岚金山逢武穆鹏举扬州赚豪强 是夜星月交辉,风恬浪静,水天一色,黄昏时分,三娘与丽卿坐木筏两侧划桨,孙二娘立在木筏后摇橹,从瓜洲下水,直赴开江心中来。 看看赴到金山脚下,见石峰边缆着一只小船,三女将木筏拢将过去,将行李金银搬到小船上,解了木筏任由顺流而下,坐在船中歇息片刻。 抬眼看时,只见远处润州城内外灯火通明,宋军围城营地连绵十余里,甚是壮阔。歇了片刻,听得润州更鼓,正打三更,三女在船内忽然闻得山上下来两人,三女伏在船内望时,只见两个青壮走了过来,只看身形,两人都是步履轻盈,一望便知乃是武艺极好之人。 两人到了小船边,趁着月光方才看清两人面貌,一个面如冠玉,年轻气盛,眉宇间英气勃发,虽是布衣打扮,但行止间从容之气不失。另一个面皮漆黑,虬髯满面,双目似铜铃,相貌粗鲁,倒似一个年轻时的黑旋风李逵。 两人在船边站定,数内那黑面青壮道:“兄长,都接连两次来此地了,都未见得端倪,明夜还要再来么?”那白面青年道:“那吕师囊被围润州,十数日不见动静,此人诡计多端,若要用计,定然派细作出来,金山这里水路纵横,那润州有水门通来,定会有细作来此。” 说话间,只见上溜头一只小船,摇将过来。那白面青年看了道:“这只船来得跷蹊,必有奸细!”两人便一左一右埋伏在岸边,只待那船靠来。 船上两个人摇着橹,只望北岸而行,进了金山脚下后,两人靠拢岸边来,见得岸边停了艘小船时,船上一人警觉起来道:“岸边有船,莫再过去。” 话音才落,岸边飞身一人直扑而来,那船离着岸边约莫数丈之远,那人居然一跃而上,便跳到船头。三女定睛一看,却是适才那白面青壮。见得人来,船上两人吃了一惊,说话那人从船舷抢出把尖刀一削,那白面青壮不慌不忙,空手入白刃,劈手夺了尖刀,手起一刀,将那人砍下水去,那个吓得倒入舱里去。 那白面青壮喝道:“你是甚人?那里来的船只?实说,我便饶你!”那人道:“好汉听禀:小人是此间扬州城外定浦村陈将士家干人,使小人过润州投拜吕枢密那里献粮准了,使个虞候和小人同回,与那陈将士定计,便在三日后起事,教陈将士派人潜入扬州城举义,闹扬州,烧了那里宋军粮草,以为晋身之策。” 那白面青壮闻言,吩咐那人先将船拢到岸边去。三女在船内听了,三娘暗想道:“这吕师囊果然好计策,联结扬州城外豪强举事,如今宋军主力都在润州城下,而粮草军需皆在扬州囤积,若是扬州有失,宋军首尾难顾。却不知这白面青年是谁,看起来倒似宋军细作。” 船到岸边后,那白面青年打个呼哨,那黑面青壮笑呵呵的出来道:“还是兄长身手好,要是叫我老黑来,可跳不了那么远。”那白面青年沉声道:“不是贫嘴之时,那吕师囊果然有毒计,你上船来一同听听。” 当下那黑面青壮上了传来,白面青壮命那人将适才说话又说了一遍,闻言那黑面青壮惊呼道:“我军一应粮草军需皆在扬州,若是那陈将士反了,攻陷扬州,烧了军需,我军非得退兵不可。” 听到这里,三娘暗道:“你两个果然是宋军细作。”只听白面青壮又喝问道:“那个虞候,姓甚名谁?是在那里?”干人道:“虞候姓叶名贵,却好汉砍下江里去的便是。” 那白面青壮道:“你却姓甚?甚么名字?几时过去投拜?船里有甚物件?”干人道:“小人姓吴名成,这月初七日渡江。吕枢密直教小人先去苏州,见了御弟三大王方貌,请封了陈将士,拿得陈将士官诰印信在此,封做扬州府尹,正授中明大夫名爵,更有其余从人官诰、印信在此,及吕枢密札付一道。” 三娘听了暗笑道:“好个吕师囊,一纸空头官诰,几枚印信,便收买得一支强援,还恰好打在宋军七寸上。”只见那黑面青壮听了后,顿时大怒,要打那干人,却被那白面青壮止住,又问道:“你的主人,姓甚名字?有多少人马?” 吴成道:“人有数千,马有百十余匹。嫡亲有两个孩儿,好生了得,长子陈益,次子陈泰。主人将士,叫做陈观。”白面青壮都问了备细来情去意,一刀也把吴成剁下水里去了。 三娘微微一惊,暗想这白面青年面似和蔼,出手却心狠手辣,问明了事情后,不留活口,当真有几分无毒不丈夫的意思。那黑面青壮也吃了一惊道:“兄长,都已经问清了,何故要杀了此人?”白面青壮冷笑道:“此人干的事细作勾当,我有一计便是将计就计,可铲除了那陈将士,又攻破润州城,因此这人活口留不得。” 那黑面青壮问道:“那如何用计?”白面青壮道:“附耳过来。”当下两个密议了,只是听不清两人如何算计,末了那白面青壮道:“便是如此行事,你可记好了,从此刻起,你不再是宋军小校牛皋,我也不是宋军偏将岳飞,我是叶贵,你便是我的伴当叶平,那吴成回来时病倒了,因此不能一同前来,便去赚那陈将士。若是我两个做成此事,不但可剪除陈将士,还可破润州城,便是大功一件。” 听得此言,三娘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两人居然一个是岳飞,一个是牛皋?她此趟南下便是为了岳飞,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夜却在这里遇上。 两个计议定后,便驾着叶贵小船,牛皋去船尾上摇起橹来,两个也不管自己驾来的船,只顾摇着撸,迳摇往瓜洲而去。 两个走后,陈丽卿道:“没想到你师弟是这般人物,果真也是一般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与他师姐不遑多让。”三娘听得讽刺之意,干笑两声,捏住丽卿下巴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与我不也是一路人?”陈丽卿啐了一口,扭头不理她。 孙二娘却道:“听了半天,这两小子是想将计就计,先赚陈将士,再假扮陈将士军马破润州城。主公,我们却助哪边?”三娘沉吟片刻后笑道:“李逵与燕青此刻却不知在哪里,若是真在方腊军中,那我们这趟便是要助方腊的。”顿了顿三娘邪邪一笑道:“我这小师弟想出人头地,我却偏偏要给他些苦头吃,教他知道什么是挫折。” 当下三女计议定了,解开小船缆绳,驾着这艘岳飞、牛皋开来的小船,往北岸追去。 却说岳飞扮做叶虞候,牛皋扮做南军伴当,驾船到了瓜州上岸。便将一应官诰、印信做一个挑子,教牛皋挑了,待得天明后,寻人问了定浦村路头,牛皋挑着担子,岳飞当前开路,两个取路投定浦村。离城四十余里,早问到陈将士庄前。见门首二三十庄客,都整整齐齐,一般打扮,但见:攒竹笠子,上铺着一把黑缨;细线衲袄,腰系着八尺红绢。牛膀鞋,登山似箭;獐皮袜,护脚如绵。人人都带翎刀,个个尽提鸦嘴搠。 岳飞看了暗想,左近豪强多被庄丁伺候,都说是防备方腊兵马,谁知道这里面还有多少人与方腊暗通曲款呢?昨夜若非恰好撞破此事,被这些豪强偷了后手,便苦果难食了。可笑童贯那些个奸臣,得了这些豪强贿赂,不但不剪除这些人的庄丁兵马,反而大加赞赏,真是瞎了狗眼。 到了庄前,岳飞改作浙人乡谈,与庄客唱喏道:“将士宅上,有么?”庄客道:“客人那里来?”岳飞道:“从润州来。渡江错走了路,半日盘旋,问得到此。”庄客见说,便引入客房里去,教歇了担子,带岳飞、牛皋两个到后厅来见陈将士。 少时那陈将士出来,岳飞便下拜道:“叶贵就此参见!”拜罢,陈将士问道:“足下何处来?”岳飞打浙音道:“回避闲人,方敢对相公说。”陈将士道:“这几个都是我心腹人,但说不妨。” 岳飞道:“小人姓叶名贵,是吕枢密帐前虞候。本月初七日,接得吴成密书,枢密甚喜,特差叶贵送吴成到苏州,见御弟三大王,备说相公之意。三大王使人启奏,降下官诰,就封相公为扬州府尹。两位直阁舍人,待吕枢密相见了时,再定官爵。今欲使令吴成回程,谁想感冒风寒病症,不能动止。枢密怕误了大事,特差叶贵送到相公官诰,并枢密文书,关防,牌面,印信,克日定时,要相公联结扬州内外豪强,三日后起事,破了扬州城后,断了宋军粮道,便是破天荒的大功一件。” 说罢,岳飞便取官诰文书,递与陈将士看了,大喜,忙摆香案,望南谢恩已了,便唤陈益,陈泰出来相见。岳飞教牛皋取出关防,牌面,印信,入后厅交付;陈将士便邀岳飞请坐。(未完待续。) 第三章真假不辨赌神射高低就看刀剑强 却说那陈将士请岳飞、牛皋入席,岳飞道:“小人是个走卒,相公处如何敢坐?”陈将士道:“足下是那壁恩相差来的人,又与小官诰愁,怎敢轻慢?权坐无妨。”岳飞再三谦让了,远远地坐下。 方才坐定,陈将士道:“实不相瞒,我这里尚有三位亦是贵处军中大将在此,一起请出来相会。”听罢岳飞吃了一惊,不想陈将士这里居然还有方腊麾下人物,若是识得叶贵的,岂不是露了马脚? 尚在惊疑不定之时,陈将士已经差人去请,少时只见三个人来到厅前,一人男装打扮,唇上两撇胡须,长得面容清秀,另外两人却是女子。 岳飞不动声色,镇定自若安坐如故,陈将士起身相迎笑,引着为首那男子道:“这位乃是江南第一会射箭的,绰号小养由基庞万春庞江军。另外两位是他妹子。” 岳飞听了,心下暗暗一惊:“原来这人便是小养由基,多闻其名,却想不到是个这般文弱的人物。”却面上堆欢,起身唱喏道:“小人吕枢密麾下虞侯叶贵,见过庞江军。” 那庞万春俏目一翻,冷笑道:“你说你是叶贵?”岳飞闻言便心头叫苦,这人定是认识叶贵的,但却还是死撑着笑道:“正是小人,庞江军识得小人?” 那庞万春尖声尖气怒道:“陈将士,此人乃是假冒的,那叶贵我认得,当年在江南举事之时,叶贵乃是吕枢密麾下亲随,见得多了,此人不是叶贵!” 此言一出,陈将士父子三人皆是大惊,陈将士道:“他这里送来吕枢密密信、尚有三大王送来的官诰、印信等物,岂会有假?”那庞万春教取来密信等看了后,笑道:“东西是真,人却是假的。” 岳飞心头念动,却忽然开口道:“你说我是假的,你却如何能说你是庞万春?你这人才是假冒的!我有吕枢密信函在此为证,你有何凭证?” 陈将士闻言心头也是一愣,这三人早间到来,直说是庞万春,也未曾有什么信物为证,只是见这三人气度不凡,又知晓自己与方腊勾连的秘事,方才信了。此刻一说,陈将士心头也有些狐疑起来,只因岳飞有书信为证,而这庞万春却是什么信物也无。当下目光望向那庞万春,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那庞万春怡然不惊,冷笑道:“大王派我前去山东路联络梁山一丈青,一同举事,事关机密,岂能带什么信物?我江南箭法第一,教弓箭来,我施展些本事看了便知。” 岳飞听了心头更是大惊,暗想道:“那一丈青听闻乃是我同门师姐,未曾见面,师尊曾言道,我这师姐乃是师门第一人物,端的教我敬重。如今她受了朝廷招安,出任山东路宣抚使,已经改邪归正,这方腊居然还派人前去联络,当真是害人不浅。索性这里我便寻机会打发了这三人,教他三个去不得山东路。” 岳飞这里想着,陈将士那里犹疑不定,也辨不出两人真假,只能教取来弓箭。只见那庞万春取了弓箭,便走出厅外,众人都跟了出去。 来到厅外,只见庞万春指着百步之外一株柳树道:“我便要射那柳树最高处三支嫩芽!”话音才落,便弯弓搭箭,嗖嗖连珠三箭一口气射出,那柳树上三支嫩芽应声而落,并无参差。 众人看了都是一起喝彩,岳飞面色微变,暗道:“想不到这厮弓箭如此厉害,幸好这里见了,定要设计除去,否则阵仗上,他这手弓箭还不知要伤我多少军将。” 陈将士见了大声赞道:“好箭法,果然是江南第一神射。”岳飞却冷笑道:“我江南多善射之士,这般箭法也敢称江南第一?小人不才,这箭法小人也能施展来。” 陈将士惊呼道:“叶虞侯也能有这般本事?”岳飞笑道:“想我吕枢密麾下,善射之士多如牛毛,否则怎能当官军十余万?”当下教取过弓箭来,轻舒猿臂,也是一般的连珠三箭,断了百步外柳树三根嫩枝,箭法果然一般无二。 陈将士等都是喝彩,都望向那庞万春,那庞万春不慌不忙道:“好个宋军细作,果然有些手段。但我还有一门独门秘技,便是盲眼射物!”当下那庞万春吩咐身旁自家妹子去百步外,就地上插了三支竹筷,随后搭弓,看了远近,便取汗巾蒙住双目,随后弯弓搭箭,也是一口气连珠三箭,将那三支竹筷都射落了。 陈将士等人看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后,方才震天阶的喝彩起来,岳飞也是看得呆了,想不到这庞万春竟然有如此手段。 庞万春摘了汗巾,盯着岳飞冷笑道:“你还有何话说?”岳飞兀自强作镇定道:“便算你有神射,也不能说我是假的,我带来的东西都是真的!” 那庞万春冷笑道:“好,只要你能答我几个问题,便能分辨真假。我且问你,叶贵也是我拜火教中人物,我们这拜火教起誓之时,对何发誓?” 岳飞愣了一愣,道:“自然是对天发誓!”那庞万春喝道:“一派胡言,我拜火教都是对明尊起誓,什么对天发誓,一派胡言!” 陈将士等人都是目光不善的望向岳飞、牛皋两个,庞万春踏上一步,冷喝道:“再问你,那吕枢密今年庚寿几何?”岳飞哪里答得出来?支吾一阵后,勉强道:“三十有八。”庞万春冷笑道:“一派胡言,吕枢密今岁四十有二!” 陈将士等人闻言,都是怒目而视,两个儿子陈益、陈泰更是一声招呼,一众壮丁都掣出兵刃来,将岳飞、牛皋两个围在当中。陈将士喝道:“你两个到底何人,敢来此撞骗?吕枢密书信、官诰、印信哪里来的?”他这时候也怕了,若两人真是宋军细作,竟然能探知自己勾结方腊之事,那不知道官军有无准备,若此等谋反之事泄露,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庞万春冷笑道:“这般问话,如何能说?先擒下后,再问话便是了。”听如此说了,陈将士一挥手,陈益、陈泰两个便拥一干庄丁上前,要捉拿岳飞两个。 牛皋见了,大叫道:“阿哥,不成了,与他们撕拼便是!”岳飞无奈,本来是极好的计策,却不想半路杀出个庞万春来,眼见身份被揭破,只得掣出短刃来,与牛皋背靠背喝道:“一起杀将出去!” 当下众庄丁一发声喊,陈益、陈泰两个领着,一轰而上,岳飞、牛皋两个掣出短刃来,便厮杀一处。那牛皋力大无比,短刃刺翻两个庄丁,嫌那短刃不趁手,便索性扔了,空手搏击,都是让过庄丁兵刃后,一把抓住庄丁便仍将出去砸人,随手抓来,便随手掷出,乱抓乱扔,竟然无人能当。 再看那岳飞,劈手夺过一杆花枪来,一路百鸟朝凤枪法,使得如水银泻地一般,顿时刺翻十余个庄丁来。众庄丁见了都是大骇,陈益、陈泰两个抢上前来,一个被牛皋抓住扔了出去,摔得气晕八素,一个被岳飞刺中左腿,败下阵来。 陈将士见两个凶猛,急忙对庞万春道:“还请庞江军援手,拿了这两个宋军细作。”庞万春道一声好,便招呼自家两个妹子到来,低声耳语几句后,两女一个抽出长剑,一个抽出钢刀,一左一右径去围攻牛皋。那庞万春却讨了一杆齐眉棍来,便揉身而上,直取岳飞。 岳飞枪法紧密,水泼不进,但却偶然听得一阵劲风袭至,枪杆上碰得一物,定睛一看,却是一杆齐眉棍直入中宫来,与花枪相交。那齐眉棍正中花枪尖头下七寸处,却是岳飞枪劲最为薄弱之处,便只一下,顿时将岳飞枪劲悉数挡下,后面的连招使来便颇为涩滞。 岳飞吃了一惊,抬眼看去,那使齐眉棍的竟然便是庞万春,心头惊道:“这厮不但弓箭了得,枪棍竟然也这般了得,一眼便看出我这枪劲的弱处。他来正好,一枪刺死他,便省了许多麻烦!” 想到此处,岳飞凝神静气,枪法一招一式使将出来,套上连环劲,威力更甚。那庞万春却不慌不忙,齐眉棍也使出棍法来相敌,脚下步子诡异,棍子总能看准岳飞枪劲弱处击打过来,教岳飞那连环劲都使得颇为难受,未能使得意如圆转,连环劲便渐渐弱了势头。两个一枪一棍,厮杀三十余合不分胜败,但岳飞却渐渐落了下风。 再说牛皋那边,势若猛虎般乱抓人掷,忽然抓了个空,定睛一看,一众庄丁都退出数丈之远,围定个圈子,却无人再敢上前来。眼前忽然一花,便多了两名女子,一个持刀,一个持剑。 牛皋皱眉粗声道:“俺不与女子交手。”话语才落,两女竟然毫不客气,刀剑齐下,快如闪电,牛皋被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牛皋手上没有兵刃,架不住两女快刀利剑,斗不多时,那女子轻叱一声:“给我躺下!”只见长剑刺来,牛皋闪过,却被那使剑女子一脚勾到,顿时跌倒在地,一旁那用刀女子横刀在脖颈前,顿时将牛皋制住。一干庄丁一拥而上,将牛皋捆翻在地。 岳飞拼斗三十余合,兀自拾掇不下这庞万春,陡然间眼光一闪,见得那边已经拿了牛皋,心头不禁暗暗叫苦,也不知该如何脱身。(未完待续。) 第四章精忠武穆尚青春野心鹏举待时机 却说岳飞那里见牛皋被捉了,心头惊慌,手上一慢,顿时被那庞万春一杆齐眉棍逼得手忙脚乱。牛皋见了,不顾自己被绑缚,挣扎大叫道:“兄长且顾自己脱身,莫要理我!” 岳飞咬牙喝道:“不行,一起来便一起走!”那庞万春却娇笑一声道:“不必了,两个一起留下便是。”话音才落,手上棍子一翻一搠,正中岳飞右腿,将岳飞打翻在地,左右庄丁一哄而上,顿时将岳飞按住,也是一般的绑了。 庞万春得胜,左右皆是喝彩,陈将士近前拱手道:“多感庞江军出手揭破,否则几被这两个牛子骗了过去。只是这两个牛子怎会得了吕枢密文书在此,也不知真假。” 庞万春纳还了棍子,口中道:“相公且放心,这吕枢密书信便是真的,其上字迹、印信我都识得。想是那真的叶贵在送信途中,撞见这两个牛子,被这两个夺了信函并一应物事,便来此处相赚。” 陈将士惊呼道:“既然信函被这两个宋军细作得了,想必事情已经败露,却不知如何是好。”庞万春沉吟片刻后道:“便先差人望扬州、瓜州两处探看宋军动作。把这两人拿到密室处,我亲自审问便知。外间事相公主持,我只消问得消息,便来禀告。” 陈将士也担心稍后宋军便上门来,因此也要准备一二,便也无心审问岳飞两个,便道:“既然如此,便有劳庞江军了。”当下吩咐庄丁将岳飞两个押到后院密室,那庞万春带了两个妹子自去审问,陈将士自顾命庄丁准备兵刃、盔甲、打栓包袱,只要闻得宋军前来,便打算跑路开溜。 却说岳飞与牛皋被压进密室,绑在密室两根木桩上,剥了衣裳,面前烧着一盆炭火,夹棍、烙铁、皮鞭等刑具都放了一旁。少时那庞万春与两女进来,命庄丁外面把守,随后庞万春与两女便坐在两个面前。 岳飞只是冷冷的看着那庞万春,而牛皋却是破口大骂道:“贼厮鸟,有本事一刀杀了你爷爷,这般折辱,算什么好汉?”那庞万春冷笑道:“一刀杀了你们,岂不是便宜你们了?我要一刀刀活剐了你们两个。” 牛皋更是破口大骂,庞万春使个眼色,一旁那年纪稍大的女子过去,拿起一柄剔骨尖刀笑道:“许久都没做这剔骨肉的活了,也不知还利不利索。” 庞万春道:“你再骂一句,我马上叫她动手!”闻言牛皋倒是愣了一愣,闭上嘴巴不敢再骂了。一旁岳飞却忽然说道:“你不是庞万春!你是个女子!” 两女闻言都是微微一惊,那庞万春却好整以暇,单手支颐,饶有兴致的看着岳飞道:“这么久才看出来?也不知师尊是如何教你的!” 此话一出倒是岳飞呆了一呆,沉思片刻后,岳飞惊呼道:“你适才用的劲力是本门的连环劲,步法也是本门的乱环步,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本门功夫?” 那庞万春娇笑起来,另外两女也是笑得前仰后合,随后那庞万春将头上包巾解掉,一头乌黑秀发如瀑布般洒下,唇上胡须摘掉后,露出本来面目。便在那密室内,火光照耀之下,只见一名绝色女子露出真容来,一笑一颦间,风采惊绝,岳飞一时间竟然看得呆了。 这庞万春却是三娘假扮,另外两女便是陈丽卿与孙二娘。原来昨晚岳飞两个去后,三娘与丽卿、孙二娘便星夜赶路而来,晚间并未休息,到得早间,一早便先到了陈将士这里,抢在岳飞两个头里,将言语先赚陈将士相信了,便留在庄上等着岳飞两个前来自投罗网。 见岳飞呆愣的样子,三娘笑着上前,掏出两粒药丸,不等岳飞、牛皋两人回过神来,便捏住两人下巴,一人一粒,将两粒药喂了下去。随后三娘拍拍手笑道:“好了,两头猛虎使不出气力来了,替他们解了绑缚,省得一言不合又打起来。” 当下丽卿与孙二娘将岳飞、牛皋解了下来,普一解缚,牛皋嘶吼一声,便扑上前来,却被孙二娘轻轻一掌便推到在地,孙二娘笑道:“你们吃了那粒药丸,浑身劲力全失,省点力气吧。”说着将衣裳还给两个,两个默默都穿了。 穿戴好后,岳飞瞪着三娘道:“有我师门武艺,而且还会炼制秘药的,天下女子之内,只有我师姐扈三娘一个,难道你便是我师姐扈三娘么?” 三娘笑着说道:“傻小子,还不来拜见你师姐我?”岳飞哼了一声道:“师尊常说我师姐是顶天立地的奇女子,如今更是已经受朝廷招安,官封大宋山东路宣抚使的,如何像你这般,居然助纣为虐。” 三娘笑了笑道:“果然年轻气盛,但你说说,我如何助纣为虐了?”岳飞气道:“我这里想好了办法,来赚这陈将士一家,便是要揭破那吕师囊的诡计,好替我大宋解除困厄,你倒好却来此地算计于我,这不是助纣为虐,却是什么?” 三娘收起笑容来,正色道:“你说得大义凛然,我且问你,既然你两个昨晚劫夺得叶贵送来的信函,为何不回宗泽那里报信,却要独自来这里赚陈将士?”岳飞一时语塞,随即道:“我两个未知真伪,只想来这里探听消息。” 三娘谈谈笑道:“昨夜你拿得那吴成活口,便已经是人证物证俱全,送回大营,宗泽定然相信。为何你还要杀了吴成灭口?”岳飞瞪大眼睛,指着三娘道:“你、你昨晚都看到了?” 三娘笑道:“我便藏身在你两个坐船上,都看得一清二楚。”岳飞懊丧不已,低头道:“难怪你会抢在我们前头。”跟着昂起头道:“是,我与牛皋却是想独占这份功劳,只想着先赚了那陈将士,然后报与相公那里,然后提兵来,里应外合便可剿除这陈将士一家,然后在扮作陈将士庄丁,去赚吕师囊,若是计算得好,润州城都可一并拿下。哼,你却坏了我的好事!” 三娘嗯了一声道:“胆大心细,颇有野心,却是可造之材。只不过为何你要如此急于立功?”岳飞却不说话,牛皋愤愤不平道:“只因我两个在宗泽相公麾下,屡立战功,但却一直未得升迁。” 三娘闻言皱眉道:“咦,难道宗泽还是个掩功不报的人?”牛皋道:“相公岂会是那等人?只是相公这里将我等战功报与朝廷后,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也不知朝廷为何不给升迁。我两个出生入死,到现在一个是偏将,一个还只是校尉。” 三娘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如今朝廷里是童贯一党把持朝政,你两个想出人头地却是难了。”牛皋不解道:“为何?俺们两个又未曾得罪过那些奸臣。” 三娘指着岳飞笑道:“只因他是铁臂膀周侗的徒儿,是我一丈青扈三娘的师弟,就只这两点,朝廷那些奸臣是绝不可能给你们两个升迁的。” 牛皋愣了一愣,望向岳飞,岳飞叹口气道:“此前相公也曾与我说过此事,只因朝廷那些奸臣忌惮我的师门,因此没有升迁。但相公一直鼓励,直说只要我能立下大功,升迁便是迟早之事。” 三娘摇头笑道:“你信不信,就算这趟你的计策成功,拿下润州城,你还是一般的得不到升迁!”岳飞道:“为何?” 三娘淡淡的说道:“只因朝廷担心你与我勾结,山东路那里有一个扈三娘就已经够朝廷头痛的了,要是再多一个有兵权的岳飞,朝廷那些奸臣岂非要寝食难安?”又看了看牛皋笑道:“至于这位牛皋兄弟,你与我家师弟亲厚,拜把子的兄弟,连你也一并不得升迁,便是这个道理。” 闻得此言,牛皋便即破口大骂起来,骂了几句,岳飞止住,皱眉望着三娘道:“即便我不得升迁,但我秉持忠义,也不会怨谁来。但你来此阻我却是为何?难道你还想背反朝廷不成?” 三娘微微一笑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岳飞昂然道:“朝廷招安与你,对你恩典如山,你不思报国,却一门心思只想背反朝廷,若是这般的话,我岳飞便没有你这师姐。” 三娘觉得有些头痛,这个岳飞果然是精忠岳飞,真是死脑筋一个。当下摇摇头道:“我反与不反,不在我这里,而是在朝廷那里!朝廷里如今是奸臣当道,我开镇山东路后,造福一方百姓,使山东左近百姓安居乐业,但若此后朝廷要削藩镇,便是要抢去山东百姓得享的太平,到时候莫说是我要反,便是我治下军民都要逼我谋反。” 岳飞呆了一呆,皱眉道:“朝中有奸臣,自当齐心合力,诛除奸臣,还朝纲一个朗朗乾坤,何故以此为借口谋反?师姐,我第一次叫你师姐,此等大节上,切莫糊涂。此前你反出朝廷是逼不得已,但如今都招安了,就不该再有这般心思。” 三娘笑道:“我说过了,反与不反,不在我这里,到时候朝廷奸臣要逼我,我就要反!” 岳飞颓然坐下,片刻后才问道:“那师姐你为何要来此?是要帮方腊,还是帮我们?”三娘一字一句道:“我来此地,两不相帮,我来是为了你而来!”(未完待续。) 第五章初出茅庐好蒙骗急于立功未细思 便在那密室内,岳飞听得三娘之语,微微一鄂道:“为我而来?”三娘微微颔首,正色道:“正是,我要你随我去山东路任职。” 岳飞摇摇头道:“我不去,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但凭自己本事,去了师姐你那里,不论是否真是凭本事升迁,旁人都会说我是靠着师门裙带方才得以升迁,是以我不去。” 三娘哑然失笑道:“你卢师兄、林师兄皆在我那里,都掌一方军政大权,若是没有本事,我也不会委以重任。只要自己立下大功,循例升迁,谁敢说什么闲话?”顿了顿三娘又道:“在我那里,你要是没本事,就算是我亲兄弟也没用,我那亲哥哥扈成,也就没有什么功劳,是以现下都还只是在梁山大营守着,都没有什么任用。岳师弟,你以为我是个公私不分的人么?” 岳飞迟疑片刻后道:“师姐为人自然不会如此,就怕人言可畏。再者,我也想自己闯一闯看,或许有朝一日,建功立业,成就能超过师姐也说不定。” 三娘笑着颔首道:“我明白了,你是男子汉大丈夫,羞于在我一介女流麾下任事,可是如此?”岳飞涨红了俊脸,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便算是默认了。 三娘扶额叹口气道:“你这脾气还真是像一个人来。也罢,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岳飞急忙道:“那既然这般,师姐可帮我一回,便向官军那里揭露陈将士一家与方腊勾结之事,否则他这里若是发作起来,一不小心被他陷了扬州,江南宋军粮草皆断,那便糟了。” 三娘微微一笑道:“看来你还是太过年轻了,你以为童贯这老狐狸会如此露出破绽不成?扬州隔着大江,所囤粮草支应前方还需过江,你要是一军主帅,会这般麻烦么?” 岳飞瞪大眼睛道:“但左右都说军需粮草皆囤扬州啊。”三娘冷笑道:“军需粮草囤积之地何等要紧,怎会传得人尽皆知?扬州这里便是童贯洒下的一个香饵,便要引得方腊军马来袭扬州。而那吕师囊也不是傻子,他也看出有诈,因此便封官许愿,拉拢这陈将士来,教他举事,以作试探。你若是参与其内,就算骗得了陈将士,后面也赚不了润州吕师囊,反而破了童贯布置,不论你功劳大小,童贯都不会饶了你的。” 岳飞瞪大眼睛,略一思索后,想来还真是如三娘说的这般,这扬州之地,越看越像是官军布下的一个诱饵,只是看这咬饵的鱼是大是小了。若是自己自以为是,当真赚了陈将士,然后破了他袭取扬州之计,童贯的部署皆被破坏,自己定然吃不了兜着走。想到此处,顿时汗流浃背。 三娘又道:“而且童贯这手一石二鸟,江南这里勾结方腊之人颇多,他也想就此将这些人引出来,那陈将士要袭取扬州,只靠他一家之力,定然不行,所以他一定会联结更多豪强,一同举事,只要他一发动,便可将这些有不臣之心的人都暴露出来,正好可以一网打尽,你要是按你自己的主意行事,才是乱了童贯大局。” 岳飞终于深深一拜道:“师姐,是小弟愚钝,看不出这布局来,险些坏了大事,多谢师姐提点。”三娘摆摆手道:“罢了,你初出茅庐,也该受些挫折才是。” 说到这里,三娘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你赚个陈将士又能如何?师姐我这里有盘大棋布局,不知你可愿意去做枚棋子?”岳飞道:“还请师姐言明。” 三娘缓缓说道:“赚个陈将士,无关大局,你要是有胆量,就直入虎穴,去方腊身边做个无间,那才是真正关乎大局。”岳飞、牛皋闻言皆是大吃一惊,岳飞道:“去方腊身边卧底?” 三娘颔首道:“正是,那方腊起兵一年,已经建号立国,但也就是占了几处州县之地,麾下所用之人也只是他那拜火教众,人才十分有限。你若是能入到方腊身边,投他麾下,稍稍显露些武艺兵法,你又是这般人才,他定然会重用你。待得宋军与方腊僵持之时,你能掌握了兵权,便趁势反戈一击,定然能一举定乾坤,岂不是胜过你赚十个陈将士么?” 岳飞心头大动,沉思想来,若是自己去了方腊那里,将来反戈一击,定然是定鼎乾坤之功,当下恭恭敬敬的一礼道:“还请师姐教我。” 三娘嗯了一声问道:“要想成事,那我问你,你与那方腊麾下军将对阵时,可曾露了真面目?”岳飞尚未答话,牛皋抢着道:“俺家兄长每次出战都是铁面具护面,未曾露出过真容。” 三娘嗯了一声道:“那这就好办了,你此去便改换姓名,此前在阵前用过的武艺皆不可再用,先教人不能认出你来。”顿了顿后三娘道:“我这里也派了两个人前去方腊那里卧底,待我联络上两个后,我会教他两个同你一道前去。” 岳飞问道:“不知是哪两位好汉?”三娘道:“一个便是黑旋风李逵,一个便是浪子燕青。”岳飞闻言大喜道:“多谢师姐,只是眼下我们该当如何?” 三娘道:“先委屈你两个在此地逗留,稍后我会撺掇陈将士联络那些有反骨之人尽去袭取扬州,好成童贯之计,随后再放你两个出来。只是你要去做卧底,还需得你的上官宗泽允可。”岳飞道:“相公那里我自会去说,一切便听师姐吩咐。” 三娘笑了笑,将那软骨散解药教两个服下后,便吩咐孙二娘在此处照料,又自贴了胡须,束好发冠,自与丽卿前去撺掇那陈将士去了。 出到密室外,丽卿皱眉道:“我怎么听着像是你要坑你这位师弟?”三娘似笑非笑道:“有吗?他急于立功,我给他指条明路啊。” 丽卿哼了一声道:“你这人一肚子坏水,算计人六亲不认,你到底打什么主意?”三娘淡淡说道:“岳飞这小子,脑子里就是一股死忠朝廷之心,也是六亲不认,我算计他又怎么了?” 跟着三娘坏笑道:“你说,就算将来他卧底立了大功,剿灭了方腊,但他曾今做过反贼朝廷大官的事,是否会成为永远的污点,这样的人,你说宋廷会肯重用么?” 听了这话,丽卿呆了半晌才叹道:“你这人真是,坏到家了,这样你算是断了你师弟的仕途之路啊。”三娘眨眨眼无辜的道:“没啊,我那里随时欢迎他前去。” 丽卿白了她一眼道:“你坏死了,就是一心想把他收到麾下。对了,那扬州你是如何看出来,是童贯布下的局?”三娘吐吐舌头道:“我是骗人的,我也才到这里,也未曾得密探消息,如何能得知这许多事情?” 丽卿好气又好笑道:“你这人啊,真是十句话九句不真。”三娘笑道:“对我真心的人,我就说真话,对我假意的人,我就说假话。” 顿了顿三娘道:“扬州之事,我也只是推测,但想扬州囤积军需粮草不是不可,但你没注意到么?左近船只皆在江左,若是要运送粮草,起码北岸也该留些水师吧,再者宋军都屯驻润州城外许久,就不能将屯粮大营般过江去吗?为何还要留在扬州这里?” 丽卿道:“说的也是。”三娘又道:“再者,童贯这厮虽然愚蠢,不会相出这般计策来,但他手下有一个闻焕章,听闻此人便在童贯军中,为他出谋划策,因此我便推测这扬州诱饵之计,便是闻焕章的主意。” 丽卿笑道:“要是你猜错了呢?”三娘一摊手道:“那可不关我事,就怪童贯和闻焕章自己笨,想不到这种计策吧。两个字送他们,活该!” 丽卿憋不住笑骂道:“你这人真是坏透了。”三娘看左右无人,轻轻捏了捏丽卿****,低声道:“还有更坏的。”丽卿红了脸,怒道:“整日没个正形,快走,办正事要紧。”两女自去见那陈将士。 却说那陈将士召集庄丁准备,又担心宋军忽然前来拿他,因此一直如惊弓之鸟,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手下都整备齐当,集齐了千余壮丁,都披挂了,陈将士方才稍稍安心。 方才整束停当,便闻庞江军回来,当即请见。三娘与丽卿见得陈将士后,三娘便道:“相公安心,那两个只想来赚相公,立下大功,因此还不曾向宋军通禀。” 闻言陈将士父子三个都松了口气,陈将士问道:“那以庞江军之意,眼下我等该如何?”三娘假作沉思片刻后才道:“既然吕枢密有书信在此,书信不假,那我等便按书信之计行事,还请相公联络左近豪强人马,一同举事,派遣细作潜入扬州,一同发作,便可拿下扬州,为方大王张目,教宋军首尾不能相顾,便是定国第一大功。” 陈将士大喜,与两个儿子商议后,便按三娘之话行事,两个儿子自去联络左近豪强。次日两子都回来,言道:“已经联络生死之交的豪强三家,共有兵马五千余人,约定后天一同举事。” 三娘大喜道:“我愿带领一应细作一同潜入扬州,后天半夜,只看扬州城头灯火为号,若是三盏红灯,相公自管提兵入城!”陈将士大喜,便赏赐三娘一应金银,教取酒盅对饮了,三娘又道:“将那两个宋军细作提来,以为指路的。”陈将士便命人将岳飞两个带来,交予三娘。三娘带了丽卿、孙二娘、岳飞、牛皋,自去了扬州。(未完待续。) 第六章无间内应计苦肉双簧演来无破绽 到了扬州城外,只因润州大战,扬州这里戒备也甚是严密,但也只是外紧内松而已,守备扬州的地方厢军盘查虽严,但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十几两银子散出去,三娘一行人便顺利入城了。 见得三娘贿赂守门士卒,岳飞甚是不悦,正想去和几个守门士卒理论,却被三娘拉了过去。到了城内,岳飞怒道:“师姐,为何拦我?”三娘扶额道:“好不容易混进来了,你想怎样?” 岳飞气道:“这些守卒不安本分,只顾敛财,若是方腊贼兵当真花钱买通,混了进来,如何了得?”三娘叹口气道:“师弟啊,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要让下面守卒守规矩,首先就得让他们的上官守规矩,只要童贯这些奸臣当道一天,这种吏治腐坏的局面便不会得改,你去和他们一干小卒理论什么呢?摆出你偏将身份教训他们么?他们是你该管的么?” 岳飞听了默然无语半晌,三娘笑道:“待有机会,你去我治下山东路看看,我那里吏治如何,再想想该如何治理地方便明白其中道理了。现在你只是武将,便该先考量如何用武。”岳飞应了,牛皋却笑道:“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俺家兄长也只有扈宣抚使能镇得住。”岳飞瞪了牛皋一眼,众人皆是笑了。 到得城内,寻家不起眼客店住下,三娘便与丽卿出去打探消息,岳飞偏要跟去,三娘只得应了,但嘱咐道:“万事听我吩咐,不可丝毫造次。”岳飞应了。 当下三娘带着岳飞、丽卿出了客店,循着白莲教记号寻到一处白莲教众落脚之地,却是一间药铺,三娘上前对了切口,便问可有燕青、李逵两个消息。那药铺掌柜道:“两位头领昨日刚来过,燕头领差人送了封信函飞鸽传书回济州去了。” 三娘哦了一声,要来信函底稿看了,原来上面写了在泰山脚下如何打了任原之事,并言那庞万春不怀好意,他燕青准备看准机会,便带李逵抽身离去,还请主公多加留意云云。 三娘看了微微一笑,看来让燕青前来是对了,这燕小乙聪明机警,便能看出这庞万春的打算,不枉她信任一场。随后问了药铺老板,燕青等人落脚之处,便出了药铺来。 岳飞与丽卿两个在药铺外等候,岳飞问道:“师姐,此间何地?”三娘笑道:“等你到了我那里,便说与你知。”岳飞为之气夺,只道:“师姐还是小女儿家脾气。”三娘闻言,杏眼圆睁怒道:“你信不信我去你上司宗泽那里告你一状,说你不尊上官,我是宣抚使,你只是一个小校偏将,信不信我能让宗泽打你军棍?” 岳飞吓得缩了缩头,差点都忘了师姐还是宣抚使的官位,她真要以官威压人,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当下岳飞只得赔礼,三娘哼一声道:“罢了,今后要是再目无尊长,胡言乱语,定叫你吃点苦头。” 丽卿却在一旁笑道:“好大的师姐派头。”三娘瞪她一眼道:“我这教师弟呢,你少插嘴。”说罢三娘低声道:“探得消息,燕青与真的庞万春兄妹便在扬州城内。” 岳飞闻言喜道:“那我这便去知会扬州官府,派遣人手拿人。”三娘皱眉道:“你就不能好好想想对策再行事么?只拿了一个庞万春有什么好处?” 岳飞略一思索道:“师姐的意思是,让我借着机会与庞万春结交,然后便能顺利打入方腊国内?”三娘赞道:“不愧是岳武穆,一点就透。”岳飞皱眉道:“什么岳武穆?”三娘吐吐舌头道:“说错了,是岳师弟。” 当下三娘便与岳飞、丽卿低声商议道:“既然吕师囊那里要陈将士袭取扬州,童贯做好了圈套,那我们便将计就计,联络上庞万春,然后拉着他一同行事,只要扬州城内童贯布下的伏军一起,你可趁乱救了庞万春,这样他自然信你。”岳飞连连措手道:“师姐这个计策真是好。” 三娘沉吟道:“稍后你与牛皋出手救人的时候,我会帮手,但最好不要显露出与我等相识,若是方腊知晓你是我师弟,便还是会防备你一手。”岳飞应了,当下三人商议了之后,岳飞便先回客店与牛皋准备,三娘与丽卿自去寻燕青。 到得燕青等人下榻的客店,四人正在店内商议,忽然见到三娘到来,李逵、燕青都是大喜,庞万春兄妹对望一眼,庞万春暗自得意,果然拉了李逵前来,这扈泊主还是重兄弟情义,便巴巴的跟了来。 寒暄几句后,三娘与丽卿便在屋内坐定,燕青动问道:“主公何以至此?”三娘假作恼怒道:“你们在泰山脚下闹出这么大乱子来,兖州的公文都到了济州,直说我这里下属勾结方腊教众闹事!”跟着狠狠瞪了李逵一眼道:“就你那模样,黑面神一个,山东左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让我如何向朝廷交代?” 李逵嘟囔一句道:“交代什么,不如反了。”三娘大怒,指着李逵喝道:“你这厮,只顾自己一时痛快,全然不顾山东一路军民安危,要是战端再起,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 李逵也不敢出声,只望向燕青,燕青也不敢开口,倒是庞万春起身拜道:“泊主息怒,泰山打擂,乃是小人主意,只是未曾想得做公的认出来,到教泊主为难,小人这里赔罪了。” 当下庞氏兄妹一起拜倒赔罪,三娘哼了一声道:“不必你们两个赔罪,脚在他们身上,他们两个不去,谁能拦得住?!”说罢从衣袖里取出一份文书来,向李逵、燕青两个道:“这里是我济州府公文,已经回禀宋廷,你两个已经被我镇守府褫夺官位,山东路上都下海捕文书,缉拿你们两个。念在你两个兄弟一场,今日特来相告,不可再回山东路去了!” 闻言,燕青与李逵皆是大惊失色,李逵更是跳将起来:“嫂嫂,你是要赶铁牛走?”三娘面色肃穆,重重颔首道:“正是,此前我就说过,我等已经受了招安,治理一方,便不再是梁山的草寇,而是一方百姓的父母官。一旦犯了国法,定要有个交代!罢了你们的官,便是给朝廷一个交代。” 说到这里,三娘眼眶一红,微微抽泣道:“铁牛,我也舍不得让你们两个走,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现在是山东路宣抚使,一言一行皆不能再由着性子来,得为山东路军民百姓都做打算。你、你……”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李逵急了,跪在地上道:“嫂嫂,别赶铁牛走,俺们闹了泰山,你只管绑了铁牛去治罪便是了,要死也是死在梁山,铁牛无处可去了啊。” 庞秋霞看不过去,哀求道:“泊主,那宋廷如此可恨,不如便反了他来,你我两处联手,何惧如此?”三娘哼一声道:“我山东路军民久经战火,尚在修养声息,岂可为了两个人,再与朝廷开战?” 庞秋霞呆了一呆,最后拉起李逵怒道:“李大哥,不要求这女人,你跟我去江南,在咱们那里,也一般的做官,逍遥快活。”李逵放声大哭,挣脱庞秋霞,依旧跪在地上,三娘却不再看他一眼,燕青跪在地上,却皱眉沉思,三娘扶起燕青,只道一声:“我今晚便走,去哪里,都自己保重,江湖从此不见。”说罢扭头便走,也不理会李逵杀猪般的嚎啕大哭。 来到店外,丽卿追上三娘,皱眉道:“你这又是演的什么戏码?”三娘淡淡的道:“便是一出苦肉计,今夜便等燕青前来。”丽卿哦了一声道:“你这是要燕青两个去方腊那里卧底啊。”三娘笑着掐了掐丽卿腰肢道:“还是我的小美人心里明白。”丽卿咬牙切齿,便来袭胸,三娘咯咯笑着躲过,两女一前一后笑闹而回。 果然,当夜三更,燕青一人来到三娘等人下榻客店之内,三娘将燕青引入店内,孙二娘、陈丽卿、岳飞、牛皋都在。燕青纳头便拜道:“主公,泰山之事,还请恕罪。”三娘急忙扶起道:“若是怪罪,岂会千里来寻你两个?今日只因那庞氏兄妹在侧,因此不得不演一出戏码来看。” 燕青喜道:“主公果然是要我两个潜伏方腊身边,小乙所料不差。”三娘笑道:“我就知道小乙能明白我这苦肉计,都不必说的明白。那庞氏兄妹未曾看出端倪吧。” 燕青道:“未曾看出端倪,两兄妹果然很是歉疚,直说要请我两个去方腊那里做官。”三娘颔首道:“果然不出所料,你两个此去潜伏,凶险万分,定要留心。我这里有个师弟,名唤岳飞,乃是宗泽麾下,也要去方腊那里卧底,正好与你两个一路,相互有个照应。” 当下三娘将岳飞、牛皋两个引见了,燕青大喜道:“有主公师弟这等高手在此,此去更有成算。”岳飞也道:“有小乙哥在,我两个便有了主心骨。” 三娘又将陈将士之事说了,燕青听完后沉吟道:“今夜三更已过,便约定明晚动手更好,只是官军那边不知如何知会。”三娘笑道:“此事易耳,只消我亲笔书信,飞鸽传书去润州外围大营,教人送信与闻焕章那里,便可知晓。明晚小乙你与我师弟两个这般、这般,如此、如此。”当下计议已定,末了三娘叹口气道:“只是铁牛心思直爽,这事不得不瞒着他,我对不住他。” 燕青道:“待得日后大功告成之日,铁牛自会明白的。”当下商议定后,燕青自去了。(未完待续。) 第七章香饵诱敌无遗策内应拜官如所料 却说扬州官军那里,果然如三娘所料,正是在扬州设下埋伏,以扬州军需粮草为诱饵,便要引出方腊暗藏民间的军马来。此乃闻焕章计策,只因润州那里僵持不下,因此才出了此计,但闻焕章到扬州部署妥当之后,方才察觉自己这计策有个大大的隐忧,便是他并不知晓方腊军马何时动手。 闻焕章只得安排埋伏军马轮换值守,外松内紧示人,再多派细作探马去探听消息。但却并无方腊军马异动的消息,反倒让闻焕章拿捏不定了。 这天一早,闻焕章在书房署理公务,忽闻窗外一人笑道:“闻先生别来无恙。”闻焕章听得这人声音,惊得呆了,急忙起身推窗而望,只见三娘一身劲装打扮,攀在房檐下只望着闻焕章发笑。 闻焕章惊道:“宣抚使何以至此?还这般打扮?真是出人意表。”三娘翻身落地,也不客气,便从窗口跃入屋内,拍拍手道:“若非出人意表,如何能以做得宣抚使之位?”闻焕章微微一礼道:“倒是小可以常理度之,忘了宣抚使并非寻常女子。” 三娘摆摆手笑道:“随你怎么想了,话不多说,此来是送你一件大功劳。但说之前,我先问你,你可是在扬州设下埋伏,专等方腊伏下的军马来打扬州?” 闻焕章微微一惊,但面上一闪而过,笑道:“宣抚使说笑了,岂敢拿屯粮重地冒险?”三娘哼了一声道:“与我还打哑谜,罢了,不管你有没有布置,你且听好了,今夜初更时分,便会有方腊在扬州左近伏下的军马来袭扬州,领头便是扬州左近豪强陈将士一家,你可专做准备,看得南门三盏红灯亮起,便是号令。” 闻焕章愣了一愣,尚不及细问,三娘已经越窗而出,飘然而去,只留下一律回音:“记得我里面有几个卧底兄弟都是手臂札白布的,切莫误伤了。” 闻焕章在窗边看了许久,喃喃自语道:“神龙见首不见尾,当真奇人也。嗯,她的话看来可信,今夜便安排布置动手便是。”当下闻焕章便召来扬州一众军将,细细布置了。 当夜果然初更时分,南门左近城头亮起三盏红灯,随后果然见得城内有一群人拥出,打开南门来,趁乱放起火来,而后城外伏下的军马便杀将过来。 闻焕章待得城外军马入城后,便即吩咐城内伏军尽出,四面屋顶都有弓箭手埋伏,一阵箭雨冲杀之后,城内贼兵或擒或杀,尽数剿灭,随后打开城门杀将出去,陈将士聚集起来的豪强庄丁数千之众一战而溃。 陈将士被宋军生擒活捉,两个儿子陈益、陈泰死于乱军之内,其余豪强尽皆被擒。闻焕章大喜过望,便教宋军打破几家豪强庄园,将老小尽皆擒拿,财帛都充公。一夜之间,扬州内外再无人敢倒向方腊的了。 只是阵仗之内,见得几个手绑白布之人,护着几人杀出重围,闻焕章便教军士让开一条路,放那几人离去。那几人正是燕青、李逵、岳飞、牛皋并庞氏兄妹。 原来白天岳飞与牛皋两个便寻到庞氏兄妹,岳飞托名柯引,牛皋托名白本,将出陈将士信物,将今夜要袭城之事说了,庞万春大喜,便召集了在城内的拜火教众,今夜一并举事,里应外合攻破扬州。 庞万春便邀请燕青、李逵参与其事,燕青自然答允,李逵也不知此乃三娘苦肉计,还道真的不能回梁山去了,是以闷闷不乐,燕青几次相劝后,方才答允。也正是李逵这般模样,庞氏兄妹方才深信两人真是被赶出来了。 当夜燕青、李逵、岳飞、牛皋四个便会合庞氏兄妹一同举事,在城头点灯后,便号召教众打开南门,四处举火。却不曾想城内官军早有埋伏,待得城外陈将士军马入城后,伏军四起,厮杀半夜后,起事义军大败。 见得势头不好,燕青等人拿白布裹住袖子,便拉着庞氏兄妹杀出城去,直到岸边,到了三娘安排好的小船那里,几个都上了船,方才逃过江去。 三娘、丽卿与孙二娘在左近芦苇荡内看得燕青四个护着庞万春兄妹开船逃去,丽卿叹口气道:“你伏下的棋子倒是好棋,只是我看铁牛这人性直,将来要他背反方腊,只恐左右两难。”三娘默然片刻后道:“我也看得出,庞秋霞与他互有好感,将来反目成仇,也不知道铁牛该如何。” 孙二娘却道:“没那么伤感,合则来,不合则去,江湖儿女都是快意恩仇的,铁牛和庞姑娘都是爽快人,才不会向你们说的那般不堪。” 三娘笑了笑,丽卿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三娘道:“自然是再去一趟宋军润州大营,一来去寻王进师傅,二来岳飞这里去做内应之事,我也要亲自向宗泽说个明白。嗯,待得寻回王进师傅,我们便回山东路,把左右军政大事都安排妥当,稍后我想亲自北上去看看辽国还能支撑多久,辽军要是撑不住了,金军什么时候会南下。” 丽卿皱眉道:“你要亲自去?”三娘笑道:“是啊,那杨四郎在辽国的后人,我也想亲自去会会他呢。”丽卿嗫嚅片刻才道:“也好,去见见也好,他也说常闻你大名,要想见见你呢。”说罢,三女收拾行装,自去寻了那一十八名铁卫后,便渡江望润州而去。 再说燕青、岳飞等人,驾船过了大江,润州左近皆是宋军扎住,不敢登岸,便往江南而去。庞万春要回去向方腊复命,一行人便往南而行,行至海盐县前,到海边趁船,使过越州,迤逦来到诸暨县,渡过渔浦,前到睦州界上。 把关隘将校拦住,庞万春上前出示了令牌信物,一众将士便急忙引入。守将出来接住,庞万春将燕青、李逵并化名柯引的岳飞等人都引见了。 这一路上,庞万春与岳飞多有交谈,岳飞胸中韬略尽说,庞万春惊为天人,那守将问时,便着重推荐岳飞,便告道:“这位乃是中原一秀士,能知天文地理,善会阴阳,识得六甲风云,辨别三光气色,九流三教,无所不通。乃姓柯名引,一主一仆,本欲与扬州好汉陈将士共谋扬州,奈何陈将士事败,护得我杀到这里,一心投我上国而来,别无他故。” 守将见说,留住庞万春等人接风款待,差人迳来睦州,报知右丞相祖士远、参政沈寿、佥书桓逸、元帅谭高,四个跟前禀了。便使人接取庞万春等至睦州相见,各叙礼罢,庞万春复命已了。祖士远闻得那扈三娘不远结盟,嗟叹不已,但见庞万春引了几筹好汉来投,却是欣喜万分。 特别是那岳飞谈吐不凡,耸动那四个,更兼岳飞年轻英俊,一表非俗,那里坦然不疑。右丞相祖士远大喜,便叫佥书桓逸,引庞万春、燕青、岳飞等人去清溪大内朝觐。 原来睦州、歙州,方腊都有行宫大殿,内却有五府六部总制在清溪县帮源洞中。且说庞万春、岳飞、燕青跟随桓逸,来到清溪帝都,先来参见左丞相娄敏中。 庞万春一般的先回复了使命,娄敏中亦是叹息不已,但见岳飞高谈阔论,一片言语,韬略万千,那燕青也是机巧百变,都是人才难得,娄敏中大喜,就留在相府管待。 看了岳飞、燕青出言不俗,知书通礼,先自有八分欢喜。这娄敏中原是清溪县教学的先生,虽有些文章,苦不甚高,被岳飞这一段话,说得他大喜。 过了一迄,次日早朝,等候方腊升殿,内列着侍御、嫔妃、彩女,外列九卿四相、文武两班、殿前武士,金瓜长随侍从。当有左丞相娄敏中引庞万春上殿复命,将梁山不愿结盟之事说了。 方腊闻言怒道:“这梁山草寇不愿结盟,早晚败了宋军,席卷天下之时,教她好看!”随后娄敏中又出班启奏:“此趟虽未能结盟成功,但庞江军那里结识了四筹好汉来,都是一等一的人才。数内更有一位年轻英俊贤士,姓柯名引,文武兼资,智勇足备,善识天文地理,能辨六甲风云,贯通天地气色,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不通达。还有梁山弃将燕青、李逵并柯引仆人,一共四位,都是一时豪杰。望陛下天子气而来,现在朝门外,伺候我主传宣,意欲投奔我国。” 方腊闻言大喜道:“既有贤士到来,便令白衣朝见。”各门大使传宣,引岳飞、燕青四个到于殿下。拜舞起居,山呼万岁已毕,宣入前。方腊看见岳飞一表非俗,有天将神兵气象,先有八分喜气。 方腊问道:“几位都是一时豪杰,何以来投我国?”岳飞奏道:“臣柯引贱居中原,父母双亡,只身学业,传先贤之秘诀,授祖师之玄文。近日夜观干象,见帝星明朗,正照东吴。因此不辞千里之劳,望气而来。特至江南,又见一缕五色天子之气,起自睦州。今得瞻天子圣颜,抱龙凤之姿,挺天日之表,正应此气。臣不胜欣幸之至!”言讫再拜,礼数周到。 方腊道:“寡人虽有东南地土之分,近被宋军围困,侵夺城池,将近吾地,如之奈何?”岳飞奏道:“臣闻古人有言:得之易,失之易;得之难,失之难。今陛下东南之境,开基以来,席卷长驱,得了许多州郡。今虽被宋军侵了数处,不久气运复归于圣上。陛下非止江南之境,他日中原社稷,亦属陛下。” 方腊见此等言语,心中大喜,又问了燕青等三个,燕青对答如流,李逵、牛皋性情中人,都是方腊喜欢的。便敕赐锦墩命坐,管待御宴,加封岳飞为中书侍郎,燕青为车骑将军,李逵为步军虎威将军,牛皋为马军先锋骁将。(未完待续。) 第八章英雄难过美人关韶华冲龄赚江山 却说岳飞四个在方腊处拜得官位后,都分拔府邸居住,岳飞心头大喜,暗想:“这方腊伪国之内果然无甚人才,我这等白身之人初来,稍露胸中才华,便得封如此官位,将来掌了兵权,破贼易矣。” 当日辞出宫后,娄敏中、庞万春兄妹等皆宴请四个,岳飞四个欣然赴宴,只几天功夫便将方腊朝中重要人物都结识了。这天庞万春兄妹又在自家府邸宴请四个,便在后院葡萄架下摆了酒筵。 四个落座后,庞氏兄妹相陪,说些武艺阵仗之事,岳飞、燕青皆是胸中有韬略之人,说得庞万春兄妹皆是心折不已。少时,都吃得饱醉了,却唯独李逵一个喝得酩酊大醉,醉倒在亭内,口中只大声道:“阿嫂,你将铁牛赶了出来,好不狠心!俺在这里却不快活!” 燕青听了急忙道:“铁牛乃忠义之人,心直口快,庞江军莫怪。”庞万春听了叹口气道:“我也知道李将军乃性情中人,忠义之士,若是他方来我们这里,便忘了旧主,庞某也不屑与他结交了。只是此等话,我这里听了便罢,若是娄丞相那里听去了,只恐不妥。” 燕青连忙应了,庞万春吩咐道:“便请李将军厢房内安歇。”燕青轻叹一声道:“铁牛兄弟这些天去其他同僚那里赴宴,都不会如此的,只是到了庞将军这里方才如此失态,便当庞将军兄妹乃是知己啊。”庞万春听了,心内暗暗点头。 当下几个仆役上前来搀扶李逵,庞秋霞见了,心头颇为不忍,便道:“李大哥喝醉了,我去照料一回。”庞万春也不阻拦,庞秋霞自去了,几个又接着吃酒说乐。 正吃喝畅快时,宫中有内侍前来传召,直说方腊要见岳飞与燕青两个。当下岳飞两个只得在庞万春那里讨了碗醒酒汤喝了,稍作梳洗,换了官服便与内侍入帮源洞去见方腊。 在帮源洞内,见得方腊后,方腊又细问了岳飞、燕青两个韬略,都对答如流,方腊大喜,便要见识两个武艺。便在宫中校场,两个各自施展武艺,岳飞那一手枪法无双无对,燕青枪棒精熟,箭弩善射,都看了喝彩。 更难得两个都是英俊风流人物,宫中人等看了皆喝彩不迭。便有方腊长女,方腊举旗僭号后,便封为金芝公主的,也在宫闱帘幔后偷看两个许久,见得两个如此人物,心下暗喜。 演武之后,方腊赐两个骏马、铠甲,又赏赐留宫内饮宴,岳飞、燕青两个便在宫内饮宴,直至初更方才离宫回府。两个去后,方腊自转到偏殿内,那金芝公主在那里看了多时,便问那公主道:“我儿可曾看清?”金芝公主垂首羞道:“两位皆是青年才彦,不可多得的人才。” 方腊道:“我儿说的不错,可叹我这国中,自起事之初,来投人多,自打那赵官家老儿下了罪己诏,罢了朱勔,除了花石纲之后,渐渐便无人来投了。难得这两位却是雪中送炭而来,更兼两个文韬武略都是不俗,因此为父要着意笼络,也有千金买马骨之意。我儿如今年岁及笄,且看那两个中意谁人来,为父自做主,将你许配与他。一则为我儿寻个好夫婿,完终身大事,二则替为父招个好驸马,以作帮手。” 金芝公主羞不可仰,半晌才低声道:“愿为父王分忧。”方腊笑了笑道:“那好,不知我儿看中哪一个来?是哪柯引还是云壁?” 金芝公主揪着衣角,半晌后才道:“只看那柯引,年岁尚青,武艺韬略也在那云壁之上,儿臣中意此人。”方腊一拍手笑道:“便与为父想到一处去了,待明日便下旨赐婚招赘。” 次日,方腊果然下诏,教左丞相娄敏中做媒,把金芝公主招赘岳飞为驸马。方才午间,娄敏中奉了旨意,带了一众随从礼物,早到了岳飞府上。岳飞不明所以,摆香案接旨后,闻得这旨意,不免大吃一惊,期期艾艾奉召后,请娄敏中府内拜茶,转出来急命人去请燕青来商议。 过不多时,燕青到了府内,自后门入来,家人禀了岳飞,岳飞假作更衣,辞了娄敏中来到后院偏房内相见。方才见面,岳飞便叫苦道:“小乙哥,这可如何是好?”当下便将方腊招赘驸马之事说了。 听罢燕青哈哈笑道:“此事大可应了便是,你又吃什么亏了?”岳飞嗫嚅道:“俺家已经娶了一门亲事在家中,如何能再入赘?”燕青哑然失笑道:“你乃大宋将官,到此乃是无间卧底,事成之后,那女子如衣如缕般去了便是,她也是大宋之敌,难道你还真把这门亲事当真不成?” 岳飞恍然,但还是有些犹疑道:“只是那公主一介女流之辈,并无过犯,欺瞒一个女子,于心不忍,并非君子所为。”燕青笑道:“她乃方腊长女,伪国公主,这等身份已经是大罪。待你扑灭方腊之时,也是一般的死罪难逃。更何况并非是你主动求婚,而是她看上了你来,并非你存心欺瞒。” 岳飞还是为难道:“但我来此,乃是为了剿平方腊,委身于这伪公主,只恐玷污了清白之躯。”燕青正色道:“为国为民,一己残躯皆可舍去,命都可以不要,何况区区清白之名乎?”闻得此言,岳飞起身肃然道:“小乙哥教训的是,我知道该如何行事了。”岳飞打定主意后,自转回厅前,与娄敏中商议婚事,都定下后,娄敏中自回宫复命。 旬月之后,备齐三书六礼,挑选良辰吉日后,方腊便赐下驸马府邸,令左丞相娄敏中做媒,把金芝公主招赘岳飞为驸马,封官主爵都尉。举国欢庆三日,以示隆重,提振人心。 大婚当晚,岳飞假作酒醉,到了房内后,只顾酣睡,金芝公主见了,心头疼惜,衣不解带,亲自将茶汤照料,一宿未眠。到了夜半三更时,岳飞实在过意不去,便假作醒转来,金芝公主见得欣喜非常,奉上醒酒汤道:“你醒了?” 岳飞此时方才看到那金芝公主容颜,真是二八佳人俏姿容,梨花粉黛百花羞。灯火下,那金芝公主含笑关切的模样,到让岳飞一时间很魂颠倒起来。接过醒酒汤喝了,岳飞谦道:“新婚之夜,多谢公主照料我这蠢钝之人。” 金芝公主抿嘴笑道:“服侍自家夫君,何劳言谢?再者,我家夫君也不是什么蠢钝之人,那日见得你的文韬武略,我方敏有幸嫁的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心中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到这里,低下头去,俏脸微红道:“我闺名是个敏字,单说与你一个人听了。” 岳飞心头有愧,又见这公主毫无架子,悉心照料半夜,更是心头不安,此时再见她小女儿神态流露,岳飞又是年少血气方刚之时,心头怜爱之心大起,哪里还忍得住,当下忍不住将金芝公主搂入怀中。金芝公主羞不可仰,嘤咛一声,软在怀中。正是鸾凤花烛之夜,几番风情岂能细说? 自从岳飞与公主成亲之后,更得方腊信任,每日得近方腊,无非用些燕青教的阿谀美言谄佞,以取其事。出入宫殿,更是来去自如,都知内外备细。方腊但有军情重事,便宣岳飞至内宫计议。 自此岳飞未经三月,方腊及内外官僚,无一人不喜岳飞。次后,方腊见岳飞署事公平,几次召见公主与驸马两个,又见两个如胶似膝,琴瑟和谐,更是心头欢喜。 岳飞时常奏说:“那宋廷一时兵锋到来,只消陛下遣兵马良将,稳守诸处要隘,待得宋军师老兵疲,必定退兵。而后陛下复兴基业,席卷长驱,直占中原之地。” 方腊道:“寡人手下爱将石宝,常言若是吴中之地不可守,当弃之别走,另寻兴旺之地,驸马之言与他相左。”这石宝乃是方腊大太子方天定麾下四大元帅之首,拜火教中四大法王第一人,使一口劈风刀,又善用流星锤,文韬武略堪称方腊国中翘楚的人物。 岳飞闻言大惊,若是方腊听了那石宝之言,集中兵马跳出宋军包围,成流寇之势,那便是流毒天下了,急忙又奏道:“臣夜观天象,那宋廷气数将尽,不出数年,必有大变,到时便是我国中兴之时。如今陛下已经建都立号,若是轻弃国都,则人心离散,不复能聚。再者便是弃走他地,便无立足之地,四处行军,地利皆失,更是凶险万分,弃之别走这一策,万不可用。” 那方腊其实也舍不得这一番辛苦基业,听了大喜,当下道:“还是驸马所言透彻,只是如今润州之围甚紧,城内钱粮只能支应半年,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若再不得打通道路,送粮入城,只恐城破。” 岳飞道:“吕枢密善守,那元帅石宝善攻,可遣石宝为主帅,提大军前去解围。”岳飞此言乃是想教方腊举全国之兵前去与宋军决战,润州那里宋军精锐十余万之多,方腊之兵如何是敌手?就怕他层层死守不出,因此出此计策。 方腊闻言大喜,便即命南离大将军元帅石宝为帅,点国内精兵五万前去解围,但让岳飞没想到的是,这石宝居然胜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耆宿故忠方可欺恩师有义未相瞒 先不说岳飞那里如何内应,单说三娘一行渡江后,不一日便到了润州宋军大营外。沿途早已经遇得宋军探马,三娘吩咐一名铁卫上前亮明身份,直说是山东路派来送信的军将路过,有紧急军情要禀报宗泽,便问了宗泽大营所在,迤逦而来。 到了宗泽大营外,便有守营军士拦住,三娘上前亮明身份,出示了关防印信后,守营军士大惊,急忙请进,又派人飞入营内通禀宗泽去了。 少时,营内飞出数骑马军来,为首一员六旬老将,须发皆白,来到面前,只见他面容通红,虽须发皆白,但却精神矍铄,虽是文人出身,但举手投足见,却有股统领军马的气势。这老将下马后便即见礼,口中呵呵笑道:“巾帼三娘子,山东女宣抚,下官宗泽,今日得见,真是三身有幸。” 三娘急忙也上前回礼,口中笑道:“老大人这是折煞晚辈了,当年我随师傅周侗在京师的时候,还曾今见过老大人的。”宗泽似有恍然,哦了一声道:“当年跟在周侗身边的女童原来便是你啊,当时真是看走眼了。”原来当年周侗在京城时,常与宗泽等相交,三娘小时便见过宗泽一回,但那是年齿尚幼,宗泽对她印象不深。 后来宗泽也听闻过三娘事迹,也知道她是周侗徒弟,但却怎么也没和当年躲在周侗身后偷看自己的那小女孩关联起来。这时说起来,都是故人交情,寒暄几句后,宗泽便引三娘三位进自己帅帐说话,其余十八铁卫自有军士引到偏帐款待。 在帅帐内都坐定了,宗泽吩咐茶水招待,饮了一回后,宗泽动问道:“听闻三娘你得了朝廷招安,开藩镇山东一路,原来京东一路都归你管辖,必然军政事务繁忙,却何以到了我这里?” 三娘道:“听闻我那师弟岳飞在老将军这里,便来寻他。”宗泽哦了一声道:“这可不巧了,我吩咐他与牛皋两个前去哨探,多日未归。”三娘道:“已经在路上遇得。” 当下三娘便将如何与岳飞、牛皋相遇,最后一直说到岳飞已经与庞万春南下,去方腊国中做内应之事都说了。宗泽惊道:“当中这般曲折,真是出人意料。” 三娘起身告罪道:“只因事急从权,只得先命我师弟前去内应,此刻禀明老将军,万望赎罪。”宗泽摆摆手,叹口气道:“他在我麾下原本就是屈才了,一则我本就是童贯不喜之人,麾下将士皆难得升迁。二来童贯也探听明白,岳飞乃是你的师弟,因此更加忌惮防范,在这军前也难以立功。嗯,倒不如去方腊那里内应一回,也算能一展所长。” 说到这里顿了顿,宗泽皱眉道:“只是此去内应,太过凶险,一不小心暴露行藏,便是杀身之祸。”三娘道:“他立志精忠报国,些许凶险又算得了什么?” 宗泽颔首道:“说的也是。但他此去内应,若是做过方腊伪官,将来即便立下大功,朝廷但有任用时,只恐小人背后中伤,便难免受到猜忌。” 三娘心头暗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眼便看出岳飞去内应将来仕途上伏下一个极大的隐患。”当下肃穆道:“此事我问过他了,我师弟说,若是能内应成功,朝廷便可少战死些军士,少花些钱粮,吴中百姓也可少受些苦楚,这般算来,他一人的仕途,又何必计较?有些事再难,总也要有人去做的。” 宗泽闻言,竖起大拇指赞道:“好个精忠岳飞!”三娘又道:“老将军大可放心,我那里也派了两员干将同他一起去,便是燕青与李逵两个,稍后内应得来的消息,皆回由两人传来,我会派人直接送到老将军这里。” 宗泽大喜,起身一礼道:“这般一来,便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宗泽这里多谢三娘了。”三娘急忙回礼道:“老将军无需多礼,我现为朝廷官吏,自该为朝廷出力的。” 宗泽呵呵笑了一回,三娘又与他商议定了如何传递消息,此事便算定下了,朝廷那边,岳飞内应之事,自有宗泽前去禀明。 都说定后,三娘又问起王进行踪,宗泽沉吟道:“锦教头王进?此人听闻也是受童贯一党排挤,如今便在后军中做个粮草押运官。” 三娘闻言皱眉道:“此前我曾请宿太尉周旋,调我师父王进到山东路去任职,却不知为何师父他去愿前去,却宁可在西军中受人排挤?”宗泽摇摇头道:“这便要去问个明白了,但老夫想来,许是那王进拉不下面子,去投奔自己徒儿吧。” 三娘心想:“我师父脸皮可厚着呢,当年赖在史进庄上大半年都不曾走,定是还有什么顾虑,也罢当面与师父见面后,问个明白便是了。”当下三娘问明王进后军大营所在,宗泽道:“那里是粮草重地,即便你是朝廷藩镇官吏,没有童贯手令也是进不去的,不若我差人去请王进出营来相会,你在营外与他会面便是了。” 三娘谢了宗泽,宗泽便命麾下提调官陪着三娘一行人,前去后军大营寻那王进,三娘拜别宗泽后,一行人便即上路,望后军大营而来。 原来宋军后军大营设在金山寺脚下,到了左近后,三娘一行人便在金山寺等候,那提调官凭着官符印信自去营内寻那王进。三娘在金山寺一看,那宋军后军大营延绵十余里,果然建了许多屯粮仓禀。 一旁陈丽卿看了道:“原来你猜对了,宋军果然将军需粮草都搬过江来,便囤到这金山来了,扬州那里就是个圈套。”三娘看了这里后,却皱眉道:“这闻焕章虽是智计多端,但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这宋军屯粮的金山大营背靠大江,陆上防卫倒是严密了,但水路就防备不严。若是方腊军中有能人,探得此处破绽,遣一支军马从水路偷袭,火烧了这里,宋军断了军需粮草,非得退兵不可。” 陈丽卿奇道:“水路上,宋军都将左近大小船只都拘刷了去,方腊军中哪里还有船只来此处?再者宋军大江之上还有水军游弋,也不可能从水路前来。” 三娘叹口气道:“宋军将军需大营放在这里,却将水军大营放在瓜州,如此乃是兵家大忌。真要从水路偷袭宋军,办法总会有的,你看着吧,若是方腊遣一员良将前来解围润州,若是发现此处破绽的话,宋军必败。” 丽卿哦了一声道:“那我们要不要提醒闻焕章一下?”三娘瘪瘪嘴道:“为何要提醒?我还巴不得润州这里解围,宋军退兵,这样就能再僵持半年。润州不下,宋军就无法对方腊继续用兵。” 闲话半天功夫,便在日头偏西之时,方才见得那提调官引着王进到来。三娘见了大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迎,只见王进多年不见,两鬓已经有风霜之色,但人还算精神。 见得三娘,王进也是满脸喜色,扶起行礼的三娘后笑道:“如今你是一路宣抚使,官位比我高,可不能如此行礼。”三娘吃吃笑道:“师父你好大的酸味,一来便寒酸你徒儿,正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对你行礼,天经地义。” 王进呵呵笑了笑,那提调官拜辞去了,三娘便请王进在金山寺下一家茶寮内坐定。唤来茶博士看茶后,三娘皱眉道:“师父,为何我请宿太尉保奏,调你去山东路任事,你却不来?” 王进叹口气道:“你有所不知,我也想去的,只是在军中久了,你也知晓的,都有一帮兄弟跟着你出生入死,如今我一个人去了,一众兄弟却是舍弃不下。” 三娘啊了一声,她想了许多王进不去的理由,却唯独没想过这个。王进道:“还记得当年几次与夏军恶战,都赖左右兄弟周全,兵凶战危之下,方才能存命至今,手足情谊,岂能轻易割舍?” 三娘缓缓点头道:“我有些明白了,如今师父连同你麾下军马调到后军来看守粮草,如此屈就,你都不肯离去,便是舍不得一干老兄弟。” 王进点头道:“正是,原来跟我的暖泉寨老兄弟都在,如今好了,调来看守粮草,也不必去阵前拼命,一众老兄弟也还乐意,我也不求什么立功升迁,但求大家伙平平安安的能活着回去便好了。” 三娘沉默片刻后道:“那此刻我请你随我去山东路,你也是不肯的了。”王进点头道:“正是,只能等到剿平方腊后,西军都回乡了,我安排好厚,方才能走。只有这般,走得才心里舒坦啊。” 三娘轻轻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来劝你了,但师父有一件事,我要说与你听。”当下三娘拉着王进到了山边,指着山脚下宋军大营布局都说了,最后三娘道:“此处隐患师父当提醒上官,早作防备。” 王进苦笑道:“此事我早就说过了,只可惜上官不以为是,直说童枢密那里自有万全之策。”三娘呆了半晌后叹口气道:“既然如此,师父万万保重,且教麾下手足也都要留心,一旦事情不对,千万要保存自己。” 王进长叹一声道:“尽人事听天命吧……”(未完待续。) 第十章扣请再三方依策结义四雄得消息 三娘与王进大醉一场,次日清早醒来,便即与王进分手,自带了陈丽卿、孙二娘并一十八名铁卫往山东而去,王进直送到江北,望着三娘坐船消失在江中,方才转回大营。 回到大营内,王进想起三娘言语,还是咬牙再次来求见上官,将三娘言语说了。王进上官乃是常德军节度使,此趟宋军北路兵马都指挥使谭稹,此人与童贯都是宦官出身。 听了王进言语之后,谭稹道:“我也是久经战阵之人,此处布局的确漏了北面水路,此前你与我说了,我便与童枢密禀报过,但童枢密只道大江之上,再无方腊义军,大可安心便是。此趟若再去说,只恐烦扰上心。” 王进再三扣请,那谭稹沉吟道:“这样吧,你那支兵马也是老军,久经战阵,我再差拔一支兵马与你,你便统领这两支兵镇守北面水路口处,但有方腊军马来袭,便只顾阻拦上岸,并警讯我这里,我便提军马来援,同时我也会通禀童枢密那里,江北瓜州水师大营也会前来救援,如此一来便可安枕无忧。” 王进听了,只得应了,便统领两支兵马前去北面水路口处扎营稳守。这一守便是三个多月,初时小心翼翼,但一直都风平浪静,方腊军马影子都不见。军报传来,都是说方腊军马只顾从陆路解围润州,而宋军围了润州,几次攻打都未凑效,便打定主意,要久困下去。王进见如此,方才放下心来,只等润州城破,便可完了这趟差事。 却说岳飞那里与方腊计议了,左丞相娄敏中等举荐了石宝前去解润州之围。燕青与岳飞商议了,燕青便自告奋勇,与李逵两个主动请缨,与石宝一道领军前去解围。方腊大喜,重赏燕青、李逵两个,命两人前去石宝帐下听用。那庞万春妹子庞秋霞却也定要跟李逵前去,方腊也笑着应了。 原来燕青与扈三娘飞鸽传信互通消息,得知方腊举动后,三娘便教燕青于军前效力,定要让宋军败退回去,这样便能让方腊军马拖住宋军。因此燕青主动请缨,前去石宝军前效力。 且说燕青带了李逵、庞秋霞并数名小校,整束停当便投苏州而去,原来石宝已从杭州出兵,前去苏州与三大王会合,因此便去那里会合。 不一日几人过了湖州,到了太湖岸边,便走水路,直过太湖去便到苏州。当下燕青、李逵、庞秋霞等人,驾起一叶扁舟,两个水手摇橹,一行人迳奔宜兴小港里去,盘旋直入太湖中来。 燕青两个站在船头,看那太湖时,果然水天空阔,万顷一碧。但见:天连远水,水接遥天。高低水影无尘,上下天光一色。双双野鹭飞来,点破碧琉璃,两两轻鸥鹭起,冲开青翡翠。春光淡荡,溶溶波皱鱼麟;夏雨滂沱,滚滚浪翻银屋。秋蟾皎洁,金蛇游走波澜;冬雪纷飞,玉蝶弥漫天地。混沌凿开元气窟,冯夷独占水晶宫。有诗为证:溶溶漾漾白鸥飞,绿净春深好染衣。南去北来人自老,夕阳常送钓船归。 行了半天,渐近吴江时,远远望见一派渔船,约有四、五十只。燕青道:“如此水色,时鱼必定鲜美。”李逵道:“小乙哥想吃鱼,便过去买它几尾便是了。”庞秋霞笑道:“还是我去,你两个都是北人,这里人路还是我熟。”燕青笑道:“一并去便是了。” 当下一迳摇到那打鱼船边,庞秋霞上前问道:“渔翁,有大鲤鱼吗?”渔人道:“你们要大鲤鱼,随我家里去卖与你。”庞秋霞皱眉,低声与燕青暗道:“却无这等道理,这渔夫只怕不怀好意。”燕青笑道:“不妨事,且去看一回。” 当下三人命小校摇着船,跟那几只鱼船去。没多时,渐渐到一个处所。看时,团团一遭,都是驼腰柳树,篱落中有二十余家。那渔人先把船来缆了,随即引燕青、李逵、庞秋霞三人上岸,到一个庄院里。 一脚入得庄门,那人咳嗽了一声,两边钻出七、八条大汉,都拿着挠钩,直过来捉人。燕青三个早有防备,顿时掣出兵刃来抵挡,李逵恼了性子,这些日子一直闷闷不乐,此时发作起来,那几个汉子被他一顿厮打,都趸在地上,挣扎不起。 正厮杀时,只见草厅上抢出四个好汉。为头那个赤须黄发,穿着领青绸衲袄;第二个瘦长短髯,穿着一领黑绿盘领木绵衫;第三个黑面长须;第四个骨脸阔腮扇圈胡须。两个都一般穿着领青衲袄子,头上各带黑蚢笠儿,各执军器抢到面前来。 为头那个喝问燕青道:“你等这三个男女,都如此好武艺,却是哪里人氏?来我这湖泊里做甚么?”燕青应道:“俺是扬州人,来这里做客,特来买鱼。”那第四个骨脸的道:“哥哥休问他,一听口音便不是吴人,定是宋军细作了,只顾捉来杀了便是。” 当下四个抢入战团来,燕青独斗两个,李逵与庞秋霞各敌一个,好一阵厮杀。都是斗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负,那四个好汉佩服燕青三个武艺,手上便都慢了。 再斗片刻,那为头的好汉喝一声且住,四个跳出圈子来,那为头好汉又问道:“你三个正是何等样人?可通个姓名,教我们知道。” 燕青笑了笑,抱拳应道:“看四位手段也是一方好汉,都是江湖义气儿女,如此待客,枉惹的好汉们耻笑!”那为头的见说了这话,便跳起来,喝命都收了兵刃,便请燕青三个屋内坐了。 为头那个纳头便拜,说道:“我等做了一世强人,不曾见你这般好武艺的义气人物!好汉,三位老兄正是何处人氏?愿闻大名姓字。” 燕青道:“眼见得你四位大哥以礼相待,必是个好汉了。便说与你,我原是梁山泊一丈青麾下浪子燕青,这位是黑旋风李逵。”那四个听罢,纳头便拜,齐齐跪道:“有眼不识泰山,却才甚是冒渎,休怪!休怪!俺四个兄弟,原旧都在绿林丛中讨衣吃饭。今来寻得这个去处,地名唤做榆柳庄,四下里都是深港,非船莫能进。俺四个只着打鱼的做眼,太湖里面寻些衣食。近来一冬,都学得些水势,因此无人敢来侵傍。俺们也久闻你梁山泊一丈青巾帼女杰大名,替天行道,招集天下好汉,并兄长大名,亦闻有个浪里白跳张顺,不想今日得遇哥哥!” 燕青道:“张顺是我弟兄,做水军头领,现在山东地面,收捕海寇。只可惜我这里犯了些事,已经离了梁山,否则引他来和你们相会,也是一桩乐事。愿求你等四位大名。” 为头那一个道:“小弟们因在绿林丛中走,都有异名,哥哥勿笑!小弟是赤须龙费保,一个是卷毛虎倪云,一个是太湖蛟卜青,一个是瘦脸熊狄成。” 燕青听说了四个姓名,大喜过望,都相互见礼了,四筹好汉吩咐备下酒席,请燕青三个入席来,都坐定了。酒过三巡,那费保动问道:“不知兄长何故离了梁山?”当下燕青便将在泰山脚下打擂之事说了,惹动官司,扈三娘不得以教他与李逵两个逃走江湖之上。又将到了江南,投了方腊之事说了。 费保等听了都唏嘘不已,费保道:“我想那扈泊主也是迫于形势,待得过个几年,风声淡了,兄长再回梁山去,定能再得接纳。”李逵闻言,大喜过望道:“此话当真?” 那倪云笑道:“铁牛哥哥,俺家兄长颇有智计,此等事上不会猜错。”费保道:“铁牛哥哥细想,你那嫂嫂一丈青如今做了朝廷藩镇首脑,若是不能严刑峻法,如何取信于民?但她又不忍伤了两位,便放两位南下,只等风声过了,两位再去相求,定能重回梁山。” 李逵大喜,这些天他都心忧于此,此时被费保点破,倒似心头一亮一般,笑呵呵的只顾大吃大喝起来。燕青见了,暗暗自责起来,暗想若是与铁牛早说了内情,只怕他也不至于忧心至此。 当下燕青又说道:“列位从此不必相疑,喜得是一家人!俺如今投了方腊麾下,要随南离大将军石宝解那润州之围,今既得遇你四位好汉,可随我去见俺家石宝元帅,都保你们做官。” 费保道:“容覆:若是我四个要做官时,方大王手下,也得个统制做了多时。所以不愿为官,只求快活。但如今哥哥开口了,要我四人帮助,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说保我做官时,其实不要。” 燕青大喜道:“既是恁地,我等只就这里结义为兄弟如何?”四个好汉见说大喜,便叫宰了一口猪、一腔羊,致酒设席,结拜燕青为兄,李逵、庞秋霞一并都结义了,自是结义兄妹几个。 七个人在榆柳庄上商议,说要助石宝解润州之围一事。燕青含糊道:“我有细作回报,直说那宋军屯粮之地皆在润州外金山脚下,那处北面却无水营水师护持,宋军水师都在瓜州驻守?”费保沉吟片刻道:“既然有此破绽,哥哥且宽心住两日,待小弟遣人前去打探通大江水路,便定计策。若是此去大江水路并无宋军把守,便可下手。”燕青大喜道:“此言极妙!”费保便唤几个渔人,先行去了,自同燕青等三个每日在庄上饮酒,等候消息。(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初冬迷雾掩进兵袭营放火烧大营 却说燕青三个在那里住了两、三日,只见打鱼的回来报道:“东北之上,通大江河道,多有官军把守,但有数条隐秘河道未曾有官军把守。”燕青奇道:“这太湖有许多河道通大江么?” 费保笑道:“哥哥北方人氏,却不知俺们这里乃江南水乡,这太湖东北两面有七十多条大小河道下泄大江,便以娄江、苏州河、春申江三条大河为主。但想来这三条大江官军必定早已经霸住,但水道纵横,他又能封住几处?” 燕青大喜道:“既有这个机会,万望兄弟们助力。”费保道:“哥哥宽心,此趟定能成功。只是我这里只能出其不意,从间隙水道突入大江,岸上还是须大军动手才是。” 燕青道:“此事在我身上,我这便赶去苏州,与石宝将军商议。”费保道:“哥哥安心,兄弟等都在这里专等。”当下燕青留下李逵与庞秋霞两个在这里联络,自己引了数名随从小校,径投苏州而去。 费保差人驾船相送,他那里水路精熟,不一日便到了苏州。燕青到了苏州,便去石宝大营求见。闻得是大王麾下亲信将校前来助阵,石宝惊喜交集,便即亲自接住燕青,寒暄几句后,便请入帅帐内坐定。 燕青初见这石宝,只见这石宝三十岁年纪上下,国字脸庞,浓眉大眼,不怒自威,唇上短髯,目光甚是凌厉。石宝却也在打量燕青,见得此燕青如此人才,也是暗暗惊心。 都坐定后,石宝引见了帐内诸将,燕青一一见礼,方才说起来由。石宝静心听完后,大喜过望,一拍桌案笑道:“大王御旨早到,我等也想解润州之围,只是苦于别无良策,因此按兵不动。今日闻得燕将军计策,如醍醐灌顶一般,此计定然可行。” 当下石宝说做便做,便即发号施令,教三军准备开拔,分三路进军,大张旗鼓掩进,以为佯兵,专引宋军注意,又挑选三千水性精熟军兵随燕青前去,并约定好,一旦燕青那里得手,放火烧了宋军金山屯粮之地后,石宝这里便挥军反击。 燕青引三千军马到了太湖边,费保那里渔夫得了消息,随即聚集二、三百只打鱼小船,一船坐十余名军兵,便一起到了庄前聚齐。 费保见得如此,略略有些惊讶道:“原想调集军马尚需时日,却不想如此快捷。”燕青赞道:“那石宝也是个好汉,当机立断,果毅非常,也不疑我,因此当天便发兵符调军。”李逵道:“那厮武艺如何?”燕青笑道:“我去搬兵,又不是去见识武艺。” 李逵挠挠头道:“稍后便要见识一番。”庞秋霞笑着拍了拍李逵肩头道:“南离大将军武艺乃我军第一人,我哥哥都不是对手。”李逵吐吐舌头道:“这般厉害?俺铁牛还是不见识好了。”众人都是笑了一回。 当下燕青三个并费保四个,一共七筹好汉,各坐一只小船,其余都是渔人与方腊军兵混杂,各藏了兵器,三百余艘小船,尽从小港出发,走太湖水道,透入大江,四散接将去。 当夜月隐星稀,那费保看了天色后道:“临近初冬,早间必有浓雾,待得大江之上雾气弥漫之时,再好下手突袭。”燕青颔首道:“若是如此,大江上便是有官军巡哨船只,便也不怕了。只是浓雾之内,只怕我军船只也会迷失方向。”费保笑道:“那水道我闭着眼也能走个几遭,哥哥不必烦忧,天明看我手段便是。”当下三百余只小船皆在水道港汊内埋伏了,这里接天一望,都是芦苇荡,莫说藏三百只小船,便是千军万马也尽可藏下。 果然待得天明,天色依旧昏暗,日头不见,江上寒风吹来,地气水汽湿混一起,浓雾便起。费保当先领路,便以江上鹧鸪叫声为号,引着三百只小船投大江而来。 周遭船只皆听费保那鹧鸪鸟叫号令,循声而进,居然未曾走失一只,而那费保精熟大江水道,虽是浓雾之内,居然走得毫无偏差,果然如他所说,便是闭着眼,也能走个几遭,教燕青大为钦佩。 那三百只船静悄悄的近了金山水面,船上渔人、方腊军兵都静声不响,只听着费保鹧鸪叫声而进,岸上宋军果然毫无察觉。待得都靠了岸后,燕青当先下船,与李逵两个戴了铁面具,换了甲衣,那三千方腊军兵都上了岸,一起摸进宋军金山屯粮大营来。 却说王进在这里守了三个月,丝毫不见南军动静,手下士卒松懈,他也只能时常巡营提醒。这天一早,他提了铁槊,照例巡营,却不想方才出帐,便见得大营内外皆是一片浓雾,十步之内方才辨得出人形来。 王进见此情形,大吃一惊,急忙召来向导问道:“这里时常这般浓雾?”那向导道:“但凡初冬时节,北风未至,但已经寒凉,寒气下降,地面水汽混合,便常有浓雾。”王进问道:“几时可散?”向导道:“一般午时,日高之时便散。” 王进听得心惊,此时具午时尚有两三个时辰,这般浓雾,若是敌军掩袭,如何能知晓?正在忧愁时,忽听营外前哨一片呼喝之声传来,跟着警讯四起,王进大惊,急忙差人前去打探消息,又命人敲响梆子,号令军士皆备战。 但梆子敲响后,宋军更乱,只因浓雾内,十步之外不能视物,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号令旗色皆不能用,只能以金鼓聚兵。待得王进亲自擂鼓,好不容易聚齐一二百人时,只听得四面喊杀声起,四面八方皆是自家败军逃回,皆哭爹喊娘道:“贼军杀来,不知凡几!” 王进大惊,只见大营内四处都鼎沸起来,正不知多少方腊军马攻入大营来,王进只得教麾下三百铁甲军垒成阵势,凝神待敌。但浓雾里,奔来的都是自家败军,跟着越来越多,三百铁甲军阵势也被冲散,跟着便见得一彪军马杀来,皆是鲜红头巾裹头,口中互相招呼,横冲直撞,追杀宋军。 铁甲军阵势被冲乱,那里是那群人敌手?王进麾下部将见势头不好,急忙护着王进往南边杀出重围去。宋军浓雾内并无准备,被杀得七零八落,各自漫散,各自逃生。 再说燕青等人杀入大营后,以呼哨为号,头上皆裹鲜红头巾以为辨识,南军又熟悉这等浓雾,因此占尽便宜。宋军虽多,但互不统属,难以抵挡,只厮杀半个时辰,便即溃散。 燕青、李逵两个领军杀透大营垓心,后面庞秋霞引五百引火军马赶到,燕青便教庞秋霞引人四处放火。一时间火头四起,热气升腾,寒气四涌,带成风势,更是风助火威,宋军逃散,更无人救火。 少时整个金山脚下,都成一片火海,宋军囤积的一应军需被服、粮草马秣皆付之一炬,待得午时浓雾散去,火势更大,三十里外都能见得那火光。 却说童贯那里,久困润州不下,这些天一直都心头忧愁,只闻焕章安慰,直说但围住城池,南军必定来救,正可围城打援,一举决战。 这天终于得探马消息,南军以南离大将军石宝为元帅,统兵五万前来解围,兵马以至秀州。童贯大喜,当即点齐军马准备南下迎敌。却不想今早军马出兵,却是雾气漫天,行军缓慢。 到得午时大雾散去,却见金山那头火焰大起,童贯与闻焕章皆是大惊失色,童贯道:“我十余万军马粮草皆在那里,若是有失,如之奈何?只得回军去救。” 当下只得催动军马回师去救,不想军马来到半途,石宝挥军从后杀来,宋军措手不及,又心慌要回师就金山,顿时阵势大乱。石宝那里却是早就趁着浓雾欺近宋军左近,待得午时,见金山火光大作,燕青那里放出狼烟为号,便知已经得手。 石宝用兵狠绝,当即号令军马四出,截击宋军。石宝麾下军马皆熟悉地利,当即杀到面前,拦头、斩腰、截尾,将宋军大队冲散,断成数节,首尾不能相顾,南军往来四处厮杀,宋军抵挡一个时辰后,便即大溃。 童贯得麾下猛将护持,杀出重围,石宝引轻骑五百紧追不舍,幸得宗泽引军马前来接应,方才得以保全。石宝见宋军有军马来接应,便引兵缓退,也不追赶,得胜回营。 回到营内,童贯计点损失,领去迎击方腊的七万军马折却大半,金山那边军需粮草尽皆焚毁。童贯暴跳如雷,问罪谭稹,那谭稹道:“皆因贼军借浓雾从江上掩袭,方才措手不及。守那处的乃是暖泉知寨王进。” 童贯大怒,便命人解王进前来治罪,却得报说,那王进与几名麾下旧将在乱军中不知所踪。童贯闻言冷笑道:“定是畏罪逃了,与我下海捕文书缉拿!”左右自去办理不提。 燕青等烧了宋军粮草后,原路退回大江之上,与费保会合,依旧退入太湖之内,宋军水师赶来时,只能在岸边望着一片火海兴叹。(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海捕追缉投山东心生怨怼抱嗟叹 燕青三个得胜后,与费保等自回太湖,费保四个不愿为官,依旧在太湖打渔,燕青重金酬谢了,便与费保等挥泪而别,三个自去秀州与石宝大军会合,仍旧与岳飞一内一外,留在方腊军中为内应不提。 却说王进那里,当天得麾下将士十余人拼死杀出重围,径直逃到金山寺内躲避,待得黄昏时,王进方才差心腹将校下山打听消息。 少时那将校归来,惶急道:“金山大营一应军需粮草已经被焚毁,那谭稹却将一应罪名都推在提辖身上,如今童贯那厮下了海捕文书,便要捉拿提辖。” 王进听了,顿时大怒,但又压下火头问道:“那其余老兄弟何在?”那将士道:“众兄弟大都逃回润州大营,折损不多。”王进叹口气道:“谭稹不听我言,如今贼兵趁大雾破营,却将罪过推在我头上!当真可恨!” 顿了顿,王进看了看周遭十余名将士,起身道:“众位兄弟,那童贯等要诿过于下,只拿我一个,便请众兄弟拿了我王进回去,料想各位罪责也可开释。” 那十余人皆是心腹,听了皆跪在地上道:“提辖且休这般言语,我等都是提辖麾下百死余生之人,若无提辖,我等焉有性命活到今日?若还要我等干出这等猪狗不如之事,岂非禽兽?” 王进闻言心下大慰,但又皱眉道:“如今我已经是待罪之身,却不知何处容身,你几个便回去好了,只说乱军中不曾见我便是,都是清白之身,不可与我同罪。” 那十余人却都是不肯起身,都道:“提辖此言差矣,当初提辖为了我等,亦不曾离去,如今我等岂能为了自家清白之身,而弃提辖?提辖今后便去落草,我等也一同跟去便是。” 王进心下感激,也拜倒在地,最后相携而起。稍定心神,王进道:“左右都无容身之所,若是去落草,又恐折损一生英明,我那女徒儿却在山东路藩镇为女宣抚,不若便去投她,将来立功,由她保奏,或能得朝廷赦免。”众将士皆道:“愿随提辖左右。” 当下商议定后,众人去了衣甲,换做寻常百姓打扮,寻机过了大江,便投山东路而去。 不一日到了济州府左近,尚未入城,王进等盘缠用尽,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一旁茶寮内走出几人来,为首一人却是朱武,只见他上前便拜道:“锦教头王进王提辖有礼,小可朱武,在此久候多时了,原来在史大郎婚宴上见过一回,可还记得?” 王进吃了一惊道:“华西朱武,岂能不识?”当下便还礼了,朱武请王进等入茶寮坐定了,不等王进询问,朱武便道:“自从王教头入了山东路境内,便有属下锦衣卫来报,我家主公便差我专来迎候提辖。” 王进又微微一惊,原来自己一行人行藏败露了,尚且不知,人家却是了如指掌,还好是自己徒儿。当下问道:“那三娘如今何在?”朱武道:“主公因有紧急事务,便去了登州,提辖安心,主公临走前,已经交代了,提辖到了山东路之后便可先安顿下,提辖等列位家眷已经差人去接,旬月后便会到山东路聚齐。” 王进等人都是惊喜交集,数内一名小将问道:“我乃寻常小校,我的家眷也能接来?”朱武笑着说道:“跟随王提辖前来的一十九位好汉,我等早已经查知备细,在列位到了山东路后不久,便即差人都去接应家眷前来,列位放心,主公言道,似列位这等不离不弃的忠义汉子,都是值得敬重的,定当照顾周全。” 王进等人心下暖意融融,再三拜谢,当下朱武引王进等人入城安顿,王进单独分拔一间府邸居住,只等接来王母便一同居住,其余将士皆安顿妥当。 当夜朱武亲自设宴款待,替王进等人接风。席间王进动问道:“不知三娘有何急事要去登州,不知我等可有效力之处?”朱武淡淡笑道:“只是些许小事,不必劳动王提辖,这些日子提辖先安心小住,待得主公归来,自有安排。”王进应了,便也不再多问,但心里却想:“三娘都亲自去了,岂会是小事?” 王进所料不错,登州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却说当日三娘等回到济州府后,黄文炳便火急前来寻三娘,直说有要事禀报。丽卿、孙二娘自回女营,三娘便在密室内单独见了黄文炳。 到了密室内,黄文炳都不急安坐,便取出几份密函来道:“主公,最近有锦衣卫密报前来,有人意图不轨。”三娘心头微微一惊,能让黄文炳如此焦急的,这意图不轨之事定然不小。 当下三娘便看了那几份密函,都是安插在梁山老人身边的锦衣卫传回的密报,上面细说了哪几个人,于什么日子,在何处见面,又说了些什么。 看完后,三娘长叹一声,闭目良久不语,过了片刻后才问道:“此事还有谁知晓?”黄文炳道:“尚且只有我一人知晓。”三娘嗯了一声道:“去请朱军师来商议。”黄文炳颔首道:“华西所部未曾参与其事,朱军师可以信任。”当下便转身离去。 少时,朱武与黄文炳都到了密室内,也不细分说,三娘教朱武看了那几份密报。看了之后,朱武大惊失色,额头冷汗直冒,口中道:“主公,此事看来只是冰山一角,幕后定有主持之人,当找出此人来。” 黄文炳道:“我已经广派人手查探,相信日内便有消息。”朱武稍稍松了口气道:“主公,此事当快刀斩乱麻,不可波及太广,否则人人自危,动摇根基。”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当年天王传位与我之时,我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或许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总以为人人都会按你所想行事,但却不然。唉,人心有多大,事便有多大啊。”顿了顿,三娘面色一寒道:“加紧查探,一有消息立时回报。朱军师,且教华西所部兵马准备,登州那里,先让李俊所部水军屯驻威海大营,不必出海操演,一旦有事,便立时杀入内河水道,其余所部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时值深秋,登州水军大营内一片安详,操演一天之后,山东路内河水师将士们都进入了梦乡,水师提督帅帐内,却还是灯火通明。 内里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个都在一处喝酒,都说些军务之事,片刻后阮小二忽然说起燕青、李逵之事,便叹口气道:“这两位兄弟也是太过委屈了,不就是闹了泰岳庙,打了个任原么?朝廷那里才来公文询问,镇守府那里便将两个官职开革了,便是半点兄弟情份也不留。” 阮小五皱眉道:“哥哥,主公不是说过了么?俺们现下已经是做官的了,凡事不能由着性子来了。”阮小七摇头道:“法理不外乎人情,李逵兄弟跟着主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当年为了主公,与宋江那厮一刀两断,如此义气,到了如今,只是犯了点小错,便赶了出去,真教俺们这些老兄弟心寒。” 阮小二又道:“还有,想那华西人等到来,都受了重用,我等梁山老兄弟反而不得重用,整天还要守这规矩,守那法度的,都不得逍遥快活。当年俺们随晁盖哥哥落草,便是想着日后无拘无束,逍遥一生,如今看来,反倒是被绑住了手脚。” 阮小七叹道:“说不定哪一天,犯了小错,我三个便也被拿下了。”阮小五皱眉劝道:“你两个莫不是吃醉了?不曾听在济州时,那训导官的言语?我等衣食皆来自百姓,要安养百姓,便要维持法度,若是我们做官的便先违了法度,却又如何治理一方?再说了,我等只管水营,江面上还没那么多规矩,尚算好了的。” 阮小七斜睨一眼,吃吃笑道:“哥哥,你可是信了那言语?我看你是最近被那整顿风气运动给弄迷糊了吧。我等三个都是草莽渔夫出生,逍遥惯了的。”阮小五怒道:“要是觉得不快活,大可挂冠去了,大不了我陪你们两个再回石碣村打渔去便了。” 阮小二道:“这倒也无不可,辞官复为百姓,便也不必这般忧愁。”说到这里,忽然帐外小校禀报道:“营外有人求见。”阮小五心情不好,喝道:“什么鸟人,夜里来见?”小校吓了一跳,只道:“来人说是故交,并未言明。” 阮小五喝道:“赶了出去,要见白天再来!”阮小二却插口道:“左右无事,倒不如请来相见,贤弟不必动怒。”当下吩咐将那人引入来见。 少时小校引了一人来到帐内,那人带了披风斗篷罩住头面,进帐后瓮声瓮气的只道:“有机密事,还请乞退左右。”阮小二心头好奇,但还是吩咐一应人等退下,只留下三兄弟单独相见。 这时那人才拿下披风斗篷,露出面容来,三阮看了后都是吃了一惊,阮小二指着那人道:“官人何以至此?”(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嗟叹抱怨但游说深宵夜醉忽来访 便在水营中军帐内,来人卸了披风斗篷后,露出面容来,赫然是小旋风柴进。三阮见得是他时,都惊得站了起来。阮小二吃吃的道:“大官人如今官职乃是山东路转运使,驻节之地该是在济州,何故至此?” 柴进微微一笑道:“多时未曾见三位,特来相会。”三阮皆不是蠢人,这柴进要来相会,何不光明正大前来,这般暗夜前来,必有不可告人之事。 当下三阮先请柴进坐了,重整杯盘后,便请柴进吃酒。酒过三巡后,阮小二方才忍不住动问道:“大官人有何话便请直说,自家老兄弟都不必藏着掖着。” 柴进叹口气道:“只是近来憋屈太甚,来寻你三个吃杯酒而已,并无他事。”阮小五哦了一声道:“大官人有何事不顺?”柴进又叹口气道:“只为燕青、李逵两位兄弟之事。” 阮小七也是应道:“我三个也正说此事,两位兄弟太不值当了。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却落得这般地步。”柴进点头道:“正是,想当年李逵兄弟不顾凶险,下那枯井救我,我柴进这辈子都记得的。” 阮小五长叹一声道:“铁牛兄弟与主公最是亲厚,燕青兄弟又是卢员外亲厚之人,主公都拉下脸来,发落了两人,我等这些人若是犯错了,也就丝毫不会顾念旧情的了。” 柴进颔首道:“正是这话,如今招安了,都做了朝廷的官,整天行事都得小心翼翼,只恐哪一天行差踏错了,便是万劫不复之境啊。” 阮小二重重一拍自己大腿道:“还是当年在梁山是逍遥快活,规矩虽然也有,但却没那么大。如今出去一趟,便连穿衣都有讲究,唯恐哪天穿错了衣裳,教人耻笑,丢了官威。这般不痛快,还真不如回石碣村去。” 阮小五劝道:“哥哥,你吃醉了。”柴进却笑道:“性情中人,此乃心里话。”顿了顿柴进又道:“此时虽然朝廷那些奸臣管不到我们头上,但想来好似高俅、童贯这些奸臣还在朝中作威作福,心头便万般恶气都来。高俅这厮,害我家叔叔,这个仇一直未曾得报,如今都招安了,只怕这辈子都无法报仇雪恨了。” 阮小七拍案而起喝道:“大官人切莫憋屈,这等事俺们三个大可做得。寻个机会,俺们三个去趟东京,专找高俅那厮,一刀结果了便是。” 阮小五皱眉斥骂道:“你这厮莫不是喝醉了?只我们三个,如何能杀到东京去?”阮小七大声道:“便点起水营兵马,驾五百战船前去便足够了!” 阮小二也皱眉道:“此事太过荒诞,不提也罢,若要出动水师,必有兵符印信不可,否则没有军粮、器械,又调不得船只,如何出兵?” 柴进也劝道:“不可为我私仇,坏了大事。”言语劝住了,阮小七闷闷的坐回去,口中道:“原来做官便是这般不快活,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柴进道:“说句心里话,我也做官憋屈太甚,时常想着能否回到梁山时候那般逍遥快活的日子去。” 阮小七哦了一声道:“大官人有何主意?”柴进笑道:“便是辞官而去,几个兄弟再占山头,重整梁山替天行道大旗,便可重过那逍遥快活的日子。” 三阮闻言皆是大惊,阮小五惊道:“大官人,如此这般岂不是背了盟誓?当年入伙之时,可都是说了,义气为先,兄弟手足之情不可弃。” 柴进叹口气道:“但如今都已经招安了,如今主公整日都教各处弄什么整顿风气运动,宣讲公义道理,全然都不顾兄弟义气了,当年盟誓却不知她又记得几分?” 说到这里,柴进站了起来道:“主公杀了石猛兄弟,虽说是石猛兄弟犯错在先,但也只是克扣了救灾钱粮而已,又不曾害得人命,就不能从轻发落么?再说燕青、李逵两位,去打那擂台,都签过生死状的,那任原便是打死了也是无由。后面闹将起来,乃是任原徒弟闹事,两位兄弟杀了些闹事之徒,何罪之有?竟然就这般被罢官赶了出去,真是教人心寒。” 阮小五眉头紧锁,见柴进只顾在那里言语挑唆,忍不住道:“大官人当真想辞官而去?”柴进重重点头道:“此念早已经有了。招安之时,想我等不少人都与朝廷一干奸臣有仇,如今招安,此仇便不能得报,柴某便有了此念。只是当时顾念兄弟情谊,便才忍下这口气来。但如今主公淡了这层兄弟情义,那便没什么再好挽留的了。” 说到这里,柴进起身,走到三阮面前道:“便在来这里之前,我便去找过王矮虎、郑天寿、杜迁、宋万几位头领,都商议过了,他们也觉着做官不快活,都答允了与我一同辞官,而后便离开山东路,另寻风水宝地开山门。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三阮闻得此言,都酒醒了一半,阮小二急忙道:“大官人,你联络了这许多人,不是背反主公么?”柴进摇头道:“我等只是辞官不做了,离开山东路后,再另开山门,又岂能算是背反主公?” 三阮一时间皆是默然,柴进只顾那里言语来说,阮小五却摇头道:“大官人,此事不可,如今主公开藩镇,造福一方百姓,正是用人之时,岂能离她而去?此事……”说到这里,阮小二却打断道:“这事儿太大,容我三个商议,大官人便先留在营内小住几日。” 柴进拱手笑道:“那便静候好音了。”说罢三阮唤来几名小军,服侍柴进自去安顿了。 柴进走后,阮小五急道:“此事不可商议,哥哥,此等大事上不可糊涂。”阮小二沉默不语,阮小七却道:“我等三个跟随晁天王上梁山,多立功劳,却不如她从扈家庄带来的李俊等人更得重用。如今李俊几个都已经是驾着大海船出海了,我等三个却还是管些内河小船。又左右都是规矩,倒还真不如辞官出走。” 阮小五皱眉道:“难道真要跟柴进去落草?我看此人野心不小,也并非可托付之人。”阮小二此时一拍手道:“我三兄弟自去辞官,却不和柴进一道便是了。这些年也多积攒下些钱财,也够我们几家花用,不如就此辞官,回到石碣村,打渔吃酒赌钱,也算逍遥下半辈子了,如何不好?” 阮小五惊得呆了,怔怔的道:“那主公那里怎么办?”阮小二叹口气道:“当年天王走后,我三个保着她坐了梁山主位,如今招安了,再无用我三个之地,辞官而去,也不另投他人,便也算是全了义气。” 阮小七鼓掌道:“正是这话,还是回石碣村打渔吃酒赌钱,来得快活。我三兄弟这些年攒下的钱财也算能逍遥下半辈子了,何必留在这里憋屈自己?” 阮小五木然无语半晌才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单独辞官便是,兄长切记,万万不可与柴进等人一道辞官。”阮小二道:“这个我省得,柴进那厮定然不怀好意。王矮虎、郑天寿、杜迁、宋万这些人都是梁山老人,当年都是宋江一伙的旧部,他拉着这些人一道辞官,分明不怀好意。嗯,当中还缺了个花荣,却不知道这花荣是何主意,或者柴进未曾找过他?” 阮小七叹口气道:“管他那么多,我三个只顾辞官便是,我们不与他们一路也就是了,想必主公也不会为难我三个。”当下商议定了,只等天明后,便去告知柴进。 当夜三个都在帐内睡了,到得五更天时分,却闻帐外小校急报道:“启禀将军,主公与公孙道长已经到了营内,稍后便至帐外。” 阮小二等三个惊得酒醒了大半,急忙起身来,尚未及穿戴好,帐外三娘那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小二、小五、小七哥,你们三个还没起身么?”话音刚落,只见三娘一身大红直衣狩服,与公孙胜两个已经进到帐内。 三个惊得呆了,胡乱穿戴好后,急忙拜倒在地。三娘急忙上前扶起,只见帐内杯盘狼藉,酒肉熏人,三个大气也不敢出。公孙胜看了笑道:“军中饮酒乃是大忌,下次要少喝些吧。” 三阮心头有愧,都是不敢抬头,皆低头应是。三娘也不嫌弃,径直走到帅位上坐了,便招呼三阮和公孙胜都入座。三阮那里敢坐,只要命人前来收拾,三娘笑道:“不必麻烦了,都坐下说话便是,我还没那么娇贵。记得当年在梁山之时,醉倒了便睡,哪里有这般讲究?” 三阮听了心头微微松了下来,回想当年在梁山聚贤堂上饮酒醉倒的一幕幕,心头暖意升起。当下都坐定了,公孙胜叹口气道:“想当年,劫生辰纲的八个人,晁天王仙逝已久,吴用这厮不提也罢,还有刘唐兄弟和白胜兄弟,这两个如今却有差事在身,未能前来,便只我们五个聚首一处,回想起来,当真是恍如隔世啊。” 听公孙胜这般说了,三阮面皮更是松了,笑容也起,阮小七笑道:“当时只是不知嫂嫂是女儿身罢了。”说罢,几个都是笑了起来,帐内气氛顿时一松。(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相交坦诚无欺瞒托付重任仍辞官 便在帅帐内,待得大家都笑罢,三娘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口中只道:“这里有酒有肉,咱们边吃边说。”三阮急忙命人重整杯盘,随后三娘与三个畅饮起来。三娘丝毫不提军政事务,更不提其他,只说当年兄弟义气之事。三阮只因都想着昨夜说要辞官之事,心头有愧,虽谈的都是义气、赌博之事,但却不免心头惴惴不安。 说了许久,阮小七终于按耐不住,起身来到三娘面前便拜倒在地,口中大声道:“嫂嫂,憋闷死俺了,其实俺们几个昨夜商议了,这官俺们兄弟三个是做不下去的了。” 阮小五听了,急忙起身,也拜倒在地,歉然道:“嫂嫂,老七他就是这般性子,还请嫂嫂莫要怪罪。”阮小二也坐不住了,三兄弟做一处拜倒在地,阮小二道:“嫂嫂明鉴,俺们三个都是山野惯了的人,只愿回石碣村打渔去,这官规矩多,不做也罢了。” 三个都说了后,心头都是惴惴不安,也不敢抬头,却听三娘银铃般笑声传来:“你们三个先起来再说话。”话音才落,只见面前一片红艳,三娘一晃,大红直衣狩服已经亲自近前来,将三个一一扶起。 三个都是满面惭色,阮小二道:“嫂嫂,俺们三个当年是烧过黄纸,设了誓言的,如今都招安了,可惜我三个没那做官的命,还请嫂嫂准允咱们三个辞官回石碣村去。”顿了顿那阮小二又急忙补了一句道:“嫂嫂宽心,日后但有用得到我三兄弟的,只消一纸书信到来,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三个也都一定再随嫂嫂左右。” 阮小五、阮小七两个急忙也应了:“正是,不止嫂嫂,便是公孙道长并其他兄弟有什么用得到之处,也一定相帮。” 公孙胜捻着胡须笑了起来,口中道:“你三个倒是去意已决了啊。”阮小二道:“当年杀官造反,快意恩仇,快活一时。但如今做官了,这做官规矩大,我三个委实做不得这官。” 这时三娘才笑道:“你三个便像是那孙猴子,便是招安了,也安不下心来做这官。”三阮都道:“什么孙猴子?”三娘微微一笑道:“随口一说罢了。” 顿了顿,三娘沉吟道:“你三个不愿做官,是因为规矩大,尚有一事我想问你们,可有旁人来说你们三个,一道辞官的?” 三阮互望一眼,都一起道:“昨夜便是有柴大官人来此说我三个,教我三个随他一同辞官,而后另寻山门开山立寨。” 三娘笑意不减道:“那你三个为何不随柴大官人一同去了?”阮小二摇头道:“我三个自在惯了,不愿再去落草,再者那柴大官人与我三个素来不算亲厚,与他去了也不得洒脱。”阮小五道:“便是再随柴大官人落草,也不一定能像嫂嫂这般亲厚。若是他只顾自己,又再招安了,还不是一般的做官,那还不如就在嫂嫂这里做官。”阮小七也道:“正是,他是柴皇贵胄,眼高于顶,若非要多拉些人走,只怕也想不到我三个这里。” 三娘轻轻嗯了一声,叹口气道:“柴大官人是有大心思的人啊。”顿了顿,三娘笑道:“不说他了,先说三位兄弟吧。你们要辞官,嫂嫂我不会不准。但我再问你们三个,可是对我处置燕小乙与李铁牛两个,心中有些芥蒂了?” 三阮默然片刻,还是阮小七先道:“嫂嫂,小乙与铁牛是犯了规矩没错,但他两个却是跟着嫂嫂出生入死多少回的人了,但是犯了错,教他两个罚俸也好,贬官也好,总之都能遮掩过去,也不必赶走他两个。再者就算朝廷认定是他两个做的,我们打死不认,朝廷也没胆敢派人来我山东路拿人问罪吧。”最后嘟哝了一句:“嫂嫂,你这事做得也太寒心了。” 阮小五皱眉低声呵斥道:“你懂什么?嫂嫂自有主张。”阮小二也道:“嫂嫂这般做来,必有难处,你知道什么?” 三娘听了,摆摆手道:“也难怪你们三个心里有刺,此事上便是公孙先生这里,当时初闻,心里也不痛快。”顿了顿三娘续道:“也是怪我,当时我尚在扬州,事出突然,也只能以飞鸽传书先将两个处置发回,尚未曾言明原因,是以众兄弟方才心有想法。” 三阮闻言,又惊又喜道:“嫂嫂真有原因的,便请快说。”公孙胜捻着胡须笑道:“那燕小乙与李铁牛乃是主公安排,去干一件大事,须得这般遮掩才行,至于干什么大事,倒是不必多说,待得事成之时,自然知晓。” 三阮心头一松,这方才笑逐颜开。公孙胜见了笑道:“那你三个还要辞官么?”三个笑了一回,尚未开口时,三娘却笑着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要辞官,便是要辞的。” 此言一出,三阮心头都是一慌,正待开口时,三娘抬手止住,口中笑道:“你们三个且先不必心惊,待听我慢慢说来。我这里尚有一件大事,也需要三个水军头领去干,也和小乙与铁牛两个一般,便是须得辞了官,再去做的。起初不曾与你三个说,便是想得你三个兄弟乃我心腹故旧,好不容易做官了,岂能因此事而弃了官位?是以一直未曾说明。” 三阮闻言心头皆是大喜,阮小二急不可耐道:“嫂嫂休说这等话,这官不做也罢,但能为嫂嫂分担大事,我三个自然欢喜。”阮小五道:“俺们三个正是闲得慌,嫂嫂有什么大事,只管说便是了。”阮小七更是拍案道:“嫂嫂,既然还当我三个是心腹兄弟,大可直言便是了。” 三娘心头大喜,点点头缓缓说道:“好,既然如此,便听我细说来。”当下三阮都近前来细听,公孙胜捻着胡须笑吟吟自在一旁听着。 三娘轻咳一声道:“如今我虽然招安了,但朝廷内奸臣始终不曾诛除,我们这替天行道便只能在山东一路而已。但此前我也说过,便是在等天下有变之时,我等便可揭竿而起,席卷天下。但在此之前,我等便只能先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 “如今我梁山水师已经新建远洋海军,但比起江南泉州等地宋廷海军来说,尚算弱小。更兼泉州等地,海上往来商贸富庶,宋廷可养战船不知多少,真有一天要与江南宋廷海军一争长短,只恐力有不逮。” 说到这里,三娘顿了顿,阮小七道:“什么狗屁泉州宋廷海军,俺们三个这便点起水营战船,南下去会会他们。”三娘笑道:“你们三个麾下战船皆是平底内河战船,如何去得了远海?”阮小五道:“先听嫂嫂说完,嫂嫂定有主意。” 三娘续道:“我便是想来,要削弱江南宋廷海贸,必定要霸住海路。要霸住海路,除了咱们自己的海军之外,尚需一支暗处的力量。” 三阮皆是莫捕捉头脑,愣愣的看着公孙胜,公孙胜笑道:“其实说来简单,便是李俊等人的海军在明,造船练兵,而你们三个在暗,便是出海为盗,劫掠泉州等处南洋海船,骚扰宋廷海贸!” 三阮都是吃了一惊,隔了片刻后,三个煞星都是大喜过望,阮小二一拍大腿道:“好嫂嫂,这般好差事,怎的不早说,俺们三个早知道有这般好的差事,早就抢着去了。”阮小五笑道:“咱们还是干这劫掠之事熟顺,这般差事,我三个去便是了。”阮小七哈哈大笑道:“爷爷又可以逍遥快活,无拘无束了。” 三娘也莞尔笑了起来,跟着说道:“既然你三个愿去,便听我细说。我会颁给你们三个私掠证,允可你们劫掠大江以南海路上的一应商船,但切记不可劫掠我山东路的商船。这劫掠得来的财货,你们三个与我山东路,一边一半。而我这里提供港口、水兵与你们,你们可以在我山东路一应港口停靠,造船、修船、募集水兵,都可在我这里完成。同时,但凡挂有我山东路海军旗帜的大小船只,你们都不能劫掠。” 三阮齐声笑道:“这是自然,若是与李俊哥哥见仗了,那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三娘又说道:“虽然你三个出海劫掠,但我等还是秉着替天行道的道义,正所谓盗亦有道,我给你们三个立个规矩,便是下面这几句。其一,只劫财货,不害人命。其二,只劫财货,不扰妇孺。其三,只劫财货,不掠贫民。” 三阮一起应了,阮小七道:“这是自然,****害命的事,咱们是不做的,一般出海渔民都是贫苦人家,我们自然也不会去劫掠他们。” 三娘嗯了一声后笑道:“那好,明日起,你三个便可挑选人手准备,我会让李俊那边给你们准备好船只,此趟南下,先找好落脚港口或是海岛,以为前进基地。” 又与三阮商议了许多细节,都商议定了,三娘才道:“便这般定了。对了,那柴大官人现在何处?便引我去相见吧。”(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恩断义绝如陌路风波消弭百事顺 夜阑人静,柴进独自在下榻的帐内难以入眠,和衣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索性起身来,点灯看书。到了四更天时分,忽闻帐外一阵人声嘈杂,帐帘一掀,眼前大红艳色一晃,面前已然多了一人。 柴进定睛一看时,顿时吓得汗流浃背,眼前这人赫然却是扈三娘!手中书册跌落,柴进惊得呆了,三娘却笑颜如花,只看着柴进道:“柴转运使何故到了登州水师大营?济州府那里有什么公干么?” 柴进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慌忙起身来,长长一拜道:“主公,我这里……”尚未解释,三娘一摆手止住,收起笑容,淡淡的说道:“我不想听你编故事,你的来意,三阮已经都说了。” 柴进闻言,面色微变,但随即平复,只道:“主公,我辞官只是……”三娘再一次打断他,淡淡的说道:“柴大官人,你也不必多说,你要辞官,又何必拉上郑天寿、王矮虎、杜迁、宋万他们几个呢?你还想拉拢更多的人吧!” 柴进面色更是大变,他没想到三娘连他联络了郑天寿几个一同辞官之事都知晓了,当下张大了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了。三娘拉过帐内一张杌子,自坐了,让柴进起身来,指着一旁的杌子,示意柴进坐下。 柴进挨着边儿坐了,心头狂跳不已,也不知道三娘会如何处置自己。辞官本是小事,也非三娘所不容,柴进是知晓的,但要是拉着几个人一同辞官,这便不是简单的事了。 三娘叹口气,看着柴进道:“当年在柴家庄与大官人初见之时,大官人可还记得,当夜我与大官人在堂前说过一番话?”柴进微微一鄂道:“许多年前之事了,记不太清。” 三娘道:“当年在堂前,我说过:大官人打得好算盘,自家庄上养三千门客,又结交天下豪杰,再培植梁山为羽翼,一旦时机成熟,便可竖旗举兵,振臂一呼,便想光复大周,可是如此?此刻想来,大官人复国之念,便是一直未曾熄灭啊。” 此言一出,柴进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急忙拜倒在地,口中道:“绝无此念!”三娘不理会他,口中接着说道:“你心比天高,但命比纸薄,一番布置,皆被人所利用,前有宋江,后有我扈岚,梁山之上,你只能做个钱粮总管。待得招安之后,我统御更严,你便是更加没有复国之望,因此这趟便想趁着我处置燕青、李逵之事不当,拉拢几个郁郁不得志之人,一同出走,另立山头,再图复国是么?” 柴进汗流浃背,连连道:“主公,绝无此念,小可只是不惯做官,只想就此归隐。”三娘冷笑不已,淡淡的说道:“当年我就说过,你这人志大才疏,虽有孟尝君之志,但却无孟尝君之才。你要行这等背反之事,就该当不动声色,先从自己亲厚之人下手,但你却偏偏自以为是,只道三阮与你一般,便冒险来此地说他三个。柴大官人啊,你这般行事,便是我不管不问,只怕你也难以成事。” 柴进听得呆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三娘略略抬手,示意他起身来,柴进颤颤巍巍起身来,三娘冷冷的说道:“也罢,你要辞官,明日自回济州府交割差事,但郑天寿他们几个不会跟你走的。你可知为何我这般容易便知道了你那蠢钝的伎俩?便是郑天寿他们几个也不想跟你同去,便报与我知。杜迁、宋万当年虽是受过你恩惠的,但他们都看你不是明主,岂会跟随?王矮虎、郑天寿更是宋江旧部,两个做人都战战兢兢的,只恐稍有差池,被我责罚,又岂会与你同去冒险?” 柴进面色惨然,垂头不语。三娘再道:“大官人,你若真有野心,要想复国,辞官后自去拉拢一支人马,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我倒还敬佩你,说不定看在往日情分上,还会援手与你。但如今你这般卑鄙下作,干出这等挖人墙角之事来,今后便各走各的路,便恩断义绝。” 柴进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心中杀念陡升,但蓦然想起当年三娘与自己说过的话来:“柴大官人,你又斗不过我,还想杀我灭口么?”心头一震,杀念顿消,萎顿在杌子上,都不敢抬头看扈三娘。 三娘起身来,正眼也不再看柴进一眼,只留下一句话便飘然而去:“辞官之后,你还是不要再起复国之念,没了梁山之靠,以你的才智,只会自取灭亡,安心做你的富家庄主不好么?多说无益,你好自为之吧。”只留下柴进冷在当场,手足无措。 数日后,三娘回到济州府,郑天寿、王矮虎、杜迁、宋万四个都被召到府内来。柴进之事,虽然三娘首先是得了锦衣卫密报,但后来四个都到了济州府来求见三娘,只想单面禀明。但三娘接报后,便马不停蹄的去了登州,柴进四处游说,虽说不会有人真心跟随,但他这般四处游说,也会造成流言,因此三娘第一时间便去了结柴进这事。 若柴进肯听三娘的话,自己回济州府辞官,不再生事,三娘可以放他一马,但若他还四处联络他人,三娘就会教锦衣卫下手,秘密将他抓捕,随后再行定罪。 因此郑天寿四个到了济州府后,和王进一般,只能等三娘回来。果然不出三娘所料,郑天寿四个都不愿跟随柴进前去,方才见面,四个便都将柴进来游说之事说了,也都赌咒发誓,绝无辞官另立山头之念。听了四个的话后,三娘好言安慰了一番,四人方才放下心来,安心各回州县任事。 几天之后,柴进果然自来辞官,而后举家自回沧州,三娘也信守诺言,并未为难与他。柴进去了后,三娘便命蒋敬接了他的转运使差事,而后见了王进,便命他接任蒋敬差事。王进欣然领命,他虽是一员战将,但不论是做暖泉寨知寨,还是做延州府提辖的时候,都是上马管兵,下马管钱粮,是以管些后勤军务倒也不难。 一场风波消弭之后,三娘与卢俊义、公孙胜、黄文炳、朱武四个商议此事。卢俊义道:“此事有些棘手,下面兄弟的确因燕青、李逵两个之事,颇有些微词,但燕青、李逵两人干的可是卧底的大事,只恐知道的人多了,两个便有风险。但不言明,又恐兄弟们胡思乱想。” 公孙胜沉吟道:“却是有些难以言明,稍后还有三阮也要辞官出海,他们三个也是奉命南下做私掠海盗,也怕众兄弟不明就里,心里有所非议。”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非是信不过众兄弟,燕青等人之事,少一个人知晓,便少一分风险,此事骂名我一个人承担便是了。这也是考验众兄弟的时候,考验他们是否还信任我扈岚!” 朱武微微颔首道:“这趟郑天寿四个的行止来看,众兄弟还是信任主公的,也不会旁人三言两语便撺掇了去。待得燕青、李逵两个投了方腊的消息传来,众兄弟也不是傻子,一些聪明之人便会猜到,到时候自然真相大白。” 三娘嗯了一声道:“此事便说到这里,嗯,现下已经入冬,待得明年开春,我想去一趟辽国,一则打探辽金两国虚实,二则联络一些北国汉人勇士,以便将来金国入寇时,也有准备。” 随后说起政事来,山东路虽遭遇大旱,但好在镇守府处置得当,加之入秋之后,秋雨到来,缓解旱情,各地倒也不至于颗粒无收,加上改善了水利之后,秋收之时,也算收成不错。 而镇守府颁布的盐铁法令更是初见成效,各地商贾贩售盐铁等此前专营货物,大大降低了这些货物的售价,让利于民,而又繁荣了工商之业,收税之上,影响并不太大。 而新政之后,裁撤了大量的冗官、冗兵、冗费,将地方厢兵并入建设兵团,专司开垦军屯,修建港口码头,开采矿山,修建官道,所得红利,一部分用于厢兵的薪俸,一部分交镇守府库,变成厢兵自己养活自己而不再是单纯的吃皇粮兵马。 加上山东路开始造大海船,在李俊等海军扶持之下,民间也开始进行海贸,多与泉州等地商贸。但高丽因大宋初年败于契丹之后,已经与宋国断绝贸易多年,但李俊等准备以海军开道,重新开辟前往高丽的海贸。同时也派出了多艘商船,前往扶桑开辟商贸之路。 时光飞逝,过了岁日,山东路降下瑞雪,正是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三娘在济州府召集各州县军将官吏,齐聚一堂,热热闹闹过了一个好年。并在岁日后的第七天上,召开了山东路开镇后第二年的年会。在会上,将一应政务皆交代明白,并定下今年各州县的目标任务,又将年度财政赋税预算都厘定清楚,最后总结了去年的政务得失,奖赏有功军将官吏人等,责罚办事不力的官吏,赏罚严明,并无亲疏之分,众皆悦服。 又过了两个月,已经是阳春三月,看着山东路诸事皆顺,江南方腊那里,润州之围已解,方腊义军与宋军暂时形成对峙之势,宋廷那里一时间也拿方腊无可奈何。听闻岳飞做了方腊女婿,三娘心头暗暗窃喜,有这一层关系,今后岳飞只怕不可能再得宋廷重用了吧。 眼看左右无事,三娘便将诸事交托卢俊义、公孙胜、黄文炳、朱武四个,自己与陈丽卿带了十八名铁卫,扮作行商北上,亲自前往辽国打探消息去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北国民难苦战乱燕赵侠豪喜相逢 大宋宣和四年,辽国燕京城内,此时已经是阳春三月,内外都绿得正好,虽是好时节,但燕京城内外却满是军马过境,逃难的北国百姓络绎不绝。 城南州桥边,一家酒店二楼雅阁之内,三娘一身狐裘戎装打扮,凭栏而立,望着楼下逃难入城的北国百姓,沉默良久。只见那街上,拖儿带女逃难的百姓不下数千之众,拥塞了街道,皆是衣衫褴褛,面色仓惶。 便在这时,过来一队辽国宗室骑兵,皆明黄甲色,外覆裘绒,见得逃难百姓挡路,便不管不顾,抽出马鞭驱赶人群。走得慢的便是一顿皮鞭下去,众百姓哭爹喊娘的,皆抱头而走,避入小巷后街,将大路让了出来。 楼头上三娘看了后,叹口气道:“真是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这战端一启,苦的只是百姓啊。”一旁坐着的陈丽卿看了也是皱眉道:“这些辽国兵对自己的百姓也这般狠毒,真是可恨。” 三娘回头微笑道:“这群辽兵看服色却不简单,想来便是辽国最为精锐的宫帐骑兵,也就是辽国皇帝的禁卫骑军。他们来街道上赶人,想必待会儿有大人物出行。” 陈丽卿尚未答话,只听楼梯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粗豪声音笑道:“这位娘子所言不差,这些正是辽帝精锐禁军骑兵,御帐亲军,总有五千余人上下,所选者皆是辽国军中最精锐者。这御帐亲军一动,来人必定是辽帝无疑。” 人随话至,雅阁门口只见已经多了一人,这人浓眉大眼,一脸刚毅之色,头上戴了顶皮帽,身上穿了一件北国常见的裘绒长袍,面色冷峻肃穆。 见到来人,丽卿展颜笑道:“可算等到你来了,我还怕你未曾见得我的留书。”那人见得丽卿笑颜,冰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道:“陈娘子留书约见,我杨庭和岂能不来?再者你们北边有那么许多细作在,我又岂能收不到你的留书?” 说到这里,杨庭和一双眼睛停在三娘身上,眼中满是激赏之色,忍不住赞道:“这位一定便是名满江湖的巾帼女杰一丈青了,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惊才绝艳,巾帼无伦。得见一面,虽死无憾矣。” 三娘也展颜一笑道:“不愧是北国杨家传人,眼光毒辣,一眼便认出我来。但说我也只是女流之辈,只为见我一面,便死而无憾这话,是否太过了?” 杨庭和摇摇头,正色道:“一丈青乃白莲教圣女,巾帼艳名,北国也是闻名的。想一丈青以一介女儿身,统帅群雄,占梁山,霸山东,打得宋廷不得不破例开藩镇招安,不但开了先例,更是以女儿身出任藩镇节度使,败在手上的宋国名将不知凡几,赫赫武功谁人不佩服?更难得又开山立宗,建白莲教,宣扬教义,安抚百姓,又赠医施药,善名谁人不敬仰?我与几个弟兄常说,今生若是能得见一丈青一面,当真是虽死无憾了。” 丽卿见他如此吹捧三娘,忍不住白了一眼道:“你这般吹捧,她心里怕是乐坏了。”杨庭和呃了一声,不知如何接话,丽卿哼了一声道:“坐下说话吧,你两个站着,害得我也要站着说话。” 当下三娘一笑,大大方方一个请的手势,便请杨庭和坐了客位,自己坐了上首,丽卿下首相陪。都坐定后,丽卿吩咐小二重整杯盘,切了几斤羊肉上来,那小二却道:“我们这北国烤羊最是鲜肥,但就是最少按半只来卖。”三娘笑道:“那便来以只烤羊,你们北国烈酒也来上几坛。”又另外点了几十个烧卖做点心、一只鸡、一只鹅,时鲜的蔬果也摆了几盘。 杨庭和笑道:“不愧是女中豪杰,点些吃食都这般豪爽。”三娘笑道:“来到北地,这燕赵豪侠之士众多,自然要入乡随俗了。”丽卿扁扁嘴道:“看你们两个怎么吃得完!”杨庭和与三娘皆是笑了。 少时,烤羊便先上来,正是一只烤羊做一大盘端来,也未曾切分,看着那外皮烤的金黄,半片切口之处,只见这羊肉极为鲜嫩,做法也大异中原,三娘一闻便知晓用了孜然来烤,果然便是北国极为常见的烤羊肉。 片刻后酒肉都上桌,三娘便请杨庭和吃酒,杨庭和也甚是豪迈,举起酒坛,与三娘、丽卿都满满筛了一大碗,又自斟一大碗,举碗便一饮而尽,大赞一声:“好酒!”喝了一碗后,便抽出腰间解手刀来,切了一块大羊肉来,放进口中大嚼,吃得颇有燕赵豪侠之士的风范。 三娘看了举起大拇指赞道:“好一条壮士,果然有慷慨悲歌的燕赵豪侠之风。”说着也从怀中拔出一柄小银刀来,一般的切下一大块羊肉来,大口吃了下去,也是一般的喝了一大碗酒。 丽卿与杨庭和看得呆了,丽卿叹口气道:“也只有你这般的,才能这幅吃相还让人觉得,美艳中带豪气,柔中带刚。”杨庭和也是呆愣道:“巾帼女杰果然名不虚传。”顿了顿,杨庭和一拍桌子,倒把丽卿吓了一跳,只听杨庭和道:“好!今日不醉不归!” 当下杨庭和举起碗来,与三娘对饮,两人一口酒一口肉,吃得甚是酣畅,丽卿在一旁看得呆了,都忘了自己的吃食。过不多时,那一片烤羊被两个风卷残云,竟然吃了大半,酒也喝了三坛,杨庭和已经有些醺然之意,而三娘却是越喝越精神。 丽卿偷空,悄悄在桌下摸了三娘那依旧平滑的肚子一把,奇怪的自语道:“吃恁多下去,居然不见腹胀,也不知吃到哪里去了。”三娘忍住笑,瞪了丽卿一眼,暗道:“晚上收拾你。” 正吃喝时,只听楼头人声嘈杂,几个汉子拥上楼来,杨庭和醉眼迷离一看,登时大喜道:“我几位兄弟来了,今日来时,他几个有趟买卖要做,我却先来,便留了书信与他们几个,邀他们一同来相会。” 三娘也是喜上眉梢道:“既然都是兄弟,都请来一同吃酒便是。”当下杨庭和将几个引入雅阁之内,当先两个相貌粗豪,一身短装打扮,也不惧北国春寒料峭,胳膊上肌肉虬扎坟起,显得孔武有力,又长得甚是相似,一望便知就是亲哥两。 杨庭和将三娘引见了,几人都朝三娘行礼,三娘回礼后笑道:“还未知道几位大哥姓名。” 杨庭和指着两人道:“这两位外号燕京双虎,韩柏、韩松两兄弟,燕京人氏,祖上乃是宋****将,只因祖上随宋国皇帝北征时,伤重落在北地,因此不得回中原,伤好后便留在辽国娶妻生子,至今已经是十一代传人了。他两个都使大铁枪,武艺端的厉害。” 韩柏韩松一起大声道:“早闻一丈青女杰大名,便是中原江湖第一人物,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三娘谦逊了几句,杨庭和又指着另一个精瘦汉子,这汉子一身文士打扮,只是衣着上满是补丁,面黄肌瘦的,看似怏怏有病,但目光中精芒大甚,三娘一看便知此人必是修内家气息的高手。 只听杨庭和道:“这位乃是铁算盘崔靖,曾中得辽国礼部式甲科第三名,后曾官至辽国翰林学士承旨,后因奸臣陷害,丢官归乡,与我几个一处做买卖。别看他病怏怏的样子,只因小时候体弱多病,有得道之士传授一套内息之法,内劲颇为了得,跟我几个学些枪棒拳脚,武艺也不弱。更难得的是精于计算,精通文墨之事。” 崔靖拱手,有气无力的道:“多闻女泊主大名,今日一见,实乃万幸之事,小生于愿足矣。”三娘笑道:“你们兄弟几个,一个见了虽死无憾,一个见了于愿足矣,到教我不知如何自处了。” 众人都笑了,杨庭和又指着最后一个铁塔般的黑大个壮汉,这大汉身材魁梧,韩氏兄弟已经是极为粗壮的汉子了,这黑大个和他两个比起来,竟然更加长大,更加健硕,更难得的是,这人一看便是肤色黝黑,又是高鼻深目,一看便不似中原人士。 只听杨庭和道:“这位兄弟名唤千斤鼎费嵩,他父亲乃是辽国皇帝帐下昆仑奴,因与费兄弟之母好了,方才生下他来,他随母姓。只因他父母皆是辽国宫中奴隶,不久后发现私下生子,因此被双双处死。留下他来,本来也是必死的,后来我父亲将他救下,带回家中照养,与我从小长大,亲如手足。” 三娘心头微微一震,不想杨庭和竟然将费嵩身世都这般如实相告,真是待自己如同自己人一般,当下道:“费大哥也是身世可怜之人。听来我倒是极为敬佩费大哥母亲,难得有如此奇女子,敢爱敢恨,也是一位巾帼女豪,便是有她这般,才能养育费大哥这等人物。” 听得三娘称赞自己母亲,费嵩也是大喜,裂开大嘴笑道:“只要泊主不嫌弃我出生卑微便好。”三娘道:“人生而平等,何分卑贱富贵?”当下三娘邀几个一同坐了,亲自与几个把盏吃酒。(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北国遗宝假归汉吾欲之物当自取 便在雅阁之内,又吃喝好一阵,三娘方才动问道:“杨壮士祖上乃是杨家四郎,想这位四郎原本乃是辽国驸马,何以如今杨壮士未曾做得辽国将官了?” 杨庭和闻言停杯笑道:“说来话长,乃祖名讳延辉,自从金沙滩一战被俘,将杨姓拆木易,与铁镜公主匹配夫妻,十五年后,过关探母,助宋破辽,多有功勋,得以与家团圆。因此,乃祖便留在宋国,再未回过辽国。但在辽国便留下我先祖一脉,便一直繁衍生息,都贵为辽国军将。待得宋辽檀渊之盟后,两国修好,辽帝为释两国恩怨,特命我这一脉认祖归宗,是以自我曾祖上便复了杨姓,但依旧举家在辽国居住。但至我父亲这一代,只因辽国之内,奸臣萧奉先等当道,我父便愤而辞官,便在燕京隐居,做些小买卖度日。是以我不曾为辽国军将,只是燕京一富贾商人耳。” 三娘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内里还有如此曲折之事。”杨庭和苦笑道:“想我辽国杨门,本就子嗣单薄,到了我这一代更是只有我一人,也不做官了,就权且做些营生度日。”三娘问道:“那为何不想回归中土,出任宋国将官?” 杨庭和摇头道:“我这一脉久在辽国,宋国何以能接纳?再者,听闻我那杨门同宗兄弟杨志,也是我祖老令公之后,在宋国不也一般的苦苦挣扎?后来逼不得已落草,不就在泊主麾下么?我便是回了宋国,必遭疑忌,还不如便在辽国做个商贩,来得逍遥自在。”三娘颔首道:“这倒也是。” 正说话间,楼下马蹄声大作,又有大批御帐亲军到来,呼喝威武,只喝命沿街左右家家闭户,各处商号关门掩窗。少时,这店家小二慌忙上楼来,将二楼雅阁外窗都掩上了,连忙朝三娘等人道:“怠慢众位客官,只因有大人物出行,因此沿街都要关窗,不得窥伺,否则便会被捉拿问罪,还请诸位忍耐片刻。” 杨庭和哼了一声道:“什么大人物,不就是辽帝又要出逃么?他从上京跑到中京,又从中京跑到燕京,千里土地都送了女真人,他这回又想逃去哪里?”那店家唬得连连施礼道:“客官口下留情,切莫教人听了去,否则我家也要受了牵连,还请高抬贵手。” 见那店家哀求得苦了,杨庭和哼了一声,方才作罢,店家谢了一回,方才告罪而去。那店家走后,三娘问道:“杨壮士如何得知这是辽帝出行?” 杨庭和道:“当年我父也是御帐亲军内军将,自小也识得这辽国御帐亲军规制,这等架势便是辽帝出行。再者,自打辽金交战以来,辽军接连败阵,辽帝自上京失守后,便一直南逃,不敢直面金国兵锋。这辽帝耶律延禧,即位以来,不思进取,无所作为,反而一味游畋享乐。听闻金军已经攻克了中京,兵马必定南指燕京,这小子定是听了风声,又要往西,逃去西京大同府避难去了。” 一旁崔靖也道:“三娘子有所不知,这耶律延禧在位,任用奸臣,人心涣散,朝纲动荡,坊间早言,辽国败亡不远矣。想那辽国贵胄耶律余睹,官拜金吾卫大将军,为东路都统,这等人都被奸臣陷害,耶律延禧听信谗言,要杀耶律余睹,此人不得已归降了金国,正引金军南下,这辽国如何不败?”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不论谁胜谁败,苦的都是我等民间百姓,燕京这里汉人还算多,也不知道金人来了,这些汉人又会如何。” 三娘见几个说起辽帝毫无敬意,心头暗喜道:“燕云十六州本就汉人故土,只是偶尔沦丧敌手,不出数年,我必亲提军马收复之。”杨庭和等人听了皆是呆了一呆,杨庭和赞道:“此话若是他人说来,我必耻笑之。想这燕云十六州,历代宋帝都不曾收复,又何人能办到?但今日听三娘子说来,不知为何,我却觉着定能成功!” 说到这里,杨庭和起身举起酒碗道:“三娘子有此等豪情壮志,我等兄弟也在这里立誓,若他日三娘子兵马北伐,我兄弟必来相助,以为军前驱策!”韩氏兄弟、崔靖、费嵩皆是站起,一齐道:“必来相助,原为驱策!” 三娘大喜,起身也举碗对饮了,众人皆是笑逐颜开,又坐下接着饮酒。 少时楼下街面上马蹄声大作,声震如雷,便是楼头都震颤不已,杨庭和起身来,拉开窗棂偷望下去,果然只见界面上皆是御帐骑兵经过,尘土飞扬,震撼不已。 杨庭和皱眉道:“总有四五千御帐亲骑,辽帝南下燕京时,也便是五千余最为精锐的御帐亲骑护卫,此刻这些兵马全都动了,看来辽帝当真要往西逃了。” 坐在一旁,一直沉默寡言的费嵩忽然开口道:“这辽帝西逃,不知会带多少金珠宝贝,更有那传国玉玺,说不定也会带在身边。”三娘闻言奇道:“什么传国玉玺?” 崔靖道:“便是我中原汉人一直流传的传国玉玺,便是自汉朝传下来的那枚玉玺,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以示正统。当年五代十国之时,辽军攻破晋国国都,自晋国皇宫内,掳劫得我汉人的这枚传国玉玺,因此这枚玉玺便一直为辽帝所有。当年辽帝耶律隆绪还专为这玉玺作诗一首:一时制美宝,干载助兴王。中原既失守,此宝归北方。子孙皆宜守,世业当永昌。哼,这诗文做得不怎么样,但内里炫耀之意,却是令我们汉人都憋了口恶气。” 听到这里,陈丽卿忽然插口笑道:“那倒不如趁如今这辽帝如丧家之犬一般逃难时候,我几个潜入军中去,便盗了他这玉玺出来,带回中原去,也算是物归原主。” 杨庭和却笑道:“盗来献与宋国那昏庸的道君皇帝?我们兄弟却没那个劲头。”三娘眼珠子一转,微微笑道:“盗来之后,我先保管,待得中原出了明主,再给他便是了。只要这玉玺不在辽国便好,也算替我们汉人出口恶气!”陈丽卿急忙附和道:“正是,我也没说盗来是要给那昏君的,先放我们山东路镇守府保管,待得天下出了明主,便可名正言顺的统领天下。” 杨庭和闻言拍手笑道:“好!既然三娘子与陈娘子都这般说来,我们便好生计议一番,待得这辽帝离了燕京,便在路上盗他的玉玺!” 见众人都跃跃欲试,三娘沉吟道:“虽说这辽帝西逃,颇有些狼狈,但周身毕竟还有五千余精锐御帐亲军相护,要想盗他玉玺,还需得用计。”杨庭和道:“左近地理我皆熟识,这辽帝若是出逃,也只有西京大同府可去,要去大同府,必定要出居庸关,过桑乾河,沿途不知多少地方,都可下手。三娘子白莲教麾下在北国有许多细作,我这里也有不少手下,便调集起来,先出城外聚齐,然后教人跟随辽帝銮驾,探听消息,再做定止。” 三娘笑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等便召集人手,分头出城。”杨庭和道:“燕京西郊有座万安寺,便可在寺外林中相候。”当下计议已定,杨庭和等人起身告辞,自去准备人手去了。 三娘与丽卿结了酒账,离了酒店,此时那些御帐亲军已经护着辽帝耶律延禧行得远了,街面上方才恢复了平静。两女便往城内白莲教分坛而去。 路上丽卿笑道:“你要怎生谢我?一下子就给你弄到了这传国玉玺?嗯,你托了天命,又有白莲教造势,在中原英雌威名广博,如今这传国玉玺再入手来,这天下还能逃得出你的手去么?” 三娘莞尔笑道:“你这份厚礼太重,我只有把我整个人给你了便是。”丽卿啐了一口道:“你好香么?要你来何用?”三娘低声笑道:“是谁晚上都说,三娘,你好香啊。”丽卿呸了一声,两女笑闹一阵,便到了白莲教分坛。 这里却是一间药铺,内里几位大夫坐堂,数内一人见得两女回来,急忙迎上前来,将两女引入后院密室内。便在密室之内,都是北国白莲教几位首脑人物,已经来北国潜伏一段时日的郑鹰赫然在内,见得三娘到来,皆是起身行礼。 郑鹰都引见了几个首脑人物后,三娘一一好言抚慰,都坐定后,三娘便将盗玉玺之事说了。郑鹰闻言大喜道:“若能盗得玉玺,便是与我汉人出口恶气,主公得了玉玺,便更加名正言顺了。” 三娘道:“只是这趟盗玉玺须得细细计较。”郑鹰道:“我这里可集齐百余名精锐细作,皆是武艺高强,手脚快捷之人,潜入辽军之内盗取,定能成功。” 三娘摇头道:“这辽帝虽然落魄,但周遭也皆是辽国精锐护持,不可小觑。再者我等不知辽军御帐内情形,贸然潜入,只恐打草惊蛇。再者那玉玺被辽帝收藏何处也是不知,若是闹将起来,只恐找不到这玉玺。” 郑鹰沉吟道:“主公的意思是,最好便能有人潜入辽军中,打探清楚消息后,再做打算?”三娘颔首道:“正是,听闻那辽帝好渔色,我打算装扮一番,亲自去辽帝身边打探消息。” 丽卿闻言大惊道:“你怎能去得?”三娘站起身来,捏紧拳头道:“我要的东西,我亲自去取!”(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西狩鸳鸯泊行宫头猎晋王贤名博 大宋宣和四年,辽国保大二年,正月初,金国攻辽国中京,辽帝耶律延禧闻讯逃往燕京,春末三月,闻得金军攻陷中京战报,便即逃出燕京,出居庸关,逃至鸳鸯泊(今河北张北县西北)躲避。 这鸳鸯泊蒙古语曰昂吉尔图,亦称安固里淖尔。其地南北皆水泺,以其两水,如胶似漆,宛如鸳鸯故名。又因此地聚集之水禽内,唯鸳鸯最多而得名。辽国历代帝王,最喜以此处为狩猎之所。 却说辽帝耶律延禧到了鸳鸯泊行宫扎住銮驾,左右五千余名精锐御帐亲军扈从,另有王公宗室大臣一干人等随行。这鸳鸯泊辽帝行宫,虽说是行宫,但也就是一片营垒帐篷而已,并无高大的宫殿。据说这是历代辽帝为了保持狩猎风俗,特意如此而为。耶律延禧到了鸳鸯泊行宫后,歇息半日,方才喘息定了,数内有辽国北院枢密使,兰陵郡王萧奉先入内陛见。 耶律延禧方才起身,四名宫女服侍起身,闻得萧奉先至,也不避讳,便命其入内。只因这萧奉先乃是辽帝皇后萧夺里懒、元妃萧贵哥的兄长,便是大舅哥,因此十分宠幸,并不避忌。 萧奉先入内行礼后,立于帐幔之侧,耶律延禧体胖,四个宫娥好不容易替他擦拭干净,正穿衣戴冠,耶律延禧问道:“所来何事?” 萧奉先道:“狼主西狩于此,正值春暖时节,这鸳鸯泊内外皆是猎物富足之时,正好可大行狩猎之事,办个头鹅宴,以示皇家威仪。” 耶律延禧闻言皱眉道:“女真人已经攻陷中京,耶律余睹这叛贼又降了女真,旦夕便望南而来,此时不思如何抵挡,却办这狩猎头鹅宴,只恐不妥。” 萧奉先道:“女真人乃穷山恶水之奴儿,都是穷苦惯了的,未曾见识的我上国富庶。他们一时侥幸,攻陷了中京,那等花花世界,还不多逗留些时候?便是多抢些财帛女子,便会退兵。若是女真还要南下,那便远离了老巢。想我辽国兵多将广,更有宋国乃我国多年盟交,必不相悖,夏国乃我甥舅之国,亦可依凭,女真若真敢南下,狼主请两国出兵,三国合兵一处,女真焉有不败?” 耶律延禧闻言略略宽心,萧奉先再道:“此时国中流言纷纷,狼主当一如故往,以安人心,若狼主都显出仓皇之色,只恐下士更加难以安心。因此到了这鸳鸯泊,既然托名西狩,那便举狩猎之事,办头鹅之宴,彰显皇威,亦可聚拢人心。” 耶律延禧闻言,方才放下心来,当即下旨,教萧奉先等操办狩猎之事。这头鹅宴乃是辽帝狩猎之宴,辽国皇帝春猎时,卫士都穿着墨绿色的衣裳,分别拿着链锤、鹰食、刺鹅锥,在水边相隔五七步散开。皇帝猎鹅开始之际,先令军士绕泊擂响扁鼓,将鹅惊出水面,这时辽帝亲自将海东青放出。海东青最善于攻击天鹅,飞放时如旋风一样直上云霄,然后居高临下,直扑天鹅。当鹅被击伤坠落,军士们便一涌而上,用刺鹅锥向鹅猛刺,谁能获得头鹅,就会得到皇帝的赏银。狩猎行乐后,并赐群臣饮宴,称为头鹅宴。有诗为证:弓开满月箭流星,鸳泊迷漫水气腥。毛血乱飞鹅鸭落,脱鞯新放海东青。 次日清晨,辽军便聚齐鸳鸯泊内外,旌旗满天,战马如云。鸳鸯泊这里草滩宽阔,淖水深广,有许多鹿獐狍兔在这里生息,还有无数飞禽,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水草肥美,是个极好的地方。 辽军狩猎军士皆至,便在水泊边上搭起辽帝金色大帐,帐外起丈许高台,辽帝耶律延禧并宗室王公大臣皆至,安坐于高台之上,便观狩猎。 三通鼓后,萧奉先站到台前,大声将狩猎规矩说了一遍,最后大声喝道:“我大辽勇士们,便去猎获你们的猎物,献与狼主吧!” 一众辽军将士皆是呼喝鼓噪不止,军中当先一骑飞驰而出,众人一看,只见此人面如冠玉,紫袍金带,凤翅羽翎,胯下白马如尘,当先便抢了出去。众辽军皆是喝彩,高呼:“晋王威风!” 原来这人却是耶律延禧之子,晋王耶律敖鲁斡,年方二十,文韬武略,待人亲厚,因此深受辽国军民爱戴。此刻见得他出马,军中上下将士,皆是喝彩不迭。 这众军皆喜,却唯独台上萧奉先不喜。原来这辽帝耶律延禧共有六子,依次为晋王耶律敖鲁斡,梁王耶律雅里、燕王耶律挞鲁、赵王耶律习泥烈、秦王耶律定和许王耶律宁。 这晋王乃是辽帝耶律延禧文妃所生,文妃萧瑟瑟有三姐妹,大姐嫁给耶律挞葛里,三妹嫁给耶律余睹,因此晋王乃是耶律余睹外甥。 而元妃之兄萧奉先时任北院枢密使,他擅断朝政,一心想让元妃所生的秦王能继承皇位,便处心积虑诬陷文妃和晋王。便在去岁,耶律余睹正率兵与女真恶战,文妃之姐去军中看望她随军的三妹。萧奉先就诬告驸马都尉萧昱与耶律挞葛里、耶律余睹勾结谋反,拟立晋王为帝,以天祚帝为太上皇,文妃也预知此事,而其姐是去军中通风报信的。昏愦的天祚帝竟然杀了萧昱、耶律挞葛里和文妃之姐,文妃也被赐死,惟有晋王幸免一死。 因此耶律余睹一怒之下,便背反辽国,投了金军。金军攻辽国中京能如此顺利取下,也便是耶律余睹之劳。是以此刻萧奉先见得这晋王又在军前卖弄,甚为不满,心头恨意更深,当下一言不发坐下,心头只顾盘算如何能除掉晋王。 却说这晋王耶律敖鲁斡,年轻冲龄人物,虽待人接物敦厚,但却少了些算计的心机,今日听闻父王狩猎行乐,只顾想抢个头鹅来敬献,因此当先而出,却未曾想又召来奸臣妒忌。 耶律敖鲁斡出马之后,众军士也随即策马呼喝而上,众军先绕泊擂响扁鼓,将鹅惊出水面。这水泊里果然栖息许多飞禽,辽军这一惊吓,顿时飞起无数鸟禽来。 这时辽帝耶律延禧便即起身,将自己驯养的三只海东青放飞天际,再看众军飞骑时,见得自己儿子晋王当先,心感安慰,当下不经意道:“敖鲁斡有我风范!”此言一出,众臣皆贺,萧奉先更是不喜。 只见那三只海东青翱翔之上,扑击飞起的天鹅等鸟禽,如同穿云利剑般直上,然后居高临下,直扑天鹅。只眨眼功夫,已经有数支天鹅被击伤坠落,见得如此,岸边一众辽军猎手们便打马望着天鹅坠落之处而去,只望自己能够猎得头鹅,便可得获辽帝奖赏。 众猎手齐出,那晋王耶律敖鲁斡马术精湛,加上胯下马匹神骏,几个转折,便超出众人许多,只望坠落的天鹅而去。绕过一处水洼,只见那天鹅坠落在前面不远处的长草漫处,耶律敖鲁斡见身后已经将众人甩出许多,心下大喜过望,看来这头鹅便是自己的了。 策马冲将过去,那马飞过长草漫处,前面陡然见得一个青衣女子现在面前,耶律敖鲁斡大惊之下,急忙勒转马头,好在他骑术精湛,胯下战马也是多年跟随,是以一个转折,堪堪避了过去。 耶律敖鲁斡大怒,勒定马匹回头看时,只看了一眼,却不觉的呆了。只见面前这青衣女子,素荆裙钗,面容如画上仙女般,美如画儿,一脸惊惶之色,更显的此女娇媚。更兼身姿摇曳,怀中抱了那只受伤的天鹅,若如拂柳般,难以言状。 见得此女姿容,耶律敖鲁斡一腔怒火居然散去了大半,见得此女身着汉装,便手中马鞭一挥,用汉话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那女子微微一笑,昂起头来道:“我是来附近采药的,这天鹅是你弄伤的么?” 耶律敖鲁斡听得这声音,如天灵鸟般好听,又见此女面上如此淡然,却还敢质问自己,心下也甚是好奇,便答道:“这天鹅是我的猎物。” 那女子秀眉微蹙,轻抚天鹅的伤口道:“它这般可爱,你为何要伤它?”耶律敖鲁斡一时间答不出来,便跳下马来,牵马近前道:“你快把它给我,这是今日行猎的头鹅,待会儿许多人回来抢的。” 那天鹅受了伤,便在女子怀中悲鸣,那女子皱眉盯着耶律敖鲁斡道:“你看它受伤这般重,你还要伤害它么?”耶律敖鲁斡见得这女子这般慈祥,忍不住笑道:“它只是猎物,你把它给我,我这里有锭金子,便给你了。” 说着耶律敖鲁斡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饰递了过去,那女子却看都不看一眼,只道:“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我不要你的金子,我只要救它。” 耶律敖鲁斡哭笑不得,便扬起马鞭,假作吓唬,喝道:“把它给我,你知道我是谁么?”那女子虽然面带惧色,但却还是昂起头道:“你们契丹男人便只有欺负女人的本事了么?难怪你们被女真人赶到南边来了!” 耶律敖鲁斡大怒,手上虚挥一鞭,朝那女子抽去,那女子站着不动,眼睛却紧紧闭上,娇弱的身子微微发颤,显是害怕极了。耶律敖鲁斡那鞭子却只从她发梢挥过,未曾伤她一丝一毫。 便在此时马蹄声大作,十余名辽军猎手追了上来,团团将两人围住,当先一名将校奇道:“王子,何以这鹅在这女子手中?”耶律敖鲁斡面色微变,叹口气道:“咱们回去,这女子我自带上!”当下耶律敖鲁斡不容那女子反抗,便一把将她拉上马鞍,一行人打马便回。(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红颜祸水迷人眼父子相悖坏伦常 却说辽帝耶律延禧命麾下勇士行猎,自在高台上与群臣饮宴作乐,只等消息。只等一炷香时分,便见得远处烟尘大作,显是有勇士回来了,便命萧奉先代为下台接引。 萧奉先原本满脸欢喜的下了高台,但见得一群契丹骑士奔近后,脸上却是一黯,原来当先回来的仍旧是晋王耶律敖鲁斡,忍不住暗叫不好,此子猎得头鹅,当先敬献,又得邀宠。 果然,那耶律敖鲁斡到了台下,便即跳下马来,却从马背上扶下下一人来,萧奉先只看了一眼,顿时一阵心猿意马,原来耶律敖鲁斡扶下的那人却是一位国色天香的青衣美女。萧奉先乃辽国贵胄,什么美女没见过,想不到一见此女之下,居然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心头暗暗纳罕道:“世间竟有如此绝色女子。” 正想间,只见耶律敖鲁斡劈手从那女子怀中夺过一只天鹅来,那女子忍不住怒道:“你把它还给我。”耶律敖鲁斡皱眉指着远处泊子里道:“今日乃是契丹勇士行猎,你看这许多人都在猎禽鸟,你又能救得了多少?”两人说的都是汉话,只因契丹立国两百余年,贵胄重臣多习汉文化,是以萧奉先也听得懂。 那女子扭头看去,果然只见鸳鸯泊远近都有契丹勇士策马弯弓射猎,那些飞起的天鹅等鸟禽不断被射落,顿时涨红了小脸说不出话来。 耶律敖鲁斡走上前去,朝萧奉先一礼道:“祖先保佑,天幸让我猎得头鹅,便请枢密引见父王。”萧奉先淡淡嗯了一声,侧头看了那女子一眼道:“此女何人?何以至此?”耶律敖鲁斡倒也不瞒,便将适才经过说了。 听完之后,萧奉先冷笑一声道:“此女来历不明,定是女真人奸细,与我拿下,我要亲自审问。”身后一众辽国御帐亲军便要上前拿人。 那耶律敖鲁斡却横身一拦,挡在那女子面前,瞪着萧奉先道:“契丹人规矩,谁俘获的钱财牛羊马匹奴隶,便是谁的。此女乃是被我俘获,便是我的,要审问也是我来,枢密自重!” 萧奉先气得指着耶律敖鲁斡连道三声好,拂袖而走,只留下一句:“我这便去禀报狼主,请狼主定夺。”耶律敖鲁斡知道萧奉先为人,只怕他独自去禀报,也不知会说成何样,当下一拉那女子便道:“跟我走。” 那女子缩缩手,教耶律敖鲁斡拉了个空,耶律敖鲁斡微微一鄂回头一看时,那女子哼一声道:“我自己会走!”说罢耶律敖鲁斡当先,那女子随后便一起上了高台。 到了高台上,萧奉先果然正在向耶律延禧禀报,都添油加醋的说了晋王如何引了个不相干的女子回来,又说此女来历不明,定是奸细云云。 耶律延禧听完,正好耶律敖鲁斡与那女子到来,耶律延禧皱眉问道:“晋王,枢密所言,你如何说?”耶律敖鲁斡倒也老实,将事情经过说了,末了方道:“父王,此女弱质芊芊,一望便知乃是汉女,又难得如此心地善良,如何会是女真人奸细?再者,即便是奸细,也该由孩儿亲自处置才是。契丹人规矩,俘获的财帛女子皆是勇士之物。” 耶律延禧嗯了一声,回头对萧奉先道:“枢密,区区一介女流罢了,便让晋王发落便是了。”萧奉先却低声道:“狼主,臣下见得那女子国色天香,便是想亲自审问,若不是奸细,便敬献给狼主享用的。” 耶律延禧哦了一声道:“如何国色天香?”萧奉先道:“那女子在晋王身后,便让她上前来一见便知。”耶律敖鲁斡听得两人对话,不禁面色一变,耶律延禧道:“我儿,可教那女子显身相见。” 耶律敖鲁斡无奈,只得回头道:“我父王想见你,你上前吧,不要多说什么,我自有办法救你。”适才说的都是契丹语,那女子似乎听不大懂,耶律敖鲁斡这时以汉话说之,那女子方才懂了。 当下那女子依言走上前来,耶律延禧定睛一看,便是眼前一亮,忍不住赞道:“好一个国色天香的汉女,果然美艳不可方物。”当下扭头看着耶律敖鲁斡道:“我儿可否割爱将此女让与为父?” 耶律敖鲁斡面露难色,一咬牙只道:“父王少待,待我问她几句。”当下耶律敖鲁斡用汉话问道:“我父王想要你,你可愿意侍奉我父王?”说到这里低声道:“只要你不愿,我拼死护你。” 那女子眨眨眼道:“你为何要护我?”耶律敖鲁斡道:“只因是我带你回来的。”那女子又问道:“你父王何人?”耶律敖鲁斡道:“便是当今辽帝。”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是你父王,又是皇帝,为了护我,得罪他值得么?我看还是算了,我本就是漂泊之命,你不必相护了。”耶律敖鲁斡听了这话,又见这女子笑颜如花,心头一颤,想自己父王年岁已经大了,这般娇美的一个弱质女子却要在父王那肥大的身躯下婉转承欢,心头便似刀割一般,再听那女子虽是笑着说的话,但却似乎是哀怨无比,当下热血上涌,转身对着耶律延禧深深一拜,大声道:“父王,非是孩儿不肯割爱,但这女子来历未曾问明,孩儿不敢冒险。只求父王宽限些时日,待孩儿问明白后,再将她献与帐前。” 耶律延禧闻言,笑容僵住,半晌后才摆摆手道:“罢了,也不是父王一定要抢你的心爱女子,你不愿给便罢了。”说罢冷哼一声,起身便先走了,群臣跟随而去,一场欢宴居然不欢而散,便连那头鹅都未曾敬献。 众人都离去了,耶律敖鲁斡呆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那女子上前奇道:“你说了什么?怎么都走了?”耶律敖鲁斡将适才言语说了,叹口气道:“我本想先托词将你带回去,看个机会便放了你去,不想父王就此离去。” 那女子皱眉道:“我又没叫你救我,你这般多事作何?”耶律敖鲁斡呆了一呆道:“你这女子怎么这般不识好歹?为了护你,我连父王都恶了。”那女子似笑非笑道:“我没叫你带我回来,也没叫你救我,都是你自找的!你便让我跟你父王去了,便不会有这一遭了。” 耶律敖鲁斡闻言顿时大怒,上前恶狠狠的扭住那女子手腕道:“好,是我耶律敖鲁斡瞎了眼,碰上你真是倒霉!既然都恶了父王,怎么的也要在你身上享受一番才是!”当下不容分说,扛起那女子便走,那女子高声呼救,左右晋王护卫却只是吃吃偷笑。 下了高台来,一般的将那女子放在马鞍上,耶律敖鲁斡便即率领数十名护卫回大营去。不多时到了大营内,耶律敖鲁斡将那女子拉到自己一处营帐内,帐内晋王几名姬妾都住在这里,数内有一名也是北地汉女的,知晓汉话,耶律敖鲁斡便对那汉女姬妾道:“给她沐浴更衣,稍后送来我帐中!”说罢满脸怒气的去了。 那汉女姬妾见了暗暗纳罕,想不到好脾气的丈夫居然如此暴怒,忍不住看了那女子一眼,果然是国色天香的一位美人,当下问道:“妹妹看来便是汉家女子,怎生称呼?王爷如何这般恼怒?” 那女子道:“我姓陈,行三,都唤我陈三娘。这个野蛮人,将我掳劫回来,他倒还生气了。”当下便将适才经过说了。那汉女姬妾听了,叹口气道:“王爷他便是这般心善,这回倒是滥做好人,他为了你得罪了皇帝,你又不领情,自然恼怒。” 陈三娘哼一声道:“我真不要他护我,跟他回来,与跟那皇帝去了,有何分别么?还不都是觊觎我的美色,我看这父子两便是一丘之貉。” 那汉女姬妾哭笑不得道:“我家王爷可不是那般人。不说这个了,我叫吕娇娘,妹妹我先带你沐浴更衣吧。”当下那吕娇娘便在帐内吩咐使女准备热水衣物,让陈三娘沐浴更衣,随后又让陈三娘吃了些食物。 这陈三娘正是扈三娘所扮,当日她与陈丽卿、郑鹰等商议好了,便离开燕京,与杨庭和等人在燕京城外聚齐,众人便商议好了,三娘亲自前去辽军大营内做内应,先打探虚实。 杨庭和起初不愿三娘冒险,但违拗不过三娘执意要去,又听丽卿说了三娘武艺手段,方才勉强答允,最后只道:“若事不可为千万不可逞强,我等便伏在辽营左右,若有危险,便可放出响箭,我等自当杀入辽营接应。” 三娘微微一笑道:“我们人手这般少,辽营内军马众多,如何能杀得透?杨大哥你们不必担忧,我武艺不弱,又有医术药理在身,那些契丹人奈何不了我什么的。我只想拿了东西便走,能不让众兄弟犯险就是最好。” 于是三娘便只身前往辽营,适逢辽帝行猎,三娘便伏在鸳鸯泊边,只等机会,正好见得那头鹅落地,想起这头鹅宴典故,便即上前拿了那头鹅,做个由头去接近辽帝。却不想遇上的是烂好人晋王耶律敖鲁斡,方才有了这一番曲折之事。本来按三娘想法,最好便是能被辽帝看中,带回他营帐内,这样便可循机迷倒辽帝,从容找到那玉玺,便可全身而退,却不想被耶律敖鲁斡这么一搅合,计划都被打乱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贤名有望为人忌恶人自有恶人磨 三娘沐浴更衣之时,那吕娇娘在一旁看了,只见三娘纤体横陈,美妙不可方物,顿时赞道:“不但生得美,便连这身子也这般玉质匀称,难怪王爷会如此。”三娘在浴桶内笑了笑却不言语。 少时沐浴已毕,吕娇娘命人拿来一套契丹女子服侍,却是一套花叶纹左衽圆领的锦袍花裙,并有穿在内里的衬衫袄、下身裘裤,另有一双高筒马靴。吕娇娘道:“这契丹人服饰与我方不同,我与你穿戴来。” 当下便穿戴了,却是内里穿了衬衫袄、下面穿了裘裤,将裤腿扎在靴筒内,面外再套上锦袍花裙,头上戴了琥珀璎珞珠串装饰的裘帽。都穿戴齐了后,吕娇娘看了赞道:“好一个美貌的契丹女子。”三娘看了铜镜一眼,顿时也笑了起来,镜中自己却好似活脱脱的一位契丹女子了。 随后吕娇娘命人取了些酒肉来,三娘吃了些后便不吃了,吕娇娘道:“你吃的太少了,北国寒冷,该多吃些才能抵御风寒。”三娘依又吃了一块羊肉,口中问道:“你如何嫁给那晋王的?” 吕娇娘叹口气道:“我祖上乃是流落燕云十六州的汉人,在北国我汉人地位低下,只能苦苦求生。在我祖父时便已经沦为奴仆,在我父亲时,父亲便是赐给晋王家的奴仆。后来父亲去世,晋王见我独自一个可怜,便收了我为姬妾,也不用再做奴仆了。” 三娘瘪瘪嘴道:“我看他是看中了你的美色吧。”吕娇娘也不恼怒,温婉的笑了笑道:“我那时候吃不饱,穿不暖,面黄肌瘦,而且整天穿得脏兮兮的,哪有什么美色?晋王真是看我可怜,才收纳我为姬妾。记得后来我将养了一年多,才有了今天这般容色的。” 三娘闻言呆了一呆,低声道:“想不到这愣头青倒还真是个好人。”吕娇娘笑道:“是啊,王爷在国内颇有贤名,便是因他仁义无双,爱护军民,便是一般奴隶他都爱护有加,因此辽国军民都敬重他。” 三娘心头暗道:“原来如此,难怪那萧奉先后来一定要杀了晋王,这个人广收人心,的确为人所忌。哎,这晋王也真是的,只有名望,却无实权,难怪后来别人害他,他也只有一死。”三娘所想的乃是事情,历史上辽国最后崩溃便是因为辽帝听信萧奉先谗言,杀了这位晋王,辽国军民一看,这辽帝如此昏庸,竟然连贤德的儿子都杀了,谁还肯为他卖命?是以最后辽国迅速被金国覆灭了。 正想时,帐外一名军士问道:“夫人,晋王派我来问,那女子可能来见了?”吕娇娘闻言急忙起身笑道:“只顾着说话,都忘了。”便即答道:“已经可以去了。” 当下吕娇娘便请三娘跟那军士过去,临走前嘱咐道:“我家王爷乃是善人,你若不愿留下,他定然不会强求,说不定还会放你去了,切莫再与王爷置气了。”三娘闻言,心头微微不忍,低声问道:“若有朝一日,晋王有什么不测,你该如何?”吕娇娘眼眉低垂,口中道:“晋王若有什么不测,我自然是一死相随,以报答他的大恩,不作他想。” 三娘见吕娇娘这般坚毅的答话,心头微微一震,暗想道:“这两人是真爱,若是阴阳相隔反倒是生不如死,也罢,随他两个去好了。”当下轻轻抱了抱吕娇娘,方才分手跟那军士去了。 来到晋王帐内,只见耶律敖鲁斡正在看书,见得三娘到来,耶律敖鲁斡一挥手,命帐内众人都退下。随后耶律敖鲁斡指着一旁羊毛毯上放着的一个包袱道:“里面有些干粮、盘缠,还有我晋王中军的令牌,帐外我命人备好了一匹快马,你哪里来的,哪里去吧。有我令牌,你自当可通行无阻。” 三娘呆了一呆道:“你当真让我走?你得罪了你父王,得罪了那萧奉先,最后便这样放我走了?”耶律敖鲁斡放下手中书本,看着三娘皱眉道:“是我带你回来,不想令你身陷险境,你快些走吧,你便是我救下的天鹅。” 三娘听了救下的天鹅一句,微微一震,跟着心头暗想:“好不容易混了进来,这般走了算什么?”但面上却不说,点点头道:“好,你自己保重。”当下走上前去,只拿了包袱里的令牌道:“我只取令牌,盘缠、干粮就不必了。”当下微微一礼,便即转身离帐而去。 耶律敖鲁斡见得那倩影消失在帐外,心头若有所失,喃喃自语道:“好个奇怪的女子。”随后便又在帐内看书。 方才看了几页,帐外有军士慌忙来报道:“王爷,那女子拿了令牌却未曾离去,只拿了令牌,问了狼主大营所在,自己便过去了。” 耶律敖鲁斡大吃一惊,站起身来怒道:“我让她走了,她又去父王那里作甚?”那军士道:“那女子说,晋王救她,她也要救晋王,晋王为了她得罪了狼主,她自己过去,狼主便不会记恨晋王了。” 耶律敖鲁斡听得呆了,缓缓坐下身来,苦笑道:“这女子真是傻了,她这般去了,哪能得善终?”正在想如何再救三娘时,帐外有哨探火急入帐来报道:“王爷,女真人前部五千骑兵已至燕京城下,前部军马内见得耶律余睹旗号!” 耶律敖鲁斡大惊失色,起身道:“女真人来得这般快?!”当下点起麾下三名大将,一起便去辽帝耶律延禧大帐禀报军情。 到了辽帝大帐外,耶律敖鲁斡命人通传了,辽帝似乎也得知了军情,便火急命晋王入见。到了帐内时,只见三娘跪坐在辽帝身旁,帐内萧奉先等几名辽国宗室重臣已经到了。 见了礼后,耶律敖鲁斡便急忙将军情说了,耶律延禧皱眉道:“此事适才枢密已经说了,想不到这些女真人来得这般快!”萧奉先瞪着耶律敖鲁斡怒道:“狼主,女真人来得这般快,皆因得了耶律余睹此人带路,这耶律余睹熟知我国内情形,在军中又广有心腹,否则怎能来得如此之快?” 耶律敖鲁斡垂头不语,萧奉先又道:“晋王乃是耶律余睹外甥,此时是否该当避嫌,交出麾下兵权?”耶律敖鲁斡闻言,抬头怒道:“我忠于父王,何必避嫌?”萧奉先冷笑道:“早就传言那耶律余睹意图不轨,只想联结宫中他的妹妹,扶立晋王你为狼主,如今更是不惜投靠女真人来,晋王你说你是忠心一片,既然如此又何必害怕交出兵权?” 耶律敖鲁斡哑口无言,少时顿时怒气陡升,起身交出兵符印信道:“兵权交了便是,父王还请速速定夺如何迎敌!”耶律延禧早就听了萧奉先谗言,对晋王还握有一部兵权心生忌惮,见他交了兵符印信,便命人收了,随后淡淡说道:“你可下去歇息,退敌之事,自有枢密布置。” 耶律敖鲁斡心头一片孤寒,想不到父王也不相信自己,当下颤颤巍巍上前一拜,又看了三娘一眼道:“父王,这女子……”话还没说完,耶律延禧摆摆手道:“这女子拿了你的令牌前来,已经替你说过了,你劝得她侍奉为父,为父甚是高兴,你不必再说了。”当下便命人带耶律敖鲁斡下去,耶律敖鲁斡失魂落魄的踉跄而去。 耶律敖鲁斡走后,耶律延禧皱眉道:“虽然收了兵权,但女真人兵马已经到了燕京,如今该当如何?”萧奉先看了看左右大臣,耶律延禧领会,便命诸人先退下,又看了三娘一眼道:“这女子不懂契丹语,倒也不必退下。” 萧奉先见三娘始终端坐如故,面如止水,也只道她不懂契丹语,待得众人退下后,咬牙道:“狼主,这耶律余睹这般拼命带女真人打来,必定是为了拥立晋王,若是杀了晋王,断了耶律余睹念想,女真人定当只会抢掠一番后,便即退去。待得女真人兵退,我等派出使节,联结夏国、宋国,求得大军前来,重整旗鼓,方可收复失地。” 听得要杀晋王,耶律延禧始终踌躇,只道:“此事容我再细想,晋王说到底还是我孩儿,又无过犯,无罪而诛,只恐不妥。”说罢挥挥手,命萧奉先退下。 萧奉先叹口气,只道这耶律延禧此刻眼中只有三娘这个美人,不先享用一番,无论如何是不会有心思盘算他事的,当下便想道:“先等狼主享受了这美女,待得过后,狼主身心舒坦时,再来进言,定然奏效。”当下便也不再纠缠,便先告退去了。 萧奉先也退下后,辽帝金帐内便只有耶律延禧与三娘两个,这耶律延禧倒也能说汉语,便涎着脸凑上前来道:“小美人,还不快来替朕宽衣?” 三娘假作羞涩,迟迟不肯上前来,耶律延禧见三娘那娇羞模样,顿时酥了半边,忍不住上前来,将那猪一般的嘴巴凑上前来,便要亲吻三娘,口中道:“小美人,先让我香一个。”话音才落,尚未能亲到,耶律延禧只觉脖颈处一阵剧痛传来,顿时眼前一黑,扑倒在地,不省人事了。(未完待续。) 第廿一章窃国盗玺辱君王得宝大意陷险境 三娘一手刀,斩晕了辽帝耶律延禧,见得耶律延禧好似死猪一般躺在地上,心头还不解恨,又提起绣脚狠狠踹了几脚,娇声骂道:“死辽狗,这么肥,又死到临头了,还起色心,活该!” 踹骂几句后,三娘将耶律延禧外袍撕成布条,将他捆了个结实,口中堵了个布团。都收拾好后,三娘转身便在帐内找了起来,但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却都没找到那枚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三娘皱眉自语道:“这家伙把玉玺藏哪里去了?看来也只有先弄醒他问问了。”当下泼了碗茶水在耶律延禧脸上,片刻后堂堂辽帝醒来,却发现自己被捆得如同肉粽子一般,口中塞了布团,只嗬嗬的叫唤,却不能说话。 三娘拿了桌案上切羊肉的解手刀过来,横在耶律延禧脖颈处,耶律延禧一张满是茶水的脸上,都是惊恐之色,三娘猜他心里一定会想,这女子果然真是女真人奸细。 三娘笑嘻嘻的蹲下身来,低声说道:“你放心,我真不是女真人奸细,我只是来找一件东西,只要你告诉我那东西在哪,我拿了东西便走,不会害你性命。现在我拿下你口中的布团,要是你敢出声叫唤,我马上割断你的脖子!” 耶律延禧听了,连忙点头,三娘取出布团,耶律延禧马上道:“女侠,你要什么金珠宝贝只管说,我这里有八尺的金缕珊瑚,玉屏风,血翡翠,什么珍宝都有。”三娘大怒,揪住耶律延禧低声喝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再废话,我切了你耳朵!” 耶律延禧瑟瑟发抖,一国之君何曾受过此等羞辱?但那柄明晃晃的小刀便在眼前,而这位辽国狼主承平日久,早已不复当年他先祖耶律阿保机等人的英武,只得连连点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三娘晃着小刀问道:“你辽国自五代时从晋国抢来的那枚传国玉玺何在?”耶律延禧听了微微一鄂,他不知道三娘来历,心中念头转动,但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来问这传国玉玺作甚。此前数十年间,倒也有宋国细作不断北上前来寻访这传国玉玺下落。一则这传国玉玺乃辽国皇帝重宝,藏得甚是隐秘,不会轻易被查知。二则其后宋国自己重新制了玉玺,是以也就渐渐不来啰唣。是以到了此时,便连原来关心这传国玉玺的宋国人也就不来寻访了。眼前这女子到底是何人指使,来要这玉玺的呢? 一刹那间,念头转动,耶律延禧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心头大声喊了出来:“这女人是晋王派来的!”此念一闪过,耶律延禧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了一般,那传国玉玺对于寻常盗贼来说,是个祸水之物,盗来又不能换钱,还要被辽国追捕,反倒不如其他宝物值钱,是以三娘不可能是寻常盗贼。一般对玉玺这种东西感兴趣的,也只可能是为君王者。 而宋国君主这些年已经熄了寻访玉玺的念头,是以也不可能是宋国人。夏国与辽国乃甥舅之国,不会惦记这玉玺,况且夏国要汉人的传国玉玺来,也是无用。至于女真人也不可能,那些野蛮的山野蛮人,刚立国不久,要这东西何用?环顾周边君国都不是,那就只可能是辽国内有称帝野心之人,才会惦记此物。 而那晋王在国中颇有贤名,萧奉先说的不错,那耶律余睹投了女真人,充当女真人先锋,不断追击自己,定是想杀了自己,立晋王为帝。而这玉玺,乃是辽帝传国重宝,也只有晋王一党才会惦记着。 想到这里,耶律延禧自行脑补之后,更加解释了为何这女子会忽然被晋王带回,来到御前,又欲擒故纵的,先将此女带回,而后这女子又拿了晋王令牌回来,一切的机关算计,看来都是那晋王安排的。 想通此节之后,耶律延禧面露怒色,低声道:“你可是晋王派来的?”三娘皱眉,想也不想,一刀下去,便在耶律延禧手臂上扎了一刀,跟着立时捂住耶律延禧的嘴,不让他叫唤。三娘不理会耶律延禧唔唔低声惨叫,口中低声冷冷道:“我问你答,我说过再废话就扎你一刀,你当我说的是废话么?快点说,那玉玺在哪里,要是再有废话,或再出半点叫声,下一刀便要你的命!” 耶律延禧浑身颤抖,只觉得眼前这女人真是地狱来的恶鬼,刀子拔了出来,只是哼了几声,再也不敢叫唤,更不敢多话。心头转念又想,这晋王定是派此女来,先拿了玉玺,然后便会要了自己的命,而后耶律余睹领外兵到来,他便可手持玉玺,又有女真人撑腰,诛杀萧奉先等人,便可自立为辽帝,晋王定是这样打算的。 耶律延禧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脑中翻来覆去的思索脱身之策,最后他知晓,玉玺乃是身外之物,只要自己的命先保住,便还可以翻盘,若是命丢了,便什么都没了。 想到这里,耶律延禧支吾两声,三娘松开手,他忍痛低声道:“玉玺在我那口盔甲箱子的暗格之内。”说着朝帐内一口乌黑的箱子努努嘴。三娘塞住耶律延禧嘴巴,转身过去,打开箱子。这口箱子适才她也找过,但内里只是一套辽帝穿戴的黄金盔甲,并无他物,此刻听耶律延禧说了,便将那套盔甲拿了出来,翻开箱子内羊皮垫子,果然箱子底有一方暗格,打开暗格之后,取出内里一方黄绸包裹的物事,打开一看,顿时帐内满是华彩,眼前赫然便是那方精雕玉彻的传国玉玺来! 三娘心头激荡,翻过来一看,玉玺上果然刻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便是自秦始皇开始,一直传下来的传国玉玺!三娘大喜过望,得了此物,将来自己称帝之时,便更加有了把握了。 边想着,三娘手中忍不住轻抚玉玺,忽然听得背后一声响动,蓦然惊醒回头看时,那耶律延禧不知何时,挪动他那肥硕的身躯,挨到了帐篷边上,趁着三娘不备,居然猛的撞破帐篷滚了出去,随后便杀猪般唔唔哀嚎起来。 这辽帝帐外都是重重卫兵环绕,帐篷里忽然滚出个人来,一众卫兵一看,顿时认出是辽帝来,见辽帝被捆得粽子一般,立时大声示警。 三娘见辽帝滚了出去,立时暗叫不好,想也不想手中小刀飞了出去,正中耶律延禧臀部,那地方肉多,却也只是让他受些皮肉之苦,不能要他性命。跟着听得帐外辽兵连连呼喝示警,顿时知道已惊动辽军,当下看了一眼帐内,有辽帝的黄金盔甲与宝弓羽箭,并辽帝几柄宝剑。三娘当即拿了弓箭与一柄长剑在手,尚未及穿着盔甲,已经有十余名辽兵冲入帐内来。 三娘手中长剑翻飞而去,与那十几名辽兵厮杀,众辽兵皆是手持四尺弯刀,个个武艺不弱,厮杀片刻后,三娘杀了七人,其余人方才被逼出帐外。 随后帐外辽兵缓了一缓,趁这档口,三娘匆忙披上那套黄金盔甲,方才戴好那金盔,只听嗤嗤数声,三娘就地一滚,跟着藏身辽帝帐内的桌案之下,只听铮铮几声,十余支羽箭钉在桌案上,原来是帐外辽兵朝着帐内放箭。 三娘推翻桌案,藏身于后,赶紧穿戴好盔甲,总算有些护身的盔甲,心头略安,这时候更是箭如雨下,那张桌案钉得如同刺猬一般,辽兵不敢贸然冲进来,只顾从帐口朝里面射箭。 片刻后,箭矢稍停,帐外听得几声呼喝,几名辽兵冲入帐内来,三娘弯弓搭箭从桌案后显身,手中连珠箭接连射出,顿时射到那几名辽兵,余下的人一发声喊,忙不迭的退出帐外。 只听得帐外怒骂几声,跟着似乎有人呼喝几声,只听帐篷四周噗嗤几声,三娘一看,却是帐外辽兵用钩枪刺穿了帐篷皮布,勾住几个帐篷支脚,三娘暗道不好,接下来辽兵定然会拉到帐篷,当下看准一处,手中长剑一挥,割破帐布,飞身跃出帐外。 三娘这才飞身出了大帐,果然帐外辽兵拉动钩枪,顿时将那金帐拉倒,轰然一声,尘土飞扬。三娘方才落地,尚未起身,顿时有十余支长枪刺来,三娘堪堪避过枪尖,揉身弹起,滚落在十余支枪杆之上,手中长剑顺势一划,数名辽兵手腕中剑,惨叫一声,顿时撤了长枪。 三娘一跃而起,抢了一柄长枪,上下翻飞,顿时杀了周遭十余名辽兵,一众辽兵持刀枪围住,口中皆是喝骂不止,但却一时间无人敢上前来。 这时候只听众辽兵身后一人用契丹语呼喝道:“前面军士让开,教弓箭手来攒射!”众辽兵立时退开,三娘也是久历阵战,知晓敌人退开定是要弓弩手来对付自己,果然辽兵方才退开,前面便是一群百余名辽军弓箭手出现眼前,都已经弯弓搭箭,蓝幽幽的箭头都对准了自己!(未完待续。) 第廿二章苦战得脱出生天比箭斗快各逞强 三娘见得一群辽军弓箭手列阵,百余支箭头对准了自己,便暗叫不好,电光火石之间,脚下一挑,将身旁一具辽军尸体挑了起来,便用尸体挡在身前。方才遮挡住,便听得嗤嗤声不绝于耳,身前那具辽军尸体已经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三娘暗道一声好险,但辽军箭手不停放箭,三娘只得顶着尸体不住后退。那指挥辽军的辽将见了,连连呼喝,辽军左右军士听命,手中标枪、飞斧竟朝三娘飞掷过来,三娘大骇,只得扔了尸体,手中长枪舞得如风车一般,护住前后左右,跟着朝右侧突出,抢入右侧辽军阵内近身厮杀。 这一近身,辽军箭手并左侧军士只恐伤及自家人,只得停了箭雨并标枪、飞斧,三娘方得以暂时喘息,若再这般下去,就算三娘长枪再舞得严密,也只恐力竭被射得如刺猬一般。 右侧辽军躲避不及,被三娘撞入阵来,众军士只得举起长枪大斧抵挡厮杀。近身后,三娘弃了长枪,手中长剑上下翻飞,那柄长剑如同灵蛇一般,每刺一剑,总有一名辽兵或脖颈面门中剑,或手腕中剑,便失了兵刃。 辽将见得如此,大怒之下连声呼喝,左侧军士也一拥而上,将三娘困在垓心之内。三娘打起精神,娇叱酣战,但周遭辽军好似寒鸦赴水一般,杀了一个,上来一双,饶是三娘运转连环劲,手上劲道能保持不坠,但这般下去,也怕最后落得个力竭而亡的下场。 正在危急时候,猛听得鸳鸯泊辽军大营东面号角吹响,众辽军望去,只见东面大营火起,示警之声连连传来,东面大营辽军大乱起来,跟着西面大营传来几声巨响,跟着火光冲天而起,众辽军惊魂未定,却见南面大营内一阵慌乱,尘土飞扬而起,十余骑铁甲骑军直冲杀入来。 那辽将见了又惊又怒,只见那十余骑铁甲马军皆是铁甲贯身,胯下战马也是铁甲披覆,近前来细看,一共一十八骑,成楔形战阵直冲而来,当先一个手持一双大锤,当面辽军无人能挡,左右两侧各有一人护持,皆是长枪舞动,辽军抵敌不住,这三人打头,破开辽军阵势,直冲入来,后面剩下十五骑马军跟进,竟然将辽军步军阵势冲了个七零八落。 辽将见得如此惊怒非常,连连呼喝,命一众辽军散开,亲自领一支百余名辽军骑兵迎了上去,前去抵敌。不想那辽将方到面前,手中大刀劈向那为首持锤的,那骑军举锤挡住,辽将尚不及回刀,左右两肋,两柄长枪毒蛇般此来,顿时将那辽将刺落马下。 一个照面主将便身死当场,身后辽军骑兵皆是大骇,这群骑兵只冲过来,辽军骑兵抵挡不住,被杀死十余骑后,余众只得后退。就这样十八骑冲透军阵,竟无一人落马。 到了三娘面前,为首几个拿掉面上铁面罩,露出面容来一看,却是杨庭和、韩柏、韩松几个,那当头拿两柄大锤的却是费嵩。一群人皆是重甲骑军,胯下战马更是雄峻非常的高大战马,是以能驼得动费嵩这等壮硕之人。 杀到近前后,杨庭和拉下铁面罩笑道:“果然厉害,一介女流居然杀得辽国御帐亲军狼狈不堪,女侠是想留下来继续厮杀呢?还是随小可冲出去?”三娘也笑道:“也杀得痛快了,这便和你一同走吧。” 当下三娘抢过一匹辽军战马,杨庭和等人将她护在中央,一十九骑马军一同翻身杀了回去。一众辽军这时候方才回过神来,又有几员辽将指挥,辽军骑兵层层叠叠的裹了上来。 原来杨庭和、陈丽卿、郑鹰等人与三娘事前都约定了,只等三娘放响箭便来接应。但三娘适才一直忙于厮杀,未能得空放出响箭。好在杨庭和等人都埋伏在辽军大营左右,见得辽军中军大乱起来,几个人便登高而望,见得那顶辽帝金色大帐轰然倒塌,杨庭和便当机立断,吩咐各人分头行事。 当下郑鹰带了细作望辽军东面大营去放火,扰乱辽军,陈丽卿更是带了一批北地白莲教众,手持数十个郑鹰从山东路带来的轰天雷,直到西面大营去,用十几匹驽马驮了火雷,点燃引线后,直放入辽军西面大营。那些驽马冲来,西面辽军见只有马却无人,心头纳闷,不想这些骂冲入近前后,便即炸了开来,登时西面大营也是火光冲天,大乱起来。 杨庭和等人便是乘着辽军两面大乱,便率领一十八骑铁骑军,直冲入南面辽军大营,杀了辽军一个措手不及,便救得三娘出来。 辽军御帐亲军回过神来时,辽将连连呼喝指挥,一群手持钩枪的辽军步军上前阻截,从左右两侧夹击杨庭和等人,顿时被勾到七八人来,那些好汉都是杨庭和麾下猛士,但身上盔甲沉重,落马之后,便再也挣扎不起来,左右辽军围住,重斧重刀猛砍之下,登时殒命。 杨庭和见了睚眦尽裂,费嵩等更是要回身去救,三娘刚想开口劝说,杨庭和却已经厉声喝道:“不许回头,直冲过去,即便是我落马,谁也都不许回头来救!” 三娘听了心头暗赞杨庭和杀伐果断,此刻只有猛冲过去,方才有一条生路。众人听了杨庭和言语,都不再迟疑,均是加快马速,直冲过去。 到得冲破辽军那群钩枪步军阵势来,已经到了大营边上,韩柏韩松冲散营门守军,一群人直冲出去,回头看时,除了杨庭和、三娘、费嵩及韩氏兄弟外,竟然已经无一人跟随,余人皆死于辽军营内。 出了大营,杨庭和便吩咐众人一边策马狂奔,一边解了人马盔甲,好减轻重量,以便轻装奔逃。身后辽军数百马军追来,杨庭和命费嵩等人先走,他堕在后面,举起弓箭不时回射,三娘见了,也策马略停,与他一同放箭阻敌。 杨庭和见了笑道:“好一个女杰一丈青,也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神射。”三娘眨眼笑道:“可来比试一下,看谁射死的辽军多。”当下两人一边策马奔逃,一边回身放箭,两人皆是神射,每出一箭,必有一名辽军骑兵落马。 少时,两人一壶箭都射空了,三娘射落了三十八骑,杨庭和却射落了四十骑马军,众辽军不敢追进,只得眼睁睁看着两个去了,最后只得垂头丧气打马回营。 杨庭和笑道:“承让,承让。”三娘皱眉道:“只是我箭支少了你两支,所以才会如此。”杨庭和摸了摸鼻子笑道:“谁让你少了两支箭?反正是我胜了便是。” 三娘心头好笑,这杨庭和居然如此争强好胜,当下淡淡道:“胜了我一介女流你便这般开心么?”杨庭和噎了一口,三娘却打马忽然加速上前,回头嫣然一笑道:“那咱们再比比看谁快!”杨庭和一愣,三娘已经驰出数丈之远,急忙打马跟上,在后面叫道:“你这不算,怎的也不说好便先走了?”三娘回头笑道:“谁让你这般痴呆?都不会提前想到?”杨庭和哈哈大笑,策马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少时便追上费嵩等人,几人聚齐之后,赶到约好的一处白莲教众庄院内聚齐。到了那处庄院,陈丽卿、郑鹰等人已经早就到了,见得几个回来,都松了口气。丽卿红着眼圈上前拉住三娘,便微微泣道:“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忧你回不来呢。” 三娘笑道:“有你的杨大哥在,我怎么会回不来呢?要多谢杨大哥他们呢。”陈丽卿破涕为笑道:“多谢杨大哥了。”杨庭和见得两女相伴,都是笑颜如花,心头一荡,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两女都是如此人才,大丈夫若能享齐人之福,那是何等快活? 众人接入庄院内,说起这回大闹鸳鸯泊辽营来,都是欢喜不已,但杨庭和折损了十余名麾下勇士,不免悲伤。当下杨庭和在这处院内借了一应物事,设了灵位,献了三牲香烛,祭奠自己十余名兄弟。三娘、丽卿等皆上香祭奠,众人都上前致祭了,均是哀思不已。 致祭毕,在庄院畔风水之地,起了一座衣冠冢,算是替十几个兄弟立了坟头,操办完了后,三娘请杨庭和等人在庄院内歇息。晚间大摆筵席庆贺,众人都喝得醉了,其间说些江湖之事,好不快活。 便这般在此处庄院内歇息了两日,每天众好汉相互比试武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诉说生平轶事,好不快活。三娘只恐辽军派兵马前来搜索,便派了郑鹰领一众细作散在四周打探消息。 这天众人正在院内比武谈天,郑鹰匆忙来报道:“北面七八里外来了数十名辽军骑兵,好似在追赶人。”杨庭和闻言起身道:“只来数十骑,正好与我那些兄弟报仇!”当下众人披挂了,都上了马,三娘、丽卿也都跟去。 众人策马来到一处山坡前,只见坡下数十名辽军骑兵飞驰而来,他们前面有三五骑人马,正不听快马加鞭奔逃。三娘眼尖,只看了几眼便认了出来,那前面奔逃的人中,有一个便是在晋王营中认识的吕娇娘!(未完待续。) 第廿三章燕赵豪侠义气重月溶松下表心迹 见得是吕娇娘,三娘忍不住奇道:“怎会是她?”一旁杨庭和道:“数内有三娘认识之人?”三娘颔首道:“便是被辽兵追击的人中,有一位是辽国晋王的侍妾。” 杨庭和皱眉道:“晋王此人在燕京颇有名望,此人倒是仁义,待下宽和,对一般的汉人也算仁厚。本来我等就要寻辽兵的晦气,既然是他的侍妾被辽兵追赶,也该相救。”三娘嗯了一声,当下两个商议了,兵分两路,各领十余骑军马直冲下山坡。 那群追赶的辽兵不过三四十骑,人数不多,三娘与杨庭和两个率领的又都是北地豪侠之士,冲下山坡后,一阵冲杀便即杀得辽兵大败。当场便有二十余骑身死,余下的见了魂飞魄散,都打马便逃。 三娘见了急忙呼喝道:“不能留活口回去,否则引来大军,我等也落不得好!”当下杨庭和等人打马赶上,将那些辽兵一一射落,追出数里地去,终将辽兵尽数杀死。 三娘等歼灭辽兵后,三娘策马赶上,拦住吕娇娘等人,吕娇娘见得是三娘,松了口气,但见三娘一身戎装,忍不住奇道:“你怎会在这里?”三娘不答,反问道:“我倒也想问你,为何会被辽兵追杀,晋王呢?” 一听得晋王,吕娇娘便忍不住哭泣起来,抽泣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天听闻有人闹了金帐后,过不多时便有萧奉先带了皇帝旨意前来,说晋王勾结耶律余睹,使妖女暗害皇帝,便将晋王捉了。晋王一应下属、家眷也被拿下,好在那时我在营外,有晋王心腹将士冒死前来禀报消息,我得几个心腹将士护送,才逃到这里。” 说到这里,吕娇娘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三娘疑惑道:“那萧奉先说的使妖女暗害皇帝是不是你,记得那天只有你去见过晋王。”三娘干笑两声道:“不知道说的是不是我,我只是借了晋王令牌,去见了辽帝,然后从他那里取了一样东西,没想要耶律延禧的命啊。” 听得如此,吕娇娘泪水潸潸而下,拉住三娘悲道:“晋王待你不薄,没有想过害你,为何你要这般害他?”吕娇娘几名卫士闻言,皆是怒目而视。 三娘心头有些愧疚,想不到辽帝下决心杀晋王还是自己助推了一把。回想和晋王只不过相交一天,但他却真没想过害自己,而且也没贪恋自己美色,宁可得罪辽帝也要送自己走,但自己却利用了他来盗玉玺,说实话自己确实有些不厚道了。 三娘尴尬之下,只得安慰了几句,这时候杨庭和领一干人等转回,见得吕娇娘拉住三娘在那里哭诉,不明所以,只得问一旁陈丽卿。 陈丽卿虽然没听三娘说过晋王之事,但听两个说了半天,也猜了个大概,当下答道:“三娘前去辽营时候,拿了晋王令牌混入金帐,事后辽帝便追究晋王,将晋王抓了,似乎是要杀了晋王。” 杨庭和皱眉道:“辽帝与晋王乃是父子,怎会如此?”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坊间军民多敬重晋王,看来是晋王民望太大,危及辽帝皇权,方才有此之祸,三娘借令牌之事,也只是凑巧了。” 当下杨庭和上前抱拳道:“这位娘子,小可燕京杨庭和,素来敬重晋王为人,既然此事由三娘而起,我等自当出手去救晋王,切莫再哭了。” 三娘闻言吃了一惊,急忙拉过杨庭和道:“晋王被抓,辽帝定是除之而后快,看押之地必定是守卫森严,如何能救得?难道还要再搭上几条性命不成?” 杨庭和看着三娘道:“此事因我们而起,眼下连累了他人,可不能坐视不管。再者这晋王我也是神交已久的,早就想结识一番了,此等敦厚仁君,岂能眼看着他冤死?” 三娘皱眉道:“这次得你兄弟相帮,已经很承你们的情了,都不知道如何报答。这趟即便要去救那晋王,也是我去,此事因我而起,犯不着要你们兄弟冒险。” 杨庭和摇摇头道:“既然真心相交,何分你我?若你不让我相帮,便是不拿我当兄弟看待。”三娘盯着杨庭和看了半晌后,才叹口气道:“既然你这般说了,我扈岚认你这个兄弟!” 当下三娘转头对吕娇娘道:“你切莫担忧,我们这便商议如何去搭救晋王,此事既然因我而起,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吕娇娘听了,方才渐渐宁静下来,她被追赶一天,早已经疲惫不堪,这会儿全靠一股劲顶着,偶然听得三娘与杨庭和答应相救晋王,心头一松,便即晕了过去。 三娘急忙扶住,吩咐丽卿前来,两女将吕娇娘扶上马背,三娘亲自护携,便往庄院而去,丽卿等急忙跟上,吕娇娘几个护卫也一并跟去。杨庭和几个却领着人手留下,将辽兵尸体都埋了,战马牵回,一应盔甲、兵器都夺了,打扫干净,方才转回。 回到庄院之内,三娘安顿好吕娇娘,又与她把了脉后,知晓她只是劳累惊吓过度,便开了一副宁神定惊茶与她喝下,让她好生安歇,又请庄主派了几名丫鬟照料。 转出屋来,丽卿在廊下倚着柱子,抱手笑道:“你这人到哪里都招蜂引蝶,那晋王是怎么回事?为何吕娇娘说晋王带你不薄?又把令牌给你?”三娘皱眉道:“你这小娘皮,呷什么干醋?”当下将晋王之事都说了。 丽卿听了之后,皱眉道:“想不到这辽人中也有这般烂好人,他与你素不相识,居然这般维护,说不得,看来这一趟还是要冒险去救他一救。” 三娘苦着脸道:“即便没我这事,辽帝也定会听馋臣之言杀了晋王的。才闹了一回辽营,又要前去救人,只恐会折损人手。”丽卿白了她一眼道:“燕赵豪侠之士,自古便是慷慨悲歌之士居多,好似杨庭和这些人,只将情义知己看得比性命还重,你若是稍有推脱,到教人看不起了。” 三娘轻轻哼了一声道:“我又没说不救,只是我一时间也没好办法,若是硬闯,杨大哥他们手下再折损些兄弟人手,这份人情欠得太大了,都不知如何还他。” 丽卿吃吃笑道:“我看他倒是相中你了,倒不如你以身相许得了。”三娘啐了一口,怒道:“我看他还瞧上你了,也行我便把你送与他便是!”丽卿柳眉倒竖怒道:“你敢把我送人?!” 这话出口,三娘灵机一动,喜道:“有办法了。”丽卿怒气未消道:“什么办法,你先说清楚,什么把我送人!”三娘皱眉道:“别闹,我是说我想到办法去救那晋王了。” 丽卿道:“什么办法?”三娘当下将自己办法说了,丽卿皱眉道:“你又去犯险,这次去了,难道不怕羊入虎口?”三娘耸耸肩头道:“这没办法,不冒险怎么行?只要杨庭和他们能按我计策,定能成功。这样也能教杨大哥手下和我们北面教众少折损些人手。” 两女商议定后,少时杨庭和等人回到庄上,三娘便请几个到厅里坐定,将自己计策说了。听完之后,杨庭和惊道:“此事太过冒险,不可如此。”三娘摇头道:“此事因我而起,只能如此冒险,杨大哥若不答应,也不知如何才能救出那晋王。” 三娘并丽卿劝了半晌,杨庭和才勉强答应了,当下三娘便留丽卿在庄上照料吕娇娘,杨庭和等人收拾停当了,只等天明便去辽营,按三娘计策救人。 原来三娘计策便是让杨庭和等人以本来身份入辽营,但却要将她五花大绑,并拿上那玉玺为凭,直说便在路上捉得三娘,并查获玉玺,特来辽营内面见辽帝,归还玉玺,献上妖女。待得杨庭和等人混入辽营之后,三娘那里配了些极强的迷香之药,都放在一个包袱内,内里是一件织金丝绸蝉衣,待得要发作之事,便可打开包袱,那迷香自然发作,而三娘等人一早服食了解药,自然无事,便可行事。 而三娘到了营内,最有可能便是与晋王一并审问,只要见得晋王,三娘便可自挣扎脱困,救了晋王而后与杨庭和等人里应外合,再谋脱身。但三娘救晋王,却是有另一番用意。 此策冒险之处便是将三娘绑了送入辽营,若辽帝心头恚怒,下令将三娘杀了,那杨庭和等人也只有立时发作,将她绳索扯断,一众人最好能挟持住辽帝,再行脱身。但辽帝上次已经怕了,只怕这回没那么容易得手,是以都有风险。 当晚月色落落溶溶,三娘睡不着,便来到院中,却见杨庭和一个人在院子里一株老松树下坐了,当下好奇上前问道:“杨大哥何以在此?”杨庭和见是三娘面露喜色,起身道:“三娘你来得正好,但有话说。” 两个坐定后,杨庭和正色道:“我们北地男儿,心里有什么话,便是不吐不快。”三娘奇道:“有什么话便说好了。”杨庭和道:“自从见了三娘你之后,只觉得你巾帼不让须眉,豪爽不羁,难得更是美艳动人,我自从娘子过世后,便不曾再娶。这些日子见得三娘,翻来覆去心头只有三娘你一个,若是三娘不嫌弃我粗鄙,不知小可能否配得上三娘你?”三娘惊得呆了,这厮是公然表白了么?(未完待续。) 第廿四章绝决据之结金兰诈赚纳献闯辽营 便在月光之下,三娘陡然听得杨庭和表露心迹,心头除了惊讶便还是惊讶,侧头看着杨庭和,脸上并无戏谑之色,到不似玩笑话,勉强一笑道:“杨大哥,我已经有夫君的了……” 杨庭和皱眉道:“听闻你先夫晁天王已经故去多年,你何必一直要守着孤寡?”三娘郑重起身,朝着杨庭和盈盈一拜道:“杨大哥,你这番深情厚谊,三娘明白,但三娘在先夫面前立过誓言,终身便只嫁他一人。自从他过世之后,我已经心如止水,不再想男女之事。杨大哥,我心里只拿你当兄弟,只望你能体谅。” 听得如此,杨庭和身子微微一晃,但随即撑住身子,强笑道:“果然是重情重义的一丈青三娘子,我明白了,便按你说的,咱们今生便只做兄弟,不论其他。”三娘歉然道:“杨大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子,咱们这便结拜为兄妹如何?” 杨庭和哈哈大笑道:“好!”当下毫不迟疑,拉过三娘,便在古松下拜倒,便先道:“咱们就以明月古松为证,这便结拜,我杨庭和愿与扈三娘子结为异姓兄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说罢便磕头,慌得三娘也急忙说了一遍誓言,随后两个都磕了头,便算结拜了。杨庭和起身后,哈哈笑道:“贤妹早睡,今日了却我一庄心事,也不枉我等了一个晚上。”三娘心头满不是滋味,看他结拜好似洒脱,实则心头郁郁,但也不知道如何劝解,但想起前面与晁盖相交之事,心头暗想:“扈岚啊扈岚,你可不能心软,否则他便似天王哥哥一般待你时,你又如何自处?”想到此处,只得狠下心来道:“哥哥早些安睡,明早便要动身了。” 杨庭和嗯了一声后,扭头便走,三娘见得月光下,杨庭和一袭青衣飘然而去,便连头也不回,从前自己也做过男子,知晓被心爱女子拒绝是何等滋味,心中柔肠百结,但却也只能这般作罢。 次日清晨,四更天众好汉便都起身,打火做饭都饱食一顿后,各自收拾了马匹、兵器,便准备上路。三娘一早起身,梳洗闭,丽卿不知从何处过来,拿了一套乌丝软甲进来,口中道:“这是杨大哥让我送来给你的,说是他祖上那辽国祖母传下来的乌丝软甲,轻便又防身,只因你所行之事太过凶险,便让你穿在内里,以防不测。” 三娘皱眉道:“这般贵重的东西,你怎能代我就这般收下?”丽卿白了她一眼道:“矫情,杨大哥早料到你会不肯收,他已经说了,这是借给你穿的,你当不用还了么?”三娘闻言松了口气道:“这般还好。”顿了顿三娘忽然心底生出一丝异样来,脱口而出道:“不然你穿好了。”丽卿噗嗤一笑道:“你又不让我去冒险,我穿了在庄子里做什么?还是你穿了去。”当下便将软甲替三娘穿在内里,外面穿了契丹人的外袍。 丽卿看她穿戴好,双手抱胸奇道:“你和杨大哥怎么了?今早起来看着你两个便奇奇怪怪的。”三娘叹口气,便将昨晚杨庭和表白心迹之事说了。丽卿听了,哼了一声道:“你这个到处招蜂引蝶的小浪蹄子,才来北地多久?什么晋王、杨庭和都肯为你去死,你这没良心的。” 三娘大怒,狠狠掐了丽卿腰肢一把道:“旁人要这样,我能管得住么?什么小浪蹄子,你才是小浪蹄子!”丽卿吃痛,吃吃笑着躲开,口中道:“罢了,饶你一回,还算你绝决,和他结拜了兄妹,也算断了他的念想。” 三娘穿戴好了,丽卿拉住她的手,眼圈一红道:“你此去要平平安安的回来,要记得有我在等你。”三娘抱住丽卿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来。” 众人收拾停当,便都上马离了庄院。郑鹰等人早就传来消息,这几天辽军还在鸳鸯泊驻扎,并未移营,辽帝的金帐也还在那里,一行人便策马望鸳鸯泊而来。 离着鸳鸯泊尚有十余里地,前面哨探的好汉回报,前面已经有辽军哨骑巡视。当下三娘便道:“便按计策行事吧。”杨庭和嗯了一声,便即取来绳索,亲自绑了三娘,绳结做了个活扣,方便待会儿扯脱绳索。 便一边绑缚时,杨庭和有意无意的问道:“为何你甘冒奇险也要去救那晋王?”三娘想也不想便道:“他未曾害我,而却因我被捉拿,便要去救,你不是也说了么,这晋王仁义,你们豪杰之士也是要去救的。”杨庭和淡淡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其实他哪里知道三娘打算,三娘内心的打算没和任何人说起过,便连陈丽卿也不知道。只因这辽国与金国尚在交兵,即便是后来金国灭了辽国之后,历史上的金国后方,辽国故土上,仍旧有不少契丹贵族扯旗造反。便在耶律延禧逃亡西夏后,辽将耶律敌列等的扶梁王耶律雅里北上而去,拥护梁王耶律雅里在北方称帝,继续抗击金国。耶律雅里死后,有耶律术烈继位。而南边有耶律大石等留守燕京,遭到金、宋夹攻。为了安定人心,坚持抵抗,大石拥立耶律淳即位,称天锡皇帝,后世称北辽。 这晋王在辽国有如此贤名,若能救得他出去,让他在北地举兵,日后北伐金国时,由他在辽地号召军民起军,便是一枚不错的棋子,因此,这是三娘内心深处真实要救晋王的原因。然而对陈丽卿、杨庭和等人,也就只是推说敬重晋王仁义之名,不忍他因自己牵累被害而已。 三娘绑好后,端坐一匹马上,杨庭和拉了绳索,与她并辔而行,余人左右护持,缓缓而行。不出里许,便有辽兵哨骑上前来拦截。 只见一队数十人的辽军哨骑呼啸而来,将众人围住,手中弓弩刀枪都对准了,为首一员辽军小校喝道:“什么人?”杨庭和朗声道:“燕都杨庭和,擒得窃盗玉玺妖女在此,特将妖女并玉玺带来进献狼主!” 小校听了,吃了一惊,这杨庭和在燕都也算是一方豪侠之士,更兼他父亲也是辽国御帐亲军中将领,也多闻他名头,但见杨庭和取出那枚玉玺,又见马背上绑着的三娘,心头大喜,急忙命人回营禀报,自己亲领数十骑护送前往大营。 那辽帝耶律延禧正在金帐内忧愁,只因这几天闻得女真人已经到了燕京,但并未攻打燕京,而是听得自己遁走,便即朝着鸳鸯泊而来,昨天得报,女真人已经攻陷了居庸关,说不定明天女真人的前锋便会杀到鸳鸯泊。 因此萧奉先便来劝说,教辽帝杀了晋王,而后便往西京巡狩。耶律延禧那天被三娘绑了,抢了玉玺,还在臀上挨了一刀,便认定三娘乃是晋王派来图谋不轨的。后来捉拿了晋王,这几天审问了之后,晋王却抵死不认,直说若是自己安排的,何以刺客遁走,自己却留下来被捉?又念起父子之情,因此耶律延禧尚未下定决心处死晋王。 但耶律延禧耳根子软,经不住萧奉先几次三番来说,今早萧奉先领一干重臣又来劝说,耶律延禧正在犹豫难决时,便有哨探来报,直说燕都豪侠杨庭和捉得盗玉玺妖女,并玉玺一同带来纳献。 耶律延禧闻言大喜过望,萧奉先眼珠子一转道:“狼主,杨庭和此人乃燕都豪侠之士,他父亲也曾做过朝中军将,但此人素来豪放不羁,不将朝廷放在眼里,此来只恐有诈,待微臣先去查看清楚,再做计较。”耶律延禧也被三娘上次整怕了,当下允准。 萧奉先奉诏,便领几员辽将来到营前相迎。杨庭和等人到来之后,萧奉先接住。相互客套了几句后,杨庭和奉上玉玺,萧奉先看了果然是丢失的玉玺,便要拿过去,杨庭和却一把收入怀中笑道:“枢密大人,此乃小人进身之物,还是小人亲自进献狼主御前方好。” 萧奉先心头微微一怒,但见后面马上绑着的三娘,心头暗想:“这杨庭和之事算小的,眼下当先从这女子手上了断晋王方才是正事。”当下嗯了一声,指着三娘道:“这女子武艺高强,你等是如何捉得她?” 杨庭和笑道:“这女子昨晚来我兄弟庄院上借宿,我那兄弟偶然见得她怀揣玉玺,便起了疑心,随后用一味祖传的软筋散麻翻了,稍作拷问,便都招认了。因此擒得她在此,前来纳献。” 萧奉先大喜过望,看着杨庭和道:“此女与晋王勾结,我当先拿去审问一二,你可将她交予我,玉玺你自去进献便是了。今后若得狼主封官,我当拂照于你。”杨庭和斜睨了三娘一眼,见得三娘眼色,便即笑道:“能得枢密赏识便是我等之福,此女枢密便可带下审问。” 萧奉先也闻得那天三娘大闹辽营的手段,忍不住问道:“此女只这般绑缚,不会挣扎吧。”杨庭和笑了笑道:“她中了软筋散,没有解药,手脚麻软无力,又绑缚了,枢密不必担忧。” 当下萧奉先便命人将三娘送到自己帐内,先命几员辽将招待杨庭和等人。随后自己便转到帐内,来见三娘。(未完待续。) 第廿五章切词污蔑便构陷织金蝉衣使迷方 到了帐内见得三娘软坐在榻上,一副娇弱无力的样子,心头更是心痒难搔,但想起大事来,勉强收敛心神,上前恶狠狠的道:“你这妖女,快些招认与晋王是如何谋害狼主的,若是痛快招认了,我便能保你不死,看你还有些颜色,我便纳你做个侍妾,荣华富贵也享之不尽。若是不肯招认,便将你犒赏三军,然后碎尸万段!” 三娘假作害怕,哭得如梨花带雨般,口中道:“小女子只是受人所托而来,现下被擒,愿意指认晋王,但求枢密大人放我一条活路。” 萧奉先得意非凡,上前捏住三娘尖俏的下巴道:“好,待会儿带你去见狼主,并将晋王带来亲自由狼主审问,你便当面指证晋王。”三娘泣道:“定按枢密大人吩咐行事。”当下萧奉先便将事前相好的口供说了,教三娘记下,随后便吩咐人唤来杨庭和等人,带了三娘便一起前往金帐面见辽帝。 少时都到了金帐内,耶律延禧见得绑住了的三娘,心头又恨又爱,萧奉先上前禀道:“适才此妖女已经招认,便是晋王主使。”耶律延禧皱眉道:“但晋王信誓旦旦,绝无此事。”萧奉先道:“既然如此,便可将晋王提来帐内,两个当面对证。”耶律延禧准允,便命侍卫去将晋王带到帐内来。 便在辽帝金帐内,少时十几名御帐亲军押着晋王耶律敖鲁斡到了帐内,只见耶律敖鲁斡身穿单衣,被五花大绑,面色枯槁,神色憔悴。帐内不少忠直辽国大臣看了,无不都心下暗暗叹息。 见得耶律敖鲁斡到来,萧奉先道:“耶律敖鲁斡,你且看看,这人是谁。”耶律敖鲁斡顺着手指看得三娘时,脸上微微色变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萧奉先冷笑道:“此女受你指使,前来盗玉玺、暗害狼主,她已经全都招认了,你可还有话说?”耶律敖鲁斡闻言大怒,便要冲上前去,却被几名卫士死死按住,耶律敖鲁斡被按住后,不停挣扎,口中喊道:“我自问没害过你,你为何要切词污蔑于我?你到底是何人?” 三娘心下微微叹息,这耶律敖鲁斡也太过良善,都不知道自己底细,就不顾一切的相互,果然是烂好人一个,通常这样的人都是不长命的。 萧奉先看得耶律敖鲁斡如此咆哮,冷笑道:“你不必如此咆哮御前,但听听这女子是如何说的。”当下便问三娘道:“你不必害怕,只管将他如何指使于你的说了出来。” 三娘当下便将萧奉先教她的口词一五一十说了,耶律敖鲁斡听了之后更是怒不可遏,被一个自己救过的人如此诬陷,仍谁也都不肯能冷静下来。只见他不停挣扎,若非有卫士阻拦,只怕他便要上前撕了三娘。 辽帝耶律延禧听了之后,冷哼一声,只问耶律敖鲁斡道:“你还有何话说?”耶律敖鲁斡大声道:“此女我素不相识,更没有指使她前暗害父王,都是此女陷害于我!” 萧奉先冷笑道:“既然是素不相识,她何必害你?既然素不相识,你何必带她回大营来?”耶律敖鲁斡一时间百口莫辩,回想当日,见得三娘后,或许自己真是被她美色一时所迷,竟然糊里糊涂的就这般带她回来,才有后面的祸事,如今真实百口莫辩。 辽帝耶律延禧见耶律敖鲁斡无话可说,冷哼一声道:“没想到我的儿子竟然想要谋害于我,将这狼子野心的逆子给我押下去,稍后处死!念在他是我儿子份上,赐他不流血而死!”这不流血而死便是要将晋王绞死。 萧奉先见耶律延禧终于下定决心要杀耶律敖鲁斡,当即一声断喝道:“还不将他带下去!”此时见得如此,三娘朝杨庭和不停使眼色,便想教他打开那包了迷香的包袱,将帐内的人都迷倒,好救耶律敖鲁斡,同时也可脱身。 但杨庭和明明见了三娘眼色,却将头偏过去一边,好似没见到一般,三娘心头大怒,恶狠狠的盯着杨庭和,眼下是最好的机会,他为何还不动手? 待得一众卫兵押着晋王下去之后,杨庭和才站出来笑道:“狼主在上,小人除了追回玉玺纳献之外,还偶尔得了一件织金的丝绸蝉衣,此蝉衣传言乃是宋国针织高手穷三年之力方才得成,端的是价值连城,特地敬献于御前,还望笑纳。” 说罢杨庭和这才拿出那迷香包袱,打开来后,果然一件金灿灿的丝绸织金蝉衣露了出来,同时一阵异香也随之而出,帐内一应人等都闻见了。 辽帝见了大喜过望,笑道:“杨壮士真乃忠义之人,擒得妖女在此,又夺回玉玺,此时更献上如此瑰宝,当真心怀国君。左右先呈上来看。” 便有内侍前来接过那包袱,捧着才走了两步,便即软到在地上,口角流涎,挣不起来。耶律延禧见了笑骂道:“这不争气的奴才,这般脚软。”说到这里,自己却也是一阵头晕目眩,手足瘫软,瞪眼望去时,只见帐内之人,自萧奉先以下,一个个都是一般的七歪八倒了下去,只见杨庭和依旧笑眯眯的道:“倒也、倒也!” 耶律延禧大惊失色,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人也是要来害我的,此念才一闪而过,只想开口呼唤帐外侍卫时,张大了口,却只细若蚊吟,嗬嗬的喊不出口来。 杨庭和见得帐内之人都迷倒了,这才上前去,将三娘绳索扯开,他两个一早吃了解药,这迷药便是不惧。方才解了绳索,三娘皱眉怒道:“为何适才见我眼色,你不用我这药来?” 杨庭和道:“适才押解晋王的有十多个侍卫,也不知你这药能有多厉害,若是那十多人里有一二高手,未能迷倒他来,便坏了我俩大事。” 三娘顿足道:“我朝你使眼色便是大有信心,我这药便是几十头牛都能迷倒,何况十几个人?”杨庭和皱眉道:“你为何一定要救那晋王?” 闻得此言,三娘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杨庭和是心头有了妒忌之心,连忙正色道:“大哥,你切莫胡思乱想,我扈岚救晋王真的乃是出于侠义之名,断无半点儿女私情在里面,而且今生我对任何男子也不会再有半点辞色,若违此誓,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了三娘这般斩钉截铁的话语,杨庭和面色微红,这才道:“我真是担心适才人多,不能尽数迷晕了去,便坏大事。既然如此,稍后再去救了晋王也便是了。” 三娘听了这才松口气,暗想这杨大哥什么都好,但还是和其他男人一般,便是在情这个字上,蒙住了眼睛,也有想不开的时候,便是性情中人一个。想到这里,三娘颔首道:“也罢,我见这里辽帝与萧奉先都在,便以两人为质,先挟持出营去,换得晋王后,我等便即离开。” 商议定了,三娘走上前去将耶律延禧案上的传国玉玺又复取回,这玉玺转了个圈又回到三娘手中。随后杨庭和将耶律延禧与萧奉先两个绑了。随后杨庭和转出金帐来,韩氏兄弟、费嵩几个都在帐外与一群御帐亲军候立,杨庭和不动声色道:“我几位兄弟请一并入来,狼主要一并封赏。”韩氏兄弟、费嵩依言而进,杨庭和却拉住崔靖低声道:“你去将我们的马匹带过来。” 崔靖应了便去,御帐亲军见了是杨庭和出来传命,虽然心头疑惑,但却想这人今天才擒了妖女、夺回玉玺来纳献,倒也不敢问什么。 少时崔靖备了马匹在金帐外,打个呼哨后,陡然见得金帐开处,杨廷和挟持着辽帝耶律延禧,费嵩拉着萧奉先,三娘并韩氏兄弟护持在侧,一并出了金帐来。 见得如此,一众御帐亲军都是目瞪口呆,杨廷和厉声喝道:“快些退开!否则教你们狼主立时身死!”那耶律延禧与萧奉先两个被绑了后,三娘喂了两个解药,这时候方才悠悠转醒,见得是三娘时,登时又惊又怒,暗想怎的着了这妖女两回手? 杨廷和逼着耶律延禧开口发号施令,喝退一众御帐亲军,几个与崔靖等人合作一处,但一众辽军闻讯赶来,都团团围住,只是不敢上前。一国之君落于人手,一众人都慌了手脚。 三娘喝道:“快去将晋王带过来!”说罢喝命辽帝下令,辽帝无奈,也见识过三娘手段,便只得下令,让人将晋王带来。手下守卫金帐的辽将见了,也只得遵命,少时便将晋王带了过来。 还好虽然辽帝下令处死晋王,但晋王乃是契丹贵族,便是行刑前也要好好吃一顿,是以这时候晋王方才食饱喝足,只等监刑官前来赐下绞索,却没想到来的不是监刑官而是御帐亲军,不由分说便将他带走。 到了金帐外,见得三娘挟持了辽帝,晋王耶律敖鲁斡不明所以,看得呆了。三娘喝命辽兵将耶律敖鲁斡送过来,耶律敖鲁斡痴痴呆呆的走了过来,三娘道:“我们适才乃是用计,你父王听信谗言,必定要杀你,因此我们才想出这个釜底抽薪之计来救你!” 耶律敖鲁斡怒道:“你快放了我父王,正是父亲要儿子去死,儿子又怎能不去?”三娘呆住了,这人是不是脑袋坏掉了?(未完待续。) 第廿六章胁帝为质谋脱身机缘不巧袭兵至 便在辽帝金帐外,耶律敖鲁斡方才得释到了面前,见得自己父王耶律延禧被挟持,顿时大怒,接连要三娘放人,却见三娘不为所动,便要上来抢人。三娘秀眉微蹙,朝一旁费嵩使个眼色,费嵩手起拳落,一拳便将毫无防备的耶律敖鲁斡打晕在地,随后便将他扛了放在马背上。 随后三娘朝着辽将喝道:“让开条路,放我们离开后,便还你们皇帝!”那辽将正是辽国塌母城节度使、南京留守事耶律敌烈,只因今日他带兵巡察,未曾入得金帐,是以未曾一同被迷晕在金帐内,如今他便是辽军之内官位最高之人,听得三娘这般说来,耶律敌烈便喝道:“南蛮子素无信义,我岂能信你?我们契丹人向来说话算话,你们先放了狼主,我便放你们离去!” 三娘暗暗冷笑,信了你的邪,相信你才怪,当下拉过萧奉先来,也不多话,一刀便切了萧奉先一根手指,萧奉先杀猪般的惨叫起来,一众辽军皆是色变。 三娘举着血淋淋的短刀喝道:“再不让开,下一个便切了你们皇帝的手指!”耶律敌烈心头大骇不已,那耶律延禧听得如此,吓得大叫道:“快些让开条路!耶律敌烈,要是我伤了一根汗毛,我要你全家都死!” 耶律敌烈面色难看,但也只得喝命一众辽兵让开条路来,三娘、杨庭和等人都上了马,费嵩、韩柏韩松押着辽帝与萧奉先,崔靖马上驮了昏晕过去的晋王,众人一起便缓缓戒备而行。众辽军刀枪环伺,让开条路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但因皇帝与枢密在他们手上,也不敢造次。 不多时,好容易挨到了南面营门边上,耶律敌一直跟随,见得一行人便要离开,便即喝道:“便要出营了,你们先把狼主放了,我等皆下马来,弓箭都收了,答允安然放你们离去!” 三娘冷笑道:“皇帝可不能先放,这样吧,我先把萧奉先还给你们,他血流不止,也需医治。”耶律延禧见了急忙大叫道:“先放我过去!”跟着对萧奉先道:“枢密忠心,便替朕留下为质如何?”萧奉先疼得直冒冷汗,听得辽帝为了自保居然如此说来,心头暗自恚怒,但却面上不敢表露,只得道:“我愿留下,你们先放了狼主。” 三娘哼了一声道:“这里不是你们两个做主!先放了萧奉先!”当下便先放了萧奉先过去,左右辽兵急忙接住萧奉先,带下去医治。 耶律延禧见得如此,心头大沮,三娘牵过一匹空马来,费嵩将辽帝放在马背上,三娘对耶律敌烈喝道:“我们离营后,一盏茶时分,你们才能派人前来,我们会在三里之外放下你们皇帝!要是我们出营了发现你们敢跟来,立时便杀了你们皇帝!” 耶律敌烈无奈,只得答允,耶律延禧心头大怒,暗想待得脱困,定要派兵四处追捕这群人,拿住了一个个都碎尸万段,方才能泄心头之恨! 当下辽军放开营门,搬开鹿砦,三娘等都上了马,正准备打马离开时,忽见辽军鸳鸯泊大营东面一阵大乱,滚滚烟尘席卷而来,耶律敌烈大怒喝问道:“东面大营何事大乱?!” 话音刚落,几名哨探飞驰而来,尚在马背上便四处大喝道:“敌袭!敌袭!女真人杀过来了!”营内一众辽军听了皆是大乱起来,耶律敌烈见了急忙喝命一众辽将前去弹压。 那哨探到了面前,下马拜倒,惶急道:“东面女真人杀过来了!”耶律敌烈大怒喝道:“慌什么?有多少人马?”哨探道:“我们东面六支哨骑小队皆被杀败,只有我几个逃回来报信,敌军前锋总有数千人之多,都是马军!” 耶律敌烈大惊失色,也顾不得三娘他们几个,急忙呼喝营内辽军往东面集结,准备死守营砦,抵敌女真人。三娘见了辽军一片惊慌,心头暗想:“这些辽人已经被女真人打得怕了,未见面就已经输了一半,这耶律敌烈敌情未明,就胡乱调集兵力,就不怕女真人声东击西么?” 杨庭和等人尚在原地等着看热闹,三娘急忙道:“咱们快走!女真人可不会管什么辽国皇帝为质!见得这辽国皇帝在我们手上,非得追杀我们不可!”杨庭和等人急忙打马便要抢出营去。 堪堪到了大营门口,却忽见营外一片烟尘滚滚而来,三娘暗叫不好,果然这女真人用兵和自己所料一般,攻东面大营的乃是疑兵,而这南面大营才是女真人真正突击的地方! 果然一片号角嘹亮之处,鸳鸯泊南面大营外,数千女真骑兵呼啸而来,箭矢如雨而下,直朝着辽军大营冲突而来。营外几支巡哨的辽军骑兵抵挡不住,败退而回,南面营门只因要放三娘等人离开,大开营门,鹿砦等也被搬开,败退的辽军堵塞营门,三娘等人进退不得。 三娘见得如此,当机立断,大声喝道:“杨大哥,你们带着辽国皇帝在前面开道,我来断后,咱们赶紧朝北面突围!再晚女真人就冲进来了!”当下杨庭和几个胁持这辽帝在前面开路,三娘亲自断后,一众辽兵被女真人突袭已经是够乱的了,这群人挟制这辽帝在营内左冲右突,更是无人敢拦,只得让开一条路来。 堪堪到了北面大营,只听得左右辽兵皆大叫道:“女真人冲破南大营了!南大营破了!”果然,三娘回头一看,只见女真人的金国旗号已经从南面大营涌入,那边一片混乱,惨叫声、喊杀声不绝于耳,南大营尘烟滚滚,女真人闯入大营后四面放火,南大营顿时一片狼烟滚滚。 三娘见杨庭和等人停步,顿时喝道:“不要停步,快些冲出去,待会儿要是辽兵败退,局面更加混乱,若是被辽军败兵冲散了落单,便十分凶险!”当下众人不再停步,只望北面营门冲去。 到了北面营门,这里辽军却死守营门不敢开门,三娘等人以辽帝为质,几次喝命之后,辽军方才开了营门。但便是这一刻延误了,身后千余名辽军败兵被女真人追杀而来,骑马的、步行的,都往北面大营奔逃而来,北面大营顿时也大乱了起来。 跟着营内辽军中军帅旗被女真人砍落,见得如此,辽军更是没了斗志,只顾一发声喊都望北营大门冲来,都想逃出大营去,乱兵一来顿时冲乱了北营的辽军部署。 三娘见得如此,急忙喝道:“把辽帝放了,他此时已经成了累赘!你们先走,我来断后,若是被乱兵冲散了,各自杀出重围,不要回头,有命在,便来处庄院再回!” 话音才刚落,辽军败兵以至,人群一冲,人马混杂一处,便将几人都冲散了,混乱中,杨庭和等人依言先将辽帝放了,便有左右辽兵前来护住,再看三娘时,已经不见了踪影,杨庭和掣出兵刃来,便要翻身杀回去相救,但却被韩氏兄弟死死护住,拉着便不由自主的随着辽军败兵往营外涌去。 好不容易挤出大营外,杨庭和几个聚拢做一处,那晋王也被几个人抢了出来。回头看时,只见逃出大营来的都是辽兵,却就是不见三娘踪影,杨廷和心中大急,再看时,只见一群御帐亲军护着辽帝也杀了出来。辽帝耶律延禧见得这几个人,顿时大怒,喝命左右上前来捉拿。 杨廷和几个见了,急忙打马边杀边退,带着晋王望来时庄院逃去。那群御帐亲军也不敢久追,背后女真人杀来,也只顾得护着耶律延禧便往西逃去。本来史上,这辽帝耶律延禧没有被女真人追上,女真人迫近鸳鸯泊辽帝行宫时,辽帝便已经早早遁走,但这一回却因三娘这人一闹,改了历史,辽军鸳鸯泊大营被女真人攻破,辽军死伤惨重,辽帝耶律延禧好不容易才得逃得性命,只余下三百御帐亲军护送,往西京大同而去。而辽国一众宗室重臣、大将、官吏、辽帝并各宗室大臣女眷几乎都被女真人擒获,史称鸳鸯泊之变。 杨庭和等人逃出十余里方才歇住马,杨庭和大怒道:“为何不让我杀回去?”崔靖策马带着那晕倒的晋王上前来劝道:“大哥,适才如此混乱凶险,便是你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三娘子。那三娘子久经战阵,智计无双,说不定已经脱身而去,自回了来处。我等还是先回去,若是她还未回,咱们召集人手再行找寻如何?” 杨庭和闻言,也只得依言而行,几个人都打马飞驰而回。半天功夫后,几个回到庄院,丽卿前来相迎,却不见三娘影子时,便问道:“三娘何在?” 杨庭和一听便暗道不妙,果然三娘还未曾脱身回来,他满面羞惭,不敢答话,还是崔靖将事情都说了一遍。陈丽卿听了之后,一言不发,回身去取了自己披挂与兵器,随后上了战马,打马便出了庄院,自去寻三娘却了,郑鹰等人拦都拦不住。(未完待续。) 第廿七章攻破御营俘贵胄暂隐行藏待时机 却说金国此次征伐辽国,主帅乃是金国忽鲁勃极烈完颜杲,自大宋宣和三年,金天辅五年,完颜杲得任忽鲁勃极烈,都统内外各路军队,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命其统领军马征伐辽国。其麾下有完颜蒲家奴、完颜宗翰、完颜宗干、完颜宗磐等金国名将,完颜宗峻受职合扎猛安,都被给予金牌,耶律余睹做向导,引军征伐。 当年完颜杲便挥军攻打辽国中京,完颜阿骨打闻讯下诏说:“辽国朝政混乱,为人神所共弃。如今要中外统一,因此命你率大军,前去讨伐。你要慎重用兵,选用良策,施行赏罚,供足粮饷。不要搅扰降服之众,不要纵容部下抢掠。见情势可以便进兵,不要延误军机。遇事有权定夺,无须烦琐禀奏。”又下诏说:“如果攻克中京,所缴获的礼乐图书文籍,一并陆续送进宫中。” 于是,完颜杲攻陷中京之后,所缴获的礼乐图书文籍,并缴获一千二百匹马、五百头牛、一百七十头骆驼、四万七千只羊、金珠宝贝装了三百五十辆车。然后分派兵士驻守要害地方,军队驻扎在中京后,完颜杲派使者禀奏捷报,献上俘虏并缴获的一应财货。更有中京辽国宗室女眷中,挑选美女五百余人一并敬献。 随后完颜阿骨打下诏:“你们在外统兵,克守职责,攻下城邑,安抚百姓,朕很赞赏。分派将士招降山前各部族,已计划妥定。山后假若不能去,就垦田放牧,等秋天起兵,再深入计议,若有机会可就行进。如果要增兵,把数目报上来。不要凭一次战斗的胜利,就兀自松弛怠慢。妥善安抚投降归附者,向将士宣读谕旨,使他们明白朕的心意。” 于是完颜杲便带初春时分继续发兵攻打辽国,便一路往燕京打去。女真人一路进兵顺利,旬月内完颜宗翰便降伏北安州,完颜希尹抓获辽国护卫习泥烈,得到消息说辽天祚帝西狩鸳鸯泊,可去攻打擒拿。 完颜宗翰写信给完颜杲,请求进兵。又再派人去,说:“此乃天赐良机,若能擒获辽帝,事半功倍矣。”完颜杲的主意还没决定,完颜宗干劝杲应当听从宗翰的计策,又有耶律余睹在一旁劝说,最终完颜杲下定决心,派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干率精兵六千去袭击鸳鸯泊。 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干便请耶律余睹为向导,领军六千奔袭鸳鸯泊,而镇守燕京的耶律大石被金军威势所迫,也不敢分兵袭扰,辽帝耶律延禧又被三娘一闹,耽误了出逃时机,辽军上下都未曾想到女真人会来得如此迅速,因此方才有鸳鸯泊一役惨败。 攻陷鸳鸯泊后,辽帝仅带数百骑逃遁,其余辽国宗室大臣、皇后萧夺里懒、文妃萧瑟瑟、元妃萧贵哥以下宗室女眷,皆丢给了女真人,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干两个吩咐将宗室大臣与女眷分开关押,因有完颜阿骨打之命,倒也未曾欺凌,只是先看押了起来。 鸳鸯泊辽军大营内,四处余烬犹在,血腥味依旧挥之不去,女真人兵马依旧来回策马持刀搜寻,但寻得契丹伤兵便是一刀杀了,随后大批契丹俘虏被刀枪威逼着,将营地内尸首搬运出去,营外掘了几个大坑掩埋。 几座大帐之外,女真一名猛安勃极烈领千余女真精锐兵马镇守此处,原来辽国被俘的一干宗室大臣,宫中女眷都关押在此处。猛安乃是女真人军职,相当于便是千夫长,此趟完颜宗翰、完颜宗干一共带来了六千人马奔袭,分在此处看押的人马便有一千,足见女真人对这些辽国要员俘虏的重视。 女真军制森严,守卫营帐左右的军兵皆肃穆而立,不敢掉以轻心,那猛安勃极烈用女真语还不时喝道:“这里关押的都是契丹要害人物,都打起精神来!”一众军兵皆大声应是。 便在这时,只见几名女真军兵押着一名契丹女子行了过来,到了那猛安勃极烈面前,几个行了礼道:“适才搬运尸首时,便在一堆尸首下发现此女,便还活着,看她衣饰华贵,也不知是什么人物,便先带来此处交予猛安收押。” 那猛安勃极烈看了那契丹女子几眼,只见她果然衣饰华贵,只是上面血迹斑斑,想来是被死尸沾染的血迹,面目也是血污一片,看不出美丑来,但一双美目流盼,精芒不减,气势逼人。那猛安勃极烈看了心想,这般气度也必定是契丹贵女。 当下那猛安勃极烈用契丹语喝问道:“你是什么人?”那契丹女子却只是咧嘴微微一笑,也不答话。那猛安勃极烈皱眉,威胁道:“你若不说实话,我便当你是一般契丹女子,你可知营中一般契丹女子下场如何?” 女真人攻破鸳鸯泊契丹大营,辽国宫中、宗室女眷自然先收押起来,倒也无人敢侵扰,只等押解到完颜杲面前,再行押回完颜阿骨打之处,由皇帝亲自发落才是。但一般的营中契丹使女、婢女,下场便很惨了,样貌好的便被一干女真猛安、谋克们分了,其余的便都是被女真军兵轮流****,体质弱的经不住便****致死,能挨过来的,也是沦为女奴,朝不保夕。 想不到那契丹女子还是笑了笑,也不说话,那猛安勃极烈大怒,喝道:“将她带去关押寻常女子的营帐,稍后验看了相貌,便再决定分给谁去!” 那猛安勃极烈手下几名军兵便上前来,将那契丹女子押去看押寻常女子的营帐。那猛安勃极烈看着那契丹女子背影,只觉得此女背影婀娜多姿,想必样貌也一定不差,便唤来一名心腹谋克吩咐道:“此女看起来必定是个美人,稍后给她盆水洗洗脸,若是瞧得好了,便先给我留下。”谋克也是女真军职,便是相当百夫长,那谋克听了点头应是,自去办理不提。 却说几名军兵押着那契丹女子到了关押寻常契丹女俘之地,此乃是一座破旧帐篷,里面挤满了被俘的契丹女子,这些女子挤在一处,一个个都面色惶恐。只因那些穷凶极恶的女真人过不多时便会带出去几个女子,让她们洗干净脸庞,要是看得好的,便被带走,送给女真将领享用,要是长相寻常的,一群如狼似虎的女真人便会将她们当众****。侥幸****不死的,又发配去干活,替女真军兵们洗衣做饭喂马等等。历来北地之间,各部族攻伐不休,战败一方的女子,命运都是这般的凄惨,倒也不足为奇。 那契丹女子被带入营帐内,帐中尚有二三十名女子,都望着她,这些寻常契丹女子衣饰都很普通,但这女子却衣饰华贵,一看便不是契丹侍女。其中一个年级稍大的契丹女子上前来,仔细看了看后,用汉话问道:“你不是契丹人,你是晋王身边的汉女侍妾?” 契丹女子与汉女不论长相、身材还是很有差别,那年纪大的契丹女子一眼便看出此女并非契丹女子。当下只见那女子笑着点点头,那年纪大的契丹女子叹口气道:“我叫勃芹,既然来了这里,待会儿不要做什么傻事,要是你能被女真人的将军看上了,做他的侍妾,也能逃过一劫去。汉女腰细,很多契丹老爷都喜欢,想来女真人也会喜欢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女笑了笑道:“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三娘。”勃芹叹口气道:“三娘,嗯嗯,汉女多是这样叫的。待会儿要是有女真将军来了,前往要跪在地上,不要抬头看他,懂了吗?那些女真人很凶残的,要是你看了他一眼,说不定他便会杀了你。” 那三娘还是笑了笑,只是嗯了一声,看她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勃芹心下暗叹,看来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当下勃芹好心的将她拉到一边坐下,又说道:“你听不懂契丹话吗?”三娘点点头,勃芹道:“那可不好,女真人很多都会契丹话,要是你听不懂就遭了。”三娘笑了笑,也不说话。 这在这时,几名女真军将走了进来,一群契丹女子急忙跪伏于地,不敢抬头,勃芹拉着三娘也拜了下去,三娘极不情愿的拜伏在地上。那几名女真将军环视了一眼,只见当中三娘衣饰华贵,在一群女子中甚为显眼,为首一名女真大将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便离去,一名女真军将走了出来,便指着三娘便道:“你随我出来!” 三娘自然听不懂,勃芹急忙道:“他让你出去洗脸。”跟着对那女真军将道:“她是我们晋王的汉人侍女,听不懂契丹话。”那女真军将哦了一声,便指着勃芹道:“你能说汉话?那你便一起来!” 对于这群契丹女子来说,眼下她们最好的出路便是能被女真大将看中,被挑选去服侍女真大将,这样便可摆脱沦为下贱女奴的命运,勃芹一听很是高兴,急忙扶起三娘说道:“那将军看上你了,让你跟他前去。” 三娘微微一笑,点点头也不说话,便顺从的跟着勃芹一起出了营帐。到了帐外,几名女真军士打了几桶水在那里,便喝命三娘与勃芹先梳洗一番。勃芹急忙帮着三娘梳洗,这才将一脸的血污都洗净了,勃芹看了三娘一眼后,登时目瞪口呆,吃吃的说道:“三娘,你好美啊。”(未完待续。) 第廿八章得见郎君但周旋勾做姬妾待时机 左右女真军兵也都看了后,顿时都呆了,北地何曾见过如此温婉雅娴,而又艳丽无双的汉家女子?更兼三娘那番女王般的气度,举手投足间更加让人心神摇曳。一干环视的女真人都不禁自惭形秽起来,只觉得此女便如同天上仙女一般。 便愣了半晌,那为首的谋克才回过神来,对勃芹道:“跟我来,我家郎君要她侍奉!”勃芹将话转了,三娘听了勃芹的话后,心头思忖道:“女真人没文化,金国贵胄年轻男子都自称郎君,这人说是个郎君看中了我,也不知道是阿骨打手下哪个大将来了这里?若是金兀术,那岂不是认出我来?” 当下三娘假意问道:“不知贵上是金国哪位将军?”那谋克听了勃芹的传话,得意洋洋的道:“便是俺家粘没喝郎君。”好在三娘倒也熟知女真人的历史,这才明白,原来这粘没喝便是完颜宗翰,他的女真名字就是粘没喝,汉人听了之后误传为粘罕的。 听了是粘罕,三娘便放下心来,只要不是金兀术来了,便认不出自己。三娘此时还逗留在鸳鸯泊行营内,只因适才女真人攻破大营,三娘被辽军败兵挤住,未能脱得身去,眼看女真人又冲杀到面前来,三娘只得先将玉玺埋在一处营帐之内,以免玉玺落入他人之手,而后便藏身在辽兵尸首之内,躲过厮杀。三娘打算只待今夜,夜深人静之时,便偷偷去将玉玺掘出来,便独自找机会溜走。为了能找回玉玺,是以三娘一直隐忍到现在。 当下那谋克前面带路,勃芹陪着三娘跟在后面,一起到了一处营帐外,三娘一看便知道这营帐正是适才萧奉先的营帐,想不到只半天功夫,这营帐便已经换了主人。 到了帐内,只见一名女真男子,身着华服,安坐在帐内首位看书,秃发金环,发饰大异中原,面容微黑,倒也长得不算太凶恶,一部大胡子在面上,到显得有几分威猛的样子。 那谋克近前行礼后,勃芹拉着三娘慌忙拜倒在地,那谋克用女真话叽里呱啦和那女真男子说了几句,那男子哦了一声,放下书册,看了看三娘,开口到教三娘微微一惊,原来这人说的是汉话。 那女真男子声音浑厚,缓缓说道:“你是辽国晋王耶律敖鲁斡帐下汉人侍女?”三娘抬起头,目光盯着那人,只是笑了笑,却也不说是,也没说不是。 那女真男子只道三娘是默认了,再细看三娘颜色,也是微微惊讶道:“居然生得如此美艳,你们汉家女子果真都是天下尤物。”说着那男子起身走近前来道:“我叫粘没喝,汉话说快了便是粘罕,你叫我粘罕便是了。当年教我汉话的那位汉人行商便是叫我做粘罕的。” 三娘微微一笑,顿时百媚丛生,口中道:“难怪你汉话说的这么好,原来是跟人学过。”粘罕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三娘道:“我没名没姓,都叫我三娘。” 粘罕嗯了一声,也没答话,回头对那谋克说道:“你和这女子先下去,这女子既然是和这三娘一起来的,便安排一间帐篷,给她们两个居住,她便留下来照顾三娘好了。”当下那谋克应了,便带勃芹先行离去。 粘罕绕着三娘走了一圈,细细看了,三娘脸上只是挂着笑意,粘罕皱眉道:“你不怕我么?”三娘奇道:“我为何要怕你?”粘罕道:“听闻你们汉家女子素重贞洁,我乃是外邦蛮夷,你就不怕我强占了你的身子么?” 三娘微微笑道:“你可以试试。”粘罕一呆,有些吃不准三娘的路数,但见她气度不凡,并非寻常女子,而且粘罕这人更重功名,对女色一道上,却看得不是太紧,见得三娘如此美艳动人,他倒是想将三娘带回去献给汗王完颜阿骨打,适才说强占身子,也只是略作恐吓。 粘罕指着一旁的毡座道:“你坐下说话。”三娘大大方方的坐了,粘罕看了心头暗暗纳罕,便回去坐了,动问道:“你家辽国晋王耶律敖鲁斡哪里去了?”三娘道:“乱军中不知哪里去了。” 粘罕嗯了一声道:“你家晋王乃是我帐下辽军降将耶律余睹的外甥,耶律余睹这次领路有功,攻陷中京,奔袭这里,大半都是他的功劳,这晋王若是你知道下落,尽管说来,我这里定然以礼相待,必不相害。” 三娘摇头道:“我真不知道,便在你们打来之前,听闻辽国皇帝捉了我家晋王,我们一干女眷都一同收押,后来就没见过晋王了。”三娘这满口胡言说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粘罕乃是塞外女真人,虽然知道汉人狡狯,但却没遇上三娘这等演技好的,听她说的有理,到也就不再追问了。 当下粘罕又道:“先前去女营帐里挑了你来,只因是想找个女子排遣一二,却不想你这等颜色出众,我倒是有心抬举你,将你带回去献给我家汗王,便是当今我女真第一大英雄,金国开国皇帝,你可愿意去?” 三娘笑了起来,看着粘罕道:“你倒是个能忍得住的人,很多男人看了我都把持不住,你居然只想将我送给他人。”粘罕摸了摸胡子也笑道:“我汗王乃女真第一人,我为他手中刀枪,但凡抢回来最好的东西都该是他的,可不能有半点逾越。” 三娘心道:“这人好深的心机城府,难怪金国阿骨打和后面的金太宗两个人都信任他,灭辽攻宋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当下三娘笑了笑道:“我为鱼肉,能有得选择么?” 粘罕微微颔首道:“这般说便是最好,你也不必忧愁,坐了我家汗王的姬妾,自然一生富贵无忧,也不必担惊受怕。既然说了,你便好生下去歇息,吃喝穿戴自然不愁,你也不要想着自寻短见,我倒是很怕你们汉家女子有些性如烈火的,一言不合便自寻短见什么的。” 三娘嫣然一笑道:“我自然不会那么想不开。”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暗想道:“到了晚间,我可就偷溜了,我可不会自寻短见,但我会偷偷溜走。” 粘罕见她笑得妩媚,心头一荡,顿时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听了三娘的话后,方才蓦然间清醒过来,急忙暗自收敛心神,暗想:“这女子一颦一笑当真勾人摄魄,我都差点把持不住。” 当下粘罕低头看书,也不敢再看三娘,只是挥挥手道:“你下去歇息吧,我自会命人照料与你。”三娘轻轻嗯了一声,笑道:“那就多谢你了。”随后粘罕唤来帐下谋克,命他将三娘带回营帐去,令派遣了一队金兵守在营帐四周。 三娘跟随那谋克出了帐篷,方才来到帐外时,却见一队金国骑军奔至面前,为首一个女真大将跳下马来,见得三娘时,顿时眼前一亮,手中马鞭一挥,女真话讲道:“好个美貌的小娘们,带到我帐篷里去。” 那谋克急忙告罪道:“斡干郎君赎罪,这位女子是粘罕将军要的。”这来人正是这趟与粘罕一同出兵奔袭的完颜宗干,这完颜宗干本名斡干,乃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此人倒是颇具才干,历史上金太宗时候,正是此人参与议礼仪、正官名、定服色、设选举、兴学校,才让金国真正有了一代王朝的气象。 完颜宗干听了,哈哈一笑道:“原来是粘罕要的,不打紧,我去与他说,教他让与我便是了,这般美貌的女子,从未曾得见,只看一眼便教人好不心动。” 说话间,完颜宗翰已经出了帐篷,见了宗干便行了一礼后道:“郎君,此女子乃是小将留下要送予汗王的。”宗干听了,微微皱眉道:“粘罕,这女子我看上了,反正这回俘虏得许多辽国贵女,都给父汗便是,我只要此女好了。你便当没见过此女,可好?” 粘罕笑了笑道:“既然这般说了,便送予郎君好了。”当下回头用汉语对三娘道:“这位是我家汗王长子,看上了你,让你侍奉于他,能得他垂青,也是好的,荣华富贵一般不失。” 三娘这才知道原来这人便是完颜宗干,淡淡一笑,也不说话。宗干见得三娘这般淡雅如菊的一笑,更是心痒难耐,直道:“快送到我帐篷里去,少时我便来!”当下那谋克便领三娘去了。 三娘去后,粘罕将完颜宗干迎入帐内,宗干喘息方定,大口连喝了几碗酒,粘罕问道:“可曾追上辽帝?”完颜宗干怒道:“这辽国皇帝一点勇士气概也无,只知道一路逃窜,我追了几十里地,也没有追上。眼看儿郎们都累了,也不敢深入腹地太远,便收兵回来了。” 粘罕点点头道:“我等深入辽国腹地,千里奔袭,也的确有些冒险,既然没追上辽帝,也便罢了,此趟捉得许多辽国贵胄、女眷,缴获辽帝金帐,也足够缴命了。”完颜宗干哈哈大笑道:“正是,这一仗打得辽帝只身逃命,连自己的女眷都丢了,也不知道今后谁还能服他。” 说到这里宗干忙不迭的起身来道:“不多说了,我帐里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等着,我先去享用一回再来说话。”当下便忙不迭的去了,粘罕只是微微笑着,目送他离去,却不知道这宗干一会儿会有什么遭遇。(未完待续。) 第廿九章降女无术宿夜醉双姝踹营深宵闹 却说完颜宗干哼着女真行猎小调回到自己军帐前,只见几名守在外面的女真军兵不时从帐篷帘子缝隙望里面偷看,宗干见了顿时大怒,上前便是一顿马鞭伺候喝道:“我的女人你们也敢偷看?!”几个被打得抱头跪地哀求,宗干喝道:“我现下便进去,给我滚得远远的,谁敢偷听偷看,仔细你们的皮肉!”几个只得退得稍远一些,不敢再靠近帐篷。 宗干走进帐内,只见三娘慵懒的斜倚帐内白色羊毛毡上,似笑非笑的望着宗干,一颦一笑勾魂摄魄,宗干此时还只是个毛头小伙,哪能抵挡这般诱惑?当即一个饿虎扑食,嘶吼一声便扑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宗干虎扑上去时,三娘却轻轻一滚,便轻轻巧巧的让了开去,宗干扑了个空,还好羊毛毡毯软厚,倒也不曾伤了。宗干侧头望去,只见三娘依旧笑意不减望着他。 宗干也会些汉话,只是不如粘罕说得好,当下用生硬的汉话说道:“你,来陪我睡觉!”三娘抿嘴笑了笑道:“我肚子饿了,不能陪你睡。”宗干也听懂了这句,当下道:“好,给你吃的。”当下一拍手吩咐帐外亲兵送来些烤羊腿、烈酒等吃食。 少时便铺了一地,更难得有些时鲜的蔬果,宗干扯过一只羊腿便大啃起来,口中含混的说道:“吃!”三娘也不客气,吃了几块羊肉后,便只大碗大碗的喝酒。宗干看了瞪大眼睛道:“你能喝这么多酒?” 三娘笑了笑指着宗干道:“你喝酒比不过我。”宗干闻言,好胜心起道:“我怎会比不过你?”当下也抬起酒碗来,两个便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了起来。 便这般一直喝了一十八碗酒,这酒可是辽国从南方商贾那里买来的华州透瓶香,酒劲十分的大,一十八碗下去后,宗干已经头晕目眩,口角流涎,但看三娘时,那双眼睛却是依旧清澈明亮,倒是没有半点醉意。宗干看了后,暗道一声不好:“着了这娘们的道了,这娘们惯会喝酒。” 想到这里,第一十九碗酒到了嘴边,宗干却再也喝不下去,头一歪便倒在一旁便不省人事了。三娘笑嘻嘻的喝下最后一碗酒,拍拍手起身,往帐外一张,此时天色已经晚了,便是初更时分,虽然已经是夜里,但往来还有不少女真军兵巡夜。三娘见了便在帐内闭目养神,只等到了三四更天时,再准备动手。 到了二更时分,三娘再看帐外时,虽然也还有巡夜的不时走过,但已经松懈了不少,三娘便取块面巾蒙了面,轻轻在帐篷一角划了个洞,便钻了出去。 到了帐外,三娘辨明方向后,借着夜色悄悄望白天自己埋玉玺的那顶帐篷而去,她白天将玉玺埋在那顶帐篷的角上,此刻过去准备掘了玉玺出来,再偷一匹马,就此溜之大吉,若是在瞒不过去,趁女真军马不备,就冲杀出去也行。 到了帐篷边上,三娘按着位置挖了下去,玉玺果然还在,三娘大喜,便将玉玺包袱拴在背上,正准备去马槽那边偷马时,却听得不远处女真巡夜军兵一阵鸣锣想起,示警呼喝之声四起:“有奸细混入!” 三娘微微一惊,急忙闪身到暗处,只见各处营帐内女真军兵蜂拥而出,这些女真人居然都是衣不卸甲,就这般睡着,听得示警,便都从帐篷里抢了出来,而且丝毫不乱,果然是一支精兵。 三娘还道是自己被发现了,但躲在暗处看了片刻却发觉女真军兵都是朝着南边涌去,那边呼喝喊杀声大起。三娘悄悄跟了过去,到了不远处偷望,只见千余名女真军兵团团围成一圈,垓心里困了一人,借着四周女真人打起的火把一看,三娘顿时吓了一跳。 原来在那垓心里,围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陈丽卿!只见她一身短打黑色劲装穿了,手中一柄长枪,上下翻飞,周身已经倒了几名女真人,显是被她杀死的,而有十余名女真军兵正围攻她。显然见她只有一人,其余女真军兵也不上前去,只有十多个下场围攻,一旦有人受伤或被刺死当场,便会有一个人补进去。三娘一看便知女真军兵有一套,这种围攻人上多了反而施展不开,倒不如只用十多个人围攻,死伤一个立刻填上一个,累也累死敌人了。 三娘见是丽卿,心头暗暗叫苦,回头看了看马槽那边,百余匹战马拴束在那里,便有了主意。三娘闪身望马槽而去,到了马槽边上,三娘将战马缰绳都解了,自己上了一匹战马,随后打开围栏,在头马屁股后面猛刺一刀,那头马一惊,顿时窜出马圈来,一群战马便跟着头马狂奔而出。那群战马被人一赶,便拥出围栏来,在营地里狂奔起来,三娘手中晃亮火折子,将马棚点着,登时火光大亮起来。 三娘在后面驱赶马匹,径直朝着丽卿被围之处直冲过去,那些战马狂奔而来,营地里的女真军兵见了大声呼喝起来。这些女真人也不亏是驯马好手,见得奔马而来,十几个人马上追逐马匹,几个人拉住马鬃,身手矫健的便翻身上马,想要拉住战马,带着马群停下来。 三娘见了登时手中一样,几枚铜钱飞出,将那几名军兵打落马下,周遭女真军兵这才发现,这群惊马是有人驱赶而来的。当下便有人呼喝道:“后面有人驱赶马群!”“留神,后面有人!” 呼喝起来,营内巡夜女真骑兵当即围了过来,三娘不住催动马群,那马群冲了过去,将那群围住丽卿的女真军兵赶开。正厮杀的女真人和丽卿见得惊马过来,都是一惊,各自停手,跳出圈来。 惊马过后,丽卿又惊又喜的发现,马群后面骑在马上的正是三娘。三娘冲到面前后,伸出手去,喝道:“上来,你怎么来了?”丽卿心头甜蜜,一搭手,上了三娘马背,口中道:“便是担心你,便夜探女真营地,来找你了。”三娘也心头一甜,丽卿心里是有她的。 丽卿上了马背后,三娘依旧催动马群,狂奔而去,打算直冲破女真营地。便在途中,三娘恐一匹马搭不住两个人,自己飞身上了旁边一匹奔马,丽卿自骑了一匹,两女赶着马匹便直冲而去。 两女这一闹,登时惊动了完颜宗翰,得了急报后,完颜宗翰立时上马,带了一群亲卫女真骑兵赶来,见得两骑催赶一群奔马在营地内策驰,立刻喝命左右道:“前面命弓弩手准备,给我将那群奔马全都射死!南营大门前,给我列三叠拒马阵,不许放一骑出营!将营门给我封死!” 粘罕军令一下,女真军马立时呼哨而动,两侧弓弩手不住放箭,正面南营大门前数百名女真长枪兵列成拒马阵,南营大门外女真兵关了营门,用鹿砦等物塞住路口。 三娘与丽卿见了都暗暗叫苦,箭雨一至,前面数百匹战马顿时被射死不少,战马悲鸣之下,不断扑倒,剩下的冲到拒马阵前,顿时被长枪钉死当场,剩下的战马只得一起勒住脚步,咴律律的在原地打转。 三娘与丽卿一起勒定胯下战马,左右弓弩手,前面是拒马阵,后面一众女真骑兵围了上来。三娘望了远处粘罕一眼,暗想:“这粘罕果然厉害,当机立断,便是舍了那几百匹战马,这便将局面扳了过来,这回只怕难以脱身了。” 丽卿看得左右皆是走不脱,凄然一笑对三娘道:“是我拖累了你,未能救得你出去,反倒要你现身相救。你先走吧,我来替你杀开一条路!”三娘伸手过去,紧紧捏住丽卿玉手道:“说什么傻话,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女真兵马密密层层的围了上来,粘罕在阵后厉声喝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立时下马跪地请降,否则便立时便万箭齐发,杀了你们!”三娘带了面罩,粘罕未曾看出她来,只看两人衣饰都是契丹人服饰,是以粘罕便用契丹语喊了话。 三娘听不明白,丽卿在辽国许久,倒是学过些契丹语,当下将粘罕的话说了。三娘对丽卿道:“你告诉他们,我们马上下马投降!”跟着低声道:“只要你喊了话后,我们立时翻身杀回去,只要冲入身后女真骑兵阵中,他们怕伤了自己人,便不敢放箭了,我们冲杀一阵,寻机会逃出去!” 丽卿嗯了一声,当即高声喊了话,左右女真弓弩手听得两个说要投降,拉紧的弓弦便略略一松,便在这时,三娘厉声喝道:“走!”两人勒转马头,各自用短刃刺了马股,胯下战马吃痛,立时扭头急冲而去,只望后面女真骑兵军阵冲来。 那群女真骑兵皆是精锐铁浮屠骑军,虽然晚间未曾身披两层重甲,战马也未曾全副甲胄在身,但依旧是披挂了单层铁甲,手上皆是重斧、狼牙棒、铁骨朵等重兵器,见得两女冲来,都是呼喝一声,一起打马直冲而来,气势汹汹,只想一个照面便将两女给生撕了。 三娘手中只有短刃,丽卿手中倒是有长枪,丽卿道:“我把长枪给你!”三娘喝道:“不必,看我手段!”说话间,两边相距已经不过十余步了,三娘手中短刃飞掷而出,当面第一个女真铁浮屠立时面门中刀,直插入眼窝里去,贯脑而死。三娘疾驰而上,那铁浮屠死尸这才落马,三娘顺手一抄,便将他手中的铁骨朵抢入手来,跟着反手一打,便将错马而过的一员铁浮屠又打落马下,兔起鹘落,一瞬间三娘不但抢了兵刃在手,更是瞬间便杀了两员铁浮屠,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左右女真军马皆是呆住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平地惊雷震天阶延医施药亲则乱 丽卿见得三娘抢得兵器,心头一宽,手中长枪幻出几朵枪花,当面迎来的铁浮屠看不清枪势来路,只得提狼牙棒猛砸,丽卿枪出如电,顿时一枪刺中那人面门,那铁浮屠一声不哼坠马而亡。 果然两女冲入骑军阵中厮杀起来,左右弓弩手生怕伤了自己人,也不敢放箭,一众女真铁浮屠虽然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女真勇士,但都是手执沉重兵刃,不及两女妙速,一个照面之间,竟然无一人是敌手。三娘运起连环劲来,手上那铁骨朵却好似轻若无物,上下翻飞,丽卿枪术妙速,也是教人难以抵挡。 见得如此,粘罕呼喝一声,十余名铁浮屠拼死挡住两个,其余铁浮屠立时打马后退,列成阵势,准备列阵冲杀过来。三娘见得如此,暗叫不好,铁浮屠若是排成阵势冲击而来,只恐抵挡不住,而铁浮屠一退,只怕左右弓弩手便可箭雨攒射。 正惶急间,猛然听得南营大门外,几声巨响传来,粘罕并众女真军兵都是心头一惊,回头看时,只见南营大门火光冲天而起,木屑纷飞,外面的鹿砦、拒马皆被炸得粉碎。随即十余骑马军呼啸而来,手中拿着一个个黑黝黝的东西,下面冒着火花。 众女真人都看得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轰天雷爆炸的场面,只见那十余骑马军到了面前来,手中黑黝黝的东西借着战马冲击之力猛然掷出,砸到营门上,跟着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响彻大营内外。 这正是平地起惊雷,爆炸产生的巨大火球、冲击波并声响,让白山黑水间来的女真人吓得心胆具裂,这些还是奴隶社会的女真人也没见过这种东西,都只道是妖法降下的天雷,登时慌乱了起来,有些胆小而更信天神的索性便跪地磕起头来。 南营巨大的木栅门抵挡不住爆炸的气浪,吱呀一声巨响后,轰然倒地,那十余骑骑军兜了一圈,又点燃手中那黑黝黝的铁圪塔,随即转了回来,朝着堵在大营门口的长枪阵和弓弩军阵投掷此物。 粘罕看了这巨大的爆炸后,起初也是惊得呆了,随后看得那十余骑又再折回,立时喝道:“放箭阻拦!”若在平素,女真兵马定然立时听命,但此刻初见这种火器爆炸威力的女真勇士们却都慌了神,直到那十余骑兵马将黑疙瘩投出,粘罕又再呼喝两遍后,众弓弩手才回过神来,稀稀拉拉的箭矢射出,只射落三骑人马,但却未能阻拦住他们投出带火星的黑疙瘩。 那十几枚轰天雷落入人群中,片刻后也是一般的炸响开来,热浪翻滚,铁片碎屑四处纷飞,血与火迸发出来,教女真人领略了一回火器的力量。 这一炸,顿时将长枪军阵驱散,左右女真弓弩手也吓得连连后退,慌乱一团。三娘见得如此,顿时大喜,立时喝道:“丽卿,咱们冲出去!”三娘知道定是郑鹰他们来接应了,只因这一看便是轰天雷的爆炸效果,整个辽地也只有郑鹰他们才有。当年命郑鹰等人北上时,便带了两百余枚轰天雷作为防身之用,先前第一回来接应三娘杀出辽营时,已经用过一回,这回却是女真人吃了苦头。 陈丽卿听得叫喊,长枪逼退身前铁浮屠,两女一同勒转马头,打马便往大营门口直冲而来。此时正是女真兵马慌乱之时,粘罕见手下士卒阻拦不住,顿时大怒,反手取下雕弓,弯弓搭箭在手,便朝着三娘一箭射去。 听得羽箭破空之声,三娘急忙闪身低头一躲,那箭矢擦着三娘肩头穿过,虽然没伤到三娘,但却将三娘背上拴着的玉玺射落。三娘只觉得背后一空,回头看时,玉玺跌落在地。三娘心头一沉,顿时心急起来,此趟北上,千辛万苦便是为了这玉玺,若是丢了,便是徒劳无功。 丽卿落后三娘几个马身,见得三娘背上的东西被射落,三娘回头来看,心里便知这东西定是要紧物事,看那东西方方正正的定然是玉玺,当即弯腰一抄,将那玉玺又捡了起来。 便在这时,粘罕又是一箭射出,直取丽卿,丽卿方才拿了玉玺,猝不及防之下,那一箭正中胸口!三娘看得睚眦尽裂,手中铁骨朵狠狠朝粘罕砸去。那铁骨朵呜呜作响,翻了几圈朝粘罕飞去,来势猛恶,粘罕大吃一惊,急忙一勒马头,那马直立而起,铁骨朵正中那马头,顿时将那马头砸得脑浆迸裂,立时歪倒一旁死去。粘罕被摔下马来,跌了个气晕八素,左右急忙救起。 三娘扔了铁骨朵,也不管粘罕如何,策马过去,将丽卿救起。将丽卿横抱在怀中看时,丽卿手中仍旧紧紧抓住那玉玺包袱,搂在怀中,胸口箭支插着,已经将胸前一大片衣襟都沾湿了,气若游丝,双目紧闭。三娘欲哭无泪,心头突突直跳,大声喊道:“丽卿,你别睡,我马上带你杀出去,便能救你,你放心,我是神医,我能救你的。” 三娘一边呼唤陈丽卿,和她不停说话,一边打马急冲出来,郑鹰等十余骑赶来接应,左右护住,杀出南营来。左右女真骑兵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粘罕气急败坏,不停怒喝下,数百骑女真骑军打马追了出去。 来到半路,背后女真骑军追得正急,背后羽箭不停射来,郑鹰等十余骑登时又有几人落马,三娘心忧丽卿,只想早点摆脱追兵,下马救治丽卿,也顾不得回头退敌。 正在危急时,前面呼啸杀出数十骑来,放过三娘等人,截住女真追兵厮杀起来,三娘回头一看时,为首的却是杨庭和,只见他大喝道:“你们先走,我们来断后!”三娘也不急细说,高声应了,便先同郑鹰等打马走了。 驰出十余里地后,见得前面有一间破庙,近前一看却是一间破败的药王神庙,这座庙内所祀之神,乃是药王邳彤,为东汉刘秀部下二十八宿将之一。他生时为政清廉,精于药理,普救众生,深得百姓拥戴,死后建庙以祀。 三娘顾不得看祭祀的药王是谁了,到了庙前,招呼郑鹰几个下马,她抱着丽卿飞身下马,快步冲入庙内,在庙内找块干净地方,将自己外袍解下,铺在地上,将丽卿平平稳稳的放在上面。郑鹰命几人守在外面,他带了三人入庙来帮手。 三娘吩咐郑鹰几个去寻锅盏烧热水来,并点起一堆篝火来,随后她匆忙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针灸包与药包来,将自己平时炼的续命药丸先喂了丽卿一粒。这续命药丸乃是三娘用人参、灵芝、血竭等珍贵药材炼制而成,乃是极好的刀伤续命之药,这回北上为防不测,她带了一些。 丽卿此时已经昏迷过去,已经张不开口来吃药,三娘心头突突乱跳,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命郑鹰取来牛皮水袋,将那药丸用水化开后,三娘将药水含在口中,一口口的渡到丽卿口中,喂她喝下去。 如此这般喂了药下去,三娘心神稍定,命郑鹰等人外面守候,她将丽卿胸前衣襟撕开,只见那箭支入肉极深,便在心口之旁,虽为中心脏,但只怕一拔箭,若是箭头有倒刺不小心伤到心口那些密集的血管便遭了。 三娘手足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她虽然医术了得,但毕竟不是神仙,如此重的伤势,她也不敢下手。便有句俗话,正是能医不自医,乃是说医者若是为自己或亲人医治,会关心则乱,有时候反而不能顺利医治病人。三娘此刻正是受着这般煎熬,只恐自己一个失手,便会害死了丽卿,是以迟迟不敢下手。 便在这时,丽卿吃了那药,这便才悠悠醒转过来,要挣扎起来,三娘急忙扶住她柔声道:“你别起来,我替你治伤呢。”丽卿苦笑起来,目中含泪,吃力的道:“我…我怕是不成了,三娘。”三娘忍不住也是泪水盈眶道:“别说傻话,我这便替你拔箭。” 说罢先用银针封了丽卿胸口几处大穴,在伤口抹上些麻药后,用小刀割开一些皮肉,准备好外敷的伤药后,三娘一只手握住箭杆,却迟迟不敢拔出来。丽卿轻叹一声,断断续续的含泪笑道:“三娘,我怕这一拔箭,我便会立时死了。你…你听我先说……” 三娘泣不成声起来,道:“你说,我听着的。”丽卿一只手勉力举起,抚上三娘脸颊,柔声道:“我不后悔……和你一起,若还能活下去,我……我也会跟你一起。”三娘已经哀伤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晁盖死的时候,她都没这般哭过,似乎此时便将今生的委屈都一起哭了出来。 只听丽卿吃力续道:“我知道你……你想做女皇帝,我……也没能帮你什么,只……只能帮你把那玉玺抢回来……”三娘泣道:“我不要什么玉玺,我也不要做什么女皇帝了,丽卿,我只要你好好的。” 丽卿笑了笑,吃力的道:“我…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哭,能……能为我哭,我很开心了……你拔箭吧……死活,我……我的命都是你的……” 三娘颤抖的手握住箭杆,心一横,咬牙道:“丽卿,我一定会救你,你信我,这世上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事,你信我。”丽卿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三娘。三娘咬牙娇叱一声,便将那箭头拔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卅一章香消玉殒为哪般血海深仇方盟誓 箭头拔出,果然还是伤了血脉,即便银针封了大穴也不济事,汩汩的鲜血喷涌而出,三娘慌忙一只手按住伤口,另一只手银针飞下,但却仍旧止不住那血。 三娘一颗心直往下沉,泪水不自觉的又流了下来,丽卿被银针刺激穴道后,悠悠醒来,便是回光返照,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柔声道:“我…我不成了,三娘,好…好…好做个女皇帝,我…我走了之后,你…要嫁谁都行,切莫…切莫再一个人了。” 三娘手一空,针囊里的银针都用完了,三娘悲从中来,口中慌乱的道:“丽卿,你撑住,我再找银针来,还有很多药,我一定会救你,你撑着。”丽卿紧紧拉住三娘的手,勉强一笑有气无力的道:“三娘,你只是…只是医者,不是神仙,我…我知道我不成了,你尽力就好,人…人都会有一死的。我很庆幸…是在最美的时候,为你而死,而…而不是我人老珠黄的时候,才……” 三娘放声大哭起来,不住轻抚丽卿面容,哭泣道:“丽卿,你不要死,我要你陪我一起到老。”丽卿摇摇头,凄然一笑道:“我做不到了…三娘,答应我…我是个不孝女儿,我…我爹爹那里,便…便请你照顾他终老了……”三娘重重点头,哭着道:“我一定待你父亲如自己生父一般。” 说到这里,丽卿心头一松,面容安详起来,气若游丝,口中喃喃道:“可惜…我当年被人玷污过…是我的错……”三娘忍不住冲口而出道:“不是,你的身子是我破的,丽卿,丽卿……” 陈丽卿至死也未能听得三娘这句,三娘的话才出口,她已经香消玉殒了。三娘紧紧抱着丽卿尸身,胸中憋闷难抑,拿起那支羽箭来,忍不住仰天娇声长啸,声震四野,便连庙外郑鹰等人都吓了一跳。 三娘举着那支羽箭,指天为誓,厉声道:“女真人!粘罕!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郑鹰等人此时抢进庙来,三娘收住泪水,但泪痕犹在,只轻轻解下外裳,将丽卿尸身盖住,却一言不发,只呆呆的望着丽卿尸身发愣。郑鹰见了,低声道:“主公节哀,当务之急,是该将陈娘子送回庄子去,方才好收敛后事。” 三娘只是嗯了一声,仍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显是哀伤过度,不能理事。郑鹰当下便吩咐手下,便在庙里寻了一块门板来,将丽卿放在上面,教四个人抬了,郑鹰等人都步行牵马,请三娘上马,三娘却不肯,也是一般的步行,便这般一步步望那庄院而去。 行到半路时,背后烟尘大起,郑鹰等大惊失色,急忙呼喝几人上马,回头阻截,到了面前一看时,却是杨庭和等人。原来杨庭和等人拼死断后,杀出重围来,粘罕担心此处毕竟还是辽地,只恐中埋伏,是以追出三十里地便吩咐收兵回营,杨庭和等人才得以脱身。 郑鹰等接住杨庭和等人,杨庭和这回又损失了七八个兄弟,好在韩氏兄弟、崔靖、费嵩等人都安然无恙。两边合作一处后,杨庭和见郑鹰等人面色不好,忙问缘故,郑鹰才说了:“陈娘子中了一箭,已然身故。” 杨庭和闻言大惊失色,急忙打马上前,众人紧随其后。到得近前,杨庭和见得丽卿尸身时,也是悲从中来,便下马来,放声大哭起来,韩氏兄弟、费嵩、崔靖几个见了,也都心下恻然。杨庭和心头甚是自责,若当时能拦住陈丽卿,只怕也不会是这般结局。 杨庭和哭了一阵,左右兄弟劝住,只看三娘时,却是如木塑泥胎一个,目光空洞无力。杨庭和心头有愧,也不知如何安慰三娘,只是愣头上去,接过那门板,扛起了丽卿尸身。便这般,一众人带了丽卿尸首,都步行而回。 到了庄内,庄内人等见得如此,都是大吃一惊,那庄主急忙命人布设灵堂,将来棺椁安顿丽卿尸身,又请和尚来做法事,便操办起收敛享祭之事来。 三娘到了庄内后,只留在丽卿棺椁边上,一言不发,只呆呆望着几名仆妇替丽卿梳洗妆容,更换衣饰。都妆容好后,再看时,只觉得丽卿栩栩如生,便依然如活着一般。 停灵三日,三娘不吃不喝,到了晚间也都守在棺椁旁,心头只呆呆的,反复回转着只有一句话:“要知道是这般结局,那玉玺我便不要了,便不要了……” 三天后,郑鹰、杨庭和等人见她还是如此,人都憔悴了大半,只得前来相劝,三娘却还是如故。到得第四日上,三娘再也坚持不住,便在棺椁边昏晕了过去,郑鹰等人急忙救起,安顿在房内,请大夫来看了,直说是忧伤过度,又水米不进是以昏晕,便以肉汤灌下去,又开了些药物滋补,调养了几天,方才好了。 三娘身子好了些后,已经是第八日上,郑鹰等人便来相询,是否将棺椁下葬,只怕天气渐热,尸身腐坏。三娘不肯,教寻得许多水银来,灌入棺椁内,以保尸身不腐,打算运回去。 郑鹰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凑得足够水银,好在白莲教在此处有许多信众,此事办来也不算难事。当下用水银保住尸体后,三娘命郑鹰等人寻来大车,只因灌了水银,甚是沉重,用三头牛来拉那车,方才拉动。 都准备好后,三娘才精神略振,便请被救回来的晋王耶律敖鲁斡前来相见。耶律敖鲁斡被救回来后,起初很是不快,只因这样一来,自己便是乱臣贼子了。好在有吕娇娘劝他多回,又将三娘真是身份与事迹说了,耶律敖鲁斡也敬佩三娘巾帼英名,这几日方才略略释怀。前几日听得庄上有人过世,耶律敖鲁斡与吕娇娘也来致祭,只是当时三娘尚未病愈,未能得见。 这天请了耶律敖鲁斡与吕娇娘并杨庭和过来坐了,三娘便道:“我这里前些日子只因有亲人过世,心头悲伤,不能理事,怠慢了。”耶律敖鲁斡与杨庭和急忙起身谦逊了几句。 三娘又道:“如今此间大事都了,我打算明日便启程返回山东去。杨大哥,不知你有何打算?”杨庭和沉吟片刻后道:“我等闹了辽营,也得罪了女真人,只怕难以在北地待下去,若是三娘子不嫌弃我等兄弟粗鲁,便收纳我等,早晚牵马坠蹬,不在话下。” 三娘见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中满是怜惜之意,知道他余情未了,但想杨庭和几个熟知北地之事,对于骑兵更是熟稔,让他几个跟随回去,也算收得几员良将,对今后与金国开战,更有帮助。当下三娘颔首道:“那好,能得杨大哥几位襄助,我这里欢喜不已。” 说罢又看着耶律敖鲁斡问道:“耶律王爷,这回救你出来,乃是为了报答你相护之恩。你也不必怨恨我等,即便不是我诬陷于你,那萧奉先也会找其他人来做此事,辽帝对萧奉先深信不疑,而你又贤名为人所忌,方有此祸。” 耶律敖鲁斡听了也道:“这些时日细细想了,也明白三娘子说的乃是实情,我心头早已释怀,不再怨恨。”三娘道:“那耶律王爷何去何从,可有打算?” 耶律敖鲁斡沉吟片刻后道:“只求几匹快马,我与娇娘并几名护卫返回燕京去,燕京留守耶律大石与我相厚,便去投他好了,西京那里,父王已经去了,我是去不得的。” 三娘暗自思忖起来,这耶律大石在史上便是等辽帝西逃后,便私自拥立了一位契丹王爷为帝,号召燕京军民与女真人为敌,还是与女真人周旋了许久才败退。要是耶律敖鲁斡去了燕京,与耶律大石联手,一个有贤名能号召军民,一个能打仗,倒也能给女真人找些麻烦。 当下三娘便应了道:“此事容易,稍后便准备些快马干粮与王爷,王爷便去燕京好了。”耶律敖鲁斡起身谢了道:“三娘子高义,虽说这趟你托名乃是报答我恩义,才来救我,但我也知道,其实我对三娘子并无恩情,是你自己用了计策,方才得脱身。而三娘子费心救我,却是实在的恩情,这一恩德,我永世不忘。将来三娘子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差人送信来。” 三娘暗想,辛苦一番就是要你这句话来,当下道:“如今女真人势大,四处攻略辽地,将来若是辽地失守,只怕他们也会南侵我中原。更兼女真人这里害死我亲如姐妹的麾下女将,我这里是血海深仇定然要报,只是眼下时机未到。我也不要你还什么恩德,只要将来我等与女真人兵戎相见时,你我能联手对付女真人便好。” 耶律敖鲁斡闻言大喜道:“求之不得,我正担忧去了燕京孤掌难鸣,若能有三娘子山东路藩镇为盟,抵敌女真人便又多了几分胜算。” 三娘嗯了一声道:“王爷回到燕京后,可与耶律大石商议,若是缺粮食、缺铁器,大可说来,我这里便会安排商贾北上与你们交易。”耶律敖鲁斡大喜过望道:“如此最好!我燕京那里有北地人参、鹿茸、毛皮等可以交易,两家开了互市各取所需正好,只是如今走陆路只恐南行。” 三娘道:“不妨事,我山东路有大海船,可走海路来交易。”耶律敖鲁斡大喜,当下两个商议了细节,便说定了此事。(未完待续。) 第卅二章但寻冰棺存玉容且论国富私专营 与辽国晋王耶律敖鲁斡算是结了盟约后,三娘便与杨庭和商议了,当下杨庭和召集手下一干兄弟前来,愿同南下的便收拾行装,不愿的就留在北地与郑鹰等一道,打探消息。便有数十名杨庭和麾下好汉愿一同南下,此间庄院主人准备了十几辆大车,众人装了行李并一些财货,总有十余车,三娘将丽卿棺椁用三头牛车驮了,都准备停当,只待次日便起行。 第二天一早,四更天便都起身,打火做饭吃了,三娘等人先送了晋王耶律敖鲁斡并吕娇娘等离去,负责与耶律敖鲁斡联络的便是郑鹰,三娘便吩咐郑鹰等护送耶律敖鲁斡回燕京。 却说郑鹰等安然护送耶律敖鲁斡回到燕京,辽国南京留守耶律大石闻讯接住,顿时大喜,当即率领一众燕京军民接耶律敖鲁斡入城,拥戴晋王便在燕京称帝,称天锡皇帝,史称北辽。 后世史上,耶律大石也干过这种拥立皇帝之事,只不过他拥立的乃是秦晋王耶律淳。有了耶律淳这皇帝,耶律大石便可以聚拢辽国军民之心,统和燕京左右诸路辽国军州,一同抵御女真人。史上耶律大石便是靠着皇帝的号召,加上自己的才智,方才能在宋金两国夹击之下,奇迹般的守了一年多,其间更是屡败宋军,但后来这耶律淳是个短命鬼,只不过坐了皇帝一年多便病死,他死后,人心惶惶,耶律大石也无力回天,这才被迫西逃,最后带着一群契丹人跑到中亚去建立了西辽帝国。 而这时只有女真金国南下攻打燕京,宋国因还未剿平方腊,是以并未出兵辽国,加上这回被他拥立做皇帝的是更有贤名的晋王耶律敖鲁斡,假如耶律敖鲁斡不是短命鬼的话,相信北辽定然能支持得更久。 耶律大石此人乃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八世孙,从小好学,能骑射,更兼通汉文、契丹文。辽天庆五年,大石中进士,入翰林院,任翰林承旨,他是《辽史》中记载的辽朝唯一一个契丹进士。 耶律大石文武双全,拥立晋王后,更得贤德皇帝的威名号召,燕京以南辽国军民都聚集起来,共抗女真。后来投奔了金国的辽将耶律余睹闻得他外甥做了皇帝,便偷走投奔于其麾下,耶律余睹在金国许多时候,便知金国虚实。其后北辽更是得宋国山东路藩镇暗中贸易资助,得了许多铁器辎重,方能对抗女真不落下风,比起被女真打得几乎亡国的辽帝耶律延禧来说,北辽居然一度让辽国军民看到了中兴的希望。此乃后话,暂且先略提一笔,按下不表。 话分两头,却说当日三娘送走晋王后,便即与杨庭和等人,扶丽卿灵柩南归。晓行夜宿,不一日回到了山东济州府,便即发丧,一时间镇守府上下都是悲哀不已,女营更是全军缟素。 陈曦真闻得爱女亡故,连夜赶到济州来,如此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痛,让陈曦真就此病倒。好在三娘医术高明,延医之下,调养了半载方才痊愈。其后三娘拜陈曦真为义父,按丽卿遗愿,奉养陈曦真终老,此乃后话。 十余日后,李俊等一众海军头领回到济州吊唁,正逢商议如何安葬丽卿,三娘却不肯下葬。闻得此事,李俊便说,在海外他们海军寻得一处海岛,其上有一洞穴,终年刺骨阴寒,可以保存尸首不腐。三娘大喜,便命李俊带人将那洞穴建成墓穴,亲自护送丽卿棺椁远赴海外,最终将丽卿葬于洞内,并以寒冰封存尸体,让丽卿沉睡于此,并差拔海军三百人镇守于此。此后每年祭日,三娘都登岛吊唁,感怀丽卿往昔,凭吊故人。 安排完丽卿后事,那玉玺自然是被三娘藏了起来,只待日后时机成熟,便才展露于人。而杨庭和等人便做了济州府的骑军将领,安排完诸事后,已经是九月中秋时节,郑鹰传回消息,辽国晋王,便是现在的北辽天锡皇帝派了使节南下,觐见宋国皇帝,打算和宋国商谈联手共抗金军之事。 闻得此讯,三娘暗笑不已,宋国人就想着收复被辽国占据的燕云十六州了,怎么可能与辽国人联手?若不是宋国内还有方腊未平,只怕宋军这时候都已经参与攻打燕京的战事了。 果然十余日后,东京传来辽国使臣意图结盟抗金的请求被拒绝,宋国客气的送回辽使,另一面道君皇帝开始催促童贯,尽快剿灭方腊,好安定国内后,抽兵北上,趁辽国虚弱收复燕云十六州。 可怜的辽使就这般回去了,最后天锡皇帝无奈,只得与山东路藩镇合作,从事贸易,用毛皮、人参换来他们需要的粮食与铁器,对抗女真人。 与北辽的贸易展开,加上与高丽、扶桑等国的贸易开展,让山东路赚了不少钱财。而三阮的私掠舰队南下去祸害泉州等地的海贸,更是抢得十分爽快。宋国南路水师多次围剿,但都无功而返。三阮虽然肆虐南路沿海,但他们不抢贫民百姓,反而将抢来的财货分出一部分来,接济穷苦百姓,是以在沿海,三阮得到不少百姓支持,加上山东路李俊海军的暗中支持,才能与宋国南路水师周旋。 有了海军括展的海上贸易,加上山东路自生蓬勃发展的工商业,山东路各处开垦荒地、开采矿山所需的钱粮方才得到了保正。到了宣和四年年末之时,玲珑山金矿传来好消息,经过一年多的寻找和开采,那里的金矿终于开采出第一桶金来,随后每年都将有稳定的黄金开采出来。虽然此时宋国乃是白银与铜钱为主要货币,但黄金从来都是稀有贵重的金属,就算打造成金饰、金器,也能赚得许多钱财。 有了这些保障,山东路的均田开荒之策,方才能顺利推行下去。盐铁专营的取消更是让山东路的资本主义萌芽得到了长足的推动,因为从汉朝以来,中国历代王朝都是盐铁国家专营,这是封建王朝为打击富商大贾,增加财政收入而实行的垄断经营政策。而放开盐铁经营,其实是对商贾的一种鼓励和地位提升。 回看历史,汉初开放民营,使经营盐铁的商人富比王侯,汉武帝迫于财政压力和对商人“不住公家之急”的反感,在桑弘羊的主持下“笼盐铁”,将盐铁的经营收归官府,实行专卖。隋至唐前期,取消盐的专税,和其他商品一样收市税。唐安史之乱后,财政困难,盐专卖又开始实行。 虽然盐铁专营能为国家带来可观的财政收入,但长期来看,其实是对商品流通的粗暴干涉,这种对于经济的管治是在变相的抑制商业发展,这让中国形成了封建抑商的传统,随后便一直延续到清朝民国时期才结束了这种专营。 三娘取消盐铁专营,就是解除商人头上的一道枷锁,并且大大降低了百姓购买食盐的所费,让资本主义萌芽真正的有了存活的土壤。而放开铁矿的开采和冶炼,让民间的冶铁工艺更是有了长足的发展,相信不久的将来,山东路便可锻造出适合造火炮的钢铁或者铜来。 自从丽卿去世后,三娘一直悲痛不已,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军政事务上来,每天都埋头处理军政,希望以此来麻醉自己。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三娘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丽卿来。好在还有玉莲和义子扈宗睿常陪伴左右,方才让三娘不至于形单影只。 眼看到了岁末,山东降下好大一场雪来,人人皆称是瑞雪兆丰年,今岁山东路开垦了许多荒地,此时冬麦已经种下,有了这场大雪,想来明年定然丰收。 到了冬日,海军都回港过冬,各处开垦农忙也都歇了,军政事务便少了下来,除了安排各部军马进行了几次冬练之外,便无大事要处置的了。而北辽和方腊那里,也都因为入冬,两处都息兵罢斗,也没了什么要紧的事。 这天看着要到腊月,扈太公命人来请三娘回梁山团聚,三娘便带着玉莲、扈宗睿回去了一趟。但方才团聚几天,扈太公又旧病复发,不住唠叨,要三娘想想改嫁之事,令三娘不胜其烦。 到了第五天上,三娘终于抵挡不住音波功,正好玲珑山金矿传来好消息,说是挖出一块极大的狗头金来,形似一条飞龙,便是大大的吉兆。 闻得这个消息,三娘忙不迭的与太公辞别,直说是要亲自去玲珑山一趟,去看那吉兆,在大大的宣扬一番,好让山东路军民欢喜一回。太公阻拦不住,只得放行。当下三娘带了玉莲、扈宗睿并许多亲卫,有杨庭和、董平等军将护卫,便朝莱州玲珑山而去。 到了莱州玲珑山,果然见得那块赤足的狗头金,足有三尺见长,便似龙头之形。济州镇守府卢俊义、公孙胜等人也闻讯前来看个新鲜,便遇到后,皆是欢喜。随后大大的祭天宣扬了一番这趟吉兆,让三娘的名声在民间更加稳固了起来。 办妥了诸事后,天气更加寒冷,这天卢俊义来道:“便在玲珑山内有好温泉,便请师妹去洗上一回,更有治病去乏的功效。”三娘自然知道泡温泉的好处,当下便带了玉莲、扈宗睿一同前往洗温泉散心一回。(未完待续。) 第卅三章仿似玲珑蒸霞蔚如斯梦幻赐麟儿 一行人拥三千铁卫并女营护翼,晓行夜宿,便往莱州玲珑山而来。沿途?4??是一派大雪盖地的美景。今岁入冬后,山东路镇守府麾下各部军马皆未停了操练,三娘反而号令各部便在冬日进行操训。 这冬日操训只为了将来北伐金国做准备,塞外辽东等地自古皆是严寒之地,若是将来北伐,遇得冬日,山东兵卒不习寒战之法,必定折损甚多。因此三娘号令各部兵马进行冬日操演,以备将来北征。 此趟操演之前,三娘便命各军主将集思广益,便提前设想冰天雪地里操演可能遇上的种种困难,并先想法子解决。是以各部都准备了厚厚的冬服军衣,又备足粮草并引火之物,再备齐各种伤冻药草,以备不时之需。 但初时操演还是遇到了许多想不到的难处,便如冬日大雪盖地后,忽有晴天,那阳光反射白雪,令人睁不开眼,极易得雪盲之症。还有便是积雪盖地,人马行走不便,行军甚是困难,更有许多险地因大雪盖住,看不出来,是以行军极为凶险等等。 不过好在军中能人不少,那雪盲症可用白色薄绸盖眼来预防,若是患了雪盲症便用新鲜的牛羊乳滴入眼中来治疗,积雪行走不便,各部便都打造雪橇来行路等等。是以操训下来,也未冬季山东路军马作战提供了许多经验。 是以三娘带了三千人马护卫前往莱州,一路上都是坐的雪橇车,倒也并不如何艰难。到了莱州时,便有卢俊义、公孙胜等人接住,先看了那龙形狗头金后,便祭拜了天地。这天闲来无事,卢俊义等人便邀请三娘前去玲珑山旁的温泉去游玩、洗浴一番,好松弛一回。三娘欣然应允,便带了玉莲、扈宗睿一同前往。 便来到玲珑山一侧,此处乃玲珑山一脉,但因此处有温泉沸水从山腹间流出,因此又唤滚泉山,素有西有东岳泰山傲苍穹,东有招邑汤泉甲天下之称。此处温泉历史悠久,水温高、水质好,因此处又有金矿,是以许多矿物质极多,对人体具有很高的医疗价值,被誉为不食烟火的水神或水医。 到了这里,三娘只见那滚泉山上,烟雾弥漫,半山腰上,三个洞口处更是烟雾腾腾,卢俊义指着道:“那里便是温泉沸水所出之处,那水滚烫,肉入即熟,不能洗浴。须得那泉水到了山脚之处,方能洗浴。” 三娘嗯了一声,原来此处泉水温度极高,出水口处温度足有后世计量的九十几度的高温。从山腰出来后,那热泉水与几条溪流混合之后,温度降低,到了山脚形成几处塘湾,便是上好的可供洗浴的温泉。 只看那滚泉泉眼,常年雾气蒸腾,水去缭绕如春霭。山间白雪皑皑,山间云蒸霞蔚,蔚为奇观,便是莱州八大奇观之一,温泉晚浴。便有诗为证:蒸蒸暖气浮,腾腾白云霭;俨若出斧内,昼夜永不懈。 卢俊义笑道:“听此处人说:汤泉,最著骊山,最清香溪,最热清安。然莱州温泉,热不下清安,其温凉并流,奇观为天下之最,便是最好的一处温泉。周围的村庄也因水的热凉而中分,南边的叫汤前、汤后,北边的叫冷家庄,东边的叫汤东沟。” 顿了顿,卢俊义又指着山间一片高阁庙宇道:“因此处有温泉的灵性,在滚泉山上下,建造了火神宫、泰山行宫、东岳庙、天齐庙、玉帝庙、玉母庙、日照寺等许多庙宇。”三娘一看,果然此处山里,宫庙座座、排列有序,高阁幢幢、雕梁画栋、塑雕尊尊、栩栩如生,景象的壮观和气势的恢宏,想来到此处温泉洒浴和上香朝拜的人定然不少。 卢俊义又道:“昨日闻得师妹要来游赏,为策安全,莱州安抚使花荣兄弟便封了此处山道,将冷家庄前后最好的几个温泉池水都让了出来,专等师妹到来。” 三娘啊了一声道:“如此扰民,只恐不妥。”一旁公孙胜笑道:“左近人等听闻是主公要来,都自退避三舍,以示尊仰,都言凡夫俗子怎能与天命之女共浴一池?只怕冲撞了主公,因此都让了出来,不算扰民。” 三娘笑道:“什么叫共浴一池,真是难听得紧,我等女眷自然是屏风隔了,自洗一池,怎会与他人共浴?”公孙胜笑道:“老道失言,便是共用一池泉水也是不敢的。” 说话间花荣领一众莱州将官到来,便接住了,先到冷家庄内安顿了。晚间花荣便在冷家庄大办筵席,替三娘等人接风,莱州之地便有花荣、王矮虎、郑天寿等将官,济州来了卢俊义、公孙胜、杨庭和、董平等人,左近还有李俊等海军头领也来相聚,都相见了后,杨庭和等燕赵新近头领与众头领都相互敬佩,席间猜枚斗饮好不热闹。 三娘这半年多来,自丽卿过世后,一直郁郁寡欢,许久没有如此热闹饮宴,心头又感怀丽卿,是以不知不觉之间,喝了许多酒。那透瓶香美酒居然被她喝干三大坛子,便是酒量甚好的许多头领看了都惊得呆了。 眼看已经是初更时分,三娘微有醉意,便吵嚷着要去温泉洗浴,玉莲、孙二娘等女子便来服侍,一同前去温泉洗浴。花荣亲自引路,便引三娘等人到了一处温泉池边。 只见此处乃是一处山崖之下,一边是一股清澈的溪流流过,此处只因地势低洼,便形成一弯十丈见方的月牙形水池,另一处山崖上便是冒着热气的温泉水奔流而下,冷暖两股水流交汇后,都存在着月牙形的水池之内。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古松柏,此刻大雪覆盖其上,烟雾弥漫,天上月光星影,树影婆娑,水中那股硫磺味不浓也不淡,正是最好。 花荣命人在四周并山崖上都布置下屏风帷幔,严严实实的都拢住了,外面孙二娘命女营兵马守御,严禁男子靠近。见得此处如此风光好温泉,三娘喝了一声彩,便道:“就在此处好了。” 当下花荣便告退而去,孙二娘四周都看了,再无一个男子,随后三娘便笑嘻嘻的道:“都一起洗上一回吧。”说着便吃吃笑着来解二娘、玉莲的衣裳。两女都是啐了一口,躲了开去。女兵便在池边扑上羊皮毡垫,又搭了一顶帐篷,三娘便在帐内脱了衣裳,便赤条条的下了那温泉池子。 虽然天气寒冷,但下了那池水中,却是一片温润裹住,三娘忍不住轻轻娇吟了一声,随后笑着对孙二娘与玉莲道:“快下来啊,真是好温泉水吗,泡着舒坦极了。”两女这才自己宽衣,也都下到池中。 方才下到池中,三娘便游了过来,那手在水中对两女上下其手,极不规矩,两女也都是红着脸,也不知是池水热的,还是羞的,孙二娘吃不住那手,瞪眼道:“老娘不发威,你当是病猫啊?”当下孙二娘便还起手来,也是一般的去揉捏三娘,三娘笑着躲开,二娘便招呼玉莲一起上。三女便在池中笑闹起来,好一派冬雪之内的春光无限。 瞎闹一阵,也都累了,三娘吩咐女兵将酒壶放入池子里,用酒注便在池水中烫了,又将下酒菜用木盘托了,放在水面上,三女便在池内边泡温泉边吃起酒来,三娘暗叹,这颇有扶桑国露天汤池的感觉啊。 泡了一回后,两女忍受不住了,便先上岸到帐内更衣,三娘却说还要再泡一会儿,便独自在池内饮酒泡汤。又泡了许久,喝了许多酒下去,三娘念起丽卿来,心头又是一阵悲苦,但凡这酒多了之后,心头若是有事,酒劲更易发作,加上热泉水这一逼迫,三娘便酒劲发作,尽然坐在池边,靠着一块石头便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池内云蒸霞蔚的烟雾之内,浮起一人来,三娘惊醒过来,定睛一看时,却是一名五彩霞衣的美貌女子,三娘瞪大眼睛奇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此?” 那五彩霞衣女子道:“我乃玲珑山五彩花仙是也,今奉上天玄女之命,特来奉送一件物事与星主。”三娘闻言笑道:“当年宋江假托遇上九天玄女之事,我都不信,你这女子,休得诓骗于我。” 那五彩霞衣女子掩口笑道:“星主乃天命之人,何人敢欺瞒于你?星主并非此时之人,而是来自数百年后,一缕魂魄占住了此具身躯,便都是上天安排,星主,此言可有错处?” 三娘一听便呆住了,自己魂魄来自数百年后,此事绝无人知晓,便是最亲近的丽卿、玉莲等人都是不知,当下便呆呆的点点头。那五彩花仙又道:“那便好了,现下我便将那物事传于星主。”当下右手望着三娘腹部轻轻一指,一缕霞光飞入三娘腹中。 三娘大吃一惊,顿觉体内似有一物,便急忙问道:“这是何物?”那花仙道:“此乃天界紫微帝星灵胎,便是赐予星主,将来诞下麟儿,便是星主可传位的明君。” 三娘大惊失色道:“你是要我生娃娃?”花仙笑道:“此亦是天命,这麟儿与星主都乃紫薇帝星的天命,便是一脉所系,这麟儿若是有什么闪失,星主亦不得善终,还请星主好自为之。”说罢便化作一缕青烟而去,片刻间便杳无踪影了……(未完待续。) 第卅四章有子传嗣承霸业人皇伏羲有先例 蓦然惊醒过来,却是南柯一梦,三娘却是香汗淋漓,也不知是温泉水热?4??是吓出一身冷汗来。但低头看了看,又轻轻抚摸之下,三娘发觉小腹平坦,并无异样,这才心头略松,暗想道:“还好是一场梦,要真是就这般送个什么紫微帝星来,要我生孩子,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施施然起身来,略呼唤一声,周遭女兵侍卫便举火把过来,将宽大汗巾并大氅与三娘披了。尚在穿戴时,忽听一名女兵惊呼一声道:“咦,这石头上怎会有字?”三娘回头看时,适才自己靠着睡着的那块大石正面不知何时有了几个大字,只见上面写道:“天赐麟儿,紫微帝星,传嗣有望,终成帝业。” 几个女兵不明所以,三娘却手足瘫软,几欲坐倒在地,好在她撑了旁边女兵一把,方才勉强站住。周遭女兵吃了一惊,急忙扶住,三娘有气无力的道:“快去请公孙先生和卢员外过来!快去!”当下便差女兵去请公孙胜与卢俊义过来,三娘又吩咐一众女兵守在石头边上,,不得旁人靠近,随后便被女兵扶回营帐去了。 到了帐内,玉莲、孙二娘急忙接住,替她更衣,三娘穿了大红的直衣狩服,却未梳发髻,一头长发披在后背,便呆呆的坐在帐内羊毡垫子上发呆,玉莲、孙二娘忙问其故,三娘却只是摇头不语。 少时,女兵请得卢俊义、公孙胜两个到来,方才入帐坐定,三娘便遣退旁人,帐内只留下玉莲、孙二娘两个,随后便将适才那玲珑花仙受九天玄女之命前来送子的梦说了,又说了那石头上的刻字。 听罢,卢俊义与公孙胜也是吃了一惊,两个便先去看了那石头上的刻字。片刻后两人回来,却都是面露喜色,公孙胜便先拜下贺道:“恭贺主公,万千之喜,主公真乃天命真主,得上天赐下紫微帝星为子嗣,将来定成霸业。” 三娘苦笑不得,只听卢俊义也道:“师妹,若真是得赐天命紫微帝星为子,何愁大业不成?即便将来师妹做了皇帝,但有此子在,便可传嗣,先前朱武军师担忧的师妹无子承嗣之忧,便可迎刃而解了。” 三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随即道:“师兄,道长,你们说的轻巧,可我这寡居之人忽然有孕,虽然说是天赐麟儿,但坊间还不知会有多少流言蛮语,难听的是非说出来。托梦有孕,天降麟儿,这种事太过玄幻,只怕坊间不但不信,反而会恶意中伤于我,什么我定然是与男人苟合得子,给晁天王戴了绿帽子,这些难听的话都会流传出来了。” 公孙胜与卢俊义呆了一呆,三娘又道:“更兼现下我山东路新政稍有起色,若是此事传开,说我得了天赐子嗣,只恐朝廷猜忌,方腊那里若是被灭,只怕朝廷大军便会来我山东路了。” 公孙胜听了之后,沉吟片刻才沉声道:“主公宽心,这梦中得子之事,虽然听来荒诞,但却并非没有先例。在唐书中便有记载过:妇女阿刘,早失夫聟,心求守志,情愿事姑。夫亡数年,遂生一子,款亡夫梦合,因即有娠,姑乃养以为孙,更无他虑。便说的是有女子夫亡数年,而后梦中得与夫合,因此有子。更有上古诸多神话之中,多有女子单身产子者,便好似我华夏第一位人皇伏羲,相传便是伏羲之母华胥氏,到雷泽之地游玩,偶尔看到一方巨大脚印,好奇之下便踩入其内,于是便有了身孕,怀孕十二年后生下一个儿子,这个儿子有蛇的身体人的脑袋,便取名为伏羲,伏羲长大后便为华夏人皇。这华胥氏未婚单身产子,便是上古先例,而唐书中所载之事,便是俗例,更有我山寨内井木杆郝思文兄弟,也是其母梦中得井木杆投胎,因此怀有身孕,便是在我等身边活生生的例子。” 说到这里公孙胜捻着胡须续道:“但凡此种神迹现世,必定乃是上天注定,不可违逆。只要我等坊间多下功夫,引导传言,凡夫俗子,多信三言成虎之事,定然多信其言。再说主公背后,自从梁山反叛朝廷以来,又有多少流言蛮语?皆是与我梁山为敌之人故意造谣生事罢了。但拥护我梁山的军民百姓,对那些谣言自然是不信的。” 卢俊义颔首道:“师妹,道长所言甚是,即便师妹没有这托梦得子之事,将来若再与朝廷为敌,不论师妹如何,背后都会有敌人编造流言中伤师妹。便好像之前尚未招安之时,师妹统领一干英雄好汉造反,朝廷那边多有流言传出,都是些难听之言。我等行的端坐的正,便不怕人说,嘴和心都长别人身上,也顾不得别人怎么想,心里怎么说,若是如此瞻前顾后的,师妹最好就别抛头露面,今后隐居,不再做这大事便了。” 三娘听了,心头默然,卢俊义和公孙胜的意思很明白,就算自己没有梦中怀孕得子这事,敌人还是会编造一些肮脏之事来摸黑自己,便如同之前,还在梁山之时,便多有流言,说什么梁山女泊主,以色魅惑一干英雄好汉,皆为她裙下之臣,说什么梁山一百单八好汉皆是她扈三娘的入幕之宾,总之什么恶心便传什么。 但这些流言在梁山周边却流传不得,而随着白莲教赠医施药,广传三娘美名后,这些流言更是被百姓们所唾弃。但三娘的一些不好听的流言,从没停歇过,自古以来,但凡好似三娘这般刚强的女性,总会有卑弱的男子因得不到而多编排流言幻想意淫的,可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你是左右不了的,除非便像卢俊义说的,你要怕流言蛮语,你最好就是别做这大事,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自然就无人说了。 听到这里三娘微微颔首,她可不怕流言蛮语,别人说什么,自己又不会掉块肉,若是畏惧人言,当年她也就不会出头干这梁山女主之事了。她其实怕的只是生孩子这件事,虽然做了这许多年女子,但她一直并未放弃内心的坚持,这生孩子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潜意识里,便开始替自己找退路。 只听公孙胜又道:“再说朝廷那边,若是知晓主公这里得了天赐之子,又能如何?我想到时候,咱们多遣细作在民间引导传言,镇守府那边不禁这传言,这等民间传说可是流传极快的,毕竟只是我山东路流传的传说,想必朝廷也不能拿我等如何。若朝廷真为了这传言,而兴兵犯境,我等顺势而起便是了。反正主公便算此刻有孕了,也要十月之后,方才诞下孩儿,我山东路休养生息两年有余,也不必再看朝廷脸色行事!” 卢俊义也赞同道:“道长此言甚是,朝廷那里方腊尚未平定,便不敢来惹我山东路。其实朝廷要不要与我兵戎相见,不在这些事上,将来若是朝廷平定了方腊,而下定决心定要解决我山东路,便是我山东路什么事都没有,朝廷也会找借口兴兵犯境,师妹又何必这般苦恼?” 三娘叹口气,苦着脸道:“道长,师兄,这些道理我都知道,我,我,我是一时间乱了分寸而已。”公孙胜与卢俊义对望一眼,卢俊义笑道:“女子生产乃天经地义之事,师妹大可宽心,届时必定多有人照料。”公孙胜更是哈哈笑道:“主公本是女子,生产之事不必担忧,又不是男人身,怕什么?” 说到这里,帐内玉莲与孙二娘也是吃吃笑了起来,孙二娘笑道:“好歹也是出嫁了的人,生孩子怕什么?”玉莲低声在孙二娘耳边耳语了几句,孙二娘嘴上不把风,哦了一声道:“不说我都忘了,当年主公嫁给晁天王时,晁天王已经伤重,未曾圆房,天王便仙逝了,主公现下还是黄花大闺女啊。啧啧,这处子生产却是一件奇事啊。” 三娘难得脸上一红,烦恼不已,只是摆摆手道:“你们都先下去,我累了,要休息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卢俊义、公孙胜知道她们三女自有女儿家话要说,便先应了,转身告辞离去,帐内只剩下三女。 三娘轻咬贝齿,恨恨的看着孙二娘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孙二娘急忙告罪,却又吃吃笑道:“听闻那琼英郡主将快生产,主公要不要去观摩一二?”三娘涨红了脸怒道:“观摩你个头!”跟着咬牙切齿的道:“好,我明日便将张青调回来,让你夫妻团聚,说来也怪,你夫妻两个成婚多年,怎么也没个子嗣,好,我明日便下令,卸了你两个差事,教你两个专门回家生孩子,没生出孩子来,不许回来上任!” 孙二娘一听便慌了,急忙叫屈道:“主公,这事怎能如此?子嗣乃天赐,可不是这般逼迫就能有的。”三娘着恼起来,脾气可不小,怒道:“我不管,反正你两个一年之后,定要生个孩儿出来,否则便治罪!” 孙二娘这才知道三娘是作弄自己,当下心一横道:“反正这许多年了,我也生不出来,要治罪,主公现下便治罪好了。”三娘一时间也拿她没办法,最后温言道:“等张青回来了,你两个都来,我替你们把把脉,看看如何才能教你两个生子。”孙二娘也羞红了脸啐了一口道:“好不知羞的黄花大闺女。” 三娘见羞了孙二娘一回,方才心满意足,但说起把脉来,心头一突,便忍不住左手食指中指一起伸出,颤颤巍巍的朝自己右手脉门摸去,暗想若是真的赐了子嗣,只怕现下就能把出脉象来了吧……(未完待续。) 第卅五章皇霸大业需子嗣南柯一梦却虚幻 便在帐内,三娘颤抖着替自己把了脉,细细把了片刻后,三娘眉头才舒?5??开来,自己脉象平稳,并无什么异常。但回想起来,把脉查孕,最快也要一个月后,方才能把得出来,现下没有脉象,难道要等一个月后? 三娘心下苦笑,暗道:“别吓唬自己了,不就是做了个奇怪的梦而已,不一定就会有的。”想到这里,又轻松了起来。孙二娘问道:“主公,自己把了脉如何?”三娘笑道:“并无有异,说来或许便只是个梦而已。” 三娘好不容易让自己相信了那是个梦,孙二娘却毫不留情的击碎了:“咦,要说梦境虚无,那外面石头上的字又是谁刻上去的呢?我看这梦还是真的。”听了这话,三娘一颗心又往下沉,是啊,梦可以说是虚幻,但那石头上刻的字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无聊刻上去的?但也说不通啊,明明自己在那石头旁喝酒多时,也不见上面有字,自己睡醒一觉来,上面便有字了,若是有人趁自己睡熟了,在上面刻字,斧凿之声自己怎能不会警觉? 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不是人干的,三娘心往下沉,难道真是上天赐子,自己还是逃不过生儿育女这一关?忍不住悲从中来,喝一声道:“拿酒来!” 玉莲柔声道:“你不能喝酒,若然真有身孕了,喝酒不好。”三娘气道:“喝死了最好。”玉莲皱眉,上前轻声安慰道:“天赐麟儿这是大喜事,官人怎能如此自暴自弃?我知道官人是要做大事的人,其实大家伙都担心官人的子嗣之事。官人你又不肯再嫁,何来子嗣传承大业?如今有了子嗣,不是正好?” 这话倒是提醒了三娘,自古要成皇霸大业者,除了自身的聪明才智和驭人之术并才德人望之外,能否有子嗣传承也是一件大事,这是封建皇朝不可避过的东西。若是身为皇帝的,没有子嗣传位,那便是取乱之道,三娘可不想自己辛苦创下的江山,在自己百年之后,无人传嗣,国中臣民失去了效忠的对象,定然又会掀起一场群雄逐鹿的乱世来,因此要成皇霸大业,身后有无子嗣便是极为重要的。 而三娘虽为女儿身,但也可以有自己的子嗣,便是如同女皇武则天一般,可以传位给自己的儿子或女儿。但三娘自从晁盖去世后,便一直不愿意再嫁,那子嗣又从何而来呢?是以卢俊义、公孙胜、朱武等人都一直暗暗忧心此事。这回扈太公让三娘回梁山,又旧事重提,也是因为卢俊义等人去见过扈太公,说起三娘子嗣之事,便请扈太公劝说一二,所以才有扈太公在三娘回梁山过年时候的说教。 虽然三娘一再表示,将来可以传位给自己兄长的扈姓子孙,又或是收义子传嗣都可,但卢俊义、朱武、黄文炳、公孙胜等人都知道,此乃取乱之道。传位给扈姓宗族子孙,且先不论传嗣之人是否贤德,便是三娘做了皇帝,等她百年之后,新帝继位,难保这个皇帝不会给自己亲身父母上尊号,那就会出现与三娘并尊皇帝庙号、谥号的另一个皇帝来,在法统上便是一个笑话,自古全无。更有便是若传位扈氏宗族子孙,不论传给谁,都会有人不服气,虽然此刻扈氏宗族掌握的兵权并不大,但难保将来不会有野心家妄图通过拥立其他扈氏子孙来图霸大权。 至于传位义子,那便更是笑话了,五代十国那段乱世方才过去两百年,其间多少国君传位给义子,结果那承位的义子很多当了皇帝后,要么恢复自己本来姓氏,要么改了国号,总之便是恢复自家姓氏法统,什么扈家靠边站去吧。这样的做法,三娘麾下臣民可能有接受的,也可能有不接受,如此一来便是取乱之道。 所以若非逼不得已,从扈氏宗族内过继子孙承嗣,还是收养义子继位,都是不可取的。卢俊义等人一直忧心此事,若然将来山东路真要举旗立号,三娘没有亲生子嗣传位,这便是一大隐忧。所以当听闻三娘梦中得九天玄女传子这件事后,卢俊义与公孙胜两个才会乐得屁颠屁颠的。 玉莲的话提醒了三娘,天赐麟儿这给三娘解除了最大的一个隐患,而且不必嫁人生子,而且九天玄女赐子,这种神迹,更让凡夫俗子顶礼膜拜,君权神授这种说法便更加牢不可破,将来一旦举旗立号,三娘的女子之身就更加不是问题了。她三娘是镶星天命之人,又有白莲教赠医施药,替天行道、贤德之名远播,如今又取回传国玉玺,现下更有天赐麟儿,将来若说三娘做不了皇帝,都没人信服了吧。 想到这里,三娘银牙暗咬道:“不就生个孩子吗?又不是要和男人干那恶心之事,为了皇霸大业,豁出去了!”当下三娘起身道:“好吧,那就暂时不喝酒了,但我把了脉,并无有孕的脉象啊。” 孙二娘听了道:“主公,都说能医不自医,或许你替自己把脉便不能细查,公孙先生也有医术,不若请他来把把脉看。”三娘应了,也正好想请两个再来商议,当下便命孙二娘去请公孙胜与卢俊义再来。 少时卢俊义两个到来,三娘将把脉之事说了,公孙胜便上前替三娘把脉,随后眉头深锁道:“老道这里也是未能把出滑脉来,主公并无喜脉之象,难道是还要等旬月之后,才能显现出来?” 卢俊义不懂医术,忙问其故,原来这喜脉的脉象,脉来流利,如盘走珠,称为滑脉之象,但凡女子怀有身孕,一般要在一个月后,方才能把出脉象来,而且还要医术高明的医者细细把脉方能觉察,若真是今夜三娘得了天赐之子,从今夜算起,也要等一个多月,方才能把出脉象来。 听了公孙胜的话后,三娘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师兄,道长,我也知道将来若要成就皇霸之业,我这里没有亲生子嗣会有隐忧。既然如今九天玄女娘娘梦中传我子嗣,若是真有,我便坦然接受。但眼下我这脉象还未能把出,也不知此事是否真有,便先请几位保守秘密,女营一干人等也要严守秘密,只等一个月之后,确认了又无身孕,再做商议。否则此事流传出去了,一个月后若无子嗣,便是贻笑大方,有损我的名声了。” 听了这话后,卢俊义与公孙胜都是眉头紧蹙起来,三娘见两人神色不对,忍不住心头狐疑起来,便皱眉道:“师兄,道长,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此话一出,两人都是面色大变,三娘见了,更是心头疑云大起,缓缓说道:“师兄,道长,两位都是我至亲至信之人,难道真不肯与我说实话么?” 卢俊义乃实诚之人,不忍心欺骗师妹,当下叹口气道:“此事乃是一个计策,便是黄军师、朱军师并我两个一同商议的。”三娘面色大变,皱眉道:“什么?” 公孙胜见卢俊义忍不住说了,当下叹口气道:“便在主公回来之后,心忧陈娘子身死之事时,我等几个便在商议这件事了。只因主公一直不肯再嫁,这皇霸大业之上,便存有重大隐忧。是以我等几个便开始策划此事,便是想着先让扈太公劝说主公,若主公还是不肯再嫁生子传嗣,那我们便行此计策。” 说到这里,三娘恍然大悟道:“原来昨晚的事都是你们几个布的局?”公孙胜点头道:“正是,我等是想假托入梦,令主公相信便有天赐麟儿之事,随后便在石头上刻字,让主公深信不疑。随后将此事流传出去,民间造成声势后,若主公一个月后没有身孕,便会迫于形势,寻人出嫁,怀上子嗣,方才能掩息悠悠众口,也才能挽回主公在百姓之内的神人之望,否则便会神祗崩塌,便不能在成大业了。” 三娘哭笑不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两个道:“你们两个好啊,都算计到我身上来了。”玉莲急忙劝道:“官人,两位也是好心。”三娘瞪了玉莲一眼道:“不用说,你和二娘也有份参与此事了?”玉莲和孙二娘急忙低头,也不敢出声,便是认了此事。 玉莲低着头好半天才嗫嚅道:“我只是在你的酒里下了点昏睡之药。”三娘气得不行,只道:“好,我知道了,怪不得我喝了点酒就靠着石头睡着了,那石刻又是怎么回事?” 公孙胜呃了一声道:“贫道炼丹时,偶然发现几种药物配在一起,能使石头软化,便在主公睡着后,用药物软化了石头,卢员外用铁棍在上面写上那几句话来。” 三娘瞪了卢俊义一眼,怒道:“好啊,你真是我的好师兄。”卢俊义挠头道:“师妹莫怪,我也是为了师妹你的皇霸大业着想。”三娘哼了一声又问道:“那我做的梦又是怎么回事?” 公孙胜道:“贫道得主公指点,那催眠之术已经学会了。”三娘心头顿时豁然开朗了,先是玉莲和孙二娘给自己酒水里下了昏睡药,然后公孙胜这家伙用他的移魂大法和自己教他的催眠术合力给自己造了个梦境,就如同先前给关胜他们几个入梦一般,随后用药粉软了石头,卢俊义来写了字在石头上,所以才有了这算计自己的南柯一梦,目的就是想借此事,将这所为的神迹传扬出去,造成声势,随后自己并没有身孕,但在群情汹涌的声势之下,三娘便得就范,赶紧找个人嫁了,生个子嗣出来,这样方才能堵住悠悠众口,这一切都是他们几个合谋算计三娘的啊。(未完待续。) 第卅六章真作假时假亦真有为无处无还有 帐内烛火若隐若暗,照在三娘俏容之上阴晴不定,此时三娘心头极为不快,被自己最亲信的几个人算计,不论是否出于好意,这种滋味都不好受。卢俊义、公孙胜两个连忙告罪,三娘方才颜色舒展,缓缓开口道:“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再提,今后若再有这种事,我定不轻饶!就算是我师兄,就算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也不饶!” 卢俊义与公孙胜干笑两声,连连告罪后,方才辞出帐去。随后三娘冷眼望向孙二娘与宋玉莲两个,两女大气也不敢喘,那凌厉的目光迫得两女都不敢抬头直视。最后孙二娘忍不住,抬起头道:“主公,你要罚便罚,可别这般看我两个了。”三娘哼一声道:“回去再慢慢收拾你们两个!” 闹了一夜后,三娘方才和衣睡了,到得三更时分,帐帘外一阵怪风袭过,一缕青烟涌入帐内,三娘惊醒过来,定睛看时,只见帐内多了一位金缕衣着的女子,四周烟雾弥漫,却看不清楚。 三娘吃了一惊,坐起身来,但将案前长剑取在手内喝道:“什么人?!”那金衣女子缓缓开口道:“扈星主切莫惊慌,本座乃上界九天玄女,今奉命前来传嗣与汝。”三娘闻言,哈哈笑道:“是不是公孙道长你又使那移魂大法来让我入梦?这种伎俩使一次便好,使两次便无用了啊。” 那玄女娘娘闻言,素手轻拂,周遭云雾散开,便说道:“汝看清楚了。”三娘定睛看去,只见眼前这娘娘: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绛绡衣。蓝田玉带曳长裙,白玉圭璋擎彩袖。脸如莲萼,天然眉目映云环;唇似樱桃,自在规模端雪体。正大仙容描不就,威严形象画难成。 三娘看她仙风玉体,气势逼人,心头微微一惊,手中长剑不觉无力而堕。那娘娘开口道:“汝乃逆天改命之人,昔年仁宗镶星,便有今日之果,凡间之事并无定数,唯冥冥中有因果循环。汝一心要成皇霸大业,然无子嗣定后,终非了局,今特奉天帝旨意,传嗣与汝,望汝救民水火,保国安民,去邪归正,以全凡间正道。” 说罢不容三娘分说,那娘娘素手一挥,一缕金光化为一点星寒,直飞而来,飞入三娘口中,随后道:“此乃仙胎,当孕育三载,汝不识母性,特嘱咐于汝,此番苦楚,亦是上天要汝受些磨难,要成女帝,便必过此劫。正是大元乾哉,固保汉统,受命于天,禀气于元,始故如新,终成霸业。所嘱之言,汝当记取。目今天凡相隔,难以久留,本座去也。” 说罢,只见一阵云雾袭来,三娘不及细看,脑中一阵眩晕,登时晕了过去。猛然间挣扎起来,浑身是汗,定神一看时,却是南柯一梦。 三娘心悸不已,香汗淋漓,但看四周,只见玉莲在一旁桌案前,伏案而眠,睡得正香,也不似作假,难道这个梦是真的?不是公孙胜又玩的移魂入梦把戏?三娘反复默念那最后九天玄女之语:“大元乾哉,固保汉统,受命于天,禀气于元,始故如新,终成霸业……”不由得望着烛火痴了。 这回三娘不敢声张,天明后便吩咐先回冷家庄。到了冷家庄后,卢俊义、公孙胜两个又来求见,三娘命两人入见。两个拜见了三娘后,又一次请罪,三娘却摆摆手道:“此事我已经不怪两位了,两位不必自责。” 公孙胜道:“既然如此,那石头上的刻字是否命人除掉?”三娘闻言,心头一突,沉吟半晌后,咬牙道:“不必,命人严加看守,旬月后自有分晓。”公孙胜与卢俊义不明所以,但三娘也不愿言明,只得遵命而行。 便在冷家庄逗留数日后,这天已然冰雪消融,天气回暖,三娘便即号令近卫亲军并女营侍卫军马启程返回济州府。一路上,三娘又顺道看了沿路州县军政之事,均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各州县驻扎军马器械完备,军士战意昂扬,三娘心头略安。 回到镇守府后,已然是开春,各州县并镇守府农务司各部均忙于春耕农事,三娘忙于政务,很快便将梦中传嗣这事儿给忘了。 旬月之后,山东路各州县春耕之事基本忙完,今岁多开垦的新田都已经种上各种粮食,新增之田可多养活数百万丁口,待得丰收后,山东路定然是百姓富足,人人喜笑颜开。 这天三娘处理完公务后,正在堂前品茶,玉莲做了些许小点来,打开食盒一看,却是几色点心,便有一盘鲜肉包子,三娘喜欢吃肉,便取一个来咬了一口。却未曾想,那肉味入口,本是肉香满口,却不知为何,一股恶心之意直冲上来,腹中只觉酸水直冒,忍不住三娘便哇的一声呕吐了起来。 玉莲吓了一跳,还道自己包子不新鲜,急忙替三娘抚背,口中道:“这包子与平素做的一般,难道是我火候没够?”三娘吐了一阵,好不容易停下,摆摆手喘息道:“不是,许是我先前吃错什么了。” 玉莲道:“那我去取一副药汤来喝下。”三娘笑了笑道:“你随我学医多年,怎能不把脉就取药的?”玉莲拍拍胸口道:“还不是担心你紧了,都乱了方寸。嗯,你伸手过来,我替你把把脉。”三娘笑道:“也好,看看你医术精进如何。” 当下三娘伸出右手来,玉莲轻轻搭上把脉,边号脉边道:“嗯,人的脉象有寸关尺三脉,官人的脉象看来,寸脉沉、迟脉浮,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说到这里,三娘和玉莲都呆住了,两女对望一眼后,一齐道:“这是滑脉之象!” 三娘收住笑脸,急忙自己抢过来把脉,果然还是一般的滑脉,玉莲又惊又喜的问道:“怎样?”三娘苦着脸道:“果然是滑脉,你没把错。”玉莲大喜道:“果然是滑脉,这就说真的有喜了?” 三娘摇头道:“滑脉又不一定便是喜脉。”玉莲问道:“那可记得这个月的月事来了么?”这一问三娘呆住了,上次好朋友光临还是在梁山的看望老父亲的时候,这一个多月以来,还真没来了。 玉莲见了三娘表情,便拍手笑道:“月事未来,九成便是喜脉了。”跟着吃吃笑着问道:“娘子,这孩儿的爹爹是谁?我整天跟着你,怎么都不知道何时成了好事的?” 三娘没好气的说道:“你都说了整天跟着我,我哪里来的男人?”顿了顿,三娘叹口气才将那晚九天玄女送来子嗣之事说了,末了道:“那晚第一次是公孙先生弄的移魂入梦,但第二次这梦我就觉着不像是假的,但也不敢声张,所以才叫那石头上的刻字不必除去。想不到如今真的有了身子,看来这孩儿真是九天玄女娘娘送来的。” 玉莲大喜过望,急忙到门外朝天跪拜,磕头不止,叩谢天恩,随后才道:“我这便去请卢员外、公孙先生过来。”三娘叹口气,嗯了一声,补了一句:“把黄军师和朱军师也请过来商议。”玉莲喜气洋洋的应了,转身便去了。 三娘秀眉微蹙,轻抚自己小腹,心头喃喃自语道:“你这孩儿,来得真是时候,小混蛋,不许折腾你爹,不然等你生出来,要你好看!”话音才落,又是一阵恶心,三娘又开始大吐特吐。 少时,三娘才停了呕吐,这时候卢俊义、公孙胜、黄文炳、朱武四个都来了,三娘将事情细说了一遍。听了之后,四个都是又惊又喜,公孙胜更是喜出望外道:“主公真是天命之人,这回都不是老道出手。” 卢俊义望着公孙胜道:“真不是道长弄的移魂托梦?”公孙胜怒道:“那晚拜辞主公之后,你我两个一路回的冷家庄,我哪里能分身再来移魂托梦?” 卢俊义又狐疑不定的看看三娘道:“师妹,真没孩儿他父亲?”三娘脸色一黑,大怒道:“师兄,你当我是什么人?随便找个人么?”玉莲急忙道:“这些日子我与二娘朝夕陪伴左右,官人都是忙于政事,并无男子近前来的。” 卢俊义闻言,这才到门口朝天拜道:“真乃上天垂青,赐我师妹子嗣,如此并无匹配而有孕,真乃神迹啊。小子卢俊义在此,替师妹叩谢天恩。”见卢俊义如此,公孙胜等人也急忙叩谢了一回。 随后三娘道:“请你们来便是商议此事,适才你们几个初闻此事,都是将信将疑的,我这肚子几个月后便现了出来,将来产下孩儿,怎么与山东路军民说来?” 黄文炳沉吟片刻道:“便按此前我等安排的那计策行事便可,我这里命锦衣卫细作四处造势,便先将主公乃是天命之人,得上天赐下子嗣之事传扬开来,民间多是先入为主,便要抢在主公有孕这事传开之前,先行布局。” 朱武颔首道:“对,先入为主便是王道,再有三人成虎,这流言传开,便多派人润色,最好主公身边之人假作不小心泄露消息,民间对这些小道消息更加坚信不疑,反而官府明张榜文,他们又会多加揣测了。” 当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将计策定下,几个先前便策划过此事,是以种种细节都推想得明白,三娘反倒不必操心了。随后众人商议定了,三娘便吩咐先按此策行事。(未完待续。) 第卅七章流言四起各心思心腹手足亦有疑 冬去春来,春耕时节农忙方才歇定,济州府内外都是一派祥和景象,商贾往来也因冰雪消融而重新热闹起来,便在济州府城内最大的酒楼之上,杨庭和与青面兽杨志对席而坐。 两个都是杨老令公后人,自杨庭和跟随三娘回到山东路后,互相都已经闻名,但杨志一直在登州府统兵,未曾相见,今趟杨志回济州镇守府述职后,方才相约见面。 相见之后,两个都甚是欢喜,杨家如今已经中落,不复往昔气派,说起家族中事来,两个皆是唏嘘感叹。又说些杨家武艺来,两人相互印证,倒是将北地与中原两派杨家所传武艺相互融会贯通,两个都受益不浅。 便在酒楼雅阁之内,两个说的兴起,连吃了几坛子酒,却都兴尤未足,杨庭和吃得饱醉,起身前去净手。来到楼下后院方便了,转出来到池边净手,却听一旁两名食客亦在那里一边净手一边相互言语。 “可曾听说?咱们那女宣抚使在今岁春日时节,去了一趟玲珑山,却得上界九天玄女梦中传下子嗣,听闻都有一个多月身孕了。” “什么?蒙人的吧,听闻那女宣抚使可是寡居之人,一个女子没有阴阳相配,何来的子嗣?”说到这里,那人吃吃笑道:“说不定是偷人了吧。” 先一个急忙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不知道就别瞎说。那玲珑山便在冷家庄温泉池边,咱们女宣抚使得传子嗣后,上天还在一块石头上留了字迹,此事可是千真万确之事,你胡言乱语,诋毁天神,也不怕降祸于你?” 那人吓得缩了缩头道:“但这事听来怪诞,我这也是常理度之,正所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自古繁衍子嗣都要阴阳相配,这女宣抚使就这么梦中有孕了?” 先一人道:“这可是神迹,你不知道,可曾闻得俺们汉人上古人皇伏羲?相传上古时代,华胥国有个叫华胥氏的姑娘,到一个叫雷泽的地方游玩,偶尔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脚印,便好奇地踩了一下,于是就有了身孕,怀孕十二年后生下一个儿子,这个儿子有蛇的身体人的脑袋,取名为伏羲,便是俺们汉人上古第一代人皇伏羲氏了。” 那人听了惊呼道:“还真有此先例啊,我真是孤陋寡闻了。”先一人道:“正是,听闻唐朝时也有几个梦中有孕的例子,是以这女宣抚使未曾阴阳相配便得上天传下子嗣是真的。俺们这女宣抚使,便是镶星天命下凡,自开镇山东路来,清剿贼匪,鼓励农商,轻徭薄赋,爱民如子,端的是个好官,又难得她是白莲教圣女,心地善良,教白莲教在坊间传教劝善,赠医施药。而且她自打她先夫梁山晁天王过世后,一直都未曾改嫁,出入都是一众女营女兵随扈,一般男子都不得近身,你说哪来的男子相配?她这时候有孕,定然便是上天赐下的子嗣,便与华胥氏生人皇伏羲一般。” 那人啧啧称奇道:“那这孩儿生下来后,岂不便是真命天子了?”先一人急忙使眼色道:“这话咱们在山东路内说说便罢,去了其他州府可不能随便乱说。” 两个说到这里,便净手完毕离开了,杨庭和在那里呆愣了半晌,随后用冷水扑面,洗了一回,酒醒了大半,急匆匆回到酒楼上,与杨志匆匆话别。两个便在街上分手,杨志自回驿馆,杨庭和却回城外大营去了。 如今杨庭和领济州府兵马指挥使,手下韩氏兄弟、费嵩几个都在麾下任军职,崔靖只因诗文弄墨,便入了镇守府,在朱武麾下任事。 回到大营内,韩氏兄弟、费嵩都来杨庭和帐内聚齐,费嵩道:“哥哥回来的正好,如今军中流传开一条传闻,直说咱们女主公有了身孕,乃是天赐麟儿,天命真主临凡云云。”当下费嵩便将传言说了,大体与杨庭和在酒楼听得的一般,只是费嵩这里的更加夸张,直说乃是紫微帝星转世,与扈三娘乃是一脉所出,两人都是紫微星的命数。 杨庭和听了大惊失色道:“想不到这流言传的这般快,适才我在酒楼也听人说起过,正想回来与你们商议此事。”韩柏道:“早间去了一趟市集茶坊,也多听得这般流言。”韩松道:“正是,还有些商贾都说,才从莱州玲珑山回来,那温泉池边大石上的刻字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费嵩道:“这传言不知好坏,是否先勒令军中不得传扬?”杨庭和沉吟半晌后抬手止道:“此事不得妄下论断,想我几个初来,下面将校皆是梁山老人,梁山军马历来军纪森严,若背后无人指点,这军中流言怎会传得如此之快?” 费嵩瞪大眼睛道:“哥哥意思是有人故意要让这流言传开?”杨庭和嗯了一声道:“我这会儿便去镇守府见主公,你们留下来静观其变,若还是这流言,便不必阻拦,若是有恶意中伤主公的流言传出,便立时给我拿下审问!”三个都应了,杨庭和换了公服,带了几个随从便即打马入城。 到了镇守府,杨庭和请门吏通禀,少时便被带入府内。到了花厅内坐定不久后,却见三娘有玉莲、孙二娘相伴前来见面。但见三娘玉容憔悴,娇弱无力的样子,与之前北地豪饮之时,简直判若两人,杨庭和惊得呆了,连行礼都忘了。 杨庭和急忙问道:“可是染病在身?怎的这般气色?”两女一左一右扶三娘安坐软榻之上,三娘才没好气的道:“吃什么吐什么,折腾了几天,换做是你,也是这般气色!” 杨庭和呃了一声,瞪大眼睛道:“坊间军中传言都是真的?你真的有孕在身了?”三娘苦笑道:“没想到还是传扬开了,早先去那玲珑山一趟,便得九天玄女梦中传子。”三娘说到这里又开始烦闷起来,只是摇手不说。 孙二娘便接过话来,将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公孙胜、卢俊义他们几个算计三娘的那事。杨庭和听得一愣一愣的,长大了嘴巴,显然是听得呆了。 少时孙二娘说完许久,杨庭和才怔怔的问道:“你,你真没与其他男子相配?”此言一出,玉莲与孙二娘都是柳眉倒竖,孙二娘生性泼辣,更是登起眼睛,双手叉腰怒道:“杨庭和,老娘与玉莲妹子朝夕侍奉主公,周遭女营女兵守卫,连飞进来的苍蝇都是母的,哪里来什么男子相配?你这肮脏心思也问得出口?你不知道主公是什么人品么?自打晁天王过世后,何时对男子假以辞色?你真是猪油蒙了心,这般话都问得出来……” 噼里啪啦一顿臭骂,杨庭和急忙拜下请罪,三娘摆摆手,有气无力道:“罢了,自古阴阳相配方才能繁衍生育,此乃人之常情,杨大哥这般问也是分属平常。” 杨庭和又告一回罪后,孙二娘才气愤愤的扭过头去,杨庭和又道:“既然如此,待会儿我回去,便通晓全军,此乃天赐神嗣,便是大大的吉兆。” 三娘嗯了一声道:“你那军中将士,你自去说明便可,杨大哥,这些日子还要多多辛苦,若是传言不实的,你大可拿问。”杨庭和应了道:“这我省得。” 顿了顿杨庭和关切的望着三娘道:“看你这般气色,你医术颇为精湛,就不能自己医治一二么?”玉莲开口道:“这孕吐乃是正常之事,并非药石能改,只能吃些酸的东西,缓缓口味罢了。”孙二娘没好气的道:“问了就快些走,别耽搁主公歇息,这有孕了,头几个月最是要紧,千万不可马虎。” 杨庭和急忙告辞去了,他离去之后,孙二娘皱眉道:“主公,这不是个事儿,这流言一传开,那些个不明所以的将官都来探问,这一早上,林教头、董平、张清、栾教师、鲁大师都一一来探问,你这里见人都见得烦了,还不如将大家伙召集起来,教人传个话,一回说个明白,又或是下一道公文,直接说个明白好了。” 三娘摇头道:“都是手足兄弟,此等私隐之事,他们私下前来探问乃是关心于我,我单独里与他们一一亲自说个明白,方才能教他们去了心头疑惑。” 正说话间,又说武松、刘唐并潘金莲一同前来探访,三娘又只得命人引入来见。武松乃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听闻三娘有孕,他也不信女子独身还能怀孕的,这家伙一根筋的便认为三娘偷人,正巧刘唐与武松两步军会操,听了三娘有孕这消息,便在一处,于是一同前来探问,而金莲正巧也来探望武松,是以便一同前来。 方才见了礼,武松便面色不善的往那一坐,瞪眼怒道:“义妹,你那相配男子是何人?既然寡居多时,便该守节下去,如此让人欺辱暗室,你怎对得起天王哥哥?” 三娘正难受,没由来被武松一顿指责,面色顿时冷了下来,一旁刘唐见了,急忙劝道:“武都头,且慢说话,先听主公分说如何?”武松瞪眼,焦躁不已,一双戒刀按住怒道:“快些说来,不论他是何人!俺去将那奸夫杀了!”(未完待续。) 第卅八章自证清白有奇方天家子嗣无私隐 三娘大怒,这奸夫都出来了,看来坊间那些龌蹉的流言蜚语比这还要难听,当下怒极反笑,反问道:“武二哥,我扈岚便是你口中那种不知廉耻之人么?什么奸夫?你直接说我便是**好了!” 见三娘动怒,孙二娘急忙劝道:“武松兄弟,主公早晚都与我几个女子一处,何时有什么男人?你莫听外间胡乱说的流言!”潘金莲闻言也瞪了武松一眼道:“你怎会如此说话?且先问清楚了再说!” 好在潘金莲劝住,武松这耿直汉子方才息怒,但口中却道:“自古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我倒要听听你这肚里的孩儿是哪里来的,莫不真是从天而降不成!” 三娘扭过头去,不肯说话,孙二娘急忙将来龙去脉说了,听了之后,刘唐道:“原来坊间另一种传言是真的,只是此事太过神妙,只恐外间人难以相信。” 武松却半信半疑的道:“当真如此么?”孙二娘闻言,柳眉倒竖,双手叉腰骂道:“好你个武二,你真当主公与我几个女子都是不知廉耻之人么?我女营上下都护主公左近,平素除了来禀报公事的男子之外,其余任何男子都难近主公身边,你还这般说话,真是猪油蒙了心,哪里来的那许多花花肠子……” 也是被孙二娘一顿臭骂,潘金莲劝了两边后,武松与刘唐方才告辞而去,金莲却单独留下来,便说有女儿家的话要说,两个闷闷的出去后,潘金莲才道:“二郎便是这般性子,三娘切莫生气动怒,保重身子要紧。” 三娘也知道武松是个什么人,当下无力的摆摆手道:“这里说便这里了,我不会记恨武二哥的。”但回想来,武松等人也都算是自己心腹之人,连他们都有所怀疑,只怕外间人更是不信什么神仙赐子之说,自己这一胎来历不明,若没有一二神迹相佐,只怕难以服众。 三娘乃是寡居之人,若是改嫁后再有子,自然没有那许多闲话,但若是寡妇有孕,必定遭人耻笑,即便三娘手中大权在握,只怕也难以堵住天下人悠悠众口。 想到这里,三娘不觉忧愁起来,却听金莲续道:“三娘,你这怀孕虽说是上天赐子,但就怕坊间依旧有难听的话传出,记得你与晁天王成亲后并未圆房,应该还是处子之声,我这里有个主意,便能让那些话都堵回去。” 三娘问道:“什么主意?”潘金莲道:“便请济州府外水月静庵德高望重的贤霁师太来主持,替你验一回身!” 便在屋内,听了潘金莲的话后,其他三女都是微微一惊,孙二娘道:“潘家娘子,这验身是何意?”潘金莲眼波流转,微微笑道:“三娘一直乃是处子之身,自晁天王过世后,未再相配他人。外面坊间那些龌蹉流言虽有,但我绝不相信三娘是个随便之人,是以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出家人来证明此事便是最好。那贤霁师太德高望重,又是女尼,正好合适。” 三娘听了心头一宽,虽然她常常百合花开,但却未曾伤及自身,更多的都是玉莲等女被她花开,是以她还是完璧之身。但三娘还是犹豫了片刻道:“只是那贤霁师太能为这些俗事而出面么?” 潘金莲道:“三娘你如今身系山东路千万百姓福祉,那贤霁师太会出面的,况且我与她有些交情,但去相请,必定前来。”不得不说金莲自从入了白莲教后,便常与佛门中人来往,这贤霁师太乃是佛门中德高望重的女尼,是以多有交往。 三娘又问道:“只是我这事乃私隐之事,真如此要紧的揭露么?”潘金莲微微一笑说道:“我乃局外之人,看得明白,三娘是有大志向的人,将来定会成就一番事业,自古帝皇无私事,事关子嗣,说个明白又何妨?”顿了顿金莲看了看屋外道:“再者你那武松义兄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若此事不清不楚的,只会教他心存疑虑,将来起了膈应便不好了。再者与我家叔叔一般想法之人,梁山旧部之内只怕不再少数,若三娘这等大节事上,不能自证清白,只恐人心不稳。” 三娘听了之后,秀眉微蹙,看了潘金莲半晌后才缓缓说道:“这些话是黄文炳教你来说的吧。”潘金莲微微吃了一惊,忍不住道:“你怎知道?”说到这里急忙掩口,玉莲与孙二娘都笑了起来。 潘金莲急忙说道:“便是昨天刚到济州时,黄军师便来寻我,说了这些话,商议定下此事。只是这其中有些女儿家私隐之事,他不好当面与三娘你说来,是以托我来说了。” 三娘摆摆手道:“这不怪他,这件事也是有些尴尬,要他一个男子当面说来,也却有不妥。”顿了顿,三娘沉吟片刻后道:“好吧,便按你们商议的来办,只是不知该如何起这由头?” 潘金莲道:“今趟三娘得蒙九天玄女赐下子嗣,可再去九天玄女庙拜谢一回,便请贤霁师太等德高望重之人观礼,随便当众说来,因坊间有传言,中伤三娘名节,便请贤霁师太等人为证,请数名稳婆验身,以正视听。只消验来三娘便还是完璧之身,又有贤霁师太这等德高望重之人监看,那些个谣言便不攻自破。此举一来可破谣言,以安人心,二来更加坐实三娘处子有孕乃是上天神迹,正是一举两得之事。” 三娘嗯了一声道:“便按此策行事。”顿了顿三娘望着金莲低声问道:“金莲嫂嫂,你与我那武松义兄到底何时能成好事?”金莲陡然被三娘这一问,顿时俏脸微红,忍不住嗔道:“你这人,在说你的事,怎的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三娘吃吃笑道:“说完我的事,便说你的事了啊。”金莲叹口气道:“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只是我俩之间,尚有两层关隘,一则便是他如今是个头陀,二则我是他嫂嫂。” 三娘瘪瘪嘴道:“他那头陀是个假货,众兄弟都知道,吃肉喝酒杀人,哪一样少了他?他还真当他自己是个出家人不成?这一层我自会与他说。至于他心里还放不下你嫂嫂身份这事儿,便有些难办了。” 金莲秀眉微蹙,一脸哀怨的道:“是啊,这一层却是难以揭破。”说到这里瞪了三娘一眼接着道:“此前我还期望能等着三娘你先改嫁,我便有了先例,正好与他说这事儿,却不曾想三娘你却一直未曾改嫁,害得我每当提起这事儿来,他总是以你来劝我,搞得我好不自在。” 三娘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武松与金莲两个虽然看似有情义,但却迟迟未曾传出好事来,想不到症结却是在自己这里。想来也是,武松是耿直忠义之人,他看着三娘一直替晁天王守寡而不曾改嫁,便也就拿三娘做个榜样,只望金莲也能替武大郎守节,有此先例,否则他这人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 沉吟片刻后,三娘道:“好了,待我这里的事完了之后,我会出手帮你一回,终不能教你两个一直这般下去,他武家还要不要留后了?”金莲俏脸酡红,嗯了一声,她知道三娘不轻易许人,既然许诺了,便一定能做到,心头也是万般期待起来。三娘看了金莲这般模样,却是暗暗吞了口馋涎,暗想:“要不是现在身子不便,今晚就睡一回嫂嫂,也不知金莲嫂嫂睡起来是什么摸样。” 商议定后,金莲自去联络那贤霁师太,孙二娘便去寻找城内老成持重的稳婆来,各自准备此事。 三日后,镇守府便发布文告,直说便在下月初一,宣抚使因得上天赐下子嗣之事,便要去九天玄女庙祭拜,以谢天恩,便请得水月静庵德高望重的贤霁师太、济州泰安白莲教智贤禅师等僧尼观礼。 文告榜文一出,民间顿时沸腾,只因此事民间传得沸沸扬扬,这回乃是镇守府头一回公告榜文,确认便有其事,看着文告,镇守府便是认了山东路这寡居在家的女宣抚使有了身孕,并且也说乃是九天玄女赐子,女宣抚使并无再行相配其他男子。 看了文告,有相信的,也有半信半疑的,更有些卑鄙龌龊之人,心头还是在想:“蒙谁呢,定是暗地里偷人有了身孕,便以天神赐子来遮掩。”“哼,一个寡居妇人耐不住寂寞,她梁山那许多精壮汉子,说不定夜夜都有男宠相伴,平素还假装一派清高,此前真是瞎了眼,还道她真是个贞洁烈女,看来也是一般风流妇人!”“我倒想看看,她这般不知廉耻的妇人如何还敢去那九天玄女庙祭告!” 一时间,各种龌龊传言还是不绝于耳,但文告上说了,三娘要去庙里祭拜九天玄女,于是坊间军民百姓无不翘首以盼,正是都想看一回热闹,日后也好有个茶余饭后的谈资。(未完待续。) 第卅九章玄女庙前证处子山东路内备武志 便到了四月初一日上,济州府九天玄女庙内外洒扫一空,都接起彩棚来,便准备引接镇守府女宣抚使前来祭拜。到了卯时初刻,早有大队镇守府军马前来,将九天玄女庙内外都把守起来,但却不曾驱赶围观百姓,只将官道隔开,百姓立于军兵之后观看。 卯时末刻,只见大队军马到来,打前面便是五百面五色锦旗开道,随后两势下都是风流威猛二将各领三百马军随扈,但看那两队军马,左手都是金枪手,右手都是银枪手,各带罗巾,鬓边都插翠叶金花。左手三百个金枪手穿绿,右手三百个个银枪手穿紫。背後又锦衣对对,花帽双双,纳袍簇簇,锦袄攒攒。两壁厢碧幢翠,朱幡盖,黄钺白旄,青莎紫电。两行二十四把钺斧,二十四对鞭挝。中间一字儿销金伞盖,伞下三匹绣鞍骏马,正当中马上安坐一员女将,大红直衣狩服,头戴乌帽,金丝垂绦,正是山东路女宣抚使扈岚扈三娘,她左手便是卢俊义随扈,右手便是一身道袍的公孙胜相随。其后银甲银盾,锦衣红甲,皆是一群英武女兵随后。内外七重军兵围定,皆是衣甲鲜明,威风凛凛。 众百姓见得这等气势,凛凛威风,心头不由得自惭形秽,便都不由自主的跪拜下去,两边官道上都跪满了人,大气也不敢喘来。 少时,到了九天玄女庙外白地上,只听十八声彩花礼炮鸣响,左右备齐三牲酒礼,都敬献上前,三娘便下马来,亲自在庙外设好的香案前,敬香礼拜,带头叩谢天恩,一旁守候多时的贤霁师太、智贤禅师等人接引祭拜,都唱诵经文相合。 整个仪式便花了一个多时辰,都祭拜妥当,烧了祭文后,三娘走上前来,一旁公孙胜到面前来,对一众军民百姓朗声道:“这回镇守府扈宣抚使,得蒙上天垂赐,降下子嗣,此乃天恩浩荡,但坊间多有传言,不信此事。这扈宣抚使先前婚配乃是已故鲁国公晁公,此事众人皆知,而扈宣抚使也一直未曾改嫁,更无坊间传言的扈宣抚使私配其他男子之事。只因扈宣抚使与晁公成婚之时,晁公病体沉疴,未曾圆房,因此便还是处子之身,这趟扈宣抚使正是处子有孕!”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军民百姓人等虽都知三娘早嫁寡居,但都不知三娘仍旧是处子之身,此事公孙胜公然说了,教百姓人等都是心头一凛。 只听他续道:“今日便在这九天玄女庙内,我等请来了水月静庵贤霁师太做个旁证,再请了济州府内八位年高德昭的稳婆前来,便在庙内替扈宣抚使验身,若真是处子有孕,便是天赐子嗣之神迹,绝无虚假之事,以正视听!” 说完后一众军民百姓又是一阵哗然,若然真是处子有孕,便真是神迹,眼下医学尚不昌明,对于繁衍后嗣之事上,人们还是相信男**阳相配,方才能有身孕,若真是处子怀孕,那还不是天神赐子,又是什么? 当下八名稳婆出来,一看都是济州府内多年替人接生的稳婆,对于验女子之身这种事定然不在话下,随后贤霁师太也走了出来,她乃是德高望重的师太,自幼出家,无人敢质疑她的话。 八名稳婆搀扶了三娘,贤霁师太随后,一行人便进了九天玄女庙,寻了间静室,内外皆是女兵把守,严禁他人入内,便替三娘检验起来,一众军民皆在庙外翘首以盼,只等最后消息。 众人都在庙外等待,有焦急的,有不屑的,也有心怀龌龊念头的,不一而足。约莫一盏茶时分之后,庙门开了,贤霁师太并八名稳婆陆续出来,三娘走在最后,脸上红晕未消,更增风致。 只见贤霁师太走上前来,众人都围了上来,左右近卫急忙拦住,只听贤霁师太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尼适才已经见证了,八名婆婆都已经验看清楚,扈宣抚使还是完璧之身,便是处子有孕,天降神迹,真乃百年难得一见的神迹!” 此言一出,一众军民尽皆骇然,公孙胜闻言便站上前来,厉声喝道:“尔等凡夫俗子,能有幸得见如此神迹,还不快快顶礼膜拜?!”说罢手上一挥,掐诀念咒,一股仙风吹至,天上五彩祥云乍现,那艳阳金光直照下来,将三娘罩在当中,好似披上一层金光一般。 一众军民见了,皆山呼万岁,黑压压的全都拜伏于地,竟无一人干抬头仰视。三娘环顾当场,志得意满,朗声喝道:“天赐麟儿,紫薇庇护,传我大业,既寿永昌!”众军民再拜,自此三娘神祗深种心底,威望日盛。 自九天玄女庙祭天之事后,不利于三娘的龌龊流言渐渐消失,再有些居心不良或卑鄙龌龊之人仍旧拿三娘偷人之事说的,也都或被人告密,或被锦衣卫探知,一一秘密捉拿。明里有德高望重的贤霁师太验身证言,暗里有锦衣卫保驾护航,三娘寡居有孕这件事终于成就了一个神迹,而没有演化成一场危机,并且最重要的是,三娘有后,一众跟随的军将官吏心头都安定了下来。 虽然此刻三娘尚未举旗建号,但山东路藩镇自成一系,而且宋廷在开山东藩镇时候是言明世袭罔替的,也便是说一旦三娘有后,山东路藩镇将来还可世袭下去。这样他们一众将官也可依附山东路藩镇,一直富贵下去。 更有些好似黄文炳等人,更是知道三娘将来称霸的野心,更加欢欣鼓舞,历来要成就帝王霸业,能否传承便是第一要务,三娘有后更加坚定这些人的决心。 此后山东路上下人心更齐,三娘在济州统领山东路诸州,治理州县,操练兵马,开田采矿,发展工商,更加得心应手。只是因三娘有孕在身,很多琐事都权利下放,又召林冲回济州来,教卢俊义、公孙胜、林冲、朱武、黄文炳五人,成立了山东路镇守府统帅部,专司负责分担三娘的军政大事,但很多事还是要交由三娘用印方能实行。 匆匆半年过去,三娘从最初严重的孕吐中恢复过来,她这个天赐的麟儿可是把她折腾得够呛。到了九月时节,孕吐等反应才渐渐平复下去,三娘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每天三娘花半天功夫署理公务,商议政事,其余时间便是在潘金莲、潘巧云、孙二娘、琼英、玉莲等诸女陪伴下休憩、游乐。 琼英早在数月前便已经生下一子,尚在哺育之时,因此常抱着孩儿来陪伴三娘,好在有琼英在,不少事项方才有了提点,否则就算三娘医术高明,这生孩子也是头一遭。 潘金莲与武松之事在一个月前总算了结,三娘与公孙胜商议后,公孙胜又用了一回移魂入梦之法,假作武大托梦与武松,在梦里解开武松心结,教武松照顾金莲,并娶她为妻,好延续武家香火。 武松这愣头青终于开窍,便在旬月之前,以卢俊义、公孙胜做媒,武松总算将潘金莲娶过门去,只是那一身头陀打扮却一直不曾更换。婚后的金莲果然得到滋润,这几天看起来都是一直笑脸盈盈,却被三娘等女调笑不少。 而山东路之地,政务通达,上下民生得到很大改善,工商繁茂,农事兴旺,眼看秋收便是一个丰收年,济州镇守府并各地府库皆充盈。更有阮氏兄弟并李俊海军不断通过私掠与贸易替山东路赚回大笔钱财,山东路一派富足景象。 广有钱粮之后,三娘更造军备,火器司添造各种火器,除了已经成熟的奔雷火箭、轰天雷之外,还造出了新式铜炮。三娘用清代的泥模铸炮法为本,加上山东路工匠的不断改进,终于造出了标准意义上的前装火炮,多用于战船与守城上。而野战火炮尚在改进,主要是因炮身过重,按三娘要求,野战火炮最多不能超过用四匹马或骡子来拉动,否则太过沉重的火炮便不利于野战。 军备之上除了火炮之外,三娘还命火器司开始试着制造燧发枪,但限于工业水平,燧发枪也不是不能造出来,但制造成本太高,尚无法大规模制造,而且造出来的燧发枪枪管合格率太差,炸膛的枪管太多。还需要在冶炼和锻造个工艺上,做长时间的研发。 虽然燧发枪不能列装,但有了奔雷火箭、轰天雷、各种地雷并火炮之后,三娘对于战胜女真金国铁骑有了很强的信心,对于一支冷热兵器混合的军队来说,对一支纯冷兵器军队还是有非常大的胜算。 除了发展火器之外,冷兵器上已经成熟的各种武备三娘也没有丢弃,宋军中非常成熟的步人甲、黄桦弓、神臂弓、床弩等武备三娘也是教武备司制造并全部列装了山东路军马。 除了步军武备外,骑兵发展三娘也极为重视,除了依旧与西夏进行马匹贸易外,因有了北辽晋王这条商贸之路,又多了一条引进战马之路。除了引进战马之外,三娘还高价收购了数千匹阿拉伯马、河套马等良种马进行培育。并大力推广种植养马神草苜蓿,在山东路建成了三个大的马场专门进行战马饲养和培育,只是这三个马场还刚刚起步,每个马场只有两三千匹战马,须得培育数年后,方才能繁育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卖粮百万赚钱财怀胎十八苦不堪 现成采购的战马已经多达八万匹,三娘将战马优先配给龙骑兵、骠骑兵两支骑兵使用,并操练更多的骑兵。历来宋军对阵北方游牧民族,其实战胜率不算低,但都是只能击溃,而缺少骑兵便不能将敌人彻底追上歼灭,所以山东路要想彻底打败女真金国,除了中坚力量步军和火器之外,还需要骑兵来保护粮道以及追击敌人。 重装龙骑兵是以呼延灼连环甲马为基础发展起来的重装骑兵,三娘命汤隆对甲具也进行了改造,加强了****、头部的盔甲防御,让这支重装骑兵看起来更像后世西方的胸甲骑兵。龙骑兵主要还是用于冲击敌阵,虽然女真金国是以骑兵为主,但他的军制中也有步军和弓弩兵,也不似稍后几年出现的蒙古军那样变态,都是骑兵部队,所以重装龙骑兵的作用还是非常明显,更何况山东路将来的敌人也不一定就只有女真金国,还有宋国这样以步军为主的潜在敌人。 而骠骑兵是轻装骑兵,甲具轻便,骑兵更注重骑射、砍杀与骑术,骠骑兵的战术讲究来去如风,是以骠骑兵比龙骑军要多,总有三万人马上下,更是奢侈的一人配了双马,让骠骑兵机动力更强更远。 陆上武备齐齐整整的,海上武备也极得重视,虽然三娘没有大英国那么变态,专门用一百年时间去种植橡树来造船,但她知道怎么提高战船的防御能力。通过三娘后世经验的提点,造船司将造船工艺发挥到了极致,并在水线以上通过铁皮包裹来给战船覆盖上一层铁皮装甲。并且开发出隔水舱技术,让山东路海军战船生存率大大提高。 于是山东路造船厂的海船越造越大,加上三娘提议加入软帆和三角帆的概念,经过改进,让使用传统硬帆的中国海船在海上具有了更强的机动能力。 到了宣和五年九月,山东路李俊麾下共有一千五百料左右的大型楼船战船不下三十艘,一千五百料相当于后世吨位换算的八百至一千吨战船,其余中型、小型战船等多共有数百艘之多。阮氏三雄麾下战船也多达五百多艘,两边加起来,几乎成了远东海面最强的一支海军力量。 便在三娘坐镇山东,高筑墙、广积粮、强武备、练兵马、耀武东海的时候,金国与辽国、宋国与方腊都还在恶斗不止。辽帝耶律延禧出奔西京之后,因大失人望,许多辽国军将投奔了北辽晋王。在宣和五年十月,耶律延禧借得西夏兵马,并纠集辽国西面军马共计十万,出夹山,南下武州,试图与完颜宗翰部决战。是役,完颜宗翰以三万女真兵马大败辽夏联军,生俘辽帝耶律延禧,至此辽国灭亡,只于还镇守燕京的北辽苟延残喘。 而江南方腊与宋军周旋两年,虽屡败宋军,但无奈是以一隅敌全国,外围重要据点相继丢失,或兵力粮草不济,而被迫撤军。至宣和五年十一月,方腊只剩下杭州并清溪帮源洞等一带土地还在与宋军周旋。 却说三娘养胎十月,却迟迟不见生产动静,到了大宋宣和六年岁日之后,仍不见动静,但许多医师看了,便连安道全亲自察看后都说胎体正常。众人都以为异,难道这真是仙胎,真要怀胎三年方才生产么?这一下可把三娘急坏了,挺着个大肚子要三年?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了么?但这孩儿不肯出来,也只得作罢。 又匆匆过了十个月,大宋宣和六年十月,正是金秋十月,山东路内外皆喜气洋洋,今岁大丰收,府库充盈,又有官府按保护粮价收购粮食,农人们多得余钱余粮。而济州镇守府又因此多囤得足够山东路十余万军马数年敷用之粮,许多州县府库堆不下那许多粮食,又新建了不少仓禀来堆放粮食。 这里方才丰收,镇守府内,三娘看着各地奏报上来的屯粮数目,喜忧参半。喜的是马上乱世将至,正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但忧的是,去岁便收了许多粮食,尚未用完,都成陈粮,今岁又有粮食来,不知陈粮该如何处置。也不是说陈粮便不能食用,即便人吃不完那许多,也可供给畜牧司,用陈粮来养战马或牛羊,但好好的粮食给牲畜吃了,总觉得可惜。 正看公文时,锦教头王进面带喜色前来禀报道:“三娘,有江南副招讨使宗泽大人到来求见,我与宗泽大人攀谈了几句,原来他此趟是来买粮的。”三娘哦了一声,顿时喜上眉梢,前几****便得了锦衣卫密报,直说宗泽北上来了山东路,也不知来意如何,此刻听了王进之语,三娘顿时欢喜起来。 想来也是,江南之地经历两年宋军与方腊反复拉锯,战火荼毒,人口损失,农事荒废,粮食锐减,大江以北粮食只够宋廷支用,而童贯大军在江南大部分粮食是就近采办的,江南粮食锐减,宋军便开始缺粮了。宗泽此趟来山东路采办粮食,倒也说得过去。 当下三娘急忙吩咐王进将宗泽引入,自己大腹便便,就只能宽坐以待。少时,王进引着宗泽入内来,三娘便要起身相迎,宗泽慌忙道:“扈宣抚使身子不便,不必劳动,老夫不请自来,做了一回恶客。” 三娘还是在玉莲搀扶下起身拱手一礼后笑道:“宗老大人言重了,请坐下说话。”两边坐定,宗泽坐了左首第一,王进坐了下首,三娘也自坐了。 宗泽笑道:“扈宣抚使身怀六甲还劳心政务,山东路军民有福。”三娘笑了笑道:“老大人过誉了,我只是做好本分而已。未知老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宗泽叹口气道:“只因童枢密江南用兵,征讨方腊,未想方腊这贼子,端的难缠,江南诸州县反复厮杀拉锯,农事凋敝,今岁歉收,粮食难以支度。听闻山东路连续两年丰收,特来采办粮食,以供军需。” 山东路开了藩镇,藩镇内一应财赋大权皆在镇守府之内,除却每年按旧例上缴一批钱粮作为贡赋之外,其余钱粮宋廷都不能染指,是以山东路的钱粮宋廷是无法调度的。 三娘闻言笑了笑道:“采办粮食自然可以,不知宗泽大人想如何采办?”宗泽道:“便请扈宣抚使准许我等民间收粮,粮食便按平价收购。想来山东路两年丰收,宣抚使也怕民间谷贱伤农的吧。”三娘笑道:“民间除了自家用度之粮外,其余粮食皆已经被官府收购了。” 宗泽啊了一声,王进低声解释了一遍,宗泽才明白过来,当下叹道:“宣抚使果然大气魄,丰收之年,仍旧能保农人收成,实在难能可贵。但未知宣抚使可愿出手府库之内的粮食出来?” 三娘笑道:“固所愿而。”正愁陈粮没地方安置呢,当下一拍即合,两人便商议定,山东路出手一百万石粮食给江南宋军,每石作价一贯五百钱,只不过宗泽这老实人不知道三娘卖给他的是陈粮,买了一百万石陈粮后,山东路便得了一百五十万贯钱财。 与宗泽谈完之后,三娘大方的表示可多赠送宗泽一些粮食,也就是沿途运往江南途中所损耗的粮食都算山东路的,不须在一百万石之内折耗。闻言宗泽大喜,连连称谢,谈完细节之事后,宗泽便即告辞去了。 随后三娘便吩咐朱武、王进两个办理此事,署理完公务后,三娘转来后堂,只见安道全已经在这里等了多时。原来三娘已经怀胎十八个月之多,却尚未见生产迹象,是以安道全每天都来把脉诊断,只怕三娘忽然要生,便措手不及。堂内还有四名稳婆伺候,随时都准备着,但这孩儿就是迟迟不见动静。 安道全见三娘转来,还是一般的神色如常,皱眉道:“主公保重身子,切不可劳累过度。”三娘笑道:“我也是医者,知道自己的身体。” 说着安道全替三娘把脉,看了脉象之后,安道全又用三娘制作的听诊器在三娘大肚子上听了一会儿。这听诊器制作也不算繁琐,便是用一个铁器做成小钟之形,上面罩轻质丝沙过滤杂音,以羊肠联通两个耳麦,耳麦便是以牛皮缝制而成,也能听得心跳之声。 听完之后,安道全叹口气道:“这胎心、胎动皆如常,但就是并无分毫生产迹象,寻常女子生产足月便可生产,却不知主公这胎为何会如此。” 一旁玉莲插口笑道:“官人这是神胎,说不定真要如梦里说的,怀上三个年方才生产呢。”三娘苦着脸道:“你别吓唬我,要挺着肚子三年,那不是怀了哪吒了么?” 两人也听过一些封神流传的段子,当下一起笑了起来,三娘瞪了两个一眼,咬牙道:“这熊孩子,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开些催产的药吃了,看他出不出来!” 安道全慌忙道:“不可,正所谓瓜熟蒂落,胎儿到了成熟之日自会生产,主公若是吃催产药,只恐伤及孩儿及自身啊。”玉莲也劝了一回,三娘方才熄了怒气。(未完待续。) 第卌一章元婴之体孕三载同门有谊可托付 安道全看了脉象后,自告辞离去,玉莲陪着三娘转到后院来,扈太公并嫂嫂时氏早就到了济州安住,只因三娘有了身孕后,扈太公乐得那是屁颠屁颠的,便在三娘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便过来照看,可没想到这都等了八个月了,这孩儿还不见动静,人人都说三娘怀的果然是神胎,老汉倒也是极为高兴,并未像托塔天王李靖那般,以为怀的是什么妖怪。扈太公便一直在济州等着,只想等到三娘生产,一等便是一年多。 有时候三娘也会自己瞎想,那哪吒的父亲也是外号托塔天王,她三娘的丈夫晁盖也是外号托塔天王,难道她怀的真是个哪吒?要等上三年不可? 胡思乱想间,到了后堂,拜见了老太公,扈太公忙问了今日把脉的脉象,玉莲摇摇头,扈太公叹口气道:“我儿不急,你这是神胎,自然天赋异禀,再等些时候便好。”三娘应了,与扈太公、时氏闲话几句后,三娘又吃了些时氏炖的补品,方才回屋歇息。 三娘有孕之后,很是嗜睡,一天足足要睡六个时辰,是以上午处理完政务后,便要开始安睡。玉莲服侍她睡下后,便在一旁做些女工,三娘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三娘被一人拍醒过来,睁眼看时,只见师尊铁臂膀周侗立在床前,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三娘又惊又喜道:“师尊,莫非是梦中相见?” 周侗打了三娘一个爆栗,笑骂道:“你这小猴儿,我又没死,怎会托梦给你?”三娘撅着嘴,蒙着额头道:“师尊,如今我身怀六甲,你别打我。我只是思念师傅,长长做梦见到您,是以乍见你来,还以为是在梦里。” 周侗拉张杌子坐下,三娘这才看到玉莲趴在桌上睡着了,周侗见了三娘目光,便笑道:“不必担心,你的小朋友我只是将她点晕了,睡一会儿便好。” 三娘笑道:“师尊好本事,我这镇守府里三层,外三层的戒备严密,你都能进得来。”周侗没好气的说道:“我可没那本事,你这镇守府戒备森严,比宋室宫禁还要严密,我哪里能进得来?便是你大师兄带我进来的。” 三娘哦了一声,对自己属下的严密布防还是有些小骄傲,便连师尊都不敢偷闯进来。当下三娘动问道:“不知师尊怎么忽然来了?” 周侗道:“你大师兄传书给我,说你有了身孕,还是天赐麟儿,我便来瞧瞧你。只是我云游四方,你大师兄派去传信的人找了我一年才找到我来,本以为到了就能见到你的孩儿,没想到还揣在肚子里。” 三娘愁眉苦脸的道:“是啊,师傅,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都一年零六个月了,这孩儿还没动静。”周侗道:“你且让我把脉看看。” 当下三娘依言让周侗把了脉象,周侗把了片刻后,咦了一声道:“想不到你将那道家养生的内息功法练到了这般极致。”三娘心头一紧问道:“那怎样?是不是对胎儿有影响?” 周侗笑道:“这倒没有,不过老夫总算替你找到了原因。只因你练的是这颐养谦冲的道家内息,本就有延年益寿,青春常驻的功效,你又是完璧元阴之躯有孕,更增功法之效,是以你这怀胎生产之日要比常人久一些。只因此前也有女子修炼此功,但都是嫁人之后,破了身子,功法自泻,因此怀胎生产一如常人。而你却是有此奇遇,得天赐神子,以完璧之身孕育胎儿,是以这胎儿也感应你这内息功法,变得培育缓慢。” 三娘听明白了,自己修炼的是道家内息,延年益寿的法门,而且保持了完璧之身,这功法定然大成,如今有孕在身,胎儿也就怀得时间要久一些。 三娘愁眉苦脸的问道:“那要等多少时候才能生产?”她实在是受不了这大肚子了,周侗捻着胡须笑道:“短则十八个月,长则三十六个月。”闻言,三娘咕咚一声,昏了过去。 周侗见三娘昏晕过去,吓了一跳,急忙救起,掐人中、拍背,弄了片刻后,三娘方才悠悠醒转过来。见三娘醒了,周侗只道他这个徒儿生性脱动,哪里受得了挺着个肚子那么久,当下安慰道:“你也不必心急,早晚瓜熟蒂落,最多也就是再熬一年多的事。” 三娘哀叹一声道:“师傅,我镇藩一地,治下数百万军民人口都指望我呢,我怎能一年半载都这般,不能安心署理政务?”周侗皱眉道:“有你大师兄、公孙胜这些人帮你看着,你还担心什么?” 顿了顿周侗续道:“我这时候已经看明白了,三娘你这小猴儿心比天高,起初为师只道你是想出将入相,做个一代巾帼女杰,想不到你的志向野心更大,却是要做女皇帝的。”三娘心头惴惴,也不知道师傅会怎么评价,当下干笑两声,小声问道:“师傅,女人做皇帝不可以么?” 周侗瞪了她一眼,随后叹口气,轻轻抚着三娘秀发,宛如慈父般道:“也不是不可,前朝便有武帝,这时候宋廷昏君奸臣当道,迟早气数尽了,你要做女皇帝也是可行的。只是三娘啊,这女子要做女皇帝,可比男儿要难上数倍,所经历的苦难也是男儿的数倍,你能坚持下来么?” 三娘见周侗并不反对,当下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女儿身要成就霸业,付出总是要多一些。”周侗嗯了一声笑道:“既然如此,那你这回需怀胎三年方能生产,便是要多付出的。若是你能在这般情形之下,仍能掌控一切,成就霸业的帝王心术又有谁人能比得过?” 三娘若有所思的沉吟起来,周侗笑着起身来道:“你大师兄请我来看看你,怀胎足月未见生产之事,我已经替你找出症结所在,一切顺其自然,为师还要继续去云游,待你诞下孩儿,再来看你便是了。” 三娘一听便道:“师傅,你这便要走了?也不多留些时候。”周侗道:“老夫已到耳顺之年,天下之大,还有许多名山大川尚未得去,时日无多,不可为俗世牵累啊。” 前些年周侗独子战死在与西夏的战事中,此事三娘便有耳闻,还专程去了一趟华西探望师娘,听师娘说,她与师傅大吵了一架,周侗便离家在外,四处云游去了,也是这般方才收了岳飞为徒。 知道周侗有心结,不敢回家,只想四处游玩散心,再无雄心壮志,当下三娘柔声道:“师尊,稍后我将师娘接过来同住,前番我派人去接了几次,她都不肯来,这回我只说我有孕在身,请她老人家过来照料,便会请她住下。师尊哪天游玩累了,想要回家,便回济州好了,我和师娘便在这里等你。” 周侗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叹口气道:“顺其自然吧,三娘你好生保重。”说罢便飘然而去,三娘还是有些羡慕周侗的,能这般洒脱,她现下已经将自己绑在皇霸大业的战车之上,再也下不来了。 当夜无话,玉莲睡得熟了,直睡到第二天清晨。翌日起身,三娘一般的署理完公务后,便召集镇守府有司一干人等前来,便吩咐她有孕的这段时日,一般琐事交由卢俊义、公孙胜、林冲、朱武、黄文炳等五人议处,但凡兵马调动,须有她的印信方能调兵。 安排妥当后,三娘便去了陈曦真府上,自从陈丽卿过世后,三娘便将陈曦真调回济州府任事,隔天便去府上看望,便在几个月前,得扈太公首肯后,拜陈曦真做了义父,早晚照看,也算对丽卿遗言的履行。 到了陈曦真府上后,在内堂与陈曦真说了几句家常,三娘说起政务来,便道:“义父,如今我不能理事,镇守府军政大事皆有我师兄卢俊义领头的统帅部署理,我想请义父并张叔夜张太守两个另立一个巡视司,专司监管统帅部署理的各项军政大事是否属实。此刻义父便是三娘最为亲近之人了,也只能靠着义父。” 陈曦真本来职衔不高,回到济州府后,一度也因丧女而不能理事,后来逐渐恢复过来,如今只是现在济州镇守府任个闲职。这些日子陈曦真渐渐振作起来,也想做些实事,好早日替女儿报仇,听了三娘的话后,心下颇为感慨。虽说女儿之死,三娘脱不了干系,但三娘后来待自己如亲身父亲一般,早晚探问,关怀备至,渐渐的陈曦真也不再怪责三娘,还肯收三娘为义女,便是原谅了三娘。 听了三娘的话后,陈曦真沉吟片刻后道:“此事我愿与三娘分忧,张太守那里我自会去说,三娘你有孕在身,就不必事事操劳了。”三娘拜谢了一回,又陪陈曦真说了些话,方才转出府来。 随后三娘回到镇守府内堂,命人召来黄文炳,那黄文炳到来之后,自然先是探问一番。这黄文炳自从三娘真的怀了神胎之后,对三娘更加敬仰有加,只差拿她当神人来看了,这回三娘足月了也不见生产,更是应了梦里九天玄女说要怀胎三年方才生产的话,于是黄文炳更加心敬三娘,便连说话都不敢望着三娘了。(未完待续。) 第卌二章恩威并施备诸事同门之谊未全说 在内堂之上,三娘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之上,玉莲跪坐在软榻之上,玉手轻轻在三娘一双秀腿上不住揉捏,替她松骨。三娘凤目流盼,看着下面跪着不敢抬头的黄文炳,饶有兴致的问道:“可知今日唤你过来为了何事?” 黄文炳拜伏在地,不敢抬头,只道:“主公差唤小人前来,定有要事吩咐,小人愿供驱策。”三娘满意的微微颔首道:“这一年多来,军政事务上,我因身子不便,有些懈怠了,未能事事关注。你统领锦衣卫,诸下百官,可有什么异动?” 黄文炳心里暗自腹诽道:“左右之事皆禀报过了,哪里还有什么?哎,主公身居高位,权柄越大,就越来越像曹****,都如此多疑起来。”心头这般想,但嘴上却毕恭毕敬的道:“诸下百官皆勤勉任事,并无不妥。” 三娘嗯了一声道:“有你锦衣卫在,我放心不少。”顿了顿三娘续道:“但我眼下身子越加不便,此刻一天尚能理政六个时辰,只怕过些时候一天之内只能理政一二时辰,许多事务便都要交给他人处理,我此前立了个统帅部,由卢俊义、公孙胜、林冲、朱武、黄文炳你们五个襄助处理政务,便是此意。我想从明日开始,除了要紧的大事之外,其他事务,你们五个自行商议处置便是了,就不必再事事报来我处。” 黄文炳心头微微一惊,连忙问道:“敢问主公,如何算是要紧的大事?”三娘道:“便是你们五个都不能决之事!”黄文炳道:“属下明白。” 三娘又道:“眼下我山东路施政方针大体都已经定下,便是高筑墙、广积粮、练兵马、缓称王这十二个字,虽然你在统帅部,但内里如何处断政务之本,你身为锦衣卫头脑,便该监察到位,若有统帅部议决之事,背离这十二个字的,就该密报于我。”黄文炳心头一凛,急忙道:“小人明白。” 三娘嗯了一声道:“我那两位师兄乃是统帅部头脑,公孙先生修道之人,朱军师更有远略,你在当中,当起到承上启下之用,查缺补漏,不要辜负我的期望。我山东路厉兵秣马数载,估摸着最多再过三年,便可问鼎中原,将来得成皇霸大业,我为开国女皇,你们便都是凌烟阁从龙功臣。” 黄文炳听了凌烟阁从龙功臣这句后,顿时唇干舌燥,他一生巧善钻营,不就是为了这名利么?当下毫不迟疑,重重磕头道:“小人肝脑涂地,也要誓保主公得登大位。主公安心将养身子,这些时日内,有小人盯着,定然教山东路上下,安稳如故。主公虽静养深居,但大权依旧在握!” 三娘甚是满意,随后又慰勉几句,才让黄文炳去了。随后又命人召来朱武,一般的请到内堂来,玉莲一旁伺候,三娘命玉莲奉茶,请朱武坐着说话。 方才茶罢,三娘便动问道:“朱军师,这统帅部运转些时,不知成效如何?”朱武看了玉莲一眼,三娘笑道:“玉莲乃我心腹,不必避讳。” 朱武道:“主公因身子不便,方才命我等五人立了这统帅部,这段时日以来,虽然替主公分担了些事务,但大体事务上,还是要主公来决断,主公操劳仍旧不小,这便与主公成立统帅部之意背离了。” 三娘似笑非笑的道:“朱军师以为该当如何?”朱武道:“主公这段时日可安心将养,我等五个在,必然齐心戮力,署理好一应军政大事。但遇大事时,我等五个议决不下的,再来烦扰主公便是。” 三娘笑道:“这倒是与我所想一般。”顿了顿三娘道:“听闻朱军师娘子日前也是有孕了?”朱武道:“正是,方才查出有两月的身孕了。” 三娘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我这里也是有孕在身,便与朱军师做个指腹为婚之盟,将来若是生的是一男一女,便结成夫妇,若是两个男儿,便结拜兄弟,朱军师之子便来我这里与我儿做个玩伴儿,若都是女儿,便做个姐妹,不知朱军师意下如何?” 听得如此,朱武顿时拜倒在地,一时间也是唇干舌燥起来,主公这是大恩德给了自己啊,若主公生下一子,自己生的是女儿,将来成婚,主公皇霸大业得成,自己女儿将来便是皇后,就算都生了儿子或女儿,将来结成兄弟姐妹,也一般的是心腹之人。 当下朱武满面红光,不住磕头道:“主公恩典,小人铭感五内,定当竭力以报,不敢半点怠慢。” 三娘笑了笑,命朱武起来,又闲话几句后,便命朱武去了。玉莲在一旁看了,眨着眼道:“官人手段当真厉害,黄军师与朱军师定然这两人定然不会有什么贰心了。” 三娘笑着刮了刮玉莲俏鼻道:“他两个一个需要不断敲打笼络,一个需要以恩义结之,不同人要用不同的方法。你命外面再去请卢员外和林教头过来说话。”玉莲应了,出去命人传命请卢俊义、林冲前来。 少时卢俊义与林冲都到了,两个见了三娘后,三娘命两人一左一右坐了。卢俊义问道:“师妹今日身子如何?”三娘笑道:“还好,多谢师兄请来师傅探问,师傅忽然到了我禁内,倒是把我吓了一跳。师兄,你此举倒是让我惊吓不小。” 卢俊义连忙拜下请罪道:“师妹莫怪,只因师傅他不想张扬,因此我便带他入内来。”三娘笑意收敛起来,皱眉道:“是师傅还好了,若是带些不相干的人来,我该如何自处呢?” 林冲道:“师妹莫怪,此事我也知晓,便是我两个一同答允师尊的。”三娘嗯了一声道:“原来二师兄你也有份。”顿了顿三娘脸上微微一寒道:“请了师傅来,如何不与我说?偏要这般神秘遮掩?忽然入我禁内,我这禁内岂非是什么人都可来得?你们怎可如此糊涂?!” 两人都吓了一跳,一起请罪道:“师妹息怒,都是师傅吩咐。”三娘怒气不减道:“于公我这镇守府乃要害之处,于私师傅来见我有何不妥的,要这般遮掩?你们存心瞒骗于我,真教我好生伤心。” 说着眼眶一红,三娘便要哭了,只道:“我当两位师兄亲如手足,你们却联合师傅一起戏弄于我。”卢俊义和林冲对望一眼,两人都是心知肚明之人,隐约猜到三娘并不是怪罪他们引师尊入禁内,而是怪罪他们不说实话,当下两个连连请罪赔不是,说了许多话,这才宽慰了三娘。 最后林冲道:“师妹安心,今后我两个便交出禁内权柄便是,将禁内近卫亲军交给他人,便是我两个今后若无通传,也不能擅入禁内如何?” 三娘破涕为笑道:“好,今后我禁内的禁卫亲军交给董平、杨庭和两位把守,在内的女营亲卫由孙二娘、琼英两位把守,近卫与女营互不统属,即便入得近卫,也需得有女营许可方能入内。” 两个连忙道:“全凭师妹吩咐。”三娘叹口气道:“两位师兄,我们同门多年,如今又一同替天行道,今生今世便是亲如手足,只望今后不再相欺。”卢俊义、林冲连忙应了,还主动立了誓言,三娘这才笑了。见得三娘笑颜,两个也都笑道:“小师妹还是如以前那般刁蛮任性。”三娘哼了一声,两个变了脸色,连忙告辞去了。 两个走后,玉莲道:“官人这般呵斥两位,也不见两位动怒。”三娘笑道:“两位师兄就是这般性子,我们相处久了,有甚么话直说便是,藏着沿着反而不美。” 却说卢俊义与林冲离了内堂,却遇上公孙胜,将适才之事说了,公孙胜对两个道:“两位虽是主公师兄,但两位也需知道,主公禁内乃是何等要紧,今趟引了令师入内,将来是否会引他人入内?此乃主公大忌,主公适才这般玩笑之语,其实乃是提点两位,不可挟亲越公。” 两人恍然大悟,急忙一齐道:“绝无此等心思,还请道长分说。”公孙胜笑道:“主公也只是提点一二,不可再有下回。”顿了顿公孙胜意味深长的道:“此时主公尚未自立,将来主公举旗立号之后,两位地位虽然也是心腹之人,但因是主公师兄,有些举动便不可再有,师兄妹这等称谓,将来也是忌讳的了。” 两人如醍醐灌顶,便醒悟了过来,连忙道:“多谢道长提点。”正说话时,便有女营之人前来,说是主公请公孙胜前去说话。公孙胜笑道:“主公这些时日身子愈加不便,这是在安排一些帝王心术之事,老道便去与她细谈,教她安心便是。”说罢公孙胜辞了卢俊义、林冲两个,便在女营亲卫引领下来到内堂面见三娘。 到了屋内坐定后,奉茶罢,三娘看着公孙胜笑道:“看道长满脸笃定之意,是否已经猜到请你过来之意了?”公孙胜哈哈笑道:“主公乃大智慧之人,又得上天庇佑,岂能不知?适才见了卢员外与林教头两位,主公不好说的话,老道已经提点了两位。” 三娘似笑非笑的问道:“我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呢?”(未完待续。) 第卌三章锦囊传言解心结金珠贺礼另有因 便在内堂,公孙胜望着三娘笑道:“主公如今最为信任倚仗的便是卢、林二位,但这趟令师来访之事,有所欺瞒,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主公都会不豫。更兼将来一旦主公举旗立号,那时候便只有君臣,再无同门,主公不想届时卢、林二位恃亲而骄,因此借着此趟之事敲打一二。可惜主公还是心有不忍,因此并未点透,卢、林两位适才见了我,所言之况看来,尚未领会,是以老道多嘴,说了几句。” 三娘微微一笑道:“知我者,道长也。不错,两位师兄的确乃是我倚仗之人,我也知道他两人也素无野心,行事坦荡,便是可以托付之人。但两人权柄日重,难免会有居心不良之人借他两个之势生乱,是以想提点一二。” 公孙胜捻着胡须沉吟起来,口中道:“主公又想得更深了一层,卢员外与林教头的确不是看重权势之人,当年林教头初上梁山,晁天王我等火并王伦时,本就可坐寨主之位,但他却听从主公之言,让位晁天王。再有卢员外,一身本事,江湖上闻名遐迩,但也甘心辅佐主公。足见两位都不是贪恋权势之人,主公倚仗为心腹,新创统帅部,交由两位主持,正是在合适不过。” 顿了顿,公孙胜续道:“而如今主公因身子不便,暂退幕后,卢、林两位权柄更重,难免不会有阿谀奉承之徒,借故亲近,以所图谋。” 三娘颔首道:“正是,我两位师兄皆是坦荡君子,剖肝沥血的好汉,若是有些心机深重的小人亲自,自然难免着了道。”公孙胜一拍手道:“此事易耳,有老道在一旁看着,管教奸邪小人难以亲近卢、林两位。” 三娘微微欠身一礼,笑道:“全赖道长看顾了。”公孙胜笑道:“好说。”顿了顿公孙胜又问道:“未知主公召老道前来,所为何事。” 三娘眨眨眼道:“前番我师尊来访,便让我想起道长师尊罗真人来,昔年得蒙罗真人指点,传授我一身道家内息,使我脱胎换骨,方能以女子之身,笑傲江湖。但如今我得上天赐下子嗣,怀了身孕,我师尊看了,却说正是因我勤练这道家内息之法,又乃元婴之体,是以孕育需时三年。今日请道长前来,是想问问道长,能否有法子,让我肚里这小猢狲,早点出来?” 公孙胜讶然道:“竟然有此等奇事?”顿了顿公孙胜皱眉道:“可惜这道家内息之法,师尊也未曾传授于我,我多习的乃是道术,内息之道上,只是略知皮毛。” 三娘苦着小脸道:“难道要去一趟二仙山,亲自请教罗真人一回?”说到这里,公孙胜忽然想起一事来,急忙道:“主公莫急,老道想起一事来,当年李逵来找我下山之时,我那师尊临行前传我一副锦囊,直说当主公有惑时,便可拆开来看。” 三娘又惊又喜道:“真有锦囊妙计这种事?还请道长取锦囊来看。”当下公孙胜便回下处,从行李压箱底抄到这锦囊,便赶回来见三娘。 拿了锦囊来到三娘内堂,两个一起拆开丝线,只见内里只有一张信笺,玉莲好奇也凑上来看,三个看了后都是面面相觑。玉莲奇道:“仙胎凡体,孕育需时,若非内息,母子不保,瓜熟蒂落,顺其自然。这罗真人当真是神仙,那么多年之前就知道今天官人会有这般苦恼之事。” 看了信笺之后,三娘更是呆呆说道:“我还道当年罗真人传我内息之法,是为了让我强身健体,脱胎换骨,原来是为了今日。”公孙胜颔首道:“我那师尊通晓天机,知道主公命途异于常人,将来以凡体孕育仙胎,定然有损身子,是以提前传了主公这内息之法,以保主公母子平安。” 说到这里,公孙胜笑道:“主公,既然我师尊都已经提前算到,将言语嘱咐在此了,主公也就不必忧虑,便等瓜熟蒂落,顺其自然好了。” 三娘欲哭无泪,挺着个肚子已经一年半时光了,她都快疯了,每天都是吃各种补品,酒不能喝,生冷之物不能吃,许多东西都要忌口;行动也不便,而且每天像猪一般,要睡六个时辰,而且她许久没练武了,就是稍微走快一点,都要被人拦住。这种日子还要再来一年半,真是受不了啊。 公孙胜收好锦囊,也没注意三娘那死人脸,自顾自说道:“原来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师尊也是顺应天命而为,难怪当年会替主公你批命,又传授这道家内息之法,原来都是天意如此啊。” 三娘心头好似一万头羊驼奔过,暗想道:“难道我穿越过来也是天意?老天爷,当年我只是看到水浒传,替扈三娘报了个不平而已啊,你就让我穿越成她,如今好了,逆天改命,原来还要受这等苦楚,早知道我就同情武大郎,好歹武大郎不用干生孩子这种事!” 公孙胜收好锦囊道:“主公安心将养,老道这便告辞,先去找卢、林两位,再好生与他两位说说话。主公乃是天命之人,师尊都一直庇护主公左右,我公孙胜更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说罢深深一拜。 三娘哭笑不得,她从来都不担心公孙胜的忠诚,他乃是奉了他师尊罗真人之名前来辅佐自己的,而且他智慧不凡,道术了得,便是可以托付之人。今天一连见了统帅部的五个人,各种手段施展开来,三娘倒是将五个人都牢牢捏在手中了,但公孙胜这锦囊一出,却让三娘高兴不起来。原来三娘还想着既然自己这内息之法学自罗真人,或许公孙胜这里有什么法子能催产的,没想到却被这锦囊将最后希望都击破了,好吧,就只能老老实实再当一年半的孕妇吧。 公孙胜正要告辞离去,卢俊义、林冲两个却忽然又折返回来,前来禀报道:“师妹,江南义军派了庞万春与驸马柯引前来,已经到了镇守府来求见。” 三娘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这才想起,前些天锦衣卫那里已经报来了消息,说江南有庞万春、驸马柯引乔装客商潜入山东路来。自己当时还说庞万春此来定是为了粮草之事,可最近一忙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自从怀孕之后,三娘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时候居然也会忘事了,难道真是一孕傻三年? 三娘胡思乱想间,公孙胜也没走,便提醒道:“主公,庞万春此来,定是为了江南粮草之事,事关两家之事,主公可要亲自见见?” 三娘这才回过神来,道:“当然要见,如今江南义军缺粮,我们陈粮虽然买了些给宋军,但还有许多没有销路,他们来了正好可以卖给他们。” 原来这江南之地历经三载战乱,宋军与方腊义军反复拉锯,人口逃散,百业凋敝,农事荒芜,今岁上几乎就没有粮食收获,宋军都派了宗泽来山东路购粮,更何况是地盘更小,又被宋军封锁的江南义军?方腊义军今岁上已经将前些年囤积的粮草基本用罄,各地难以筹措粮草,是以便派了庞万春与柯引前来山东路。只因原来庞万春就来过山东路,一事不烦二主是以以他为首,而化名柯引的岳飞则是因方腊信任,命他前来,也算是监督庞万春的,却不曾想他这位驸马才是个二五仔。 少时,卢俊义、林冲引了庞万春并化名柯引的岳飞前来,卢俊义、林冲早已经知晓自己小师弟在江南那里做内应,而岳飞也早就知晓他这两位师兄名头,见面后各自通了姓名,初次见面,三人虽然肚子里都欢喜,但都未曾相认。 到了堂上,庞万春与岳飞见了礼,岳飞见三娘大腹便便的样子,心想坊间传言师姐得上天赐子,此刻见了师姐,果然是身怀六甲之象啊。 见礼后,三娘命人看茶,庞万春引见了驸马柯引,三娘假作惊讶笑道:“好个一表人才的驸马爷。”岳飞俊俏脸庞微红,知道师姐这是调侃自己,当年去卧底时,师姐可没交代要他去做驸马的。 三娘这边卢俊义、林冲、公孙胜相陪,都引见了后,庞万春、岳飞坐了右首,卢俊义三个坐了左首。看茶罢,三娘动问道:“未知这趟庞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庞万春拱手道:“今趟闻得泊主得上天赐下麟儿,我主特命我两个赍了许多礼物前来相贺。”当下庞万春奉上礼单来,三娘看了,都是些名贵的金珠宝贝。 三娘笑道:“相传方教主打破杭州,只杭州应奉局里给道君皇帝搜罗的一应金珠宝贝就不计其数,看来是真的。只是我这里的上天赐下子嗣已经一年多了,为何这时候方教主才派你们过来相贺?” 庞万春道:“只因这些时日,宋军逼迫太甚,两家交兵太急,一时难以能偷得过来,否则早已经前来了。” 三娘淡淡一笑道:“那好吧,贺礼我收到了,方教主有心了,稍后便请卢员外带我款待两位,我身子不便,若是没什么要事,这就散了吧。”(未完待续。) 第卌二章义军求粮亦应允同门相劝将比心 便在堂上,庞万春被三娘言语挤兑了,急忙道:“且慢,泊主容禀,这趟来尚有一件要事。只因江南之地,战乱三载,人口离散,农事荒废,义军急缺粮草,听闻今岁山东路藩镇大收,因此前来求粮。” 三娘嗯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但我山东路粮食,除却军需屯粮之外,余粮都是从百姓手中收购而得,方教主若是要粮,须得真金白银来买才是。” 庞万春听了心头松了口气道:“这个自然,只要泊主肯卖粮与我军便好。”三娘嗯了一声,慵懒的摆摆手道:“这些事务,庞将军与我家师兄商谈便可,我这里乏了,便不相陪。” 得了三娘售粮许可,庞万春已经非常欣喜,当下与岳飞起身,恭送三娘离去,随后自留下与卢俊义等商议卖粮之事。这庞万春此来卖粮,便要购入八十万石粮食,山东路卖了陈粮与宋军后,刚好还剩下八十五万石陈粮,这回便卖与方腊,便多送五万石粮草与方腊义军,但价格上要比宋军高出不少。 虽然价格要高,但庞万春还是欣喜非常,只因江南之地无人卖粮给义军,也只有山东路这里肯卖粮草,是以价格就算高一点,也无所谓了,反正那些搜刮各地官府得来的金珠宝贝也不能当饭吃,与其留在府库里发霉,还不如拿出来买粮食。 但这些粮食要如何运回江南去,却是个问题,宗泽卖粮后自然可走运河南下,都是宋军地盘,并无阻滞,庞万春就不行了,于是庞万春便想走海路运粮回去,而且这一趟他和岳飞带来的金珠宝贝也只有十万贯,只够付定金,剩余的九十余万贯要去江南交割。 当下卢俊义请示了三娘后,三娘便答允了此事,运粮之事便交给三阮的舰队来完成,毕竟他们身份时海盗,偷运粮食去江南也不怕宋廷发现后为难山东路藩镇。 商议妥当后,卢俊义等设宴款待庞万春与岳飞,席间庞万春又探问起可否购入一些军器盔甲,就连山东路拥有的火器,比如火箭、轰天雷等,庞万春也有兴趣购买。只因方腊义军如今只剩下几个州县固守,兵器、盔甲几次败仗后都是奇缺,自己打造的盔甲兵器都不够敷用,周围宋军封锁厉害,实在难以购得兵器、盔甲。 卢俊义也得了三娘的话语,火器自然是不能卖的,但兵器、盔甲却是可以卖一些,当下两个又商议定了,庞万春又作价五十万贯,买了山东路藩镇内的上好铁甲三千套,上好钢刀一千把,钩镰枪一千把,长枪一千把,也同粮草一起海运回去。 心头大事了却,庞万春心头轻松,周遭好汉不住劝酒,便不觉喝得多了,酩酊大醉后,自有军校服侍回去歇息。岳飞却心事重重,不曾多喝,少时庞万春先走了,他却被卢俊义留了下来。 卢俊义、林冲便请岳飞至后堂,三娘此时方才小憩起身来,换了一套红衣狩服,引孙二娘、琼英等女将一同出来相见。方才相见了,三娘笑吟吟的将卢俊义、林冲与岳飞引见了,都是同门师兄弟,相见自然都是大喜。 坐定后,三娘望着岳飞吃吃笑道:“小师弟果然好手段,都做了方腊的驸马了,那金芝公主如何?”岳飞脸庞一红道:“师姐,怎的一见面便问这尴尬事?”三娘笑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卢俊义笑道:“少年风流不枉然,小师弟不必自责。”林冲却皱眉道:“小师弟,你娶了方腊之女,将来方腊败亡,你再回归朝廷,只怕仕途上被朝廷猜忌,便再难更进一步了。” 始作俑者扈三娘却一脸笑意道:“怕什么,要是朝廷那些奸臣猜忌,小师弟在那头受了肮脏气,便来我山东路好了,一般的做个统制官。到那时候,咱们师兄妹四个一起,何愁不能建功立业?” 卢俊义听了便即明白,小师弟这是被自己这个小师妹给坑了,只因当初岳飞前去卧底是三娘撺掇的,这事三娘回来后已经与卢俊义、林冲说了。林冲也明白过来,缓缓点点头,却不言语。 岳飞这时候却好似醍醐灌顶一般明白过来,瞪着三娘道:“师姐,原来是你给我下的套啊。”三娘耸耸肩笑道:“这叫什么话?难道那驸马是我要你去做的?”岳飞哑口无言,心头愤愤不平。 林冲开口劝道:“小师弟,你我师尊历来与朝廷蔡京、童贯等奸臣不对付,即便你没做过方腊驸马,将来也势必被这些奸臣难为。想当年我在东京,一身武艺韬略,也只做得个禁军教头。你在江南先前立功不少,但又如何?还不是只做得个副将?你师姐说的没错,待得方腊事了,便到山东路来,也省得在那些奸臣手下受气。” 岳飞沉默不语,低头沉思半晌后,抬头看着三娘问道:“师姐,此间都是你的心腹之人,我只问你一句,将来你是否有举旗自立之心?便要再反朝廷?” 三娘微微一笑道:“师弟,当年我受招安之时,已经受了朝廷册封,若非朝廷逼迫,自然不会有反心。”岳飞皱眉道:“那为何你还要卖粮食、兵器与方腊?” 三娘叹口气道:“师弟,我这山东路上下皆鼓励工商,那方腊便算不从我这里购买粮食,也可从民间或他地买粮,那就是赚钱的事,为何我不能做呢?” 岳飞皱眉道:“师姐你是朝廷册封的山东路宣抚使!”三娘也顶了一句道:“你也说我是山东路宣抚使,我自然要以山东路为重,赚来的钱财自然是取之于山东路,用之于山东路!” 见两个争执起来,卢俊义劝道:“都是同门何必争执?”当下拉着岳飞坐下道:“小师弟你还不知道吧,我们这山东路商贾兴盛,便连盐铁也都不禁私营,只要有钱赚,能为百姓牟利,自然可卖给方腊。”林冲叹口气道:“小师弟有所不知,我这里有份密报,说的便是去岁童贯军前卖粮与方腊之事,你拿去看看吧。” 岳飞吃了一惊,便看了林冲递来的那份密报,只见上面写了何时何地何人,卖了多少粮食与方腊,那人又是童贯属下将领,便连方腊那边是何人接收的粮食,也都一一记载清楚。岳飞乃是方腊驸马,去岁多得了些粮食之事他是知晓的,只是不知道这些粮食从何而来,在他查探之下,岳飞也摸得些门道,查出是宋军这边有人卖粮食给方腊。此刻看了,便更加佐证了岳飞此前所知之事。 当下岳飞凉了半截,呆呆问道:“童枢密为何要卖粮与方腊?”三娘冷笑道:“他无非就是养贼自重而已,如此可保他在朝中权势不减。听闻今岁蔡京又要起复,他两个便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一般的把持朝政,排除异己,这般朝廷师弟你说你回去了,能有前途么?” 岳飞呆坐席间不语,卢俊义上前劝道:“我三个都是被朝廷逼得走投无路,方才有今日之举。此前我几个还不都是忠义之人,只想报效朝廷,但看过朝廷奸臣当道,黑暗无端之后,便渐渐熄了这念头。” 林冲也叹口气道:“是啊,小师弟,想我山东路治下,许多原来忠于朝廷的将官大有人在,为何他们如今都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师姐?只因你师姐乃是镶星天命之人,一心的只为国家军民,替天行道,铲除世间不公。你来山东路内,沿途所见如何?” 岳飞呆了一呆,回想起来,自己这趟初次来山东路,沿途只见各地百姓安居乐业,阡陌纵横,一派祥和,商贾往来,市肆繁华,不见官府欺压百姓,也不见地方豪强为非作歹,更没有强人劫道的,与江南比起来,就好似一派世外桃源一般。 想到这里,岳飞实话实说道:“各地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安居乐业,繁华盛世,生平初见。”林冲颔首道:“正是如此,是问小师弟,你的精忠报国是为国为民呢,还是为了那些昏君奸臣?” 岳飞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道:“自然是为国为民,今上若是有什么错处,为人臣子要劝谏,而有奸臣当道的,当清君侧,与奸臣斗下去。” 三娘听了后却是笑不出来,岳飞果然还是史上那个岳飞,他大义凛然,忠心不改,后来他发动北伐是为国为民不错,也和主和派做了斗争,但可惜的事他还是死在他效忠的皇帝手上,只因为他这种忠义之人就没有转圜的余地,所以将自己和皇帝都逼到了绝路。 三娘看着岳飞道:“小师弟,这样好了,待得方腊那边事了,你便先来我山东路为官,在我这里也一般的可以为国为民。如今女真人已经打得辽国奄奄一息,将来必定会南侵,到那个时候,我放你回东京去,成全你的忠义,只望到时候你能真正的将朝廷上下都看个清楚。”三娘知道一旦女真人入侵,宋军是抵挡不住金军精锐的,那个道君皇帝在历史上的懦弱无能会显现无遗,最后更是为了逃避责任,临时传位给儿子宋钦宗,结果宋钦宗也是个软蛋,最后闹得东京城破,一干皇族都做了女真人的俘虏,到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岳飞能否看清北宋朝廷的真面目?(未完待续。) 第卌五章大功将成意不甘退而结网难相交 同门四人在堂上说了半晌话后,三娘也停了不再劝说岳飞,他可是十二道金牌才能拉回来的主儿,三娘可不觉得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劝得他真心投效自己,还是等待时机好了。 当下三娘话锋一转,问起燕青与李逵近况,岳飞道:“两位贤兄都安好,只是铁牛哥哥时常闷闷不乐,常说还是回到师姐身边方才快活,要是师姐能让他们回去,便是让他守什么规矩都行。” 三娘闻言不禁莞尔一笑,这铁牛还是一般的胸无城府、天真烂漫,看来岳飞与他两个相处得不错。沉吟片刻后,三娘又问道:“如今你们三个能掌方腊多少兵权了?” 岳飞道:“那方腊麾下伪丞相娄敏中倒是个精细之人,我三个虽得方腊信任,但所掌兵权皆不过一二千人马,我这里有驸马府兵马两千,燕青哥哥掌着禁军一千马军,铁牛哥哥掌着禁军一千步军,但方腊那禁军乃是有一万五千余人的。” 三娘颔首道:“看来你们还需用些计策,方能取得方腊信任,回去后好生筹划,我估摸着方腊也就能撑到明年,待得宋军大举围攻,你们三个在禁内便可发动,一举擒拿方腊,便可大功告成。” 岳飞嗯了一声,面上才有些欣喜之色,他卧底两年便是在等这一刻,眼看大功告成,自然欣喜不已。这两年来,他也传递了不少军情出来,但都是由燕青通过白莲教传出,燕青那里得了三娘军令,对那些军情自然是有所筛选后再送给宋军去,是以宋军和方腊斗了两年方才将方腊逼得只剩几个州县之地。 岳飞也曾怀疑过燕青没把军情全都传过去,但燕青都以方腊军巡察严密,有些军情送得晚了些为借口遮掩过去。后来只因要开始收网,三娘便命燕青传递军情时不再删减,同时也不再给方腊提供军情,是以宋军的攻略速度方才加快了起来。 说完方腊之事后,三娘命人又置办筵席,虽然已经天晚,但同门四人还是举杯畅饮,一叙同门之谊,只是三娘不能饮酒,略显美中不足。三娘已经许久没有喝酒,忍得实在难受,但左右有宋玉莲与孙二娘两个看着,也只得作罢。 卢俊义、林冲、岳飞三个都喝得大醉,各自回去歇息,三娘看着三个师兄弟背影心下微微感叹道:“果然还是同门靠得住,大师兄、二师兄都是没有野心之人,看来师尊和公孙道长说得对,他两个是可以依靠之人啊。” 数日后,庞万春采办的粮食、盔甲、器械等都置备妥当,便都装运好了,运往莱州装船。庞万春与岳飞便告辞离去,三娘派了黄文炳、武松与鲁智深三位领兵一同押运粮草。临行前,三娘交代黄文炳三个,这趟便一直要随三阮舰队去到江南,明面上是去交割粮食器械,并收回剩下的钱款,暗地里却是要他们三个领一支伏军在外,准备接应岳飞、燕青、李逵三个。 同时,三娘还叮嘱黄文炳见机行事,江南方腊战败后,他麾下许多能臣猛将都可以搭救一二,然后送来山东路,也算替江南义军留些种子,也可以进一步扩充自己的实力。黄文炳善于计策,有他去定然放心。 黄文炳、鲁智深、武松三个拜别三娘后,便与庞万春、岳飞一同上路,三个领五百精锐近卫骑军前去,这五百骑军也是要一同跟去江南的。 不一日到了莱州,莱州港外早有三阮私掠舰队在那里等候,便将粮食、器械都装了船,黄文炳等人并五百军马也都上船。三阮舰队此趟共来了三十艘尖底风帆大战船,其余艨艟、斗舰七八十艘,另有五十多艘商船运人运货。 都装了船后,眼看入秋,转了北风,正好南下,数天之后,三阮舰队便浩浩荡荡出港南下去了。李俊等山东路官军船队送出老远,直到三阮舰队出了山东路海路,方才转回。 一路上风平浪静,海运速度极快,十余日后便到了杭州湾外海,此时方腊军马尚能控制行钱塘江两岸,当下三阮便派小船护送商船沿钱塘江逆流而上,直入杭州,大海船便在外海停泊等候。 黄文炳等人在下沙镇靠岸后,早有方腊军马前来接应,庞万春、岳飞两个上前接住后,领头的乃是丞相娄敏中。见得两人带回来这许多粮草器械,娄敏中笑得合不拢嘴,当下庞万春引见了黄文炳等三个,娄敏中大喜,便引黄文炳等人上岸,便在下沙镇一处庄院内置酒款待,粮食器械自有方腊军马卸载搬运。 便在酒席之上,听闻此趟护送粮草器械南下的梁山好汉便来了两位知名人物,一个花和尚鲁智深,一个行者武松,听得这两个名头,便在杭州镇守的方腊麾下两位猛将赶来相见。一个便是元帅石宝,另一个却是官拜国师的邓元觉。这邓元觉乃是大太子方天定手下四大元帅之一,歙州人氏,名号宝光如来,法名元觉。使一条浑铁禅杖,五十余斤。 只因他也是个出家人,听得来了个花和尚,早闻大名,便约了石宝一同前来相见。石宝则是心头起了疑窦,此前那山东路女宣抚使不肯襄助,为何这趟答应得如此爽快,便来盔甲器械这些要紧事物都肯买与国内,是以便前来看个究竟。 两个闻讯赶来后,正值酒过三巡,见得两个来了,娄敏中便笑着引见了两个。鲁智深见了那邓元觉,只看他那器械,顿时心心相惜,也饮了许多酒来,酒气上涌,豪气顿生,当下见了后,拉着邓元觉痛饮三杯。 两个对饮后,说起武艺来,鲁智深也将出自己那禅杖来,两个便相携到了院内,说是定要交手,以武会友。娄敏中与黄文炳大惊,都知道两个手段,只恐争斗起来便有损伤,当下都来劝。但两个和尚都不肯,娄敏中与黄文炳都只得作罢,当下叮嘱再三之后,方才答允两个比试。 当下两个便在院内比斗起来,都是一般的禅杖,都是舞得虎虎生威,那劲风刮得一旁观战之人面上生疼。两个翻翻滚滚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看得一旁众人都惊得呆了。 但见:袅袅垂杨影里,茸茸芳草郊原。两条银蟒飞腾,一对玉龙戏跃。鲁智深忿怒,全无清净之心。邓元觉生嗔,岂有慈悲之念。这个何曾尊佛道,只于月黑杀人。那个不曾看经文,惟要风高放火。这个向灵山会上,恼如来懒坐莲台。那个去善法堂前,勒揭谛使回金杵。一个尽世不修梁武忏,一个平生那识祖师禅。 这鲁智深和宝光国师斗过五十余合,不分胜败。娄敏中在一旁廊下看了,与石宝道:“只说梁山泊有个花和尚鲁智深,不想原来如此了得,名不虚传。斗了这许多时,不曾折半点儿便宜与宝光和尚。”石宝答道:“小将也看得呆了,不曾见这一对敌手!好在两个不是以性命相博,否则定有损伤。” 见两个越斗越紧,娄敏中与黄文炳都恐两个损伤,当下商议了,便请石宝与武松两个下场,隔开两个。石宝、武松两个应了,一个持劈风刀,一个持一双戒刀,都跳到场内,一个隔住一个,当才将两个隔开。 那武松也吃了酒,见得鲁大师卖弄武艺,心头也是豪义大起,当下便对石宝笑道:“元帅也是使刀好手,便让鲁大师与邓国师少歇,我两个下场比试一回如何?” 石宝见两个生性豪爽,他也是武人,见猎心起,也是一般的热血沸腾,当下道一声好,两个便接着在场内斗了起来。两个都是使刀,单刀对双刀,舞得一片烂银光灿,也是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 石宝心下惊叹,看来这两个武艺都是不弱,梁山听闻有一百单八将(宋江、吴用、宋清、戴宗、燕顺几个身死后,有栾廷玉、黄文炳、郑鹰、扈成等其他好汉入替,江湖上还是传说梁山有一百单八将。后来王庆麾下、杨庭和等人是后来加入,并未算在其中),如今随便来了两个,便都如此了得,石宝适才来时,又看了外面山东路来的五百精锐军马,看来山东路藩镇当真是兵强马壮,难怪能雄霸一方,教官军都不得不招安开藩镇。 再斗数合之后,娄敏中与黄文炳都急忙喊停,两个方才收了兵刃,都跳出圈子来。随后两个哈哈大笑,相携又入酒席来,鲁智深与邓元觉也一般回到席上,复又开怀畅饮,诉说江湖武艺之事,都好不快活。 石宝看武松、鲁智深两个乃是豪迈之人,也是心心相惜,再看黄文炳此人,却和丞相娄敏中坐在一处,说些政务文事,听来也不觉得痛快,心头便暗想道:“看来梁山这几个人,也都不是奸诈之辈,但此趟交易还是有些蹊跷,再探问一二便是了。” 当下石宝举杯来到黄文炳面前,先敬一杯酒才道:“此趟有劳黄军师千里护送,我军上下感激不尽,只是尚有一事相询。”黄文炳笑道:“元帅客气,但问不妨。”石宝便道:“今趟交易,山东路肯卖粮食与我们,已经是打出所料,未曾想得便连盔甲器械也肯卖与我们,难道贵上便不怕宋廷知晓后,降罪山东路么?”(未完待续。) 第卌四章义利之辨不相瞒上下对策有嫌欺 便在席间,黄文炳听了石宝话后,微微一笑道:“我山东路藩镇自成一系,如今革新三载,上下课劝农桑,鼓励工商,盐铁私营,比宋廷更加鼓励商业。如今我山东路冶铁、锻造之业大兴,所产铁器、盔甲多不胜数,自用不完,自然是要拿出来售卖的。” 石宝呆了一呆道:“盔甲兵戈乃要器,也能拿出来售卖?”黄文炳笑道:“古往今来,盔甲兵杖售卖难道是我山东路开的先河?这世上,只要有所需,便有供应,便是宋廷有需,我们也卖。” 娄敏中、石宝等人听得目瞪口呆,黄文炳续道:“这些年我山东路与燕京耶律大石、夏国嵬名承景都有买卖,我们买马,他们买铁器、茶叶、丝绸等物,各取所需,有何不可?我们既然做了,便不怕宋廷降罪。” 石宝叹道:“原来如此,未曾想得贵上原来如此重利轻义。”黄文炳笑道:“元帅此言差矣,孔圣人都有义利之辨,孟子云:欲贵者,人之同心也。荀子云:夫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是人情之所同欲也,虽尧舜不能去民之欲利。先贤都说的明白,逐利乃人之天性,我家主公统领山东路数百万军民,自然也要遵循此道。工商繁茂了,方才能兴旺一方。我家主公有言,有农为稳,有商为旺,便是这个道理。但又有言: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我家主公是讲利,但却是在不违背大义之下。与你们买卖,乃是不义之事么?” 石宝愣了一愣道:“她乃宋臣,于宋廷不义。”黄文炳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主未食宋禄,反而每年应缴钱粮一文未少,更兼那朝廷内外,昏君奸臣无道,与他讲义,岂非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了?若然宋廷对百姓有义,我想石元帅你们也不会举旗造反了吧。” 石宝哑口无言,黄文炳正色道:“如今我主公管治山东路一方,所持大义便是山东路军民上下一体之大义,旁者之义,与我何干?就好似石元帅你们一般,遇事定然也是先想如何保住江南一应义军百姓之利,不是么?” 石宝沉吟半晌后,叹口气,深深一揖道:“先生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先生才智,我等敬服。”当下娄敏中颔首笑道:“黄军师乃胸中有沟壑之人,学识才智着实令人佩服。既然军师到了这里,小可也有一事相询。” 黄文炳道:“丞相客气,但说无妨。”娄敏中道:“不知军师可有计策解我军当面之困?”娄敏中此话问得突兀,黄文炳微微一愣,但见娄敏中起身来到面前,深深一拜道:“便请军师指点一二,我军上下感激不尽。” 黄文炳沉吟起来,心头想起三娘临行前嘱咐的话:“此去可见机行事,结好江南好汉,但有所求,若不损我分毫,当尽力相扶。” 想到这里,黄文炳便道:“也罢,我便僭越一回,与诸位说一说对策,若有错漏之处,万勿见怪。”娄敏中、石宝、邓元觉、庞万春等人都是眼前一亮,一齐道:“岂敢,军师请说。” 黄文炳道:“我有上中下三策,或可解贵军之困。上策便是让城别走,放弃此间,或入闽赣,或走海外,总之龙出浅滩,方能遨游四海。自古江南苏杭之地便是四战之地,守江必守淮,守吴中必守荆襄,但如今贵军已无可能渡江攻淮,荆襄亦遥不可及,若仍旧坐困吴中,迟早败亡。” 娄敏中与石宝相视苦笑,让城别走之策,他们也同方腊提过,但方腊不肯,况且方腊军中多是吴中子弟,故土难离,因此终不能行。 娄敏中叹道:“此策难矣,一者军中多吴中子弟,故土难离,二者他地我等皆无根基,只怕难以立足。愿闻中策。”黄文炳嗯了一声,这上策是好,但要下此决心只怕非狠绝果毅的明主不可为,看两人神色,黄文炳便知这个计策两人此前定然早就与方腊说过,但方腊便是下不了这个决心而已。黄文炳闻言,心头暗暗冷笑道:“这方腊果然并非明主。” 当下黄文炳续道:“这中策便是固守内里,游击其外。”听了这八个字,娄敏中与石宝皆是眼前一亮,石宝忙问道:“愿闻其详。” 黄文炳道:“请军图来看。”娄敏中一挥手,属下急忙呈上吴中形胜图来,便挂在堂上,黄文炳走上前一看,顿时皱眉不已,方腊军这地图可当真是粗糙得很,也不如三娘教镇守府同文馆绘制的地图详尽,相比之下方腊军的地图倒更像是山水画。 但黄文炳也无暇纠结于此,便指着杭州、帮源洞一带道:“如今贵军困守此处,外围州县尽皆丢失,宋军步步紧逼,三面合围,另一面却是海湾,若杭州失守,帮源洞必不可保。” 娄敏中、石宝等方腊军将都是点头,如今方腊军形势全面被动,可腾挪之地太小,难以抗衡宋军。武松、鲁智深两个听黄文炳说起军事来,两个久在军中,先前也只是冲阵之将,但近年来多习兵法,也开始转变,当下也凑上前来听讲。 黄文炳续道:“我这计策便是遣一支偏师,南渡钱塘江,从南面杀出重围,而后跳出宋军重兵屯守之地,转向闽赣宋廷军力薄弱州县游击,或攻占州县,或袭扰宋军钱粮要道,以此牵制宋军不能全力合围。并在外线兵马运动之中,看准时机,设伏一二,最好能歼灭宋军一二支军马,打痛宋军,便定然能吸引宋军分兵来战,便可稍解杭州之困。而在外偏师绝不可恋战,当四处游走,搅乱宋军部署为上,若宋军强则避让,若宋军弱则歼灭,以此周旋。” 娄敏中、石宝两个眼前一亮,武松却皱眉道:“军师,此策却只是暂时能解困厄,宋军势大,那偏师总不可久支,更若宋军主将心狠一些,不管偏师,只顾攻打杭州,只恐此策不全。” 黄文炳笑道:“武二哥果然已非吴下阿蒙了,不错,此策只能拖延些时日,若宋军增兵,则还是势大难制。但只消能拖延上一二年,将来天下必定有变。” 娄敏中、石宝等都是欣喜不已,娄敏中问道:“不知天下将有何变故?”黄文炳沉声道:“如今女真金国已经击败辽夏联军,辽国覆亡便在旦夕之间,我主公曾亲往北地查探过,观这女真金国,劫掠成性,残忍好杀,若见宋廷懦弱,必定南侵,到时候北地烽火一起,宋廷定会调集江南军马回援北地,如此贵军困厄便可解了。” 娄敏中等人皆是抚掌大喜,石宝道:“这中策最善。”黄文炳摇摇头道:“知易行难,这中策也是凶险万分,那统领偏师的军将更是只怕有去无回,而且这偏师在外,绝无后援,统兵之人定然是要兵法精熟,心智坚定之人不可。这偏师若不能牵制宋廷大军,此策一般的难成。” 石宝道:“我愿领军去,要行此策,偏师之将,舍我其谁?”众人见他说得豪迈,都是喝了一声彩,黄文炳、武松、鲁智深三个均是心想:“听闻这石宝乃南军第一好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就轮这份胆色与担当,便是首屈一指的。” 黄文炳微微一笑道:“此事元帅自与贵上请命便是了,小可只是指点一二路径而已。”石宝颔首道:“我自省得,既然说了中策,但闻下策如何。” 黄文炳沉吟片刻道:“这下策不说也罢,说了恐伤两家和气。”石宝奇道:“如何有这话?黄军师两策都是真知灼见,便一同说了下策与我等参详便是,若有不妥,也不会怪责。”娄敏中也道:“黄军师一并说了便是,我等皆是大肚汉子,岂会着恼?” 黄文炳嗯了一声,沉吟道:“我这下策乃是釜底抽薪之策,若贵上便连上策、中策都不肯行,便只能行下策。这下策便是釜底抽薪,若事不可为,贵军便要保住钱塘江一二港口,与我军联络,我那里便可派遣三阮舰队前来接应,将贵军残部都接往山东路去,好歹给贵军留些香火,后图恢复江南。此乃下下之策,因此不说也罢。” 说完后,娄敏中、石宝等人都静了下来,邓元觉、庞万春两个都想:“这下策果然是釜底抽薪,若是当真抵挡不住宋军,便走海路托庇于梁山之下,将来或可恢复故国。” 娄敏中、石宝却是心下暗惊,这一策虽然说来也是梁山义气使然,但真去了山东路,吃住衣食皆要托庇于梁山,莫说什么今后图谋恢复故土,只怕梁山势大,不用一二载时光,南军残部都只怕被梁山吞得渣都不剩。 但黄文炳先前就说了这下策恐伤和气,不说也罢,因此娄敏中、石宝两个也不好发作,娄敏中干笑两声,打破尴尬气氛道:“果然是下策,看来还是军师中策最为妥帖,明日便请一同面见我主,也好献策于前。”(未完待续。) 第卌七章波诡云谲各筹算分兵弱力化其间 便在堂前,听得娄敏中要引见方腊,黄文炳欣然答允,他也想看看这明尊教众口中的教主到底是何等人物。见黄文炳答允,众江南豪杰尽皆笑逐颜开,又欢饮起来,都喝得酩酊大醉,直至四更天方才散了。 黄文炳并武松、鲁智深被安顿在镇内一处宅院之内,娄敏中分拔十余名使女前来服侍,鲁智深是见不得女色的好汉,武松却是钟情于金莲,因此都将使女轰了出去,黄文炳却都笑纳了,直道:“果然还是江南佳丽温软,这吴侬软语,当真香糯。” 武松、鲁智深两个都是瞪眼不止,黄文炳也不以为意,自命使女服侍自己梳洗安歇不提。武松、鲁智深两个自梳洗了也安顿睡下。 方睡了一个时辰,便有守卫精锐近卫骑军来报,直说有南朝驸马柯引前来求见黄军师。黄文炳正在帐内胡天胡帝,听了这话,懒洋洋道:“来的真不是时候,告诉他我醉了,有什么话,待我睡醒再说。”当下吩咐军士拒客。 那军士无奈,只得来报武松与鲁智深。武松听了瞠目而起道:“这黄军师好不晓事,今趟南来,却贪恋江南佳丽美色,传扬出去,堕了我梁山威风。去请那南朝驸马前来,我俩个见他。” 鲁智深沉吟片刻道:“且慢,二郎,这黄军师平素可不似如此,他此举定然有深意。”武松焦躁道:“有甚深意?”鲁智深道:“那娄敏中送了十余名女子前来,起初我也不快,但见黄军师那里收纳了,回头细想来,那便是娄敏中派来监视我等的。” 武松闻言大怒,拍案而起道:“我这便去将那些妖女都杀了。”鲁智深急忙拦住道:“不可,如此便坏了大事。”正说话间,一名军士又入来道:“适才黄军师后院净手,教我来传话与两位将军,直说他那屋里侍奉的女子都是娄敏中派来的人,些许话不便多说。这门外来求见的南朝驸马乃是主公师弟,便是前来内应之人,此刻院内有方腊眼线,不便相见,教两位将军也不可见他。但教两位将军传个话与那柯引,便说此时不便相见,便请燕青、李逵两位也不必前来相会,以免惹得方腊起疑。” 武松与鲁智深这才恍然大悟,武松恨恨道:“这方腊好不奸猾,这里与我等结交,那里又派人来监视俺们。”鲁智深道:“南人多智,便多爱算计,不似我们北人爽利。”当下两个便依言,也不见那柯引,便命军士传话与那柯引。 却说那柯引便是岳飞,自从与黄文炳等人护送粮草到了江南后,他自去办理粮草交割,并未一起赴宴。后来便将黄文炳等人到来消息说与燕青、李逵知晓,李逵当场便要抢来去见梁山兄弟,却被燕青死死拦住,只怕李逵这一去便被南军看出破绽来。 三个一合计,便还是让岳飞前来求见,先看看情形再说,却不想吃了个闭门羹,得了军士传话后,岳飞也知晓了关键,便先回来与燕青、李逵商议。 岳飞回来后,将原委说了,燕青沉吟道:“娄敏中送了十多名使女过去?若说是监视,也太过着露痕迹了。”岳飞道:“娄敏中此人乃拜火教光明左使,得方腊封左丞相一职,能文能武,智计不差,调些使女前去监视,也太过粗浅了。”李逵焦躁不已,道:“鲁大师、武二哥都来了,却不能见,念煞我也,十几个粉头女子就不敢去见了?俺这便去将她们都打杀了,便可相见。” 燕青喝道:“铁牛不可胡闹,黄军师、鲁大师、武二哥他们三个不远千里而来,定有大事,不可坏了主公大事。”李逵最听燕青的,这才怏怏而坐。 天明之后,忽闻娄敏中来访,燕青、李逵便在后堂躲了,岳飞自去相见。到了堂前,奉茶已了,娄敏中笑问道:“听闻昨夜驸马深夜去拜会梁山黄军师三位,却不知何事。” 岳飞闻言心头一惊,暗想:这厮好快的消息。当下面色如常道:“今趟与庞江军押运粮草回来,梁山备赠一批粮草作为沿途嚼口之粮,如今尚剩许多,便前去求见,只望求得黄军师一并赠予我军。” 娄敏中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如此,那粮草账目我看了,也不就剩下千余石粮草,我自会去与黄军师分说,他肯赠予便是最好,便算是要我等花钱买下,那也无可厚非。” 顿了顿,娄敏中又说道:“昨夜驸马交割粮草,未曾与会,宴席间,那黄军师献了上中下三策,驸马智计多段,便说与驸马一同参详如何?”当下娄敏中将那三策说了。 岳飞听了皱眉不已,这娄敏中如何要来商议?难道是起了疑心?当下岳飞沉吟片刻后道:“上策早前已经与主上说过,主上执意不肯,下策却太过示弱,便是中策最好。” 娄敏中抚掌笑道:“正与我所想一般,稍后便要请黄军师一行去帮源洞面见主上,但请驸马力陈此策,襄力促成,如何?”岳飞道:“愿随丞相尾骥。”娄敏中大笑起来,随后闲话几句后,便告辞而去。 娄敏中去后,岳飞入内见燕青、李逵两个,将事情说了,燕青闻言后,坐下沉思起来,岳飞也是一般的沉吟不语,李逵却在一旁坐立不安,不知两个在想什么。 少时,岳飞、燕青两个一起站了起来道:“我想到了。”两个互望一眼,都是笑了起来,李逵皱眉道:“你两个到底打什么哑谜?” 燕青道:“好个黄文炳果然不愧是黄蜂尾后针之名,他这一策是嫌方腊败得不够快。”李逵奇道:“如何这般说来?这黄文炳给方腊出的第二策我看就狠辣无比,若真有一支兵马跳出宋军圈子去,流窜而动,宋军便首尾难顾了。” 岳飞笑道:“铁牛大哥有所不知,如今江南各地饱受兵灾,正是十室九空,田间荒芜,那支偏师若是离了此处,能携带多少粮食?去到外间,各地缺粮,那偏师如何自活?更兼宗泽将军等都是世间名将,岂会不防方腊军马狗急跳墙,突围而出?方腊这里本就兵力弱了,再分一支兵马出去,偏师败亡便是旦夕之间,而方腊之内更是兵力吃紧,这正是分兵弱其力,教其速败之策啊。” 李逵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跟着便骂道:“这黄文炳果然好似黄蜂一般蜇人,他这般坑害方腊,却是为何?俺们在方腊这里许久,虽说不是真心跟着方腊,但南军中许多兄弟也都与俺们亲厚,这般坑害他们,于心不忍。” 燕青道:“铁牛,我也知道你心头不好受,但方腊此刻已经大失民心,江南战乱三载,人心思定,他如何能撑下去?黄军师其实最后一策已经是告诉我们,他们此来目的,便是看看能否在方腊南军败亡之时,教我等多多收容南军好汉,一同北上,也算给他们留了香火。” 李逵气闷不已,坐下身来道:“这些算计之事,俺听了肚痛,你们自己商议便是,但庞家兄妹俺是一定要救出来的。”燕青与岳飞对望一眼都笑了起来。 燕青又皱眉道:“这娄敏中平素小心仔细,不可能看不出这中策有这么大一个漏洞,为何还要来劝说你这驸马爷一同献策?” 岳飞沉吟片刻后,一拍大腿,惊呼道:“这娄敏中乃是示好之意!他其实想走的是下策!” 燕青瞪大眼睛道:“愿闻其详!”岳飞道:“你两个出身梁山,今趟梁山来人,若你们是内应,定会前去相见,他派遣使女做眼线,明里是监视,其实乃是故意露了马脚,提醒黄军师不可露了行迹,落人口实。而适才前来说我,拉我一同力陈此策,便是想一力促成此事。” 燕青沉吟道:“却有可能,这娄敏中虽说不上是算无遗策,但战略情势还是知道深浅的,他此来并未谈说中策的缺误,只是拉拢与你力陈此策,看来他真是有意为之。”顿了顿燕青道:“但若真是他没有看出中策的漏洞又当如何?” 岳飞笑道:“不必担忧,我猜稍后前去帮源洞路上,他定会邀我与黄军师一同密会,届时他必将表露心迹。若路上并未相邀,便说明他是真没看出中策漏洞来。” 果然如岳飞所言,数日后,娄敏中点三千军马并黄文炳梁山五百精锐骑军一同前往帮源洞面见方腊。途中扎营夜宿一晚,当晚娄敏中便差人来请岳飞前去商议大事。 到了娄敏中帐内,岳飞与娄敏中相见了,娄敏中遣退帐内人等,帐外尽皆安排心腹之人守住,随后帐内屏风后转出一人来,笑呵呵的望着岳飞道:“见过南军驸马。” 岳飞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山黄文炳,见是黄文炳在,岳飞暗暗冷笑道:“果然被我料中,这娄敏中心中已经在思索退路,并未死心塌地追随方腊!” 果然,娄敏中请两个坐下后,头一句话便是:“主上如今刚愎自用,不听吾言,败亡之日不远矣。”(未完待续。) 第卌八章议行下策负不堪政教分离始为凭 岳飞一听娄敏中这话,心头咯噔一下,却见黄文炳品茶微笑道:“臣不言君过,娄丞相此言有失。”娄敏中毫不以为意,叹口气道:“自从起兵以来,我娄敏中卖了一应家当,全族子弟皆在军中效力,然苦战支撑三载,我族中子弟战死多少,却不过是换来如今局面。我主贪恋此间富贵温柔,不肯让城别走,帮源洞亦非龙兴之地,他却一直留在那里,便连将都城牵至杭州都不肯来,并非明主所为。” 岳飞听了,心头暗道:“在此间多时,这娄敏中说的乃是实话,那方腊刚愎自用,只肯听些好话,是以小乙哥见他都说些空大话来,反倒得他重用。”却听黄文炳笑道:“娄丞相此乃真心之语?” 娄敏中看着黄文炳道:“黄军师,明人面前不说暗语,你那中策其实也有极大漏洞,江南之地三载战乱,人口逃散,百业荒废,便算是石宝统兵能突出宋军铁壁,在外间也难以就粮招兵,无粮无兵,便只靠抢掠,势必更增江南百姓厌恶,我们义军没了百姓支持,这支偏师败亡乃是迟早之事,更不能掀起多大风浪。而杭州、帮源洞这里本就兵力吃紧,若是石宝再带走一支精锐军马,此间兵力更加捉襟见肘,最后结局可能便是石宝尚未能有所作为,杭州与帮源洞便即告破。” 黄文炳闻言哈哈笑了起来,也看着娄敏中道:“既然丞相看出此策凶险之处,为何还要用呢?”娄敏中淡淡道:“聊慰上意!”黄文炳收起笑容来,嗯了一声道:“遇上这般主公,也只能这般了。”顿了顿黄文炳又道:“既然如此,娄丞相以为我那下策如何?” 娄敏中道:“如今事不可为,黄军师所提下策虽然虚无缥缈,但亦是一条出路。今上有太子方天定,为人刚毅果决,可以辅佐,我只想若是真的兵败之时,我与殿前金吾上将军方杰可一同保他,前去山东路,托庇于泊主之下,徐图复国。” 岳飞听了,心头暗想道:“原来娄敏中还是妄想去了山东路再徐图复国,但以师姐的手段,方腊这支残兵若是去了山东路,只怕不出一年,便会被师姐吞得连渣走不剩了吧。” 黄文炳摸着鼻子淡淡笑道:“原来娄丞相心意如此,既然能看出我那中策破绽,想来也不可能看不出我那下策真实用意何在的吧。” 娄敏中眼光微微一闪,叹口气道:“形势比人强,我自然知晓若真是去了泊主那里,贵上女泊主虽然是位女儿家,但心雄万夫,哪里会容得下我等再其治下,还另有图谋的?只是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我自然是愿意投效麾下,但旁人要肯去山东路,便须得有个由头,若无此由头,只怕方杰那里不肯去。” 黄文炳奇道:“这方杰是何许人?”娄敏中道:“方杰乃我主内侄,殿前金吾大将军,掌管我军禁内精锐军马,号称南军第一猛将。若我所料不差的话,最后也只有方杰统领的这一支残兵能杀出重围,其余军马皆是休矣。是以只有方杰首肯,我方能教其带领军马护着一众军将官吏杀出重围来,北上去山东路。” 黄文炳微微颔首笑道:“原来如此。”说罢顿了顿,似笑非笑的望着娄敏中道:“而娄丞相你要去山东路,也须得有些晋身之物才是,这支残兵便是丞相的晋身之物,可是如此?” 娄敏中微微尴尬,叹口气道:“若去了山东路后,便看贵上手段了,若能善待我等,我自然是不遗余力,力劝一众兄弟报效,若然容不下我等,也只能另寻出路。总之我这般做来,乃是为我江南义军留些香火。” 黄文炳嗯了一声,与岳飞对望一眼,心里都想:“背主谋私,都能说得这般光面堂皇,此人其志也不小,更兼他知道拉着一批人北上,便有说话资本,足见此人智计不凡。” 黄文炳沉吟片刻后道:“此般说来,娄丞相便是有行下策之意,那丞相送来十余名使女却是何用意?”娄敏中看了岳飞一眼淡淡说道:“此乃周全驸马并燕青、李逵两位之意。” 岳飞心头一惊,只听娄敏中续道:“驸马爷此等人才前来投靠,起初我也是高兴的,但燕青、李逵两位来投,便太过着露痕迹。贵上行的是反间内应之计,若是时光稍短,我也是未能看得出来,但他三个在我朝中将近三载时光,若我还不能看出来,便是我南朝无人了。” 黄文炳嗯了一声,暗想:“这娄敏中果然早就起了疑心,也倒是,他这人心思缜密,主公师弟、燕青、李逵三个在此间三载,定然会被他看出破绽来。” 只听娄敏中续道:“此前我主也听那右丞相祖士远之语,对驸马、燕青、李逵三位也有些疑心,左右安排了暗探查访,是以我便送了十余名使女过去,以作警示,便请两边暂时不可会面,以免主上起疑。如今到了我军中,再来相会便无可虑。” 岳飞闻言,起身一拜道:“多谢丞相周全之意。”娄敏中摆摆手叹道:“不论你是何人,但看在你与金芝公主恩爱份上,我就该周全的,金芝公主自小是我看着长大,待之如亲女一般,只望将来若是城破败亡,你能护她周全。”岳飞心头一凛,急忙道:“这个自然,三载夫妻,岂能相弃?” 黄文炳暗暗笑了笑,心想:“主公这师弟太过忠直信义,难怪逃不出主公手心,他不弃这金芝公主,将来方腊败亡后,宋地虽大,但也只有山东路能容得下他了。” 娄敏中又问道:“今晚商议,我便将后路都说与两位知晓了,可谓推心置腹,黄军师以为如何?”黄文炳知道这时候娄敏中是要自己代表山东路表个态了,当下黄文炳不急不缓,皱眉道:“娄丞相愿行下策,小可自然欢喜,只是尚有一事相询。” 娄敏中道:“黄军师但讲无妨。”黄文炳道:“这江南义军残部将来去了山东路,何人为主?再有江南义军乃脱胎于江南拜火教,未知方教主之后,谁人继任教主?须知江南义军虽败,但拜火教在江南根深蒂固,亦尚有数十万信众的。” 娄敏中道:“义军残部自然是奉太子方天定殿下为主,我居中策应,那拜火教也交由太子殿下接位。”黄文炳闻言摇摇头道:“既然此间有金芝公主在,她虽为女儿身,但亦是方教主血脉,我觉着义军残部可奉太子方天定,而这拜火教教主之位,当传金芝公主才是。” 说到这里,黄文炳顿了顿,指着岳飞笑道:“实不相瞒,这位驸马爷乃是我主师弟,娄丞相该当知晓个中含义了吧。”娄敏中微微一惊,想不到岳飞居然是名满天下一丈青的师弟,当下叹道:“难怪如此人才武艺,原来是贵上师弟。” 娄敏中嘴上如此说,但心头如明镜般敞亮,若是江南义军残部北上山东路,人家要肯接纳,开出的条件便是要拜火教政教分离,不可统领兵马的与拜火教主再同是一人,而金芝公主乃是扈三娘师弟之妻,由她接任教主之位,也有两家联姻之意在内。这也说得通,两家非亲非故的,山东路何苦要护江南义军,除非内里有姻亲关系,这便不一般了。 如此说来,金芝公主忽然就变得要紧起来,娄敏中沉吟片刻道:“这个我自然明白,我拜火教也有传位圣女出任教主的先例,自然可行,黄军师放心,此事我自当与方杰等人商议,一力促成此事。” 黄文炳哈哈笑道:“如此便好,我明日便回复我家主公,娄丞相放心,我主亦是真心接纳各位北上的。若是金芝公主出任教主,拜火教在山东路传教也是可以的,其实我观拜火教义,也是劝人向善,铲除人间不平的,与我家白莲教相得益彰,相信定然可以并存共荣。”娄敏中心头苦笑,暗道:“当真如此的话,拜火教便只能托庇于白莲教之下了。” 说到这里,黄文炳又道:“未知娄丞相想带哪些人北上?可有成议?”娄敏中道:“如今尚有右丞相祖士远,国师邓元觉,天师包道乙,尚书王寅等中枢文武,外间有四大元帅等人,其余将佐尚在的自庞万春之下尚有一二十人。只是大多军将官吏皆守杭州,不知将来若是杭州城破,能逃出几人来。” 黄文炳道:“不如丞相稍后与贵上进言,将自己心腹之人借故调到帮源洞来,最后事不可为之时,也好一并突围而出,否则散在外间,难以救应。” 娄敏中道:“这个自然,黄军师提点的是。”岳飞想起李逵来,便道:“那庞万春兄妹与我师姐相熟,便请丞相一并将他两人调离杭州。”娄敏中道:“这个容易,庞万春箭术了得,可为禁卫统领,稍后自与方杰殿下说来。” 当下都商议定了,次日天明,黄文炳自安排飞鸽传书,将消息传回山东路去了,随后便与娄敏中一同赶往清溪帮源洞去见方腊不提。(未完待续。) 第卌九章药师叛辽陷燕山江龙蹈海造艨艟 大宋宣和六年十二月初十日上,黄文炳的飞鸽传书到了济州府,传至三娘手中时,三娘方才睡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了,三娘睡得甚是香甜,此时已经没了孕吐反应,只是挺着肚子甚是不便。至于其他孕妇手脚浮肿等症状,三娘却是没有,只因她修炼道家内息功法,身体经脉自行调理,是以并无浮肿之象。 便在她的静止堂内看了黄文炳的书信后,左一带做了卢俊义、公孙胜、栾廷玉等人,右一带却是林冲、朱武、蒋敬等人,三娘笑着说道:“江南之事算是有些眉目了,若是策划周详,黄文炳那里便可又带回些江南豪杰来加入我们。” 卢俊义等都起身恭贺,堂内一派肃穆。三娘自从怀胎十八个月未曾生产之后,更是坐实了她这一胎乃是仙胎之说,又在山东路广施仁政,政通人和,兵甲坚利,三娘在济州福威日盛,人皆敬仰之。 朱武此时起身又禀报道:“除了黄军师书信之外,尚有北辽消息到来。”顿了顿朱武眉头紧锁道:“但却是个坏消息。”左右便将朱武呈奏送上。 三娘打开一看,果然是个不好的消息,原来宣和六年十月上,金军猛攻北辽燕京,辽将郭药师镇守燕山,被粘罕用计策收买,不战而降,金军突破燕山后,兵锋再无可挡。燕京城外几场大战,北辽晋王与耶律大石都是大败,最后一场桑乾河大战中,北辽精锐损失十之七八,晋王也与耶律大石在乱军中失散,耶律大石不敢回燕京,只得带了数千精锐往西逃窜,而北辽晋王却被扈从救起,逃回燕京城内,金军遂重兵围城。 晋王回到燕京城内后,虽然兵马损失殆尽,但他还是号召城内青壮拼死抵挡,于是燕京城内军民百姓感念晋王恩德,也是全城响应,青壮上城抵抗,老弱妇孺搬运粮草器械,金军攻打旬月未下,但燕京城内粮草最多再坚持一个月,是以粘罕后来也不强攻,只管围城,待城内粮尽自破。 三娘看完郑鹰从燕京城内发回的密报后,眉头也是拧成川字,北辽败亡是预料中的事,那晋王的死活她也不在乎,上一趟救了他一命把丽卿搭了进去,三娘就认为她不欠晋王什么的了。三娘如今担心的是燕京城内郑鹰等一众北地教众安危,郑鹰可是她不可或缺的情报人才啊。 随后朱武将消息复述了一遍后,数内杨庭和起身道:“如今燕京城危在旦夕,城内尚有郑鹰等兄弟并我留在北地的手足,不知他们如何方能脱身。” 朱武道:“除非我山东路大军前去解围,否则他们万难脱身。只因此趟燕京抵抗太烈,金军已经竖起屠城旗号,发誓城破后便要屠城,只怕城破后,内里无人幸免。” 林冲皱眉道:“此去解围,山东路军马须得过宋境,然后向北,出蓟州,沿途不下千里之地,只怕宋廷难以答允我等出兵。”一旁陈曦真也应道:“正是,我山东路开镇以来,将养生息三年,厉兵秣马,广收钱粮,加上这趟主公怀了天命之子之事,已经引得周遭宋军皆戒备,宋廷这回只怕是不会再允准我等一兵一卒出山东路了。” 公孙胜也是眉头紧锁道:“但燕京城内郑鹰等一应兄弟也不可不救,他那里算上北地密探、教众,连同我们在北地的一些商贾游商,总数不下两三千余人,难道就这般舍弃了么?” 杨庭和一拍自己大腿,恨恨的骂道:“都怪郭药师这软骨头,要不是他不战而降,金军忽然突破燕山,兵临城下,郑鹰兄弟他们也不会都来不及出城来。” 三娘沉吟片刻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她靠在软榻上问道:“这郭药师却是何许人?”三娘自然知道历史上郭药师都干了些什么事,妥妥的和吕布一样,是个三姓家奴,他先是辽将而后投了宋军,最后又背宋投金,占尽三朝好处,可谓是一个毫无节操的投机分子。 杨庭和不屑的道:“此人乃是渤海铁州人,渤海人高永昌叛乱之时,耶律淳为都元帅平乱,在辽东召集辽东饥民,自称一军,号称怨军,这郭药师便是其中一部将领。但这怨军一伙非但平叛不顺,屡次战败,还屡屡反叛,劫掠州县,坑害百姓,最后被耶律余睹所平。这郭药师只因有辽国大将萧干护持,得以逃了一命。后来他托庇于萧干之下,便混到了燕山留守这个位置。当年耶律余睹就说过,此人鹰视环顾,反复无常,将来必为祸端,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三娘嗯了一声,果然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单手支颐略思片刻,三娘缓缓开口道:“如今已是十一月天气,要出兵解救燕京孤城内两千余人,却是万难之事,但我军自梁山以来,从未放弃、抛弃过一位手足同袍,是以这一趟,我们一定要去救出他们来。” 朱武犹疑道:“只是主公,如今宋军在山东路四周皆戒备,要过去只怕万难,说不定我军还未到燕京城外,便已经和宋军开战了。” 三娘摆摆手道:“我们不走陆路,我们走海路去!”此言一出堂内众人都是一惊,朱武皱眉道:“此前小人也曾想过走海路救应,但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天气,燕京外海或会结冰封冻,只怕难以靠岸。” 如今正是第三个小冰期的末尾,北面天气更是寒冷,渤海岸边常有结冰封冻之事,有时候结冰封冻的海面达十余里,那冰层不厚难以行人,而对于船舶来说又是险阻,是以朱武方才有此担忧。 三娘淡淡一笑道:“只管准备走海路救应,调集兵马粮草器械,此趟出兵,兵马贵精不贵多,海军走冰天下的海路,他们自有办法。今日便召李俊回济州府来,等他到了,你们便知如何用兵了。” 诸将官半信半疑的应了,分头各自准备,卢俊义与林冲自商议调集哪些兵马北上,朱武自去筹划如何救应,公孙胜与陈曦真去调集粮草器械,杨庭和等人也自去准备,去燕京救人,他路最熟,自然是一定要去的。但各人都心怀疑窦,这海船如何能在冰天里去得了燕京外海。 过了数日后,李俊带了张横、张顺两个赶到济州府来,当天三娘便召集诸将议事,这趟李俊等人到来,却是带了几支小小的木头船模而来。 便在静止堂内,李俊将几支船模放在当中的桌案上,三娘笑道:“便让海军李提督与大家伙说说,他海军是如何在冬日去北海的。” 李俊团团一礼后道:“我海军时常往返扶桑、高丽等国,遇上冬日冰天,也曾遇上过冰雪封冻海面,又靠不得岸,教我们海军吃了许多苦头。好在后来得主公书信提点,教我们海军想想如何破冰,主公在书信中更是提点了许多造船之事,因此我海军现下已经造出许多破冰船来,去岁冬日首先便在高丽用过,果然好用。” 当下李俊指着第一艘船模道:“此乃破冰探首船,便是在大船队前探寻海上冰封的,只因冰层有厚有薄,须得探明之后方才能对症下药。这船前后都是尖首尖底,下有两方冰刃,乃精钢打造,全船只能乘坐十八人,配小型三角软帆,前后都可以放下舵轮来,便是可进可退,知晓操作得当,靠着风力还可在冰面上靠冰刃滑动,灵动非常。” 朱武看了后,顿时明白其中妙用,这小船灵巧,尖尖的船底下面还有两道冰刃便好似雪橇尖底一般,当下赞道:“这船果然厉害,若是遇上薄冰,它自可切碎冰块,但若遇上厚冰,它也不会被困住,只需船首压住冰面上,靠风力便可似雪橇一般,滑行其上,三角软帆更是可以操纵各路风向,果然妙用。” 李俊笑道:“朱军师慧眼,一看便知妙用,若是遇上这船不能破除的厚冰,我们便另一艘船跟上,此乃尖底大战船,可乘八十多名船员,也是一般的尖头包铁,下底尖利,两侧都是安置了尖刺的包铁护住两侧,船头、两侧都是火炮及火箭安置,并配有重杆击锤一具,若是遇上厚冰,它便可先远程发炮或发燃烧火箭来,震脆冰层,而后船首大铁锤上前砸开冰层,如此便可开出一条冰层上海路来。” 众将看了都是啧啧称奇,李俊续道:“另外还配有火船可以喷火融冰,还有拖曳船可拖曳被冰雪困住的船只。是以我这里几种船只知晓有百余支在整个船队前面,便可开拓海路出来,除非它是万年寒冰冻上,否则就燕京外海那临时封冻的冰层,绝对能过得去。” 三娘满意的微微颔首道:“我让海军提前研制这些船型,便是考虑到今后若有一天,我们北伐金国,要是遇上冬日,要动用兵马走海路,便会遇上冰冻海面,是以有了这些船之后,便是今后冬日,我军也可海上扬威,杀金军一个措手不及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六甲从征行海路千料海船号丽卿 静止堂内,听了三娘的话后,众将官皆是心血沸腾,李俊续道:“如今我海上舰队大小战船千余艘,一应海船皆是尖头尖底,这等用于破冰船只也可用眼下战船改造而来,因此并不繁复,此刻这破冰大船有三十余艘,小船有五十余艘,若要北上燕京外海,便看陆师前去多少人马,若是去得多,大船队远航,我便要再多改些破冰船来,另外运送粮草、马匹、器械的商船也要多备些。” 数内林冲出班来禀报道:“这些日子反复推演,依照燕京郑鹰兄弟传回的消息,此趟金军围城军马共约十一万,而我军此去接应,并非以击退金军为主,只需破围一阕,便能接应郑鹰兄弟等出来。因此经统帅部反复策划,此趟出兵当在两万至三万之数,其中骑军当在八千左右。” 李俊闻言,沉吟盘算起来,少时开口说道:“便算三万人马,其中骑兵八千,将运送三万人并至少一万匹战马,另有所需的粮草、器械、军需,要支应三月用度,估摸算来,须得商船六百余艘,三百艘用来搭载兵员,每船乘坐百人上下,两百艘用来运马,每船运五十匹战马,另外一百艘运送粮草、器械、军需。我这里再起大小战船三百艘护卫,便是九百艘船只的大船队了。” 三娘摆摆手道:“不必那么多船只,如今金国女真有什么海军了?也不必用三百艘战船来护卫,这样出动大小战船一百艘用于破冰、炮战并护卫,另外两百艘战船也搭载兵员,商船降到四百余艘的规模,总共出动七百艘船只北上!兵马降到两万,不用去三万那么多,骑军降到五千,七百艘战船总要空些出来接人的啊。” 李俊躬身道:“主公计较的是,我都忘了还要去接人出来,这女真金国当真没什么海军战船,是我太过小心了,北面各国海上,也只有高丽与扶桑有些海船,但都不是我们战船的对手。” 随后林冲又道:“几番出征都是我留守,此趟自请命前去北地,会一会那女真金军。”三娘微微笑道:“师兄请缨,自然去得,不过这趟,我也是赋闲久了,也想出海一趟,一同前去。”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惊呼起来,公孙胜起身道:“主公身怀六甲,岂可轻动?林教头亦是独挡一面的大将,他为统帅前去便可,贫道也跟去一遭,不敢劳动主公。”卢俊义也劝道:“海路风浪凶险,若是主公没有身孕,自然去得,但此趟绝不可去!”诸将都是一起来劝。 三娘摆摆手,示意诸将安静,随后道:“从莱州港出海至燕京外海,海程不过数日,况且海军去燕京外海商贸,这条海路走得熟了,也没有什么凶险。如今海军那里打造了一艘眼下最大的三千料的铁壁铧嘴尖底大海船,便是我的坐船,那大船长约八十余丈,宽五十余丈,出海行船,四平八稳,我坐这船去,绝计无事。况且我此去,到了外海,就只在船上待着,绝不上岸,这总可以了吧。” 卢俊义皱眉道:“还是不可,海船上一应所需俱无,主公乃是头胎,岂能不顾身子?”三娘微微一笑,对李俊道:“那艘船陈设如何,与大家说说。” 李俊无奈,只得道:“那艘船上月完工下水,足料三千,比我军中主力的一千五百料战船足足大一倍,其上配船员二百八十一人,青铜五千斤大炮五门,另有三千斤、一千斤、八百斤小炮三十门,都布在两侧。其上船舱都离水面数丈,最大舱室足有此间大小,其余大小舱室数十间,其内布置富丽堂皇,当时打造便是按主公坐船来打造,是以一应陆上应有之物都不缺。” 三娘笑道:“听到了吧,那艘船上个月就做好了,只等着我去乘坐,如今这大船队运送军马前去,这种大规模登陆作战乃是首次,我定要前去的,否则有什么纰漏,我也放心不下。” 卢俊义与公孙胜等人都是相视一眼,心中不由得苦笑起来,均想:“主公都要当娘了,还这般孩子心性,那大海船上月造好,她便想去乘坐一回,只是被劝回,这趟有了机会,看来她是非去不可的了。” 诸将苦劝不住,最后卢俊义只得道:“既然如此,便请公孙先生同去,我与朱军师、陈统制、张太守镇守济州。但主公此去,绝对不可以上岸,还请公孙先生与林教头多多监看。若主公不答应,我等便在这里不走了。”诸将都是一起附和起来,三娘无奈,只得应了。 当下计议定了,林冲便即点将,便差拔秦明、张清、董平、花荣三将为骑军先锋,统领五千精锐骑兵,其中精锐女王重龙骑兵两千,精锐轻骠骑军三千。杨庭和、费嵩、韩柏、韩松为前军步军大将,统领三千蛮牌步军为前部。左翼有杨志领王矮虎、丁得孙、龚旺三将,其下共计三千人马,数内有一千步人甲重步军,两千神臂弓手。右翼有刘唐领郑天寿、李忠、周通三将,一般的三千人马,数内有一千步人甲重步军,两千神臂弓手。 中军自有林冲亲自统带,麾下副将便是穆弘、徐宁、朱仝、雷横,统带六千人马,计有重步军三千,黄桦弓、神臂弓手两千,另有吕方、郭盛引一千近卫亲军护卫中军。 另有轰天炮凌振统领原王庆麾下降将卞祥、叶青、唐斌,统领两千火器营军马,携带大小火炮五十门,奔雷火箭五千枚,其余轰天雷、地雷不计其数。后军有李应领马麟、欧鹏,统带三千步军,专司看护粮草、器械并一应军需。 女将孙二娘、琼英领三百女营兵马自为三娘贴身护卫,公孙胜领乔道清、神驹马灵,为中军护翼。崔靖此趟也一同出征,便为中军参军。 当下都差拔妥当,李俊与张横、张顺便先赶回莱州港准备船只、水兵,只等大军达到莱州后便可装船出海。 大宋宣和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大军整备齐当,三娘亲自统领两万大军祭旗出征,前中左右后诸军护定,三娘自坐了一辆十六匹骏马拉着的豪华车马出行,左右女营护卫,大军便浩浩荡荡往莱州港而去。 到了莱州港后,诸将与李俊等海军将领会合,自安排装船之事,便是先将粮草、器械、火炮、军需、战马依次装船,人员最后上船。 饶是如此有序,整个粮草军需装船还是花费了三天时间,装好粮草、军需的商船便先到港外停泊等候,便开始将战马装船。整个莱州港大小一十三处码头上,都是来往民夫军兵,都在忙着装船。 三娘坐在马车上便在高处望了后,叹道:“李俊大才,此等繁复之事,都安排得如此有效。”公孙胜看了后也叹道:“果然海上之事不同陆上,也只有李俊此等人方才能安排得如此有条不紊。想这莱州港虽然广大,有一十三处码头,但船只太多,也只能分批装运,他便先将水师战船都齐装满员,开出外海停泊等候,空出船位来,先装运粮草、军需等死物,随后装好一艘,开出一艘,又补进一艘来,整个港口看起来忙而不乱。” 说话间李俊带着童威童猛前来,拜见了三娘后道:“主公,今日开始装运战马,估摸明天便可开始装运兵员,兵员估摸一天半可以装完,主公坐船后天便会进港来,明日便请主公一应人等都收拾妥当,后天主公人等最后上船。” 三娘大喜道:“总算能见到我那艘船了,对了上趟我教你给那艘船漆上船名,便叫丽卿号,可曾办妥?”李俊道:“船首两侧都金漆了丽卿号的名字,已经置办妥当,主公缅怀故人,当真令人敬佩。”三娘幽幽叹道:“丽卿始终是为了我而亡故的。” 果然过了两天,第三天上,一大早三娘中军女营人等都收拾妥当后,来到一处最大的码头便,只见得眼前一艘艘一千五百料大船装了兵员陆续离去,最后进港的一艘战船都比此前战船足足大出一倍有余来。 寻常一千五百料大战船便已经让一众女营兵将都惊叹不已了,此刻见得那艘丽卿号缓缓驶入港内来时,众人都是一阵惊叹。只因此刻航海还不算发达,三千料的风帆大海船便是极为罕见的,这三千料战船按后来大航海风帆时代来算,三千料便是两千吨级别的风帆战舰,在宋代这个时候,绝对算是一艘巨舰了。 公孙胜、乔道清、马灵三个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乔道清叹道:“我等内陆之人,何时见过此等艨艟巨舰?这船足有八十丈长了吧。还有它那风帆如此巨大,便连上面的绳索都有人胳膊那么粗细,真是一艘大海船啊。”马灵也叹道:“如此大船,岂非是不沉之船?” 孙二娘与琼英两女也是叹道:“乖乖,这般大船,上面都能跑马了吧。这种大船,当然是不会沉的。” 三娘微微一笑道:“这世上就没有不沉的船,唯有出海后小心行事才是。如今是冬天,海上刮北风,也没什么台风,此趟应当是有惊无险的。”(未完待续。) 第圩一章千帆竞流铮如雪百骑交锋壮声威 遮天蔽日的战船在晨曦中鱼贯出海,李俊将战船分为前中后三队,前面乃是张顺统带,后面是张横统带,自己坐镇中军,他的旗舰坐船相伴在丽卿号旁。 三娘也知道自己并不擅长指挥水战、海战,便命李俊全权指挥船队。这船队大小船只七百余艘,前后阵列长达十余里。指挥如此庞大的船队可不是容易的事,只见李俊将船队分队之后,前中后都有分舰队旗舰指挥,各舰队旗舰上都用五色信号旗在高高的桅杆上指挥舰队内各船,各船都有瞭望手,看旗号颜色变化来辨认指令。 五色旗号便是黑白红蓝黄五色,三娘只是提点了李俊,说指挥大船队,须得有自己的旗语,旗语便是通过旗帜的变化来编成军令。李俊这人也是有大才,便与张顺、张横等人一同筹划,自行创出了这套山东路海军特有的五色令旗旗语,保证船队讯息通畅,可使大船队上下调动,如臂使指。 另外李俊还创出了另一套号角令语,便是通过号角长短声来对应简单的指令,以为旗语的补充。如果以上两种方式都不能传递军令,最后便是通过传令飞剪船来人工传递军令。那飞剪船乃是小帆船,灵巧轻便,船速极快,往来穿梭,便可将军令传递出去。 于是,船队开动之后,旗舰令旗翻飞,前后号角齐鸣,中间传令的飞剪小帆船快速往来整个船队,传递军令,使整个船队号令统一,行进、转向皆整齐划一。公孙胜、乔道清等人看了都是啧啧称奇,而孙二娘、琼英等女营兵将皆是欢呼雀跃。 公孙胜捻着胡须叹道:“如此桅杆如林,风帆如画,千船百舸争流而上,楼船如墙,飞剪如蚁,如此军势的船队,谁人能是敌手?” 三娘笑了笑道:“公孙先生,这船队也只是能在近海开动,我还想着将来,咱们的大船队要远洋南洋、西海,便是极东之地,我们也要去得。只不过眼下咱们还有六分仪这些东西没造出来,船队不辨方向,难以远洋。” 公孙胜奇道:“这六分仪是何物?”三娘道:“六分仪便是一件器物,可通过海面、星辰、太阳方位夹角来计算方位的东西。要是去了茫茫大海之上,辨不清方向,那可就极为危险了,船上的食水总会用完,是以一定要能辨认方向,方才能遨游四海。” 乔道清好奇道:“那六分仪如何辨认方向?”这一问倒把三娘问住了,要说六分仪,就得先说经纬线,要说经纬线,就得先说地球是圆的,加上六分仪还要通过复杂的数学几何计算,更有天文学、光学等学科知识在内,可以说是一个六分仪测定航向就包含了天文、光学、地理、数学几何等诸多学科,真要解释起来,三天都怕说不完。 当下三娘笑了笑道:“乔道长要是有兴趣,可到济州镇守府建的百家科学堂去看看,他们那里正在研究这六分仪,你去问他们便是了,我这里也讲不大清楚。”其实三娘是偷个懒,百家科学堂是三娘倡导创办的,那里集合了许多天文、地理、数学、医学、火器专才之人,专司研究天文、地理、数学、医学、火器等学科。有山东路的财力支持,又有三娘时不时的提点一些,百家科学堂的科研能力正在长足显现出来。 其实许多科学研究上,都只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之后,就一理明百理明,一通百通了。就比如火绳枪过度到燧发枪是经过了许多漫长曲折的道路,但三娘一上来就提点研究火器的专才们,让他们研究燧发击发,有时候并非是燧发难以研制出来,而是没人想到而已。再比如后世的纸质定装弹药能提高火枪射速,也是经过人们反复使用后才摸索出来的,而三娘只需要提醒一下,将药量定装,就能少走很多弯路。 而更明显的例子就是火炮制作,三娘直接提醒工匠,用泥模制作法来制作火炮,一下就将火炮制作技术提前了一百多年。还有火药的配方问题,黑火药不同比例的配方可用来做不同的用途,可分为推射药、爆炸药等等,三娘直接将成熟的火药配方比例告诉工匠们,自然得到的结果就是山东路的火器犀利非常。 要知道三娘这个火药配方来自于后世,便是后世第一次鸦片战争时候,英军用的就还是黑火药,只是英军的黑火药配方就是经过无数次试验和实战之后得来的最佳配方。推射药能让推射功能发挥到极致,所以英军火炮比清军打得远,爆炸药威力也是发挥到极致,所以英军火炮落地开花,威力惊人,清军不能抵挡。于是,同样都是使用黑火药,清军在火器上就完败英军。 所以三娘开设百家科学堂,就是为了将她所知道的东西,能尽可能的传授开来,以加快科技树的攀登,让山东路在科技上保持优势。 船队浩浩荡荡的开进,三娘等人都在楼船舱内,这内里布置得果真彷如济州自己住处静止堂一般,雕镂窗棂,黄幔垂帘,波斯地毯,羊毛毡垫一应俱全,内里家具皆是上等黄梨木,正是富丽堂皇,所需之物,美食醇酒一应俱全。 丽卿号坐船只因安置得甚是舒适,是以几天的航程之内,倒也不如何辛苦,只是第三日上,北风大作,天寒地冻,船上有暖炉倒也不如何寒冷,只是风浪大作,略有些颠簸。 到了第五日上,船队已经靠近燕京外海,此时燕京入海的几条河流都已经封冻,沿岸皆是滩涂、芦苇荡,并不适合大军登陆,好在李俊派出破冰船,破开沿岸冰块后,在海河南岸找到一块适合大军登陆的滩涂,于是船队便分批上岸。 花了两天功夫后,先将骑军部队都送上岸去,包括骑军战马等一应器械,骑军迅速开出登陆点,在外围游弋,保护登陆场不受攻击。其实也没什么危险,这里几乎没有金军和辽军的身影,只有些渔猎的北地百姓在此,见得如此庞大的船队登陆,都吓呆了。 骑军登岸后,对待北地百姓还算客气,又花钱向北地百姓买粮买新鲜蔬菜水果,是以北地百姓渐渐消除了戒备,听闻这支军马乃是山东路宋军,前来救援燕京的,北地辽人百姓更是欢欣鼓舞,不但主动带路,更加将自家储备的粮食、蔬菜水果拿出来贩卖给山东路军马。 登陆后第五天,步军大部分已经登岸,便先修筑营寨、堑壕,将登陆场外围五里范围都建成营垒,稍后救出人来,还要往这里登船撤退的,是以此处营垒修建的坚固无比,一应粮草军需都安顿此处,身后又有战船火炮保护,是以坚不可摧。 到了第六天上,外围游弋的骑军终于和金国女真游骑哨探相遇,两边都是轻装骑军,人数便是梁山军多一些。见得梁山宋军旗号后,女真金军还有些错愕,正打算上前问话时,梁山宋军便用弓箭招呼了过来。 女真金军猝不及防,一伙二十多骑顿时被射翻五七个去。猝然遇袭,这些女真金军也当真凶悍,立刻打马冲锋,一边冲锋,一边用角弓还击。这边梁山宋军骑兵也不客气,一般的打马冲锋对射,两军对面直冲而来。堪堪要到面前,两军同时弃了弓箭,纷纷拔出近战兵刃来。 女真金军都用四尺弯刀,并未使用铁浮屠等重骑军采用的狼牙棒、大锤、大斧等沉重兵刃,梁山骑军也是一般用弯刀,只是他们用的乃是四尺狗腿弯刀,便是三娘按后世著名的廓尔克弯刀设计的骑兵制式弯刀。这种刀符合力学原理,据说能一刀砍断牛头,相当锋锐。 两边骑军人喊马嘶,交错而过,鲜血崩飞,残肢满天,一个照面过后,女真骑军便只剩下五六骑,领头的女真谋克也战死当场,剩下的女真骑军见敌人势大,慌忙四散逃走。 不得不说女真骑军当真是骑术精湛,而且都是白山黑水中打猎出身的,甚是狡猾,他们分散逃走,梁上骑军分头追赶,最后也只追杀了三个人,剩下两人逃去无踪。梁山领头校尉见了,缓缓收拢哨骑,命人回报大营,自己统带哨骑继续往前哨探。 此刻林冲等大将都已经登岸,便分开扎营,固守住营垒并登陆临时码头,将陆营和水营连成一片。天气寒冷,营内士卒都住牛皮帐篷,并砍伐周边树木搭建更暖和的木屋来居住。 林冲在大营内得报后,便号令全军戒备,并增派哨骑前去哨探,便要先探明金军动向,再做定止。 另一头女真哨骑逃回去两人后,便不约而同返回燕京外围女真大营内报信。女真金军统帅正是三娘大仇人粘罕,粘罕听闻靠海的海河南岸发现大批宋军后,登时大吃一惊,惊呼道:“宋辽乃是约盟之国,难道宋军大举前来救援辽国来了?”(未完待续。) 第圩二章未知来意遣兵探先打再说挫敌锋 却说金军帅帐内,南路金军统帅粘罕听闻海河南岸发现宋军哨骑,吃惊不小,帐内一众金军大将闻得此讯,也是一般的惊异非常,纷纷悄声议论。 早前金军起兵攻辽时,便已经派遣使者南下联络宋廷,一同伐辽,宋廷上下虽然都有意联金伐辽,但无奈自己后院失火,方腊义军在江南声势日大,因此只能先掉头攻打方腊,正是攘外必先安内之举。 在历史上宋军攻打方腊,只花了大半年时间,便平定了这场叛乱,是以随后童贯便率领平叛大军直接北上,会盟金军伐辽,结果饶是辽军被金军揍得奄奄一息,但就是残破的辽军还是屡败宋军,这让金军上下都惊呆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吗? 是以,一开始金军还对所谓的中原上朝心怀敬意,但经过联宋伐辽之后,金军上下都看出了中原王朝的虚弱,导致后面辽国一灭,金军迅疾撕毁盟约,举兵南下伐宋。 但此趟因为三娘的缘故,宋军在润州会战中,因粮草军需被烧毁,功亏一篑,后来又因为白莲教奉命通传宋军部署给方腊义军,是以童贯的宋军大队一直被拖在江南,自然就没有联金伐辽之事。是以,当听闻海河南岸出现宋军哨骑后,金军上下还是比较慎重,毕竟宋王朝乃是此刻第一大国,人口、钱粮都是非常富足的,若宋军来助辽国,金军也需要谨慎对待。 粘罕正皱眉沉吟时,帐内军将中转出一人来,却是四太子金兀术,便是完颜宗弼,现任南路金军行军万户,只见他出班来,朗声说道:“元帅何故听闻有宋军哨骑前来,便如此忧虑?” 粘罕迟疑道:“听闻中原宋人万万,乃我女真人千百倍,中原更是富庶之地,粮草器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若宋国举国来援辽国,也不可小觑。” 金兀术道:“元帅不必忧虑,早年我曾深入宋境,联络河北田虎以为臂助,但后来功败垂成,只因有梁山泊一丈青那贼婆娘从中作梗。虽然上趟计策失败,但我观中原宋军之内,除了那梁山泊军马之外,其余宋军皆如土鸡瓦狗耳。” 粘罕沉吟道:“那梁山女贼一丈青大名,我也听闻过,传说诸路宋军围攻梁山,屡为她所败,最后宋朝皇帝不得不被迫降旨招安,准允她在山东路开藩镇。难道其余宋军就不能战了么?” 金兀术哈哈笑道:“当年河北田虎,山东梁山,如今的江南方腊,这些都是宋国反叛乱军,便是这些区区乱军,宋国军马进剿起来,尚且损兵折将,便连一伙江湖草莽都对付不了,如何能挡我大金精锐?”顿了顿金兀术犹疑了片刻道:“但若是对上山东路原来的梁山军马,还是要小心些。在田虎那里,我与他们交过手,战力确实强劲。” 粘罕一拍脑门道:“乍闻此讯,一时间惊疑不定,都忘了一件要事。”帐内诸将都问道:“何事?”粘罕起身来到地图前,指着燕京道:“这股宋军出现的位置极为蹊跷,若是宋军来援辽国,不论是从河间府出兵还是从真定府出兵,都不可能出现在这沽河(即海河,古称沽河)海口以南,况且宋军历来缺马,我们这股哨骑遇上的宋军骑兵,甚是精锐,只怕不是河间府来的宋军。” 说到这里,金兀术也醒悟过来,皱眉思索,喃喃说道:“是啊,宋军没道理放着北运河与西面大路坦途不走,而去走沽河以南那河湾、滩涂、沼泽众多的地方啊。” 粘罕乃一军统帅,当机立断沉声道:“先不必揣测了,如今消息不多,难以决断,只能多派哨骑马军前去查探,这回多派些人马过去,定要查探清楚这股宋军的来意并军势多寡!” 金兀术自告奋勇道:“元帅,我愿率领一千骑军前去查探!”粘罕道:“好,切记此去乃是查探宋军来意,不必死打硬拼!”金兀术应了,披挂整齐后,取齐军马,便率领一千轻骑精锐,往沽河而来。 却说三娘在丽卿号坐船上并未登岸,林冲等人在岸上大营得了遭遇女真骑军消息后,便派人通传到船上来。公孙胜看了消息后,皱眉道:“不想这女真人当真仔细,便连沽河南岸这等沼泽、滩涂众多,难以大军行进之地,都派了哨骑前来哨探。” 三娘冷冷的道:“听闻此趟统帅金军围攻燕京的乃是粘罕,这是我的大仇人,这贼子胆大心细,用兵乃是女真人中首屈一指的,自然会四面都派侦骑。” 公孙胜见三娘咬牙切齿的样子,急忙劝道:“主公,此趟我们前来,主要策略乃是接应郑鹰兄弟等人,并非来此地与女真人拼个你死我活。” 三娘咬牙道:“这个我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此趟我军跨海而来,当速战速决,我不会拿两万军马性命开玩笑的。”顿了顿三娘续道:“若是遭遇了,我猜粘罕也会惊异如何此地出现了宋军,定然会派军马前来查探,传令林冲,教他统领军马,先给我重创来迎的金军!” 公孙胜吃了一惊,道:“此刻我大宋尚未与金国开战,前趟遭遇厮杀可说是误会,但若他大军前来,我们再来厮杀,只恐引得两国开战。” 三娘冷笑道:“女真人就是贱骨头,欺软怕硬的主儿,你若是好言和他说话,只怕他还以为是你弱小好欺。因此我们这一上来,便先迎头痛击他前部军马,教其不明我军虚实,即便要和他商议,放开一条路,让我们从燕京城内接出人来,也要先打了再说!” 公孙胜明白过来,捻着胡须笑道:“原来主公是这般心思,好,我们就先打了在说话!”当下计议定了,便派遣传令兵驾船上岸传令给林冲,教其分出一部分骑军前去,准备在大营外围,海河南岸迎击金军,务必求得重创来犯之地。 得了军令后,林冲不敢怠慢,当即升帐点将,统领女王龙骑兵、精锐骠骑兵的秦明、张清、董平、花荣,统领步军蛮牌兵的杨庭和、费嵩、韩柏、韩松,左翼大将杨志、王矮虎、丁得孙、龚旺,右翼大将刘唐、郑天寿、李忠、周通,中军大将穆弘、徐宁、朱仝、雷横,近卫护军大将吕方、郭盛,火器营大将轰天炮凌振、卞祥、叶青、唐斌,后军大将李应、马麟、欧鹏,等人都悉数到帐内聚齐。 林冲见众将到齐,便说了遭遇金军的消息,也说了三娘的军令。说完后,数内花荣出班道:“近日查探后,海河南岸一片平原草地,左面是数条河流交叉之地,沼泽众多,右面多是芦苇荡,只要女真金军敢过了海河来,定可聚歼他们。只是不知女真人会来多少人马。” 董平道:“这趟哨骑遭遇之战,女真哨骑不多,只有二十多人,闻得女真人军制,便是一个小谋克的哨骑,我猜女真金军不明我军来意,只会派军马来查探我军动向,至少派来千人以上的骑军来查探,但也不会超过三千之数,只因他那里要围困燕京,不会轻动大军前来。” 林冲颔首道:“我也觉得他们会派遣三千左右的骑军前来,既然如此,诸将听我号令!”诸将一起应诺,林冲朗声喝道:“差拔前锋骑军大将花荣,领三百骠骑兵前出沽河南岸哨探搦战,若遇金军,将其引过沽河南岸来!” 花荣大声领命,接了令旗,林冲续道:“差拔前锋骑军大将秦明、董平,领一千骠骑兵为后合接应,女真军马此来定然都是轻骑军马,就不必动用重骑兵了!” 秦明、董平大声领命,张清自领剩下骑兵在大营内待机。林冲又道:“命步军杨庭和部并右翼刘唐部,统领蛮牌兵五百,精锐神臂弓手一千,埋伏在芦苇荡内,准备伏击女真骑军!”杨庭和与刘唐也是大声领命。 林冲最后道:“其余诸将都在大营内整装待命!吕方、郭盛与我引一千骑军在大营外列阵等候消息!”众将一起领命,随后便各自分头准备去了。 却说整备一夜,次日天明后,诸军都饱食了,花荣披挂齐整,便先领三百精锐骠骑兵前出,其余军马随后。海河之上梁山宋军早就搭起了几座浮桥,其实也不必搭什么浮桥的,已经是隆冬时节,海河上冻得瓷实,都可以行马,只不过三娘求稳,只怕天气忽然变化,若是变暖了,海河上冰层变薄,猝不及防下,战马或军士行走便会出意外,是以还是命林冲大队在海河上搭建了三座浮桥,都架在冰面上,以防万一。将来若是接了人出来,也是要过海河南撤上船的。 花荣打出旗号来,上书大宋山东路前军先锋虎将,领三百骠骑兵前出海河北岸,便在三座浮桥头列阵,随即诸军都下马来,将养马力,花荣派出五队哨骑前去哨探。 少时,只见数路哨骑皆返回,都道:“东北面来了千余女真金女,见了我们便放箭,我等见敌人势大,便先且退!”花荣闻言喝道:“众军备战!”当下三百骑军都上马,备好马弓战刀,只等接敌!(未完待续。) 第圩三章铁塔浮屠拐子马雁翅金翎绛红袍 却说金兀术统领一千女真骑军前来巡哨,他麾下这一千女真马军也是金军中的精锐骑兵。女真金军用兵之术,乃是以渤海、奚、契丹、北地汉人诸部族为主的步兵作正兵,而女真本族精锐皆为骑军,常分左、右拐子马作迂回侧击,用以对敌军包抄突击。骑军皆是一人数马,但拐子马却不是重甲骑兵,拐子马需做迂回包抄,是以属于中型骑兵。 另有铁浮图一军则是女真重装骑兵的别称,也称铁塔兵,铁浮图乃是形容重甲骑士装束得如同铁塔一般。铁浮图每名战士、战马皆是精挑细选,人马都是孔武有力、强壮非常,是以方能披覆重甲,挥舞重型兵器如狼牙棒、开山斧等,作为中坚力量对敌军正面进行突击。 铁浮屠军每三匹马用皮索相连,他们护甲厚重、攻坚能力强,堵墙而进。与拐子马两翼包抄的战术不同,铁浮图的任务主要是正面攻坚,其扮演的角色宛如现代战争中的坦克,这也是为什么要以牺牲骑兵的机动性为代价而装备如此厚重的铠甲并用皮索将战马互联的原因。 是以这趟前来巡哨,金兀术带来的乃是拐子马骑兵,虽然也披覆铁甲,但甲具不重,马匹则是披了皮甲放箭,不似铁浮屠那般人批三层重甲,马也披铁甲。 金兀术一路四散拐子马哨探,直哨到海河岸边。海河此时乃是称沽河,上游清河合淇、漳、洹、滱、易、濡、沽、滹沱等水同入海河,此时乃是北宋末年小冰期末年,冬季常天气寒冷,海河水势平缓之处常结冰封冻,而上游水来,形成冰坝造成堰塞湖,是以海河常常冬季也会泛滥,海河入海口处常常河水泛滥,水道纵横,多泥滩、沼泽。 金兀术也是一员名将,攻打燕京多时,对左近地理也尽熟知,他猜想若是有宋军往海河南岸而来,必然选择地势较高之处,是以哨探之时,只拣地势高的方向巡哨而来。三娘大军登岸后,也是避开泥滩、沼泽,选择地势较高的海河南岸作为登陆场,并结营以为根本,是以金兀术巡哨方向倒也猜中。 巡哨半日,忽悠前出的拐子马回来禀报,直说东南五里处,海河封冻之段,有宋军数百骑军列阵,河上还搭了三座浮桥。闻报后,金兀术顿时皱眉,这伙宋军却是哪里来的?如此大胆,只数百骑便敢深入辽境,难道只是前来打野谷的? 这北宋时期,北边诸部生存环境恶劣,女真人、奚人、渤海人等诸部常常互相派遣骑兵突袭对方营地,抢劫钱粮、掳劫人口,谓之打野谷,听闻宋辽未缔结檀渊之盟前,也经常互相派出军马,互打野谷。 打野谷这念头一闪而过,金兀术暗笑道:“此处沽河常常泛滥,人口稀少,土地皆是泥滩、沼泽,宋军要打野谷也要到人口稠密之处去,来这里有什么用?”左思右想也猜不透宋军来意,金兀术便号令先收拢哨探军马,整齐军马,分左右两翼,随后便往浮桥之处而来。 花荣那里等了一上午也不见金兵,正待回师时,却见远方小股烟尘闪过,举目细望,隐约见得十余骑掠过,便知此乃金军哨骑,既然哨骑侦知,随后大队必然前来。当下花荣喝命麾下三百骠骑兵准备,匆匆食用了些干粮,养足气力。 一顿饭功夫之后,远方烟尘大作起来,花荣便喝命诸军上马,备好马弓、弯刀,准备接仗。不多时,一杆纹绣了海东青图样的金绣羽纛大旗出现在远方,随之而来的却是千余杀气腾腾的女真骑兵。 女真人好白色,身上战袍、裘帽皆白,而身上铁甲青黑,一黑一白之见,倒是显明他们来自白山黑水之间。见得远方黑白相间的骑兵杀过来,花荣不慌不忙号令三百骠骑兵过了浮桥列阵。 此处地势平坦,远远的金兀术就见到了这伙胆大包天的宋军骑兵,果然如同一般宋军一样,这伙宋军也是宋军服色,只因宋军尚红,远处宋军骑兵皆是红色战袍,看起来便是一片绛红色,人人皆是凤翅盔、鱼鳞甲,正是宋军精锐骑兵的象征。 金兀术见了一声唿哨,朗声喝道:“儿郎们,宋军胆大妄为,杀我哨骑,不必答话,直冲过去,将这伙宋军杀光!”一众拐子马咆哮呐喊起来,打马急冲而上。 却不想方才冲了一半,那些宋军骑兵却缓缓调转马头,分三路过了浮桥,跑到海河南岸列阵去了。金兀术见了,顿时大怒,暗道:“好狡猾的宋人,到了南岸列阵,也不知南岸有无埋伏,敌情不明,却不能轻动。” 金兀术也算是名将,见敌人过河布阵,也不敢轻易下令过河突击,当下号令拐子马硬生生的停下脚步,在北岸先列阵观望。拐子马们好不容易提升起来了战意,战马也是冲起了速度,却硬生生的打断,心头皆是郁闷愤恨不已,都鹰视环顾,只恶狠狠的盯着南岸那群宋军骑兵,恨不得将对方生生撕碎。 金兀术坐在马背上,打马在阵后来回疾奔观望,却见南岸一片平坦,也不见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南岸右侧里许之处有一片芦苇荡,不知深浅,只恐有埋伏。 沉吟片刻后,金兀术召来自己麾下一名谋克道:“带你部三百兵马,给我冲过去与宋军接仗,若是宋军有埋伏,我自当引兵接应。”那谋克大声领命,勒转马头,一声唿哨之后,带同所部三百拐子马,如风一般,咆哮呼喝着出阵而来,只望南岸冲了过来。 花荣看了后,暗暗点头道:“这金将果然小心,不肯全军过河来,看来要先击败面前这伙骑兵,方能引得他过来。”当下也是一声唿哨,宋军骠骑兵皆勒转马头迅疾而退,不住的回头放箭,准备杀回马枪,这是骠骑兵惯用的战术。 那谋克统领三百骑兵过了浮桥,见宋军骑兵放箭后退,当下喝命追击上去,金军骑兵人披铁甲,马披皮甲,不似骠骑兵般,士兵都是轻便的鱼鳞细甲,而马根本就没有披甲,只是马头马胸部位配置了放箭的软甲而已,两边马匹也都是雄峻的河曲马,马速差距不大,是以金国骑兵一时间也追不上宋军。 两厢追逐起来之后,都难以保持阵型,特别是金国女真骑兵,跑得快的渐渐突前,跑得慢的便渐渐堕后。追逐了一炷香功夫后,花荣见得女真骑兵阵型已乱,当即一声呼啸,梁山宋军骑兵便立时分为左右两路,兜个弧线,转身杀了回来。 金兀术起初见宋军骑兵只顾奔逃,心头还洋洋得意,但越看越觉得心惊,再细看那伙宋军骑兵的骑术后,金兀术倒吸一口凉气,这伙骑兵很像当年在田虎那里,将自己一百精锐护卫杀得干干净净的梁山骑兵啊,因为不论是田虎军还是宋军中,金兀术都没见过骑术如此精湛的骑兵! 果然,正当北岸女真骑兵见自家骑兵追着宋军骑兵奔逃而欢呼之时,宋军骑兵在烟尘之中已经悄然勒转马头,开始杀出回马枪来,左右分两路,兜个弧线出来,像两把尖刀一般,直插已经成了一条线的金军骑兵中段! 金兀术眼瞳圆睁起来,只见烟尘中两路宋军骑兵兜截回来,南岸那统兵的谋克不及变阵,金军骑兵便被宋军骑兵狠狠的截为两段,很快绞杀在一起,宋军轻便,来去如风,凿穿之后,便直掠而过,那古怪的四尺狗腿弯刀非常适合劈砍,掠阵截杀而去后,金军顿时损失数十骑马军,而宋军则只有十余骑堕马。 宋军奔出里许后又调转马头来,再杀一个回马枪,又杀伤金军三十余骑。金兀术在北岸远远看了,顿时明白宋军骑兵的战术,便是靠着他的骑兵比拐子马轻便、灵活,如此反复冲掠、兜杀,而金军则是中型骑兵,马速不占上风。 金兀术看了顿时大怒,知道要留下这伙宋军骑兵来,就必须人数比他多,四散兜截住,才能将这伙宋军骑兵歼灭。金兀术脸上火辣辣的,暗想若是自己统领一千骑兵都奈何不了三百宋军骑兵,回去后如何面对一众金军将士? 这金兀术虽然是金国名将,但性格上也有弱点,便是有时候他会轻敌冲动,也会为了脸面不顾一切,这也是后来他会在黄天荡中伏的原因之一。 当下金兀术按耐不住,当即大声喝名,北岸剩下的七百女真骑兵也呼啸着,冲过浮桥,望南岸而来,准备四散兜截,定要歼灭这伙宋军骑兵不可。 堪堪金兀术统领兵马过了浮桥,七百骑马军呼啸着直冲而来,花荣见了便呼哨一声,宋军骑兵纷纷扭头便跑,直朝南岸右侧那一片芦苇荡疾奔过去,此时不论是金兀术还是普通金军拐子马都杀红了眼,那里还顾什么,都呼啦啦的催马只顾追将上去,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伙骑兵! 堪堪追到芦苇荡两三里之处,只听得芦苇荡内三声炮响,只听得一阵阵尖利的啸声从芦苇荡中传来,跟着只见百余道火光冲天而起,拖着长长的烈焰,只望金军骑兵飞来……(未完待续。) 第圩四章遣使探问讨公道虚张声势借假兵 对于梁山宋军的火器,金兀术原也多听闻其大名,在田虎那里之时,只因梁山对田虎已经占据绝对优势,是以金兀术并未见得这传说中的梁山火器是何等威力,现下倒是让他扎扎实实的见识了一回。 数百枚奔雷火箭急袭而来,在金军骑兵的冲锋阵线上炸响开来,顿时阵线内外一片火海,爆炸火箭带来了铁屑、铁钉四散飞舞的血海,燃烧火箭带来了火油、油脂四溅燃烧的火海,金军彻底体验了一回血与火的洗礼。 金兀术跑在后面,并未卷入前面那可怕的一片血火之海,他与后卫骑兵勒定马匹后,一起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的一切,来自白山黑水之间的这群渔猎民族,彻底被科学的力量震撼了。 “妖术!宋军用了妖术!他们是一群萨满巫师!”活着的后卫骑兵在看到前锋骑兵带着满身火球往后奔跑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这句话似乎有魔力一般,迅速传了开来,精锐的拐子马骑兵动摇了,他们开始扭转马头逃走,只想逃离眼前的萨满诅咒之术,便连金兀术都阻挡不住。 金军骑兵四散奔逃,花荣见状长枪一指,梁山骑兵纷纷调转马头追击,后方埋伏的骑兵也加入了追击之中。只因金军乍见这种火器,就如同后世印加人第一次见火枪一样,溃败得太快了,以至于芦苇荡的步军内并后方的支援骑军都未能赶上追杀的行列。最后花荣部马军追过浮桥,追杀金军十余里地后,见得粘罕派遣的一队接应金军到来,方才收兵返回。 是役歼灭金军拐子马骑兵五百余人,俘获一百余人,得战马一百余匹,盔甲、器械若干,梁山骑兵伤亡不过八十余人,可谓大获全胜。 却说金兀术那里逃出十余里地来,见得前方烟尘大起,粘罕的军旗大纛出现在前方,心头方才略定。两军会合之后,金兀术恨恨不平,只想翻身杀回去,却不想花荣骑军见得金军大队到来,便一个呼哨,勒马都退军走了,金兀术待要追赶,却被粘罕派传令兵叫住。 金兀术逃得一身臭汗,头盔歪斜,狼狈不堪,来到中军见了粘罕后,将适才情形说了一遍,末了恨恨道:“来的便是梁山宋军,他那里用了火器,那火器犀利非常,宋国之内也只有梁山宋军方有。” 粘罕皱眉道:“我大金国与梁山宋军素无仇怨,为何她会派兵马到此偷袭我军?”粘罕当年射死陈丽卿,只因三娘与陈丽卿都是扮作辽人,粘罕并不知道自己是三娘的大仇人,更不知道三娘熟知历史,对将来金军南侵中原恨意甚深。 金兀术也是皱眉道:“听闻这些年山东路梁山宋军常与燕京耶律大石等辽军商贸,或许两家早有盟约,如今燕京被围,她便来应援也说不一定。” 粘罕沉吟片刻道:“今日哨探之战,虽然尚不清楚这梁山军马来了多少,又是从哪里来的,但总要先弄明白她为何而来,若是前来应援的,自不必说,咱们便与她厮杀便是,但若是为了其他缘由而来,总该弄个明白,若能不与她一战便是最好,否则我们就算打下燕京,折损也必定不小。是以眼下便派使节过去,一来探问来意,二来探她虚实,三来便是为被袭身亡的郎儿们讨个公道。” 金兀术也收起了先前的傲慢,他也被梁山宋军的火器犀利给震撼了,当下颔首道:“元帅计较的是,儿郎们不怕一战,但总要明白为何而战,敌军军势如何更要探明,方可做周全之策。此去我军被袭在先,便站住了道理,宋人喜欢讲道理,我们便和她讲道理!” 当下两个商议了,粘罕派了麾下一名女真谋克为使者,另有一名北地汉人商贾为通译,另派了十几名金军骑兵为护卫,打着使节旗号先去宋军那里出使,但要问明缘由。 再说花荣收兵而回,林冲在登陆滩头中军大营内闻报后,大喜过望,便记下花荣等军将功劳。数内董平出班道:“如今金军被我杀败,想来定会再起大军前来报复,当全军戒备。” 林冲却笑道:“大军自然要戒备,但金军却不一定敢来报复。一来他并不知道我军虚实,二来我军这回用了奔雷火箭等火器,定会教他忌惮非凡,因此金军大将若是持重之人主持,定然会先遣使前来,探问清楚再做打算。” 董平皱眉道:“若是他那里有使节前来,定要入营,我等虚实若是被他知晓,定然不妥。” 林冲笑道:“不必忧虑,主公早有定策,此战先打得金军胆寒,不敢轻动,接下来若是有使节前来,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定教金军不敢小觑我等。而我此番前来,乃是为了接应燕京城内的郑鹰等兄弟,自然不必与金军拼个你死我活,知晓教金军知晓我等来意乃是为了接人,而金军要城,我们要人,只为郑鹰等区区数千人,金军定然也不会拼死力战。” 董平等将皆颔首称是,杨庭和恨恨的道:“只可惜不能杀败粘罕这贼子,与丽卿妹子报仇。”林冲安慰道:“陈娘子大仇,我梁山上下皆铭记于心,但此刻我们跨海远来,尚不是报仇之时。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出数年,定会教这粘罕授首!”当下计议定了,诸将便按林冲吩咐行事起来。 果然过了半天功夫,将近黄昏之时,金军使节到了海河浮桥头上,守桥的宋军骑军便报来中军,林冲闻言笑谓诸将:“冤家上门来了,诸位按计策行事!”诸将轰然领命。 当下花荣领一支骑军便去迎接,到了桥头接住十余骑金军使节队伍,便带着他们往南而来。过了浮桥南行七八里地头,那金军使节并北地汉人商贾通译都见得一路上往来都是宋军骑兵,打着火把陆续开进,一路上连绵不绝,宛如长蛇一般,火把星星点点不计其数。 那金军使节看了暗暗乍舌,暗想道:“这许多梁山宋军骑军在这里,看来不下两三万骑。”这金军使节却不知道此乃林冲并一干骑军将领设下的障眼法,便是教数千骑军都打火把,便在路上绕圈而行,当前队到了前方之后,熄灭火把,绕道后面来,又打起火把来,再走一遍来路,一次循环,黄昏暗夜里看起来便好似又两三万骑军在行军一般。 到了摊头联营那里,更是让金军使节大吃一惊,只见这里联营十余里,营内火把篝火如同天上繁星一般,营地内士兵唱着嘹亮的军歌,声震四野,不知道有多少军马在大营之内。 那金军使节见了,背上暗出冷汗,心想道:“他这里联营十余里,如此多的火把与篝火,只怕步军兵马不下六七万的,算是骑军三两万人,只怕来到此地的军马总有七八万了。”这金国使节却不知晓,这也是林冲等人按三娘计策布下的疑兵之计,许多地方只是点起了篝火、火把,却并没有那么多军兵。 进到大营之内,此处地势稍高,一眼便见得远处海面上,冰封一片之上,也有一大片火光,如同天上繁星一般,在海面上浮动着,那金军使节见了大惊失色,急忙问道:“那海面上是什么?” 那北地汉人商贾传译了,花荣暗暗好笑,心道:“正愁你不问来。”当下道:“我等梁山军马便是乘数千艘大海船跨海而来,海面上那一大片火光便是我军大海船在那里。” 听了传译,金国使节惊得呆了,心头暗道:“原来这些宋军是渡海而来,难怪陆路侦骑都未曾探知有这么一大股军马北上。要运来这许多军马,不知宋军要干什么?” 到了中军大营之内,只见林冲等二十多名大将领皆盔甲在身,威风凛凛的安坐帐***外近卫皆明刀明枪,铠甲鲜明,气势非凡,教那金国使节看了暗想道:“果然是中原上国军威赫赫。” 在帐内参见了林冲,那金国使节便道:“金国粘罕元帅帐下使节见过宋国元帅,敢问元帅,如今我大金国并未与宋国开战,为何军马到此,还袭杀我军哨骑数百人?难道贵军便是要与我大金国开战么?” 林冲淡淡道:“此趟前来,只因你金军围了燕京,我山东路宋军之内,有数千山东路商民被困在燕京城内,此趟前来乃是为了接应他们回去。远道而来,只为接应我山东路商民,并无开战之意。今日偶然遭遇你们的哨骑,只因两家言语不通,因此互有杀伤,并非要与金国开战。” 这金国使节乃是粘罕帐下素有智计、精明之人,但也只是比其他女真人略微聪明些,听了林冲的话后,暗忖道:“你说得好听,什么远道而来接应商民,定然是想救应燕京的辽人,既然你这般说了,我便扣住你的话头,看你如何说。” 当下金国使节道:“既然是为了接应燕京城内商民而来,贵军便该当先遣使前去商议,我金国与贵军素无仇怨,也不会擅开刀兵。但此趟乃是贵军先袭杀我哨骑,此来定要讨个公道!” 林冲假意哈哈干笑两声道:“你们要什么样的公道?!”(未完待续。) 第圩五章各取所需不相害宋金结盟有算计 大帐内,烛火一明一暗之间,那金国使节道:“宋金两国素无仇怨,前番还有我国使者出使宋廷,相约一同伐辽,共分其地,可惜未能成事,如今既然贵国有商民在燕京,小将以为,商议妥当,自然放还。但被你们无辜袭杀的我军哨骑,定要还个公道来。既然是两军言语不通,以致误会,那便请贵军赔偿我们一笔钱粮,用以抚恤阵亡、受伤士卒,那这件事便算了。” 林冲冷笑道:“若我们不赔偿呢?”金国使者大声道:“那我大金国便与贵军开战,我大金军马百万,战将千员,便是在燕京附近兵马都有三十万,并力攻打过来,贵军定然败亡!” 此言一出,帐内诸将皆是怒目而视,都纷纷拔剑要杀了这人,但林冲挥挥手压住,还是冷笑道:“贵使以为赔偿多少钱粮为好呢?”那金国使者只道林冲服软了,开口便道:“死者百两,伤者五十两,领赔付安家费一共二十万两,所耗钱粮共计……” 林冲大怒,豹子头怒目圆睁,环眼怒视,拍案打断大喝道:“你要战,我便战,休得多话!”回头对一旁董平喝问道:“白天里共捉得多少女真人俘虏?” 董平大声道:“连带受伤的一共捉得女真人七十八人!”林冲大声道:“好!明早三更造饭,四更都饱食,全军誓师,便在军前将这七十八个女真人斩首祭旗,然后全军北上,攻打金军!”帐内诸将皆轰然称是。 那金国使节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伙宋军如此大胆,当下急忙道:“元帅且慢,切莫动怒,有话好说。”林冲怒道:“还有何话好说?第一趟哨骑遭遇,相互袭杀,互有死伤,第二趟你们金军便是专门前来厮杀的,两家交兵都有死伤,那我们的士卒死伤了,你们也赔偿么?” 那金国使节,默然不语,片刻后才道:“贵军不愿赔偿,小将回去禀明我家大帅便是了,我家粘罕元帅自有定夺。若是元帅能放回我们那七十八名被俘将士,我家粘罕元帅定会感激不尽。” 林冲哼了一声道:“不行,若是两家开战,这七十八人便是用来祭旗的。”金国使节哭丧着脸道:“贵军既然是来接应商民的,何苦两家兵戎相见?” 林冲摸着鼻子笑道:“你能做得了主么?若是能做主,我们便坐下来商议,若是商议妥当,我们要人,你们要城,各不相害。”那金国使节此来只是打探虚实,哪里有什么实权商谈此等大事?当下微微尴尬一笑道:“宋军元帅莫慌,待小将回去禀明主上,再来商议。” 林冲打个哈欠道:“要来商谈便快些,最好连夜安排,否则天亮之后,我船上还有兵马要登岸来,便要往前推进了。”金国使节闻言吃了一惊,此间已经有七八万人马了,明天还有军马要登岸?那岂不是超过了围困燕京的金军十万人马了?就为接个商民,用得着这许多人马么? 金国使节心头焦虑,只顾要赶回去通禀消息,当下忙不迭的答应下来,便连茶都不喝,就带着人火急离营往回赶去。 十余人快马一个多时辰赶回金军大营,见得粘罕后,便将所见都说了,末了将林冲来意也说了,更说了宋军态度强硬,对袭击金国哨骑之事根本讨不来什么公道。闻言金兀术冷笑道:“若真是来接应燕京商民用得到这许多人马么?我看宋人包藏祸心,定然是想来应援燕京辽人的。” 粘罕却沉吟不语,半晌后才开口问道:“此去可曾见得宋人海船?”那使者道:“只因天黑未能见得全貌,但见冰封海面上,一片火光如同天上繁星,想来船只不少。” 金兀术问道:“元帅何以问起宋军海船?”粘罕叹口气,眉头紧锁道:“宋人器械精巧,人力物力乃金国百倍,若说他们能造出许多大海船来,将十余万军马走海路送到此处来,我一点也不惊奇。但可虑的是,将来我大金国沿海辽东之地,便处处都可能遭受宋军海路侵扰了。” 帐内一众金将闻言都是默然不语,此刻尚未有人想到敌人会从海上打过来,若宋军真有这般能力,那金国将来辽东半岛之地,三面环海便处处都是漏洞了。 金兀术却还有些不信,口中直道:“元帅切莫忧虑,我却不信这宋军能送十万军马走海路而来,是想这燕京外海之上,冰封海面,他那船只如何能进?定然是宋军又用了什么障眼法来。” 粘罕摇摇头道:“宋军不可小觑,他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奇人异事不少,说不定宋人真有冰上前行的海船呢?我等不知海事,就不能胡乱臆测。” 金兀术道:“若是如此,今后只能沿岸多筑烽火台,见得海上来敌,便举烽火示警,就近集结兵马阻拦。”粘罕叹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好在我北地军民人人尚武,今后教沿海各地军民多备海路,以防不测。” 正说时,帐下转入一人来,便朗声笑道:“元帅莫慌,那宋人定然是虚张声势。”众将一看,来人却是新降辽将郭药师,此人乃是北地汉人,曾为辽国大将,因献关投金,如今已经成了金国大将。 见来的是郭药师,粘罕便问道:“怨帅有何高见?”郭药师道:“听闻宋军乘海船,走海路来了十万军马,这我却是不信的。只因我久在辽地,也常有南方宋国商人乘海船前来燕地贩售货物,所见海船最大的也只不过一二百料,能搭载数千斤货物,并水手数十人。小将也曾问过他们,南方最大的海船有多大,那些商民多来自泉州,直说泉州乃是大宋海贸最繁茂之处,那里最大的海船也不过三五百料,宋国官军海船也只不过三百料的海船居多。” 粘罕闻言,眼前一亮道:“愿闻其详。”郭药师续道:“大宋虽然人力物力颇多,但也多行陆路,海上其实并不看重,也只是江南泉州等地,只因有海上商贸往来,是以才有海上的水师,其实也不会走很远,多是内河水师。盖因建造一艘大海船,所费颇多,听闻只要造一艘三百料海船便需上好大木数千根,所需花费在七八千贯,每船最多能搭载一百余人。若按此算,要备建运送十万军马远航的船队,所需花费只怕大宋一年的岁入都不够,更何况这许多军马还需要多少海船运送粮草?我看就算宋国再有钱粮,也是支应不起的。” 粘罕一拍大腿笑道:“还是怨帅所言甚是,一席话令人茅塞顿开。”金兀术问道:“那这支宋军从何而来?”郭药师笑道:“宋军虽然不可能运送十万军马走海路而来,但集结船只,送个七八千人马到来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那金国使节皱眉道:“不可能只有七八千人马,我看的清楚,往来骑军便有三四万人马。”郭药师笑道:“此乃障眼法尔,试想贵使到他那里时,已经天黑,宋军若是虚张声势,教骑军打着火把走个圈,来回不歇的绕圈走,三四千人也能看似三四万人来。至于所见联营便更是简单,想来多数都是空营,内里只有数十人虚张灯火,以为疑兵而已。” 金兀术此时也回过神来,一拍大腿道:“险些被他们骗了,宋人果然狡诈!”顿了顿金兀术道:“既然这股宋军只有数千之众,元帅可命我再提一二万军马过去,将他们一鼓作气,尽数歼灭,也好出了这口恶气。” 郭药师却摆摆手,阴测测的一笑道:“此时也只是我等揣测,既然他说要来燕京接他商民,我们便答应他来,约定明日放开燕京东面城门,教他们前去那里接人,而后我等军马皆布置左近,若是看得他兵马当真不多,便可一鼓作气灭了这群大胆包天的宋军,若是他真有许多军马,不可力敌,便做个顺水人情,放他商民离开,与我也无损。” 粘罕却皱眉道:“如今我大金与宋军未曾开战,如此灭他一路军马,定然开两国战端,只恐坏了主上大事。”郭药师摇头道:“宋人懦弱,我猜他这股军马也是擅自北上,若真是宋军出动,宋廷也会先知会我等,灭了他们这股军马,宋廷也不会多说什么。” 打定主意后,粘罕正待命那金国使节再回去传令,然后全军便要按郭药师所言行事,却在这时,又来了一位金国大臣,拿了大金皇帝旨意,直入营内。 粘罕等将急忙接旨,那大臣将旨意说了之后,诸将不禁面面相觑,原来这旨意上说的却是宋国已经答允与金国结盟,共同伐辽,今后两家军马便为联军,一同出兵辽国云云。 接了旨意之后,粘罕问那金国大臣道:“何以宋军忽然与我军结盟?此前不是因他国中反叛未平,一直迟迟不敢答允的么?再者如今辽军已经被我大军打得奄奄一息,又何必再要宋军前来分一杯羹?” 那金国大臣笑道:“此乃陛下旨意,另有陛下一封手书与元帅,元帅看了之后便知。”当下那大臣将一封书信呈上,粘罕恭恭敬敬接了后,望北拜了拜,方才拆开看了。(未完待续。) 第圩六章先谋正事预则立再图内应未为晚 看完之后,粘罕哈哈笑道:“陛下果然神机妙算,我等不如也。”金兀术等都摸头不着脑,当下粘罕遣退左右,单独将书信与金兀术看了后,金兀术又惊又喜道:“原来陛下此刻已经开始部署南下之事了啊。” 粘罕笑道:“不错,此时与宋军结盟,看似无用,但却意味深远,只因我等未曾与宋军大队交手,不知虚实,昨天小股兵马交锋虽有小败,但却是败于那梁山宋军之手。此刻结盟,陛下之意,一则便是教宋军北上来,观其虚实,二则便是麻痹宋军,待得辽军一灭,我军便可以盟约完结为口实,趁宋军精锐皆在北地,一鼓聚歼宋军精锐,而后南下侵攻中原,便再无阻力了。” 金兀术沉吟片刻后,也有些忧虑的问道:“若是宋军战力强悍呢?”粘罕笑道:“既然定了盟约,若是宋军势大,那就让宋军占些辽地,得些好处,宋金永为兄弟之邦,便用盟约缚住宋军手脚便是了。他宋廷之内,文人主政,听闻这些文人还是比较看重脸面,这等两国约盟大事上,还是不会背信弃义的。” 金兀术道:“那梁山宋军那边该当如何?”金兀术叹口气道:“既然有了盟约,两家便要联兵伐辽,前番厮杀都互有损伤,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笔帐我们先记下,将来再讨还便是。陛下意思便是将燕京留下,先围而不攻,待得宋军来了,请宋军攻城便是,既然梁山宋军已经到了这里,便派使者说明原委,他要接人也好,要攻城也罢,都交给他们好了,我们作壁上观便可。不过被他俘虏的七十八人都要讨回来,便派人去联络宋军,说明利害!” 当下商议定了,两个便派了使者,将金国皇帝旨意带了,便再次出使宋营去了。 却说林冲那里,三更天时分听闻金国使节回来,便急忙升帐召见,那使者将金国皇帝旨意说了,林冲等将也是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宋金居然结盟伐辽了。 当下林冲先命人款待金国使者,他那里不敢怠慢,便命人将消息连夜送往丽卿号去了。 丽卿号上,三娘酣睡至日上三竿方才醒来,方才梳洗更衣罢了,便有琼英前来禀报道:“黎明前有林教头派来传消息之人,已经等了三四个时辰了。” 三娘正在镜前,玉莲替她梳头,闻言微微皱眉道:“为何不叫醒我?”琼英道:“公孙道长便先听了消息,直说这消息无关大碍,是以未曾惊扰主公。”三娘咦了一声问道:“是什么消息?” 琼英道:“听闻是金国使节带来了宋金两国结盟伐辽的消息。”听得此言,三娘嘿了一声笑道:“的确如公孙道长所言,宋金结盟与否,与我山东路无关大碍。” 梳洗更衣后,三娘便来到前舱堂内,见了那传递消息的小校,看了林冲的手书后,一旁公孙胜道:“宋金此刻结盟,想必是宋廷与方腊那里已经分出胜负,宋廷只望能靠结盟伐辽,收复燕云十六州来。” 三娘皱眉道:“此趟北上也是大意了,燕京那里郑鹰的信鸽棚头已然不能放出消息来,我们海上这里也是许久没有信鸽传递消息过来,想必是信鸽未曾走过海路,许多信鸽都走岔了。也不知道这些时日江南战况如何。” 公孙胜沉吟道:“尚能启用的最近信鸽棚头便在蓟州,可差轻骑去蓟州那里打探消息。”顿了顿公孙胜又道:“既然金国派遣使者前来,说明宋金结盟的消息,想必是不愿意与我军刀兵相见,看来此趟从燕京城内接出郑鹰等兄弟来,便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三娘沉吟片刻后,便吩咐道:“可让林冲先回复金国使节,既然两国结盟,那我们两军自然可握手言和,但要女真人答允我们去燕京城接回商民,那被我们俘虏的七十八个女真人可以放回去给他们。若女真人还有什么无理要求,大可直接拒绝。我们先把要办的正事给办完了,其余的事要等有了朝廷正式旨意再说。” 当下报信的小校领命去了,三娘思忖片刻后,又吩咐玉莲取来笔墨纸砚,随后手书一封,用火漆封了,吩咐道:“请道长派人传信与我师兄,教那杨庭和亲自手持书信去燕京城内见那北辽皇帝,当年我与他有旧,看了书信,他必定会差人将郑鹰等兄弟安然送出城来。” 又转念一想,三娘改口道:“罢了,还是命巡哨船去岸上大营将杨庭和接来此间,我亲自与他吩咐。”公孙胜应了便按三娘吩咐,差人去接杨庭和。 两个时辰之后,杨庭和到了丽卿号上,前舱堂内见了三娘,奉茶已了,三娘将手书交给杨庭和道:“此间就你我与那北辽皇帝,便是此前的晋王相识,你拿了我的书信前去,他看了书信自然会将郑鹰等兄弟送出城来。”顿了顿三娘又道:“我这书信上写了劝说晋王随我等南下的话,他看了若是肯乔装出走,便一同接应出来,随我等一同南下便是了。” 杨庭和不明所以问道:“要接这晋王南下却是为何?”三娘道:“晋王守燕京三载,北地军民皆信服于他,晋王北地声望无出其右者,燕京迟早城破,不如将他接回山东路去,将来我军大举北伐之时,一来师出有名,二来可靠他声望,得北地军民助力。” 公孙胜颔首道:“主公计较得是,虽然辽国覆亡在即,但破船也有三千钉,金国占了辽地之后,定会有心怀故国的辽人举事,或暗地里潜伏,只等机会复国,将来我军若能北伐金国,有晋王这枚棋子在手,可省不少事来。” 杨庭和道:“原来如此,此去定当竭力将晋王接应出来。但若是他不肯弃他军民前来,又当如何?”三娘也知道晋王那烂好人的脾气,如今他如何肯弃了燕京城军民单独逃命?想到这里,三娘叹口气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最后三娘嘱咐道:“虽然金国遣使来说了宋金两国结盟之事,便有示好之意,但金国乃虎狼之国,此去也要防他一手,教林冲差拔三千军马护送你们过去,大队军马随后接应,金人看我势大,必不敢有所异动。” 当下商议定了,杨庭和便辞出,自乘船回大营去了。杨庭和走后,公孙胜见三娘依旧眉头紧锁,便道:“主公可是还在为那北辽皇帝之事忧虑?” 三娘颔首道:“正是,我这人做事,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晋王这枚棋子若能为我所用,将来北伐必定大有裨益,但这趟就怕他这人仁义过头,不肯离开燕京啊。” 公孙胜沉吟片刻后道:“我与乔道清、神驹马灵三个都在这里,愿留在北地接应这晋王,若将来城破,我三个便接应他出来便是了。” 三娘颔首道:“道长、乔道清、马灵三个出手,定然能将人接出,但就怕燕京城到时候兵荒马乱的,金军势大,恐有不测。”跟着三娘沉吟半晌后,忽然灵机一动道:“道长,你们三个今晚便去金军大营内,找一个人来,将他带回来,若有此人为内应,我等便事成一半。” 公孙胜奇道:“不只是何人?”三娘笑道:“便是将来的三姓家奴郭药师!” 与此同时,金军大营内,郭药师正在与一众旧部,帐内畅饮,猛然间打个哆嗦,喷嚏连打几个,揉揉鼻子暗暗道:“他娘的,不知何人背后说老子。” 吃喝了半日功夫,郭药师安睡片刻后,被心腹小校叫醒,直说粘罕元帅有请。粘罕乃是自己的恩主,郭药师不敢怠慢,急忙起身梳洗了,披挂整齐,便去相见。 到了粘罕大帐内见了,粘罕道:“宋军那里已经回了书信,原来他们这一伙正是山东路的梁山宋军,此来便是接应燕京城内三千多名山东路商民的。如今统军的林冲回信来,便说请我等放开东门,他们提带兵马自去接人。” 郭药师奇道:“辽人能放那些汉人商民出城么?”粘罕道:“我也觉着疑惑,但书信上说了,他们自有办法,只消我们让开条路便是了。本帅拿不定主意,是以请你来商议。” 没等郭药师开口,一旁金兀术道:“只怕我们这里放开条路,他梁山宋军那里便将粮草器械送进城去,支援给辽人了。切莫忘了,这梁山与燕京可是往来通商三载有余,光商民留在燕京的便有三千多人啊。” 郭药师闻言却道:“郎君不必多虑,此刻金宋既然已经结盟,宋廷最想的便是收复燕云十六州,这燕京是志在必得,即便这梁山军马送粮草器械进去,也不必管他,反正按陛下的意思便是,教宋军打一打燕京,好看看宋军虚实。她若是送粮草进去更好,也省得辽人支撑不到宋军到来的那一天。” 粘罕道:“正合我意,昨夜得了金宋结盟消息后,宋廷那边之意乃是,他们就算出兵到燕京,最快也要到明年开春,便请我金军先围而不攻,但我军围城所耗钱粮,都由宋廷支给。哈哈,宋人还真是大方,一开口就是我们的粮草全都包了,到时候还可支付一笔赎城费,便是请我金国放弃燕京。主上顺水推舟,便答允了,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圩七章二仙山名无虚传四海伏波有实据 金兀术与郭药师也都笑了起来,粘罕续道:“此前我还怕燕京粮草支撑不住,宋军来了之后兵不血刃便占了燕京,便少了两家厮杀一场的精彩,既然梁山宋军要去送粮,便是再好不过,就怕她不送。” 郭药师献媚道:“元帅成竹在胸,小将也是这个意思。辽人吃饱了,等宋人来了之后,方才有一场精彩的厮杀可看啊。元帅果真是女真智者,赛过诸葛孔明。” 金兀术鄙夷的看了郭药师一眼,很是不屑,粘罕道:“既然如此,我们便答允梁山宋军,放开条路。嗯,到时候我几个都去军前看看,瞧瞧梁山宋军是如何接人的,也好看看梁山宋军虚实。” 当下商议定了,粘罕便差郭药师前去回书。郭药师领了回书,领了数十骑扈从,便往宋营而来,到得午后方才到了宋营。到得宋营,郭药师见得梁山精锐兵马,顿时暗暗心惊,心头暗道:“这股肃杀之气,非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不能有的,这梁山宋军能打得宋廷开藩镇招安,果然名不虚传。” 入到林冲帐内,郭药师见得帐内两班站了二三十员战将,个个威风凛凛,皆盔甲鲜明,帐内布置奢华,郭药师看了顿时暗暗咋舌,暗想道:“只看营内小卒军马皆是铠甲锐器,衣甲旌旗鲜明,再看这帐内陈设奢华,看来这梁山不但军马精锐,更是有钱的主儿,钱粮不缺,方才能有此等装束。” 见过林冲之后,郭药师报上姓名,将粘罕书信递上,宋军统帅林冲看了书信后,脸上不动声色,淡淡说道:“既然粘罕元帅也答允了,那我们便约好明日午时,我军便去燕京东面城门接人,到时候还请金军放开条路来。” 郭药师应了,正待告辞回去复命,林冲却道:“且慢,郭将军远来是客,也不必着急回去,便请到偏帐去,用些酒食再走不迟。此趟回复也只是说好了时辰,也不是什么急切之事,用完酒食再走不迟。” 郭药师也好酒肉这一口,想起宋人的酒食美味,不觉食指大动,此趟出使本就是便宜差事,回去也只是通禀个时辰,晚上一二时辰,也不碍事,当下便应了。林冲便吩咐刘唐将郭药师引到偏帐用酒食。 郭药师随刘唐去后,林冲帐内屏风后转出公孙胜来,笑着对林冲道:“老道还说要去金军大营寻他,不想他自来了,省了一番功夫。”说罢帐内诸将皆是笑了起来。 却说郭药师来到偏帐内,刘唐、王矮虎等几员大将都在,便配郭药师吃酒。几个轮番劝酒,过不多时郭药师便吃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便睡在偏帐之内,其余十几名金军护卫也被灌得七荤八素,都分别安置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药师听得耳旁有人呼唤,醒来一看,不知何时帐内坐了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身后站了一道一俗两人,三个都是脸挂笑意,只看着郭药师。 郭药师吃了一惊,急忙起身来,喝问道:“你们三个却是何人?”那坐着的道长不慌不忙,也不起身,只笑着道:“贫道二仙山公孙胜,看你来日必遭大劫,特来点化与你。” 郭药师乃北地汉人,二仙山乃蓟州道家仙境,在北地也极有名声,而公孙胜这三个字更是在江湖上广为流传,听闻是公孙胜,郭药师慌忙拜下道:“原来是公孙道长,小子莽撞了。” 顿了顿,郭药师又急忙问道:“道长说我有大劫,不知是什么劫数?”公孙胜笑吟吟的道:“你本是辽将,今新降了女真人,但却又是汉人,你说你劫数何在?” 郭药师大吃一惊,急忙道:“小子愚钝,还请道长指点。”公孙胜捻着胡须缓缓说道:“咱们汉人有句俗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观女真人属下,将来北地契丹人、奚人、渤海人还是一般的能得重用,但汉人就不好说了。你一个辽国降将,又是汉人,岂能讨得了好去?错非你现下还有些用处,只怕女真人早将你放一边去了。老道我听闻你来出使,便替你掐算了一回,便算出你,不出三年,必有横祸,轻则丢官丧命,重则株连九族!” 郭药师听得面色大变,虽然是数九寒天,但却禁不住冷汗直冒。也难怪郭药师,只因这二仙山在北地名头太响,而此时道术菁华尚在,许多道术非人力可为,是以郭药师同广大民众一般,甚为笃信这种堪舆术书之说。 当下郭药师不再犹豫,急忙拜倒在地口中直道:“小子敢请道长指点一条活路!”公孙胜笑着将他扶起道:“你且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只有这人能给你一条活路。” 郭药师连连叩谢,当下公孙胜三个带着郭药师出了偏帐,并未惊动那些金国护卫,便来到了大营内水营码头前。跟着公孙胜的便是乔道清与马灵两个,到了码头岸边,两个一声唿哨,岸边停靠的百余艘小艇便划出来一艘,到了近前,接住四人,便望外海行去。 郭药师见得这里水营码头往来船只如蚁,忙而不乱,顿时心头一惊,再看远处海天相接之处,一片海上艨艟巨舰,当真是桅杆如林,船身如城墙,密密层层,不知凡几,而那些船只看起来似乎都比自己先前见过的商船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心头不禁暗暗吃惊,想道:“糟糕,此前还同粘罕元帅与四太子说,宋军并无如何大的海船,此刻看来,宋军不但有大海船,而且还不少。” 心头惴惴不安,郭药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再近一些后,看得这一片艨艟巨舰仔细后,郭药师更是脸上变色,心头暗想道:“这梁山宋军有这许多大海船,说不定当真能送十万军马到来,看来此前是我夜郎自大,推算错了。” 再看此处,忽有十余艘古怪尖头帆船开过来,猛然间帆船上一片火光亮起,跟着轰鸣巨响声传来,郭药师也算见过一些火器,明白这是宋军海船上的火器开火了,把郭药师吓了一跳,他急忙站起身来,就打算跳水。 乔道清一把拉住,公孙胜笑道:“药师不必惊慌,此乃我海军破冰船正在破冰,保证这航道上不致于结冰。”郭药师心头稍定,坐在船头看时,只见那十余艘破冰船分为两列,正在朝着航道两侧的冰冻海面不断发射着炮弹及火箭,那些炮弹与火箭落在冰面上,便燃起大火,过不多时,冰面烧得脆裂,那些破冰船便鼓足风帆冲将上去,尖锐的船首顿时高高翘起,跟着船身前半部重重压在冰面上,靠着船身重量便将冰层压得四分五裂,随后上面便有军士射下钩枪来,将散碎的冰块拖开,那些散碎的冰块被海水冲刷,过不多时便越变越小了。如此反复,这条航道上被扩宽了不少。 郭药师看了一回梁山宋军的破冰作业,更是惊叹不已,心头又暗想道:“看来又算错了,只想着燕京外海封冻,却不曾想这梁山海军居然有这等破冰本事,当真是不可小觑。要摆弄这么庞大的一支舰队,看来这梁山在山东路当真已经是富可敌国了啊。” 正想间,小艇已经进了一片艨艟巨舰的锚地,穿行在一众一千五百料的大海船之间,郭药师更是张大了口,都说不出话来,到得船阵中央时,郭药师见到了一艘更加巨大的大船,只见她船身足有八十余丈长,足有十余丈高,威风凛凛的在一众大船护卫下,顿时有一种睥睨天下之感,看得郭药师不禁自惭形秽起来,暗想道:“此等乃是天子坐船啊。” 到了那巨舰身边,甲板上放下软梯来,乔道清与马灵先攀附而上,公孙胜笑道:“郭药师请吧,那人正在船上等候。”当下两个一前一后也攀附而上,到了甲板上。 只见这甲板宽大,已然可以纵马,其上都是威风凛凛的梁山近卫护军,甲胄鲜明,皆是明晃晃的精钢铠甲,战袍鲜红,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公孙胜引着郭药师到了船舱之内,这舱内却都是女兵女将把守,一般都是甲胄俱全,鲜明亮丽,一众女兵人人都是巾帼之色,也是杀气腾腾,虽然是一派女色,但手中刀剑却都是出鞘来,一片寒光闪闪之间,却让郭药师感到如芒刺在背。 几经转折,公孙胜引着郭药师到了一间舱外,门口十余名女兵守护,一员女将入内禀报后,少时便出来引公孙胜四人入内。那舱门却是推拉的,郭药师到了舱门口,舱门推拉开后,眼前一片豁然开朗,这舱内居然极为宽大,比粘罕的帅帐都要大足足两倍。 门口屏风处,便有侍者替四人换了软靴,郭药师的佩剑早在登船后便被护卫搜走了,转过屏风来,只见这里高悬一块牌匾,上书:“伏波四海”四个大字,其下陈设布置极为豪华,桌椅屏风、博物架子一应不缺,四角安放了暖炉,内里炭火暖热,将整间舱室烘烤得温暖如春,当中九鼎香炉内燃熏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未完待续。) 第圩八章恩威并施伏内应刚柔相济结善缘 正当面一片黄幔垂帘,公孙胜三个引着郭药师到了垂帘前,禀报道:“主公,郭药师带到。”内里黄鹂般轻音轻轻嗯了一声,这声音不怒自威,虽然清脆悦耳,但却暗含威势,早就心头惴惴的郭药师忍不住膝盖一软,便即拜倒在地,口中直道:“下国无名小将郭药师,拜见梁山泊主!” 黄幔后面的正是三娘,她很满意郭药师的这股聪明劲,想来也是,在历史上能做三姓家奴而得善终的,似乎也只有那么几个,这郭药师便是其中一个。 “郭药师,你本是汉人,又是辽将,先前你叛辽降金,乃是迫于形势,我不怪你,如今我大宋联金伐辽,宋军大队即将北上,而我这里也大军开到,你当如何自处?”三娘口气森严,一字一句皆如斧凿。 郭药师听得心头一震,一咬牙道:“小将本是汉人,不得已才做了辽将,而后降金,如今中原大宋天兵到来,小将原为马前小卒,以供驱策。听闻梁山泊主乃镶星天命,又得上天垂赐子嗣,小将不才,愿跟随泊主左右!” 对于郭药师这种小人,收服不需要太多力气,你只需要展现应有的实力,他自然会良禽择木而栖,否则郭药师也不会在历史上先降了看起来军势巨大的宋军,而后投降了实力更强的金国。更何况公孙胜那里给他下了点心理暗示,加上三娘的威名在外,要他屈服并非难事。 三娘淡淡一笑,温言道:“你先叛辽降金,如今又叛金降我,教我如何信你?”郭药师急忙不住磕头道:“小将不敢欺瞒,愿剖血立誓,永不相悖。” 三娘微微一笑道:“不必你立誓,我这里有一枚灵药,便可强身健体,你服下便是了。但要记住,这灵药平常可强身健体,但每年都需服用其他丹药压制,否则会令人癫狂而死。” 说罢黄幔拉起一角,走出一位宫装丽人来,手中托了个木盘,内里放了一丸黄色丹药,直来到郭药师面前。郭药师见了顿时额头大汗淋淋而下,公孙胜笑道:“药师不必惊慌,此乃灵药,只要你忠于主公,将来定时送药来与你,定可保无虞。若然不肯,那将来那场劫数,定然不可免去。” 郭药师脸上阴晴不定,看着这枚药丸,心头委实难以下定决心,便在这时,三娘忽然又开口说了一段话,听了这话后,郭药师方才将那药丸给服下了。 便在帐内,三娘笑吟吟的望着郭药师,口中缓缓说道:“你且放心,若然你为我立下大功,不但可以替你彻底解了这毒,将来我皇图霸业得成,这从龙凌烟阁之功也少不了你的。”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一寒,冷冷道:“若然你现下不服,即便你回到金军那里,我也可以教公孙道长御术飞剑,取你性命!” 听了这话,郭药师方才乖乖服下那药来,其实什么御术飞剑是三娘吓唬他的,公孙胜虽然道术精湛,但也不可能千里之外,御剑杀人,就只怪郭药师久在北地,对蓟州二仙山这个名头太过忌惮,是以在三娘威逼利诱之下,只能听命。 服下那药后,郭药师不再迟疑,叩拜于地道:“小将投于主公麾下,但有差遣,万死不辞。”黄幔之后,三娘嗯了一声,缓缓说道:“你且回去金军那里,依旧做你的金国大将,我自会差人与你联络,将来定会有用到你的地方。” 说罢公孙胜便引着郭药师告退而出,来到外舱奉茶,茶都没喝一口,郭药师忙不迭的便将自己所知的金军部署都一一说了。公孙胜听了心头暗暗好笑,想起三娘说过的,好似郭药师这等二五仔,一旦背叛了前主,为了取信后主,他只能将前主卖得干干净净,看来果然如此。 将金军部署军情都说了后,郭药师道:“公孙先生,如今这南路金军中,女真精锐不过一二万人,其余部署皆是北地渤海人、奚人、辽国降军并其他北地部族之兵,只消能攻杀粘罕、金兀术两个,这十万金军必作鸟兽散。更有辽国降军那里,我可招拢万余人以供驱策,还请向主公进言,可一举破金。” 公孙胜与乔道清、马灵两个对望一眼,皆是心头暗笑,公孙胜却面色古井不波,缓缓道:“今趟宋金结盟,方才初定盟约,主上如今还算是宋军一方镇将,不可轻言开启战端。今次前来北地,主要是为了接应燕京城内滞留的我山东路商民,一切皆应按此来行事。” 郭药师闻言急忙道:“虽然与金军约定明日放开燕京东面城门接应商民,但女真人那里似乎并不相信我梁山军马,是以明日会派遣重兵窥伺左右。那粘罕与金兀术真实打算乃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当下郭药师好似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女真人的打算都说了,公孙胜听完后,哈哈笑道:“想不到这女真人将事情想得这般复杂,不过这般也好,既然他想要我们送些粮草入燕京,教燕京辽人能多坚持些时日,待宋军大队到来,由宋军攻打燕京,那我们便可顺势而为。” 当下公孙胜命人送郭药师先回去,教他安心在金军那里做内应,又说好了联络暗语,郭药师自然是忙不迭的应了自去。转过堂内来,将缘由与三娘说了。三娘听了之后微微一笑道:“此前我还担心将金军打得狠了,教女真人不敢南侵,这般一来,我还不好施展。如今听来,这女真人当真是早有南侵之意,只是还忌惮宋军势大,只想先借燕京辽人来看看宋军实力,如此也好,就准备一批粮草,明日送入燕京城内,好教辽人能坚持到宋军到来。” 当下计议定了,公孙胜自去岸上大营找林冲、杨庭和办理此事。到了大营内与林冲说了之后,林冲当即命人准备粮草,又召来杨庭和说了,当下杨庭和领命,便先前去燕京城下书。 却说杨庭和带了十余骑到了燕京城东来,这里围城的女真金军已经开始撤围,见得是宋军旗号,因有了粘罕军令,是以放开一条路,让过宋军这十余骑。 杨庭和领军直抵燕京城下,便在城下喊话,城上辽军见得是宋军旗号,不明所以,只因自檀渊之盟之后,宋辽百年无事,还一直以为宋军乃是盟军,当下都欢呼起来。 杨庭和便将书信先射上城楼,城头军士取了,自去交给北辽皇帝耶律敖鲁斡。过不多时,城上闪出一员辽将来喊道:“请杨将军入城说话!”当下缒下一个竹筐,杨庭和坦然上前,坐了竹筐入城。 到了燕京城辽国宫中,见得北辽皇帝耶律敖鲁斡,只见他此刻面容憔悴,身形消瘦,已然不复当年年轻弱冠、意气风发,杨庭和心下微微感叹。 见了礼后,耶律敖鲁斡请杨庭和坐了,便问道:“泊主来书说此趟来接商民,到底如何接应?那女真人能让开一条路么?”杨庭和抱拳道:“狼主宽心,主公已经与女真人协定了,明日便会放开东面,我梁山军马便会来接人。同时,我等会送一批粮草器械与贵军。” 耶律敖鲁斡大喜过望,连连称谢,但随即又苦着脸叹口气道:“难道泊主就不能援手,一同对女真人作战,败退女真么?”杨庭和摇摇头道:“实不相瞒,如今得到消息,宋金已然结盟,便要共同伐辽,狼主当早作准备。只因我主眼下还是宋国藩镇大将,尚不可轻启战端,背反宋国,还请狼主体谅。” 耶律敖鲁斡吃了一惊道:“宋廷与金国结盟了?天要亡我大辽啊!”杨庭和劝道:“狼主,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今宋金结盟伐辽,势大难制,不若先避其锋芒。主公临来时交代,便请狼主前去山东路避祸,待得他日天下有变,方可图谋复国。” 耶律敖鲁斡摇头道:“燕京军民与我一道奋战数载,如何能轻言背弃?”杨庭和再三劝说,耶律敖鲁斡只是摇头不肯,杨庭和也只得作罢,不再提了。 随后商议定了明日运送粮草入城接济,并接应城内汉人商民出城之事后,杨庭和便告辞离去,耶律敖鲁斡送到宫门之处,最后忍不住问道:“听闻泊主有了天赐之子,此事当真?”杨庭和颔首道:“千真万确。”耶律敖鲁斡叹口气道:“没有阴阳相配,却能怀得子嗣,当真是天下奇闻。”杨庭和道:“更奇的是如今主公已经怀胎两年有余,尚未生产,听闻是要怀胎三年的。” 耶律敖鲁斡啧啧称奇,再次拜谢,便厚赏了杨庭和,教其离去,自命人准备明日之事去了。 次日一早,林冲便号令宋军开拔,便将营内一千辆大车都装载了粮草并盔甲器械,中军五千重步兵、三千神臂弓手、三千黄桦弓手,两翼并前卫都是骑军,一共出动一万五千人马护送这批粮草浩浩荡荡到了燕京东门外。 金军哨骑往来不绝,便都在宋军左右窥视,等得宋军到了燕京东门城下,金军那里粘罕、金兀术等金军大将更是直抵军前来看宋军兵势。(未完待续。) 第圩九章围城难民人来多结盟国事因有果 见得宋军阵势,粘罕叹道:“若然中原宋军都如这般,宋金便永为兄弟之邦好了,万万不可起南下之念。”金兀术也是看得目瞪口呆,此前他在田虎那里只看得少许梁山军马,只因当时金兀术参战时,见得的多是田虎降兵作战,是以未曾见得如此势大的梁山宋军,此时看了也是长叹道:“好个一丈青,好个巾帼女,不但将一众中原豪杰调教得如同猫儿一般忠顺,又能将手下军马操练得如同虎狼一般,当真是我金国劲敌。” 说到这里,金兀术又宽慰粘罕道:“听闻宋军屡为梁山所败,元帅且安心,这中原宋军大部定然是不如这梁山宋军精锐的。而梁山宋军再精锐也不过只是山东一路军兵,将来若然南侵,乃是国战,她这一路军马如何能挡我举国之兵?” 粘罕也只能道:“但愿如此。”又见得宋军运送粮草入城,粘罕道:“宋军果然送了粮草入城,看来宋人对燕京是志在必得,不惜以重金粮草教我军围而不攻,又送粮草入城,教辽人坚持得久一些。” 金兀术道:“宋人自宋太祖以来就一直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这燕云十六州又以这燕京为首,燕京是定然要收复的,否则与我大金结盟一场,又枉何来?” 粘罕颔首称是,两个一同在军前观看,一个时辰之后,粮草都送入城内,粘罕笑道:“宋人将这许多粮草送入城内,就不怕将来攻打之时,搬石头砸自己脚么?”金兀术笑道:“教辽人吃饱喝足,方才好看两家厮杀啊。”说罢两人都是笑了。 送完粮草之后,少时城内陆续有汉人商民开拔出来,看服色都是中原山东路汉人商民,都携家带口、行李货物,汉人也不嫌累赘,凡事能带走的都带了出来。 粘罕看得索然无味,只道:“唉,这些本来该是我大金的子民和所获的啊。罢了,不看了,便收兵回去吧。”当下两个收兵回营去了。 另一头见得金军退去,林冲便人传命前方杨庭和道:“金人退了,教城内要走的辽人也一般快些走吧。”当天从燕京城将郑鹰等滞留在北地的山东路商民都接出来之外,还接出了许多北地汉人并一部辽人,那些辽人多是燕京辽人贵胄的家眷、老弱妇孺,总数达到两万多人,足足比原先预计的多出了两三倍。 都回到大营后,计点人数后,林冲顿时呆住了,只喃喃道:“接回来这许多人,咱们的船够坐么?” 杨庭和刚回到大营内,便一把被林冲拉住,顿足问道:“只接几千人的却来了两三万人,咱们海船如何能坐得下这许多人?”杨庭和也知道接出来的人太多了,当下挠头道:“只因那北辽皇帝恳求,将他城内一些老弱妇孺家眷一同带出城去,他们好安心守城,我便答应了,只是不想会有这许多。” 林冲看他模样,也知道他这趟差事为难,那围城之内,人人都是想走的,又有那北辽皇帝亲自开口,他带出这许多人来,也是迫不得已。想了片刻后,林冲忽然道:“既然如此,那我等陆上军马便暂时驻扎在此地,留下足够的粮草,空出来的船全都装运这些人,让他们先回山东路去。” 杨庭和急忙问道:“那我们如何回去?”林冲晒然一笑道:“我们本就是大宋官军,如今和金国结盟了,大摇大摆的走陆路回去,有何不可?大宋官军若是不让我们过三关,我们便打回去!” 两个商议定了,便升帐与诸将说了此事,诸将都说不必坐船回去,便走陆路返回山东路便是,在陆上的梁山军马,马步弓三军不下三万人,还怕什么? 当下议定了,林冲差杨庭和去丽卿号上禀报三娘,杨庭和领了军令便坐小船前去丽卿号上禀报去了。 到了丽卿号甲板上,却见这里多了许多宋廷官军,虽然梁山宋军与大宋官军战袍服色都是红色,样式也一般无二,但头上笠子却大不一样,宋廷官军笠子乃是红色盔缨,而梁山的盔缨却是蓝色的,而且宋廷官军一看便不如梁山兵马精锐,一望而知。 又见那些大宋官军还扛了钦差牌子,杨庭和甚是奇怪,忙问身旁的一名小校道:“来了什么钦差?”那小校道:“听闻是东京来的天使。”杨庭和奇道:“东京的天使怎的来了这里?” 说话间乔道清出来迎住杨庭和,道:“主公命我来迎你进去。”杨庭和问道:“来了什么天使?”乔道清笑道:“便是东京来的宿元景宿太尉,当初对我们梁山招安有大恩之人。”杨庭和奇道:“怎会到了这里?”乔道清道:“说来话长,边走边说。” 原来宋廷与方腊已然分出胜负,正月里,方腊见过梁山来使黄文炳后,听信娄敏中与化名岳飞的柯引之策,便取黄文炳的中策,命大将石宝为帅,统领三万大军冲破宋军包围,意欲让石宝部军马在外线机动,袭扰宋军。却不想宋军童贯、宗泽等人得了岳飞密报,早有准备,分兵堵截石宝之外,集中重兵围攻杭州。 杭州本就兵马疲惫,又被石宝抽走三万军马,兵力更显不足,宋军猛攻数天后,杭州告破,残兵在方杰、娄敏中等人远率领下,退守清溪帮源洞。 方腊听闻杭州告破,命驸马柯引、方杰出战,结果大败而回,方腊知大势已去,三天后服毒自尽,临终前命殿前金吾大将军方杰护着太子方天定、金芝公主、娄敏中、庞氏兄妹、李逵、燕青等并一干文武家眷出逃。随后方杰、娄敏中与黄文炳汇合一处,黄文炳引来三阮的私掠舰队,将数千方腊残部接应出走。而右丞相祖士远率领一部义军残余死守清溪帮源洞,最后因岳飞临阵倒戈,清溪帮源洞告破,祖士远等义军悉数战死,岳飞收拢残部像宗泽大军出降。 至此困扰宋廷三年的江南叛乱终于平定,得到平定了江南叛军消息的童贯立刻上书道君皇帝,请求联金伐辽,夺回丢失百多年的燕云十六州。 而宋廷朝内,蔡京再次起复,得复相位,便在朝内力主联金伐辽,夹攻辽国残部。道君皇帝虽是文人,但也希望能在他手中完成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壮举,同时也闻报辽军已经被金军打得奄奄一息,只怕出兵晚了,大宋也就无利可图,是以很快便召见金国使者,商议定下两家结盟,共同伐辽。 而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野心极大,此刻辽国已经不堪一击,覆灭辽国后,金国便直接与大宋接壤了。作为女真人的一代雄主,也是个眼光甚远之人,金国今后与宋国是敌是友,他已经开始筹谋。 宋国中原花花世界,历来便是北方部族垂涎之地,北地苦寒,更是不如中原物产丰富,完颜阿骨打早就有南侵之意,只不过想到中原宋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钱粮丰富,而金国初创,也不知道能否与大宋为敌。 是以当听闻大宋终于答允联金伐辽,阿骨打自然是欣喜非常,若是大宋出兵定然是派遣精锐军马,一来可让宋军与辽军残部厮杀一场,随着辽军做困兽犹斗,女真人也不想多耗军力,宋军来了正好与辽军厮杀,金军作壁上观。二来可看看宋军战力、战法如何,若是宋军连辽军都斗不过,金国将来便有把握南侵,但若是宋军战力强悍,金军不妨便与宋国修好,结为兄弟之邦,互开商贸便是了。 至于燕云十六州还有燕京,女真人并不看重这些土地,他们从辽国手中抢来的土地已经足足比原来金国土地大百倍了,若宋军势大,让出燕云十六州也是无妨的,反正那些土地并不是女真人的故有土地,女真人此时更看重的是人口、钱粮。 是以两家便达成盟约,大宋给女真人一笔钱粮,请女真人暂缓攻打燕京等燕云十六州之地,便是已经占领的燕云十六州之地,也可由大宋支付一笔赎城费,女真人得钱粮,大宋得土地。而其上的人口早就被女真人劫掠过,再得一笔钱粮让出空城来,阿骨打自然答允。 而两家结盟之后,便各自派出钦差晓谕各地军马,大宋则是匆匆准备兵马北上。但宋廷上下签了盟约方才想到,自家最为精锐的军马都在江南,即便方腊已经降服,但这些军马收拢休整后北上到燕云十六州最快也要三个月的时间,至于北方的东京禁军和地方厢军就不用指望了,他们连绿林好汉都大不过,如何能北伐? 最后宿元景便提出不如让山东路藩镇出兵,一来便是先响应盟约出兵北上,好教女真人不至于再多占城池。二来梁山宋军历来精锐,也可教女真人不敢小觑。 但蔡京一党担忧山东路军马占了地方便不走,又重演征田虎要挟朝廷的旧事,是以反对。宿元景力争几次后,蔡京那里互得童贯书信,上面只说了几个字:“梁山势大,兵马雄厚,不若教其与辽军厮杀,借刀杀人!”(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君子谦谦方可欺小人戚戚忙算计 却说东京那里,蔡京复相之后,只因他此刻已经年迈,老眼昏聩,便连署理政务都需要自己小儿子帮助处理,凡是蔡京所批,都是蔡眦所做,并替蔡京上奏。是以在商议如何出兵伐辽之时,蔡京一时间也未能想起这借刀杀人之计,反倒是童贯来信说了后,蔡京一党方才醒悟。 梁山开镇数年之后,不论兵马、钱粮都富足非常,比之当年自立前的夏国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以宋廷君臣皆以为心腹之患。童贯此刻提出令山东路军马出兵伐辽,便是不怀好意,希望梁山军马与辽军厮杀,两败俱伤最好,即便不能,也能让梁山损耗些兵马钱粮。 是以蔡京一党便听从童贯之计,朝堂上便转而支持宿元景,力主先有山东路出兵北上,江南童贯大军扫荡方腊残部,休整旬月后,再即北上。 于是乎,宿元景接了朝廷官家旨意后,便星夜赶往山东济州府传旨,却不想到了那里扑了个空,接待宿元景的张叔夜直说扈三娘已经领军出海北上燕京去了。 闻得扈三娘亲自领军北征,宿元景又惊又喜,喜的是朝廷旨意还没下,这三娘眼光敏锐,已经想到提前北征,错有错着,惊的是三娘这般擅自出兵,丝毫没将朝廷法度放在眼里,要知道在没有朝廷旨意之前,辽国还是盟约之国,她就这般北上,也不怕引发两国交兵开战? 见宿元景惊喜不定之色,张叔夜忙问其故,宿元景叹口气道:“嵇仲(张叔夜表字),你是知道的,当初招安梁山,开镇山东,乃是老夫一力促成,便是看着这三娘子她忠义节孝,招安后必不会再反朝廷,但如今看她开镇数载,开荒屯垦,经济工商,招兵买马,其志不小啊。你说要是将来她羽翼丰满,真的又反了朝廷,干出那无君无父之事来,那我岂不是成了朝廷的罪人了?” 闻言后张叔夜道:“此事我先前也曾忧虑过,她开镇之后,励精图治,招兵买马不假,但我亲自推心置腹与她谈过此事,她说整兵备战只有三个原因,其一便是因朝中蔡京、童贯等奸臣未去,山东路开镇后,军民安居乐业,她只怕有那些奸臣在,山东路若无军马,只恐朝廷奸臣起削藩之心,又起兵征讨,她的兵马便是保护山东军民之器。其二便是北方金国灭辽已成定局,此前宋金未有和议,她只怕将来金军南下,因此山东路军马也是为防备金军而准备。这最后嘛,她也直言说过,只因她梁山旧有各部皆是军马出身,都是带兵的将领,没有兵马如何安置这些军将?” 宿元景沉吟片刻后,抬头问道:“嵇仲,此话你信么?”张叔夜苦笑道:“我自然是不信的,她这三条理由都甚是牵强,况且后来她得了天赐之子,更是大肆造势,这山东路内不论军民百姓,如今都已经只知她镶星天命一丈青,而不知有大宋朝廷了。” 宿元景心慌不已,急忙道:“若她真反,成了第二个夏国,如之奈何?”张叔夜叹口气道:“不过她在很多场合都立过誓言,直说她受了朝廷招安,除非朝廷背弃,否则她是不会主动自立,都曾当着军民之前,折箭为誓,我看她倒不像是主动背反朝廷的人,但就只怕朝中奸臣将来逼迫之下,难保她不会像夏国一般自立。” 宿元景拍案而起道:“嵇仲,你在此间,定要将三娘子稳住,朝中自有我去周旋,定然不能教山东路成了第二个夏国。”张叔夜颔首应了,宿元景又问道:“那她为何这趟没有朝廷旨意却出兵北上?” 张叔夜道:“恩相有所不知,这三年来,山东路多有商民北上与辽人商贸互市,便以燕京逗留的商民最多,这趟燕山辽将郭药师忽然降金,金军长驱南下,许多商民都不及南返,被困在燕京城内,消息传来,三娘子便力主出兵北上接应商民南下,她此趟出兵是为了去救山东路的商民,而不是去和辽军或金军为敌。三娘子曾说,便是她治下的军民,不论何人,皆是她的责任。” 宿元景闻言瞪大眼睛呆了半晌,方才叹口气道:“不愧是忠义两全的巾帼女杰,恁的有义气,便连寻常商民也不肯放弃,难怪山东路内军马只知她而不知有朝廷啊。” 张叔夜也叹道:“正是,在对待百姓之上,朝廷多有不如她的。”两个相对无语片刻,宿元景道:“既然如此,那嵇仲可否助我一臂之力,我也北上到她军前宣旨,只恐她那里不知宋金约盟之事,一时冲动与金军交兵了。” 张叔夜当即答允了,随后找到了留守的卢俊义,宿元景将朝廷旨意宣示了留守山东的诸将后,便说要去军前亲自向三娘子宣旨,卢俊义当即答应,便派军马护送宿元景到了莱州军港,安排海军派了几艘船护送宿元景直到沽河海口来。海程几天便到了外海,宿元景便即上了丽卿号来见三娘,是以杨庭和到了丽卿号上,便见得有朝廷钦差的仪仗在此。 杨庭和到了内舱,见得三娘、公孙胜等人正在接待一位朝廷大臣,见礼后相互引见了,方知是当初招安梁山的宿太尉,杨庭和也听闻过宿太尉的君子风度,倒也极为敬重。 相续罢,三娘动问道:“杨将军不是接应军民出城么?如今情状如何了?”杨庭和急忙将情形说了,末了不好意思的挠头道:“只因那辽帝苦苦哀求,城内军民皆夹道哀求,请我们将他们的子女家眷带走安置,末将一时心软,便带了许多人出来,末将也不敢多带,都是哀求不过的方才带回,饶是如此,出城的人都有两万八千余众,比此前预期的多了几倍。” 宿元景闻言叹口气道:“自古交兵,苦的都是百姓,这燕京城内百姓其实多还是我汉人,只因当年石敬瑭无耻献了燕云十六州,他们才成了辽国百姓,如今能多救一个便是一个,这般也好。” 公孙胜皱眉道:“宿太尉仁义君子,却不知来了这许多百姓,只怕我们的海船坐不下那许多人来,还有安置这些人需要多少钱粮?”宿元景啊了一声,这一层他却没想到。 三娘沉吟片刻后,却不理杨庭和,转而问宿元景道:“适才恩相已经将朝廷旨意宣示了,依着朝廷的意思,便是要我山东路军马先行出兵北上?” 宿元景道:“正是,如今童枢密统领的大军都在江南,扫平首尾之后,还需休整旬月,北上也需两三个月的时间,朝廷北方兵马除了防备西羌、夏国、吐蕃之外,已经无大军可调,便只有三娘子这里尚有一支兵马可用,是以朝廷便传旨到此,教山东路先出兵。” 三娘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我部军马便先不走,都留在此间,空出此间海船来,装运燕京百姓好了。”公孙胜颔首道:“这正是一举两得之事。” 跟着三娘又道:“杨将军回去传令,教林元帅开辟一部分营地出来,先安置燕京出来的百姓,燕京那里再有军民百姓要来的,不论多少,一并接出来安置,我们这里安排海船往来运送,都接回山东路去。” 杨庭和大喜过望,领命去了,宿元景拱手道:“不愧是仁义无双的三娘子,老夫佩服。”三娘客气几句,便安排舱室先请宿元景歇息,稍后安排酒筵款待。宿元景客气几句,便先下去梳洗更衣歇息去了。 宿元景走后,公孙胜皱眉道:“主公,这般一来,我山东路便要多耗许多钱粮出来,燕京那里一旦允可接应百姓出城来,只怕不下十万军民会离城而来啊。” 三娘淡淡一笑道:“道长,这天下大乱在即,辽地战乱多时,中原将来只怕也是烽火连天,这天下之内,将来人口便是第一要务。正所谓务农不稳,无商不富,但着一切都是建立在人口富足之上,没有人口便没有农商,更没有兵源。我山东路这些年都收容了许多江南逃难的百姓,方得以让地方富足。如今我山东路广开田亩,在多个几十万百姓也能养活,这北地百姓多收容些过去,无伤大雅。更兼我在燕京做了这件仁义之事后,更能传扬我军仁义之名,收拢人口又能富足我地方,何乐而不为呢?” 公孙胜沉吟道:“主公想得更加深远,若然我们这趟多收容了北地难民,声望必定远播北地,将来北伐定然也是一呼百应。而且北地南下的多是妇孺,南下的女子可与我们那里男子婚配,孩子长大后便是劳力、军力,便是一举两得之策。” 三娘笑道:“还有我们先将军马留在这里,也算是尊了朝廷旨意。”公孙胜却皱眉道:“但这朝廷旨意不怀好意,看来便是想教我军先同辽军厮杀,童贯来了后便可摘桃子,一来削弱我们,二来也是先削弱辽人,若是朝廷催促我们出兵攻打辽人,又该如何是好呢?”(未完待续。) 第圆一章携民渡海施仁义度前布局有善名 丽卿号静止堂内,三娘听了公孙胜的担忧之后,好整以暇淡淡笑道:“我这些军马未曾得朝廷一文钱粮,此趟能给朝廷脸面,来到这里应盟,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便在燕京城外驻扎下来,并守住塘沽沿线便了,即便朝廷催促我们出兵,我们做做样子便是了。可差杨庭和与燕京城内的北辽皇帝先说好,我梁山军马不与他为敌便是,那北辽皇帝也不是傻子,自然能配合我等演好这出戏码。” 公孙胜笑道:“从未见过如此两军对阵的,朝廷就算命我们出兵,我们摇旗呐喊便是了,又不是真厮杀,老道想差了。”当下商议好后,三娘便命公孙胜前往林冲大营去传命。 公孙胜到了林冲大营商议后,杨庭和又带人马去了一趟燕京,与北辽皇帝耶律敖鲁斡说明来意,又说起梁山可以再接走一些平民百姓。耶律敖鲁斡自然知道燕京在金军重围之下,已经是孤城一座,自己不想突围而去,也是因为不想抛下这满城的百姓,听闻梁山肯接纳百姓,自然高兴,当下便命麾下南院大王收拢百姓,将老弱妇孺百姓又送出城来。 当然杨庭和接纳百姓也是有条件的,便是北地汉人优先,契丹人随后,其余部族最后。如此一来,原先在辽国也不受待见的汉人地位陡然提高了不少,许多其他部族百姓都央求汉人们把他们的子女带走,逃出这座危险的围城。 之后七八天内,梁山宋军大营便接纳了七八万妇孺并许多平民百姓,而李俊海军之上,所有兵马都尽数登陆,将粮草备足,三万兵马都驻扎岸上,腾出船舱来接纳百姓。 只因搬下了马匹、器械、盔甲并许多粮草,原来的船舱空出许多来,而为了多运些百姓,许多船舱都塞满了人,原先住十个士兵的船舱,足足塞下了二十个人。第一趟转运燕京百姓南下,便足足运送了六万多百姓。 来到丽卿号船头甲板,只见甲板上都坐满了南下的百姓,三娘见得这里北风凛冽,许多妇人怀中都偎依这小孩,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见得如此,三娘心头不忍,急忙问身旁琼英道:“怎的不去船舱里避寒?”琼英道:“舱内都满了,只能在甲板上安置些。” 三娘皱眉道:“我那静止堂不是还空着么?让这些妇孺都去我那里。”琼英为难道:“主公,那是你的座舱……”三娘一摆手道:“人命大如天,这些妇孺再在甲板上待下去,非冻死不可,我那座舱怎么就不能拿出来用了?”当下便命琼英将甲板上一应妇孺都去三娘自己座舱之内安置。 甲板上一应妇孺对三娘自然是千恩万谢,都颂扬三娘果真是白莲圣女,菩萨心肠。安置好后,三娘又问了琼英,才知道许多海船上,为了能多运些百姓回去,甲板上也是塞满了人,船舱内是再也塞不下了。 闻言三娘长叹一声道:“自古战乱皆是百姓受苦。给各战船传令,教他们将备用船帆取出来,盖在甲板上,多少替甲板上的百姓遮挡些风寒吧,希望他们能挨过这几天。” 当下丽卿号便发出旗语,各船纷纷传递命令下去,当下各船将备用船帆取出来,给甲板上的百姓们御寒,各海船上的水手们也将许多衣物取出来分给百姓们御寒,更有些海船将储存食水的船舱腾出来,让百姓安顿,一应食水都搬到甲板上安放。便如此,各海船都想尽办法安顿百姓,一路上倒也没有出现冻死百姓的事。 数天之后,船队终于到了莱州港,宿元景也跟随海船南返,上了岸后,宿元景看得码头上陆续下船的百姓,忍不住捻着胡须对三娘赞叹道:“当年三国时刘玄德携数万军民过江,以仁德立足三国,仁义之名传遍天下,如今扈宣抚使也一般的携数万妇孺百姓南渡,仁爱之名定然也会传遍天下。山东路有扈宣抚使镇守,乃是这里百姓的福气。” 三娘听得宿元景赞叹,也不谦逊,挺着肚子笑道:“我也觉得我做得很好了,做我的子民,大家都有好日子过。”宿元景被噎了一下,也不知如何答话。 宿元景已经将道君皇帝旨意传到,而梁山也出兵燕京府,这趟差事算是办完了,当下宿元景便在莱州港告辞,三娘本想邀请宿元景再去济州做客,但宿元景急于回东京去,便先拜辞而去,三娘安排船只沿运河送宿元景返回东京。 送走了宿元景,三娘便命李俊等人尽快将海船腾空,随后转运粮草前去林冲大营那里,然后卸下粮草再装运百姓南下来,林冲大营那里尚有数万百姓在等候,而林冲大营粮草也只够一个多月的用度,是以急需粮草。 李俊等领命后便继续忙碌去了,此事交给李俊,三娘还是比较放心的,而林冲那里公孙胜、乔道清等留下相帮,三娘也不必操心,当下都安排完后,三娘带了近卫与女营兵马便返回济州府。 回到济州府后,三娘将诸事分派诸将办理,自己安心休养,这趟出海虽然好玩,但还是累得够呛。将养了旬月后,莱州那里陆续传回消息来,李俊海军总共往返了三趟,一共接回百姓十余万人,此时燕京人口只不过三十余万,这几趟就被三娘接回来一半人口,看来燕京城内就只剩下士兵和青壮人口了,这北辽皇帝麾下没了百姓羁绊,只怕作战起来更无后顾之忧了。 多了十余万百姓后,三娘也不担忧,如今还是地广人稀的北宋年间,山东路也可安养得下许多百姓。而这趟运回的百姓中,老年人口有两万多,妇孺就将近五万,其余便是些中年及青壮人口,三娘都分派各处安置,又开了许多屯田交给他们耕种。这些辽人许多都是北地汉人,他们在北地也是以耕种为生,还好汉人耕种的本事也没丢,分得田地后,也都能自己养活自己。 还有一些契丹人与其他部族百姓却就没有耕种的本事了,但山东路那里有许多矿场、码头、作坊,只要有一把力气,也能养活自己。是以不会耕种的,有气力的青壮都安置在矿场码头,气力小的,却安置在一些织布作坊、造纸作坊或是其他手工作坊内。 这些北地百姓长年生活在北地,也能吃苦耐劳,内里更有燕赵剽悍的风气,他们带来的那些孩子长大之后,便是很好的战士。将来北伐,他们也能做带路党和沟通当地百姓之用。 安置这些百姓,三娘也没操什么心,当年江南战乱,山东路就收容过数万江南逃难的百姓,朱武等人对这种事可谓是轻车熟路。随着山东路农商繁荣,人口激增,山东路的实力将更上一个台阶。 才安置完百姓后,莱州港那边又传来消息,三阮舰队返回了北边,他们又从江南接回江南方腊义军两万余人来。三娘闻报后,急忙命朱武等人前去莱州港迎接,这趟方腊覆灭,他的残部在殿前金吾大将军方杰、左丞相娄敏中、国师邓元觉、庞氏兄妹等人护着方腊太子方天定带领下突围而出,有黄文炳带领三阮舰队接应,方能脱身北上,麾下还有万余精锐兵马,另外万余人都是江南拜火教众的妇孺百姓。 临行前,三娘召来朱武商议,三娘道:“方腊残部接回来了,朱军师你此去当好生安抚。”朱武道:“属下省得。”顿了顿,朱武道:“方腊残部若能尽数归纳于我军,也是一件好事,但就只怕他们对拜火教心存留念,难以诚心归附。” 三娘摆摆手笑道:“正所谓蛇无头不行,黄文炳那里已经计议过了,此趟你去了,便与他按计策行事。首先教那金芝公主继了方腊拜火教教主之位,她一介女流之辈,又是我师弟妻子,料来无甚野心。二来便是将他所部军马分散,安置于济州、青州、登州几处州县,分化吸纳,教各部军马用心接纳。最后便是定要将方天定接来济州府,只要他方天定在济州府,与他兵马分开,便可将其软困在济州府内,多赐些美酒美人,消磨他意志,过不了多久,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只会是温柔乡里的冢中枯骨了。” 朱武倒吸一口凉气,看来这位女主公可不是一般的腹黑,只听三娘续道:“至于方杰、娄敏中、邓元觉、庞氏兄妹这些方腊大将,也都接来济州府,你们先看看谁人最识时务,便先拉拢他来,只要有了表率,我相信其余人等也迟早会归附的。总之不论是官爵、赏赐还是宝马、名剑,只要投其所好,定然能教其归附。” 朱武躬身应了,当下拜辞了三娘,领着一应将官便赶去莱州,济州自有卢俊义留下辅助三娘。 送走了朱武,卢俊义也正要告辞回官署去,三娘站在镇守府门口送别时,忽然觉得一阵腹痛传来,这疼痛可不似一般,三娘顿时冷汗急冒,再低头一看,却发觉是羊水破了,三娘心头一震惊慌,暗想道:“老天,这是要生了吗?”(未完待续。) 第圆二章九五之数祥云瑞三六满劫麟儿降 “主公,用力,看到孩儿的脑门了……”几个稳婆伺候着生产,三娘彻底体验了一回什么叫痛不欲生,她几次脱口乱骂道:“贼老天,我不想生,你偏给我生!贼老天,你等着!” 几次骂来,慌得几个稳婆急忙相劝,一旁帮着照料的琼英与孙二娘也是连声安慰。琼英道:“主公,便快好了,这孩儿乃是上天所赐,你可不能骂老天爷啊。”孙二娘却道:“主公骂得好,这老天做怪,偏偏要我们女人生孩子,便是不公平,你想骂便骂,骂得痛快了,孩儿也就生下来了。” 三娘苦笑不得,一名稳婆却道:“主公不可浪费气力,好生用力,早些生下来,便早些脱离苦海。”三娘也知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咬牙生了,难不成还能把孩子再塞回肚子里去不成? 屋内三娘产子,屋外庭院里黑压压的聚满了人,济州镇守府内自卢俊义以下将官都到了,扈太公、扈成等人也在一旁,玉莲等侍女都在,众人都是搓手连连,焦急等待里面消息。 扈太公等不及,几次差嫂嫂时氏前去里面探问,但都是还在生产的消息,这年月要是遇上难产,那多半就要出人命的,好在有安道全在廊下,隔着窗户探问情形,一旦有什么意外,自有他命人处置。 又过了半个时辰,猛听得屋内一阵孩儿啼哭之声传来,院内众人都是笑逐颜开,扈太公与卢俊义关切三娘,急忙命人去内里探问,嫂嫂时氏便即入内,少时出来喜道:“大喜之事,三娘母子平安,便是诞下个大胖小子来,足有九斤五两重。” 此言一出,满园人等都欢声雷动,便在这时却有人喊道:“大家请看,这头上怎会有五彩祥云?”此时正是正午时分,众人抬头一看,头顶果然一大片五彩祥云来,但见得云蒸霞蔚,变幻莫测,五彩斑斓,莫可名状,正是:九重盛旦薰风候,佳气氛氲横永昼。眉心烟彩拥群仙,华宴重开同圣后。箫韶宫殿锵金奏,香绕祥云腾宝兽。三千忠将奉严宸,亿万斯年祈圣寿。 许多镇守府将官见得如此,都拜倒在地,口中都高呼万岁起来,卢俊义也是笑眯眯的拉了拉一旁还在愣神的张叔夜,低声道:“老太守,上天祥瑞降临,该当跪拜的。”张叔夜没奈何,只得跪了,心头却如翻江倒海一般,忍不住想道:“这位先前说是得上天赐下子嗣,已然是奇事,如今她怀胎三载方才生产,更是令人称奇,如今生下孩儿,更是天降祥瑞,难道她和这孩儿真是天命之人?” 张叔夜心头胡思乱想时,更听得身后有人窃窃私语道:“怀胎三年便是奇事了,这生下来的孩儿却是九斤五两,这九五之数是什么?周易乾卦有云,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治也,飞龙在天,乃位乎天德。这九五至尊便是指的帝位至尊啊,如今又有天降祥瑞,看来咱们主公这皇帝之位真是跑不了的。” 张叔夜回头一看,却是神算子蒋敬,另一个乃是九尾龟陶宗旺,这两个一个管着山东路财数大事,一个管着农事,也都是职权极大的梁山老人。只听陶宗旺低声道:“可不是么?而且这主公诞下的乃是一位公子,将来定然承续正统,看来这赵宋江山气数将尽了。” 张叔夜心头满不是滋味,但见周遭梁山人等皆是喜气洋洋,自己也不好立时站出来说些什么,只得垂头不语。忽觉左边有人拉了拉自己衣袖,侧头看时,却是陈曦真。只听陈曦真在耳边低声道:“老太守,看来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得看一出黄袍加身的戏码了啊。” 张叔夜虽然心头尚有些顾及,但此刻听了陈曦真的话后,便斩钉截铁的怒道:“此事言之尚早,三娘子当年折箭为誓过的,她不能言而无信。”此话声音颇大,周遭都回头看他,张叔夜立时起身,朝着屋内朗声道:“属下恭贺宣抚使喜得贵子,稍后贺礼奉上相贺,还有公务在身,便先告辞!”说罢朝着扈太公一礼后,也不顾旁人眼光,径自去了。 卢俊义等人也都起身来,蒋敬上前皱眉道:“这老儿冥顽不灵,在我山东路多时,还这般不开窍,真要惹恼了我等弟兄,定寻他晦气!”卢俊义抬手止住道:“由得他去,主公在他身上用心多时,你几个岂能因一时之快而坏了主公大事?” 陶宗旺也是不解,问道:“为何主公定要用心教这老儿归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啊。”卢俊义捻着胡须笑道:“赵宋虽然此刻气数将尽,但立国将近两百余年,仿似张太守这般的人物大有人在,他们对赵宋还心存忠义,是以不可轻言放弃。将来若是连好似张太守这些人都心悦诚服的归附主公,那这天下还愁逃得出主公手心去么?” 蒋敬、陶宗旺两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卢俊义转身去恭贺扈太公,扈太公老脸泛着红光,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团团赔礼,又吩咐扈成教内宅杀翻牛羊,置办筵席,准备宴请诸人。当下扈成领命,自去置办酒筵去了。 当晚镇守府内宅院里高朋满座,大开筵席,不知杀翻了多少牛羊,斟干了多少美酒,人人都是喜气洋洋的,贺礼也堆成山来。便只有张叔夜受邀未至,只是遣人送来了一对玉璧为贺礼。 席间,便有琼英带着奶娘将那孩儿抱出来与扈太公看,扈太公自然是喜不自胜,众人都上前来看时,但见这孩儿肥头大耳,憨态可掬,便是一脸的福相。 数内有好事的秦明大声笑道:“未知主公可曾与这位少主起个大号来了?”只因古时小孩夭折的颇多,是以小时候孩儿多半只有小名,待得长到七八岁时,方才会正式起个名字来,秦明却是喝多了,这时候便问了这事。 卢俊义等人脸色微变,正要呵斥秦明酒后胡言,却听抱着孩儿出来的琼英笑道:“主公说了,这孩儿乃天赐之子,自然不会避讳那许多,适才主公已然给这孩儿取了名字,便是跟主公姓氏,姓扈名宗明!”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呆了一呆,只因此前三娘便是嫁了晁盖的,虽然晁盖故去多年,这孩儿也不是晁盖亲生孩儿,但按道理来说三娘未曾改嫁,这孩儿也该是姓晁才是。 数内便有白胜道:“主公便先嫁了天王哥哥,这孩儿不是该姓晁的么?”这白胜也是喝多了,居然大着胆子问出了许多人心头的疑惑。 却听琼英笑了笑道:“主公说了,这孩儿乃是上天所赐,当时托梦时候,上天已经言明,这晁天王已然羽化登仙,得享仙箓,这孩儿乃是上天紫微帝星,与天王在天上仙位相当,若是姓晁,便不合天意,因此还是跟主公姓氏便好。”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孩儿也是上天仙星降世,而晁天王也登天得享仙位,两人在仙界位箓相当,在凡间自然也不能乱了辈分,从三娘姓氏便是最好。 当下讲明了这一节后,众人又是喜笑颜开,既然此乃上天安排,便也遵从,都上前来恭贺,扈太公也不管跟谁姓,这孩儿能姓扈,扈太公才是最开心之人。 说也奇怪,这孩儿尚在襁褓,只来这人世上数个时辰,却依然双目都睁开来,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也不惧怕谁人来,便是许多梁山兄弟都长得凶神恶煞的来看,他也不惧怕,还拉着秦明的胡子咯咯直笑。秦明等人都赞道:“是个大胆的爷们,将来必成大器。” 吵嚷一宿,筵席至天明放散,卢俊义请示了三娘后,便唤来蒋敬、陶宗旺等人,吩咐众人将三娘喜得麟儿之事布告山东路军民,又吩咐各处州县免除今岁夏收粮赋,以示普天同庆。而布告之后,坊间都在传言这位女宣抚使产子之时,济州府天降五彩祥云之事,济州府百姓许多都亲眼看得这五彩祥云,一时间三娘母子乃天命之人传得更是沸沸扬扬,三娘声望更是一时无两。许多百姓早已在家**起三娘生箓位来,这时候更是许多地方都建三娘子庙来,还有许多百姓早晚都到镇守府前来焚香叩拜,搞得一个衙门外便好像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一般。 外面纷纷扰扰,三娘这边却在安心做月子,本来她生性脱动,揣了三年的肚子,一朝去了,立时觉得身轻如燕,早就想外出活动,却被孙二娘、琼英等女死活拦住,非要等她出了月子方才能外出。便连嫂嫂时氏也来相劝,都说这女子若是月子里落下病根,便是一辈子的事,是以要谨慎待之。 三娘无法,只得在屋内憋闷下去,便连朱武到了莱州,接得黄文炳、燕青、李逵、岳飞并一干方腊残部军将回到济州后,都未曾能得相见,让三娘好不憋屈。 好在一个月的时光很快过去,这天三娘刑期满了,便沐浴更衣,得出屋来,重见天日。(未完待续。) 第圆三章巧舌如簧戏群豪勇猛无匹战众军 得出月子,三娘便感觉好似重获自由一般,她马上命人唤来黄文炳,方腊残部的事,三娘非要亲自动问不可。小婴孩扈宗明自然是交给琼英及几个奶妈照养,三娘可不会奶孩子,她那里可是敏感区域,任何男子都不能触碰,包括她的儿子。所以,可怜小宗明从生下来就没喝过一口亲妈的奶水,都是奶妈管够。 到了静止堂上,黄文炳已经在那里候见,玉莲在一旁伺候,见过三娘后,黄文炳忙不迭的便先说起了接应方腊残部之事来。 原来当日娄敏中引黄文炳面见方腊之后,方腊听闻是梁山大名鼎鼎的黄蜂针黄军师到来,极为客气,当即便亲自在帮源洞宫内见了黄文炳。 黄文炳见礼毕,方腊教坐了,便动问起军情重事,请教黄文炳来。黄文炳自然不会再说上下两策,只将中策说来:“教主气色真正,也是上应南方火德,只是如今龙困浅水,不得展露而已。今我有一策,可供教主参详。如今宋军重重围困,杭州之地乃四战之地,不复回旋余地,更者困守杭州,宋军更易集中兵马来犯。是以当遣一支军马,以一员上将统之,突出宋军重围,打到宋军身后去,在宋军后路上攻城略地,搅乱宋军部署,教宋军首尾不能相顾,如此一来,宋军必退。此后教主可从容收拾军马,复兴基业,席卷长驱,直占中原之地。” 方腊大喜过望,道:“先生此言大善,正合我意,但不知先生以为何人可担此重任?”黄文炳又道:“小人常夜观星象,这南地将星之内,便数石宝将军所命将星最为闪耀。此也是数中星宿,尽是陛下开疆展土之臣也!” 方腊听了大喜,一旁右丞相祖士远却皱眉问道:“先生此计虽好,但也有漏洞。一支孤军在外,兵员、粮草如何筹措?”黄文炳不慌不忙笑道:“以战养战耳。” 祖士远又冷笑道:“江南已然残破,何来就粮之地?”黄文炳也冷笑道:“江南战乱,民生凋敝不假,但宋军后路之内,囤积粮草城池不知凡几,打破一二座,也尽够用度的了。而正是江南战乱,无以为生的难民不知凡几,义军一到,裹挟难民,何愁不能聚得十数万军马?”祖士远明知黄文炳是狡辩,但却一时间无法反驳。 数内有方腊尚书王寅又问道:“宋军之内,宗泽、童贯皆是名将,岂能不妨我军突出?”黄文炳又笑道:“当年童贯十万宋军围攻我梁山,亦被我梁山军马突出杀败,江南英雄莫非不如我山东好汉乎?”王寅脸上一红,也不敢再言。 数内又有方腊步亲军都太尉杜微上前道:“杭州军马本来就少,再去一支军马,如何能敌宋军?”黄文炳哈哈笑道:“当年高俅领十万宋军,水陆并进,我军中呼延灼大将,一人领五千军马困守孤城,亦能守住。我观杭州之内,战将不下百员,兵马七八万之余,即便抽去个两三万,亦有五万上下,为何却说五万兵马尚守不住杭州?”杜微闻言,顿时羞赧而退。 方腊麾下许多中枢将官都上前来问,黄文炳从容不迫,一一诡辩而退,大有舌战群儒的遗风。最后数内娄敏中出班奏道:“陛下,与其在这里议而不决,倒不如便派石宝元帅出兵一试,若是事不可为,再退回杭州也便是了。” 一旁又有殿前金吾大将军方杰出班奏道:“左丞相所言甚是,在这里说来说去,倒不如派兵马突出杀一阵,正所谓有赌未为输,都不肯下注,如何能赌这一把?” 跟着便是驸马柯引,也便是岳飞出班奏道:“皇叔之言甚是,国运如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若然宋军再步步紧逼,届时再想搏命一赌,只怕也没了机会。” 方腊其实早已经有些心动,只是尚不能下次决心,但听了黄文炳与诸将官辩驳,心里更是坚定了几分,最后娄敏中、方杰、岳飞三个自己最信任之人说了,便更是坚定了决心,特别是最后岳飞说的,方腊心中暗道:“驸马说的是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想来赌,只怕也就没了机会。” 当下方腊定了主意,便召石宝前来,封为上将军,领杭州军马三万,从东南突围而出,往两浙路东南发展,准备攻略越州,便是今时之绍兴等地。 石宝领命后,自挑选将佐,带领军马便去了。黄文炳、武松、鲁智深便在帮源洞逗留数日,在娄敏中、方杰等人引见下,结交江南豪杰。数日后方才拜别群豪,回到杭州湾,登上三阮舰队。 到了三阮的私掠舰上后,黄文炳却吩咐三阮不必折回山东路,便在舟山一带三阮舰队的老巢之内先安顿下来,准备待方腊败亡后,出动去接应娄敏中等人。 黄文炳走后,娄敏中果然按照先前策划,便将杭州之内自己的心腹将领悉数调往帮源洞来,庞氏兄妹也在其列,岳飞、燕青、李逵等人都都到帮源洞来,同方杰一道掌握了帮源洞的方腊亲军。 却说石宝那里领兵突出,宋军一开始果然措手不及,被石宝连胜几阵,突出宋军的围困后,石宝挥军直指绍兴。绍兴此时唤越州,乃两浙东路首府,东南路宋军钱粮器械皆从此处而来,是以石宝打算打下此处就粮。 虽然宋军被石宝突然出兵而战败,包围圈被突破,但宗泽在越州留下的守军还是不少,而镇守越州的守将也是一代名将,便是时任宋军越州副将的韩世忠。韩世忠闻得方腊分兵来攻越州,便将手下仅有的三千军马集中起来,又号召城内军民百姓上城御敌,由于韩世忠镇守越州时,广施仁政,民众爱戴,更兼百姓饱受战火荼毒,早就对方腊义军失去了信心,是以转而支持官军。 于是韩世忠除了三千官军外,又募得五千青壮参战,韩世忠视形用兵,将精锐官军编为四队,便为救应,四面城池皆布人马驻守。又打开军需府库,犒赏士卒,分发器械,官军士气大振。 石宝兵马到来之后,猛攻越州数日不下,韩世忠百计退敌,石宝终不能克越州,随后四面宋军询问来援越州,石宝兵败越州城下,最后只率领五千残兵逃往处州等地。 再说石宝分兵去后,杭州兵马更显单薄,宋军那里童贯也为石宝一支兵马逃遁而暴怒,立时吩咐宋军进逼杭州。杭州方腊军马与宋军血战数日,但终究兵力不足,外围州县逐渐失守,宋军大举围攻,最终将方腊军马分割包围在杭州与帮源洞两处。 杭州孤城被围,宋军并力攻打数日,最终杭州失陷,右丞相祖士远只带数千人马杀出重围来,退回帮源洞。 却说方腊在清溪帮源洞中大内设朝,石宝领兵去后,方腊还期待着石宝那里能传来捷报,与文武百官计议宋军用兵之事。却不想只听见杭州兵败残军马回来,报说杭州已陷,尚书王寅、侍郎高玉俱已阵亡了。今宋兵作两路而来,攻取清溪。 方腊见报大惊,当下聚集两班大臣商议,方腊道:“汝等众卿,各受官爵,同占州郡城池,共享富贵。岂期今被宋江军马席卷而来,州城俱陷,止有清溪大内,石宝统兵向外,胜败未知。今闻宋兵两路而来,如何迎敌?” 当有左丞相娄敏中出班启奏道:“今次宋兵人马,已近神州,内苑宫廷,亦难保守。奈缘兵微将寡,陛下若不御驾亲征,诚恐兵将不肯尽心向前。”方腊道:“卿言极当!” 随即传下圣旨,命三省六部、御史台官、枢密院、都督府护驾,二营金吾、龙虎,大小官僚,“都跟随寡人御驾亲征,决此一战。”娄丞相又奏:“差何将帅,可做前部先锋?”方腊道:“着殿前金吾上将军内外诸军都招讨皇侄方杰为正先锋,马步亲军都太尉骠骑上将军杜微为副先锋,部领帮源洞大内护驾御林军一万三千,战将三千余员前进。” 原来娄敏中与方杰已经计议定下,先锋人马都安排心腹军将,只待事不可为时,便可杀出重围。方腊那里又差御林护驾都教师贺从龙,拨与御林军一万,总督兵马,去敌童贯军马。 再说童贯取了杭州,便号令宋军兵分两路,朝清溪县界而来,正迎着南国皇侄方杰。两下军兵,各列阵势。南军阵上,方杰横戟出马,杜微步行在后。 童贯挥军以雁形阵掩杀,方杰两个抵挡不住宋军重弩,败退而回,杜微却被乱箭射死。方杰引败兵退到半路,遇得方腊亲领大军到来,方才扎住阵脚。 童贯随后领兵赶至,只见南军在前面布阵完备,但见:金瓜密布,铁斧齐排。方天画戟成行,龙凤砅旗作队。旗旄旌节,一攒攒绿舞红飞;玉镫雕鞍,一簇簇珠围翠绕。飞龙伞散青云紫雾,飞虎旗盘瑞霭祥烟。左侍下一代文官,右侍下满排武将。虽是妄称天子位,也须伪列宰臣班。 见得南国阵中,只见九曲黄罗伞下,玉辔逍遥马上,坐着那个草头王子方腊。怎生打扮,但见:头戴一顶銶天转角明金啐头,身穿一领日月云肩九龙砅袍,腰系一条金镶宝嵌玲珑玉带,足穿一对双金显缝云根朝靴。 那方腊骑着一匹银鬃白马,出到阵前,亲自监战。童贯见了大喜过望,指着方腊仪仗谓诸将道:“贼首便在那里,只消杀得此贼,便可毕全功于一役,谁人能得方腊贼子首级,便官升三级,赏赐万贯!”重赏之下,宋军士气大振,都摩拳擦掌,一声令下,宋军重步、连环甲马纷纷突出,一起掩袭而来,都要来杀方腊。(未完待续。) 第圆四章离离南军失丧气熊熊圣火未可息 却说方腊引南军列阵与童贯对圆,正要遣方杰出阵厮杀,却不想官军一哄而上,乱战冲突而来,人人争先,反观方腊南军已然胆气散了。见宋军气势汹汹直冲而来,方杰先护方腊便走,见得方腊奔走,南军大乱,童贯挥军衔尾追杀。 这一阵杀得南军七零八落,好在娄敏中率军殿后,拼死挡住宋军,方腊方才得脱身。逃出三十余里之后,方腊等方才站稳脚跟,这时却又有飞马来报,只听得飞马报道:“御林都教师贺从龙,总督军马,去敌歙州路宋军,被宋兵宗泽杀败,贺从龙身死。军马俱已漫散,宋兵已杀到山后。” 方腊听了大惊,急传圣旨,便教收军,且保大内。当下方杰护着方腊先行,娄敏中押住阵脚,南军收拾残兵退守清溪县大内。方腊御驾,回至清溪州界,只听得大内城中,喊起连天,火光遍满,兵马交加,想来是宋军细作,在清溪城里放起火来。方腊却不知这一把火却是他的好驸马岳飞并亲信燕青、李逵领着江南白莲教众放的。 方腊见了,大驱御林军马,来救城中,入城混战。童贯军马随后赶至,见南兵退去,随后追杀。赶到清溪,见城中火起,虽不知何故,但知机不可失,急令众将招起军马,分头杀将入去。 此时宗泽军马也过山了,两下接应,却好腬着。四面宋兵,夹攻清溪大内。童贯麾下毕胜等诸将,四面八方,杀将入去,各各自去搜捉南军,打破了清溪城郭。方腊却得方杰、娄敏中引军保驾,防护送投帮源洞中去了。 童贯领大军赶至,清溪战事已平,会合宗泽军马后,都入清溪县来。众将杀入方腊宫中,收拾违禁器仗、金银宝物,搜检内里库藏,就殿上放起火来,把方腊内外宫殿,尽皆烧毁,府库钱粮,搜索一空。所得钱财珠宝自然是二一添作五,一半缴纳朝廷,一半便是童贯上下大小军将私分了,自打西夏到如今打方腊,西军在童贯统领之下,都是这么干的,自然轻车熟路,不必细表。 童贯会合宗泽等部军马,屯驻在清溪县内,聚集众将,都来请功受赏。众将擒捉得南国伪官九十二员请功,赏赐已了,只不见方腊、方杰、娄敏中等人下落。一面且出榜文,安抚了百姓,把那些活捉的伪官都解赴张招讨军前,斩首示众。 诸事安排定后,童贯问起何以清溪大火时,宗泽笑道:“此乃老夫麾下副将功劳,他伏在方腊军中为内应,见得天兵到来,便放火接应。”童贯哦了一声,大喜过望道:“却是何人?可报上名来,本枢密重重有赏。”宗泽道:“便是岳飞与牛皋两个。” 童贯听了是岳飞时,眉头一皱,身旁毕胜耳语道:“便是山东路一丈青的师弟,先前与枢密说过的。”童贯重重哼了一声道:“怎会是他,如今他在那里?”宗泽心头暗叫不好,看来童贯还在记恨一丈青,恨屋及乌,岳飞还是不受待见,当下急忙道:“只因方腊引军退守帮源洞,岳飞两个也跟去了,稍后接应大军,再破方腊,或能生擒方腊。” 童贯冷哼一声道:“教他回来吧,方腊退守帮源洞已经是瓮中之鳖,生死不论,都可拿获,也不必他那里去冒险。”宗泽呃了一声,听童贯的话,是怕方腊真被岳飞擒了,抢了西军功劳。当下宗泽忙道:“枢密明鉴,那方腊狡猾多端,只怕他见事不可为,扮作百姓转走小路逃遁,若然走了方腊,这南征便不得全功,只怕官家怪罪。还是教岳飞伏在身旁,若见事不可为,也好有对策。” 童贯沉吟片刻后,他也不敢冒方腊逃走的风险,若是方腊出逃后,又在其他地方死灰复燃,童贯这三年耗费钱粮无数,到头来却不能全功,道君皇帝必定会震怒无比,权衡轻重之下,便缓缓说道:“如此也好,便教他继续伏在方腊左右好了。” 宗泽松了口气,方才应了。当下童贯号令各部军马,准备停当后,次日便出兵帮源洞。 且说方腊只得方杰、娄敏中保驾,走到帮源洞口大内,半路却得驸马柯引、牛皋、燕青、李逵几个引军接住。方腊问起清溪之事,柯引也就是岳飞忙道:“只因城内有宋军细作,放起火来,宋军趁势掩杀,我等只能保着大内皇家宗室到此。”方腊听了,心头松了口气,见得大内一应家眷还都在,金芝公主并方腊内眷等人都保齐。方腊慰勉几句后,丝毫并未怀疑他的这位驸马。 回到帮源洞,此处乃是江南拜火教总坛,也是方腊起兵之地,内外军民将此处守得铁桶一般,当下各部屯驻人马,坚守洞口,不出迎敌。次日童贯、宗泽把军马周回围住了帮源洞,却无计可入,洞内囤了许多粮草,一时间也难以告破。 却说方腊在帮源洞,虽然拒住宋军,但也不能出去,如坐针毡。两军困住已经数日,方腊正忧闷间,忽见殿下锦衣砅袄一大臣,俯伏在金阶殿下启奏:“我王,臣虽不才,深蒙主上圣恩宽大,无可补报。凭夙昔所学之兵法,仗平日所韫之武功,六韬三略曾闻,七纵七擒曾习。愿借主上一枝军马,立退宋兵,中兴国祚。未知圣意若何?” 方腊见了大喜,方腊殿前启奏,愿领兵出洞征战的,正是东床驸马主爵都尉柯引。方腊见奏,不胜之喜,便传敕令,尽点山洞内府兵马,教此将引兵出洞去,与宋江相持。柯驸马当下同领南兵,带了南军兵马,披挂上马出师。方腊将自己金甲锦袍,赐与驸马,又选一骑好马,叫他出战。那柯驸马与同皇侄方杰,引领洞中护御军兵一万人马,驾前上将二十余员,出到帮源洞口,列成阵势,未知胜败如何,先见威风出众。 原来宋军围住帮源洞后,方杰、娄敏中已知大限将至,此时燕青却得越州白莲教众飞鸽传书来说,石宝兵马在越州城下为韩世忠所败,军马十不存一,石宝引残兵逃遁,不知所踪。见得此书信后,方杰、娄敏中两个便与岳飞等人商议。 娄敏中道:“如今石宝也兵败,外援无望,难道我们这拜火教百余年圣火便将熄灭了么?”说罢便望着方杰,这方杰是方腊内侄,听了这话后,皱眉道:“不如护着陛下杀出重围去?” 方杰乃一介武夫,先前娄敏中撺掇他一同进言,力主石宝分兵,他都未看出此乃釜底抽薪的毒计,更看不出娄敏中心头的盘算。娄敏中听了暗笑,当下叹口气道:“只恐主上并不想突围,还打算守住帮源洞,战败宋军。” 方杰冷笑道:“如今几万人马在这里,地域狭小,腾挪不开,粮草虽然还能支持两三个月,但粮草一尽,如何能久守?我这便去劝叔叔他另走他方。”娄敏中假作叹息道:“帮源洞乃主上中兴之地,又是他这一代教主护持圣火之地,他岂肯放弃?” 原来方腊不肯让城别走,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这清溪帮源洞乃是江南拜火教总坛,自从二十多年前拜火教将圣火引来这里后,方腊在这里传教兴起,这圣火就一直未曾熄灭过,若是失去了帮源洞,方腊他这拜火教也就人心散了。这也正是****的弊端之一,方腊不敢轻言放弃帮源洞啊。 听了这话,方杰颓然坐下,抱头道:“难道我们就只能死守这里,一同殉教了么?”娄敏中淡淡一笑道:“熊熊圣火,燃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我拜火教自从唐朝时立教一来,数百年间,不知换了多少教主,也不知换了多少总坛,总算没有让这圣火断绝,这趟也不可以。我等虽是主上臣下,但我等更是拜火教众,是以我等有护教之责。” 方杰道:“不知丞相有何高见?”娄敏中道:“教主之子方天定并金芝公主都在洞中,我等当护着他们,护着圣火,杀出重围去,此前黄军师来时,已经商议妥当,山东路在海外有海船接应我等。只消我等杀出重围,到了山东路去,便可将拜火教圣火延续下去。” 方杰犹疑道:“那叔叔怎么办?”娄敏中假作哭泣道:“历代殉教的教主不知凡几,如今方教主在此不肯离去,想必心中早已经下定决心以身殉教了。” 听了这话,方杰摇头道:“不可,叔叔待我等不薄,他如今尚在,我不能令扶他人,便是方天定也不行。”娄敏中与一直不吭声的岳飞对望一眼,岳飞道:“不若明日我两个请战,与宋军再战一场,若是胜了,也好振奋军心,若是败了,便请娄丞相再劝主上突围如何?” 方杰匹夫之勇,哪里知道这是娄敏中与岳飞的毒计,当下也便应了。于是两个次日便请战,方腊便教两个领一万余军马出战宋军去了,而娄敏中却握住大内军权,将内外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军将,只等岳飞战况,便要按计策行事。(未完待续。) 第圆五章心如铁石逼殉教风云突变忙突围 却说方腊在帮源洞内等驸马与方杰的消息,只因心中焦急,便是有宫内的醇酒美人相伴,他也坐卧不宁。过不多时,却见娄敏中带了燕青、李逵两位到来,方腊见了忙问道:“战况如何?” 娄敏中三个却未曾见礼,娄敏中道:“宋军势大,驸马与方杰虽然骁勇,但鏖战半日,却并未能击溃宋军。如今宋军各部轮番冲阵,看来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方腊只顾关切战况,也未留心三个神色有异,闻言颓然坐下,喃喃道:“难道当真是天要亡我拜火教不成?”娄敏中踏上一步道:“主上宽心,我有一策,可救本教,但事关机密,还请乞退左右。” 方腊闻言大喜,连忙命左右相伴的姬妾、内侍退下,连忙问起对策来。娄敏中见殿上只有他们四人,便缓缓道:“主上,唯今之计只有突围而出,北上山东路,投一丈青麾下,方能保全我拜火教。” 方腊闻言叹口气,摇头道:“这一丈青乃白莲教圣女,也是一代英主,其志不小。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我这里去了,她岂肯接纳?即便去了,早晚寄人篱下,只怕再难复国。” 娄敏中面色如常,缓缓说道:“主上,如今穷徒末路,此前黄军师来时,已然说了,愿意接纳我们拜火教。”方腊闻言面露喜色,忙问道:“当真?”娄敏中却道:“但也有条件,便是我军当交由太子方天定统领,而拜火教教主之位当由金芝公主接任。” 方腊闻言张大了嘴,隔了半晌才道:“那我呢?”娄敏中叹口气道:“主上,我拜火教自唐朝时传入中原,历代教主都以救民于水火为己任,便算失败了,也都是慷慨赴死,以身殉教。江南起事数载,教众死伤无数,如今到了最后关头,教主难道就不该以身殉教,以示公允么?” 方腊目瞪口呆望着娄敏中,跟着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登时大怒指着娄敏中喝骂道:“你这个阴险小人,居然勾结山东路人等来谋算于我,亏我带你不薄,力压祖士远,教你做了教中的光明左使,又让你做了左丞相,你居然这般吃里扒外?!” 娄敏中冷笑道:“当初起兵之时,我曾劝说教主,切莫心急称帝竖旗,教主你不听,还没占了几个州县,便忙不迭的称帝自立,建号封王,广纳美姬,建盖宫殿,全然将当初救民之念抛之脑后。后来更是不听我言,不肯让城别走,以致我军在江浙四战之地与宋军苦战三载,战死军民教众无数。这些皆是你之过也!如今山东路那里肯收纳我拜火教,你却只顾问你自己安危,为了一己之私,全然不顾教众生死,你还配做这个教主之位么?江南死了那么多大好男儿,多了多少孤魂野鬼,添了多少孤儿寡母,难道你就不该一死殉教,以谢那些为你而死的教众么?” 一顿连珠炮说辞说来,方腊面红耳赤,跟着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却一个字也无法反驳。娄敏中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来,取过一旁桌案上的一壶美酒,将那药粉都倒入壶内,随后缓缓放在方腊面前道:“熊熊圣火,燃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臣请主上安心上路,臣定然辅佐太子与公主,保全我江南义军并拜火神教周全,一切妥当之后,臣定当自绝于主上坟前,再来追随主上左右!” 方腊浑身颤抖不已,指着娄敏中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厉声喝道:“朕的亲军何在?来人!与我拿下娄敏中!”便大声唤了几声,也不见有人上殿来。娄敏中缓缓道:“方杰出阵去了,这内外都已经是我等部署,主上不必再枉费心思,还是拿出勇气来自绝为好,否则还要燕青、李逵两位服侍,面上便不好看了。” 方腊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半晌后方才有气无力的道:“我知道了,还望丞相妥善照料我那太子与公主,还有切不可让我拜火教圣火熄灭了啊。”娄敏中道:“臣下知道,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燕青、李逵两个便看着娄敏中这般逼迫方腊,心头都不是滋味,但听得娄敏中说了那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觉得是那么的刺耳。 方腊挥挥手叹道:“你们殿外等候便是了。”娄敏中躬身行礼,燕青、李逵也行了礼,随后三人退出殿来。 站在殿外廊下,娄敏中独自一个跪在玉阶之前,燕青、李逵两个远远的立在廊下,此时风云突变,居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一场冬雨来。李逵本想劝娄敏中回到廊下来避雨,燕青却拦住李逵,叹口气道:“由他去吧,能为了护教,而逼死自己的主公,这人当真是心如铁石啊。” 过了半个时辰,小雨渐停,娄敏中缓缓起身来,返身往殿内走去,燕青、李逵急忙跟上,到了殿内,却见方腊安然坐于龙椅之上,已然七窍流血,气绝而亡。 娄敏中拜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随后殿外亲军将官闻声到来,娄敏中大声哭道:“陛下以身殉教了!”随后便是三军恸哭,皆拜倒在殿上。 却说方杰那里与岳飞一同领兵出战,到得阵前与宋军对圆。宋军阵内宗泽见得是岳飞出阵,却见打出了南朝驸马的旗号,暗道不好。 果然手下军将有识得岳飞的,便到童贯那里进言,直说那南朝驸马便是岳飞。童贯闻言冷笑道:“好个岳飞,好个南朝驸马,好个潜伏三载的内应!” 宗泽忙道:“枢密,既然岳飞在他军中,定然会与我有利,看他如何用兵便是了。”童贯淡淡一笑道:“方腊军中,胆气已散了,不论如何,全军压上便是了,没有他岳飞,方腊贼军一样会败。” 果然,方杰那里见了宋军阵势便皱眉道:“宋军势大,如何抵敌?”岳飞道:“不若你我分两路军马,分击两军侧翼,也只能尽力而为了。”方杰也道:“也只有如此了。” 当下两人商议定后,兵分两路,分击宋军两翼。方杰领军冲阵而去,岳飞那里领军随后。方杰冲入宋军阵内,大呼酣战,虽然方杰个人勇武非凡,但却架不住宋军人多,渐渐被宋军围住。 岳飞那里领军冲到宋军阵前,却只是虚晃一枪,便即引军败走,宋军也不追杀,只顾来围杀方杰。方杰领的左路军马左冲右突,不能战退宋军,最后方杰只能领军突围。 厮杀半日,方杰只引十余骑杀出重围来,好在半路有岳飞领军接住,方杰奇道:“为何驸马还有这许多军马?”岳飞道:“宋军那里将重兵去困住你部军马,我这里都是重步军死守,不能突入,只能引兵退走,是以兵马还剩下许多。想来是宋军战法,守一路,死战一路。”方杰叹口气道:“原来如此,如今大败,也只能先引兵回去了。” 当下两个合兵一处,回到帮源洞来。到了洞内,两个便要去见方腊,方才到了殿外,便听得殿外哭声震天,方杰大惊失色,连忙问道:“何故人人哭泣?”左右宫人道:“陛下适才听闻驸马与大将军兵败,见大势已去,已然服毒自尽,以身殉教了。” 方杰呆愣了半晌,方才放声大哭,到了殿内,只见方腊已经收敛了起来,方杰抱住棺椁痛哭不已。娄敏中在一旁劝道:“大将军,陛下已然殉教,唯今之计,当按此前计策,安排突围之事,保全剩下的军民教众,保住我圣教的圣火才是啊。” 左右都劝了半晌,方杰才止歇了,随后便与娄敏中、岳飞、燕青、李逵等人商议。燕青便道:“前番黄军师便有言在先,若事不可为,可与他联络,他那里自会派人接应,我们可乘船北上去山东路。” 方杰道:“如今宋军堵在洞外,如何方能突出重围去?”燕青道:“便在今夜突围,杀宋军一个措手不及,便可突围而出。”当下众人计议定了,草草将方腊安葬后,便教各军整备,金芝公主等女眷也都戎装在身,都结束停当。 燕青那里放出信鸽来,黄文炳在江南岸上伏下了三阮的一支水军兵马,得了消息后,便准备接应。 两厢都整束停当了,岳飞那里却还想着留下来与宋军汇合,却得宗泽那里派人射来一封书信,岳飞打开看后,呆了半晌。燕青取过信函看了,原来信上宗泽劝岳飞不可回童贯麾下来,否则他娶了伪朝公主之事,必遭朝廷拿问云云,教岳飞脱身后,便去山东路那里,投三娘麾下,方可保平安。 岳飞万分无奈,燕青劝道:“宗泽老将军说的是,你也只有与我们一道去山东路了。”左右都劝了,岳飞道:“我还有家眷在老家,如之奈何?”燕青笑道:“你的家眷主公早就接去山东路了,不必忧虑。”当下说了岳飞只能答允一道前去山东路。 是夜,宋军白天大胜之余,难免放松了警惕,方腊残军万余人忽然夜袭宋军大营,外面又有三阮人马接应,竟被方腊残军杀出重围,共有数千之众逃遁而出。(未完待续。) 第圆六章全功之役有遗漏皆大欢喜总相瞒 却说童贯闻得有数千方腊残部突围之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便只怕方腊这贼首也在其中,命麾下大将毕胜追击,随后命大军直扑帮源洞。 宋军攻下帮源洞后,发现内里只有些老弱残兵,除此以外方腊内眷尽皆拿获,一问之下,方才得知方腊已经服毒自尽,方杰、娄敏中等人护着方腊太子、公主突围而出。 童贯闻得此讯,喜忧参半,喜的是方腊终于身死,并未一同逃遁,忧的是方腊的儿女都逃了出去,就只怕将来死灰复燃,或被官家怪罪。 正在童贯忧愁时,闻焕章到来,问明所以后,便宽慰童贯道:“枢密三载征伐,江南这拜火教死伤教众不下数十万,已经根基动摇,那数千之众出逃,料想也逃不远,便命大军兜剿便是。”童贯心下稍宽,便命人传命追击的毕胜等人,务必追剿干净。 却不想数日后,毕胜来报,直说大军追到海边,那里却有海上盗匪接应,方腊残部都上船出海逃遁而去了。童贯闻报大惊,急忙请闻焕章来商议对策。 闻焕章闻报后,微微笑道:“枢密不必惊慌,这海上盗匪能接走数千方腊残部,想来其势不小。多传闻近来横行泉州一带南海的海寇,多是山东路来人,想来这伙海寇背后便是山东路那位妖女。” 童贯闻言更是一惊道:“若是方腊残部去投了山东,这岂不是更槽了?”闻焕章笑道:“枢密莫慌,是想那山东路妖女也是野心颇大之人,她肯出手接应,又岂会是安了好心的?料想她便是看中了方腊残部中这些人,想要一口吞并。若不出所料,方腊残部去了她那里,只怕就真的会销声匿迹了。是以枢密不必烦扰,只管奏报上去,只说此趟攻破帮源洞,方腊以下贼首尽数剿灭便可。那方腊虽然已经服毒自尽,但大可将尸首启出,枭首示众,送往东京,一般的也是全功了。” 童贯沉吟片刻后,也明白过来,哈哈笑道:“正是如此,那妖女定是想吞并方腊残部,方才如此,否则她岂会派出人手,远道而来,将这些人接走?”当下童贯便命人启出方腊尸首,枭首示众后,随同捷报一同上奏朝廷,江南方腊已然剿平。奏报上去后,童贯自引大军在杭州休整,只等北上联金伐辽不提。 再说方杰、娄敏中等人护着方天定、金芝公主等人乘坐三阮舰队海船到了山东路,这天到了莱州港,黄文炳路上便放了信鸽出去,下了船后,早有朱武等人在那里迎接。 方腊残部数千军兵到了莱州港后,便得安置在水营之内,衣食不缺,药物充足,便在营内将养起来。方杰、娄敏中等将官却被朱武请到莱州城内,选了几处大宅子安顿下来,方天定、金芝公主也是分付了大宅子,令选了许多仆役侍女服侍,先行休养几日,这段日子这些人逃亡后又在海上颠簸许久,真是累坏了。 将养数日后,众人恢复了许多,朱武便才请诸人都到莱州府衙赴宴。方杰、娄敏中、方天定、国师邓元觉、庞氏兄妹等人都得相请,金芝公主等女眷却有顾大嫂等女眷在内堂饮宴。山东路这边便有朱武、黄文炳、燕青、李逵、莱州兵马总管关胜、水火二将、病尉迟孙立、小尉迟孙新等人作陪。 席间众好汉都见了,都是相互闻名的好汉,甚是惺惺相惜,相见甚欢。酒过三巡,朱武起身道:“只因我主公身怀六甲,近日听闻已然分娩,未能亲自到莱州迎接众位江南好汉,多有怠慢。” 方杰、娄敏中等人急忙谦逊了几句,娄敏中心念一动问道:“不知贵上所出是公子还是小姐?”朱武笑道:“听得济州府来报,主公喜得贵子,此子降生时,天降五彩祥云,将来必定贵不可言,我山东路藩镇后继有人了。” 娄敏中松了口气,也喜道:“此真是万千之喜,我等突围之时,也带了些许金珠宝贝,内里便有一件珍宝,乃是西域蓝宝石镶嵌的一柄宝刀,锋锐无比,其上花纹乃是真龙天形,当年乃是西域我拜火教众敬献给我教主的,今闻贵上得了麟儿,便敬献于上,算是贺礼。” 一旁方杰也道:“那宝刀名唤御龙宝刀,正适合这位小藩主将来使用。”原来方杰、娄敏中等人在莱州住了几日,早就听闻三娘得了一个儿子,便商议了将这柄宝刀敬献上去。 朱武等人闻言大喜,便代三娘谢了,随后朱武道:“稍后几位到了济州府面见主公时,亲自敬献便好。”娄敏中等人都应了。 说过这事,娄敏中忍不住问道:“已经到了莱州港数日,不知贵上如何安排我等军将教众?”朱武与黄文炳对望一眼,两个都笑道:“此事待见了我家主公,自有安排,今夜只是饮酒,不提这事。” 娄敏中等人想来也是,这等大事还是要三娘见过他们之后,方能亲自安排,当下也不疑有他,也开怀畅饮起来,席间说些与宋军战事,讲论些武艺兵法,倒也其乐融融。 当晚席散之后,各人各回自己府邸安歇,朱武去悄悄命人将娄敏中请到后堂密室内说话。娄敏中到了密室之内,只见内里坐了朱武、黄文炳、燕青、岳飞四人。 见礼后,都围着圆桌坐了,黄文炳首先开腔道:“如今丞相统领江南义军并拜火教来到山东路,适才问起我等如何安排贵军,却不知丞相此前可有腹稿,打算如何自处?” 娄敏中此前便早已经有了改换门庭的念头,否则也不会逼死方腊,撺掇方腊残部北上。当下娄敏中叹口气道:“伶仃之人,不敢有何妄想,只盼贵上能收容我等,有个立锥之地便好,将来必当牵马坠蹬,为军前效力,方能报答大恩。” 朱武等人闻言心头都是一宽,看来娄敏中是想改换门庭的。当下朱武笑道:“娄丞相大才,文武双全,我家主公曾常说,江南起事之初,多靠娄丞相策略,方能有如此威势。又以一隅而敌大宋朝廷全国之力三载,也是丞相运筹帷幄之功,丞相实乃江南第一人杰。如今能有丞相投效我主公麾下,主公知道了,定然欢喜。” 娄敏中谦逊了几句,心头颇为感慨,这方腊起事之初,的确大半都是他的策略之功,若无他娄氏鼎力支持,方腊只怕也难以起事。而后他娄敏中为方腊朝内左丞相,更是殚精竭虑,与宋军全国之力周旋,勉强支持三载,娄氏为了方腊的基业可谓是耗尽了最后一滴血,但最后这盖棺定论的评价,却并非出自方家人之口,而是出自这位素未谋面的山东路女杰之口,是以心头很不是滋味。 朱武又道:“既然丞相愿意归顺我家主公,自然是水到渠成之事,但不知方杰、邓元觉等人如何?” 娄敏中道:“方杰此人勇力非凡,但智计浅薄,倒有些像三国时的吕布,只不过他比吕布稍有忠义之心。此刻方腊太子方天定尚在,只恐他不会真心实意归顺。至于邓元觉,来时路上,我已经与他深谈几次,邓国师也道是,少主尚在,不敢背离。而庞氏兄妹等人,也是这般心思。” 黄文炳沉吟道:“如此说来,关键便在方天定身上了。”娄敏中缓缓颔首道:“正是,不只是他们几个,便是麾下数千残部精锐,也都是在望着方天定的。” 黄文炳眼光中闪过一丝杀意,随即便隐去,当下笑道:“都是忠义之人,自然无可厚非,若然如此,便先寻一块宝地,教贵部屯驻,将养军马,若是有江南逃出的人等来投,收拢部众便是了。只是近日我山东路从燕京接回不少北地汉民来,也需要安置,就只怕贵军驻扎之地要得分散几处,方可安置得下,还请丞相回去后,与众人说明原委。” 娄敏中道:“能有立锥之地,已然是好的了,不敢挑拣。”当下商议之后,娄敏中便先告辞而去。 娄敏中走后,黄文炳面露凶光,缓缓说道:“看来这方天定定要除去不可。”朱武叹口气道:“谋其部众,而害其主,此事只怕有伤主公英明。” 黄文炳看了看朱武后,笑道:“这种事自然不能主公来做,便有我这个黄蜂尾后针来办便是。”朱武皱眉道:“只恐事情做得不隐秘,泄露出去,便也伤主公名声。” 黄文炳笑道:“既然是要做下这事,自然要策划周详。”朱武问道:“计将安出?”黄文炳看了看燕青,笑问道:“小乙哥在方腊那里多时,方天定可有什么隐疾?” 燕青道:“便是一年多前,方天定在与宋军对阵时,背上中了一箭,此刻虽然伤势好了,但背上便有箭疮。”黄文炳微微一笑,笑得如同一支毒蛇一般,缓缓说道:“他江南来我这里,只恐水土不服,待得天色转热,便会箭疮发作。朱军师还请放心,此事我自当做得干干净净,不留什么首尾。” 听了黄文炳的话后,燕青、朱武两个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虽然是为自家谋事,但燕青还是心有不忍,皱眉道:“他非死不可么?就不能教人将他送出海外去?” 黄文炳摇头道:“除非他能带领江南群雄归顺主公,否则他方天定非死不可!”(未完待续。) 第圆七章寄人篱下进退难横刀殉教总为易 却说南国太子方天定此人,本是方腊最为钟爱之子,当年方腊起兵之后,镇守杭州海宁军,麾下统领方腊最为精锐部众,便连石宝、邓元觉等人都是他的麾下部将,足见方腊对这个太子可谓是希望殷切。 但后来宋军打到杭州,方天定率领麾下诸将与宋军血战数场,最后一战中,方天定被宋军神臂弓射中琵琶骨,那宋军神臂弓威力巨大,方天定琵琶骨被射得粉碎。众将救回后,将养十个月之久,方才好转,但一身武艺去了九成,体内碎骨甚多,也用不出力道来,形如废人一般。 因此方天定自重伤之后,便胆气散了,不复伤前英武,到了山东路后,更是谨言慎行,大小事都听方杰与娄敏中的,对于娄敏中更是言听计从。想来也是,一个残废的太子,对父王临终托孤的丞相,定然是依赖无比的,更何况这个太子平素也是武夫一个,智谋权术无一可取之处。 这晚方天定等人得济州来的朱武军师宴请款待,方天定多喝了些酒,喝得酩酊大醉后,便回府安歇去了。不想睡到三更天色时,却被人叫醒来,直说娄敏中来了。 方天定在侍女服侍下起身来,左右服侍吃了碗醒酒汤,这才稍作梳洗更衣,来见娄敏中。到得内堂见了娄敏中,方天定酒依然未醒,斜靠在椅背上便问道:“丞相何以这么晚了到此?” 娄敏中乞退左右,叹口气道:“太子,请恕老臣直言,大祸将至矣。”方天定闻言一惊,酒已然醒了,急忙问道:“什么大祸,丞相可直说。” 娄敏中低声道:“太子,我等如今寄人篱下,若还是不知进退,迟早有飞来横祸。”方天定急忙问道:“丞相大可言明。” 娄敏中缓缓说道:“太子,你如今是教主唯一骨血,到来山东路这里后,自方杰将军以下,无不都是以你马首是瞻。但此间那一丈青乃是一代女杰,素有奇志,如今我等寄她篱下,太子该当知道进退,方能保住性命才是。” 方天定吃了一惊道:“难道那一丈青想要害我不成?她不是素称仁义举事无双的么?”娄敏中苦笑摇头道:“太子你还是太过年轻,想三国时,那刘备还不是号称仁义君子,到头来还不是吞并了蜀中刘璋基业?自古成大事者,便不存仁义这一说。即便那一丈青不肯对太子下手,却难保她手下不会僭越,铤而走险对太子你下手啊。” 方天定呆愣半晌,娄敏中又道:“太子,是想你若是那一丈青,收容了一群残兵败将,给他们吃喝居所,会甘心到头来这群残兵败将却只听命于另一个人么?”方天定缓缓摇摇头,娄敏中续道:“太子,听老夫劝告吧,若是太子想得个善终,安养终老,就该知道进退了。否则便是大祸临头,便是我等这几千残兵败将也保不住你的。” 方天定惊慌非常,急忙道:“娄丞相,还请指点小子。”娄敏中见他这等模样,心下微感酸楚,看来这太子自从武功废了之后,果然是胆气全无了。 当下娄敏中道:“既然如此,老臣就直说了。其一,明天一早,太子需召集旧部,便当众宣布,先把旧时称谓都去了。我们之前的什么太子、丞相、将军这些称谓都该去了,今后我等称呼太子为公子,太子称呼老臣便唤娄先生便是了。” 方天定连忙答应道:“这事容易,只是个称谓,改了便是,嗯,方杰皇叔那里便改叫叔叔便是了。” 娄敏中叹口气道:“不但是换个称谓,这称谓一改,便是说我们南国便放弃了教主此前所立的一国了啊,从此不再存复国之念了啊。”方天定缓缓摇头道:“也别提什么复国了,丞相,我等死的人够多的了,我不想再以什么复国枉害性命了。” 娄敏中赞道:“太子果然有仁善之心。”顿了顿娄敏中续道:“其二,太子见了旧部后,便要劝说大家都安心归顺一丈青去,若然还有人想拥立太子你,那便是害了太子你的性命。” 方天定忙不迭的颔首道:“这个自然,我定会劝服大家归顺一丈青。”娄敏中又道:“其三,太子要让金芝公主接任拜火教教主之位,只有这般,方能打消山东路军民的疑虑。” 方天定道:“我已经不存复国之念,自然不会做那教主的。”娄敏中颔首又道:“最后便是等太子到了济州,见了那一丈青之后,定要恳求做个闲散之人,只求富贵,不求官权,好安安乐乐的得个善终。” 方天定道:“能得些富贵,做个安乐公也很好了,就只怕她一丈青也是宋廷藩镇,若是将我交给宋廷去,我该如何?”娄敏中道:“那一丈青素来讲信义,太子只要能求得她庇护,自然可安乐一世。再者太子只消教旧部都归顺一丈青去,有了旧部为晋身之本,料想那一丈青会答允给太子一个平安之所。最后若然太子都做到这般地步了,那一丈青还想谋害太子,那老臣拼了这条老命,与太子旧部一道,誓死护定太子,便是敌不过他们,便做一处殉教,也是值了!” 有了娄敏中的劝说之后,方天定终于打消疑虑,立身道:“好,丞相,我听你的,天明便召集旧部,劝说他们去了字号,归顺山东路。”娄敏中见了,心头落下一块大石。 原来自朱武那里走后,娄敏中便明白其中关键,他更从黄文炳神色中看出了这黄蜂尾后针的杀心,为了能保住方天定,也只能这般行事了。是以娄敏中连夜前来劝说方天定,好在方天定胆气散了,便听了娄敏中的言语。 果然次日一早,方天定便命人将旧部都召来府上,自方杰、娄敏中、邓元觉、庞氏兄妹以下大小将官数十人都到了。方天定见人都到齐,便将昨夜与娄敏中商议的事一一说了。 众将官听完后,都是默然无语,只有庞万春起身皱眉道:“太子,我等好不容易护着太子杀出重围,便是想着有朝一日,太子能中兴南国,复国之后,杀败宋廷,为先帝报仇雪恨,太子万万不可气馁。” 方天定摇头道:“我江南拜火教众自起事以来,死伤无数,江南百姓更是因为战事而死伤惨重,如今就只剩下我们这几千伶仃之人。我主意已决,不想再为了什么王朝复仇,图害性命,只想安度余生。庞大叔,今后你们若要为我父报仇,大可安心归顺一丈青,或许她能替先夫报仇啊。” 庞万春望了望方杰,皱眉道:“大将军,你乃是先帝内侄,也是皇亲国戚,你便说说看,该当如何?”方杰如今心思也很乱,自己的这个堂兄既然萌生退意,按理说他或许可出头来,但方杰他只是一介武夫,野心素来不大,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过了半晌,方杰才道:“既然太子已经萌生退意,我等也强求不能,不若不便尊太子之命好了。”庞万春闻言顿时眼前一黑,想不到大家伙为了方家厮杀一场,到头来人家却不玩了,这该如何是好? 庞万春再望向娄敏中,只见他神色如常,便已经知道了,方天定定然是听了这老狐狸的话了,自然也不必问他主意。再看一旁的邓元觉,邓元觉见了庞万春询问的眼神,只得叹口气道:“造化弄人,太子既然退意已定,我等遵命便是了。我看这一丈青虽是女流之辈,但其志不小,将来定会与宋国再有一战,到那时候,我等再一展所长,替先教主复仇便是了。只是尚有一事,我们拜火教能否保住圣火不熄。” 方天定闻言道:“这拜火教主之位我想请小妹来出任教主,我教历来有女子出任教主之位的,我已经是废人一个,小妹出任教主,将来若是教中另有能人,传位与他人便是了。” 此言一出,堂内数十人居然大半都出言附和,赞同方天定传位给金芝公主,庞万春见得如此,更是心灰意懒,一口气堵在胸口,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好在庞春霞在一旁急忙扶住。 庞春霞关切兄长,连唤了几声,庞万春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便留在江南,同教主一起殉教便是了。”说罢朝着众人团团抱拳一礼后道:“诸公保重,我庞万春虽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但忠义之心尚在,既然诸公想留在此处,投效新主,我也不会反对,就此别过,我独自回江南去,以身殉教便是了。可不想江湖上好汉耻笑我们拜火教,国破家亡,居然都还有脸活在世上!” 说罢转身便要走,庞春霞急忙跟上,到了门口,却听娄敏中在背后朗声道:“庞将军,以身殉教容易,活着护教更难,你舍难求易我不怪你,但请记住,不要做了一些事,反倒害了天定公子!” 庞万春闻言愣了一愣,站在门口却迈不动腿了。只听背后娄敏中缓缓说道:“诸位,要以身殉教还不容易?横刀一抹,便什么都放下了!咱们忍辱负重活下来为了什么?难道不就是为了保住这圣火不熄么?要是大家伙都轰轰烈烈的殉教了,那谁来传承这圣火?难道传了数十代教主的圣火便要在我们手中熄灭么?我还是那句话,殉教容易,护教难,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此话掷地有声,庞万春顿时呆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了。(未完待续。) 第圆八章但赐灵药心方安却得忠义权纳还 庞万春最终也没离开,诚如娄敏中说的,殉教是非常简单的事,也不必专程跑回江南那么麻烦,而要活下来护教,将拜火教的星火传承下去,这才是最为要紧的。所以庞万春兄妹还是留了下来,但庞万春心灰意懒,不愿再出任军中职务,也不愿随同其他军将归顺三娘,他选择在拜火教中任事,专司教务。娄敏中和方天定商议后,很快便答允了。 方天定在府中召集旧部商议之事没能瞒过锦衣卫,似乎娄敏中和方天定也没想瞒着,整个会商过程都有府上仆役、侍女在旁侍奉,而这些人里面便有黄文炳麾下的锦衣卫眼线,娄敏中也是故意想让黄文炳知道他们商量了些什么。 所以,方天定召集旧部会商的内容很快便摆在了黄文炳的案头。看完这消息之后,黄文炳请来朱武商议,朱武看后笑道:“这娄敏中果然是有心归附我主,居然这般巧舌如簧的说得方腊旧部就此归顺。” 黄文炳叹口气道:“这娄敏中也是位人物,这般局面下,他居然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样不但保全了方天定的性命,更免去了一场杀戮。看来我的准备都无用了,此刻再杀方天定,有些说不过去了。” 朱武嗯了一声道:“不但不可杀方天定,还要厚待方天定,以安那些方腊旧部之心。”黄文炳颔首道:“那便等着先禀报了主公,再做定止。” 数天后,方腊旧部被朱武等人安排,分散成几部,在登州、青州、莱州等州府分散安置,主要将官都随方天定、方杰、娄敏中先往济州府而来,便要面见三娘。 到了济州府,都先安顿在一处宅院内,只因方腊旧部还是朝廷要犯,是以不便安排在驿馆内歇息。等候了数日,总算等到三娘出了月子,能见客了,黄文炳便先去请见三娘,便先将来龙去脉与三娘说了。 静止堂内,三娘听完黄文炳奏报后,沉吟片刻道:“你可曾暗中查探方天定?其人行事如何?”黄文炳道:“属下安排了许多锦衣卫暗探在他身侧,这人行事自来到山东路后,便只知风月美酒,好声色犬马。他本就有些姬妾,来到山东路后,我与朱军师又在北地逃难百姓内挑选了十几名出色的女子送过去,他全都收下,终日就是不离女色美酒。想来他一则是见复国无望,二则是他琵琶骨受了重伤,形同废人,便真是意志消沉,并无复国之念了。” 三娘沉吟道:“他那琵琶骨伤势你们请人看了么?真伪如何?”黄文炳道:“已然看过,来到济州府后,还请安道全看过,琵琶骨箭创颇大,碎骨极多,难以痊愈。安道全说,这等伤势,不能用力,更兼阴天疼痛非常,只能喝酒麻痹来减轻痛楚。” 三娘缓缓道:“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一味灵药,在他发病时,可与他服用,用了之后,可减轻痛楚。”黄文炳微微一怔道:“主公医术精湛,不知这药力如何?若然服用了主公灵药,竟让他好了又该如何?” 三娘瞪了黄文炳一眼,缓缓说道:“我这药名唤福寿膏,乃脱胎于晋朝风流名士多服用过的五石散,药力更好,只是服用之后,便难以离开这灵药,你懂了吧。” 黄文炳大喜过望,连连应是,但也忍不住擦了把冷汗,看来主公还是不完全相信这方天定,是以还要用药物来控制他。黄文炳眼望垂帘后的三娘,薄纱之后,但见玉人似乎容颜依旧,但那股气势依旧令人胆寒。 三娘不知道黄文炳心里想什么,又问道:“那方杰与邓元觉等人呢?”黄文炳擦了擦汗道:“方杰也就一匹夫耳,勇猛有余,智谋不足,对娄敏中更是言听计从。邓元觉嘛,出家人秉性,嫉恶如仇,与鲁大师性子相当,只是没鲁大师那般粗中有细。观两人行事,都不足为虑。只是那庞万春,似乎心怀故国,不愿在山东路为官,只愿在拜火教内护教。其余人等也都只是为娄敏中马首是瞻,不足为虑。” 三娘嗯了一声,又问道:“那金芝公主呢?”黄文炳道:“便是妇道人家一个,对于出任拜火教主,她起初是不愿的,她只想做个平常人,好生跟着主公师弟岳将军过日子,但几经劝说后,勉强答允了。” 三娘哦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便和她说,先让她做几年教主,待过几年后,再挑选合适人选充任。只不过这拜火教内,当有我们的人啊。” 黄文炳急忙道:“是属下疏忽了,只因他这拜火教到山东路日短,尚未来得及安排人手渗入,属下回头便去安排。”三娘缓缓颔首道:“好,此事你安排便是,记着短则数月,长则不能超过一年,这拜火教内定要我们的人熟悉内情。凡事都要在掌控之内才是啊。” 黄文炳应了一声,三娘随后又道:“既然方腊旧部大多都归顺了我们,那么你与朱武商议一下,归顺的人就该好生厚待,将来咱们经略江南时候,这些人都有大用处。” 黄文炳躬身道:“主公深谋远虑,不但北面早已经在结纳人心,而在江南也开始布局,属下心悦诚服。”三娘闻言微微笑道:“其实说起来,你也是江南人士,你是江州人士,将来经略江南也少不了你的。”黄文炳道:“属下定当肝脑涂地,力助主公得成霸业。” 三娘嗯了一声,挥挥手道:“好了,你先下去吧,回去告诉方天定他们,明日我会亲自与他们见面,还会安排筵席款待他们。”黄文炳应了,三娘忽然又想起一事来,问道:“对了,听闻方天定、娄敏中他们出逃之时,还带出了不少金珠宝贝?” 黄文炳道:“正是,听我们伏在他们那里的锦衣卫暗探报来,方天定与娄敏中商议了,待面见主公之时,他们会将这些金珠宝贝悉数奉上,一件不留。” 三娘微微一怔道:“一件不留?他方天定倒也是舍得。”黄文炳却笑道:“娄敏中劝说方天定时,曾说过一句话,他说,少主,你此刻还留着这些金珠宝贝,就好似身怀巨宝的孩童一般,招摇过市,定会遭来横祸,倒不如将这些珍宝都献了出去,买个一世富贵平安,将来说不定还可惠及子孙。” 三娘暗暗叹口气,缓缓说道:“还是这娄敏中看得通透,方天定有他这样一位臣子,也算幸运。若没有娄敏中,他方天定的遭遇只怕难以估测。你说这娄敏中这般做来,对于方家来说,到底是忠臣呢?还是奸臣?” 黄文炳笑了笑道:“大势所趋,大奸似忠,愚忠似奸,忠奸二字又岂是简单几句话能评断的?”三娘微微颔首道:“还是你看得明白,要是我那师弟也能明白就好了。” 黄文炳呃了一声道:“岳将军之事,主公不必心忧,宋廷那里已然知道他做过方腊驸马,可以说岳将军在宋廷之内仕途已断,便是宗泽也不能保他。岳将军是个一心一意为国为民之人,只消主公投闲置散些时候,岳将军看清现实后,自会恳请主公,再出仕来效命的。” 岳飞自从来到山东路后,也不愿受山东路官职,与岳家村接来的家眷会合后,便在济州府一处乡下庄院内住下,整日练武、打熬力气,教导族中子弟,过着自我流放的日子。三娘也不肯放下身段去劝说于他,是以两边就这般僵持着。此刻听了黄文炳的话后,三娘也明白过来,岳飞是将来的大英雄,又岂会一辈子这般甘于寂寞,待他耐不住寂寞的时候,自然会出仕的。 当下三娘笑道:“好,便听你的,先将他晾一边好了。”与黄文炳商议完后,黄文炳自下去准备明日引方天定等人面见三娘之事去了,三娘又召来卢俊义与公孙胜两个商议军政大事。 如今三娘出了月子,她又不用照养孩儿,都交给琼英、玉莲等人并许多奶娘,自然不用她去照顾孩儿,便可恢复往昔旧例,还是由她来主持军政大事,也就是说三娘要将之前放出去的权力收回来。 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啊,三娘这时候有些感叹起来,有它的时候,你觉得很累,是个负担,但一旦没有了它,你却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底气,尽管之前放权的时候,任命的人都是三娘信任之人,但三娘还是不放心。特别是三娘这般掌握大权已久的人,对于权力更加难以割舍了。 卢俊义与公孙胜到来之后,两个便先恭贺了三娘,随后卢俊义便先说起军政大事来,只听他道:“如今师妹既然已经产下麟儿,那便取消济州镇守府的统帅部为好,一应军政大事还是交还师妹来处断为妥。” 公孙胜也道:“正是,此前主公处事不便,方才有了这统帅部,如今既然主公已然复出,自然要将权力收回为好。”两个都是一心一意辅佐之人,没有半点野心,一开口便是要将权力交回,让三娘很是欣慰。(未完待续。) 第圆九章处议大事复权柄相见厚礼为进退 便在静止堂内,三娘听了卢俊义与公孙胜的话后,微微一笑道:“我虽已然能出府理事了,但这统帅部既然已经成立,便不必再撤去,我出任统帅部最高统帅也便是了。师兄、道长,你们还是一如往昔那般,好生替我出谋划策,军政大事多拟断处之议,我亲决之。” 卢俊义与公孙胜躬身领命,随后便将最近几件大事说了,禀报三娘断处。这几件大事中,最要紧的便是尚在燕京城外驻扎的林冲所部三万军马该如何用兵。经过一个多月的转运,燕京城内逃难的百姓大多都已经接出城来,如今的燕京城除了少数难以行动的老弱之外,就只有辽军战兵和青壮了,而林冲部自从百姓南渡之后,便分兵到燕京城南扎营,扎住南面要道,辽军看到是梁山宋军旗号,便也不与之交战,便退往燕京城内。 如今林冲部兵马除了五千步军镇守沽河水营、陆营之外,其余人马都在燕京城南扎营,城北、城西有金军驻守,城东却是围三缺一并未围死。林冲所部自从接应完百姓出城后,便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了。 卢俊义道:“林师弟所部如今已然完成接应百姓之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林师弟已经多次来传书询问了。”公孙胜道:“自从老道与最后一船百姓回到山东路后,也多曾想及此事。但要说教林教头领兵攻打燕京,那是与辽军反目,之前我们接应百姓的仁德便是枉然,但若不打,在那里驻扎,空耗钱粮也不上算。不若我军走陆路,撤回山东路来如何?” 三娘沉吟片刻后,缓缓摇头道:“不可,既然宋廷有意北伐,我等军马占住了燕南要道,便先守住那里,等候宋廷大军到来再说。”顿了顿三娘笑道:“只管教林师兄操练军马便是,另外要让我们的兵马也熟悉一下燕地的风土人情,地理气候,以备将来我们北伐之时,能有准备。至于和辽军交战,不管何人下令,坚决不许出战,只管守住营盘便是了。林师兄所部所需一应粮草皆由海军转运,如今天气回暖,海运粮草更加便利,也不必担心缺粮草。林师兄所部只要等到宋廷大军到来,便即南撤,若是陆路宋军不肯让路,我们便走海路也一般撤回便是了。” 卢俊义与公孙胜都应了,第二件大事便是安置南来的北地百姓,此趟海军奔波几趟,共接回十余万北地燕京百姓,安置在青州、济州、登州、莱州几处,官府授予这些百姓官田,按官家定下的七三税率缴纳税赋,不会耕田的,便去矿山或是各种作坊劳作。如今十余万百姓大多都已经靠官府接济,渡过了寒冬,都安置妥当。 三娘听了后说道:“既然都安置在我山东路了,可晓谕这些百姓,凡在我山东路耕种交税三年以上的,便可得我山东路民籍,凡家中有子弟加入我山东军的,也可入我山东路民籍。”这山东路民籍可是好东西,入了民籍,不但家中孩童可在山东路官府兴办的义学内念书,而且还可享受较为低的税率,有了民籍,你才可以在山东路做生意、报考山东路的科举做官等等。是以很多从江南来的百姓都想入山东路民籍,但要入民籍就两个条件,要么你定居在山东路,缴纳钱粮赋税超过三年,要么家中有人参军当兵。 而山东路各处每年招收的兵员有限,而且挑选兵员的条件很严格,是以不是想当兵就能当的。于是乎,原来被宋时文人轻慢的贼配军,在山东路到成了人人都想去做的职业。三娘这般做其实也是为了扭转时下一个看法,就是对武人的轻慢,由于宋朝的打压,所以宋时对武人的压制是很厉害的,以致宋朝重文轻武,对外给人一种文弱的印象。 三娘希望从底层百姓入手,逐渐扭转这种风气,重新鼓舞汉人尚武之风。北宋末年这个时代开始,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时代,这个时代里,中原周边各民族都开始出现辉煌的时代,西北的西夏,西南的大理、吐蕃,北方的女真人、蒙古人,都开始出现各民族自己最为辉煌的时代,而在中间的汉地则轮番遭到这些民族的包围和威胁。面对这种危险的时代,只有自己民族振作起来,方能抵御来自四面的压力,才能开疆拓土,否则就算三娘自己取得了天下,将来也可能会像历史上的宋朝一样,被压迫到江南去偏安一隅了。所以汉人的尚武之风必须找回来,方能在这个强邻四起的时代存活下去。 说完安置北地之事后,卢俊义又说起安置方腊旧部之事。方腊所部残余的数千兵马大多都已经打散安置在青州、莱州、登州几地,主要将领如方杰、娄敏中、邓元觉等人却尚未安排,只等三娘决断。 三娘听了之后,沉吟片刻道:“方杰是个武夫,这个人定然好名,便先封他个勇冠三军毅武大将军的虚衔,秩同一州兵马都监。娄敏中可以先封山东路安置使,入统帅部,参军政大事。邓元觉封山东路镇守府灵宝大师,秩同鲁大师一般,分拔在鲁大师身旁,统领步军。其余人等按原来担任军职大小,参照我军部署任用。” 公孙胜颔首道:“主公这般安排,也算是厚待他们了。”卢俊义道:“稍后主公接见方天定、娄敏中等人时,亲口加封最好。”三娘道:“这个自然。”随后商议了些军政大事,卢俊义、公孙胜便告退而去。 少时黄文炳安排妥当筵席,便引娄敏中等人来见三娘,三娘便在静止堂内面见众人。 方天定、娄敏中等人入到镇守府内,穿过层层把守的护卫,镇守府内亲军近卫个个雄武,铠甲鲜明,娄敏中、方杰等人看了都是暗暗赞叹,这才是熊虎之士,与方腊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大内亲军比起来,简直是天渊之别。 镇守府占地极广,走了半天方才到了内府,内府之处便是女营兵马把守,内里都是女兵,也一般个个英武,看得众人目不暇接。 随后到了静止堂内,众人卸了佩剑到了堂内,只见两厢里多有女兵近卫,堂内有孙二娘、琼英两员女将一左一右护翼,堂内安排了座椅。黄文炳引众人上前,隔着黄纱垂曼朗声道:“启禀主公,江南义军人等前来拜见。” 三娘在幔帐后道:“便请来相见。”随后命人卷起幔帐来。方天定领着娄敏中等人上前来参见了,一个个都不敢抬头,三娘笑道:“我戎马数年,大小阵仗不下百余次,见得我真容的军士不下数万人,我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众位义士都起来相见吧。” 听三娘说得风趣,娄敏中等人心头一宽,都起身来,抬头一看时,只见三娘一身红衣狩服,头戴乌帽,明眸善睐,美艳中带着英武之气,惊才绝艳,令人自惭形秽,不敢仰视。 三娘吩咐众人都坐了后,黄文炳将方天定、方杰、娄敏中、邓元觉等人都一一引见了,三娘则一一好言安慰。都引见了后,三娘叹口气道:“方教主在南方兴义军,反抗宋廷暴政,我等甚是佩服,只可惜当年,我为山东百姓身家性命计,只能受了朝廷招安,未能与方教主联手,实乃一大憾事。” 方天定、方杰、邓元觉等人听了自然觉得三娘还是敬重方腊的,心头自然是感激的,可娄敏中却暗自腹诽,想不到这三娘子果然腹黑,当年她拒绝与方腊联手,分明是不想召来宋军围攻,替方腊做挡箭牌,如今这般话说来,倒是极为大义凛然,有种英雄惺惺相惜之感。 娄敏中更是想道,假若当年方腊听从他的劝告,不忙着僭号自立,把宋廷招安的路都堵住了,而是像梁山这般,只举义旗,不僭号称帝的话,可能宋廷也会一般的招安方腊也说不一定啊。可惜方腊急于做皇帝,根基不稳就僭号自立,结果导致宋军前来死磕,两军不死不休,结果反倒不如梁山这般得到最好的结果。 三娘又褒扬了江南义军几句后,话锋一转道:“如今众位到了我这里,自然会护着众位,宋廷在我这里也不能捉拿你们,安心住下便是了。诸位想要继续带兵做官的,我这里可拜诸位为将为官,不想做官的,我可分拔住处、田地,以为生计。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当下方天定先起身说道:“在下当年征战受伤,一身武艺尽废,也不能再领兵征战,但求栖身之地,以度余生。”三娘叹口气道:“既然方将军如此想来,便在济州府分拔几处宅院供将军居住,令分拔官府良田千亩以为安养之资。另外我这里医术了得之人颇多,便配几个与将军诊治。” 方天定大喜过望,便拜谢了,随后又道:“在下人等自江南而来,当年攻破杭州等地,自宋廷在江南各处的应奉局内搜罗得许多金珠宝贝,如今便敬献与三娘子,以为谢礼,拜谢三娘子救命之恩。”说罢呈上一张礼单来。三娘看了都是各种珍奇异宝,数内更有一柄宝刀时敬献给她那刚出生不久的儿子的,当下笑着命人收了,稍后自有人去接收。(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勇冠三军未信服棒喝二心终归附 得方天定献上宝刀与金珠宝贝后,三娘好生安抚了几句,见那宝刀居然是大马士革宝刀,其上独有的刀纹极为精美,心头甚是喜爱,便先留在身边,待扈宗明长大后再给他不迟,当下又道:“我这里有一味灵药,专治骨伤疼痛,特赐予你,以缓病痛。”方天定大喜过望,他这琵琶骨伤势极重,每逢阴雨天气便疼得死去活来,非要用喝酒方能缓解,是以长此以往,酒色深重,难以自拔,人就更加颓废,如今听闻有灵药,当即拜谢了。 三娘赐了那福寿膏给方天定,交代了用法后,扭头看了黄文炳一眼,两个对了个眼色。这一切娄敏中都看在眼里,娄敏中心下暗暗叹口气,看来这三娘子还是不放心方天定啊。 随后三娘又一一问了在场之人的去留,除了方天定与庞氏兄妹外,都愿意留下来做官,三娘便按商议好的,一一授予诸人官职。方杰得封毅武大将军,称号勇冠三军,娄敏中封为济州安置使,入统帅部参军政事,邓元觉封灵宝大师,入步军大营,其余诸将都一一封官论职。 都赏赐封官已罢,三娘便在府中安排筵席,款待方腊一应旧部,众人都是欢喜,席间猜枚斗饮,好不快活。但席间见得方杰意气风发的样子,却惹恼了几位梁山好汉。 首先便是霹雳火秦明,听得方杰得封勇冠三军毅武大将军,顿时大怒,但被卢俊义拉住,不好发作。后来酒喝得多了,秦明酒劲上头,便忍不住发作起来,站起身走到方杰面前大怒道:“你这江南匹夫,亡国败将,有何面目敢自称勇冠三军?!” 方杰闻言也是大怒,站起身喝道:“此乃主公敬重我武艺封赏的,你待如何?”秦明大怒喝道:“有胆俺俩比试一回,你若输了,便将勇冠三军自去了!”方杰怒道:“比就比,还怕了你不成?!” 黄文炳、朱武见两人争执起来,顿时眉头紧皱,娄敏中刚想出面调解,却听三娘清脆声音笑道:“我倒是忘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想我如今麾下勇将千员,好武艺的极多,这勇冠三军的封号的确让人眼馋,但既然已经封了方杰将军,便也不能改换。这样吧,待林冲所部回归山东路后,我们众将领都齐备时,便在济州府齐集诸军诸将,各部操演军马战法,大将比试武艺,便来一场全军大比武。获胜的大将能得封我军中第一大将称号,而获胜的军马能得我军中第一军的称号!大家觉着如何?” 卢俊义、公孙胜、黄文炳、朱武、娄敏中等人都不知道三娘肚子里卖的什么药,朱武老成持重,皱眉道:“主公,阵前厮杀只怕伤了和气。” 三娘却笑道:“军中久无战事,军马虽日夜操练不辍,但都是闭门造车,也不知自己练兵之后,战力如何,倒不如搞一个大比武来,教诸军操演一二来看,好分出个高低来。” 黄文炳眼珠子一转,已然明白三娘的意思,当下笑道:“主公这主意甚好,诸军回去后可挑选最为精锐的军马前来参与大比武会操,以免士卒操演久了,却不能一展身手,憋屈得慌。二来嘛,既然都定下大比武的规矩,那私下里就严禁私斗!” 黄文炳这般一说,明白的人都明白过来,三娘这时用了点手段,化解诸将私斗。只因如今三娘麾下集合了诸处好汉,都分派系,比如有早年从扈家庄就跟随三娘的扈家派系,其中有栾廷玉、李应等人为首,又有晁天王派系,便是以花荣、三阮、刘唐等人为首,再有少华山派系,便是以朱武等人为首,再有官军派系,便是秦明、呼延灼、关胜等人为首,再有田虎旧部派系,以孙安、乔道清、马灵、唐斌等人为首,后来还多了北地杨家派系,以杨庭和、崔靖等人为首,如今又来了方腊旧部一系,自然派系多多。 这些大将从前都是叱咤一时的好汉,但都归附在三娘麾下,虽然都对三娘敬服,但对于旁人这些好汉向来都是自以为老子第一,互相是不服气的。三娘平素便常用平衡手腕压制诸将,她也乐得见各派系之间互相平衡,也不许那一派独大,此乃帝王心术。至于内部派系,三娘从未想过要消灭它,正如后世伟人说过的,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作为一个领袖,一个帝王,要做的就是把这许多派系为自己所用,将他们调教得乖巧如猫一般驯服在身边,这便是帝王心术,便是皇权手段,相信将来若真的举旗自立,开疆拓土之后,这种派系会更多。 三娘提议全军大比武,正如黄文炳所说的那样,便是给诸军一个努力的方向,教各部努力操练兵马,为将来金军入寇做准备。其二便是严禁将领私斗,即便要斗,也要在她三娘定的规矩下来。其三便是释放诸将心头的私愤,互相不服气的话,便比武来看,对于驾驭武人,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他们比试一番,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武人之间切磋是有好处的。而不像文人之间比试那样,表面上输了,但肚子里还是不服气,玩些小阴招,武人则简单得多,直来直去,就是看谁拳头大而已。 当下三娘便宣布了,各州县各部军马各自挑选一千精锐,马步弓、火器、水军几个兵种都有,日夜操练,待得林冲所部回到山东路后,便办全军大比武,其中包含各兵种单项、集体操演项目,武将斗阵项目,最后便是各军实战对阵项目。 三娘先将构想说了,随后命卢俊义、公孙胜两个主持此事,黄文炳、朱武、娄敏中三个襄助,拟定章程规矩,筹备此次盛会。不想卢俊义却笑道:“师妹,听得你这比武大会如此盛况,师兄也想下场比试,既然如此,便不能做这个主持,否则有失公允。” 三娘闻言笑道:“看来师兄号称河北三绝,也想把这名号改一改啊,是否想改成天下三绝?”诸将闻言都是笑了,当下三娘也准了卢俊义参加比武之事,主持之事交给公孙胜主持。 三娘这里说了后,秦明那里也只得按下怒火,诸将也都暗想,回去后定当好生操演军马,准备在全军比武大会里一展身手,否则教其他人小觑了。 随后筵席一如往昔的欢快起来,席散后,诸将拜辞,各自回府安歇,三娘吩咐黄文炳将娄敏中单独带来书房相见。 娄敏中随黄文炳到了书房内参见了三娘,三娘吩咐上了醒酒汤,各自安坐,喝了一回醒酒汤后,三娘看着娄敏中缓缓说道:“娄丞相可是担心我还是不放过方天定?” 三娘一开口便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所想,娄敏中不禁吓了一跳,暗想这女主公好生厉害,人心之事,一眼便望透了。当下娄敏中便拜倒在地,不住磕头,放声大哭起来道:“主公,伶仃之人,已死之身,还请主公怜悯。” 黄文炳急忙扶起娄敏中道:“娄先生你这是作甚?且听主公说话。”娄敏中这才收了哭声坐下,叹口气道:“主公,是属下失礼了。” 三娘也叹口气道:“你归附于我,乃是为了保住方天定,保住拜火教,并非真心投效于我,是么?我猜想,当拜火教和方天定在我这里安顿好后,说不定你也会自绝殉教,就此追随方腊而去,是么?” 娄敏中目瞪口呆,想不到三娘连他最后的打算都猜到了,当下张大了口,却说不出话来。三娘目光森然一寒,瞪着娄敏中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属下之人三心二意,你要殉教,你要随方腊而去,现在就去,我绝不阻拦!方天定和拜火教只要他们没有什么反心,我也不会相害,还会善待他们!这是你用方腊和你两条性命换来的!至此了结,你我互不相欠!” 娄敏中闻言怔怔发愣,黄文炳急忙劝道:“主公,娄先生人才难得啊。”三娘哼了一声道:“他要殉教,你还能拦住他吗?他倒是忘了,害得江南义军,数万教众身死,江南百姓家破人亡的宋廷还在,也不顾这些,只想愚忠一死,也算是给天下一个交代,却忘了要给江南那十多万冤魂一个交代!” 说到这里,娄敏中浑身一震,只见三娘走到身前来,看着娄敏中又道:“你拜火教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怜我世人,忧患实多,你们拜火教打烂了江南,你就想一死了之么?” 娄敏中如醍醐灌顶,急忙拜道:“恳请主公指点迷津!”三娘哼了一声道:“一个只想一死来躲避责任的人是懦夫,能背负骂名而安平天下的人才是英雄!我若是你,便好生跟随明主,将来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便是赎了一身的罪业,否则你就算殉教了,历代明尊也不会原谅你的!” 娄敏中长出一口气,拜道:“主公当头棒喝,属下明白了,属下娄敏中在此立誓,将来定当匡扶主公,安平天下,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三娘扶起娄敏中,缓缓说道:“我这里也答允你,将来天下大乱,我带你们平定天下,而你便安定江南,还江南一个盛世!”娄敏中心神激荡,当即再拜,黄文炳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暗想主公的心术越来越厉害了,拿捏得这般精准。(未完待续。) 第进一章堂内烦扰自应闲朝中掣肘不足奇 安抚了娄敏中后,三娘命娄敏中、黄文炳两人坐下,缓缓又道:“娄先生,我那灵药的确是灵药,可缓解痛楚,切莫相疑。”娄敏中急忙道:“属下不敢。”三娘说的话也没错,鸦片历来都是一味药物,对缓解痛楚有极大功效,只是副作用很大罢了。 娄敏中又道:“主公,那拜火教可否存续?”三娘淡淡一笑道:“自然可以存续下去,拜火教又不是什么邪恶教派,也是导人向善,劝人向往光明,并无不妥。我虽然是白莲教圣女,但山东路内,一般的有佛教、道教、儒家,都不禁绝。拜火教自唐中叶由西域传来,存续数百年,自然有它的道理,自然可存续下去。只是这教主人选,我想既然方天定退意坚定,便由方腊教主之女金芝公主来接任你们的教主之位好了。” 娄敏中躬身领命道:“属下等拜火教众也是这般设想。”顿了顿娄敏中咬牙又道:“主公,只因我拜火教自立教以来,一直同官府作对,若然是在山东路传教,主公会否担忧拜火教同当地官府作对?” 三娘晒然一笑道:“我白莲教之前也是同官府作对的,原因不用说也明白,便是宋廷官府太过腐朽,官官相护,勾结地方恶霸,欺压良善,那宋廷官府,我们自然是要与之作对的。但我山东路官府却不一样,处处都是为百姓设想,我想这样的官府,不论是白莲教还是拜火教,自然便没有理由与它作对了吧。” 顿了顿,三娘缓缓起身,踱了几步后道:“白莲教也好,拜火教也罢,甚至其他教派都好,我将来是都不会禁绝,信仰自由。而若我们当政者害怕这些教派存在,那说明我们的施政有问题,害怕这些教派领导百姓来反对我们。我历来都说过,我们高举义旗,是要天下百姓都有好日子过,若是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教派再多,也是不怕的。但若我们不能给百姓好日子过,那么你禁绝了白莲教,便会有黑莲教,禁绝了拜火教,便会有拜水教出来,这些教派其实乃是放在民间的一面镜子,虽是提醒我们当政者的,有何必要定要禁绝呢?” 娄敏中和黄文炳皆是心里佩服三娘胸襟,但黄文炳还是小心翼翼的说道:“但是主公,我们施政下来,未必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就好像如今我们在山东路消灭了许多地方恶霸和土豪劣绅,还是有许多人对我们不满,只怕他们会借用一些江湖势力或是教派势力生事。” 三娘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可能自然是有,这也是为什么我现下还在做着白莲教圣女的缘故。教派也有正邪之分,有些邪恶教派可能回罔顾事实,污蔑官府,站在百姓的对立面,或以邪术迷惑百姓,或以妖言煽动百姓,来与官府为难。我白莲教便是在民间以正教引领百姓,导人向善,安抚百姓,以作百姓与官府之间的缓冲之用。” 娄敏中和黄文炳都明白过来,历朝历代帝王都讲究受命于天,或泰山封禅,或祭告天地,或以天子自居,而每当王朝末年,气数已尽之时,都会出现百姓托名各种教派来打破君权神授的神话,进而推翻王朝。而在王朝漫长的岁月中,民间也从未断绝过各种教派的起事,但都因为王朝本身的强大而镇压下去,长此以往,矛盾积累到最后,爆发出来必然是将王朝覆灭。 三娘现在的设想却是并不禁绝教派,原因很简单,你若是倒行逆施,让百姓活不下去,一定会有教派兴起,千百年来中原百姓就信这个,所以堵不如疏,还不如就来个信仰自由。其二便是民间有这些教派存在,也对当政者是个很好的警示,要是信教的人多了,说明百姓生活困难,开始求神拜佛了,施政者就应该检讨政策。其三便是三娘自己创建的白莲教一直在为三娘造势,很多事情有非官方的白莲教出面,百姓容易接受得多,三娘扶持白莲教在民间发展,可以做很多官府不能做的事,以为官府的补充。若有其他教派兴起,白莲教以民间传教的方式进行打压。 至于担心白莲教会影响政权,这是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在欧洲,几乎每一个国王都是基督徒,而历来国王加冕都还要教皇加冕,但在国政施政上,却信奉的是国王的是国王的,教皇的是教皇的,两者并不影响。而所谓历史上发动的什么十字军东征,则简单说来是欧洲国家打着正义的名号与中东阿拉伯国家争夺商贸、土地、人口以及财富而已。 再者三娘的镇守府内,信奉白莲教的人其实也只是一部分,好像卢俊义等人还是信佛教,公孙胜等人更不用说就是道教的,信仰是自由的,三娘并不担心将来山东路官府会成为白莲教众的一言堂。当然三娘也有防范措施,那便是严格实行政教分离,对于白莲教是既扶持,但也有所限制,比如说像在白莲教中担任高等职位的人是不许做官的,而现在整个白莲教内也只有三娘这个意外存在。三娘这段时间也在考虑将圣女之位传给他人,而她考虑的人选居然是潘金莲这朵白莲花。 三娘和娄敏中、黄文炳畅谈了很久的教派问题,彻底打消了娄敏中的顾虑,最后拜火教传位给金芝公主,然后三娘答允拜火教在山东路可以传教。 商定后,娄敏中、黄文炳两人告退而去,三娘忙碌了一天,看天色已经是三更天了,许久没有像这般忙碌过,三娘还觉得真是累了。 转回内堂来,只见玉莲抱着小婴儿扈宗明已经睡下,三娘莞尔一笑,也梳洗一番后,睡在两人身边。想不到刚睡下,小孩哭闹起来,玉莲忙抱着小孩起身,唤来奶娘喂奶,到吵得三娘不得入睡,不得已最后三娘只得去书房睡了。 随后三娘都只能睡书房里,只因小孩太吵,每晚要起来几次,而且那小孩一哭,三娘这个做娘的听了,胸前便会不自觉的湿了一片,十分难堪,是以三娘只得躲得远远的,丝毫没有什么母性光辉,开玩笑,奶孩子?还不如一刀杀了三娘。 当然三娘也知道哺乳期过多的奶水是一定要挤掉的,否则奶水在乳腺里会结成块状,很容易硬化而生出什么其他病变来,所以三娘都是自己偷偷挤掉了事。 如此过了旬月,宋廷那边传来消息,童贯大军开始挥师北伐,与金国联手征讨辽国。虽然如今辽国已经是苟延残喘,但军马还是有不少,特别是燕京城内还有精兵数万。 这天,白胜从东京带回一些朝廷内详细消息,三娘当即召见询问起来。原来三娘这里虽然派了林冲所部北上,但一直按兵不动,宋廷之内对于童贯大军北上还有过一番争论。 当日道君皇帝早朝,说起北伐之事来,众文武道:“如今已然与金国结盟伐辽,但山东路军马到了燕京之后,一直按兵不动,童贯大军歇息旬月,当可出兵,众位卿家有何高见?” 群臣之中走出蔡京,颤颤巍巍上前道:“陛下,这山东路军马不堪任用,都只是陈兵在侧,却不敢与辽军厮杀。臣以为当今我大宋兵精粮足,国富民强,正是讨伐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之机。况且思来想去,若是山东路军马好似当年征伐田虎一般,占住燕云十六州便不走了,这也教朝廷为难。是以这收复失地,还是交由童贯大军来办方才是好。” 道君皇帝听罢,缓缓颔首道:“爱卿之言甚是,便召童贯克日起兵北伐,其他卿家以为如何?” 大殿之中走出一人,此人名叫邓洵武,官任知枢密院事,邓洵武道:“陛下,我大宋与辽国签有澶渊之盟。澶渊之盟后,两国结成兄弟之邦,已和平相处一百余年。如今,金国犯辽,作为兄弟之邦,不但不帮忙救火,反而趁火打劫,臣还是以为此事不可。且百年盟誓,一朝弃之,诚恐兵举一动,中国昆虫草木,皆不得休息矣。臣以为不可与辽挑起战端。臣料想这山东路军马按兵不动,也是有此顾忌。” 蔡京大怒道:“邓大人,我朝与辽国和好,乃是因为我朝每年供奉辽国数十万的岁币。如为兄弟,辽国为何索我大宋钱物?再者,燕云十六州本我中原之地,辽贼却占为己有。我大宋与辽国百年兄弟,实为百年之耻辱。现在我大宋国力强盛,此时不报仇雪耻,夺我故地,更待何时?再者,我朝已经与金国签订盟书,难道朝廷大军未发,便要出尔反尔不成?!” 从群臣后面走出一人,此人名叫李纲,现任四品太常少卿之职,李纲道:“陛下,我大宋建国初年,以太宗之神武,赵普之谋略,曹彬、潘美大将之才,征伐四方,百战百胜,却唯独于燕云毫无建树,臣以为即便要童枢密出兵,也要挑选精兵,仔细布置,最好便是能与山东路军马联手,方有胜算。” 李纲四品官职,在朝堂上位列甚低,没等李纲说完,蔡京厉声喝道:“李大人不要以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我大宋已经今非昔比。童枢密方才领精锐军马剿灭方腊逆贼,麾下皆是能征惯战之士,何必依靠一介藩镇兵马?再者那山东路军马又能听朝廷大将调遣么?” 蔡京道:“陛下,所谓‘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现在辽主无道,国政不修,辽国如枯木朽枝,不堪一击。如今金国军马长驱南下,若是出兵晚了,只怕燕云十六州落于金国之手,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当此时。请陛下即刻下令,教童贯领军北上。” 大殿上王黼、李邦彦、梁师成、蔡攸等人都上前道:“臣奏请陛下即刻下旨命童贯出兵伐辽!”(未完待续。) 第进二章朝堂阶上辩未明李陵碑前叹前事 却说大殿之上,道君皇帝见众意已决,便道:“既然诸位卿家皆……”说到这里,道君皇帝停了一下,将目光停在大殿一人身上,道:“黄爱卿,你有何见解?” 道君皇帝所说这位“黄爱卿”名叫黄裳,字冕仲,号演山,延平人。黄裳才学渊博,元丰五年进士第一,,状元及第,累官至端明殿学士。道君皇帝十分赏识,至宣和元年,命七十高龄的黄裳负责修订《万寿道藏》。 此时,黄裳刚刚将《万寿道藏》修订完毕。黄裳在修订《万寿道藏》之间,悟得了道家养气谦冲的高深道理,居然无师自通,得了延年益寿的法门,此刻年逾七十六岁,居然皓首不在,又生出黑发来。道君皇帝也素喜道教,见得黄裳道家法门精湛,便官封端明殿大学士,这些天都早晚请教。 黄裳闻言,向前一步,道:“陛下,既然此前已经会盟,联金伐辽,出兵便是早晚之事。”道君皇帝见黄裳也如此认为,颔首道:“那好吧,朕就依众位爱卿。” 殿下黄裳又道:“陛下且慢,臣尚有话说。”道君皇帝道:“爱卿但说无妨。”黄裳缓缓说道:“联金伐辽,收回燕云十六州,乃是我朝自太祖太宗以来便筹谋之大事,此刻有此良机,当出兵收复。但出兵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后,须得多想一步,那便是辽国一去,我大宋将与金国这强国为邻。观金国上下,虽立国较短,但其主完颜阿骨打听闻颇有才略,能以辽国北疆区区一介部族首领,统领不满十万族人,在短短时日内,将辽国攻灭,可见其能。臣以为,童枢密大军北上,定可收复燕云十六州,但其后之事,当防金国南侵,以为甚要!” 道君皇帝沉吟道:“黄爱卿所言极是。”蔡京却转身道:“黄大人,那金国与我结盟伐辽,又岂会背信弃义,攻伐我朝?” 黄裳道:“老相爷明鉴,金国初立,攻灭辽国,正是强盛之时,其主又是开疆拓土之野心之人,岂能不防他南侵?对于北地蛮人来说,岂有信义二字?” 黄裳说到这里,不等蔡京接话,转身对道君皇帝道:“陛下,臣并非反对出兵,而是要童枢密大军北上后,定当防备金军!正所谓预则立,不预则废,军国大事,岂能不预?” 道君皇帝道:“黄爱卿言之有理,那就依黄爱卿之见。诏命童贯大军北上,但大军北上收复燕云十六州后,当防备金军。”官家金口一开,诸大臣自蔡京一下,皆是领命。 听白胜说到这里,三娘微微一笑,忍不住问道:“黄裳?这人倒是有趣,不知道他武艺如何?”白胜微微一愣道:“主公,这位黄大人今岁七十有六,倒是一介大文豪,听闻诗词都颇为有名,但他是文人,不会武艺的。” 三娘忍住笑,正色道:“你不是说他遍阅道藏,修炼得一身道法,便连白发都又变成黑发了么?”白胜道:“他那是得了道家修身之法,延年益寿,是以才白首转黑的。”三娘不甘心的问道:“真不会武艺?”白胜道:“听闻便连马都不敢骑,自然不会武艺。” 三娘心下暗叹道:“看来什么九阴真经是没有了,这黄裳也只是懂得道家修身练气、延年益寿的法门。” 顿了顿,三娘又道:“既然黄裳有先见之明,当朝提醒宋廷提防金国,那童贯那里如何?”白胜摇头道:“莫说童贯那里,便是蔡京那里在拟定诏旨之时,都并未提过黄裳的话。我看蔡京一党是压根就不信金国会背信弃义,他们眼下便只有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不世之功。” 三娘冷笑道:“真是不知死活,也并非宋廷无人,而是朝政被一**臣把持了。” 白胜又道:“主公,后来宋廷对我林冲所部去留,还有一番争议。”三娘哦了一声道:“说来听听。”当下白胜又将后来宋廷上的争论说来。 议定出兵之事后,蔡京又奏道:“陛下,那山东路藩镇军马虽奉召派了林冲所部北上,但探子来报,都说所部三万军马皆在燕京城外屯扎,却不发兵攻打辽国。更听闻山东路派了许多海船前去,将燕京城内许多百姓接回山东路安置。臣以为,此乃通敌之举,当下旨严惩。” 道君皇帝一听得山东路藩镇,脑海中便会想起当年在那黑暗地道内,那一缕淡淡幽香和那清脆悦耳的声音来,一时间想得出神了。 蔡京又说了一遍后,道君皇帝方才回过神来,忙道:“爱卿以为当如何?”蔡京道:“臣以为,当在童贯军马未至之前,当严令林冲所部加紧攻打燕京城,若所部还是不肯出力攻打,待得童贯大军到后,便可教其引大军讨伐林冲所部,就地剿灭之!” 此言一出,殿上宿元景、李纲、黄裳三个都急忙出声道:“不可!”蔡京闻言大怒道:“这林冲所部,未有朝廷旨意便擅自接应辽国百姓南下,囤兵城下,却不与辽军交战,便是反意已生,此部兵马该就地剿灭!” 宿元景忙道:“陛下,山东路军马接应南下的都是滞留在燕京北地的中原商民,此事臣早已经奏报过。至于林冲所部军马未曾出兵攻打燕京,只因此趟山东路出兵,原意是接应商民,而非攻城,是以只去了三万军马,而且步军不多,只有万余人,而守燕京辽军有七八万之众,他那里如何以寡击众去攻城?便只能屯守在侧,以防辽军出城而已。” 李纲也道:“正是如此,接应商民南下,乃是护民义举,何来反意?只因朝廷与金国结盟伐辽仓促,金军南下太快,北地许多商民被困,山东路宣抚使前去接应商民,乃是义举。” 黄裳也道:“燕京乃辽军南路重镇,重兵屯守,金军十余万攻打多时都未能攻下,林冲所部不过三万人马,如何能打得?囤兵于外,也不能说是山东路藩镇军马起了反意。” 宿元景更是说道:“尝闻那一丈青曾多次在军民面前折箭为誓,此身必定不会主动背反朝廷,若朝廷一味逼迫,只怕将她逼反了。当年夏国之事,前车可鉴啊。” 蔡京大怒道:“好,若是童贯大军到了北地,合兵一处,号令他攻打燕京,他山东路军马可能奉令?!”宿元景道:“若非力所不逮,山东路军马定会奉命!” 听完白胜的话后,三娘笑道:“好个蔡京,以退为进,用话僵住了宿太尉,等童贯大军到了之后,若真是命我们与辽军作战,我们还不肯出兵,那宿太尉那里便难做人了。” 白胜颔首道:“正是,林教头那里兵马虽有三万,但童贯大军到了之后,定会使借刀杀人之计,教我们军马去打头阵。”三娘摆摆手笑道:“不必忧心,我那师兄已经并非当年的禁军教头,我与他临机专断之权,待得童贯军马到了之后,师兄与之周旋便是,想来以如今师兄之能,定不会中借刀杀人之计。”当下三娘亲笔书信与林冲,与其临机专断之权,教其在童贯大军到来后,视情形与之周旋。 大宋宣和六年五月,童贯率领宋军二十万北征,联金伐辽。早在政和元年,童贯出使辽国之时,便有燕人马植结交童贯,献联金灭辽之策。这马植乃是末燕人,辽国北地世家大族,官至光禄卿。后因政见不同,被辽国削职,因此深恨辽国,在童贯出使辽国时,便献上了联金伐辽之策,只因当时金国尚未强大,而宋军内梁山、田虎等未平,是以未能成事。 后来金军大败辽军,马植又前来联络童贯,童贯引荐与蔡京,得蔡京举荐后,马植得蔡京赐名李良嗣,举家归宋。自童贯即将攻灭方腊时起,宣和五年间,李良嗣七次出使金国,与金国达成联金伐辽之盟,可谓是宋金之盟,一大半功劳都是出自这李良嗣之手。 道君皇帝也甚是器重这李良嗣,宋金结盟之后,更是赐姓赵氏,改名赵良嗣,加光禄大夫,这趟童贯出征北伐,这赵良嗣也在军中任军机参军。 童贯大军北伐出三关之后,一路踌躇满志,赵良嗣等人也一般的意气风发。大军路过金沙滩时,童贯驻马与众将官看了当年杨令公撞死的李陵碑,只见其上忠义之血痕犹在。 童贯看了后道:“想我宋军又再北伐,今趟当可收复燕云十六州,以还杨老令公等前辈心愿!”赵良嗣道:“正是,如今辽帝被金军围困在夹山,辽军各自为战,溃不成军,我大宋军马二十万北征,定可一鼓而下,收复燕云十六州!”一旁诸将自然是一片歌功颂德。 宋军上下,不单主帅都认为辽军不堪一击,便连寻常士卒都以为这趟将是一场很轻松的征程,宋军上下都认为辽军已经奄奄一息,不堪一击,更兼宋军乃是刚讨伐方腊得胜之军,是以上下都弥漫着一种盲目乐观的心态。正所谓骄兵必败,很快宋军就吃到了苦头。(未完待续。) 第进三章燕云州童贯北伐拒马河种道初败 大宋宣和六年五月,童贯得封伐辽大元帅兼河北河东宣抚使,勒江南得胜西军兵马十万,会同河北等军州十万军马,共计二十万大军,号称四十万大军北伐辽国。 同时宋廷任命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为都统制、武泰军承宣使王禀、华州观察使杨可世为之副、任命蔡攸为监军使,任命光禄大夫赵良嗣为军中参议,任命已经升任通议大夫的闻焕章为军中参军,与童贯共领大军。 说起这监军使蔡攸来,带着大宋文人一贯的色荏内厉,对自己大将吆五喝六,对敌国大将却是畏之如虎。蔡攸本是受蔡京之意,前来此趟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不世功业里混一份功劳的,但这个蔡莜一贯胆小好色,被童贯摸透了脾气,在童贯给他安排了许多美貌姬妾相陪后,便在大军到了大名府后,就呆在大名府不再向前一步了。 山东路那里,此趟宋廷大军统帅将领名单早已放在三娘案头,看到蔡攸、赵良嗣等人名字后,三娘莞尔一笑,对诸将官笑道:“除了闻焕章以外,余人皆坏事之辈耳。”梁山诸军将闻言皆是大笑起来,黄文炳道:“且看我大宋强军如何与辽军作战便是。”当下山东路军马备战不出,多派探马细作打探战况。 五月二十三日,甩脱了监军的童贯到高阳关路地界,宣抚司就向辽国境内揭榜示众。 童贯榜文有云:“幽燕一方本为吾境,一旦陷没几二百年。比者汉蕃离心,内外变乱,旧主未灭,新君纂攘。哀此良民重罹涂炭,当司遵奉睿旨,统率重兵,巳次近边。 奉辞问罪,务在救民,不专杀戮,尔等各宜奋身早图归计。有官者复还旧次、有田者复业如初。若能身率豪杰别立功效,即当优与官职,厚赐金帛;如能以一州一县来归者、即以其州县任之;如有豪杰以燕京来献,不拘军兵百姓,虽未命官便与节度使、给钱十万贯、大宅一区。惟在勉力,同心背虏,归汉永保安荣之乐,契丹诸蕃归顺亦与汉人一等。 已戒将士不得杀戮一夫,傥或昏迷不恭,当议别有措置。应契丹自来一切横敛悉皆除去。虽大兵入界,凡所须粮草及车牛脚价并不令燕人出备,仍免二年税赋。” 好个洋洋洒洒的伐辽檄文,内里说了辽帝未死,燕云十六州奉立晋王为帝是篡位,希望宋军北伐能握有大义,但童贯却未曾想到,人家燕地已经立晋王为帝数年,一同抵抗辽军也数年了,军心民心又岂会因为你几句话就散了?更兼燕云之地离散已经二百年,对中原的认同感极少,简单说便是宋室于燕云无恩! 或许是写这通榜文的赵良嗣觉得,这榜文一出,根本不需要动刀动枪,只要在三关内外,上把二十万大军一摆开,燕人就会乖乖的归顺过来。总之,不论是宋廷庙堂之上,还是军前童贯等人,都太轻敌了。 但是,军中也有清醒的将佐,比如种师道、闻焕章两个。待得童贯大军到了河北前线,河北诸路军州十万军马前来会师,种师道、闻焕章看了河北军马战备之况,不禁都暗暗叫起苦来。 于是统领前军的种师道、闻焕章看了河北军后,给童贯去了封信,内里如此写来:末将等人奉诏来北,星夜倍道,于五月二十日到高阳关,整促行军之备。即见河朔将兵骄惰,不练阵敌军,须之用百无一有。如军粮虽曰:见在粗不堪食,须旋舂簸仅得其半。又多在远处,将输费力。军器甚阙,虽于太原、大名、开德支到,封椿各件不足、或不适用,至于得地版筑之具并城戍守御之物悉皆无备。盖河朔二百年未尝讲兵,大名府昔年又遭梁山鏖兵,精锐军器皆损,一旦仓卒,责备颇难。该部军马难堪大用,当复守河北,以为后备,不致前用。 种师道、闻焕章信中意思很明白,河朔将兵骄惰,不练阵敌军,军需物资要什么没什么,其中军粮充其量只有帐面上的一半。总之,就是河朔一百多年没有打仗了,前番大名府又被梁山军杀败过,原本军马损失殆尽,新募军马仓促成军,依靠这样的军队打仗,一旦打起来,恐怕要误事,不如命河北军屯守旧地,为后备军力,就不要前出了。 得了两人书信后,童贯如同当头浇了一桶凉水,毕竟带兵二十多年,而且种师道、闻焕章都是宿将名士,是不会胡乱搪塞的,两人的书信使他不由得不小心谨慎起来。但很快童贯被赵良嗣说服,赵良嗣觉得燕人辽军精锐皆在燕都,其余地方皆是散兵游勇,他去了便可号召燕人归顺,大军人多可壮声色。 于是,童贯出了昏招,到了河间府后,他便号令十万河北军均衡编入西军之内,以均衡各部军马强弱,共二十万大军齐集河间府。这般一弄,变成了没有哪一支军马最强,也没有那一支军马最弱,看似好看,但却处处都难以集中精锐力量。随后童贯再出昏招,他在河间府分军,二十万大军分为东、西两路军。以雄州为东路军屯兵之地,广信军为西路军屯兵之地。 以种师道统率东路兵,驻扎白沟。王禀率领前军,西蕃大将杨惟忠领左军,奉宁军承宣使种师中率领右军,西军大将王坪率领后军,河北军大将赵明、赵志率领选锋军。种师道以都统制兼东路军总指挥自领中军。 熙河军承宣使辛兴宗统率西路之兵,西军大将华州观察使杨可世、湟州大将王渊统率前军,威盛军统制焦安节统率左军,西军大将刘光国、冀景统率右军,曲奇、王育统率后军,吴子厚、刘光世统率选锋军,并听宣抚都统制刘延庆节制。 数日后,童贯将西军与河北军合编,又在河间路分兵的消息摆在了三娘案头,三娘看后摇头苦笑道:“童枢密二十余载用兵,想不到临到头来会出这般昏招。须知兵马当强弱分明,以上驷对下驷,岂可强弱不分?又分兵两路,看似齐头并进,实则分薄了力道。再者宋军阵法由西军常用的五军阵变为六军阵,即前后左右中军再加选锋军的阵式,尚难以贯通融会,一时间难以拒敌,宋军败之不远矣。” 朱武闻言道:“是否通过宿太尉提醒一二?”三娘摇头道:“宿太尉乃蔡京、童贯政敌,他再说什么童贯也不会听,若以我的名义去信就更加糟糕。再者他那中军,种师道、种师中、闻焕章皆能征惯战、智计多端之人,岂会看不出来?唯童贯刚愎自用之果啊。”诸将皆是叹息,都道只可惜了西军十万精锐兵马了。 随后消息到来,童贯是最后到雄州瓦桥关,那时诸路人马已经到齐。随即童贯召集诸将商议进兵,种师道便将军力混编、分兵、军阵五阵变六阵诸多不利说了,童贯却道:“辽人胆气散了,如何能敌我二十万大军?分进合击乃兵法常理,六军阵虽是初用,但观各部操演,亦不生疏。你平时自夸能敌万人,胆气绝人,视堂堂之师如摧拉枯朽,今日观了你只不过是一个懦夫。”种师道这才默然不语。 童贯即以和诜为种师道的副手,以杨可世为前军统制。同时下令招募勇士在边境上来回驰骋,散发招降的檄文,只等燕人来降。 至五月二十八日,前军统制杨可世听说燕人早就准备迎接王师的到来,若王师入境,必箪食壶浆以迎。于是率领轻骑数千,直欲取之。至兰沟甸被辽国宗室耶律完醇所部掩杀,大败而还。 杨可世宋军前部数千骑兵,本在西北是可以算的上一支精锐兵马,但是辽军深恨宋军背盟,更兼辽军早已经探明宋军动向,集中万余精锐骑兵掩杀,辽军骑兵虽然敌不过金军骑兵,但对于宋军骑兵还是颇有些心得,是以杀败杨可世部。 杨可世部骑兵败回,原本是给宋军提个醒,但童贯以为是偶尔中伏,依旧不能清醒,依旧命各部军马按部就班推进。 五月二十九日种师道进兵白沟,便是拒马河,即遣骁将赵明率军持黄榜旗前往边境招降,实际上赵明所率宋军前部和辽国军队已成隔河对垒之势。赵明占据桥头向辽军招降还派人把黄榜旗送到辽军那里去。 辽军将领看了后大骂:“不用废话,不就是死吗。”话语未完,矢石如雨就向宋军射来,宋军不曾防备,损失不小。种师道闻讯大怒,也不按童贯部署的招降大计行事了,勒令所部将士临河布阵,分遣赵明麾众还击,辽国军队隔着河岸挥舞军旗指挥军队作战,骑兵随着旗帜所指的方向向西奔驰。 种师道对诸将说:“下流必有可涉水渡河之处,须分兵据之。”随后会合了前来支援的泾原路将领赵德,命其所部立刻前往迎敌。赵德还未及前往,辽军已渡水驰骛。赵德是老将,知道形势不妙,又退回来了。 种师道大怒骂道:“匹夫不进反退,何保左翼?”于是只得分兵去迎击下流渡河的辽军。辽国骑兵见得如此,冲突强渡,很快冲过河来,分左右翼围攻宋军,赵明兵少先被打垮,赵德胸腹中了铁蒺藜箭,幸亏是厚甲方才未死,浑身是伤,以至于靴子里都是血水,还被打掉了两颗牙齿,亦手杀数十人得以幸免。种师道挥军厮杀半日,终得脱身,各部军马聚齐后,折兵不下万人。(未完待续。) 第进四章暮鼓晨钟国运丧运筹帷幄赎城忙 白天辽军得胜,统领燕南辽军的乃是辽国大将萧干,他手中只有不足两万辽军,便是北辽皇帝命他守卫宋辽边境的。起初萧干听闻宋军二十万背盟来攻,也是惊惧非常,但数天以来侦骑探得宋军动向后,萧干见宋军如此骄狂,又亲临阵前看了宋军阵容后,发觉宋军阵仗不稳,兵卒良莠不齐,漏洞颇多,因此决意先打宋军一仗。 于是当天萧干领一万军马据守拒马河,随后萧干看准宋军弱点之处,分两路夹击宋军,果然取得大胜。而宋军则是败于将西军精锐与河北兵混编,宋军老将赵德麾下半数河北兵见得辽军旗号便不进反退,裹挟西军也一同溃逃,倒也不是老将赵德不敢一战,就连他被河北兵一带,都不由自主的后撤,结果暴露宋军侧翼,导致了大败。 当天夜里,宋军退了三十里后,种师道连忙号令各军就地扎营,一口气杀了二十多名带头逃跑的将佐,安定军心,并号令各部军马严阵以待,他知道辽军一定会趁胜追击,进行夜袭。 果然,当夜辽军准备乘胜追击,在夜里对宋营实施突击,种师道虽然严令宋军戒备,但无奈军中有一半是多时未经历战争的河北兵,白天大败已经是吓破了胆子,人与人之间相互影响,就连西军精锐也士气低落。原因无他,古代冷兵器作战最讲究的就是胆色和士气,当十个人一队里,有一两个胆小的可能还不足以影响士气,但若是有一半人胆怯,那这支队伍定会遇战则溃,这就是童贯犯下的昏招,非要用承平已久的河北兵马的结果。 种师道虽然严令各部戒备,但巡营时发觉麾下士卒士气低落,不敢出战,好在他是宋军名将,当即调一支兵马在军营四周彻夜擂响战鼓,以为疑兵。 辽军夜袭军马出动后,发现宋军营内灯火通明,军阵四周敲了一夜的军鼓,辽军怀疑宋军要出击,才没有夜袭,而是撤回营内守御。 直到天亮,萧干才知道上了种师道的当,再要集兵进攻,而种师道连夜挑选西军精锐单独成了一军,以精锐西军步卒为中坚,在营前列阵,布置成一个铁桶阵,辽军萧干见宋军布置严密,便缓缓退兵而去。 此日,西路辛兴宗驻军范村,同样遭到萧干所部辽军数千突袭,几乎和种师道的遭遇是一样的,河北兵先乱,然后各部溃败,前军王渊中枪几乎堕马,胜败未决辛兴宗遣中部将杨可世援之,又亲出军门,以上将节钺督战方才堪堪稳住战局。 看到西路军也战况不利,种师道决定连夜退兵回雄州,辎重先行,种师道率精锐断后,但是还是被辽军发现,用轻骑追击,宋军大乱。好不容易回到雄州,辽军又突然赶到,宣抚司下令诸军不能进城,估计是怕被辽军乘机攻进城来。但是这时城内城外大乱,杨可世率人马迎击辽军,辛企宗永宗也率领胜捷兵援救。当时天黑暗,北风大雨,震雹如拳,可惜宋军当面不能相视,自中午至晚上风雨更急,天时不利,宋军不战自溃,大败四散,纷纷争先往南逃。此战,自雄州之南莫州之北塘泊之间及雄州之西保州真定一带死尸相枕藉不可胜计。 二十万宋军被不足两万辽军击败的消息传扬开来,各方反应不一,金军南路军统帅粘罕目瞪口呆的看了半天战报,才问道:“宋军号称四十万,居然被两万辽军打败了?” 金兀术兴奋的搓手道:“元帅,千真万确去之事,我们前去哨探的人看了,雄州内外皆是宋军死尸,不计其数。”粘罕皱眉道:“辽将萧干此人此前尚未交过手,难道他真这么能打?” 一旁郭药师却献媚笑道:“萧干此人不过一般辽将,并无过人之处,此战实则是宋军太过羸弱。”金兀术大笑道:“宋军号称四十万,但二三十万我看是有的,两万辽军能打他宋军二三十万,我大金军马岂不是能一万敌他五十万?宋人再多,能有几个五十万大军?哈哈,南朝花花世界还逃得出我们掌心么?” 粘罕却道:“虽说宋军羸弱,但此等大事,我等不可擅专,还是奏明陛下定夺为上。”金兀术应了,随后又道:“虽然南侵中原需等父王旨意,但眼下这燕京城可否先打下来?原本想来是等宋军前来攻打,如今宋军大败,他们连拒马河都过不了,只怕是难以攻下燕京的了,不如我们大金军马占了燕京便是。” 粘罕沉吟道:“此议甚好,此趟并非我们背盟,而是宋军无能,都到不了燕京城下,我们便先取了燕京也好。”郭药师这个内应却忍不住提醒道:“虽然宋军大队大败,但燕京城下却还是有一支宋军在侧啊。” 粘罕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还有山东路宋军林冲所部在燕京城东。”金兀术恨恨道:“他们在又如何?数月来按兵不动,只顾接应民人出走,都没和辽军见仗。以我之见,不若遣使过去,问明他们,若他们不敢打燕京,我们打便是了。” 粘罕道:“好,还是请郭将军去一趟宋营吧。”郭药师当即领命,这厮却是暗想着此趟去宋营能否求得明年的解药。 另一边,山东路镇守府内,看得宋辽战报后,三娘沉默许久,最后方才叹口气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看来金军南侵之日不久矣。” 卢俊义、公孙胜等人也都是沉默不语,朱武更是怒道:“二十万大军啊,辽军不过两万,他们不是败给敌人,而是败给自己!”黄文炳则是似笑非笑道:“宋廷腐朽,气数已尽,便连奄奄一息的辽军都打不过,看来这改天换日的时日不远了。” 三娘抬手止住道:“此刻言之尚早。诸公都说说看,这宋军一败,我们该如何应对,特别是还在燕京的林师兄所部,该当如何。” 卢俊义沉吟片刻后道:“金军在侧,既然宋廷大军败了,自然难以攻打燕京,接下来金军定然要取燕京,而我们与北辽多有情分,也难以拉下面子攻打,真打下来了也隔着我们山东路老远,不若就此走海路南撤回来。” 公孙胜赞道:“卢员外所言甚是,既然宋军大队都败了,林教头的这支偏师也不必再留在燕京,就走海路南撤好了,朝廷那里也交代得过去。” 众人都出言附和,三娘颔首道:“我也有意先撤兵马,总是孤悬于外,难免有意外。至于燕京城,谁要便谁去取好了,眼下还不是取燕京的时候。” 当下计议定了,镇守府统帅部便下令莱州海军北上接应,飞鸽传书给林冲,教其走海路南撤。 郭药师那里到了宋营后,林冲也恰好得了飞鸽传书,当即教郭药师回复金军,宋军主力大败,他这支偏师不日也将先行南撤,燕京交由金军攻打便是。郭药师死活先讨得明年的解药后,千恩万谢的回去复命,临行前林冲交代他安心在金军内伏下,早晚都会有人与他联络,郭药师这才安心离去。 却说雄州那里,童贯见得宋军惨败,顿时不知所措,急忙请闻焕章、赵良嗣等人前来商议。童贯先大骂赵良嗣,责怪他出了馊主意,辽军非但没有因为败给金军而散了民心士气,反而更能打了。 赵良嗣耷拉这脑袋,也不敢说什么,闻焕章沉吟片刻后,方才替他解围道:“恩相,此刻也不是责怪谁人之时,当务之急是先收拢兵马,商议如何将这场大败遮掩过去。否则朝廷怪罪起来,我等皆难以得免。” 童贯气呼呼的坐下问道:“先生可有良策?”闻焕章叹口气道:“此刻唯有请金人出兵,攻下燕京,我们收拢兵马之后,稳扎稳打,过了拒马河,随后再与金人商议,可否教他们让出燕京来。” 童贯皱眉道:“金人攻下城来,岂肯让与我等?”闻焕章这话才落,赵良嗣已经眼前一亮,听得童贯问话后,急忙献媚笑道:“恩相宽心,我几次出使金国,知晓金国上下,皆是贪图财利之人,若金人攻下燕京来,小人敢前去金营商议,出一笔赎城费,将燕京等地都赎回来。” 童贯哦了一声,赵良嗣续道:“金国皇帝深恨的是辽国,与我大宋无仇,更兼听闻燕京城内百姓都逃散得差不多了,料想金军取下燕京,也没有多少利可图,倒不如我们给一笔赎城费,,将燕京赎回,奏禀朝廷便说是恩相统领大军厮杀血战方才从辽人手中夺回燕京便是,如此一来,这场大败定可遮掩过去。” 童贯皱眉道:“那要多少钱方能赎回燕京城?”赵良嗣拍着胸脯道:“此事交小人去商谈,定然可顺利收回燕京,说不定还能收回其他燕云州县也说不定,那些金人,只要你给够价钱,定然会答允的。” 童贯勉强答应后道:“也好,明早我便派一支骑军护送你去,定要谈得金人能将燕云十六州都还给我们方好,钱不是问题!”(未完待续。) 第进五章拙于攻城便攻心慈不掌兵就落权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却说粘罕、金兀术奏表到了金国上京,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御览后,又得西路军奏报,直说追击辽天祚帝至夹山,完颜阿骨打当即诏命起大军,御驾亲征,亲自追击辽帝,并诏命粘罕、金兀术,可放手攻打燕京。 大宋宣和六年,金天会二年六月,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统领十万大军自上京御驾亲征,追击辽天祚帝。金国西路军完颜昱部闻得皇帝亲征,士气大振,所部追及天祚帝,大败辽兵,天祚帝又逃走,归化、奉圣二州相继投降。完颜阿骨打率军到奉圣州,与完颜昱会师一处后,蔚州辽臣也来降附。 得了蔚州之后,西夏国主李乾顺派遣使臣前来,向金国奉表称藩,完颜阿骨打大喜过望,赐西夏誓诏,同意其称藩,自此辽国最大外援便此断绝。而燕京那边却传来消息,北辽皇帝坚守燕京,粘罕、金兀术攻打不顺。闻得此报,阿骨打命完颜昱统兵继续追击辽天祚帝,自己统率完颜娄室等部向辽燕京进发。 不一日,阿骨打大军到了燕京城外,粘罕、金兀术引军接住,两人因攻打燕京不克,满面羞惭,来到军前请罪。阿骨打笑道:“汉人有句话,胜败乃兵家常事,天下英雄何其多也,不可小觑敌国之将。”随即免了二人,粘罕、金兀术等人拜谢了。 当下在金帐内,阿骨打召集诸将问起战况,粘罕便一一说了。原来燕京辽军自从击败宋军后,士气大振,燕京城内老弱妇孺又多送走,辽军作战无后顾之忧,是以金军数次攻城,皆被辽军百计击退。 听诸将说了后,阿骨打沉吟片刻后道:“似此燕京城,南国几许?”诸将不明所以,帐内惟独郭药师明白过来,出班奏道:“宋国地大人多,许多城池都极为坚固,好似河间府、大名府、太原府等都是天下闻名的坚城。” 阿骨打哦了一声,见是郭药师,想起适才粘罕引见诸将,他记性甚好,当下笑道:“郭将军真乃我军耳目,不知郭将军可有破敌良策?” 郭药师道:“我军善于野战而拙于攻城,但自古便没有攻不破的坚城,只有攻不破的人心。这燕京城也非难下,只是如今城内辽人众志成城,难以攻下。小将以为,此战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阿骨打抚掌大笑道:“甚合吾意,朕来此,便是为此。”随后对粘罕、金兀术、完颜娄室等人道:“燕辽能抗我多年,全仗燕辽皇帝此人,听闻此人极得民心,这般拢得人心死战,我军即便攻下燕京也定当折损不少。朕意派遣使者入城,劝说其归降我大金,若他肯归降,可仿效西夏例,奉表称藩,将辽东一代封其藩地。” 粘罕闻言皱眉道:“陛下,这燕辽皇帝耶律敖鲁斡在辽人之中,极得民望,不除之,只恐辽地难以归附。”阿骨打笑道:“他这皇位来得不正,当面有我大军在,辽人尚能一心,若是他真的归降于我,奉表称藩,辽人还能信服于他么?” 诸将闻言,皆是拜伏阿骨打的气魄。当下阿骨打笑眯眯的望着郭药师道:“郭将军乃辽军旧人,肯否为使入城劝降?”闻言郭药师顿时吓得凉了半截,他归降金人,引得金军南下,燕京辽军人人深恨于他,叫他去做使者,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阿骨打眯着眼看着郭药师,收起笑容,缓缓说道:“郭将军,怎么,你不愿去么?”郭药师急忙拜下道:“小将愿去。”当即阿骨打便命郭药师为正使,另派大将阿离合懑为副使,一同前往燕京劝降。 郭药师走后,阿骨打望着粘罕、金兀术等金将缓缓说道:“南国多坚城,败其军不难,下其城却难,南国如今与我有盟约,朕在之时,不可妄动刀兵。”顿了顿,阿骨打望着南方又悠然说道:“若要南望,我身后,汝辈自可谋划!”粘罕等金将心头皆是一凛,皆躬身领命。 之后果然金军在阿骨打在世时并未南下侵宋,但可惜阿骨打命短,便在灭辽后数月,阿骨打便身死,他那句不可妄动刀兵,也仅仅让宋金维持了不足一年的和平。 却说郭药师愁眉苦脸与阿离合懑一同,带了随从数人,打着使者旗号到了燕京城下,说明来意后,辽军报与北辽皇帝耶律敖鲁斡。辽军众将听闻是郭药师前来,纷纷吵嚷着让他进城来,而后杀之。耶律敖鲁斡则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教他前来,听听他说些什么。” 随后辽军放下吊篮,将金国使者并随从都缒上城来,郭药师两个到了金殿上见了耶律敖鲁斡,辽军诸将皆是怒目环视。耶律敖鲁斡问道:“郭药师,你已经是金国臣子,还来此间做什么?” 郭药师一路上便都想如何说服耶律敖鲁斡,见他如今还是能和颜悦色与自己说话,暗叹这晋王果真贤德,心念一动,暗想道:“不若以耶律敖鲁斡仁义贤德来说他。” 当下郭药师拜倒在地,放声大哭道:“小将前番迫不得已出降,但心中甚是感念陛下恩德,今番前来,便是来救陛下并燕京军民的。” 耶律敖鲁斡闻言哦了一声,问道:“如何是救我等?”郭药师哭道:“如今夏国已然向大金国奉表称藩,宋国又背信弃义,背了盟约,燕南之地如何能久守?眼下大金皇帝陛下御驾亲征至此,二十万大军攻打,燕京城破已经是早晚之事,陛下素来仁德,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与自己甘苦与共的将士皆死无葬身之地么?今趟大金国皇帝仁爱天下,也不忍燕京城生灵涂炭,特命我俩来,劝说陛下归降。大金国皇帝说了,若是陛下肯出降,必定不枉杀一人,而陛下归降后,可仿夏国例,奉表称藩,就藩辽东,亦不失王侯之位。” 殿上诸辽将闻言,皆是大怒,纷纷要拔剑杀了郭药师,却被耶律敖鲁斡止住,原因无他,便是郭药师说辞打动了他。耶律敖鲁斡素来仁德,郭药师那句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与自己甘苦与共的将士皆死无葬身之地么,真的令他颇为心动。 如今燕京城内数万辽军镇守,虽然众志成城能坚守一时,但终有粮草耗尽,人马疲惫的时候,真到了那个时候,金军破城必定是要斩尽杀绝来泄愤的,难道真要这许多人替自己殉葬么?如今金国皇帝亲自来到城下,派遣使者来劝降,不若归降,或许能保全大家的性命。 见耶律敖鲁斡止住诸将来杀自己,郭药师便知有戏,当下急忙又劝说道:“陛下,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是要紧关头,陛下开城投降,保全许多将士性命,功莫大焉。若是以全城将士性命相殉,于心何忍?夏国无援,宋国背叛,燕京城破迟早之事,陛下当以将士性命为重啊。” 正所谓慈不掌兵,耶律敖鲁斡最大的弱点便是太过仁慈,是以他可能是一个好贤王,但绝不会是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听了这话后,耶律敖鲁斡皱眉道:“若是我开城归降,大金皇帝能否答应不杀一人,善待百姓、将士?” 此言一出,殿上诸辽将皆是一起叫道:“陛下,我等皆愿死战!”耶律敖鲁斡抬手止住,长叹一声道:“夏国已然奉表称藩,宋国亦背盟弃约,外无援军,燕京如何能久守?罢了,我意归降,以保全燕京城内外数万将士、数十万百姓性命。”闻言诸辽将皆是垂泪不已,而许多文臣却都是大声赞耶律敖鲁斡仁德。 郭药师松了口气,果然这耶律敖鲁斡还是太过仁慈了啊。当下耶律敖鲁斡命左企弓、虞仲文等汉臣为使者,与郭药师、阿离合懑出城商议开城投降之事。 随后左企弓、虞仲文到了金营内,见得阿骨打,便商议妥当,阿骨打答应燕京城投降后,不杀一人,善待百姓,原有将士按金军官阶编用,不愿为兵的可发放路费,自回乡间为民。 宣和六年八月七日,北辽皇帝耶律敖鲁斡为保全全城将士性命,开城门降金,并诏命燕南萧干所部并其余州县一并出降。阿骨打受降后,果然勒令诸军不杀一人,善待百姓,并封耶律敖鲁斡为归德王,就藩辽东。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入燕京城,接受官员们的朝贺。至此,金兵获得大胜,辽国五京全数攻克。 进入燕京城后,不过数日,便得报说宋国使者赵良嗣等求见,阿骨打便请金殿上相见。赵良嗣上殿后,拜见了阿骨打,客套一番后,赵良嗣才扭扭捏捏的说了来意。 阿骨打听完后笑道:“贵国童枢密想以金帛赎回燕云十六州之地?”赵良嗣应了一声,惴惴不安的看着阿骨打,只怕阿骨打出言拒绝。 但却没想到阿骨打沉吟片刻后却笑道:“宋国与我有海上之盟,约定共去辽地,既然宋国此趟也出兵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回。燕云之地多汉人,还与宋国也不是不可。”赵良嗣闻言大喜过望,帐内粘罕却皱眉急道:“陛下,宋军大败与辽军,攻取燕云,他宋军丝毫未曾出力,如何能就此还与他们?”(未完待续。) 第进六章再添岁币赎八州又结盟约换四平 便在阿骨打金帐内,赵良嗣闻言,冷汗直冒,心知要糟。阿骨打笑了笑,看着赵良嗣道:“你看朕是愿意遵守盟约的,只是朕麾下将士接不答允,若是你们能说服朕麾下将士,朕自然遵守盟约。” 赵良嗣心头发颤,但见帐内鹰顾环伺的金军诸将,还是咬牙团团一礼问道:“诸位将军武功赫赫,我等中原人氏皆是佩服的,不知如何才肯答允归还燕云十六州?” 阿骨打抬手止住笑道:“朕不便与你们商议此事,你们到偏帐商议便是了。”阿骨打是皇帝,商议归还燕云十六州定是索要财帛的,他自然不会自降身份与宋使商谈这些,当下完颜娄室当先,粘罕、金兀术等人,引赵良嗣等人到偏殿商议。 坐定后,完颜娄室便道:“听闻昔年辽国与贵国结盟,岁币有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万匹,此乃结盟之价,而这趟与我大金结盟,宋国分文未出,尚要我归还金军将士血战拿下的燕云十六州,这价钱自然不会低。这样吧,归还燕云十六州,宋国与我大金岁币每年银百万,绢一百万匹,另加缗钱一百万如何?” 赵良嗣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苦着脸道:“贵国要价太凶,此岁币一旦定下,年年都要给的,燕云十六州一年税赋也没有这么多啊。可否一次支给,便算多一些也无妨。” 粘罕冷笑道:“当年你宋国与辽国结盟,便是以岁币支给,换来辽军不南下侵宋。而我大金国如今去辽国而代之,难道岁币不该给么?” 赵良嗣苦苦哀求,完颜娄室笑道:“若是觉着十六州尽数赎回,宋国岁币给不起,那也可以只赎一半。燕京以南七州,连同燕京一共八州,交还你们宋国,那岁币可减一半。” 赵良嗣盘算起来,少一半也还是每年岁币要银五十万两,绢五十万匹,缗钱五十万。当下赵良嗣暗暗叫苦,急忙道:“只赎八州可以,但岁币还是太高,不若照辽时岁币给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万匹,但缗钱可给一百万,多的一百万缗钱以作赎买八州的代税钱。” 完颜娄室尚未答话,粘罕冷笑道:“那我军将士在燕京城外等候多时,这些军费如何算?”赵良嗣冷汗直冒,沉吟片刻道:“可否一次性支给金帛二十万,以作犒赏之用?”完颜娄室道:“二十万太少,要六十万方够。” 两边有来回讨价还价许久,最后方定下四十万金帛为犒赏之费。随后赵良嗣答复要回去通禀童贯,奏明朝廷方可签约,而完颜娄室等也要禀明阿骨打,是以两边便各自散了,赵良嗣自回雄州禀报。 赵良嗣走后,粘罕望着完颜娄室笑道:“万户侯好算计,只还他南面八州,北面八州仍在我手中,宋人没有北面八州,便无燕山屏障,将来我军南下,也是一马平川。” 完颜娄室摸着鼻子笑道:“即便宋人狠下心来,愿出高价赎回北面八州,以宋军孱弱,我军也大可不惧他,更兼如今夏国为我藩篱,即便燕云还他,将来若要南侵,我等亦可联合夏国,望西北南下。如今他只求赎回燕南八州也好,省了许多功夫,我等这便禀报陛下吧。”当下完颜娄室等自去禀报阿骨打不提。 却说赵良嗣回到雄州,将商谈之事说了。童贯闻言大惊道:“本以为辽国灭了,便可不必再出岁币,想不到金国又来索要岁币,还以燕云等州县为要挟。” 赵良嗣却道:“从前与辽国岁币给了近百年,也未能换得一城一地,如今只是多出些许,便能换得燕南八州,此事甚是值得啊。” 童贯转念一想也对,但踌躇道:“只是如此赎城,丧邦辱国,也不知该如何奏明官家。”赵良嗣又道:“金国如今灭了辽国,军势更在辽国之上,若能尽早与之结盟,以为兄弟之邦,花些岁币,不但能保将来北境平安,更能换回燕京八州,只消奏章痛陈金国军势,内里再有蔡相爷从中周旋,想必官家定会答允的。” 童贯缓缓颔首,但还是皱眉道:“但此趟大举北伐,虎头蛇尾,还大败于辽军,却不知该如何遮掩。”赵良嗣却笑道:“大军之败,军前指挥的乃是种师道,大可将罪责推在他身上。枢密有与金国会盟,令金国答允交还燕南八州之功,官家自然会替枢密遮掩。再则若真能收回燕南八州,此便乃是大胜,哪里会有什么大败?” 童贯恍然大悟,当即命人起草奏表,星夜发往东京去了。闻焕章他只因要收拢败军,往来真定府各处,闻得消息时,已然晚了,赶回雄州后,急忙面见童贯道:“枢密,即便要赎回燕云十六州,也该咬牙多出些岁币,将燕北八州一并收回,只得燕南八州,北面燕山地利仍不在我,今后只恐留下后患。” 童贯却笑道:“一旦定盟,金国必不会反复,这金国就如同辽国一般,只求财帛,若是他背盟攻我,那岁币便没了,我观金主也是一代雄主,岂会做这杀鸡取卵之事?”闻焕章闻言长叹无语,只因童贯奏表已经上了,也不可能追回。 童贯所想也对,当年辽国不断南侵,也是因为看中宋国富庶,想要财帛,而檀渊之盟后,辽国每年都有岁币,便不必再兴师动众南下去抢了,这也就是宋国用钱换和平的战略。可以说宋国这个用钱换和平的战略对辽国是成功的,宋国经济发达,但因国内重文抑武,导致军队打不过辽军,但可以用钱换来和平,既然能花些钱就摆平辽国何乐而不为呢? 是以宋辽自檀渊之盟后,保持了百年的和平。按童贯等人设想,金灭辽后,也只是辽国换成金国而已,只要继续出钱,就能保持北境的和平。这种想法其实不止是童贯等人有,东京的朝廷内,其实也是这种想法,只因岁币和平带来的百年安定已经深入人心,万难扭转。可惜宋廷上下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女真人可不是契丹人,他们对土地、财富的渴望与建立强悍的大金国的野心,可是远远超出了预想。 童贯的奏表到了朝廷之内,还是引起了一场争辩,但争辩的力度不大。文官们对于赎城没有太多意见,既然打不过也只能用钱赎买了,他们争辩的核心却是该有人对这场大败负责。朝中有蔡京、高俅等人周旋,而童贯推出来的种师道满足了文官们的要求,于是种师道成了替罪羊,被罢官免职。 大多数人都没有争辩该不该赎回燕云十六州,宋廷内众多名臣大将都默认了用岁币赎回燕南八州的事,只有李纲与黄裳上书,反对此事,但很快就被一众只求安稳的声音给淹没了。 李纲与黄裳也很是无奈,宋军大败出乎他们的意料,原以为西军精锐能与辽军一战,却没想到还是败得如此惯性,连辽军都打不过,又如何能打得过灭了辽国的金军呢?两人的上书,也只是宋人最后的一点骨气,至少是北宋最后的一点骨气。虽然两人也都看出宋军没有赎回燕北八州的后患,但两人也不愿意上书要朝廷咬牙将燕北八州一并赎回,因为给岁币赎城本就是他们主战派反对的事。 至于讨论岁币多寡,如何支给,宋廷上下倒也没有太多争辩的,蔡京推行王安石变法以来,虽然变法大多数施政成了官员们敛财的途径,但对于大宋的经济还是有实打实的作用,是以每年多出一百万缗钱并无太大压力,至于四十万金帛,河北诸路军州摊派一下,也就解决了。 岁币买和平又不是第一次干,道君皇帝下诏答允结盟赎城时并无压力,比起真宗皇帝赫赫武功都只能博得一个檀渊之盟相比,他自己觉得这一趟收回燕京在内的八州,也是一场赫赫武功啊。面对金国的强势,或许有北宋的无奈,也有宋人的软弱,但道君皇帝却忘了,檀渊之盟是宋真宗御驾亲征打出来的,而他这个盟约是遣使哀求,求出来的,能有多少保障力,也只有天知道了。 大宋宣和六年八月二十日,朝廷旨意到了雄州,同意童贯奏表,授命童贯主持与金国签订盟约,支给金国岁币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另加缗钱百万为燕南八州的代税钱,另外一次支给金军四十万金帛为犒赏钱粮。 两天后,宋金两国使者在燕京正式签订盟约,旬月后,宋国支付了四十万金帛,金军将燕京内值钱的东西都搬走后,撤出了燕京城,而后宋国支给一年岁币,金军完全退出燕南八州,至此宋军收复燕京八州。 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童贯等进了燕京,看到的却是一座空破的城池,城内的百姓大多被山东路接走,城内钱粮都被金军搬走,就连燕京辽国皇宫内,金柱子上镶嵌的金箔都被金军用刀刮了个干干净净,宋军得到的只是一座干干净净的空城而已。(未完待续。) 第进七章生于忧患假敌想死于安乐贡岁币 大宋宣和六年九月,已经是金秋时节,山东路内外,阡陌纵横之间,金黄的麦穗一望无际。本该是一片喜人之势,但济州镇守府内,静止堂上,气氛却是一片凝重。 在看完白胜传回的密报后,张叔夜额头青筋暴现,怒不可遏之下,一拍桌案,将桌案上茶碗拍得乱跳,起身怒骂道:“童贯此贼该杀!不杀不足以谢天下!赵良嗣误国该剐!” 一旁的陈曦真吓了一跳,统帅部今天忽然得三娘召集会商,都才坐定,还没说什么,三娘先让大家传看白胜得回的消息密报,张叔夜便是第一个看的,没想到一贯温文尔雅的张叔夜看完后,居然如此暴怒。 陈曦真急忙接过张叔夜手中的密报来看,略略扫了几眼后,顿时也是怒气冲天起来,也一般暴怒咒骂起童贯等人来,余人不明所以,都望向三娘。 静止堂中央,三娘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镇定自若的缓缓说道:“你们是第一天认识童贯、蔡京这些奸臣么?他们干出这样的事来,有何奇怪?” 张叔夜怒气未消,仍是满脸怒色道:“童贯这贼子,统兵二十万北伐,先败于辽人之手便不说了,之后畏辽如虎,居然不敢再战,而是请金人出兵攻打燕京。好吧,金人打下后,居然恬不知耻的派遣使者与金国商议,用钱将燕云十六州赎回,真是千古未闻之荒唐事。这可倒好,金人狮子大开口,要岁币百万,他童贯居然以要价太高,只要赎回燕京、云州等南面八州,双方订了盟约,金国将云州等八州还给宋,宋除按辽国旧例岁币给金国之外,又每年以百万缗钱为“代税钱”为赎地之费,真是辱国太甚!除此以外,还又添四十万金帛犒赏金军,以为金军在围攻燕京时等待宋军的犒赏费!如此奇耻大辱,如此丧邦辱国,他童贯也敢签下这种盟约!更有甚者,他童贯居然还敢以此报捷!反将上次大败之罪全都推给种师道!如此无耻之徒,国贼也!” 堂上诸人都传看了白胜密报,又听张叔夜说了一遍,都恍然大悟,卢俊义等人也是一般的义愤填膺,公孙胜、朱武、黄文炳却是眉头深锁。 三娘好整以暇,品着香茗,待众人咒骂一通之后,缓缓开口道:“大家就算把口水骂干了,也不能损童贯这些奸贼分毫,与其浪费力气,倒不如坐下来想想,眼下我们该如何。” 众人渐渐都冷静了下来,卢俊义坐下身来,也骂得累了,喝了一大口茶水后道:“林师弟已经走海路南返,不日将到莱州,我看金人得了岁币的甜头,似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南下。” 张叔夜似乎还不解气,怒道:“眼下还不是商议应对金人南下的时候,宣抚使该当与我等一同联名上书,奏明当今官家,将童贯签订丧邦辱国之约的实情说与官家知晓,定要教官家治他的罪!收回盟约!” 三娘看着张叔夜哑然失笑道:“张老太守是否气糊涂了?你道那赵官家真不知晓实情?如此高的岁币和犒赏财帛他童贯一个人就可操办得来的?若无赵官家允可,他童贯敢在盟约上加盖国玺么?” 一连串问话将张叔夜问了个哑口无言,公孙胜叹口气续道:“宋廷腐朽至厮,并非一朝一夕了,官家自以为大宋地大物博,能用些许钱财赎回土地,又免去一场刀兵,何乐而不为之事,就算我们上书又能如何?真要官家毁约与金国开战,从如狼似虎的金军手中夺回燕云十六州?他赵官家没有这个胆色和气魄!” 陈曦真皱眉道:“但岁币也是民脂民膏啊,先前辽国岁币,每年就已经让百姓苦不堪言了,如今又来金国岁币,而且更多,百姓如何能堪此重负?中原天朝脸面何存?” 三娘心头暗自腹诽道,还有更加无耻的你没见过呢。后世历史上,金军包围开封后,宋廷派遣使者和谈,哀求金军退兵,因凑不足金军所求财帛数额,宋廷居然以宗室贵女、官宦女子来充数,什么有封为夫人封号的贵女,作价几何,堂堂一国将自家妻女做买卖商品一样充数,当真是无耻到了一个极致。 想到这里,三娘淡淡的说道:“赵官家早就不要什么脸面了,你们看着吧,几天之后,他定会大肆庆贺收回燕京的丰功伟业的。”众人闻言都是一阵叹息,均默然无语。 三娘起身来,指着堂内挂着的一副巨大地图,手落之处正是燕云十六州北面八个未曾交还宋廷的州县道:“如今金人只交还了燕京南面八处州县,燕云十六州中尚有八州在金军手中,燕山、北长城等要隘皆不在宋廷手中,金军要是愿意,随时可以南下攻略,燕京平原何处可守?诸公,眼下要计较的便是迫在眉睫的金军南侵之忧啊。” 陈曦真看了后道:“主公所言甚是,但如今金军刚灭了辽国,占据大片土地,也需时日巩固。再有朝廷岁币丰厚,给了金国甜头后,只怕也会一时半会儿不至于南下。” 陈曦真此言一出,堂内诸人都纷纷附和,三娘有些明白为何后世历史记载,金军南侵之时,一路顺利至极,想来也就是如陈曦真等人所想的,一来宋廷以为金军刚攻灭辽国,国内尚有许多辽国余孽,他们需要稳定国内局势,不至于南侵。二来便是宋国已经给了丰厚的岁币,宋国上下都以为金人如辽人一般,可以用钱财买来和平。是以宋国上下皆无准备,而金国在灭亡辽朝后,成为北方最为强大的王朝,这群北方蛮子的野心可不是宋人可估量的,自粘罕等金国贵族见识到了宋国的软弱、宋兵战力的弱小后,就一直积极准备南侵,当时只是阿骨打尚在,阿骨打倒也守信,不但阻止金人南侵,还同意宋廷用财帛赎回燕京等地。 但阿骨打在交还燕京后不到一年便去世,金人准备许久后便大举南侵,宋国毫无准备,死于安乐之间。此时陈曦真等人的想法或许就与历史上宋廷上下的想法是一样的,与辽国花钱买和平那么多年,也许金人也是一样的吧。 三娘见诸人如此说了,朗声缓缓说道:“军国大事,生死存亡之道,岂能祈望于敌国之罢兵?自古道,国之大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此生死大事,我等若是只想到敌国不会来袭,便自以为可高枕无忧,则败亡之日不远矣!” 众人听了,都是心头一凛,只听三娘缓缓又道:“自我山东路开藩镇以来,便常足武备,却是为何?我统帅部内,诸公皆是藩镇首脑,便该当知晓,我等之敌在何处!此前我山东路藩镇之敌,便是在朝廷奸臣之内,只怕这些奸臣提议削藩,举兵来犯,是以常备武志,而现下奸臣举兵来犯之忧仍在,远期之敌还多了一个金国!一旦金军南下,皆我中原汉人之敌,他们与朝廷奸臣一样,一旦攻入我山东路藩镇,一般的也是烧杀抢掠。而且他们还要占我土地,取我财帛、人口,实乃劲敌!别以为金国和我们之间还隔着宋国,隔着河间府、隔着大名府、隔着开封府!你们看看他们灭了广大的辽国用了多少时光!他们自白山黑水之间起兵以来,他们只花了十年时间便攻灭辽国!辽国复员广阔,带甲百万,十年便被金人攻灭,须知道当年金人起兵之时,兵不过万余!而如今金军收辽国诸部,军马亦不下百万,他们要南下攻灭中原,又要花多少时间?!若真金军南下,河间府、大名府、开封府能抵挡他们多少时光?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诸公以为还可安枕无忧么?” 一席话说得诸人都是冷汗涔涔而下,公孙胜并黄文炳、朱武两个却相视一笑,似乎早已经算定,是以并不惊奇。公孙胜起身道:“主公所言甚是,金军当年起兵万余,十年功夫便灭了辽朝,如今带甲百万,若真是大举南下,只怕不用数月光景,便会兵临开封城下。一旦宋廷不保,接下来金军兵锋定会四出,我山东路如此富庶,他金人岂会不来?” 黄文炳也道:“正是,早年间金人还没灭辽时,便已经多派人马南下卧底,好似田虎、曾头市等处都有金人影子,可见金人觊觎我南朝富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旦他们有足够兵马,定会南下大举入侵,而我山东路当早作准备。” 三娘起身朗声说道:“不但要早作准备,自我山东路开镇以来,便一直以宋军为假想敌,从今日起,便要将假想敌换成金军了!从今日起耳目齐出,多番打探宋金动向,各部整军备战,各州县筹备粮草,各处府库准备战时粮库开始囤积粮草、军需,统帅部下由朱武、黄文炳两位军师统领各部参军成立参谋部,日夜不停推演金军南下之况,以备我等筹划!诸公,一旦金军南下,可不是我们守好山东路便万事无忧了,中原大地一旦被金军侵入,定然是生灵涂炭,各地百姓还需要我们去救民於水火之中!是以,一旦金军南下,宋廷败北,我就带领你们,席卷天下,救民举义!” 第进八章粉饰太平笔难落画著河山睹思颜 便在三娘统领山东路群豪筹备武志之时,千里之外的开封却是一片喜气洋洋。正如三娘所说的,道君皇帝得了童贯等人奏报,直说收复燕京等八州之后,自然是喜出望外,教昭告天下,以示赫赫武功,并教开封府九门三司大办灯会三天,以示庆贺。 至于童贯所奏,说与金军会盟,原有辽国岁币皆转为金国岁币,并加百万贯财帛,两国永为兄弟之邦,道君皇帝自然对此是欣然应允了的。道君皇帝此人也并非昏聩,但他所长之处却是笔墨丹青、诗词歌赋、蹴鞠弹球,正如后世评价,他是个艺术家而非一个好皇帝。岁币多寡与他来看,也只是一笔数字而已,多寡无碍,只消能收复燕京,他便已经觉得足够了。 却说道君皇帝下旨诏办灯会,大内端明殿大学士黄裳得命起草诏书,闻讯后黄裳提笔久不能落,心头感叹道:“不想官家竟将丧邦辱国之盟做一场大胜来贺,真是不知该如何落笔,方能遮掩其中羞耻。” 久不落笔,前来传口谕的内侍再三催促,黄裳无奈,只得落笔粉饰一二,不久便成了一纸诏书,内侍奉了,自回去交旨用印,颁布天下不提。 内侍走后,黄裳心头愤懑不平,忍不住提笔写下丧乱、廉耻四字来,那四字个个力透纸背,刚劲有力,显然是黄裳发泄心头不平。 却在这时,只听背后一个清脆黄鹂的声音娇笑道:“师傅,您老写的这四个字可真是好啊。”黄裳心头一惊,回头看时,却是一个十二三岁少女落落在眼前。 但见:柳叶星眉,花容月貌,梨花海棠玉容姿,水仙白莲身摇慈。小家碧玉,翠羽羊脂,桃花拂面媚如妖,玉竹云鬟堆凤丝。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妖媚姿。斜軃红绡飘彩艳,高簪珠翠显光辉。柳腰微展鸣金珮,莲步轻移动玉肢。 原来此少女却是道君皇帝第二十女,名嬛嬛,年方十三,母亲乃是贵妃王氏,其母极得宠爱,赵嬛嬛又自小乖巧聪慧、容貌秀美,是以也得道君皇帝溺爱。黄裳在宫内编撰道家典籍,道君皇帝引以为重,又看重他学识,是以特命黄裳收了赵嬛嬛为学生,专司教授道家学识。 赵嬛嬛聪慧过人,一点就透,黄裳也甚是喜爱,一身文学本事尽数传授,赵嬛嬛自十岁上便诗词歌赋样样皆精。见得是赵嬛嬛来,黄裳心头烦闷去了一半,笑道:“为师略作排遣而已。” 赵嬛嬛也不以为意,一双巧眼眨了眨,笑得如同一只小狐狸,神神秘秘的道:“师傅,我在父王睿思殿里发现一个顶好玩儿的事,你同我去看。”说罢便来拉黄裳衣袂。 黄裳急忙起身,假意板起脸道:“成何体统?贵为皇女,当行止端正。”赵嬛嬛吐了吐舌头,依旧笑得开怀道:“知道了,师傅,你同我去看,我便行止端正。” 黄裳碍不过去,只得道:“也好,便去看看。”出了端明殿,赵嬛嬛在前头欢快而行,黄裳只得在后头不断提醒:“公主慢行,行止要端正啊。”宫内之人见是赵嬛嬛,都知她秉性,皆让路拜礼,不敢阻拦。 两人一前一后,转过文德殿,殿门各有金锁锁著,不能勾进去,赵嬛嬛却一笑而过,转过凝晖殿,轻车熟路的从殿边转将入去,到一个偏殿,牌上金书睿思殿三字,此是官家看书之处,黄裳倒也多曾来过,但却从未走过这条路径。但见侧首开著一扇朱红门子,赵嬛嬛闪身入去,回头笑道:“师傅快来。” 到了内里,黄裳早已对内里陈设了然,正面铺著御座,两边几案上放著文房四宝,象管,花,龙墨,端砚,书架上尽是群书,各插著牙签;正面屏风上堆青叠绿画著山河社稷混一之图。 赵嬛嬛转过屏风後面,但见素白屏风上御书四大寇姓名,写著道:山东梁山、准西王庆、河北田虎、江南方腊。但此时其上四大寇都已经用御笔画了红叉,黄裳自然知道,这是道君皇帝的手笔,招安梁山、剿灭王庆、田虎、方腊之后,道君皇帝便亲自提朱笔,将四大寇名字都画去,以示已然平复贼患。 赵嬛嬛却转过屏风后,引着黄裳来到御座屏风后,掀起垂幔来,只见御座屏风后却挂了一幅图像,只见其上画了一位巾帼女英雄。但见:蝉鬓金钗映红妆,凤鞋宝镫青花甲。鱼鳞铠甲绿连环,绣带柳腰红束带。淡妆素眉巾帼色,银锋凛凛落皓雪。鞍腰笼白氍毹长,临风素腕为天人。 黄裳虽多次来过睿思殿,但却从未见过此画,只因此画在御座屏风后,是以未曾见得。只见画像角落写了几个字:“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赵嬛嬛将那画取下来,放于桌案上,一脸羡慕的道:“好个英武的女将军,师傅,这人是谁?你可知晓?”黄裳细细看了后道:“此画虽未落款,但看笔线画风,却是殿前太尉陈宗善手笔。听闻当年陈太尉曾出使梁山招安,此画上应是那梁山女杰一丈青。” 赵嬛嬛哦了一声,惊艳道:“这女将军尚在人世?”黄裳嗯了一声道:“听闻这位女杰十八岁便名震江湖,嗯,嗯,现下算来或许已经三十多岁了,她如今正是山东路藩镇宣抚使,也是我大宋开国以来,第一位出镇一方的女中豪杰。” 赵嬛嬛掩着小口道:“好厉害,十八岁就闯荡江湖了,现下还是宣抚使?师傅,你和我说说她吧。”黄裳道:“也好,此女虽然出身绿林草莽,但盗亦有道,听闻从不害民,反而还替天行道,助强扶弱,你听听她的事迹也好。” 当下黄裳便将三娘事迹一一说来,只因黄裳也没见过三娘,是以只能将坊间听闻来的说与赵嬛嬛听,坊间传闻便都是百姓口口相传,当中许多对三娘赞美之词溢于言表,更是将三娘吹捧得如同仙女下凡一般。 师徒两直说了两个时辰方才说了个大概,赵嬛嬛听完后,一脸崇敬的望着那画像叹道:“好个仁义一丈青,巾帼女豪杰,师傅,你说要是能亲眼见见她该有多好。” 黄裳笑道:“为师也是闻其名久矣,只是缘悭一面,或许将来她入京城来时,便能相见。”赵嬛嬛嗯了一声道:“将来定要见她。” 说到这里,赵嬛嬛又笑道:“师傅,适才听内侍来传父王口谕,是不是为了庆贺收复燕京,京城要办灯会了?”黄裳苦涩笑道:“正是,官家仁厚,想普天同庆,便在旬月之后,开封府便要举办三天的灯会。” 赵嬛嬛拍手叫好道:“好啊,到时候我要出宫去看灯会。”黄裳闻言慌忙道:“宗室皇女,岂能抛头露面,混迹市井坊间?可不许去!” 赵嬛嬛嘟起小嘴道:“父王都时常出宫去的。”黄裳皱眉道:“官家乃是天子,哪里不能去?你岂能相比?乖乖在宫内念书女红,想要游玩,大内御花园诸地你都去得。” 赵嬛嬛不再说话,但却心头暗想道:“你不让去,我自有办法,我知道父王每次出宫都是走的哪条暗道。”当下赵嬛嬛也不再多求,自将画像挂回,师徒两便回端明殿去了。 却说山东路济州府内,这天林冲所部一应军马都回到济州,三娘大肆设宴接风款待诸将,又犒赏北上三军,济州内外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席间说起全军大比武之事来,林冲闻言道:“只因北上诸部方才到步,也需将养些时日,更需挑选精锐,重新操练,但请师妹宽限些时日方好显出本事来。”花荣等将都道:“恳请宽限些时日。” 三娘笑而不语,正在这时,白胜自东京又传来消息,三娘看了后笑道:“诸公请看,这官家果然将收复燕京的消息昭告天下,以示赫赫武功,还要在东京办三天灯会,以示庆贺。” 公孙胜闻言笑道:“此乃掩耳盗铃,文过饰非,愚昧百姓而已,看来赵官家为了天家朝廷颜面,也是将黑的说成白的了。”诸将皆是笑了起来。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此趟许久未能出游,既然官家下旨了,各路州县皆可扎灯、引灯队上东京展演各地灯饰,我山东路不派灯队前去,只怕遭百姓耻笑,既然林师兄所部也需时日操训,不若便将大比武押后一个月,我亲自带山东路灯队前去东京,待东京灯会结束后,我们再举行大比武。” 诸将闻言都纷纷叫好,好事之徒王矮虎等人都纷纷叫嚷着要去东京好好游玩一番,卢俊义、公孙胜则是相视一笑,两人都知道三娘生性脱动,怀胎三载将她禁得狠了,如今听闻东京有热闹,又见山东路秋收后左右无事,各路武备仅仅有条,自然是想去凑一番热闹的。此去只消三娘不露形迹,便无妨,便是露了行迹,她乃大宋山东路宣抚使,也无伤大雅,当下两人也是笑而不语,也默许三娘前去。 见诸将官都不反对,三娘大喜过望,当即命青眼虎李云、旱地忽律朱贵准备彩灯,命杜迁、宋万挑选人手组成灯队,只待数天后灯具扎好,便要浩浩荡荡上京城去。 第进九章明灯赛会与赴会暗练兵马备武志 却说当日三娘在镇守府上分拨去看灯人数:“便请陈曦真老爷子为灯队统领,打出分明旗号,便是山东济州府贺收复燕云彩灯队,引穆春、薛永、杜迁、宋万、李云、石勇六个为灯队副手,热热闹闹、大张旗鼓便走明路上东京去赛灯。另有我与琼英、孙二娘一路扮作回京省亲家眷,公孙胜与乔道清一路扮作游方道人,鲁智深与邓元觉一路扮作游方僧,杨庭和与崔靖一路扮作商贾。马灵、郑鹰、白胜、时迁四个为探听、传递消息,只此五路人去,其余尽数留下筹备大比武之事。” 此种安排各属旧部都有人参与其中,而武松却是因潘金莲已然有孕,三娘特意让他留下照顾,兼顾操演所部比武步军兵马,因此鲁智深这趟是和邓元觉这个江南和尚为伴。 数内好事之徒李逵听了便跳起来叫道:“嫂嫂,你这般又不带俺铁牛去,俺可不干!”三娘笑道:“你如何去得?你当年闹了泰山,如今还是戴罪之身啊。” 李逵守死要去,那里执拗得他住,旁人都劝不住。三娘看着李逵笑道:“你既然要去,须得应我两件事。”李逵大喜过望,急忙道:“莫说两件,一百件都使得。” 三娘看着李逵满面虬扎笑道:“这第一件便是须得把你满面胡须都去了,刮个白白净净的,改头换面,方才去得。”李逵摸了摸一把络腮胡须,咧嘴笑道:“刮个胡子嘛,这个使得。嫂嫂快说第二件事,俺知道了,第二件事定然是教小乙哥与俺为伴,教俺听小乙哥吩咐可是?” 三娘忍不住笑道:“铁牛长进了啊,都能猜到了。”堂上众人闻言都是一起哄笑起来。三娘顿了顿续道:“我是要找个人给你做伴,但却不是燕小乙,燕青兄弟这趟我另有重任与他。” 李逵挠挠头道:“啊?不是小乙哥?却是何人?嫂嫂,可先说了,旁人俺铁牛可是不服管的。”三娘抿嘴笑道:“这人绝对能管得住你。”李逵哼一声道:“嫂嫂说来,我看还有谁敢管我。” 三娘忍住笑道:“此趟你要去,便要答允我第二件事,便是亲自去请庞秋霞庞姑娘为伴,方可去得。铁牛,她可管得住你?”此言一出,堂上便是哄堂大笑起来。 李逵一张漆黑面皮红了起来,自打庞氏兄妹与方腊残部到了山东路后,虽然庞万春兄妹没有在三娘麾下任事,但两个都回拜火教任长老之职。而拜火教在山东路总坛便在济州府内,李逵也在济州,又与庞秋霞互有好感,是以来往颇多,一众梁山兄弟私下里都打趣说铁牛早晚是拜火教上门女婿。 庞秋霞是江湖儿女,讲论武艺,喝酒吃肉,性情也与李逵一般的直爽,是以李逵不自觉的便忍不住想常见庞秋霞,用现今的话说,两人便是从相互吸引到了如今的勾搭热恋。而李逵与庞秋霞相处时,总是庞秋霞说了算,是以李逵也听庞秋霞的话,服她管。 一听三娘是要自己去请庞秋霞同去,饶是李逵面皮甚厚,也忍不住闹了个大红脸,嗫嚅道:“嫂嫂,换个人吧,去请庞姑娘同路,这如何使得?”众人又是一起笑了起来,燕青笑道:“铁牛,你是去请人家上东京看灯,又不是拐带人家姑娘,你怕什么?” 李逵瞪眼道:“庞姑娘没嫁人,孤男寡女同路,成何体统?”众人又是笑了起来,三娘笑道:“你天天往拜火教总坛跑,就不怕孤男寡女了?”李逵这回彻底耷拉了脑袋。 三娘起身来,走到李逵面前笑道:“耷拉脑袋作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婚不嫁惹出笑话,铁牛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这趟你亲自去请庞姑娘,若她愿意同你前去,回头我便亲自做媒,再请娄敏中娄先生作保,向庞家提亲,你与庞姑娘成亲便是了,这般如何?” 李逵闻言这才抬起头来,大声笑道:“好,俺铁牛是爽快人,讨个婆娘过活,又不是什么杀头大事,俺怕个什么?俺这便去与秋霞妹子说去!”说罢也不顾众人哄笑,分开众人便快步去了。 众人笑声中,朱武与公孙胜、黄文炳对望一眼,黄文炳近前低声道:“主公,让李逵兄弟娶庞秋霞是一步妙棋,可进一步影响拜火教,但这庞氏兄妹替江南拜火教报仇之心不死,只怕这趟上京去会惹出事来。” 三娘淡淡笑道:“我便是要拜火教惹出些事来,将来你便明白了。”黄文炳微微一惊,低头盘算起来,也不明白三娘这般安排的用意何在。 随后安排妥当了,众人都各自回去准备,上京的便准备启程,留下便依旧筹备武志,操练兵马,囤积粮草等事,三娘单独留下燕青说话。 在内堂,三娘当中坐了,琼英与孙二娘在一旁候立,燕青到后,三娘让他坐了便道:“此趟你也去请我那岳师弟与牛皋两人随我们去一趟东京。” 燕青聪慧,便明白了三娘用意。原来岳飞自到了山东路后,只因他做过南朝驸马,真正算是恶了朝廷,断了仕途,只得暂时安身在济州府。后来静下心来一想,岳飞也猜到当初自己这个师姐撺掇自己去南朝卧底便没安好心,但三娘用的是阳谋,当年也的确需要人去方腊那里卧底,而娶金芝公主也的确是他自己把持不住,怨不得人。是以岳飞虽然明白其中关节,但却无法发作,也只得去职求闲,致仕在家,和三娘赌气。 这些日子以来,三娘也不去劝他,只是将山东路官府邸报一份不落的教人送去给岳飞,这山东路官府邸报内多说朝廷与山东路军政大事,宋廷各种军政大事更是一件不落,都登载在上。三娘这时要岳飞虽然赋闲在家,但也能知晓天下大事。 而燕青与岳飞在江南三载,交情深厚,时常也去看望岳飞,也知道其实岳飞心里是不甘寂寞,他还是那颗精忠报国的决心不改,但只是岳飞对宋室正统的愚忠可是不在张叔夜之下的,是以还是难以将其收为麾下。 最近当岳飞得知童贯北伐失败,用财帛岁币方才赎回燕京等八州之地后,也是一般的义愤填膺,若不是碍于脸面,他几乎都想来见三娘,相请三娘起大军前去东京清君侧了。 当下燕青闻言道:“主公心意,小乙明白,这趟请岳兄弟去东京走一趟,也是打算让岳兄弟好生看清楚赵氏官家本来面目,小乙一定请他前去。” 三娘抿了口茶,缓缓说道:“他现在还不肯想我服软,说明还对我有意见,你去请他时,也不必说起我也要去之事,你这一路也不必与其他兄弟同路。”燕青抱拳道:“小乙明白。”说罢便告辞离去,自去请岳飞去了。 话分两头,却说李逵兴冲冲的打马到了拜火教总坛,只因他是常客,是以拜火教总坛人等也未阻拦,李逵将马留在前门,自有教众牵去后院马槽,他却三步并作两步直望堂上走来。 恰好这天庞万春外出办事,堂上只有庞秋霞在,见的是李逵到来,庞秋霞也心头暗喜,当即将李逵请到后院葡萄藤下坐了。方才坐定,庞秋霞道:“铁牛大哥,上趟多谢你送来的钱粮药物,有了这些,我们教众便可多开一处分坛了。” 李逵摆摆手笑道:“这不是事儿,都是主公答允了,俺只是跑跑腿。”顿了顿李逵续道:“今日前来,另有一件要事。那皇帝老儿为庆贺收复燕京八州,旬月后要在东京举行灯会,俺们山东路也要出灯队前去,俺来请你与我同去。” 庞秋霞拍手笑道:“好啊,我还没见过东京灯会呢,还有哪些好汉同去?”李逵挠挠头道:“去的人倒是多,但只因俺还是戴罪之身,是以只能乔装了,单独前去,到了东京在会合。” 庞秋霞闻言,有些踌躇起来,嗫嚅道:“那这一路去,便只有我们两个?”李逵重重点头道:“正是,你放心,是嫂嫂教俺来请你的,教这一路上,让你管着俺。” 此言一出,庞秋霞再是江湖儿女,也禁不住红了小脸,忍不住嗔道:“谁要管你!好啊,要是你嫂嫂不让你来,是不是你便不愿来了?” 李逵也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急忙又道:“俺当时也说了,怕孤男寡女的,让你日后不好嫁人,不过嫂嫂后来说了,若是你答允随俺同去,她便亲自做媒,教娄先生作保,上庞家提亲来,教你嫁与俺做婆娘。” 庞秋霞闻言,更是羞红了脸,顿足道:“你这人也没长心眼,什么话就这般说了,你该去和我阿哥说的。”李逵摸不着头脑,只道:“若是你愿去,俺才回去请嫂嫂来做媒啊。” 庞秋霞戳了李逵脑门一下,嗔道:“婚姻嫁娶大事,我阿哥尚在,长兄如父,你自去与哥哥说便是了,来问我作甚。”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一人在院门处喝一声道:“呔!好个李铁牛,竟敢来勾搭我家妹子!吃我一棒!”回头看时,却是庞万春回来,便在院内枪棒架子上抢了一根铁棒,直朝李逵奔来! 第八十章黑旋风选配秋霞一丈青多路赛灯 却说李逵见庞万春绰了棒子直奔而来,虽然庞万春箭术厉害,但枪棒拳脚上,李逵却是不惧的,但只因庞万春是庞秋霞的亲哥哥,李逵也不敢造次,躲闪过去,扭头便走,口中叫道:“庞家哥哥,且住手,有话说!” 庞秋霞见哥哥与李逵动手,也吃了一惊,急忙拦在庞万春身前,抢住棒子道:“阿哥,且慢动手,有话好说。”庞万春气呼呼的怒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这黑厮趁我不在,居然上门欺辱与你。”李逵叫道:“何来欺辱?俺铁牛是真心想娶庞家妹子!” 逼得李逵说了这话,庞万春停下棒子,瞪眼望着李逵怒道:“此话当真?”李逵道:“千真万确。”庞万春丢开棒子,哼了一声道:“你这黑厮好不懂礼数,要上门提亲,便该遣媒下聘,三书六礼,哪有自己来说的道理?” 李逵咧嘴笑道:“得,庞家哥哥,俺铁牛这就回去准备。”庞秋霞又羞又急,顿足道:“阿哥,那你刚才还弄枪使棒的?”庞万春哈哈笑道:“不这般说了,这黑厮如何能转得过弯来?”庞秋霞扭捏起来,看着李逵和庞万春两个都望着自己发笑,忍不住扭头便躲进屋里去了。 当下李逵辞别庞万春,回到镇守府内,将事情与三娘说了。三娘笑道:“好,我这便命人遣媒下娉去,我与娄敏中先生做一回保媒。”当下三娘便唤来娄敏中,教用了自己名刺与娄敏中,多备聘礼,教娄敏中前去提亲。 娄敏中备下聘礼,带了三娘名刺、聘书,亲自到了拜火教内,见得庞万春后,便将聘礼、聘书送上,并说了来意。庞万春自然是没口子答应下来,娄敏中见得如此,心下微感奇怪,便低声问道:“庞兄弟,如今令妹与你相依为命,你这般爽快便答应此事了?” 庞万春笑道:“女大不中留,况且那黑旋风虽然粗鲁了些,但胜在为人耿直,肚子里没有那些花花肠子,我家妹子也中意他,这门亲事我也不反对。只不过如今那李逵要邀我妹子上东京去,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办婚礼,我看不如先两家订下这门婚事,回来后再作计较。” 娄敏中颔首,庞万春又道:“虽然两个订婚,但毕竟尚未成亲,这趟东京之行,我也一并前去,也好避嫌。”娄敏中咦了一声,眯着眼睛望着庞万春道:“多年兄弟,你与我说句实话,此趟你也要跟去东京,所谋什么?” 庞万春低头不语,娄敏中叹口气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是不是想这趟上东京去,看看能否有机会刺杀赵官家?好替江南我们死伤的教众报仇,是也不是?” 庞万春瞪大眼睛道:“娄先生你又猜得到?”跟着急忙低声道:“娄先生,此事乃我一人所想,与旁人无关,你切莫传扬出去,若是教一丈青知晓了,只怕我便不得前去东京了。” 娄敏中长叹一声道:“东京之地乃是皇城脚下,守御何等森严,岂会教你见得赵官家?”庞万春道:“就算见不得赵官家那皇帝老儿,若是能见得童贯、蔡京这些奸臣,我也要刺杀他们,我的箭术颇好,只要能在街面上见得这些奸臣车驾,我便有把握能射杀之。” 娄敏中叹口气道:“你若真是去干此等大事,定然是凶险万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会拦你,但切记不可莽撞,连累他人。”庞万春喜道:“这是自然。”当下娄敏中与庞万春替庞秋霞与李逵定了婚约,娄敏中得了婚书自回镇守府复命。 娄敏中回到镇守府将订婚之事说了,随即便告退而去,对庞万春要行刺赵官家之事,果然只字未提。娄敏中走后,三娘召来黄文炳。 黄文炳笑道:“果然不出主公所料,在庞万春那里的细作回报,庞万春与娄敏中在谈完婚事后,遣退众人商议,那细作在窗下偷听得两人说话,这庞万春果然想一道前去东京,意图行刺赵官家。” 三娘微微一笑道:“这一趟也就是试探这庞万春看看,瞧瞧他是否有此等决心。既然如此,等到了东京,相机行事,这个时候还不是让他动手的时候啊。”黄文炳躬身道:“属下明白,属下自会安排。”说罢便告辞去了。 黄文炳走后不久,燕青便回来复命,便将去岳飞府上之事说了。原来燕青到了岳飞府上,岳飞却与几位他乡间兄弟正在演武,这几个却是岳飞的结拜兄弟,除了牛皋之外,尚有张显、汤怀、王贵三个,都是听闻岳飞在济州府,便来拜会。 见得是燕青前来,岳飞大喜,便将几个兄弟引见了,各自都是欢喜,便在岳家后院都坐了,岳飞命人打上一坛酒,众人吃酒谈天。 说了几句后,燕青便说起此趟东京要办灯会,庆贺收复燕云八州之事。听了后,牛皋怒眼圆睁道:“这些奸臣,好不知羞,花钱赎回的八州之地,也好意思大肆庆贺。” 岳飞默然无语,燕青道:“此趟我山东路也要派灯队前去,左右无事,不若我们几个结伴,也去东京看一回热闹如何?”汤怀、张显、王贵三个都是拍手赞成,都道:“还未曾去过东京,去看一回热闹也好。” 牛皋却道:“此等粉饰太平,与那些奸臣庆贺,俺不去!”燕青笑道:“若是不忿,俺们前去搅了他的灯会,教那些奸臣吃惊一回,岂不快哉?” 牛皋拿不定主意,望向岳飞,岳飞一拍大腿道:“此趟去东京,教众兄弟开开眼界,二来也去拜望一回宗泽大人,三来若是看他那灯会着实惹人厌,咱们闹他一回又何妨?好教天子也知道那些奸臣的丑事!” 说到这里岳飞顿了顿,又问道:“只不过,不知我那师姐去也不去?”燕青笑道:“主公日理万机,又要照养院内孩儿,岂会前去?”岳飞嗯了一声,当下燕青便与岳飞等几个商议好了,便一同结伴前往东京。 听完燕青回禀后,三娘笑道:“好,小乙哥便同我师弟他们一道上路,咱们在东京会面便是了。”燕青领命去了。 十余天后,各路前往东京的人都准备妥当,陈曦真为灯队统领,打出分明旗号,便是山东济州府贺收复燕云彩灯队,引穆春、薛永、杜迁、宋万、李云、石勇六个为灯队副手,将山东路各州府纳献的彩灯都装了,引百余名精锐护卫相伴,热热闹闹、大张旗鼓便走明路上东京去。 另一路便是扈三娘与琼英、孙二娘一路扮作回京省亲家眷,走水路,乘船直往东京。公孙胜与乔道清一路扮作游方道人,鲁智深与邓元觉一路扮作游方僧,杨庭和与崔靖一路扮作商贾,前后都各自取道上路。马灵、郑鹰、白胜、时迁四个为探听、传递消息,便在各路人马之间传递消息,一并上路而去。 另有李逵、庞万春、庞秋霞三个也扮作去东京看灯的商贾,庞万春扮作掌柜,李逵扮作伙计,庞秋霞扮作家眷,三人带了几名好身手的拜火教众也取道上路。而燕青、岳飞、张显、汤怀、王贵、牛皋几个扮作商贩,也取道上京而去。 这趟东京灯会乃是为了庆贺收复燕云八州而办,天子昭告天下,诸路军州都派了灯队前来参与赛灯,左近百姓都蜂拥而至,来看热闹,诸路商贾闻讯而至,各种买卖,云屯雾集,只听放灯,都来赶趁。 不一日,三娘这一路到了东京,见得东京依旧繁华,故地重游,三娘心头颇为感慨,心头暗叹,却不知明年还能见到这繁华的东京城么? 这东京城坊隅巷陌,该管厢官每日点视,只得装扮社火;豪富之家,各自去赛花灯;诸路军州赛灯队到来,热闹非常。远者三二百里去买,近者也过百十里之外。便有客商,将灯到城内货卖。家家门前扎起灯栅,都要赛挂好灯,巧样烟火;户内缚起山棚,摆放五色屏风炮灯,四边都挂名人书画,并奇异古董玩器之物;在城大街小巷,家家都要点灯。 便在东京州桥边,搭起一座鳌山,上面盘红黄纸龙两条,每片鳞甲上点灯一盏,口喷净水。去州桥河内周围上下,点灯不计其数。大相国寺前扎起一座鳌山,上面盘青龙一条,周回也有千百盏花灯。东京五牌楼前也扎起一座鳌山,上面盘着一条白龙,四面灯火,不计其数。原来这座五牌酒楼,名贯东京,号为第一。上有三檐滴水,雕梁绣柱,极是造得好。楼上楼下,有百十处阁子,终朝鼓乐喧天,每日笙歌聒耳。城中各处宫观寺院、佛殿法堂中,各设灯火,庆赏丰年。三瓦两舍,更不必说。 三娘等人入了城,便先寻得一处酒楼客店住下,三娘等人都是衣饰华贵,出手阔绰,店家自然是小心拂照伺候。都安顿好后,三娘、琼英与孙二娘三个都换了男装,上街来看热闹,转过一处墙角,却见此处有白莲教记号,当下三女便循着记号来到一处巷子宅院外。 第枯一章善假于物图霸业似曾相识故人颜 到了那处宅院前,只见大门角落可有白莲教徽记,孙二娘当即上前叩门,少时内里开门,前来开门的却是白胜。白胜见得是三娘等三女,自然是大喜过望,将三女迎入院内拜道:“参见主公,公孙先生等诸路头领都到了,正在堂上奉茶。” 三娘微微颔首,白胜前面引路,便来到堂上。此处堂室甚是宽阔,便是白莲教在东京的最大据点,到了堂上,果然公孙胜等几路人手都到了,见得三娘到来,诸人都上前拜见了。 各自坐定后,三娘问道:“陈曦真灯队可到了?”一旁时迁道:“昨日已经到了,自在驿馆内下榻,听闻宋廷知晓我山东路派了灯队前来赛灯,极是看重,礼部派了官吏前来款待,礼数倒也不缺。” 三娘微微笑道:“看来是宋廷知道了此前我们初到燕京,与金军干过一仗了。”白胜笑道:“主公所料不错,金军退走后,将燕京八州交还宋军,宋军到了燕京后,方才听说林教头与金军打的那一仗。宋廷听闻我山东路军马还胜过金军一回,自然是另眼看待。” 三娘叹口气道:“其实只要战法得当,军阵指挥有度,宋军也未尝不能与金军一仗,只是他们从骨子里就开始畏惧了,自然就会未战先惧。也罢,便请陈统制好生与朝廷结交一番,在东京多多宣扬我们那次战胜金军的事迹,也好臊一臊童贯一党。” 公孙胜笑道:“如此一来,也不知坊间会如何看待我们与朝廷。”三娘缓缓说道:“其实从这趟来东京赛灯开始,我们就要开始提前宣扬我山东路的忠义仁德,此前都是靠民间百姓口口相传,如今我山东路官方便要正式开始宣扬自己,只有百姓相信我们,知晓我们的替天行道、忠义仁德,将来我们问鼎中原时,方能有百姓的支持。”诸人皆是谨记之。 三娘又问道:“燕青、李逵两路兄弟呢?可曾到了东京?”一旁时迁道:“燕青与岳飞众兄弟一路,也到了东京,如今落脚在大相国寺旁的一家客店内,那里是俺们的产业,早晚行踪尽皆知晓。李逵与庞氏兄妹昨夜方到,如今在州桥边一家客店内落脚,那家客店并非我们产业,但有两个烧火小厮是我们的教众,也可知晓一些行踪。”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便多派些人手看住李逵那一路,早晚通禀行踪。”时迁等人领命自去安排。三娘安排完诸事后,便请公孙胜、乔道清与她们一路,前去街上转转。 到了街面上,只见东京城内虽然还未到赛灯之时,但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公孙胜低声对三娘道:“那庞氏兄妹此来所谋不小,我猜那庞万春此来定然是要报仇的。” 三娘闻言,微微笑道:“预料之中。”公孙胜皱眉道:“既然主公早已料到,为何还要李逵兄弟前去撺掇庞氏兄妹前来东京?” 三娘缓缓说道:“这庞氏兄妹对赵宋皇室恨意颇深,将来有些我们不好做的事,可以让他们去做。此趟我只不过是想先试探看看,他庞氏兄妹这恨意与决心有多深。”公孙胜闻言忍不住心头一惊,只觉眼前的三娘虽然美艳如昔,但心机却是如此腹黑深沉,教人忍不住不寒而栗。 公孙胜面露不忍之色,三娘微微笑道:“怎么?道长觉得我这般利用他人不妥?”公孙胜叹口气道:“自古能成霸业者,心智坚忍,善用人心,趋利借势,比比皆是,主公要成就大业,自然难免要牺牲一些人来成全大多数人。” 三娘轻轻嗯了一声,玉容上笑容收起,正色道:“我做的事,不屑于阴谋诡计,都是光明正大的阳谋,他庞氏兄妹若无此等恨意,我自然也不会借他的手。至于要成霸业,牺牲哪些人是有讲究的,我可不是那些暴君帝王,为了霸业,什么人都能牺牲的。” 公孙胜还在咀嚼三娘这句话时,几人已经来到了城西金梁桥旁林冲故居之处,三娘看着此处叹道:“想不到这里还是风光如故,想起当年在林师兄家暂住之时,那一幕幕都好似还在眼前。” 一旁琼英、孙二娘却是第一次来东京,早被这繁华境界吸引了,只见:上土桥前,看杂耍的熊翻筋斗;望春门外,瞧杂艺的驴舞柘枝。里巷之中,鼓吹无节,歌舞相乐,倡优扰杂,角抵之戏,木棋革鞠,养玩鸟兽。 市井坊间,各处都是瓦舍、勾栏、乐棚、茶肆、坊社,其间又有吹弹、舞拍、杂剧、杂扮、撮弄、胜花、泥丸、鼓板、投壶、花弹、蹴鞠、分茶、弄水、踏混木、拨盆、杂艺、散耍,讴唱、息器、教水族水禽、水傀儡、鬻水道术、烟火、起轮、走线、流星、水爆、风筝,诸般玩意,不可指数。 两女见得新鲜物事,都好奇不已,三娘与公孙胜、乔道清也边走边看,两女诸般玩意都尽兴玩了一回。眼看已经到了正午时分,秋日上头,日头当照,秋老虎余热犹在,都走得饥渴,三娘见得此处旧宋门旁那家专售冰雪冷食的店铺仍在,便笑道:“想不到这家店还在,便请大家吃一回这东京的冷食。” 当下三娘当先,便引众人进了旧宋门外那家专售冰雪冷食的店铺之内,点了五份夏日爽口解暑的冷食,冰雪凉水荔枝膏来吃。少时店家将银碗盛了五碗上来,五人都坐了,畅快吃了一回。 吃了后就连公孙胜也赞道:“贫道虽是不贪口腹之欲,但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这等冷食,不愧是东京地界,诸般物事都有。”三娘笑道道:“他这里的冰雪冷元子也是不错,各人都再来一份。”便又点五份冰雪冷元子,五人痛痛快快的吃了一回。 正吃时,忽闻一阵悦耳声音传来,“店家,再来两份冰雪荔枝膏。”三娘循声望去,却见店内一角坐了两位少女,都不过十二三岁模样,只见两女面前放了许多只银碗,显然是吃了许多,三娘忍不住暗笑,定是哪家的贵女出来游玩,这冷食好吃便忍不住多吃了些。 忍不住多看两眼,细看那两女容貌时,三娘却忍不住身形一颤,但见其中一名少女年方十二三岁模样,系一条湖色百折罗裙,上面盖着一件猩红湖绉袄子,窄窄袖儿,露出雪藕也似的手腕,却并不戴钏儿。肩上村着盘金打子菊花瓣云肩,脑后却露出那两枝燕尾来,真个是退光漆般的乌亮,绾着时兴的麻姑髻,头一顶珍珠点翠抹额,耳边垂着明月珰。那姿容当真无双无对,只道是织女擅离银汉界,嫦娥逃出月宫来。 这少女容貌竟有九分便好似那已然故去的陈丽卿,那神态娇弱无力,三娘便想起当年将陈丽卿捉回来后,她吃了软骨散时那般娇慵无力。只不过这少女此刻年齿尚幼,容颜都未曾展开,便好似陈丽卿少女之时容貌一般。 三娘暗暗纳罕,若是这少女再长几年,便如同陈丽卿一般,该有十成相似了吧。 三娘细看之后,眼光便再也挪不开去,那少女不经意目光相碰,见得一个俊美华服官人盯着自己打量,忍不住俏脸一红,拉了拉身边少女,低声道:“彩儿,咱们回去吧,那人一直在看我。” 说话虽轻,但三娘还是听到了,当下微微苦笑,扭过头来,暗想道:“扈岚啊扈岚,这小女孩可不是丽卿,丽卿她已经身故了啊。” 那彩儿听了那少女的话后,便命店家将两份荔枝膏装了,付了银两后,两女便即匆匆离去。三娘也不再看两人,只顾回念起丽卿来。 过不多时都吃了冷食后,公孙胜与乔道清不喜热闹,便要回去做晚课,琼英却是吃多了冷食,有些腹痛,三娘教孙二娘先陪琼英回客店歇息,开了一张方子便是专腹冷痛的,教孙二娘回去给琼英服用,自己却信手闲游,继续在街上逛逛。 又闲逛了一回,不知觉来到酸枣门旁,只见当年鲁智深管的菜园还在,三娘忍不住心念一动,暗笑道:“这趟鲁大师也回东京来了,适才听闻他要去大相国寺看望旧识,却不知会否来这里看看?”想到这里三娘便信步进了菜园去游玩一番。 到了菜园之内,却见当年鲁智深居住的草棚还在,到了面前,却听里面有人邪笑道:“两个雏儿真是好骗,骗到这里只一杯茶便麻翻了,稍后我等弟兄快活了,将两个雏儿都卖到花楼去,定能得些银钱。” 三娘抬眼张望去,却见草棚里有三五个泼皮,桌案便两名少女被迷晕在那里,看衣饰容貌,却正是适才在冷食店得见的两名少女。那几个泼皮却不是当年菜园子的那几个泼皮了,当年鲁智深结交的那几个泼皮早已经改邪归正,后来更是投了梁山,跟在鲁智深左右,如今都已经是山东路的将官。眼前这几个泼皮想是后来霸住这里的,三娘一个都不认识。 见得几个泼皮淫笑着便要去搂两女,三娘心头暗自恼怒,虽然她无意结识那长得像丽卿的少女,但也见不得有人欺辱与她,只因她与丽卿太像了。当下也不细想,三娘便飞起一脚,将草棚门踹了开来! 第枯二章旧颜新人命悲苦策谋再闹赛灯会 三娘踹开草棚门,内里五名泼皮都吃了一惊,为首那泼皮喝问道:“什么人?!”话音才落,只见眼前一花,一只素腕已经捏住了咽喉,跟着只听咔嚓一声,却是喉骨碎裂的声音,那泼皮头一歪,再也为吭一声,便即倒地而亡。 余下四人顿时面无土色,此时才看清来人是个华服官人,面容俊秀,脸上笑意却是那么的冷寒。跟着人影一晃,那官人揉身而上,出手如电,又捏碎两人喉骨,两人顿时毙命。余下两人见这俊美官人出手狠辣,瞬息间连杀三人,顿时魂飞魄散,一发声喊便要跳窗逃走,却见那官人素手一晃,两枚铜钱打在两人脚腕上,顿时扑跌倒地,那官人随即上前来,一脚一个将两人喉骨踩碎,两个泼皮也去见了阎王。 那官人正是三娘,进了草棚后,她辣手杀了五个泼皮,便是不想节外生枝,须知东京地头上,这种泼皮还是颇有势力,杀了五人,不露行踪,便能省去很多麻烦。 杀了五人后,三娘上前查探两名少女,果然是中了蒙汗药,当下取了解药给两女服下。趁着两女未醒,三娘查看了两女的钱袋和配饰,发现都是宫中御用之物,心头暗想:“难道这两女是皇宫里的?” 少时两女悠悠醒转过来,两女醒来后,见得三娘坐在屋内,都是一惊,再见屋内五个泼皮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更是花容失色。 三娘安坐于前,淡淡说道:“这五个泼皮将你们诓骗到此,用蒙汗药将你们麻翻,意图不轨,已经被我杀了。” 两女醒转后,略定心神,想起被五个泼皮骗来此处,喝了杯茶后便不省人事,知道是三娘救了她们,急忙起身拜谢,三娘上前想要扶起两女,那彩儿却挡在身前道:“官人自重,我家娘子尚未许人。” 三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上前捏住彩儿尖俏的下巴,凑上前去道:“你当我是好人?我也是看你们两个秀色可餐,才出手救你们的,现下你们如何谢我这个救命恩人呢?” 彩儿慌忙退了一步,取出钱袋,内里有十余两散碎银两,都放在面前道:“这些银两都给你,多谢你的救命大恩了。”三娘邪邪一笑,却将银两推开,只望向彩儿身后的少女,口中笑道:“你看我像缺这点银两的人么?我不要银两,我要人。” 见三娘目光灼灼,少女俏脸羞红,低下头不敢看她,彩儿见状又急忙拦在身前,气急败坏的道:“原以为你是好汉,原来也不过是个淫贼,你别过来,小心被满门抄斩!” 此言一出,三娘更加笃信这两位少女乃是宫中人物,当下邪笑道:“这里虽是东京城内,天子脚下,但这里偏僻无人,你们两个弱女子能奈我何?”说着三娘笑嘻嘻的便要来拉少女的玉手。 少女花容失色,急忙退后,那彩儿见三娘能杀了五个人,她们两个弱女子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的,虽然她们是宫中人物,但此时孤立无援,当真害怕三娘铤而走险,当下彩儿服软,哀求道:“官人,求您放过我家娘子,您真要人,就要我吧,我愿代主受过!”说罢彩儿闭上眼睛,挺起胸膛,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 那少女此时终于开口,鼓起勇气瞪着三娘道:“你要是敢有不轨之举,当心我父王将你满门抄斩!”三娘哦了一声,面色一板,森然道:“原来还是位金枝玉叶的帝姬。呵呵,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帝姬,这里有没人,我将你们先奸后杀,谁人能知?” 那少女花容失色,忍不住退后几步,主仆两人好似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般,渐渐退到墙角。 三娘忍住笑,感觉调戏一下这主仆二人还是非常惬意的事,但见那少女又羞又急的模样,更是好像当年的丽卿,心头忽然忍不住一痛,叹口气道:“罢了,要我放过你们也行,告诉我,这位小娘子到底是什么人?” 彩儿与那少女都是心思单纯之人,闻言彩儿急忙道:“我家主人正是当今官家最宠爱的柔福帝姬,怎么样?怕了吧!”三娘噢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柔福帝姬,但可惜啊,昔日金枝玉叶,不出一年便会成了落在泥里的花儿,可惜啊。”说罢三娘转身而去,头也不回。 原来这主仆少女二人正是柔福帝姬赵嬛嬛与她的贴身使女彩儿,见得三娘离去,两女都松了口气,但见屋里五个死尸,两女也极为害怕,慌忙出了草棚,匆匆离去。 到了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街上人来人往,两女方才稍事喘息安定,彩儿恨恨道:“主人,那人太可恨了,咱们这就回宫去,禀明陛下,让人将他捉拿归案,打他一顿,出口恶气!” 赵嬛嬛却摇头柔声道:“罢了,他也只是嘴上说了几句,最后也未曾无礼,何况他真的救了我们,两下扯平,我们也不找他麻烦便是了。” 说话间却见一群宫中金枪班宿卫分众而来,当先一人却是端明殿大学士黄裳,只见他到了面前急道:“公主教我等好找!”赵嬛嬛见得黄裳带了人马到来,心头一松,俏皮的道:“师傅,我就是溜出来走走。” 黄裳道:“虽是太平盛世,但宫外还是恶人不少,公主你们两个小姑娘都是涉世未深的,快些随我回宫去吧。”赵嬛嬛和彩儿对望一眼,想起今天的惊险,也都是心有余悸,只怕黄裳责怪,也不敢说起菜园草棚之事,当下应了一声,两女便上了暖轿,随黄裳回宫去了。 却说三娘离了草棚,一路上想起后世历史上柔福帝姬的悲惨遭遇,心头顿时有些郁郁不安。记得后世史上,靖康二年,金军将徽、钦二帝以及妃嫔、皇子、公主、宗室贵戚、大臣约三千余人押送北方。当中便有柔福帝姬,柔福帝姬被掳北上时才十七岁,为宋徽宗未出阁公主中年纪最大者,金兵因而对她格外重视,打算将这一处女公主进献给金太宗。在北上的途中,柔福帝姬还是难免凌辱的命运,而凌辱她的金将也为擅自动了留给皇帝的女人而被残酷杀死。到达金国后,柔福帝姬被郑重其事地献给金国皇帝金太宗吴乞买做侍妾。或许柔福帝姬是她多次被凌辱后身体羸弱不堪,又或许是她不擅长逢迎,得罪了金太宗,总之,金太宗对她没产生任何兴趣,而是直接将她送到了上京浣衣院。 这浣衣院内的宋女都饱受凌辱,柔福帝姬自然也不例外,自此一位金枝玉叶,也就成了落入泥沼的花朵,后来的命运极为悲惨。三娘想到这里,又想起赵嬛嬛那酷似丽卿的容貌,顿时暗下决心,不能让赵嬛嬛再受此等侮辱。而她如今手握兵符,又知道后事,要救出赵嬛嬛自然是有把握的。 拿定主意后,三娘心结方去,回到下处,琼英吃了药便歇息了,孙二娘却与鲁智深、邓元觉两人正在堂前吃酒说话,见得三娘回来,重整杯盘,请三娘落座。 鲁智深与邓元觉两个扮作僧人到了东京,便先与时迁联络了,随后便去了一趟大相国寺,拜会了寺内主持等旧识,随后便来见三娘,却不想三娘外出未归,因此吃酒等候。 三娘笑道:“大师两位既然扮作僧侣,何不就在大相国寺挂单?”鲁智深急忙摇头道:“那鸟寺院里不许吃酒吃肉的,洒家不惯。”邓元觉也道:“都是青灯古佛的,俺们两个杀气太重,只恐冲撞了菩萨,因此与大师商议了,还是来寻主公一道。” 三娘颔首道:“也好,明日灯会,我们便一起看灯便是了。”鲁智深却道:“主公,这趟前来,咱们就只是为了看灯?”三娘笑道:“难道大师还想如同之前一般,闹一回这灯会?”鲁智深气恼道:“洒家只要一想到这回灯会是为庆贺什么收复燕京八州而办,就十分着恼,便想闹了他的灯会,教那皇帝老儿下不来面子!” 三娘微微笑道:“要将那些奸臣所做丑事公诸于众,也不是不行,此事我早有安排,明日只顾看热闹便是了。” 说话间,时迁快步到来禀报道:“主公,各路兄弟都已经到齐,主公教轰天炮凌振赶制的一应烟火也都备齐,白胜兄弟已经打探清楚,明夜灯会烟火乃是京城御营掌管,左右都已经打通关节,今晚便可动手。” 鲁智深两个闻言摩拳擦掌道:“主公果然安排了大事,既然到此,我俩个也帮手去。”三娘却笑道:“这等取巧的事,不劳两位大师,两位只管与我一同吃酒,在此静候时迁、白胜等兄弟好音便是了。” 当下三娘吩咐时迁便按计策行事,时迁转身便去了。鲁智深拍拍光头道:“不知主公是如何安排的?”三娘笑了笑道:“咱们边吃边说。”当下三娘便将明夜如何闹东京灯会安排都说了。 听完之后,鲁智深与邓元觉都是抚掌大笑道:“主公果然奇谋妙算,这趟灯会定教那皇帝老儿与蔡京、童贯奸臣一党下不来台!”三娘笑道:“正是,我要教他这粉饰太平的遮羞布一点也无!” 顿了顿鲁智深却皱眉道:“但这些事白胜、时迁兄弟都做了,那洒家岂不白来一趟?”三娘微微笑道:“我尚有一件大事要众兄弟去做。”鲁智深与邓元觉都道:“主公只管吩咐便是。”三娘缓缓说道:“我还在等李逵兄弟那边的动静!” 第枯三章粉饰太平赛灯会当众揭丑露乖张 李逵那一路的消息来得稍晚一些,郑鹰赶到时,天色已经黑了。见了三娘等人,郑鹰便道:“明夜灯会上,庞万春与庞秋霞会在康保门外御街新桥旁的回菸楼上埋伏,只待官家看灯御驾经过,便会跳楼行刺!” 鲁智深等闻言都是大吃一惊,鲁智深道:“在东京这里行刺官家,此乃泼天的大罪,庞氏兄妹果然豪杰,洒家知道,他俩这是要为方腊一伙报仇雪恨啊。” 邓元觉本就是方腊旧部,起身便道:“他俩个势孤力弱,我便前去助他们一臂之力!”鲁智深道一声好:“洒家也去,原来主公安排我等前来,是要干这件大事,主公恁的也不早说。” 三娘有些哭笑不得,双手虚按,教两人稍坐,口中缓缓说道:“刺杀赵官家虽然解恨,但如今朝政乃是蔡京一党把持,若然刺杀了赵官家,蔡京一党那里立了一位年幼皇帝,只怕更加把持朝政,与国无利。以蔡京等奸臣一党的酷烈,若是如此,只怕百姓更加受苦。” 鲁智深与邓元觉两个互望一眼,慢慢坐了下来,鲁智深颔首道:“主公说的甚是,洒家也是性子急了。”邓元觉也是微微颔首。三娘续道:“此时尚不是要赵宋覆灭的时候,将来他们自有苦头吃。既然庞氏兄妹那里要冒险行刺,那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定要将他们拦下或是他们事败之时,能将他们安然救了出去。这便是我要让鲁大师你们几路兄弟一同来东京的目的。” 鲁智深等都是恍然大悟,邓元觉却不解的问道:“既然主公一早猜到庞氏兄妹想干这件大事,为何不在济州府便拦下他们?”三娘微微笑道:“此乃他兄妹二人密谋之事,我也只是猜测,并无实据,也不好拦阻,恐伤两家和气。即便眼下邓大师前去阻拦,不到明晚动手之时,邓大师也难以阻拦的,只消一问,他定然是矢口否认的。” 邓元觉一想也对,行刺官家也只是庞万春的谋划,并无什么实据,若是去阻拦,他若说绝无此事,你也难以阻拦,若是派人看着监视,那也太伤兄弟和气了。 鲁智深皱眉道:“那也只有等到明晚他俩要动手前,才能阻拦了?”三娘缓缓颔首道:“正是,既然已经知道他们两个打算在回菸楼动手,那咱们一早便在左近埋伏,只等他们两人事败,便即护着两个杀出东京去。” 鲁智深等人都是轰然称是,当下三娘便命人将诸路兄弟都召来,少时都到了,三娘便细细布置了明晚之事,临行前三娘嘱咐道:“若是之前与官军照过面的兄弟都要乔装打扮,身上不要留任何徽记,以免官军察觉是我们山东路的人,此时还不是和官军翻脸之时。”各人都轰然领命,便分头前去准备了。 次日,正是赵宋庆贺收复燕南八州灯会之日,好生晴明。黄昏月上,六街三市,各处坊隅巷陌,点放花灯,大街小巷,都有社火。有诗为证:东京三五风光好,膏雨初晴春意早。银花火树不夜城,陆上拥出蓬莱岛。烛龙衔照夜光寒,人民歌舞欣时安。五凤羽扶双贝阙,六鳌背驾三神山。红妆女立朱帘下,白面郎骑紫骝马。笙箫嘹亮入青云,月光清射鸳鸯瓦。回菸楼高侵碧天,嬉游来往多婵娟。灯球灿烂若锦绣,王孙公子真神仙。游人接踵尚未绝,高楼顷刻生云烟。 白天里,各路兄弟都去回菸楼左近安顿了下来,便先看了左右地形路径,过了午时,便有许多大内禁军、金枪班宿卫、大内侍卫前来布置人手,众兄弟都看在眼里,记熟在心头。 到了晚间,华灯初上,东京内外便张灯结彩,各处灯队都点起自札的彩灯来赛灯,一众灯队便沿着御街饶东京内城而走,四处鳌山都灯火辉煌,街道上人来人往,不可胜数,当真是热闹非凡。 未时初刻,济州府灯队到了左右,陈曦真只引着杜迁、宋万在灯队里,穆春、薛永、石勇、李云四个装扮做乡村人,挨在人丛里,便在回菸楼州桥下伏定,左右都是看灯的人,便连州桥下蔡河之内也都有船儿摇着来看灯的。 公孙胜带同乔道清,挑着荆篓,扮作乡民便在州桥另一头城隍庙里廊下坐地。这城隍庙,靠着御街侧边。鲁智深、邓元觉也都摸黑了面皮,扮作城隍庙烧火僧人,只顾在庙前挑着灯,只看御街面上一众公人、禁军。 杨庭和与崔靖,各推一辆车子,毡帽掩面,径到回菸楼前,闪在人闹处。三娘、琼英、孙二娘三个都是男装扮了,扮作富贵官人,自到回菸楼角落里坐了,只等人来。 时迁、白胜却各引十余名白莲教众,自去禁内烟火之处安排。郑鹰等人跟定李逵、庞氏兄妹三个,马灵却看住岳飞、燕青一行人。 不移时,楼上鼓打未时二刻,御街康保门皇城楼上,禁卫齐出,灯火骤然亮了起来,赵官家銮驾到来,登时五彩华光照亮御街,蔡京、童贯、高俅等人紧随其后,都上了皇城。 便在皇城上,赵官家自坐了龙椅,城头上下内外齐齐朝拜,山呼万岁,都拜了后,自有大臣上前,朗声宣读了官家旨意,自然是说今日赛灯乃是庆贺收复燕南八州,旨意将徽宗皇帝自然是大大的称赞了一番,赫赫武功,皇极宇内,仁德武功比三皇五帝都不遑多让。旨意读罢,内外都是欢呼万岁,人人都喜气洋洋,浑然没有知道这场胜利、收复失地却是用钱买来的。 随后典官一声令下,教各州府灯队都高举彩灯,一队队从皇城下御街行过,徽宗皇帝自在城头赏灯品评。各州府灯队所扎彩灯都各式各样,龙凤虎狮各种瑞兽灯饰,应有尽有,梅兰竹菊各种花灯祥瑞,也是不胜枚举,更有福禄仙山各式奇山名胜彩灯,争奇斗艳,教人看了连连喝彩,欢呼声不绝于耳。 却说灯会开始时,李逵、庞氏兄妹早早到了回菸楼头,昨日他们便订了下了一间雅阁,这里一开窗便正对着康保门皇城楼头。灯会起后,三个一边吃喝看灯,一边谈天说笑。等济州府灯队过去后,庞万春忽然举杯道:“铁牛兄弟,既然你与我妹子定亲,便是一家人来,实不相瞒,此趟来东京,我乃是为了行刺赵宋皇帝而来。” 此言一出,饶是李逵蒙天大胆的人也吃了一惊,只见庞秋霞点点头也道:“铁牛哥哥,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你家嫂嫂乃是朝廷藩主,只怕她知晓了会有所阻拦。” 李逵手中酒碗放下,吃吃的道:“就只我三个,如何能行刺?”庞万春笑了笑道:“不必铁牛兄弟搏杀,此处离皇城不过三百步上下,我神射在手,自然一击而中!”说罢庞秋霞飞起身来,便从房梁上取下一个包袱,打开来却是一张铁胎大弓,并数支长箭,看来都是特制的。 庞万春取弓在手道:“这铁胎弓是我专门打制的,可达三百步左右,今夜看我杀了这皇帝老儿,替我们江南死难的十数万兄弟百姓报仇!铁牛兄弟,愿不愿助我一臂之力?!” 李逵也是个好事的主儿,心头暗忖道:“他这里杀了这皇帝老儿,嫂嫂刚好可以举旗自立,带人杀到东京,夺了鸟位子!”当下一拍桌案喝道:“好!” 当下李逵与庞秋霞在前,一左一右架住铁胎弓,庞万春搭上长箭,便准备开弓瞄射。 另一头济州府的灯队过后,尚有数队灯队,过了康保门后,杜迁、宋万那里甩出一个响箭来,禁内里白胜、时迁见了,时迁便道:“俺们灯队过了,正好发动!”当下两个领十余人将早就备好的焰火取出来,便即燃放起来。 两个这里放起焰火来,到教皇城楼上吃了一惊,蔡京奇道:“本该待灯队都过去后,方才燃放焰火的,怎的早了这许多?”主持此事的童贯尚未答话,却见那焰火在当空炸开来,却陆续形成一个个的文字来。 只见接连炸响十六下,便是十六个字,却是哪十六个字?正是:官家奸臣,素无廉耻,岁币求和,粉饰太平!见得这十六个字在当空,片刻才散,皇城内外都安静了下来,蔡京等人目瞪口呆,徽宗皇帝更是气得面容发青。 不待徽宗皇帝发怒,蔡京回过神来急忙喝道:“快去捉拿妖言惑众之徒来!”话音才落,时迁、白胜那里有放出数十个焰火来,这回焰火乃是特制的,内里有竹筒,到了半空炸响开来后,满天的白纸飞舞而下。 飘至城头后,蔡京等人都拾起一看,却差点背过气去,原来那白纸上面将此次宋金约盟,以岁币赎回燕京八州之事都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更是将岁币多少都清清楚楚说了。这一下便是将粉饰太平的遮羞布给扯了个粉碎! 徽宗皇帝也看了一张,顿时怒不可遏,但见那传单在半空飘落,满城都是,只怕是尽人皆知了。徽宗皇帝暴怒而起喝道:“与朕捉拿这些乱贼!”话音才落,只听得嗖的一声,远处楼头寒光一闪,一支长箭直奔徽宗皇帝面门而来,徽宗皇帝阿耶一声,仰面倒地…… 第枯四章精忠报国国何在同门齐心心有间 却说燕青、岳飞、牛皋等一路,早到了东京,一众人都是头一回到东京来,也被东京这花花世界的繁华迷晕了眼。燕青到过东京,便领众人着实高兴的游玩了两天。 岳飞虽说也惊奇东京的繁华,但却一直心事重重,来之前虽然说来看灯会热闹,若是见得朝廷粉饰太平恶心,便闹一回灯会,但这也只是说说而已。这天子脚下,东京城内可是戒备森严,岳飞也不敢造次,拿一众兄弟性命玩笑。但见燕青整天都与众兄弟游玩赏乐吃酒,丝毫不像有什么准备要闹灯会的,于是到了后面岳飞也放心了下来,看来这趟便是来赏灯游玩的。 灯会这天一早,岳飞便备了礼物到宗泽府上前去拜访。宗泽自征剿方腊后,得封个一个正二品的知枢密院事,调入中枢为官,明面上是褒奖宗泽平定方腊的军功,实则是赵官家怕他军权过重,借机将他调离军伍。 而这一件事上,童贯等奸臣也有推波助澜的功效,正是好准了赵官家的脉门,而童贯等人也是担心宗泽继续在军中,接下来北伐会分润去不少功劳,于是进言将他升赏到中枢来。这是赵宋几代以来一贯的尿性,正是宋太祖黄袍加身的经历,让历代宋朝皇帝都严加防范武将的兵权。至于道君皇帝为何对童贯信任有加?原因很简单,童贯是个阉人,难得皇位,也不会有人拥立一个阉人为帝。而道君皇帝之所以答允招安三娘,并同意三娘开藩镇山东路,除了当时梁山势大难制、道君皇帝钦慕三娘之外,更重要一个原因就是道君皇帝潜意识里认为三娘不会造反夺他的皇位,只因为三娘是一介女流!这与道君皇帝信任童贯有相通之处。 岳飞拜会宗泽,说起自己如今赋闲在济州府,宗泽却笑道:“曾闻令堂与鹏举背后刺了字,便是精忠报国四字,可有此事?”岳飞颔首道:“是有此事。” 宗泽捻着胡须正色道:“令堂之意乃是教鹏举报效国家,而鹏举却为何甘于赋闲?”岳飞面露难色道:“只因得罪了权奸,报国无门。” 宗泽哼了一声,温言道:“这一点上,你不如你那位师姐!她虽然是一介女流,比起你堂堂七尺男儿来说,更加难以一展抱负,但她如今却已经镇藩山东,能造福一方百姓,以此报效国家!鹏举啊,国非一朝一君之国,而是天下万民百姓之国,你要报效的乃是国家百姓,而非朝廷!这一点上,你那师姐看得比你通透!为何她能高举替天行道大旗屹立至今?实则她是真心在报国,在为百姓做事!即便朝中权奸重重,她一样能与他们周旋,能找到报国之门!而你为何就不能呢?你躲在家中赋闲,此乃缩头乌龟之举!堂堂男儿当越挫越勇,何故至此?!” 一席话说得岳飞冷汗涔涔,直到告辞出来,宗泽的话还在岳飞心头盘旋。到了宗泽府外,燕青接住,两个并肩而走,岳飞忍不住问道:“小乙哥,你为何甘愿一直跟随我师姐?”燕青笑道:“当年我与员外被逼上梁山,也是迫不得已,但后来到了梁山,所见所闻,主公都是在做替天行道之事。是想当年的山东路,上有官府欺压,下有恶霸横行,山野之间还有无数盗匪作恶,百姓苦不堪言。而如今你看山东路上下,官府已然政通人和,恶霸、盗匪也被清扫一空,百姓安居乐业,百业繁荣,你说我为何要跟着主公?” 岳飞默然不语,燕青缓缓说道:“你我都看到过江南百姓的苦况,如今方腊方才被剿平不到一年,道君皇帝又下旨重开花石纲,这样的朝廷还值得你留恋么?”岳飞叹口气道:“自古忠君报国,无外如是,国有奸臣,当清君侧,以报国家社稷,这才是正道。而我看我那师姐,却是野心不小啊。”说到这里,岳飞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问道:“她是不是想做女皇帝?!” 燕青摸着鼻子正色道:“主公曾多次当众发誓,赵宋在一天,她绝不会反朝廷,主公何曾食言过?”岳飞颔首道:“好,我信!”跟着燕青又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是赵宋不存,天下无主,主公她又做不得女皇帝么?”岳飞愕然的看着燕青,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到了晚间,岳飞一直都愁眉深锁,他在思索燕青的话,为何会说赵宋不存呢?直到灯会开始,牛皋、王贵等人拉着他上街来,他方才不去思索,晒然一笑暗道:“岳飞啊岳飞,真到了那个时候,天下大乱,天下无主,天下何人不能做得皇帝?师姐如此人物自然做得!” 岳飞抛开思虑后,便同众兄弟到街上热闹看灯,只看了片刻,燕青忽然到来,自从宗泽府回到下处后,燕青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此刻又回来了。 燕青将岳飞等众兄弟拢在一处低声道:“今夜灯会,主公在焰火里动了手脚,便是要揭露蔡京、童贯一党岁币赎城的丑事,教咱们相机行事。”牛皋闻言抚掌笑道:“好!正好教他们在百姓面前出丑,好生出一口恶气!”当下岳飞等人便由燕青引领,往康保门回菸楼来看灯。 到了回菸楼内,燕青教众兄弟在角落坐了,却引岳飞到了一楼一间雅阁之内,只见三娘、琼英、孙二娘三女却在这里。猛然见得三娘,岳飞微有些惊讶,他未曾想到三娘也来了,但都已经照面,只得上前见礼,道了一声师姐。 三娘微微一笑,也不还礼,只是道:“坐下说话吧,许久未见,师弟风采依旧,可喜可贺。”燕青拉着岳飞坐下,三娘也不客气,哪壶不开提哪壶,只问道:“你那家中,金芝公主与我那弟妹刘氏,相处如何?” 岳飞微感尴尬,只道:“分居两处,尚算融洽。”三娘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等闲之事,你是一家之主,自处置好了便是,若是家都治不好,如何能治国?先前你去南朝内应时,我便说过,此去须得舍弃许多,方能报国成事,你还是去了,到现在你还在怪我么?” 岳飞急忙道:“不敢怪师姐,一切都是师弟自己选的。”三娘道:“那就好,那为何你同娄先生他们回到山东路多时,不曾来见我?也不想出仕我山东路?难道是我山东路藩镇庙小,容不下你么?” 岳飞见三娘话重,急忙起身一礼道:“小弟不敢,只因前番还是宗泽老将军麾下军将,不敢擅自改换门庭。”三娘嗯了一声道:“我也知道这个缘由,所以此趟教燕青带你们一同来东京。你去拜会过宗泽老将军了?” 岳飞应了一声,三娘颔首道:“宗老将军深明大义,世事洞明,想必他已经劝过你了吧。”岳飞道:“是,听了宗老将军一席话,师弟也是茅塞顿开。” 三娘拉着岳飞坐下,柔声说道:“如今我们师门之内,除了史文恭这个败类之外,师兄弟四个都聚在一处,总要能齐心合力,方能将师尊当年造福百姓的宏愿达成,你此前只想着忠君报国,却不曾想到,之所以有奸臣为祸,与当今赵官家的放纵不无关系。今趟岁币赎城,你也该看清这道君皇帝的真面目了吧。” 岳飞叹口气道:“师姐教训的是。但他始终是大宋皇帝啊,师姐。”三娘瞪了一眼道:“我没说他不是大宋皇帝,我之前立下的誓言一样还在,只要赵宋皇室还在一天,我是不会反朝廷的,除非奸臣真要削藩,你不信我么?” 岳飞急忙拜下道:“小弟信师姐的话。”三娘不受他一拜,急忙扶起道:“好,今后我们师兄弟一起,同心协力,造福天下百姓。”岳飞重重的应了一声,至此师姐弟两人间的隔阂方才消失不见。 随后三娘便教岳飞引王贵等人来见,都相见了,便都入席来,一边吃酒一边谈天,只等灯会开始。少时,燕青来报,直说李逵与庞氏兄妹都上了二楼去了。 岳飞奇道:“庞氏兄妹也来此看灯?”三娘微微一笑,走上前推开窗棂,此处虽是一楼,但却也能望见康保门城头,便指着那里道:“师弟你看,那里便是皇城康保门城头,稍后皇帝便会在那里看灯,以你的膂力,能否开硬弓射中那里的人?” 此言一出,岳飞大惊失色,转念一想已经明白,失声道:“那庞万春号江南第一神射,他来此处是要行刺皇帝?”三娘缓缓颔首,岳飞急忙道:“可不能教他得手,我这便上去拦住他们。” 三娘摇摇头道:“你在江南内应,庞万春恨你入骨,如何去拦?”说罢一招手,琼英、孙二娘两女从墙角取出一个大包袱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张黝黑的铁胎弓,两女随手便将弓组装起来。 三娘缓缓说道:“此乃师尊所赠的铁胎弓,此弓当年乃是杨老令公遗物,乃是五石强弓,能达三百大步。自从我将师娘接到山东路居住后,此弓便随师娘来了山东路。此弓长大,今日我便做主赠予你了,好生用它报国,莫负了它的英名。”岳飞大喜过望,恭敬接了拜谢。 三娘续道:“稍后你便在这里张弓以待,若是庞万春放箭,你便用箭阻拦,这也能拦下他。” 岳飞也是善射之人,想到此前他做了三年内应,后来拜火教众人知晓了,都是深恨于他,若非他是金芝公主的丈夫,只怕庞万春等人都要找他算账,委实难以上楼去阻拦,三娘这个主意还是能行,岳飞也对自己的射术颇有信心,当下便应了。 当下岳飞腰马沉力,张开铁胎弓搭上羽箭后,只等楼头庞万春施射。少时放了焰火,满天雪白传单而下之时,果然只听楼头窗棂响处,显是楼上已经开了窗户,岳飞便拉满弓箭,凝神等待,果然只听楼头嗖的一声,岳飞眼明手快,也是一箭射出,将楼头那箭撞得偏了少许,但那箭头还是飞向了城头。 第枯五章群豪大闹东京城雌英算计宋宗室 却说那长箭直奔城头道君皇帝,道君皇帝哎呀一声,跌坐在龙椅上,只因那长箭被撞得偏了准头,正是一箭擦着龙椅而过,将背后一名内侍钉死在柱头上! 巨大的箭尾将那内侍钉在柱头上,箭头入木三分,箭尾兀自不停抖动嗡嗡作响,足见这一箭力道有多大。道君皇帝面无人色,左右蔡京等人急忙喝命侍卫相护,顿时道君皇帝身前密密层层的站满了侍卫,都用铁盾遮护,再也无一点空隙下手。 回菸楼头,见得并未射中那道君皇帝,庞万春顿足叹息,便想抽出利刃来,跳楼杀将过去,却被李逵拦腰抱住叫道:“哥哥切莫上前,皇帝老儿那里千万人护卫,委实难以杀将过去!” 庞万春血红的眼睛怒不可遏,高声叫道:“不杀这狗皇帝,江南十数万兄弟百姓如何瞑目?!”话音刚落,几个人冲进阁楼来,为首的却是邓元觉,鲁智深跟在后头。 两个大和尚抢将进来,也不答话,邓元觉上前便是一手刀斩在庞万春脖颈上,庞万春被李逵拦腰抱住,也不能躲闪,便结结实实受了邓元觉一手刀,顿时一声不吭昏晕过去。 李逵与庞秋霞都瞪大眼睛道:“何故打晕他?”鲁智深便喝道:“铁牛兄弟,刺杀官家事败,赶紧背上他,咱们先出了东京城再说!”李逵与庞秋霞这才明白过来,鲁智深与邓元觉是来接应的。 当下李逵二话不说,便将庞万春背在背上,庞秋霞抽出利刃护持一旁,鲁智深、邓元觉两个便掣出禅杖来当先开路,便从楼头抢将下来。酒楼里伙计见几人凶神恶煞下来,也不敢阻拦,临出门时,鲁智深却丢了一锭银两在桌上,喝道:“收酒饭钱!”说罢便扬长而去。 皇城头上,一众禁军、侍卫、金强值班宿卫也都看得分明,那两支长箭都是从回菸楼头放出,不等童贯吩咐,众军顿时吆喝着,直扑回菸楼捉拿刺客。一时间御街上,警讯四起,各路做公的,禁军,侍卫都明火执仗,冲到街头拿人。 此时街上来看灯的百姓极多,官军冲来拿人,顿时大乱起来,御街内外都是乱哄哄的,一场好好的赛灯会便成了一场闹剧。三娘见得鲁智深、邓元觉护着李逵三个先走了,官军开始四处拿人,便缓缓起身来,冷喝一声道:“放响箭,教时迁、白胜放火!咱们走!” 说罢三娘当先便走,琼英、孙二娘、燕青、岳飞等人跟上,来到街面上,琼英甩手一支响箭放上天去,时迁、白胜在禁内见得信号,便即放起火来,顿时将禁内堆放的许多庆贺焰火引燃,登时天崩地裂,硝烟四起,便好似开了个盛大佛会,正是五彩佛光乍现,香烟四处弥漫,整个禁内北苑都燃起冲天大火来。 街面上伏下的几路好汉也都发作起来,穆春、薛永、石勇、李云四个装扮做乡村人,挨在人丛里,便在回菸楼州桥下伏定,见得信号,便掣出利刃来,杀向左近公人、禁军。四人都是势若猛虎,街上禁军猝不及防,顿时被剁到十余个人,其余人等都一发声喊,往百姓人丛里逃。众百姓见四人凶恶,都不敢近前,被四人杀出一条血路来。 公孙胜带同乔道清,挑着荆篓,扮作乡民便在州桥另一头城隍庙里廊下坐地。这城隍庙,靠着御街侧边。见得乱起,公孙胜与乔道清也是掐诀念咒,烧化符纸,顿时夹黑里,风至云来,一团黑云中裹挟了不知多少虎豹豺狼,登时吓得街上禁军、百姓扭头便躲。 杨庭和与崔靖,各推一辆车子,毡帽掩面,径到回菸楼前,闪在人闹处。见得动手,两个将车子上引火之物点燃,两辆车子顿时燃起大火来。 三娘领楼内众人来到街上,与杨庭和、崔靖合作一处,杨庭和、崔靖两人便推了车子当先,众人随后。街上禁军、做公的、混乱百姓见得两辆燃起大火的车冲将过来,都闪到一边去,无人敢拦,顿时冲出一条路来。 赶到前面,接住鲁智深、邓元觉、李逵、庞秋霞,众人合做一路,此时街上百姓都逃到小巷里躲避,街面上只剩禁军与做公的,都赶将来阻拦。 杨庭和、崔靖等人推车冲突,公孙胜、乔道清掐诀念咒,幻出猛兽黑云恐吓,穆春、薛永等人凶猛冲突,在前头开路,三娘等人都抽出兵刃来,岳飞、王贵、牛皋、张显等人都在左右护持,一行人便杀到了城门口。 这里城门早得了消息,关上了城门,千余名东京禁军列阵等候,不想近前来看时,却是公孙胜、乔道清掐诀念咒,驱着黑云猛兽裹挟而来,一众禁军都吓得魂飞魄散,顿时散去。 前头杨庭和、崔靖等人撇了车子,便与穆春等人一同上前去,打开城门,众人便鱼贯而出,从容出了东京城。背后官军回过神来,派遣数百骑军追将出来,却被穆春等人在城门洞口那里浇上火油、硫磺,放起火来,整个城门洞口顿时烧了起来,骑军不得而出,只得绕往其他城门出城追赶。 到了城外三里处,这里早有时迁、白胜等人与十余名白莲教众携带了马匹在此处等候。原来时迁、白胜、郑鹰、马灵四个放了火后,便趁乱从密道出城,会齐这里的教众,备好马匹等候。 三娘一声令下,群豪便都上马,回头看东京城时,仍旧是火光一片,三娘朗声笑道:“但愿这禁内北苑的一把火能把道君皇帝与一干奸臣都烧醒来。”众人哈哈大笑,三娘拍马,群豪扬起马鞭,一道绝尘而去。 离了东京,众人赶马走了一夜,已然走出数十里,到了一处村坊庄院,这里却是一处白莲教据点,左近都有眼线,群豪便安心下马,在内里歇息。 吃饱喝足,小睡片刻后,群豪都复了劲力,三娘转入内堂来看庞万春,此刻庞万春方才悠然醒转过来。见得三娘在,庞万春顿时一惊,忙问一旁自家妹子庞秋霞道:“我这是在哪里?”庞秋霞便将情由说了,庞万春默然不语。 三娘缓缓说道:“秋霞妹子,你出去给你哥哥取些酒饭来。”秋霞便应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三娘与庞万春两个。三娘看着庞万春缓缓说道:“不愧是拜火教忠心之人,居然敢入东京行刺当今天子。” 庞万春苦笑道:“可惜还是事败了,若不是有人放了一箭阻拦,定能替江南十数万教众、百姓报此血海深仇!”三娘微微颔首道:“那一箭是我教人放的!” 庞万春闻言吃了一惊,瞪着三娘,三娘不以为意,缓缓续道:“我还知道你与娄敏中说过行刺的秘事,我便知道你此趟上东京去,乃是为了报仇雪恨!” 庞万春顿时大怒道:“娄敏中居然还是对你说了。”三娘却摇摇头道:“他什么也没说,是我手下细作探听得来的消息。”顿了顿三娘又道:“只因此刻尚不是让你报仇雪恨的时候,所以只能先阻你一阻。你且放心,不出一年,我定能教你得报大仇,赵宋上下一干皇室男丁,蔡京、童贯等奸臣,你皆可杀之,好教你能将血海深仇,一次都报了。” 庞万春闻言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泊主此言当真?!”三娘面容坚定的道:“我从来不会食言,你放心好了,将来我定会将宋室与奸臣都交你手上,让你报仇的!即便你今晚得手了,也只是杀了一个皇帝,蔡京等奸臣还是逍遥法外,赵宋也会另立皇帝,于事何补?你要报仇,我倒觉得就该彻底一些,将来我可以让你将赵宋皇室与一干奸臣都屠戮干净,让你得报大仇!” 庞万春一想也对,即便此趟得手了,也只是杀了一个道君皇帝,那江南十数万生灵的血仇又岂是杀一个皇帝能教他咽下这口恶气的?还有蔡京,童贯一干奸臣,他们手上也有江南教众、百姓的血啊。 想到这里,庞万春一咬牙道:“好!我便信泊主的话,只等一年后报仇!”三娘缓缓颔首道:“不过此事,便只你我两人知晓,切莫与旁人说起,否则你这大仇便不能报了,你能守住秘密么?” 庞万春猛然间脑中灵光一现,似乎都明白过来,指着三娘怔怔的说道:“你是想借我之手,断了赵宋皇室血脉?!然后你好名正言顺的当你的女皇帝?!”三娘悠然说道:“你得报大仇便可,至于我能得到什么,你不必多管。这世间,只有我能助你彻底报仇,否则你拜火教这仇便是永远也报不了。” 庞万春低头沉思片刻后,抬起头来道:“好,一言为定,此事乃我两个密约,我不会像旁人说起,便是我家小妹也不会知晓!”三娘满意的颔首,便与庞万春三击掌为誓。 出了庞万春的屋子,此时已经天色大亮,天边彩霞万丈,三娘望着那五彩霞云,忍不住口中喃喃自语道:“镶星天命,替天行道,白莲信众,山东藩镇,天赐麟儿,传国玉玺,皆在我手,便只等借金国军马与拜火教之手,灭了北宋一国,铲除赵宋皇室血脉,之后这天下皇位还能逃得出我的手心么?哈哈哈……” 第枯六章申饬六贼抑民怨操演三军观礼来 却说山东路好汉大闹了一场,东京赛灯会也就草草落幕。禁内北苑并几处要地都被大火波及,宫中损毁屋舍数十间,大火都差点烧到了龙亭。 道君皇帝被惊吓一场,又被满天的传单扯下了遮羞布,气得病倒,便大病了一场。蔡京一党个个都被道君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自古以来,尚未有如此丧邦辱国的岁币纳贡条约被一览无遗的呈现军民百姓眼前,这一趟可谓是将赵宋的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更主要的是,还是在庆贺收复失地的赛灯会上被人揭露,这无异于直接当众打了朝廷与皇家的脸面。 果然过不了多久,坊间便开始有了打趣的俏皮话,说的是:“大宋岁币,一年不落,辽金轮转,家家有份,赎城买地,皇家颜面,奸臣不除,岁币不休。”又有:“燕云十六州,收回八州来,岁币无止休,家家都买儿。”更有“打破筒,泼了菜,便是人间好时节。” 百姓虽然不满,但谁人敢出来公然与朝廷作对?江南十数万义军百姓的冤魂还未散去呢!是以百姓也只能以民谣的方式来发泄心中不满。其实他们心中并不知道收复燕云的意义,宋人对于开疆拓土的兴趣其实并不大,他们只想要安定的生活,只因宋朝的生活太过富庶安定了。自从宋太祖玉斧划江至宋真宗檀渊之盟后,大宋基本就放弃了开疆拓土,除了对西夏用兵收复故土之外,宋国上下都没有太多开疆拓土的意思。 是以收复燕南八州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他们会觉得并无太大意义,或许还会多了许多需要救济的北地百姓,那些钱粮可都是要摊派到宋地百姓头上的,更何况此刻得知了原来朝廷收复失地是用岁币赎回来的,百姓们自然就更加不满了。 虽然此刻的百姓们没有什么游行示威的念头,但有一群人却有这种勇气,他们就是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太学自汉代开创以来,历朝历代在都城都有太学,到了宋朝道君皇帝时,兴建辟雍作为外学,太学内外共招生三千八百人,同时废除科举,人材皆由学校选拔,太学达到极盛时期。 由于取消了科举,太学生们就是将来的官员,理所应当的他们也开始关注朝局、政局,对于朝廷打了败仗还用岁币赎城此等丧邦辱国、中原上国千年未闻之丑事,他们当然是要站出来说话的,这是一场政治投机,也是一场展现自我的时机。于是东京的太学生在太学生陈东等人带领下,联名上书,要求朝廷废止岁币,惩办奸臣,并将蔡京、童贯、梁师成等六人称为六贼,要求朝廷惩办奸臣。 这场风波闹将起来,便定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而且太学生们公然抬出了六贼的称谓,于是道君皇帝也不得不考虑此事。但蔡京等人始终都是自己的心腹大臣,而且很多事都是为了满足道君皇帝私欲而办的,比如花石纲等。至于岁币赎城之事,最后也是道君皇帝同意,方才签约盖印,若说蔡京等人错了,那道君皇帝便是自己打脸了。 于是蔡京等人都被下旨申饬,并罚俸三年,做了此等无关痛痒的处罚,随后道君皇帝接连召见了国子监大小官吏,要他们管好这些太学生,敢于闹事的,将来没官做!有了朝廷的高压,太学生们被压了下去。 一边处理这场闹剧的同时,朝廷自然不会放过行刺皇帝和揭露遮羞布的人。自那晚之后,东京内外做公的,禁军、侍卫、刑部、大理寺等等都动了起来,便是要查明是什么人这般大胆,敢在东京闹事。 回菸楼一众店家伙计并周边百姓人家都被捉去查问,回菸楼内外也被查了个仔细。在三娘吩咐下,留下的痕迹都显示,这伙行刺以及闹事的人都是拜火教余孽,包括现场留下的铁胎弓上都有拜火教的徽记。于是这场泼天大案定罪给了江南拜火教,朝廷下旨教各地严查拿问拜火教。 也不是没人怀疑过山东路藩镇,只因几年前梁山好汉就闹过东京,那一回还干过掳劫皇帝的事儿。但这种怀疑到了道君皇帝那里,道君皇帝却是不信的,原因很简单,要是山东一丈青想要他的命,几年前掳走他的时候就能一刀杀了他,何必这个时候才来动手?更何况当晚山东路赛灯的灯队也在东京赛灯,可以排除。有了皇帝的否定,于是办案的方向就指明了,最后就算到了江南拜火教余孽头上。 这些消息自然是三娘等人安然回到山东路济州府后,陆续从东京传回的,对于朝廷的反应,三娘并不担心,以道君皇帝的智商他很难会认为是自己带人闹的事,道君皇帝作为一位很好的艺术家,通常都是以情商来判断事物,所以动手前,三娘就笃定朝廷不会想到是她山东路的人干下的这件大事。 至于拜火教在山东路以外地方被官府清剿,这也是意料之中,反正自从方腊起义以来,拜火教就是被清剿的对象,没有什么改变。 回到山东路后,三娘做主,娄敏中保媒,替李逵与庞秋霞办了婚事,先好好的热闹了几天,随后休整数日,便开始诏命各地军马参加全军大比武的人马都齐集济州府来,准备开始第一次山东路全军大比武。 宣和六年十月上,东京灯会过后二十天,山东济州府在藩镇统帅部号令下,在济州南郊大营开始了各路军马的大比武。 这天三娘以下山东路诸军州将领、官吏首脑都戎装在身,一大早便来到济州南郊大营。这南郊大营乃是济州府军马的新兵训练营第地,南北方圆十余里,占地极广,诸般营地设施齐全,又有战马驯养基地在这里,是以便选作这趟大比武的地点。 而此趟庞万春兄妹两个却是特别被邀请,便装扮做三娘亲卫,一同到场观看。此前庞氏兄妹也未曾到过南郊大营,到里面看时,只见这南郊大营十里正方,周围四十里,开方一百里,团团红墙围着。内里便有点将台、马场、箭场、火器场等诸般兵马训练场地,东面是驻军营地,内里水源、屯粮仓库、兵器仓库、医务营房诸般齐备。西面更有演武厅,南面都是一般的诸般兵种训练场地,西面却是驯养战马之地。 到了演武厅前,此间乃是九间大殿上朱门黄瓦,面前大理石玉台垒砌,都有朱红栅栏护着,左首将台上竖着一枝冲霄拔地的黄漆旗竿了上有一面杏黄旗,上面大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又一枝红旗竿。比那黄的短得一半,上有一面红旗人大大书着一个“帅”字,都随风荡漾。 台上山东路诸路军州将官都到了,早已经是全装盔甲在那里等候。那架子上许多鲜明杂色令旗,又有乐器金鼓并许多军士乐手。台下如意顶帐篷内端坐着掌旗鼓的军将,正是金毛犬段景住,旁边十数名传令校尉伺候着,中间一条黄土甬道从玉台起上望过去杳杳茫茫的,直接到照墙边二照墙上好似彩画着五云捧日,那时太阳离地,晓雾尽散,教场里静荡荡的,存着此趟前来参加大比武的数万大军。 只望那数万大军,都泾渭分明,按各军州、各营旗号分列旗下,毫不挨挤。只见那些军官兵将都全装着,队伍都肃穆而立,数万大军之内,一眼望去,并无交头接耳说话的,更无东倒西歪的,整个队列都齐齐整整,鸦雀无声,一股肃杀之气盘旋其上,只闻军阵内战旗随风猎猎作响。 庞氏兄妹随着三娘到了近前,两人正看时,只见远远地照墙脚边一骑马飞上来只须臾到教场中心。那人远看得分明,正是飞马传令的白日鼠白胜,只见他手执一面黄旗,到了军阵面前传谕道:“宣抚使车驾到!诸军准备!” 那教场里各路将佐兵弁听得号令,队列内纹丝不动,但都暗自做好准备,校场当中的一条跑马道都让了出来。只少刻,只见三娘亲卫队中,当先飞出两骑,正是赛仁贵郭盛与小温侯吕方,两个领百名执戟郎骑卫,当先开路。三娘领一众首脑将官、观礼的名士大儒随即跟进。 这时,只见照墙边浓烟冲起,扑通通的九个号炮响亮。山东路宣抚使卤簿仪仗到来,都从军阵间的跑马道内穿行而过,所过之处,各军州将士皆举手齐胸,以军礼致敬,口中都高喊:“万胜!万胜!” 庞氏兄妹还好,总算是见识过千军万马的人,但请来观礼的山东名师大儒们就可是惊吓不小,须知数万人这般一起呐喊,那声势可冲云霄,下震九地,如何能不骇人?内里更是有山东曲阜孔府当代得封衍圣公的家主孔端友。这位乃是孔子第四十七代长子嫡孙,秉性颖异,精通四书,尤工书画。崇宁三年,孔端友二十六岁,被授为朝奉郎、直秘阁、袭封衍圣公,勾管祀事。孔端友被封为衍圣公后,进德修业,效官东鲁,勤于孔庙的祭祀和圣府的内部事务。 山东路开镇之后,三娘每年祭孔都派遣将官参与,并厚待孔府。此趟山东路举行第一次全军大比武,也是彰显武威的时候,所以也请了这位当代衍圣公到来。 第枯七章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美人掠阵图 却说演武场内,三军呐喊声震天动地一发而起,到将请来的一应名师大儒都吓了一跳,数内孔府衍圣公孔端友却好歹是主持过祭孔大典的人物,祭孔大典时,常常也有数万人参与,倒也算见识过大场面,因此方能保持面色如常、安静宁神。 三娘骑在玉照夜狮子马上,侧头看了一众名士大儒神情,便是仓惶、惊吓、骇然等等神情不一而足,便只有孔端友神色如常,心头暗暗点头:“也不亏是孔圣人嫡系子孙,果然还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物。” 三娘赞过一句后,不禁想起孔端友在后世历史上的事迹来。靖康二年,金灭北宋,康王赵构建立南宋,改元建炎。建炎二年十一月,南宋高宗赵构在扬州行宫举行继统后首次祀天大典,衍圣公孔端友与从父孔传奉诏陪位。孔端友返曲阜不久,金兵大举南下,因济南知州刘豫叛宋,形势急转直下。金兵破北京,占兖州,锐不可当。孔端友在从父孔传的支持下,除留胞弟孔端操留守阙里林庙外,遂恭负传家宝“孔子及亓官夫人楷木像”、“唐吴道子绘孔子佩剑图”和“至圣文宣王庙祀朱印”等,率近支族人端木、瓒等南下扬州扈跸。建炎三年春,金兵前锋直逼扬州,高宗君臣仓皇渡江东奔杭州。孔端友率族人从跸渡江,到达杭州。宋高宗感于孔端友奉诏南渡之功,赐家衢州,开创了江南孔家的一脉。 孔端友对于宋朝的忠心,与保持汉人儒学的气节,倒是让三娘敬佩,比起他那位屈膝侍金的胞弟孔端操来说,好得太多。在大金国占据中原后,孔府马上派了他的胞弟孔端操向大金国大表忠心,也受封衍圣公。虽然不可否认孔端友与孔端操两位被孔府家族分派,一人南下,一人北侍,是出于孔府保持家族兴盛的谋划,避免了孔府的鸡蛋烂在一个篮子里,但也正是因为孔端友随宋室南渡,方才让他的名声比他那个胞弟要好上许多。 三娘开镇山东,自然不可避免的要与孔府的人打交道,而且将来三娘要想称霸天下,坐上九五之尊的宝座,儒家的支持还是不可缺少的。 挑选儒家也是迫不得已的,早在春秋战国时期,这天下间可用来治国的学派可是多了去了,除了儒之外,道、墨、法、名、兵、阴阳、纵横、杂、农,等等,当时还是平起平坐你争我夺。但经过了秦汉两代后,渐渐地,那些帝王们发现,最好使的还是儒,有儒相伴,君君臣臣,愚民卑服,皇座不倒。于是从汉朝起,独尊儒术成了帝王们的不二选择,而儒家寨也乘势削平其他学派,顺带手把其他学派中值钱的东西全搂进儒家,并利用皇权严禁新的山寨立起。 这儒家兴旺了,孔家也就发达了,孔家的中心和象征——曲阜孔家,更是不得了了,哪个帝王不给个三分薄面?老刘家、司马家、老杨家、老李家都没少封赏,尤其到了宋朝老赵家坐皇座的时候,可劲儿拍孔家马屁,不但封了孔丘先生嫡孙为衍圣公,还承担了宏伟建筑——曲阜孔府这一重大工程的全部建设费用,真正确立了孔府天下第一贵府的地位。 三娘以一位女子之身要做上皇帝宝座,除了她之前已经掌握的种种条件之外,还需要两个条件,一个就是赵宋亡国,这一点相信马上大金国就会替她办到,当然三娘再也不会给宋室南渡的机会,当中可操作的环节很多,三娘只需要保证赵宋皇室人等都被大金国俘虏就行。 而另一个条件就是天下读书人的支持,也就是她需要儒家的认可,将来她还要封禅泰山,方才能坐稳女皇帝的位子。而孔家属华夏正宗,孔丘老先生自己也曾讲过“华夷之辨”,是以儒家的支持对于将来三娘的抗金大业也是极有帮助的。所以,三娘需要儒家的支持,而天下儒宗在曲阜孔家,是以三娘需要孔府的支持。 三娘也不是没想过放弃儒家,但仔细盘算下来三娘发现,不论是后来的资义和社义,都不适合现在这个时代,至于皿煮就更加可笑了。三娘与其花大把时间去捣鼓那些不可能成功的各种主义,倒还不如直接争取儒家的支持来得更快。所以三娘决定争取儒家的支持。 那么孔府有可能向一个小女儿家的三娘屈膝么?孔府在历史上对金元此等外夷的屈膝看来,争取孔府只需要两样东西,一样就是绝对的武力,而另一样就是继续册封他们。所以,这一趟山东路大比武,彰显三娘绝对武力的时候,三娘是绝对不会忘了友好邀请孔府的人的,所以孔端友出现在了观礼的名师大儒之内。 三娘看了孔端友一眼后,策马沉思了片刻,很快注意力便被场内的呐喊声吸引过去,只见三娘所过之处,众兵将无不热烈呐喊,眼神中都是对三娘的崇敬之情。 一旁孔端友等人乘坐马车随后跟进,但见得三娘一身青花甲,大红战袍在风中猎猎,佳人玉马在一众亲卫护翼下,策马疾驰在军阵内时,孔端友忍不住暗暗赞叹道:“好一个女杰一丈青,好一个大宋第一女宣抚,如此般好似女神降世,威德玉颜竟能有如此慑服之威!”一旁同车的名师大儒闻言,也纷纷点头附和,众人也为三娘的惊才绝艳、武功赫赫所倾倒。 有诗为证:学成文武八阵图,青花袖里绾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玉锦征袍自裁成,狮子马上请长缨。世间多少奇男子,皆愿随镫万里行!露宿风餐同甘苦,铁血风华代胭脂。凯歌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时。飒沓流星如临风,一派欢声竞相顾。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美人掠阵图。 孔端友等人赞叹不已,少时三娘已经过了军阵,一众随扈将官也随即策马跟上,接着方才是观礼的名士大儒、乡绅富贾随行。都到了教场将台边上,按尊卑之位都坐了。 三娘自在正中首位虎皮交椅上坐了,两班自卢俊义以下山东路藩镇将官皆上前拜了,孔端友等名师大儒、乡绅富贾也上前见礼。三娘道一声:“免!”随后示意身旁琼英郡主,琼英郡主当即上前,贝齿轻启,翠音朗声道:“演武来看!” 阶下八名护军大将站到台前来,朗声将命令传下,将台下自由三十六名军士又把将令逐次传下,少时将台下又飞起九个号炮,将台旁战鼓擂响起来,教场内五万余将士齐呼“领命!”,震天震地的一声,随后又是“万胜!”的呐喊响起,呐喊声中,将台上参演诸将分头撤去,都下去统带兵马。 少时,只闻战鼓停歇,众将士也都停了欢呼呐喊,顷刻间,教场里静悄悄的,谁敢做声。见得如此军纪,一众观礼的名师大儒、乡绅富贾皆是心头骇然。 少时只见教场东西两侧,亲卫马军皆盔甲鲜明,一对一对的,从照墙两边分头进来。头两队亲卫骑军皆头插羽翎,人马皆身覆重甲,手上皆是长枪斧钺重器,其上所系豹尾排得麻林也似。一排十二人的重甲龙骑兵列队而进,一共三十六排,皆齐齐整整,难得的便是人马皆一般高度,人马行进之时,马蹄步幅尽然皆是一致无二,当行至将台时,众龙骑皆举兵器朝将台致敬,三娘亲到台边,仗剑矗立,目视将士而过,众山东路将官也起身来分列两班陪护一旁检阅,一众名师大儒、乡绅富贾也只得起身。 龙骑兵过后,便是骠骑兵马出阵,也一般的是骑军,难得的便是三十六排骑军共分四队,每队马色皆是一般无二,分黑白红青四色。 见得一队队骑军从台前耀武扬威而过,众名师大儒、乡绅富贾皆是惊叹不已,他们何曾见过此等军威的兵马?孔端友心头仿佛掀起惊涛骇浪一般,忍不住想道:“这山东路藩镇军马如此威势,也不知是朝廷之福还是朝廷之祸?” 骑军过后,尽是左右金枪步军出马,一般的重甲在身,行进起来,铿锵有力,手中接是金枪钩镰,其上豹尾明艳,煞是好看威风。 金枪步军过后,便是藤牌重甲步军列队而过,一般的雄赳赳、气昂昂。而后便是各部各营参加比武的水陆军马、马步弓三军依次列队而过。见得一排排军士军容肃杀整齐,一众名师大儒、乡绅富贾皆鼓掌喝彩不已,心头却各怀心思,有的想:“此等军马坐镇山东,我等无忧矣。”也有想:“这女宣抚使在山东路为官,将此处治理得甚是繁华,吏治清明,山野无盗,若然她坐天下,方才是天下百姓之福。”也有孔端友一般想的,只想道:“如此藩镇强兵,恐非社稷之福。” 众人心思不一,但却都是心照不宣,须臾众军马都过将台检阅罢,三娘自回交椅上坐了,众人方才回坐,只见卢俊义上前来,代传三娘号令,喝叫开操。 只见林冲、岳飞两个早已捧着那上用的令旗、令箭齐到将台前来。令旗、令箭传下后,各部军将领了将令,就传令开操。将台下又一连三个号炮响一鼓角齐鸣,那两旁军阵内,阵门大开,两队军马纷扬而出,到了界限只一声鸣金,齐齐的收住,众人看了,却是两队藤牌重步兵马。 第枯八章三军较艺炫武备六将争功露峥嵘 教场内两队重步藤牌军都列阵后,眼望去都是一般的一百人,队内打出旗号看了,一队却是花项虎项充统帅,一队却是飞天大圣李兖统帅。战鼓擂响后,两队藤牌兵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靠近,手中皆持包了石灰的木制刀枪,随着战鼓声急促起来,两队军马也越靠越近。 到了近前后,两队军士便在各部郎官统带下,结阵开始冲杀过去,两边都是嘶吼呐喊,很快便裹杀一处。便在台前,卢俊义奉三娘之命与众名士大儒、乡绅富贾讲说这演武:“我山东路兵马军制,分为卒、郎、卫、校、将,每十卒有一郎官统管,十郎为一卫,十卫取一校,十校拜一将,以此统管,如臂使指。这场内乃是济州府藤牌步军营中精选的两卫军士,各一百人,以石灰包裹刀枪,结阵厮杀,分出胜负来后,便可进下一轮比试。” 孔端友等人也不大懂军事,只看场内两百人结阵厮杀,黄沙滚滚,虽然刀枪皆是石灰裹布的木制兵器,但砍在身上也是砰砰作响,显然两方军士都不曾留力,直看得一帮文人士绅目瞪口呆。 这边步队厮杀,另一边跑马场上,两队骠骑军也开始比试马术与箭术,便是五十骑军马掠阵而过,阵内竖有百面箭靶,骠骑军一边要躲避行进道路上的障碍,一边要开弓射箭,只看哪队通过后,箭靶上命中多的为胜。又有另一边弓弩兵也在考校射术,也是比试射中箭靶多的一队为胜。 如今山东路各部军州共计有十七个万人将队,每十卒有一郎官统管,十郎为一卫,十卫取一校,十校拜一将。普通兵卒分为四级是为:选卒、练卒、精卒、锐卒。统领十夫的十夫长便是郎官,也分为四级:右郎、左郎、义郎、节郎。百夫长则是命为卫长,也分四级:武卫、英卫、铁卫、近卫。千夫长便是校尉,也分四级是为:典校、参校、督校、总校。万夫长在军中便是称为万夫将,也分四级:骁将、彪将、骠将、虎将。 三娘军制乃是取自蒙古人的军制,便是以十进制来编制军马,在冷兵器时代,一个基础的十夫长郎官统带包括自己在内的十个人,能最大限度的发挥人力优势。每年进行一次比武考校,能力出众者,得以升赏一级官位,考校不足者,则是降级处置。而不论是普通军卒还是郎官以上的军官,每晋一级军饷待遇都是大幅增加,是以平素军中操练,士卒军官皆极为用心,是以山东路军马战力一直保持极好。 更兼三娘自打成军以来,颁布了军中十铁律,废除了从军者黥面刺字的羞辱恶习,除了军衔等级之外,还常设了五等军功荣勋、丹书铁劵为激励。哪五等荣勋?便是双龙宝章、黄龙勋章、赤龙勋章、青龙勋章、黑龙勋章五等。得获勋章者,不但可以家中免税,每年更有额外赏赐,更可以将勋章纹饰或绣在战袍之上、或刻画于盾牌之上,彰显其人勇武,家中赐下相应的丹书铁劵供奉,勋章铁卷还可代代相传,便是光耀门楣之事。 这般做法便是激励士卒军官,奋勇杀敌,这比宋廷那种轻贱武人的做法更能获得士兵们的效死。在山东路早就没了贼配军这种说法,反而许多人家都争相送夫郎投军,更有许多姑娘找婆家时,更喜找军中兵士对亲家。 这趟各部军马挑选出来参加大比武的都是军中精锐,最后获胜的军马,士卒可晋一级,军官可获黑龙勋章一枚。只因眼下山东路各路匪患剿平,除了上一趟林冲统帅所部北上,与金军打了一仗之外,没了大的战事,是以这一趟大比武,诸部都是人人争先,只想比武获胜,赢得晋级与勋章。而上一趟林冲北上所部之中,打赢了与金人一仗后,有十余名军官得了黑龙勋章,而所部士卒皆得晋级。 各部挑选军马先按兵种,便是马步弓三军兵种来单独比试,以此比试出单个兵种之内最为精锐者。是以不论是重甲步军、藤牌兵,还是重甲龙骑兵、轻骑骠骑兵,还是精锐的神臂弓手、黄桦弓手,诸路军军兵都使出看家本领来比试。此种比试也不是单独较艺,而是步军、弓兵每队都是百人,骑军五十人,以团体较艺来参加考校,更考验军官的兵法指挥、临机决断,也考验兵士之间的团队配合与默契程度。 在这次大比武之内,更是出现了火器营和水营海军两个兵种的比试。火器营也是在济州府一同较演,而水营比试则是安排在稍后一个月,在莱州军港外海进行比试。 只等弓弩兵比试完后,只见军阵内让出几队火器营军士来,露出大炮、火箭等火器来。只因火器射程较远,靶位却是设在教场外一座荒山之上,上面早已经砍光了一大片树木,其上用石灰标定了十丈见方的圆圈,那便是靶心了。 只见火器营军士将火炮、火箭都安顿好,在铜壶计时的一刻钟时分内,他们要发射二十发炮弹,一面比试射速,一面还要比试命中率。 火器营虽然统领是凌振,但旗下各路军州也都有火器营的兵马,因此也按军州分派了几队火器营前来比试。只听一声号炮响起,红旗往下一压,阵后战鼓催动,第一队青州火器营阵前便开始施放火箭、火炮。 那一片声响,好一似地裂山崩,一众名师大儒、乡绅富贾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胆子小的更是瘫软在座椅上。孔端友看了更是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天地之间何时见过此等威势的兵器?此前梁山军马与宋军对敌时,也就用过火箭等火器,孔端友也曾听闻山东路宋军火器精锐,但不想今日一见,竟然是这等山崩地裂、烈焰崩腾的景象。 只见火炮、火箭都打向校场外两里左右的那片荒山头上,那白石灰的靶心内外,都是一片山石崩裂、火海升腾。跟着手持轰天雷的军士上前投弹,投弹后只听得十数声巨响传来,只因投轰天雷不过二三十丈远,是以都投在教场内,一连串巨响更近,好似数万雷霆霹雳一齐崩炸。震得那教场里的地都有些动摇了。 一时间校场内硝烟弥漫,轰天雷直炸得烟尘障天,黑烟内电焰乱射,看得一众名师大儒、乡绅富贾都是面无人色。孔端友看了后,口中喃喃道:“此等火器,血肉之躯如何能挡?”说到这里,孔端友忍不住看了一眼首座上的三娘,只见她一身红装素裹,面色如常的望着火器营的比试,气定神闲,气度雍容,孔端友忍不住心想道:“难道天命气数真要转到此女身上?” 便在这时,三娘也看了孔端友一眼,两人对视一眼,孔端友微有些尴尬,三娘却大方报以一笑,这一笑却是百媚横生,孔端友心头一荡,急忙点头致意后,便扭过头去,不敢再望三娘。 三娘忍不住暗暗好笑,心中又盘算起来,经过这趟阅兵操演,这孔府中人对自己的前景或许会重新估量吧,虽然孔圣人对女子不太看重,孔府也不可能支持一介女流坐上皇帝宝座,但经过三娘这回的彰显武力,想必孔府的君子们还是会仔细考虑权衡,识时务者为俊杰,在男女尊卑之上的考虑,并不比华夷之辩来得更重,后来历史上孔府的人能屈膝外夷,未必就不会屈膝自己这个女流之辈呢。 比试了一上午,山东路内济州、青州、登州莱州等各路军州挑选的精锐马步弓三军皆悉数上场比试,最后便是济州府栾廷玉麾下的一卫重甲龙骑兵得了重骑兵军种的头名,骠骑兵军种头名自然是小李广花荣麾下一卫骠骑兵所获,重甲步军头名乃是刘唐所部得胜,藤牌兵种也无意外便是军种最精锐的李逵麾下藤牌兵得了头名,神臂弓乃是弩兵军种便是青州府解珍所部得了头名,黄桦弓乃是弓兵军种便是登州府镇三山黄信所部得了头名。 而火器营比试则是来自莱州府的田虎旧部唐斌所部火器营得了头名。只因唐斌自从归顺梁山后,他见识过火器厉害,因此他更重视所部火器营内的操训,莱州火器营不但新式火炮操纵熟练,命中极高,火箭也是经过唐斌麾下士卒多方改进,增加了火箭侧翼,以保证火箭飞行稳定,是以他们火器营胜出也是情理之中。更难得的是,该部火器营军士在轰天雷投弹中,人人都能投出三十丈远,能准确投入三十丈外的空心靶圈,是以获胜后,诸部都是佩服不已,但也都暗暗下了决心,定要回去好生操演火器营。 早上操演完毕后,三娘便请诸将官、名师大儒、乡绅富贾在教场内用了酒饭,军中士卒也都要在教场内用饭。三娘教下将令,卢俊义上前朗声宣布将令,数万军士早已经列队肃立,将令传来后,一起高呼“万胜!”震天震地的一声,一齐立起儿军旗,分头撤去,各营兵马倒卷下去了各归本营。那些帐房都变了十八座大营,中间一座御营;霎时间数万众收尽。营门都闭,各自准备用饭。教场里不见一个兵马人静荡荡的,只有十八个大营寨,如此雷厉风行的行军扎营转进,让孔端友等人看得瞠目结舌,已然不能评述。 第枯九章穷兵黩武今如此官绅纳粮耀武威 数万兵马归营之后,三娘便请一众名师大儒、乡绅富贾到点将台后的帅帐内用午膳,卢俊义、公孙胜等十余名大小将官作陪。席上虽是美酒佳肴,但一众名师大儒、乡绅富贾皆还在梦中,只想着今日所见的赫赫武功,心神激荡之下,久久不能平复。 三娘自在偏帐换下甲胄,着了一身大红直衣狩服,乌帽垂绦,稳坐帅帐内首位,频频举杯向众人敬酒。孔端友喝了数杯后,忍不住道:“扈宣抚使麾下精兵猛将极多,但如今夏国乞和、辽国已平、金国相盟、大理臣服、吐蕃来贡,望我大宋之内,反叛贼子也是悉数剿平,如今正是四海升平,当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时,何以扈宣抚使还要穷兵黩武,教我等来看此等兵威?” 孔端友此话一出,帐内刹那间都静了下来,孔端友所问也是一众名师大儒、乡绅富贾想问的,是啊,如今都天下太平了,这位宣抚使耀武扬威来做什么?况且她还请了这许多名士商贾前来,更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娘放下酒盏,笑语盈盈的缓缓说道:“孔大家问得好,的确想我大宋如今正是内外升平,看似可以高枕无忧了,但儒家礼记有云,预则立,不预则废。一国之武力乃立国之本,如今四海升平,也正是因为大宋兵马强盛之故,是以我以为要想长保升平,就不能松懈武备。相反,往往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之时,才是最危险之时。而我乃朝廷藩镇之主,操演武备,厉兵秣马,保境安民,自然是责无旁贷。” 顿了顿,三娘续道:“至于为何要请诸公前来观礼,诸位都是山东路藩镇治下举足轻重的人物,当年开藩镇之初,我藩镇内颁行藩镇法度,也多亏有在座诸位鼎力支持,方能成事,为表敬意,因此邀请诸位来观礼。” 听三娘说得客气,但孔端友等人却是不信的,只因蔡京当政以来,恢复王安石变法已经二十余年,而三娘山东路开藩镇以来,不但延续蔡京的法度,而且变本加厉实行更加彻底的变法,对于他们这些名士富贾来说,三娘可是他们的苦主。 山东路自开藩镇以来,三娘颁行的法度都是在抑制土地兼并,开垦了许多荒地作为官田,又剿平了许多地方上不服藩镇法令的富豪士绅,没收他们的土地以为官田,这些官田都分给百姓耕种。而三娘规定,官田土地可以承袭传给下一代,但不能买卖、典当,以此来抑制土地兼并。这样一来,孔端友等为代表的绅士们就失去了兼并土地的机会。 除了抑制土地兼并,更加施行了裁汰冗官、冗兵,编练地方保甲厢军的举措。裁汰冗官、冗兵还好说,但实行保甲厢军之后,地方士绅富贾彻底失去了拥有私人武装的机会。至于盐铁私营倒是好事,许多士绅富贾不能兼并土地,就只能将所积蓄的财富转而投机商业上来,却又更进一步促使山东路藩镇开始出现原始的资本主义资本形成。 三娘在商业上倒是给了许多宽松的政策,大力扶植工商业,她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消化土地矛盾,将士绅地主的财富向资本主义转变,她需要重新树立一个新的阶层来取代地主阶层。而这种取代却不是完全消灭,而是通过政策疏导,让他们的财富向资本转变。 孔端友等人也不是没想过反抗,但朝廷官军都大不过梁山军马,他们一些地方豪强又能如何呢?所以许多如孔端友这般识时务的士绅富贾都选择了同镇守府合作,以此来保证家族的延续。还好三娘对于如软的士绅富贾也没有采取进一步措施,反而客气以待,除了斩断他们兼并土地的爪子之外,就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了。双方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数年,但如今三娘忽然请他们来观礼阅兵,炫耀武力,在他们看来自然是另有目的的。 孔端友忍不住皱眉道:“扈宣抚使保境安民,令我等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自然功莫大焉。但此等武备之事,宣抚使自安排便可,军机大事,却教我等小民来观,却不知宣抚使真正用意何在。” 三娘微微一笑道:“也罢,本来只想等操演完了,才向诸公说起,但既然孔大家问了,我这里便言明好了。如今我山东路藩镇工商繁茂、百姓安居乐业,但安养军马,开垦荒地,颇费钱粮。去岁虽然大收,但前些年年景不好,镇守府财力颇为吃紧,因此我想从今岁起,诸公所辖田亩也一并纳粮如何?” 孔端友等人听了都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女宣抚使是打着官绅一体纳粮的主意啊。当年王安石变法中定下方田均税法乃是清理出地主豪强们隐瞒的田税,只因宋初官绅享有特权可以减免田税,而许多自耕农负担不起沉重的田税,因此常常将自己的田地挂名到官绅名下,以此来逃避田税。而王安石变法也只是规定清理出这些隐瞒的田税,而官绅一体纳粮却是没有触碰到的。想不到现在三娘居然提出官绅一体纳粮来,这可是比王安石变法还要狠的一刀啊。 孔端友等人都是脸上变色,孔端友道:“扈宣抚使容禀,也非是我等不愿纳粮,我等官绅不纳粮乃是大宋立国以来便定下的,因此只恐难以从命。” 孔端友此言一出,一众名士富贾连声附和起来。三娘不慌不忙,笑了笑说道:“众位莫慌,读书人我是尊敬的。但一朝中举成了士子,或做官,或为士绅,便可免了田税,我倒觉得此举不妥。常言有道,无功不受禄,诸公都是读书人,应当知晓民间疾苦。寻常百姓起早贪黑,也要缴纳税赋,而诸公只是出身士子便可不用缴纳赋税,这是什么道理呢?论语也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诸公若是还想不纳粮,只怕不妥。我治下开藩镇以来,也有不纳粮的,都是为我藩镇立下过大功劳的,可以享受这免税待遇,但诸公对我藩镇又有何建树呢?” 不等孔端友等人开口,三娘又缓缓说道:“诸公不必议论,此策我是必须施行的,现下不是问诸公意见,只是告知诸公而已,稍后便会颁布告示,今岁便开始官绅一体纳粮。今后我藩镇治下,除了有功劳得镇守府颁发免税凭证者,其余人等不论是官吏还是世家大族,一律都要纳粮缴税。” 孔端友等人面色顿时变得甚是难看,但早前才观看过的操演武备还历历在目,而前几年被梁山军马毫不客气尽数剿灭的那些敢于反抗的世家豪族下场也还血迹未干,他们实在没有勇气站出来反对。 三娘笑得如春风般和煦,缓缓说道:“诸公都是富甲一方之人,每年所纳田赋不过是九牛一毛耳,又何必吝啬?若是诸位想要不纳粮,大可派出族中子弟,或来我军中效力,或来我公门任职,只消立下功劳,我也一样答允诸位免税。更何况听闻诸公家族之内,都或多或少有从商的,这商税上,你们不也是一般的缴纳着商税的么?那为何到了这田税上又吝啬起来了?” 在山东路藩镇内,工商业的税收之上,三娘一上来就已经规定,不论是官商还是民商都要缴纳商税,否则货物不得流通售卖,是以商税上倒是早就官绅一体交税的了。 孔端友等人默然无语,三娘缓缓说道:“其实诸公心中对我大有怨怼,我是知道的。我扈岚开镇以来就不许土地买卖,如今又要一体纳粮,大家自然是心有不满的。但诸公回头想一想,自从诸公开始从商之后,在工商业上赚到的钱财,可比田地间收获的要多得多啊。孔府前些年开始经营酒业,造出了孔府家酿,每年只酒业进项就不下十万贯,登州、莱州几家大族也在经营盐业,所得都比名下田地产出要高出许多啊。” 孔端友等人心头都暗骂道:“还不是你逼迫的?不得已才从商!”孔端友更是脸上发红,他儒家正统家族,平素很看不起从商,但家族日益扩大,而三娘又断了兼并土地的路,是以孔府很早就开始被迫从商,方能赚到足够的钱财来维持孔府的体面。但三娘说的也是实话,自从孔府经营酒业,造出了孔府家酿以来,所得进项的确超过了田产所得。 一旁卢俊义也笑道:“诸公也不必担忧,若是诸公人中能有积极响应一体纳粮的,我们在他的商税上将可做适当的减免,可以减免三年的商税,减免额度为三成。” 先打一棒,再给一个甜枣,这是三娘事前就与卢俊义等人商议好的,减免三年三成的商税,就是要让这些士绅富贾抵触的心理小一些。果然此言一出,连孔端友都在盘算,若是能减免三年三成的商税,他孔府家酿上的进项可是能增加不少的了。 于是,面对镇守府彰显的武力,又面对减免商税的诱惑,大多数乡绅富贾还是当场表示愿意一体纳粮,就连孔端友最后也点头答应了。 末了三娘又笑吟吟的看着孔端友道:“旬月之后便是孔圣人诞辰,不知今岁祭孔,我这个宣抚使可否亲自参加?” 第九十章但使祭孔应有暇未熟火器战法新 听得三娘说起祭孔之事来,孔端友心头微微一鄂,自从山东路开镇以来,数年之间每年都有祭孔,这位女宣抚使虽然没有亲身参与祭孔,但每年祭孔都派了高官大将前去参加,而且所被祭祀物品极为丰厚。第一年乃是张叔夜前去,后面几年都是卢俊义前去的。 而这祭孔乃是源自春秋,而自汉高祖刘邦祭孔开始,历朝历代天子均有祭孔,民间孔府主持祭孔更是每年不断,规格礼遇也随着孔圣人的封号拔高而越来越提高。到了宋时,赵宋更是对孔府与祭孔礼遇有加。但千百年来,祭孔时还没有女子参与,只因祭祀乃是要事,在重男轻女的古代,女子因月事而被认为不洁,因此自汉唐以来还不曾有女子参与祭孔。便连女皇武则天也只是加封过孔圣人而没有亲身参加过祭孔。 山东路开藩镇后,藩镇宣抚使乃是位女子,这让孔府上下也曾为难过一阵,若然这位女宣抚使要参加祭孔,那到底是让还是不让呢?好在后来这位女宣抚使也只是派了麾下高官大将代她参加每年的祭孔,方才免去了这现实与传统的冲突。可没想到现下三娘会忽然提了出来。 孔端友愕然一阵,沉吟片刻后,斟字酌句的说道:“多感宣抚使恩德,祭孔每年都有镇守府重臣参与,此趟宣抚使想要亲身参与,孔府上下与有荣焉。只是历来祭孔都没有女子参与,主持其事的都是男子,甚有不便,况且祭孔之上,礼节颇为繁复,宣抚使日理万机,只需派高官大将参与,孔府上下也就敬谢多感了。” 听得孔端友婉拒,三娘也不以为意,微微笑道:“我开镇山东数年,常以不能亲自祭孔为憾。如今山东路上下军政大事皆井井有条,我也有功夫参与其事,我也不怕那繁文缛节。至于女子不能参与祭孔,这里我想来有失偏颇。上古传说,我等人种乃是女娲娘娘所造,女娲娘娘便是位女子。再有每位男子汉也都是女子所生,何故女子不能参与祭孔?再者春秋之时,孔圣人亡故后,他的妻女不也参加过祭祀么?况且我乃朝廷封敕的藩镇之主,镇守一方的宣抚使,有官位皇命在身,女子身份只是旁枝末节,孔大家可回去与孔府上下商议,不必纠结此等细枝末节。” 孔端友听了后也无可辩驳,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默然不语,三娘又笑着续道:“孔大家也无需担忧,此趟本宣抚使亲身参与,礼遇规格自会更高,而且本宣抚使也会亲做祭文,以示对先圣人的敬重。我想孔圣人身前便有有教无类之语,想必他在天有灵,也不会计较什么女子身份,否则就显得孔圣人太小家子气了,孔大家你说是么?” 孔端友被三娘言语僵住,三娘的官位权势又摆在那里,加上三娘答允提高祭孔的礼遇规格,这也是孔府上下的一种殊荣,思虑再三后,孔端友只得躬身道:“此事小可回去后便与族中商议,早晚答复宣抚使。” 三娘祭孔也并非是非要参加不可,对于孔圣人,她没有好感但也没有恶感,但她需要孔府儒家对她的支持,而能否参加祭孔,则可以看做是一次测试,三娘想看看孔府到底会不会为了她这个女子,开一次先例。如果孔府能答应此事,她顺利参加祭孔,便表明孔府上下对她女子身份迈过了一道坎,将来她称帝之后,由儒学伦理带来的阻力会小很多,而如果孔府不答应此事,三娘也不介意撕破脸皮,先把孔端友拿下,学着金人在孔府之内找到软骨头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随后三娘笑语盈盈,一一劝酒,饮宴之后,请诸人歇息片刻,只等观看午后还要进行的一场实兵操演。实兵操演也就是分红蓝两军,以相同人数和兵种进行对抗,这也是首次接近实战的一场操演,这不但考验军中士卒更考验统领军马大将的指挥能力。 小憩片刻后,实兵操演即将开始,三娘便请诸人回到点将台上来,只见此时教场内十八座营帐已经尽数拔营而起,两方军阵都排好了,以缨盔红蓝两色分辨,统领红色一方的乃是山东路大将豹子头林冲,而统领蓝色一方的乃是青州府大将栾廷玉。 但见两边各是一千五百人马,其中弓弩手三百,藤牌手两百,步人甲重步兵两百,火器手两百,重甲骑兵两百,骠骑兵三百,只看士卒盔甲、军器、坐骑便一目了然。 红方林冲一队中规中矩的摆了宋军惯用的五阵,便是以藤牌手在前,重甲步军为中军,两翼都是骑兵,弓弩手在后。而栾廷玉却摆出一个却月阵来,两翼为弓弩手,藤牌、重甲在中间,骑兵则在阵后。 见得两军都布阵完毕,卢俊义上前请令,三娘一声令下,将台左右战鼓擂响,场内三千士卒并远处观看的数万兵将一起呐喊起来,都在为两边加油鼓劲! 两边军阵缓缓压上,林冲率先发难,以两翼骑兵冲锋,来逼迫栾廷玉两翼,希望栾廷玉匆忙变阵中忙中出错,露出破绽来。栾廷玉见得林冲两翼骑兵飞出,急命两翼弓弩手施放箭雨阻拦,箭头都是去了箭头包了石灰布的,中箭后也不会伤人,但会在盔甲上留下白印,但有白印的骑兵,便是判为死伤,退出操演。 一阵箭雨过后,林冲两翼骑兵也只是十余人退出了操演,但已经冲得近了,栾廷玉这边号角吹响,果然开始变阵,两翼弓弩手收缩,重甲步军上前与藤牌兵排成拒马阵,阻拦林冲骑兵。林冲派出的骠骑兵不慌不忙,在阵前掠过,并未直接冲突拒马阵,而是不停的骚扰栾廷玉军阵,后面步军、弓弩大阵则是稳步跟进。 直到林冲本阵迫近,栾廷玉才命人吹响号角,阵后蓝方的骠骑兵方才出马,前去追击红方骠骑军。只因林冲一方骠骑军已经策马奔驰多时,马力不及蓝方骠骑军,很快蓝方骠骑军便追赶上来,林冲见状急忙竖起红旗,号令前方骠骑兵死战,于是两边骠骑军便在马上以包了刃口的木制兵器厮杀起来。 蓝方骠骑兵体力占优,很快占据上风,林冲见状,命己方骠骑兵且战且退,退至本阵前,忽然阵门一开,让过己方骑兵后,内里的弓弩手并火器兵突然发难。火器兵投掷的轰天雷是经过改造的,就好似一个大炮仗,但爆裂之后会有石灰粉飞出,被沾染到的即被判为伤亡。 被弓弩手与火器兵突袭后,蓝方骠骑兵十不存一,红方骠骑兵还剩下数十人,林冲本阵继续压上,弓弩手与火器兵在前面开路,朝栾廷玉本阵压来。栾廷玉见势不妙,急命重甲骑兵出击,直冲林冲本阵,但很快就被林冲变阵,以步人甲排布拒马阵阻拦,栾廷玉见势不妙,只得号令全军突击,中军也压了上去。 看到这里,梁山诸将都看出栾廷玉败局已定,卢俊义捻着胡须笑道:“栾廷玉不善用火器,果然还是一个短处。”梁山诸将看了都默然无语,虽然此时山东路军马之内都设了火器营,但许多梁山旧将还是不大习惯使用火器。只因许多梁山将领还是习惯于此前的冷兵器战法,对于火器的使用不能灵活掌握,在征伐田虎及后来与高俅大战的时候,许多战例上本可以用火器迅速决胜的,梁山大将都是催动士兵上前肉搏。 其实诸位看官也不必责备梁山将领的守旧,只因战争并非儿戏,在三娘大规模装备火器之前,都是冷兵器决胜的旧时战法,而这些战法都是经过无数次战役千锤百炼,更是用千万人性命总结而来,一下子要诸将放弃自己熟悉的战法而改用冷热兵器混用的战法,是需要时间的。 就连后世历史上,西欧诸列强在面对每一次军事变革之时,也是经历了不少的曲折。西班牙大方阵中冷热兵器混用开始,到成熟的火枪兵线性阵列战法,也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方才圆臻具熟。而放弃前膛火枪改用后膛火枪,也是经过了激烈争论与实战后方才顺利改变。 军队与战争推动军事变革,但军队又是极其守旧的地方,只因军国大事,一战亡国的事例不在少数,所以在新的兵器、战法出现的时候,是需要扭转旧时观念的。 看到栾廷玉的败局,梁山诸将都莫名惊骇,当林冲中军在火器开路下,碾压了栾廷玉的中军后,栾廷玉所部的火器兵始终没有发挥紧要作用,最后被骑兵突入杀散。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与梁山诸将惊异于火器兵改变战局的惊骇不同,孔端友等一干名师大儒、乡绅富贾则更多的是惊骇于这种实兵对抗的真实壮烈。虽然刀枪火器都经过处理,但如此实兵对抗始终还是极为危险,果然一战下来,有白余名士卒受伤,有十几个重伤的乃是骑兵坠马受伤,而更多的是木制兵器钝击所致,还有一些士卒则是石灰入眼受伤。好在马上便有安道全等医疗典官上前救治,倒也没有闹出人命来。但孔端友等人对山东路军马的凶狠,印象深刻,就是这般演武,对自己人也能下如此狠手,这支军马是何等的凶残啊。 第枠一章威加海内料千船德配江河雄万夫 随后又进行了几场实兵操演,济州、登州、莱州、青州等各路军马都悉数登场,最后便是林冲所部济州军马夺得了头名,榜眼被唐斌所部莱州军马所得,这两部军马都是火器使用精熟,是以夺得了头名和次名。 次日三娘便在数万将士及观礼的名师大儒、乡绅富贾面前,给夺得各项前三的军伍颁发了勋章,并给夺得头名的一应将士俱都官晋一级,以示奖励。随后,三娘犒赏三军,因演戏受伤将士也格外赏赐,三军将士皆欢喜不已。 通过一场全军大比武,三娘达到了几个目的,第一便是看了各地军马平素训练的情况,对各州军马强弱有了明白的分判。其二便是教诸军都明白火器在之后战争中的作用,几场实兵操演下来,获胜的无一不是火器运用精熟、冷热兵器混用得法的军伍,从此山东路上下练兵,开始向冷热兵器混用转变。其三便是通过炫耀武力,再次震慑了山东路的士绅富贾,让下一步山东路推行的各种政策能更好的推行。其四便是软硬兼施之下,试探了曲阜孔府的态度,三娘开始为将来称帝上获得儒家认可做准备。最后便是通过比武,奖赏了平素认真操训的军伍,提高了各部军马的士气。 大比武之后第三天上,各部军马陆续便各回驻地,士绅富贾等也都各自打道回府,三娘带同济州府一应大小将官并各州县首脑官吏军将,并三千近卫扈从,往莱州港而去,便去观看李俊等部海军操演。 一路无话,不一日到了莱州港,莱州当地将官接住,便迎入馆驿内歇息,近卫军马也都驻扎城内军营。这趟三娘并未邀请乡绅富贾观礼,只因参演的海军之内还有阮氏兄弟所部的私掠舰队,三阮现下身份特殊,被乡绅富贾知晓了也不好。而前番陆军操演已经足够炫耀武力了,是以也不必再请他们来看海军。 次日一早,万里无云,天朗气清,正是好天气。三娘领一众山东路大小官吏到了莱州港内,只见得此处军港内外密密层层,陆上三层堑壕壁垒防御,莱州港依山而建,山头十余座炮台掩护,其上多备火炮、火箭,从陆上便守御得密密层层。 到了港内,只见此处大小码头数十座,依次排列开来,码头内外大小船舶停靠在那里,桅杆如林,船旗蔽天,船身如墙,蔚为壮观。 此前海军建设都是保密状态,除了此前林冲所部见识过海军的威势之外,许多山东路麾下将官都还只是听闻海军船多而已,但不想今日一见之下,竟然海船有如此之多,一眼望去,大小海船不下千艘,着实令山东路没见过海军的大小官吏吃惊了一回。 数内陈曦真见得如此规模的海军,登时惊得呆了,一旁张叔夜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后张叔夜才叹口气道:“便是当年枭雄曹操八十万大军南征荆州,只怕也不见如此多的战船。”陈曦真则叹道:“原来过去数年之间,不知运送了多少木料到莱州,原来是打造了这许多战船出来。有此威武水军,只怕东海之上,再无敌手。” 李俊等海军将官都到港口迎接,将众人引入港内帅帐,都参拜了三娘后,文武将官分两班列位。李俊出班禀报道:“主公在上,此趟海军操演,出动三千料大海船三艘,千料海船十八艘,六百料海船七十艘,三百料海船一百二十艘,其余小型沙船、平船、艨艟、小艇等共计三百余艘,参演海军官兵共计三万五千二百一十三人。” 李俊说到这里,在场其余各州县将官皆是暗暗吃惊,想不到莱州港海军竟然已经有数万人的规模,参演官兵都是三万余人,算上其余未参演的官兵,只怕水军有不下七八万人的规模了。诸人不知,其实此趟还有三阮舰队参与操演,其实两部海军加上也便是五万余人,大小战船一千五百多艘的规模。 只听李俊续道:“海上操演分为三天,第一天为海船炮战之术操演,第二天为接舷战操演,第三天为登陆攻岛战术操演。”三娘微微颔首道:“好,便看你部海军操演。”李俊大声领命,当下便请三娘等人都登上三娘坐船丽卿号观演,而李俊等海军将领则登上海军旗舰莱州号指挥舰队操练。 张叔夜与陈曦真也上了丽卿号大海船,登上如此大的海船,两人与其余人等都是一般的吃惊不小,想不到山东路海军竟然能造出如此大的海船来,而且船身甲板上还覆了一层铁皮装甲,极为坚固。船上两侧排列了十余门火炮,此船颇大,并近卫登上了两百余人扔不显拥挤。 当下三娘请山东路一应首脑将官登上甲板楼台,在最上一层观看操演,其余将官便在甲板上观看。掌旗官没面目焦挺前来请命,三娘一声令下,焦挺领命后便号令桅杆上挂起红色旗帜。见得丽卿号打出旗号来,李俊便在舰队旗舰上打出操演开始的旗号。 见得旗舰打出将令旗号来,停泊在港内的舰船当即杨帆起航,依次出了海港,一个时辰之后,已经在外洋海面上列阵停锚完毕,随后一艘快速风帆飞剪海船拖曳着一艘靶船快速而来,舰队莱州号上迅速打出射击旗号来。很快一艘千料战船快速出列来,扬帆赶上后,侧过船身来,船侧的炮位上三十门火炮一起开火,一阵轰天火焰炸响后,那靶船便中弹起火,不出片刻,那靶船已经被彻底击沉。 三娘拉开千里镜看了后,缓缓颔首道:“单教炮术而言,海军操练得比陆军还要熟练许多。但海战首看风向,大规模海战中,如何形成合力,还要多加谋划才是。” 三娘身后除了公孙胜少数人之外,其余都是陆军将领,也不明水战之要,但看海军那船打那移动的靶船,离着数里远还能命中,的确让人还是服气的。只因火炮要晚于火箭列装军队,能有海军这般在颠簸海面上,命中移动的目标,这等炮术的确要比陆军的炮队精熟不少。 随后十八艘千料大船悉数上场,都是有数百料的飞剪风帆快船拖曳着靶船驶过,而后千料战船上前以火炮击沉。比较起来便是前面几艘战船炮术精良,舵手、操帆手、炮兵都配合娴熟,能在更短时间内,用更少炮弹击沉靶船。 三娘看了一会儿,回头看时,却见身后一众人等皆是看得目瞪口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只因他们大多都是陆军将领,并无水战概念,更没有这种风帆战舰大海上决一雌雄的念想,李俊的海军操演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的传统概念。在传统概念之中,他们的水战还停留在远处用弓箭压制,近了靠接舷战取胜。何曾见得这般战舰火炮在海上齐射的威力? 张叔夜看完之后,瞠目结舌的喃喃自语道:“此等水军,如此水战,何人能挡?”陈曦真则皱眉道:“花如此多钱财,打造如此多的战船,能有何用?这等大船在海上虽然无敌,但江河内湖里,只怕也去不得。”张叔夜则苦笑道:“这位女宣抚使心雄万夫,她的心思何止中原大陆?” 听到两人小声嘀咕,公孙胜却忽然插口笑道:“两位不必瞎猜,此前我等去燕京接应商民就已经预演过了,若是将来宋金大战,我等走海路奇兵突出,那又会如何?”闻言,张叔夜、陈曦真都是眼前一亮,张叔夜道:“宋金真有一战么?”公孙胜捻着胡须笑道:“不远矣!” 当天比试海战炮术中,千料以上的二十一艘大战船都登场比试了,最后头名还是旗舰莱州号多得,只因它是三千料大战船,火炮极多,船员也是最为精锐的,又有李俊亲自指挥,是以夺得头名。第二则被三阮私掠舰队的旗舰飞龙号夺得,三阮舰队的旗舰也是一艘大型风帆战船,而其上船员也是经验丰富的船员,是以脱颖而出。 次日便是传统的接舷战操演,李俊舰队与三阮舰队各分一半大小战船,这趟操演却不发炮,两边各自指挥舰队冲杀,只考校接舷战术。 这天也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只见蓝天白云之下,一片碧波大海之上,南北两边,李俊、三阮各自统帅数百艘战船列阵完毕,李俊以雁形阵布阵,而三阮则以圆形阵布阵。炮响三声后,两边舰队各自冲杀过来,到了接战后,或以诱敌,或以包抄,或以围攻,总之海战之上各出奇谋。 接舷战中使用兵刃也是以石灰裹住刀枪来参演,每船都派了军中参谋官为判,但凡身上有了白印的即判死伤,最后以所剩多的一方为胜。最后三阮舰队居然取得了大胜,看来三阮舰队在南面私掠商船,靠的还是打接舷战为主,否则只靠火炮将船打沉了,你也抢不到东西。 三娘看完这天的操演后,微微笑道:“看来果然还是业精于勤荒于嬉啊,李俊海军实战差了不少,唔,看来是要让李俊海军诸部也轮换南下去私掠一番的时候了。” 第枠二章私掠轮换下南洋削藩颁旨召入京 第三日上李俊、三阮所部海军则是操演了登陆作战,对于登陆作战这种完全新颖的战争模式到让诸多陆军大将都是眼前一亮。陈曦真看了后喜道:“如此战法初次得见,若然有此战法,将来若真有宋金之战,我山东路军马便可走海路包抄辽东后路,直接威胁金国腹地了。” 一旁张叔夜却若有所思的道:“但若是咱们这位起兵反叛,江南沿海也会受其威胁了啊。”陈曦真闻言,叹口气苦笑道:“老太守,其实主公反与不反,全在朝廷一念之间了啊。” 张叔夜奇道:“何以如此说?”陈曦真道:“主公在山东路福威日盛,今如此兵势名望,若朝廷能善待之,主公必不会反,若是朝廷那些奸臣只想着如何对付主公,那就是逼着主公起兵了啊。当年夏国背反,也便是朝廷做事不密,未有万全之策,便开始着手削藩,以致最后酿成夏国之祸。” 原来西夏党项国李氏,当年在宋朝初立之时,一直都是依附于宋朝的,宋太祖许李氏世袭永镇河套,虽说当时平夏李氏占据富庶河套,有钱有粮有兵有马,但一直以来李氏一族野心并不大,无非是甘愿当一方诸侯,宋太祖虽削夺藩镇兵权,但对西北少数民族依然宽宥。但到了宋太宗就情况变了,赵光义削藩镇的兵权,把李氏亲族一锅端到京城,准备根除西北这一大盘盘踞势力。李继捧的族弟名叫李继迁志向不凡,深知一旦入京,无异于蛟龙失水,再无翻盘可能。因此借故逃离,遁入茫茫草原。随后李继迁扩大势力,随即便起兵反宋,更投靠了辽国,从此西夏便成了宋朝西北的一大隐患。 三娘率领梁山旧部受招安,逼迫朝廷允许开镇山东,与当年夏国一样的兵强马壮,而且三娘虽是女流之辈,但才智手腕比李继迁更加厉害,宋廷若真是有人脑子进水,说不定真会削藩将三娘逼反。 作为朝廷与山东路藩镇维系纽带的张叔夜听了陈曦真的话后,心头更是忧虑,眼下辽国被灭,夏国被打得乞和,大理、吐蕃等皆不足为宋廷之患,又与金国结成盟邦,宋国境内一应的反叛也都平定,环顾四周就只有山东路藩镇对宋廷威胁极大,说不定童贯这些奸臣为了自己的功业,还真会脑袋一热,就此撺掇朝廷削藩,对付山东路藩镇,这样就真的是逼着三娘起兵了。 当天登陆作战操演,最为贯熟的还是李俊所部,只因前番有去燕京接应商民的经验,因此要比三阮舰队更加熟练,而三阮舰队常年也只是在南方劫掠商船,很少登陆上岸,是以不及李俊所部。 都参演完后,第四日上,三娘亲自接见了海军各部将校,对于此趟演习有功之人一般的进行了封赏,随后犒赏海军将士,诸将士皆是大乐。随后三娘单独召见李俊、二张、三阮等人,提出李俊、三阮所部轮换南下劫掠之事,李俊与三阮等人都是一口答应。 只因三阮舰队常年在海上劫掠,也颇为疲累,也想麾下将士能上岸休整,而李俊所部也眼红三阮舰队劫掠颇丰,只因三娘是答允私掠舰队所得财货与山东路是对半分的。两边都互相眼红,是以轮换南下劫掠,并无阻碍。 随后说起劫掠之事来,三娘交代道:“今后劫掠也当行坐寇之事。”李俊道:“主公意思是今后我们也像当年梁山一般,坐收厘金?” 三娘颔首道:“正是,假若我们私掠舰队只顾劫掠商船,久而久之,商船也不敢走这条海路,或是结伴而行,船队庞大,也难以劫掠。是以倒不如行厘金之策,但凡向我们舰队缴纳了行船厘金的商船,我们不但不抢他们,还可护送他们安全进港,这样一来,商船往来多了,我等不费人命弹药便可坐收钱财。但不肯交的便不用客气,就抢他娘的。”三娘的这个海盗护航收厘金方式,后世明末大海盗郑芝龙也用过,效果奇佳,郑氏海军最终控制了远东的商贸,连当时如日中天的海上马车夫荷兰都不敢小觑的。 李俊、二张、三阮等人都是笑了起来,但张顺却道:“主公,若是这般,咱们轮换下去的兄弟不能劫掠,也得不到多少好处,只怕会有埋怨。” 三娘笑道:“在江南海域咱们不抢了,那就走远些,去南洋诸地劫掠,听闻南洋渤泥国等小国更是富庶,你们不防南下去劫掠南洋诸地,将当地的海盗、水寇尽皆收服,总之我要你们霸住南洋海道,今后还可抢到天竺外海那边去,也未尝不可。” 李俊等人闻言都是大喜,李俊道:“听闻天竺更是富庶,好,咱们兄弟便一路抢过去!”三娘命海军无耻的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私掠活动,以致后来华夏船队的触角一直伸到了阿拉伯半岛,开启了华夏乃至世界大航海的开端,此乃后话。 三娘领诸将又在莱州游玩数天后,方才打道回府,回到济州后,不想东京那里却来了消息。原来东京那里白莲教细作打探得消息,便是宋廷如今眼看四海皆平,便有意削藩山东路,童贯得了朝廷旨意,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将兵马开进至兖州一线,威逼山东路藩镇,而朝廷命山东路宣抚使扈岚并卢俊义等人上京述职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 听得此消息后,三娘便即召集一应参谋部将官来商议。听了此消息后,黄文炳冷笑道:“这宋廷果然还是按耐不住了,定是朝廷那些奸臣想着,如今国内安靖,对外也无战事,便想掉头对付我们山东路。” 朱武皱眉道:“朝廷下旨教主公与卢员外等首脑人物都上京,其义在明显不过,便是想教我们上京后,便将山东路藩镇首脑都一网打尽,而童贯兵马在兖州窥伺,一旦有变,便可驱兵直入。我看这旨意不能接,更不能上京去。” 陈曦真此时也已经进了参谋部,他与张叔夜不同,对于宋廷,他并没有多少忠义之感,当下道:“只是若不奉旨,便是违抗皇命,童贯兵马便会以此借口领兵攻打山东路。” 卢俊义一拍桌案怒道:“打便打,我们还怕了朝廷不成?总之我们不上京便是!童贯兵马又有何惧?他若真敢来,索性我们便起兵举旗,反了他宋廷!” 诸将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见,不能上京,就算马上起兵造反,也不能上京去。三娘听完后,双手虚按,压住诸人的焦躁,缓缓说道:“如今若是被迫起兵,便违反了我的誓言,失了大义名分,况且如今各处战乱放定,人心思定,只恐百姓也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眼下起兵并不上算。” 黄文炳沉吟道:“主公担忧的是,如今江南方平,各地百姓都想安稳下来,若此刻举兵,只怕除了山东路军民之外,从者不多,况且金国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我们与金国拼个两败俱伤,得利的只会是金国。” 三娘赞许道:“黄军师所言极是,所以我们眼下还不能举兵。”陈曦真道:“既然不打算举兵,难道三娘你要冒险上京?”三娘笑道:“义父,虽然我们不能眼下举兵,但也不会上京。常言道,官字两个口,他那里来了旨意,我们这里也可以借故先推脱一二。嗯,不是马上便要到曲阜祭孔了么?就回复朝廷天使,我去曲阜祭孔了,上奏朝廷,奏请待祭孔大典之后,才能上京去。” 陈曦真皱眉道:“这等借口也只能阻拦一时,只怕拖延几个月后,还是要上京去。”三娘笑道:“几个月后,天下定然有变,诸位放心好了。” 陈曦真虽然不明白自己这个义女为何如此笃定,但三娘向来算无遗策,她既然这般说了,也就先遵命如此办理。果然,几天之后,三娘与卢俊义启程前往曲阜祭孔后,朝廷天使奉旨来了济州,陈曦真与张叔夜一同迎接了天使。之前陈曦真便将三娘去祭孔之事与张叔夜说了,张叔夜未曾参与参谋部会商,是以不明所以,但听得朝廷如此旨意,顿时冷汗直下,他知道这是朝廷削藩惯用的伎俩,生怕将三娘逼反了。 宣读了旨意后,张叔夜还在那里为难,陈曦真却回复天使说,宣抚使与副宣抚使都到曲阜祭孔去了,只能等祭孔大典之后,方才上京。当下陈希真便请张叔夜提笔写了一封奏疏回禀朝廷,那天使也不疑有他,领了奏疏便回。 打发了天使之后,张叔夜心急火燎的拉住陈曦真道:“陈统制,朝廷这般下旨,山东路还能安稳否?”陈曦真笑道:“老太守安心,主公早就说过,她不会背反朝廷的,只等主公祭孔归来后,便会遵旨上京。” 张叔夜自然不信,回到自己府邸后,又有探马来报,直说朝廷军马开始向兖州集结,张叔夜顿时急得如同热过上的蚂蚁,朝廷这是在准备兵马要动手了啊。也不知道三娘这位女中豪杰会如何应对?想来她手中兵马钱粮充足,只怕朝廷一再逼迫,那举兵就是旦夕之事。忍不住张叔夜还是向朝廷和宿太尉都去了密报,想请宿太尉周旋缓颊,对于山东路藩镇,不可操之过急。 不想他这密报去了后,便如石沉大海,没了消息。过了十余天后,东京那里却又来了一份更加措辞严厉的旨意,只催促三娘等人尽快奉旨上京述职,不可再拖延。张叔夜接旨后,只得命人快马送天使前去曲阜传旨,自己心头却急得如同火烧。 第枠三章曲阜祭孔苍天佑德行无亏开先河 却说三娘与卢俊义、黄文炳前去曲阜祭孔,一路上便是吕方郭盛率领三千近卫扈从,另有琼英、孙二娘两位女将领五百锦绣营亲卫女兵护卫。 一路上三娘也不坐马车,只骑在玉照夜狮子马上,与琼英、孙二娘两女并辔而行。这天眼看将近曲阜,孙二娘忽然问道:“主公,这孔圣人到底有何圣德,值得咱们这么大费周章的前去祭拜他?而且听闻每年都要祭孔,这许多人都祭他,这孔圣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三娘微微一笑道:“孔圣人自然值得我们敬重,只因他教了我们做人的道理,教了我们何谓礼义廉耻,道明了仁义礼智信的真意。咱们通常讲的道义便是由他那里来的。”孙二娘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我们讲了那么多年的义气,原来就是从他老人家那里来的,看来这孔圣人当年也是一位好汉。” 听了孙二娘对孔圣人的总结,说他也是一位好汉,三娘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正是,孔圣人当年也是位好汉,舍生取义,这种精神的确称一声好汉。” 说话间已经近了曲阜,只到了曲阜三十里处,但见孔府自孔端友以下,并曲阜左近乡绅富贾、全国各地前来参与祭孔儒家学子不下三百余人,来到这里迎接三娘等人。 出郭三十里迎接,不可谓礼不重,看来孔府对于三娘这位女子前来祭孔已经达成共识,是同意她前来祭孔的。三娘到了一众迎接人等面前下了马,孔端友等人上前见礼,三娘亲自一一答礼。看到孔府都答允这位女宣抚使亲身参与祭孔,曲阜的乡绅富贾、各地来的儒家学子也都执礼有加。 却不想忽然迎接队伍之内窜出一位青衫儒生来,指着三娘便悲愤叫道:“苍天不佑,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国之将亡,必出妖孽。不想世道沦丧至斯,堂堂祭孔大典,竟然如此礼遇,卑躬屈膝请一介女流之辈前来参与,圣人泉下有知,又作何想?” 孔端友等人都吃了一惊,之前对于是否答允三娘前来祭孔,的确有过争论,先是孔府之内争论,而后是各地儒家学派学子们的争论,但最后还是孔府出面力排众议,答允三娘亲身前来祭孔。孔端友唯恐一些个儒生忽然跳出来闹事,还亲自与各家学派前来祭孔的首脑人物一一会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终都算是一一说服了他们,只道祭孔之时,也不会闹出乱子来,想不到今日方才来迎接宣抚使车驾,便闹出这么一个儒生来这里叫骂。 孔端友急忙使个眼色,他身旁自家兄弟孔端操急忙快步退下,拉过几位年长儒者问道:“这是哪家学派学子?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么?何故在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几家学派儒者都道不知,数内却有一名儒生凑上前来禀道:“此乃东京太学生陈东,只因数月前领头太学生上书朝廷,请求朝廷严惩国之六贼,是以被太学驱逐出来,如今只是闲游之人一个。” 听闻是东京太学生陈东,孔端操也觉得头痛,这儒生倒的确是风骨硬朗,不怕死得很,他亲自提笔上书,痛骂蔡京、童贯、高俅等六名朝廷重臣为国之六贼,后来太学祭酒亲自与他商议,教他撤回上书,他也不肯,结果被太学革除开排,赶出东京来。但他依旧沿途四处陈书张贴,痛骂朝中的六贼,丝毫不见服软。 也好在是陈东他多有师生好友周全,将他送到山东路来避祸,否则只怕陈东早就被蔡京等人给干掉了。到了山东路这里,这陈东骂蔡京六贼,自然没人理会他,山东路内许多人都骂蔡京,自然不会为难他。至于蔡京等人派来灭口的人,一踏进山东路,便被锦衣卫盯上,来山东路杀人灭口,锦衣卫自然不会答允,是以在陈东不知晓的情况下,蔡京派来灭他的人都被山东路锦衣卫给打发了,陈东这儒生至今还懵懵懂懂,不知死活。 听得是陈东,孔端友也大感头痛,只因陈东得罪了蔡京等人,天下各家学派都不敢承认他是自己派系的学生,便是如此可笑,天下儒家学派何等之多,竟然无人敢出于公义来维护于他,只恐惹祸上身。既然陈东也不算任何学派,在场的各派儒学大家也不能约束于他,孔端友只能亲自劝阻。 当下孔端友使个眼色,孔府几名伴当便即上前,将陈东拉到一边,孔端友只想先教他不能再露乖张,等宣抚使等人入城后,再慢慢劝说。那陈东被人拉住,还要喝骂,却被几个伴当掩住口嘴,便架起身来,往一旁拖去。 孔端友朝三娘一礼,微有些尴尬的道:“此乃东京太学生陈东,如今被开革出籍,许是心性不平,心智错乱,是以胡言乱语,冲撞了宣抚使,还请宣抚使海量汪涵,不必与他区区一介疯癫孺子计较。恭请宣抚使入城,我等在府上已经备好酒筵,替宣抚使接风洗尘。” 三娘被陈东指着喝骂,开始也是微微一惊,但听陈东骂的还是颇有些水准,便饶有兴致的看看这闹剧如何收场,此时听了孔端友的话后,也明白这是意外之事,并非孔府之意,心下了然。见得陈东在一旁兀自挣扎,口中呜呜不听,心念一动后,三娘朗声说道:“我自然不会与他一般见识,但听他适才所说,我一介女流之辈不能祭孔,好像他自己颇为占理,既然如此,便叫他过来,我好生与他辩论一二,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孔端友大感为难,只因答允三娘前来祭孔,已经是开了先河,他也只想让三娘做个泥塑雕像,在祭孔之事上不要太过高调,就这般过去,也算是不失体统,但如今若是这位女宣抚使与一介儒生在这官道之上,大庭广众之下就此口舌之争,若是三娘说不过那陈东,失了颜面事小,辩论不过,便失了理据,到那时候孔府是答允宣抚使继续祭孔呢?还是不答应呢? 当下孔端友急忙劝道:“陈东心智不明,宣抚使不必理会,稍后我自会断处。”三娘却摇摇头笑道:“理不辨不明,我想着这趟我这一介女流前来祭孔,许多人面上虽然是恭敬有加,但其实内心里只怕还是不大服气的,所以趁着陈东这里,本宣抚使就把话说明了,以安众心!” 见三娘心意已决,孔端友也无可奈何,只得挥挥手,示意随从伴当放开陈东,那陈东虽然被帮住,但三娘的话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心头便想道:“这女宣抚使还算是明白事理,天下悠悠众口,岂能只是堵塞?” 当下陈东整理衣冠后,稳步上前来,昂然道:“好,既然宣抚使有此气魄肚量,小生便斗胆冒犯了!”三娘斜睨了他一眼,森然道:“你的确斗胆,你如今是白身,我确是朝廷皇命敕封的藩镇宣抚使大员,你便是这般执礼的么?孔圣人教你的礼字何在?尊卑都不分了么?” 陈东被三娘一顿呵斥,也有点蒙圈,忍不住便依言恭恭敬敬的参拜了,方才起身道:“是小生一时孟浪,忘了此节,宣抚使恕罪。” 三娘哼了一声道:“适才你说国之将亡,必出妖孽,一介女流之辈都来祭孔,我问你,为何女子不能前来祭孔?”听得说起此节来,陈东昂起头来朗声道:“自古法度,男主外、女主内,四时祭祀皆是男儿之时,更何况儒家先贤孔圣人之祭祀大典,女子乃是不洁之身,自然不能教女子玷污!” 三娘冷笑道:“一派胡言,商周之时,多有女子祭祀,商朝武丁王后妇好,便是一直主持商朝祭祀大事,孔圣人在生时也是主张恢复古法礼制,何来女子不能参与主持祭祀一说?!不能教女子玷污?!诸公都以为女子乃不洁之身是么?那我想问问,在场诸位,哪一位不是不洁女子之身所生的?既然说女子不洁之身,那诸公都是女子所生,那是否也是不洁的了?!” 一席话令人张口结舌,陈东也是愕然发愣,未等陈东开口,三娘又朗声续道:“我以为这祭孔大典,能否参与,只看德行是否有亏,若是德行有亏,不讲道义,这样的人也来参与祭孔,那孔圣人泉下有知,才会坚辞不允。但若是德行俱佳,人皆称颂,哪怕她只是一介女流,我想孔圣人也会答允的。我乃朝廷命官,开镇山东路藩镇,身负皇命,管治一方,如今山东路上下,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我自问德行不亏,如何不能前来参与祭孔?!” 说罢,三娘环顾当场,朗声道:“我扈岚一生,替天行道,除恶扬善,为百姓谋福祉,并没有做过一件有亏德行之事!在场诸位,你们摸着良心自问,是否也能如我这般坦荡大声说一声,我德行无亏?!”此话掷地有声,官道之上顿时安静无声,许多名师大儒不自觉的都微微颔首,觉得三娘说得很有道理。 第枠四章恩威并施有新方节操不堕旧男装 便在曲阜官道边,三娘一席话有据有理有节,陈东听了之后,面色赤红,沉吟片刻后,终于长长一揖道:“宣抚使有皇命在身,又得山东路上下军民爱戴,德行操守世人典范,可当祭孔大任,小生心悦诚服。” 三娘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看你风骨刚毅,敢直言不讳,不知今岁秋试可愿来济州府应试?”陈东闻言又惊又喜,急忙拜下道:“小生愿往。” 只因此时那道君皇帝停了科举,官吏皆是从太学之内的太学生中挑选,陈东已经被太学革除生员之命,是以算是断了仕途之路。而在太学之内,没了科举应试,又如何挑选人才呢?那自然是有太学祭酒提举,要么就是投靠一个派系,由派系之内的朝臣推选,而这样一来,学子们出仕就不再是公平的考试,而变成了要靠走关系或是巴结权贵方能出头。 此时大宋国内,也就只有三娘开镇的山东路还每年举办科举考试,大家各凭本事说话,之前就已经吸引了不少未能入太学的学子前来应试,这些学子或是家贫、或是心高气傲不屑巴结权贵,是以许多学子都来山东路应藩镇科举试,最后便可留在山东路为官。而宋廷之内,蔡京等人把持朝政数十年,也正是因为道君皇帝糊涂下令停了科举,是以蔡京等人大肆在太学之内拉拢学子,之后出仕便为其党羽,所以蔡京四起四落都能安然无恙,原因就是在朝中党羽太多。 至于陈东来到山东路后,但见此处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就早想留下应试科举,然后在山东路为官,做一番事业,此刻能得三娘相邀,自然是喜出望外。好似陈东这般,正直的读书人都往山东路来应试,是以三娘这边可谓是众正盈朝,每年坚持开办科举应试,这也是三娘借着宋廷昏君无能,收拢天下正直读书人为己用的一个手段。 陈东在官道边闹了一场小风波,三娘当场巧辩之后,将一场风波化于无形,至此再无人对三娘亲身祭孔会说道什么的了,孔端友等人便将三娘人等迎入曲阜城内。 当天便在孔府,孔家大宴宾客,替三娘、卢俊义等人接风洗尘,来的都是各地名师大儒,又或是山东路有名的士绅富贾,三娘做了许久的宣抚使,统领群雄,待人接物自然有一番威仪,卢俊义也是员外出身,也做了许久的官,应付名师大儒也有一番心得。 席间,三娘说起官绅一体纳粮之事,在场的人许多都见识过山东路军马操演,三娘的赫赫军威还历历在目,自然不敢多说什么,都笑着连连应是。 随后饮宴罢,三娘又请孔端友并几位山东路有名的士绅商贾单独商议一件大事。孔端友便让出花厅来,请三娘在内与众人商议。见得人都到齐了,三娘便命卢俊义取出一物来,众人一看却是一个包袱,内里有一包好似灰粉的东西,只见三娘亲自加入清水,又命人取来沙子掺入,搅拌之后,命人寻来几块砖头,将拌好的沙灰泥抹在上面,将几块砖黏住,其后又在砖体表面抹上一层,厚约数分。 众人不明就里,三娘笑着说道:“诸公在官绅一体纳粮之事上既然大力支持我镇守府,我扈岚自然也不会忘记诸公恩德。这里有一趟发财的货品,专与诸位说来。” 一听有发财的路子,包括孔端友在内的人都是眼前一亮,虽然她们当中有许多都是儒生,但宋朝一代之内,从商并不算丢读书人的脸,就连蔡京这等大文豪都多有经营工商,是以孔端友等人也没有后来读书人的那种假清高。 三娘指着那泥灰续道:“此物名唤水泥,乃是用石灰、粘土等物煅烧而得,所需材料简单,制作也不繁复,但用处却是极大。此物可粘结砖石,砌筑的墙体、路面极为坚硬,比用糯米麦秆等物来做粘结便宜许多。我想将此物制法交予诸公,今后诸公可多办制作水泥的作坊,将来我山东路要大修官道、城墙,民间今后建房盖屋都要用到此物,这便是一条财路啊。” 孔端友等人闻言都是又惊又喜,但见那水泥黏糊糊的还未干透,也不知效用如何。三娘见得诸人疑虑,便笑道:“可将这几块砖放在屋外,明天一早干透之后,便可知其效用。” 当晚三娘便歇宿在孔府,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孔端友等人都迫不及待的来看那几块砖,果然一夜之后,那砖石被那水泥粘结得极是牢固,而抹于表面的一层泥灰也是极为光滑平整,坚硬无比。 众人看了后自然是心头大喜,只因此时建设城墙,建盖房屋还是用土制的粘土黏结,而大户人家或是朝廷要地的城墙才会用糯米麦秆等物混合的黏结材料,粘土黏结并不牢固,而糯米等物又极为昂贵,是以若能有水泥这等东西,定然会很快取代传统的黏结材料,只是不知这东西如何制作,又需成本几何。 当下众人兴冲冲的来求见三娘,三娘便在花厅见了众人,见众人脸上颜色,已经知道他们都明白了水泥的好处,当下笑道:“这水泥制作并不繁复,所需成本也不昂贵,若是制造出来了,将来便是平民百姓也能卖得起。”众人大喜过望,当下三娘便将水泥制法编成的书册交予诸人。 孔端友等人得了水泥制法,都是喜不自胜,三娘看着这群人心头却想:“还是宋朝工商繁茂,不论读书人还是商贾都有经商的理念与头脑,还没有被南宋朱熹等人的假道学给洗脑,让他们朝资本家方向转变起来还是颇为容易的。” 交代完水泥之事后,孔端友等人本想让三娘或是官府在这趟水泥生意里占些股份,将来分润红利,但三娘却摇头拒绝了,三娘说道:“此物本事惠民的好东西,要是我或者镇守府官吏参与其中了,所分红利必然是要加价到货品上来的,这般一来,这水泥售价便会提高,这水泥是新出之物,这样不利于此物的推广使用,所以我和镇守府或是各地官府都不会参与其中,全都有民间自办,官府也只是按货品质价收取商税便是了。” 听得三娘如此高风亮节,孔端友等人更是五体投地,当下孔端友便请三娘在孔府继续居住,只等三天后祭孔之日到来,便参与祭孔。 宣和七年,八月二十七日上,这天便是祭孔之日,三娘在孔府上已经斋戒沐浴,准备了三天,这天一早便起身更衣,换了男装儒服,并未以女装示人。 孔端友等人见三娘以男式儒装示人都松了口气,他们还怕一群祭孔的儒生之内忽然出个女装的女子太过突兀,此刻三娘主动换了男装,倒也省了许多面上的尴尬。 都整束停当后,孔端友便引诸人前往孔庙祭孔,来到庙前,只见庙外已经排列站了数千儒生。见得三娘、孔端友等人到来,早有礼乐鼓手吹响祭乐,场内百余名儒生按古风跳起八佾舞来。 祭孔的繁文缛节甚多,除了礼乐歌舞都有之外,祭孔的最重要议程是三献礼,主祭人孔端友便先整衣冠、洗手后才到孔庙内孔子香案前上香鞠躬,鞠躬作揖时男的要左手在前右手在后,而三娘乃是女子,便首创祭孔女子右手在前左手在后。至此后,祭孔也有女子参与,女子礼仪便是以三娘当天所做的礼仪为准了。 所谓三献,分初献、亚献和终献。初献帛爵,帛是黄色的丝绸,爵指仿古的酒杯,由正献官将帛爵供奉到香案后,主祭人宣读并供奉祭文,而后全体参祭人员对孔子像五鞠躬,齐诵《孔子赞》。亚献和终献都是献香献酒,分别由亚献官和终献官将香和酒供奉在香案上,程序和初献相当。 三娘便在终献之后,当中念诵了自己书写的祭文。众人听了都是心头赞叹,不想这位出身绿林的女中豪杰居然也有如此文采,却是如何的祭文? 祭文有云:惟乙巳之年,恭逢先师孔子诞辰,谨以香花酒果,佾舞雅乐,敬莫于夫子暨诸圣誓之灵。其辞曰:天地何来?民人何生?和实生物,同则不继。阴阳絪缊,五行相杂。万物化醇,恭惟纲纪。汤武变革,应天顺人。惟德是辅,敬德保民。水能载覆,民贵君轻。无信不立,去食去兵。巍巍孔子,圣道昭明。复兴礼乐,挽澜扶倾。己达达人,博施于民。惟圣之德,万世永馨。天道刚健,地道柔顺。人道仁义,天下文明。天文察变,人文化成。诚意正心,修齐治平。仁爱民本,诚信正义。德法互济,至善知止。势利纷华,不染尤洁。君子九德,进退守正。礼义为纪,各正性命。经国序民,坤宁乾清。天人和美,身心和乐。家和则兴,国和则强。天和人乐,和乐与共。和合万邦,幸福永享。伏惟尚飨! 一篇祭文念完后,孔端友等人都是暗赞不已。终祭之后,各地儒生依次上前敬香叩首,最后便算是祭孔完成了。 第枠五章盈盈公府步中趋冉冉帝星落叹息 三娘的祭孔篇很快流传开来,虽然很多人臆测三娘这篇祭文乃是请名家代为所做,但三娘以女子身份亲身祭孔的事迹还是被广为流传。只因祭孔当天,三娘一身黑紫色男装汉服着身,便在孔庙玉阶之上,临风皓腕,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临凡,一颦一言,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散发着尊贵气息,翩翩女皇也似的风范,着实让孔门三千祭孔儒生为之倾倒。 其后更有许多儒生以诗文为记,记录下三娘当时的风采。有诗云:云裳罗敷秀佳人,羽扇纶巾媚谦承。彬淑礼敬祭贤圣,何道女子不圣洁。又有叙文云:漠漠尘嚣千骑至,旌旗万胜卷云端,一袭罗衫,惊才绝艳,无人不知宣抚来。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十五府小吏为侍,二十朝大夫佐臂,心雄万夫德高远,为人洁白亦无暇。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女中杰。 只因三娘在祭孔上表现得甚为出色,开创了女子祭孔的先例,孔府上下甚至开始讨论是否今后可允可女子祭孔为常态,今后可请各地才德兼备的女子前来祭孔,以示贤圣有教无类之语。 外界对三娘祭孔一致好评,三娘自然是早已经料到的了。当天祭孔回到下处后,三娘便在密室内接见了两个人,为首的便是黄文炳,其下乃是早前当道拦驾的太学生陈东。 黄文炳引陈东上前见礼后,三娘淡淡一笑道:“都请坐下说话。”黄文炳、陈东两个都坐了,黄文炳笑道:“恭贺主公,此趟祭孔,名声大噪,人人敬主公为天人,天下儒生为之侧目,大业可成矣。” 三娘嗯了一声,看着陈东道:“也是陈先生一番言辞配合的好啊。”陈东急忙起身道:“小生不敢居功,一切皆是主公与黄军师奇谋妙策。小生此前狂悖无知,得罪京中权贵,若非主公与黄军师周全,小生只怕早成一堆枯骨了。” 黄文炳摸着鼻子笑道:“陈先生乃当世俊杰,京中奸臣暗害于你,此等不平之事被我们遇上了,自然是要拔刀相助的了。先生稍后可与我等一同回济州府,安心等候秋闱,带领天下前来应试的读书人安心准备藩镇科举,以先生大才,必定能高中。” 陈东闻言大喜过望,连连拜谢。三娘抬手止住,缓缓说道:“学得文武艺,买与帝王家。但可惜道君皇帝不识得先生价值,而朝中仕途又被奸臣把持,好似陈先生这等德才兼备之人,也都明珠蒙尘,当真是可惜。我所做之事,也只是让先生能得以发挥才干,造福百姓而已。先生不必忧心,待到了济州后,以先生之名,必能影响一众应试儒生,为我多招揽人才前来。先生应试后,可官拜济州府国子监祭酒,今后我将在山东路设国子监,专司为我藩镇培养人才,不知陈先生意下如何。” 陈东惊喜过望,拜谢道:“多感主公厚恩,以此重事相托,小生定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三娘满意的点点头道:“先生可下去歇息了,对了,今日祭孔之事上,听闻先生诗文也是优美的,今番祭孔盛况,先生可多写些诗文记述,将今番盛况流传后世。”陈东忙道:“小生省得,主公今日风采,当可以溢美名篇传世。” 说罢陈东便先拜辞而去,待陈东离开后,黄文炳摸着鼻子笑道:“主公果然好计策,收服一个陈东,大有千金马骨之意啊。”三娘淡淡一笑道:“此人之前行事虽然有些狂妄,但想来经过被奸臣迫害,想来棱角已经磨平,正合我用。”说罢与黄文炳相视大笑起来。 原来这陈东在东京联名太学生上奏宋廷,请求宋廷惩处蔡京等六贼之后,被太学革除生员之名,驱离东京,蔡京等奸臣自然不会放过他,派了许多杀手要取陈东性命,好在三娘接到消息后,便命黄文炳锦衣卫出动,暗中保护陈东,是以陈东才能在每一次暗杀中逃过一劫。 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的脱难,但陈东着实吓得不轻,更有一次惊险的是,他被蔡京派去的恶徒拿住,竟然将他绑在柱子上,便要将他心肝剜出来做下酒菜,好在锦衣卫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被人追杀之后,陈东不但见识了人世间最为凶险的丑恶,更明白了只凭一腔热血是改变不了什么的。到了山东路后,黄文炳很快便亲自接见了他,与他陈说利害,又露出招揽之意,陈东一来想避祸,二来也不想自己一身本事就此淹没,自然便投靠了三娘麾下。 这趟祭孔,三娘与黄文炳商议后,都觉得虽然孔府迫于藩镇军威,定会屈服,但难保不会有其他地方学派儒生跳出来反对,恰巧陈东又在此时投靠了三娘,于是黄文炳便献策,教陈东出来与三娘当众进行了一场辩论,以陈东的名头,可是天下闻名的,敢于上书朝廷,要求惩办蔡京六贼的,可谓是风骨刚毅,为天下儒生楷模。若是连他都辩论不过,对三娘祭孔之事心服口服的话,旁人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 于是,在曲阜城外迎接三娘的时候,陈东便跳出来演了一出戏码,最后自然是对三娘心悦诚服,果然陈东这出戏码一唱,便再无人反对三娘祭孔了。而祭孔之后,陈东临走时,三娘教陈东写些诗文记述这趟祭孔盛况,自然也是要陈东率领一应儒生对她祭孔之事进行文饰宣传。 果然几天之后,在陈东引领下,许多学派的文人雅士都写了许多诗文来赞美这趟三娘祭孔的盛况,更是将三娘的声望推到了更高的一个巅峰。 便在祭孔之后第三天上,郑鹰亲自到来,却带回北方金国之内一个惊人的消息,这个消息便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在八月初驾崩了。得到这个消息之时,三娘正与卢俊义、黄文炳等人在议事,看完消息后,三娘一言不发,默然将书信递给卢俊义与黄文炳,随后长叹一声道:“可惜未曾与这位金国豪杰交过手啊。” 卢俊义与黄文炳看了书信后,卢俊义道:“师妹,这金国皇帝驾崩,新帝继位,唯恐国中不稳,只怕不会发兵南侵了。”三娘却摇头缓缓说道:“正因新帝继位,而阿骨打生前战功太过辉煌,所以不论是谁做金国皇帝,只怕他都会下令征伐宋国,此乃将内部矛盾转化为对外矛盾而已。” 卢俊义听不懂什么内部矛盾,黄文炳却将三娘的话转为通俗易懂的话来:“主公所言甚是,金国新君初立,为了树立自己威信,也怕许多手握兵权的贵族反对他,便会下令伐宋,教那些贵族南下来抢掠中原花花世界。” 卢俊义明白过来,颔首道:“确实由此可能,既然如此,我们如何应对?”三娘沉吟片刻后道:“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数天之后,济州府那里引着天使到来,便前来宣旨,还是教三娘与卢俊义等首脑回东京述职。那天使来传旨的时候,三娘却是一副病容示人,原来济州那里也早就传来消息,东京又来天使传旨,这趟转到曲阜宣旨来,三娘与卢俊义商议了,便还是装病来拖延时日。 当下三娘一副病态的接了旨意,直说只待病体稍愈,便回济州去,交托政务后,便会遵旨上京。那天使见三娘一副病容,也不疑有他,便回去复命去了。 却说那天使回到东京复命,已经是十余天之后的事了。道君皇帝听闻三娘病了,便道:“既然扈爱卿病了,便教她安心养病,待病愈后,再来京里。” 一旁蔡京与童贯却都是冷笑,童贯道:“陛下,此乃借故拖延耳,若是真的病了,可差京中御医前往诊治,御医前去,一望便知真假。”道君皇帝微微颔首道:“卿言甚佳。”当下便传旨,教京中御医前往济州府探视三娘病况。 却不想那御医去了旬月也不见回复,这天道君皇帝坐朝,正与蔡京等群臣商议国事,忽然闻得有燕京留守府派人飞马来报,直说金国起兵马五十万,以宋国破坏盟约协定为口实,发兵攻宋! 闻报后,宋廷君臣上下皆是惊得呆了,饶是蔡京、童贯等人久经宦海沉浮,也未曾想到金国此时会发兵攻宋。十余天前,听闻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驾崩,道君皇帝还差遣赵良嗣为使者,备了许多礼物前去金国吊唁。这金国刚死了皇帝,新君只怕都是刚刚才继位,不忙着稳定国中情势,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发兵南侵? 是以惊骇之后,蔡京、童贯等人都觉着此事不可能,许是燕京留守报错了,当下蔡京等人奏请道君皇帝,派出使者去追赶赵良嗣等人,务必教其打探金国虚实。 不想十天之后,赵良嗣等人却折返回来,赵良嗣急匆匆上朝面见,方才见得道君皇帝,便如丧考批的拜道:“陛下,金国借口我朝未能按时支给岁币,破坏盟约,与今岁九月发兵五十万,攻打我朝来了!” 第枠六章宋纳叛将引战端金伐中原马蹄急 便在朝堂之上,赵良嗣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乃燕赵人氏,在燕北八州尚有些眼线,他才离京数天,便有燕北人来他那里密报,便将金国伐宋之事说了个明白。 原来宣和七年六月,辽国被金国所灭,辽天祚帝被俘后,除西辽外,辽的残余势力巳被金扫除。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自燕京返回金国上京后不到一个月,便病重而亡。 完颜阿骨打在世之时,一众金国贵族就已经提出过,在辽国灭亡后,便顺势伐宋南侵,而且这个时候宋廷也的确做了一件挑衅金国的张觉事件,但阿骨打却阻拦了一众贵族的躁动,最后还是力排众议,约束诸将遵守宋金间的盟约,只是索要岁币与宋国结盟。 不想宋金结盟墨迹未干,阿骨打离开燕京返回上京不足旬月便病逝,金太宗完颜晟继位。于是,早就竭力主张侵宋的宗望、宗翰等金的一些将领纷纷借口宋朝破坏协议,提出对宋用兵。金天会三年(1125)、宋宣和七年十月,新继位的金太宗完颜晟可没有他父亲那般威望能压制住一干兵强马壮的大金贵族,为了稳固自己帝位,安抚属下,回应宋廷的挑衅,他便答允贵族所请,下诏侵宋。 得到皇帝旨意的金国将士们便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开始迅速集结,金军分兵两路,西路军由完颜宗翰率领,由云中进攻太原;东路军以完颜宗望为主将,由平州攻燕京。 听赵良嗣说了之后,道君皇帝也是一脸呆滞,只喃喃问道:“为何会说我大宋违背盟约?”赵良嗣哭丧着脸道:“一则借口岁币未曾按时支给,二则是因为云中张觉归附之事。”岁币未曾按时支给,只因三娘等人闹了一场东京后,当时朝野上下群情汹涌,是以宋廷暂时按下岁币之事,只打算待事情平息之后,才去支给。 道君皇帝闻言后,急忙道:“给,岁币马上给,只要他们息兵便可。”顿了顿又问道:“那云中张觉之事又是何事?”此言一出,蔡京、童贯等人都微觉尴尬,蔡京童贯等人却想不到张觉这么大的事,道君皇帝居然给忘了。 张觉乃辽国汉人,平州义丰人,辽朝进士,官做至辽兴军节度副使。宋金伐辽之时,金军大胜,占领辽国大部。辽国守将张觉以平州投降金完颜宗翰,被封为临海军节度使,平州知州。 而后宋金达成岁币赎城,金太祖便把燕京、涿、易、檀、顺、景、蓟这些地方给了宋国。平州自从入契丹籍另外编成一军,所以没有把平州给宋人,而是把平州当成南京,张觉出任留守。 金军每收一座城邑,往往迁移那里的百姓工匠充实京师,民心大多不安宁,当时金国把燕京给宋国时,就迁移城中百姓,只把空城给了宋国,迁移的人必从平州的路经过,张觉见得如此,心下不安。果然随后金军打算开始迁移平州的百姓,张觉便觉得此事不妥,为治下百姓着想,也为自己打算之下,张觉便心怀异志。 宣和七年五月末上,张觉未奉金国诏书迁移平州百姓,认为此时出路只有降宋,而此时辽国降金的其余诸将内,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等经过平州,张觉派人在栗林中杀死了他们,于是占据南京平州叛离金朝而投降了大宋。 当时童贯接到张觉归附的消息后,便将此事奏报上来,只因当时宋廷正被岁币盟约之事搅得焦头烂额,道君皇帝听闻有金国将领来降,便想也不想便应允了。 而后童贯奉旨,便接纳了张觉。张觉降宋之时,完颜阿骨打尚在位,听闻此事,也不愿就此妄动刀兵,而是派了使者下诏告诉平州官吏,说:“朕当初暂住平州,嘉奖你们官民率先来降附,所以才把平州升为府级作为南京,削减徭役,减少赋税,恩惠也到了,何苦再当叛徒奸逆?现在想进军攻取南京,却是农忙时节,不忍心因为一个恶人而危害到众百姓。况且辽国已举国为我所有,你那里孤城自守,终究有什么作为?今天只对首恶分子治罪,其余的人一并释放。” 完颜阿骨打的诏书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而张觉降宋后,枕戈待战,原以为金军会出兵来讨伐,却不想等来一封不痛不痒的诏书,便以为金军怕了宋军,更兼他自己野心膨胀,遂没有请示童贯,便擅自出兵攻打金军。 宣和七年六月,张觉的五万兵马屯驻在润州近郊,想胁迫迁、来、润、隰四州投降。金国大将完颜阇母从锦州出发前往讨伐,一仗便击退张觉,本想乘胜进攻南京平州,但当时暑季下雨不能前进,于是退兵屯驻在海土需。 没有多久,而后完颜阇母与张觉在兔耳山又打一仗,此仗却是完颜阇母却被张觉打得大败,张觉便向大宋报捷。宋廷便在平州组建成泰宁军,任命张觉为节度使,张敦固等人都加封为徽犹阁待制,并拿出银子数万两、绢数万匹犒赏军队。 张觉之事至此已经彻底激怒了大金国,本来岁币拖延未曾支给,如今宋廷居然又接纳金国叛将,而且还因叛将攻打金国得战功而获封赏,这便是赤果果的挑衅与战争行为啊。 听童贯说了之后,道君皇帝才想起来,但道君皇帝可不打算出面解决此事,当朝便呵斥童贯,直说此事当时乃是童贯处置,下旨教童贯自去处置此事,务必要处置妥当,教金国罢兵。 童贯得了旨意后,只得硬着头皮接旨,便赶往太原去,临行前也带上了赵良嗣同去。旬月后到了太原,童贯便命赵良嗣出使金国,希望能祈求得和平。 宣和七年九月,金国东路军进展迅速,接连攻占檀州、蓟州等地。完颜宗翰的西路军到了云中平州之后,先击败了张觉所部军马,而后听闻童贯到了太原,集结精锐的大宋西军准备抗击金军。完颜宗翰一面派遣细作打探,一边按兵不动,又派遣使者也前去太原,打算先教使者观望宋军准备如何。 于是两边的使者都到了各自军营之内,完颜宗翰见得赵良嗣后,便痛斥宋廷背信弃义,不曾支给岁币,还接纳金国叛将张觉,又提出张觉归降宋廷时一同归附的平州等云中之地乃是金国土地,要一并归还金国,并且交出张觉等一众叛将。 赵良嗣听了完颜宗翰言语,自然是没口子答应,只道只要金国息兵,一切都好商议。便先答允在本月内,便先支给岁币,至于交还平州并张觉等人之事,要待回复童贯奏请朝廷后再做计较。 而金国使者却在太原看到宋军虽然在集结兵马,但仓促之间,兵力不足,军备不齐,同时童贯等军将并无坚决抵抗的意志。在得到宋军虚实的消息后,完颜宗翰大喜过望,于是胃口变得更大,随后又派使者至太原,向童贯提出要宋国把河东、河北之地均割给金朝,宋金以黄河为界。 童贯听得这种罢兵条件,惊得是目瞪口呆,当下也不敢当面拒绝,只是先命人好生款待金国使者,随后便召集闻焕章、赵良嗣等人商议。 闻焕章道:“金人渝盟,如今居然要求割让河北土地,看来金军南侵之意已决,唯今之计,当奏明天子,号召天下兵马悉力抗击。”童贯皱眉道:“此前败于辽军之手,而如今大金军马雄壮,辽军尚不能敌,我大宋军马能抗乎?我看不如先领军马后撤,保住军马要紧。” 闻焕章闻言目瞪口呆,他想不到一军主帅,朝中重臣,在这种大敌当前时,居然想的不是如何抵抗,而是在盘算着怎么逃跑。当下闻焕章也顾不得许多,急忙道:“枢密三思,如今大敌当前,不思如何抵挡,今委之而去,是弃河东与敌也。河东入敌手,河北如何能守?” 童贯闻言,老脸一红,怒叱喝道:“这是什么言语?我受命宣抚,便是要两国罢兵,官家旨意写得明明白白,不可擅起战端。我是奉命前来求和的,没有守土之责,如何要留下守土?” 闻焕章哀求道:“恩相在上,金军南侵,不知多少百姓必将遭殃,若是朝廷军马就此遁走,如何向朝廷交代?”童贯冷笑道:“今上都未曾言战,你我如何敢言战?今上是要宣抚罢兵,此乃官家旨意,教我如何能抗旨?” 闻焕章道:“官家远在千里之外,不知此间情状,那金军秣马厉兵,便是南侵之意已决。”童贯叹口气苦笑道:“你当我看不出来么?金军此趟是决意南侵的了,闻先生,想我童贯纵横军伍十余年,难道这等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明白?” 顿了顿不等闻焕章答话,童贯续道:“实在是朝堂上下都无准备,官家更是不想打这一仗的,仓促间集结军马,若是军马一战皆失,莫说河北,东京只怕都危矣,如今退军,保存军马实力,方才是上策啊。” 闻焕章闻言默然无语,他知道童贯所说的是实情,整个宋国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其实并不希望与金国开战,他们早已经将和平的希望寄托在了岁币买来的和平上了…… 第枠七章千金马骨遗恨憾万军未战先逃散 大宋宣和七年八月,金太宗完颜晟下诏南侵,大宋举国上下都是毫无准备,面对女真人的刀锋,他们更像是将头埋在土里的鸵鸟一般。 由于金国南侵,宋廷上下一片混乱,主战派与主和派依然争执不下,自然而然便将削藩之事放在一旁,诏命三娘入京的事便更是被人遗忘了。 回到济州府后,三娘召见一众首脑,下令山东路各军州兵马开始备战,倘若金军南下,入侵山东路,定将迎头痛击,以确保山东路不受战火威胁。同时三娘命北面各处细作加紧消息打探,希望能将宋金两国军马战事、行踪都打探清楚。 一个月后,一连串的消息陆续传到山东路来,宋廷的软弱无能让人看了真是大开眼界。首先便是童贯去了太原巡边,金国西路军完颜宗翰提出罢兵要求,便是教宋国割让黄河以北的土地,换来罢兵。童贯不敢答允,但也没有留在太原指挥军马抵抗,而是一溜烟跑回了东京,向朝廷禀报了这个消息。 虽然道君皇帝软弱无能,但好歹也是要脸皮的,是以金国要割让黄河以北土地的要求被拒绝了。道君皇帝拒绝割地的消息传来,还让张叔夜稍有振奋,他马上跑来求见三娘,直道:“宣抚使,如今朝廷拒绝割地求和,接下来一定是号令天下兵马抗击金军,我山东路如今带甲十余万,皆精锐军马,可上表朝廷,请求出兵河北,以抗金军。” 对于张叔夜会跑来提出这般请求,三娘一点也不意外,在山东路虽然三娘实行的军政获得了百姓们的支持与拥戴,但大宋毕竟立国将近两百年,不论官吏还是百姓始终还是以大宋为正朔,更何况三娘也没有举旗自立,因此山东路军马出兵抗击金军,很多人还是支持的。 三娘也没有反对,她料定以蔡京、童贯那些奸臣的尿性,会答应她这个眼中钉引兵前去河北么?答案是否定的。于是三娘听了张叔夜的话后,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便请老太守亲笔写一封奏表,上表朝廷,我山东路军马愿意出兵河北。” 得到三娘首肯之后,张叔夜大喜过望,当即请了笔墨纸砚,亲笔书写了奏表,随后三娘用了官印,差人送上京城去。张叔夜本以为朝廷定会准许山东路军马出山东,到河北抗击金军,但没想到这奏表上去后,便如石沉大海一般。 又过了一个月,已经是十月天气,东京那里才传来消息。原来宋廷那里收到了三娘的奏表后,主战派李纲、黄裳、宿元景等人自然是一口附和,请道君皇帝下旨,让山东路军马这支大宋最能打的兵马北上,但却遭到蔡京、童贯等人的反对。蔡京的理由很简单,扈岚此女,虽女流之辈,但向来阴蓄异志,不服王化,麾下军马不服朝廷调遣,让其出兵河北,乃是取乱之道。 朝廷主战派与主和派两边争执不下,只等道君皇帝乾纲独断,而道君皇帝虽然心中不大认为三娘是蔡京说的那样,但他其实并不太想和金军打仗,扩大战争。这位皇帝此时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怎么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继续享受乐趣。 于是,三娘的奏表被道君皇帝否决了,按这位皇帝的说法便是:“金国南侵,意图燕南八州并云中之地,索要河北之地,乃试探之举,当好言安抚,莫使战端大开,生灵涂炭。山东路军马若是大举入河北,定当激怒金军,两军交战,胜败未知,不可轻言开战。” 有了皇帝定下的调子,一众奸臣心头都是雪亮,皇帝这是不敢和金国打仗啊。于是众口一词,便将山东路军马请求出战的奏表给压了下去。但也没有将奏表批示发下,这些奸臣虽然曲义迎奉皇帝的意思,但他们也知道军国大事的厉害,若是公然批驳了三娘的请战奏表,只恐冷了其他军州军马的战心,若是将来金军真的安抚不住,还是要战的,也不能一下就寒了天下军将的心,所以宋廷将奏表压下,也没有什么回复,是以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三娘得到消息后,便召集诸将议事。听了这个消息后,张叔夜沉默了很久,最后长叹一声道:“金人南侵,亡我之心,昭然若揭,想不到朝廷还这般软弱,听信奸臣之言,难道真是大宋气数尽了?” 一旁陈曦真嗤之以鼻道:“我看就是皇帝自己不想打仗,若是他真想抵抗金人,蔡京、童贯一党又能如何?朝中李纲、黄裳、宿元景等忠臣仍在,何故能让蔡京等人如此把持朝政?”张叔夜垂首不语。 三娘摇摇头道:“罢了,既然朝廷不信任我等,我等谨守门户,教金军不敢入山东也就是了。”顿了顿,三娘又道:“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个消息传来,那便是云中张觉之事。” 当下三娘便将云中张觉的消息又说了。原来宣和七年八月上,完颜宗望奉金太宗命,接管完颜阇母的军队讨张觉,完颜宗望的军马到平州城东,张觉的军队大败,连夜逃跑,奔往大宋,逃进燕京城,托庇于大宋燕京留守、燕南宣抚使王安中之下。 完颜宗望得知张觉逃入燕京,便派遣使者前往燕京,向燕南宣抚使王安中索要张觉。燕南宣抚使王安中把张觉藏在甲仗库里,先是欺骗宗望使者,说没有这个人。 但完颜宗望岂是这般好欺瞒的?索要的更加急迫,王安中才杀了一个相貌类似张觉的人代替张觉,金军之内有认识张觉的辽国降将,便认出这人不是张觉。 完颜宗望陈兵燕京城下,以武力威胁,王安中未得朝廷旨意,也不敢抵挡,最后不得已,把张觉带出来,数落他的罪状,张觉大骂宋人不容人讲话,大骂宋人不讲信义,王安中只能杀了张觉,包了他的头颅送给了金人。 听到这里,张叔夜更是脸如死灰,喃喃自语道:“尽然如此对待一位有功降将,燕南兵马十有七八都是辽国降将,如此一来,岂不是燕南一夜之间,兵马都要散了?” 三娘叹口气道:“老太守所言不差,如此一来,的确是寒了燕南降兵降将们的心啊。”果然,燕京投降的将领和常胜军看着张觉被杀,都流下了眼泪。辽国降将之内张令徽、刘舜仁等人都道:“若将来金人来索要我等又当如何?”从此以后,燕南原来的辽国降将及军卒都没了战心。 听完消息后,陈曦真冷笑道:“之前张觉纳城反金降宋,这朝廷若是真心维系与金国同盟,就不该接纳张觉。但已经接纳了张觉,就该准备好与金国刀兵相见的结局,好似宋廷这般,既想占便宜,又不想开战端,天底下哪里有这般好事?” 三娘微微颔首道:“宋廷鼠首两端,君昏臣庸,气数尽矣。但如今我等还是名义上大宋藩镇,是以只要金军南下,我等当竭尽全力抗击金军,保护军民百姓!”诸将一起应诺,这回连张叔夜也起身一起应诺,看来他心里对大宋很失望,对是否效忠三娘开始有所松动了。 又过了一个月,战报消息接连不断传来,张觉事件对辽国降将张令徽、刘舜仁震动很大,不但使他们宋朝大为失望,且怨恨满腹。而燕山府王安中也看到这件事对张令徽、刘舜仁产生的消极影响,感到亏待了张令徽、刘舜仁等辽降将。因此,十分惧怕张令徽、刘舜仁有反意,处处曲意迎合张令徽、刘舜仁,对张令徽、刘舜仁的要求均给于满足。张令徽、刘舜仁等部由此势力大增,专制一路军事,增募兵士,号称三十万。 宣和七年、金天会三年,金将宗望引军至三河,宣抚使王安中,知州蔡靖命张令徽、刘舜仁领兵四万五千迎战,败于白河。宗望进至燕山,张令徽、刘舜仁拘捕了王安中、蔡靖等燕山府官员,开城向宗望投降。这样,大宋好不容易花钱赎回的燕南八州所属州县均陷于金。 消息传到山东路后,三娘闻得消息,便命军马加紧备战,明眼人都看明白了,金国可不止是夺回燕南八州这么简单,他们的胃口极大。从金国内线郭药师传回的消息来看,金军东西两路并进,一路从东面燕京南下,一路从太原南下,便是想要在开封城下会猎的。 金军分东西两路继续侵宋,对宋廷几次的遣使求和置之不理,西路军很快向太原进逼,东路军以新归附的张令徽、刘舜仁为先锋继续南侵。 金国侵宋的东路军在进至中山府时,受到宋驻守中山府官兵的顽强抵抗,遭到挫折,损失不小。于是,金军采取绕过中山府南下的战略,迅速接近黄河。 宋派去黄河北岸濬州防守的士兵大多都是京城并各地禁军、厢军,这些军马长久未曾经历战事,从不训练,不少士兵甚至不会骑马,敌情不明,一听金兵来了,仓卒奔逃,不战自溃。 第枠八章天险无嶂危半渡忠奸可乱信有谦 宣和七年、金天会三年年底,金军轻而易举地占领了濬州。黄河南岸的宋军望见金军的旗帜,立即烧断黄河上的浮桥桥缆,致使北岸数千宋军士兵来不及逃到南岸。 这样,虽然把金军截留在黄河北岸,但南岸宋军逃得一个也不剩,金军先搞到十多条每次只能乘六七人的小船,后来弄到几条较大的船,接连渡了几天才渡完。 金将完颜宗望来到黄河岸边,知晓战况后,不无揶擒地笑道:“如此天险,宋人居然尽弃,宋朝当真可说无人矣,只要有一二千军马守黄河,我大金军马就难以渡河了。” 便在完颜宗望自命得意的时候,却有哨骑来报,直说黄河东面下游之处,有百十艘战船在那里,都打宋军旗号。听得这个消息,倒是把完颜宗望吓出一身冷汗来,须知此时金军只有大船五艘,小船十九艘,要是黄河上来了宋军百余艘的水师船队,定会将金军的这支小船队瞬间剿灭,而金军将被截为两段,如今金军是深入宋境,若是又被截为两段,南北不相呼应,宋军援兵到了后,后果不敢设想。 完颜宗望惊出一身冷汗,急命人再去打探,还好少时探马回报,那支宋军船队都是原地驻扎,并未有朔游而上之意。完颜宗望很是好奇,派出一支兵马在岸上监视、查探,终于探听良久,才知晓这支船队乃是山东路宋军的水师船队。 宗望大感奇怪,命人唤来郭药师询问,郭药师道:“听闻这山东路宋军乃是宋廷藩镇,最近闻得宋廷有意削藩,此路宋军或许并不想与我大金为敌,只想作壁上观。” 宗望恍然大悟,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会上奏朝廷,派遣使者,许以高官厚禄,招降山东路藩镇,你看如何?”郭药师抚掌笑道:“此计甚妙,若是那藩镇女主答允招安最好,可仿夏国例,教其为我大金藩篱。即便不允,也可教宋廷猜忌于她,不敢教其领兵来助,如此便可去了宋廷一大臂助。” 宗望闻言大喜,当即修书一封命人送回燕京去,又命军马加紧渡河,好在那支水军始终未来捣乱。郭药师见得那使者带着书信去了,口中喃喃自语道:“主公,我已经按你安排,教金人来使劝降,此乃釜底抽薪之计,宋廷若然得知金人有意招降,只怕也不会召山东路军马前去勤王了吧。” 金军已经渡过黄河的消息传到开封,大宋君臣慌作一团,朝中主战派再次奏请抗击金军,而各地北面各路军州求援的信件如同雪片一般飞来,东京百姓都是慌乱无比。 东京内外对皇帝及朝廷的不满之声又达到了一个顶点,宋徽宗无奈,迫于压力,只得又一次假意下诏罪己,承认自己任用非人,轻信妄议等。并罢免了镇压方腊起义后又恢复起来的花石纲,还罢除了内外制造局及西城所的租课,把西城所所括土地归还原主,罢除和裁减了大晟府、行幸局、教坊、艮岳宫处专门为徽宗恣意取乐服务的官吏,以此号召各地官兵和百姓起兵勤王,抵抗金兵南侵。 道君皇帝一系列的诏书下达,起初的确让人感觉这皇帝老儿是不是转性了?张叔夜更是喜出望外,望西叩拜,口中直说:“天可怜见,君上终于振作了。” 三娘在召集诸将商议时,张叔夜兴致冲冲的提议第二次上出兵奏表,恳请朝廷允准让山东路兵马出兵河北。三娘笑而不语,只是微微颔首,表示首肯此事。张叔夜大喜过望,当即有亲笔写了奏表,以三娘名义发往东京去。 但就在三娘奏表发出没多久,金国那里却派了使者前来济州府,传来金国皇帝的亲笔书信,上面居然教扈岚率领山东路藩镇全体军民降金,降金之后不但答允扈岚藩镇内一应人等官职不变,更将兖州等地都增入山东路藩镇,让藩镇地盘扩大一倍以上。 三娘得了书信后,也不当即拒绝,只对那金国使者道:“兹事体大,当召集诸将商议。”说罢便命人款待使者,自召集济州府上下来商议此事。 其实也不用商议,三娘心底里早就拒绝了金国,屈膝女真人,三娘还没有做汉奸的打算。是以当众说了这件事后,诸将自然是齐声反对,张叔夜反对得更是激烈。于是,三娘便当众扯了书信,唤来金国使者,一顿乱棍将其打了出去,教兵马押解离开山东路。 赶走金国使者后,余众皆散,三娘惟独黄文炳与朱武留了下来。两个坐定后,三娘便笑道:“知道我这番作为的用意么?”朱武道:“主公当众扯书辱使,便是在向所有人宣示,我山东路与金国女真势不两立,以坚定上下军民抗敌决心。” 三娘颔首笑道:“说对了一点。”黄文炳则是摸着鼻子邪邪一笑道:“主公这般做来,看似大公无私,坚定抗敌决心,但朝廷那些人看来就不一样了,只因金国给的封赏极厚,是宋廷给不了的,不论主公是否拒绝,朝廷绝对会猜忌主公,绝对不会答应主公兵马前去河北抗击金军的。既然不用勤王,我等自然可等待最好的时机再出兵,此乃主公以进为退之计。” 三娘抚掌笑道:“果然是黄蜂尾后针,猜得这般透彻。以蔡京那些奸臣的尿性,若然知道了金国曾派遣使者联络,自然会心头有根刺,必定不会答允我出兵的。” 朱武忍不住问道:“主公,如今金国军马已经占据燕云十六州,很快兵进河北,我们什么时候才出兵?”黄文炳道:“朱军师,此刻金国还并未与宋军真正对阵,燕云八州多是原来辽国降兵,我想等金国打到东京城下,才是我们出兵的好机会。最好便是借着金军之手,灭了宋国,我等正好举旗自立,以为正朔,方可席卷天下,定鼎霸业。” 三娘笑道:“正合孤意。”朱武转念一想笑道:“正是,此刻金军兵锋正锐,与金军拼个两败俱伤,实属不智,当留前斗后方好。”说罢三人相视大笑起来。 果然,三娘奏表第二次到了东京,朝堂上主战派等人马上请求道君皇帝允准山东路藩镇军马出兵河北,但可惜很快便传来金国使者出使山东路藩镇的消息。虽然也传来三娘当众扯书的消息,但蔡京一党坚决反对让山东路军马出兵河北,蔡京、童贯等都道:“那女子甚为狡狯,此刻虽然扯书,也只是因山东军马离金军还远,若然山东军马到了河北,两军相近了,必定沟壑一起,举兵南犯,如何抵挡?诸公忘了燕南八州是如何丢了的么?” 燕南八州便是辽国降将背叛才丢的,其实就算蔡京等人不说这番话,道君皇帝还是没什么心思指挥兵马抗击金军的,他现在想的只有如何逃跑,逃到安全的地方去,继续做他的安乐皇帝。而他要做安乐皇帝,就必须依靠蔡京、童贯一党,他需要蔡京的理财、政务手段,需要童贯的军马支持。 于是道君皇帝顺着蔡京一党的意思,再一次按下了三娘的出兵奏表,便是第二次拒绝山东路藩镇出兵的请求。李纲、宗泽等人则是仰天长叹道:“忠奸不辨,亡国不远矣。” 道君皇帝表面上装出改过自新,准备抗金的样子,实际上想的是逃跑。为了便于逃跑,他任命皇太子赵桓为开封牧,想让儿子以监国的名义替他抵挡金兵,自己保持皇位向金陵逃命。 得知道君皇帝有意南下,朝中主战派皆是惊慌失措,纷纷进言,反对皇帝南下。大臣吴敏几次进言反对道君皇帝逃跑,并坚决要求道君皇帝让位给皇太子,吴敏这人是看透了道君皇帝的软弱无能,只能期望换个皇帝,或许能领导全国上下军民抵挡金军。 有了吴敏的奏表,其余对道君皇帝失望透顶的大臣们也纷纷上表,都指出只有让皇太子当皇帝,才有威福号召军民抗金。这时,东路金兵已绕过中山府南下,离开封只有十天路程。因此,吴敏等大臣都请求道君皇帝在三天内禅位,以便让新皇帝能组织军民抗金。 道君皇帝为了能逃命,只好同意退位。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他假装得病,跌倒地上,昏迷不醒,大臣们急忙灌药后,又装着苏醒过来,伸手索纸,用左手写了“皇太子可即皇帝位”等一行字,正式宣布退位。 宋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宋徽宗宣布退位,由皇太子赵桓即皇帝位。赵桓后庙号为钦宗,故史称其为宋钦宗。钦宗即位后,改明年元为靖康元年,根据徽宗的旨意,尊徽宗为教主道君皇帝,尊为太上皇,居龙德宫。 道君皇帝的宣和七年最后的一段时光,便是在皇位更迭,金军大举南侵之中度过的。而山东路济州府上下,则是在一片外松内紧中度过,虽然军中秣马厉兵,枕戈待旦,但民间却还是举办了许多热闹的庙会活动,欢度岁日,与东京百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同,两地百姓便是一喜一忧。 第枠九章让位出逃奈若何登基求和无廉耻 时光匆匆,很快过了岁日,便来到了靖康元年正月初三日上。坏消息接二连三传来,金军东路军已经兵渡黄河,一路上宋军毫无抵抗能力,实际上朝廷也没有派出什么兵马前去抵抗,只靠地方厢军是根本无法抵抗如狼似虎的金军的。 于是金军一路烧杀抢掠南下,兵锋直指东京。道君皇帝、蔡京、童贯等人听说金兵已经渡过黄河,都是惊慌失措,道君皇帝决定连夜向南逃窜,而蔡京、童贯等奸臣则决定追随道君皇帝。原因很简单,他们的权势富贵都是道君皇帝给的,而新继位的宋钦宗似乎并不信任蔡京等人,更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即位,他们这些老臣早晚被换掉,所以蔡京等人都决定跟随。 是日,徽宗来不及等到天明,当天半夜以烧香为名,匆匆逃出东京,就只带着蔡攸、宇文粹中和几个内侍仓惶出通津门东逃。他嫌船慢,乘肩舆;又怕走得不快,再改乘搬运砖瓦的快船。到了南京(今河南商丘,并不是金陵)又改乘骏骡,到符寓(今安徽宿县)才乘上官船,一直逃到泗州(今江苏盱眙)才敢稍稍停留休息。 这时,童贯、高俅率领胜捷兵赶到,又怂恿徽宗渡淮河往扬州。当徽宗过浮桥时,随驾卫士攀望号哭,童贯怕影响逃跑速度,竟命令亲军故箭,不少卫士中箭落水。同徽宗一起南逃的还有蔡京、朱勔等人。徽宗到了扬州后,把太上皇后丢在扬州,自己一直逃到长江南岸的京口(今江苏镇江)。 道君皇帝让位出逃的消息传到山东路来,张叔夜更是一夜之间急得白了半边头发,更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多岁,随着他对道君皇帝的彻底失望,他对大宋的希冀最后全都放在了新继位的宋钦宗身上。但这一次他没有急于请求三娘再上书奏请出兵勤王,他需要好生看看这新继位的皇帝和新朝廷会有什么作为,只因他已经教三娘上书两次了,正所谓事不过三,若是第三次没有万全把握,张叔夜也不打算再让三娘上书了,他张叔夜在三娘面前,再也丢不起那人。 而金军兵分两路,则是境遇各不相同。西路左副元帅完颜宗翰则率军自大同攻太原,没有东路的完颜宗望顺利。宣和七年底,西路金军攻克朔州,靖康元年正月又破代州,随后中山投降,正月中旬包围太原,但因太原城高池深,宋军守城的又是精锐的西军,是以西路金军攻势在太原受阻。 而东路军则是顺利得多,靖康元年正月底,完颜宗望军渡过黄河,次日攻下滑州,随即兵马直抵东京城下,金军兵马第一次包围北宋首都汴京。 金军渡过黄河的消息传到开封。道君皇帝仓惶出逃,并带走了蔡京等重臣,刚即位宋钦宗两眼一抹黑,新朝廷也是人心慌乱,主战、主逃议论不一。宰执白时中、李邦彦请钦宗去襄(今湖北襄樊市)、邓(今河南邓县)避敌。而新任兵部侍郎李纲力言不可,当廷同白时中等人辩论,认为京城为宗庙、社稷、百官、万民所在,不能放弃,应该坚守,只要安定人心,加强防务,等待各地勤王军队到来,也就一定能守住。 钦宗当即任命李纲为尚书右丞兼东京留守,想让李纲为他守东京,而自己逃往陕西避敌。李纲流着泪拼死清求,钦宗才答应不去陕西,留在东京。 可是这位钦宗皇帝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到了半夜他又改转主意,告诉宰执,准备天明后离京。李纲闻得消息,立刻赶到宫中,见钦宗已准备就绪,即将起行。李纲厉声问宫中一干金枪值班宿卫,是愿为国家死守都城呢?还是愿跟从皇上逃跑?金枪值班宿卫都回答说愿死守。 随即李纲长拜在钦宗面前,悲愤道:“陛下,宫中内外将士皆愿为陛下效死,陛下何故还要出走?之前在金銮殿上,陛下还信誓旦旦,会抗击金军到底,何故一夜之间又改了主意?”钦宗满面羞愧,无言以对,只是命人扶起李纲来。 李纲又道:“陛下若是出走,随扈将士妻子家人均在都城,都不愿出走。万一半路上将士都逃散而去,陛下能得何人护卫?而金人一旦得知陛下离京,必定用精锐骑军追赶,陛下如何能躲过追击?出走实则是凶险万分,还不及留在京城,老臣等必定守住京城,教陛下安然无恙!”经李纲这么一说,又这么一吓唬,钦宗才答允收回成命,留在开封。 天明之后,李纲怕这位新君又要逃跑,于是召集百官、将士,当众宣布说,皇上主意已定,再有人敢说离开都城出走的,一律斩首。这样,京城人心逐渐安定下来。 宋钦宗又加封李纲为亲征行营使,全面负责都城开封的防务。李纲临危受命,当即组织军民全力备战。修缮楼橹,安置炮坐弩石,准备了大量的砖石、檑木、火油,作为防守之具。同时在都城四面,配备禁军一万二千人,辅以厢军及保甲民兵协助防守。又将马步军四万人分为前、后、左、右、中五军,水军八千人,日夜操练。 将前军部署在通津门外,保护储有四十万石粮食的延丰仓。将后军振到朝阳门外,防守开封城壕最浅狭的樊家岗一带,以不让金兵逼近城门。左、右、中三军则在城内,作为预备队往来策应。 初八日,防守准备工作还在紧张进行时,金兵就到了开封城下,并在郭药师的引导下,占领了开封西北牟驼岗的天驷监,获得二万余匹马及大量牲口饲料。 当晚,金兵即以火船数十艘顺汴河而下,进攻西水门。李纲亲自临阵,以二千名精锐步军布列城下,用长钩钩敌船,投石击船。又在河上放上杈木,挡住敌船前进,把蔡京家花园的假山石运来堵住西水门门道,防止敌船进入城内。经过一昼夜苦战,杀死金兵一百多人,击退了金兵的进攻。 初九日,金军又进攻酸枣门、封邱门。李纲又率领一千多名精于射术的宫中禁军赶往酸枣门指挥战斗。当时,金兵已越过城濠,正用云梯登城。一千多名宫中禁军用神臂弩向金兵猛射,金兵纷纷中矢坠落。李纲又派精锐金枪班宿卫数百名,缒城而下,烧毁敌人云梯数十座。 宋军将士越战越勇,近的用手炮、檑木,远的用神臂弓,更远的用床于弩、座炮,打退了金兵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全军同时还向陈桥、封邱、卫州等门发起攻击,也受到了守城宋军的顽强反击。战斗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下午,宋军官兵杀死杀伤了数千名金兵。金军见强攻不下,只得停止攻城。 金兵进到开封城下时,宋钦宗见得金军势大,软弱的一面又暴露出来,他虽然一面任命李纲为亲征行营使,负责防务,一面却派遣郑望之等去金营求和。 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正月初八日夜,就在李纲率领军民抗击金兵攻城之际,郑望之等人缒城而下,与金使吴孝民谈判请和。吴孝民提出的和谈条件是两国以黄河为界,另由宋出金帛给金作犒军之费。 郑望之等再三争辩,吴孝民不予理睬。郑望之只得与吴孝民一起入城面见钦宗。钦宗软骨头作祟,以及继承了宋朝皇帝议和的光荣传统,当即向金使表示,愿遣亲王或宰相前去金营议和。 待得天明,李纲得知钦宗私下议和之事,不禁悲愤交加,但也无可奈何,便即入宫面见钦宗,提出由他去与金人谈判,钦宗害怕李纲态度强硬,不能与金达成协议,另派知枢密院事李梲,授权他可允许向金增加岁币三百至五百万两,犒军费三百至五百万两,另送给宗望个人黄金一万两及酒果等进行贿赂。 李梲到了金营,见得完颜宗望后,宗望却提出要犒军费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绢采各一百万匹,牛马各万匹,还要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给金,并以亲王、宰相作人质,才肯退兵。 李梲反复哀求,宗望却咬定条件不松口,李梲无奈只得回去禀报。钦宗听了宗望提出的以上条件,钦宗与宰相张邦昌马上同意,立即下诏搜刮民间金银,便连倡优家的财帛都全部没收,有敢隐匿转移的,军法处理.即使如此,也只得到金二十万两,银四百万两,民间却已被搜刮一空。 钦宗一边搜刮,一边又降诏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并其属县及三镇以北州军,让他们准备割给金人。李纲坚决反对割地,对犒军费也认为数量太多,主张派使臣与金交涉,拖延时间,以待各地勤王援兵到来。但李纲的意见遭到大臣们的反对,李纲提出辞职,钦宗不许。当李纲巡城回来时,完全同意金军所提条件的誓书已发出,康王赵构与宰相张邦昌已前往金营作人质,李纲就把命令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割让给金的诏书扣住不发,准备等各地勤王援兵赶到后再作补救。 第一百章勤王安民烽烟举割地求和人心寒 却说李纲这里拦下割让三地的诏书不发,早有人报与宋钦宗,钦宗闻报后,又惊又怒,当即传召李纲入宫问话。李纲坦然无惧,自入宫陛见。 到了宫中见得钦宗,李纲方才参拜了,钦宗便大声叱问道:“何故私下扣住割让三地诏书?汝可知康王与张邦昌已经到了金营为质,若然不发诏书,两人性命如何保全?金军不得诏书,便不息兵,何以保全汴京?” 李纲不慌不忙起身,从怀中取出几分奏表道:“陛下莫慌,今日巡城,臣遇得几路勤王大军信使奉奏表在此,不日将有数路勤王大军到来,定可退敌。”说罢将奏表奉上。 钦宗也不看那些奏表,拔到一边怒道:“金军十万围城,各路勤王兵马来得再多,可是敌手?”这钦宗虽然懦弱,但也不是糊涂的人,各地宋军除了西军之外,其他军马是什么货色,他心里很清楚。 李纲不慌不忙,垂手道:“陛下容禀,这趟来的勤王兵马,皆是各路精锐。先有开封统制官马忠在京西募兵数万,最近几日便可领新兵赶到,所募之兵皆是敢战之士。再有汴京巡检使范琼引骑兵万余人马,也将于近日内赶到。河北、河东路制置使种师道、武安军承宣使姚平仲率领的泾原、秦凤的西军数万亦将来到。其余各路勤王军马也将赶到,最为精锐的便是山东路藩镇军马,宣抚使扈岚亲帅三万军马也将最近几日赶到汴京城下勤王。臣略作估算,各路勤王军马聚齐之后,将有二十余万军马,因此不必惧怕金人。待得二十万军马都到了,即便再要与金人谈和,也当不必割让太原等三地。” 钦宗听了,面颊稍缓,连忙问道:“那山东路藩镇女宣抚也亲自领兵到来了?”李纲颔首道:“正是,前番扈岚两次上奏表请入河北抗击金军,但太上皇并未允可,如今金人打到京城,陛下下诏号令天下兵马勤王,她便亲帅三万军马前来勤王。扈岚所部皆是精锐军马,三万精锐可挡金人。” 钦宗松了口气道:“听闻这扈岚所部到真是精锐,但先前父皇也是担忧她势大难制,更担忧她如今已经是藩镇宣抚使,若然再立功劳,便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如何能制得住她?” 李纲闻言,心头微微一惊,此前他倒是未曾想到这一节,总以为道君皇帝此前不准山东路军马去河北抵挡金军,乃是蔡京这些奸臣嫉妒贤能,屡进谗言所致,现下听钦宗说了,李纲才明白原来扈岚是犯了帝王最忌讳的事。 帝王心术最要紧的一环便是如何操控臣下,供己驱策,而操控臣下却无非是用恩义威三样来控制臣下,最令帝王担心的臣子便是功高盖主,赏无可赏的这种臣子。扈岚招安后,单独开了藩镇,一直处于半独立的状态,像她这样的臣子,宋廷自然不可能再让她扩大领地,而要调扈岚到中枢来委以重任,或是调任其他地方都是不可取的,还因扈岚女子身份也是个尴尬的事。 此刻李纲才彻底明白了道君皇帝为何不用山东路军马,但见钦宗将心中担忧脱口而出,李纲也知道这位新君比起他老子道君皇帝来说,还算是稚嫩了,心中所想竟然就这般说了出来。当下李纲打起精神道:“陛下宽心,素闻此女奉大义行事,为人甚是忠义,待得她兵马到来,臣定会亲到营中与她相会,晓明大义,想来她不会计较些许封赏,到时候也就是多赏赐其下将士便可。” 钦宗缓缓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扣下诏书之事便先罢了,但爱卿定要有把握,能战败金军,否则若是战败,再开和谈,金人问罪起来,朕也保不得爱卿。” 李纲乃是主战派,自然知道自己主战,如今已经彻底将退路封死,若是真的不能战胜金军,将来再开和谈,朝廷一定会将自己推出去承受金人的责备。当下李纲毫不犹豫躬身道:“陛下安心,臣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战败金人,甘受国法。” 君臣奏对就这般结束了,可以说钦宗还算是以诚待人,与李纲把话都说透了,于是李纲也打起精神来,继续指挥守卫京城。在李纲指挥下,几天内开封军民数次打退了金军的进攻,保卫了开封城,但金军并未退兵,开封城依然处于金军包围中,形势仍十分危急。 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正月下旬,康王赵构与宰相张邦昌根据金军要求在金营作人质的时候,宋各地勤王援兵逐渐来到京城,首批来到的统制官马忠所带领的京西募兵,刚一到开封城下,就在顺天门与金兵遭遇,马忠率部主动出击,杀死杀伤不少金兵。 马忠所部新募军马虽然都是新军,但皆是民间好汉,不满金人一路烧杀抢掠,皆是愿意拼死抗敌的,虽然战斗力不如金人,但赴死之心绝非寻常军马可比,是以一上来就和金人拼命,虽然自身伤亡较大,但也给金人一个迎头痛击。 接着,巡检使范琼率领一万骑兵亦从京东赶到。几天后,由著名将领、河北、河东路制置使种师道、武安军承宣使姚平仲率领的泾原、秦凤的七万西军亦来到,沿路种师道一军故意虚张声势,宣称种少保(师道)领兵百万前来。 以后,各地勤王援兵纷纷到来,到了正月二十八日上,山东路军马在三娘亲自率领下,也赶到了汴京东郊,宋军各部加在一起,兵力总数达到二十多万,宋军在兵力总数和声势上均压倒金军,金军完颜宗望见得宋军势大,只好暂且躲避宋军锋芒,往北撤军,退守牟驼岗,开封城也暂时得到解围。 闻得各路勤王大军到来,东京开封城内外军民百姓皆是欢呼雀跃,皆奔走相告,结伴上城观望,更向李纲等重臣请命,要誓死抗击金军。军民百姓同仇敌忾的抗金决心,令李纲很是欣慰,也是因为军民皆是一心,而令主和派也暂时收敛起来,不敢轻易提出议和。 而李纲自从与钦宗恳谈之后,也是非常用命,指挥军民日夜严密防守,打击金兵,对奋勇杀敌者给予厚赏,军士们无不勇跃直前,拼命杀敌。待得金军北撤之后,李纲亲自出城,与城外诸路勤王军马将领一一会面,一边安抚各路军马,一边召集诸将,统筹指挥。 靖康元年二月初,山东路所部三万军马陆续到齐之后,李纲亲自到三娘大营中见了三娘。见得李纲这位名臣亲自到来,三娘领着张叔夜、陈曦真等人亲自到营外迎接。接住李纲后,三娘先领李纲巡察了营地,见得山东路军马雄壮,李纲倍感欣慰,赞赏不断。 到了帅帐内,三娘也甚是谦逊,请李纲坐了主位,自坐了左边首位,张叔夜右边一带首位坐了,其余陈曦真、黄文炳、林冲、花荣、张清、李逵、刘唐、朱仝、雷横、凌振等诸将各自坐了。李纲取出钦宗旨意当众念了,又安抚了诸将,最后李纲道:“诸公远来勤王,朝廷倍感欣慰,今趟还是由扈宣抚使指挥所部,待得破敌之日,朝廷定有封赏。”诸将都谢了恩典,李纲请三娘与张叔夜单独说话,诸将便告辞散去。 待得诸将散去,帐内只剩下李纲、三娘、张叔夜三人,李纲便将钦宗顾虑说了,以示心怀坦荡。张叔夜心头也是一沉,原来是皇帝担心功高震主,没想到原来此前不准三娘出兵河北的原因在这里,心头正担忧三娘会有不满时,却听三娘笑道:“官家也是小家子气了,我扈岚讲的是替天行道,锄强扶弱,如今金狗在我中原大地烧杀抢掠,害得中原百姓民不聊生,便是我扈岚大敌,与国与民除恶抗敌,何须要封赏?” 顿了顿三娘起身,爽朗一笑抱拳朝李纲道:“恩相但可放心,此趟勤王,扈岚是为忠义而来,是为守护百姓而来,不求什么封赏,所部战后封赏也不用朝廷出一文钱,此乃臣子当为之事!” 张叔夜松了口气,李纲笑眯眯的捻着胡须道:“扈宣抚使果真是雄心万夫的女中豪杰,有扈宣抚使在,击退金人更有把握了。”三娘又道:“如今我部军马都到了,明日便会出兵邀击金狗,恩相看我破敌便可。”李纲大喜过望,张叔夜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果然次日,三娘亲帅军马出击,到金军营前邀击,金军派出一支兵马迎击,两军厮杀半天,山东路军马战败金军,完颜宗望只得领军退守大营,三娘所部军马杀伤金人数千,得胜而回。 见得三娘所部军马战力非凡,加上驻守开封城与各地勤王援兵二十多万,军事形势对金军十分不利,这使金军头目宗望不得不考虑退军。 在这同时,钦宗却经不住议和派的劝说,又软骨头病发作,居然瞒着李纲,派遣宇文虚中将被李纲截留的割让三镇的诏书送往金营,完全答应了金提出的割地赔款的要求,又以肃王赵枢代替康王赵构前往金营,进而满足了金提出的更换人质的要求。在这种情况下,宗望不等取足金银,就于二月十日开始退兵,开封城的威胁得到暂时解除。 而三娘、张叔夜等人后来才得知金军退兵的真实情况,张叔夜闻得割让三地的诏书还是送到了金营之后,忍不住跪地朝着北面放声大哭道:“三地百姓闻得朝廷弃他们如弃衣履,如何能不教人寒心?”三娘心头也不是滋味,她想不到宋廷的软骨头病真是已经到了骨髓之中,只得扶起张叔夜宽慰道:“想来三地百姓绝不会甘心受金人奴役。” 张叔夜哭泣道:“朝廷如此所为,教人心寒,教人看不到希望啊。”三娘仗剑而立,望着北面的山川缓缓道:“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天下百姓的命运我扈岚来改!” 第一章击其暮归截金军收揽人心演忠义 金人虽然退兵,但此战实力并未受损,三娘这里劝慰了张叔夜后,独自一个人在帅帐内沉思起来。陈曦真闻得金人退兵,便急匆匆的来寻张叔夜道:“此趟金人退兵,乃是见我大宋军马齐集,倘若我等能挥军北上,击其暮归,在金军渡黄河时,水陆并进,截击金人,定可全歼此部金军。” 张叔夜闻言却没有半分喜悦之色,叹口气道:“金人退兵,乃是朝廷那里割地求和诏书送去,又换了肃王为人质,金军之内尚有宰相张邦昌等人为质,倘若我们发兵攻打,只怕是坏了朝廷的议和之局,这样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陈曦真拍桌案大怒而起道:“想不到朝廷如此软弱,京城都集合了勤王军马二十余万,还怕金人!”正说话间,忽有小校来报,直说检校少傅、同知枢密院、京畿、河北、河东宣抚使种师道领数十骑忽然来访。 听得种师道到来,张叔夜与陈曦真都是吃了一惊,须知种师道自从与兄弟种师中率领精锐西军前来勤王后,宋钦宗便下诏封其为检校少傅、同知枢密院、京畿、河北、河东宣抚使,统领各路勤王军马,比起李纲来,种师道更偏向于一个纯粹的军人。 张叔夜道:“既然是老种经略相公到来,可速报扈宣抚使,我与你先去迎接。”陈曦真应了,当下差人去报三娘,张叔夜与陈曦真则先去辕门迎接。 到了辕门,张叔夜与陈曦真接住种师道,都见了礼,才发现便连种师中也到了。方才引入营内,迎面只见三娘一身戎装策马,引林冲、花荣等将赶来,便下马见礼。 种师道见得三娘,呵呵笑道:“好一位巾帼女将,大宋男儿见了将军,无不羞愧的,都道身为男儿,还不如一位女子。”三娘也不谦逊,也是笑颜一展道:“老种经略相公,年高德昭,还弓马娴熟,把许多年轻人都比下去了,要我说啊,我们这些后辈见了老相公,才是要羞愧啊。” 种师道哈哈大笑道:“果然牙尖嘴利,但甚合老夫脾胃。”闻言,众人无不莞尔。种师道年纪老迈,便是做三娘祖父也绰绰有余,如此长辈的说笑之语,三娘也不会计较。当下便接入帅帐内,三娘请种师道坐了帅位,其余诸将都下首坐了。 方才坐定,种师道便朗声道:“前日山东路军马邀击金狗,斩杀金军颇多,老夫听闻此战绩,也颇感欣慰。如今金狗退走,但若是教其这般在俺们中原之地烧杀抢掠一番,轻易退走,实难咽下这口气。老夫想趁金狗退兵,归心似箭,抢掠的财货女子又多,当击其暮归,在金狗渡河之时,半道而击,定能重创金狗,教其今后不敢轻易南下。” 此话一出,帐内诸将无不欢欣鼓舞,摩拳擦掌都跃跃欲试。说完,种师道便望向三娘,三娘面色古井不波,只是道:“老相公统领各部勤王军马,但有差遣,小将必定倾尽全力。”说到这里,三娘顿了顿后又道:“击其暮归,小将也不是没想过,但碍于朝廷那里还有肃王与张昌邦还在金营为人质,更有金狗与朝廷才新订了和约,倘若擅自出兵,只恐朝廷怪罪。” 种师道大手一挥,已经雪白的须发戟张,瞪眼道:“金人不懂兵法,孤军深入是在送死,岂能让他白白回家!俺们都是大宋将官,将领就是保卫大宋江山社稷和陛下,其它的俺全然不知!什么议和、什么割地,俺们全然不认!扈娘子,你只需跟随老夫出兵,一切由老夫担待!” 三娘闻言,立刻起身,抱拳朗声道:“末将遵命!老相公容禀,也非是扈岚我不敢出兵,实则是被朝中奸臣害苦了,既然如今朝中文有李纲,武有相公,我等出兵杀敌,自然好无二话!” 正说话间,又有小校来报,直说李纲引十余骑到来,三娘急忙出去将李纲接入帅帐内。李纲入帐后,见得种师道,便哈哈笑道:“老相公此来可是为了击其暮归之事?” 种师道起身相迎,也是笑道:“恩相既然到此,想必也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当下请李纲坐了帅位,种师道让到下首坐了。 都坐定后,李纲道:“金人骄狂,退兵而走,所掳金帛女子一样不少,又要北渡黄河,当可在半渡而击,定能大获全胜。而要水陆夹攻,非得有扈宣抚使的水军不可,是以方才到扈宣抚使大营中与她商议。” 种师道笑道:“适才已经商议妥当了,扈宣抚使答应出兵攻打金人。”三娘也道:“恩相与老相公都到此,扈岚岂有不从命之理?更何况金狗肆虐中原,这趟不为朝廷,但为百姓,也要出这一口恶气!” 李纲大喜过望,便道:“老夫此前只是指挥京中军马守城,但要调集勤王军马追击金军,还是请老种经略相公主持此事!”种师道也不谦逊,当即起身道:“好,既然如此,老夫便僭越了。” 当下种师道便下令道:“着令山东路宣抚使扈岚,于今晚酉时拔营,陆上军马在金军之后尾随追击,老夫统帅西军精锐,于金军侧翼平行追击,两部军马追击金人到黄河岸边后,待金人渡河时,扈宣抚使的水军出击,而后陆上军马齐出,半渡而击,定要大破金狗!” 三娘等诸将皆是大声领命,随后三娘便发布号令,教花荣所部骑军五千人马拔营先行,尾随金军以作监视,又令张叔夜、陈曦真与自己一同率领中军两万人马随后跟进,又命林冲并军师黄文炳统领五千兵马护送粮草辎重随后。又派将校连夜赶往黄河水军驻地传令,教其朔流而上,在滑州黄河岸边等候。 见三娘一条条将令发下,都仅仅有条,李纲与种师道皆是心下大慰,见得都部署妥当,种师道便起身道:“老夫也要赶回西军大营去部署追击之事,两军互派信使互通消息。”李纲也起身告辞,便要回京城去,三娘等人都送到辕门,见两人领手下都走了,方才转回。 回到帅帐内,三娘吩咐诸将按部署行事,诸将都散了,各自去办理军务,黄文炳却留了下来,等诸将都去了后,黄文炳近前道:“主公难道此趟真要去追击金人?” 三娘淡淡一笑道:“你又有什么坏水?”黄文炳奸笑道:“主公大业要成,便要靠金人来除掉宋室,若是此趟追击金人,大败金军,伤其筋骨,只怕与主公大业无益。” 三娘摸着玉葱般的鼻尖,缓缓说道:“此节我早已经想过,但你放心,以赵宋软骨头的尿性来说,你以为宋廷真会允许种师道和李纲追击金人么?” 黄文炳微微一鄂道:“主公如何这般笃定?眼下种师道节制诸路勤王军马,追击金人又是先斩后奏,定能成事。”三娘摇摇头道:“大宋历来不信任武将,以官家的尿性,他会放心将二十多万大军都交给一个人统领么?如今金人退兵,那位皇帝位置才坐了几天的官家,定然是加紧探听军马动向,追击金人如此大的动作,官家岂会不知?我猜啊,接下来定会是朝廷派重臣阻拦追击,而后马上削了李纲、种师道的兵权,赵宋的皇帝最不放心的就是手握重兵的大将了。” 闻言黄文炳好似恍然大悟一般,三娘瞪了他一眼道:“其实你自己也早已经看明白了,为何还要来问我?”黄文炳见自己小心思被看穿,尴尬一笑道:“属下只是看适才主公好似要全力追击金人,还道主公一时未曾想到,是以提醒主公一二。” 三娘缓缓靠在帅位上,慵懒的道:“你放心,此等大事上,我不会犯糊涂。既然是要收揽人心,教天下军民都看出我部军马乃是真心勤王抗金的,那这戏码自然是要做足的,否则怎么能体现出赵宋的懦弱无能来?” 黄文炳奸笑道:“主公果然还是一般的算无遗策,属下敬服。这趟只消追击金人时,被朝廷阻拦,便可教天下看清楚朝廷、官家的懦弱无能!将来赵宋被金人攻灭,我等高举义旗起兵自立,定然是一呼百应,大业可成。” 三娘却缓缓摇头道:“赵宋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就这么被灭了,只因宋廷立国两百年,视赵宋为正朔的还大有人在。而此趟金人南侵,也只是祸及中原,江南、湖广等地都未受波及。因此,待将来金军复来时,我等还要来勤王,最好便是能从金军手中救出一位赵宋子弟,而后立其为帝,我等仿照曹操一般,挟天子以令诸侯,等到我等控制全局后,再教手中的傀儡禅位,此乃万全之策。” 黄文炳闻言瞪大眼睛,最后才拜伏道:“主公真乃神人,思虑周全,属下不如也。” 三娘瞪了黄文炳一眼道:“此计还只是你我两人知晓,稍后你要留意一下,看赵宋之内扶持哪一位赵家子弟好一些,便要开始筹划如何才能虎口拔牙,救得他出来。我想要的最好局面便是赵宋除了我们要扶持那位皇子之外,其余人等皆被金狗掳走,便教赵宋天下只剩下这一位合法的继承人才好!” 第二章三军追截助百姓一骑当先救万民 便在帅帐内商议了几句,三娘与黄文炳虽然都有了大体筹划,但具体如何操办此事,都还没有头绪,始终觉得少了什么,商议到后面,陷于僵局。 三娘沉吟品茗,忽然鄙见桌案上放着的几份密报,这几份密报便是稍早前送来的,其上说了为何钦宗会在勤王军马占优的情况下,还是命人背着李纲等人发出了割地求和诏书。 原来宋钦宗继位后,满朝文武除了李纲、黄裳、种师道、宗泽等主战派之外,其余都是道君皇帝的心腹老臣,如蔡京、童贯、高俅等一党。东京开封被围后,道君皇帝不要脸的将皇位丢给儿子,自己逃到镇江去,蔡京、童贯、高俅等人居然不管新君,带着亲信军马一路跟着道君皇帝而去,在钦宗看来,蔡京一党已经是彻底不能信任和使用的了。 但钦宗和他老子一样,生性懦弱,也继承了宋帝的议和传统,骨子里还是花钱买平安的思想深种,因此他需要自己的主和派来发声。于是几个人便很快得到钦宗的信任,开始取代蔡京、童贯一党原来在朝中的主和派地位。 第一个名唤耿南仲,字希道,开封人氏。神宗元丰五年进士。历提举两浙、河北西路常平,提点广南东路、夔州路刑狱,荆湖、江西路转运使。入为户部员外郎,辟雍司业,坐事出知衢州。徽宗政和二年,为太子右庶子,改定王、嘉王侍读。俄试太子詹事,在东宫十年。钦宗即位,拜资政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升尚书左丞、门下侍郎,力主割地求和。这耿南仲乃是钦宗太子府老人,又是力主议和的,是以极得钦宗信任,便为新主和派的首脑人物。 第二位名唤唐恪,字钦叟,宋余杭钱塘人氏。哲宗绍圣元年进士,历任郴县尉、榆次知府、擢提举河东常平、江东转运判官,至少宰兼中书侍郎。政和七年,黄河决口,汴京危急,唐恪受命浚治始除水患,以功升户部侍郎。钦宗靖康元年,进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金军南侵,引起朝野震动,唐恪与耿南仲等力主和议,主张放弃三镇求和,反对并排挤朝中主战派。唐恪此前被蔡京一党不容,而后又是主和,因此也得钦宗信任、提拔。 第三位名唤吴敏,真州人氏,历任给事中、权直学士院兼侍讲。徽宗禅位时,命他为门下侍郎,辅太子并命吴敏起早传位诏书。钦宗既立,上皇出居龙德宫,吴敏与蔡攸同为龙德宫副使,迁知枢密院事,拜少宰。吴敏也是主和的,而且此前蔡京欣赏他的文采,曾今想招他为婿,但吴敏没答应,和蔡京一党不对付,又是主和议的,因此也得钦宗信任。 便是此三人在蔡京一党失势后,开始主导宋廷内的主和派。当三人知道第一次割地求和诏书被李纲拦下后,便几次来见钦宗,不断的陈述厉害。耿南仲几次提醒道:“如今陛下新继帝位,李纲掌京城禁军,种师道掌城外勤王军马,今番敢拦诏书,便是难以驾驭之人。若然金人退兵后,两人图谋不轨,不听王命,如何能制?今趟蔡京、童贯一党又领军马随扈上皇,陛下身边并无亲信文臣、将领统帅军马,长此以往只恐帝位不稳。” 钦宗这个人也是想做皇帝的,可他不想做这种苦逼的皇帝,如今做了皇帝,就更不想帝位不稳。但朝中除了耿南仲几个人外,其余大臣要么就是蔡京一党,要么就是李纲这种敢抗旨不尊的硬骨头,难以驾驭,而且耿南仲可是陪伴了他十年的太子府老人,是以他的话钦宗便听进去了。 而后耿南仲又道:“如今虽然勤王军马齐至,但难以驾驭,陛下登基后尚需巩固帝位,此趟只有先与金人议和,待金人退兵后,方能从容整顿朝政与军务,乃是攘外必先安内之策。况且康王与张邦昌还在金营为质,唯今之计,当重新送出议和诏书,速令金人退兵方可。” 这些话都切中钦宗心头要害,因此钦宗为了自己的皇位考虑,便背着李纲等人,又送出割地求和诏书,换肃王为质,便才有了金人退兵之事。 看到这几份密报,三娘一拍桌案笑道:“我知道要行此策,我们还少了什么。”黄文炳道:“请主公示下。”三娘笑着说道:“便是我们在朝中还缺了几位内应!” 黄文炳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也是奸笑起来,颔首道:“主公所言不差,我们要留一位皇子继位,正是缺少了朝中内应之人。”顿了顿黄文炳有些为难的道:“只是眼下我等并无合适人选。” 三娘笑道:“有了目标,便留意朝中政局变化,定会有合适人选出现。蔡京一党马上便要下台,定会有人改换门庭,那时候便有合适的人选出现了。眼下还是先演好追击金人这出戏码,好教天下人都记住我山东扈岚的名号!” 当天,花荣所部五千骑军便先拔营追击金人,次日清晨,三娘、张叔夜、陈曦真便率领两万中军跟进。原本三娘只是想让军马追击金军,演一场戏给天下人看的,却不想沿途所见,让她改变了主意。 离了京城东郊一路望滑州而去,沿途所见,都是一派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只见得沿途所过州县、村镇,皆是一片废墟,沿途倒毙不少百姓尸首,房屋被烧城一片白地,侥幸躲过金人屠刀的百姓都是衣裳敝履,在亲人尸身旁哭泣,更有不少女子尸身倒毙,皆是不着寸缕,一看便是被金人奸银之后杀死的。山东路军马,上至三娘,下至寻常军卒,看了无不都义愤填膺,睚眦尽裂。 见得三娘大军到来,幸存百姓皆上来哭诉金军暴行,便请大宋军马为他们报仇,更有百姓直说家中有妻女被金人掳走的,请大军将她们解救回来。沿途皆是扶老携幼,哀告不已,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三娘见得如此景象,心头火起,拔出鸱吻刀怒道:“我辈汉人军马,竟眼看百姓如此遭胡奴欺凌,若不能报仇,谈什么替天行道!”当下三娘什么演戏都忘了,当即号令军马追赶,又留下千余军马帮助百姓掩埋尸体,并传令待得林冲、黄文炳带着粮草、辎重到来后,发些军粮周济百姓。 三娘安排完后,一腔怒火压抑心头,便率领军马加快速度追赶金军。沿途见得花荣所部也留下不少军马帮助百姓,三娘便命花荣的骑军都跟上,将步军留下救助百姓。一路追赶下来,到了黄河岸边之时,三娘两万军马分薄得只剩下一万军马了,连同花荣前锋骑军,不过一万五千人马。 而通过信使传递消息,三娘得知种师道所部也遇到了这样的问题,金军退兵之前,就已经派游骑四出,抄掠畿县,唯东明、太康、壅丘、扶沟、鄢陵几处仅存,其余州县无不遭其毒手,退兵之时更是沿途一路烧杀奸掠而过,是以种师道也只得分兵救助百姓,到了滑州黄河岸边之后,种师道麾下也只剩下种师道之弟种师中率领的西军精锐秦凤军三万人。 三娘兵到后,正面便是金军派出的断后军马,共计三万余人,除了五千金国骑军之外,其余皆是辽国降兵降将。三娘见得这支断后军马之内,还有女子啼哭之声传出,不禁怒火万丈,随行军将也是怒不可遏,张叔夜、陈曦真两人更是看得睚眦尽裂,诸将皆言不必歇息,就此冲阵厮杀,替百姓报仇,解救被掳劫的女子妇孺。 当下三娘便命传令兵将消息传给种师中,也不等种师中军马赶到,当即喝命布阵,准备击溃当前金军断后的兵马。战鼓擂响,旌旗飘曳,三娘麾下军马迅速布阵,骑军在两翼,中军蛮牌兵为中坚,便连火器营都已经将火器准备好了。三娘见状便吩咐火器营稍安,只因他阵中还有大宋女子,也不能发射火器,否则死伤必多。 便在三娘刚布阵完毕之后,却见十余骑军马匆匆赶到,为首几人却是朝中文臣,只见他们奉着黄色丝绸诏书,身后军士擎着大旗赶到阵前来。 为首的文臣到了三娘阵前,喘息方定,便在马上大声喝道:“山东路宣抚使扈岚听旨!皇上有命,诸军不得追击金人,特命我等在此立下大旗,凡胆敢越过大旗追击金人的,不论胜败,一律处死!” 说罢,随行的军士便在阵前将大旗矗起,见得如此朝廷,如此行事,山东路将士上下皆是气炸了心肺,喝骂之声四起,便连陈曦真也是骂不绝口,张叔夜一连淡漠,看着那绣着五龙的红色大宋军旗冷笑道:“居然阻拦自家军马追杀敌人、解救自家百姓,真是千古奇闻!” 三娘一身青花甲,手中提了鸱吻刀,斜睨了那大旗一眼后,又森然的看了那文臣一眼,淡淡的说道:“那金狗军中还有我大宋妇孺百姓,我等不追杀金人也可,还请大人前去将一干妇孺讨要回来!” 那文臣微微一鄂,摇头道:“我只是传令而来,并无出使金营,讨要百姓的皇命。”三娘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便让开,回头你就对官家复命说,你们没赶上,到来的时候,两军已经交战!” 那文臣犹疑道:“如此多的人都看到了,如何能瞒得过?”三娘缓缓拔出鸱吻刀,那刀光寒芒,冷冷的盯着那文臣道:“让开!我只说一遍!” 那文臣被三娘气势所迫,不由自主的勒马让开,三娘高举宝刀,勒马冲到近前来,手中宝刀一挥,那大旗立断,跟着三娘高举长刀喝道:“山东路军马,随我杀金狗!救百姓!”一万五千军马齐声高喊:“杀金狗!救百姓!”随即便在三娘一骑当先之下,山东路军马朝着金军阵中冲杀过去! 第三章双刀锋凛落皓雪单鞍腰笼白氍毹 三娘一马当先冲杀过去,身后李逵、刘唐、朱仝、雷横四将引步军掩杀过去,诸将催动中军,翻翻滚滚,也不讲什么阵法、战法,都是一鼓作气势如虎直冲过去,三军将士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对面的金军都撕得粉碎! 两翼花荣、张清各领骑兵也一般的冲杀上去,人马嘶吠,气如斗牛,也是一般的密密层层裹将上去,恨不得将对面的金军一口气都吞了! 反倒是火器营却按住阵脚后,并不施放火炮、火箭等火器,原来三娘等诸将都见得这支殿后金军之内,也有许多抢掳来的京畿附近女子,三娘与诸将都怕误伤百姓,是以并未用火器先行打击金军。 这支殿后金军乃是张令徽、刘舜仁、王国立、崔旻朝四名辽国降将统帅的燕京辽军,只是归附了金军之后,换了金军装束与旗号而已。这支军马在金军南侵之时,被完颜宗望派为先锋,一路南下都是打头阵的。金军东路军南下远比西路军要顺畅,西路军在太原被阻,屡攻不克,完颜宗翰不得不围而不攻,相反东路军则是一路南下一马平川。 张令徽、刘舜仁、王国立、崔旻朝四将统兵为先锋南侵,起初还战战兢兢,只怕宋军势大难以抗衡,却没想到当辽军换了金军装束与旗帜之后,一路南下,沿途宋军见得金军旗帜居然皆是丢盔卸甲。 除了在中山府攻城时,略受挫折之外,中原宋军竟无一支军马敢与金军野地浪战。南渡黄河,打到东京之后,金军也是一直处于攻势。当宋军二十多万勤王大军到来后,也只有三娘等几支宋军敢主动邀击金军。是以这支辽国降军可谓是志得意满,骄横不可一世。 便在完颜宗望有意退兵,收得宋廷割地求和诏书后,宗望也算是一员良将,知道金军孤军深入,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是危机四伏,因此也不等议和赎金取齐,便先退兵,依旧命张令徽、刘舜仁、王国立、崔旻朝等四将统领辽国降军殿后。 张令徽、刘舜仁、王国立、崔旻朝四将殿后,却没有宗望那般清楚形势,还道宋军都是不敢与金军野战的,是以退兵之时,也是一路劫掠而过,但因为是跟在宗望大军之后,所得的财帛女子甚少,但饶是如此,这支殿后金军还是劫掠得财帛上百万贯,女子三千余人。 只因辽国降军甚是骄横,以为宋军皆是不堪一击之辈,更兼宗望退兵时说,宋国已经割地求和,两家已经和议,是以殿后之时,这支军马毫无准备,依旧带着女子财帛行军,当见得三娘军马追赶来时,方才吃了一惊,匆忙结阵。 当辽国降军结阵之后,张令徽、刘舜仁、王国立、崔旻朝四将一度甚为紧张,只因此刻麾下士卒个个都是财帛女子缠身,宗望大军又已经行出数十里远,没了金军做后盾,士卒劫掠颇厚,都只想早点北归,哪里还有一战之心?见得对面宋军杀气冲天,还是颇为惊骇的。 但好在很快只见宋廷那边好似来了使臣,便在阵前立起大旗,要教这支宋军退兵,倒是令张令徽、刘舜仁、王国立、崔旻朝四将都松了口气,心中无不暗自嘲笑宋廷无人,若是这支宋军就这般忽然袭来,己方军马必定是要大败输亏的。 见得宋廷来了使者阻拦,金军上下都松了口气,最后一点凝聚起来的战意也没有了,都松松垮垮的在那里,只等宋军就此退去。但后来事情却峰回路转,不想这支宋军将领居然不尊王命,为首的一员女将居然飞出阵来,将大旗砍到,随后一声号令,宋军战鼓擂响,居然就这般泼喇喇的直滚滚冲将而来。 宋军就这般全军突击而来,毫无章法,也无阵势,金军上下还在错愕之间,三娘单骑已经冲到阵前,金军上下这才看明白三娘一身青花甲,花颜素手,艳绝一世,骁勇异常,身后女兵近卫数百名皆是骑马紧紧跟随,个个锦衣银盾,骁勇善战,猛冲过来。 只见三娘当先,淡妆出阵,手中掣出日月双刀,锋凛凛落皓雪。乘绛马,鞍腰笼白氍毹,长身白皙,衣裙间青皓色青花甲胄,临风扬素腕,指挥女军,衫佩声杂沓,望之以为天人。女兵皆锦旗银盾。 金军搓手不及,三娘引女兵近卫已经冲入敌阵来,三娘左右各有一员女将赶上来,一个便是凶灵美艳的孙二娘,一个却是巾帼无双琼英郡主,只见三员女将引数百女军冲入阵内,长枪大刀挥舞不休,金军阵势顿时被冲得零落。 只因金军一来并无十分战意,二来见得宋廷来了使者阻拦,战意更衰,三来眼见当先冲阵的却是几员女将并数百女兵,都起轻慢之意,是以防备不足,却不想方一接仗,为首三员女将皆是武艺超群,手上无一合之将,身后女兵也是个个悍勇,杀意冲天,个个悍勇,金军兵卒都遮拦不住。 便在这时,花荣、张清两翼骑兵也飞杀而至,金军抵敌不住,纷纷往后奔走,待得李逵、刘唐、朱仝、雷横四将引中军步兵杀至时,金军已经大溃。 三娘在阵中战到酣处,只嫌战袍累赘,居然将罩袍扯掉,举刀纵马,直杀入去,但见内服裹杏红绸,刀术妙速,衣色隐幻,金军无不骇目。 便这般,梁山宋军毫无章法的掩杀而上,金军抵挡不住,后面军马被前面败军冲动阵脚,也是一般的慌乱起来,只得撇下掳来的女子,背着抢来的财帛先走。也有想拉住抢来女子为质的,但却是乱军之内,哪里有这余裕?这里方才拉过女子来为质,那里不知哪里便抢出一人来,一脚踹翻,拉过被劫女子后,其余宋军一拥而上便将这金兵乱刀分尸。 金军败退,舍弃了女子,只背着财帛而走,但宋军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四面八方的裹将上来,背着财帛的金兵走得慢的,便是从后一脚踢翻,余众一拥而上,乱刀砍死,背上财帛散落一地,上好的丝绸锦缎、金珠宝贝皆是被鲜血染红。而宋军将士却都不望一眼地上的散落财帛,眼里只有追杀金兵,就这般赶杀出十余里去,直杀得殿后两万金军血流成河,溃不成军。 却说三娘在阵内杀了几个来回,一身青花甲皆为绛色,她胯下玉照夜狮子马甚是雄峻,经常将金兵连人带马都能踹翻,赶到阵内,亲手杀了张令徽、刘舜仁两员辽国降将,将首级割下,拴在马首下,金军更是骇目,见她马来,纷纷避让。而王国立、崔旻朝两个一个死于乱军之内,一个却是被李逵一斧子挥做两段。 三娘杀透殿后军阵来,却见金军归路上,一支军马赶来,打的也是金国旗帜,却是完颜宗望闻得殿后军马与宋军厮杀,便派了一支三千军马前来接应。 这支金军皆是金人精骑拐子马,为首的却是金人两员猛将,一个便是宗望儿子,年方十八岁,名唤完颜貌,一个乃是宗望族侄,也是年方十八岁,名唤完颜番。此刻天色已经傍晚,两个金国小将军却好引军赶来接应,远远便见得殿后金军阵势大乱,宋军兵马冲突其间,如入无人之境。两个见了都是大怒,金军入寇以来,何曾被宋军在野战之内如此羞辱?当下催动军马,火急赶来,只想上前接应。 却不想两员小将方才挥军上前来,这里三娘杀透阵势,见得金军旗号,也不答话,直冲而来,两员小将见一员宋将浑身是血,马首栓了两个首级,便恶狠狠的赶将过来,都是吃了一惊。 军马赶上,正迎著扈三娘。一骑马,一双刀,两个金军小将见得这宋将居然敢单枪匹马冲来,也是气如斗牛,便即迎上前来,双战三娘。 三娘并不答话,拍马赶上,力敌两个番将,周遭金军骑兵密密层层裹将上来,三娘也并无半点惧怯。只斗了十余回合,三娘战得顺手,卖个破绽,完颜貌把刀砍将入来,被三娘娇叱大喝一声,那番将措手不及,著一刀,首级冲天而起,居然便是一刀将其枭首。剩下一个完颜番吃了一惊,面有惧色,无心恋战,拍马只想往其余金兵骑军身后躲去,三娘哪里肯舍?追将上去,一刀砍在后背,顿时砍做两段,死于马下。 其余金军见一主一副两员主将都死了,皆是睚眦尽裂,密密层层围将上来,定要将三娘击杀当场,为主将报仇。三娘丝毫不惧,被围在垓心,收住日月双刀,掣出鸱吻刀来,这口刀甚是锋利,一刀挥过,便是连狼牙棒等重兵器也是一刀便断。三娘仗着刀利,而身上青花甲也是刀箭不入,胯下玉照夜狮子马彷如恶兽,便如此在三千金军阵内往来驰骋,三千金军居然拿她无可奈何。 战到酣处时,却听闻金兵呼喝连连,接连示警,原来花荣、张清两个见得后阵来了金兵接应,便挥骑军前来接仗,很快两个杀透重围,接住阵内浑身绛红的三娘来。 第四章不择手段图霸业难忘初心为忠义 合兵一处后,辽国降兵已然四散溃逃,冲动前来接应的三千金兵阵脚,见得宋军势若熊虎,己方主将又阵亡,金兵也不敢再战,打马便逃。三娘喝命花荣、张清二将领骠骑兵追出七八里,一直追到滑州,方才回军。 是役追击战,梁山宋军杀伤殿后的辽国降兵万余人,活捉三千余人,解救被掳劫妇女三千余人,更得财帛无数。便在三娘喝命诸军打扫战场时,左翼的种师中方才率领兵马赶到。便在军前相见了,种师中满面愧色道:“宣抚使莫怪,只因有朝廷官员奉旨意阻拦,是以来晚了。”当下便将来由说了。 原来种师中所部在左翼追击,也是一般的遇上梁山宋军的情况,那便是沿途皆是无家可归的逃难百姓,以及一座座被烧城白地的村镇。种师中也是分兵救助百姓,加上种师中所部兵马不及三娘所部兵马常年操练,且步军居多,是以落在后面。 待得种师中领兵马将赶到滑州时,也是一般的遇上朝廷派来的官员持大旗阻拦,种师中可不是三娘,一时间也不敢抗旨,直等到种师道那里来了严令,种师中方才领兵绕过大旗继续追击。待得赶到战场时,三娘所部已经击溃了殿后的金军。 对于种师中没能按约定及时赶来助阵,三娘也未计较,种家一门忠烈,可不会像她这个藩镇女主这般无法无天,种师道能不计后果,命种师中仍然领兵前来,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当下微微欠身道:“种将军不必介怀,朝廷那里来了旨意,命各军马不可追击,但凡朝中军将皆该遵旨的。如今种将军能到这里,扈岚已经是甚为感激了。” 说话间,黄文炳与林冲也带着合后军马到来,见得满地都是金兵尸骸,一片尸山血海,黄文炳顿足不已,林冲不解道:“我军大胜,为何军师还捶胸顿足的?”黄文炳叹口气道:“主公还是不能忍耐,我一路来时,见沿途百姓惨状,已经知道不妙,就怕主公气不过金军如此残暴,祸害百姓,定要提兵为百姓报仇,那便遭了。” 林冲更是不解,但他如今已然不是当年冲动易怒的豹子头,沉吟片刻后,想通关节问道:“军师是担心我们梁山军马追击金军杀伤太多,朝廷见我军如此能征善战,教我军前去河北抵抗金军?” 黄文炳颔首道:“若是朝廷派我军前去河北,甚至是去太原解围,只怕到时候我军硬着头皮也要去,否则便在天下人面前失了忠义二字。但若是去了,只怕和金军斗个两败俱伤,得不偿失啊。” 林冲正色道:“军师,我辈军人,杀敌报国,保护百姓乃是天职,虽然朝廷猜忌我等,但若是能杀敌救民,我等虽死也是无憾的。” 黄文炳叹口气道:“林教头你想得简单了,想我大宋人口十数倍于金人,钱粮财帛更是数十倍于金国,若然这赵宋朝廷肯真心抗击金军,金军又如何能打到开封城下?这趟勤王,天下二十多万勤王军马还在城外与金人对峙,那皇帝居然背着将士们与金人议和,老大人几次阻拦,那皇帝居然还是不管不顾,直将议和诏书送去,丧国割地,这朝廷、这皇帝就不配为天下主!” 顿了顿黄文炳续道:“要救天下百姓,不但要击退金人,更要把那个腐朽懦弱的朝廷、皇帝拉下马来,让更有能者主持天下事,方才能为百姓造福。如今主公声威日隆,只需等金人灭了大宋,我等便可举旗自立,席卷天下,问鼎中原,到那时候,方才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林冲闻言却摇摇头道:“军师所言差矣,历来中原朝代更迭,皇位轮流坐,若是赵宋气数已尽,我等起兵打上京城,推翻赵宋,扶新君,开新朝,开创一番新霸业也就是了,何必我中原朝代更换,要借外族兵马之手的?我林冲堂堂八尺男儿,也不屑用这等手段来谋夺天下。我也知道师妹其志不小,将来争天下,我等一起出力,一刀一枪拼力扶师妹坐那皇位也就是了,若然要用许多无辜百姓鲜血换来那皇位,我宁可师妹不坐那位子。” 黄文炳闻言呆愣了半晌,这边三娘见得黄文炳、林冲军马到了,与种师中寒暄几句后,便请种师中兵马当道扎营,梁山军马进抵滑州北面官道扎营,打探金军消息,再做定止。种师中便应三娘所请,自去安排兵马扎营,三娘别过种师中,领孙二娘、琼英上前来与林冲、黄文炳叙话。 放到面前,便听得林冲那一番话,三娘听了也是心头一鄂,此前她为了能争霸天下,以女主身份起兵夺得皇位,可谓是机关算尽。从一开始处心积虑的谋得梁山大位,到后面开创白莲教,为自己制造声势,再到后面打出替天行道大旗,收拢各方豪杰,北上谋取传国玉玺,去曲阜祭孔,再到眼下想借金人之手灭了大宋,一桩桩一件件不知都是付出了多少人命的,为了传国玉玺,更是将自己心爱的女子都葬送了,这一切都是为了那皇位霸业,这值得吗? 此前和黄文炳定计,这趟追击金兵只是做个样子,但临到头来,见得沿途百姓的惨状,三娘自问还是过不了自己心中良心那一关,是以才有冲冠一怒,领兵追杀金人,便连朝廷来了旨意阻拦都不管不顾。 此刻听了林冲的一番话后,三娘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算计是不是有些太过阴险了呢?为了皇位霸业,是不是可以牺牲许多无辜的性命呢? 三娘尚在沉吟时,却听黄文炳道:“林教头所言乃是天道大义,的确我们是可以明刀明枪的来争夺天下,但林教头可否想过,若然赵宋不灭,我等就起兵自立,将来要面对的将是宋国和金国,甚至为了与宋国争夺正统,还要先打许多内战。赵宋立国将近两百年,许多人还是奉赵宋为正朔,如今金人在外虎视眈眈,我等又起兵造反,到那时候,内战一开,或许不但是整个中原要陷入战火,将来可能江南、岭南、湖广等地都要陷入战火,那样百姓不是要牺牲更多的人了么?” 这一节倒是林冲没有想过的,闻言也是一阵愕然,三娘听了后,忽然觉得心头的良心大石豁然搬开。是啊,当时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就是为了将来争夺帝位的时候,自己能得更多人的支持,支持的人多了,反对的人就少了,这样将来夺天下的时候,也就能少打一些内战,毕竟和赵宋争夺天下打内战,死的可都是汉人啊。 要是能按照自己与黄文炳的计策,让赵宋灭于金人之手,自己先扶持一个傀儡皇帝,抵抗金人,待得狭天子以令诸侯,掌控天下大局之后,自己再废掉那傀儡皇帝,继而登基称帝,这样一来应该能避免更大的内战发生,这初衷也是想让百姓少受一点战火之苦啊。若是要像五代十国那样,争夺天下,来个群雄争霸,那死于战火的百姓可不就只是现在这么多了。 想到这里,三娘心头豁然开朗起来,坚信自己没有走错路后,三娘笑着上前道:“黄军师所言甚是,牺牲一小部分人,是为了保全大多数人,我等如今都是一言能决千万人生死的权势在手,是以当权衡利弊,不可一味只凭良心来做事,有些时候良心太好,反而会害了更多的人。” 见是三娘到来,黄文炳与林冲都见了礼,三娘抬手免了两人礼数,笑着说道:“黄军师是不是在责怪我不顾一切的追杀金人?” 黄文炳颔首道:“主公,这般一来,只怕会坏了大计。”三娘摇头道:“此前却是一时冲动,但眼下看来效果还不错,金人那边被我军杀败的也只是辽国降军,想来也不会伤及金军根本。” 黄文炳皱眉道:“主公难道就不怕宋廷见我军如此能打,便派我军前去河北或太原抗击金人?如此一来,只怕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三娘摆摆手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帅帐内商议。”当下三娘便引黄文炳、林冲往帅帐内而去。 到了帅帐内都坐定了,孙二娘、琼英自在帐外守护,三娘命人挂起中原地图来,指着河北与太原等地道:“如今金人退兵,宋廷虽然去了割地求和的诏书,但我想一旦金人退过黄河,宋廷必定不会按照约定割让太原等三地。一来此趟勤王有功,乃是主战派李纲、种师道等人功劳,主战派眼下在朝中还是能压过主和派一头,是以将来宋廷会听主战派言语,派兵求援太原,收复河北失地。二来新皇帝帝位不稳,待得那位道君皇帝太上皇回京后,但凡这位太上皇支持的事,新皇帝必定会要反对,否则他的皇位如何能立威?而我们那位太上皇定是求和的,是以新皇也只能求战,方才能掌控朝局,与太上皇分庭抗礼。是以我觉得宋廷接下来定会撕毁和约,与金人再战。” 黄文炳皱眉道:“那这样的话,朝廷一定会把最能打的军马派往太原、河北,我军一旦远离山东路,该当如何用兵?难不成真要和金军斗个两败俱伤不成?” 第五章一腔热血何筹措百姓战争做棋眼 便在帅帐内,听了黄文炳的话后,林冲也是一怔,山东路军马虽然骁勇,但除却守御之外,最多也就能派六、七万军马出山东路作战,金军也不是软弱的宋军可比,是以七万军马不论是到河北还是太原,对上十余万众的金军,都没有必胜把握。况且金军也是骁勇善战,即便最后得胜,只怕也是惨胜,想到这里,林冲也才发觉先前自己只凭一腔热血设想之事,的确是简单了。 三娘却摆摆手道:“既然我等要争霸天下,提前布局中原便是万分要紧之事。我已经想好,若然宋廷真的派我军前出河北或往西北前去救援太原,我军正好可以提前在河北、太原等地部署军马,将来一旦起兵,便可四下呼应。” 顿了顿,三娘续道:“除了提前部署军马之外,我军还可教我军威名天下尽知,让天下百姓都知道,我军是真心抗击金人的。若然我军手握重兵,却只是保境安民,只守在山东路内,定遭天下人诟病。” 黄文炳皱眉道:“主公,话虽如此,但若真的派出军马,我军并无必胜之算,而且也怕拼个两败俱伤,便也是得不偿失之事啊。” 闻言三娘面色却极是轻松,好似并不担心这个问题,缓缓说道:“我军若真是去了河北或是太原,人数上的确并不占优,况且远离我山东路,后援、粮草等都可能不济,但这趟我军前去,乃是为抗击金军,收复失地,为解救百姓而去,首先便占了大义名分。其次,我军这趟前去,也不能只靠自身军力来与金人周旋,在中原之地,金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必定痛恨金人,我军此去要放手聚拢百姓,共抗金军,只要百姓站在我们这边,我军便可立于不败之地,这叫做百姓战争!” 闻得百姓战争几个字,黄文炳和林冲都是一愣,两人都沉思起来,随即黄文炳眼前一亮道:“主公果然神人也,百姓战争果然贴切,若然我军在河北能聚集百姓,发动百姓,不论兵源、粮草便可源源不绝。金军南侵,百姓必然不甘被奴役,若然我军能保护百姓,投奔我们的定然是络绎不绝!而后我军便可提前又在太原、河北安排下棋子做眼,此策甚好!” 顿了顿黄文炳却又皱眉道:“只不过,一旦这般,只怕金人便难以南侵,借金人之手灭掉赵宋之策,便难以得成。”三娘却摇摇头笑道:“借手灭掉赵宋之事,在我想来,既然赵宋气数将尽,将来无论我们怎么筹划,赵宋都会自寻死路,但若它气数未尽,即便我们怎么筹划,它或许也能化险为夷。是以赵宋之事上,我想着便是几个字便了,那便是但尽人事,各安天命就好。便像师兄适才所说,即便将来它赵宋不亡与金人之手,但它若是气数已尽,失了民心,也会自取灭亡的。我已然想通,便按我们梁山当初所立的旗号替天行道来行事,方才能不忘初心!” 听了三娘的话后,黄文炳与林冲都愣住了,随后才慢慢一同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朝三娘一礼,两个都道:“但听主公吩咐,此言不敢或忘。我梁山定会替天行道,不忘初心!” 商议完这件事后,三娘心头解开心结,便道:“完颜宗望退兵至黄河岸边,今趟虽然我等不顾朝廷旨意,还是杀败了他的殿后军马,但想必随后朝廷定会有更严厉的旨意到来,要我等罢兵。我军虽可不奉朝廷旨意,但种师中等部军马定会抗不住朝廷严令而罢兵,而以我军现下兵马,要想彻底歼灭完颜宗望所部,却是力有不逮的。是以,我军接下来便先按兵不动。” 林冲道:“正是,此趟出于义愤,公然违抗宋廷诏命,可能已经闹出一场大风波来,下趟若然朝廷再来罢兵旨意,我等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尊朝廷旨意,毕竟我军还是朝廷藩镇军马啊。” 黄文炳颔首道:“正好先行罢兵,再作计较。”三娘却森然道:“但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完颜宗望部,你们下去审问那些被俘的金狗,问问他们还掳劫了多少我们汉人女子在金营之内,然后放几个金兵俘虏回去带信,让他们将掳去的女子都放回来,我们这里可以将俘虏的金兵交还给他们!” 黄文炳与林冲大声领命,三娘又问道:“可有水师消息?张顺所部水军到了何处?”黄文炳道:“今早得了水军的飞鸽传书,张顺所部大小战船一百五十艘,水军三千人马都到了滑州东面黄河水段上待命!” 三娘道一声好,接着说道:“既然水军到位了,便再告诉完颜宗望,要想平安渡过黄河,在渡河的时候,不会被我黄河水军截击的话,便要留下买路钱,这买路钱不二价,便要一千万贯财帛!” 林冲闻言微微愕然,黄文炳则笑道:“主公是要完颜宗望所部金军就算北归,也要留下抢掠的财帛、女子来。”林冲颔首道:“金狗沿途烧杀抢掠,也不知道抢了多少财帛,掳走了多少女子,都是周遭百姓的财帛。我军讨要回来之后,便将女子放回家中,所得财帛分发给周遭百姓,正合我军替天行道之意。” 商议定后,黄文炳、林冲两个便去行事,三娘自在帐内歇息。果然,三娘小憩片刻后,林冲便怒气冲冲的来禀报道:“师妹,审问了许多金人俘虏,都说在金营那里,掳掠了不下一万多名女子。除了女子之外,金狗还掳掠了不少咱们汉人的工匠,也有三五千人之多!” 三娘皱眉道:“没想到还有许多工匠。”原来金人那边羡慕中原文化,他那里方才开化,能工巧匠很少,是以此趟南侵,金人不但掳掠中原女子,每到一处更是将各地的能工巧匠都掳掠而去,不论是什么铁匠、篾匠、造纸匠人、木匠、泥水匠等等,但凡有点手艺的,都被金人掳掠而去。 林冲道:“正是,而我军这趟做回的金人俘虏也有三千余人。”三娘颔首道:“好,马上挑选几个俘虏出来,割了耳朵放他们回去,然后带话回去,教金人放回那些女子和匠人!对了,让放回去的金狗带上那两具金将的首级一同回去!”那两具金将尸首便是被三娘阵上杀掉的完颜貌与完颜方,后来三娘一问才知两人身份,三娘命人带回两人首级,也是向完颜宗望示威之意。林冲应了,自去办理。 林冲去后,三娘有些不放心,又唤来黄文炳道:“此趟去金营讨要人口财帛,只怕那些金狗不答允,你这里与郭药师联络,命他从旁周旋,定要将我们的百姓女子、匠人讨要回来。”黄文炳应了,也是自去办理。 却说完颜宗望那里,退兵至滑州后,前锋军马已经到了黄河岸边,寻得渡河时留下的一支千余人军马,并上趟渡河留下的船只后,正准备命各军陆续渡河北返,却想不到殿后军马传来消息,直说被宋军追击。 完颜宗望又惊又怒,当即派遣自己的一个儿子和侄子带三千拐子马前去接应。本想着三千拐子马前去,野战中对付寻常宋军定然是稳操胜券,但不想待得天黑之后,败军回来,直说殿后军马大败输亏,自己的儿子和侄子也战死阵中。 完颜宗望吃了一惊,急问是那部宋军所为,当得知乃是山东路宋军时,完颜宗望恨恨道:“又是那梁山女贼!”当下怒不可遏,直要领军前去报仇,帐下却转过一人劝道:“大帅,如今天色已晚,黑夜出兵,恐中埋伏,还是先按兵不动的好。” 完颜宗望闻声望去,出言相劝的却是郭药师。听了这话,完颜宗望才稍稍冷静下来,郭药师道:“大帅,我军深入宋境,宋人勤王大军大举而至,如今已然退兵至此,士卒皆抢掠了许多女子财帛,闻得北归时,已然只想北返,而无斗志,这时候宋军来追赶,正是击其暮归之计,若然回头与宋军缠斗,只怕他那里大军四面八方的围过来,我军危矣。” 郭药师一席话让完颜宗望彻底冷静了下来,他乃是统帅十余万军马的金军东路统帅,眼下要考虑的是如何将这十余万军马安然带回北方去,而不是为自己的儿子与侄子报仇。 当下完颜宗望忍下气来,只道:“好,先按兵不动,教前锋军连夜过河,先占住北岸退路。命四面军马排布骑军连夜巡哨,若遇宋军,便杀无赦。再加派哨骑查探宋军动向!”帐下诸将轰然领命,各自领军行事。 到了初更时分,却说宋军那里放回五个女真人俘虏来,都是完颜貌两个带去的拐子马,都是正宗的女真人。当下完颜宗望立即升帐,命人将那五人带来问话。 不想到了帐内,完颜宗望见得五人被宋人割了双耳,秃发脑袋上鲜血淋漓,顿时大怒,再看五个人战战兢兢的献上两个包袱,打开一看却是自己儿子完颜貌与族侄完颜方的首级,顿时怒气冲天,一脚踢翻桌案,抽出腰刀来喝道:“梁山女贼欺人太甚!来人,击鼓整军,我要连夜出兵报仇!” 第六章昏庸君臣谋对策无道朝堂问罪忙 却说完颜宗望见得放归的俘虏被宋军如此羞辱,又见得子侄二人首级,当即怒不可遏,便要挥军连夜出兵报仇。却听帐下一人道:“大帅且慢,有哨探回报。” 定眼看去,却是郭药师,只见他引两员哨探到来禀道:“大帅,滑州以东三十里处发现大批宋军水师,都在那里虎视眈眈。”完颜宗望闻言面色大惊,大金军马在陆上倒是可说是纵横驰骋,并不惧怕何人,但就是水师几乎是没有,此趟南侵渡黄河时,便有梁山水军在一旁虎视眈眈,让完颜宗望总觉得芒刺在背。如今退兵的档口,若是这支水军出来捣乱,只怕还未渡河的金军便回不去了。 权衡利弊后,完颜宗望稍稍忍下一口气,连忙问两名哨探道:“那水军何人旗号?”两个哨探都道:“便是先前山东路宋军水师军马,大小战船一百多艘。” 完颜宗望脸色铁青,郭药师谏道:“大帅,如今正是要北返之时,不可轻动刀兵,若然宋军水陆并进来攻,只怕我军危矣。”完颜宗望闷哼一声,他也知道郭药师说的乃是实情,他这一路金军深入敌境,的确是凶险万分。 见完颜宗望不置可否,郭药师道:“不若先问问放归的将士有何言语带到。”完颜宗望一时气愤,都还没听那五个金兵带回的话来。当下一问,五个便将三娘的要求都说了。 听罢完颜宗望更是怒火万丈,怒喝道:“好个女贼,居然胆敢如此要挟!财帛女子匠人乃是我军战利品,如何能交还他们?!”数内金将完颜阇母出班道:“大帅息怒,但她那里尚俘虏我军三千余人,若不与她交换,只怕回去后,朝中有人借机攻讦大帅。” 完颜宗望怒气未消,恨恨道:“即便交换,我这里有一万余名女子,数千工匠,一个换一个,也不能全都还了她去!”数内一个被俘金兵战战兢兢的道:“大帅,那宋军女将说了,咱们女真人口少,她大宋人口多,若不愿交换,她便将俘虏尽数杀了便是。” 帐内一干金将皆是大怒,自从金国完颜阿骨打起兵以来,不论是对辽国、西夏,还是对宋国,都是他们女真人欺负人,何曾被人如此威胁?更何况这人还是个宋国藩镇女将?!当下诸将也是都怒了起来,纷纷叫嚷着要领兵前去解救被俘的金兵。 郭药师却又道:“大帅,小将有一计,或可要回被俘将士,而不必出兵,也不必交还女子匠人。”完颜宗望哦了一声,连忙喜道:“速速说来。” 郭药师道:“宋廷软弱,今趟议和已成,而那梁山宋军却还来截击我军,听逃回来的殿后军马说,当时宋廷曾派遣官员到阵前阻拦,看来宋廷那里也并不想与我再开战端。此趟追击我军,多半还是那梁山女贼自作主张行事,不若遣使前去宋廷责问,为何与我议和,又派兵马追击我军,由宋廷来迫那女贼收兵。” 闻言完颜宗望大喜,一拍脑门笑道:“正是,那宋朝皇帝懦弱,便连向我大金皇帝称侄皇帝,割让太原等三地都肯答应,定然不敢下令追击我军。郭将军所言甚是,定然是那女贼自作主张,既然如此,可派遣使者前去宋廷那里责问,教其约束部众,不得再追击我军,还要教宋廷命那女贼好生将我军俘虏放回,否则那在我军中做人质的肃王与宰相张邦昌可就性命不保,如此一来,宋廷必定会就范!” 当下商议定了,完颜宗望便派遣使者吴孝民再次出使宋廷,前去责问宋廷,并讨要被俘金兵,又号令各部暂停渡河,就地扎营,防备宋军突袭。 却说宋廷那里主和派耿南仲等人得到种师道等有意要领军追击金兵,当即奏请宋钦宗,直说议和之局方成,眼下是要金军尽快退兵,况且还有人质在金营,不可再次失信。于是钦宗便传旨,教耿南仲派遣十余名官员持了旨意、黄旗分头前去阻拦各部勤王大军。 不想隔了一天之后,各路官员都回来缴旨,大部勤王军马都还是尊奉皇命,按兵不动,没有追击金军,惟独山东路藩镇军马与西军种师道、种师中部抗旨不尊,追击金人。而且山东路军马还在滑州南部与金军殿后军马激战,杀伤万余金军,俘敌数千。 消息传来,主战派李纲、黄裳等自然是一片欢声雷动,当即奏请钦宗皇帝号令各军一同追击,将这股金军彻底消灭在黄河南岸。而主和派耿南仲等则是气急败坏,奏请钦宗皇帝要降旨严惩山东路军马的抗旨不尊。李纲等人当然不干,于是两派便在朝堂上争执起来。 最后钦宗黑着面皮,一言不发,就此离去,两派见了,只能停了争吵,各自奏请面见皇帝,打算单独上奏。但钦宗皇帝却一个大臣也没接见,只是独自一个人在御书房内生闷气。 到得午后,金使吴孝民赶到东京开封,便气势汹汹的直闯礼部衙门,当堂便质问礼部,大宋为何又违背议和条约,派遣军马偷袭大金军马?礼部官员不敢也无法答复,只得请来耿南仲。 耿南仲到来后,先安抚了金使,答允定会给大金国一个妥善的交代。吴孝民气势汹汹的提出,定要宋廷严惩山东路军马,并要交出被俘的金兵,好吃好喝的送回金营来,并要赔偿五百万贯作为战死金兵的抚恤,放才肯罢兵。耿南仲自然不能做主答应此事,只得又来求见钦宗。 耿南仲在御书房外跪了一个时辰,最后钦宗念及他在太子府辅佐自己十年的功劳,还是让他觐见。耿南仲入内陛见后,便将金使吴孝民前来兴师问罪之事说了,末了才道:“陛下,如今金军将退,太上皇定会回京,陛下要稳固帝位,当攘外必先安内。如今金人好不容易才答允议和,倘若我国朝三暮四,只恐将来金兵大举复来时,再要想议和便都无人相信了。陛下,此刻当按金人要求,先下旨严惩山东路军马,否则各路军马都可不尊王命,将来还如何掌控军马?朝廷颜面何存?” 钦宗今天气得不见任何大臣,正是因为山东路军马和种师道部宋军不尊王命之事,在他看来能否击败金军都无关紧要,他的旨意有人违抗,而且还打了胜仗,这明摆着就是不给他面子,让他这个皇帝大大丢了脸面。这是往小了说,往大了说,将来这些手握重兵的将领若是个个都不尊王命,他的皇位都可能不保,毕竟赵宋得国就是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啊。 听了耿南仲的话后,一直在思索该如何应对的钦宗终于下定了决心,当即命耿南仲下旨,教各路宋军准备四面合围山东路军马,而后下旨教扈岚自缚入朝请罪,而后严命山东路宋军尽快返回山东路去,又命山东路军马释放金军俘虏,并由山东路承担赔偿金军的五百万贯抚恤赔偿。若山东路军马不答应,钦宗恶狠狠的下旨道:“若然不答允,便下令各路宋军一起围攻山东路军马,抗旨不尊者,定斩不饶!而遵旨攻打的,有功者连升三级!” 耿南仲得了旨意后大喜过望,又道:“那种师道那里如何处置?他部军马也违抗旨意了。”钦宗道:“朝廷还需他兵马扶持,也不必责备太甚,去一道旨意,教他自己上书请罪,便官降一级,以示惩戒便是了。”当下耿南仲便领旨前去办理。 次日早朝,耿南仲亲自奉了旨意,当堂宣布了,主战派李纲等都是目瞪口呆,朝廷这是要逼反扈岚的节奏啊。当即李纲便出班奏道:“陛下三思,如今山东路军马带甲十余万,山东路又是钱粮充裕,若是生变,于国无益。况且这趟山东路军马出兵,乃是为了解救被金人掳劫的我国女子、匠人。扈岚与种师道奏疏在此,其上言道,此趟追击金军,不但杀伤万余金兵外,更解救出千余女子,财帛无数。如此为国为民的大胜仗,朝廷不褒奖便是了,何以还要降旨严惩?” 说到这里,耿南仲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扈岚抗旨不尊!”李纲大怒道:“朝廷军马二十余万,若眼睁睁看着金人肆虐,就这般掳掠而去,将来如何面对天下百姓?扈岚此趟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耿南仲还是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扈岚抗旨不尊!”李纲花白须发气得戟张,指着耿南仲怒喝道:“尔等一味曲媚事外,坑陷忠良,就不怕将来天下人唾骂吗?” 耿南仲盯着李纲,还是一字一句的道:“扈岚抗旨不尊!”李纲还待再说时,宿元景暗暗拉了拉李纲,低声道:“不必争辩,公道自在人心,由得他去。” 闻言,李纲只得忍气吞声,怒视耿南仲等人。钦宗自始至终不发一语,只是冷眼旁观。最后朝廷之下发下,并明文皇榜将旨意昭告天下,开封城内外见得明文皇榜时,军民百姓无不骇然,人人都心想,这朝廷是怎么了?尽然大胜仗的忠良还要如此惩戒?谁还敢为他赵宋卖命呢? 第六章乱命旨意不尊诏民心大义有所向 宋廷诏书很快晓谕勤王各路军马,三军无不骇然,数内忠正的许多将领无不都为三娘叫屈,少数将领则是心头暗自欢喜,只因他们没本事去金兵那里取得战功,但要是对山东路自家军马下手取战功,他们还是乐此不彼的。至于那些正直的将领在面对朝廷严厉旨意下,也只得选择屈从,除了李纲、种师道、种师中等少数几个将领公开为三娘说话之外,其余将领也都只是心头不平而不敢表露出来。 于是,宋军勤王军马二十万很快开始按照朝廷旨意,朝着滑州三娘所部三万军马围逼过来,种师道、种师中所部本不愿领兵去威迫三娘所部,但耐不住朝廷连发三道金牌催逼,最后也只能就范。 却说三娘那里,一仗解救了三千余名被殿后金兵掳劫的女子、匠人,都发些钱粮将他们释放回家,那些女子、百姓无不都是千恩万谢而去,有伤病的百余人便先留在三娘营内,有军营内大夫治疗安养,自有同乡回去报信。 当朝廷旨意来到营中之时,山东路上下无不惊骇,惊骇过后便是异常的愤怒!三娘麾下诸将,上至卢俊义,下至凌振等将,无不都是拔剑怒目而视,陈曦真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前来颁旨的天使大声悲呼道:“朝廷如此曲媚献外,如此不要廉耻,如此惧怕金人,不惜出卖忠良而媚外,这朝廷还保他作甚?!” 李逵更是须发戟张,掣出一双板斧便要去砍杀一行传令的天使,吓得那天使丢了圣旨,便只望随扈而来的十余名兵丁身后躲去,口中叫道:“下官只是前来传旨,其余不知,好汉要寻晦气,可去金銮殿问个究竟!” 三娘止住李逵,李逵叫道:“嫂嫂,这种肮脏无赖的朝廷,还保他作甚?咱们反了吧!杀上东京去,夺了鸟位子,号召天下军民百姓一同抗击金兵便了!”此言一出,诸将皆是纷纷叫嚷赞同,陈曦真也道:“朝廷待我等不仁,待百姓无义,如此朝廷反了便反了!”说着看了一眼张叔夜,只见老太守苦笑着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中却满是绝望之色。 便在群情汹涌之时,三娘却大步上前,走到中央,那朝廷传旨天使并十余名随扈禁军都吓得瑟瑟发抖,只怕三娘一声令下,便将他们都杀了祭旗,要知道三娘从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绿林第一女悍匪啊。 却见三娘双手虚按,诸将士渐渐都安静了下来,三娘目光冷峻,一言不发,径自上前将那道被扔在地上的旨意捡起,稍稍拂拭上面的尘土,随后朝那天使招招手。那天使自然不敢过来,三娘冷眼一瞪,那天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只得战战兢兢的挨到面前来。 三娘将那圣旨交还到天使手中,冷冷的盯着那天使,缓缓开口道:“此等乱命旨意,恕我不能应承!请天使回去禀明朝廷,就说我扈岚此趟只为救应百姓,那金营之内尚有我大宋子民数万人,只等我将这些百姓都救回来,我扈岚自会领兵回山东路去,绝不再擅自向金兵开战!但若朝廷一意孤行,非要号令各部军马前来围剿我部军马,我军也不会束手待毙,到时候可别怪我军不留情面,同室操戈!”三娘说得虽然轻巧,但那股子寒意与杀意却是寒得深入人心,令人不寒而栗。 说罢,三娘一声断喝道:“来人,好生将他们护送出营去!”三娘诸将都是愤愤不平,李逵更是又要提斧追赶,却被刘唐拦腰死死抱住,三娘瞪眼喝了一声后,李逵方才恨恨止住。 待得那传旨天使去了之后,三娘转身回到帅帐之内,诸将尾附而入,都到帐内,三娘自坐了帅位,其余诸将分列两班都站好。三娘环视诸将后,缓缓说道:“朝廷既然如此,我等自不能坐以待毙,但此趟大义在我,也不必退让,那金营的百姓我等这趟是救定了的,若然其余宋军敢来啰唣,诸军不必客气,给我狠狠的打回去便是!但要记着,不可主动挑起战端!各位下去整军备战吧!” 当下三娘便号令林冲、朱仝、雷横各引五千军马,分为三部,便在大营西、南、东三面布置军马,防备宋军,其余军马则继续威逼金军。而便在这一天,水军张顺所部也到了滑州左近黄河之上,封锁了黄河水面,金军仅有的十余艘船只也不敢再在水面上往来,都靠岸在岸边大营护卫下停靠。 却说那天使回京后,将三娘言语带到,钦宗皇帝想不到三娘如此强硬,耿南仲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后,钦宗皇帝怒火万丈,当即下令各路宋军攻打三娘大营,务必要剿灭这一部不听皇命的藩镇军马。 圣旨传下,虽然各部宋军之内不乏想要跪舔朝廷而获升官发财战功的军将,但一来三娘所部凶名在外,是出了名能打的军马,君不见当初童贯、高俅十余万朝廷军马都在三娘手上大败输亏?自然各部宋军要想立功,也得先掂量清楚。二来便是此趟三娘乃是打出救民的大义旗号,许多将领还是同情三娘所部的,也不愿真去攻打三娘而背上一个恶名。 是以虽然朝廷旨意下达,各部宋军也只是敷衍了事,只是派些军马去三娘营前转悠,靠的近了,三娘军营那里一顿箭矢射来,宋军便都一哄而散,只敢远远叫骂几声,放几支箭而已。 这天更是有数万百姓扶老携幼,来到三娘大营前阻拦宋军来滋扰三娘所部军马。这些百姓都是被救回女子的家人,或是得过三娘所部救护的百姓,又或是还有家人被金兵所掳,来求三娘出兵前去救人的。 这数万百姓都走到三娘大营外,席地而坐,宋军不敢上前来,只在对面观望,那些百姓便朝这些大宋军马大声喊话:“大宋军马不打大宋军马!”“你们不要替狗官卖命,他们只会陷害忠良!”“扈宣抚使的军马将我们这些百姓救出,你们为何不打金狗要来打救我们的军马?!” 面对百姓们的斥骂和责问,宋军各部皆是羞愧不已,更有几部宋军皆是附近招募的军马,正好遇上各自家乡的百姓,那些百姓见得是自家乡里子弟,当即喊开来:“李胜!你这兔崽子,不去打金狗,也不见你来救自家相亲,你一家五口都被金狗杀了,你不去报仇,却来打自家人?!”“二狗他爹,你在对面吗?要不是扈宣抚使军马将我救出,你就见不到我了!” 面对乡亲的呐喊,便有许多宋军军卒一发声喊,哭叫着丢了兵刃,奔到百姓阵前来,与自家亲人相认,宋军之内军将见了,都喝止不住。军法队想要斩杀军卒来制止,却被为首将领拦下,都叹口气道:“民心所向,军无士气,如何能阻拦?都是有家有口的,随他们去吧。” 当天各部宋军都是各自收兵回营,招募了东京附近士卒的几部宋军更是逃散大半,只得灰溜溜的收兵回营。自此再也不敢派兵来三娘营前啰唣,就连巡哨兵马也没有。二十多万勤王大军看似将三娘所部围在滑州左近,但却没有一部军马敢主动攻击三娘所部,便都这般做做样子,围而不打。 三娘这边却号令张顺水军所部封锁金军水道,陆上军马便拦在金军与滑州的官道之间,将金军围在滑州以北,黄河以南的一块狭小地域,并派出使者出使金营,告诉完颜宗望,若是不答应她的要求,释放所有被金兵掳去的宋国百姓,并交纳一千万贯的买路钱,就别想渡过黄河北归。 完颜宗望见三娘不尊宋廷号令,又被三娘所部水陆围困,更有三娘使者前来威胁,顿时勃然大怒,当下召集诸将,商议出兵突围。商议来,商议去,这水上金兵难以匹敌,自然不敢去水路上找不痛快,完颜宗望还是打算调集五万军马从陆路突围,先攻破三娘大营,再攻克滑州,而后打算绕道折回东京汴梁,继续胁迫宋廷,教其放开一条路让金军回北方去。 商议定后,便在靖康元年二月十五日清晨,金兵以五万重兵围攻三娘所部大营。三娘所部大营正好是布置在黄河与滑州之间的要道上,虽然是平地布置的营寨,但三娘却早已经号令各部都扎下硬寨,联营五座,各营之外便是三道堑壕深沟,都布置下强弓硬弩,更有火器营在要道之处布置。 当天清晨,金兵先锋五千骑兵首先攻打东面刘唐镇守的大营,却被刘唐所部用火箭、火炮加上强弓硬弩打退,金兵折损千余人,却连刘唐营寨之外第一道壕沟都未能突破。接着其余各部金兵也挥军猛攻三娘所部各处营寨,也都是一般的损兵折将。苦战一上午,金兵折损八千余人,却连三娘大营的边都没摸到。 完颜宗望在中军往来策驰,观看各部战况,只想在三娘营寨内找到弱点,但见了三娘所布营寨,都是密不透风,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哀叹道:“这梁山宋军布置得如此严密,堑壕沟深,火器劲弩犀利,如何能突得出去?难道我完颜宗望便要困死此处么?” 此时却听身后一人道:“郎君莫慌,某有一策,可领大军脱困!” 第八章迫于无奈从计较失节事大何人过 却在阵中,见得金军攻打梁山宋军大营毫无寸进,完颜宗望仰天长叹,正忧愁时,却听一人在身后道:“郎君莫慌,某有一策,可领大军脱困。” 完颜宗望回头看时,却是燕京降将郭药师,便问道:“郭将军有何良策?”一旁完颜阇母冷笑道:“郭将军前番献策,教宋廷约束兵马,但此策似乎并未奏效啊。” 完颜宗望却摇头道:“不,郭将军那一策很是管用,宋廷也颁下旨意,教宋军诸部不得追击我军,只是想不到这女贼会抗旨不尊而已。郭将军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郭药师在马背上微微欠身道:“汉人有句话便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帅,如今情势危急,水路被断,梁山宋军硬寨截住陆路,万难全身而退。若是在这里拖延日久,我军粮草不济,士卒疲惫,教宋廷看出便宜,难保围在外面的二十万宋军不会忽然发难,届时我军便万劫不复了。以我之见,可答允那梁山女贼之请,放回军中那些女子、匠人,送上些金银,换一条出路北返。” 此言一出,完颜阇母哈哈笑道:“我还道是什么良策,郭将军你这不就是全盘答允那女贼要求么?想我大金军马南下征战一场,不就是为了土地、财帛、女子么?若是将所得女子、财帛都还了回去,这仗还有什么意思?” 郭药师不慌不忙道:“都统容禀,大金勇士纵横无敌,但如今形势不利,宋人善守,更是占据地利,我大金勇士性命珍贵,何必枉自折损在这里?女子没了,还可以再抢,财帛没了,还可以再抢,匠人没了,一般的还可再抢。中原富庶,我等只要过了黄河,河北之地,何处不能再抢?” 完颜阇母皱眉道:“只是如此示弱,只恐将来宋人小觑我军。”顿了顿,完颜阇母眼中凶残之色一闪,冷冷说道:“我也有一策,不若驱赶营中女子为先,我军在后,便这般前去攻打宋营,我就不信那女贼能狠心杀自家人来!” 闻言郭药师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完颜阇母真是好狠,要驱赶掳劫来的女子为先,若是如此,只怕三娘那里作战起来也不好受,即便真能狠下心,不管那些女子,一般的杀伤金军,但只怕事后名声也会受损。 郭药师还在苦想对策时,完颜宗望却主动摇头道:“此策不妥,若驱赶女子在前,我军威名尽丧,况且一旦那些宋人女子都死于阵前,那与宋军只怕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郭药师闻言大喜,连忙道:“正是,二太子所言极是。若是这般做了,只怕那二十万宋军同仇敌忾,我军危矣。况且我大金勇士,何必躲在女子身后征战?”完颜阇母哼了一声,自觉一个勇士要靠躲在女人身后取得胜利,也自感面上无光,当下不再言语。 完颜宗望沉吟片刻道:“叔父稍安勿躁,此战一来是为了打探宋国虚实,二来才是为了土地、女子、财帛。郭将军说的不错,我大金勇士当驰骋疆场,可不能在这几座营寨前白白耗光了。不错,女子、财帛没了,可以再抢,但若是我等手中大金兵将拼光了,那可是得不偿失的。” 这完颜阇母乃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异母兄弟,便是完颜宗望的叔父,此趟南征,完颜宗望为东路军统帅,完颜阇母为都统,虽然完颜阇母辈分较高,但还是听从完颜宗望的。当下完颜阇母道:“也罢,人口可以还她,但那一千万贯买路财太多,若是全盘答允,脸面何存?还是要前去商讨一二。” 郭药师忍不住暗暗皱眉,这完颜阇母当真贪心,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钱,又要顾及脸面,当真可笑。当下又耐心劝道:“都统容禀,如今我军要的乃是尽快过河,迟恐有变,些许财帛大可不必纠缠。不若这般,小将愿去宋营出使商谈,一千万贯财帛大可答允她来,但我可请她那里借些船与我等渡河,一千万贯也不算买路财,便是船费,这般也就不失脸面了。” 闻言,完颜叔侄二人都是大喜过望,当即派遣郭药师为使者出使宋营。当下金军收兵,郭药师只带了两名随从,便装策马,打了一支白旗直往宋营而去。 见得金兵退去,有使者前来,前军刘唐早报三娘,三娘命将人带来,郭药师便入了宋营内。到了宋营内,刘唐、李逵等将不知郭药师乃是内应,皆是怒目而视,前后将士皆骂郭药师为奸贼。郭药师则是一脸坦然,唾面自干,也不还口。 到了中军帅帐,两名随从自被安排在偏帐歇息,黄文炳出了大营来,自将郭药师带入帐内。在帐内拜见了三娘,郭药师抬头看时,这一回总算是见得三娘的真容。前番在燕京外海,丽卿号上见三娘时,那时候三娘只因有孕在身,挺着个大肚子,是以在黄幔之后隐坐,只见得个囫囵。这回见得三娘,但见佳人一身戎装,青花甲红袍,蛾眉耸苍天,玉容天上人,飒爽女巾帼。 见得三娘真容,郭药师惊为天人,长拜不起,居然忍不住泣道:“属下终于得见主公,真乃三生幸事。” 三娘也没想到这个历史上最著名的二五仔居然会一见面就哭了,看了黄文炳一眼,心头暗想道:“这人历史上能在辽宋金三国都做得高官,除了能认清形势之外,看来他的权谋机变也是上乘的,只怕不在这黄蜂之后啊。” 当下三娘笑道:“郭将军请起,将军在金营内应,功劳甚大,待得将来我得成霸业,将军定然是凌烟阁上的功劳。”郭药师感激淋涕,再三拜了方才起身。 三娘命他坐了,问起金营情况,郭药师便都说了,最后也将完颜叔侄答允放人交钱之事说了,最后道:“金人过河,缺少船只,若能借与船只,便可教其尽快过河,否则拖延日久,只恐生变。” 三娘沉吟不语,黄文炳道:“主公,郭将军所言甚是,今趟宋廷明摆着是不想与金人起干戈,若是金人滞留此地,我等也难以脱身,周遭宋军环视,迟恐有变。若是金人渡河去了,我等也可从容应对宋军,或能全身而退。” 三娘闻言,缓缓颔首道:“好,可教张顺部拨出小船三十艘交给金人。”当下商定了人口、财帛如何交接,又赐了郭药师一瓶药丸,足够三年之量。 得了赐药后,郭药师千恩万谢,三娘贝齿轻启柔声道:“郭将军莫怪,只因将军远在金国,难以照看,才用灵药相赐。这趟一次给你三年的药量,三年之内当可无恙。三年之后,我军也当攻打到金国了,到时候将军便可回归我军,届时便赐下解药,解了将军的药性。”郭药师心头松了口气,叩首不已道:“多谢主公,小将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罢便拜辞而去。 郭药师回到金营后,将前后之事都说了,完颜叔侄大喜过望,重赏了郭药师。次日便开始按照约定,将掳劫而来的女子、匠人陆续放回。前后三天,放回女子一万三千五百二十四人,放回各行各业匠人五千二百一十四人,三娘军中都妥善安顿了这些女子、匠人。 这些女子、匠人被掳劫之后,自然是饱受欺辱,那些匠人还好,只是受些打骂,而女子则多是被金兵欺辱,很多女子衣不蔽体,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好在三娘早有准备,匠人回来后,都安排在大营之内,安排养伤调理,好酒好肉的将养,而女子都接入女营之内,自有女营中的女兵照料。女兵们带领这些女子更衣梳洗,教大夫疗伤,又在一旁多加劝慰,好不容易安抚了下来。 虽然多加安抚,但还是有数十名女子因害怕回家后,被人看不起,觉得自身被金兵污辱过,加上精神崩溃,是以自杀,好在女兵发现得早,都救了回来。 这天,三娘亲自到女营内看望这些女子,对她们好言抚慰道:“天下间,若无尔等女子,何来人口繁衍?今趟被掳,该当羞愧的乃是大宋男儿,他们连自己妻女都保护不了,有何面目责怪尔等?尔等安心调养几天,便可领些财帛回家,这些财帛足够你们花用几年,若是夫家不容,大可改嫁他人。” 好在现下是北宋末年,虽然早有程氏提出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论调,但还没有朱熹把这个论调搬出来在加以修饰,最后成了臭名昭著的朱程理学。现在北宋,女子改嫁很是平常,女子失节是不用去死的,更何况这些女子失节乃是被迫,如何能怪到女子头上? 三娘又道:“身为男儿,若是不能保护自己妻女,该羞愧而死的是那些没用的男儿,若是要女子以死守节,来成全那些懦弱男子的颜面,我看才是怪事咄咄!你们也不用担心,若是还不想回家的,又或是家里已经无人的,大可留在我女营之内,将来练好武艺,我带你们杀金狗,报仇雪恨!” 第九章不决之事甚棘手寮慰己意夜来香 便在女营之内,三娘一番话教人宽慰不少,许多想要寻死的女子都放弃了念头,转而将一腔怒火寄托在报仇之上。当天便有超过五百多名女子请求留下来,加入三娘的女军,这些女子都是家人被金兵杀光,自己被掳劫,回去之后也没了家,是以都愿留下来参加女军。 其余女子身体无恙的,便在营内梳洗更衣,将息几天后,领了二十贯钱财并些许干粮,陆续归家。身上有伤的女子,梁山军马也将她们留下来先好生治疗,只待伤势痊愈,便让她们离去。 便先有回到家中的女子带去消息,闻得梁山宋军救回一万多名被掳劫女子,附近被金兵劫掠过的村镇州县都有百姓前来接自家妻女。于是随后几天,数以千计的百姓陆续来到营中寻找失散的妻女。但是找到的,无不喜极而泣,而后千恩万谢的拜谢了梁山宋军,便将妻女领回,要是没有找到的,便是捶胸顿足,大骂金兵和宋廷。 其余男子匠人也都一般的发给钱粮路费,任其去留,若是想留在军中效力的,三娘也命人接纳。于是,数千匠人之中,倒是有两千余人愿意留下来,这些人也差不多都是家破人亡,只想留下来加入梁山军马的。 如此吵嚷了半个多月时光,周遭宋军见得梁山军马救出了许多百姓,上下将士都是极为敬佩梁山的义举,是以不论朝廷如何催促,都只是按兵不动。而李纲、种师道等人闻讯后,悲愤莫名,更是联合军中百余位将领一同上书,将三娘所部功劳、战绩都说了,便请朝廷收回成命。 另一边金军放回被掳劫的百姓后,又交了一千万贯的财帛做买路钱,三娘果然守信,命张顺所部调集数十艘小船借给金兵,于是半个月之内,金兵匆匆渡过黄河,向北撤兵。第一次金国南侵,总算暂时告一段落。 金兵虽然后撤,但宋廷上下却是一片焦头烂额。首先便是二十万勤王大军需要犒赏安抚,还有如何安排这些兵马,若是重兵总是在东京城外转悠,宋钦宗也会感觉不安。而因为金兵的抢掠,宋廷又搜刮民间财帛作为议和岁币,是以民间和朝廷都没多少钱财了,拿什么犒赏三军呢? 其次便是东京开封之外并附近州县都是一片糜烂,被金兵烧杀抢掠后,难民无数,居无定所,百业凋敝,也需要朝廷赈济,否则难民一多,难保不会变成暴民。 其三便是宋钦宗的老爹宋徽宗道君皇帝,这位太上皇闻得金兵退去后,准备从镇江回京来,连同他的死党走狗蔡京、童贯、等人一同归来,同时还有童贯带去护驾的数万军马。如何安排这位太上皇和他的亲信、军马也足够令他头痛的。 最后便是三娘所部如何处置,三娘所部违抗旨意,不尊王命,更可恨的是这女贼居然道德绑架,利用她救下百姓的义举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不但让周遭宋军不敢轻易对她下手动武,更让朝廷难堪。除了朝中主战派一直在为其喊冤之外,李纲、种师道等领军将领更是联名上书求情,最近更是有东京附近百姓也天天在为其喊冤,是以如何处置三娘所部,很是让宋钦宗头痛。 便在金军撤兵后一个月,太上皇道君皇帝回京,他是坐船从运河上转入黄河水道回京的,是以动作很快。这天船队过了滑州,天色已晚,便在滑州左近停靠休整一夜,只等明早进京。 太上皇船队到来,梁山水军不但放开一条路,还沿途护送,倒也礼数不缺,让太上皇心情很好。到得滑州后,见得岸上三娘军营星火点点,道君皇帝忽然起了绮念,只想再去见见那英姿飒爽,美艳无双的女将军。当下便兴致冲冲的带了蔡京、童贯并十余名随从上岸,轻装简行直去三娘营寨。 太上皇要去哪里,蔡京、童贯等人自然是不敢留他,只能安排人手紧随其后护驾,一行人便到了三娘营前。还未到三娘大营,早被巡哨军马拦住,童贯派人上前通禀了,巡哨军马闻得是太上皇来了,不敢怠慢,一边引路,一边飞报营内。 虽然夜已经深了,但三娘尚未入睡,闻得太上皇居然上岸来访,微微一鄂,唤来黄文炳道:“既然太上皇来了,便好生款待一下。”黄文炳笑道:“正是,咱们这位太上皇虽然让位,可还是有很大权势的,不可怠慢了。” 当下三娘、黄文炳、林冲三个亲自到营外迎接,接住太上皇后,便都参拜了,引入帅帐内坐定。蔡京倒是头一次见得三娘真容,此前只在画像上见过,灯下看了后暗叹道:“想不到此女真人比画像上看来更加红颜祸水。”童贯却是对三娘格外亲热,但看得出来只是面和心不合而已。 帐内坐定后,太上皇见得佳人容颜依旧,心下大慰,安抚诸将几句后道:“娘子安心,你部事迹我也听闻了,回京后,我自会劝皇儿收回成命,即便不赏赐尔等战功,也不会这般兵戎相见。” 三娘闻言,秀眉微蹙,心头暗暗叫苦,只想道:“你那皇儿现下只想坐稳皇位,但凡你的亲信很快都要遭殃,若是你回去替我说话,非但不是帮我,而是害我啊。” 心头虽这般想,但面上三娘等都起身拜谢了一回,随后张叔夜、陈曦真两个闻讯也来参见上皇。参拜了上皇之后,张叔夜痛哭流涕的奏报道:“上皇容禀,此趟金兵入寇,江山震荡,如今割让三地求和,实乃奇耻大辱,如今当振奋军民,整顿武备,先解太原之围,而后在北伐金国,报仇雪恨啊。” 这位太上皇今夜本是想来会佳人的,哪想到来参见的人越来越多,张叔夜这人也不识趣,偏偏还提起令他心烦的事,当即面色一沉,脸色难看起来。 见得上皇面色不豫,蔡京等人都是侍奉已久之人,哪里不知上皇心思?当下蔡京轻咳一声道:“张老太守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只是如今上皇已经禅位,如今国事都交托当朝皇帝,你这等国事该当奏报东京朝廷才是。” 张叔夜心下暗叹一口气,本来也没寄望上皇能有什么作为,适才一说也只是寮慰己意,如今听来,这位上皇当真是不想管事的了,当下也不再做声。 童贯却道:“今趟上皇前来,乃是有机密要事单独与扈宣抚使说来,我等还是偏帐等候便是。”蔡京也附和道:“正是,漏夜前来便是有要事相商,我等暂退吧。” 三娘眯起眼睛来,林冲等人望向三娘,三娘缓缓点点头,林冲等人只得先退了出去,跟着蔡京、童贯等人也退出帐外,便去偏帐等候。 待得众人都退下后,帐内只剩下三娘与道君皇帝,只见道君皇帝一双眼睛只看着三娘,眼中满是色意。三娘脸上寒了下来,淡淡的说道:“上皇舟车劳顿,不在龙舟上歇息,难道这么晚了来这里,便是这般无礼的么?” 道君皇帝闻言一鄂,微微收敛放肆的目光,轻咳一声笑道:“与卿家多年不见,心头一直惦念,回想当年暗道之内,余香留鼻,此时回想起来,便好似昨日之事一般。” 三娘听他说得暧昧,脸上寒霜笼罩,淡淡的道:“上皇还请注意言辞,当日你我之间还有一柄利刃,上皇莫不是忘了?”道君皇帝面色一滞,叹口气道:“我是皇帝的时候,总想召你到京里,将你留在身边。我这份情义,深藏多年,一直未敢表露。现下我不是皇帝了,倒觉得这话容易出口了。” 三娘冷冷的瞪了一眼道:“上皇自重!”道君皇帝长叹一声道:“我也知道,就算是皇帝,还是有得不到的东西。罢了,今夜来此,也只是想见你一面,不知今后再想见到,也不知是何时了。” 三娘默不作声,心头暗自冷笑,眼前的这奇葩皇帝可谓是风流成性,历史上即便是他被金人掳劫到了北地,做了金人俘虏,也还在北地有数十名女子为姬妾,还在北地生了十多个孩子,相传后来的满清野猪皮都有他的后人。 见三娘冷然面对,道君皇帝也没了兴致,最后两人相对默坐半晌,道君皇帝才道:“也罢,能见一面,心满意足,我这便打道回府。”三娘马上道:“恭送上皇。” 道君皇帝心头一滞,待得起身走到三娘面前时,见得三娘玉容白皙,俏手如羊脂白玉一般,心头一热,忍不住上手便去拉三娘,口中道:“爱卿难道真这般铁石心肠?” 三娘见得他手来,顿时火冒三丈,也不管他是什么上皇,当即一个刁手将他手拿住,跟着一翻一柰,将他的手反背到后面,使劲一拧,口中冷道:“上皇自重,你再无礼,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罢,一把将太上皇推出数步,道君皇帝又羞又怒,回想起自己当时只因疼惜这佳人,力排众议教其做了山东路宣抚使,还开了先例让其开了藩镇,为了她自己可是做了不少事,没想到这佳人一点不念旧情,这般翻脸无情,羞怒之下,脸色难看以及,当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第十章阳谋义道势所趋釜底抽薪换门庭 道君皇帝出了大帐不久,帐外纷乱了片刻后便安静下来,三娘坐在帅位上兀自生闷气,没由来被这风流皇帝骚扰,当真气闷。却在这时,黄文炳入来,见得三娘,不及见礼,便喜滋滋的道:“恭喜主公,先前我等筹划的那朝廷内应找到了!” 帅帐内,听黄文炳喜滋滋的说了,三娘微微一鄂问道:“那内应却是何人?”黄文炳道:“便是童枢密麾下参谋闻焕章!”三娘闻得是此人时,忍不住咦了一声道:“此人累次与我作对,当年我也曾派人查访过,原来他与被我设计除掉的陆谦乃是结义兄弟,一直都觉着我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为何此趟却又答应投效了?” 黄文炳道:“主公容禀,听属下慢慢道来。” 原来今夜闻焕章与蔡京等人一同随扈道君皇帝而来,适才在偏帐等候时,闻焕章借口如厕,便离开偏帐,便来求见黄文炳。黄文炳在自己帐内看书,闻得是闻焕章来时,喜不自胜,倒履相迎,将闻焕章迎入帐内。 在帐内坐定后,黄文炳动问道:“久仰闻先生大名,当年先生辅佐高太尉、童枢密与我梁山为敌时,便屡出奇谋,若非先生辅佐之人不听忠言,想来我梁山此刻还在水泊之内的吧。不知先生今夜为何忽然私下来访?” 闻焕章闻言淡淡一笑道:“黄军师谬赞了,比起贵上阳谋义道,我这些鬼蜮伎俩那里比得上?实不相瞒,今夜私下来访,乃是投奔贵上而来。” 黄文炳哦了一声,眯着眼睛笑道:“闻先生极得蔡相国、童枢密、高太尉等人器重,何以忽言改换门庭?”闻焕章冷笑道:“只因他们几个辅佐错了人,那道君皇帝实非明主。去岁我曾苦劝蔡相国三位,定要力谏道君皇帝不可放弃皇位,禅位于今上,可三位不听,一味只是曲言媚上,迎合上意。结果如今已经禅位了,而今上磕磕绊绊也退了金人,如今已经做上皇帝位,这太上皇还岂能如从前一般握有权势?” 黄文炳摸着鼻子笑道:“先生灼见,过气皇帝不如狗,就好似当年唐太宗与李渊一般,退位的皇帝哪里还有什么权势可言?今后也就是深居宫中,富贵闲散到老罢了。” 闻焕章颔首道:“正是,上皇已经失势,蔡相国、童枢密、高太尉这些上皇亲信,定然会被今上清理。一则今趟金兵入寇,朝廷总要推几个替罪羊出来,蔡相国等人这趟没有留在京城抗击金人,反而是跟随上皇逃遁,正好便是借口。二则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今上要稳固帝位,非用自己人不可,是以蔡相国等人也难逃此劫。三则蔡相国他们当政数十年,干过的错事太多,民愤极大,是以要平民愤,今上也一定要除掉蔡相国他们。” 黄文炳笑道:“蔡相国他们回到京城不久,定会被拉下马,闻先生说的理据很充分,今上身边定然早有人提点过了。如此看来,蔡相国等失势乃是必然,所以先生这是提早准备后路来了?” 闻焕章道:“正是如此,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久在蔡相国等人门下,蔡相国等人倒台,必定会牵累到我。在下虽然不才,但也不想就此身陷囹圄。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倒不如提早打算,投奔明主。” 黄文炳摸着鼻子笑道:“说到这择主而事,为何闻先生放着朝中其他大臣门下不去投奔,反而选了我家主公?再者我家主公虽然广纳贤士,但先生与我梁山作对多年,即便主公胸襟广阔,但也不一定会接纳先生。而且即便接纳了先生,只怕也难得重用。先生前来投奔,可有何晋身之物?” 闻焕章缓缓说道:“跟随蔡相国等多年,以我之才,不说能辅佐他们青云直上,至少可以保得权势。但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在下思虑良久方才明白,这都是蔡相国他们并非明主,也非真正的权臣。是以我一身本事,受制于朝廷诸多掣肘,更要顾忌许多,便难以施展。反观扈宣抚使这里,独霸山东路,外不受制于朝廷,内不困扼于显贵,内外政通人和,正是施展我拳脚的地方。其二便是宋廷暮气森森,今趟金人入寇,所作所为皆大失民望,反观山东路,则是高举抗金义旗,行天道大义之举,声望正隆,不选扈三娘子投效,又选何人?” 说到这里,闻焕章顿了顿低声道:“这第三嘛,便是观扈三娘子有武帝女皇之志,若然这能辅佐三娘子登上大宝之位,在下不说定能登凌烟阁之位,但青史留名也是一定的。为名为利计,选三娘子投效,才是明智之举。” 黄文炳笑着颔首道:“闻先生果然也是世事洞明啊。那闻先生有何晋身之物,能教主公一定接纳你呢?”闻焕章不慌不忙道:“其一便是我的才学,虽说比不上诸葛孔明,但也不弱于昔年三国的庞士元。天文地理,堪舆术书,权谋机变,闻某并非自夸,京东西路无出吾之右者。” 黄文炳道:“先生的确高才,但我家主公也曾说过一句,若是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有用,那还需要刀剑做什么?”闻焕章听了微微一鄂,暗自咀嚼这句话含义,跟着叹道:“贵上真乃不世奇女,这话说得通透,在绝对的武力权势、阳谋义道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无用的。我这些才智的确可以轻易被替换掉。” 顿了顿闻焕章又道:“但我还有一样,那便是在下久在宋廷,宋廷内外事,不论大小皆了如指掌,得在下投效,宋廷再无秘密可言。” 闻言黄文炳又笑道:“先生托大了,想我主公用间一道,却是何等的天衣无缝,天下间白莲教众遍布,什么消息不能打探得来?也不必先生操心此事。” 闻焕章咬牙道:“我还有一样便是贵上最要紧的,那便是闻某在蔡相国麾下时,多管秘事,蔡相国一党麾下眼线人脉在下悉数掌握,不论朝中坊间,也不论是官宦伶人,在下自有一套人脉。若是投效,贵上可不费吹灰之力,接掌蔡相国一党在京东西路所有州府的人脉。” 听到这里,黄文炳这才正襟危坐,面色凝重起来,只问道:“先生当真可接掌蔡相国一党一应人脉?”闻焕章道:“虽不能说无一遗漏,但十之七八但可为我所用。只要我能投效贵上,贵上能保住我,再借助贵上财力权势,闻某能尽纳蔡京旧部为贵上所用!” 黄文炳抚掌大笑道:“好,闻先生所言打动了在下,先生可先回去,在下这便去禀报主公,先生静候好音。”当下闻焕章便告辞而去,黄文炳自来见三娘。 听完黄文炳的话后,三娘眯着眼睛笑道:“很有意思的闻先生,他这也是釜底抽薪之计,这场游戏他想继续玩下去,首先就要保证自己不能出局,要是被蔡京一党拖累,自己先出局了,那就什么都没玩的了。索性不如横下心来,先投靠我们,保下自己,而后才能继续玩下去。” 闻言黄文炳吃了一惊道:“主公的意思是闻焕章此人并非真心投靠?”三娘微微一笑道:“势穷来投之人,有一半几率是迫于无奈,而非真心。我也只是按常理推断,或许他是真心投效,但对于一个善于权谋机变的人来说,你首先要考虑的就是不能完全相信他。” 黄文炳松了口气道:“属下明白了,主公这是未敢全信他。那我们是否接纳这闻焕章呢?”三娘沉吟片刻后道:“可以接纳他,但要像控制郭药师一般来控制此人。虽然他与郭药师不同,郭药师此人最善察言观色,看得明白形势利弊,但闻焕章此人太过聪明,很难控制。可眼下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控制他,也只能先如此了。毕竟放着蔡京一党庞大的人脉不去接掌,太过可惜。” 黄文炳道:“既然如此,何不派人到闻焕章手下参与其事,也好控制并架空他来?”三娘摇摇头道:“环顾我麾下,能让我绝对信任,而才智又能与闻焕章比肩的也只有你与朱武两位,但我眼下不能失了两位臂助。其余人派去了,也只是被闻焕章玩弄于股掌之间,得不偿失。” 黄文炳沉吟片刻后,也觉得没有头绪,只得道:“也只有按主公所说的先办了,先赐他灵药,以为控制。但我等要保住闻焕章该当如何?”三娘微微一笑道:“其实也不算什么难事,只消闻先生回京之后,马上与蔡京一党其余人等联络,搜集蔡京一党罪证,抢先出首,便能保住自己。” 黄文炳闻言笑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如果没有主公在朝中请人相帮,就算他出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是以还需要主公请托朝中之人帮忙说项。” 三娘也笑道:“正是,这就是闻焕章需要求到我们的地方,我这便修书,一封书信给李纲,一封给宿太尉,一封给种师道。只要这三个人肯相助,闻焕章回京后再先抢出首告发蔡京一党,那闻焕章便能全身而退。这样一来,他闻焕章或许还能加官进爵,博得官家信任。而且树倒猢狲散,闻焕章还能趁此机会收拢蔡京一党麾下的人脉为我所用。这便是闻焕章的打算。” 当下三娘便提笔修书,教人送往东京,又命黄文炳再去与闻焕章联络。 第十一章故人来投倒履迎相逢一笑泯恩仇 黄文炳去后,三娘正在帐内沉思,忽然有铁卫来报,说帐外陈曦真求见,三娘当即起身相迎。陈曦真入帐后,三娘上前行礼道:“义父深夜到此,却有要事?” 陈曦真捻着胡须笑道:“只因今夜有一位故人来访,特引来见。”说完却见陈曦真身后闪出一人来,灯火下那人除了身上鹤氅,三娘看得分明,来人居然是殿前太尉高俅! 三娘尚在错愕之时,却见高俅深深一拜道:“昔年败军之将见过扈宣抚使。”三娘微微一愣之后,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即笑道:“高太尉难道也是一位识时务的俊杰?” 高俅老脸微微一红,随即也勉强笑道:“宣抚使谬赞了,老夫走投无路,才会前来相求。”三娘哦了一声微微一笑道:“太尉请坐下说话。” 当下三娘自坐了帅位,陈曦真坐了左首,高俅坐了右首。坐定后,三娘命孙二娘看茶。茶罢,三娘动问道:“听闻太尉领兵去了泗州护上皇銮驾,而后又折回开封来,如今领兵在开封勤王大军之内,如何说是走投无路?” 高俅叹口气,便将事情说了。原来这高俅高太尉,便在道君皇帝南逃泗州之时,他也领禁卫三千匆忙赶到泗州,想继续抱道君皇帝的大腿。但蔡京、童贯等人一直领兵护卫,组成了徽宗的亲信小班子。 到了泗州后,徽宗的宠臣们依旧为了邀宠而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相互倾轧。在到达泗州后不久童贯便与高俅发生冲突。争宠的结果就是,童贯以胜捷兵三千扈从渡淮如淮阳,高俅以禁卫三千留泗上控扼淮津。童贯扈从徽宗等人继续南下,而把高俅留在了泗州名为“控扼淮津”。 高俅见自己被排除在小圈子之外,见难以抱上道君皇帝大腿,于是以生病为由回到了开封。也好在他领兵赶回,恰好也赶上了勤王大军的末班车,他领三千禁卫也算是勤王大军的一员,只是高俅领兵赶到后,并未与金人一战,甚至连金人长什么样都没见到。 而回到京城外后,高俅在朝堂内的眼线便传来朝中格局的消息,便是钦宗朝内如今是耿南仲、吴敏等为一派,李纲、种师道、宿元景、黄裳等为一派,两派主持朝局,朝中再无蔡京、童贯一党的话语权。更为可怕的是,如今朝野上下风云涌动,都在磨刀霍霍,准备收拾蔡京、童贯一党。听得这个消息,高俅深恐自己被牵连,是以这些日子都惶惶不安,都在思索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劫。 随后高俅试探着给钦宗上书,请求领禁卫入城助守,但得到钦宗的答复却是教他领兵在城外,不得回城。得到这个回复的高俅魂飞魄散,算是政治老手的他闻到了浓浓的危险气息。他这三千兵在城外二十万大军之中,可谓是芝麻粒大小,只消朝廷一声令下,他高俅便会兵散人擒。看来钦宗是防了自己一手,并且根本不相信自己的。 随后钦宗下旨教勤王大军围困三娘所部,高俅所部也领旨前来,但高俅也明白自己的斤两,当年自己手握十万兵符都不是三娘的对手,更何况今趟他手中只有三千禁卫?是以高俅一直统兵在三娘所部周围打打秋风,做做姿态而已。 便在今日白天陈曦真领兵出巡,正巧遇上在外打猎解闷的高太尉,远远见了后,高太尉大喜过望,当年陈曦真出任蓟州统制官,也曾在他麾下,算是老相识,当即上前叙旧。 两个便在野地里坐了,四周随扈将士守住,方才叙旧几句,高俅便长吁短叹起来,陈曦真问起情由,高俅便将如今困厄说了。闻得高俅困厄后,陈曦真心念一动,他并不知晓三娘和黄文炳想在朝中安插人手,只是想到这高俅虽无大才,但胜在久历朝局,为官多年,在宋廷颇有人脉,若是能为三娘所用,或许大有裨益。 于是陈曦真便与高俅说起山东路三娘事迹来,言语间微露招揽之意。高太尉这人有个好处,一来便是看风使舵,二来便是善识时务,是以他自做官一来,一直平步青云,除了有徽宗这个球友的帮忙之外,他的圆滑世故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听得陈曦真这般说,高俅也是心头动念,起了投靠三娘的念头。他也看出三娘虽是一介女流,但其麾下势力却是蕴含着巨大的威力。先不说山东路那十余万带甲军士,便是三娘那白莲教教众遍布天下,也教人不敢小觑。加上此趟三娘独领一军,却敢追击穷凶极恶的女真人,还能战而胜之,硬生生逼得女真人放人还钱,赢得百姓爱戴,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反观宋廷,二十万大军围住三娘三万军马,却硬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加上朝中换了新帝,却无振兴气象,反而更加暮气蔼蔼,看着便是气数已尽的样子,于是高俅便有了投靠三娘的念头。 只不过高俅对三娘和林冲还是有些恩怨,当下高俅便有些为难的道:“话虽如此,但高某与那扈宣抚使、林教头昔年曾有恩怨,只恐难以收留。” 陈曦真笑道:“太尉与宣抚使恩怨我也知晓一二,但我家主公与林教头都是胸襟宽广之人,岂会因小小恩怨而不顾大业?若得太尉相助,主公必定倒履相迎。”便在陈曦真相劝之下,高俅便答允晚间先来见三娘,看看三娘的气度,才考虑是否答允投靠。 所以高俅当晚便乔装来到了三娘大营之内。听了高俅与陈曦真的话后,三娘微微一笑道:“当年与老太尉恩怨,我早已经不记得了,至于师兄那里,说实话,若非老太尉当年相逼,他也不会有如今成就,只怕还在京城做个小小的教头,蹉跎岁月吧。” 说到三娘、林冲与高俅的恩怨,似乎除了高俅陷害林冲,发配沧州,而后又派人去沧州想杀林冲,而后多次与梁山作对之外,高俅并没有造成过什么实质性伤害。只因三娘的缘故,高俅父子并没有逼死林娘子,反而高衙内却是死在三娘手上。而高衙内之死,高俅一直认为是陆谦下的手,而三娘也只是有嫌疑而已,高俅一直不知道其实高衙内是死在三娘手上。 也正是因为林冲与高俅的恩怨之中,林娘子没有被逼死,所以在后来高俅被梁山抓过几次,三娘都没有杀他,否则高老贼哪有命活到今日?反倒是三娘觉得高衙内死在自己手上,高俅一直懵懂不知,略有愧疚。 听三娘说了恩怨之后,高俅松了口气当下道:“既然如此,高某愿投门下,便是去山东路做一小吏,也心甘情愿。”三娘却摆手笑道:“太尉去山东路却是屈才了,太尉愿投我门下,我扈岚自是欢迎,但太尉却不必去山东路,依旧在朝中为官,为我在朝中内应便是。” 高俅闻言微微一鄂道:“愿闻其详。”三娘起身道:“太尉宽心,我教太尉留在朝中,便自有办法保住太尉,不会受蔡京一党牵连。想这大宋日薄西山,气数将尽,女真人势大,不会就此甘心,定然还会南侵。待得将来宋廷败亡之前,我需要有人在朝中为我办事,以太尉在宋廷人脉,最好胜任。将来若是天下大乱,我能得大位,鼎成霸业,太尉亦不失公侯之位。” 高俅虽然早已经看出三娘有不臣之心,从她一系列准备来看,也是朝着造反的路走的,但不想今夜她居然就这般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饶是高俅心有准备,但此时听来,还是颇有些震耳发聩。 见得高俅张大口却不知说什么,三娘莞尔一笑道:“太尉不必惊奇,大宋无道,我取而代之,乃是顺应天命。想我扈岚麾下兵强马壮,带甲数十万,粮草不计其数,更有天下万民之心,如何不能成事?今夜与太尉推心置腹的说了,便是我信任太尉。” 此时高俅才如梦初醒,当即感激淋涕的拜了道:“高俅愿随主公左右,定鼎天下。”三娘笑着扶起高俅,随后取出一枚药丸道:“适才太尉喝下的茶水之内,我加了一味药。那药平素无害,只需定时服用我这枚解药,便是大补之物。但若定时未曾服药,便是要命的药性。既然太尉如今投效于我,便赐这解药,今后会定时有人送药给太尉。待得将来太尉回归麾下,我自会彻底解除这药性。但凡在我扈岚麾下远在他方为内应之人,都要服用此药,太尉莫疑。” 听了这话,高俅后背冷汗直冒,才知道三娘手段的厉害,若是自己今夜没有投靠,回去后定然是毒发身亡,当下便拜领了这解药,匆忙服下。 随后三娘便道:“不瞒太尉,今夜便有闻焕章到来,也投在我门下,教我保住他不受牵连,太尉回京之后,可与他互成依靠,相互护持,定可在朝中站稳脚跟。此趟太尉虽然牵涉蔡京一党,但只消太尉回去后,抢先出首,指证蔡京一党罪证,我这里再修书与李纲、种师道等人,定可保太尉无恙。” 其实高俅在历史上也是因为提早领兵回京,赶上了勤王大军的末班车,远离了太上皇与新帝的政治斗争而没有受蔡京、童贯倒台的牵连,是以三娘对于保住高俅还是有把握的。 当下三娘修书三封交予高俅,高俅拜领后,千恩万谢的去了。高俅去后,陈曦真道:“当真想不到三娘你能容得下高俅。”三娘笑道:“昔年曹孟德能容下杀了自己儿子的张绣,方能成一代霸主,我与高俅又无深仇大恨,如何不能容他?”顿了顿三娘看着陈曦真笑道:“义父真乃扈岚福星,引荐高俅有功,有了高俅与闻焕章在朝中,我将来行事便更有把握了。”陈曦真却道:“自家人何须言谢?”两个相视一笑,陈曦真便告辞回营去了。 第十二章解困局二虎竞食坐享成渔翁之利 大宋靖康元年正月末,金国第一次南侵虎头蛇尾,在打到东京开封城下后,逼迫宋廷签订城下之盟,宋钦宗上表求和,自居侄皇帝,尊金太宗为伯皇帝,割让太原、河间、中山三府,以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牛羊各万匹,绢帛百万匹,并以肃王赵枢、太宰张邦昌为质,才换来了这一纸和平条约。 但后来金军见宋国勤王大军陆续赶到,唯恐身陷险境,只收得金百万,银千万便匆忙撤兵。但不想在北返途中,被宋将种师道、藩镇宣抚使扈岚击其暮归,折损军马万余,被俘三千余人。被逼无奈之下,完颜宗望只得释放沿途掳劫的女子、匠人近两万人,交割让路借船费白银一千万,方才得以渡过黄河。到了黄河北岸后,完颜宗望眼望黄河南面,手中马鞭一挥,恶狠狠的怒道:“好个梁山女贼,此仇不报,万难做人!”随即振臂对麾下诸女真将士高喊道:“大金儿郎们,我们还会回来的!”金军上下齐声嗬嗬怪叫,而后卷旗北归,自回燕京不提。 却说那道君皇帝禅位后逃到镇江,闻得金军退兵,便走水路回京,不一日便到了东京,早有宋钦宗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到开封水门迎接。接得道君皇帝后,尊为上皇,安置宫中居住。 道君皇帝回到东京后,蔡京等人也跟随回京。便在上皇回京之前,耿南仲等人便密奏钦宗,痛斥蔡京一党等人祸国殃民之举,而主战派李纲、种师道、宿元景等人此趟居然难得的与主和派步调一致,隔了一天也上奏朝廷,要求严惩蔡京一党。 加上金兵退走后,开封左近百姓饱受战火之苦,坊间又有流言传出,说了许多蔡京一党的恶事,并将撺掇上皇南逃的罪名扣在了蔡京一党头上。 而钦宗皇帝则深恨蔡京一党在自己刚继位时,居然不顾新帝和京城安危,居然领兵扈从上皇南下,更兼蔡京一党乃是上皇亲信,因此下定决心便要扳倒蔡京一党。是以道君皇帝尚未还京,宋廷朝堂上下都已经准备好了收拾蔡京一党。 而在道君皇帝回京之后,当天便有殿前太尉高俅、蔡京一党麾下参谋闻焕章两个一起上书,揭露蔡京一党罪证。有了高俅、闻焕章这个由头,火山彻底爆发开来,无论是钦宗朝的主和派还是主战派,无论是朝野内外,无论是开封内外,纷纷上书揭露蔡京、童贯一党的罪恶。 长久压抑在人们心中的愤怒和仇恨,一起迸发了。朝野官民纷纷揭露蔡京、童贯集团的罪恶。太学生陈东此前的上书又被搬了出来,加上闻焕章列举的详细罪证,直指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李彦、朱勔为六贼,朝野纷说“六贼异名同罪”,请把他们处死,“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便在声讨六贼事件爆发的次日,钦宗首先罢免了王黼。吴敏、李纲请斩王黼,开封府尹聂昌派武士斩王黼首级献上。随后隔了一天,钦宗下旨将李彦、梁师成赐死。 蔡京、童贯被贬官流放,蔡京在流放途中死于潭州。朝中继续揭发童贯罪恶,钦宗派监察御史斩童贯。这位史上不可一世的太监大将被枭首处死,死前受尽凌辱,可怜刑不上大夫对于一个阉人来说是无用的。 跟着不出旬月,朱勔和蔡攸、蔡攸三人都被流放。此后,朝官纷纷议论,说三人罪不容诛,三人也都在流窜地处斩。蔡绦也被流放,病死。蔡京、童贯一党残酷地压榨百姓、屠杀百姓的民贼们,恶贯满盈。而那位真正害民的太上皇却无人指责,仍旧在宫中好吃好喝的安然享受着。 而高俅、闻焕章出首有功,加上高俅领兵赶上勤王末班车,钦宗看来他还是心向自己的,加上有李纲、种师道、宿元景等人保奏,便没有牵连到高俅。高太尉依旧做他的高太尉,但高太尉却改换门庭,成了主战派。闻焕章也是得益于转作污点证人,又有李纲等人保奏,不但没有被牵连,反而得了个从五品枢密院都承旨的正式官职。 短短时间内肃清了蔡京、童贯一党之后,宋钦宗算是解决了他与太上皇的帝位斗争这个头痛的问题,这期间太上皇也好在没有太多干预,只躲在深宫中继续修炼他的道术,画画写字,享受美女。解决了这个头痛的问题后,宋钦宗接下来便要解决的就是聚集在城外的二十万勤王大军之事。 而二十万勤王大军又围着三娘所部,两厢骑虎难下,教宋钦宗举棋不定。这天耿南仲前来求见,引了闻焕章前来,原来闻焕章主动前来求见耿南仲,并献上计策,如何解这个局面。 钦宗当即面见耿南仲与闻焕章,见了大礼后,耿南仲便将闻焕章言语说了:“陛下,如今二十万勤王大军仍旧在京城左右,此部兵马为李纲、种师道等人所控,势大难制,只恐日久生变,或有变乱之祸。臣门下闻焕章前来献策,便是下旨与山东路藩镇,答允先赦免其上趟抗旨不尊之罪,教其所部兵马北上解太原之围。” 闻言钦宗皱眉道:“方才与金人议和,太原三地便是要割让出去的,如何又要让她去解太原之围?”耿南仲道:“如今金兵方退,此趟金人南侵议和之罪都加与了蔡京、童贯一党,朝野主战之声,声势浩大,不可强逆。况且日前朝中派了使者前去太原传旨,教太原守将王禀让城,但王禀诸将士皆誓死不愿让城,朝廷和议其实已经是万难达成。更如今朝野反对割让三镇,群情汹涌,势不可挡,未免朝野将不战之罪归于陛下,臣以为此趟可以派兵先解太原之围。” 说到这里,闻焕章上前道:“陛下容禀,金兵野战虽然无敌,但不善攻城。那太原城与中山府都曾坚守,太原城更是从去岁坚守至今未曾被金兵攻破。臣愚见,三镇不可弃,只消河北诸府镇不弃,固守城池,金兵也不敢轻易南下,如此可保京城无虞。而若弃了三镇,金兵可长驱兵马至黄河饮马,京城哪里有安稳的一天?” 听到这里,宋钦宗微微颔首,示意闻焕章继续说下去。闻焕章见钦宗首肯,精神一振续道:“那山东路藩镇女宣抚使兵强马壮,势大难制,不若命其北上,让她与金兵斗个你死我活,此乃二虎竞食之计。朝廷可不费一兵一卒,除掉山东路这个隐患,又可解太原之围,教金人不敢南下,何乐而不为?” 听到这里,钦宗心中大动,闻焕章又道:“更兼如今朝野主战声威颇重,不可违逆民意,但不如就教山东路出兵,允其戴罪立功,若然有功,前趟抗旨不尊之罪也可赦免,朝廷也有了台阶下。而山东路军马北上之后,那二十万勤王大军亦可撤围,各部回归各自驻地,教兵马最多的种师道尾随山东路军马之后,一般的背上去解太原、河北之围。一来乃是调开种师道部,教其不能在京城左近逗留。二来乃是监视山东路兵马之意,教种师道监视那女宣抚所部,定要教其与金兵厮杀,不可只出工不出力。三来教种师道在其后,若是山东路军马与金军拼个两败俱伤之时,可教种师道趁势将两部军马都收拾了,此乃渔翁之利。” 闻言钦宗大喜,正要按闻焕章所言下旨,却听一人忽然自屏风后转出,口中道:“皇儿,不可让那扈岚去太原、河北!”三人看时,却是太上皇一身道袍信步前来。钦宗连忙起身见礼,耿南仲、闻焕章也参拜了。 虽然太上皇这些日子深居简出,但钦宗见了他,面上的礼数还是不缺的,所求之物更是供应无缺。太上皇到了面前便道:“那女贼兵马强盛,诡计多端,如今被困于京城左近,正是剿灭她的大好时机,千万不可放虎归山,更不可教其破茧而出,否则天下将大乱矣。” 这太上皇自回宫后本不太过问朝政,但今天前来见钦宗,本是想让儿子多给自己找几个得道之士前来相助修炼,但偶然闻得闻焕章的二虎竞食之计,想到当日在三娘营中被其所拒,是以恼羞成怒记在心中,于是便出言阻拦。 钦宗闻言便道:“父皇,话虽如此,但周遭二十万军马并非其敌手,况且勤王大军久在京城左近,日久生变啊。”当下钦宗将自己的理由说了。虽然这太上皇的建议站在大宋皇帝这边是对的,但这位太上皇并非朝政高手,他只是个艺术家而已,是以也说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来,只是一味的强逼钦宗不可放虎归山。 说到最后,钦宗还是不肯答允,道君皇帝气得拂袖而去,临走前留下一句话:“竖子不听我言,将来亡大宋者,定是此女!” 道君皇帝走后,钦宗心头更气,本来他还没打定主意,这太上皇来闹了一场,他反而坚定了主意,太上皇反对的,他便要支持,于是当天便下旨,教勤王大军撤围,并发旨意给三娘所部,教其北上解太原、河北之围,戴罪立功! 第十三章连消带打出考题翘首以盼待援军 大宋靖康元年二月初,金军自开封退兵后不久,大宋朝廷便迫不及待的撕毁了议和条约,看起来好似是硬骨头了一把,实则却是政治幼稚的表现。 勤王大军撤围,朝廷颁旨命山东路藩镇军马戴罪立功,前去解太原、河北之围,撕毁议和条约的消息传来后,三娘当即冷笑起来,问黄文炳道:“这事你怎么看?” 黄文炳也笑道:“大宋君臣对待这国之大事好似玩笑一般,战和不定,朝令夕改,如何能服众?若是要抗击金人到底,一开始便号令各路军州、天下军民百姓共同抗敌,死战到底,绝不议和。若是要求和,这趟议和已成,就该打落牙齿和血吞,先将议和条约认下,只等卧薪尝胆之后,机会来临,再图收复失地。如今什么都没准备好,只凭军民一腔热血,便这般不顾一切又推翻和议,当真是游戏一般。” 三娘笑着点头道:“正是,看来这宋朝君臣并无长谋远虑,更无敌我实力的认真分析,只是现在主战派占了上风,朝廷又变了战和风向。这趟议和虽然屈辱,但若是议和能为大宋争取个一两年时光,用这段时光,励精图治,卧薪尝胆,操练军马,号召军民,好生备战,或许还有与金军一战之力。可惜啊,如今什么都没准备好,就匆忙撕毁和约,号令勤王军马北上解围,如此仓促出兵,定然不会有好结果。” 顿了顿三娘又道:“不过这趟宋廷要我们为先驱,看来是想驱狼吞虎,能出这个计策的也只有闻焕章这人了。”黄文炳皱眉道:“难道这闻焕章真是假意投靠,其实还是要与我等为敌不成?” 说话间,有东京两位信使同时到来,分别送来了高俅与闻焕章的密信。三娘先看了高俅的密信,上面很简单就是知会三娘,朝廷有意驱狼吞虎,要山东路军马为前驱解太原、河北之围。信上高俅说了,只因这趟宋廷上下群情汹涌,都是主战,耿南仲听了闻焕章之计,方才出了这个计策。还在信上反复请罪,说只因他此趟权柄不如从前,说话没分量,未能阻拦此趟成议,请扈宣抚使务必小心云云。 三娘看完后将信递给黄文炳,黄文炳看了后笑道:“看来这高太尉还是心向我们的,不但点破此乃驱狼吞虎之计,更连朝廷之中是谁献策的都说了。” 三娘微微颔首笑道:“这高俅还是怕若我这里败亡了,他一年后没有解药,一命呜呼。”说着又拆了闻焕章的信函看了起来。那闻焕章信上说了,只因此趟朝中对于如何处置山东路藩镇军马举棋不定,又恐勤王军马聚集京城生变,他闻焕章思虑良久,方才想出这个连打带消的计策,一来可让山东路军马脱困,不至于现下就同大宋军马斗个你死我活,二来也可解太原、河北之围,教宋金之战继续下去,山东路军马才好从中渔利云云。 最重要的是,闻焕章在信的末尾写道:“余尝闻女君有天下之志,自古山西、河北乃天下之首,山东偏安一隅,若要问鼎天下,当在山西、河北提早布局,此趟实乃良机,万勿错过,窃以为要。” 看完后,三娘将信又给了黄文炳,黄文炳一目十行看了皱眉道:“从信上看来,闻焕章这计策又是从我方大局筹划,他这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呢?” 三娘晒然一笑道:“很简单,他现在还在观望,并没有真心投靠于我,而出兵太原、河北,却是他给我留的一道考题。他是想看看我军到底有没有能力在山西、河北站稳脚跟,做活这盘棋局。若是我军能抓住这个机会,把问鼎天下的局布好,到时候那闻焕章才会真心投靠我们。” 黄文炳颔首笑道:“看来这闻焕章也是极富远虑之人。”三娘沉吟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便按原来的设想,开始布局中原。这里便先请我师兄林冲领三万军马赶赴太原解围,黄文炳你便辅佐我师兄同去,现在军中的一应将佐尽皆带去,粮草辎重我会让水军接济上去。我这里只领女营兵马走水路,先回山东路,再点五万军马随后进军河北。山西太原之地便交托林冲师兄与你了。” 黄文炳躬身领命道:“定然不负主公托付,定会教我军在山西站稳脚跟,做活这个棋眼。”商议定后,三娘便命击鼓升帐,少时诸军将领都到了。 见诸将都到齐之后,三娘便当众宣布,将宋廷旨意说了。闻得宋廷又撕毁和议,与金军开战,命山东路军马去解太原、河北之围,准许山东路军马戴罪立功,帐内诸将皆是冷笑不已,就连张叔夜都冷然笑道:“朝令夕改,战和不定,国之大事,如同儿戏!”陈曦真也破口骂道:“这朝廷真是昏庸无能,既然要对金军开战,十几天前就不该放完颜宗望过河,那时候要是能如我军一般,拼死向前,完颜宗望所部十余万金军岂能过河?要是歼灭了完颜宗望所部十余万金军,金人便是断了一臂。眼下金人已经过河回撤了,又要开战,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三娘劝住诸将躁动,缓缓说道:“朝廷昏聩,方能显出我军大义,不必管他!既然如今有机会前去太原、河北,那我军便前去抗金,此乃我军大义所在!” 当下三娘便命林冲为西路军主帅,黄文炳为军师,陈曦真为参军,麾下领花荣、张清、朱仝、雷横、刘唐、李逵等大将,就眼下三万军马先期开往太原去,三娘与张叔夜、孙二娘、琼英领女营军马走水路先回山东路,重新点起五万军马,再赶往河北去。 都部署妥当之后,各部军马便即开始准备拔营开拔。三娘单独将林冲、黄文炳、陈曦真留下,交代道:“太原军民自去岁开始,便坚守太原抗击金军,军民士气、死战之心绝无二话,惟独被金军重围,只恐粮草器械不济。师兄你们此去解围,金军十余万众,而我军只有三万军马,难以正面匹敌。此去要扬长避短,便欺负他金人没有水军,以汾水为依托,沿河布下硬寨,水寨、陆寨相互依托,陆上兵马靠水军运送粮草,这样可保我军粮道不断。待得站稳脚跟后,便要步步为营,逐步向太原城推进,争取打通入城通道,修筑硬寨直达城下,如此便可将粮草器械兵员,源源不断送入城内,如此一来,便可解太原之围。” 林冲闻言颔首道:“正是,我军兵少,难以正面解围,只有以硬寨为依托,靠弓弩火器步步为营,打通解围通路。”黄文炳道:“只是这般战法颇为呆板,须得多花些功夫,再有便是沿途要多召集民夫为我所用,多请民夫为我修建营砦,我军马在外抵挡金军。” 陈曦真道:“我军北上抗金,太原左近百姓定会襄助,民夫之事不必担忧,定然是从者甚众的。只要我军沿汾水结下硬寨,粮草器械供应无缺,我军有地利、弓弩火器之利,就算只靠三万军马,也足以与金军周旋。”众人皆是赞同这个办法。 三娘又道:“此去除了解太原之围外,还要放手发动军民百姓,务必教我军在山西占住脚跟,扩充地盘,这般才能算是在山西布下一枚棋眼。”林冲等人皆是躬身领命。 当下商议定了,林冲等人便即告辞而去,三娘自命孙二娘、琼英等女营兵马也准备拔营。 两天后,三娘领张叔夜、孙二娘、琼英并女营数千兵马乘张顺所部水军战船沿水路返回山东路,林冲自领三万军马渡河往太原而去,张顺分出一支水军护送粮草辎重言黄河北上,自河津入汾水水道也往太原而去。 却说太原这边,去岁金军南侵太原,十二月八日,童贯逃离太原。十二月十八日,一路势如破竹的金朝西路军攻破石岭关,前锋已进抵太原城下,西军大将麟府折可求、鹿延刘光世等部以共计四万人的兵力救援太原,在太原城外的汾河北岸被金军击败,损失一万余人后溃散。 金军西路军完颜宗翰所部长驱太原城下,原本想着可轻易攻下太原,却没想到在太原城下受到顽强阻击。而此时的太原,仅有宋将王禀率领的胜捷军三千人。胜捷军是童贯负责西北边防时为自己招募的一支数万人的亲军,行伍出身的王禀从一名普通的士卒逐步擢升为宣抚司的都统制,在跟随童贯镇压方腊起义后北伐辽国,败于白沟,及至童贯逃离太原,留他为副都总管负责守城。 金军攻太原,在河东宣抚使张孝纯、大将王禀率领下,在太原土城之内,筑起重城,土城之外,挖掘战壕,百姓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皆发给武器,分派地段,昼夜守城,城中存粮实行配给,不分贫富,均按人头每日供应。 北宋时由潘美修筑的太原古城,周长仅十里,南北为云路街至后小河,东西是桥头街抵水西门。张孝纯坐镇府中,王禀每日在城墙上督率守城。 宗翰率领金兵轮番攻城,当时攻城的云梯、偏桥、抛石车等武器,被金兵全部用遍,汾河边稍大点的石头都被金兵用完,但都被太原军民击退。宗翰无奈,只好将太原城团团围困,城外构筑堑壕,用鹿角连营,把太原城围的铁桶一般,断绝了太原城对外的所有通道。直至靖康元年二月,太原城已经被围困三个多月了,城内军民无不翘首以盼朝廷援军。 第十四章太原城军民拒降汾水河援军鏖战 太原军民久盼朝廷援军,到了靖康元年正月下旬,没有等来援军,却等来了朝廷的旨意。正月下旬这天,宋廷和金兵议和达成后,东路金兵尚未从开封退兵,宋廷便派大臣路允迪到太原宣谕,要教太原军民让出城来。 路允迪到太原城后,宗翰让出一条通道,送其到城下,王禀派人用吊篮将路吊入城中。在城南的开远门上,路允迪对太守张孝纯、总管王禀及守城军民宣读圣旨。 城内军民皆是目瞪口呆的听完了这份屈辱的旨意,路允迪方才念罢,王禀立即仗剑而起,厉声喝道:“国君应保国爱民,臣民应忠君守义,现太原军民以大宋国为重,宁死而不作金鬼,朝廷竟如此弃子民于不顾,何颜见天下臣民,太原军民坚不受命,以死固守。”城上军民皆手握兵器,振臂高呼:“我等愿随王总管坚守太原,与城共存,决不退却!” 一众军民皆怒视路允迪及随从,路允迪羞愧满面,缒城而下。宋廷这趟不但向太原派出了使臣,同样被割让的中山、河间两镇也派出了使臣,但结果都一样,中山与河间两府军民也都拒绝了这份屈辱的圣旨。 城外金军闻讯后,恼羞成怒的完颜宗翰当天又挥军猛攻太原,太原军民与金兵展开血战,数次击退金兵。见得守军众志成城,出师已近半年的金朝西路军此时已是日益疲弊、粮草不济,完颜宗翰用“锁城法”构筑重重工事将太原团团包围,留下大将银术可继续围城,自己则率领主力撤回大同。 完颜宗翰北归后,猛将银术可扫平了太原外围州县,以偏师先后夺取文水、西都谷、祁县、太谷、盂县,并击败了救援太原的宋军地方部队樊夔、施诜、高丰等部。随后金军在太原城外箭和炮石发射不到的地方,沿城筑起堡垒,断绝内外交通,使太原城成了一座孤城。 二月中旬,眼见金军锁城,断绝太原内外交通,这天张孝纯与王禀登城远望,只见金军城外堑壕壁垒延绵不绝,太原四周都无援军踪影,张孝纯忍不住叹口气道:“形势至此,你我或许唯有以死报国了,但只可怜了这阖城军民性命。” 王禀闻言道:“相公不可心软,此刻军民全凭一股义气守城,倘若顾及性命,只怕这股气便泄了。”张孝纯苦笑道:“也只是随口一说,如今阖城内外不但断绝交通,便连消息都送不出去。日前路允迪来颁旨,朝廷已经与金人议和,看来是不会有援军了。孤城困守,胜败早已分数,能撑一天便是一天罢了。” 王禀闻言眉头紧皱,听来张孝纯这宣抚使是有些怯意,萌生罢兵的想法了,正打算劝说时,却闻得汾水河西那头一阵炮响传来,两个都是吃了一惊,急忙转到城西远眺。 只见太原城西汾水河面上,数十艘大小战船扬帆而来,都是一色的大宋军旗,只是与寻常大宋红旗不同,这支大宋水军军旗上包了蓝色滚边。 见得这支水军到来后,张孝纯、王禀及西城头上军民都是欢欣鼓舞,都喜极而泣,奔走相告,更有军民便在城头朝着汾水叩拜道:“天可怜见,总算朝廷派了援军来了。” 城头太原军民正在惊喜交集时,只见那支水军一面奋力朝汾水上游逆水而进,一面不断在船上施放火炮,只见岸边上金军营垒之内不断爆炸起火,岸边金军慌乱不已。 原来这支水军正是梁山宋军张顺所部水军,当日与林冲所部陆上兵马一同拔营北上救援太原,林冲所部渡过黄河后,与宋军种师中部会合,按照朝廷旨意,便是林冲所部在前,种师中部在后。于是林冲与张顺商议定了,水军走水路运送粮草辎重先行,林冲所部走陆路由榆社北上。 而宋廷大将种师中由河北井陉西进,会合另外两员宋廷大将,姚平仲的养父姚古和张孝纯的儿子张灏分别从长治和汾州北上,三军互为犄角,共解太原之围。 林冲所部率兵从北上后,很快就收复了榆社,但由于种师中、姚古、张灏的部队都没有跟上来,失去策应的林冲为了避免孤军深入,就率部屯驻在榆社。 陆路军马耽搁了,张顺那里飞鸽传书与林冲联络了,林冲便派刘唐、李逵二将领千余蛮牌兵至黄河岸边,先与水军会合,千余军马搭乘水军战船,走水路先往太原而去。 张顺水军所部在黄河上又等到了童威童猛两兄弟率领的水师援军,此趟一共又从山东路调来战船百余艘,张顺手下便有大小战船两百余艘,加上沿途张顺拘刷民间船只,又得民间小船百余艘,一共有大小战船三百余艘。 当下张顺便命童威童猛在后率领水军主力护送辎重粮草,自己与刘唐、李逵率领大小战船八十艘,并运送千余蛮牌兵,先行北上,为水军前锋,替大部队开路。 张顺前锋水军进入汾水之后,早有金军哨探发现了宋军水师,金人也知道自己水上战力薄弱,是以金军大将银术可早在汾水之上拦河拉了五道铁锁横江,在铁索之间又排布下三座浮桥,浮桥之上弓弩军马布置下来,加上铁索、浮桥两头岸上又扎下营寨保护铁索、浮桥两头,并在岸上营寨摆布下数十座抛石机,以防宋军水师突入汾水救援太原。 正是银术可这般布置,是以宋廷其他水军也不是没前来救援,但遇上铁锁横江,无法突破金军水上的布置,又是逆水而上,是以都在金军浮桥、岸上的箭矢、炮石之下败退而回。 可这一回换成了梁山张顺所部水军,张顺早派哨船探明了金军布置,要说金军这布置对于一般宋军水师来说,的确难以突破,但对于张顺水军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当天探明金军部署后,张顺便挥军逆水而上,到了铁索浮桥阵前,离岸边数里远处,便在金军炮石箭矢射程之外,张顺水军所部便下了重锚。都停住后,张顺便号令大战船上火炮、火箭都朝岸上金军营垒施射。 宋军水师船上顿时一片火箭耀光而起,直扑金军,一时间岸上金军营垒之内一片火海,第一轮火箭急袭都是用的燃烧弹头,金军营垒内顿时大火四起,两岸数十部抛石机皆是木制,很快便被烧毁。 而火炮则集中攻击前方浮桥和铁索,梁山宋军火炮可不是宋廷军马里的那种焰火型火炮,三娘在命匠人改进了黑火药配方后,不论是推射药还是爆炸药都达到了黑火药的最佳配方,是以梁山火炮打得远,威力巨大。 一顿乱炸之后,三道浮桥之上再无金军弓弩手,皆逃回两岸去了。张顺派哨探小船上前哨探后,便命水军开拔向前。张顺水军大战船皆是当年高太尉麾下叶春发明的海鳅船。 这海鳅船大小不一,最大的海鳅船两边置二十四部水车,船中可容数百人,每部水车用十二个人踏动;外用竹笆遮护,可避箭矢;船面上竖立弩楼。 三娘嫌叶春原本的设计中,水车有一半裸露在空中,也就意味着有一半的做功是白费的,是以对这个水车又做了改动,将水车都置于水面之下,是以改造后的海鳅船更加得力。 如要进发,垛楼上一声梆子响,二十四部水车,一齐用力踏动,其船如飞,再加上船上还是安排了风帆,风力、人力一起,便是逆水行舟也走运如飞! 而这趟张顺引来的都是中等海鳅船,这种海鳅船两边只用十二部水车;船中可容百十人;前面後尾,都钉长钉;两边亦立弩楼,仍设遮洋笆片,船头并两侧排布二十门火炮并十架火箭发射架子。为防火箭尾焰烧灼船上甲板,甲板上都是用铁皮裹覆了。这船平底,却行浅水小港,也不会搁浅。 是以当张顺用火炮、火箭打退金军后,挥军逆水而上,速度丝毫不慢。到得近前,张顺派遣水鬼下水去,凿断了五道铁索,安下炸药炸断浮桥,小船上前扩宽水面。 于是乎,不到半天功夫,金军大将银术可花费了许多钱财、人力,用了半个月时光布置起来的汾水防线便即告破。张顺水军便一路高歌猛进,直抵太原城外汾水水面上来。 已经影影绰绰见得太原城垣后,张顺见得岸边并城外尽皆都是金军布置下的堑壕营垒,其间金军骑兵往来如风,将太原城团团围住。 见得如此,刘唐、李逵上前便道:“张二哥,可将我部蛮牌军马放到岸边,我等先在岸边占住立锥之地,修建起营垒来,并将水营码头修好,方便水军靠岸停驻!” 张顺便道:“待我军先用火炮、火箭替你们陆军开道。”于是梁山水军便开始对岸上金军发炮,便才惊动了城内的张孝纯、王禀。 梁山水军与陆军早已经演练过这种登陆作战,但多是在大海之上,那风浪更大,如今在这汾水之上,算是牛刀小试了。于是船上火箭、火炮一顿乱炸之后,将岸边金军防线炸开一个缺口,随后水军小船齐出,载着陆军蛮牌兵直扑岸边。 第十五章悍勇蛮牌登岸急精锐浮屠冲阵来 冷热兵器交替的过程是个漫长而又艰辛的历程,在历史上,欧洲人通过几个世纪的摸索和完善,才让欧洲的军队逐渐从冷兵器推进到了冷热兵器混合,然后才逐渐变成了纯热兵器军队。比如西班牙的殖民大方阵中,采用的就是长矛兵加火枪手的编制,西班牙靠着这个冷热兵器混编方阵威震一时,火器的强大威力和长枪兵左刺战术将传统冷兵器时代军队送进了历史的垃圾堆,而其强调的绝对的纪律性也为近代军队的建立打下了基础。 远在东方,冷热兵器混用也几乎同一时间出现过,不论是日本战国织田信长的火枪队,还是之后明朝戚继光的那支无敌戚家军,都有冷热兵器混编的进步。特别是戚家军,在著名的戚家军冷热兵器混编的鸳鸯阵内,火铳手是非常重要的主力。 而在三娘到来的这个水浒北宋末年时代,三娘很早就已经开始了冷热兵器混编的战法实践。由于目前火枪制作的成本与合格率问题,山东路火器作坊内的火枪还处于研制阶段,再没有解决火枪枪管制作成本与合格率问题之前,火枪兵或火铳兵暂时不会出现在梁山宋军阵中。但这并不意味着梁山宋军就没有进行冷热兵器的混编。 在三娘的坚持下,梁山宋军之内出现了一个新的兵种,那就是掷弹兵。虽然没有火枪,但梁山宋军之中,掌心雷则制作的很成功,而且掌心雷的杀伤效果也极好,但缺点就是如果投掷过近会误伤友军,是以梁山各军之内都挑选膂力见长的军士单独组成了掷弹兵混编与军伍之内。 同时梁山各支步军之内,都是严格按照《纪效新书》的记载,用鸳鸯阵来编练、操训军士。稍有不同的是,扈氏版的鸳鸯阵内少了火铳手,而改为神臂弓手,同时增加了两名掷弹兵以为中近程火力补充。这样一来,梁山宋军步军鸳鸯阵内,远程有神臂弓手,宋朝神臂弓射程极远,可达二百四十多步,中近程有掷弹兵投掷掌心雷,近程前有蛮牌手,后有金枪手、钩镰枪手,交替掩护,密不透风。 每支小队皆是按这般布置,而梁山军制,十卒取一郎,十郎为一卫,十卫取一校,十校拜一将。每个郎队就是按鸳鸯阵基本编制进行混编,队内正副郎官两名,两名长枪手,两名掷弹兵,两名神臂弓手,两名蛮牌手。正副郎官则需长短、冷热兵刃都要精通,一旦队内有任何军卒受伤或阵亡,他们便可及时补充上去,保证阵型完整。 而每个卫队百人合战时,又统一听命,卫队铁卫官会根据战场形势,或分出一半兵力前去本队前方约一里处做为伏兵,或集中神臂弓手、掷弹兵往前走到主战队伍约一哨距离前方,单摆一线听号声开始放箭射击,或投掷手雷。而长枪、蛮牌手则作为二层兵力。 再往上更大规模的接仗则每个卫队或校队都听大将的指挥,总之梁山步军之内,小队可单独为战,合编上万军马也可一同作战。这除了日常训练之外,还和梁山宋军严明的军纪分不开。 是以当张顺舰队放炮攻击太原城外汾水岸边金军大营之后,刘唐、李逵两人率领一千蛮牌军登上岸边,这一卫蛮牌手虽然是号称蛮牌手,但军阵内神臂弓手、掷弹兵、长枪手皆是混编都有,并不单独只是蛮牌手。而这支军马之所以一直号为蛮牌手,只因他们单独成军之时,主力乃是项充、李兖麾下的蛮牌手,后来改编后依旧用蛮牌手营的营号而已。 李逵一身铁甲,外罩一层棉甲,两层甲胄在身,当先第一个从小船上跳到岸上来时,只见金营内火光冲天,兵马乱窜。和任何一支冷兵器军队一样,首次遭到火器部队攻击的时候,都会产生极大的混乱和恐慌。女真人也一样,他们被突如其来的火箭、火炮给炸得懵了,很多军士都四散乱窜,又或四散躲避火势,更有些胆小的直接跪在地上求饶不止,他们还以为这是天降的惩罚,是天神用雷火来消灭他们的。 银术可的中军大营在远离汾水的一处高地上,当闻得第一声爆炸之时,银术可便急忙抢出帐来,见得汾水上密密麻麻的宋军战船时,银术可惊得目瞪口呆。跟着便有镇守浮桥和铁索的败军才回来禀报,宋军水师冲破了汾水上的拦截。 银术可呆住了,但见得汾水岸边大营冲天缭绕的大火和连绵不绝的爆炸,他张大了口呆住了,宋军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要是太原的宋军也有这等威力的火器,金军还能包围太原城数月之久么? 好在银术可也算是金军名将,很快他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马上命左右军将齐出,领兵先去支援汾水岸边大营,只因汾水上银术可已经安排了五千军马镇守浮桥和铁索,而太原这边围城的重点又是在城下,是以汾水边的金营内其实兵马并不太多的。 银术可派出几名大将后,亲自领一支军马在后压阵,先整顿自己大营内的混乱。只因见得梁山宋军火器的威力,便连银术可大营内的金兵都有些胆怯起来,很多士卒甚至是跪地恳求上天不要让愤怒的雷火降临到自己头上来。银术可见得此景,当即喝道:“那些都是宋人的火器,不是天神降下的惩罚!尔等随我应战!” 说了不听便用鞭子抽打,几番努力,才堪堪将大营内军马混乱的军心稳住,而后开拔出营来,准备前去应战。前锋几名大将领军赶到汾水营前时,只见营内大火,根本不可得入,只能在营外收拢败兵,救治烧伤的军卒。 李逵登上岸后,当先杀入大营,但也只是推进了数十步,便被营内大火阻拦,不得前进。刘唐赶到后,李逵皱眉道:“张顺小哥炮火太凶,都烧得一片火海,难有路进去。”刘唐指着火光后面往来绵密的金军战旗道:“大营外正有金军兵马来援,这火势正好阻拦援兵,我等不若趁此机会,先掘壕修垒,只等火熄灭之后,便有依凭与金军周旋,好掩护后续兵马登陆。” 李逵倒也不莽撞了,经过几次军演,他也知道登陆作战除了勇猛之外,迅速扩大并巩固登陆点是登陆作战的成败关键,当下便听刘唐所言,号令各部军士就地掘壕修垒,在营内大火没有烧到的岸边,挖掘壕沟、用岸边鹅卵石修建营垒。 第一批登陆军士抢修堑壕时,张顺则加紧号令后续军马登陆,军士都登岸后,张顺又送了沿途征集来的三千民夫登岸,帮助一同修建登陆滩头阵地。滩头工事修建得差不多时,张顺派人将十架火箭发射架运送上岸来,在工事内布置妥当。 这好一场大火,直烧到傍晚时分,方才渐渐熄灭,给了梁山宋军大半天的时间修建工事。这火为何会烧得如此之大,就连张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就算是全部发射了燃烧火箭,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火势啊。 张顺这里不明所以,而另一边金军银术可却在那里咒骂:“早知道就不该想出这么一招狠辣招数来!”原来金兵久攻不下太原城,便有辽军降将献计,收集左近民间各种灯油、硫磺、火油等引火之物,准备用抛石机抛入太原城内,而后烈火焚城。那时候金军完颜宗望被太原军民的抵抗气坏了,所以一声令下,便搜刮来了许多引火之物,但后来完颜宗望也冷静下来,加上金军舍不得太原城内的人口、财帛,许多将领都劝阻宗望,是以才没有最后实施,将搜刮来的这些引火之物都放在汾水岸边大营内存放。于是张顺一顿火炮袭来,便引燃了这些引火之物,是以才有这般大的火势。 好不容易等得火势渐渐熄灭,早已经按耐不住的金军摩拳擦掌,便要上前厮杀。张顺水军早已经没有再放火炮和火箭了,金兵经过大半天的时光,也逐渐军心安稳下来,那些宋军的火器也没有打到汾水营外来,说明这些火器也是有射程的,再者宋军也没有一直施放这些火器,也说明这些火器和弓箭一样也是有弹药限制的。 在知道了火器的两个特征之后,金兵也开始消除了一些恐惧,计点损失兵马时发现,大多数士卒是被燃起的大火烧伤,而被火器直接杀伤到是没有多少,是以金兵又在皮鞭和军功的鼓舞下,恢复了一些士气。 当傍晚彩霞映照下来的时候,火势熄灭,金军擂响战鼓,从汾水大营烧毁的废墟之内,开始朝着岸边的宋军阵势冲突过去,当先打头的便是精锐的铁浮屠金军骑兵! 身披两层重甲,人马皆覆盖甲胄,威风凛凛的铁浮屠军马气势汹汹的直冲而来,一路上被烧得漆黑松软的泥土,被马蹄踩踏得烟灰尘飞,大地都被铁浮屠军马的马蹄震颤起来。张顺水军瞭望桅杆上的瞭望手首先发现了金军的动作,当即大声示警,水军当即升起信号旗,岸上的宋军见了急忙收拢民夫,军士整军备战,只等金军冲来! 第十六章火器犀利铩羽归鸳鸯步阵显神威 张顺水军红旗挂起,代表着水师将死战不退,见得红旗旗号,水师各战船甲板上排布的火箭便先施射,数十枚高爆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带着尖利的呼啸声直扑金军铁浮屠冲锋阵线。高爆火箭弹头装配的是空心铁质锥形容器,里面有最合理配方的爆炸黑火药,外层是无数的铁钉。弹头引信则是根据多年经验特意排布的,绝对能保证弹头在落地后火势临空一人高的位置上爆炸开来。 高爆火箭很快在金军铁浮屠冲锋阵线内炸响开来,冲天的烈焰中夹杂着无数致命的铁钉呼啸飞溅开来,饶是金军两层铁甲也抵挡不住在剧烈化学作用下产生的巨大动能和冲击波。金军铁浮屠顿时死伤惨重,战马到底哀鸣,受伤的金军倒在地上惨叫,很快被后面的金军骑兵踩踏而死。 见得如此,银术可大吃一惊,想不到宋军原来还有这犀利火器,勇猛的大金国铁浮屠勇士还没见到敌人,就死伤惨重了,这仗还能打下去么?当即银术可号令冲锋军马退回来,前方金军闻得己方鸣金收兵,也急匆匆的退了回去,他们可不想这么毫无价值的战死。 前方铁浮屠退回之后,计点损失,金军宝贵的铁浮屠军马损失了两百余骑,而总共完颜宗翰只给银术可留下了三千铁浮屠啊。感到肉痛不已的银术可凝望远处宋军阵营,思虑片刻后,吩咐金军之内的辽国降军派出步军前往冲阵,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派这些步军上前去消耗宋军弹药的。 那些辽国降军得了号令后,个个都是魂飞魄散,也都知道金人这是把他们当炮灰了,但没办法,在金军压阵下,他们只得举着橹盾缓缓向前,只希望宋军的弹药已经用完了。 另一边见得金军暂退,很快又派步军出阵,刘唐与李逵商议道:“观金人派步军来,定是想消耗我军火箭、砲子,看他阵线来了三千步军,虽然人数多于我们,但这营内适才大火,许多地方难以展开阵型,料想突前的人马不会太多,不若我俩个挥军上前厮杀一阵,节省些弹药。” 李逵闻得厮杀,立刻掣出双斧笑道:“哥哥,此趟我领五百军马上前厮杀,哥哥自领五百军兵民夫继续整修营垒工事,不必两个都去。”刘唐笑道:“铁牛兄弟这主意好,咱们便前队抗击,后队继续修筑营垒工事。” 当下商议定后,李逵便整束盔甲,号令五百军马也就是五个卫队的兵士越阵而出,便在阵前排出五个卫组成的鸳鸯阵来,根据地势宽窄,五个卫的宋军因势利导、相互依托,鸳鸯阵的大小也是不同的。 而金国步军到了营内后,只因营内大火才熄灭,残垣断壁之间,还有许多废墟阻路,是以也只能分几路前行,难以摆出宽阔的阵势,兵力难以展开。 另一边刘唐派传令兵将李逵出阵的消息带到水军后,张顺笑道:“对阵步军,咱们梁山军马以一当十也不怕,这般也好,下一批战船到来还需一夜功夫,咱们的火箭、砲子也不多了,正好省下来应对金军的骑军。” 说话间,那头金国步军靠得近了,却发现敌方没有发射那可怕的火箭,前面却来了一群宋人步军在那里,都已经布阵完毕,领军的辽国降将见状大喜,当即喝道:“儿郎们,宋人已经没了那犀利火器,咱们冲上去!” 一众金国步军见状也是士气大振,总算没有那可怕的火器了,至于步军对阵,那倒不觉得如何害怕了,都是一个肩膀顶一个脑袋,拼命还不会么?当下金国步军纷纷高举兵刃,口中嗬嗬怪叫着向前冲突。 金国步军后阵内辽人射手便先放箭,一阵箭雨直袭宋军,宋军阵内前排举盾牌的蛮牌手马上将盾顶在头上,后面小队的宋军立刻集中在盾牌下,掷弹兵也举起防箭褡裢以为补充。一阵箭雨之后,只有十几个军士受了箭伤,多是不及防备或是盾牌与褡裢之间有缝隙,被利箭穿透所致。 便如此防备金军几轮箭雨后,金军前方步军已经举着橹盾靠近,金军射手便停止了施射,一阵棒子响处,金军步兵嗬嗬怪叫着直扑宋军而来。 李逵闪身退出盾牌阵保护,高举双斧厉声喝道:“结阵!迎敌!”梁山宋军很快便在各郎官号令下重新结阵。便在金军前锋举着橹盾冲锋,还离着宋军阵线五十余步时,宋军阵内一阵阵呼喝号令传出,阵内掷弹兵手持手雷来到蛮牌兵身后,将手中掌心雷上用石蜡封裹的引线扯下,那引线上杂有火磷。那火磷燃点低,当石蜡拔掉后,带着内里的拴线一同拔出,摩擦生热后,火磷便自燃起来,如此便点燃了杂着火药的引线。 引燃掌心雷后,宋军掷弹兵便纷纷甩开臂膀,将掌心雷朝金国步军前锋橹盾扔了过去。九十余枚掌心雷划出抛物线落下后,金国步军们还很奇怪,宋军这是在扔什么? 很快连续的爆炸在金军阵前炸响开来,前锋的橹盾阵被炸得七零八落,炸开的掌心雷威力虽然不如火箭,但金军过于密集,因此死伤也是极为惨重。 前方橹盾兵见得如此,一发声喊便想后退,但领军的辽国降军还算是有些胆色,当即大声喝道:“不许后退,马上冲锋过去,只要和敌人纠缠在一起,他们的火器便不敢再用了!不许退,后退者死!” 便在后面压阵金军的威逼下,金国步军鼓起勇气,纷纷丢掉橹盾,反正这玩意也挡不住人家的手雷,倒不如丢了,快速冲上去和敌人厮杀。于是金国步军又反冲回来,嘶声裂肺的喊叫着,直扑宋军阵线。 便在金军放弃橹盾冲锋之后,宋军阵中掷弹兵退后,神臂弓手上前,到了蛮牌兵身后,举起神臂弓便朝着金国冲锋的步军一通攒射。 神臂弓威力极大,金军又密集,很多时候甚至一支弩箭会穿透两个人,将两人钉死在地上的都有。但这神臂弓还算是属于正常的冷兵器范畴,这些辽国降军和宋军交手不少,也知道这神臂弓,是以并不发憷,也知晓神臂弓发射和上弩箭所需的时间,当下也不等军将下令,一众金国步军便一发声喊,加快脚步冲锋,他们知道只有冲过去,才有活命的机会,停在原地或是调头逃跑都没有活路,神臂弓的射程可是二百四十步。 金国步军冲锋到面前时,宋军前面有蛮牌兵遮护,便忽然从蛮牌兵盾间伸出一支支的钩镰枪来,这钩镰枪已经被梁山做过改进,前方枪尖,左右两边各是三尺长的翼刃,那翼刃乃是弧形,改动之后便成了一个内凹的月牙形,这钩镰枪一伸出来,便能顶住前面扑来的敌人,让其不能得进,而且枪尖和翼刃十分锋利,还能伤人。 宋军阵前一片钩镰枪阵探出后,金国步军冲锋之势顿时一滞,许多步军收不住脚步的,便被翼刃及枪尖所伤,少数力大者以兵刃相抵,方能得保无恙。 这里金国步军攻势一顿,宋军阵内神臂弓手和掷弹兵便开始发威,掷弹兵朝敌阵后面投掷手雷,阻断敌人进攻的后续兵马,而神臂弓手则无情射杀近在咫尺的金国步军。离得如此之近,神臂弓一弩箭下去,甚至射穿三个人来。 便是如此,这鸳鸯阵阵形前有蛮牌手执长盾牌遮挡金军的重箭、长枪,后面还有正副郎官手执轻便的藤盾并带有标枪、腰刀,掩护后队前进,正副郎官除了掩护还可与敌近战。钩镰枪手二人用长达一丈左右的钩镰枪刺杀,同时挡住敌人千金,掩护盾牌手的推进和后面掷弹兵、神臂弓手的进击。 在挡住金军攻势后,整个鸳鸯小阵开始在郎官指挥下,稳步上前,整个阵中十人如同一人一般,进退都是一起,而与身旁其他的小队也形成整体,一动便一起动。于是整个宋军阵线开始缓步上前,钩镰枪手不断向前突刺,后方神臂弓、掷弹兵不断施射,前面蛮牌兵举盾掩护,两侧正副郎官手举藤盾查缺补漏,不断斩杀漏网之鱼,整个宋军鸳鸯阵不论从远中近,到交替掩护、防卫死角都整如一人,好似一只长满刺的刺猬一般,领金军无从攻击,不断后退时,宋军又稳步上前来,教金军进退不得。 便如此厮杀半个时辰后,金军左右两翼便先崩溃,李逵便在左翼,见得金国步军崩溃,李逵当先提着双斧一发声喊便追杀上去,后面正副郎官、蛮牌手都各举短兵器追杀上去,掷弹兵也停下投掷手雷,抽出腰刀来一同追杀,阵后只留下长枪手与神臂弓手压阵,只因这两个兵种一个手持长兵器不方便追杀,一个手持神臂弓也不便追杀,便在后面压阵,只让正副郎官、蛮牌手、掷弹兵上前追杀。 左右两翼崩溃,中军也没支持多久,金国步军大败输亏,直逃出大营来,三千金国步军便被五百梁山宋军杀败,金军折损八百余人,而宋军只是有数十人受伤。这与后来戚继光杀倭寇得胜的战损比已经相去不远了。 第十七章谨守营盘待援军再遣兵马入河间 银术可目瞪口呆的看完了金军步队整个溃败的过程,随后梁山宋军上前来将金军躺在地上的伤兵一一屠戮干净后,银术可方才长叹一口气道:“此部宋军虎狼之师,实乃劲敌。彼敌占水军、地利之势,我军这里兵马不多,只恐万难将之赶下汾水。看他水军往来不绝,军马定会从水路源源不绝而来,只有飞报大帅,我军谨守营盘,以防宋军内外夹击。”屠戮敌方伤兵乃是冷兵器野蛮时代的通常做法,语气浪费粮食药物去救治敌方伤兵,又或是让敌方伤兵哀嚎痛死,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这时候宋辽金作战都是这么做的,是以银术可毫不为奇。 当下银术可便命信使快马往大同飞报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只因大金西路军的主力被完颜宗翰带回了大同,金军要是想继续围攻太原,就得增兵。 银术可派出信使之后,便号令各部收兵回营,巩固营盘,再也不出兵攻打梁山宋军。而张顺、刘唐、李逵见得金人退守营盘,便放心大胆的开始继续加固汾水大营,修建临时码头,修建水营,将水陆营盘联结一起,等待后续兵马到来。 过了一天,后续兵马陆续乘船到来,张顺并未让战船全都靠岸,而是分出三分之二战船掉头南下,去接应林冲所部军马。于是林冲所部主力军马两万余人便一半分乘水师战船,一半沿汾水而进,逼近太原。 林冲这边进兵太原,另一边却说三娘领女营兵马坐船回山东路,不一日到了山东路,公孙胜等人出郭相迎。三娘回到济州镇守府后,不及回家,便即升帐点将。 便在启程回山东路之时,三娘便飞鸽传书回山东路,命各路军将到济州府聚齐,是以点将之后,各路军将都到了镇守府内来参见三娘。 诸将点卯已毕,分两班站好,三娘也不废话,便即开口道:“金人入寇,肆虐河北,如今命我山东路军马出兵解太原、河北之围。我师兄林教头已经领三万军马先去太原解围,我这里便会山东路来,一般的点五万兵将前去河北解围。” 闻言,数内关胜出班禀道:“主公明鉴,宋廷要我军出兵河北,解救百姓,此乃天道仁义之举,出兵并无不可。但主公乃一镇藩主,不可轻动,此趟河北,关某讫一支兵马前去便是。” 公孙胜颔首道:“主公,宋廷此乃驱狼吞虎之计,望大义名分上,出兵是要出兵,但正如关将军所说,主公不可轻动,此趟出兵便遣一员上将前去便是了。今岁宋金必定大战,便是中原大乱之局,主公当坐镇山东路,一窥天下之势,居中调应,指挥各路军将,方可逐鹿中原,成就霸业。” 当下诸将纷纷出言劝谏,三娘一听很有道理,本来还想亲自领兵去河北的,这念头很快就打消了。公孙胜说得有道理,宋廷再次撕毁协议与金国开战,这一次金国定是恼羞成怒,举国之力而来,宋金大战,中原定是一片混乱,而自己身为一镇藩主,要想争夺天下,该当坐镇自己的老巢,等待时机,而不是做一个冲锋陷阵的领军大将。 当下三娘从善如流,便颔首道:“既然如此,我便坐镇济州,关胜将军为我东路军主将,河北那里乃陆战要冲,金人主力都在那里,我给你五万军马前去河北。下属将领又关将军自行挑选。” 关胜面色如常,当即上前领命。三娘又道:“此去河北,金人围困的乃是河北两座重镇,一为河间府,一为中山府。金军数倍于我,我部军马虽然骁勇,但也不能与之硬拼,而河间府靠海较近,又与我山东路不远,因此当先进兵河间府,解河间府之围,放手发动百姓,在河间府站稳脚跟。” 关胜也是一员良将,知道此去的轻重,当下应了。三娘又道:“河间府东面便是大海,此去关将军也不是孤军,金人、辽人作战多用骑兵迂回,善断人粮道,我这里安排下海军战船三百艘,由船火儿张横统领,便在外海接应,若然陆上粮道不济,自有海上补给。” 关胜大喜,河间府便是后世沧州一带,东面便是大海,靠海有海军接应,胜算自然大了几分。随后关胜点起八员将佐,领了兵符印信便自去准备出兵。却是那八员将佐?便是:霹雳火秦明、镇三山黄信、百胜将韩韬、天目将彭玘、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石将军石勇、小尉迟孙新。 当日点齐兵马,济州府准备粮草器械,次日一早,三娘登坛拜将,关胜受了兵马、粮草。三牲果品祭拜天地,又将出近日擒获的三名金人细作,便在坛下祭旗已罢,关胜便领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离了济州府往河间府而去。 关胜出征之后十余日,三娘在济州府陆续收到西路军统帅林冲传回的战报。原来当日刘唐、李逵、张顺在太原汾水岸边大败金人之后,在汾水大营站稳脚跟,林冲与黄文炳商议后,便兵分两路,一路走沿汾水走陆路,一路坐船沿汾水而进。 金军大将银术可那里探马早已探知梁山宋军动向,金人与辽人一般,善用骑兵迂回,但此趟梁山军马却是借水军之便,沿汾水而上,骑兵无法阻断粮道,银术可那里兵马又不多,难以顾忌太原城和梁山宋军两头,只得按兵不动,期盼完颜宗翰那里早日发兵来援。 却说完颜宗翰引金国西路军主力回到大同,大同便是云中府,他在云中府一边号令各部金军放牧养马,将养战马,与士卒歇息,一边却是在关注着宋军动向。这趟只因他西路军为能突破南下,在开封城下与东路军汇合,结果造成东路军孤军深入,最后虽然逼得宋廷议和,但却不得已早早北撤,在撤退是还吃了山东路军马一个大亏。完颜宗翰回军云中府后,上表金太宗自请责罚,而金太宗正是收拢人心之时,也只是不痛不痒的下旨责备几句,教完颜宗翰依旧统领西路军,积极备战,准备第二次南侵入寇。 是以完颜宗翰在云中府明里将息兵马,暗里却是咬牙切齿的准备二次南侵。当银术可求援军报到后,完颜宗翰吃了一惊,只因银术可虽然兵马不多,但也都是金辽军中的精锐,居然败给宋军。完颜宗翰一代名将,甚是重视,当即命信使前来,细细查问了。 听那信使说了该部宋军火器犀利,步军战法密不透风,战力勇悍之后,完颜宗翰细问了那信使关于宋军火器的许多细节,但那信使许多细节都不太清楚,只说了当日所见,而宗翰不厌其烦,便连当日气候、风向等等细节都一一问明。 最后宗翰虽然得到了宋军火器的一个大概,但还是总结出了几条要领。其一便是常识问题,宋军火器虽然犀利,但定然怕水,若遇雨天作战,不知火器还能用否。其二便是宋军火器射程较抛石机要远,今后对战,不可与之远处对阵。其三宋军火器虽然犀利,但若是贴身肉搏,宋军定然不敢再用火器,今后作战,金军定要第一时间就冲到跟前,与之贴身肉搏,使其火器无用。其四便是那火箭施射时,宋军多是顺逆风势,避免迎横风发射,这是宗翰细问了当日风向后自己的一个判断,按照他的猜测,那宋军火箭与平素的箭矢一般,若是施射之后遇得强劲横风,必定会影响其准头,是以今后金军对阵时也要看风向。最后便是梁山宋军这些火器有多少的问题,只因银术可兵马不多,没能多打几仗,因此看不出一支宋军之中,能携带多少火器。 总结了宋军火器之后,又细问了梁山宋军步队战法,那信使对鸳鸯阵精髓也讲不太明白,只能说了一个大概。宗翰听了之后,沉吟良久才道:“此种战法需操练多时,小队之内长短兵刃手与远近射手之间配合要天衣无缝,小队与小队之间也要配合默契,若非一二年操练功夫,难以达到如此默契。更要有极严的军纪约束,士卒在战争之内不慌乱,能配合无间,方能发挥最大威力。该部宋军能杀伤我军八百多人,而他们损失微乎其微,可见这支军马乃是百战精锐,只怕宋军之内这般军马也是不多的,不足为虑。”宗翰判断错了,这种军马梁山多得是,梁山宋军十八万众都是按纪效新书编练,从成军那一天起便是这般操练的。 对来援的梁山宋军战力大致有个判断和总结后,宗翰命人记录下对阵火器时的要点,便先教诸军熟悉,并针对这种战法先教士卒演练,以防真的对阵时,各部军马手足无措。 而后他命信使回去,带去自己的军令,吩咐银术可按兵不动,谨守营盘,不得出战,等待援军。那信使去后,诸将都以为宗翰便会立刻发兵,宗翰却按兵不动,只道:“梁山宋军乃宋人精锐军马,与之硬抗,并非上算之事,今趟宋人大举北上救援太原等几路军州,必定有几路军马前来,我军当扬长避短,发挥我军骑兵优势,在敌运动间将其分割包围消灭,宋军数路而来,便可先挑选弱军下手,先灭他几路弱军,那梁山军马再强,最后也是孤掌难鸣!” 诸将才明白宗翰打算,当下皆称宗翰兵法谋略高强。宗翰当下便命侦骑四出,打探宋军其他几路军马动向。 第十八章粘罕设伏袭宋军杨志突阵救援兵 金国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在密切关注宋军救援太原的举动,另一边三娘在派出关胜统领五万大军救援河间府后,目光也转移到了太原救援上来。自林冲、黄文炳、陈曦真统领三万大军救援太原以来,从太原、榆社、邯郸、巨鹿、清河、济州这一条线上的飞鸽传书就没有停过。 关胜大军走后,林冲所部自榆社西进,走汾水进击太原的消息传来后,三娘敏锐的发现了问题所在。当夜三娘召集朱武、张叔夜等参谋部将官商议军情,众人都到后,三娘便命人将新做好的大沙盘抬了出来。 这沙盘乃是三娘命段景住召集许多熟悉地理的文人及工匠共同制作,山西、河北等诸路沙盘都已经制作出来,这趟商议三娘便先将山西沙盘抬了出来。 三娘用竹鞭指着山西太原道:“近日张顺、刘唐、李逵来军报,他们所部步军一千余人、水军一千五百余人,民夫五千人已经在太原西面汾水东岸占住脚跟,设立了汾水大营,并修建了临时码头。林冲所部已经离开榆社,正沿汾水而进。军中粮草器械还足够两个月用度,但若是要打通太原救援道路,并能支应太原城用度,须得林冲所部到达之后,并且我们这里还要运送一批粮草器械过去才行。” 顿了顿三娘又指着其余宋军部署道:“这趟除了我军之外,宋廷救援太原的诸路军马之中,大将种师中由河北井陉西进,另外两员大将,姚平仲的养父姚古和张孝纯的儿子张灏分别从长治和汾州北上,三军互为犄角,共解太原之围。但这里有个问题,太原城下金军兵力已经探明,银术可所部只有不足万余兵马,金军西路主力被完颜宗翰带回云中府去了,若是完颜宗翰领大军来援,他会如何用兵?” 张叔夜看了沙盘后道:“主公这沙盘极为形象,山川地理一望而知,真乃神物。至于金军救援之事,属下猜想可能有三种情形。其一便是宗翰领军直抵太原城下,与我军对峙,继续围困太原。其二便是按兵不动,若见我军势大,便命银术可撤围。其三也是最大的隐忧,他完颜宗翰不理会太原,而是出兵半道截击宋军的其他几路援兵,将种师中等几路援军击溃后,再挥军回师太原,如此一来,我军便会陷入孤掌难鸣的境地。” 三娘抚掌笑道:“张老太守所言甚是,前两种情形我觉得金军都不会采用,最后一种最有可能。”朱武颔首也道:“正是,第一种情形,金军到太原城下与我军对峙,相信宗翰也知道了我军水军的厉害,我军夹河布防,金军很难截断我军粮道,与我军在太原对峙,宋军各路援兵便会源源不断而来,形成僵局,宗翰乃金军名将,定然不会这么做。第二种情形太过示弱,宗翰也不会用,定然只会用第三种法子。” 三娘道:“的确,如果放任金人击溃宋军其他几路援兵,对我军来说,虽无损失,但将来会极为被动,至少金军可以直接绕道南下,威胁汾水、黄河岸边的几座重要城镇,给我军走水路补给造成威胁。是以我打算还是要提醒宋军留心,或是直接派一支军马去支援宋军作战,至少不能几路援军都被金军歼灭。” 朱武笑道:“看来主公对宋军战斗力还是不太相信。”三娘叹口气道:“宋军以步军为主,金人以骑兵为主,就算能胜,也难以歼灭金军,反过来若是金人得胜,宋军却难逃覆灭的局面,是以最好我军能派出一支骑兵前去应援。” 张叔夜道:“不若教林将军那里分一支兵马出来,前去支援种师中所部。”三娘摇头道:“师兄那里兵马不多,骑兵也少,与金军主力作战,兵去少了没用,去多了,再分薄师兄兵力,太原解围也难。我这里想来,还是从山东路调集一万骑兵前去,并运送第二批粮草前去,到了山西后,水军继续前往太原,而骑兵便上岸,前往应援。” 张叔夜与朱武便一起赞好,当下便商议定了,由青面兽杨志为主将,井木杆郝思文、丑郡马宣赞、独火星孔明、独角星孔亮四将为辅,统领一万骑兵,会同水军阮小七所部前往山西。同时,只因与金国即将开始大战,三娘也要开始争夺天下,李俊所部海军南下便先暂停,三娘已经命李俊所部海军回军山东路。 商议定后,张叔夜等参谋部人等先行离开,朱武却被三娘留下,三娘对朱武道:“如今进入了战时,打仗就是打后勤,各路军马都需要钱粮器械打仗,我们山东路虽然做了充足的准备,但后方的钱粮器械还需要运送上去,太原、河间等地都要筹措运送粮草,我想教你亲自领后勤大事,麾下调神算子蒋敬、九尾龟陶宗旺、金钱豹子汤隆、玉竿幡孟康辅助你。后方钱粮、军需,民夫、水师,但凡后勤所需的,你都可以调配,我军一应粮草军需都拜托你们了,一定要保证我军马的后勤。” 朱武躬身领命道:“属下明白,定然会教我军后勤畅通无阻。而前方打仗,我也会坐镇后方,教山东路内的一应生产照旧,不会影响后方生产。另外我会安排加大军需生产,所需火药、火器、火炮、盔甲、马匹都会加紧生产。只是如今与金国开战,战马采购一项可能会停滞了。不过我们在山东路的几处马场经过数年培育,也开始有战马供应,加上前方战马缴获,只要不是骑兵出现巨大损失,也一定能供应得上。” 三娘满意的颔首,最后道:“辽金北面部族军马,极善迂回,断人粮道,你这里若是走陆路运送粮草,定要注意加派骑兵护送。”朱武应了,又道:“如今西北战起,当年主公还在华州布下了一枚棋子,便是史大郎他们,是否需要动用了?” 三娘眼中精芒一闪,随即微微笑道:“史大郎我这里另有安排,就不参加这趟山西的战事了。” 山东路这里安排定后,过了三日,杨志、郝思文、宣赞、孔明、孔亮五将点起军马,会同阮小七部水军乘坐两百艘大小战船沿运河进黄河水道望山西而去。 另一头,却说宗翰命人四处打探宋军动向,也探知了宋军其余几部援兵动向。其中一路便是种师中统领的宋军,种师中出身于世代将门之家,祖父种世衡及兄长种师道都是北宋名将,他率兵从河北井陉进入山西平定,很快就收复了寿阳、榆次,但由于姚古、张灏军没有及时策应,种师中部又返回到河北真定驻扎。 宗翰敏锐的判断出来,种师中所部便是这趟宋军解围援军之内,军马最为雄厚的一支援军,于是暗中准备起兵南下攻打种师中,但种师中用兵小心,其余几路宋军没有推进,他宁可退兵也绝不孤军深入,到让宗翰有些难以下手。 就在这个时候,宋廷这边又帮了金军大忙。出于对武将的不信任,宋钦宗还是老习惯,派了重臣许翰为种师中各部的监军。由于宗翰秘密调集军马南下,宋军毫不知情,许翰只听闻宗翰还在云中牧马,更兼宗翰四处散播消息,说金军要撤兵,许翰误以为金人要撤兵,为了自己的功绩,于是他多次催促种师中进兵,甚至责备他手握重兵却逗留观望。 种师中经不起监军的催促,被迫留下辎重粮草,轻装出发,同时约定姚古、张灏两军分道俱进。不久,种师中部的前锋进抵距离太原二十里的石桥,然后因银术可所部阻击,难以与汾水岸边的梁山宋军会合,而中军到达寿阳的石坑,由于一路上没有遇到金军抵抗,以致这员久经沙场的老将犯了麻痹大意疏于戒备的兵家大忌。 这天种师中接到探马报告榆次方面有金兵袭来的消息后,误以为是金军北归的零散部队,正要命军马继续前行时,却有军马来报,直说梁山宋军那里忽然来了千余骑兵,种师中大喜过望,当即召见领兵前来的将领。 亲卫将那大将领到面前一看,却是老相识,便是做过统制官的青面兽杨志。杨志上前匆匆见礼后,急道:“小种相公,我军在榆次与金人交战,金军在那里布下重兵,我只恐相公遭金人埋伏,是以特引一支军马杀透敌阵,前来通禀。” 闻言种师中大惊失色,急命人再去查探,一边与杨志合兵一处,商议对策。 另一边完颜宗翰引军准备伏击种师中部,却不想被杨志领军前来搅局,但他手下兵马雄厚,便分出万余军马缠住郝思文、宣赞、孔明、孔亮所部九千梁山骑兵,其余兵马在他率领下,气势汹汹直扑而来。 完颜宗翰领金军七万主力来袭,种师中、杨志只得指挥宋军仓猝应战,五战三胜。但宗翰军马多是骑兵,呼啸来去如风,杨志骑兵较少,难以追赶。种师中还是决定按照原定方略前行,否则其余姚古、张灏两部宋军便会成为孤军被金军吃掉。是以,种师中部宋军便边打边走,杨志骑军相随,都苦苦前行。 然而种师中所部抗击金军前行了五十里后,还是没见到姚古、张灏两部宋军。原来,惧敌怯战的姚古部将焦安节闻得金军主力忽然出现,畏敌如虎的焦安节便按兵不动,又通禀了姚古、张灏两部,姚古、张灏两军不明敌情,逡巡不前,未能按照约定与种师中部会师。 第十九章三路援军九死伤四面围城一阙溃 金军势大,种师中等不到两路军马来会师,后路极有可能被金军包抄,只得遵从杨志建议,领军朝汾水撤军,想要背靠汾水得到梁山水军的支援。当种师中部被迫撤退到杀熊岭时,再次遭到金军重兵围攻,金军占住地利,宋军难以通过,只得苦苦支撑。 种师中、杨志在杀熊岭与金军苦战三日,军粮短缺、士气低落的宋军大部溃散,杨志领骑兵要护着种师中突围,种师中却不愿抛下数千受伤的兵将,杨志只得命人突围前去求援。 到了第四天上,宋军只剩下连同杨志骑兵在内的八千余人,而且大半带伤,若不是杨志所部骑兵骁勇,只怕这时候宋军就会全军覆没,而不会还剩下八千人。这天清晨,杨志领骑兵巡哨,他统领的这部梁山骑兵都是骠骑兵,厮杀多日,皆是人人挂彩,疲惫不堪,但还有战力的也只有他们了。 巡哨后却没发现金军,反倒是遇上了郝思文、宣赞、孔明、孔亮率领的八千骑兵。杨志大喜,两军会合后,问起情由来,郝思文道:“那天分兵后,金军节节抗击,我军五天九战金军,伤亡千余,只因金军势大,难得全胜,昨天好不容易进抵杀熊岭外围十五里处,得到将军求援的使者消息,便准备养精蓄锐一晚,今早便突袭金营,却不想今早出兵来,金军主力已经连夜撤军,到教我军扑了个空。” 杨志叹口气道:“金军势大,又来去如风,宗翰用兵却是鬼神莫测,唯今之计,当先护送小种相公到汾水大营与林教头会合方好。”当下商议定后,杨志便引军马与种师中所部会合,种师中所部数千人大多带伤,也没有了战力,更缺粮草,只得收拾残兵与杨志等人一同前往汾水大营。 另一边完颜宗翰多日与种师中部激战,已经察觉种师中部所剩兵马不多,这天晚间得到了宋军其他两路援军动向后,宗翰决定放弃围歼种师中的策略,只因金军包围圈外还有郝思文所部骑兵不断在袭击,是以宗翰果断放弃了围歼策略,当夜便率领金军主力撤退。宗翰乃金国名将,这趟出兵快准狠之外,在战局达到鸡肋局面时,却能果断放弃,足见其雄才大略。 撤退之后,金军挟击败种师中部的余威,主力在宗翰率领下从容回师,在祁县以东的盘陀击溃姚古部,在交城击溃张灏部,至此宋军救援太原的几路军马中,除了梁山宋军外,其余几路军马皆被金军击溃。 完颜宗翰击溃宋军三路援军之后,收拢主力军马,又得云中后援军马,计有金国女真精锐军马三万人,辽国契丹降军、渤海部族军马、辽国汉军共计七万人马,一并十万人马便浩浩荡荡开拔,转头直扑太原城下,来援银术可部。 却说种师中被杨志等将救出,宋军八千残军并梁山骑兵九千,一同退往汾水大营,将至太原城下时,早有林冲所部花荣引五千军马前来接应。银术可见宋军势大,也不敢出营阻挡,更兼这几天林冲所部达到汾水大营后,便开始攻打金军营寨,是以银术可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山宋军将种师中部败军接入营内。 林冲所部日夜兼程赶到汾水大营后,却是走水路的兵马先到了。这路军马由陈曦真统帅,到了大营会合刘唐、李逵、张顺后,陈曦真不顾晕船,当天便看了金军部署,便吩咐新到来的一万余军马准备攻打金军。 于是,走水路来的梁山宋军不顾辛劳,从船上到了岸上后,便整顿军器,擂响战鼓结阵备战。便在当天午时,各部军马草草用了些干粮后,便整军出营朝金军营寨攻打而去。 银术可在太原城外共布下五处大营,便是东西南北各四座,还有汾水岸边大营,共五处大营。如今汾水大营已经被宋军攻占,银术可麾下只有两万余兵马,便只得退守其余四座大营。银术可兵马不多,因此只得将兵马多集中与西、北、南三面,东面大营只留下两千余兵马镇守。 金军这锁城法极为厉害,四处大营布下后,便在大营外又安置小连营各十余座,小联营外沟壕、壁垒数重,沟壕之内遍插竹签,更引汾水灌入沟中,壁垒多用尖木斜插,后有巨木为墙,其后便是金军弓弩手、长枪手镇守,一旦军马来攻,必下壕沟,那壁垒之后的金军便可从容杀敌。联营之内还排布下许多投石机、弩炮,各处还有马军屯扎,一旦宋军突入营内,营内马军便会冲杀出来。真可谓是密密层层,远近防御极为严密。 梁山宋军登岸后,陈曦真统军首先攻打的便是西面金军大营,陈曦真布下军阵后,火箭营、炮营便先开始发威,一顿燃烧火箭和火炮很快便摧毁了金军西营第一道壕沟后的木制垒墙,随后火箭、火炮便开始朝金军大营内延伸施射,摧毁金军营内的投石机、弩炮等重兵器。 只因金军投石机、弩炮等射程不足宋军的火箭、火炮,因此银术可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第一道防线内的投石机、弩炮被生生摧毁。看了这一幕之后,银术可只得命其余营垒后的抛石机、弩炮马上后撤,以求脱离宋军火器的射程,保存下这些重武器来。 不得不说战争其确实最好的推动剂,经过与宋军的交手,金军也开始学习如何防备宋军的火器。当宋军开始发炮时,前排营垒后面的金军便都后撤躲避炮火,减小伤亡,甚至开始出现有金军兵卒躲在营内的拒马壕沟内躲避炮火,效果居然不错。 梁山宋军第一天的攻坚还是打了金军一个措手不及,很快宋军便连破西营两道防线,连下金军联营五座,逐渐逼近西面大营的核心。但很快便天黑了,天黑之后,宋军便偃旗息鼓,火箭、火炮也停了。 银术可当夜便决定趁夜发起反击,虽然冷兵器时代夜战很危险,但金军现在白天基本就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也只能尝试着夜战了,或许这能抵消宋军火器的优势。 果然,金军发起的夜战取得了一些战果,一度收复了白天丢失的第二道防线,但很快被赶来增援的宋军压了回去。虽然金军的夜战并没有取得胜利,但在夜战中,金军发现也能和宋军一战了,于是银术可又总结出一条,宋军火器在夜间难以使用,可多尝试夜间出兵厮杀。 所以后面的几天的时光里,白天宋军猛攻金营,金军百计抵御,或挖掘壕沟避炮,或后撤隐蔽,等宋军炮火停了之后,金军才出来抗击宋军。等到天黑之后,金军又组织军马夜袭宋军,反击宋军的攻势。总之两军白天、黑夜都在厮杀,两方士卒皆是疲惫不堪。 这个局面直到林冲率领的走陆路军马到来才得以打破。林冲所部走陆路军马晚来几天,沿汾水岸边行进,收复了几个村镇后,到达了汾水大营。达到之后,宋军兵力大增,便可以分兵突袭金军营地,银术可兵力的劣势便显现出来。 到种师中、杨志等人来到汾水大营时,宋军已经攻破金军西面大营的核心营地,正在准备清剿城下最后的两座营地,一旦攻破了,便可打通与太原城内的交通。 当听闻种师中部败军到来后,林冲大吃一惊,帐内黄文炳急道:“小种相公兵败,那金军主力不日将到来,若今日不趁势拿下西面最后的营地,打通与太原城的道路,只怕宗翰兵到后,便会反复。” 林冲颔首道:“好,马上集结兵马,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打到太原西门城下,小种相公那里派花荣前去接应。”商议定后,林冲一面调集兵马对西面金军最后两座营寨猛攻,一面派兵马前去接应种师中部。 种师中突围时受了几处箭伤,是被军士抬着进汾水大营的,才进大营便听得左右皆欢呼起来,“万胜!打通太原西门了!”“万胜!西门外金军都败了!” 只见左右营内士卒皆是欢呼却与,种师中在担架上艰难起身问花荣道:“何故欢呼?”花荣喜道:“相公,我军已经大败西门金军,五天之内连破金狗西面三道堑壕壁垒,大小营寨十一座,如今已经打开太原西门,太原城的包围已经解了一半了。” 种师中松了口气道:“打通了陆路,有你们梁山军马在,总算保住太原了。”说罢便昏晕了过去,花荣急命军中大夫救治。种师中所部到了大营之内,自有军中大夫治伤,伙夫送来热腾腾的饭食,断粮多天的这支宋军精锐总算是逃过了历史上全军覆没的劫难了。 林冲打通了太原城的西门后,马上命各部军将加固金军西营南北两侧的防线,又发动民夫加固和修建汾水大营通往西营的南北两侧防线,以保护汾水大营到西营再到太原城西门的这条补给通道。同时将船上的粮草、器械源源不断的送进太原城内,又命刘唐、李逵二将领三千军马入城,助王禀、张孝纯守城。 过了两天后,当完颜宗翰来到太原城下,见得汾水大营直到太原西门下,一路皆是宋军联营,旌旗密布,民夫军马不计其数,粮草器械源源不绝进入太原城时,宗翰目瞪口呆半晌,最后长叹一声道:“太原城只怕是难以攻下了!” 第二十章七分战胜军即回一室皆春人依旧 恨恨的看了汾水大营并太原城一眼后,完颜宗翰眼眸寒芒一闪,缓缓对身边的完颜娄室等金国大将道:“我们撤军回云中府去吧。”完颜娄室等都奇道:“大帅,如今宋军三路援军皆溃,这里只有山东宋军一路在此,虽然已经打通太原城内外,但我军三倍于宋军,再战下去,定能攻破太原。” 完颜宗翰却马鞭一挥笑道:“打战胜七分即可,强要分出胜负,我军损伤必重,实属不智。你们且看他营盘,背靠汾水,粮草皆靠水路周转,从汾水大营至太原西门,一路皆是营砦,我骑军难以策驰,可说宋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若是在此地与敌军纠缠,其援军还会从水路源源不绝而来,到时候只怕我等想撤兵都难。” 顿了顿,宗翰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众将士道:“自从云中出兵,一个月内转战多地,大小一十八战,士卒已经疲惫,战马也瘦弱了,不若趁此大胜,回军云中,将息士卒,照养战马,待得秋高马肥时再做计较。” 不得不说宗翰却是名将,一眼便看出成败得失,眼光老辣。当下金军便遵命,当天便开始交替掩护,缓缓北撤。只花了三天工夫,金军便撤得干干净净,太原城解围了,城内外军民无不感激涕零,三军欢呼万胜,群情高涨。惟独黄文炳看了金军后,皱眉道:“金人兵精骁勇,更难得是有如此精通兵法的统帅,本来还想在太原城下消耗金军一二,却不想他却走得如此果决,粘罕真乃我军大敌!” 金军撤围,黄文炳与林冲便写了公文书信,直传回山东路去,张孝纯、王禀、种师中则各自奏报朝廷,三人文中自然是大书山东路军马功绩,便只等朝廷回书嘉奖不提。 却说山东路济州这里,这天晚间,月影星稀,三娘侧卧软榻之上,身旁几名美貌使女都一应红衣,在左右伺候着。两女轻摇罗扇,凉风习习,两女轻捏玉足,濯足而妖,两女丁兰檀香,麝香扑鼻。若非身前有半人高的案牍劳形,三娘几乎便可以沉沉睡去了。 放下林冲所部解围太原的报捷军报,三娘一时间也不知进退了。林冲所部捷报,只因林冲部依托汾水结营,联营十余里,直抵太原城下,城外兵源、粮草得以源源不绝送入城内,金将完颜宗翰见宋军已经打通太原锁城,得见宋军依凭坚城、硬寨、水道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是以对峙数天后,便主动撤兵回了云中府。 太原解围成功,种师中没有像历史上那样阵亡,太原也没有失陷,反而得以解围,东路河间府那里金军不多,关胜进兵顺利,若东路军的完颜宗望不派重兵前去支援,河间府解围也便是在旬月之间的事。 史上金国灭北宋,便是三路军马南下,西路攻陷太原南下,中路攻陷中山府南下,东路攻陷河间府南下,三路并进才会师开封城下。但如今三处重镇被三娘解围两处,那金国在这靖康元年还会上演靖康之变么? 三娘尚在思虑之时,宋玉莲款款而来,莲步轻盈,笑颜生花,上前微微一福。三娘看是她来,心头微微一热,展颜笑道:“你来么?”玉莲嗯了一声道:“世子已经睡下,我见主公这里还亮着灯火,便来瞧瞧。” 三娘放下手中文案,命玉莲来塌边坐了,轻抚她的容颜柔声道:“你替我照养扈宗明辛苦了,如今宗明已经两岁,待得再过几个月,我便想替他找几个师傅来,教导他学文习武。待得他从师之后,你也可以歇一歇了。男儿汉还是多让男子来教导好些,整天跟着你们,脂粉气太重。” 玉莲嗯了一声,低下头去,三娘又道:“你今岁也二十五了,跟了我许多年,想来想去,也不能耽误了你,若是有看上眼的男子,便和我说,我与你做媒,置办一套万金嫁妆与你,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玉莲闻言,惊愕的抬起头来,跟着便泪眼婆娑,垂泪道:“主公,我说过了,跟着主公我终身不悔!”三娘心头烦躁,一摆衣袖,身边的两个使女被她摔得跌坐地上,六名使女都慌了手脚,皆拜伏在地不敢抬头。 三娘揪住玉莲衣襟,瞪眼冷冷的说道:“你这般跟着我,我给不了你一个女人完整的人生,当暮年之时,你垂垂老去,看着别的妇人膝下有子承欢,你会恨我的!”玉莲俏脸发白,泪痕犹在,咬牙道:“我知道,你还忘不了丽卿,你担心我和丽卿一样不得善终,心头有愧才这般说的!” 三娘哼了一声,放开玉莲衣襟,起身下榻来,站到堂内巨幅的中华舆图前,朗声道:“如今天下大乱已至,我将来要统领千军万马,征伐天下,为天下百姓替天行道,我这个人将来已经是要献给天下的,给不了任何人私情!你也不例外!不要再做妄想,好生找个人家嫁了,将来相夫教子,才是你最好最幸福的归宿!” 玉莲悲从中来,跌坐在地上,喃喃泣道:“你把自己献给了天下,我便把我献给了你,此志终身不悔!即便你不要我了,将我赶走,我也不会嫁人,我只会出家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为你和天下众生祈福一生。” 三娘心头一惊,回头看时,只见玉莲眼中只有坚毅之色,却无半分唯诺之意,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当下心头不忍,长叹一声,走上前来,轻抚玉莲秀发柔声道:“痴儿,这般真的值得么?”玉莲呢喃道:“你是官人也好,是女君也罢,我今生都不离不弃的跟定你了。” 三娘心头一热,横腰将她抱起,玉莲娇慵无力依偎在她胸前,三娘便抱着玉莲大步转入后堂去了。轻罗解衣,娇慵妩媚,玉体横陈相对,两厢柔情似水,依旧一室皆春。 次日起身,玉莲替三娘束发,看着镜中的玉容,三娘呆滞了半天后才道:“玉莲,你说我真能做个女君么?”玉莲微微笑道:“官人天人之姿,如何做不得?赵官家大失民望,天下早晚大乱。”三娘闻言笑道:“你说话我总是爱听的。”两女相视一笑,一场风波之后,两女又复好如初,至于那些不愉快的话题就从此不再提起。 过了十余日,东京那里消息传来,只因太原解围,河间府那里又有关胜引军马去救,虽然宋军丧了种师中等三路军马,但总算是解了太原之围,朝廷看到了抗击金军的希望,于是宋钦宗便派宗泽出任河北磁州知府。 磁州经过金兵蹂躏之后,百姓逃亡,仓库空虚。宗泽到达磁州后,修缮城墙,疏浚隍池,整治器械,招募义勇,开始做固守不动的打算。他上奏说:“邢、洛、磁、越、相五州各屯精兵二万人,敌进攻一郡,则其余四郡都应援,这样一郡的兵力经常保有十万人。“钦宗表示称赞,任命宗泽为河北义兵都总管,命其相机解中山府之围。 而金军西路军完颜宗翰部退守云中府后,东路军完颜宗望见宋军反击开始,便先主动收缩兵力,退守燕京,宋军开始相继收复失地,宋廷似乎看到了得胜的希望。 大宋靖康元年六月,金军全线退守,宋廷见金人退兵,便担心太原、河间两处梁山军马赖着不走,于是宋钦宗便下令命梁山宋军收兵自回山东路,为了让三娘心甘情愿的退兵,宋钦宗特意加封三娘一个少傅、鲁国公,开府仪同三司,有功的林冲、关胜等将领也加封了官职,但却都是些大将军之类的虚衔。 宋钦宗的旨意分头传给了太原、河间、济州三处,济州府水陆畅通,便先接到了旨意。领到旨意后,三娘付之一笑,拜领旨意后,客气的请朝廷天使安顿在济州,并说早晚便下令教太原、河间两地的军马班师。 打发走朝廷天使后,三娘召集诸将议事。听了旨意后,公孙胜冷笑道:“这朝廷还是担心我军势大,赖在太原、河间不走,那里金人才退兵,这里便忙不迭的教我军退兵班师。如此卸磨杀驴,真教人齿冷。”顿了顿公孙胜续道:“主公,属下以为这趟不可遵照旨意行事,一来我军出兵便是为了在山西、河北布下棋子,争取军民支持,若是我们就这般走了,此前努力都白费了。二来金人收兵乃是重整军马,待得秋收之时,定然又会入寇南侵,兵马撤回,太原、河间等重镇必定丢失。” 朱武也道:“公孙先生所言甚是,兵马不能退!”三娘微微笑道:“我军拼死拼活,好不容易在山西、河北打开一片天地,自然不会如此简单便退了。但宋廷这里下了旨意,还大方的给了我等封官进爵,若是明里抗旨,有损我的威名。我这里在等两个人的消息,若是这两个人来了消息,便可有办法应对。” 第廿一章阳奉阴违轻熟路欺上瞒下有良方 果然一天之后,三娘便收到了东京高俅、闻焕章的来信。两人信上都不约而同的劝谏三娘不可从山西、河北退兵。高俅书信里说了,宋廷指派他的亲信属下高文宏前去河间府传旨,并为监军,监督河间府关胜所部撤兵。高俅在信中力劝三娘不可退兵,并给三娘出了主意,教关胜所部皆换河间府义军旗号,变成河北义军,这样自然就可不必撤军,只因高文宏乃是高俅亲信,监督撤军,那到底撤没撤军自然是由他说了算,但若是要掩人耳目,先假作从海路撤军,便在河间府靠海的海滨荒地上先安营扎寨便是,等回复朝廷后,便打着义军旗号可进驻各处乡间,打出保境安民的旗号,地方官府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另一边闻焕章来信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内容,只不过闻焕章信中说了,朝廷派去太原传旨、监督撤军的天使乃是蔡京旧部,如今已经是闻焕章心腹的李俊臣。闻焕章的建议和高俅差不多,也说了还是要先将兵马退出太原城,但闻焕章言道在太原不远的汾州,那里的知州乃是蔡京旧部,如今也被他收为己用,林冲所部军马可谎称走水路退兵,到了汾州后改换旗号,变为山西义军,进驻汾州,而后散于山西乡间,打出保境安民的旗号来,争取地方支持,站稳脚跟。 闻焕章信中还特意说了这么一段话:主上天资龙凤,太原一战,宋军尽墨,独以主上一支军马之力,解太原之围,今外患深重之时,唯有主上能扭转乾坤,以抗外侮,余为汉人,一身残躯,愿效犬马之劳云云。 这段话三娘看得明白,这闻焕章是彻底服气了,林冲三万军马独扛金国西路十万大军,在宋军种师中各部救援兵马都覆灭之时,还能解了太原之围,在面对金国即将大举入侵的外患面前,能拯救汉人的,也只有她这位女宣抚使了,至此闻焕章才算是彻底的归顺了三娘。 闻焕章这人虽然此前很是看不起三娘女子身份,又因陆谦之事与三娘有嫌隙,但后来闻焕章在蔡京、童贯、高俅一党麾下多时,也渐渐明白蔡京一党奸臣是什么货色,干了些什么祸国殃民的事,而陆谦以前坑陷林冲的事也渐渐明晰了来,是以对三娘的仇恨之心渐渐淡了。本来他还抱定忠于赵宋的决心,但这趟金军入侵给他太多的震撼,一国之君居然不顾军民百姓,自己南逃,而新继位的新君居然也是软骨头一个,恬不知耻的割地求和,而且战和不定,没有一点明君样。便如张叔夜等人一样,闻焕章对赵宋彻底死了心。这一趟三娘不计前嫌,不计得失,命林冲孤军深入,解太原之围,的确让闻焕章大为敬佩,山东宋军对金军的胜利,更让闻焕章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光明,在民族国家大义面前,的确只有三娘统领的山东路才能救国救民了啊。于是,闻焕章在太原一役后便彻底归顺了。 看了两人信函后,三娘教公孙胜、朱武等人都看了,公孙胜笑道:“当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有他两个在朝中,天大的事也可遮掩过去,看来主公的布局又凑效了。”朱武道:“更换旗号为义军,这个办法好,更易争取河北、山西的百姓民心,将来一旦举兵,两处义军并一应军民便皆是我之死忠了。” 三娘颔首道:“既然如此,便可明暗各修两份书信,明书便以济州镇守府名义,教林冲、关胜两部撤兵回山东路,暗书便教两个从高俅、闻焕章建议行事,咱们来个化整为零,全军隐入乡间为义军去。” 当天便修书分送两地,那传旨天使见得三娘已经下令,便松了口气,也自回东京复命去了。 却说朝廷旨意传到太原府后,林冲早得山东路将令,心知肚明,倒也并不惊骇,张孝纯、王禀却是惊骇莫名。这里李俊臣才在太原府衙大堂传了旨意,王禀火爆脾气第一个便跳出来喝道:“今上是不是又听信了什么奸臣的谗言?金狗兵马虽然退了,但却只是退到云中府去,依旧在那里虎视眈眈,待得秋高马肥之时,金狗必定复来。太原这里能守住,全靠扈宣抚使麾下林将军所部军马,若是没了林将军兵马,如何能守住?” 张孝纯乃是文官,说话客气些,只是说道:“天使容禀,王将军所言属实,金人亡我之心不死,秋后定来犯边。如今山西几次大战,军马损失殆尽,若是林将军引军马撤回山东去了,山西诸路军州难抗金人啊。” 堂上与梁山宋军并肩作战过的宋军各级将校皆开口劝说,就连在后堂养伤的种师中闻得消息,都气得命人将他抬到堂前来道:“朝廷如此所为,乃是自毁长城,山东路远,林将军兵马撤回容易,将来要是金人再犯太原,要教援军复来,那就绝非易事了。” 李俊臣被大小将官围着,左一句右一句的,最后无法,李俊臣只得道:“此乃朝廷旨意,诸公有什么意见,大可上表,我只是来传旨意的,如何能做主?” 林冲也知道李俊臣乃是自家人,当下也帮他解围道:“诸位安心,我军上下与太原军民一同奋战多时,血脉早已相连,将来太原再有金兵犯境,哪怕是千里万里,我林冲也毫不容辞,定会亲自带兵前来解救,请诸公安心!” 种师中、张孝纯、王禀也知道皇命难违,心里把朝廷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外,也只能回头各自上表朝廷劝谏,但在朝廷回复之前,还是只能先遵照旨意办事,毕竟这只是命军马撤兵,和上回抗旨不将太原交出去不同。 于是,林冲所部收拾行装,三天后便即开拔,走水路返回山东。便在撤军当天,汾水大营码头上,太原左近军民百姓扶老携幼,数万人夹道送别。没有欢呼,也没有呐喊,只有潇潇汾水和百姓低鸣的悲咽之声。 林冲领一众军将在码头朝着一众百姓三拜,众百姓便纷纷嚎啕大哭起来,林冲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林冲这里立誓,将来若是金兵再来犯境,不论多远,我林冲必定提兵来救,决不食言!”此言斩钉截铁,百姓皆是哭拜余地,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都登船后,王禀却忽然被一名小将请到一边,低声道:“王将军,我家林将军有请,便到船上单独说话。”王禀叹口气,想来是林冲还有什么事交代,于是便独自上船。 在林冲主帅座舱内,王禀一进来便见得堂内坐了三个人,便是林冲、张孝纯,还有一个却是悠然喝茶的李俊臣。见得这李俊臣,王禀便心头冒火,怒目而视,张孝纯却笑着起身来道:“王将军,原来我们都误会了,这李天使乃是自家人!” 王禀听了目瞪口呆,张孝纯便将来龙去脉说了。听完后王禀抚掌大笑道:“好,朝廷乱命,我们便来个欺上瞒下,林将军改为义军旗号,驻扎汾州,实在是太好了。”林冲笑道:“能继续与两位并肩作战,实乃在下幸事。” 当下林冲在舱内小设筵席,款待三人。席间,林冲说起扈三娘来,言语之中微露招揽之意。王禀、张孝纯闻言皆是默然不语,张孝纯道:“皆为朝廷之臣,林将军何故如此拉拢?难道那位扈宣抚使有意柄枢朝政,取蔡京一党而代之?”张孝纯如此说,乃是见得蔡京旧党李俊臣都投了扈三娘门下,这趟居然和林冲一同欺瞒朝廷,还道三娘只是有意入主中枢,因此四处拉拢。 王禀却恨恨道:“有扈宣抚使这般女杰主政朝纲,也是天下幸事,若是有她主政,金人哪敢南下?” 林冲笑道:“如今朝局内忧外患,我们做官的不能只顾朝廷,天下百姓才是我等要保护的啊。我家主公也不愿把持什么朝政,只想着若是天下大乱之时,我们做官的不能合力保境安民,那么苦的只是天下百姓了。”当下林冲说了许多替天行道的话,更是将地方朝局都说了个透。一旁李俊臣也说了,如今朝中蔡京一党旧部都归顺了三娘,今后不论是在地方拿大,还是入主中枢,三娘皆可安定天下。 张、王两个本就是童贯旧部,如今在朝中不受新派待见,见得有大树可以依靠,自然乐意投效,当下便锸血为盟,约定了投入三娘门下,却不知两个都上了造反的贼船。 将张、王两个收归门下后,林冲便与李俊臣领军南下。大军到了汾州左近后,大军便换了旗号上岸,岸上早有汾州知府前来接应,李俊臣自回东京复命不提。 林冲与那汾州知府见了之后,商议定下,所部分出一万军马屯扎汾州左近,打出山西义军旗号来。便在宣和七年到靖康元年这短短大半年时光之内,只因金人入寇,宋廷兵败如山倒,山西、河北各地饱受战乱,盗贼四起,因此许多地方都自发组织了义军,保护地方,抗击金军。是以汾州多了一支义军来,上下军民皆不惊奇。 跟着林冲吩咐剩余的两万余军马由杨志、花荣等将分散,多的三千人,少的一千人,各自分头散于山西的各处乡镇村县,都打义军旗号,分散各地,保境安民,建立自己的根据地。 第廿二章散军马却言内应复西路又使重征 另一头河间府也如太原府一般,只是关胜所部军马更多,河北许多地方都有关胜所部义军活动。而两处兵马只是将水军撤回,朝廷河道上都有官吏看了,飞奏朝廷,宋廷丝毫没有怀疑。于是这么多兵马没有撤回山东路,便在高俅、闻焕章上下联手中欺瞒了过去。想当年臧底河城兵败,宋军损失数万军马,也是童贯、高俅、蔡京一伙人,联合地方、朝堂一起糊弄皇帝,就遮掩过去了,这事高俅他们可谓是干得熟练至极。 见得山东路军马退兵,宋钦宗松了口气,朝中上下都以为金人已经不敢南侵,却想不到金人只是在暗中调集兵马,准备南征各项事宜,懵懂无知的宋钦宗自以为形势大好,于是宋廷又开始了作死的节奏。 靖康元年七月,金国使者萧仲恭出使宋廷,此趟出使宋廷,金人是拿着原来宋廷签订的和议书来质问宋廷的,为何议和达成,宋廷却出尔反尔,不但没有交割太原等三镇,也没有将剩下的岁币支付,而且还出兵又与金军交战。 对于萧仲恭的出使,宋廷玩了一把耍无赖,宋钦宗推说朝中诸臣反对,是以才撕毁和议,而朝中诸臣则说是军民群情汹涌,无法割让。于是一番扯皮后,萧仲恭没有得到任何的答复。 便在商谈过程中,宋钦宗偶然得知辽国降将耶律余睹在燕京担任监军,而萧仲恭也是在燕京担任护卫太保领军的,于是宋钦宗突发奇想,认为这两个人乃是辽国贵族,或许可以争取为内应,诱使他们反叛金国,说不定操作得好,还能收复燕京。 于是宋钦宗便命耿南仲书信,以蜡丸封了,让萧仲恭送耶律余睹,使为内应。同时又多赐萧仲恭财帛,以结其心。萧仲恭表面答应,也收纳了财帛,便匆匆返回燕京去了。 萧仲恭的事,闻焕章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萧仲恭都已经过了黄河,闻焕章才听耿南仲说起此事。闻言后,闻焕章大惊失色道:“今上不趁金人稍退,主动求和,期望能得数年时光,整顿山河,重备军马,反而这个时候去撩拨金人,难道真的想大宋亡国么?!”耿南仲笑道:“这两个都是辽人,都以财帛、官位收买,必为我所用。” 闻焕章气苦道:“两人俱是辽人,深恨者不是亡他们的金人,而是我们宋人啊,大人忘了当年便是我大宋背信弃义,与金人一同攻打辽国的么?再者两人家小、根基皆在燕京,金人在燕京势大,两人如何能凭区区财帛而甘冒奇险去反叛金国?!那两人一旦出首,金人必定痛恨大宋,接下来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啊!”耿南仲闻言默然无语。 而消息传到山东路,三娘与黄文炳都是狂喜,黄文炳笑道:“宋廷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都这般情势下了,还敢如此。看来金人南侵之日不远,主公霸业得成之日将至!”三娘则是淡淡一笑道:“意料之中事尔。” 果然,事情如同闻焕章所料一般,萧仲恭忙跑回金国见完颜宗望,以蜡丸书信献之。八月,金太宗得报后,怒火万丈,如今的大金国正如日中天,却想不到被懦弱的宋国如此戏耍,当下便以此为由,号令金军大举南征伐宋! 靖康元年八月,金国集结女真、契丹、奚、渤海、吉里迷、五国部等各部族军马三十万,分东西两路军马,由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统帅,号称五十万大军,大举伐宋。 大金国东路军依旧是完颜宗望统帅,这一回宗望依旧是趾高气昂的出兵先走,临走时对完颜宗翰道:“此乃二次伐宋,不容再失,我在汴京等你,不可再爽约了哦。”说罢便扬长而去。 被宗望如此嘲讽,完颜宗翰麾下诸将皆是心头不忿,银术可愤愤不平道:“皆知大宋西军乃天下精锐,主力皆在西北,我们西路军马走西面南下,定然要对上这支精锐。宋人善守,我军又不善攻城,自然拦阻重重。东路军自燕京井陉以下,便是平原,可供长驱,自然要快些。若我们走东路,也可一般的迅捷而下!岂容这小儿这般猖狂。” 完颜宗翰面色古井不波,只淡淡道:“西路是我自要去的,上一趟我们在太原城下吃了败仗,大金国的勇士只该迎难而上,在哪里败了,便在哪里站起来!”说罢环视诸将道:“今日便开拔西行,路上大家都想想,我们该如何用兵,而不是意气用事!”诸将闻言,尽皆敬服。当天完颜宗翰便领军十六万分三路浩浩荡荡往云中府而去。 不一日,宗翰军马到了云中府,便升帐议事。诸将到齐后,宗翰道:“此趟南下伐宋,我等西路军仍旧要攻打太原,上趟我们败了,这一趟该如何用兵?” 数内西路军副帅完颜希尹道:“近日探马来报,直说太原虽然仍旧是张孝纯、王禀镇守,但上趟前来应援的山东路藩镇宋军已经撤兵回山东去了。上趟兵败,皆因这山东路宋军水陆并进,粮草补给靠水路,岸上也是结硬寨与我军周旋,靠他们犀利火器,方才侥幸得胜。如今彼军不在,我军当能得胜。” 宗翰摇了摇头道:“太原城坚固难下,若我军再打太原,宋廷又遣山东路军马来援,又该如何?若要讨伐宋国得胜,山东路军马便是一定要战胜的,不管他来不来,在不在,我军都要想到战法胜他!” 另一位副帅完颜娄室道:“大帅说的是,想那山东路军马的确与其他宋军不同,他部除了火器犀利之外,步军战法甚是厉害,数千人作战居然能令行禁止,进退宛如一人,更兼他那里骑兵众多,且战力不弱,是以难以对付。” 银术可道:“与该部宋军对阵后,我们军中倒也集思广益,想出了许多对付那火器的办法。”宗翰微微颔首道:“你部与山东路军马接仗多时,便知敌方火器底细,将来对上该部要如何应对,你且详细说说。” 战争是催化剂,新的战法、新的兵器出现后,作为敌人,都会想尽办法来应对,银术可也不例外,他是和梁山宋军对阵最多的金将,是以总结了一套战法出来。当下银术可道:“宋军火器虽然犀利,但也是用火药发动,定然怕水,是以这第一条便是,今后对阵,若遇雨天,当可勇猛而进,他火器雨天无用。这宋军火器如此厉害,想来做工繁复,定然也是数量有限的,是以第二条便是若对阵开战,当先遣其他部族骑兵上前费其弹药,只因我军女真精锐珍贵,不值得用他们去抵挡,是以对阵开始前,当用其他部族骑兵去做炮灰,而骑兵行动迅捷,可分散躲避敌军火器,是以一开始派骑兵出阵最好。” 宗翰颔首道:“这两条最为要紧,诸将当通禀全军,教大小将校都知道。银术可,你接着说。”银术可见宗翰首肯,精神一振,又接着说道:“对阵多时,敌军火器分火箭与火炮两种,那火箭较轻,若遇横风,准头必差,因此与敌人对阵时,当选阵前横风或顺风布阵,此乃第三条。敌军火器还分燃烧与爆炸两种,燃烧弹落地即燃,多是用火油引火,因此军中要灭火当多备铁楸,就地掘土灭火,而不可用水。再有落地开花弹,此弹落地炸开,内里多是铁钉等四散飞溅,若遇这种情形,士卒最好掘土为壕,将身躯藏于壕沟之内,便可避过杀伤,若是无法掘壕,当趴在地上,可少些死伤,此乃第四条。” 完颜娄室闻言嗤笑道:“今后我大金勇士作战,还得人人都背一把铁楸了?”银术可面皮涨红,正想反驳,完颜宗翰却摆手道:“此乃银术可部用血肉性命换回的经验,不可小觑,当谨记之。还有么?” 银术可松了口气又道:“第五条便是夜战,夜间若是与敌军对阵,敌军火器不能视物,便是无用,因此夜战也是对我有利。还有第六条,便是若狭路相逢,当不顾一切与敌人短兵相接,不可布阵待敌,只有最短的功夫之内,两军绞杀在一起,敌军才不敢放火器,只怕会误伤自己人。” 宗翰抚掌道:“这最后两条更好,诸军将这防备宋军火器六条编成歌儿在军中传唱,务必教每个士卒都清楚明白,今后遇上山东路宋军,便以此对阵。” 顿了顿,宗翰又问道:“那山东路步军阵法听闻也甚是厉害,银术可,你可想到破解之法?”银术可道:“上趟对阵,只因地势狭窄,不利于兵马展开,他那军阵虽然严谨,但料想若是平地接战,用铁浮屠迂回两翼冲阵,当可破之,但若敌军两翼也有骑兵护卫,便甚是棘手。若是狭处与之敌对,只能用步军僵持,我想了许多时日,也没想到什么办法能破他。” 宗翰哦了一声,惊异道:“那他这阵势岂非是无敌?”银术可苦涩的道:“属下驽钝,暂时想不到破解之法,大帅英明,若是见得此阵,或能找到破绽。”宗翰沉吟道:“既然如此,今后对阵,除了防备火器外,还需谨慎对待宋军步阵。” 第廿三章用兵迅捷唯一快驱民奴隶苦百姓 诸将一起应诺,宗翰又道:“听闻山东路宋军水师也极为精锐,该当如何应对?”银术可道:“他水军虽然精锐,但需走水路,我等在岸上,他自然拿我无可奈何。若是要断他水路,南下后当攻陷各处黄河沿岸要地,摧毁各处渡口、码头,在水道狭窄之处,多用竹笼陈石堵塞水道,他许多船只便不得从容而进了。” 宗翰颔首道:“正是如此!”这时才起身,指着地图道:“今趟我军出兵,有两重目的,其一便是攻打宋廷西面诸路军州,然后南下会师与汴梁城下。其二便是要阻截宋军精锐西军东进汴梁勤王。若要达成这两个目的,诸公以为当如何用兵?” 完颜希尹道:“我军十六万之众,兵力雄厚,当分多路进击,教宋军首尾难顾,山西诸路宋廷军州料想不出一个月便可都攻陷了。某料定宋军若败,只会收缩兵力集中于太原等坚城之内固守待援,我军不可在坚城之下与敌军消磨时光,当继续用锁城法围困住敌军,分兵三四万围住各处坚城,其余兵马继续南下便可。” 完颜娄室续道:“南下之后,当尽快攻占黄河沿岸渡口,再分一支偏师,夺占洛阳、潼关,守住潼关之后,便可阻截宋廷精锐西军出潼关救援开封,主力军马便可继续东进与宗望部会猎开封城下。” 宗翰颔首笑道:“两位与我之见不谋而合,此战要的便是一个快字!先快速南下,诸路军马分兵攻打山西各路军州,然后进占黄河东岸各处渡口,偏师也要快速南下袭取洛阳、潼关,这样在敌人还没有整顿好军马之时,便可占据主动!此战若遇坚城,不可在坚城下与之僵持,我要的便是一个快字!诸将当谨记之!”一众金将皆轰然称是! 当下宗翰便派遣银术可领三万军马先行南下攻太原,另一路完颜希尹统领三万军马从西路南下攻取汾州而后袭取黄河东岸诸路渡口,另一路由完颜娄室统领,从中路攻晋州,而后长驱南下渡黄河取洛阳、袭占潼关,完颜宗翰自领大军居中调度策应。 这趟金军不但兵马雄厚,多达十六万,更兼宗翰用兵狠辣,一上来便用了个快字,分数路出击,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银术可从云中府出兵后的第二天,便在文水击溃了张灏部宋军,而后数天内兵临太原城下。统领义军在汾州的林冲、花荣、杨志、刘唐、李逵等都没准备,当得到消息时,林冲火急命刘唐、李逵赶往太原救应,又命散在各处军州的梁山宋军掩护各地军民撤往汾州,若是道路阻断的,便先撤入山内。当刘唐、李逵到了太原时,金军已经将太原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随后坏消息不断而来,刘唐、李逵引兵走后,金将完颜希尹又领军围了汾州,汾州林冲所部固守,正与金军鏖战,而林冲所部大部散于山西各地州县,又要掩护各地军民百姓躲避战火,一时间难以聚齐兵马,是以接战甚是辛苦。金军势大,而分散各地州县的梁山宋军虽然数月内扩充不少义军,多的有万余人,少的有三五千人,但都良莠不齐,并不精锐,也不敢与金军交战,便主动掩护百姓撤入山内,或依凭坚城固守。金军却是一路南掠而下,打得下的城就打,打不下的就绕道走,丝毫不做纠缠。 刘唐、李逵在太原城下进退不得,两个商议后,便在到了太原左近的第二天夜间,忽然领军马强袭金军,一万五千余人马厮杀一夜,伤亡三千余人,伤亡的多是在山西新募的义军。一夜鏖战后,两人硬生生的领军从南门突入城内,与王禀等合兵一处,共守太原。 好在上一趟解围后,三娘送来了许多粮草器械囤积在太原,足够太原百姓并五万大军半年之用,城内只有王禀两万余守军,加上刘唐、李逵军马也才三万多人,倒也足够大半年使用。有了刘唐、李逵二将助守,王禀、张孝纯并太原军民更加坚信能守住太原。但后来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金军根本就没强攻太原,只是用锁城法围困太原,其余金军却依旧浩浩荡荡的绕过太原南下去了。 秋木萧萧,黄叶满天,太原城内外一片肃杀之意。连续数天,王禀、张孝纯、刘唐、李逵皆登城而望,只见金军兵马遮天蔽日的浩浩荡荡从太原城外南下,城外金军布置了数条封锁线,又布置下许多联营围困太原,城内的军马难以出战,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金军大举南下。 太原城外原来梁山宋军修建的汾水大营等营地,只因梁山军马退兵汾州之后,都交给了王禀所部军马镇守,但可惜金军来袭得突然,城外镇守各处大营兵马本来就少,准备也不充分,是以被金军突破营地,而王禀所部又不及梁山军马精锐,是以抵抗了两天后,便只得放弃城外大营,都退到城内固守。为此王禀所部付出了五千宋军阵亡的代价,但也没能等到刘唐、李逵所部的援兵。刘唐、李逵赶到后,金军已经扫清了太原外围,两人只得杀透重围,方才得以入城一同固守。 看着城外南下金军遮天蔽日的旗帜,李逵大怒喝道:“直娘贼,待俺铁牛领三千军出去冲杀一阵,好教这些金狗知道,俺们中原汉人可不是泥捏的!” 刘唐却急忙拦住道:“城外联营围壕数重,你三千兵能杀得透么?唯今之计乃是固守太原,等林教头那里聚集兵马解了汾州之围后,再来解太原之围。若是因我等不慎,丢了太原,那才是坏了大事!” 王禀也道:“金军势大,出城野战,力有不逮,城内所有些火器,但也要用于守城,若是出城野战败了,这太原城也守不住,城内十余万百姓的性命谁还能保?” 都劝了李逵,李逵虽然经过三娘的调教和耳闻目濡,也多学过兵法,牛脾气收敛了许多,但这一趟见得金军如此耀武扬威,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张孝纯却皱眉道:“这趟金军不在太原纠缠,而是大部南下,这完颜宗翰也真是大胆,他就不怕待他主力南下后,我军各部聚齐出击,断了他的后路么?” 王禀叹口气道:“他一路南下,定然是去打开封去了。一旦开封有失,我军势必群龙无首,他便胜了一半。再者,这里一路南下,皆是我大宋州县,即便断了后路,他也只需一路抢掠而去,便可保正粮草,何必要后路?待得打下开封,他也可从东路撤兵,不须走旧路回北面去。我现下就是担心官家那里,开封兵马不多,勤王军马大多都被遣散了,如何抵得住金军这许多军马啊。” 李逵哼了一声道:“那皇帝老儿自作自受,活该有此一劫!这许多忠臣良将的话都不听,只听那些奸佞小人的,便是亡国了,也是自找的!” 王禀苦笑道:“我等也只能这般说说了,他毕竟是官家天子。想想小种相公那西军精锐都不是金军野战的对手,如今能扭转乾坤的,也只有山东路军马了,不知山东路军马这趟还会去勤王么?” 张孝纯却叹道:“恐怕难啊,即便开封军马再空虚,只怕官家也不会答允山东路军马进京勤王。官家身边只要有奸佞小人说一句话,官家就不敢召山东军马勤王。” 刘唐问道:“什么话?”张孝纯目光寥落的望着城外的金军,一字一句的道:“君不见三国董卓乱国之事呼?”听了这话,王禀脸上肌肉一抽,默然片刻后道:“那这般大宋只有亡国了啊。”城头太原一众守将官吏皆是无语。 这时,只见得金军队列中忽然出现一队队鹑衣百结的百姓来,金军骑兵耀武扬威的在四周驱赶前行,好似驱赶牲口一般,见得如此李逵大怒,喝问道:“这些金狗如何掳劫这许多百姓?”王禀不忍言,张孝纯叹口气道:“金人掳劫人口以为奴隶,经常携带敌国人口随军,男的用于苦力,修筑营垒、搬运粮草等,女的洗衣做饭,晚间为营妓作乐。” 李逵闻言,怒得须发戟张,一张黑脸更是红里透黑。又见得那百姓队里,数名女子走得慢了,立时被金国骑兵皮鞭没头没脑的抽下去,那些女子被抽得皮开肉绽,哀嚎求饶不已,那些金军骑兵却是哈哈大笑,引以为乐。 李逵大怒,只觉得已经按耐不住时,又见另一队百姓中两名汉人男子见金兵鞭笞汉人女子,便冲出来大声喝骂,几名金军恼羞成怒,手中狼牙棒立时敲下,两个汉人男子顿时脑袋被砸得粉碎,倒地而亡。 见得如此,李逵当即便要下城去撕拼,刘唐命数名铁卫上前死死拉住,好不容易将他拉下城去,不让他再看这惨剧,只怕他再看下去,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 王禀不忍看这一幕,拔剑斩在城头上,这一剑力道极大,只斩得碎石纷飞,火星四溅,口中恨恨骂道:“只能眼看金狗如此残害百姓,我辈军兵,皆该去死!”张孝纯叹口气安慰道:“我等还要守护这太原城内许多百姓,岂能轻易出城拼命?”刘唐心头也是堵得慌,但一想到主公和林冲将这支军马交给自己,命自己领军来助守太原城,是无论如何不能冲动行事的,当下只得气闷闷的告辞下城楼去。 第廿四章夜袭金营陷铁牛定国伐战主向南 来到城楼下,刘唐自转回城内军营,只见李逵在营内独自猛灌烈酒,当下劝了几句,但到后面,自己也是哽咽起来,只得举酒坛和李逵痛饮,口中道:“喝醉吧,就当什么都没见过,这份仇恨记在心头,将来定要教金人千百倍的还来!”当下李逵只是嘿了一声,先按下心头怒火来,默不作声。 刘唐不觉喝醉,待得醒来时却已经是夜间子时,尚未清醒时,只见几名军将进帐来急报道:“属下几个苦拦不住,李将军领五百军马开城去夜袭金军营地去了!”刘唐闻言大惊失色,酒也醒了一半,急忙起身披挂喝道:“马上给我擂鼓集兵,点三千马军,随我出城去接应!” 刘唐火急点起三千马军,王禀闻得消息,提了一支千余马军赶来,两将一同打开东门出城去。那李逵引了五百军马早在一个时辰前便打开东门去夜袭金军去了,两将只有从东门出城,随后赶上。 刘唐、王禀引军赶上前来,只见金营一片大乱,冲杀进去后,厮杀半个时辰,方才见得十余个自家军马,救下来一问,才知道李逵引军夜袭,起初还是很顺,金军没有防备,被李逵一路杀将进去,打算杀透外围营地,赶到金军营内去解救那些被掳劫的百姓。但金军回过神来后,聚集起许多兵马来阻截,李逵军马不多被冲为数段,这十几个军马被围时尚有五十余人,苦战多时只剩下十余人,李逵等人应该还在金营深处,却不知生死。 刘唐、王禀大怒,火急领军冲杀过去,沿途救得百余李逵部军马,但金军越来越多,王禀大喊道:“刘将军不可再深入,当引军杀回,否则我们也要陷在此处。”刘唐大怒喝道:“王将军,我等兄弟亲同手足,岂可轻弃?你自引军回去,我一个向前,是生是死,与铁牛一处便是!” 王禀无奈只得引军紧紧跟上,又冲杀百余步后,金军实在太多,又救得五十余人出来后,数内十余人皆哭叫道:“李将军被金军渔网罩住,活捉了过去,那边金军兵马不计其数,难以施救。”刘唐大怒,还要杀过去,王禀死死拦住,最后王禀拉住刘唐来,两人引军杀出重围,方才回城。金军黑夜恐怕中埋伏,是以并未追赶。 到得天明时,王禀派了人马出城打探,见金营辕门外并无李逵首级号令,料想李逵尚未被害,心下稍松。刘唐厮杀一夜,又因李逵失陷,回到城内后便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天明后方才悠悠转醒。醒来后,王禀将情形说了,刘唐叫苦道:“失陷了李逵兄弟,如何向藩主交代。”王禀宽慰道:“不若遣使出城去,以金银换回李将军。” 两人尚在商议时,张孝纯到来,拿了一封书信道:“适才有金军单骑前来,射了一封书信上城来。”刘唐、王禀两个急忙看了,原来这封书信乃是金军监军耶律余睹亲笔书写,耶律余睹乃是当年辽国晋王叔父,辽国晋王称帝守燕京时,多得三娘恩惠,晋王降金后,耶律余睹也从晋王那里多闻梁山救护燕京百姓的义举,是以也感激梁山宋军。昨夜当金军捉得李逵后,金将皆要杀李逵,却被耶律余睹拦下,言道:“此人乃首位活捉得的梁山大将,我等岂可擅专?当派人押送到大帅面前处置方可。”于是方才保下李逵性命,只因金国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已经统兵过了太原,往开封而去,是以诸金将便将李逵槛送南下去了。耶律余睹这里便派亲信来到城下,将消息告知城内,也算是还了梁山宋军一个人情,他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 得了消息,刘唐心下稍安,急命人飞鸽传书,一面知会林冲,另一面却知会山东路济州那里,只安心守卫太原城,等待两处军令。 且不提王禀、刘唐守御太原,却说金军完颜娄室所部三万军马,一路长驱南下,各路州县宋军难以抵挡,也并不奇怪,当时宋军战力奇差,就连当初田虎一群贼寇军马他们都挡不住,更何况金军这如狼似虎的精锐军马? 于是完颜娄室所部金军,迅疾南下,所过州县不是开城投降,就是很快被金军攻陷,只花了二十多天时光,金军便南渡黄河,攻到了洛阳。宋军在洛阳并没有做像样的抵抗,金人攻打三天后,便即攻陷洛阳,而后急袭潼关,潼关在一天之内便即告破。金军攻破潼关后,便锁闭了潼关,这样一来,潼关以西的宋军精锐西军便难以东援了。 得到完颜娄室军马已经占据潼关的消息后,完颜宗翰大喜过望,便催促军马迅速南下。而东路军完颜宗望所部十四万军马也是长驱南下,只是遇上老将宗泽的时候,略微被阻滞了一下。 宗泽镇守磁州,当时的磁州经过金兵蹂躏之后,百姓逃亡,仓库空虚。宗泽到达后,修缮城墙,疏浚隍池,整治器械,招募义勇,开始做固守不动的打算。他上奏说:“邢、洛、磁、越、相五州各屯精兵二万人,敌进攻一郡,则其余四郡都应援,这样一郡的兵力经常保有十万人。“钦宗也因为想要人在北面能抗击金军,于是任命宗泽为河北义兵都总管。 金军东路大军南下伐宋,宗望九月便领军围攻北方门户真定府,钦宗命宗泽率部前往救援。可金军这趟不但来势汹汹,而且军马极多,宗泽所部尚在半路,便接到了真定府陷落的消息。真定府没能等到援军,宗泽只得收兵回师,镇守磁州。 真定陷落后,宗望十四万大军分路南下,分遣两万骑兵进攻磁州。宗泽披甲操戈登城指挥战登城指挥战头斗,命士兵以神臂弩射之,粉碎金兵的攻势后,打开城门,乘势纵兵追击,斩敌数百,缴获大量战利品。这是宋军首次击败金兵,极大地鼓舞了河朔各地宋军的斗志。宗望得到消息后,又加派了两万军马来攻磁州,宗泽率部守御,两军形成对峙之势,但宗望主力却绕过磁州继续南下而去。 金国大举伐宋,号称出兵五十万,一系列战报很快就传到了济州府。三娘看了战报后,心头暗叹道:“想不到这一折腾,并没有改变历史,反倒是金军来的兵马多了一倍。”历史上金国第二次伐宋总共东西两路出动了军马十五万,却没想到只因金军上一趟败给梁山宋军两仗后,这趟来的兵马居然这么多。 三娘又看了郭药师的密报后,苦笑道:“三十万金军,号称五十万,这金国立国不久,便是号召原辽国旧地兵马,东拼西凑,也就这么多兵马了,这趟一举南下,看来是铁了心要一战亡了宋国啊。” 三娘猜测得不错,只因上次一伐宋,在黄河岸边,东路军吃了三娘一个大亏,折损军马一万多,西路军又在太原吃了梁山宋军败仗,是以金太宗和金军上下都认为宋军还是不可小觑,要想一举定国,当倾尽全力,所以一口气派来了比历史上多出一倍的军马。 金国非要灭宋也是为了自己的定国之战,从古至今,但凡新立一国,必定要有对外的定国之战,从秦朝开始莫不如是。秦朝的定国之战便是对匈奴,蒙恬大败匈奴,秦朝才算是彻底定鼎。汉朝也是,直到汉武大帝大败匈奴,才算是奠定了大国地位。唐朝打了突厥,后来的明朝打了蒙古,清朝更是打下了新疆,就连共和国都有朝鲜战争这场定国之战,才算是奠定了大国的安稳。 而定国之战没有取得胜利的朝代,无一例外的都是在风雨飘摇中度过的。比如晋朝,对北面部族的战争就不算完胜,宋朝也是如此,对辽国的定国之战失败,直接影响北宋、南宋数百年只得偏安一隅,再比如民国,就没什么定国之战,所以这些朝代都不能算是奠定了大国基础。 现在的金国也是一样,金国刚消灭了辽国而建立国家,但毕竟底子薄,急需一场定国之战,南面的宋朝又不断的骚扰,从云中事件,到宋国不断撕毁和议来看,金国是一定要攻灭宋朝的,否则他在北方的统治将不得安稳。后来事实也证明,金国将宋国赶过黄河之后,金国彻底奠定了大国的基础,直到灭于蒙古。所以这一趟金国派出了能派出的全部兵马,除了西面还在围剿耶律大石和北地镇压辽国旧部的兵马之外,金国派出了全部的机动兵力参战。 金国倾尽全力而来,三娘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有些兴奋起来,倘若她能将金军全都吃掉,那将来平定北方的时候,一定会更加顺利。但在此之前,金军还要先帮她办一件事,那就是灭掉赵宋。 从军报上来看,金军还真是如她料想的那样,一鼓作气势如猛虎般,直扑汴京而来的。在三娘的计划中,她需要金军将所有的赵宋皇室一网打尽,而她则需要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来过渡一下,在她没有取得绝对优势前,继续高举大宋旗帜,号召全国抗击金军,而这个人选还需要做她手中的一个扯线木偶。 在高俅和闻焕章的来信中,都不约而同的推荐了一个人。三娘玩味的笑了起来,看着两人信上那相同的名字,三娘口中淡淡的说道:“康王赵构?他是个听话的扯线木偶么?” 第廿五章出兵中原定伦策演武推棋谋国战 正在堂内回忆这康王赵构时,却见黄文炳、朱武、公孙胜三个联袂而来,面色都不十分好看。到了堂内,黄文炳不及见礼便取出一封书信道:“滑州信鸽棚头急报,五天前太原那里,金军大举过境,李逵兄弟夜间带五百敢死之士出城袭营,却陷在金营之内,刘唐、王禀出城死战,也只救得他部署两百余人,其余皆战死。” 闻得李逵被俘的消息,饶是三娘处变不惊惯了,都忍不住一时失神,急忙起身接过信函看了。从前水浒原著世界里,梁山好汉在征方腊之前,也有很多将佐被敌方俘虏过,但都化险为夷,也不知道这次李逵有没有这样的运气。或者说也就是前面梁山好汉一个未损,运气用光了,到了方腊那里时,才会损兵折将吧。这个时空,历史已经被三娘改了,梁山将佐在之前的大小战役中极少被俘,或许运气还没用完吧。 三娘脸色阴晴不定,内心里胡思乱想的安慰着自己,公孙胜看了,知道她担忧李逵,便安慰道:“好在金营那里有昔年辽国晋王叔父耶律余睹护持,李逵兄弟被送往粘罕大队内交粘罕处置,那粘罕领军一路南下,迅捷无比,尚不知槛送李逵兄弟的金军赶上粘罕没有。” 朱武也道:“正是,那粘罕在金军主力前军之内,而李逵兄弟当日乃是见得金军主力后队中,被掳劫的百姓被欺辱杀害,是以才忍不住夜袭军营的。而那粘罕一路势如破竹南下,行动必快,如此算来,金军前后队相距必远,要赶上粘罕前队,只怕要到开封城下了。” 三娘心烦意乱,恨恨的将书信拍在桌案上,桌上的茶碗、笔架乱跳,口中骂道:“这个李铁牛!都说过多少次了,他如今是一军主将,他的生死不再是个人生死,而是整支军马的生死,却偏偏只顾意气行事!” 公孙胜又劝道:“也曾多闻各地军报,多言金军残忍,所过之处,杀人无算,掳劫放火,无恶不作。想是李逵兄弟在城头看得被掳劫百姓惨状,是以按耐不住,方才有此一着。我等皆义气之人,替天行道,就看不得百姓受苦,也并非李逵冲动,若是老道在那里,只怕也忍不住。” 三娘脑海中回想起数月前追击完颜宗望部时,沿途所过,见得许多村镇的惨状,也知道公孙胜说的是实情,看了那番景象,只要他还是个有血性的汉人,都会忍不住的。 当下三娘摆摆手,长出一口气道:“罢了,那宗翰部金军现在到了哪里?” 朱武道:“昨天的消息,宗翰自孟津渡黄河后,三天前攻陷了宋廷西京洛阳,今日当到永安军,那永安军不过千人守军,料想守不住。再往后便是郑州,若是郑州能多守几天,那宗翰算还要大半月时光才到开封城下。” 三娘扶额道:“郑州宋军也一定不会久守,最多一两天的事。我这里还有一件事,要亲自去开封一趟,既然宗翰也快到开封了,那我便去一趟开封,相机搭救李逵兄弟。” 黄文炳闻言道:“主公三思,如今主公身系天下汉人安危,赵宋若败亡了,就只能靠主公号召各地军民了,主公岂可轻动?” 三娘摇摇头,提笔在玉笺上写了康王赵构四个字,三人看了都是摸不着头脑。三娘道:“昨夜高俅、闻焕章消息都到了,言宋廷那新官家有意派这康王赵构北上出使金国求和。此人若是出了开封,将来流落京城外,将来开封失陷,赵宗室悉数被俘,他便会是赵氏遗孤,赵宋便又有了继承者。” 黄文炳笑道:“此事易耳,教我河北教众相机在半道将他解决便是了。”三娘却摇头道:“高俅、闻焕章都建言说,此人可为我所用,建议保下他来,待开封城破后,利用他竖旗。” 公孙胜却摇头道:“历来傀儡最好用幼主,这康王已经成年,只怕不是年幼的汉献帝,而是成年的汉献帝。将来若是他弄出个什么衣带诏来,有损主公声威。” 三娘颔首道:“我也是这般犹疑的,所以打算亲自去一趟开封,看看这人。若这人不适合,便打算在开封另选一人。”朱武道:“只是金军迫近,开封定然凶险。况且李逵兄弟那里要救他,最好便是半道截杀槛送的金军,而不是在开封城下。”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开封那里我多带人手前去,再派李俊亲领水军并三万人马走水路接应,料想无事。至于李逵兄弟那里,教沿途教众寻机下手,若能半道解救最好,若是解救不得,我便最后在开封城下相机解救。况且此趟金军南下,我军若无动作,一则中原战乱,难民必多,若无军马在左近救护百姓,便会苦了中原百姓也不利我将来势力迅速渗透中原,二则若开封城破、宋室败亡,我军在开封左近没有武力保障,也难以控制后面的朝局。所以这一趟定要派军马前去,而我也要到开封去。” 当下商议定了,三娘便即升帐点将。如今战事紧迫,山东各路机动军马大将都齐聚济州,升帐点将后,三娘便点两万步军,一万马军,五千水军,并大小战船三百艘。 并点将佐三十员,统领三万军马的便是主帅教师栾廷玉、副帅扑天雕李应、监军董平。其余将佐十员:乃是孙安、卞祥、唐斌、文仲容、乔道清、邓元觉、娄敏中、庞万春、庞秋霞。 另有一十七员将佐跟随三娘先上开封,便是公孙胜、鲁智深、武松、朱仝、雷横、穆弘、燕青、吕方、郭盛、杨林、王英、马灵、郑鹰、时迁,另有三名女将贴身跟随三娘,便是琼英、孙二娘、顾大嫂。 水军将佐便是李俊,另有太湖四水寇赤须龙费保,卷毛虎倪云,太湖蛟卜青,瘦脸熊狄成为偏将。这四个原本在江南助过燕青,后来燕青招揽,但四人无意做官,是以这些年都在太湖逍遥。但去岁以来,闻得北边金军入寇,残害百姓,四人便按耐不住,恰有李俊在江南统领海盗私掠船队,与四人联络后,四人便投效麾下,专意要北上杀金狗胡虏,是以李俊此趟水军又添四员大将。 三娘这里点将,每点一位将领姓名,点到的无不都是满脸兴奋之色,没点到的却是有些垂头丧气,总是在安慰自己,下一个一定会点到自己。待得三十员将佐姓名都点完了,堂上没被点到的将佐皆是一片嗟叹。 却在这时,堂下班内转出一人来,抱拳朗声道:“师姐为何不点我?我不服气!”三娘眯着眼睛一看,却是师弟岳飞,自从东京一行之后,回到山东路岳飞便与牛皋等兄弟投效在镇守府军中,三娘委派岳飞等人都入了参谋部,重头学习兵法,只因梁山宋军鸳鸯阵也好,冷热兵器混用也好,都算是新鲜事物,周侗不会,岳飞自然也不会。 让岳飞从头学起是三娘的有意为之,这位将来威名赫赫的岳元帅现在还略显稚嫩,岳飞的兵法也是在实战中才逐渐摸索学会的。历史上岳元帅其实从军很早,经历过北宋的灭亡,他和宋军一道从河北一直往南败退,其实岳飞是在不断的败仗中才学会打战的。 而宗泽也点评过年轻时的岳飞,说他只喜野战,不擅阵仗,说白了也就是摆兵布阵是他的弱项,现在他在三娘门下,三娘可不想让岳元帅再去从失败中学会打仗,因为败仗意味着兵马钱粮的损失,为培养一个将才,损失兵马钱粮,很划不来。三娘现在有现成的条件让她的师弟获得更多、更好的军事学习机会,所以让他们都进了参谋部,让他们先从看沙盘、绘制军事地图开始学起。 学了大半年,连兵都不让带,把岳飞等人都憋坏了,去岁听闻金人入寇,岳飞等都摩拳擦掌,想着能上战场厮杀了,驱逐胡虏总比征讨国内义军要来的光荣,是以岳飞等人都在等三娘的命令。但没想到三娘要磨他几个性子,压根没打算让他们几个出战。岳飞当时急了,私下里找三娘说项,三娘也不客气,将出沙盘来进行兵棋推演,推演的便是如何解开封之围。 当时三娘兵棋推演中扮演金军,岳飞统领梁山宋军,结果岳元帅自然是被他这个腹黑又阴险的师姐坑得满地找牙,最后梁山宋军被全歼。三娘以岳飞赌赛输了为由,便命他在济州府继续学习兵法,是以岳飞都没随军去开封。 这一回金军又来,岳飞经过数月的苦学,也觉得自己可以满师了,但没想到三娘这一趟又没点他的将,是以忍不住站出来直问。 见是岳飞,三娘笑了笑只道:“今趟前去并非是与金军厮杀,此去目的一则是救护百姓,二则是看朝廷动向,是否要我等勤王,朝廷那里战和不定,尚不言必战。你们参谋部都给我留下来,但却是另有任用。” 岳飞气沮道:“留下来有什么任用?”三娘哼一声道:“你道参谋部是无用的么?你听好了,你们参谋部在之后一个月内,就目前敌我情报,综合金国与我之国力、兵力、财力,给我制定出一个抗击金国以及将来反攻金国的计划来。记着,一定要详细,从兵员、后勤、战备、出兵路线等等全盘细节你都要给我考虑进去,我想知道若是你来指挥这场大战,你会如何指挥。若是一个月后这份功课能令我满意,我会考虑让你上前线去!” 第廿六章两岸哀鸣啼不住一心图霸各有方 岳飞听了满脸欢喜,旁人却是倒抽一口凉气,参谋部的作战计划是详细到严苛的程度,就比如数月前一个水军出兵太原救援的计划,三娘甚是要求严格到算出整个行动需要耗费多少钱粮来。抗击金国接着反攻金国,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命题,但参谋部要做成可行的计划,当中需要考虑的细节和方方面面的问题多如牛毛。但看岳飞喜色,想来是胸有成竹了。 打发了岳飞,点提将佐军马妥当后,三娘请张叔夜、黄文炳、朱武坐镇济州,统领诸事。当天夜间,三娘便引三员女将并十三员将佐,点起五十名精锐铁卫,并二十名精锐女卫,乘坐战船走水路先行。栾廷玉等集结兵马次日放行,也走水路随后而进。 不一日出了山东境内,来到范县,只见黄河北岸皆是南逃躲避战火的百姓,只因黄河岸边没有那许多船只,都在岸边等候,扶老携幼,哭号震天,惨不忍睹。自范县以下,一直到甄城、韦城、长垣、封丘,沿途皆是一般的惨状。见得如此,三娘叹口气,便吩咐在封丘左近东明登岸,吩咐自己那艘坐船在黄河岸边帮助百姓渡河,躲避战火。但自己那艘战船也不多坐得数十人,北岸难民却是数以十万计,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登岸以后,三娘命马灵与时迁使起神行法,先去打探消息,余人便随后步行先往开封而去。东明在黄河南岸,这里也有许多已经度过黄河的河北百姓,虽然这些百姓暂时依凭黄河,脱离了险境,但人离乡贱,他们携家带口的逃难出来,流离失所,更没了土地,真是衣衫褴褛,惨不可言。这些百姓若是无官府赈济,余下的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成为流民,四处流散,运气好的沦为他人佃农或卖身为帮工,运气不好的就只能等死,还有铤而走险的就是沦为盗贼。 想靠官府来管这些流民?现在宋廷整个淮河以北的官府都动荡不已,说不定哪天金兵一到就都自身难保了,谁还会管这些流民?至于三娘现下也管不了他们,只能等栾廷玉兵马到后,资助他们一些军粮,教他们前往山东路去,在那里或可得到安置。 到了兰考东昏县内,三娘等人在一处白莲教众家中借宿,待到晚间时,马灵、时迁方从陈留转回,两个日行数百里来回,去了一趟陈留,在那里得了鸟雀棚头的消息。便在昨日,完颜宗翰军马已经到了郑州,结果郑州宋军开城投降,一天也没守住,估摸着明后天,金军前锋就会到达中牟,中牟这里距离东京已经不过数十里了。而东路军完颜宗望部尚在相州一带,正准备攻打濮阳,看来这一趟却是西路军先要兵临城下了。 闻得消息,三娘眉头紧锁道:“想不到这金军西路来得如此迅速。”公孙胜也皱眉道:“既然金军这般迅捷,那我等也要加快脚步,先入东京去,否则再等几日,兵马一到后,开封四周定是乱军一片,寸步难行了。”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马灵那里神行马甲最多能带三人,我与公孙道长并马灵先行,余人有鲁大师带领,随后跟上,便在东京城外汇合,到时候只看教中暗记联络。”鲁智深大声应了。 当下三娘、公孙胜、马灵三个匆匆用了些饭食后,马灵便拴束马甲,做起神行法来,带着三娘、公孙胜便先行。鲁智深、武松等人也用过饭食之后,便连夜赶路,随后而来。 马灵神行法行了一夜,待得天明时分已经赶到东京城下,如今金军逼近,只见东京城内外都是一片慌乱,左近村镇州县都已经戒严,进出城池盘查极为严格。 到了城门口,马灵将出山东路信使路牌,直说三人是山东路来送公文的信使,只因山东路军马在太原、河间府等战场威名赫赫,东京军民百姓人皆尽知,守门的士卒闻得是山东路来的信使,料想是有要紧军务,也不多问便即放行。临进城前,那守门士卒还问道:“山东来的好汉,敢问这一趟山东路军马还会来勤王么?若有山东路军马前来,方可保东京咱们这些百姓无恙啊。” 马灵苦笑道:“一切皆看朝廷旨意吧。”说罢便行,却听后面士卒在那里低声骂道:“朝廷这些奸臣,放着山东悍勇军马不用,却令各路军马按兵不动,真是气煞人了……” 三娘耳尖,听到了这句话,心头暗叹一口气,宋廷的一举一动,东京这里一直有各方消息传来,朝堂上有高俅、闻焕章的消息,民间有白莲教的消息。在金军二次南侵发动后,宋钦宗父子一听来了五十万金军,吓得屁滚尿流,都不敢再战,又想求和,为了讨好金军,显示议和诚意,居然命各路宋军不得轻举妄动。宋廷这个作死的命令让各路宋军无所适从,本来就不是金军的对手,这个时候还不能集结兵力体现人数优势,结果就是金军东西两路大军肆意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连开封军民都在诟病朝廷的这种糊涂旨意。 进了城后,三娘、马灵、公孙胜三个便先到了开封城白莲教分舵之内,此处原是一家富户宅邸,那富户也入了白莲教,是以便成了白莲教的分舵。 在宅邸内安顿妥当后,早有教众去知会闻焕章与高俅两个,过不多时,两个各自乔装了,从后门到来,门子将两个引入密室内去见三娘。 闻焕章与高俅两个在密室外相见了,都是一愣,两个尚不知对方已经投入三娘门下,是以都是一鄂,随即两个老奸巨猾的人都明白过来,相视大笑,都道:“原来公也如此。”说罢又是一笑,相携而入。 到了密室内,两人见了三娘与公孙胜,都参拜了,三娘亲自上前扶起两个,笑道:“两位年长,皆我师也,还要早晚请教,不必多礼。” 两个都被三娘的礼数折服,心头本还有些被三娘用药物控制的不快,此时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忙还礼。随后都坐定了,闻焕章道:“闻得主公要亲自来开封,不想如此迅捷,今日便到了。” 三娘指着一旁陪坐的马灵道:“这位马灵道术了得,原是田虎麾下,后投效于我,神行法一夜行八百里,是以我三个来得快了些。”高俅、闻焕章啧啧称奇,朝马灵颔首示好,马灵微微一笑也回了一礼。三娘又引见了公孙胜,两个也是久闻入云龙的大名,更是敬仰。 寒暄几句后,闻焕章与高俅心头都是惊涛骇浪,想不到三娘麾下如此多的能人异士扶住,难怪能以一位女子身份创下偌大势力。且不说那山东路藩镇,便是这遍布大江南北的白莲教势力,就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白莲教为何传播得如此迅速,闻焕章也专门探查过,发现这白莲教义并无正统佛教那么多的忌讳,教义也简单易懂,更不会强迫人出家,白莲教的修行在家世俗都可进行,加上北宋末年,朝廷作死,皇帝昏庸,民不聊生,军民都想有个寄托,是以传播得极快。 闻焕章不知道的是,这白莲教后来传播到了日本,也是因为它的入门简单,修习容易,在日本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在日本的白莲教就是后来日本战国其间赫赫有名的本愿寺势力。 都坐定后,闻焕章、高俅两个将近来朝廷动向说了,三娘缓缓说道:“眼下金人入寇,肆虐中原汉地,军民百姓生于水生火热之中,然朝廷无道,官家软弱,群臣尸位素餐,金人大军早晚兵临开封城下。便在此等情形之下,那朝廷也只是一味曲媚求和,为讨好金人,尽然连勤王军马都不愿召来,看来宋廷败亡不远矣。” 闻言公孙胜恨恨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当今朝廷无能软弱,已然不能统领我中原汉人抵御外侮,当在适当时候,改天换日,方可避免西晋时五胡乱华局面重现。” 闻焕章听得五胡乱华四字,也是面上肌肉一抽,那段历史血淋淋的依旧在史书上横亘着,闻焕章每当读到这一段史实的时候,就不寒而栗。大宋承平日久,但如今女真人真的来了,或许真会上演又一次的五胡乱华的惨剧。想到这里,闻焕章道:“主公所言甚是,大宋日暮西山,也早该亡了。主公人中龙凤,声威远播,名扬四海,当可取而代之。” 高俅闻言也急忙附和道:“正是,主公手绾山东藩镇、河北、山西义军数十万军马,只待登高一呼,定可成就霸业,统领我汉地军民,抵御外侮。” 三娘与公孙胜对望一眼,看来两人早已经对赵宋王朝失望透顶了,也看到三娘手中握有的军马权势,对于三娘举旗建号,称帝建国,两人是支持的,环顾天下,也只有三娘有这个实力和能力了。 公孙胜缓缓说道:“今趟前来东京,便是想为将来主公称帝建号做些准备。主公称帝虽然是大势所趋,但毕竟主公乃是女儿身,而且时下正当金人入寇的要紧关头,这称帝建号的事,还是该当筹划周详才是。” 第廿七章天马行空立女帝尽掳宗室为要务 闻焕章颔首道:“正是,此前与主公书信往来中,主公也曾隐隐透露了一些筹划来,更教我与高太尉在朝中寻找合适的继位人选。属下以为,主公的筹划乃是稳字当先,赵宋虽然必亡,但目下还是该先御外侮而后安内。如今开封被金人兵锋威逼,若无援军,迟早城破。开封城破后,上至官家,下至百官,定会被一网打尽,此时倘若我等能先拥立一位赵宋宗室,便可在他地拥戴此人先继位,主公狭天子以令诸侯,天下便大半入主公豰中。待得驱逐了金人,主公也定然已经握有朝中局面,将来不论是行曹魏之事,还是行隋文之举,都顺理成章了。” 高俅鼓掌道:“此策甚好,借金人之手,收拾掉朝中那些昏君馋臣,主公在外拥戴一人,正好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齐心合力先抗外侮。待得驱逐外侮后,主公正是声威震天之时,顺势得禅位,便可开国立朝,顺应天命而行了。” 三娘笑道:“正如两位所说,我眼下最好也是最稳妥的路便是这一条。但要能将这条路走下去,还需要几个条件。”闻焕章道:“属下斗胆猜一猜,这第一便是务求这赵宋宗室之内,除了我们选中的人选以外,不能有他人逃过金兵的刀锋。” 三娘笑而不语,公孙胜却颔首道:“正是,若是被赵宋太子或是其他人逃脱,必定有人拥立,来和我们唱对台戏,这样还不等驱逐金人,只怕汉人内为了谁是正统便先要内斗起来了,于国无益。” 闻焕章续道:“其二便是这个人选能为我所控,便能将他玩弄于鼓掌,立为傀儡。” 高俅道:“说起人选来,属下以为有一个人甚为合适。今早官家宣布了旨意,教康王赵构为使,出使金国,便是求和去的。康王明早动身,便会前往河北去。属下以为这康王较为合适。” 闻焕章道:“康王此人恭俭仁厚,以之继体守文则有余,以之拨乱反正则非其才也。是以在下觉得,可以辅以暂委君体,待得开封城破,宋室败亡,主公柄枢朝政,以其为傀儡,号召天下军马抗击外侮。待得主公羽翼丰满,狭天子以令诸侯,时机成熟后,便可教其禅位,以为万全之策。” 三娘听了闻焕章对赵构的评语,心头暗暗摇头,这赵构恭俭仁厚?但就这厮日后以莫须有罪名害了岳元帅来看,仁厚他就沾不上边,而且为了保住自己皇位,任由他的父亲、兄长、老婆并许多赵宋皇室亲戚在北方受苦,他的拒绝北伐是明确的,如此无情,更加扯不上仁厚。至于恭俭也谈不上,他南渡继位后,临安小朝廷照样大兴土木,对待有战功的将士,肆意发落,那里有半点恭谦,半点节俭? 后面一段闻焕章倒是说对了,这赵构也和他父兄一样,是个文人,放在盛世,做个守成之君有余,但要是做个拨乱反正的中兴之君,他却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南宋立国之后,他就定下了偏安一隅的基调,结果让北方领土就一直沦丧,直到明朝北伐,汉民族才算是收复了淮河以北的土地。 至于说赵构好控制?三娘却不这么看,这赵构已经成年,他又不是傻子,会任人摆布,就看他为了皇位,不惜扶持秦桧收拾岳元帅的举动来看,他还是会搬弄权术的,用他来做傀儡皇帝不是上上之选。 便在密室内,公孙胜见得三娘面色犹疑,当下轻咳一声道:“历来扶持傀儡皇帝,若非此人痴呆,就该是时年尚幼,这康王一来不傻,二来并不年幼,实非上上之选。况且康王乃现今官家兄弟,兄终弟及终非常伦。听闻当今新官家今岁四月立了太子,便是官家与朱皇后所生长子赵谌,这太子年方九岁,两位何不考虑这太子殿下呢?” 闻焕章与高俅对望一眼,两人心头均想,眼前这公孙胜看似只是个道术了得的道士,却不想机谋权变也如此了得,一言中的。当下闻焕章躬身道:“公孙先生所言极是,但我俩所虑者,其因有三。一者便是这皇太子赵谌乃今上独子,年方九岁便被封为太子,并领检校少傅、宁国军节度使,极得官家看中。身边皆安插的是官家亲信,我俩个人事难以安排。其二这太子居东宫,难以轻易离开东京,除非金人兵临城下,官家天子下旨,东宫太子方可离开,届时兵荒马乱,难以顾得周全。其三也正是适才公孙先生所言之要,若是这康王继位,乃是兄终弟及,始终名不正言不顺,将来禅位,阻力或小,而若是这太子继位,便是正统,难保不会有阻碍。” 三娘微微一笑道:“当年董卓入京,废少帝而换献帝,只怕打的也是这般主意吧。”高俅、闻焕章闻言,都是面色一变,两个都拜倒在地,口中请罪道:“属下绝无将主公与董卓相比之意。” 三娘嫣然一笑,扶起两人,淡淡说道:“便是比作董卓又如何?篡汉者终非是他。”闻焕章、高俅两个起身来,连身称是。三娘又道:“其实不论将来扶持立哪一个,这大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都会有人出来做大宋的遗老遗少。但若说要更好控制,将来禅位时阻力小些的话,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供三位参详。” 公孙胜等三个都道:“愿闻高见。”三娘一字一句的说道:“倘若赵宋皇室男丁都失陷敌手,只剩下一位帝姬,我扶持立个女皇帝如何?” 此言一出,三个都惊得呆了,张大了嘴合不拢,好半天后,闻焕章才喃喃道:“主公这想法当真是天马行空,着实出人意表啊。”高俅则皱眉道:“以帝姬继位,太过奇思妙想,赵宋宗室男丁上千,何以想到立一个帝姬为皇帝?” 公孙胜沉吟许久,缓缓说道:“属下以为,立帝姬继位,即为断赵宋嗣脉,主公可是想今后禅位给主公之时,以女帝传女帝,主公阻力更小?” 三娘笑而不语,闻焕章内心一直琢磨着这个策略的得失,接着说道:“女帝传女帝,阻力定然更小,不论立哪一个帝姬,其福威定然都不如主公,将来禅位名正言顺。但这个前提乃是赵宋宗室男丁不能漏网一个。” 公孙胜笑道:“这有何难?赵宋宗室上下,不论皇子、王爷、郡王、近亲旁枝子嗣,都在开封,金人若要灭宋,定然尽屠赵宋男丁。”有宋一朝,自赵匡义谋夺了他兄长的帝位后,为了防止其后嗣造反夺位,赵宋一直是把几乎所有的宗室子孙都聚集在开封圈养起来,不像明朝那样,把皇家子嗣都分封到各地去。这也是为何北宋灭亡时,只走脱赵构一个,其余宗室都被金人掳走,赵构就成了唯一合法的继承人,继而建立南宋。 而金人在攻破开封后的做法狠绝,除了宗室男丁一定全部掳劫北上之外,就连张邦昌想保下已经几个身怀有孕的宗室命妇都被粘罕识破,所有怀孕的宗室命妇也都被掳劫北上,金人就是想让赵宋断嗣。金人的想法很简单,虽然宋朝软弱,但汉地毕竟复员广阔,人口众多,要想彻底征服不易,要是能让赵宋断嗣,中原汉地没了正统的皇帝号召,将来一定又是一个五代十国纷乱的局面,他金朝便好逐步蚕食,侵吞天下。却没想后来出了一个赵构建立南宋,金人的如意算盘才没有打响。 听得公孙胜轻松说了句尽屠赵宋男丁,闻焕章和高俅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心头都暗道:“好狠的道爷。”但面上还是不敢表露,高俅迟疑道:“只怕金人也不太敢杀那么许多宗室。” 三娘微微颔首道:“尽屠倒是不太可能,但尽掳却是极有可能,看看辽国被灭,辽国宗室尽数被金人掳劫囚禁便知,金人倒是不会杀那许多宗室,最有可能便是将他们掳劫到北方囚禁起来。” 闻焕章道:“立帝姬为女帝也不是不可,但帝姬深居宫中,和太子一般难以出逃。再者若是将来金人见抵敌我军不住,随便放几个宗室子弟回来,必定会起皇位争夺之风波啊。” 三娘淡淡一笑,脸上满是阴险之色,阴测测的道:“只要他们去了北方,就没有一个回来的可能了。”三娘说得不错,虽然金人可以在三娘立了帝姬为女帝之后,随便放几个皇子回来争位,给三娘添堵,但相信到那个时候,三娘已经掌握中枢,先不说三娘在北方安排的内应会不会让这些人回来,就算真的回来了,你这个皇子是真是假还不是当权者三娘的一句话么? 闻焕章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头暗想:“主公与赵宋有什么深仇大恨么?”三娘斜睨了他一眼,好似看穿了闻焕章的心思,口中缓缓说道:“我与赵宋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但站在天下汉人立场上,赵宋子嗣最好就都留在北方别回来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一回来,汉人又得内斗,死伤的还是汉人,所以为了许多军民百姓性命计,死他们几个宗室还是划得来的。” 第廿八章半道劫囚未竟功孤身入宫探帝姬 闻焕章和高俅彻底无语了,是啊,为了皇位和千万百姓,牺牲几个宗室算什么,就算整个赵宋宗室陪葬,但能换来汉地的安稳,何乐而不为呢? 闻焕章躬身道:“那不知主公可有适合的帝姬人选?”三娘缓缓说道:“暂时没有,此趟前来,正是要和你们商议。如今赵宋帝姬之内,已经出嫁的帝姬自然不算,也只有道君皇帝还有几个尚未出嫁的帝姬,而现在新继位的官家只有一个年方五岁的柔嘉帝姬,也不知是否合适。我打算亲自潜入宫去,挑选合适的帝姬来。” 闻焕章和高俅都吃了一惊,都道:“主公万金之躯,岂可轻动?”三娘摆摆手笑道:“两位不是安排一个内侍入宫都做不到吧,那赵宋皇宫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扮作内侍入宫去,也不做什么难事,料想无事。” 闻焕章还是劝道:“主公,此等小事便交给属下去办,宫中眼线还是有的,只要花些功夫,宫中帝姬喜好、性格、秉性,出身,早晚都能查明,何必亲自去?” 三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上一趟见得那和陈丽卿长得极像的柔福帝姬赵嬛嬛之后,心头一直萦绕不开,这趟来东京非要亲自入宫去,与其说是要物色人选,还不如说她心底里一直想再看看那柔福帝姬。 当下三娘狡辩起来,口中道:“此等大事,我自当亲往。你们放心,我只去一两天便离宫,我还要筹划去金营解救李逵兄弟呢。” 三个苦劝无果,只得遵命而行。当下三娘又安排了几件事,第一件便是打探槛送李逵的金军马队行踪,第二件便是要闻焕章、高俅加紧打探京城内外消息,联络京城内朝中势力,准备东京城破后的一些事务,第三件便是打探各路宋军勤王军马的消息。 说起勤王军马来,闻焕章冷笑道:“赵宋官家昏聩软弱,听闻金军大举伐宋,竟然连抗击金军的勇气也无,自八月起,这朝廷连下数道旨意,都是要各路守军不可与金军交战,更不提诏命勤王军马来东京的,原由可笑之极,说什么只怕各路军马抵抗金军,惹怒金人,不肯议和了。是以直到今天,东京城内都无一路援军前来,城内外只有禁军不足万人,当真是不亡都不行了。”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虽然如此,但我等要保证赵宋宗室不会出逃一人,还是要再做一些安排,好教赵宋昏君不会出逃东京,也能让天下对赵宋朝廷再失望一次,更要保证各路援军不会赶到。若要让赵宋朝廷安心,昏君宗室不会出逃,不下诏搬请援军,就要让朝廷那些昏君庸臣安心,以为这开封城不会失陷。咱们的太上皇和皇帝可都是软骨头,没有给他们吃下定心丸,只怕他们会脚底抹油先开溜了,到那时候我们的安排就全都无用了。” 说到这里,公孙胜三人都是笑了起来,高俅道:“正是,上一趟金军入寇,金军方才渡过黄河,那道君皇帝便忙不迭的传位出逃,一口气逃到淮上去了。当今官家继位后,若不是有李纲、宗泽等人拦住,只怕也是早就脚底抹油开溜了。说起来,或许其他事都不算什么难事,真正难的便是如何能教软骨头的太上皇和皇帝安心留在开封。” 说到这里,三娘看了看公孙胜,公孙胜笑道:“要行此事不难,两位还要帮贫道做几件事。我梁山早年在东京暗下一个人,此人虽然只是个京城禁军小兵,但他略也学了些我派道术。这些道术都是些障眼法而已,贫道想让此人出面来,蒙骗朝中昏君一次,教其以为有高人襄助,京城可保不失,这样那昏君便不会离开东京,更不会催情援军到来。” 闻焕章和高俅半信半疑的道:“这人是谁?有何本事?”公孙胜淡淡一笑道:“这人名唤郭京,我想教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两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相助,大事定然可成。” 便在后世历史上,关于北宋灭亡时的细节上,也有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那就是为什么赵宋皇室在金人大军逼近,而宋军援兵迟迟不至的危险情形下,赵宋一干软骨头的太上皇、皇帝、宗室子弟们为何都没有出逃南下呢? 就连第一次才闻金军过了黄河就忙不迭南逃的宋徽宗,在第二次金军攻打东京时,他都没有提前出逃,结果赵宋宗室被一网成擒,只走脱一个早早去了河北的康王赵构呢?原因似乎很玄幻,那就是因为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郭京!一个会法术的郭京! 与闻焕章、高俅两人商议半夜后,诸事都商定了,闻焕章与高俅告辞离去,三娘与公孙胜便在府内各自安歇。次日清早,马灵来报,直说河东那里得了李逵兄弟的消息。 闻言,三娘急忙穿衣起身,也顾不得梳洗,便召马灵入内来相询。便在屋内,马灵将消息都说了,原来李逵被俘后,在耶律余睹的周旋下,金军也没有加害李逵,而是将他槛送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军前发落。那槛送队伍一行千余马军押送李逵追赶宗翰中军,只因宗翰这一趟用兵只求一个快字,是以李逵尚在河东未渡黄河时,宗翰军马已经兵临郑州城下了。 这一路上,许多白莲教众得了教中消息后,耳目四出,早已经探得李逵动向,更有几路教众不顾性命安危,三次在夜间意图劫囚车,但无奈金人势大,防备又严而失败,非但没能救出李逵,反而搭上十几名教众性命。 沿途教众搭救失败,反而打草惊蛇,一路上金人防备更严,之后要想在半道劫人已然不可能了。但此举也不是没好处,起码金人认为捉到的是个大人物,不但给李逵治伤,还好吃好喝的把李逵将养起来。须知李逵被活捉乃是身受七创后,被金人渔网活捉的,伤势不轻,被金人救治后,也算保住了性命。 另一边李逵还在途中槛送,但消息已经报道宗翰军前,在金军营中探子来报,说宗翰闻得此次活捉得山东路宋军一员大将,甚是欢喜,也传命教护送金军好生将李逵送到军前来,他要亲自审问。须知金人在对其他军州宋军时,都没有吃过败仗,惟独在这梁山宋军面前,屡屡吃亏,宗翰更加好奇梁山宋军所用的火器,是以打算通过李逵来查问火器的奥妙。 听了马灵的消息后,三娘沉吟片刻道:“传令各路教众,不必在费力搭救,只要盯住那支槛送的金军便可,左近并无我正规军马,只靠教众力量是难以救出铁牛的,反倒折损人手。我想等李逵到了宗翰军中后,派人前去联络宗翰,看要用什么才能换回铁牛兄弟。” 马灵道:“金人多吃我火器苦头,若是说到要交还铁牛兄弟,金人定然会要我们提供火器以为交换。”三娘淡淡笑道:“我等火器之所以犀利,全因内里推射火药和爆炸火药配方之故,就算金人有了火器,但不明我火药配方,仿造出来的火器也只不过是个大炮仗而已。若他们要我们用火器交换,大可答应。” 马灵笑道:“正是,早前宋军也多派探子来我山东路打探,重金购得几枚火箭回去,但就是因为火药配方不对,所以弄出来的火箭也只是个冲天的大炮仗而已,想来金人就算得了火器,也定然无法做出火器来。”马灵说的乃是三年前济州府火器局失窃案,当时火器局丢失了三枚火箭,后来查明乃是火器局库房守兵中有三人被重金收买,最后这三人被处死,三人的上官也逐级被追究责任,但终究是没有追回这三枚火箭来。 那失窃的三枚火箭正是被宋廷所得,后来在东京火器营内,宋廷命工匠仿制,但却因为火药配方不对,制造出来的火箭威力稀松,是以得物无所用。 可千万别小看这火药配方,三娘所用配方乃是后世英军鸦片战争侵华时所用的最为科学、合理的黑火药配方,是经过无数次试验方才得到,火药配比的不同也决定了你做出来的东西到底是威力巨大的武器还是只能用于节日庆祝的鞭炮。 三娘又问道:“若是派人前去联络粘罕,可有合适人选?”马灵道:“有的,东京这里教众之中,有常年和北方商贸的几位商号东家,都是我们自己人,但因常年和金人做买卖,可以前去联络。” 三娘嗯了一声道:“可以让他们前去联络粘罕,但不要暴露是我白莲教众,只说是受人所托而来,是个中介人便可,这样他们的危险也小一些。”顿了顿三娘又道:“今天我便会离开两天,你们先按换人的方略去与金人周旋,若是金人要价太高,你们无法做主,便等我回来后再做定止。记着,在与金人周旋的同时,也要先做好筹划,若是谈判失败,便要动武救人,也要筹划武力救人的方略出来。” 马灵大声应诺,正在这时,便有门子来报,直说闻焕章派了轿子前来,请主公前去。三娘知道这是闻焕章安排妥当了,派人来接自己入宫去的,当下收拾停当,便乘轿而去。 第廿九章延福宫上皇讲经景龙江帝姬闻惑 已经是中秋之后,深秋晚霞下,残风落叶,格外凄凉,与往年不同,今岁中秋,宋廷宫中却是草草而过,中秋过后,宫中气氛更加凝重。 这中秋节草草而过,一来是今岁宫中已然没钱了,去岁金军横扫黄河以北各路军州,抢掠去了无数钱粮人口,开封周边也是洗劫一空,开封城内则是为了凑齐给金军的岁币,便连优伶之家也查抄干净,不论是宫中还是民间,都没钱了。其二便是今趟中秋,金军大举南征,最近的一路金军已经攻到了郑州,开封城内外人心惶惶,宫中也没心思操办中秋节庆。 大内拱辰门外延福宫畔景龙江中,碧波荡漾,流水潺潺。这延福宫与景龙江都是道君皇帝奢心大起的产物,宋太宗时曾想再扩建皇城,由于皇城外民房密集,百姓群起抵制而不得不放弃。一直到北宋末年,风流皇帝道君皇帝觉得皇宫太小,想扩建皇宫。于是蔡京等阿谀奉承的臣子们很快领会了官家的意思,大费钱粮,将北宋皇城以北一直到内城北墙一段全部圈起来,将这里的一些兵营、作坊和寺院全部迁走,然后在此处建起了一座座宫殿,这就是延福宫的建筑群。又在延福宫旧城濠外之地疏浚为河,取名景龙江,这便是延福宫与景龙江的由来。 此时这景龙江上,一叶扁舟,橹声汩汩,两岸名目繁多的奇花珍木,此时深秋,两岸落英缤纷,流水潺潺,置身其中,恍若仙境。 那扁舟之上坐了四五人,第一位便是当今太上皇道君皇帝,他传位之后,便搬出宫中,专在他喜爱的延福宫中居住。另一位却是年方二八,花容月貌的柔福帝姬赵嬛嬛。再有一位却是端明殿学士,福建延平人氏,已经六十余岁的大内道藏文官黄裳。余者乃是大内舟师,操船驾撸,在江中泛舟。 原来今天乃是黄裳来给道君皇帝讲道藏经文的日子,赵嬛嬛乃是道君皇帝最喜爱的帝姬,是以今日也同她师傅黄裳一道前来探望道君皇帝。 三人泛舟江上,两岸美景,黄裳口中道藏经文平时柔和,却始终解不开道君皇帝浓眉深锁。黄裳再讲一段时,道君皇帝却抬手止住道:“今日烦忧,不讲经文吧。” 黄裳便住了口,赵嬛嬛心忧老父,宽慰道:“父皇已经退位,便该抛开烦恼,那些忧愁的事便让皇兄去操心便可。今天难得嬛嬛来探望父皇,父皇到现下都还未曾笑过。”道君皇帝闻得女儿娇嗔之声,心下大慰,终于莞尔笑道:“你啊,当真是小女儿家不知世上忧愁。” 赵嬛嬛撅起小嘴道:“我怎么不知道?如今那女真人又兵犯中原,父皇为此事忧愁,皇兄也是为此事忧愁,前日我去探望皇兄,皇兄也是一脸惆怅模样,都不如何理我。” 道君皇帝长叹一声道:“这回金兵来势汹汹,只怕难退啊。你那皇兄,只顾自己,不顾我这老人家,如此不孝,不提也罢。”赵嬛嬛奇道:“皇兄如何不顾父皇了?想来只是皇兄国事繁重,没有工夫来探望父皇罢了。” 道君皇帝哼了一声道:“谁要他来探望?他不来我更自在!”赵嬛嬛侧头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关键来,问道:“父皇,皇兄除了忙于国事,甚少来探望父皇之外,嬛嬛实在想不出有何地方不孝的。” 道君皇帝轻抚嬛嬛秀发,叹口气道:“你那皇兄啊,装傻充愣,如今这金兵迫近,守卫京城乃是他这个皇帝的职责,也是责无旁贷他不能离开京城,无可厚非。但我与他传话多次,要他安排我去淮泗地方上走走,他却总是不允,这还不是不孝么?” 赵嬛嬛愣了一愣,一时间未曾想明白,黄裳在一旁确是心头敞亮,忍不住插口道:“上皇容禀,今上皇虽然禅位,但上皇福威依旧,举足轻重,不亚于皇帝,若是上皇轻离京城,只恐更加教军心混乱,人心惶惶,于国无益,是以皇帝才未曾准允。如今天下担子都在皇帝身上,是以皇帝如此也并非不孝,而是无可奈何啊。” 闻言,道君皇帝板起脸孔来,重重的哼了一声,指着黄裳愠道:“你也帮着他说话,看来真是逊位天子便不如人了。”黄裳急忙躬身请罪,道君皇帝摆摆手道:“不必了,你老黄道经讲得好,但人情世故却不大明白,除了经文,旁的事你也不必多口。” 赵嬛嬛见师傅被父皇斥责,急忙拉着道君皇帝娇声道:“父皇,黄老师傅跟你许多年,为你编修了多少道藏经文,何故如此说他?嬛儿倒是觉着黄老师傅如此说定有他的道理。” 道君皇帝哼了一声道:“嬛儿你还小,你不知道的事还多,你那皇兄,战和局面不定,又不招勤王军马来京,又不许迁都之议,我这里想走也不让,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乃是天家之女,若是当真有城破一天,便是苦了你们了。我本想让他答允,我带着你们母亲、姐妹一同离开的,以免有什么不测,你们这些女子命运凄惨啊。父皇前趟去了淮泗,回京之时,沿途所见,那些女真人猪狗不如,**掳掠无恶不作,决不能教你们皇室女子落于女真人之手。” 赵嬛嬛小脸一白,微微颤声道:“父皇莫要吓唬嬛嬛,这京城上一趟也是安然无恙,这一回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吧。”道君皇帝哼一声道:“上一趟有种师道、李纲、宗泽这些人,又有二十余万勤王大军在,自然无恙,这一回呢?父皇虽然深居宫中,但外面的事还是知道的。那女真人兵分两路,西路军粘罕出兵不足旬月,便攻下忻州、代州,大将折可求、刘光世军大败。入南北关,进攻隆德府。城中无备,知府张确、通判赵伯臻、司录张彦遹等奋战而死。金兵破隆德府,进至高平。你那皇兄又被迫***邦彦、张邦昌等,用吴敏和反对割三镇的中书侍郎徐处仁作宰相,李纲知枢密院事,许翰同知枢密院事,准备迎战。” 赵嬛嬛不闻政事,听到这里道:“皇兄做得对啊,既然打过来了,咱们就迎战便是了。”道君皇帝冷笑道:“他要是下定决心迎战也便罢了,可惜他战和不定,他那亲信大臣之内,门下侍郞耿南仲、中书侍郎唐恪、尚书右丞何栗等是主和的,虽然他用了主战的建议,但主和的大臣一加游说,他又糊涂了,战和两派纷争不休,朝局混乱又如何能坚定抗击金人之心?” 黄裳叹口气,心里却想:“这太上皇退位之后,或许是身处局外,看得反而清楚了许多,但可惜啊,他在位的时候,却没这时想得透彻。”心头这般想,嘴上却不敢说的。 只听道君皇帝续道:“上一趟金兵自东京退走时,种师道曾请领兵追击,你那皇兄不许,还罢去他的帅任。这趟金兵南下,他倒是听主战派的意见,又再度起用种师道为河北、河东路宣抚使,驻滑州迎敌。又命李纲为京东西路宣抚使,往援太原。这般任命也还尚可,但却只给李纲兵一万二千人,李纲请领军需银绢钱各百万,都只给二十万。李纲兵少缺钱粮,如何能援得了太原?那种师道在河北、河东,都是女真人肆虐过的地方,各路州县缺兵少粮,女真人这趟出兵五十万,只靠种师道那数万兵马,又如何能守得住河北、河东这许多地方?” 赵嬛嬛闻言秀眉深蹙起来,喃喃道:“只有几万人,女真人有五十万,还真是守不住啊。”道君皇帝哼了一声道:“人少没粮也就罢了,种师道、李纲皆乃名臣,也会自己想办法,但可笑的是你那皇兄却连些许时日也不给他们。那李纲出兵,七月抵孟州,留十余日,招来当地士卒训练,修整器甲,筹措粮草。你那皇兄却听信谗言下诏,解散招来的士卒,催促李纲去太原。八月初,再任种师中为京东西路宣抚使。九月初,以李纲拖延为由,***纲兵权,改除观文殿学士、知扬州。这李纲便就这般罢官免职了。” 赵嬛嬛忍不住惊呼一声,掩住小口道:“皇兄这般就不对了,李大人兵马太少,多招些兵马再去解围,才能成事,否则怎能解太原之围?”顿了顿赵嬛嬛又道:“那种师道和种师中呢?他们也是名称良将,有他们在或许也不会太坏吧。” 道君皇帝冷笑道:“李纲没能做到的事,种家两人又能如何?种师中接任之后,只能以两万余人马勉强前去解围太原,那太原城下金军不下三万,自然是唯有兵败一途。而种师道这里,河北、河东许多州县要守,金兵这趟又是多路而来,自然也抵挡不住。八月间,两厢里都是兵败大溃,那朝中唐恪、耿南仲等乘机排挤主战派。你那皇兄不思教训,反而见抵挡不住金兵,又起了求和的念头,于是罢免吴敏、徐处仁、许翰等出朝,任用唐恪作相,又罢去种师道帅任。主战派被排斥几尽,主和派控制朝政,一心等待金军到来后求和。” 第三十章假手于人议迁都公义私心望南逃 便在景龙江内,扁舟之上,赵嬛嬛听了道君皇帝的话后,轻叹一声道:“我大宋也不知是怎么了,钱粮富庶,人口众多,却打不过女真人。打不过也只有求和了,皇兄也是迫不得已啊。” 道君皇帝摇头道:“你那皇兄没有远见,若是知道打不过,一开始就不该再起战端,去岁和议已成,便遵守和议,也能得数年光景来,只要有数年光景,积聚国力,招兵买马,训练新军,也并非不能得卧薪尝胆之效,可惜他耳根子太软,没有主见。” 顿了顿,道君皇帝续道:“金兵继而南攻,你那皇兄惊慌失措,召集百官商议三镇割让求和事。唐恪、耿南仲等坚主割让,谏议大夫范宗尹甚至伏地流涕,请割地以纾祸。兵部尚书吕好问请结集勤王军保卫京城,唐恪、耿南仲居然以此举可能触怒金兵为由而不许。诸路勤王军自动集来,唐恪居然撺掇你皇兄命各路勤王军马停止勿前,诸路军只好反旗而去。种师道听说真定城破,急召西南两道兵赴东京。唐恪、耿南仲令两道兵不得妄动,兵士散走。种师道便在九月初,忧愤病死,一代良将便就这般去了。” 听到这里,赵嬛嬛眼眶一红,几欲垂泪道:“这些主和派当真讨厌。”道君皇帝与黄裳都是相识苦笑,这赵嬛嬛柔顺温婉,善良天真,不知世事险恶,对于极其厌恶的人也只是用讨厌二字形容。 道君皇帝续道:“如今你那皇兄打算派你九皇兄(即赵构)作使臣,王云为副使,到金军那里求和,还道只要割让三镇便可教金军息兵,但却不想如今金人兵势凶猛,金人定然不会再满足只要太原三镇,若所料不错的话,金人定是要挟划黄河为界,河东、河北地全部归金,方才会罢手啊。” 赵嬛嬛轻轻啊了一声,掩住小口,惊呼道:“黄河以北之地都要割让?金人会有这么大的胃口么?”道君皇帝叹口气道:“若我是金人皇帝,就一定会这般索求,谁让我大宋军马敌不过金人呢?” 黄裳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上皇,山东路那里还有十余万军马,那女宣抚使……”话还没说完,道君皇帝抬手止住道:“你道学虽是上品,但政论上却无远见。当年四大寇中,为何方腊、王庆、田虎皆败亡,惟独梁山得了招安?实则是这女宣抚使极富远见,更有卓识。即便当时她军马势力冠绝四大寇,她都能忍住,没有像方腊、田虎、王庆那般,僭号自立,只因她明白,即便当时她扯旗造反,也没有必得天下的胜算。因此她能忍住,只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号来迷惑天下愚民百姓。她受招安之后,阴蓄异志,在山东路改政方令,招兵买马,不断扩充军马,足见她其志不小,偏偏又表面对朝廷恭敬顺从,不论是昔年讨伐田虎,还是资助钱粮攻灭方腊,还是后来北上燕京伐辽,再后来勤王开封,她都没有表露出违抗朝廷之意,相反从几件大事上,反而博得一个忠臣良将的名号,蒙骗了天下人。此女实则是想逐鹿中原,问鼎天下的,山东梁山之祸不在金人为祸之下,若处置不当,乱我大宋者,必定是此女。” 黄裳还想再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道君皇帝续道:“唯今之计,若我还是皇帝,便只能想到一途,便是祸水东引之计,朝廷大可答允金人要求,尽数割让黄河以北土地,教金人和那山东女杰去两虎相争。” 黄裳道:“金人若占黄河北岸,那东京时刻便在金人刀锋之下了啊。”道君皇帝一拍大腿道:“那正好教朝廷迁都,迁都道淮河以南或是直接迁到江南去,江南富庶,靠着江南的人力财力,积蓄国力,几年后,金人和山东路梁山都两败俱伤时,在挥军北伐,定可收复北方失地。” 黄裳听了之后,心下微感惊奇,想不到这只知道修道和诗词歌赋的太上皇今天居然有这般见识,若按他的这策略行事,宋廷或可转危为安也不一定。 见黄裳面露诧异之色,道君皇帝叹口气道:“有道是: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本来孤也不想把话说明白,但孤如今也不是皇帝了,皇儿也听不进去孤的话,和他说什么他都反着来,总觉得孤还想做回皇帝去。今日既然说到这里了,便实话与你们说了,这个策略其实乃是蔡京被贬之前,向孤进的书信中说的。蔡京当时就料到会有今日这般局面,是以提前给孤说了。” 黄裳叹口气道:“蔡相老臣谋国,是有远见卓识的。但臣下猜想来,蔡相提这个策略出来,多半还是为了自己。蔡相只想着给上皇提了这个策略,将来上皇若能说动官家,教朝廷行此策略,说不定朝廷能念在他献策有功,免了他一家的罪责。” 道君皇帝缓缓颔首道:“是啊,这也是蔡京他想给自己留个后路,只可惜啊,他等不到那一天。”赵嬛嬛道:“那父皇快些和皇帝哥哥说去啊。”道君皇帝摇摇头道:“有道是二龙不相见,孤此时不论说什么,你那皇兄都听不进去的。” 顿了顿,道君皇帝目光灼灼的望着赵嬛嬛道:“但嬛嬛你与你那皇兄交好,若是你能前去与他提了这个策略,说不定他能听得进去。”说着又望向黄裳道:“嬛嬛前去提了这策略,嬛嬛久居深宫,皇儿定然不会相信这策略是嬛嬛能想得出来的,到时候只望黄卿家你能站出来,直言此策乃是你想出来的,千万不可提是从我这里听去,否则皇帝定然不会依行此策,到那时候便万事皆休。此乃万全之策,即便是黄卿家的主意,就算皇帝知道了,也不会怪罪黄卿家的。” 黄裳这时候才明白了道君皇帝今日为何会不讲道经,引出话头来说起国事来,原来是想让赵嬛嬛前去献策,而自己做一回幕后推手,只希望当今天子能依行此策。 黄裳当下应了,赵嬛嬛也郑重的点点小脑袋道:“父皇放心,嬛嬛也是天家之女,为国为民计,我也一定会说服皇兄,依行此策的。” 道君皇帝一手拉住赵嬛嬛的小手,一手轻抚嬛嬛秀发,柔声道:“我儿长大了,能替父皇分忧了,父皇很高兴。但你记着,就算你那皇兄暂不肯迁都,也要说动他,先将你们一干宫中女眷还有父皇放出京城南下去,以免城破后,你们这些女眷受辱,父皇老了,也吃不起那惊辱,若是城破,父皇一定不肯吃金人拿了受辱,便是唯有一死了,望你和皇兄念在父亲老迈,可不能教老父受此一劫啊。” 赵嬛嬛急忙点头应了,又宽慰老父几句。黄裳听了后却心头暗暗摇头,想来这太上皇耍这么多心机,教赵嬛嬛前去献策,本意也并非是教朝廷能转危为安,他的本意还是想让皇帝能放他离京南下避祸,他的生死安危还是比社稷重要啊。 说了许多之后,小舟返回延福宫,道君皇帝回宫歇息,赵嬛嬛与黄裳辞别自去。回到宫中,赵嬛嬛便兴致冲冲的要去找她皇帝哥哥说这计策,却被黄裳拦住道:“今日天色已晚,官家也知道公主今日来了太上皇这里,若是就这般急冲冲的前去,只恐太着痕迹,教官家疑心。不若等上一两天,不着边际的找个空前去与官家献策,方才是正途。今夜老臣也回去好好筹划措辞,明日将话都备好,教公主都熟记了,再与官家去说时,便可无纰漏。” 赵嬛嬛也觉得有理,当下应了,黄裳自告辞出宫去了。赵嬛嬛回到自己寝宫内,只因听了道君皇帝一席话后,心下颇为感触,心头烦闷不已,做什么事都没了兴趣。 坐在案头,看了一会儿诗词书籍,翻看了几页,却无只字片语入脑,赵嬛嬛心烦意乱,将书一扔,便吩咐宫女伺候去小睡片刻。但躺在床榻上,赵嬛嬛却也难以闭眼,最后又只得坐起身来,吩咐道:“陈贵在那里?叫他来给我说几段解闷。” 这陈贵却是宫中内侍太监,专门在柔福帝姬宫**职,此人没净身入宫前,乃是坊间一位说书人门下,为人及善说书论事,常讲些江湖轶事给柔福帝姬解闷,是以赵嬛嬛很喜欢听他说书。 但今天一问,左右却回禀道:“早间告假,说是得了大病,在下处养病。”赵嬛嬛皱眉问道:“得了什么病?要不要紧?”左右答道:“听闻是昨夜去李公公那里喝酒,吃坏了肚子,宫中御医看了一眼,说是沙绞痛,开了两贴药,教静养。” 赵嬛嬛叹口气道:“既然病了,便教他好好养病,待会儿送点茶点过去,待我看望一眼。”左右道:“公主心善,陈贵福气。”赵嬛嬛心中忧愁,左右奉承也乐不起来。 左右见了便道:“内侍监今早听闻陈贵病了,便新调了一位内侍前来,听闻也是个口齿伶俐之人,惯会说书,不如教他来与公主说上一段解闷?”赵嬛嬛想了想颔首道:“教他来吧。” 左右前去召唤,过不多时,只见来了一人,赵嬛嬛见得此人时,只见他生得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柔面似水,极其面善,便好似再哪里见过一般…… 第卅一章沐猴而冠名不正牝鸡司晨言不顺 来人分明是青红内侍服,可却唇红齿白,颜色清秀,步履轻盈,体态婀娜,但眉宇间却是一股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勃勃英气,赵嬛嬛第一眼见得时,心头暗暗惊奇,好秀丽的一个内侍,再看时,却总觉得此人面善,好似哪里见过一般。 左右将那人引至面前,那人微微躬身一礼道:“清河县人氏,新进宫中内侍郦卿见过公主。”这人不卑不亢,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有种气势在那里,让人不敢轻视。 赵嬛嬛见来人面善,心头已然有些喜欢,喃喃道:“郦卿?原来你姓郦啊,嗯嗯,清河县人氏,听说你也会说书?”那郦卿颔首道:“正是,在下能说许多书,都是坊间不曾流传的。” 赵嬛嬛当下大喜道:“你且说一段来解闷。”那郦卿也笑道:“好,便请公主听我这一出,西游释厄传。话说……”那郦卿便开口说起了后世耳熟能详的《西游记》来,这西游记此时尚未问世,民间只有些神怪传说的残片流传,并不如《西游记》周全详实,到让赵嬛嬛听了个津津有味。 一口气说了数回,直讲到大圣闹天宫时,如来佛祖前来降服大圣,那大圣说了句:“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那赵嬛嬛听到这里,忍不住笑道:“这猴儿好生有趣,便是一个猴头,也想坐皇帝,昔年说楚人沐猴而冠,或许便是这般来的。” 那郦卿不动声色道:“这猴头也并非一味胡闹,公主可曾记得前面他管治御马监,修治花果山,两处他做主之处,都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也说明这猴头虽然出身不好,但管治政事,也却有一套手段。若是他有才能,也能造福天界,教他管治天界又有何不可?” 赵嬛嬛也不和他争辩,只问道:“那如来佛祖是怎生回他话的呢?你快些说下去。”当下郦卿将如来佛祖的话说了,赵嬛嬛听后颇有些失望道:“原来这玉帝能做得天帝之位,也只是因他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方能享受此无极大道。也不见说玉帝有什么本事啊,反倒是福荫而得,我看这猴头本事比玉帝大。” 郦卿颔首道:“这玉帝或许只是命好而已,这猴头便是个不信邪的主儿,他相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赵嬛嬛侧头想了想道:“这猴头是想造反做天帝的位子,虽说他本事很大,但沐猴而冠,总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郦卿却道:“也没什么觉得可笑的,当年唐朝武后临国,一介女流之辈不也是坐了皇帝了么?公主生在帝王之家,说不定将来也有临国的一天。” 赵嬛嬛虽然天真烂漫,但也是读过书的,这时候听了这话,也警觉起来,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郦卿微微笑道:“神怪传说毕竟是传说,但史书上的事,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公主说那猴头沐猴而冠,在下也只是说一段历史来。世事无常,将来之事,谁能说得清楚?在下只是说公主生于帝王之家,有贵气在身,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纯属拍一拍公主马屁,并无他意。” 听得马屁二字,赵嬛嬛终于忍俊不禁笑道:“你这人,这等不雅之语也说得出口,当真粗鄙。也罢,适才的话就算了,但今后千万不可胡言乱语了,须知女儿家怎么能做皇帝?牝鸡司晨这种事,前朝武后也是万中无一的特例罢了。”顿了顿赵嬛嬛道:“后面那猴头怎么样了?你继续说下去啊。” 郦卿微微笑道:“公主,这故事还长,此刻已经夜深了,不若先歇息,明日再说吧。”赵嬛嬛这时才发觉原来天色已经极深了,一个故事听了几个时辰,这时候一说方才觉得有些又饿又累了。 当下赵嬛嬛也便作罢,便吩咐人传来膳食,指着一般的位子吩咐郦卿道:“你陪我一道用膳吧。”郦卿也不客气,一撩袍角,道声谢便坐了。 公主膳食,晚膳乃是二十四道冷热膳食,荤素搭配,更有甜点汤水在其中。看了这膳食,那郦卿叹口气道:“公主一顿晚膳便可够民间五口之家三月用度了啊。”赵嬛嬛瞪大眼睛道:“我每天都是这般用膳的,我吃的很贵吗?” 郦卿笑道:“公主乃是皇家贵胄,自然不能与平民百姓相比,吃得奢华些也无不可。只是在下听闻去岁金军兵临城下时,官家为了凑齐岁币给金军,便连开封城内优伶之家也都抄了去,方才凑够这许多财帛,只道朝廷没钱了,原来宫中还是这般奢华的。” 赵嬛嬛闻言,心头难受起来,便吃不下去了,怔怔的道:“宫中还有许多皇兄皇妹,妃嫔宗室,原来我们吃穿用度却是花用这般大。难怪每次去看皇帝哥哥,他都是在为钱粮发愁。那我不吃了,今后一日三餐,能够填饱肚子便可,省下些钱来给皇帝哥哥也好啊。” 郦卿却摇头笑道:“诺大皇宫,只公主一人节省有什么用?再者就算公主想省,只怕官家也会不许,因为这会坏了规矩,公主这里省了,其他皇族宗室那里怎么办?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好日子,哪一天不过了,不是人人都能习惯的。” 赵嬛嬛叹口气,单手支颐道:“那该怎么办?”想了想赵嬛嬛眼前一亮道:“对了,就按父皇白日里说的那样,明天我去见皇帝哥哥,劝他迁都,或是放父皇和宗室离京,到江南去,将黄河以北之地让给金人,教山东路藩镇军马和金人在中原河北之地拼个死活。” 听到这里,那郦卿微微一鄂,随即笑着说道:“听闻上皇禅位后,一心只在修道文事上,他如何还会管这些俗物?”赵嬛嬛笑道:“你不知道啊,这个主意是蔡京蔡太师离京之前给父皇出的。”当下这个毫无心机的天真少女便将白天之事都说了,居然连黄裳回去筹划措辞,明天让赵嬛嬛去奏明皇帝的商议之语也都和郦卿说了。 郦卿看着这小姑娘,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说她天真烂漫,不藏心机也好,还是因为她深居宫中,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也罢,总之这小姑娘将压在心里的话都和他说了。 郦卿听完后,不动声色,心里却松了口气,暗道:“好险,还好提前来了开封,若非亲自来了,也不能主持此间大局,若真是让赵宋迁都南下又或是赵宋宗室有人离京南下去了,我那些先前的布置都白费了。既然如此,明天一早便教公孙先生发动计策,定要教赵宋安心留在开封才好。” 当下郦卿微微笑道:“那上皇用心良苦,公主身负重担,今夜当好生休息,明早与黄大学士一道前去游说官家,定然能教官家改变主意,社稷转危为安。公主不必多感忧愁,只凭本心去行事便可,即便不能成事,也问心无愧便是了。” 赵嬛嬛嗯了一声笑道:“你说得对,我问心无愧便是了,今夜好生休息,明天我也是要去做大事的人了。”说罢草草吃了些饭食,便去安寝了,临睡前还是要郦卿在塌边讲了几个故事,方才安睡。 郦卿哭笑不得,一个明天要做大事的可人儿,晚间临睡前还要人讲故事才睡,看来这年方二八的柔福帝姬当真是天真可爱到了萌的境界了。 郦卿哄睡了赵嬛嬛后,方才退出寝宫来,门外柔福帝姬宫中首席内侍太监王成垂首肃立在那里,见得郦卿,毕恭毕敬的道:“主公操劳,可是要出宫去?老奴这就安排。” 原来这郦卿便是乔装入宫的三娘,而这柔福帝姬宫中首席太监王成却是蔡京一党旧部,现下已经归附了闻焕章,是以在见得三娘后,这王成也和闻焕章一般的称三娘为主公。也正是因为闻焕章和王成的安排,三娘在柔福帝姬面前胡说八道也没人管,只因周遭都是王成的心腹。 三娘这趟入宫,也惊叹与蔡京当年在宫中人脉势力的广阔,随后一想也不奇怪,这蔡京几经沉浮,数度起复,原因就是他在宫中、朝野都人脉极广,党羽爪牙极多,正是宫中许多内侍、宫人都为他做事,他方才能知晓皇帝官家的喜好哀乐,方才能揣度帝心,而保自己数十年宦海不到。只不过现在这些旧有势力已经归三娘所得,而蔡京在宫中这些旧部也是因为金军迫近,生死关头也看得明白,只有好似三娘这种手中握有兵符的重臣方才是投效的对象,是以他们改换门庭一点也不奇怪。 听了王成的话后,三娘轻轻嗯了一声道:“今夜我先出宫去安排几件事,明早黄裳入宫后,便差人来禀报于我。”王成躬身应了,当下便差人送三娘出宫去。 三娘转道西面出宫,那里守卫宫门的殿前司侍卫却是高俅部署,当下不费吹灰之力也便出了皇宫。转道闻焕章府邸后,三娘直入府内,在闻焕章府中密室内,见得闻焕章、高俅、公孙胜三人。只见公孙胜引了一人上前来,那人年约四十余岁,生得头方面阔,上前见了三娘纳头便拜道:“属下郭京拜见主公!” 第卅二章欺国巨骗有郭京离间传信使高俅 见得这世上有名的旷世奇骗郭京,三娘也一时间忍不住失神了。记得前世读史时,三娘对这个大骗子就十分好奇,别人行骗,骗财骗色,而这老兄一骗却送掉了一个王朝。每当读到金军攻陷开封,赵宋君臣不相信军队武将,而去相信一个吹牛会仙法的郭京,最后导致开封失守时,三娘都会觉得非常惊奇,这郭京到底是个如何能耐的人啊。是他真的吹牛皮、嘴皮子、忽悠功夫天下第一呢,还是他真有道术障眼法,将宋朝君臣都给蒙骗了呢? 如今这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谜底似乎已经要解开了。公孙胜见三娘失神,轻咳一声道:“主公,郭京乃是白莲教众,樊瑞的徒弟。” 三娘回过神来,哦了一声,缓缓说道:“起来说话吧。”郭京又拜了拜方才起身来。三娘自坐了主位,高俅、闻焕章坐了右首,公孙胜自坐了左首,郭京不敢坐,三娘便微微一笑道:“不必拘束,搬张杌子坐在当中好了。”郭京不敢违命,搬张杌子,斜签着身子坐了当中。 三娘问道:“道长适才说这郭京乃是樊瑞徒弟?”公孙胜道:“正是,郭京他原本是京城禁军龙卫军兵士,当年太尉打梁山,点了禁军中的军马前去,正好便有龙卫军在内,是以郭京也在军中。” 说到这里,高俅微感尴尬,起身一礼道:“主公,当年属下不知天高地厚,冒犯虎威,还望主公恕罪。”三娘摆摆手笑道:“若无与太尉一战,我也难得山东路开藩镇,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太尉不必自责。”高俅这才松了口气,又陪了一礼,方才坐了。 那郭京乃是白莲教众,总听人说白莲圣女,起初见三娘时,果然觉得她和画像中相比,更加的有玉风灵谷,此时又见得高太尉都对三娘这般恭敬,心下更加敬仰起三娘来,更自惭形秽起来,不敢抬头。 只听公孙胜续道:“当年一战,太尉兵败,龙卫军内有大批军马被俘,内里便有郭京。军马回到梁山后,郭京被分配到樊瑞麾下。那樊瑞见郭京有些学道的根骨,加上郭京对樊瑞敬畏有加,服侍勤勉,便收他为徒,传了他一些道术。” 三娘哦了一声道:“记得道长曾点拨樊瑞,那不知这郭京学会了些什么道术。”公孙胜笑道:“贫道收樊瑞为徒,这郭京算起来是贫道徒孙,只是他在家修行,后来又入了白莲,是以也只算个记名弟子,不算内家道门正式徒弟,因此樊瑞也只是传了他一些障眼法,好似撒豆成兵,飞身隐雾一些微末道术。” 闻焕章惊呼一声道:“能撒豆成兵?”公孙胜摆摆手笑道:“此术只是障眼法,须配合天时云雾并风云地利,洒出豆去,幻化出千军万马身影来,但这些都是光像而已,并非真正军马。而那飞身隐雾也是这般,也只是取巧的障眼法而已。” 高俅问道:“那既然这位郭壮士在梁山了,又何以能回到京城?”公孙胜笑道:“当年招安之后,京城这里便是我梁山刺探军机的首要之地,时迁、郑鹰等头领奉命扩充京城探子,是以从原来被俘的京城禁军之内挑选了许多人手放回开封来,郭京也便是其中一个。他本在东京之内,多结交地痞闲汉,也看中他这点,是以派了他回来。回来之后的情形,郭京你自己说吧。” 郭京朝公孙胜躬身一礼道:“是,祖师爷爷。”说罢又朝三娘、闻焕章、高俅三人一礼后,方才道:“主公并二位大人容禀,小人自数年前回到开封,便使些银钱重回龙卫军,便假称是当年兵败后走散,误入一处仙山,在仙山内隐居三年,学得些道术方才归来。我那龙卫军上官起初不信,小人便使了几手障眼法,那上官便惊得呆了,便信了小人,又收了小人好处,便还是教小人在龙卫军做他的贴身军士。同小人一并回到东京的还有两个要好的人,便是杨适、刘无忌,我们三个便拉拢龙卫军左近地痞闲汉,一边霸住龙卫军左近市肆街坊,传扬白莲教,一边为主公打探军机消息。” 三娘有些恍惚起来,历史上对郭京的来历和目的都记载不清,看来此人原来是做过梁山好汉的耳目,同樊瑞学过些道术,也并非一点本事也没有,否则只靠嘴巴说,也不可能骗过赵宋君臣,须知就算宋钦宗和当时的重臣何栗、孙傅再怎么糊涂都好,难道真的凭嘴皮子就能说动他们么?看来历史上这郭京定然还是用了些道术,只不过正如公孙胜所说的,那些道术都是些障眼法而已。 至于历史上这郭京要甘冒奇险蒙骗赵宋君臣,想来出了博一场富贵之外,他或许还会想着就算事败,也只不过是开封失守,也算给当年的梁山报仇雪恨也说不一定呢。 公孙胜的话打断了三娘的沉思,只听他道:“主公,这郭京回到开封后,收拢地痞闲汉,传扬白莲教,也施展过几次道术来招揽教众,在开封城内闯下些名头,就连当朝中书舍人丘浚听闻他三个名头,写下一首感世诗,说起开封民风来,当中都有一句:郭京杨适刘无忌,尽在东南卧白云。” 高俅道:“郭壮士由此名声不足为怪,但与今夜我们商议之事有何关联呢?”公孙胜笑道:“关联极大了,贫道有个计策,若能施行得好了,不但可教赵宋宗室安心留在京城,更可教赵宋朝廷不会催促勤王军马前来,教天下更觉得赵宋昏庸无道,而后开封城破,赵宋覆灭。” 闻焕章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公孙胜道:“想那道君皇帝在位修道许多年头,正是上行下效,朝野都多信这道术的。如今宋军屡战屡败,朝野都对军马毫无信心,人性绝望至斯,但若是忽然有个声称能敌金军的得道高人出来,又展露了几手法术,还不能教他君臣定心么?” 闻焕章听了第一个抚掌笑道:“果然是好计策,若是真能撒豆成兵,战败金军,想来朝廷也无需养兵,就养得道高人一个便是了。以道长所言,想来便是要教这郭壮士充作这得道高人,去赵宋君臣面前露几手来看,好教他君臣遣散军马,安心待在开封,而后束手待缚。” 郭京闻言,面露难色,起身抱拳道:“祖师爷爷,非是小人畏惧艰险不敢去,只是小人道术还只是略懂皮毛,有时候灵光,有时候不灵。” 公孙胜抬手止住话头道:“不必担忧,贫道会扮作你的随行左右,跟在你近身之侧,但要行法时,我自然加持于你,你那法术定然灵光。便是那撒豆成兵也看起来更加逼真,隐身之术更是可教人看不出破绽来。” 高俅忍住笑道:“道长这一招骗国之术当真旷古烁今,只是如何能教郭壮士能引荐到官家和重臣之前去呢?”公孙胜笑道:“这便要两位大人从旁襄助了,听闻近日耿南仲和唐恪还在朝中主和,而我们这一策便先要将两人换掉,能教朝中主战派为主,方能教郭京得手。” 闻焕章道:“主战派之中,何栗、孙傅两位为首脑,近日也屡次觐见官家,渐得信任,我与太尉会好生筹划,教这两人上位得势。听闻这孙傅喜读诗书,可教丘浚将那首感世诗呈现上去,再教丘浚说起这郭京事迹,想来这主战派的孙傅上台后,定要做出一番成绩来看,而这郭京便是他最好的救命稻草。” 说罢众人都是笑了起来,须臾笑罢,三娘又道:“还有一件事,便是咱们那位退位的太上皇果然是坐不住了,他听了蔡京离京前给他留下的言语,准备教柔福帝姬去说服官家,让他与宫中妃嫔、宗室先行南下,或者迁都南下。”当下三娘便将柔福帝姬说的情形都说了一遍。 高俅听了冷笑道:“蔡京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临走还留了这么一手。听闻那柔福帝姬与官家兄妹情深,若官家真被她说动了,只怕事情棘手。” 闻焕章沉吟片刻后却笑道:“不妨事,只消有人将当时蔡京留下那封书信原文呈给官家来看,那官家定然会勃然大怒,就算柔福帝姬再去说项,也是无用。” 高俅闻言笑道:“此事易耳,老夫在延福宫广有眼线,只要那信函还在,今夜便可教其偷出信函来。”三娘道:“明早那柔福帝姬会同了黄裳之后,便要去见官家了,此事当速速安排。”当下高俅便先去安排这件事了,三娘与闻焕章、公孙胜、郭京商议了些细节后,方才散去。三娘自回宫中不提。 却说次日天明,宋钦宗清早起身来,用了些膳食后,便来到御书房,却见案头莫名其妙的出现一封信函,打开一看后,宋钦宗顿时手脚冰凉,勃然大怒起来。只见上面写道:“敬呈陛下,罪臣蔡京百拜:当今禅位之后,战和不定,金人狼子野心,亡我之心不死,定然卷土重来。若金人复来之日,陛下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这封信明显是写给钦宗老爹的,宋钦宗看了之后顿时火冒三丈,立时便想将这书信撕了,心头暗暗怀恨不已,但又忍住,将那书信妥善收了。正在这时,只听宫外内侍禀报道:“陛下,柔福帝姬、黄学士求见!” 第卅三章多算胜余宜相间兵临城下却无军 宋钦宗闻报,心头之事未消,但想起自己这个可爱皇妹来,心下一软道:“宣他们进来。”内侍遵命而行,少时便将柔福帝姬赵嬛嬛与黄裳请入御书房内。 赵嬛嬛进到御书房内,同黄裳一道先见了大礼,宋钦宗道一声免,赵嬛嬛便笑颜如花的起身来,走到近前挽住宋钦宗胳膊柔声道:“皇兄,许久没来看你,心中甚是惦念皇兄,今天特来探望皇兄。” 宋钦宗也甚是疼爱这个妹子,长出一口气后笑道:“皇妹有心了,听闻昨日皇妹去了上皇那里,他老人家可有什么交代的言语?”赵嬛嬛心头一紧,忍不住看了黄裳一眼,黄裳暗叹一声,看来自己今早与这公主教练了半个时辰的言语都是无用,公主临到头来还是应变不足啊。当下黄裳只得硬着头皮微微摇头,这大事上糊涂、小事上精明的宋钦宗都看在眼里,却不表露。 见得黄裳示意后,赵嬛嬛便道:“上皇也没说什么,只是教我转告皇兄,国事为重,保重龙体。”宋钦宗也知道这个妹妹没有心机,当下决定诈她一诈,当下笑问道:“当真只说了这些?没有旁的言语?” 赵嬛嬛心头慌乱,目光不敢看宋钦宗,前番黄裳嘱咐的一切言语都忘在了脑后,黄裳见得如此,暗暗摇头,心头只想道:“公主心思单纯,要她来做这等权谋勾当,谋算心机之事,当真是强人所难了。上皇看人不明,用人不当,想来也是国势日衰的要因,此种事怎能教公主来说?” 如今后悔已经晚了,黄裳只得硬着头皮要补台,当下躬身道:“陛下容禀,昨日上皇与臣下探讨了道经之后,说起道家修身练气之法,便说了这些话来,旁的话也没多说什么。” 宋钦宗点点头道:“没说什么就好。”说罢看着赵嬛嬛柔声道:“双十妹,皇兄这里许多国事要做,待过些时候又空了,再去看你。若无他事,你还是先回宫去吧。”赵嬛嬛排行二十,宋钦宗打小就叫她双十妹。 赵嬛嬛哦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来道:“这是嬛嬛给皇兄做的香囊,里面放了麝香、樟脑等物,可提神醒脑。”宋钦宗笑着接过道:“那多谢双十妹了。” 接过香囊,却见赵嬛嬛没有走的意思,宋钦宗奇道:“还有事么?”赵嬛嬛嗫嚅半晌,也不知如何开口,黄裳一看便知公主已经乱了方寸,如何还能按事先说好的言辞来说?当下急忙躬身道:“陛下,公主只是想多见龙颜几眼,稍后便和臣下回去了。” 宋钦宗点点头道:“黄学士的老黄之学精湛,诗词歌赋也好,多多提点公主一些。”黄裳应了,急忙朝赵嬛嬛使眼色后,赵嬛嬛才施施然一礼拜辞。 两人拜辞而去,黄裳走在前面,赵嬛嬛走在后面,到了御书房门口时,赵嬛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回头猛然道:“皇兄,女真人又要兵临城下,各路官军皆抵敌不住,咱们迁都南下可好?” 宋钦宗和黄裳都呆住了,过了半晌,宋钦宗才道:“此乃国家大事,为兄自有分寸,皇妹不必多虑。”说罢挥挥手,赵嬛嬛还想再说时,黄裳急忙拉了拉赵嬛嬛衣袖,朝她摇摇头,赵嬛嬛无奈,这才告辞离去了。 两人走后,宋钦宗大怒,唤来宫中内侍监总管,喝问今早御书房内有谁来过,那内侍总管下去查问,查问良久也不得要领,宋钦宗一怒之下喝命杖毙了五名小太监。 正在余怒未消之时,又有耿南仲、唐恪前来求见,宋钦宗正在气头上,本来不想见,但转念一想如今正是和金人议和的关键时候,还只能依靠他两个,当下只得宣两人进来。 耿南仲与唐恪见礼之后,宋钦宗吩咐赐座,两人都坐了。方才坐定,耿南仲便道:“陛下容禀,今早康王已经离京,前去河北与金人议和。” 宋钦宗松了口气道:“老九去了便好。”唐恪却道:“陛下,现下趁着康王前去议和之时,臣下两人都以为正是好时机。”宋钦宗奇道:“什么好时机?” 唐恪道:“便是趁着康王前去议和,金人必定松懈之际,我们可商议迁都之事。只因此趟金人议和,所提条款必定苛责,定会要以黄河为界,方允和议,若是和议一成,今后开封将直临金军兵锋,不若早议迁都,即便康王那里议和不成,一旦迁都,也可保社稷安稳啊。” 又是迁都,听到这里宋钦宗那口气再也忍不住,拍案怒斥道:“又是迁都!”说着书案上取出那封信函来,丢给两个人,口中喝道:“你们自己看,这是蔡京那狗贼离京前写给上皇的,那时候蔡京狗贼就言迁都之事了,你们两个是做上皇与蔡京说客的么?!” 耿南仲、唐恪两个目瞪口呆,都不知如何辩解了,捡起那信函看了,两个连连叫屈起来,两人心里也知道,这犯了宋钦宗的大忌。平心而论,两人的建议乃是出于公心,对于宋廷来说,无论议和成败与否,将来开封已经是不可能再作为都城的了,迁都南下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只是两人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蔡京这一封信。 宋钦宗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喝退两人,耿南仲、唐恪只得无奈告退。两人失魂落魄的离开宫中时,两人都知道自己的盛宠已衰了。 果然数天之后,朝廷传下旨意来,用主战派官员何栗、孙傅顶替耿南仲、唐恪的位置。见得主和派两个首脑都下台了,朝野上下都是一阵惊讶,难道皇帝又改主意,不和金人议和,而要和金人死拼到底了么? 走马上任的何栗、孙傅两人也是心头苦闷,上任后的几天里,接连传来坏消息,特别是郑州失守,金人西路军已经迫近开封,金人游骑哨探甚至已经到了开封西面三十里的地方出没,而金人东路军自滑州渡过黄河,也已经迫近开封。 作为主战派的两个大臣一上任,却发现即使他们想要主战,但却手里无兵!开封城内只有数万禁军,要防御城池周长五十余里的开封城都嫌兵力不够呢。 其实当时开封人口百万,加上周遭州县百姓、难民,若是挑选精壮出来,也能号召十余万精壮出来守城,若是更有勇气些,下令全民皆兵,也不惧怕金人。其实宋人的血性还是有的,史上开封城破后,民间自发组织的抵抗在开封城内不断上演,足见宋人并非一群只会俯首称臣的绵羊。 可惜啊,一头狮子领导的羊群和一头绵羊领导的狮群是完全不一样的,何栗、孙傅两人是典型的嘴炮文人,也只是叫嚷主战叫得凶而已,两人并无李纲、宗泽的军事才能,是以上任后虽一直叫嚣抵抗,但却并无什么实际动作,和当今只会在网上叫嚣的键盘侠们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三娘扮作内侍在柔福帝姬宫中三天,从与赵嬛嬛的交流中也看出来,这位公主是个毫无心机的小姑娘,加上她那音容相貌越来越像柔弱版的陈丽卿,三娘对陈丽卿的愧疚感爆发后,她已经决定了就选择柔福帝姬为宋室败亡后的女帝人选。 到得第四天上,三娘主意已定,随着金军迫近,三娘也不能在宫中久待,于是便离宫而去。柔福帝姬忽然不见了三娘,左右都说是郦卿因病归家,赵嬛嬛闻言还愀然不乐了好一阵子。 却说三娘出了宫后,在闻焕章府上会见公孙胜、闻焕章、高俅等人。在密室内都坐定了,闻焕章喜滋滋的笑道:“不想此趟一封书信却收到了奇效,一边打消了皇帝迁都的念头,一边教太上皇的计策落空,再有便是耿南仲、唐恪两个撞到这个档口上,下了台去,一切正朝我们最为有利的形势而变啊。” 高俅拍马屁道:“正是,如此机缘巧合,只能说冥冥之中,主公有上天庇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三娘坦然受了这个马匹,也不谦虚的道:“我乃天命之人,筹划得当,自然无往而不利。”顿了顿三娘问道:“金军形势如何?” 闻焕章道:“粘罕西路军攻陷郑州后,听闻正在郑州收拢匠人,筹备粮草。这粘罕当真是金国名将,他知道开封城壕坚固,是以他攻陷郑州后也没有急于兵临城下,而是在郑州筹备粮草、器械、匠人,看来是要好好准备打一场攻坚城池的硬仗。” 高俅续道:“金人东路军已经攻陷滑州,但主公那里派了三万军马前来,目前已经过了定陶,那金将完颜宗望见前面有山东路精锐军马,倒也不敢推进太快。” 闻焕章笑道:“如今主公三万军马到了开封左近,环顾开封周遭,倒是只有主公这一路勤王军马到来,其余勤王军马要么就是借口没有奉召不敢前来,要么就是往开封来了,却被金人阻挡,特别是种师道所部精锐西军十余万人皆被金将完颜娄室三万人马挡在潼关以西,不得寸进。” 第卅四章书生意气憾无策偶闻仙名为孤注 便在密室之内,听了高俅与闻焕章言语,三娘沉吟片刻后道:“既然此刻只有我山东路一支军马在侧,那朝中新掌权的何栗、孙傅两个必定会有所求,可教领军的栾廷玉、李应、董平上书朝廷,请求朝廷旨意,入京镇守。只要我们有兵马在京城内,加上你们上下侵润,东京城内外兵力早晚都是在我股掌之内。” 闻焕章颔首道:“此策大妙,朝廷在东京之内禁军不过五、六万人马,东京城周五十余里,每里守兵不过千余人,这些军马还要守卫皇城,如此一来每里不过数百守军。何栗、孙傅两人手里无兵,何谈主战?若是能有一支三万军马入城,何栗、孙傅两人定然欢喜。而我军入城后,掌握京城兵权,如何攻守也是我们说了算。” 三娘点点头又道:“还有水军救护百姓情形如何?”高俅道:“金军南下,黄河两岸难民不下两三百万,山东路水军已经派了水军战船前来,昼夜不停的运送难民回山东路去,金人见我水军在,也不敢过分逼迫。” 三娘道:“水军加紧运送难民,定要教逃难百姓都能避过刀兵之苦。若是金军来骚扰,可教李俊派人与金军商谈,若他们不放弃对逃难百姓的追杀抢掠,那水军将封锁黄河各处渡口,教金军不得南下。”闻焕章、高俅等人都应了,商议定后,便教人放信鸽传令与栾廷玉等人。 再说宋廷之内,钦宗皇帝在兵临城下之时,依旧犹豫不决,究竟是和是战,还没有明确思想。他那里虽然罢黜了耿南仲、唐恪,将主战大臣何栗拔擢为相,任命孙傅为同知枢密院事主管军事大权。但却还是派出了康王赵构为使,前去河北找金军商谈和议之事,由此看得出来,钦宗还是战和不定。至于此前说起过的迁都或是放宗室南下,钦宗可不愿意这样做。倒不是钦宗有多大的胆子,只是他还觉得可以等到康王赵构的议和消息传来,再做定议。 然而两个主战派大臣掌权后,这个何栗真的只是一个书生,对于军事作战之类专业知识一窍不通,孙傅也是如此。文人典兵本就是大宋的既定国策,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弊端来,但是一到战争时期,弊病就无法克服了。 而这兵力上,宋廷在面对禁军只有五、六万的窘迫局面下,临时征集了许多士卒,这些人大多为市井无赖,这些人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能够拉弓射箭已属不易。现在让他们这些人去对抗武装到牙齿的金军铁骑,那种难度,无异于以卵击石。 开封城防之坚固可能不是后世人所能想见的,当年三娘第一次来到开封城之后,都惊叹于开封城城防的坚固和高大。开封陷落之后百年,开封城已经荒芜许久,城防得不到修缮,而尽管如此,金人利用开封城池抵御蒙古大军的时候,开封依旧成为坚固的堡垒,成为蒙古军队难啃的硬骨头。蒙古人使用的重型抛石机扔出的巨石,击中开封城墙以后,城墙纹丝不动。城墙表面的砖头或许破碎开来,但是城墙只是留下一个坑而已。城墙并不会被巨石击垮而坍塌。金朝末年的开封城防久疏修缮尚且如此坚固,更何况此刻正是北宋开封城最为坚固的时候? 1126年的开封作为大宋帝国的首都,其城池的坚固和城防的坚固更是不用赘言。开封是赵宋帝国规模最大的一批城市之一,规模宏大,闻焕章所言开封城周长五十余里并无夸大,开封府四周城墙周长实际准确数为五十里一百六十五步。如此庞大的城市,就靠金军二十万军队,是很难在短期内攻克的。 加上开封当时乃是世界人口最多的城市,百万人口为北宋朝廷提供了充沛的兵力加之坚固的城防,这使得东京汴梁开封府成为在冷兵器时代几乎难以攻克的坚固堡垒。尽管宋廷在第一次东京保卫战之后是那么昏聩腐朽。然而,仅仅凭借上述的有利条件,开封还是可以做长期固守的。只要固守数月,各路宋军必定会云集开封城下,到时候金人必败。 平心而论,如果何栗和孙傅就这么昏庸下去,士兵就这么无能下去,宋廷若能征召在开封城内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甚至更极端一点,全民皆兵,再凭借开封城高大坚固的城防,抵抗上金军一段时日进攻根本没有问题。只是,宋廷用人不当的问题再次暴露,朝廷的腐朽影响到了用人。对比金军统帅身经百战的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来说,何栗和孙傅简直就是还没读过书的黄毛小子。 何栗对于如何防御京城根本没有想法,他想不出任何好办法来解救开封现有的危机。他所能做的只有饮酒以示闲暇,表现出自己的从容风范,自诩晋朝谢玄那般从容不迫。孙傅虽然也动员了一些兵力,但如前文所说,所征集兵员皆是地痞流氓,对于守城根本没有作用,反而这些兵卒成了首先祸害开封城百姓的人。 孙傅征召的地痞流氓摇身一变成了官军之后,对开封城百姓的勒索欺压更加肆无忌惮,孙傅每天都在弹压这些为非作歹的士卒,这样一吓唬,孙傅就停了征兵,更不敢说什么全民皆兵了。百姓苦于流氓士卒的侵害,朝廷渴望更多的兵力,这个时候,山东路三万军马出现在了开封朝廷军民的视野之内。 靖康元年,八月二十七日,山东路军马三万过了定陶,抵达开封东面八十里的东昏县,山东路军马主帅济州府兵马统制官栾廷玉上书朝廷,请求入京勤王。在这种局面下,收到公文的何栗、孙傅都是大喜过望,当即请奏钦宗下旨教山东路军马入京来。 本来钦宗也想下旨了,但就在这个时候,京城内却流传起董卓入京的故事来。原来这个留言乃是完颜宗望之计,金人见山东路一支三万军马前去勤王,只恐开封得了这支精锐兵马后,攻城困难,于是派了许多探子、细作在京城散布这个消息。 如此一来,钦宗皇帝、何栗、孙傅都犯了嘀咕,教藩镇军马入京的确是个大忌啊。最后几经商议,宋廷才下旨,教山东路栾廷玉领军到开封,但不得入京城,只在城外结寨守御。 接到旨意的栾廷玉花了两天时间到了开封城下,果然开封城并不开城让他们进入城内,最后栾廷玉只得在东门外下寨。城内军民百姓见得如此,无不都骂朝廷无道的,人家远道而来勤王,居然闭门不纳?城外山东路军马并沿途收拢征集的民夫共计五万人,都在城外痛骂朝廷昏庸。 宋钦宗可不管骂不骂的,反正他听不到。宋廷打的如意算盘很好,想让山东路军马在城外与金军拼个你死我活,但可惜金军的动向让朝廷的计划落空了。 八月三十日晚间,郑州的金军完颜宗翰部十万军马抵达开封西面,当夜就猛攻了开封城西门一趟。在金军攻城战斗中,何栗、孙傅这两个最高长官拿不出任何办法对抗敌人。金军若要登城,就必须渡过护城河。开封护城河相当宽阔,金军无法冒着宋军弓矢渡河。因此,金军只有准备土石,一边进攻,一边利用土石填护城河。金军如此进攻对开封的城防威胁很大。而何栗等人却在西门城楼饮酒,对金军的进攻无动于衷。最后连宋钦宗都看不下去了,皇帝亲自过问此事,何栗、孙傅等人号令禁军出城击敌,却无人敢领军出城与金军野战。 最后还是在城东的山东路宋军董平率领一支三千骑军巡哨到此,见得金人攻城,便挥军冲击金军后阵,完颜宗翰见夜间接战不利,不知宋军城外来了多少军马,金军才被迫放弃土工作业,缓缓收兵回营。董平见金军势大,也不敢过分逼近,骚扰一阵后,便撤回自家营地去了。 整个过程,开封城军民都一清二楚,宋钦宗也知道得明明白白,当夜便将何栗、孙傅二人召入宫中臭骂了一顿,教他两个想出办法来,定要守住开封城。 何栗、孙傅两个被臭骂一顿,都是垂头丧气的。孙傅回到家中后更是意气颓丧,将自己锁在书房内不想出来。在书房内,孙傅百无聊赖,忽然见得桌案上一封信函,拆开一看,却是中书舍人丘浚的来信,说是最近偶得几首诗词,请孙傅品鉴的。 孙傅心灰意懒,不想理会军务,便读起丘浚的几首诗来,读到丘浚《感事诗》时,读到这么一句“郭京杨适刘无忌,尽在东南卧白云。”又见此诗旁附了几句话,便是说郭京等人事迹,当中多称颂郭京道术了得,可撒豆成兵云云。 读完以后,孙傅眼前一亮,撒豆成兵?这还了得,这不就是能守住开封城的高人吗?于是天刚蒙蒙发亮,孙傅便吩咐管家、奴仆四处寻访叫郭京的人。 郭京此时在开封城内,名头不小,特别是在龙卫军驻地周边市井之内,名气极大。孙傅管家很快就打听了清楚回来禀报,当天孙傅便备了些礼物,亲自前去龙卫军郭京家中寻访。 第卅五章飞身隐雾障眼法潜龙遁地擒敌将 来到龙卫军前,离着郭京家尚有几十大步时,便见得前面人头熙熙攘攘,人潮摩肩接踵,孙傅见了奇道:“此处何以这般热闹?”带路的管家道:“相公,此处便是郭京郭仙人宅院,因他道术了得,每天都有人等来此求医问卜、施水画符,是以人多热闹。”孙傅暗暗颔首,心头只道:“果非虚名,但求医问卜、施水画符乃是小道,未知那撒豆成兵本事如何。” 当下管家领一众扈从前面开路,硬生生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孙傅一行人径直到了郭京门前,左右百姓见了来人都是皂衣官府,都窃窃私语起来:“来看,却是官府的人。”“这年月,就连官府都来求郭仙人了啊。”“呵呵,金狗兵临城下了,官府也来扶乩问卜?让郭仙人给他们占卜胜负?” 孙傅也不理会周遭,到了门前抬头一看,却见朱红大门紧闭,门前两道书联,上书大哉乾元主,下书万物资始天。孙傅看了暗道:“此联虽不甚工整,但出胎于《易经》之语,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见得大门紧闭,便问管家道:“何以门外吵吵嚷嚷,这里却大门紧闭?”管家道:“郭仙人乃世外高人,岂是轻易得见的?”孙傅哦了一声,心中释然,便在这时,却见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行出一个四十余岁的道人来,孙傅见这道人,相貌隽永,一派风骨,心下骇然:“世间竟有如此仙风道骨之人。” 来的那道人朝孙傅稽首道:“贵客临门,还请入内。”孙傅微微一惊道:“道长何以知晓贵客临门?”那道人道:“便是尊上掐指算得。” 孙傅听了暗暗心惊,原来他来这里早就被郭仙人算了出来,这道人一句话表明他并不是郭仙人,眼前这道人如此人才模样居然还只是个门下道人,那郭仙人却是该何等样人物啊。 当下整理衣冠,随行而入,到了内里却见这里一派花园亭台,花繁景茂,假山仙石,流水潺潺,好似世外桃源一般,孙傅看了更是暗暗心惊:“不想开封城如此市井之地,却有这般世外桃源的景致,真是一墙之隔,世外两天啊。” 引入一间庐舍之内,只见堂上空无一物,只有一人端坐其间,此人生得红光满面,头方脑圆,一脸福态,身着道袍,不染尘埃,双眸微闭,紫气缭绕,当真是法相端严,而又不失人间亲和。 那道人引荐道:“尊上郭京郭仙人。”孙傅上前拜倒道:“朝中俗人孙傅拜见仙人。”那人睁开眼睛,起身扶起孙傅温言道:“孙相公不必多礼,相公添为朝中枢密,掌一国兵事,位高权重,方外之人,不敢托大称仙人,枢密相公称个居士便是了。” 孙傅起身道:“郭居士谦冲致和,孙傅佩服。适才闻门下道人说,今趟来访,居士早已经算得?”郭京道:“扶乩问卜乃是小术,自也熟稔。”孙傅又问道:“那居士可曾算得在下此来为何?” 郭京淡淡一笑,并不言语,迈步走到庐舍外,孙傅等紧随其后,到了院中,郭京指着院墙外道:“相公乃是为了这墙外芸芸众生而来,如今金人兵临城下,百姓水生火热之中,相公乃是来求退兵之法的。” 孙傅大惊深深一揖道:“郭居士果然世外高人,算无遗漏。听闻居士有一门撒豆成兵之法,不知可否出山来,助朝廷一臂之力?若是能以神通退得金人,便是社稷万世之功,我必保奏朝廷,封居士为护国真人,门下也可开宗立教,永享人间福禄。” 郭京道:“那撒豆成兵之法须得六丁六甲之法,借大神力,并有龙脉须引,方可施为。这六丁六甲之法,须得有七千七百七十七人为伍,随我一道斋戒沐浴,秉礼敬天,动运法门后,借天兵之力便可为六甲神兵,有此六甲神兵为我加持法力,再借当今天子龙须一脉,开坛施法,方可撒豆成兵。” 孙傅惊叹道:“原来此法如此繁复,但为何还要龙须一脉?”郭京道:“天子乃天帝之子,借兵下凡,必要用龙须为引。若无龙须,不能成事。否则得习此道之人,岂不是个个都能撒豆成兵了?”孙傅恍然大悟,此法需要真龙天子龙须为引,否则便不能撒豆成兵,想来也是,若然没有这个限制,那这道人运起撒豆成兵之法来,岂不是早就造反称帝了? 当下孙傅长长一礼道:“在下意欲引荐居士至天子面前,但不知可否运转神通,观演一二?居士莫怪,此乃小心求证,并非不信居士。”郭京微微一笑道:“不妨事,方外之人,何必与尔等计较?要看我神通也可,只是这撒豆成兵之法是看不成了,今趟就看我一个小神通,此乃隐身化形之术,相公看好了。” 说罢只见郭京便在院中掐诀念咒,手执日月,脚踏七星,须臾念咒罢,喝一声疾!却见自脚底升起一股青烟来,那郭京竟然虽这道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孙傅并随行的管家、扈从都看得目瞪口呆,孙傅问管家道:“可还能见得他?”管家等都赞道:“好神通,我等皆看不见居士了。”当下孙傅大喜,急忙拜道:“还请郭居士收了神通,显身说话。” 只听凭空一人喝一声疾,便在一旁郭京又显出真身来,孙傅上前道:“居士神通,朝廷社稷有救了,便请随我入宫,向陛下引荐。”郭京呵呵笑着,点头答允,当下便命那道人收拾了几件道袍、法器,便与孙傅一道入宫。 这里郭京与那道人走了,庐舍后转出几人来,当先一个便是闻焕章,随后便有时迁、马灵两人。三个都是笑了起来,时迁道:“也不枉花费银钱,做了这一院的好景致。”那马灵也笑道:“还是公孙道长道法精湛,他那里使个障眼法,乃是以迷魂之术遮掩众人眼光,果然厉害。” 闻焕章却笑不出来,叹口气道:“这孙傅如此好骗,这般手段与才智,不说主公麾下那些能臣干将,便连昔年童枢密他都难望其项背,此人居然还得掌枢密院,看来当朝皇帝在知人善用之上,还不如太上皇。” 时迁尖嘴猴腮,咧嘴笑了笑道:“如此昏庸帝君,如此无道朝廷,早早让开龙椅,教主公坐了才好。”马灵也笑道:“等郭京用那皇帝龙须借兵失败,百姓军民定然会想到,这皇帝并非真命天子,龙脉早已经不在赵家了。”说罢三人一起大笑起来。 笑罢,闻焕章吩咐道:“两位可分头行事,时迁回去通禀主公,马灵便往高太尉府上,咱们分头行事。”两筹好汉应了,三人各自行事。 却说三娘离宫之后,栾廷玉兵马到了,三娘便离京出城,到了栾廷玉军中。时迁到了军中,通禀郭京与公孙胜已经入宫的消息之后,三娘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可否,在她看来,有公孙胜出手,郭京入宫当大忽悠神棍是预料中事。 这时郑鹰火急入帐来报道:“启禀主公,槛送李逵兄弟的金军已经与西门外金军汇合,已经探明,李逵兄弟正在完颜宗翰大营之内。” 三娘嚯的站起身来道:“好,既然铁牛在他营中,我这里需要一人替我入金营去送信与宗翰,我要与宗翰亲自见面,商议换回李逵兄弟。” 帐内诸将都微微一惊,栾廷玉道:“主公,我们用什么换回铁牛?我们手中并无金军大将为质啊。”三娘微微一笑道:“这几日不是已经探明了,那金军大将完颜银术可便在西门阵内督战,今夜我们踹营,将他擒回便可!” 众将都吃了一惊,李应道:“主公,那西门金营日前董平将军巡哨过,端的严密非凡,银术可乃围城金营大将,岂会那般容易擒获?” 时迁站出来笑道:“诸位不知,主公早派小人做了一件勾当,金营那里我可去得!”三娘笑道:“擒那银术可不难,更不用动军马,今夜我与时迁兄弟行事便可。”诸将皆是大惊,苦劝不住,只得作罢。 当夜三更时分,时迁与三娘结束停当,都穿了夜行衣,各背了一个包袱,连夜来到京城内李师师家,便从后院地道内潜入当年道君皇帝的那秘道之内。 原来银术可攻西门,将自己的帅帐营地设在了那秘道出口天清寺内,前日三娘得知银术可大营在天清寺内,便命时迁潜入原来那地道内查看,那地道是否还通畅可用。时迁查探后发现那地道居然还完好,而且那地道口不巧正在银术可帅帐所在,当下三娘便定计从地道潜入金营擒拿银术可。 两人潜入地道,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出口之下,两人取下背上包袱,打开来一看,原来包袱里正是两套金军服饰。两人换上之后,便从地道口出来。此处乃是银术可寝室之内。两人悄无声息的到了床榻便,却见银术可搂着一名女子正在酣睡,三娘吹入谜香,将银术可与那女子迷晕后,连同被褥将将两人裹住,时迁扛了银术可,三娘扛了那女子,便轻轻松松的从地道返回营地去了。天明时,金营才发现银术可不见了,顿时慌乱一阵,副将飞报宗翰去了。 第卅六章折辱游营教无惧善待好言却有恨 回到营中,三娘命人将银术可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赤条条的便绑了。救起那一同掳劫回来的女子,一问之下才知这女子乃是郑州人氏,被金兵掳劫,只因长得好看,便被银术可强占了去。当下三娘命女军将女子带下去,好生照料,待得伤愈,教其自去,若不愿回去时,便一般的留在女营。 自金兵南下以来,山河破碎,似那女子一般经历的女子太多太多了,三娘军中女营早已经熟稔此事,当下自去处理。 那女子去后,三娘冷眼看了银术可一眼,只见这厮赤条条的绑缚跪地,兀自未醒,身上一身漆黑肌肉,身上绒毛丛生,头上乃是金人秃发环耳造型,一看便生得丑恶。三娘怒从心起,喝道:“将他用水泼醒,带下去绕着营地游走一圈示众!”时迁大声领命,自去办理了。 三娘并没有兴趣审问银术可什么,金军的部署从郭药师、耶律余睹那里就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当下唤来马灵,命他差人去完颜宗翰那里下书,要用银术可换回李逵来。马灵领命后,自去办理。 银术可被泼醒后,发觉自己居然已经身处宋营之内,还被剥得赤条条的,拴在马后,游走在营地之内。三娘大营内外收容了不少难民百姓,听闻山东路宋军擒得一员金将在营中示众,纷纷前来观看。当见得赤条条的银术可时,众百姓纷纷叫好、咒骂起来,都向银术可吐口水、扔石块,若非山东路军卒拦住,银术可非得被众百姓活活打死不可。 见得银术可惨状,诸将并无一人上前求情,他们也都一路行来,见得百姓们被金兵祸害的惨状,是以不觉得三娘这般做有何不可。 栾廷玉恨恨骂道:“若非要留下这金狗性命换回李逵兄弟,真恨不得将他交给众百姓处置!”李应道:“这般正好,教他吃一回受辱,正好出口胸中恶气!” 三娘却淡淡笑道:“我这般做,也不是只为出口恶气,只因宋军累败,百姓闻金兵丧胆,畏惧金人之心日盛。今趟擒得银术可,将他赤条条展示人前,也教军民百姓们都知道,金人其实并无什么可怕之处,他也和我们宋人一般。更挫银术可锐气,这人回去之后,再与我军对阵时,也会未战先怯。” 银术可被游走营地一遭后,三娘吩咐带下去洗刷干净,与他套衣服穿了,安排些食水,只等着换人。董平道:“便将他赤条条的在军前交换才好呢。”三娘摇摇头道:“意气之语,铁牛兄弟还在他那里,若是在金军阵前折辱银术可,只怕铁牛兄弟也会吃苦头,教这银术可吃一回哑巴亏也就是了。洗刷干净些,与他套好衣裳穿了,待会儿走马换将时,面相也好看些,记着换人时将他嘴堵上。”众将皆是大笑起来。 却说李逵那里,从山西一路槛送到开封城下,沿途几次白莲教众劫囚车未果,金人知道他乃是要紧人物,宗翰闻报后,又差人快马来消息,教不可怠慢,于是金人给李逵治伤,又好酒好肉的将养起来。一路上李逵并未受苦,反倒是好酒好肉吃喝着,又在囚车内不得动弹,反而将养得胖了些。 到了开封城下,李逵被送入宗翰大营之内。闻得李逵槛送到了,宗翰当即升帐提审李逵。只因李逵乃是山东路被俘的第一个大将,宗翰想从他嘴里知道山东路军马的虚实。 李逵被带入帐内,只见帐内诸金将皆怒目环视,李逵大怒,亦是铜铃般的牛眼圆睁,恶狠狠的与诸金将对视!宗翰见李逵生得猛恶,心下暗赞道:“汉人三国时有典韦猛将称古之恶来,今日见得这李将军,也不遑多让啊。” 李逵立在帐内,诸将皆是喝骂起来,要教李逵下跪见礼,宗翰很是客气抬手止住道:“这位好汉乃是山东路名将,休得折辱。”当下命人看座。 李逵双手被绑,但腿脚自便,于是也不客气,大喇喇的径直上前去坐了。宗翰这些年为了侵略中原,是以苦学汉文,不但能说能听,更能看能写,是以言语上并无阻滞。 当下宗翰亲自问道:“听闻将军名唤李逵,当年在汉地江湖上人称黑旋风,后来在山东路藩镇内为步军大将,随贵藩主征战南北,战功显赫。如今失手被我所擒,不知将军有何话说?” 李逵哼一声道:“你们这些金狗,只知道欺辱百姓,算不得好汉!要是英雄好汉的,便解开绑缚,咱们真刀真枪的拼杀一场!”这话宗翰听懂了,左右通译将话说了后,帐内诸金将闻言皆是大怒,都要拔刀来杀李逵。 宗翰抬手止住,微微一笑道:“阵仗之上,并非逞匹夫之勇的地方。你们汉人个个都是英雄豪杰,但就是捏不到一块去,不似我大金人心齐协,所以才会败阵。” 顿了顿宗翰又道:“我帐内也有许多汉人将领,不知将军可愿投入大金国,归降我麾下,若是愿意,我自当向我大金皇帝保奏,封将军为河北兵马都总管。” 宗翰亲口许诺,帐内诸将都是微微一惊,须知宗翰带兵,言行令止,说过的话便是一定作数,河北兵马都总管可是高官厚禄了,这李逵一个降将何以能得如此厚待? 李逵想也不想,破口大骂道:“俺铁牛生来便是汉人,不会学那些无耻之徒做背反汉人的奸贼,休得多言,要杀便杀!”诸将见了都是大怒,第二次想拔刀杀李逵了,还是被宗翰止住。 宗翰又道:“既然将军不愿归降,我这里也不勉强,只消将军答我几个问题,回答之后,我便命人送将军衣甲鞍马,回宋营那里去。” 李逵道:“你这金狗会有这般好心?且说来听听,有什么问话,若是老爷心情好便答你。”诸将都是气得不轻,但宗翰却涵养功夫甚好,淡淡一笑道:“观贵军阵内,有火箭、火炮等犀利火器,不知内里是何奥妙?” 原来宗翰等人自从见得山东宋军火器后,一路南下也掳劫得不少工匠,特别是铁匠、兵器作坊的工匠等,都掳劫来,教其为金人打造火器。但可惜打造出来的火器都难得使用,更兼火药配方不对,做出来的东西都是个大炮仗而已,声响巨大却威力不足。是以擒得李逵后,宗翰迫不及待要问的便是这火器之事。 李逵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想问俺们军中火器之事,别说爷爷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这金狗!”诸将第三次勃然大怒,纷纷起来要杀李逵。 宗翰还是抬手止住,大将罕不离道:“大帅,这汉蛮子死硬得很,不用刀剑他是不会说的!”宗翰摇头道:“看他便只是个领军的大将,火器此等精细之事,料想他也不知道。其余军阵之事,想来也不必问了,他这硬汉,便是打死了,也不会说的。倒不如留他性命下来,教山东宋军用一批火箭、火炮来交换他。” 诸将闻言这才醒悟过来,皆称赞宗翰足智多谋,李逵不知道他们用女真话叽里咕噜说什么,通译自然也不会翻译给他听。当下宗翰吩咐将李逵带下去,好生照养起来,只等派人与宋军联络换人。 尚在安排时,却有前军西门下金军大营传令兵火急赶到,进了大帐后便气急败坏的禀道:“大帅,今早不见银术可将军升帐点卯,便去他寝帐内查探,却发现银术可将军不见了。” 宗翰皱眉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他去哪里了?”那传令兵也说不清楚,只是说银术可失踪了。宗翰正不得要领时,却有帐外亲兵禀报,直说有山东路商贾前来求见,宗翰当即命人引进来。 来人却是山东路贩卖透瓶香美酒的商贾杜兴,此人乃是蓟州独龙岗人氏,常年在汉地与辽地之间行商,手下商行不计其数,生意多广。后来金辽大战,这杜兴也同金人做起生意来,便连南国上好镔铁,他也能弄来售卖,是以与金军诸将都颇为熟稔。 杜兴到了帐内,见了宗翰后便道:“今日来此,乃是受人所托,将军须知我那生意根本之地在山东,今趟乃是山东那女藩主命我带封信函来,其余之事皆不之情。”自古征战时,敌国之间多有僧侣、商贾为使代为沟通两家的,只因僧侣、商贾皆是中立,是以能得敌我两家信赖。 宗翰打开信函看了后,惊得呆了,半晌之后方才道:“银术可居然是被那女藩主擒了去?”左右诸将都是吃惊不小,须知银术可那里精兵三万,他帅帐内外更是防备森严,那传令兵来报,只说是人不见了,也未听得有什么厮杀,那女藩主是如何在千军万马之内将人禽走?难不成她真的会法术不成? 左右皆道:“千军万马之内,如何能悄无声息擒银术可去?定是有诈。”宗翰为人仔细,抬手止住道:“一藩之主,料不会假言哄骗,再者若是假的,军前换将时,一望便知,如何作假?” 书上说明了,要用银术可换回李逵,宗翰虽然眼热想要宋军火箭、火炮等犀利火器,但银术可乃金国大将,也是他的左膀右臂,也不得不换,当下也只得捏鼻子答应了,当下宗翰回书,命杜兴前去宋军那里下书,约定明日各带五百军马在城北走马换将。 第卅七章走马换将无需见后着连环应伏兵 次日天明,宗翰领五百军马送李逵来到北门外,只见梁山军马早已经在那里等候。远远望得,只见银术可果然被绑住双手骑在一匹劣马之上,只是口中还塞了布团。宗翰见银术可虽然形容有些困顿,但面上无伤,衣着整齐,想来宋军也是以礼相待,当下谓左右诸将道:“他们汉人有句话,识英雄重英雄,看来这女藩主还是颇为敬重我女真大将,并未怠慢银术可。” 左右皆道:“晾她不敢。大帅善待那南蛮贼将,太过宽和了。”宗翰马鞭一挥笑道:“先皇帝在世时便说过,我等入主中原之后,不但要学汉人兵法器械,还要学汉人儒学礼法。我善待那李将军,也是同汉人学的。须知天下汉人万万,要想只靠马刀征服他们并不容易,还需得学习汉法,以汉制汉才是。”左右皆赞宗翰睿智。 两军对圆相距三百大步时,只见对面阵旗开处,十余员大将簇拥之下,显出一员女将来,只见她凤翅翎盔光耀夺目,青花甲胄素偶红袍,玉照夜马雪白灵骏,一身光彩夺目,左右众星捧月般,声威赫赫,不似女子脂粉香,但有豪杰夺魄气。 宗翰见了,大吃一惊道:“原来那女藩主一直便在他那军中,我们探子皆言她还在济州府,看来她在这里,山东路军马必定是要全力东援,助守开封了。” 唤过持旗将士,宗翰道:“上前传话,我想单骑约那女藩主叙话之后,再走马换将。切记礼数周到,不可激怒了她。”那持旗女真将士大声领命后,打出使者旗,飞驰过去。 来到近前,那女真将士在马上一礼后,恭恭敬敬道:“大宋女藩主容禀,我家主帅想邀藩主阵前单骑叙话后再行走马换将。” 听得粘罕想要见她,三娘顿时眯起眼睛来,当年陈丽卿死于粘罕箭下的大仇顿时翻了出来,她紧按刀柄,森然喝道:“我与粘罕没什么好说的,见了他,我会忍不住想杀了他,快回去传话,速速走马换将,然后你们都回去洗干净脖子等着受死!” 那女真将士被三娘气势吓了一跳,三娘左右栾廷玉、董平、李应等将皆是怒目而视,杀气腾腾,见得如此,他也不敢多留,打马便回。 回到阵前将三娘话一五一十说了,诸金将皆咆哮起来,宗翰却也是眯起眼睛来,听得出来这女藩主好像深恨自己,心下不禁暗想道:“什么时候与这女藩主结仇了?”想来想去也没要领,心下虽然不快,宗翰还是止住诸将的躁动,缓缓道:“既然她不愿相见那便罢了,便走马换将吧。” 当下两边各自出一名持旗将士上前认人,便都确认各自身份后,两边擂起战鼓,各将李逵与银术可打马放走,少时两人各自回到本阵之内。 那银术可回到金军阵内,方才除掉绑缚与口中布团,便怒气冲天喝道:“那女贼欺辱我太甚,与我兵器,我要回去厮杀!不出这口恶气,誓不为人!”宗翰吃了一惊道:“只见你衣着无差,头面无伤,何以言欺辱?”银术可当即将自己在宋营的屈辱经历说了,金将皆是勃然大怒,就连宗翰也不禁怒火中烧,他适才还说要学汉人礼数,不想他这里善待李逵,在那头银术可却遭人如此羞辱,真是被打脸打得很疼啊。 当下宗翰也怒不可遏,当即喝命回去调集五千军马前来,要与宋军厮杀一阵。另一边三娘等人接住李逵,三娘见了李逵温言道:“今后切记不可冲动行事,你乃一军之将,不是阵前兵卒,身系千万将士性命,谨记自己的本分。”李逵诺诺而退。 随后三娘又吩咐栾廷玉道:“后面伏兵都准备好了么?”栾廷玉道:“都准备停当了。”三娘淡淡一笑道:“那银术可回去后,定然会说起被我羞辱之事,粘罕定会起军来报仇,咱们且战且退,将他引入我军伏兵阵中!若能一举伏杀粘罕,便能保得大仇!”诸将一起轰然领命。 果然一炷香功夫之后,金军点起五千军马会合了宗翰五百军马后,气势汹汹的赶来,银术可换了衣甲战马,提了兵器跃马出阵。他只是被羞辱了一番,被百姓用石头砸了几下,身上并无大碍,是以为了报那羞辱之仇,定要出阵,便第一个出阵来。 银术可到了阵前提着狼牙棒指着宋军阵前大骂道:“南蛮子,快快上前来受死!定要报那受辱之仇!”三娘淡淡一笑,回头朝董平微微颔首,董平领十余名大嗓门士卒上前来,董平大声笑道:“银术可,你那光屁股样子可是被我大宋军民都看了去,你那话儿小得紧,别来献丑了!”左右军士齐声高喊道:“金狗大将银术可,光着屁股遭人戏,那话短小又无用,好似禽兽不像人!” 这打油诗呐喊起来,银术可听了通译后,更是气炸了肺腑,当下一声暴喝,催马便冲了上去,宗翰见状无法阻拦,只恐他有失,只得催动全军一起上前,金军五千余骑一起掩杀过来。 见得金军冲阵过来,三娘麾下五百余人皆是骑军,三娘一声令下,便一起勒转马头便退。宗翰见得宋军退却,也看出来她那里定然有后招准备,本想下令回军,但见左右将领军士皆是红了眼,只恐下令也阻拦不住,只得硬着头皮一道追了上去。 宋军退过北门东面角上的下马村,宗翰见得此处民房众多,道路变得狭窄起来,村内一片肃杀之气,定然是有埋伏的,当下勒住马匹,招呼后阵两千军马停下,但前面银术可领着三千军赶去,却是怎么也拦不住的。 果然银术可冲入村内之后,只听得内里数声炮响,宋军在村内伏军尽出,弓矢火箭自屋顶而下,狭窄道路上尽是绊马索齐出,左右孙安、卞祥、唐斌、文仲容、邓元觉等五将领伏军尽出,三娘等领军翻身杀了回来。 金军虽然骁勇,但仓促中伏,又在村内狭窄之处,骑兵威风展不开来,顿时死伤惨重。宋军重步齐上,重刀大斧斩碩马腿,待战马倒下后,便蜂拥而上将落马金军骑兵乱刀杀死。 宗翰见得如此急忙挥军上前接应,但却被宋军在村口布下弓弩阵阻住。银术可数面受敌,左右冲突不出,不防一旁孙安突然冲将上前来,孙安两口镔铁剑神出鬼没,须知孙安武艺不在卢俊义之下,更兼年轻勇猛,银术可抵挡不住,招架几个回合后,却被孙安一剑削了首级,身死当场。可怜一代金军名将,死于女藩主羞辱之计下,也未能再继续为祸中原了。 宗翰冲不进村去,少时内里喊杀声渐渐停歇了,便喝命收军,压住阵脚,只见村口处,宋军拥出来,三娘并十余员宋将行出村口,只见一员猛将马项上挂了银术可首级,宗翰眼前一黑,几欲晕去。 只见那猛将上前来,手中双剑一挥喝道:“大宋山东路藩镇麾下,青州府兵马统制官孙安,阵斩金将银术可在此,尔等三千军马皆被我军杀尽矣!”宗翰一口血喷出,顿时晕了过去,宋军挥兵掩杀,金军只得败退而回。 一场走马换将,不但换回了李逵,还设计杀了金军三千并金将银术可,山东路军马可谓是得了一场大胜。三娘得胜后自领军回东门外宋营去了,金军救回宗翰,谨守营砦。 宗翰被救回后,军中大夫看了,却是急火攻心,开了方子救治后,到得晚间方才悠悠醒转。却有金军哨探打探得宋军退兵,便通禀回营,金营内便派军马前去下马村那里收拾金兵尸骸。到了村内打谷场一看,只见这里三千金军首级被垒成京观,银术可首级放在最上面,那银术可首级兀自怒目圆睁、睚眦尽裂,显是死不瞑目。 只见京观前插了一块牌子,上面写道:“女真人侵我中原,害我百姓,应得此报!”左右看了面面相觑,只得收敛了尸首后回营禀报。 听得三千金军首级被垒成京观,宗翰本来已经醒转,激怒之下,只喝一声道:“好个扈女贼!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说罢又吐了一口血,昏厥过去。左右急忙诊治救治,多方延医,方才保住性命,但却不能理事,只得快马去金军后队,知会西路军后军副统帅完颜希尹。 金人西路军有两位副统帅,一位便是正在潼关阻挡种师中所部西军的完颜娄室,他那里战事正紧,难以分身,另一位便是在太原城下的完颜希尹。闻得宗翰被梁山女贼气得一病不起,完颜希尹只得将军事交托耶律余睹等人,自引军马赶至开封城下,统领军马。是以金军西路自宗翰病倒后,便一直按兵不动,一则等待东路军前来会合,二则便是等待完颜希尹前来主持大局,是以之后十余天内都无战事。 三娘得胜回营后,教探马四出,打探金军动向,又问起京城内郭京等人消息。次日傍晚,闻焕章乔装出城来,带来了郭京与公孙胜的消息。 第卅八章六甲神兵应无数七千命格可变通 闻焕章那里带来了郭京与公孙胜的消息,三娘当即细问起情形来。原来当日郭京与公孙胜随孙傅去了,先到孙傅府上,好吃好喝的供奉了一顿,随后孙傅请到了何栗前来商议。 何栗到了孙傅府上,孙傅说起郭京本事来,何栗起初也自然是不信的。何栗笑道:“道家之术,或可清静无为,或可修体延寿,或可炼丹占卜,但要说什么飞身隐雾,说什么撒豆成兵,却是有些怪力乱神了。若道家人有这等本事,那昔年汉末时,五斗米道家教主张鲁为何不能取得天下?” 孙傅道:“那郭仙人说了,这撒豆成兵之法须行六丁六甲之术,有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神兵护持,还要当今天子龙须为引,此法方可做成。须知此法那六甲神兵便难以凑齐,更要有天龙天子之龙须为引,方可能成。想那些道人都是方外之士,哪里去凑那许多人,最要紧的是没有真命天子的龙须为引,自然不能成法。想那张鲁当年,要么便是不会此术,要么便是未能得汉天子龙须,自然不能成事。” 何栗奇道:“什么六甲神兵,这般难以找齐?”孙傅道:“适才问过郭仙人了,这六甲神兵可不是随便可以凑数的,这六甲神兵须得是生辰符合六甲之数的人方可。”却是哪六甲?便是甲子年、甲戌月、甲申日、甲午时、甲辰刻、甲寅命,此乃六甲神兵天命生辰之数。 听了孙傅之语后,何栗皱眉道:“我还是不信,除非能亲眼得见。”孙傅道:“此事易耳,那郭仙人已经在偏厅等候,便请他来施展道术看。”当下请郭京与公孙胜来到堂上。 到了堂前,孙傅将两人引见了,郭京道:“何相不必多言,适才掐指一算,已经知道何相来意,如今国难当头,也不必多言费时,我这便演道术来看。”当下一般的使出飞身隐雾之术来,自然也是一旁公孙胜在那里用道术加持,障眼法使来,郭京顿时隐了身躯。 何栗看得呆了,半晌后才道:“不想世间竟有如此奇术,若能有此法使来,教出死士来,潜入金营之内,行刺金人主帅,那金人不战自溃矣。” 郭京却摇头道:“此术须修习三五载方能有小成,况且道术浅薄之人,不过能维持半个时辰,眼前也来不及教授,更兼金营广大,也不知他主帅在何处,潜入进去寻个半个时辰,法术便散,难以成事。” 何栗搓着手心道:“那如此说来,仙人撒豆成兵之法便是真的了,既然如此,我俩个可保举仙人入宫面圣陈情,教仙人出面战退金兵,事成之后,定然保举仙人开宗立派,封护国真人,永享人间香火。” 郭京道:“这个自然,但行此法须得寻得六甲命格之人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更要有真命天子龙须为引,缺一不可。”何栗笑道:“此事易耳,只消当今天子应允,龙须自然可得,那所求命格不过七千余人,开封城人口百万,圣上下旨,当可轻松凑齐。” 当下商议定后,何栗、孙傅自换了官服,郭京、公孙胜也是一身道袍大氅,一同如同面圣去了。 到了紫宸殿上,两人引见了郭京、公孙胜,都见礼毕。何栗与孙傅陈奏了来由,宋钦宗虽然并无雄才大略,但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子不语怪力乱神还是知道的,于是也一般的请郭京做法来看。 郭京在公孙胜加持之下,也是一般的使了个隐身之术,这一趟多加了一个飞身之术,也是幻化的人影在半空飘荡,教宋室君臣看得目瞪口呆,殿上一众宫女内侍跪地叩拜不已。 见得如此神通,钦宗满心欢喜,便想当场答允,但转念一想,宫中还有得道高人,便是常年修习道教的宋徽宗与黄裳两个,便命人去请上皇与黄裳前来,想来有他两人在,也可辨别真伪。其实钦宗内心已经相信了这道术,只是他想在自己父皇面前显摆一下他的能耐,他用的人能找到如此奇人异事,那他这个皇帝岂不是比徽宗皇帝还要本事么? 一炷香功夫之后,道君皇帝与黄裳来到殿上,听了何栗与孙傅陈情之后,道君皇帝当场冷笑道:“孤修习道术,乃是修身养性,体念无为而治的治国之道,上参天地灵性,下悟延年益寿之法,从未听闻什么道术可以撒豆成兵,飞身隐雾的。”黄裳也道:“此事在道藏之内,从未见得记载,只恐是愚昧骗术。” 钦宗便料到两个不信,当场便教郭京展示道术来看。郭京也是当场演示了飞身雾隐,道君皇帝看得目瞪口呆,黄裳却还是并不相信。想着黄裳乃是得道高人,阅遍道藏,如何不知内里玄妙?虽然他一时间不知这道术隐身是如何做到的,但却是坚决不信的。 正在细想时,忽见郭京身旁那道人,黄裳看了那道人一眼,只见那道人虽面色蜡黄,看似毫不起眼,但一双眼眸晶莹剔透,内藏乾坤,黄裳暗暗纳罕道:“这人有古怪。” 殿上郭京又吹嘘起这撒豆成兵之法来,不时用些道教之术诠释,到让道君皇帝瞠目结舌,直说得道君皇帝便信了他的本事。须知这道君皇帝本就推崇道家,对修身练道、延年益寿之术很是痴迷,这郭京显露一手飞身雾隐之后,他便信了八成,又被他言语一说,便信了十成。 当下钦宗得意洋洋的便封郭京为护国真人,教何栗、孙傅二人襄办那撒豆成兵之术。黄裳这时候听清了所为的撒豆成兵、六丁六甲之术,忍不住道:“虽言京城人口众多,但屈指一算来,上一甲子年,乃是神宗元丰六年之时,下一甲子年还要过十七年。那元丰六年时候生人如今都是四十三岁年纪之人,可能找齐这许多六甲年岁之人否?” 钦宗闻言道:“想朕京城内百万军民,难道找不齐么?”当下召来户部侍郎,命其查阅宗卷,那元丰六年时,户部清查人口,那一甲子年京城记录在案的生人便只有两万余人,若是真要年月日时八字内都是按六甲命数来套的话,只怕万中无一。 钦宗看了顿时目瞪口呆,叹口气道:“原本以为有通晓此术的高人在,定可施展此术来,撒豆成兵,战退金兵,却不想这六甲神兵七千余人便这般难凑,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宋?” 何栗也是叹道:“若还有些时日的话,大可下旨教全国内搜寻六甲生辰之人,想我大宋万万百姓,也定可凑齐,只是现下来不及了。” 孙傅却不死心,只问郭京道:“敢问郭仙人,可有其他变通之法?”郭京假作为难,故意闭目掐指半天,其实他早就知道这六甲生辰之人短时间之内是难以凑齐,已经与公孙胜谋划了。 当下郭京假作筹算半天后,方才睁开眼睛道:“既然如此,我也甘冒一回奇险,拼着折寿十载,也勉强行一回这道术。这六甲生辰之数,也可稍作变通,便是甲寅、甲辰、甲申、甲午这些年份生人也可作数,而月份、时辰上也可如此拓宽些。但做法借得天兵退了金人,上天若是怪罪,我一人承担便是了。” 闻言钦宗、何栗、孙傅都是大喜,黄裳却皱眉不已,这般随意更改这道术条件,可见这道术本来就靠不住,再者既然这撒豆成兵之法所求条件这般难以凑齐,那是问这郭京又是如何练习得此法的? 黄裳正想质问郭京时,却见他身旁那道人朝自己深沉的看了一眼,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一般,只见他那双眼眸闪烁之间,黄裳只觉得脑中忽然一片空白,想说的话居然都说不出来了。 找到了变通之法,钦宗大喜,当即下旨教寻访民间甲子、甲辰、甲寅、甲午、甲申等年份生人。郭京又道:“选人之事,我在坊间有杨适、刘无忌两位,这两位便是六甲生辰之人,可以为我副手。这人选之事,我也要亲自挑选,只因虽然有些人生辰相符,但命格不好之人,万不可挑选进六甲神兵之列,否则有破法之厄。” 一句话便将挑人的大权握在手里,钦宗哪里还能反对?当即允可了,下旨由郭京亲自操办选六甲神兵之事。 听闻焕章说完后,三娘等人都是笑了起来,李逵方才被救回,不知就里,瞪圆眼睛道:“这郭京什么鸟人,当真可以撒豆成兵?” 三娘瞪了李逵一眼,怒道:“只因你一时冲动,坏了多少教众性命?你若是能救出一二百姓,我也不责罚你了,但你这趟冒险夜袭金营,不但没救出百姓,还折损许多精兵,又连累沿途教众救你!便罚你官降三级,留军前听用!你可服气?!” 李逵缩了缩头道:“只要还留俺与金人厮杀,做什么都成!”当下不敢再多话。 三娘又问道:“那朝廷对我军是何态度?”闻焕章道:“何栗、孙傅两个是想用我军而不敢用,只怕我军如现今开封城流言一般,成了当年汉末董卓乱政一般。” 三娘沉吟道:“既然如此,教郭京等人按计策行事便了,朝廷如今已经算是入我豰中了……” 第卅九章暮鼓晨钟回光照紫气东来镶星命 却说郭京那里,得了旨意后,便从枢密院那里领了公文,孙傅差拔百余人跟随办差,郭仙人便命人广为招贴,但凡甲子、甲午、甲辰、甲申等甲字头年份生人,便来衙门应差,便如此郭仙人就开始选人了。 虽然说这开封城内军民百姓不下百万,但真正生辰八字都符合六甲生辰的人却也不多,郭仙人也不管那么多了,放宽标准,便是甲字头年份生人也可入选。 更有郭京原来的死党杨适、刘无忌两人,引了三百余人投于麾下,这些人中其实并无六甲命数之人,但都是白莲教众,郭京要引为心腹,是以都收纳为六甲神兵。 头一天便选得千余人,内里郭京收纳了许多市井无赖进入队伍,都是服他管教的。这里也是郭京与公孙胜商议了,便打算多征这些地痞流氓入伍来,便是用这些人做炮灰前去送死的。 郭仙人要选六甲神兵之事,一天之内便传遍了开封的大街小巷,对于这种荒诞的事情,愚民愚妇顶礼膜拜,也不能说没有清醒的人,但就是在古代,对于神灵法术一类的东西,更多的人还是敬畏而已。 便说黄裳,退殿之后,他依旧浑浑噩噩,原来是在殿上中了公孙胜的移魂之法,教他神智错乱,难以开口诘问。待得黄裳回家休养一天后,脑袋方才渐渐清明过来,回想此事后,火急来找孙傅,劝说道:“自古未闻以此成功者。正或听之,姑少付以兵,俟有尺寸功,乃稍进任。今委之太过,惧必为国家羞。” 孙傅好不容易寻得救命稻草,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放弃,更不会听黄裳的,当下怒道:“京殆为时而生,敌中琐微,无不知者。幸君与傅言,若告它人,将坐沮师之罪。”黄裳无言以对,只得退出府来。 黄裳此时已经年过七旬,这趟来孙傅这里也没穿官服,也没乘轿子,走到街上,失魂落魄,脑海中只回荡一个念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 黄裳这般失魂落魄的行了里许,一处小巷内,一落魄老者坐在墙角,手中拉动一柄二胡,那二胡声色凄凉婉转,依依啊啊的,令黄裳颇有感触,便驻足停下,听那老者唱了起来。 说也奇怪,这老者衣裳鹑结,邋遢不堪,唱出的小曲却是未曾听闻过的,只听他唱道:“身虽女儿身,心是壮士心,巾帼英雄,肝胆胜须眉汉,敢于用肩承重任,柔中刚,当那血泪如醇酒吞,强再骄,未怕苦雨寒霜侵,莫问爱,莫问情,过去不再寻,让慧剑,挥开心里遗憾,独自去独自来,谈笑间强国灭,绝未吐旧日悲音,不枉天命身,光辉磊落心,巾帼襟怀,有冲天风云志,一身去担承责任,千秋也留下我清音!” 听得这小曲,黄裳不禁皱眉起来,上前打个拱手,问那老者道:“老哥,不知何方人氏,听这小曲似乎不是东京地方曲调?”那老者停下二胡来,回了一礼道:“老汉我山东人氏,二十年前黄河大水,逃难来到京城。便在困顿将要饿死之时,恰得一位少女好心相救,此曲乃是那少女所教,那少女说此曲乃是她家乡曲调。当年遭灾的灾民甚多,那少女与她师傅四处发钱粮救济灾民,我等皆受她恩惠。那时候,我还有些气力,便帮她搬运粮食救人。闲暇时,她便唱这小曲来,老汉我听得多了,便学会了,至今不忘。” 黄裳哦了一声又问道:“不知这这位少女姓甚名谁?端的是好心肠啊。”那老汉摇头道:“未留姓名,这一晃二十年过去了,也不知她如何,但老汉我这里,却是年年月月都祈福,望她得好报。” 黄裳道:“也是,这般好人,自有福报。只是不知她这曲子里,身虽女儿身,心是壮士心,这一句却是何意?”老者笑道:“那时候闲下来,聊天时也问过她,她只说恨自己生了女儿身,若是男儿身时,不知可做多少事来。但后来看她似乎也不在乎,常说自己虽是女儿身,但心雄万夫,必当做一番事业出来。” 黄裳闻言一怔,好似想到了什么,心头忍不住划过一个人来,“城东驻军的山东藩镇女藩主扈三娘!”心头又想来:“二十年前,听闻那女藩主现今不过三十岁年纪,按年岁算当时也不过九岁,年岁相符。二十年前,那年蔡京生辰纲头一次被劫,黄河大水,也发生了不少事啊。或许这唱曲救济灾民的少女便是这女藩主了啊。” 想起这女藩主来,黄裳心头又忍不住想起,自从金兵入寇以来,朝中之事接连发生,特别是这趟郭京得势,总感觉好似背后有什么神秘的势力在操纵一般,此刻听了这段小曲,黄裳心头忍不住一动,想道:“这些事不会都是那女藩主安排的吧,难道她真的处心积虑,要想取宋室而代之?” 黄裳正在恍惚之间,忽然街面上,数面手持报捷红旗的骑军飞马驰过,所过之处皆是高声呐喊道:“山东路军马在城北下马村大捷,斩杀金兵数千,阵战金兵大将完颜银术可!大捷!大捷!” 黄裳一阵错愕,适才念头一闪而过,心头自忖嘲笑道:“看吧,如今兵临城下,也只有山东路军马还能打胜仗,一心为国,我尽然还如此揣测,当真是不该啊。若有山东路军马在,或许会有转机呢?”说罢又听那老者唱了几遍后,方才哼着这小曲,闲庭信步回府去了。 红旗报捷至朝廷,教宋钦宗振奋了好一阵,一旁何栗却道:“山东路军马在城东多日,未曾得胜,今日陛下才敕封护国真人,便得大胜,看来这护国真人法力甚高,还能庇佑我军得胜。这也是天佑我主,这山东路大胜乃是陛下知人善用的功劳。”一句话便将山东路军马得胜的功劳大半归了郭京,当真是朝中有人说话,功劳有无都在一句话之间啊。 钦宗听了很是得意,自得道:“可笑父皇还想迁都,看来父皇真是老了,变得谨小慎微。如今开封城虽无许多勤王军马,但有护国真人在,便是只有三万之众的山东路藩镇军马也能克敌制胜。想来过些时日,凑齐那六甲神兵之数后,郭真人运起撒豆成兵之法来,金兵定然灰飞烟灭了。” 君臣喜气洋洋,宫中朝中数日来的阴霾也一扫而光,深秋余辉之下,照耀着大宋皇城高高的龙亭,但怎么看都像是好一阵的回光返照,振奋中带着暮鼓晨钟之气,教人觉得诡异非常。 朝廷对于山东路军马的胜利,也只是下旨褒奖了一番而已,除此之外,再无表示。开封军民百姓们无不都为山东路军马鸣不平,作为唯一一支在京城的勤王军马,不让人家进城来也就罢了,如今人家打了胜仗,居然只是不咸不淡的一道圣旨褒奖而已,既无犒赏,也无封赏,大宋朝廷的做法,直教人心寒。 却说郭京那里,其后几天里,接连招收神兵,但招收之人多半都是开封城内的市井地痞、流氓恶霸。这些人召来之后,吃好的,穿好的,这让禁军之内一些军将都看了不满。更有一些禁军也想要加入神兵,内里有甲辰年生人的一位军将便去应选。 那将领到了郭京那里请缨道:“小将愿跟随在真人左右,营中杀敌报国。”这郭真人看也不看便回绝道:“我也知晓将军英勇善战,但将军的命格不太好,在我六甲神兵队内只会添乱。”于是毫不客气的便拒绝了这将领。这些爱国的将士哪里知道,郭京这是在保护他们,选中做神兵之人,可就是一个炮灰的命格啊。 于是乎,这六甲神兵队内都是听命与郭京一人的,而幕后公孙胜便在那里操纵着一切。这晚闻焕章将三娘将令带到后,公孙胜与郭京便相视一笑,皆道:“万事齐备,明日便可施行计策。” 次日天明,郭京便在枢密院衙门外点卯操兵,经过数天招揽,已经找齐了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神兵,皆一色穿红袄道袍,队内分紫白金青四色大旗,按八卦方位都站定了。只见郭真人那里升坛做法,片刻后风云变色,开封城内外风云大作,满城军民皆看得目瞪口呆。 却不想郭真人那里做法片刻后,须臾一道金光自东城外升起,直冲云霄,刺破天际,而后郭真人做法不畅,被一阵乱风刮下神坛来,倒在地上呕血不止,左右急忙救起。 便在一旁观看做法的何栗、孙傅大惊失色,急忙命人救起,好在郭真人道法精湛,调息片刻后,便即好转,只是面如金纸,气喘如牛。何栗、孙傅两人急忙上前问道:“真人何故如此?适才见真人施法恰到好处时,怎的忽然坠地?” 那郭真人喘息方定,叹口气道:“适才做法,眼看便要成功,却不想城东外有镶星天命之人,金光命格直冲云霄,与我法阵冲突,是以才事败。听闻城东便是那山东路藩镇女藩主领军坐镇,我在修道时曾闻得,此女乃是二仙山真人修天改命的命格,与我这撒豆成兵的法阵相冲,她在城东又挡住了紫气东来,看来此女并她军马不能逗留京城左右,须得离京城百里方才算可。” 第四十章离城百里下东昏战和千策皆西难 闻言何栗与孙傅都是吃了一惊,何栗有些为难的道:“那女宣抚兵马日前方才大胜金兵,又是现下唯一一支勤王军马在侧,教她领军离开,只恐不妥。” 郭京擦了擦口角鲜血道:“既然如此,两位便另请高明,贫道虽然有些法力,但也不可逆天而行,本来这趟六甲神兵之内,命格不纯之人颇多,强运法阵,便已经是折了寿数,若是再要有人挡住紫气东来,我这里强运法阵,只怕当场丧命。” 何栗、孙傅劝说了半晌,郭京也只是坚辞要离去,最后何栗、孙傅也无法,何栗咬牙道:“郭真人,你敢对天赌咒发誓,若是我等教朝廷驱走那山东路军马,你这里一定能撒豆成兵,战败金兵么?” 郭京当即指天立誓道:“若我郭京不能驱走金兵,教我万劫不复!”见郭京立了誓言,何栗、孙傅两个当即道:“好,我俩这便进宫请旨去。”当下两个便联袂入宫面圣去了 到了宫中,钦宗正在等好消息,见两个来,急忙问道:“适才风云变色,想是那撒豆成兵之法已经成了吧。”两个摇头,便将适才情状说了,最后将郭京所请也说了。 何栗道:“陛下,如今那山东路军马在城外虽小胜几仗,但金兵十余万,更有东路金军不日也将兵临城下,届时便是二十余万金军,山东路军马不过三万,难以抵挡得住金军,现下唯一希望便是在郭真人身上,依臣之见,不若答允郭真人要求,驱离山东路军马至百里之外,如此方能解京城困厄。” 孙傅也道:“正是,唯今之计也只有拼命一搏,适才郭真人对天发誓,定能成这法阵,陛下,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钦宗烦躁不已,在殿内来回走了几个来回,孙傅见他难以下定决心,忍不住提道:“陛下,那女藩主阴蓄异志,她山东那里十余万军马,为何只来三万勤王?须防她有贰心啊。”此言一出,钦宗站定脚步,咬牙道:“下旨,教山东路军马后退百里,等候旨意!” 朝廷下令教山东路藩镇军马后退一百里,旨意到了营中,三军皆悲愤不已,都痛骂朝廷昏庸无道。三娘却不慌不忙,奉旨遵办,命人将圣旨广为晓示众人之后,便即命众军拔营退却,到了开封城百里之外的东昏县驻守。 三娘军马退走后,金军这边,完颜宗翰病倒,各军副将领军守住营盘,但是一连十余天暂未攻打开封,但在金营内,赶制各种攻城器械,却是日夜不辍。另一边金军东路军完颜宗望也率领大军渡过黄河,引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到了开封外围刘家寺驻扎。两军金军会合,兵马二十万以上,号称四十万,开封城东、西、北三面皆是金军联营,登城而望,只见金军联营一望无际,着实令人心惊胆战。 宗望这时候已经总领金军兵马,他只布置了东西北三面围城,乃是围三缺一的打法,虽然南面看似没有金军布营围城,但金军多是骑兵,南面派了数十股哨探,只消探得南面有宋军出城来,金军骑兵定然围上来聚而歼之。这般安排,只因金军野战远远强于宋军,几次野战下来,宋军无不都是大败输亏,是以金军更喜欢喝宋军打野战,于是留下南边一带城门没有围死,希望宋军会从南面突围,那就正中金军下怀,在城外歼灭宋军。 见得金军兵马越聚越多,何栗、孙傅皆心里惴惴不安,钦宗皇帝更是怕得乱了方寸。钦宗在宫中一时问起潼关种师中军马何以还不到,一时又问起山东路藩镇军马到了何处,又一时问起北上与金人谈和的康王为何还没有消息传回,再一时又问起郭仙人为何还不开始施法借兵,又再问起既然南面没有金军营地围城,能否安排禁军护着他并宗室从南门突围。 面对钦宗的问题,何栗、孙傅两个一边擦汗,一边都回禀了。只听何栗禀道:“回禀陛下,那种师中连日来猛攻潼关,但金将完颜娄室领三万金军固守,难以突破,加之潼关最近连日大雪,更难寸进。”现下已经是入冬时节,潼关连日大雪,让攻打潼关的大宋西军进攻更难,是以短期内指望不上西军了。 钦宗心里凉了半截,看来大宋一直倚重的精锐西军指望不上了,这个时候钦宗开始有些后悔,年初时为何要把西军调走。孙傅又道:“山东路藩镇军马三万到了东昏县驻扎,虽然离京城百里,但金军四十万,她那里只有三万军马,即便来救,只恐也是力有不逮。” 钦宗连忙追问一句:“听闻她在山东那里带甲十余万,可否教她增派军马前来勤王?”孙傅道:“这旨意倒是可以下,只是一来一去只怕也要一个月的时光,也不知能否等那么久。”钦宗烦躁的说道:“不管那许多了,下旨,教那女宣抚使增派十万军马前来勤王。” 钦宗这个时候又开始后悔了,要是当初就让山东路藩镇领军来救,何以到了这个地步?但转念一想,这女贼还是靠不住,要是她领十余万大军到了开封,行当年董卓之事,大宋不亡也是亡了的。 何栗又道:“康王日前倒是有消息来到,说他到了磁州,只因磁州那里宗泽劝说他,是以康王便留在了磁州,并未前去议和。”钦宗皱眉道:“老九他为何不遵旨前去议和?” 孙傅道:“陛下明鉴,臣等商议过了,宗泽也来了奏表,其上说的明白,此趟金人毫无议和诚意,各地反抗金人的义军也越来越多,即便能开议和,金人也一定会要割让河北等更多土地,各地军民百姓必然也不会奉诏,是以倒不如教康王在河北那里,收拢义军并各部军马,前来勤王更好。” 何栗也劝了,只因两人是主战派,一开始就不赞同议和,是以这个时候都是劝钦宗的。最后钦宗被说服,当下便封康王赵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宗泽、汪伯彦为副元帅,命他们尽起河北兵马赴京勤王。 孙傅又道:“那郭仙人前些日子伤了仙体,说要将养数日,又看了黄道时辰,言后天方可登坛施法。”钦宗烦躁不安起来,问道:“禁军可能守住这一两日?”何栗、孙傅两个对望一眼,均是为难道:“只恐力有不逮。” 只因朝廷下旨赶走了山东路军马,禁军数万军马见失了外援,加上朝廷又笃信郭京的神兵,导致禁军最近士气低落,是以何栗、孙傅两个都没有把握这禁军能否守住开封两日。长期以来,朝廷朝令夕改,战和不定,从勤王军马被勒令不准上京,到三娘军马被下旨驱离,宋廷的威信已经在百姓军民心中降低到了最低点,没有战心是很正常的事。 钦宗最后也怕了,又说道:“既然如此,那迁都如何?南门没有金军营地,命禁军护着銮驾并宗室从南门走,南下迁都南京如何?” 虽然何栗、孙傅两人军事上没有才干,但好歹常识还是懂一点的,当下两个都吃了一惊,一起劝道:“陛下切莫此刻生出这个念头,南门虽无金军驻守,但金军皆是骑军,我禁军多是步军,銮驾、宗室南下,动静必大,若是被金军察觉,半道遣骑军来追杀,我等步军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金人骑军的。在野外失了坚城固守,我等禁军便不是金人敌手啊。” 钦宗为之气沮,心头又暗想道:“或许蔡京、上皇那里早议迁都,也不是什么坏事。”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说起北宋的灭亡来,究其原因,其实都是宋廷自己犯了太多的错误,这些错误累加在一起,结果便是无可挽回。从联金灭辽开始,再到收纳金国叛将,再到战和不定,再到遣散勤王军马,再到放弃黄河天险抗击金军,宋廷便一错再错,到了眼下便是穷途末路了。说到底,北宋是被两任昏庸皇帝联手作死的,他们作死的根由却是他们两人都是艺术家而非称职的皇帝,艺术家通常都是感性的而非理性的,于是下面大臣两派斗争起来,他们通常都是耳根子软,一时听主战大臣的,一时听主和大臣的,结果就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见钦宗气沮,何栗、孙傅宽慰道:“陛下宽心,臣等这就去督军,务必守住这两天,郭仙人那里后天开坛做法,定然可扭转局势!”钦宗叹口气,现在也只能指望郭京了,可郭京靠得住么? 却说完颜宗望布置完军事后,也看望了病倒的宗翰。宗翰在病榻上尤不能理事,宗望见了,虽然常与他争竞军功,但对于宗翰还是佩服的,当下道:“老元帅安心,此战我军定能攻破开封。”宗翰却摇头道:“攻破开封时轻而易举之事,现下你要多加留意东面,山东路藩镇那里才是我军命门所在。回顾两趟伐宋,那山东路藩镇似乎都留了一手,并未全力来与我军对敌,须防她奇兵突出。” 宗望应了,心里却不大以为然,暗想道:“那女贼偏安一隅,只想保住她的山东,待得我军攻陷开封,定鼎中原后,大军压境,看她还能有什么作为?” 第卌一章官家撒豆施有术太宗御剑皆无能 便从次日开始,金军便开始了对开封的进攻。金军二次伐宋,特别是西路宗翰这一路军马,沿途不知掳劫了多少汉人工匠来,便是为了打造攻城利器。连日来赶造之后,金军赶造出了许多云梯、鹅车、撞车、云台、投石机等一类的攻城器械。 宗望观察了开封城防后,将对开封的进攻重点集中在善利、通津和宣化三座城门。这天一早,金军数万军马,拥大小各式攻城利器,开始对开封城猛攻。 这开封城乃天下坚城,便是后来蒙古人猛攻残破不堪的开封城,也费了许多手脚的,何况现在开封城正是最完美的时候?金军虽然攻城利器很多,但都没有太大作用。投石机投石砸城墙,只是留下一个白印,鹅车、撞车等被阻拦在护城河边,难以靠近城墙,唯一能有些威胁的便是云梯和云台,金军在云台上能对城墙上的宋军造成杀伤,云梯能搭过护城河,架在城下,士兵能蚁附攻城。 金军对善利、通津和宣化这三座城门同时展开猛攻,头一天战斗尤其激烈,宋军防守压力也很大。 靖康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宋金交战之中,宋军用火烧金军的云台、云梯,结果因为风向改变,大火点燃了宋军坚守的城楼。金军趁着火势,进攻更加凌厉,好在禁军将士大多都是开封人,知道金军残忍,城破后自己的妻小定然不保,于是禁军都在拼命死守,此刻禁军不是在为朝廷而战,而是在为自己和家人而战了。 虽然宋军有坚城,但金军人多,轮番猛攻,战斗持续两日,到二十五日,宋军在此处苦苦支撑,尽管大家都很疲惫,然而宋军凭一口气仍旧在苦苦支撑。 这时候,何栗和孙傅见宋军形势危急,又看郭京所说的日子到了,想到了郭京。这天一早,两个便来找郭京,想要郭京做法,带领六甲神兵击退金军。 到了枢密院府衙外,却见郭京并公孙胜早已经整束停当,六甲神兵七千余人满满排布在校场之上,不等二人开口,郭京便道:“时辰已到,伤情已愈,便可开坛施法。两位大人可安心看我手段,但施法布阵前,尚有一个要求!” 便在枢密院教场之上,何栗、孙傅听得郭京还有要求,不禁哀声道:“仙人还有何所求?”郭京道:“今趟金人攻宣化等三门,我也便要在这三处施法,但此三处多有兵卒守御,这些禁军兵卒命格与我六甲神兵相冲,更兼人多,教我施展不开,再有我那法术奥妙无端,岂可教这许多人窥伺在侧?还请两位撤了三门的禁军兵卒,有我在那里撒豆成兵,定可击退金军。” 何栗、孙傅二人此刻就像是最后的赌徒一般,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了郭京身上,他说的话再如何的不合理都好,他二人也会遵命而行,何况郭京说的很有道理啊。 于是两人下令撤下三门禁军士兵,见得禁军撤了,郭京自领七千余六甲神兵前往三门。到了宣化门,郭京命大开宣化门,他亲自带领七千七百七十七人的六甲神兵出城来布阵,与金军作战。 说实话,内里除了杨适、刘无忌等少数几个郭京的心腹死党知道郭京是什么货色之外,其余人等皆不知郭京底细,他们与合理孙傅等人一般,都迷信郭京的法力,是以开城门出城迎战,一众地痞流氓不但不惧,反而兴高采烈,士气高昂。 与这些可怜的六甲神兵一样,开封城上自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把郭京也都看成了最后的希望。他们觉得郭京一定可以马到成功,击败金军回来。人性的奇怪之处就是这样,当无望无助之时,宁可相信会有神迹奇迹出现,当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时,才会让人清醒过来,但这种时候,为时已晚。 就在开封城上下都翘首以盼时,也就是城内各种传言四起的时候。一时间传说郭京大胜,一时间传说金兵大败而逃,大家议论纷纷,传来的消息和谣言也都是好消息,无非就是郭京获胜之类,好似精神鸦片一般,迷醉人心。然而,这一回真的消息来临是,众人还以为是谣言,当看到金人旗帜在宣化门升起时,错愕、震惊、失魂落魄,写满了人们的脸庞,当真是郭京事败了。 原来那郭京率领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大开城门出战以后,金军那边也是吃了一惊。今天一早,金人和往常一样,准备用过早饭后,便驱赶步卒上前去攻城。但没想到早饭刚用好,宋军那里居然开城出战,金人出发阵地上都是扛着云梯、搭乘云台的步卒,根本没有准备野战的阵势,郭京领数千人忽然出城来,还真把金国人吓了一跳。 宗望闻报后,急命各部军马变阵,左右两翼骑军火急披挂上马,准备接仗,步军就地依凭各种攻城器械布置军阵,以防宋军冲阵。宗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也头一次见得此等情形,明明宋军连守城都快要遮拦不住了,居然还有兵力出城反击,难道一开始宋军就保留了实力? 满腹狐疑的宗望来到阵前观看,还好宋军出城后,没有趁着金军变阵时的混乱前来冲杀,反而也是在城外三里处开始布阵,那宣化门上也看不见其他宋军兵卒身影,就连宣化门也是洞开。久经阵仗的宗望更是大惊失色,谓左右道:“汉人兵法,诡计多端,他这里城门打开,背靠城门列阵,是何道理?难道有什么诡计不成?” 左右也都不知,宗望不敢托大,又问郭药师道:“听闻汉人有个空城计,便是这般么?”郭药师自然不知郭京是自己人,迟疑道:“他那里有数千人布阵,也不似什么空城计啊,小心为上,郎君多看些端倪再做定止。”当下宗望应了,教诸军不可轻举妄动。 金国人上下都一时间没摸清头脑,搞不清楚这是对面宋军在搞什么,于是按兵不动。战场上短暂的寂静之后,郭京开始带领七千七百七十七人集体做法了,只见神兵们俺八卦阵势摆布,跳起神舞来,手舞足蹈,个个口中念念有词,诡异之气,直冲云霄。 见得如此,宗望再问郭药师道:“这是做什么?”郭药师也犹疑不定,只道:“这似乎是宋人再行什么神打之法,幽燕之地相传,当年宋太宗雍熙北伐的时候,宋军攻不下幽州,就从国内调集了许多能人异士到幽州城下行这法门。这些能人异士把剑扔得很高,然后落下的时候再用剑鞘接住装上,个个都是御剑高手。” 闻得此言,宗望大惊道:“那宋军岂不是靠这神法,大获全胜?”随即又觉得不对,因为宗望也知道宋太宗后来根本没攻下幽州。郭药师笑道:“宋太宗寻得的这批人,虽然御剑之术高明,但按我们汉人坊间说法,这些人都是江湖卖艺把式,取个巧来,讨个好看,故弄玄虚的。是以当年宋太宗非但没有拿下幽州,这班人一闹,反而教辽人得了喘息的机会,待得歇息够了,一鼓作气大破宋军,这个传说便成了笑话在坊间流传。此刻看来,这宋国皇帝有乃祖遗风,弄些装神弄鬼的事来,想必和他那太宗皇帝的御剑高人是一般的。” 闻言,宗望狞笑道:“如此说来,这些人都是在故弄玄虚的了?”郭药师道:“定然如此!”宗望抽出腰间弯刀,指着前方冷声喝道:“左右传令,两翼骑军突出,中间步军随后掩进,击败这些宋军,跟在他们后面,趁势抢占城池!” 军令传下,金军战鼓震天阶响了起来,金军骑兵立刻两翼包抄,呼啸呐喊冲杀而来。郭京、杨适、刘无忌等几个知道内情的,看得如此,领心腹百余名白莲教众,便往宣化门东面遁走,可怜其余七千余地痞流氓组成的六甲神兵见得金军杀来,还道自己有神功护体,也一般叫嚣着直冲上去,一个个悍不畏死的样子,还真像神兵的模样。 城头上何栗、孙傅等人见得郭京等百余人逃走,急忙大声在城头喝问道:“郭仙人,何故先走?”郭京等人一起大声喊道:“当朝皇帝非真龙天子,他那龙须做法即化,天道不允,借兵不成,唯有先走!” 此言一出,震耳发聩,城头上何栗、孙傅并百余名禁军护卫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借兵不成也就罢了,为何郭仙人要说皇帝不是真龙天子?何栗、孙傅还想细问时,公孙胜那里又施展了几次飞身隐雾之术,郭京等百余人顿时云飞雾绕,片刻间便不见了。何栗、孙傅等人看得目瞪口呆,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办。 过了好半天,何栗、孙傅才嘱咐道:“适才所听之言,不得流传出去,否则,杀无赦!”一众禁军皆是顿首应命,但可惜这城头百余人,这么多人如何能守得住这个秘密?数天之后,当钦宗重开与金人议和之时,当今皇帝非真龙天子这句话便开始流传了,此乃后话。 郭京等人有公孙胜护持,做法便走,金军难以追踪,很快众人就逃得没了踪迹,郭京等百余人溜得很快,沿宣化门往东,便投东昏县而去。 第卌二章汴京城破义军起金营谋算宋室黯 再说宣化门外的战场,那些六甲神兵大多只顾往前冲杀,落在后面的部分神兵也算注意到了,怎么郭仙人溜了?在听得他与城头上人的对话,登时魂飞魄散,但再要想走时,已经来不及了,金军骑兵已经蜂拥而上,两条腿的怎能跑过四条腿的?这一战没什么好说的,六甲神兵很快淹没在金军骑兵阵中,刹那间便灰飞烟灭了。 郭京一边逃,还一边哈哈笑道:“主公好计策,这般一来,不但将宣化门让给了金人,教开封城破,让那狗皇帝做个亡国之君。一边又借金兵之手,灭了开封数千作恶多端的地痞流氓,真是顺手除了一害啊。”杨适、刘无忌等人都是哈哈笑着应是。 原来这六甲神兵一个禁军都没招,也没招开封城好人家的百姓,专找作恶的地痞流氓,便是三娘的主意。这趟本来就是送死的事,自然是要用那些害人精去送死了啊。是以前面有禁军精忠将领想要加入,被郭京严词拒绝了。这一天里,开封城内为祸多年的地痞流氓一扫而空,便比后世严打扫祸害还来得干净许多。 金军一鼓作气便将那些地痞流氓消灭得干干净净,算是为开封城军民百姓做了一件好事。随后金人步军掩上,趁乱攻入了宣化门,宋军坚守了刚一个月的开封城,就此陷落。 城内军民百姓闻得金军破城,皆是惊骇莫名,何栗、孙傅两个急忙领着禁军护卫退下城楼来,两个心乱如麻,也没了主意,还是手下禁军大将王彦忍不住提醒道:“外城失守,可召禁军各部退守皇城,以保陛下安危。”何栗、孙傅两个,这才明白过来,命王彦急忙统领禁军护着两人退守皇城。 这王彦便是史上抗金名将,赫赫有名八字军的创始人。王彦乃河东上党人,早年随种师道讨伐西夏,立下大功。上一趟随种师道前来勤王,便在三娘营中被三娘见得,当时三娘也是一时爱才便留意了,后来三娘通过高俅、闻焕章两个调动,将王彦从种师道麾下调任京城禁军都统制,没有让王彦随种师道去河北,是以眼下禁军之内最能打的大将也就是王彦了。 王彦这里统领禁军退守皇城,只道金军很快便会入城来,心头还很是过意不去,觉得对不住城内的百姓,但很快王彦惊喜的发现,城内居然有人开始组织义军抵抗金军了。原来禁军退守之后,便有城内白莲教众在朱仝、雷横、穆弘、燕青、吕方、郭盛、杨林、王英八员将佐带领之下,揭竿而起。 这八员将佐早得三娘将令,潜伏开封城内,勾连开封城内四方教众,在金人占据城门后,八员将佐一起发作,朱仝、雷横在东城,穆弘、燕青在西城,吕方、郭盛在南城,杨林、王英在北城,各领数百名教众,头包红巾,掣出兵刃来,占住险要街道,号召城内军民抗击金人入城! 便在西城这里,穆弘、燕青两个聚齐千余人,用大车、石块阻塞了街道,安排了拒马,便在街道上大声喝道:“开封城的百姓们听了,当今朝廷无道,官家昏聩,一味求和,今日又听信妖人之言,说什么撒豆成兵,如今兵败,金人攻陷外城,我等百姓唯有聚齐自保,方不致沦为金人奴隶!为了自己身家性命,为了自家妻子儿女,为了守护自己土地,跟我们起来,一道与金狗拼了!” 现下的宋人还没有丢掉血性,勇气胆色都在,见得有人领头,很快许多青壮都聚集在八员将佐的麾下,举起扁担、菜刀等各色武器,联结自保。 山东路八员将佐也是久经阵战的,知道金人是骑兵厉害,于是教城内教众领义军青壮分头行动,他们依托城内屋舍楼宇,用各种大车、磨盘、木箱内装上土石、砍倒树木等等手段来阻塞住街道,教金人骑兵不能在街道上策驰。八员将佐又将青壮与教众混编,各编成十几个小队,分别驻守在街头两边的房舍屋宇之内,准备和金军巷战,只要金人放弃骑兵打步战,开封城百姓义军占着熟悉地利,也不怕他来。 更兼这八员将佐入京城来后,白莲教偷运了四千枚掌心雷进城来,八员将佐四个方向各分了一千枚,都有精锐教众掌握,分为数个小队,把守各个路口,只要金军敢来,前面被路口障碍阻路后,金军士卒拥塞街道,他这里掌心雷扔过去,定然教金军死伤惨重,不敢再入城来。 而三娘那里也准备好了接应开封城,若是城内守不住,金军要祸害百姓,三娘在东昏县那里定然即刻发兵,从后掩袭金军城外大营、辎重要地,定可大败金军。三娘当然不会因为要算计宋室,而全然不顾城内的汉人百姓。朱仝等八员将佐并白莲教众便是奉命入城保护百姓的,三娘正是要让百姓彻底对宋室失望。 却说金人攻占宣化门后,便分头攻占其余城门,其余各处宋军守军见得宣化门失守,何栗、孙傅那里又火急传令退兵守皇城,于是都退兵下了城墙。金人也没费多大力气便占据了外城,但随后骑兵突入城内却遭遇了麻烦。城内街道四处都拥塞杂物,宋人还在拥塞的杂物上浇上火油,点燃大火来阻挡金人骑兵。 金人先头部队大将和一众金兵一样,也是首次得见大宋富庶广大的都城,和开封城比起来,他们金人的什么上京、燕京都是乡下地方。这开封城如此广大,莫说城内有义军把守各处街口,便是让他们策马驰骋,也会怕迷路。 见得城内如此广阔,金人们不禁自惭形秽起来,虽然不明路径地理,但见得如此富庶大城,金军士卒还是贪念占据了上风。金人兵卒一个个目红耳赤,口中嗬嗬怪叫着,便不顾火势与阻碍,直往前冲,打算用战马撞开障碍,冲入城内街道,好好的抢掠一番。 见得金军冲来,朱仝等将佐急命教众手持重盾上前堵住,这些重盾其实也就多是门板、车板等物,上前堵住后,金军果然蜂拥在后,手持掌心雷的教众便点燃掌心雷,在后面楼台、屋顶之上,望着金军人最多的地方投掷过去。那金军要冲过阻碍,因此人群密集一处来,这里掌心雷扔过去,一枚在人群中炸响,便是死伤十余人来。十余枚掌心雷一下,街口汇集的金军阵势顿时被炸得七零八落。 之前完颜宗翰交代过的防备火器要旨,金军也算记得,见得好家伙,这伙义军手里居然也有山东路惯用的火器,领军的金军大将急命士卒退兵,都退上城墙去,不敢下来相持,但有风吹草动,便躲在城垛后面。 东西南北四面街道都这般用了火器,方才阻拦住金兵入城,不大一会儿功夫,金人便死伤了千余人,足见火器犀利。 领军入城的金军大将见得城内有火器,又见城内烽烟四起,各处街口都是群情汹涌的义军把守,金人不敢再进攻了。当下前锋大将命各部金军守住各处城墙、城门,命人飞报城外的宗望去了。 靖康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上,因郭京作祟,金军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与诸将破开封外城,进占四面城墙并城楼。城外宗望闻得开封城内百姓揭竿而起,冷笑不已道:“一群暴民而已,在我们大金勇士面前,就如同以对劈柴一般,何必惧他?”正要传令各部冲杀入城时,却有宗翰帐下亲兵来报,直说宗翰那里请宗望前去。 当下宗望吩咐各部军马先期入城厮杀,传令之后,宗望便往宗翰营帐而去。经过数日将养,宗翰气息略顺,今早已经可以坐起,闻得开封城破,宗翰更是精神爽利,便请宗望前来商议大事。 宗望到了之后,便在塌边坐了,先安慰了宗翰几句,又将战况说了。闻得城内军民百姓揭竿而起,准备反抗金军时,宗翰忍不住道:“二殿下三思,此刻既然已经破了外城,暂不必急着入城厮杀。” 宗望奇道:“既然城破,何以不立刻进兵?须知城内富庶,财帛女子无数啊。”宗翰耐心道:“虽宋室昏庸,但自与宋国开战以来,各地宋人宁可违背宋国皇帝旨意,也不肯投降之事多如牛毛,好似太原、真定等府县,无不都是全民起来反抗,教我大金军马损失不小。如今这开封城虽破了外城,但城内百姓不下百万,当真揭竿而起反抗,也不容小觑。” 宗望晒然笑道:“皆是一群未经战阵的平民百姓而已,如何能挡我大金利刀?”宗翰道:“如今城破,城内宋人生怕我们入城烧杀劫掠,定然拼命,我大金军马虽然骁勇,但开封内不明地利,他那里又拼命,做困兽之斗,即便我军随后能杀服此处,但也只怕损伤兵卒不少。如今城破,所为者,其一乃是灭亡宋室,教其国无君王,群龙无首;其二乃是得其富庶金银财帛女子。其实这两条大不必亲自动手,自可教宋人自己送来。” 第卌三章懦者无须刀兵向强军自诩屈人和 宗望奇道:“不用刀兵去抢,如何能灭亡宋室,得其财帛女子?”宗翰微微一笑道:“宋人懦弱,若非被逼得走投无路,不会反抗。如今教诸军守牢四面城墙,困住城内,城内粮食早晚耗尽,便可以此要挟宋廷,教其前来议和谈判。只不过这趟议和,便要教宋国太上皇或皇帝亲来,只要他那皇帝来了,还不便是我等手中傀儡?待得议和之时,教其献上财帛女子,也不必用士卒性命冒险去抢掠啊。” 宗望闻言,觉得大有道理,不禁微微颔首,宗翰续道:“还有一条,我军虽不惧他城内军民,但莫忘记还有山东路那女贼军马便在百里之外,难保她那里不会大举增兵西进,是以我军人马不可被开封城内那些反抗的军民而陷进去。若是我军大半兵马陷在城内,那女贼军马忽然掩袭而至,只恐城外军马大败,那我军危矣。” 听到这里,宗望还有些迟疑,便在这时,前军大将命人前来禀报,直说城内义军有火器,已经炸死炸伤千余人。闻言宗望、宗翰都是吃了一惊,宗翰急忙道:“看来城内义军已然得了山东路藩镇襄助,便连火器都有了,他那火器用来,便是三岁小儿也可使用,伤我士卒却是易如反掌,快些下令先退守城墙吧。” 宗望这才下了决心,急忙传令教各部军马退回城墙,守住四面城门、城墙,不可轻易入城。传令之后,宗望对宗翰道:“若非你提点,差点坏了大事。如今便遣使去开封,教其前来议和?”宗翰笑着摇头道:“不必,宋室君臣那里皆是软骨头,自会前来求和。” 却说宋廷那里,何栗、孙傅两个没头苍蝇,好在有王彦引军退守皇城,王彦好不容易安抚下混乱的一众禁军,分兵把守皇城各要地。何栗孙傅两个也插不上手,好在宫中钦宗火急来催请两个入宫问话,两个便即去了。 见何栗、孙傅走远,王彦手下心腹将校见了冷笑道:“两个糊涂狗官,居然相信那装神弄鬼的什么狗屁仙人,累得我们外城失守,也不知皇帝会不会杀了他们的头。”王彦苦笑道:“皇帝怎会杀他两个,郭京这事乃是皇帝下的旨意啊。” 一旁另一将校道:“说也奇怪,看那郭京法术还是真的,又是飞身,又是隐雾的,一看便是有道行的人,怎么这撒豆成兵,借六甲神兵的法术会不灵了?” 先那将校转身低声道:“听闻那郭京隐身逃走前说了,说当今皇帝不是真龙天子,所以他那龙须为引无用,所以法术才失灵了。你没见那郭京溜走时,也用了法术,好在他有法术,否则也不可能从千军万马里逃走。” 王彦听了,回头厉声喝道:“不准胡言乱语!”身后众将都是低头缩首,不敢再言。过了片刻后,又一人低声道:“将军,我们怎么办?外城丢了,这皇城城破便是早晚之事啊。”王彦道:“尽忠职守,拼死守城便是。”那人又道:“但若是朝廷又要求和呢?”王彦瞪大眼睛怒道:“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官家若要投降,我誓死不从!你们说呢?!”麾下心腹自然是一起附和,但许多软骨头的禁军心里却不是这般想的,都在盘算自己的出路了。 何栗、孙傅两个急忙入宫来,在紫宸殿上,百官都到了,个个脸如丧考,偌大紫宸殿上一片愁云惨淡。见得两人,钦宗急忙问了情形,两个将战事说了。 数内太尉宿元景大怒喝道:“你两个奸贼,引来一个郭京,巧言蒙蔽天子,如今兵败,该用你两个人头谢罪!”墙倒众人推,古今不变的套路,很快百官群情汹涌,开始大声斥骂何栗、孙傅两个。 最后张邦昌忍不住出班奏道:“陛下,如今不是追究的时候,当先议如何应对当下危局。”此言一出,正中钦宗下怀,只因何栗、孙傅两个是他任用,郭京也是他任用,若是翻起此事来,他钦宗也脱不了干系,张邦昌的话正合钦宗胃口。于是钦宗连忙道:“对对!这时候赶紧商议如何应对,郭京之事,日后再说!” 皇帝定了调子,群臣连忙改了话题。宿元景大声道:“陛下明鉴,适才臣入宫前,见得各路百姓头裹红巾,自揭竿而起,守住开封城各处路口,堆积乱石杂物,阻塞道路,又放起大火来,阻挡金人。四面百姓皆自组义军,守卫家国,臣以为,此民心可用,当下旨,教全城军民拼死抵抗,再教死士出城去,向山东路军马求救,教其统领兵马前来勤王,如此里应外合,定可战退金人!” 张邦昌当即反对道:“此事不可,城内百姓皆是平民百姓,未经战阵,又无铠甲军器,如何能抵挡得了那如狼似虎的金军?如今他那里占了四面城墙,死士又如何出得城去?即便出得城去,山东路那里也只有三万军马,如何能杀得进城来?” 宿元景怒道:“城内百姓虽未经历阵仗,但胜在人多,更兼明白城内地利,更兼怕金人毁坏家园,欺辱子女,定然是拼死一战,如何不能抵敌?更何况这里还有数万禁军,一同与百姓守住各处要道,未必不能坚守。开封城有水门可通城外,教水性好的将士,趁黑走水路潜出城去,如何不能做到?山东路那里虽然只有三万军马,但只要朝廷下旨,山东路那里还有十万军马,走水路前来勤王也不过十余天时光。山东路军马精悍骁勇,火器无双,如何不能杀进城来?” 两边争执不下,殿上孙傅忽然道:“陛下,臣有一策,或可两全其美。”钦宗急忙道:“快快说来。”孙傅道:“如今金人占据四面城墙,情势危急,城内百姓虽众,但厮杀起来也未必能抵挡。不若一边教重臣出城与金人假作议和,或许能赢得些许时间,一边派人走水路出城求援,这样一来,即便求援不成,也可议和,两头不失。” 钦宗大喜道:“卿家所言,甚合朕意。”殿上群臣皆是面面相觑,看来皇上又犯了老毛病,战和不定。张邦昌心想,陛下这是玩火,若是金人得知一边议和,一边准备军马勤王,势必激怒金人,议和定然万难。一边宿元景却想,陛下还想议和,这般如何能教朝廷上下皆抱定死战的念头?如何能战胜金人? 群臣虽都觉得钦宗鼠首两端,但却没人敢言明,当下商议何人出城。钦宗看了何栗、孙傅两个一眼,闻言道:“郭京之事,你们两个的罪责,此趟便由你两个出城去金营求和,戴罪立功,若是不去,即刻问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何栗、孙傅两个自知无法,也只得领了旨意,何栗却道:“先前议和,都有宗室王爷一同前去,金人方才允准,这趟若无王爷前去,只怕难以取信金人。”钦宗也觉得有道理,第一次金人围开封时,都是有宗室王爷一同前去议和的,当下便命齐王赵栩一同出城议和。这边又命宿元景接掌禁军,自禁军内挑选水性好的人,连夜潜出水门,去城外传达旨意,教山东路军马尽起大军前来勤王,又传檄各路宋军前来勤王。 何栗、孙傅、齐王赵栩到了皇城外,很快到了城下,但四处路口都被百姓封锁,难以得过,最后是借了百姓梯子,自一户院墙翻过,方才来到外城之下。早有金军见得,当下上前拿住,问了来意,又看了几人官府印信,方才领往城外金军大营内去见宗望。 到了金军大营内,引入金军宗望帅帐内。此时已经天黑,金营内一片肃杀之色,宗望帐外皆是如狼似虎的金军,刀枪如林,恶狠狠的盯着几个,何栗、孙傅、赵栩等人皆是吓得面如土色。到了帐内,只见帐内诸将皆怒目环视,几个不由自主的便都跪下了。 宗望见得几个,冷哼一声问道:“你们宋国此刻来人何意?”赵栩虽是王爷,但一般的是没骨头的人,早已经瘫软在地,不能言语,何栗壮着胆子将来意回复了。 宗望叹口气,假惺惺的安慰了几句后道:“我大金与大宋当年有结盟之谊,若非你们那里总有人挑拨两家,方才引得两家兵戎相见。其实我太祖皇帝在位时,便只是想与宋国永结兄弟之邦,却不曾想会到今日地步。如今几位也不必多言,可回去禀告你家皇帝,我大金并无灭宋之意,只因你宋国屡次挑衅,不得已才出兵。如今虽然破了开封外城,但不会进攻皇城。这议和何以,但因前番虽然议和达成,但你们宋国毫无履行和议的诚意,是以这趟议和,须得你们皇帝亲自前来,方准商谈议和。若是不答应,只得天明之后,我这里亲自带兵进城去找他议和便是了。” 听了这话,赵栩还信以为真,何栗、孙傅却觉得宗望这话太假,若是钦宗真的到了金营,还能落得好么?但赵栩急于回去,便忙不迭的答应了,当下宗望客客气气的命人送几个回去,只等宋廷回复。 第卌四章议和无信必亲来投石有招束手待 却说何栗、孙傅并齐王赵栩带回了金人的要求,当闻得金人请求太上皇到金营谈判的消息后,紫宸殿上,群臣皆安静了下来,都望钦宗父子。 那道君皇帝只因城破之后,金军虽被城内义军挡住,但总觉得在延福宫甚是危险,是以也进了皇城内躲避来,此刻正在紫宸殿上。听闻金人点名要自己前去,那道君皇帝自然不肯,只见道君皇帝老泪纵横,拉着钦宗的手道:“为父殚精竭虑,辛苦数十载,一朝退位,却还难得清静。也罢,国事如此,我儿好生在城内,为父便去金营周旋便是了。” 宋朝以仁孝标榜,宋钦宗听得道君皇帝这般说了,不得已硬着头皮道:“父皇年纪老迈,儿子如何能忍心教父皇前去周旋?这趟还是儿子前去吧。”说罢便传旨,教何栗回复金人,以太上皇受惊过度、痼疾缠身为由,由自己代为前往。 见得如此,臣班数内,黄裳出班奏道:“陛下,先前臣奏请求和,乃是拖延之计,这趟回复金人,大可不必如此回复,可教何相再出城与金人周旋,只言太上皇受惊过度、痼疾缠身,不宜前去议和,还是由齐王、何相为使商议。如此与金人便在议和人选上就先纠缠些时日,方才是上算。只要多拖延几日,待得山东路藩镇兵马到了,局面定然扭转。” 黄裳的建议无疑是老谋深算的,但偏偏那齐王赵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哪里敢再去金营?当即怒道:“拖延时日,金人已经说了,若是上皇不去,便不许商谈求和之事。”黄裳冷笑道:“齐王,自古言主辱臣死,哪里有教天子前去敌营冒险,我等臣下在后的道理?”赵栩一时无言以对,何栗叹口气也道:“主辱臣死,既然如此,老臣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为大宋挣得一二日时光罢了。” 钦宗当即大喜,他也不敢去金营,便命赵栩、何栗、孙傅再出城去回复金人。黄裳却道:“这主意乃是老臣出的,这趟老臣也一同前去,与金人周旋!”钦宗见了,大赞黄裳忠义,道君皇帝虽然有些舍不得让黄裳前去,但也无可奈何,只要他安全便好。 当下黄裳便随赵栩、何栗、孙傅一道前去金营。到了金营那里,也见得了完颜宗望。但宗望听了何栗的回复后,登时板起脸来,恶狠狠的怒道:“你们太上皇不来,当今皇帝也不来,便是没有求和之意!” 黄裳据理力争道:“自古两国交战,商谈和议,自有臣下代劳,何故要君父亲来?”宗望冷笑道:“你们那赵宋朝三暮四,言而无信,屡次撕毁和议,这趟非有天子亲来不可。”黄裳便开始长篇大论说礼法道理,便是在拖延时光。 宗望听了半天后,忍不住烦躁打断道:“你这老官是谁?”何栗便将黄裳官职、生平说了,宗望冷笑道:“原来是得道的官,难怪满口大道理。但你也不用这般算计,你这计策太多浅显,无非便是想借和议拖延时日么?当我完颜宗望是傻儿么?!来人,将他们与我拿下!” 闻得宗望点破,左右金将皆是抽出兵刃来,恶狠狠的怒目而视,黄裳脸上古井不波,毫无畏惧,但那齐王赵栩、何栗、孙傅却是吓得跪倒在地。黄裳淡淡说道:“自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大金国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么?” 宗望冷笑道:“我不会杀你们,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没说两国交兵不准扣留来使!来人将他们三个与我拿下,关押起来!”宗望说完却是指着黄裳、何栗、孙傅三个,一群金兵上前来,如狼似虎般便将三人绑了,押了下去,惟独放过了齐王赵栩。 黄裳也知道宗望这是虚言恫吓,便挣扎着对赵栩喝道:“齐王,金人定是要你回去传话,记着殿上所言,不可被他吓到,陛下千万不可亲来金营……”一边挣扎呼喊,一边还是被拖了下去。 三人带走后,宗望狞笑着对一滩烂泥般跪在地上的赵栩道:“你回去告诉你家皇帝,若是太上皇不能来,便是他来,也别再派什么大臣、王爷前来,否则来一个抓一个,若是明天一早,还没回复,我便挥军攻城!别以为城内那些平民义军能挡得住我大金军马,明天一早,我便可在城头竖起数千架投石机,便是不用攻打,只顾往城内发射投石,我倒要看看你们宋人能否坚持得住!” 赵栩连忙点头答应,灰溜溜的又回城复命去了。宗望也不是虚言恫吓,金人见得城内义军众多,又有火器在手,虽然宗翰有诱降之计,但宗望也知道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这上面,是以从当日起,宗望便命各部金军将营内造好的投石机搬到城头上竖起,准备从城头便用投石机攻打城内各处街道要口。 金营内本就造了许多投石机,更兼宋军城破后,城头上也留下不少投石机,因此粗略一点,两厢投石机合在一起,居然有五千架之多,若是金军以投石机开始攻击城内,只怕城内义军再多也束手无策。 那赵栩回城之时,果然见得城头上金军并许多民夫都在往城头搬运投石机部件,更有原来宋军的投石机已经被工匠修好,正在调试,放眼望去,开封城周长五十余里的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投石机。赵栩见了倒抽一口凉气,暗想道:“若是金人万石齐发,只怕开封城立时齑粉矣。看来还是得力劝皇兄出城与金人议和,方能保住这社稷江山啊。”想到这里,便催促护卫加快脚步回宫去。 另一头,朱仝等八员将佐也见得了金军动作,在城头竖起许多投石机来,但苦于没有办法灭掉这些投石机,只因金军在城墙上下皆布下重兵,麾下义军皆是平民青壮,若是凭借街巷困守一时还可以,但要率领这些义军杀上城头去毁掉投石机,只怕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朱仝等聚在一处商议良久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只得商议今夜将白莲教众精锐集中数百人,先冲杀东门一带城墙,看看能否有些战果,除此以外便是只能希望三娘能尽快率领军马回击京师了。 再说三娘那里,这天一早便得了从京师水门那里潜出的禁军使者传来旨意,教山东路军马即刻发兵前去勤王。三娘得了旨意后,便吩咐先款待那禁军使者,只道:“我已经收到旨意,这便升帐点将,即刻发兵前往京城勤王。”那禁军磕头不已,谢了之后方才下去。 随后三娘便即升帐点将,公孙胜与郭京等人也都回到了营内,郭京自在营内躲了起来,公孙胜换了道袍便一起入帐来商议。诸将到齐后,三娘便将朝廷旨意说了,诸将之内知道郭京之计的不多,便连栾廷玉等人也不清楚底细,是以闻得朝廷旨意后,诸将皆是笑骂起来。 “这狗皇帝真是昏庸无道,先前只因那郭京一句话,便将我等赶到这里来驻守,这会儿那郭京法术不灵了,外城被破,这里又眼巴巴的要教我等回军。” “这狗皇帝,当真以为我等是挥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 “不去,不去,救这狗皇帝作甚?教他被金人灭了最好!” 诸将鼓噪不已,最后三娘止住诸将,淡淡说道:“宋室皇帝昏庸也好,无道也罢,都无关紧要,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开封城百万军民百姓,还有那开封城内的富庶钱粮,可千万不能被金人掳掠了去。眼下我决意回军救开封,乃是为了救开封百姓,而不是救那狗皇帝!” 栾廷玉闻言皱眉道:“话虽如此,但我等这一去救,便连狗皇帝也要救下了。”公孙胜淡淡一笑道:“那狗皇帝软骨头,说不定还没等我们回军,他那里就先投降了。” 话音才落,便有郑鹰前来禀报开封城内消息,便是城内朱仝等将通过鸟雀棚头用信鸽传回来的消息,上面言道:“宋廷一面多派禁军遣水门出城求援,一面派了齐王、何栗等人前去金营求和云云。” 看了这消息,诸将皆是大笑起来,董平道:“果被道长言中,那官家软骨头,又教人去求和了,也不知这趟金军会如何处置?” 正说到这里,郭药师那里也派人送来了消息,言道宋人遣使求和,宗望要宋廷太上皇亲自前来求和方准。看了这个消息后,三娘便笑道:“既然如此,便等两家议和谈定后,我等再动兵好了。回复朱仝等人,教他们率领义军护住百姓,若是有危难时,即刻来报。” 随即三娘又召见了那前来传旨的禁军使者,言道:“我等军马已经整顿齐备,但闻得朝廷又与金人议和,我等这里只恐出兵后,朝廷又与金人达成和议,便是进退两难,又恐坏了朝廷议和大局。便请贵使回去复禀朝廷,若是朝廷能断了和议,我等自然领军来救,但若要议和,我等军马便要待议和之后再做定止。议和若成,我军不来,议和若不成,我军方才来勤王。” 那禁军使者呆住了,他并不知道朝廷一面传旨军马勤王,一边又在与金人议和,当下悲愤道:“朝廷昏庸,战和不定,宣抚使请安心,我一定回禀朝廷。”于是便离营而去,又自水门潜回城内复命去了。 第卌五章五千投石摄北威十余君臣位南降 却说赵栩那里回到宫中,钦宗急忙召见,见得只有他一个人回来时,登时急问道:“何故一人独归?何栗、孙傅、黄裳呢?”赵栩哭泣道:“只因未得上皇前去议和,金人看破了黄裳的议和拖延之计,当下便大怒,扣下了三位,教臣弟独自回来传信,若要议和,便请上皇前去,若然下次再有议和,不是上皇前去,不论何人前去,便都扣下为质。” 钦宗呆住了,没想到金人这般不讲道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宿元景道:“既然计策被识破,也是无法,但陛下或上皇绝不可去金营!眼下京城各路口有义军把守,可增派禁军前去协助守御,待得山东路军马一到,便可解围!” 赵栩哭丧着脸道:“回来时,见得金人将所造投石车皆搬运到各处城墙之上,更有原本我禁军所用的投石车也在城头。那金国元帅说了,若是明日未见得上皇前去议和,便教城头上投石机万石齐发,开封城定然旦夕齑粉矣。” 宿元景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接管禁军后,已然知道禁军后撤时,城头上留下了多少投石机、床弩等,这些利器若被金人调转来打开封,只怕城内义军再多也是无用。 果然赵栩这里才说完,便有禁军大将王彦来报,直说禁军探子查探明白,金军那里在城头竖起许多投石机并宋军遗弃的床弩等利器,粗略一算不下五千架之多。 闻言钦宗颓然坐倒在龙椅之上,宿元景也是一脸惨然,一旦金人真的用投石机、床弩等利器,居高临下,轰击城内,城内义军再多,也是无用。如今的开封城就好像瓮中之鳖一般,金人占据四面外城,什么时候下手都可。 宿元景脑中飞快盘算,能有什么办法破局呢?要毁掉城头上的投石机、床弩,非得攻上城头不可,但就算义军加上城内禁军也不是金人敌手,须知城墙上金人可是重兵驻守的。唯今之计,只有靠外援了。想到外援,便想起三娘的山东路军马来,宿元景急忙道:“陛下切莫惊慌,还有山东路军马,只要她那里军马前来,猛攻城外金军大营,金人势必移兵城外,这般也可解围。” 赵栩泣道:“那山东路军马在京城这里只有三万军马,如何能敌金军四十万?”宿元景道:“扈宣抚使能征善战,即便只有三万人马,也可破敌。” 正说话间,便有出城前往东昏县的传旨禁军使者回来,上殿急禀道:“山东路扈宣抚使接旨后,已经传令起兵西进,但有朝廷与金人议和消息传来,诸将士义愤填膺,不愿议和,更言朝廷一面要他们勤王,一面又与金人议和,是何道理?若是要他们勤王,便不能与金人议和,若是要议和,便等议和有结果之后,他们兵马再行定止。” 宿元景闻言急忙道:“陛下,朝廷不可再战和不定,要教三军将士皆下决心,朝廷便要下决心与金人抗争到底,不可再言议和,鼠首两端!” 赵栩闻言,急道:“若是断了和议之路,那山东路军马又不能杀败金人,那开封城怎么办?朝廷怎么办?陛下怎么办?”宿元景毫不示弱,挺身道:“须知那扈宣抚使当年以少敌众,野战无敌,更累败金人,如何不能击败金人?” 两厢里很快又分为两派大臣,在那里争执不休起来,钦宗听得烦闷,最后拂袖而去。转到殿外,却见道君皇帝带了几个内侍立在那里,钦宗上前一礼,问道:“父皇何以至此?” 道君皇帝叹口气道:“适才紫宸殿上朝仪我都听闻了,皇儿啊,现下诸臣误我父子,绝不可再将大事寄托他人,万事须掌握自己手中才好。即便那山东路军马解围了又能如何?藩镇军马入京之后,城内又有这许多义军为乱,这天下还会是我赵宋江山么?” 钦宗微微颔首道:“父皇说的是。”道君皇帝又道:“眼下不如搏一搏,且望那金人能信守承诺,为父虽然老迈,但那金营还是去得,皇儿便安心在城内,为父这便出城去与金人议和。” 说到这里,道君皇帝老泪纵横,泣道:“皇儿,这许多儿子当中,为父最是疼爱你,你好生做个皇帝,待得议和成了,定要听为父的话,尽快迁都南下,金人这回定然是要悉数割让黄河以北的土地,方可罢休的。也就不必理会老父了,好生将江山治理好,也不枉父皇与你母后疼爱你一场。” 道君皇帝这般一哭一说,真是看似情真意切,钦宗不觉惭愧,为人子者,哪有让年迈老父去冒险的道理?更何况他才是一国之君,当下忍不住道:“父皇切莫这般说,孩儿便亲自去金营议和,父皇已经退位,这社稷、天下该由孩儿来保的。”当下命人送道君皇帝回去,便转身回紫宸殿去。 回到殿上,钦宗不顾宿元景等大臣反对,便当众宣布,由他代替太上皇前去金营议和。齐王赵栩等人都是松了口气,宿元景等人却是哭拜在地,久久不起。 大宋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三十日黎明,宋钦宗准备停当后,宿元景等数员大臣便早在宫外等候,钦宗出得宫来,便都拜在地上,一起道:“臣等愿与陛下共赴国难!” 钦宗见得还有七、八位大臣如此忠心,心下感慨,上前一一亲自扶起后道:“好,有众卿家陪伴,朕也不惧那金人!”便有禁军大将王彦上前来,亲点了三百军马一同护卫,宿元景却拦住道:“陛下,王将军身系统领禁军重任,要守卫皇城,就不必与我等同去,金营那里金军千万,这点人去了,也是无用的。” 钦宗当即允可,命王彦留下,统领禁军守卫皇城,皇城内还有太上皇、宗室、帝姬、妃嫔等宫眷的啊。王彦也知道自己去了金营也没多大意义,也懒得去看卑躬屈膝的求和,当下便领命留下了。 于是钦宗便率宿元景等大臣多人前往金营,护卫都只带了十余人。此时天色尚早,许多军民百姓都还在安睡,钦宗一行到了北门街口,这里尚有数百名义军在执勤守护街口,闻得皇帝銮驾出城议和,都默然起身来,目光呆滞的看着皇帝出城而去。北风萧瑟,义军百姓看得皇帝只坐了一顶轿子,其余大臣随扈左右,护卫只有寥寥十余人,无不都心感凄然,不曾想堂堂大宋国居然也有皇帝亲自出城投降议和的一天。 钦宗等人到了城边,自有金人军马接住,问明来意后,前军大将当即命一队金军护送前往金营,并派人飞报宗望。在金营那里,宗望闻报后,哈哈大笑道:“宋国皇帝上钩了,有他皇帝在手,我们要土地,他们就得给土地,要金银就得给金银,要什么女人都得给,都不用去抢,他们自会乖乖送来!” 一旁郭药师闻言,献媚恭喜道:“贺喜元帅终成大功,南朝财帛女子土地,便都是我大金囊中之物了。”宗望欢喜了一阵后,来回踱了几步,缓缓说道:“宋国皇帝来了之后,先不见他,先磨一磨他的锐气、性子,待得他胆气散了,才好揉捏。”郭药师等金将皆赞宗望好算计。 果然,钦宗一行人到金营后,金军统帅宗望却派人来传话,说不与他相见,宗望言道是要道君皇帝来商谈议和,不是要钦宗前来。 钦宗本来一开始还抱着一腔热血前来,端着的皇帝架子也还在,气度也没丢,但不想人家都不跟你见面,一身的气势顿时泄了大半,急命宿元景回复金人,言道太上皇受惊过度、痼疾缠身,由钦宗亲自代为前来商谈议和诸事。 回禀后,过了一个时辰,宋国君臣在偏帐内等得不耐烦了,方才有人前来回复,言道既然太上皇病了,宋国皇帝亲来,那也就罢了,既然是前来议和,便是代表宋国战败投降,要议和便先要钦宗献上降表,否则便不能开启议和。 钦宗这个时候性子也磨得差不多了,见金人态度强硬,宿元景上前理论几句,便被人打了几拳,顿时吓得钦宗没了傲气和皇帝身段。 当下钦宗不敢违背金人意思,慌忙令随行大臣写降表献上。却不想那降表献上,半个时辰之后,金人前来回复,直说这降表写得并不华丽,宋人以文立国,文章当写得甚是工整才是,当下便命须用四六对偶句写降表。 钦宗的皇帝气势已然无影无踪,迫于无奈,说事已至此,其他就不必计较了。随行大臣孙觌反复斟酌,改易四遍,方才令金人满意。 降表大意不过就是向金俯首称臣,乞求宽恕,极尽奴颜卑膝之态。呈上降表后,金人又提出要太上皇前来,宋钦宗苦苦恳求,金人方才不再坚持。接着,金人在大营里向北设香案,令宋朝君臣面北而拜,以尽臣礼,宣读降表。当时风雪交加,宋钦宗君臣受此凌辱,皆暗自垂泪。投降仪式进行完毕,金人心满意足,便言今日受降已毕,明日便开始商谈议和。 第卌六章靖康为名童心起兴亡皆苦前朝落 钦宗到了金营投降议和的事,很快便由郭药师那里命人传了消息来到山东路军马大营之内。三娘览罢那郭药师亲笔书信后,叹口气道:“一国之君,掌天下权柄,却落得如斯下场,可悲可叹啊。” 一旁公孙胜听了道:“此乃命数,宋室君臣,贪图逸乐,不思进取,又好大喜功,方才召来此祸。只可惜大好江山,万万百姓,被胡虏欺压掳掠,实在可怜。” 三娘苦笑道:“兴亡皆是百姓受苦,既然我等抱定了救民于水火的决心,那接下来便要按计策行事了。我师兄、张太守他们的军马到了哪里?”原来自打完颜宗望也渡过黄河之后,三娘便暗中传令回山东路去,以师兄卢俊义为主帅、林冲、张叔夜为副帅,黄文炳为参军,点起山东路四十多员大小将佐,并七万军马,一万水军,赶来京城与三娘所部会合,准备在京城之下与金人决战。山东路那里只留下朱武等镇守。 公孙胜道:“今早消息,卢员外、林教头他们已经到了滑州,按寻常行军脚程,最多再过三天功夫,便可与我军会合。但这一路行来,黄河两岸皆是逃难的河北百姓,不下数百万之巨,又有金兵骚扰,是以只恐会慢了行程。只看军报,卢员外他们自山东路出境以来,为了解救百姓,与金人大小十余仗皆得胜,金人主力不在黄河两岸,多是分兵把守各处渡口,是以被我军分而歼之,金人不敢再临黄河岸边。” 三娘缓缓颔首,冷然道:“好,师兄他们慢些来也好,先扫清了黄河两岸,金人主力军马皆在河南,我军一旦封锁黄河,便可将他们聚歼在黄河以南,此战一胜,便可趁势席卷天下!” 公孙胜道:“正是,只要这几天,郭药师那里能按先前计策,怂恿金人将宋宗室尽数掳劫,宋军一盘散沙,我们这里再将金军尽数歼灭,那天下可定矣。”三娘眼眸寒光一闪道:“好,回复郭药师,教他按计策行事。” 公孙胜应了,三娘又想到什么,当下道:“还有,这趟金人掳劫宗室,定然会有许多大臣也会牵累其内,许多还对我梁山有恩义,便如宿元景、黄裳等人,教郭药师定要保全他们。”公孙胜道:“属下等省得。” 三娘看着那郭药师书信皱眉道:“这消息上还说,金人在开封外城上竖起五千余架投石机、床弩等利器,这些东西若是在将来我军反攻开封时,定会成一大隐患,要想办法毁去才是。” 公孙胜捻着胡须笑道:“此事还是应该着落在郭药师身上。”三娘眼前一亮笑道:“道长果然好计,这件事还是要郭药师去做才是。”原来自从郭药师跟随宗望东路军南下到了开封后,宗翰那里掳劫的工匠只因都是汉人,言语不通,是以都分拔给汉将郭药师等来统管。这趟金人那架起的五千余投石机、床弩等利器,除了工匠修造和维护之外,便连操控的也是郭药师麾下的辽国降军。 为何金人不派自己的军兵去操控这些利器呢?原因很简单,金人军兵都是勇士,一来不屑用这些工具,二来其实也不太会用,三来用这些工具杀人实在不及用刀砍来得爽利,最后便是这些操控这些工具都是力气活,交给辽人、汉人来做便可以了,金人士兵在一般监视即可,何必自己亲手上去操作? 于是那郭药师等辽将可是掌握了那五千余架投石机和床弩这些大杀器的,是以三娘与公孙胜都言,要毁掉这些东西,须着落在郭药师身上。 公孙胜又道:“但城头上有许多金人在一旁看守,只怕郭药师等人不太敢冒险动手,即便勉强逼他动手,也只恐他麾下那些辽军战不过金人,而功败垂成。”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这样好了,我们这里再派些人去,扮作郭药师麾下辽人,便可有七成胜算,到时候再与朱仝等人联络了,内外一起发作,胜算可达十成。” 公孙胜恍然大悟,笑道:“主公是想派那燕人杨庭和等人前去?”三娘颔首道:“正是,杨庭和他们都是常年居于燕京,汉话、契丹话及女真话都熟悉,而且他麾下多是招募的燕京逃难到山东路来的兵卒,不论是外貌、言语、习惯都很难教金人看出破绽来,况且郭药师与杨庭和又是老相识,派他前去正好。” 公孙胜又有些担忧,口中道:“只是杨庭和在燕京旧识不少,金军阵中辽国降将不少,只恐被人认了出来。”三娘淡淡一笑道:“这个不妨事,时迁那里最近得了一些能工巧匠,惯会用些易容打扮之术,可教时迁同去,将杨庭和等人改换面容,便认不出来了。” 当下三娘与公孙胜商议了再派杨庭和等人前去内应的一些细节之后,命郑鹰回书与郭药师,又命马灵火急传令卢俊义、张叔夜所部,尽快救助完百姓,赶到开封城来不提。 商议完大事后,三娘问起郭京等人,公孙胜道:“随同逃回的郭京等人并许多白莲教众皆安好,只是刘无忌在回来路上不妨被路边毒蛇咬中,施救不及,回营后毒发身亡而死。” 三娘闻言叹了口气,宋朝这个时候,青山绿水,大自然风貌倒是保存得好了,但毒虫猛兽也多,只因这个时代也没有对抗蛇毒的特效血清,是以被毒蛇咬死的人不在少数。原来水浒里便有丁得孙被毒蛇咬死的,当时三娘看了还笑话说怎么这丁得孙这般倒霉,但现在身临其境看了才明白,什么叫做毒虫猛兽出没横行。古时被毒蛇咬中,只有壮士断腕这一个办法救命,只因毒发太快,除非被咬中之后,三娘或是医术高明的安道全便在身边,否则任何人都是难逃毒发一死。 听闻刘无忌身死,三娘惋惜片刻后,吩咐公孙胜厚葬,并传令开封城内朱仝等人,将刘无忌在开封的家小照顾好,待得解围后,好生抚恤。又问起郭京等人,公孙胜道:“只因这趟郭京与杨适两个太过出名,只恐解围后,开封城军民百姓深恨两个,是以教两人在营中暂避。也不可教人看了去,否则知晓郭京此计乃是我梁山出的,只恐有损主公英名。” 三娘嗯了一声道:“正是如此,但我也不会亏待有功之人,你把他二人唤来,我自有安排。”当下公孙胜命人将郭京两个唤来。两个片刻后便到了帐内,都是穿了大氅斗篷,遮住头面,教人看不出来,到了营内,拜了三娘后,方才敢取下斗篷。 三娘见了郭京与杨适两个后,好生慰勉了一番,随后道:“你两个立下大功,自然要厚赏,但眼下不宜露面,这里我会安排你两个并你手下一干人等坐船回山东去,先到海外我白莲教圣山那里,与樊瑞学习道法,兼躲避风头,待日后江山定鼎,旁人淡忘了此事后,你们再改名换姓后回来。” 原来那白莲教圣山便是三娘存放陈丽卿棺椁之地,便在山东海外小岛之上,只因那里临海,那去处又山灵水秀,是个极好的修道之地,是以三娘便命樊瑞领千余军马镇守小岛,那樊瑞又兼在那里修道,还在岛上建起白莲教庙宇,便为白莲教圣山。安排两个去那里,便是暂避风头,在那里修道,对两个道术也有裨益。 听得能去白莲教圣山,两个都是欢喜,郭京、杨适皆拜谢道:“但凭主公吩咐。”三娘见了两个,又想起郭药师来,童心忽起,笑道:“你两个安心前去,你们家小自回接到莱州安顿,闲暇时可回来探访。日后风头过去了,你两个改名换姓,便在回来。这趟你两个一番作为,也算是渡过一劫,好似重获新生一般,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这里便先赐你两个名字,待回到中土便用这两个名字。” 郭京、杨适大喜过望,能得主公赐名是何等荣耀,当即道:“请主公赐名。”三娘笑嘻嘻的说道:“今岁是靖康元年,你两个在这一年上远渡海外,便如新生一般,不若便将靖康两个字,各取一个为名,叫个郭靖、杨康如何?” 两个大喜过望,当即拜谢,却不知三娘内心里却是满足了一回恶搞的童心之趣。两个拜谢后,自回营内去了。公孙胜看着两个笑道:“主公这般安排甚好,我还担心主公怕泄露风声,会杀两人灭口。”三娘摇摇头笑道:“非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杀人的。” 这里都商议了之后,三娘又说起赵宋之事来,只听她道:“城外都部署妥当了,不出意外,郭药师说服金人后,那赵宋宗室便要遭毒手,那宫中要把柔福帝姬给提前接应出来,此事可命闻焕章、高俅火速办理。”公孙胜应了。 三娘沉吟道:“但这里还有一个变数,那便是去了磁州的康王赵构。日前闻焕章那里来的消息,官家已经封赵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号召河北军马集结勤王,这人在河北,手中有兵马,又有朝廷旨意,更有宗室身份,是个极大的隐患啊。” 公孙胜淡淡一笑道:“此人要除之不难,贫道一个人前去便可!” 第卌七章差使内应离无间意满志得教复仇 便在帅帐内,闻得公孙胜要一个人前去,三娘沉吟片刻后道:“道长且慢,此事教马灵与你同去,他那里神行法运起,来往也快。”公孙胜颔首,当下三娘便吩咐马灵与公孙胜一同前往。 公孙胜去后,三娘唤过杨庭和并庞氏兄妹来,都到齐后,三娘便将要反攻汴梁,须得有人马前往郭药师麾下为内应之事说了。杨庭和听了道:“此事也只有我等能办,我那麾下皆是燕京汉人、辽人招募,都会说契丹语,习俗也便是燕京契丹习俗,扮作郭药师麾下辽国降军,也看不出破绽来。” 说到这里,杨庭和看了看庞氏兄妹道:“只是庞将军兄妹两个都是江南人氏,一听口音便不对付,他两位也要同去么?”三娘缓缓颔首道:“我会安排他两个一同潜伏在郭药师麾下,不过他两个不会与你同去开封城,而是留在金营之内,另有任用。他两个口音不对,便扮作哑巴便是,你派几个精熟的辽人跟随左右拂照一二便是了。” 又与杨庭和商议了许多细节后,三娘吩咐杨庭和道:“杨大哥可先行回头挑选人手准备,我这里另有要事安排庞将军兄妹。”杨庭和应了,忍不住看了庞氏兄妹一眼,心想:“他两个乃是江南拜火教,与宋室又灭国亡教之恨,想必主公是要他二人潜伏金营之内,后面趁乱动手,灭了那宋室吧。”心头念动,脚下不停,便自去安排人手准备去了。 杨庭和所料不差,他走后,三娘望着两个问道:“上趟闹东京,你们想要射杀赵宋皇帝,眼下宋室即将败亡,你们拜火教那血海深仇可还想报?” 庞万春想也不想,大声便道:“自然要报,赵宋灭我江南义军,杀得帮源洞内血流成河,此等大仇,非报不可。”三娘看着庞万春道:“不知要如何报仇?可有胆色灭他宗室满门?” 闻言饶是庞万春心中满是仇恨,也不住打了个寒颤,原本按他所想,便是将道君皇帝父子杀了,也便算是报得大仇,没想到三娘却问他可敢灭他宗室满门。 三娘见他犹疑,淡淡一笑道:“江南多少好人家,因他赵宋花石纲苛政而亡,江南又有多少义军全家,尽数被他赵宋剿灭,江南你们拜火教又有多少教众,死于赵宋之手?他那里宗室男丁,在五服之内的,俱在京城,灭他宗室,难道你们于心不忍了?” 庞万春犹豫不语,庞秋霞却道:“主公,大仇我等自然要报,但宗室之内便是那退位的道君皇帝与现在的皇帝杀了便可,牵连旁人,多有滥杀无辜之意了。” 三娘微微一笑道:“赵宋宗室奢靡成风,那花石纲的供奉宗室人等具得赏赐,他们手上可也是沾了江南百姓的鲜血啊,宗室之内并无无辜之人。” 说到这里,三娘又顿了顿道:“两位下不了这个决心,我在让你们见一个人。”说罢三娘吩咐亲卫下去,少时带上一个人来,这人身披斗篷鹤氅,看不见样貌,进到帐内朝三娘行了一礼后,方才除去斗篷,两兄妹一看,惊喜交集道:“原来是你!” 来人除掉斗篷,赫然便是当年江南方腊义军麾下头号猛将,南离大将军石宝!只见他脸上一条疤痕横在左脸颊上,一脸沧桑困容,但眼眸中却满是阴郁仇恨,目光冷寒得教人不寒而栗。 庞氏兄妹上前欢喜见礼,石宝却嘶哑着声音淡淡道:“既然要报大仇,怎能少得了我?”两个闻声吃了一惊,石宝道:“当年孤军转战,身陷重围,跟我前去的万余将士悉数战死,我也咽喉中了一箭,脸上被砍了一刀,好在命大,活了下来,但自此声音嘶哑,面容尽毁。” 庞万春兄妹两个闻言,皆是忍不住落泪。三娘道:“石宝将军命大,被我麾下江南海军所救,辗转方才来到山东,将养一年方才痊愈。” 石宝恭恭敬敬朝三娘一礼道:“多谢主公并安太医妙手,否则石某即便保住性命,也是废人一个了。”三娘微微颔首道:“石将军不必多礼。” 说罢石宝回头道:“此趟要替江南十数万冤魂报仇,岂能只杀狗皇帝两个?他那宗室之内男丁皆是我等死敌,一个都不可留!”庞万春昔年官职便在石宝之下,这时候见得他来这般说了,当下捏拳大声道:“愿与将军一同报此血海深仇,不杀尽赵宋宗室男丁,誓不为人!” 庞秋霞闻言,秀眉深蹙,暗想:“罢了,石将军在此,兄长无论如何是都要听他的了。”想到这里,却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庞秋霞忍不住做声干呕起来,庞万春吃了一惊,急忙扶住,好一会儿庞秋霞方才止住呕吐。 三娘见了她这情状,信步下了帅位,走上前来,也不言语,只是搭脉问诊,看了之后笑道:“你怀了身孕了,铁牛兄弟有后了。”庞秋霞又惊又喜,庞万春也是笑了起来,石宝却还是一脸阴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三娘断了脉后,回帅位案上写了一副方子,交给庞秋霞道:“既然有了身孕,这趟你便不要去金营了,况且你一个女子乔装,也多有不便,就安心在营内将养,少时我师哥他们到了,你便搭乘水军战船回山东去好了。” 庞秋霞接过方子,自然是千恩万谢,最后又忍不住看了石宝、庞万春一眼,三娘会意,缓缓说道:“你放心,石将军与你兄长同去金营,还有杨庭和杨将军他们拂照,那金营内郭药师也是我军内应,不会有事。你快下去吧,把你有身孕之事告诉铁牛也好,教他欢喜一回。” 庞秋霞喜滋滋的转身离帐,找到李逵后将身孕之事说了,李逵悲喜交集,最后居然放声大哭,跪在地上朝东叩拜道:“老娘,俺铁牛有后了,您老泉下有知,替铁牛多欢喜些!”两口儿哭一阵笑一阵,而后自去军医那里按方子抓药将养去了。 庞秋霞走后,庞万春叹口气,回身朝三娘深深一礼道:“藩主周全之恩,庞某铭记于心。”随后庞万春直起身来,目光灼灼的望着三娘道:“藩主不惜谋划计策,教我等拜火教幸存之人能得报大仇,不知对藩主有何好处?” 三娘尚未答话,石宝却冷然道:“主公的心思自然是那九五尊位,这又何必问?杀前朝宗室满门这等恶事,自然是只有我拜火教余孽所为,藩主便请安心,即便知道这是藩主在利用我二人,我二人也会拼死报这个血海深仇的。” 三娘抚掌赞道:“果然是江南拜火教义士,这里只有我们三个,我也不会欺瞒你两位,我谋算的便是借你们拜火教之手,除掉赵宋宗室满门,将来我开国登位,阻力要小许多。而我既然是开国新君,这名声自然不能太坏,诛杀前朝宗室满门这种事,我自然是不会做的。” 庞万春颔首道:“多谢藩主坦言告知,但我两个得手之后,这杀赵宋宗室满门的恶名便落在我拜火教头上,今后拜火教是否还能存续?” 三娘淡淡说道:“我既然续了大统,拜火教种种行事自然是要声讨,在中原拜火教是不能待下去了。但我也替你们考虑了后路,你们拜火教可有两个地方可去,一则便是东渡扶桑国,在那里安身立命,有我海军开路,自然不惧倭人。另一条便是远走西域,远至昆仑山之地开山立教。” 石宝淡淡说道:“去哪里都无关紧要,得报大仇即便是死了,我等也心甘情愿。”庞万春听得呆了,他是想报仇,但更想将拜火教延续下去,可不想拜火教就此断了圣火。 见如此说了,三娘微微一笑道:“也罢,待事成之后,你们两个与教众商议了,再做定夺吧。”说罢三个又商议了许多细节,随后两个自告退下去,聚集教众,准备诸事。 却说金营那里,完颜宗望依郭药师之计,对来到金营求和的钦宗等人百般刁难,逼迫其撰写降表,又数次改易,教用四六对偶句写降表。改易四遍,方才令金人满意。而后金人在金营里向北设香案,令宋朝君臣面北而拜,以尽臣礼,宣读降表。当时风雪交加,钦宗君臣受此凌辱,皆暗自垂泪。 宣读了降表之后,钦宗以为当有金军主帅前来商谈议和之事,却不想宗望那里,郭药师又与宗望献策道:“如今宋室君臣已然宣召降表,当公告天下,教宋人军民离心背德,不再敢生反抗之心。” 宗望大喜,当即命人将钦宗降表誊录十余份,分别快马送往四处,教人广而告之。而后宗望又问起下一步该如何与钦宗君臣商谈,郭药师笑道:“他为鱼肉,我为刀俎,自不必忙在一时,炖牛肉须有火候方好。他那里如今已然失了帝皇锐气,接下来要再教他吃些苦头,多熬他两日,他那尊贵惯了,吃不了这个苦头,等上几日后,再与他商谈,他那里为了回到宫中去时,我们提什么条件,他都自然应允。”说罢宗望会意,两个皆是大笑起来。 第卌八章北拜降表磨心志南伐灭宋殊无意 宋室君臣屈辱的望北宣念了降表之后,钦宗只道接下来便可与金人议和,如今的钦宗早已经没了什么帝王架子,只想早早的议和完毕之后,回汴梁皇城里去,这金营之内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但事与愿违,投降仪式完了之后,金兵将众人引到偏帐内暂歇。过了片刻后,数员金将引百余名如狼似虎的金兵到来,不由分说,便将钦宗与众大臣分隔开来,将钦宗强行带走。 钦宗随行大臣宿元景、孙觌等大惊失色,一起上前来,想要抢回皇帝,但一群文弱书生哪里是膀大腰圆的金兵对手?三五下趸在地上后,金兵拦住众大臣,宿元景等破口大骂,但也毫无新意,无非就是骂金兵不讲信用等等。宿元景他们也不知道金兵将钦宗带走是要如何,都惶惶不安,无奈那些金兵都听不懂汉话,无论他们是破口大骂,还是耐心讲理,都无人理会。 钦宗被带走,也是心下惶急不已,只道金人要害他,但他被几名金兵架着,身不由己,只得一边往前一边回头叫道:“众卿救朕!众卿救朕!”但毫无用处,宿元景他们那里能救得了他? 便这般眼睁睁的看着皇帝被金兵带走,宿元景等人都是无可奈何,更有甚者坐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宿元景长叹道:“这金营万不可来,陛下不听老臣所言,金人果然毫无信义可言!也罢,君臣做一处死节,也便是了。” 这时偏帐外却有一人道:“你们切莫寻死,你家皇帝无事。”众大臣望去,只见来人却是一名金将,说的是一口汉话,看衣着头饰不似金人。只听那人道:“本将军乃是金国东路军南京留守郭药师,你们皇帝是大金国的客人,只因我家西路军元帅抱病,须将养几日,因此先请你家皇帝便去帅帐内单独安顿,以彰显皇家风范,等几天后自然放回一同商谈议和,我大金对你家皇帝并诸位并无歹意,众位不必惊慌。” 宿元景等挤到偏帐门口,却被金兵拦住,宿元景大声喝道:“既然并无歹意,可教皇帝与我等一道,何故与我等分开?”郭药师摸着鼻子笑道:“军中简陋,所凑器物只能供奉皇帝一个,你们去了,只恐招待不起。再者说了,你们为人臣子者,也敢与皇帝一般享用么?” 宿元景道:“我等自然不敢与陛下一般享用,若将军以为我等人多不便,可教挑选一二人前去侍奉陛下。”郭药师见宿元景好似这干大臣里敢说敢讲的人物,忍不住奇道:“不知这位大人姓名,但请赐教。” 宿元景将自己官职姓名说了,郭药师颔首道:“原来是宿太尉,久闻大名。既然如此,只请大人一个人与我来吧。”当下吩咐金兵将宿元景单独拉了出来,宿元景道了声谢,回头对剩下几个大臣道:“若我与陛下有什么不测,你们自有脱身,回去禀告消息。”说罢便一整衣冠,昂首与郭药师便去了。 郭药师引着宿元景来到营地东南角上,这里一间偏帐外,只见这里外面重兵守着,郭药师笑道:“宿太尉自己进去吧。”宿元景急忙进账内,里面昏暗一片,借着帐口光亮看了一眼,却见上一趟来金营被扣下的何栗、孙傅、黄裳三个在内。三个见得宿元景都是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太尉何以至此?” 宿元景见是三个,也吃了一惊,问道:“官家不在这里?”那偏帐狭小,一眼便望尽了,哪里有官家?宿元景也不用三个回答便知上当,回头怒道:“你骗我?!官家不在这里!”郭药师摸着鼻子笑道:“我可没答应你什么!押他进去,再把另外那两个拉出来!”郭药师手一指,金兵上前便将何栗、孙傅拉了出来,把宿元景推了进去,与黄裳关押一处。 宿元景破口大骂,郭药师笑嘻嘻也不以为意,只道:“两位都是宋国忠臣,便在这里好生带着吧。”说罢押着何栗、孙傅两个自去了。原来郭药师这是奉了三娘之命,给了他一个名单,凡事在名单上的宋朝大臣,都命郭药师好生照料,是以郭药师将宿元景与黄裳单独关押一处,何栗、孙傅则提出来与钦宗随行大臣关押一处。 却说钦宗被金兵单独押走,却押解到西营北面,这里原是一处驿站,内有数间屋舍,如今都在金营范围之内。钦宗被安排在西厢房的三间小屋内。屋内陈设极其简陋,除桌椅外,只有可供睡觉的一个土炕,毛毡两席。屋外有金兵严密把守,黄昏时屋门也被金兵用铁链锁住,宋钦宗孤零零一个人,言语又不通,完全失去了活动自由。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开封一带雨雪连绵,天气冷得出奇。宋钦宗除了白天要忍受饥饿的折磨外,晚上还得忍受刺骨的寒风,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便如此被关押了三天,每天金兵只给钦宗些许粗食,钦宗锦衣玉食惯了,哪里吃得了这个?囚禁中的宋钦宗度日如年,思归之情溢于言表,每天独自以泪洗面,便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可谓是苦不堪言。到了第三天上,钦宗忍不住对着金兵叫喊道:“去与你家元帅说,快快商谈议和,朕什么条件都答应。” 内里有郭药师安排的人,闻得钦宗这般说来,便回禀了郭药师。郭药师大喜过望,急忙来报宗望与宗翰。宗翰这些天将养之后,气息略顺,身体渐复,闻得这个消息,忍不住喜道:“看来这锅牛肉烂了。”宗望也颔首笑道:“不愧是郭将军,果然熟知汉人,好,明日便开始与宋国皇帝商谈议和之事!” 于是,次日清晨,钦宗被安排沐浴更衣,总算吃了顿好的,有鸡鸭鱼肉,钦宗几天没沾荤腥,吃了个狼吞虎咽,一旁侍奉的金兵看了,无不都掩口而笑。吃完之后,换了套干净衣裳,钦宗被带到了宗望帅帐之内。 到了帐内,只见宗望坐在帅位上,宗翰坐了软榻,斜靠在上,安于一旁,左右皆是凶神恶煞的金军大将。钦宗到了后,宗望倒是起身相迎,客气几句后,请钦宗帐内左首客位上坐了。 少时,宿元景、黄裳、何栗、孙傅、张邦昌、孙觌等随行大臣都到了帐内来,见得钦宗,急忙见了大礼,急忙问起情由来。宗望眼光似笑非笑的看着钦宗,教钦宗一阵胆寒,宿元景等人问起这几日如何,哪里敢说什么?当下钦宗苦笑道:“金国元帅待之甚厚。” 群臣都松了口气,宿元景见钦宗形色古怪,但既然皇帝都这般说了,也不便细问。宗望命人搬来杌子,请宋室几位大臣都坐了,便开始商谈议和。 宗望首先开口便道:“今趟南伐,并无灭宋之意。只因宋国与我金国先前有和议,当割让太原、河间等三地,并赔偿我金国钱粮,但自今岁年初以来,贵国一直未曾履行先前和议。我家陛下遣使来问,贵国左右推诿,还下重贿于我使臣,意图离间我朝君臣。我家皇帝见贵国毫无议和诚意,又撕毁和议,与我国开战,是以方才遣兵南伐。” 宋室君臣都默不作声,这没什么好说的,金兵二次南伐便是这个由头,宋廷没有割让太原三地,反而是派兵解围,金人遣使来问,没给什么说法,钦宗那里反而想要人家使臣回去做内应,这样不开战就没天理了。 宗望续道:“今趟南伐,虽侥幸得胜,占据贵国都城四壁,但我大金国皇帝恩威四服,仁厚待人,还是不愿灭宋国,因此这趟贵国出降,我军不会就此灭宋,还请宋国皇帝并诸位安心。” 听了这话,宋室君臣内反应不一,有欢喜的,有不信的,数内便是钦宗最为欢喜,心下安了不少。当下钦宗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教众大臣起身代为相谢。 宗望、宗翰坦然受了那一谢之礼后,宗望续道:“既然我金国无意灭宋,但贵国先前推翻和议,如今两家罢兵,自然要重新商谈和议条约。只不过先前贵国毫无信义履约,因此这趟便请贵国皇帝暂居我大营之内,待得贵国履约之后,再放皇帝回去。” 闻言,钦宗几欲晕倒,他可不想再回那北郊驿站的小黑屋里去了,急忙道:“这趟定然履约,今日商谈妥当之后,一切条件,定当悉数履行,不会反复,有朕亲口承诺,元帅大可放心。” 宿元景、黄裳等人一听便暗叫糟糕,钦宗如此示弱,还没开始谈已经失了锐气,金人不管提什么条件,大宋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转念一想,似乎现在大宋也没什么筹码能与人叫板的,最近一路勤王大军便是三娘所部,只有三万军马,要想勤王救驾难如登天。先前宿元景等人都希望钦宗能挺住,多拖延些时候,待得三娘兵马到了,便有些底气与金人周旋了,但现在看钦宗的状态,似乎根本没有挺住的希望了。 宗望摸着鼻子笑道:“好,既然陛下开口了,我便信了。但陛下要想回去,还需先办到一件事。” 第卌九章索求金银绢帛女搜刮民脂民膏急 便在宗望帐内,宋钦宗闻得宗望所言,欣喜若狂,这几日在金营内他可是受够了,听闻宗望可以答应放自己回去,便面露喜色急忙问道:“不知是何条件,元帅但说无妨。” 宗望淡淡说道:“今趟征伐辛苦,还请宋国皇帝先与些钱粮犒赏我国三军将士,这般我才好说服将士们,放陛下回去。”钦宗闻言,忙不迭的点头道:“应该,应该,不知索要多少?” 听宗望与钦宗说话,宿元景、黄裳暗暗摇头,这哪里是议和,分明就是被金人牵着鼻子走了,看来皇帝为了能回去,只怕是什么条件都会答应了。 宗望也不客气,大喇喇的说道:“既然如此说了,这犒赏三军就先来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绢帛一千万匹。”闻言宋室君臣皆是目瞪口呆,宿元景第一个厉声喝道:“只是犒赏三军将士,哪里要得了这许多?” 宗望不慌不忙道:“我军四十万,还有许多随军民夫,算来五十万都不止。平摊道每个人头上,不过是金二十锭,银四十锭,绢帛二十匹,况且我军将校难道也要和士卒拿的一样么?算下来,分到每个人面上,也没有多少了。”说到这里,不等宿元景反驳,宗望看着钦宗冷然道:“不知陛下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就请陛下多住几天,好生想想。” 宿元景大怒,正待说话,钦宗急忙拦住,忙不迭的点头道:“答应,这个朕答应,但所需太多,回去后朕命人筹措了,再送来。” 宗望点点头道:“好,但这些金银绢帛运到我大营之后,我军远道而来,没有多余的畜力搬运,还请陛下配给一万五千头骡子,以供搬运这些金银财帛。” 宿元景等宋臣皆觉得金人这是在狮子大开口,但宋钦宗一意屈辱退让,也马上点头答应,几个大臣皆是面色铁青。 最后宗望道:“南来多时,也未曾携得家眷,莫说将士们,便连我这个主帅,就连个端茶倒水、浆洗衣物的使女也无。听闻中原女子贤惠多劳,还请陛下回去后,选三千名少女前来军营内,替我军将校端茶倒水、浆洗衣物。” 宿元景、黄裳等宋臣皆是大怒,都嚯的一起站起身来,皆大声怒道:“这绝不答应!”宋钦宗却回头瞪了群臣一眼道:“这叫什么话?这不是在商谈么?先坐下!”群臣无奈,都铁青着脸色坐下。 钦宗回头向宗望道:“大帅行军,有女子在大营内,多有不便,是否这项就不提了?”宗望摇头道:“既然如此,陛下还是住下,再考虑几天好了。” 闻言钦宗硬着头皮道:“只是三千名少女也太多了些,还请大帅高抬贵手。”宗望正待拒绝,一旁宗翰却插口道:“既然是宋国陛下求情了,那便减些数额,要个一千五百名少女前来吧。”宗望见宗翰开口,便道:“好,便是一千五百名,这是看在陛下面上才让步的,陛下若是再不答应,那我麾下将士可不答应了。” 钦宗无奈,只得答应了。当下宗望道:“陛下可以回去,但只能挑选两位大臣一同回去,其余人等还是留在营内为质。”钦宗叹口气,看了看帐内群臣,只挑了何栗、孙傅两个,其余宿元景、黄裳、张邦昌等人都留下为质。 见钦宗一一答应了条件,宗望等金将心满意足,便放钦宗并何栗、孙傅回去,宿元景等人依旧押下去关押起来。宋室君臣都走后,宗望看着帐内郭药师问道:“就这般放他回去,就不怕他又爽约?” 郭药师笑道:“那宋国皇帝已经吃够了苦头,此趟回去定然事事依从。若他那里有什么变故,只需放出话去,要请他再来金营,他定然乖乖就范。我军如今占据开封四壁,城内人都出不来,城头又架起许多投石机,若他不听话,只消打上几石,他也定然就范。”宗望哈哈笑道:“好,免去刀兵,我们想要什么,就让那皇帝乖乖送来,这般轻松,何乐不为?”说罢帐内一众金将皆是大笑。 趁着宗望心情好,郭药师道:“昨日燕京又有一支小人亲军到来助战,约有千余人,只因都是辽人,深恨宋人当年背约,因此要上城墙去驻守,想打几石到开封城内出气,特向大帅禀明。”宗望心情很好,不以为意道:“你自安排便是了,我军中数十万人马,这千余军马调动便不必报我了。”郭药师躬身领命,心头却暗想:“这一趟主公计策定然能成。” 却说钦宗与何栗、孙傅被放回,金兵护送三个坐辆牛车,绕城一周,城头金兵见得是宋国皇帝,皆是鼓噪取消,钦宗三个备感屈辱。坐在车上,钦宗满脸呆滞,回想起来,悲痛难抑,不知不觉间泪已湿巾。 至南熏门,宋钦宗见到前来迎接的大臣和军民百姓,便嚎啕大哭起来。见得这里许多人来迎接,钦宗心下感概,毕竟还有众多臣民惦记自己的安危。行至宫前,他仍然哭泣不止,宫廷内外更是哭声震天。宋钦宗初赴金营,历尽劫波,几天之内受尽屈辱与苦楚,如今又站在自己的宫殿内,享受着锦衣玉食,身边宫中佳丽皆来安慰,一时间恍如隔世。便在这一刻起,钦宗便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自己绝不能再去那如地狱般的金营了。 次日早朝升殿,钦宗便将金人索求的金银绢帛、骡马少女之属都说了,当即便下诏令,教凑齐这笔巨大的金银财帛。群臣听了都是面面相觑,管户部的大臣为难的表示,如今宫中、府中都已经无钱财。钦宗便下令在民间大肆搜刮金银绢帛,遂令权贵、富室、商民出资犒军。 所谓出资,其实就是抢夺。对于反抗者,动辄枷项,连郑皇后娘家也未幸免。即便如此,金银仍不足数,负责搜刮金银的梅执礼等四位大臣也因搜刮不利,而被处死,其他被杖责的官员比比皆是,百姓被逼自尽者甚众,开封城内一片狼藉萧条景象。 金人索要骡马,开封本就没有多少马匹,城内官员想尽办法搜刮,方才搜得7000余匹,京城马匹为之一空,而官僚竟有徒步上朝者。 金人索要少女一千五百人,宋钦宗不敢怠慢,官府在民间强征民女,一时间民间少女多有躲藏着,找不到那么多少女,钦宗甚至让自己宫中宫娥、使女抵数,少女不甘受辱,死者甚众。 一句话,开封城已经乱套了,金人没来动手抢掠,钦宗一句话后,宋人自己就把自己给抢掠了一遍。 虽然挖地三尺,但搜刮来的金银、骡马、少女之数还是不够。三天后,第一批搜刮抢掠得来的金银、骡马、少女送到金营后,宗望见送来的东西数量都不足索求的一半,顿时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城头的投石机齐射一轮,以示警告,命前来送东西的宋朝大臣回去通禀,若是五天之内,再凑不齐索求之数,那城头抛石机便日夜不停的发射,同时金军便要进城来将钦宗请到金营来,好生让他多住几天。 那大臣急忙回去禀告,钦宗闻言大惊失色,果然过不多时,城头金军齐射了一轮投石机,五千余枚石弹落下,砸毁不少城内民居庐舍,声势浩大,令人震撼。 钦宗见得如此,又怕金人真的冲到宫里来又把自己捉了去,便下令督促官府加紧征收搜刮。于是,开封府派官吏直接闯入居民家中搜括,横行无忌,如捕叛逆。百姓5家为保,互相监督,如有隐匿,即可告发。就连福田院的贫民、僧道、工伎、倡优等各种人,也在搜刮之列。到正月下旬,开封府才搜集到金16万两、银200万两、衣缎100万匹,但距离金人索要的数目还相差甚远。宋朝官吏到金营交割金银时,金人傲慢无礼,百般羞辱。自宋钦宗开始搜刮之后,开封城便风雪不止,汴京百姓无以为食,将城中树叶、猫犬吃尽后,就割饿殍为食,再加上疫病流行,饿死、病死者不计其数。 东京人民不堪勒索和杀戮,在朱仝等八员将领指挥下,组织起来的义军,“以防护为名,于炉头打造兵器”,准备武装反抗。金人闻讯,又派人进城传令,要钦宗下令解散城内的禁军和义军武装,不得反抗。 钦宗吓破了胆子,自然是无不照准。于是在大雪寒天的正月,禁军大将王彦不尊钦宗旨意,被当场拿下关押起来,禁军被迫撤下了皇城,自在城内校场军营待命。而城内义军则成了官府取缔的对象,开封府官员急忙出榜禁止,又出动禁军镇压,当天便捕斩百姓十七人示众。朱仝等见形势不妙,只得教众义军化整为零,先行躲藏。于是,金人没有杀败义军,城内义军反而先被自己的禁军杀败了。 然而,金人仍不罢休,见宋人凑不齐索求金银财帛数额,便答允可用其他东西抵金银,改掠他物以抵金银。凡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各种图书典籍、大成乐器以至百戏所用服装道具,均在搜求之列。诸科医生、教坊乐工、各种工匠也被劫掠。又疯狂掠夺妇女,只要稍有姿色,即被开封府捕捉,以供金人玩乐。当时吏部尚书王时雍掠夺妇女最卖力,号称“金人外公“。开封府尹徐秉哲也不甘落后,为讨好金人,他将本已蓬头垢面、已显羸病之状的女子涂脂抹粉,乔装打扮,整车整车地送入金营,弄得开封城内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第五十章金银不足以女充军马有余救民难 大宋靖康二年岁日上,这个新年对于开封百姓来说,过得却是无比凄凉,家无余粮,度无余资,妻女分离,惨不可言。城中官府,大掠民财,搜罗妇女,以供城外金人,百姓举义军,则被官府镇压,百姓的愤怒与悲哀到了一个临界的极致。 城北一处白莲教众宅院内,朱仝等八员头领都在其内。坐于堂上,朱仝看了三娘亲笔手书之后,默然将书信传阅诸将。雷横与杨林看了书信后,一起站起失声道:“城内百姓都已经这般情形了,主公还要我们隐忍不发?” 朱仝与穆弘对望一眼,两个好汉知道三娘的定策,当下缓缓说道:“还差最后一步,我等还要隐忍下去。”王英舔着嘴唇怒道:“那些狗官军,比我们当年做强人时还要狠,偌大开封城都被他们抢了几遍,那妇人也是,稍有姿色的便都捉了,送去金营,这个朝廷真是烂到骨子里了。” 朱仝沉声道:“你也会说是朝廷,寻常百姓也只道朝廷里是有奸臣作祟,而不知道,这天下之乱,实乃是赵宋无道而起,这赵宋就不该再坐这皇位了。”王英颔首道:“也是,百姓们随顺惯了,不敢冒犯皇威,只敢骂官府、官吏,而不敢骂皇帝,还道皇帝是受了奸人蒙蔽。” 穆弘颔首道:“正是,这个时候,主公要我们在城内要大肆散播消息,让百姓们看清赵宋皇室的真面目,让百姓们对赵宋皇室失去信心,将来我们起兵之时,便可顺理成章。” 燕青道:“这些时日,我编了许多小曲,都是说赵宋无道,天命不再的,可以教大家传唱出去。”朱仝、穆弘皆大声赞好,当下诸头领都商议了,各自带领白莲教众一边护住白莲教各处据点,一边召集教众,传唱小曲,招贴告示,揭露赵宋皇室的真面目。 城内官府大掠民间,白莲教众各处据点之内,早已经将钱粮、家眷都隐入各自挖好的地道内躲避,是以都昼伏夜出,教官府难以捉拿。往往都是一夜之间,痛斥赵宋皇室,坑害百姓,献媚求和,出城投降议和,答应金人无理条件的种种无耻之事都揭露了出来。开封官府见了,都是又惊又怕,连忙派人清楚,但白天清了,第二天这许多招贴又在出现。 三天后,城内大街小巷皆传唱许多小曲,都是说赵宋无道,天命不佑的。听了这些小曲,禁军之内白莲教的内应教众也开始风传,直说当日郭京做法借兵失败,问题乃是出在那钦宗龙须之上,钦宗不是天命所归的皇帝,是以做法不灵。这些小道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许多禁军都说,当日在城头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郭仙人用龙须施法,但那龙须不灵,郭仙人曾经大声喊道:“原来当今赵宋非天命,害我法术不灵。”只因如此,那郭京才隐身卷云雾而遁。 这传言不由百姓们不信,当天郭京借兵失败后,的确是飞身隐雾逃了,若这人是个骗子,但为何其他法术他就灵验了呢?所以很多百姓都渐渐信了,问题出在那龙须上,钦宗、赵宋不再是天命所归的了。 更有小曲唱了出来,将钦宗在金营曲媚议和,答应金人搜刮民脂民膏,掳掠百姓妇女供金人淫乐之事都说了。这时候,许多百姓还不识字,这些小曲传唱出来,便是不识字的人,也听得明白,是以传播得更广。 开封官府得知民间传唱这些小曲和流言,惊怒之下,大肆搜捕传唱之人,一时间开封府并三司衙门各处监牢都关满了人,但却挡不住这些小曲和流言在民间传播。渐渐的百姓们对官府、奸臣、贪官污吏的恨意,逐渐转移到了赵宋皇室身上。 钦宗在宫中也听得这些消息,但他也没功夫理会,只因他现在的精力全都放在凑足金人所需的金银、女子身上了。金人百般催促之下,宫中宗室、皇室、妃嫔的金珠宝贝都搜刮了出来,最后便连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各种图书典籍、大成乐器以至百戏所用服装道具,都搜刮出来,运到城外以充给金人的金银。 好不容易勉强凑够了犒赏金人的钱粮,宗望那里答允开启和议,钦宗又派大臣出城与金人议和,但宗望还是不许,逼迫钦宗亲自来金营商议。钦宗无奈,只得又一次来到了金营。 这一趟金人依旧没给钦宗好脸色,一般的先在小黑屋关了钦宗两天,钦宗多次哀告后,第三天上宗望方才见了钦宗。当钦宗带着李若水等随行大臣到了宗望那里时,宗望却一言不发,只吩咐书吏上前,将金人早已经拟定好的议和条款放在钦宗面前。钦宗看了这份和议条款,忍不住便浑身发抖,但看金人态度,这根本就没得商量。 见钦宗还在犹豫,宗望阴测测的说道:“宋国皇帝,你若还想做你的皇帝,还想回开封去,就快些签了这份和议。”钦宗已经没了分毫的骨气,当场便想答应了。李若水等看了这份和议后,也是无奈,上面又有要求金银钱粮的条款,如今的开封城已经被搜刮一空,又去哪里凑钱呢?反复商议后,宗望大度的答应,可用器物、妇人充金银钱财,还居然谈定了一个妇人值多少钱的价目表。 于是宋室君臣屈辱的签了这份和议,根据这份和议,双方是如此约定的:金国准免道宗(宋徽宗)北行,以太子康王、宰相等六人为质,应宋宫廷器物充贡;准免割黄河以南地及汴京,以帝姬(公主)两人,宗姬、族姬各四人,宫女二千五百人,女乐等一千五百人,各色工艺三千人,每岁增银绢五百万匹两贡大金;原定亲王、宰相各一人,河外守臣血属,全速遣送,准俟交割后放还;原定犒军金一百万锭、银五百万锭,须于十日内输解无缺。附加条件是:“如不敷数,以帝姬、王妃一人准金一千锭,宗姬一人准金五百锭,族姬一人准金二百锭,宗妇一人准银五百锭,族妇一人准银二百锭,贵戚女一人准银一百锭,任听帅府选择。 开封城根本就没了金银绢帛,于是赵宋开启了汉人王朝历史上,最为荒诞而且无耻的一幕,他们用自己的女人、女儿去充抵金银,送给金人。 从正月二十八日起,大宋朝廷开始履行以上协议,按照金人的要求向金军营寨输送女性,最早送去的是蔡京、童贯、王黼家的歌妓各24人,其中福金帝姬(公主)作为蔡京家中的女眷也在遣送之列,被送往皇子完颜宗望大寨。福金帝姬见到斡离不后,“战栗无人色”,斡离不下令奴婢李氏将福金帝姬灌醉,乘机对其实施**。福金帝姬是“靖康之难”中第一个被金军统帅蹂躏的宋朝公主,但却不是最后一个。 尽管开封府官员刮地三尺,却无法满足金人的索求。为苟延残喘,宋徽宗、宋钦宗开始恬不知耻的拿妇女抵债。开封府官员除对照玉牒将宫廷、宗室妇女全部押往金营外,还搜括京城民女甚至已经嫁人的宫女充数。这些被强行抓来的女性“皆蓬头垢面,不食,作羸病状,觊得免”,而开封府尹徐秉哲为了邀功,竟“自置钗衫、冠插、鲜衣”,将上自嫔御、下及乐户的五千余名妇女盛装打扮送出京城,交付金军。以胜利者自居的金军从选送的五千余名妇人中“选收处女三千,余汰入城”,当然,被淘汰的两千名女性应属于被金兵糟蹋后由于身体虚弱等原因不便带走而已。 而钦宗却一直被扣押在金营,按宗望的话说便是担心赵宋又爽约,所以让钦宗留在金营,什么时候凑齐了金银并岁贡,什么时候放钦宗回去。 囚禁中的宋钦宗度日如年,思归之情溢于言表。宋朝官员多次请求金人放回宋钦宗,金人却不予理睬。靖康二年二月五日,宋钦宗不得不强颜欢笑地接受金人的邀请去看球赛。球赛结束后,宋钦宗哀求金帅放自己回去,结果遭到宗翰厉声斥责,宋钦宗吓得不敢再提此事。 赵宋这里忙着祸害开封百姓,三娘那里又在做什么呢?三娘自然没有按兵不动,卢俊义兵马在黄河南岸进兵,沿途数百万逃难的百姓在黄河两岸哀鸿遍野,河北之地也多有金兵肆虐,南逃百姓数百万之巨,三娘一边命卢俊义率兵安置、救助这些百姓,一边抗击河北的金军,如此一来便慢了行程。而三娘率领三万军马在东昏驻扎,救助周边百姓,抗击金人不让其东向,就这般僵持着,等候金人那里向赵宋宗室动手。 至于开封百姓的困苦之厄,三娘并非有意不救,与黄河两岸数百万百姓比起来,开封百万军民,哪边需要救的人更多,三娘还是识数的。况且让赵宋彻底埋葬,还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三娘就是想让天下百姓以开封百姓的惨状,来彻底看清赵宋的腐朽无能,让赵宋彻底失去天下民心。眼看时机成熟,三娘便去信催促郭药师进言,撺掇金人向赵宋宗室下手。 第圩一章宗室出降缺两人帝姬折算值千金 至二月初,河北有军报传来,言康王赵构并宗泽在磁州等地聚集兵马,准备南下勤王,断绝金人北归之路。宗望、宗翰看了后,深以为忧,郭药师便趁机进言,只道:“今拖延时日愈久,对我军愈加不利,今若要退兵,不可放过赵宋宗室,否则将来定遭反噬。可尽掳赵宋宗室,一同北归,在宋地另立皇帝,以汉制汉,方为上策。” 帅帐内,宗望与宗翰听了,皆是颔首,宗翰道:“郭将军所想,与我不谋而合,自古以来,汉人若是有强盛王朝出现,又有明君统领,那么汉人的王朝将极其可怕。但好在现下宋朝黯弱,只要将赵宋宗室掳劫了,我们在中原另立一个他姓皇帝,便可教汉人分裂,这般一来,将来大金也不怕汉人王朝的报复。” 宗望一拍大腿道:“好,咱们就这么干。”当下三个商议了,宗望、宗翰都觉得几次出使了金国的张邦昌骨头软,可以立为皇帝,在中原新建个朝廷,教汉人自乱。而郭药师则是不停的撺掇,要教金人将赵宋宗室全都一网打尽,郭药师为了不留后患,甚至建议金人定要将怀有身孕的宗室妇人都要一并带走,真可谓是用心险恶至极。 都商议定了,当天金人便将钦宗找来,钦宗还道是金人要放自己回去,欣喜若狂,但不想到了帅帐内,宗望以宋朝过了期限还未能凑齐犒赏军费并岁币,要钦宗传令开封城内,教道君皇帝领一干宗室出城来做人质。钦宗大惊失色,但迫于金人威压,不得已向开封城发布了诏书。 宗望命使臣手持钦宗诏书,又出使开封城内,向开封朝廷宣示了钦宗诏书之后,那使臣以宗望军令威逼赵宋朝廷,声言只因宋廷未能凑齐犒赏军费及岁币,违反了和议,要教太上皇率领一干宗室、宗室妇人、子女都出离开封,到金营为人质,否则克日便教城头万石齐发,而后金兵入城捉拿。 钦宗去了金营迟迟不回,朝廷里已经乱了手脚,眼下是暂时请出太上皇道君皇帝做主。道君皇帝一贯的懦弱和耳根子软,而朝中大臣中稍有骨气的如黄裳、宿元景等人,都已经随钦宗去了金营,都被扣在金营之内,如今朝堂上都是一些软骨头货色,是以都劝道君皇帝遵奉金人命令率领宗室出城去金营,或可保住一条性命。 至于高俅、闻焕章两个自然是幕后推手,两个在朝上不发言,自有麾下狗腿子跳出来兴风作浪,都撺掇道君皇帝前去金营,而两个却是缩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观看。 最后,道君皇帝无奈,只得下令开封城内宗室、家眷都收拾了行装,准备好后便出城前往金营投降。不得不说,有赵宋一朝,自太宗赵光义夺了兄长帝位之后,以防他兄长这一支后人造反,便将所有宗室都圈养在开封城内,并没有后世大明朝那种,藩王各地都有的现象,是以北宋灭亡的时候,只有去了河北的康王逃过一劫,最后逃到南边建立了南宋,其余宗室都被金人一网打尽了。 靖康二月初七日中午,春寒料峭,一派凄凉的小雨之中,在金军元帅宗翰、宗望和上万名骑兵的严密监视下,宋徽宗率妻妾、宗室各王,子婿妇、女奴婢从皇城络绎而出,经内侍指认点验后,太上后妃、诸王、帝姬皆乘车轿前进,后宫以下,骑卒背负疾驰。 在出城受降过程中,金兵对其行李也进行了严格检查,凡金银玉帛皆不许带走,一律都在南熏门交割。随后金人按宗室玉牒名册,一一点算宗室人口,但凡名册上少了的,金人都教开封府去找寻,便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也不放过。 是以一些躲藏在民间的宫廷、宗室女性也在金兵威压下,被开封官府陆续搜出,继而交给了金人。除了死去的女性需要特别注明外,任何与皇室有直接血缘关系哪怕是年仅一岁的儿童都在被掳之列。 三天之后,金人点算完了宗室人口,但发现独缺了两人,一个便是去了河北的康王,金人知道他的行踪,倒也没有再做追查,但还缺了一个柔福帝姬赵嬛嬛,到让金人一通好找。金人未必开封府交人,但奇怪的是,不论宫中、民间,开封府并宋廷上下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人,最后还是闻焕章出了个主意,教寻到的一具女尸,毁了头面,充作是柔福帝姬,便说柔福帝姬已经自尽。如此说了,金人方才作罢。 七日上,宋徽宗等宗室人等被迫前往金营,到了金营之后,便即男女分开,各自关押起来。次日,金人当众宣读了金太宗诏书,宣布废除徽钦二帝的皇帝之位,另立张邦昌为皇帝,建号大楚。 当金人逼迫徽、钦二帝脱去龙袍时,随行的李若水抱着宋钦宗,不让他脱去帝服,还骂不绝口地斥责金人为狗辈。完颜宗翰初时想招降李若水,过了几天看看无效,就随便让手下处理他。李若水骂不绝口,被宗翰的手下割裂咽喉而死节。 郭药师有心相护,但李若水大庭广众之下辱骂金人,犯了众怒,也不好太过维护,只见群臣之内,黄裳、宿元景等人也想出来叫骂,郭药师慌忙命人将他几个打晕后抬了下去。其他臣子,见杀了一个,打晕几个,便都不敢再说什么。 当天,金人册封一向主和的张邦昌为帝,国号“大楚“,建立了傀儡政权,金人在扶植张邦昌的同时,再次命张邦昌回开封搜刮金银,即使妇女的钗钏之物也在掠取之列。张邦昌逼于无奈只得应了这个帝位,又想着城内基本搜不出什么金银了,便提出以宗室妇人充抵金银的办法来,他本意一来是想让城内百姓少受些搜掠,二来减轻自己的压力,要凑的金银实在太多,他一个伪皇帝去哪里凑?只能是少一点是一点。 张邦昌这般一来,却干了件让大宋王朝最为屈辱的事情,那便是宗室妃嫔、命妇都成了货物,算是被卖给了金人。本来金人可以不答应张邦昌的请求,只因这些宗室妇人都已经是金人的俘虏了,但宗望、宗翰想要扶持张邦昌,是以勉强答应了他的要求。 于是到了金营的宗室妇人之中,嫔妃八十三人,王妃二十四人,帝姬、公主二十一人,其中皇帝妃折钱加倍,共折合金十三万四千锭;嫔御九十八人、王妾二十八人、宗姬五十二人、御女七十八人、近支宗姬一百九十五人,共折合金二十二万五千五百锭;族姬一千二百一十四人,共折合金二十四万八千二百锭;宫女四百七十九人、采女六百零四人、宗妇两千零一十九人,共折合白银一百五十八万七千锭。 算上前面已经卖到金营的妇人,族妇两千零七人、歌女一千三百一十四人,折合白银六十六万四千两百锭;贵戚、官民女三千三百一十九人,折合白银三十三万一千九百锭。以上妇女共折合金六十万七千七百锭、白银二百五十八万三千一百锭。 即便如此,除去已经缴纳的金银数目,北宋政府还欠金人“金三十四万二千七百八十锭、银八十七万一千三百锭”。这一万余名被出卖的女性分别被关押在城北的青城寨、城东北的刘家寺两个金军大营。就这样,赵宋宗室妇人就被卖掉了。 张邦昌回到开封后,担心金银不够,金人无端挑衅,便在开封城四周设立市场,用粮食兑换金银。由于京城久被围困,粮食匮乏,百姓手中的金银也无所用,便纷纷拿出来换米。这样,开封府又得金银几万两。然而,开封城已被搜刮数次,金银已尽,根本无法凑齐金人索要的数目。金人只好作罢。 从被送入金军营寨的那一刻起,这些女性就开始遭到金军将领的蹂躏,她们被迫更换舞衣,给金军将领劝酒,稍有反抗就被当场斩首。二月七日晚,三名女性被斩首示众;一人因不堪侮辱,用箭头刺穿喉咙自杀;另有三名贡女拒不受辱,被金兵用铁竿捅伤,扔在营寨前,血流三日方才死去。斡离不指着这三名女子的尸体警告王妃、帝姬要以此为鉴,否则同样下场。他们还强令福金帝姬安慰、说服刚到的人梳妆打扮、更换舞衣,供金军将领享乐。不久,保福、仁福、贤福三名帝姬和两名皇子妃被折磨而死。 在金军将领强迫宋徽宗参加的宴会上,斡离不向宋徽宗提出把富金帝姬嫁给设也马(真珠大王),遭到宋徽宗一女不事二夫的拒绝。粘罕不胜恼怒,竟下令在场的金军将领每人拉走两名女子,任意发泄。为了满足金军将领们的**,斡离不甚至下达了“元有孕者,听医官下胎”的命令,许多身怀有孕的宗室妇人都遭了毒手,腹中胎儿未能得保。 第圩二章前事万般皆怨己后着半点不由人 完颜宗望等金将肆意凌辱女眷的行径,让钦宗凉透了心,屈辱、懊恼、羞愧、愤怒,五味杂陈一起涌上心头,见得宗望等金将当面淫辱宗室女眷时,钦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宗望见了,也不理会,略略挥手,便有麾下军将把钦宗带回小黑屋关押。那小黑屋便是钦宗先前一直在金营居住的,现下多了一个人,便是太上皇宋徽宗、道君皇帝。 见得儿子被金兵带回,儿子昏晕过去,道君皇帝手忙脚乱,哀告金兵去请大夫延医,几名金兵冷眼旁观,毫不理会,将钦宗扔在榻上便自去了。道君皇帝无法,只得又是掐人中,又是捶背,过了好一会儿,钦宗方才悠然醒转过来。 见儿子醒来,道君皇帝忙问情由,钦宗放声大哭,将事情说了,道君皇帝脸上白一阵、黑一阵,惨然道:“诸臣误我父子,误我父子啊。”言罢,徽钦二帝抱头痛哭起来,身旁连个照料的人也无,当真是凄凉不已。 窗外有郭药师在那里探听,闻得两个这般说时,心头暗暗冷笑起来,心道:“这宋国两皇帝当真是无能之辈,这个时候还在埋怨自家臣子,却不知道反省。用主公的话来说,落得如斯田地,都是他两个自己作的。” 屋里两个废帝哭了好一阵方才渐渐止歇,道君皇帝问起宗室并家眷各人情状,钦宗也是不知,但想来宗室男子可能尚好,只是像他们这样被关押起来,但宗室妇人境遇可能就不好了,被淫辱该是意料中事了。 郭药师听了暗笑道:“你两个皇帝不但一夜之间多了许多便宜女婿之外,头上更是戴了不知多少顶绿帽子,万般皆怨己,半点不由人啊。” 两废帝相互哭诉一会儿后,钦宗泣道:“父皇,儿臣对不住您,对不住列祖列宗,不想赵宋一脉在我手中落得如斯地步。”道君皇帝忽然道:“我大宋还没有亡,老九还在河北,他一定会领军勤王,前来救我们的。” 闻言,钦宗精神略略一振,点头颔首道:“正是,九弟在河北,此前我已经下了诏书,教他做天下兵马大元帅,九弟在磁州有宗泽等人辅佐,定会聚集兵马来救我们。” 听得两个这般说了,郭药师在窗外笑了起来,屋内两个心头一惊,急忙问道:“是谁?”郭药师笑着推门进来,大喇喇的走上前来,只是微微欠身,算是向两个废帝见了个礼,随后拉过一张椅子,自坐了。 钦宗认得这人便是郭药师,低声向道君皇帝说了,道君皇帝怕他将父子两对话告诉金人,急忙道:“郭将军,适才我父子两也就是神智昏聩,胡言乱语而已,千万别说出去。” 郭药师淡淡一笑道:“两位,能救你两个的,不是那康王赵构,我这里得到河北的消息,你们的诏书的确送到了康王那里,教他起兵来勤王,但康王他集结了九万军马,却不曾南下,反而是移驻大名府,躲避金军锋芒。日前又传来消息,那康王在联络山东路藩镇借道,他想率领军马南下建康府,不会来开封勤王救你们了。” 闻言两个大惊失色,钦宗失魂落魄的道:“不会,九弟不会就这样走了的,他会来救我们的。”郭药师从怀中取出一份军报,扔在桌上道:“这是河北金人传来的军报,只因我是汉人,是以上面有汉文,你们两个自己看吧。” 两个急忙打开在灯下看了,只见上面写了几月几日,宋军打出康王旗号,数万军马,从哪里到了哪里,是哪支金军哨探查探得知,时间、地点、人物都写得清清楚楚。看完之后,两个如同坠入冰窟一般,浑身冰凉。 郭药师冷笑续道:“也难怪,你们赵宋皇帝都是这般软骨头,自真宗以后的皇帝,就一个不如一个了。”道君皇帝好似一下子老了许多,颓然坐下后,惨然道:“报应啊,报应。”说罢拱手向郭药师道:“多谢郭将军实言以告。让我两个断了念想。” 郭药师淡淡一笑道:“不叫事儿,无须客气。其实两位也不必灰心,能救赵宋的并非康王,而是另有其人。”此言一出,两个都是一呆,跟着道君皇帝似乎想到什么,忍不住嚯的站起身来,指着郭药师,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是她的人?” 郭药师摸着鼻子笑道:“能这般快想到,先上皇不愧是坐了许多年皇帝位置的人。不错,便是你想的那样。能救两位的正是我家主公,我并非真正投降金人,而是在金军之内做内应的。”两个惊喜交集,适才已经绝望到了极点,现在居然又看到了希望。 两个谢天谢地好一会儿,两个都道:“还请将军快快救我俩个出去,能得逃出生天后,将军与那扈宣抚使,定然重重封赏。”郭药师点点头道:“两位莫慌,我来此地便是为了这件事,定会相救两位出去。只是如今金军看守两位极严,主公那里兵马又不多,大军尚未赶至,还请两位隐忍几天。” 但钦宗和道君皇帝在这里受尽屈辱,吃尽苦头,便是连一刻都不想待了,两个连声哀告。郭药师假作为难,听两个诉苦半天后,才缓缓说道:“要甘冒奇险救两个出去,也不是不行,但两位陛下须得先做两件事。” 两个见郭药师松动,急忙喜道:“但说无妨。”郭药师缓缓说道:“如今两位陛下身陷金营,这趟议和,所作所为大失天下民心,即便救得两位出去,也不可能让两位继续做皇帝了,当另选他人为帝才是。” 闻得此言,两个顿时又是一阵手脚冰凉,道君皇帝苦涩笑道:“你家那女宣抚使果然是想做皇帝的。”却没想到,说了这话后,郭药师摇头道:“不是,我家主公意思是,请两位陛下联名下一道诏书,将皇位传给赵宋宗室之内的其他人。两位放心,我家主公说了,上皇当年对她有招安开镇之恩,有赵宋在时,她绝不会反。” 两个又惊又喜,钦宗道:“好,这件事好办,但请借文房四宝来,我这就草拟诏书,将皇位传给九弟。”却不想郭药师摇摇头道:“这皇位不能传给康王,虽然现下只有康王一个宗室王爷在外,但此人违抗诏命,非但不前来勤王,还聚拢军马私自南下,便是无君无父、谋朝篡位,是为不忠。眼睁睁看着自己父兄妻母在金营受苦,居然不来相救,便是不孝。这般不忠不孝之人,岂能为天下主?” 钦宗苦笑道:“但其余皇弟、皇子都在金营之内,若是能救出我那太子,传位与他也是一般。”郭药师摇头道:“不瞒两位,诸皇子这几日被罚做苦力,日夜受刑,已经死了许多位,陛下那太子今早被一员金将扔到井中溺毙了,金人残暴,便是要尽屠宗室诸王啊。小可难以相救,只能等待机会,能救出两位便已经是万幸之事了。” 闻言,道君皇帝与钦宗都是差点昏厥过去,两个还道宗室诸王也只是像他俩这般被关押起来,却想不到金人这般残暴。其实这是郭药师欺骗两个的言语,金人好大喜功,想要将宗室诸王、家眷一个不落的全部押回大金国,在都城金太宗面前献俘,自然不会大肆屠戮宗室诸王,但钦宗那小太子被金人杀了,却是真的,只因太子身份太过敏感,金人要绝后患,因此便杀了小太子,教赵宋失去最为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两个过了好半天方才缓过气来,皆垂泪不语,郭药师续道:“如今我家主公那里传来消息,说开封城内,我军细作救得柔福帝姬在,已经将帝姬送至安全之地。现下赵宋宗室蒙尘,只有柔福帝姬最为适合,我家主公的意思是请两位下诏,将帝位传给柔福帝姬。” 此言一出,两个都是大吃一惊,钦宗吃吃说道:“立嬛嬛为帝?她是一介女流啊。”郭药师淡淡一笑道:“前朝便已经有武帝临朝,女子为帝已经有先例,如今赵宋是风雨飘摇,能承嗣者便只有她一位,还请两位三思。” 道君皇帝道:“若是我们不下这诏书呢?”郭药师一摊手道:“那便无法,两位不下诏书,将来便是康王那里自立为帝,我家主公自然尊奉康王诏令行事。两位还请想想看,若是康王自立为帝之后,他定然是南下定都的,两位定然是被金人掳去金国的,他还会发兵救回两位么?没有康王诏令,我家主公也绝对不会擅自出兵救两位的。” 两个面色发白,老九康王赵构的确会这样做的,自古天家最无情,若是老九坐了皇帝之位,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帝位,是绝对不会来救回徽钦二帝的。 郭药师好似条毒蛇般,继续花言巧语道:“但柔福帝姬便不同了,她是一介女流,即便为帝,等将来抗击了金人,收复故土,陛下这一趟失去的民心重新凝聚之后,教帝姬重新归还皇位,又有何不可?听闻那柔福帝姬至诚至孝,绝对不会不救两位出生天,我家主公也是思虑良久,方才出了这么个主意,还请两位陛下三思啊。” 别的无他,就郭药师那句:教帝姬重新归还皇位,令钦宗动了心,两个思虑良久后,都觉得郭药师所言有理,只要两个能逃出生天,赵嬛嬛天真烂漫,就算做了几年皇帝,将来又归还皇位,赵嬛嬛孝顺一定会听命,用嬛嬛来过渡一下,是非常好的办法。当下两个低声商议几句后,一起道:“好,就传位给嬛嬛!” 第圩三章碧血丹诏书传世勤王南逃转圜间 便在那小黑屋内,闻得徽钦二帝应允传位柔福帝姬,郭药师心下暗笑道:“果然入了主公豰中。”但面上古井不波,缓缓说道:“既然应允,便请两位将诏书写来。”当下郭药师从怀中取出空白丹书一卷,伺候上笔墨纸砚来,便在黑屋小木桌上摊开,又转身到屋外,吩咐了外面看守亲兵几句。少时,只见屋外亲兵提了个木桶进来,内里血腥味刺鼻,一望之下,红彤彤的像是一桶血水在内。 徽钦二帝惊疑不定,郭药师笑道:“二位不必惊慌,此乃羊血。想来两位写这诏书时,仍身陷金营,当用血诏方才能教人信服。我家主公乃是大宋忠臣,但麾下将士却是诸多桀骜之辈,尚有许多地方将官可能会不服我家主公,是以两位陛下当用血诏,方能震慑人心,我家主公也好服众。” 理由倒也合情合理,但那道君皇帝比钦宗老道些,皱眉道:“难道就不能先救我俩个出去后,到了扈宣抚使大营之内,再写这道诏书么?” 郭药师摇摇头,又从背上包袱之内取出几样物事来,摊在桌上一看,却是徽钦二帝私人印章并大宋自制的传国玉玺。郭药师道:“如今开封城内,宫中一应天子之物都落于金人之手,救得两位出去后,并无印章印玺加盖,如何能成诏书?今夜我甘冒奇险,偷得印玺在此,速速写完用印后,我还要将印玺送回去,否则金人怀疑,我那内应勾当便要糟糕。” 道君皇帝还不死心道:“不若将军盗了印玺,与我两个一同逃出去便是了。”郭药师冷笑道:“陛下,你就不管数千身陷金营的宗室诸王、妃嫔、家眷、大臣了么?我留下内应,方才有机会救得众人,我这一走,即便将来主公军马反攻,兵马交战之间,只怕宗室、妃嫔、大臣们难逃一死啊。” 郭药师的话很明白,你两个可不能只顾自己逃命,还有那么多的宗室、大臣和妇人身陷险境之内,你两个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了么?闻言徽钦二帝脸上火辣辣的好一阵羞愧,也便不再说什么,当下钦宗蘸了羊血,提笔便开始撰写诏书。 郭药师看了几眼,又道:“只因那柔福帝姬女流之辈,初登帝位,又年纪尚幼,号召勤王,须得有能臣干吏主持此事。我家主公恩服一方,更兼挥军战金兵于黄河,击其暮归,又解太原、河间府之围,这趟独领一军前来勤王,主持勤王大事,当仁不让。还请二位诏命我家主公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并兼辅政大臣,出任平章军国重事,辅佐柔福帝姬,统领诸路勤王军马才是。若这诏书之内,没有言明何人辅政勤王,只怕我军诸将不服,到时候耽误了解救两位陛下的大事就糟了。” 闻言,徽钦二帝都是浑身轻颤,这是明摆着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意思,但人家说的有道理,没有好处人家凭什么给你卖命勤王?再者三娘两次金人南侵,战功可是不小,环顾宋军之内,也只有山东宋军一路,保持了对金人的胜绩,没有封赏也说不过去。最后郭药师威胁的口吻更重,没有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兼辅政大臣的名位,只怕会影响搭救徽钦二帝。 钦宗还有些呆滞,随口道:“但天下兵马大元帅已经册封了九弟,改封他人只恐不妥。”郭药师冷笑道:“陛下差矣,那康王虽封大元帅,但可曾奉召前来勤王?他现在只是想收拢兵马一味难逃,去建康府做他的江南皇帝去,哪里会肯来勤王搭救两位?他不来勤王,这天下兵马大元帅之位自然当转封他人。” 徽钦二帝无可奈何,当下钦宗只得提笔在诏书内写了,传位柔福帝姬后,由山东路宣抚使扈岚辅政,加封太师衔,出任平章军国事,兼天下兵马大元帅,掌摄朝政并统领天下军马勤王云云。 写完之后,郭药师看了无误,便请钦宗署名用印,完了之后又请徽宗道:“还请上皇署名用印。”道君皇帝道:“我已经禅位,由皇儿书写诏书便是。”郭药师狡黠一笑道:“上皇虽然逊位,但恩威犹在,如今天下官吏多半都是上皇旧属官吏,若无上皇印鉴署名,如何能服众?” 道君皇帝本来还想耍个滑头,但没想郭药师将退路都堵死了,无奈之下,也只得提笔署名,又用了印玺。最后郭药师加盖了天子玺印,总之两个皇帝的私章、公章都用了。这一份血诏一则是用鲜血书写,旁人不知,还道是两个皇帝的鲜血,二则千百年来,还从未有两任皇帝同时签署的诏书,三来两个皇帝的私章、公章都用了,于是这么一份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传位血诏就此完成。 郭药师将诏书摊开,晾在一边,只等干了之后收好,转头又取出一份丹书来,铺开来道:“头一件事两位已经做了,还有一件事,请两位明诏。”钦宗问道:“还有什么事?” 郭药师缓缓说道:“那康王抗旨不尊,领军南下躲避金兵,没有遵旨前来勤王,实属大逆不道,还请两位联名下诏,废除康王爵位,免其大元帅之职,贬为庶民!” 此言一出,徽钦二帝大惊失色,一齐道:“岂能如此?”郭药师冷笑道:“适才诏书已经说了,封我家主公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但先前册封的康王这个大元帅还在,若不免了他的大元帅之职,这大宋岂不是出了两位大元帅?到时候两位教天下兵马听哪一个的?听康王的?南下定都?还是听我家主公的,前来勤王救驾?” 两人都是无语,这时候才发觉好像上了郭药师的套。这个套却是一环扣一环的,本就是三娘教给郭药师的,她算准了徽钦二帝的秉性,于是一步步的将二人逼到了死胡同里,只能听从摆布。 当下道君皇帝长叹一声道:“你家主公果然好算计,隐忍多年不发,当年方腊偌大声势之时,她都不肯起兵附和,当时她若起兵,我大宋还不一定能够平定得了他两处啊。她隐忍至今,忽然发难,大势已经在她掌握之内,阳谋机关被她算尽,将来灭宋者定是她啊。” 郭药师摸着鼻子冷笑道:“方腊是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家主公相提并论?我家主公心怀万民,知道当时若是起兵附逆,虽然你大宋朝廷不一定能平定两家,但如此一来天下定会大乱,受苦的只会是我汉家百姓,是以主公自然是不会起兵附逆的。如今金人南下,乃是胡奴外族入侵,要保中原汉人江山,只有我家主公能办到。两位落得今天这个地步,而我家主公能握有天下大势,实则是两位只从一家之天下去治理天下,而我家主公则思虑的是万家之天下,孰优孰劣,孰高孰低,一望便知。” 徽钦二帝默然无语,徽宗自不必说了,导致方腊起义的便是花石纲兴办,这花石纲便是为了他一己私欲而办。到了联金伐辽,他好大喜功,强行与辽国兵戎相见,导致宋国信义全失,可笑的是又打不过辽国,被迫要用岁币赎买燕京八州,方才埋下了金军南侵的隐患。而金兵南侵之后,他又因自己害怕,匆忙传位后,自己便扔下江山社稷一个人跑了。钦宗也好不到哪里去,登位后,为了巩固自己的权位,只顾玩弄权术,借战和两派争斗,罢黜异己,结果就是战又无决心,和又有贰心,鼠首两端,结果便是如今这个下场。可以说两人真就是只从皇位权势,一家之天下在考虑问题,而三娘却是从天下大势着手来考虑问题,是以三娘如今掌握了大势。 见两个无语,郭药师缓缓说道:“大势已去,两位还是先思虑如何让大宋社稷保存下去再说吧,将来功过自有后人评述。”徽钦二帝皆是长叹一声,随后钦宗便提笔书写诏书,这道诏书便是数落康王如何不遵旨勤王,数典忘祖,拥兵自重等等恶行,而后废除康王爵位,又免了他大元帅之职,贬为庶民,着命新任太师、平章军国事、天下兵马大元帅扈岚捉拿问罪云云。 原来对付康王这道诏书也是三娘的计策,她虽然让公孙胜前去行刺康王了,但在明面道义上,她必须也能站得住脚,有了这份诏书在手,康王不奉命的话,公孙胜正好行刺诛杀,天下人都没话说的,这是三娘的两手准备。 诏书写好后,一般的两个皇帝都署名用印了,郭药师等诏书干了之后,便卷起收好。徽钦二帝问道:“既然都办了事情,何时能救我俩个出去?” 郭药师道:“我麾下亲军已经准备好,只等主公那里收得诏书后,后续兵马不日将赶到会合,那时主公将挥军与金人恶战,便在与金人鏖战时,金人营地之内定然防守松懈,我这里便会挥军起兵,救出两位去,其余宗室、大臣等人也一并解救,最多不过三五日之事。” 听了郭药师的话后,徽钦二帝都是松了口气,随后郭药师告辞而去,临行前吩咐看守兵卒给两个准备些好酒美食,也算是安抚一下两个。可怜徽钦二帝,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今两道诏书只换来一顿酒食而已。 第圩四章千古艰难唯一死遁走地道出生天 两份血诏当晚便已经到了三娘手中,噼啵作响的灯烛之下,三娘看着这两份旷古烁今的诏书,心头暗叹道:“看来这赵宋两个皇帝的脊梁骨都已经断了,赵宋覆灭已成定局。” 看了诏书后,三娘唤来庞秋霞问道:“那赵嬛嬛如何了?”庞秋霞道:“终日以泪洗面,吃的很少,看来是极为担忧她的亲眷。”三娘淡淡的道:“她是个良善女子,又自小生于帝王之家,如今赵宋宗室遭逢巨变,自然会有此担忧。嗯,我这便亲自去看看她。” 却说这柔福帝姬赵嬛嬛为何会到了三娘营中,便要从三天前,赵宋宗室在道君皇帝率领下,出城投降时说起。 便在赵宋宗室出城投降前夜,道君皇帝被逼无奈,只得召集宗室诸王到紫宸殿来,便将金人之意都说了。赵宋宗室诸王皆是抱头痛哭,竟无一人对道君皇帝出城投降的决定有任何异议。这也难怪他们,赵宋一朝,诸王、郡王各宗室旁枝人等皆是圈养在开封城内,皆是衣食无忧,富贵无虑的一群人,他们习惯了受朝廷摆布,习惯了被皇帝圈养。好一点的诸王,还学些诗词书画,更有甚者便是什么都不会,只会吃喝玩乐,要这么一群人能生出什么反抗的意志来,也的确是强人所难了。 于是乎,赵宋诸王便奉太上皇旨意,各自回府准备,在明日出城投降之列,他们的子女、妃嫔、命妇、宗妇也都是要一道前去的,所以都回府去准备去了。 诸王去后,道君皇帝又将皇太后、太后并宫中诸嫔妃、诸帝姬并未曾开府的皇家幼子都召到紫宸殿来,柔福帝姬赵嬛嬛自然也在其中。 自从黄裳去了金营后,便陷在金营之内,赵嬛嬛没了说话、开解的人,便一直忧心忡忡,再到后来她的皇帝哥哥也被金人扣押,所求金银无度时,她更是愁眉不展。为了帮助凑金银绢帛,嬛嬛将自己宫中所用的一应金银器皿、饰物、绫罗绸缎都拿了出来,交给朝廷去凑那岁币、犒赏军费。 可惜金人索求金银甚巨,就算宫中各妃嫔、帝姬都将自己的金银绢帛献出,也都不够。嬛嬛虽然身在深宫之中,但还是听闻了许多事情。她听闻了朝廷是如何搜刮开封民间的,金人是如何扣留皇帝索要金银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坏消息。 这晚,虽然已经天色黑沉,但嬛嬛闻得父皇召集了宗室诸王商议,宫中内侍传来了不好的消息,道君皇帝决定应金人要求,率领宗室诸王出城投降。闻得此讯,嬛嬛心头一沉,知道国破家亡的时候终究还是来了。想到去了金营之后,像她这种亡国公主的命运,定然是万分悲惨的,于是她大哭了一场,边哭边喃喃自语道:“九哥,你为什么不领军来勤王,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说起这九王爷康王赵构来,此前一直都是宗室诸王、宫中妃嫔、帝姬们的唯一希望,只因康王赵构被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在河北聚集了数万勤王兵马,声势浩大,朝廷、宗室都希望他能领军来救开封,嬛嬛也不例外,她一直将九哥视为救星。但这个救星一直没有出现,从金军占据开封城四面城墙之后的两个月时光之内,没有康王赵构率兵前来勤王的音讯。而三娘所率领的三万军马,赵宋宗室人等皆没有将她视为救星,只因她兵马太少,只有三万人。 便大哭一场之后,有宫中内侍前来宣召,说是道君皇帝请各宫妃嫔、帝姬前去紫宸殿,有大事宣布。嬛嬛只得略作梳洗,此时也没什么锦衣罗裙,金银配饰了,便做寻常打扮,去了紫宸殿。 到了殿上,却见韦妃、邢妃、朱妃等宫中妃嫔已经到了,人人面上都是忧伤悲绝之色。嬛嬛勉强见礼后,几名妃子都上前勉强安慰了几句。少时,嬛嬛见得自己的生母,王贵妃带了自己其他几个同母帝姬,惠淑帝姬、康淑帝姬、顺德帝姬、冲懿帝姬一起到来。见得母亲与姐妹们,嬛嬛终于忍不住上前搂住母妃哭了起来,这女子一哭,便会传染,一旁其他妃嫔女子忍不住都哭了起来,显然诸女都知道等待她们的将会是什么凄惨命运。 一炷香时分,宫中宗室女眷都聚齐了,便是身怀有孕的朱慎妃都到了。人都到了之后,道君皇帝方才从偏殿转来,只见他形色憔悴,目光无神,坐到殿上后,只吩咐内侍将诏书宣读了。那诏书无非便是宣召宫中诸女,明日一早便要随宗室诸王一同出城投降金人去。 听完诏书后,殿上诸女无不都是抱头痛哭起来,道君皇帝烦躁不已,最后忍不住起身喝道:“好了!哭有何用?回去各自准备吧!希望金人能善待我等宗室!”说罢,也不理会殿上自己的妻妾妃子,也不理会自己的儿媳侄媳,更不理会自己的女儿孙女,便径自去了。 宫中太后只得安慰了诸女几句,随后也便自回宫准备去了。只有钦宗皇后朱皇后留了下来,只见她一脸平静,环视殿上诸女,缓缓说道:“大家都是天家之女,那金人如禽兽一般,各人不必抱有希望。千古艰难唯一死,我等大宋宗室女子,何惧一死?此去金营出降,最坏的结果也只是一死而已,本宫这里劝大家一句,与其受尽凌辱而死,不若能保住清白去死!是以,此去金营,倘若清白不保,还请自己备下毒药、利刃,便自己了断好了,以免受尽凌辱了,也是难逃一死!”说罢便也昂首去了,不理会殿上诸女听了她的话后,哭得更是大声。 这朱皇后倒也是说到做到,面对金人的野蛮暴行,作为战败皇朝的宫中女子之首,她为了捍卫自己和所代表民族的女性的尊严,履行母仪天下的职责,她选择了以死抗争。次日,道君皇帝领宗室受降仪式结束后,朱皇后即“归第自缢”,被人发现后救活,她“仍投水薨”。在历史上,所有北迁的女性中,朱皇后最具有反抗精神,她的这种刚烈行为其后还得到了金人的褒扬。金世宗下诏称赞她“怀清履洁,得一以贞。众醉独醒,不屈其节”,追封她为“靖康郡贞节夫人”。这无疑是对徽、钦两位皇帝和大多数女性苟且偷生的最大嘲讽。 朱皇后去后,王贵妃搂着自己的几个女儿哭了一阵后,便吩咐她们各自回宫收拾些应用物品,只怕此去金营,她们是再也回不来了。 嬛嬛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寝宫之内,呆呆的坐在梳妆台前,却并未发现自己寝宫中多了几个人。这几个中便有梁山鼓上蚤时迁,只见他穿了内侍服饰,带着几个乔装内侍的汉子正在收拾东西。其余宫女、侍婢、内侍却多半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此刻宋廷宫中已经开始一片大乱了。宫女们害怕被主子一同带去金营,有躲起来的,有找主子哀求的,而内侍们则在偷盗宫中宝物,又或准备迎接金人入朝,总之是人心惶惶,流言四起,谁也顾不上谁了。 少时,时迁等人也不管那许多,替嬛嬛收拾了些常用之物后,打了几个包袱,时迁上前问道:“公主看看可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嬛嬛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看了时迁一眼,却见他尖嘴猴腮,居然还有几缕鼠须,微微一惊问道:“你是何人?其他人呢?” 时迁笑道:“如今宫中大乱,人人都各自打算,原本宫中人等不知都去哪里了。小人时迁,乃是陛下差遣来侍奉公主的。”嬛嬛也没心情理会真假,摇摇头道:“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了。”当下时迁便道:“既然如此,便与小人先走,陛下安排了一个去处,教公主逃遁。” 嬛嬛心头一惊,抬头问道:“什么去处?”时迁道:“便是一处秘道,公主不必多问,随小人前来便是。”若是换做他人,只恐时迁有歹意,定然不会前去,但嬛嬛心思单纯,也不疑有他,便跟着时迁等人去了。 转到龙亭之下,自有人手在那里接应,回头看宫中时,灯火一般的通亮,金碧辉煌之间,却是一派人荒马乱,四处皆是哭声、喊声,乱作一团。嬛嬛心头一痛,哀伤又上心头,忍不住问道:“为何只有我一个在此?”时迁道:“其余人等自有脱身之法,小人只顾照料公主,旁的不知。” 说罢便教嬛嬛上了一辆马车,那马车到了皇城门口,自有禁军接应,放马车出城,那禁军自然是奉了闻焕章与高俅之命,放时迁等人出城去。 到了皇城外,马车转到李师师家院外,却见这里李师师等人也都收拾好了,便同嬛嬛一起进了那秘道内。嬛嬛不认得李师师,问起时,时迁笑道:“便是你家父皇在宫外的女人,名唤李师师的,公主可曾闻得?”李师师与父皇的风流韵事,嬛嬛还是知道的,当下心头一宽,父皇连宫外女子都安排了,看来宫中女子自然也都有安排的,便安心下了地道去。 那地道一处便是通城外金军占据的天宁寺,一处却是通宫中,只因道君皇帝被从地道中掳劫过一次,是以通宫中的通道早被封死,而后来白莲教众早已经挖通另一条出城秘道,便是通往城东的关帝庙。便这样,嬛嬛与李师师一同都被三娘派人接到了营中。 第圩五章得脱大难心安然乍闻传召意踌躇 却说柔福帝姬赵嬛嬛到了东昏县三娘军中之内后,便被单独安排在城内一家富户小院之内,李师师等人却被带往另一处安置。在逃难的时候,只因与李师师皆是女子,是以两女相携而进,一路说了许多话。 原来这李师师虽是优伶之家,前几趟开封府大掠民财、大掠民女时,也算李师师乃是道君皇帝的人,是以还都算是逃过一劫,但后来情形越来越差,到了钦宗身陷金营时,开封府也顾不得那许多,李师师家也遭了洗劫,家中资财悉数被官府搜掠而去,稍有姿色的使女、婢仆也被官府拿了去献给金人。好在李师师算是道君皇帝的人,她自己才能幸免被捉去献给金人,但家中遭劫,李师师也知道大难将至,早晚而已。 便在惶恐不安之时,好在有高俅高太尉到来,直言乃是上皇安排前来,助李师师脱身。于是便才有了李师师与柔福帝姬一同脱难的情形。 初闻李师师之事,嬛嬛难免有些心中责备道君皇帝之意,觉得自己父皇有些偏心,宫中尚有太后、母妃等人未曾脱难,父皇这里却先将外面相好的人安排离开,未免有些厚此薄彼了。但嬛嬛也是天性善良,后来听闻李师师家中,使女被捉拿一空,家中老鸨、下人逃散一空,就只剩下李师师一个弱女子,嬛嬛又不免同情起来,暗想:“她一个弱女子,与父皇情愫一段,未曾计较什么名份,安心待在宫外,如今遭逢大变,只剩下一个人,不似太后、母妃在宫中还有大批内侍、宫娥照料,父皇先安排她离去,也不算太过。” 到了东昏县之内,重见大宋军旗之后,两女都是松了口气,见得县城街道之上,往来不绝的宋军士卒,从前都觉得这些贼配军低等肮脏不堪,但如今见得这许多军卒,心中却再也没有先前那种鄙夷,反而生出亲近之意。觉得有这许多士卒在,她们才会安然无恙。 随后两女被分开安置,嬛嬛这里被安排到东昏县内一家富贵小院,便有东昏县令等当地官吏来参见了她,便差拔了十六名使女照料,又有一队三娘军中近卫守护左右,嬛嬛逃出生天,恍如隔世一般。 这一晚嬛嬛睡得无比香甜,多日来的惶恐、害怕都一扫而空,好好安睡了一晚。到得次日天明,用过早饭后,便有东昏县令再来探望,又送来一批锦衣玉食。嬛嬛谢了一回,问起自己父皇与城中情形。 那东昏县令早已经成了三娘门下之人,自然是按三娘吩咐行事,三娘也不想再蒙骗于她,那县令便将今早道君皇帝率领宗室一干人等去金营投降之事说了。闻言,柔福帝姬赵嬛嬛放声大哭起来,连忙追问道:“为何父皇不带其他人一同来此地?” 那县令早已经领了三娘言语,只道:“昨夜公主脱难之后,金人那里掘壕围城,不想挖通了地道,以水灌之,如今那地道已经不能再用了。”闻言嬛嬛哭得更是厉害,只失魂落魄的喃喃道:“既然有这个地道,为何父皇不早点离开京城,到这里暂避?” 那县令答道:“只因扈宣抚使乃是出身绿林,先前上皇与陛下都不信任扈宣抚使,因此不愿到扈宣抚使军中来。”嬛嬛微微有些明白过来,长叹一声泣道:“父皇还是听信奸臣之言,不肯用忠贞之士,以致有此劫难。” 那县令却摇摇头道:“非是有奸臣进言,而是上皇与陛下自内心便不信任军中将领的缘故。公主,此时多说已经无益,便请公主暂且歇息,想必扈宣抚使那里等到援军之后,便会攻打金人,救出上皇、陛下与一干宗室了。” 当下劝慰了几句,那县令便离去,随后便有三娘军中女营将军庞秋霞到来,负责照料嬛嬛起居,并护她周全。虽然庞秋霞与赵宋有深仇大恨,但庞秋霞江湖磊落女子,也讲祸不及妻儿,又因嬛嬛是女子,性子良善温婉,是以两女相处得还算融洽。 便这般过了三天,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赵宋两个皇帝、一干宗室与妃嫔在金营如何被欺辱,钦宗太子被金人害死,三个帝姬被金人凌辱而死,这些惨事三娘并未隐瞒,都教人来告知嬛嬛。嬛嬛闻得亲人惨状,自然是一直都以泪洗面,茶饭不思。 这天晚间三娘得了两道血诏之后,暗想道:“这小姑娘经过这些日子巨变,该当磨砺出来些了,这里得了诏书,卢俊义师兄那里兵马明早便到,也该早些告知于她,早作登位准备,而后竖起大旗,抗击金人!” 当下三娘便与庞秋霞来到城中安顿柔福帝姬的那小院之内。到了嬛嬛卧房之外,只见得房中灯火未灭,不时有哭泣之声传来,想是嬛嬛还在哭泣。三娘便吩咐庞秋霞前去通禀,闻得是大名鼎鼎的扈宣抚使到来,嬛嬛心头惊喜不已,这些日子嬛嬛多次探问,为何扈宣抚使还不出兵救驾,得到的答复都是后续兵马未至,如今东昏县只有三万军马,难以匹敌金人五十万大军。嬛嬛虽然不懂军事,但数字上还是清楚的,也知道三万对金人号称五十万的大军是在是有些强人所难,是以也就没有责怪谁来。今夜乍闻扈宣抚使到来,心头大喜,急忙命人将三娘请入房内来。 三娘着了一身大红狩服,乌帽垂绦,便大步走进屋内,到了屋内便朝嬛嬛微微行了一礼,嬛嬛急忙上前扶起她来。三娘抬头看时,只见嬛嬛泪痕犹在,雨后梨花一般,那容颜好似当年丽卿一般无二,心头一阵刺痛,也不禁有些失神。直到嬛嬛请三娘上首安坐时,三娘才收敛心神,款款而坐。 坐定后,使女奉上香茗,嬛嬛动问道:“扈将军深夜到此,难道是有要事?”三娘也不想绕圈子,当即道:“我在金营内的细作,甘冒奇险见得两位皇帝。”说到这里,嬛嬛惊喜非常,急忙问道:“我父皇、皇兄可安好?” 三娘道:“两位皇帝尚算安好,只是形容有些憔悴。”嬛嬛又急忙问道:“太后、皇后、我家母妃等人呢?”三娘也不想瞒骗,坦言道:“宗室女眷情形都不太好,多被金人欺辱。朱皇后几次寻死,但还在都被救回,宗室诸女中,也只她一个尚能保清白。” 嬛嬛脸色发白,泪水又不自觉留下,便泣道:“这可如何是好?那些金人怎么这般坏?只会欺负我们大宋女子。”她生性柔弱,这般时候也不会口出恶言,咒骂金人。 三娘见得她这般模样,心头微微一痛,想起当年自己方才穿越之时,便打定主意,要改变大宋靖康之变时候的惨剧,但随着事态发展过来,三娘却发现,要让此时的汉人不受西夏、金国、甚至是后来蒙古的欺压,唯有推翻大宋,建立汉人新的强盛王朝。只有这般,方才能让其后一百多年的汉人免受外族强势入侵,但要推翻赵宋,此刻赵宋宗室女眷并开封上万女子受辱,比起能避免后世金国攻掠江淮,杀掠无数,蒙古屠戮南国,十万军民崖山自尽的惨剧来说,现在这些女子忍受的屈辱似乎还是值得的。 三娘一直都是这般安慰自己的,但有时候脑海中也会闪过一丝不安,那便是:“其实我也似乎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才令这些女子有此大劫,还有开封城内那些百姓受苦,也是因为我想当皇帝啊。”但这种念头很快一闪而过,三娘坚信自己是为了更多的女子不受欺辱,是为了更多的百姓不受欺压,是为了汉人福祉,才这般行事的! 听得嬛嬛哭泣,三娘沉默了一阵,随后才朗声道:“公主切莫哭泣,我那细作冒死自金营那里带回了两位陛下血诏在此,还请公主接诏!” 嬛嬛闻言,心头一震,惊喜交集之下暗想道:“总算有父皇、皇兄诏书,便能知他两人如何。”当下便离席跪听。三娘起身来,一招手,后面奉诏书的两名军中文官上前来,便将两份诏书都宣读了。 第一份诏书便是钦宗退位,教嬛嬛继承帝位,三娘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并为辅政大臣的事说了。这诏书中说了,只因开封城破,两位皇帝领宗室出降,唯有柔福帝姬赵嬛嬛脱身于外,便是赵宋血脉,为了领袖军民百姓抗击金人,便立赵嬛嬛为帝,加封山东路宣抚使扈岚为太师,天下兵马大元帅,平章军国重事,辅政大臣,辅佐嬛嬛抗击金人,恢复河山云云。 听得这第一份诏书后,赵嬛嬛整个人都呆住了,隔了半晌方才喃喃自语道:“为何会让我继位?九哥不是还在河北的么?我一个女子如何能继承帝位?九哥不是更加合适的么?” 三娘缓缓说道:“康王赵构,深受皇恩,却不思回报,在河北手绾数万兵符,却不思前来勤王救驾,如今只想一路南下,前往江南去做皇帝,弃两位陛下、宗室社稷于不顾,是以这第二份诏书便是两位陛下下诏讨伐康王的诏令,还请公主继续听下去!” 第圩六章恻隐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岂能无 便在别院嬛嬛卧房之内,三娘又将另一份诏书与柔福帝姬赵嬛嬛读了,其上果然是徽钦二帝命新继位的女帝赵嬛嬛出兵讨伐康王,其上列举了康王的种种罪状,什么数典忘祖,什么不思孝道,什么拥兵自重,什么不顾社稷,林林总总列举了十条罪状,便宣布废除康王爵位,贬为庶民,免其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 听了之后,赵嬛嬛脑海中一片空白,过了半晌之后,才喃喃道:“这不可能,父皇与皇兄怎会下这种诏书,要我们骨肉相残?”三娘便将两份诏书摊开在桌案上,教嬛嬛来看,口中道:“这是两位陛下血诏,公主不信,可自己来看。” 嬛嬛颤颤巍巍来到卓岸边,自有两名文官掌灯,灯火下看得分明,果然是皇兄手笔,同时落款便有徽钦二帝署名,并都用了各自私印,钦宗还用了大宋玉玺,可说这两份诏书真的不能在真。见得其上文字皆是一片暗红色,一望便知是血诏,想起父皇母妃及宗室亲眷的悲惨遭遇来,嬛嬛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见得嬛嬛掩面而泣,那般音容像极了陈丽卿来,三娘忍不住上前将她搂入怀中,安慰道:“好了,不哭了,事已至此,哭也无用。”身边庞秋霞也上来安慰,两个安慰了好久,嬛嬛方才渐渐停了哭声,但还是忍不住流泪抽泣。 三娘替她擦拭了泪水后,缓缓说道:“今后公主要坚强些,既然二帝有诏书在此,便请公主接诏,接诏后公主便是大宋新君,臣等定然效忠新君,抗击金人,匡扶社稷,救民于水火之中。” 听了这话,嬛嬛泪痕犹在,小脸微微发白,颤声道:“我,我不要做皇帝,我只要父皇、皇兄、母后都安然回来,像从前那般,大家都高高兴兴,快快乐乐。” 三娘知道她生性柔弱,但见得嬛嬛坐在椅子上,娇躯微微颤抖,便好似受惊的小白兔一般,忍不住三娘便露出了狼尾巴来,似笑非笑的上前又劝说道:“公主要二帝并宗室家眷都安然回归可是万难之事,但也并非全无希望,只要公主奉召,做了新君,号召天下兵马勤王。将士们有了主心骨,臣等便可率领军马,击败金人,迎回二帝、宗室家眷来。若是公主不肯奉召,大宋已然没了皇帝,臣等也没了效忠之君,便不如就此撤兵,回山东路去,保境安民便是了。” 嬛嬛听了大急,忍不住拉着三娘玉手道:“你不能撤兵,你走了,父皇他们怎么办?”三娘微有些戏谑的望着嬛嬛,柔声道:“好,我不走,但请公主奉召接位,继承大统。” 嬛嬛秀眉紧皱,还是有些为难的道:“但我不会做皇帝,我害怕。”三娘便好似大灰狼哄骗小白兔一般,又柔声道:“不必担心,有臣在,会辅佐公主的。”嬛嬛还是有些犹疑,又道:“可我是女子,不能做皇帝。”三娘柔声道:“臣也是女子,不是一般的领兵打仗?公主不必担忧,臣自会率领群臣效忠公主。” 嬛嬛又道:“可我看父皇做皇帝很辛苦,难道我要一辈子做皇帝么?”三娘笑道:“若是将来公主做皇帝厌烦了,迎回二帝后,大可再把皇位禅让,便可不做皇帝了啊。”说完,三娘心中却暗道:“那徽钦二帝可不会回来了。”嬛嬛不知道对面大灰狼心里打的主意,只轻轻嗯了一声道:“这倒也是。” 嬛嬛性子柔弱,经不住三娘这般威逼利诱,劝说半晌之后,嬛嬛终于点头答应。当下三娘命人摆下香案供桌,又宣读了一遍诏书后,赵嬛嬛便算是接诏了。 嬛嬛接了诏书之后,三娘便领屋内众人先行参拜了大礼,便改了称谓,称嬛嬛为陛下。见三娘等人大礼参拜自己,嬛嬛涨红了小脸,手忙脚乱的扶起三娘道:“你们快起来,我,我……” 三娘起身来后道:“陛下接诏后,便要自称朕了,稍后臣会请人来教导陛下帝王之礼,三天后,臣山东路后续军马便会到来,臣会安排登基大典,陛下先行登位。只是如今这东昏县内,一应物器简陋,一切大典或许只能从简了,陛下莫怪。” 嬛嬛忙道:“从简无妨,我,哦,是朕,朕不会计较这些。只要你,嗯,只爱卿能速速发兵,击败金人,迎回二帝便好。”三娘见她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期望之色,忍不住有些迟疑,要不要放过徽钦二帝呢?但这念头也一瞬即灭,三娘心头又想道:“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帝位在望,岂可为了些许恻隐之心而废大事?” 当晚,嬛嬛接诏,三娘便命又从女营差拔数百女兵前来侍奉新帝。随后连夜升帐点将,便连东昏县县令等官吏也都唤来,还有因金兵围城,不能会开封的大小官吏,又或是周遭州县逃难出来的官吏都齐聚东昏县衙。 便在县衙大堂之上,三娘当众出示了徽钦二帝的血诏,都宣召了之后,三娘麾下将校还好些,其余宋朝地方官吏皆是大惊失色,但看了那血诏上,笔迹、印信皆无错漏,众官吏看了那字字殷红,皆是放声大哭起来,一个个捶胸顿足,或道:“天子蒙尘,天之不幸,臣等万死。”又或道:“主辱臣死,臣等万死。” 一阵啼哭哀嚎,听得三娘烦闷,跟着厉声喝道:“诸公!此刻不是哭丧的时候,二位先帝还在,也有了新君,唯今之计便是好生筹划,先教新君继位,而后与我一同统兵,挥兵击退金人,救回徽钦二帝,重振朝纲,方是忠臣当为之事!” 众官吏都是心头一凛,渐渐停了哭泣之声,数内也有质疑嬛嬛继位的,便有陈留县令忍不住小声道:“只是这柔福帝姬继位,帝姬虽然身份最贵,但始终是个女子,由她继位,是否……”说到这里,这陈留县令也不敢说下去了。 三娘目光一寒,扫过一众官吏,冷冷说道:“如今宗室俱都陷在金营之内,并无比柔福帝姬更为合适的人选,更何况二帝有血诏在此,你们难道想抗旨么?!” 如今三娘手绾兵符,有三万军马在东昏县,另有卢俊义率领十万军马将至,环顾开封周遭,并无一支宋军有此威势,更兼三娘手中有这两份血诏,众地方官吏虽然有人心头存疑,但也不敢再说什么。当下那陈留县令连忙改口道:“属下等愚昧,扈太师一言点醒,臣等定当辅佐新君,抗击金人,迎回二帝。”其余官吏也都一起附和,表明忠心。 三娘见众官态度服软,当下便命军中娄敏中为主,地方官吏为辅,负责筹备赵嬛嬛登基之事。命孙安、卞祥暗中监察官吏,若有不轨之举,便要速速断处。 三天后,卢俊义领十万大军陆续到来,这一趟山东路将佐、军马精锐齐出,山东路只留下朱武领十员将佐镇守,其余皆来到了开封左近聚齐,三娘便是要毕全功于一役。 卢俊义到了之后,三娘升帐点将,便命圣手书生萧让撰写了两道檄文,一道便是向天下宣示徽钦二帝传位赵嬛嬛,教扈岚为辅政大臣,平章军国重事,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天下宋军抗击金军。这第一道檄文便是后世称道的《女君定国讨胡虏檄文》。第二道檄文便是讨伐康王的檄文,其中将康王罪状都说了,末了以嬛嬛口吻向康王麾下军马宣召,但凡之前依附康王的军马,自得悉檄文之后,当立刻脱离康王,之前之事一概不究,只问罪康王一人,若是领军前来勤王者,不但无罪,反而将论功行赏云云。 两道檄文都写好后,登记诸事也都准备妥当,三娘便领一众山东路将校,东昏县左近地方官吏,在东昏城内拥立柔福帝姬赵嬛嬛称帝,史称宋末女帝继位事件。 登基继位后,三娘命人当众宣读了血诏并两道檄文,并将血诏与檄文都誊写了,传檄天下。登基大典之后,三娘随即誓师出征,准备讨伐金兵并金人所立的伪楚张邦昌,收复开封。 话分两头,却说徽钦二帝迫于无奈,写了那两道血诏之后,便一心只等着三娘那里军马来救。但三天过去,都一直没有动静。这三天来,金人还是不断凌辱二帝,或教二人陪同饮宴,席间淫辱宗室女眷,羞辱二帝,又或教二人观看操演,当众凌辱二帝。徽钦二帝不堪凌辱,又吃不好、睡不好,日夜都盼着三娘早日领军来救。 金人这边,却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每天开封府那里,张邦昌还是不断送来金银绢帛,送来女子,宗望犒赏士卒,金兵个个都是欢声雷动,只顾着金银女子。宗翰老成,保持了几分清醒,虽然三娘那里一直按兵不动,而山东路后续兵马却也一直没有西进,只在黄河南岸救应百姓,但山东路军马中水军厉害,一旦发兵封锁黄河河道,只怕金军便一个都过不得黄河回去。 好在有郭药师献策,教宗翰早早在占据洛阳以西,潼关以东的三处重要渡口,便是渭河以东的三大古渡口,风陵渡、大禹渡、茅津渡,并收拢沿岸许多船只,一旦三娘军马西进,金军可从容自洛阳以西的这三大渡口从容撤兵。 是以虽然宗翰心中深感忧虑,以三娘为隐患,但见自家军马雄壮众多,又安排好了退路,而开封那里又源源不断送来金银女子,是以宗翰也有些舍不得就此撤兵,便这般多耽搁了几天。于是,多耽搁了几天,最后便成了金军覆灭的丧钟。 第圩七章金玉留心难舍弃冤魂索命报应来 金人那里只因贪婪,只想教张邦昌多搜刮些金银女子送来,因此多等了几日。这天晚间,张邦昌又差人送来五车金银绢帛,另有五十坛陈年美酒,说是在一处富户家地窖中挖出,那酒在地下珍藏了十余年,便是上好的佳酿,张邦昌便命人一并送来金营之内。 宗望好酒,一尝之下,甚是欣喜,便又大摆筵席,教军中许多将领都来赴宴,又命人从赵宋宗室女眷之内提了十余人来席间添色。一众金军将校美酒当前,佳人在怀,自然是欢呼畅饮,都不觉得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个各自搂着选中的宗室妇人,回去安歇。 宗望搂着两个美貌的赵宋亲王姬妾沉沉睡去,睡到后半夜,却被一阵叫喊声惊醒过来,醒来时急忙唤帐外亲卫前来问道:“何故呐喊?不知夜半呐喊,只恐营啸?”营啸便是古代军人出征,只因生死之间,精神高度紧张,夜半时一些士卒会精神错乱,拔刀互杀,夜间黑暗,为了自保,许多士卒都只会拼命杀掉身边的人,是以会酿成营啸,但凡晚间军营,除了巡夜的队伍,都不许士卒出营帐来的。 那亲卫急忙答道:“大帅安心,并非营啸,而是一处营地失火。”宗望吃了一惊道:“何处失火?可是粮草重地失火?难道是敌军来袭?”亲卫道:“未闻厮杀,想是寻常失火,便是关押赵宋诸王宗室的营地失火,粮草营地安然无恙。” 听闻只是关押俘虏的营地失火,宗望松了口气,也不敢怠慢,便起身穿衣,出帐来看。出得帐来远远一看,果然便是关押赵宋诸王宗室的城西北十里铺营地失火,火光冲天,看来火势不小。 见得如此,宗望皱眉,急忙命巡夜将领前来询问。少时那巡夜将领到来,宗望问了,那金将道:“火势太大,未能靠近,也未见那营内看守的兵卒与一干俘虏有人逃出来。那营地前半夜都还一如平常,不知怎的后半夜便失火了。” 宗望冷哼一声,便以巡夜失职之罪命人将那金将拿下,吩咐其他将领负责救火,又命几队金军皮甲准备,以防敌军趁夜来袭。 那火势太大,哪里能救?金人只得掘壕隔绝火势,不让其波及其他营地而已。到了天明之后,火势渐渐熄灭,宗翰也从西面大营赶来查看,便与宗望一同前往查探。 到了那营地内,只见烧得一片狼藉,十里铺驿站的房屋全都烧毁,残垣断壁之内许多烧焦的尸体都在其间,都不能辨认相貌。宗望无奈,只得命人清理尸首,点算人数,最后清查名册发现,昨夜守卫此处的五百金军全都死难,赵宋宗室诸王一千余人也全都殉难,无一活口,也就是说这个营地里失火后,就没有活人逃出来。 听了回禀之后,宗望与宗翰皆是大惊失色,宗翰道:“即便失火,也不可能一个都逃不出来,此定然是有人故意放火。”宗望皱眉道:“这许多赵宋宗室诸王全都身死,却不知是何人这般想要赵宋断嗣?” 宗翰沉吟片刻后,忽然面色大变,急忙道:“不好,快去看赵宋那两个皇帝!要是我猜测没错,这定然是那山东路女贼所施毒计,她将赵宋诸王都杀了,再将二帝解决,我等手上便无重要人质,她也可以将杀害二帝并诸王的罪过推到我大金头上,接下来定会号召天下宋人与我拼死一战,那样我军就被动了。” 一言点醒,宗望急命人前去查看,自己与宗翰随后赶去。到了关押徽钦二帝的西营北面驿站外时,只见几名金兵上前来报,便说这里看守徽钦二帝的两百金兵尽皆身死,徽钦二帝也是横死在驿站的小黑屋内。 闻言,宗望与宗翰皆是面面相觑,进到驿站院内查看时,只见两百金兵尸身横七竖八躺在院中,细细验看时,都是喉中一刀毙命,死时并无反抗迹象。这些金兵周身都有一瓶美酒,或打破,或跌落。宗望拿起一壶尚算完好的美酒,打开瓶盖闻了闻,依稀便是昨天张邦昌送来的那五十坛美酒味道。 身后有郭药师随行,上前道:“元帅,小可看了这酒,酒中有汉人绿林中常用的蒙汗药,想来是有人在酒中下了蒙汗药,然后这些士卒都喝了酒后,被麻翻在地,而后便有凶徒前来,一个个都是喉中一刀,结果性命,而后入屋杀了宋国二帝。” 宗望大怒道:“谁人给他们送来的美酒?”身旁负责军需的金将为难的道:“昨夜大帅饮宴高兴,教赐下美酒给看守营地的士卒,便每名士卒都赐了一壶美酒,军中美酒不够的,便用了张邦昌送来的五十坛美酒。” 宗望大怒,楸过那金将喝问道:“为何这酒中会有蒙汗药?!”那金将脸色发白,急忙道:“小人不知,都是吩咐手下士卒分装好美酒后各自送去的。”宗望怒不可遏,接连查问,但那些酒有些是差人分送各营,有些是吩咐各营自己来领的,都查不到这里的美酒是如何送来。 再问几句不得要领,宗望大怒便要拔刀杀了这军需官,宗翰急忙拦住道:“事已至此,杀他无益。看来我们营中有不少南蛮汉人细作潜入,否则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的办到这般大事。”说罢,有意无意的看了郭药师等一众辽国汉人降将一眼。 郭药师见得宗翰神色,知道宗翰已经开始怀疑,眼珠子一转,急忙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哭诉道:“两位大帅明鉴,我等皆对大金国忠心不二,绝不会背叛大金。更何况我军中人马都在营地之外驻守,大营之内没有人马啊。” 宗翰一想也对,郭药师等部军马,被安排在大营之外的东面驻守,便是防备东昏县的三娘军马,当时宗望与宗翰商议了,便是用郭药师等部辽国降军做炮灰,顶在前面,若是三娘来袭,便让郭药师的军马先去消耗三娘火器,是以大营之内郭药师等辽国降将除了些许侍候的亲卫外,并无多余军马。今夜要放火烧宗室诸王营地,又要杀徽钦二帝营地两百金军,没有一二百人是办不到的。 当下宗望轻咳一声,扶起郭药师等一众辽国将领,宽慰了几句。但见得徽钦二帝已经身死,也无可奈何,只得命人草草掩埋,又命人将宗室诸王那些烧焦的尸身一并就地掩埋了。 郭药师提醒道:“杀赵宋二帝、诸王者,张邦昌也有嫌疑,还有山东路那女贼也脱不了干系,但无论如何,既然赵宋宗室一夜之间尽灭,宋人定然是要将这笔账算在我大金头上。唯今之计当先封锁消息,而后准备撤军北归,以免汉人们闻得二帝并诸王死讯,同仇敌忾,不顾一切前来寻我军报仇。” 宗翰听他说得有道理,当即命人封锁消息,尽快掩埋尸身。郭药师等各自回营安抚军士去了,宗翰望着郭药师背影,若有所思的道:“这人行迹着实可疑啊。”宗望颔首道:“的确,若是我军营中有汉人细作,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些辽国汉人降将了。” 宗翰扶额道:“眼下看来,让他领军坐镇东面军阵有些不妥了,若他真是宋人细作,那山东宋军忽然夜间来袭,他那里一军都忽然倒戈,我等猝不及防,只恐有大败之忧。”宗望道:“正是有此隐忧,不若将他军马撤回,换上咱们自家儿郎,才算放心些。郭药师这些军马调到城内去,替下我军人马,我们也要准备撤军,便让我军人马先走,教郭药师军马守在开封城头,吸引山东宋军注意。” 两个商议定了之后,便照此传令,于是郭药师军马便撤入城中,换下金人军马,而后金军便开始逐渐收缩战线,准备从西面洛阳撤军北归。 却说那徽钦二帝并宗室诸王却是如何身死的?原来便是当晚间,郭药师将金营内当夜军令暗语都摸清后,又弄到了值宿腰牌,便来到自己营内,交给杨庭和、庞万春等人,杨庭和领自家兄弟并庞万春等一共三百人,都换了金人盔甲,便扮作金军巡夜的小队,大摇大摆的进了金营。 到了金营之内,早有时迁投入金营内,在金兵送酒途中,给金兵的酒中下了蒙汗药,而后麻翻了宗室诸王营内的金兵,而后杨庭和、庞万春等人到来,众人将关押宗室诸王的房屋全都锁死,而后浇上火油,一把火便烧了那处营地。可怜一千余名赵宋诸王都被活活烧死,而那五百看守营地的金兵也成了殉葬品。 点了火之后,杨庭和、庞万春又到了关押徽钦二帝的地方,此时金人忙着救火,也松懈了此处看守,众人到了内里一看,这里看守的金军也都被麻翻了,只因火油不够,因此没有放火,便上前一刀一个都结果了性命。最后庞万春一个人提着血淋淋的刀,踢开房门闯进了那小黑屋内。 见得有人进来,借着院子外的火光见得金兵满地尸首,徽钦二帝都是大喜过望,还天真的以为是三娘派人来救了,当下喜道:“可是扈宣抚使麾下来救人的?”庞万春冷笑一声道:“我是来替江南八十万冤魂报仇的!” 第圩八章替天行道报血仇天下公义两难全 便在驿站小黑屋内,徽钦二帝闻得庞万春那句,替江南八十万冤魂报仇,两个都一时间呆住了,钦宗尚未明了,只是呆愣的道:“什么江南八十万冤魂?” 屋内昏暗烛火之下,庞万春手持滴血尖刀,寒意森森的看着两个,冷冷的道:“花石纲害得江南三十万百姓家破人亡,义军起兵,你们赵宋官家派大军来征讨,所过之处,烧杀抢掠,连同十余万义军,又一共害了五十万军民百姓,我拜火教在江南几乎绝迹,都是拜你们赵宋官家所赐!今夜前来,便是要报这血海深仇!” 道君皇帝起初已经有些怀疑这人是拜火教余孽,听了这话后,已经知道再无转圜余地,便吓得双腿战战,面色惨白。钦宗则是大惊失色,急忙辩解道:“怎会害死那许多百姓?此事朕不知。”他的确不知,这是他父皇做下的事,在江南烧杀抢掠的是童贯等人,他怎会知道? 庞万春冷笑道:“你们两个皇帝都是一路货色,只会坑害百姓,要不是你们两个,今天金军又怎会入寇千里,杀害我们中原百姓无数?少说废话!纳命来!”说罢提刀便上。 钦宗大惊失色,急忙躲避,口中还一边叫道:“朕未曾害人!都是手下奸臣所为,好汉莫要错怪!郭将军!郭将军!救人呐!”庞万春揪住钦宗皇帝,手起刀落,喉中鲜血迸流,可怜只做一年皇帝的钦宗,便手捂咽喉,口中嗬嗬怪声不断,缓缓瘫坐在地,就此气绝而亡。 杀了钦宗之后,庞万春冷冷回头,道君皇帝已经瘫坐在地上,便连叫喊的力气也无,当庞万春扯住他的时候,道君皇帝在电光火石之间福临心至,这才想明白来,脑海中便闪过一个念头:“是她派人来杀我父子,她还是要做皇帝,绝不会留我父子……”才想到这里,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一代风流才子般的道君帝王就此魂归天国。 取下二帝首级之后,庞万春大步走了出来,院内石宝见了他手中两颗首级,狰狞的面容上显出一丝狞笑,缓缓道:“大王并一干将士血仇得报,大事已了。”庞万春却道:“我等还有大事未完,便是要将我拜火教延续下去。”石宝颔首道:“正是,便先差人向扈泊主复命吧。” 便在这一刻,百里之外,东昏县三娘军营之内,帅帐中一阵风吹过,三娘案头的烛火一影一暗之间,正在帅位上闭目养神的三娘猛然睁开凤目,望着正在案头挑灯芯的庞秋霞道:“什么时辰了?” 庞秋霞挑了那灯芯,帐内又明亮起来,口中道:“便是子时三刻了。”三娘缓缓颔首道:“若无意外,你大哥已经得手了。得报大仇,你不开心么?” 庞秋霞略略垂首道:“不知道,当年才逃出江南时,那仇恨之心却是深如海,但如今听闻他赵宋宗室被金人如此欺凌,非但恨不起来,反倒有些唏嘘悲怜之意。”三娘闻言微微一笑道:“女子怀孕之后,便会心慈手软了,传言果然无错。” 庞秋霞奇道:“主公也曾生育,为何说传言如何,难道主公有孕之时,对万事万物就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么?”三娘摇摇头道:“我与你们寻常女子不同,我的心比泰山还要坚定,不论什么时候,该做的事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这天下间,你只有狠下心来,方才能救得大多数人,总是左顾右盼,优柔寡断时,却会断送了更多人的性命。” 庞秋霞叹口气道:“属下听不懂,但今夜算来赵宋子嗣是要断了,那可是一千多条活生生的性命啊。”三娘淡淡的说道:“比起黄河沿岸数百万百姓的性命,那一千多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庞秋霞低声道:“那倒也是。”三娘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你过来有事么?”庞秋霞道:“那新君今夜坐卧不宁,心虚混乱,想找主公过去说话。”三娘微微一鄂道:“难道她还真是血脉相连,居然有感应?也罢,我这便去瞧瞧她。” 说罢三娘便同庞秋霞离了城内军营,二人来到新君赵嬛嬛下榻的行宫。说是行宫,也只是搬到东昏县最大一家富户的宅院之内,自从嬛嬛在三娘扶持下,宣诏草登帝位后,皇帝该享受的待遇,三娘能办的都按规制办了,未能办的也只能从简。 到了行宫之内,转入院中,这里密布三娘亲卫,守卫森严。转到新君下榻的寝宫内,只见那新君一身薄纱睡裙在身,一脸愁苦,却只在软榻上斜靠着,左右十多名使女侍候。 三娘与庞秋霞到了面前,见过大礼之后,嬛嬛急忙跳起身来,扶起三娘道:“太师不必如此,都说了你是父皇与皇兄托付的重臣,今后不必如此大礼了。”三娘谢了一回。 起身后,三娘眼光灼灼,只盯着睡裙下嬛嬛那婀娜身姿,缓缓说道:“夜以至深,陛下为何还不安寝?”嬛嬛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侧身紧了紧衣裙,口中道:“也不知怎么的,便是心乱如麻,总觉得心绪不宁。” 三娘道:“许是这些日子遭逢巨变,因此心神不安,我这里开一副凝神静气的汤药来,陛下喝了后,可安心歇息。”嬛嬛道:“不是,我总觉得心里不安,像是有什么天崩地裂的事要发生。太师,你可知道父皇与皇兄他们如何了?” 三娘面色古井不波,淡淡说道:“陛下宽心,明日微臣便可起兵攻打金军大营,我那里伏下了内应,定可救出二帝并一众宗室女眷。陛下如今身系万民,当好生保重,听微臣的话,乖乖喝了汤药便去安睡。” 劝了一回后,三娘吩咐庞秋霞煮了一碗凝神汤药来,服侍嬛嬛喝了。那汤药里三娘加了些麻沸散的偏方进去,喝了一会儿,嬛嬛便沉沉睡了过去。 庞秋霞在一旁看了,心头暗想道:“主公那里派了哥哥去杀这新君父兄宗族,这里却又如此安慰她,当真是半点怜悯之心也无,主公之心到底是心狠手辣,还是她自己说的,比泰山还要坚定?” 嬛嬛睡下后,三娘转身回营,庞秋霞送到门口时,三娘忽然回头道:“秋霞,这義字怎么写?”庞秋霞微微一愣,顺口答道:“便是上面一个羊,下面一个我字。” 三娘颔首,叹口气道:“義字从我,从羊。我字表兵器,又表仪仗;羊字表祭牲。这義字便是说,若要遵从公义,必用兵器武力威仪捍卫,而又要有祭牲,便是说要有牺牲。天下公义,本就是两难全之事,为了天下公义,我也只有舍弃私义了。如若不然,我也救不得天下万民。我这趟来,不是为了救赵宋宗室,要改的天命也不是赵宋的覆灭之命,而是为了那些被金人杀掠的汉人百姓而来的啊!” 庞秋霞心头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躬身一礼道:“属下明白了。”三娘看了她一眼道:“不用胡思乱想了,你身怀有孕,早些安歇吧。明日便要出征了,主公这里,我会让孙二娘、顾大嫂领军来接替你,明日你便收拾东西,与水军一道先回山东去,安心将养待产。”庞秋霞谢了一回,三娘便领一众护卫自去了。 次日天明,金营那里郭药师果然传来消息,便只有六个字,“替天行道已成”。看了那消息后,三娘心底里却是沉静如水,一切都按自己的设想与安排在进行着,当初她才重生转世之时,便立下三大誓言,第一便是要改变扈三娘全家被杀,还要委身仇人的命运。这第一她早已经做到,扈家不但保全下来,而且更加兴盛,而水浒传中坑害扈三娘的宋江也早已作古,她那书传中的便宜丈夫王英,此时也只是她麾下一员将佐,可以说她已经做得很完美了。 其二便是反抗水浒中女子地位低下的命运,改变梁山好汉最后悲惨的命运。在书传中,梁山三员女将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人摆布,可如今她扈岚不但做了梁山之主,更加让梁山一众好汉风光招安开了藩镇,各自命运都改得完美。不但避过了与方腊的厮杀,将星陨落的厄运,每个将领各自都成家立业,就连李逵都得了如花美眷,她也觉得可以问心无愧。 最后便是三娘希望中原大地避免靖康之耻的生灵涂炭。但如今金军还是入寇了,中原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要救民于水火,三娘必须掌握天下大势。随着赵宋宗室的覆灭,她也掌握了天下大势,剩下的便是要率领天下军民,将金人赶回北方去! 思绪万千,想到这里,三娘目光精芒大盛,厉声喝道:“升帐点将!”战鼓擂响,三娘麾下诸将闻得击鼓聚将,立时纷纷都赶到帅帐来。一时间三娘军帐之内,将星云集,除了尚在山西与河北统领义军的林冲、关胜所部将佐、镇守山东的朱武所部、尚在华州等待时机的史进所部将佐之外,卢俊义等大小将佐都到了。 擂鼓三通之后,全数将佐都到齐了,无一人迟来。诸将到齐后,朝三娘行了大礼。三娘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最后起身来,掣出腰间天子授剑,朗声道:“奉天子诏命,诸军随我攻打金人,救中原百姓!”诸将一起高声附和,声传至帐外,三军尽皆摇旗呐喊起来。憋屈了这么许久,汉人军马终于要展开反攻了! 第圩九章兵分两路击暮归书信三封起国战 便在帅帐内,三娘升帐点将,当众宣誓新君抗击金人的旨意,要率领诸将士驱逐金人时,众将士顿时士气高涨。而后三娘便传下号令,分拔诸将。 当下三娘将山东路宋军一十三万军马中,留下扑天雕李应并李忠、周通、杨春、陈达四员将佐领一万军马镇守东昏县,并守护新君。李应上前大声领命,只是未能在前线出战,李应未免觉得有些失落。 三娘瞧出李应神色,当下安慰道:“东昏县乃我军后方,其些钱粮重地,新君又在这里驻跸,需当交给稳妥之人,兄长切莫灰心,待得打过黄河,直捣金人黄龙府时,便教兄长为先锋。”闻言李应这才欢喜起来。 三娘又吩咐将剩下十二万军马一分为二,分为左右两军,一军三娘亲自统帅,另一军交卢俊义统帅。三娘总领左军人马二十五员:孙安,唐斌,文仲容,乔道清,秦明,黄信,李逵,鲁智深,武松,杨雄,石秀,孙新,孙立,欧鹏,邓飞,鲍旭,项充,李衮,穆春,孔明,孔亮,马麟,施恩,薛永,凌震。卢先锋驻领右军人马二十五员:卞祥,邓元觉,娄敏中,呼延灼,董平,张清,索超,徐宁,解珍,解宝,韩滔,彭玘,郑天寿,龚旺,丁得孙,邹渊,邹润,李立,李云,焦挺,石勇,曹正,白胜,蔡福,蔡庆。 如此兵分两路,教卢俊义领右军出东昏县后即从开封城北面直接攻打金军东面、北面大营,三娘则亲帅左军绕道开封城南,而后直接攻打金军城西大营,断截金人归路。 三娘指着地图道:“如今开封一动黄河水面,已经被李俊所部水军所控,金人若败,要想逃归北方,便只有西退,往洛阳而去,便在洛阳与潼关之间的枫林渡等三处渡口渡过黄河,从山西退回北方去。因此这一仗我军不但要打败金人,而且还要将这些金军悉数留在黄河南岸,因此左路军便要掐断金人西退之路,攻占开封以西的中牟,而后与右路军聚歼金人于开封城下!” 卢俊义等诸将听了,无不欢欣鼓舞,若是金人这二十余万精锐都被歼灭在黄河南岸,那么将来反攻山西、河北等地之时,宋军将势如破竹。 但卢俊义、娄敏中等老成持重之将也提出了自己的忧虑,卢俊义道:“我军一共十二万人马,还要分左右两军,敌军二十余万,要想击败金人不难,但要拦住他们,只恐左路军兵力不足。” 三娘摆摆手笑道:“此事不必忧虑,早在五天前,我已经给华州史进去了信函,教他那里起华州义军两万,兵出潼关,袭击潼关金军,配合潼关外的种师中所部大宋西军一同夺取潼关,而后尽快袭占枫林渡等三处渡口,掐断金人北逃之路,而后与我们两军东西对进,聚歼金人于潼关以西之地。” 卢俊义等人闻言都是大喜,这时候众人才明白为何当初招安时,三娘会教史进等人回华州去,史进那里不但带回去华州所部的老人精锐,更兼在华州等地熟悉地利,此战突袭金人侧后,定可一战而胜。看来三娘当年是早已经算定今日之局面,是以伏下了史进这一支奇兵。 史进那里两万军马,都是精锐的少华山老军,又熟悉地利,金人毫无防备,一战定可夺下潼关,而后放开潼关迎种师中八万精锐西军入潼关后,那里便有十万精锐宋军,与三娘、卢俊义所部军马东西对进,金军只怕便是全军覆没的局面了。 娄敏中等后来归附之人不知史进这支伏兵,当下一旁文仲容将史进这支奇兵之事与娄敏中说了。闻言娄敏中大惊失色,不想这女藩主如此了得,早在数年之前便布下这么一枚棋子,果然是智计深远。 跟着三娘又道:“开封城那里,金人尚占据四面城墙,此战前,我会教金军中的内应发动,与我城内义军一同发动,夺回四面城墙,以防城头那些投石机在我军攻打金人时碍事,也防金人退入开封城固守。” 闻得金人里也有内应时,娄敏中更是大吃一惊,转念一想,当即提出自己的建议来:“既然主公在金人那里有内应,可夺回开封,不若教大军配合内应先夺回开封,而后左路军自开封穿城而过,直扑金人西营,可收奇效。” 三娘摇头道:“此举之前我也曾思虑过,但如今开封被围数月,城内难民必多,且各处街道拥塞,大军难以迅速通过,更兼从城西突出,金人在围城时,尚在城西布置了许多壕沟,正面突出,难以展开兵力,也难以收得突袭之效,因此我军宁可绕道城南,从侧后突袭金军城西大营。” 娄敏中等恍然大悟,皆赞三娘想得通透,算无遗策。当下三娘又教李俊领太湖四将,便是赤须龙费保,卷毛虎倪云,太湖蛟卜青,瘦脸熊狄,领水军沿黄河西进,扫清水路,拘刷沿岸船只,断绝金人过河之路。 都吩咐定后,三娘教女将孙二娘、顾大嫂领女军守卫新君赵嬛嬛行宫,只命郡主琼英领精锐三百女军随自己出征,而庞秋霞则搭乘水军运粮船先回山东路将养。 各将佐领命后,都下去准备,只因左路军要绕道行军,因此左路军准备好后,午时过后便即先行开拔,按照路程计算,一天之后便可绕过开封城抵达城西,于是三娘与卢俊义便约定,两军在明日下午酉时时分,一起开始发动对金军的突袭。 都约定好后,三娘又提笔写了三封信函,一封是给尚在山西的林冲所部,教林冲所部反攻太原,而后领军南下,扫荡山西南部的金军残部,若是有金军落网之鱼逃过北岸去,一并由林冲所部解决。 第二封信是给在河北统领义军的关胜,教他出兵反攻河间府、中山府等地,扫荡河北金军,掐断金人从北面派出援军的路线。 第三封信是给山东路的朱武、岳飞,三娘还记得当时与岳飞的赌赛。这些时日,岳飞不断推演战略,从金国与宋国的人口、经济、兵力等等都做了详尽分析,更连日后如何占领燕京以北土地,如何分化北方各部族,如何教化这些部族之事都考虑仔细了,一连数天用飞鸽传书与三娘讨论此事。 三娘见得岳飞考虑得如此仔细,甚感欣慰,于是她站在后世成功的历史经验上,提出了许多修改意见后,完善了岳飞的这份《北疆兵略策》。既然当时赌赛,岳飞已经完成了如此详尽的出兵北疆战略,那么三娘也可以安心的将大事托付给岳飞。 于是三娘第三封信便是给朱武、岳飞,教朱武将剩下的山东路五万军马尽数交给岳飞,山东路将各地乡兵武装起来,守卫地方,野战军马都交给岳飞统带,由三阮舰队海运,直入渤海,直接攻打燕京。 三娘这里不动则已,一动便是全身皆动,在她的布置下,对金国之战,不再局限于开封勤王,而是全国各战场都一起发动反攻,势必要一鼓而下,击败金人。此时的金国刚刚击败辽国而立国,一代雄主完颜阿骨打也已经过世,就正是一举击败金国的大好时机,若是等个几年,让金国安定了辽国占领地后,三娘也怕将来与金国形成拉锯战,那就劳民伤财了。 是以三娘教岳飞详细制定北略,不单单只是要驱逐金人,而是要让岳飞等将领都清楚,三娘是要灭掉金国,占领北疆,一举消除对中原威胁极大的北疆部族隐患,为日后汉人复兴打下坚实的基础。 而岳飞在后世历史上,也曾今发动北伐,但在历史上的北伐,虽然也是一路高奏凯歌,但后来被宋高宗赵构十三道金牌召回,看似是赵构坏了北伐的好事,但实则是南宋整个朝廷包括岳飞自己,都没有完整的北伐方略。 因为在岳飞几次北伐时,其实并没有制定过完整的北伐方略,最后一次北伐虽然高喊出了直捣黄龙的口号,但实则包括岳飞在内,南宋朝廷并没有一个人想过全方位的策略,这些策略包括如何安抚收复失地后的百姓,整个北方当时经过数次战争,百姓已经是困苦不堪,如果没有完整的方略,收复的失地上的百姓很难安抚,安抚则需要庞大的钱粮。而当时宋国江南的百姓不但要供应北伐大军,还要负担赈济北方的百姓,自然也是不堪重负的。 同时收复失地之后,再往北方进攻,就是辽国故地,那些地方的百姓包括当地的百姓,实则对宋军是抱有深刻的敌意。原因很简单,辽国故地百姓刚刚经历了战争,才安定下来,自然不想再有战争,因此对于宋军入侵,自然会极力反抗,同时当年宋朝背信弃义,联合金国伐辽,辽国的百姓实则更恨宋军,因此一旦打到燕京,当地的百姓都会强烈反抗,这些地方的百姓比失地百姓更难安抚。 没有充足的准备和完全的安抚策略,就算宋军能够攻占一些地方,实则也很快会失败。但目前情形不同了,辽国刚亡,虽然辽国百姓一样痛恨宋军,但三娘早年前在燕京与辽国百姓结过善缘,辽国之内还有辽国晋王、耶律余睹等老相识,可以通过辽国旧贵族安抚百姓,同时辽国各地此时反抗金人的起义不断,这时候北伐正是时候。而所需要的钱粮呢?山东路那里数年积累下来的钱粮可以提供一部分,而另外一部分则在金营那里,金军搜刮的金银钱粮可是极多的。 第六十章曲奉钻营投其好道术相投寻拜师 给林冲、关胜、岳飞的信函都拟好之后,三娘交给卢俊义看了,卢俊义笑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师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山东路养精蓄锐已久,这一趟发动征战,便是全部动员起来,特别是岳师弟这一路军马,走海路直扑燕京,想必金人定会措手不及。” 三娘缓缓说道:“十年苦心布局,便是等一朝之功。不过呢,虽然我山东路积累了许多钱粮,山东也是富庶非常,但也不可能支持这场战争太久,因此这一仗我等必须快准狠,黄河之战要迅疾解决,而后大军会齐,一路扫荡山西、河北,而后会合岳师弟,攻略燕云十六州,最后出关,击败金人,总的时日不能超过三年,否则便会使民间经济疲惫,百姓不堪重负。” 卢俊义颔首道:“不错,打仗历来打的都是钱粮,若是战事拖延日久,甚是不利。那岳师弟此去,可要书信联络辽国晋王,教他们一同起兵?” 三娘摇头道:“不必,辽国那些降将,大多都被金人监视,晋王更是被迁居他处,不在燕京左近,即便起兵对岳师弟帮助也少。更兼去信联络,难保辽人那里不会走漏风声,得不偿失。那些辽国旧属,若是早有不轨者,当闻得岳师弟攻打燕京时,定会自发的闻风而起,也不必刻意联络起事。” 卢俊义也颔首道:“还是师妹思虑得周全。那康王赵构那里呢?是不是要教关胜出兵捉拿?” 三娘抬手止住道:“不必,我那两道檄文传遍天下之后,如今天下大势都在抗金之上,我等不必急于发兵与他兵戎相见,若他还是一味的难逃想去南方定都称帝,想必他都会渐渐散失人心,最后孤家寡人一个,何惧他来?更何况公孙先生和马灵前去行刺与他,这回有了两道檄文并两道血诏,杀康王就更加名正言顺,是以不必多费刀兵。” 卢俊义颔首道:“说的也是,只是那公孙先生与马灵去了许久,两个都使神行法,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呢?”三娘也皱眉道:“我这里也是奇怪,多次传书给河北各处教众,教他们打听公孙先生与马灵情形,但却都没有消息。” 卢俊义浓眉紧蹙道:“难道出了什么意外?”三娘摇头道:“以公孙先生的道术与马灵的神行法,很难留住他二人,或许是有别的什么事耽搁了。” 两人猜测许久,都猜不到公孙胜和马灵出了什么事,也只得等待消息。说了公孙胜的事后,三娘又道:“师兄,此趟你右路军不但要攻打金营,还要分兵配合城内义军与郭药师的军马夺回开封四壁,可是重任在肩的啊。” 卢俊义笑道:“师妹那里都安排周详了,派了杨庭和等人潜入,又有郭药师等人内应,城内更有朱仝等人呼应,今夜便可先夺回开封四壁。金人在开封城墙上竖了那许多投石机与床弩,我等将火箭、火炮等弹药搬上去,城头上火箭、火炮齐发,城外军马冲击,两厢夹攻,金人岂有不败之理?倒是师妹那里,要一天一夜绕道夹击金人,而且金人败退,势必压力都往西面去了,师兄倒是有些担忧。” 三娘微微笑道:“结硬寨,打呆仗,这一趟就要看属下军马的土木活做得快不快了,若是那野战工事抢修的好,定可拦住金人。” 两个商议许久,又定下教娄敏中先入开封,以新君名义封其为开封府尹,稳定开封局面,都商议定后,卢俊义这才告辞离去,回自己大营准备去了。三娘那里却也吩咐琼英准备拔营起行。便在准备时,却闻李师师前来求见。 这李师师并非三娘有意救出,而是高俅那厮在奉命接出柔福帝姬之时顺手而为,三娘本来还道是高俅这厮与李师师有什么暧昧,想顺手救情人而已,倒也没太在意,但不想李师师获救的第二天,持了高俅的书信来求见。 当时三娘看了那书信后,顿时哭笑不得。原来那书信上高俅说了,只因见主公身边缺优伶唱曲解闷,因此将李师师顺手带出城来,献与主公,便在征战苦闷之时,可替主公解闷解烦云云。 三娘何等样人,一看这书信便知道高俅这厮是在拍马屁,同时归附自己许久之后,这厮多方打听自己喜好,大概也知道了自己不喜男色只爱百合,因此献上京城第一名伶来,讨好自己。高俅这厮不愧是曲奉钻营之徒,往往都能投其所好,难怪当年只靠着踢球便能当上太尉。 那李师师的容颜与才艺,三娘当年是见过的,虽然是道君皇帝的旧鞋,但此时三娘玩百合也不是没玩过有夫之妇,好像孙二娘这些都和她有过百合暧昧关系,是以她倒也并不排斥高俅送来的这份大礼。但眼下正是与金人决战之时,三娘实在是没有空去享受,于是便在城内安排了一处宅院,让李师师暂时居住,一应所需都供应着,但不想今天要出征了,她来做什么呢?当下三娘耐着性子让李师师进来。 少时,李师师进到帐内来,见了礼后,三娘抬手止住道:“不必多礼,有何事快些说,我这里便要出征了。”李师师款款而起,只见三娘正在三个女兵服侍下穿戴衣甲,便柔声道:“小女子得蒙藩主相救,恩情比天高,小女子预祝藩主出兵得胜,救我大宋子民于水火之中。” 三娘穿戴好青花甲,身后女兵替她披挂披风,三娘仗剑立在李师师身前缓缓道:“客气的话不必多说了,若是要感谢我,等我凯旋之后再说。还有别的事么?” 李师师犹疑半晌,才嗫嚅道:“不知上一趟与藩主一同前来,有过一面之缘的燕小哥可在军中?”三娘闻言皱眉道:“怎么?你是看上了燕青?” 李师师俏脸一红,素首低垂,不敢接话。三娘不耐烦的说道:“眼下我大军出征在即,你那些儿女之事,不必来和我说,待得凯旋之后,你自去寻燕青说去!”说罢大踏步便从李师师身边走过,也不理会这女子。 三娘走出军营来跨上玉照夜狮子马,心头冷笑道:“这些女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儿女情长的,真是烦人!”想到这里,一拍战马,疾驰而去,身后数百名近卫、女兵也一起上马,女兵护卫琼英领军紧随其后而去。李师师走出帐来,只见得三娘疾驰而去的背影,心中感慨道:“若非她是女儿身,便真是一位叱咤风云的真丈夫!” 却说公孙胜与马灵那里,当天领了三娘将令之后,便即运起神行法,两人日夜兼程,赶往磁州去,前去行刺那康王赵构。马灵与公孙胜绑了六个马甲,运起神行法来,两个行了数天便到了磁州左近。 这天天色将晚,却到了一处荒郊野外,只见此处金兵肆虐过后,村坊之间皆是残垣断壁,野狗四处啃咬百姓死尸。其实两人自过了黄河之后,沿途所见,皆是这般惨状,看了之后公孙胜长叹一声道:“真是乱世之间,人命如草芥,这些金人杀害我大宋军民,当真猪狗不如。” 马灵也叹口气道:“当年跟随田虎起事,也就是因官府欺压,却未曾想如今金人打来,各地官军都弃百姓与不顾,看来这朝廷真是坐不久了。道长,不若做个法,将他们尸身都化了吧。” 公孙胜微微颔首,当下掐诀念咒,引起五雷火来,手指往长草断壁间的尸首一指,便引起火来,片刻后那些尸首都烧化了。这一路行来,两个见得有百姓尸首暴露在外,也不及掩埋,都是公孙胜做法用火烧化了的。 公孙胜这里做法,残垣断壁之间忽有一人长啸一声道:“哪里来的道友,居然有此五雷火之法术?”公孙胜两个听了心头一惊,两个都是有道术的人,这人藏在左近,两个居然不知?公孙胜朗声道:“不知哪位高人在此?请出来相见。” 说话间,只见长草断壁之间走出一位星相游方之士来,只见他背上背两口剑,手中持一杆占卜幡杆,立在那里,打个稽首道:“在下游方之士李助见过两位,不知这位道长可是江湖上闻名的入云龙公孙胜公孙道长?” 公孙胜奇道:“你怎的认得我?”那李助道:“在下荆南人氏,遇得高人,传授剑术并子平妙诀之术,江湖上因小人剑术,因此唤小人金剑先生。几年前本欲投那淮西王庆,但幸得高人指点,教小人寻访公孙道长,可习得正统道术,更可得一场从龙之功,是以一直游走江湖寻访。” 公孙胜笑道:“贫道一直便在山东路藩镇,为何不至山东路寻访?”李助道:“只因小人道术卑微,也无什么交情,偶尔上门求见,只恐不纳,面上须不好看。便想四处寻访些宝物来,敬献给道长,或可求得拜于门下。” 公孙胜笑道:“你倒是把贫道想得市侩了,你会什么剑术?可使一趟来看。”当下那李助掣出背后两柄金剑来,一趟剑术使了出来。 公孙胜看了后捻着胡须笑道:“此剑术皆是虚幻之象,惑人耳目者,遇得道术高强之人,一招间便可破去。”李助道:“道长果然高人,传我那剑术高人也说,这趟剑术若是被人识破,破之也只是旦夕之事。” 公孙胜道:“你这趟剑术,当年宋太宗征伐辽国时,便有会此剑术之人应募军中,太宗教其在辽军阵前摆弄,但辽军那里一顿乱箭射来,这剑术便破了。” 李助闻言大惊道:“道长知我底细。”当下拜倒在地,口中道:“请道长收我为徒,愿习真道术。”公孙胜笑吟吟的扶他起来道:“既然也是有缘之人,收你无妨,但如今我有一趟大事要办,须得你出力!” 第圆一章御剑有道师从龙勤王无期忠可悯 那李助听了公孙胜之语后,喜不自胜,当即道:“道长若能收我为徒,但有差遣,定然无辞。不知是什么大事,小人一定办到。”公孙胜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且不忙于一时,我等先入磁州再说。” 李助却道:“要入磁州只怕甚难,如今那金国大将完颜阇母领数万军马正围攻磁州,围得水泄不通,难以得入,小人也是不得入磁州,而想南下的。” 公孙胜哦了一声,一旁马灵道:“磁州以西有炉峰山,可观全局,不如上山一探。”当下议定,三个便一起望炉峰山而去。 行了一天的路,到了晚间到了炉峰山下,便在山脚寻间破屋歇宿一宿。次日天明,三个登到山顶一看,果然只见远方磁州城被金军围困,金军联营密密层层,将磁州围个水泄不通。 公孙胜道:“想不到这里还有这许多金兵围城。”李助道:“小人偶尔闻得,只因磁州有宗泽宗老将军镇守,又有康王奉召为兵马大元帅,在磁州此地招揽河北义军会盟。之前宗老将军在磁州,屡败来犯金人,金人闻得大宋在磁州举旗聚兵,因此从燕京又派一支援军,会同了河北之地的金军,一同前来攻打此地。” 公孙胜颔首道:“原来如此。”李助又道:“如今磁州左近百姓为躲避金军屠戮,都逃入磁州城,多亏有宗老将军固守此城,又有那康王在此地坐镇,鼓舞士气,因此金军才难以攻陷此处。” 闻言公孙胜与马灵对望了一眼,当下公孙胜道:“我有要事便是要入磁州城办,但如今逢大军围城,难以得入,既然如此便先在这炉峰山上落脚,等候时机,我也顺道点拨你周正道术。” 李助大喜,便行了拜师之礼,三个便在炉峰山上结草为庐,便先落脚下来。 当天晚间,公孙胜与马灵自到僻静处商议,马灵道:“如今天色已晚,小人可使神行法,与道长一同入城,料想那金人也阻拦不住。”公孙胜却摇头道:“此时进城行刺康王不妥。一则如今这磁州被金军围攻正急,城内多有百姓,全赖宗老将军守护,若是行刺了康王,城内宋军必定崩乱,若是金人趁此时机破城,只恐害了这一城百姓的性命。” 马灵不屑的道:“此城乃是宗老将军殚精竭虑守卫,又不是那康王领军。”公孙胜道:“那康王此时已有宋帝诏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若是这大元帅被害,军心必乱,我等此刻不能与宗老将军添乱,还是等到金军退去之后再说。” 公孙胜顿了顿又道:“其二便是,此刻城内宋军众多,下手难保不会漏了我两个行踪,若是被人追查出是何人下手,只恐损了主公威名。当年楚项羽杀楚义帝,因此丧尽天下民心,我等这趟事定要隐秘。” 马灵颔首道:“道长计较得深,小人肚肠嫩。那先生为何要收那李助为徒?”公孙胜道:“这李助习有幻化的剑术,走的便是剑中道术一脉路子,我这里习得有一套御剑之术,若这御剑之术与李助那幻化剑术一同习会了,可操控飞剑杀人。因此这些时日不若教李助习得此法,而后教他用飞剑行刺。” 马灵吃了一惊道:“若是习得这飞剑之术,这李助岂不是天下无敌?若他包藏祸心,岂非难制?”公孙胜笑道:“飞剑之术,乃是旁枝末节的小技,练会极难,破之极易,用五雷法即可破去,因此不必担心。将来若是这李助有什么不轨之心,我亲手除之便是。” 两个商议定后,便各自回去安歇。自此开始,公孙胜便在此处住下,专心传授李助御剑之术。马灵时常下山打探消息,并打些野味、摘些野果回来,以此度日。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那御剑之术甚是难学,但李助有幻化剑术的底子,此人也真是有天赋,因此学了个七八成。这天李助却探得消息,原来在河北的关胜闻得磁州被围,亲自领一支军马来救,金兵大乱,因此退兵,磁州之围已解。 当下三个商议定后,便投磁州而来。到了磁州,此时方才解围,盘查甚严,公孙胜寻得关胜所部把守的城门,亮明身份后,关胜亲自来接,便将三个接入城内关胜军马大营中安顿。 安顿好后,关胜请公孙胜到帅帐叙话,坐定后,关胜动问道:“道长何以至此?”公孙胜笑道:“无他,为康王而来。”关胜也是聪明人,便隐隐猜到一些,便低声道:“道长,康王此刻正号召天下兵马聚齐勤王,此时声望正隆,若是动手,只恐有变。” 公孙胜颔首道:“我也知晓其中关碍,因此先到你这里来安顿,静观其变。这康王并非明君之相,也非明君之才,以他赵宋帝王家一贯的尿性,我猜他是不会南下勤王的。” 果然如同公孙胜所言,磁州解围之后,钦宗任命的兵马大元帅康王赵构便在磁州召集诸将商议军事。钦宗任命的副元帅宗泽、汪伯彦、河北诸将、义军诸将关胜等都参与其间。 便在磁州府衙,这里已经成了赵构的临时大元帅府,诸将都坐定后,赵构循例褒奖了诸将功绩,并言将来击退金人,一并厚赏。跟着说起下一步宋军该如何时,诸将便各抒己见。 宗泽认为应该立即挥军南下,号召河北义军会兵李固渡,断绝敌人归路,而后传檄黄河南岸的其余诸路宋军,一同勤王,夹击开封的金军主力。 而另一个副元帅汪伯彦却不同意这个意见,他的理由很简单,只因磁州之围刚刚才解,正是人困马乏,缺乏钱粮、器械的时候,若是此刻挥军南下,只恐金人派出骑兵半道截击。没有坚固的城池,宋军在野战中难以取胜,还有被金军断截粮道,全军覆没的危险。 于是大部分宋军将领站到了汪伯彦这边,也难怪会有这种情形发生,只因宋军此时对阵金军,除了山东路宋军之外,其余宋军皆无胜绩,实在是被打怕。金军骑兵威猛,又善于奔袭,宋军即便在阵仗上打赢了,金军也可从容而退,然后骑军包抄断绝粮道,又或突袭得胜宋军,往往都是宋军先胜后败,最后被全歼。 见大多数人不同意,宗泽愤然起身来,独自领自家军马准备南下勤王。宗泽所部离开磁州那天,只有关胜前来送行,宗泽见得关胜叹口气道:“关将军何不与我一同南下勤王?”关胜道:“藩主之命乃是教我等在河北与金军周旋,解救河北百姓,开封那里有主公亲自领军勤王,是以不须关某前去。金人肆虐河北,关某这一支军马还能教金人有所忌惮,若是关某再去了河南,只怕河北百姓再无庇护。” 宗泽叹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汪伯彦等人被金人吓破了胆子,只敢龟缩城池,不敢出击邀战金军,河北之地也只有赖将军维持了。只是康王那里,将军还是多多劝说,教他尽早南下勤王,迟恐有变,若是开封失守,康王救援不力,便是天大的罪责。” 关胜冷笑道:“那康王也不是擎天之人,观他行事,也是只想佣兵自保。”宗泽默然无语,半晌后才道:“看来大宋的擎天之臣也只看种师中与扈岚了啊。”两个话别后,宗泽独自领军赶赴李固渡去了。 后来宗泽独自领兵赶赴李固渡,在路上遇到数千金兵散军,宗泽派遣秦光弼、张德进行夹击,大败金兵。金人败后,留兵分别屯守。宗泽派壮士乘夜袭击金营,攻破三十余砦。而后金军集结沿河抢掠的数支军马共万余人与宗泽相持在李固渡。 却说宗泽走后,赵构遵从汪伯彦等人之计,领军退守大名府,在大名府设大元帅府,檄令会兵大名。这天传来金军攻破开封城的消息,让康王赵构又惊又怕,便不敢再有南下念头。急忙召集麾下诸将商议,汪伯彦等人都劝康王静观其变,若是开封城二帝宗室有什么不测,康王便是大宋的主心骨了。 汪伯彦等人其实根本不想南下勤王解开封之围,开玩笑,那里可是有金军二十多万,河北这里只有金人数万,他们都拿之无可奈何,哪里敢南下去找死呢?这些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便觉得还不如拥立康王,实在不行就南下江南去定都,也不失往后之位。 恰逢签书枢密院事曹辅带蜡封钦宗手诏从京城来,说和议可成。这个时候宗泽亲自来大名府见康王,力劝康王南下勤王:“金人狡诈,声言议和,乃是包藏祸心。君父盼殿下救援,胜过饥渴,殿下当即刻令兵直趋澶渊,依次造营垒,以解京城之围。万一金人另有图谋,则我有军马在侧,则万事可缓。”汪伯彦等人加以阻难,赵构也是压根不想去犯险,于是赵构派宗泽先行,从此康王赵构断了自己最后的一条生路,而宗泽也只能自己领军回李固渡,宗泽的忠言就再也到不了康王那里了。 第圆二章定国讨胡失大义赵宋断嗣陨帝星 宗泽去后,康王赵构那里接连传来坏消息,便是钦宗亲自到金营求和被扣,而后开封城大搜掠,继而便是徽宗也亲自到金营,二帝、宗室皆被金人扣押。 闻得此讯后,汪伯彦等都来劝说赵构,皆言道:“今二帝亲到金营议和,宗室亦被悉数扣押,看来金人果然大有图谋。二帝蒙尘,赵宋正统只有殿下一人可续,当保有用之身,转道山东路南下,往建康府而去,先存自身,再图他事。” 而签书枢密院事曹辅乃是闻焕章门下,便领了闻焕章之计前来诱劝,他那言语更加直白:“二帝并宗室在金营,必不能回,今正是殿下大好时机,可效仿晋室南渡,在江南定都,则殿下可得帝位。” 一个人说还好些,若是身边许多人都来说,那赵构便动了极大的心思。赵构此人,当时抱着必死的信念前去河北找金人议和的,但只因当时他只是个康王,手中无权无兵,如今他却猛然发现,自己手中握有兵权,而且形势对自己极为有利,只要能逃过南方去,那赵宋的帝位还能逃得出自己的手心么? 于是权欲与野心蒙蔽了他的双眼,同时他也根本想不到三娘会有那血诏的手段,便下令从大名府出兵,但却不是南下勤王而是转而朝东南转进,想着山东路东平府而去。 到了东平府,那里的山东路藩镇军马却不肯放赵构军马过境,两军便如此对峙起来。汪伯彦那里进言,可用高官厚禄笼络三娘,一来收其兵马为自己所用,二来可教其放自家军马南下。于是赵构派了曹辅前去,那曹辅自然是一去不回,只传个消息回来,直说如今藩主在开封勤王,须得派人快马禀明藩主,才能回复康王。赵构便在东平府安营扎寨,等候回音。 却说公孙胜三个,一路尾随赵构军马南下,也到了东平府。见得赵构军马到了东平府,公孙胜大笑道:“此乃康王自寻死路,想必主公后着发动,他便再无翻身之日。康王渡河,东平殒身,赵宋断嗣,再无前朝。” 果然被公孙胜一语成箴,过了几日,开封东昏县那里传来檄文与血诏,徽钦二帝在金营下了血诏,教传位于柔福帝姬,立其为女帝,柔福帝姬在东昏县继位,又颁布了两道檄文,便是前书所说的《女君定国讨胡虏檄文》,第二道檄文便是讨伐康王的檄文。 两道檄文由山东路水军带回,很快到了东平府,东平府守将乃是九尾龟陶宗旺,得了檄文后,便差人在赵构大营外当众宣读,而后便宣布山东路军马戒备,东平府军马严守城池,准备攻打叛军。 赵构军马之内,上至赵构、汪伯彦等人,下至寻常士卒,都被这两道檄文彻底惊呆了。汪伯彦为了稳定军心,当即称那两道檄文乃是伪文,那血诏是矫诏。但属下许多义军之内将领心思都已经乱了,只因檄文中说得对,赵构统领军马却不南下勤王,便是置社稷安危于不顾,弃二帝、宗室于不顾啊。 随后朱武闻讯,亲自与岳飞统领军马来到东平府,此时赵构军马有七、八万人马,但多是各路义军组成,山东路这里尚有精锐数万,朱武又动员了乡兵,共有十万人马前来。 朱武领军到了东平府后,军事上军马声势浩大,皆打出擒拿首恶,从者不究的平叛大旗,让赵构军马军心大乱。汪伯彦等人也只能控制自己麾下军马,其余义军已然是号令不动了。 而后朱武派出信使,秘密联络各路义军,游说各路义军将领。这些义军将领要么是河北本地人士,当时起兵是为了抗击金人,保护河北家乡,要么便是河北各路军州大将,朝廷的命官。朱武以利害称述,言那康王只顾自己南下称帝,不会再回河北,先让那些自发起兵的义军一哄而散,都倒戈投了山东路。又在劝谕那些军州将领,响应朝廷檄文,一道西进勤王,共保大宋。 于是,只三五日内,赵构麾下军马士无战心,将领各自打着小算盘,朱武那里攻心计一用,顿时倒戈大半。 看着麾下军马倒戈,赵构和汪伯彦慌了手脚,但无论两个如何劝说那些将领,都是无用。人家有大义在手,有抗击旗帜号召,有二帝血诏,你康王有什么? 最后只剩下汪伯彦一军不过万余人马护着赵构。那汪伯彦也是骑虎难下,只因他之前为了邀功于康王,因此事事都冲在前面,陷得极深,此时想脱身也不可能,于是横下一条心,打算跟定康王,若是能侥幸南逃而去,便在江南拥立康王,另立朝廷,方才能保住性命与富贵。 于是汪伯彦劝说赵构,自己可保康王杀出一条血路来,南下另立朝廷,只要到了南边去,宣布那血诏是矫诏,这口水文字官司还有的打,但如果现下便投降了,便什么希望都没有了,要杀要剐便是别人说的算了。 那赵构听了这言语,稍有些犹疑,他也不是傻子,反而沉思片刻后道:“若是我这里认错投降,或许我那妹妹心软,不会害我。”不得不说赵构还是有几分眼色的,若他真这样干了,三娘那里反倒不好办,而赵嬛嬛那里必定不肯真的杀了自己的兄长,待得击退金人,说不定还禅位给赵构去。 可惜赵构耳根子软,汪伯彦那里也不知道那新君女帝赵嬛嬛是什么性子,当下也只以常理揣度道:“殿下明鉴,那女帝如今有山东路女藩主狭天子以令诸侯,殿下若是投降,定然是三尺白绫或是一杯毒酒,都是为了自保皇位,那里还会念手足之情?” 劝说了许久,赵构又惧怕三娘当真害了自己,于是便答应汪伯彦按他的计策行事,于是赵构断了自己最后的生路。 便在东平府僵持半月之后,赵构、汪伯彦便统军准备突围南下,但朱武那里准备了军马拦截,两军厮杀一场,汪伯彦军马哪里是山东路精锐军马的对手?手下士卒又没有一战之心,接仗只一炷香时分,便全军溃散,山东路军马大胜,许多汪伯彦麾下军马都投降了朱武所部军马。 汪伯彦兵败,只得引千余马军死死护住赵构,往西南而逃。到了天黑之后,好不容易摆脱追兵,来到一处山脚下的武帝庙暂歇。 赵构逃跑时,衣甲都丢了,一身破衣褴褛,却是凄凉,再看手下军马,丢失了一应辎重粮草,皆在武帝庙外席地而坐,皆是丢盔弃甲的败军之象。 汪伯彦劝赵构到武帝庙内休息,寻了几件百姓衣裳教赵构换了,便低声与赵构在庙内商议道:“如今势穷,不若我引几个心腹护着殿下,都乔装打扮了,天不亮便南下而去,只要带了印信官诰,到了南面便可一般的聚拢军马,外面这些人便教他在此地吸引追兵便是了。” 赵构已经乱了心神,只得听汪伯彦的话。于是两个都乔装了,几个心腹也做百姓打扮,天色蒙蒙发亮时,便从武帝庙后山偷走而去。天亮时,庙外军马寻不得几人,两人的印信官诰也不见了,领头的将校也明白过来,这赵构与汪伯彦是舍弃他们独自南逃了。几个将领一商议,便领军回头,向朱武军马投降。 朱武那里闻得赵构最后一支军马来投降,当即审问,但却没有赵构、汪伯彦的消息。朱武便捶胸顿足大沮道:“想不到一番布置,最后还是教这康王走脱了,若是因此让他到了江南兴风作浪,我之罪过也。” 岳飞却笑道:“军师不必担忧,公孙先生那里早已经前去了,那康王迟早授首!”朱武又惊又喜道:“有公孙先生前去,必可成事。” 却说赵构与汪伯彦并几个心腹将校偷走,走了一个多时辰后,便即天亮了。不知不觉间,几个走到了一处密林之外,只见那林中幽寒森迷,众人都不敢入内,便打算绕道而行。 却在这时,只闻林中一阵笑声,只见林中走出一人来,一派游方卜算之士打扮,背上两口金剑,只望着众人笑道:“康王哪里去?” 汪伯彦大骇道:“这人知我等底细,定然是山东路藩镇细作,不可留他!”当下一声喝令,几个心腹便即各持兵刃杀将上去,意欲结果了那人。 那人不慌不忙,掣出背上两口金剑来,幻化出万千剑影来,众人顿时炫目,哪里还能招架?只一个照面,几个跟随的将校皆是被刺中咽喉,到底而亡。 赵构、汪伯彦见了吓得肝胆俱裂,汪伯彦急忙跪下求饶,更是将赵构拉在身前道:“好汉饶命,你要的是赵构,此人便在这里……”话还没说话,只见剑影一闪,汪伯彦喉中中了一剑,捂着喉咙,口中嗬嗬,眼睛珠子瞪出,便倒地气绝。 赵构见得如此,自知无法幸免,只问仓惶问道:“是何人定要杀我?你是何人?”那人冷笑道:“我不喜话多,我乃荆南李助,受死吧!” 剑影闪过,血珠崩飞,史上的宋高宗就此陨落,自此赵宋断嗣,再无南宋。 第圆三章为友寻仇原如此救民讨胡复夺城 李助杀了康王赵构与汪伯彦后,正逢汪伯彦麾下降军引了山东路军马追赶上来,一众军将见得李助站在几具尸身前,都是吃了一惊。领头偏将上前喝问道:“你是何人?何以在此杀人?” 李助桀桀怪笑几声,扭头便隐入林内,偏将一挥手,麾下将校便追赶如林,但那林密,几个转折便不见了李助踪影,但见林中一颗大树上用剑痕写了:“荆南李助杀赵宋康王于此。” 李助逃去,追赶之人回报后,那偏将大吃一惊,急命汪伯彦麾下降军上前检视那几具尸首,之前只因那几具尸首都穿百姓衣裳,还道只是寻常劫道害民的,是因并未查验尸体。 降军查验尸体后,果然认出内里便有赵构与汪伯彦,那偏将叹口气道:“不想被一个怪人杀死在这里。”当下命人收敛尸体带回东平府。 回到东平府后,那偏将交纳了康王尸身,朱武领许多义军将领都验看了,细问起缘由,那偏将便将李助杀人之事说了。数内一员义军将领道:“荆南李助,此人我曾闻他名头,听闻与昔年淮西作乱的王庆乃是好友,许是此人在此地杀康王为淮西王庆报仇。” 朱武颔首道:“原来如此。”当下申禀公文,将平定康王之乱细述了,奏报东昏县新君,不在话下。 却说三娘那里,摆布军马,与卢俊义兵分两路,三娘领麾下二十五员将佐:孙安,唐斌,文仲容,乔道清,秦明,黄信,李逵,鲁智深,武松,杨雄,石秀,孙新,孙立,欧鹏,邓飞,鲍旭,项充,李衮,穆春,孔明,孔亮,马麟,施恩,薛永,凌震,自领左路军六万人马,浩浩荡荡,便在当天晚间望开封东南而去。一日一夜之间绕过开封城南,经陈留继而向西,直奔开封城西要道中牟县城。 三娘领军去后,卢俊义那里也得了开封城内朱仝等将佐回书,都言城内义军皆已经准备妥当,今夜三更举火为号。又有杨庭和自金营那里传来消息,言道混入金营的杨庭和所部,已经与郭药师所部都安插在开封城墙之上,今夜三更也是一般的举火为号。郭药师那里也传来消息,言道所部起义军马都已经准备妥当,今夜三更举火为号,所部起义军马皆以右臂缠白布为记号。 卢俊义见三路伏军都已经准备妥当,大喜过望,也吩咐诸将各自准备,只等三更便挥军先攻开封城东。诸将都各自去准备后,卢俊义又看了郭药师密报,其上说了,只因一天之内,赵宋宗室男丁皆死于非命,赵宋二帝也被人割去首级,正在查找凶手,但将消息封锁云云。 卢俊义看了之后,将那迷信给娄敏中看了,娄敏中看罢悲喜交集,喃喃道:“江南死难的数十万百姓可以安息了,便有赵宋一干宗室为你们陪葬。” 随后娄敏中朝卢俊义拱手道:“多感主公与将军为江南百姓报仇雪恨。”卢俊义淡淡道:“此乃替天行道,何须言谢?” 自北宋以来,便只有徽宗皇帝以花石纲害人,江南应奉局仗皇命不知害死多少无辜百姓,害得不知多少百姓家破人亡,而后江南方腊起事,剿平方腊后,又不知株连多少无辜百姓。或许历史是公平的,这等害民的皇帝,在历史上的结局也是悲惨的,徽钦二帝被金兵俘虏后,过着悲惨的俘虏生活,最后老死五国城,反观此刻,他们死于非命,或许便是提早解脱了。 娄敏中又道:“既然拜火教大仇已报,不知将来主公会如何安排拜火教?”卢俊义缓缓说道:“拜火教传自西域,我师妹的意思是将来拜火教西迁如何?将总坛迁往西域昆仑山一代如何?” 娄敏中拱手道:“但能保存拜火教,便多感主公恩德。”娄敏中是聪明人,他也知道在中原之地将来一定是白莲教盛行,而拜火教虽然报了血仇,但赵宋那些老臣和遗老遗少还是不会放过他们,三娘为了安抚人心,一定会拿拜火教开刀,是以娄敏中有此一问。如今得卢俊义这般承诺,娄敏中也是倍感安慰。 二人在帐内谈谈说说,又饱食一顿,眼看便要到三更时分,卢俊义与娄敏中便都起身披挂了,随后出营,各自上马,准备出兵。 另一头,城内朱仝等人已经联络到城墙上杨庭和部内应,城内义军共有五千余人,到得二更时分,朱仝八将分头领千余军马伏在城墙左近,只等动手,却不想今夜却有城内禁军大将王彦亲率军马夜巡。 王彦这人仔细,但寻到城墙左近时,便察觉左右街道屋舍之内,似有不妥。王彦当即举火前往查探。朱仝见得分明,忍不住便现身相见。 王彦见得朱仝时,便是吃了一惊,去岁与山东路军马并肩作战时,王彦与朱仝有过一面之缘。两个见了之后,朱仝拉着王彦到一边将事由说了,王彦恍然大悟道:“原来城内百姓义军乃是朱将军奉藩主之命而起,难怪从者甚众。” 朱仝劝道:“将军乃是老钟经略相公麾下大将,如今开封城内,那张邦昌为虎作伥,与金人为奴,今夜我军正要里应外合,夺回开封四面外城,将军何不引军一同响应?更兼如今二帝留血诏,传位柔福帝姬,如今帝姬已经在东昏县继位,存续赵宋正统,将军是要保城内这已经没有皇帝的皇城呢?还是虽我等一道,为新君效力?” 王彦道:“最近也曾听闻帝姬在东昏县继位,但未见血诏,那张邦昌言那血诏乃是矫诏,二帝如何会传位给一介女流?”朱仝道:“是真是假,待得夺回开封,新君銮驾自然归返开封,将军便知。” 王彦咬牙道:“好!此趟即便是假的,我也领军与你们一道先杀败金人再说!”两个商议定后,王彦自命城内禁军也分四路,各自都将本家内应军马以右臂缠白布为号说了,城内禁军与义军一同暗自潜伏起来,只等三更时分,城头举火为号。 眼看便快到了三更时分,只因金营那里出了赵宋宗室被杀的大事,完颜宗望将郭药师军马调入城内来守城墙,又教城内领军金将勃曳忽防备郭药师。 但那勃曳忽乃是个粗人,只懂领军冲阵,郭药师方才领军换防,勃曳忽那里言语便已经露了行迹。郭药师诡计多端,看出勃曳忽有意防备自己,于是当天傍晚便命人多备礼物美酒,请勃曳忽吃酒。 那勃曳忽生性粗鲁,郭药师那里以美酒款待,又极力吹捧勃曳忽战功,又以贵重礼物相交,那勃曳忽不知不觉之间便放松了警惕。 待得灌醉了勃曳忽之后,郭药师命人假传勃曳忽之命,取了许多酒食犒赏城头的金军。城头金军那里白天见得城外金兵大鱼大肉,自己却没捞到什么好处,正在气愤,此时有好酒好肉,自然欣喜,也不疑有他,城头金军都开怀畅饮,饮酒作乐。 二更时分,城头金军十有七八都喝得醉了,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郭药师见得如此,便命自家军马陆续上城,并接应杨庭和所部军马上城来。 到了三更时分,时辰到了,郭药师那里便将旧时汉人衣甲披挂都换了,这套衣甲还是郭药师祖上汉将留下的。郭药师这里换了披挂后,便先命人将勃曳忽等一干金将都拿了,便领自己麾下心腹将校走出城门楼子,站在城楼上,命人点燃城楼那口大油锅。 那大油锅乃是守城器具,内里放了火油,便是等敌人攻城时点燃倾倒而下杀敌之用。一点燃后,四面城头见得号令,郭药师并杨庭和麾下将士也都各自举火为号,将准备好的白布都缠在右臂之上,随即便拔出兵刃,朝身边金并金将杀将过去。 城头举火,喊杀声四起,城内义军与禁军便在朱仝、王彦率领下,扒开街口堵塞之物,一起并力往城头、城门的金军杀去。 城外卢俊义见得举火,便命娄敏中领一万军马挥军猛攻开封城东,自己率领麾下卞祥,邓元觉,呼延灼,董平,张清,索超,徐宁,解珍,解宝,韩滔,彭玘,郑天寿,龚旺,丁得孙,邹渊,邹润,李立,李云,焦挺,石勇,曹正,白胜,蔡福,蔡庆,领五万军马,夜袭金军大营。 城内城外同时遭到宋军猛攻,金军顿时大乱,特别是城内金军,只因主将勃曳忽被郭药师擒住,其余金兵金将十有七八都喝得醉了,是以很快便被郭药师、杨庭和杀败,退下城来时,又遇上朱仝、王彦等义军、禁军猛攻,顿时大乱,几不成军。 城内朱仝与王彦等义军、禁军很快杀败四面城门金军,控制了城门,便抵住城外金军,喝命关闭城门。城头杨庭和等将杀散金军后,便号令四面城门都放下千斤闸,阻拦城外金军入城救应。 很快城内金军几乎被杀尽,城内四面城门也紧紧关闭起来,东面接应了娄敏中所部入城后,开封城在四更时分,已经回到了宋军手中,四面城墙上宋军大旗又重新飘扬了起来。 第圆四章夜袭金营战端开收复开封人心定 大宋靖康二年二月十六日夜,当夜月光丰盈,大宋山东路藩镇军马联合金营郭药师部内应,一举收复开封城四壁城墙,卢俊义统领五万军马自东昏而出,一夜长驱数十里,夜袭金营。 只因金军部署中,郭药师所部原是布置在整个金军联营的最东面,完颜宗望原本是希望郭药师等辽国降军挡在前面,以防山东路军马突袭。但因金营之内发生赵宋宗室被杀事件,说明金营之内有奸细内应,是以宗望担心郭药师所部有奸细在,生怕一旦开战,郭药师所部倒戈的话,金营将遭受突然袭击,于是吩咐郭药师换防至开封城内。 宗望没想到的是郭药师一军皆是反叛内应,而且山东路那女贼居然选在换防当天夜间便挥军突袭,换防的金军甚至连防线内的营垒、堑壕都还没有熟悉。 相反卢俊义所部右路军早已经得了郭药师献上的东面自己辖区内的防线布置图,清楚金营布置,是以夜间突袭,加上又是个满月之夜,所以突击进展极为顺利。 在突袭开始前,卢俊义命火器营朝金军东面大营内发射了千余发奔雷火箭,炸得金营栅栏、拒马等东倒西歪,而后步军携木板、长梯等物直冲上前,在堑壕上架起通道,而后卢俊义命董平,张清、韩滔,彭玘四将领骑军突入金营之内。金军方才被一顿火箭炸得七零八落,正是混乱之时,被骑军一冲,顿时只得不住后撤。 皎洁的月光下,梁山宋军龙骑兵仗着甲马重甲,挥舞着重刀重斧,来回在金营内驱驰,金军虽有骑兵,但夜间歇息,多数军马都是卸甲歇鞍,加上一顿火箭急袭,炸塌了营内马棚,战马四处奔逃,哪里还能教金兵从容策马备鞍,披甲上马? 少数悍勇金兵也不披甲,也不用备鞍,只拿兵刃,看准营内惊恐四处乱蹦的马匹便翻身上马,而后便呼喝着冲向宋军,但很可惜,这些少数悍勇的金兵没有给宋军骑兵带来任何麻烦,他们很快连人带马就被连环甲马的龙骑兵杀死在营地之内。 山东宋军的龙骑兵并未钩环链接,而是单独行动,但受过严格训练的他们,在冲锋的时候,会自发的组队,或三五骑,或七八骑,便排成一排,打马便往前直冲,阵型被打乱后,他们会折返回来,重整队列,然后再继续冲锋,如此周而复始,金营之内始终看见的都是龙骑兵一排排如鱼鳞般往来冲突的场面。 金人步军遮拦不住,都只能借着营帐掩护后退,但龙骑兵横冲直撞,便连牛毡木棍支架做成的营帐都给踏平了,金人遮拦不住只得退往西面通往北面营寨的通道上去。 那处通道连接金军北面大营,金人在这里设置了第二道防线,鹿砦、拒马、堑壕、尖木硬桩等防御工事都还完好,东面大营金军败退到这里之后,董平、张清、韩滔,彭玘四将见了便即喝命龙骑军停止追击。 此时解珍、解宝、龚旺,丁得孙,邹渊,邹润,李立,李云,焦挺,石勇十员步军大将已经统领步军突入营内,后面曹正,白胜,蔡福,蔡庆四将统领火器营与弓弩手赶上,也是一般的步军上前来,用火箭、手雷开路,而后步军抬着木板、长梯蜂拥而上,后面弓弩手箭矢压制金军,掩护步军在堑壕上架起通道来。 如此反复向前冲杀,待得天明之时,卢俊义所部右路军马已经连破金军东面、北面大小营寨三十余座,金军死伤两万余人,丢失粮草、器械无数。宋军自金军营帐内救出被掳的汉人苦役、工匠万余人,并救出三千余名开封城内献出的女子。宋军伤亡三千余人,还多是带伤,可谓是大获全胜。 此战金军如此不堪一击,一则是宋军来袭突然,又是在东面大营换防的当晚,是以措手不及。二则便是宋军早得了郭药师送来的金军布防图,熟悉金军部署,是以准备充分。三则便是当夜月光极好,宋军火器能发挥作用,是以一击得手。 天明之后,卢俊义吩咐各军歇息,准备早饭,又命卞祥,邓元觉,呼延灼三将各领一军,分左中右三路布阵,巩固金军营地,便占据金营,防备金军反攻。再差曹正领千余轻伤军马护着伤重兵卒并一干被解救的工匠、苦役、女子回东昏县去,在东昏县那里可得救护安置。 却说金军那里,昨夜被袭之后,宗望很快得到消息,便是开封城内军马及东面、北面大营被袭,宗望当时还想领军前去救应,但到大营门口一看,却见东面大营被宋军用火器突袭,一片火光冲天,金军败报不断传来,宗翰前来相劝道:“那梁山女贼援兵已至,听闻有十余万军马在那里,此番袭营,她定是得了内应细作消息,洞悉我军部署,这般夜间前去与她鏖战,实属不智。不若暂且退守西面大营,收拢军马,重新部署,待得天明后再行反攻。如今开封城内军马危在旦夕,要救也是先救城内军马出来。” 宗望听了宗翰之语,两个商定后只得吩咐东面、北面大营军马退守西营,而西营军马步军齐出,猛攻开封城,想要打开城门,救出城内军马。 但开封城那里,城内义军与禁军还有郭药师、杨庭和三路军马会合之后,便夺占了城门,放下千斤闸,关闭各处城门,城头金兵也被剿灭殆尽。重占城墙之后,郭药师便号令麾下军马并汉人工匠迅速调整投石机与床弩等利器方向,转而对准了城外,义军、禁军一同上城助守。 城外宗望指挥金军反攻开封城,便遭到城头投石机、床弩的猛烈回击,城上义军、禁军并反正的辽国汉军又是矢石如雨而下,金军仓促之间哪里准备得许多攻城器械?唯一的一些云梯、鹅车被投石机、床弩摧毁之后,宗望眼见复夺城无望,只得下令退兵。 天明时分,见得城外金军退兵,开封城头一派欢呼,朱仝、王彦、郭药师、杨庭和四人接得娄敏中一万军马入城来,几支军马会合之后,一众士卒更是欢呼雀跃。 开封城百姓天明后,打开房门,发现一夜之间,开封城又回到宋军手中,个个都是喜极而泣。昨夜厮杀声四起,开封百姓还道是金军夜间袭击城内,都不敢开门查探究竟,天明一看,居然是宋军收复了开封,自然是喜出望外,纷纷奔走相告,都涌到街头来庆贺。 娄敏中与朱仝、王彦、郭药师、杨庭和诸将会齐之后,迅疾颁布三娘诏令,原来三娘与卢俊义定计,便是夺回开封之后,教娄敏中率领一万军马先入城来,城内一应军马都先听娄敏中军令。 王彦那里,娄敏中则出示了二帝血诏的拓本,并新君嬛嬛继位的诏书,以及新君任命娄敏中为开封府尹、暂委节制开封城内一应军政大事的诏书,自然还有兵符印信等物。这些东西都是早已经准备好,娄敏中带入城内来,便是要在法理上先站住脚,让开封城内禁军、百官都听令而行,方能稳住开封局面。 王彦看了二帝血诏并新君继位诏书,也不再犹疑,便尊领奉旨。娄敏中便命王彦仍旧统领禁军,分守开封皇城及各处衙署、仓禀,王彦领命,自去安排军马。 而后娄敏中又命郭药师、朱仝、雷横、杨庭和领自己带来的一万军马并郭药师麾下军马,两军一共三万余人,分守四面开封城门。又命杨林、王英、吕方、郭盛四将领义军人马退入城内,充作城内巡防军马,维持城内秩序,清剿为虎作伥的开封府衙役并张邦昌一伙人。 几支军马都去了之后,娄敏中吩咐穆弘、燕青两个领千余近卫护军,护着自己一同前往开封府府衙,到了那里先将为虎作伥、坑害百姓的一应开封府大小官吏都拿了。都绑在开封府衙之外,命人鸣锣聚集百姓,前来指认这些人的罪状。 很快群情汹涌的开封百姓聚到府衙门口,见得前些日子还带着衙役穷凶极恶搜刮民脂民膏,掳掠自家妻女出城的贪官恶吏们都被绑了跪下那里,顿时炸了锅来,石头、木棍一起上来,娄敏中还没来得及问话,那些贪官恶吏们便被一拥而上的百姓们活活打死。 穆弘、燕青见得场面混乱,急调军马前来弹压,好不容易将百姓们隔开,只见场内那两百多贪官恶吏们已经都成了一具具的尸首。 按压住激动的百姓之后,娄敏中来到场内,朗声说道:“今奉新君诏命,扈太师军令,本官奉命收复开封城。如今开封收复,新君诏命在下,严查之前奉金人伪令,坑害百姓、掳掠百姓的一应贪官罪吏,本官请诸位乡亲百姓放心,本官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因此但凡有冤情的,还请前来举报应诉,本官这里自然派人缉拿剿捕这些罪人。但还请诸位乡亲百姓不可再动私刑,本官这里拿问之后,自会禀明新君,将这些人明正典刑!” 娄敏中说得在情在理,众百姓闻言皆是放声大哭,皆拜伏于地,感念新君恩德。而后娄敏中又道:“开封城内屡次被搜掠,新君并扈太师知晓城内百姓们困苦,因此今日便会有大批粮食、被服等应用之物自东昏县运入城内,稍后还请诸位乡亲按户籍前来府衙这里领取粮食、被服!”城内困顿多时,许多百姓家早已经断粮,闻得此言,都是高兴得欢呼雀跃起来,人人喜极而泣,皆称颂新君及扈太师恩德。 第圆五章涤荡朝堂需快刀重稳开封有臂助 娄敏中在开封府衙安抚一干百姓之后,又命穆弘、燕青联络了禁军王彦,直扑皇城个各官僚衙署,将张邦昌以下一干人等尽皆拿下。 穆弘得了将令后问道:“不知除张邦昌以外,还有那些官员要拿问?”娄敏中道:“除闻焕章、高俅及所属官吏外,其余的见官就拿。” 燕青闻言微微一惊道:“见官就拿?数内或许有忠臣义士。”娄敏中冷笑道:“忠臣义士都随二帝去了金营,留在城内的皆是贪生怕死之辈,拿问又有何碍?更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女帝新君继位,朝中那些腐朽之臣,也该换换了。” 燕青与穆弘对望一眼,明白过来,这定然也是三娘的主意,便是要趁此机会,铲除朝中异己,另行提拔自家亲信之人掌握朝政。当下两人应了之后,便领三百护卫自去办理。 两个方才去了,便有护卫前来禀报,说城中枢密院事闻焕章、太尉高俅联袂前来求见。娄敏中闻言暗暗笑道:“主公临行前说,入城后不必急着找这两人,这两人自会前来,果不其然啊。” 当下吩咐护卫将两人请入堂内,两人来到堂上,娄敏中起身相迎。闻焕章见是娄敏中时,便是一阵惊讶,原来当年闻焕章随军征讨方腊时,与阵前见得娄敏中,心下暗道:“原来是此人,不想方腊麾下的伪丞相居然被主公委以重任。” 娄敏中见闻焕章脸色,也猜到几分,当下见礼后笑道:“主公用人,不拘一格,闻先生当年与主公作对多时,主公都肯不计前嫌,倾心用之,何况在下?” 闻焕章听了也是一笑道:“娄公所言甚是,却是在下计较了。”高俅不明所以道:“两位认识?”闻焕章笑道:“却是不打不相识的旧识,此时也不是叙旧之时,先说正事吧。” 当下闻焕章引见了,三个都相互见了礼后,各自坐定。方才坐定,高俅便心急火燎的道:“如今娄公领军入城,闻得公得新君诏旨,教公镇守开封,稳定开封局面,但不知我两个主公有何安排。” 娄敏中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蜡丸来,递过去道:“主公如今领军征讨金军,不及分身,临行前这里有蜡丸封书,交给两位。” 高俅、闻焕章急忙接过来,高俅心急,如今正是改朝换帝的紧要关头,也不知自己能否保住权势,但自己总归是投靠了三娘,也帮着做了不少事,更何况他风闻三娘喜好假凤虚凰,便将李师师献了上去,想必也不会待薄自己,但如今兵荒马乱的,未得正式诏命封官,高俅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闻焕章倒是不慌不忙,他自信与高俅两个握有蔡京一党官场人脉,这女帝新君继位,三娘要狭天子以令诸侯,总归是离不开两人的,如何安排两人,闻焕章还是自问也不太担忧。 可捏碎蜡丸,取出上面三娘的条子一看后,两人都凉了半截,只见上面只简单写了一句话:“着闻焕章、高俅将开封自家部署一并交由娄敏中统带,而后自去东昏县听用。” 两个看了后都是面面相觑,看三娘的意思,便是要两人将蔡京一党的官场人脉尽数交给娄敏中,然后让两人只身前去东昏县听用,但也没写明怎么个用法啊。 闻焕章智计多端,还算沉稳,也没立刻发作,只是沉吟不语。高俅那里却是慌了,他现在手中无兵无将,所依凭的也只是蔡京一党的旧属,若是交了出去,自己有何德何才能打动三娘教她继续任用自己? 想到这里,高俅忍不住拱手道:“娄公,主公这是何意?”娄敏中玩味的笑着,缓缓说道:“便是字面上的意思,怎么,太尉不愿奉命?须知如今新君在东昏县,尚未移驾还都,两位不去东昏县御前听用,又要做什么呢?” 娄敏中这话惊醒了闻焕章,心中惊呼道:“这是主公在试探我二人,如今新君继位,前朝之臣,许多定然都是要换掉的,若是能顺利将一应旧部都交出去,我二人还能得重用,若是迟疑不交,这娄敏中这趟便可借清剿依附金人逆臣之名,将大小官吏都入罪。是我想得浅薄了,这天下间什么人都可能缺,惟独就不缺这做官之人啊!” 闻焕章所想的正是三娘所想,虽然前期稳定开封朝局,或许需要那些前朝旧臣,但开封局面稳定后,许多人都是要被换掉的,是以三娘在这一趟稳定开封局面之时便派了娄敏中前来做杀人的刀,若是与新君、三娘不对付的官吏,三娘是不介意现在就让娄敏中将这些人干掉的。至于什么罪名,二帝蒙尘,勾结金人,坑害百姓就是现成的罪名,开封百姓已经恨透了官府朝廷,现在将开封城内的官吏全都拉出来杀了,百姓商贾、三教九流都不会反对,相反还会拍手叫好的。 想到这里,闻焕章冷汗直冒,自己与高俅掌握了蔡京一党旧属,已经是犯了忌讳,而且蔡京一党旧部里面,难道就没有三娘想要干掉的人么?自己与高俅若是此刻还看不清形势,还要死死捏着这一块人脉,那么先死的一定是两人。 当下闻焕章想通这一节后,毫不迟疑,拉着高俅便道:“属下等二人自然遵命而行,属下这便去召集旧部,午时之后便会将人等都带到府衙来参见娄公,交托之后,我与太尉自会离城前去东昏县。” 娄敏中似笑非笑的颔首道:“好,闻先生果然还是能想通的人,也不枉我提点一场。”高俅还想说话,却被闻焕章按住,两个便告辞而去。 到了府衙之外,高俅急忙问起情由来,闻焕章才一一剖析了给高俅听,高俅也是老于官场之人,当下一拍脑门道:“险些误了大事,正如先生所言,如今主公立了一介女流为帝,要想坐稳天下,稳住朝局,这朝堂百官自然是要好生涤荡一番。”闻焕章叹口气道:“咱们这位主公看事深远,她现在做的这些事,其实也是在为今后她登位而铺路啊。”高俅若有所思的颔首,两人谈谈说说,便各自去召集旧部。 果然到了午后,闻焕章、高俅两人将蔡京一党旧部中的首脑人物都召集起来,一同来到开封府衙来见,并附带了其余人等名册,只因其余人等都是小官小吏,人数太多,也就没有召唤前来。 娄敏中见得堂上许多自报官职的人后,也是吃了一惊,想不到蔡京一党人脉如此之广,整个大宋朝堂之上,上至皇城内侍省,下到寻常的开封马监居然都有蔡京一党的人。 一众旧部也早已经得知了娄敏中乃是在东昏县继位新君钦封的开封府尹,奉命镇守开封,手握兵权,如今开封就算他手中有兵,就连禁军王彦都奉他将令行事,如今兵荒马乱的,这些旧部自然都对娄敏中恭恭敬敬,大表忠心。 耐心听完一众旧部各自的引荐之后,娄敏中轻咳一声道:“诸公乃是国之官署,今逢国难乱世,更当恪尽职守,共赴国难,上保社稷、下保黎民。如今扈太师正在开封城外抵敌金军,新君又在东昏行宫,尚未还都,诸公当随我先稳定开封局面,尽快将开封城旧貌恢复,待得金人退兵后,便可早日迎奉新君还都。” 一众旧部皆道:“愿追随娄公,尽心办差。”娄敏中微微颔首后,又森然道:“我这里丑话也说在前面,当今新君乃是我大宋第一位女帝,若是有什么人敢说三道四,阳奉阴违的,本官绝不会客气!” 众人都是打了个寒颤,又一起大表忠心,自然都是自言忠心拥护新君云云。随后娄敏中也不废话,便签发文书,分派众人各自守好自己原来的差事,又命人分头重新梳理开封百姓军民户籍,分派人手准备官仓,待得粮食运入城内,便先入官仓,随后便是要准备在城内开设数十个粮食发放点,赈济城内百姓。 诸多琐事,娄敏中都一一安排,甚至连安排义庄人等收拾城内死尸,教太医院准备汤药防备疫情等等都安排到了,事无巨细,都一一妥帖。看得闻焕章与高俅都是佩服不已,闻焕章更是暗想道:“主公用人果然是知人善任,不想这娄敏中有如此经世济国之才。我只善计策,人事,这些政务琐事,却是万万不如他仔细的。” 闻焕章却是不知道,当年娄敏中在方腊麾下任丞相一职,江南那里方腊所占州县之内,一应繁琐政务皆是出于他手,若非有娄敏中苦苦支撑,方腊那里早就败亡了,也不可能与宋军周旋这么久。娄敏中其实正是长于民政而不善于计策的一个人,三娘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委派先入开封,稳定局面。同时娄敏中又是方腊旧部,在大宋官场上没有什么人情可言,要他来做刀杀人,也正合适。 都安排妥当后,一众人等个自告退去办差,闻焕章与高俅又细细将各人性格、家事、优劣与娄敏中都说了,闻焕章还怕娄敏中记不住,都撰录成册,献给娄敏中。两人合作的态度让娄敏中也大感欣慰。 二人都交代完了之后,正要告辞,娄敏中却道:“两位慢走,主公这里还有蜡丸交托两位。” 第圆六章城中民政应策详墙外浪战败局定 闻焕章与高俅见又有蜡丸,急忙打开来看,一看之下,两个都是汗水涔涔而下。原来上面三娘说了,闻焕章、高俅两人能见到此蜡丸,说明两个乃是忠臣肱骨,可委以重任,便教两人辅佐娄敏中办理开封诸项公务,尽快稳定开封局面,以便大军击败金人之后,新君可尽快还都。 娄敏中见两人面色大变,微微笑道:“两位一念之间,既是自救也是帮了本官一把,说实在话,这开封府军民不下百万,在先前官府与金人搜刮之下,早已经萎顿不堪,要想治理好,恢复生息,还需两位熟知开封事之人鼎力相助。如今正好,两位肯尽数交出蔡京一党人脉,可说两位没有半点私心,值得主公托付重任。” 闻焕章与高俅皆是暗道好险,假如他们不肯交出这蔡京一党的人脉,挟其自重的话,说不定已经被娄敏中以勾结金人,祸害百姓之罪给拿问了,开封如今这局面,娄敏中随便指一人通敌,百姓军民是绝对不会分辨黑白的,只要是官吏,如今开封百姓都恨之入骨。 当下两人便谢了,随后商议起政务来。娄敏中道:“如今开封最缺钱粮,还缺柴薪油盐,临来时,便在东昏县已经囤积了大批钱粮、柴煤、油盐,还需尽快运入城内。”开封军民百万,城内一应所需,小到烧的柴火都是城外运入。金兵围城两月有余,断绝了城内外通路,城内的柴薪早已经消耗一空,城内树木都被百姓军民们砍伐完来生火做饭、取暖照明用光了,甚至很多百姓将门板都烧了取暖,是以城内急缺柴薪。 在古时,生火取暖皆靠柴薪煤炭,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柴居七样百姓生计所需之物之首,乃是大有道理的,不论是煮食还是取暖,甚至一锅热水都需要柴薪,因此柴薪居首位。而开封此等大城,人口众多,城内又不产柴薪油盐米粮,一切皆靠汴河水运供应,因此一旦断绝供应,顿时回到菇毛饮血的地步,城池迟早完蛋。 高俅闻言道:“若是往常时,可沿水路走西门运河,将一应所需都运入城内,如此比走陆路节省时光与所耗畜力,但如今西门外仍被金人占据,只恐难以转运。” 娄敏中笑道:“此事不必烦忧,昨夜我等已经拿下开封四壁,主公亲率大军,已经绕道往开封西面中牟而去,想必此刻已经攻占中牟,金人闻得后路被断,定然全力向西,意图打通北归通道,而开封这里,迟早解围,更何况我军还有水军,今天也定然会开始打通水路。既然如此,我等还是安排走水路运送一应所需入城吧。” 闻焕章道:“如今开封城军民百万,所需之物皆是天文之数,下官以为,长久赈济不是办法,当以工代赈,号召军民百姓修缮城内道路、四面城墙,整理宫殿,待得金兵退去后,尽快恢复工商,城内还可恢复各种作坊,为大军制作一应所需的被服、兵器、帐篷等物。” 娄敏中颔首道:“闻枢密果然大才,既然如此,便委派高太尉负责与东昏县联络运送钱粮柴薪油米入城,闻枢密负责安抚百姓,办理以工代赈之事。我自领开封防务,并兼维持城中治安,恢复宫中一应所需,缉拿通敌害民官吏等事。”当下商议后,三人各自分头办理。 娄敏中在开封城治理政务,城外却是一场场恶战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待得天明之后,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挥军至城北布阵,邀战宋军。卢俊义闻报,也不理会,只顾命麾下各部军马加固北营沟壕,以作固守。 宗望与宗翰列阵后,不见宋军布阵对峙,只是谨守营盘。宗望在阵前见了大怒,命麾下数员猛将攻打宋军北营。但攻打了一上午,宋军皆靠营中火器、劲弩战退金人。 以往若是遇上宋军如此布置的坚固城壕或是营寨,金军都是围而不打,断其粮道,等待宋军不攻自破的,但如今宋军将营垒接通了开封城,背城列寨,又有开封护城河为水路转运所需,金人根本无法断其粮道。 宋军的神臂弩、黄桦弓、床弩等本就是防守利器,之前金人对宋军密集防守的营寨就毫无办法强攻,加上山东宋军有犀利的火箭、火炮、手雷等武器,更是难以攻破营寨。 因此打了一上午,金人丢下两千多具尸体之外,毫无收获,宋军依旧所在营盘内不出来。到了中午时分,宗望更加恼怒,便要喝命让其余辽国降兵充做炮灰,轮番上前去攻打宋军营盘,这时却被宗翰拦住。 在此之前,宗翰已经阻拦宗望一次了。便在天明时,闻得城内郭药师所部叛变,宗望便已经恼羞成怒,甚至下令要将其余所部金军之内原来的辽国降军尽皆杀之,但被宗翰拦住。宗翰言道:“所叛者乃是郭药师所部麾下汉军,其余契丹军马皆无叛心,此刻若是动手,定然酿成巨变,若处置失措,便是大军一朝皆溃的局面。此刻当先稳定军心,战退宋军才是上策。辽军所部皆编入我女真军中,夺了几个要紧辽国大将的兵权便可。” 宗望听了宗翰的话,这才没有一怒之下,自断一臂的愚蠢之举。这时候宗翰又拦下了宗望,沉声说道:“宋军古怪,不可再攻打,那梁山女贼诡计多端,用兵狠毒,绝不会只是这般守住营盘而已。” 宗望指着宋军大营道:“那女贼旗号在那里,若是能一鼓作气,攻破宋军大营,擒杀女贼,宋军便不战自溃了。”原来三娘虽然分兵绕道而去,但命卢俊义那里依旧举了自己旗号来蒙蔽金人。 听了这话,宗翰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道:“不好,我军危矣,中了这女贼的声东击西之计!”宗望急忙问道:“什么声东击西?” 宗翰急命人展开地图道:“我军昨夜被宋军袭破东营、北营,又被宋军攻破开封四壁,若是那女贼兵马皆在此处,定然会趁胜追击,全力击退我军,以彻底解开封之围。但如今所部军马却只是固守营盘并无主动出击的意思,想必是那女贼分兵了。那女贼用兵狠毒,若是她分兵,最可能的便是绕道开封,直接往西面中牟而去。郭药师这贼子叛变,那女贼定是知晓我军在中牟只有不足五千人马驻守,若是那女贼昨天便动身,一天一夜急进,中牟便危险了。若是那女贼夺下中牟,便卡在我军西退必经之路上,我军便危矣。” 宗望一看地图便也知危险,正在此时,只听对面宋军阵营之内,三声号炮响起,跟着便是战鼓擂响,营门开处,宋军分数路拥出大营来,直到午后,宋军居然才出营列阵,准备迎战金军。 宗翰见宋军这个架势,暗道不好,急忙道:“不好,宋军那里定然是得知女贼分兵得手,已经断了我军后路,而且我军在这里僵持一上午,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于是这个时候出兵来战。他那里以逸待劳,士卒皆饱食,而我军一上午水米未尽,定然危险,不若先收兵回营,打探清楚中牟消息,再做计较。” 当下两个商议定后,便留下一军断后,领军马匆匆返回大营之内。果然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首先便是城南派出去的哨探直逃回十余骑,原来昨夜宋军分兵绕道西进,城南的哨探军马被宋军探马大队追杀,厮杀一夜,到得天明是只有十余骑得以脱身,方才回营禀报。 宗望闻言大惊,急忙问道:“该部军马几何?”那些哨探都道:“昨夜月光通亮,宋军偃旗息鼓,并未举火,但闻人马声响,恐不下两三万人,但黑夜里也看不清楚,后来被宋军探马追杀,他这一军骑术、追踪之术不下我军之下,是以伤亡惨重。” 宗望闻言连连搓手,正在这时,只听帐外来报,又有中牟败军回来。宗望急忙命人带进来,果然只见中牟守将丢盔卸甲,一身狼狈,踉踉跄跄进到账内,便扣头惶急道:“启禀大帅,宋军今晨天蒙蒙亮时,突发奇袭,袭取了中牟,末将等仓促应战,大部战死,末将只与数十骑杀出重围回来禀报,中牟已经陷于宋军之手!” 闻言宗望几欲晕去,左右急忙扶住,宗望定下神来,登时勃然大怒,指着那败将,喝骂道:“你麾下军马五千,如今中牟失陷,你居然还有脸逃回来?!来人,将他推出去斩了,首级号令三军!” 很快那中牟守将便被拖下去斩了,那守将也是金国勇士,也知道金军法度严苛,战败便是死罪,也无话可说,便昂首赴死。 处死了那守将后,宗望忙与宗翰道:“如今情势危急,不若你我两个也分兵,一人留下在此抵挡宋军,另一个率领军马火急赶回中牟,复夺中牟,如此方能有一线生机!” 宗翰缓缓颔首道:“好,这里我自死守,大帅可火急点起兵马赶往中牟!” 两个商议定后宗翰便领五万金军死守西营,宗翰自领剩下的十余万并数万民夫、苦役,赶往中牟去了。 第圆七章侵烈如火战尤酣兵形似水常无势 金人分兵,在之前卢俊义与三娘的策略之中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当哨探军马将金人分兵的消息带到卢俊义面前时,卢俊义一拍桌案,大声道:“好,果然分兵了!” 其实先前三娘与卢俊义推演之时,也推演过许多种变化,以金军兵力和战力来说,其实分兵并非上策,最为有利的,其实是应该集中兵力,掉头与卢俊义所部分兵决一死战,突破卢俊义所部之后,不过黄河,而是一路南下,往两淮或荆襄之地袭扰、转进,以战养战,反正摧破的都是宋人城池,金人是不会在意的,如此一来,金军二十余万肆虐两淮或荆襄之地,便会教三娘大大的头痛。 好在金军没有选择这个疯狂的战略,因为选择这个战略,金军需要抛弃一切多余的东西,轻装前进,而要抛弃的东西里包括金银珠宝,赵宋皇室之物,掳劫来的女子等等。或许宗翰想到了这个计策,但是没用,他无法说服二十万金人放弃已经到手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美女宝物。即便他是主帅也好,女真人的军规便是,抢来的东西分了之后就是私人的,谁也不能强迫他人放弃。 总之不论如何,宗翰与宗望选择了分兵。分兵算是按照目前来说,金人第二好的选择了,前提是华州史进所部没有能打开潼关,放种师中所部入潼关来。若是金人能守住潼关,宗望所部分兵十余万人,三娘只怕是不能拦住的,金人便会从黄河三大古渡口逃回北方去。但可惜的是,宗望与宗翰都不知道三娘早在许多年前,便在华州布下了史进这一枚奇子。 因为有了史进这一步棋,所以在卢俊义看来,金人分兵反而成了对宋军最有利的选择。于是卢俊义当即号令已经出营布阵的各部军马皆鼓动而上,务必尽快击破留下殿后的宗翰所部,而后卢俊义军马可以顺势追击宗望所部金军主力,与三娘、种师中所部夹击宗望所部。 其实宋军各部在午后便已经出营列阵,因为那时候卢俊义已经得了中牟三娘的飞鸽传书,三娘所部已经顺利攻占中牟,得到这个消息的卢俊义便号令用过午饭的各部军马出营列阵,见得卢俊义所部宋军列阵,金军方才稍退,而后迟了许多才得中牟失守的消息,进而分兵。 山东宋军各部得了进兵的军令后,各部阵势稳稳向前,六万军马,卢俊义这一次便派出了三万军马出阵,其余军马为后备。三万军马有卞祥、索超领一军,呼延灼、邓元觉领一军,董平、张清领一军,朝着金军西营压了过去。 而宗翰那里却反过来了,号令两万军马坚守前卫营盘,后面军马吃些干粮,恢复体力,准备接仗。宋军三万军马很快压倒营盘前,便教各部火器营开始火力准备,刹那间千百只奔雷火箭,带着长长的尾焰,直扑向金军营地。 此时山东宋军的战法与昨夜袭破金军两道营寨的战法并无二致,便都是火力压制后,步兵上前强拆敌军营盘工事,然后骑军突击,步军随后跟进。 这种战术看似呆板,但金军却毫无办法,原因很简单,金军没有火器,无法压制宋军火器。就好像后世抗日战争初期一样,日军战术一样的呆板,就是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但装备、火力处于绝对劣势的中方军队对此毫无办法,硬是被吃掉了一半的国土。但后来日军遇上了火力更强大的美军、苏军则是被反过来轻松完爆,这就是在火器火力占据绝对优势下,具体战术完胜的体现。 宗翰站在帅帐外的敌楼上看着前方营地内,金军冒着敌军犀利火器拼死力战,但他毫无办法,除了用人命与消耗敌人火器,希望敌人火器早些用光之外,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宗翰所部留下来阻击宋军追击,便是放弃了金军骑兵最擅长的迂回、包抄战术,开封与黄河周围的狭长地形也不适合包抄迂回,况且山东宋军也有骑兵,骑兵的数量和战力都不在金军之下。 于是金人放弃了他们擅长的作战方式,坚守营盘,但血肉之躯终究不能抵挡火器的力量。前方营地苦苦支撑一个时辰之后,便开始往后败退。 宗翰也知道这个局面,但令他欣喜的是,敌军的火器使用开始稀疏起来,看样子消耗得差不多了。于是宗翰号令后面的军马都准备,命前方营盘军马后撤,他打算让后面军马趁势来一个反冲锋,想要在宋军突入大营之后,给宋军来个反戈一击。 却说宋军这里,中路呼延灼、邓元觉所部首先突破了金军营地,邓元觉引步军上前开道,呼延灼引骑军随后突入。不想杀入金军营地后,先前守军已经后撤,迎面而来的便是金军五千铁浮屠军马的反冲锋。 见得迎面而来的金军骑兵皆是重甲在身,在阳光反射下,闪出幽暗的光泽,呼延灼大吼一声,双鞭一扬,喝令麾下三千龙骑兵也打马冲了上去。龙骑兵一般的也是人马皆覆重甲,手中也皆是重斧、铁锤等破甲利器,头上便是羽盔雉翎,放眼望去,一片羽林,煞是好看。 两军很快狠狠的撞在了一起,金人手持狼牙棒、铁骨朵等重兵器,与宋军重斧、铁锤恶战。对付身披重甲的不论是重骑兵还是重步兵来说,使用钝兵器重击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重型钝兵器打击力度极大,加上马速冲力,即便重甲能承受,但重甲后面的人却承受不了,往往被重兵器击中,都是外面重甲看似完好,但里面的人却已经是筋断骨折而死了。 两军重骑兵绞杀在一起,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斗,重骑兵击打之声彭彭不绝于耳,惨叫声、马鸣声也一般的连绵不绝,不少重骑兵死了都还在马背上,看似加州完好,但手中兵器垂落,其实已经是死了。 宋军骑兵人数少,但士卒死战不退,呼延灼老将军更是,手持重兵双鞭,往来如风,击落不少金军,宋军士气大振,居然与五千女真铁浮屠战个不相上下。 在敌楼上见得两军骑兵鏖战,相持不下时,宗翰瞪大眼睛道:“不想宋军骑兵居然如此骁勇,竟能与铁浮屠战个不相上下。”左右人也都是惊骇不已,其实诸将都明白,若是金军与宋军骑兵若是数量相等,只怕已经败了,宋军骑兵何时变得如此骁勇了呢? 其实龙骑兵如此骁勇便是有原因的,其一便是战马,自从三阮下南洋以来,与南洋的阿拉伯的商人之处购得不少高大优秀的阿拉伯纯血马,都带回山东路驯养,战马上比之金人所用的河曲马要好一些。其二便是战术改变,之前宋军骑兵都喜欢使用长枪大戟,对于突破步兵是有好处,但对上重骑兵就吃亏了,于是在杨庭和等契丹人、辽国汉人帮助下,山东路骑兵改变了长枪大戟的战术,改用重斧、铁锤的钝兵器,而且契丹人与女真人交锋多时,都知对方战术,因此模拟金人战术,寻找漏洞。其三便是盔甲改进,山东路骑兵采用了三层甲胄不知,第一层乃是胸部板甲,护住头面、胸腹、肩颈等要害,后面一层乃是棉甲,却是三娘仿照后世清军棉甲所制,棉甲不但能防备箭矢,还能在重兵器打击时吸收一部分的冲击力,最后一层乃是鳞甲,轻便合身,最后加上战袍等衣物,是以在抗打击能力上,龙骑兵略微占优。 两军厮杀半个时辰,宗翰心疼铁浮屠军马来之不易,须知每个铁浮屠在金军之内都是宝贝疙瘩,于是便命铁浮屠退下,喝令金军步兵掩上。 呼延灼这里也号令军马暂退,一场恶战,他们已经伤亡过半,三千龙骑兵只剩下一千四百余骑,而金人回去的却只有两千余骑,看起来还是宋军骑兵占了上风。 骑兵退下后,邓元觉这里引步军冲杀而上,步军鸳鸯阵更是大展神威,金人长于骑军,而步军甚至还不如辽人,步军厮杀不到半个时辰,金人步军大败,中路营盘被宋军突破。 见得宋军突破中路营盘,宗翰也毫不迟疑,眼看就快天黑,于是宗翰号令前方军马悉数后退,而后命殿后军马纵火焚烧大营,阻拦宋军追兵,宗翰则领军后退十五里,又在下寨安营,准备第二天继续和宋军接仗。 卢俊义所部军马攻占了西营和北营之后,很快就救出一些被俘的赵宋大臣,郭药师将黄裳、宿元景等忠臣安顿在北营外的一处寺庙内,派了些心腹看守,后来金营大乱,也就没人顾得了这些人,反而孙傅、何栗等奸佞庸臣却被关押在金营,金人撤兵之时,一把火烧了大营,于是都被活活烧死了。 除了救出一些忠臣义士之外,宋军还救出了不少宗室妇人,金人后撤得匆忙,宗望除了带走十几个喜爱的宗室妇人、帝姬之外,大部分宗室妇人都没来得及带走,其中便有为保贞洁,自杀未遂的钦宗皇后朱皇后。 第圆八章珠宫玉阙今草莽屈身辱志恨难雪 天色黯淡了下来,一天的厮杀终于过去,金人退兵十五里,开封城外数月来第一次干净了。 被解救的宗室妇人、民间女子有许多,卢俊义也不敢怠慢,急命留下来的锦绣女兵营前来照顾。领军的乃是孙二娘,当她领着一干女兵到了西营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饱受欺凌和摧残的一众宗室妇人聚在几座大帐之内,一个个面色枯槁。刚被解救之时,董平麾下将士们将自己的行军口粮分了些出来给这些可怜的贵妇人们。这些昔日的贵妇人们大多都没能保持住往日的仪态,她们分抢了将士们的口粮,一个个蹲在帐篷的角落里狼吞虎咽的吃着粗硬的面饼,看来金人不但欺凌、摧残她们,而且还不给她们吃饱东西。 勉强保持了仪态的只有钦宗皇后朱皇后、徽宗嫔妃韦氏、邢氏、朱氏、福金帝姬等少数人。董平亲自将吃食送到她们手中时,她们依旧保持了小口轻嚼的仪态,眼中满是得脱大难的欣慰。 看着一众被祸害得凄惨无比的女人们,董平这个风流双枪将也不禁眼含热泪,再如何说,她们都是一族同胞啊,让女人受苦,但凡汉家儿郎自然是心中难以平静的。 只因前锋军马都是男子,不便照料这些女子,董平飞报卢俊义后,卢俊义便命孙二娘领五百锦绣营女兵带上一应所需前往西营照料,留顾大嫂在东昏县服侍新君。 孙二娘带着女兵们赶到后,带来了吃穿用度的东西,虽然比不上原来的锦衣玉食,但也不算太差。随后孙二娘吩咐女兵们烧水替一众宗室妇人们梳洗更衣,都清洗干净,换上新衣之后,众女这才算是稍有容光,只是没有梳妆之物而已。 朱皇后、韦氏、邢氏、朱氏、福金帝姬等也都梳洗更衣,孙二娘独自给她们安排了一间好一点的帐篷,内里升起炭火来,一帐皆春,驱走了春寒料峭。 随后孙二娘带来了军医替众女诊断,许多女子多是身体虚弱,神情恍惚,显示受了极大刺激。军医看了之后,多开了些进补的药物,又开了些安神凝气的汤药,少数有了妇科病的自然也是单独开方医治。 都弄好后,已经快子时时分,孙二娘领女兵给朱皇后等送汤药后,忍不住安慰了几句。朱皇后谢了一回,用了汤药后方才问道:“女将军可有二帝并其他宗室消息?” 孙二娘道:“还未曾有消息,但卢元帅那里已经在严刑拷问金人俘虏,希望能问得二帝并其他宗室下落。”朱皇后叹口气道:“曾听说在金人饮宴席间,见过二帝几面,后面就没了消息,也不知这兵荒马乱的,他们能否安全。” 一旁韦氏等人劝了一回,韦氏又问起儿子康王下落,只是康王伏诛的消息还未传来,孙二娘只得将二帝血诏之事粗略的与众女都说了。 听了之后,康王之母韦妃、康王正妻邢妃都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朱皇后叹口气道:“九弟也是有些过分了,他父兄那里眼巴巴的期望他能领兵前来勤王救驾,却不想他只顾拥兵自重。我等在这里吃苦,他却在那里谋朝篡位,真是令人心寒啊。”韦妃、邢妃也只是哭泣,却不敢辩驳什么,这件事的确是康王做的不对,他为了皇位,连妻儿都不顾了,其实帐内诸女都知道康王心思,只是未曾点破而已。 孙二娘又问起其他宗室妇人下落,只因宋军攻破金军大营后,也只找到朱皇后等不足三百宗室妇人,其余都是民间女子,未能寻得新君赵嬛嬛的生母王贵妃,是以孙二娘要查问王贵妃下落,希望能找到新君的生母。 朱皇后摇摇头道:“金人将我们分开关押,王贵妃与惠淑帝姬、康淑帝姬、顺德帝姬、冲懿帝姬几个被另行关押,我们也许久没有她们的消息了。” 一旁邢氏哭泣道:“其实前几日听闻顺德帝姬、冲懿帝姬两位帝姬不堪金人折辱,已经自尽而亡了。”朱皇后闻言皱眉怒道:“为何不一早说与本宫知晓?” 邢氏泣道:“当时皇后身体虚弱,方才自尽求死被救活,我等只怕再说与皇后知晓,皇后凤体大损啊。”朱皇后也蓦然垂下泪来,但并未哭泣,只是叹口气道:“本宫还没那么脆弱,这些日子在金营所见所闻,这些都还少得了吗?” 一旁朱氏哭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轻声唱道:“昔居天上兮,珠宫玉阙,今居草莽兮,青衫泪湿。屈身辱志兮,恨难雪,归泉下兮,愁绝。”听了这首词,诸女更是哭得悲切。 朱皇后擦掉泪水,缓缓说道:“不要再哭了,如今国难当头,我等刚刚获救,还不是哭的时候,当先助卢元帅找寻其他人下落,能救回一个是一个。”孙二娘见这朱皇后眼神中满是刚毅果决,心头甚是佩服,也不愧是一国之母。 果然众女渐渐停了哭泣,朱皇后吩咐道:“我知道其他女子多曾出入金营服侍那些畜生,或许她们会有消息,明早大家分头去问问其他女子,或许会有消息。” 孙二娘却道:“皇后不必劳心,此等事我女营兵自会去询问,诸位早些歇息,明早卢元帅便会安排先送大家回东昏县去,新君已经继位,现在行宫正在东昏。这里始终还是战场,凶险万分,当先送诸位去安全之所。” 朱皇后却摇摇头道:“明早先送她们去东昏吧,你给我一套衣甲,我留在这里,与你女营一同进退,我要在这里等官家的消息。” 孙二娘闻言吃了一惊,劝了几回,朱皇后也是神情坚定,定要留下来,最后孙二娘无法,只得禀报卢俊义。 卢俊义那里听了之后,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果然是贞节刚烈的一代贤后,便如她所说的办吧。”便吩咐孙二娘一定照料好朱皇后。 次日天明,韦氏、邢氏、朱氏、福金帝姬并其余解救出来的三百余名女眷在宋军保护下,先往东昏县安顿,朱皇后自留下与孙二娘女军一同进退。 随着宋军追击金人,便不断有宗室妇人被解救回来,人数渐渐开始多了起来,但也有许多可怜的女子尸首被发现在追击的路上,一看便知是金人不能带走便一刀杀了泄愤的。 朱皇后与孙二娘带着女营一路随军西进,一路上都是不断的救治收容被解救或是逃出来的被掳劫妇人。到第二天黄昏时,已经有两千余人被解救出来,看来金人已经开始丢弃难以带走的女人这等累赘之物了。 卢俊义大军追着宗翰的殿后军马不放,一天之内三战金军。金人统帅宗翰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在苦苦支撑,但随着宋军的不断追击,金人殿后军马的败象已露,士气、斗志在不断下降,开始丢掉行军极慢的女子,只携带抢来的金珠宝贝。 饶是在这种局面下,宗翰还是能稳定军马,与宋军大战三场,虽然金军处于下风,死伤比宋军要多,但宗翰还是成功的阻挡了宋军西进的脚步,这一天宋军只西进了三十里。 另一头宗望领大军便是在第二天的午时,前锋军马方才赶到中牟,果然中牟城内外已经遍插宋军旗帜。攻占中牟的宋军打出的旗号皆是三娘旗号,看得宗望大骂扈女贼无耻狡猾,居然让另一支军马打自己的旗号来欺骗他。 宗望是虽中军达到中牟的,到了中牟左近后,离城十五里,便见得宋军并未死守中牟,而是在中牟城外布置了许多营寨,这些营寨皆是背靠中牟,联营十余里,将金人西面的退路牢牢阻断。宗望见了宋军阵势,判断出宋军在这里有不下七八万军马,若是绕过中牟,这部宋军定然会袭击金军,就算勉强能冲过去,断后的宗翰所部定然会被这股宋军及追上来的宋军围歼在此处。 于是宗望决定先打一打宋军试试,看能否击败这股宋军,夺回中牟,同时也将这里的情形命人飞报宗翰。 宗翰领军苦苦抵挡卢俊义部宋军,到得傍晚时分得了宗望消息,看了军报后,宗翰顿足道:“二太子当断不断,那股宋军若是真有七八万军马,又结下硬寨固守,短时日内是绝难攻克的,当分出一支军马来缠住这部宋军,其余军马继续绕过中牟西退才是,这样也能保全一些军马。他停下来攻打中牟,便是中了宋人女贼奸计了。” 前来传递军报的军将道:“二太子说了,只是怕分兵绕过中牟后,副元帅这里五万军马难以脱困。”宗翰惨笑道:“我留下来断后,便是要二太子领军尽快脱困,我这里五万军马自留下断后之日起,便已经是再难逃出去了的,何必要全军一起覆灭?”当下宗翰亲笔写了封信交给那人命他回去交给宗望。 临行前,宗翰嘱咐道:“回去告诉二太子,教他不论如何,分出一支军马来缠住中牟宋军,其余主力军马绕过中牟,一双眼只盯着郑州西面的三处黄河渡口,尽快领军渡河,否贼我全军都有可能覆灭,不要再管其他!”那军将领命后,便飞驰而去。 望着那人飞驰而去,宗翰喃喃自语道:“希望潼关那里不要再出什么意外,否则我军连最后希望都没有了。” 第圆九章香消玉殒弃钱粮怒发冲冠誓血仇 信使将完颜宗翰的回复带回了宗望那里,这个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清晨。昨天金军猛攻中牟外围宋军营砦,但却难得寸进,折损了千余人马后,不得不放弃攻打。 正急得火烧眉毛的宗望听了信使的话后,陷入了沉思,他也不是不知道宗翰的话是有道理的,但一下子要舍弃五万军马,这对人口稀少的女真人来说是件可怕的事,当年灭辽也没有折损这许多军马啊。 况且一旦要绕道中牟撤军,势必要保证全军速度,那么这趟南下劫掠而得的许多钱粮珠宝、财货布匹可都要放弃了,否则带着这许多车的钱粮珠宝、财货布匹,势必遭到宋军的追击,那大金军马南下劫掠一场,又有何意义?算是灭了宋国么?但听闻宋人在东昏县立了个女帝,就算他们把赵宋宗室男丁都杀了,人家宁可立个女人做皇帝,也要和金人死磕下去,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宗望思来想去,忽然发觉金军这第二次南征比第一次还要失败,金军的战略目的一个都没达成,掳劫的赵宋宗室被人稀里糊涂的杀了个精光,此时消息还未泄露,一旦泄露出去,宋人定然愤怒无比,与金国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宗望想到这里,忽然悲哀的发现,这场战争,金国已经失去了主动。 沉思了两个时辰,帐下诸将都在那里议论纷纷,都吵嚷着还是要打过中牟,歼灭当前拦路的宋军,而后从容退军。宗望也算是金国名将,思虑良久之后,苦涩的沉声喝道:“如今是我大金军马南下以来最凶险的一战,你们若还是这般激进,就给我出去!” 一声断喝后,帐内一众金将都安静了下来。宗望站起身来,缓缓说道:“如今宋军东西两军围困,又夺回了开封,之后各路勤王宋军势必陆续而来,我们虽有十余万军马,但也架不住他人多。潼关那里抵挡大宋精锐西军已经数月之久,若是童贯有失,宋人夺下洛阳,控制洛阳附近的三处黄河渡口,那我军就没一个人能安然回去。唯今之计,只有听从副元帅之策,全军放弃一应累赘的钱财珠宝、绫罗绸缎、妇人女子,全军轻装之后,绕过中牟,直奔郑州,而后抢先渡过黄河去!” 此言一出,帐内诸将皆是目瞪口呆,跟着便像炸了锅一样,纷纷吵嚷起来。 “大帅,我等将士一场辛苦,都只望抢得的这些东西,如今却说要丢弃了?” “二太子,我大金军何惧他宋军?他们来多少,我们杀多少便是了。” “二太子,何必怕宋军?小将原为前锋,今天日落之前,一定夺回中牟。” 宗望暗自苦笑,果然还是舍不得丢下那些抢来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啊,原本这些令人欢喜的东西,如今却好像成了金军的催命符了。 “都给我住口!”宗望拍案怒喝道:“东西没了,还可以再抢,要是人没了,要这些东西又有何用?” 一声断喝之后,帐内安静了下来,宗望冷热看着帐内诸将道:“如今的宋军主力乃是山东路军马,那梁山女贼麾下,兵马精锐,火器犀利。如今地利、形势与我不利,仓促与她一战,并无胜算。我等当先退回山西、河北去,而后在那里与她一战,只要她麾下军马一灭,中原大地便还是我大金国策马驰骋之地!若是我们都死在这里,大金国还有能抵挡宋人的军马么?难道你们也想让自己的子女家人像宋人一样,屈膝投降么?” 众将都是默然无语,宗望说的有道理,若是他们都死在这里,大金国精锐军马一夜之间便会折损三分之二,剩下的军马如何能抵挡宋人、辽人余孽的反扑?到时候只怕连夏国都要背盟攻打金国趋利了。 宗望深吸一口气后,朗声说道:“传令各军,放弃一应累赘之物,全军只带军需用度之物,整束停当之后,全军轻装退兵,绕过中牟,先退到郑州再行定止!” 帐下有金将道:“大帅,既然要放弃,不若将抢来的东西寻一处地方都埋藏好了,做好记号,将来又杀过黄河,重占此地时,便可启出来,这些东西便又是我们的了。” 宗望听了觉得也好,若是丢弃了,只会白白便宜了那女贼,当下便命各部将所劫得的金银珠宝、玉石珠宝、绫罗绸缎都用箱子装了,寻得一处地方,挖了几个大坑,将东西都埋藏了起来。金人劫得的财宝与开封那里勒索的财帛多不胜数,足足挖了九个大坑,每个大坑足有数丈见方,三丈余深,就连抢夺赵宋皇室的一切宫禁之物,都一起埋了。 各军都布置妥当之后,金军便准备粮草,而那些可怜的宗室妇人并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平民女子们都被金人一一杀害,赵嬛嬛的生母并几个姐妹也都在其中。金军将女子们都杀害后,也是挖了几个坑草草掩埋,数千可怜女子性命就这般香消玉殒了。 当天夜间,金人便开始绕道而行,只因怕引起宋军警觉,都是包住马嘴,人不得举火,便借着月光而行。 金军虽然做得隐秘,但三娘那里派了许多探子,见得金人开拔,往南而去,于是便飞报中牟三娘那里。 三娘正在中牟外围大营巡视,闻报后,麾下乔道清、孙安等人皆道:“金人这是要绕过中牟而去!”“主公,咱们追击吧!” 三娘面沉如水,望着月光道:“不必,适才收得潼关战报,便在昨夜,史大郎领军马一万余人,会同种师中所部,内外夹攻已经攻克潼关,三万金军尽数剿灭,估摸着今天他们便会长驱洛阳,不等金人赶到洛阳,三处黄河渡口已经皆为我军所有了,金人已经无路可去。” 听得这个消息,周遭一众将领皆是大声叫好。孙安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可放心追剿困在黄河以南的金人,教他们一个都跑不了。这些金狗荼毒中原,杀害我多少百姓,这趟定要教他们尸骨无存!” 乔道清却道:“如今虽然可断了金人北归退路,但金军依旧十余万之众,要想尽数歼灭也非易事。还要防备金人不顾一切,往南攻入荆襄之地,那就得不偿失了。” 三娘手中马鞭轻挥,口中说道:“不错,饭要一口口的吃,这二十多万金军也不是一夜之间便可解决的。如今这完颜宗望所部既然绕过中牟,便先放他过去,我等先准备将他断后的五万军马剿灭,会合了卢元帅大军后,再与种师中、史进所部一道夹击完颜宗望那十余万金军!”诸将皆是一起称是。 待到天明,宋军齐出,果然金人昨天安顿的营寨已经空无一人,十余万金军一夜之间都走得干干净净。三娘领诸将看了金人营寨后便道:“一夜之间,十余万军马能走得干干净净,他们定然是丢掉了一应累赘之物,包括抢来的女子、钱财,派人找寻,这些可都是我大宋的东西。” 当下派出军马在金营左近仔细搜寻,最先发现的便是被草草掩埋的那些女子万人坑。宋军掘开那些土坑后,在场的将士们皆是放声大哭,只见里面埋着的都是大宋女子,皆是被金人杀害后埋在这里。只见这些女子身上都是刀枪之创,一个个睁大了眼睛,脸上皆是不甘之色,一双双无助的玉手死死按住自己的伤口,真是惨不忍睹。 三娘等人闻讯,都赶来看了。一看之下,诸将皆是怒发冲冠,纷纷拔剑,吵嚷着要去追赶那些金人,要杀光他们替这些无辜女子报仇。三娘也是惊得呆了,她想不到金人猪狗不如,居然杀了这许多女子,说到底也是因为金人被自己逼得走投无路,而后才杀了这些女子的。她们的死,似乎三娘也要负上些责任。 “先把尸体都清理出来,好生安葬。”三娘抬手止住诸将的躁动,而后冷冷的说道:“这笔血债,将来定要向金人讨回,都记好了,今后我军不要金人俘虏!” 诸将轰然称是,便开始命士卒清理尸首。一众宋军都是一边哭一边清理尸体,对金人的恨意深之入骨,斗志更是昂扬起来。便在清理的时候,也救出十余名命大的女子,她们都是受了刀枪伤后被草草掩埋,只因埋得得浅,金人也无暇补刀,是以捡回一条命来。发现她们的时候都还隐隐有一口气。 三娘闻讯后,便亲自领军医救治,只救活了五名女子,便是极为幸运的幸存者了。这五名女子醒来后,讲述了金人的暴行,三娘、诸将与一众将士听了之后,更是义愤填膺,宋军上下都憋了一骨子邪火,正愁无处发泄。 便到午时之后,探马来报,直说金军完颜宗翰率领三万余金军残部已经退往中牟而来。一众宋军将士听了,皆是高举刀枪,双目赤红,都要前去报仇雪恨。 三娘当即登台点将,分拔诸路军马已定后,三娘在高台上朗声说道:“金狗杀我大宋子民如草芥,这一战,我不要俘虏!诸将士戮力杀敌,为死难的百姓女子们报仇雪恨!”一时间宋军上下皆高喊报仇雪恨,带着浓浓的仇恨之意出阵迎战完颜宗翰所部金军去了。 第七十章死地则战困兽斗龙骑浮屠败当亡 殿后的金军完颜宗翰所部甚是凄苦,昨天与卢俊义所部宋军鏖战数场,只匆匆用了些干粮之后,便在半夜里连夜后撤,而后又被宋军追杀,饶是金军当世精锐,也开始显出疲态来。 到得次日正午时分,离中牟还有四十余里时,金军三万余残军都已经是困顿不堪,完颜宗翰只得命各部就地歇息,用些干粮,然后再行西进。 却不曾想便在吃干粮时,远处烟尘大作,探马回报,直说有中牟宋军数万军马直扑而来,宗翰也不惊慌,他也料到昨天带话回去后,宗望所部定会绕道西退,中牟宋军也一定会返身夹击自己这殿后的数万金军。 吃下最后一块面饼后,宗翰起身来,拔出腰间长刀朗声道:“大金国的勇士们,现在后有追兵,前有强敌,要想活命的,便誓死猛冲,一鼓作气冲破当前之敌,方才有活路!”一众金军初闻前有敌军,也是慌了手脚,但听了宗翰的鼓舞之后,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人在绝境之中时,求生的本能或许就是最大的动力了。 当下金人纷纷嗷嗷怪叫起来,萎靡不振的士气又重新昂扬起来,纷纷上马,准备兵刃,排布阵势,便等宗翰一声令下,金军三万残军便直扑中牟宋军而去。 却说三娘那里挥军来拦截宗翰所部金军,离开中牟三十余里之后,前方探马已经探得金军动向,三娘便命诸军都停下布阵。麾下孙安道:“我军气势正锐,当一鼓作气破敌,主公何故命诸军停下?” 三娘在玉照夜狮子马上,手中马鞭一挥淡淡说道:“兵法有云,死地则战,如今这股殿后的金军陷于前后夹攻的死地,必定是拼死一战。金军困兽犹斗,我军精锐军马操练不易,何必与他们硬碰硬?传令各军布阵,我要用弓弩、火器,将他们消灭在阵前!” 军令传下,宋军开始布阵,只见宋军千人一个校队,布置成一个个巨大的方阵,均称品字形排布,中间空心。这空心方阵最前面是盾牌兵扎住盾墙,后面是一排长矛手,三丈长矛直指前方,后面便是黄桦弓、神臂弓手,中央却是掷弹兵与火箭、火炮兵。每个方阵之间错落成品字结构,相距五十步,便是三娘精研改革后冷热兵器混用下的空心方阵。 在后世,这空心方阵便是对付骑兵的最好阵势,后世威震天下的龙虾兵用这种阵势打败了当时世界上最精锐的许多骑兵,有阿拉伯的马穆鲁克骑兵、蒙古骑兵和八旗骑兵等等。 现在宋军所布空心方阵面对的是中世纪最精锐的重甲骑兵之一的金国骑兵,虽然他们披覆重甲,但神臂弓在五十步内的杀伤力也是极为惊人的,而且还有阵中掷弹兵投掷出来的手雷进行杀伤,远距离上还有火箭这种大杀器,盾牌与长矛则是重甲骑兵的拒马噩梦,是以这一场战在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金军失败的厄运。 三万余金军呼啸而至,宗翰远远见得宋军排出一个个古怪的方阵来,好似鱼鳞一般错落有致,宗翰见了大是奇怪,之前与宋军野战,宋军摆布阵势均是一字排开,然后重甲步军在前,弓弩在后,往往金军都是迂回侧翼或是绕而攻击薄弱之处,一举破阵,今天这宋军布下这阵势中间有老大的空隙,却不只是何意。 眼下也不容宗翰细想,宗翰所部只有在最短时间内,尽快突破当前的宋军,赶在身后卢俊义所部追兵赶到之前冲出去,方才有一线生机。于是宗翰一声令下,便喝令前锋一万余骑兵突进,后面轻骑与步军随后跟上。 前锋骑军直冲而来,到得百余步时,已经看清面前方阵前盾墙与长矛将宋军方阵妆点得好像一个个刺猬一般,金军无法下口,于是很自然的便往宋军方阵与方阵之间的空隙策马而进。当金军骑兵突入品字结构最上首一个口字方阵时,口字两侧的宋军弓弩手便开始施放弓弩,强劲的弓弩在不足五十步的近距离上,可透两层重甲,金军骑兵顿时中箭倒地,方阵中央的宋军掷弹兵开始投掷手雷,于是方阵中间的走道空隙便成了一条条死亡的不归之路。 一万骑军突入阵后,宋军各部空心方阵内一声令下,阵内火箭、火炮手开始施放火箭与火炮,直接打击的便是随骑军身后掩进的金军轻骑与步军,阻拦后面军马的跟进,断截金人的后续攻势。 可怜一万余金军精锐铁浮屠,从方阵间的通道而过,不是被弓弩射杀,便是被手雷炸死,更有许多骑兵愤怒的冲到阵前,却被盾墙阻拦,跟着被长矛活活钉死。也有骑兵想要跃马跳入空心方阵之内,可惜他们身上的铠甲和马匹身上的马甲太重,不论如何冲刺,胯下战马都难以越过盾墙与那三丈长矛组成的刺猬墙。 短短半个时辰之内,一万余金军骑兵便被这鱼鳞排布的空心方阵群吞噬得一干二净,方阵内掷弹兵蜂拥而出,他们手持重斧、重刀而上,将阵外通道内倒下未死的金军骑兵一一斩杀干净,就连受伤的金军也都补刀,真是一个俘虏也没留下。 而后号角吹响,宋军开始变阵,方阵聚拢后,让出两翼通道,宋军后阵早已经摩拳擦掌的龙骑兵与骠骑兵飞驰而出,直扑向后面金军的轻骑兵与步军而去。 宗翰目光呆滞的望着对面宋军阵内的惨剧,他束手无策,当见得宋军骑兵呼啸而来时,他也只能拔出长刀喝道:“诸军死战!”他知道后面的金人轻骑兵与步军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对面的宋军重甲龙骑兵的,山东路的龙骑兵与金人的铁浮屠是不相上下的重甲骑兵啊。 很快金军的轻骑兵被重甲骑兵击溃,他们身上的鳞甲很容易被龙骑兵的重斧、重刀砍开,也很容易被龙骑兵的马上手弩射穿,而他们手中的轻弓快刀却难以杀透龙骑兵的双层重甲。金军轻骑兵很快溃败下来,四散奔逃,很快宋军的骠骑兵便追赶了上去。 宋军骠骑兵一般的也是鳞甲穿戴,马匹没有护甲,但他们罩了一层防箭的棉甲,防箭的能耐比金军骑兵要好,是以两支轻骑兵上演了一场逃亡与追杀中的猎杀好戏,可惜金人的牛角弓也很难穿透棉甲与鳞甲,一场战斗变成了一场宋军骑兵猎杀金人骑兵的戏码。 骠骑兵追杀金人骑兵而去,重甲骑兵没有停留,他们胯下战马依旧飞驰,带着巨大的冲能,直扑金军步军方阵。金人排布的是这个时代常用的步军拒马叠阵,一般的也是前排盾阵,中间长枪、后排弓弩手,呈一字排开。 这种阵型对骑兵来说,也不是难以攻破,只因它成一字型排布,是以聪明的骑军指挥官只会集中兵力冲击三到五处,只要牺牲前面十余名骑兵,定能冲开一个口子,而后骑兵从冲破的口子蜂拥而入,敌军的阵势立刻被破。 适才金军铁浮屠冲击宋军空心方阵时,前锋军的金军大将也不是没想过这一招,但宋军排布的方阵是个群落的鱼鳞阵,每个小空心方阵只不过是千人,就算能突破一个方阵,也不能破其大军阵,更何况金军骑兵在准备集结兵力冲击一处的时候,宋军的掷弹兵必定会用手雷朝金军骑兵最密集的地方投掷,将密集的金军骑兵炸散开来,于是金军骑兵没有能够组织起有效的冲击阵型来,只能是三五骑孤零零的去冲击方阵盾墙,结果自然也是被分散击杀,就算偶然被冲破一两个口子,但没有后续跟进的骑兵,这些口子也很快被方阵中其他宋军士兵补上,也就能继续保持方阵的完整。 但现下金军的步军叠阵却没有这么幸运,他们没有手雷,也没有训练过如何排列空心方阵,他们只会排布拒马叠阵,为了保证两翼的安全,他们只能将阵型排成弧形,尽量避免骑兵迂回,但排布弧形阵线,就意味着阵型会很薄弱,因为越靠弧度的圆心,能够站下的人数越少。 于是龙骑兵集中冲击金军叠阵几处薄弱之处,当先的龙骑兵不顾自己安危,顶着敌人的长矛直冲过去,很快连人带马死在长枪之下,后面跟进的骑兵随即跟上,此时长矛已经难以回收,宋军骑兵便用重斧挥砍盾墙。如此反复冲击,好几处冲击点上,在死伤十余名龙骑兵之后,终于冲开了金军的阵势,金军步兵还没来得及补上缺口,后续蜂拥而上的骑兵便趁势而进,将缺口扩大。 宋军龙骑兵从缺口挥舞大斧而过,将两侧的金军砍杀,然后直冲后阵。随着步军叠阵出现缺口,而且越来越大,叠阵内其他阵势完好的金军步兵开始动摇起来,随着越来越多的龙骑兵涌入,整个叠阵便开始崩溃了。 随后宋军后阵的步军掩杀而上,跟在龙骑兵后面开始杀戮金军。见得如此,宗翰知道败局已定,或许自己的命运也定下了,但他不会像懦夫一样自刎,他要像金国勇士一样,能死于敌人刀剑之下,才是一个勇士最好的归宿。于是宗翰拔出长刀,领着最后的数百名护卫也加入了战团。 第进一章阵斩仇敌亲雪恨全军缟素誓复仇 阵后三娘见得金军败势已成,又见金军那里完颜宗翰帅旗舞动,显是宗翰也亲自加入战团,登时想起当年盗玉玺时,宗翰亲手射杀陈丽卿之仇,胸中顿时怒火中烧。当下三娘掣出日月双刀来,也不与左右护卫的琼英等将领打声招呼,便娇叱一声,一催胯下玉照夜狮子马,那马匹便咴律律长嘶一声,一人一马便疾驰出阵。 中军阵上诸将见得三娘单骑出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麾下孙安、唐斌、文仲容、乔道清、琼英等将皆是各举兵刃,打马而上,紧紧追着三娘一同冲突而上,身后中军各部军马也都一起动作,便是全军突击而上。 却说阵仗之内,宋军步兵在骑兵梳理过一道之后,便在鲁智深,武松,杨雄,石秀,鲍旭,项充,李衮七员步军大将率领下,随后掩进,冲杀金军阵列,金军不支已经开始溃败。便在这时,宗翰领数百亲卫马军冲杀上来,武松见了宗翰旗号,想起他与三娘血海深仇,心头便想道:“师妹深恨此人,不可教他突围而去!” 想到这里,武松大喝一声,便领项充、李兖两将并三百藤牌手杀将过去,与宗翰所部绞杀在一起。武松三将麾下藤牌兵,以藤牌护身,用趟地刀法滚将过去,砍杀宗翰所部金军骑兵马腿,斩马刀所过之处,金军骑兵纷纷坠地。 宗翰见得立时大喝道:“策马踏死他们!”话音才落,便见武松两口戒刀抢将过来,宗翰见状催马一跃,居然从武松头上飞跃而过,武松侧头一闪,方才避过那马腿后踢。随后宗翰冲开步兵,折往他去,武松见了顿足不已。 宗翰那里冲过宋军步兵阵线后,回头一看,身后跟着的却只有一十八骑了,心头顿时一凉,左右护卫一十八骑赶上皆道:“副帅,此地不可久留,当绕道西进,追赶大帅兵马去。”说罢便护着宗翰折而向南。 才堪堪奔出数十步,只见迎面冲来一员女将,但见:金钗插凤映乌云,铠甲青花光满华。踏宝镫鞋翘尖红,提双刀手舒嫩玉。柳眉横竖凤目寒,玉体轻盈绣袍红。锦马怒杀气冲天,正是寻仇扈三娘。 那一十八骑见得单骑来了员宋军女将,嗬嗬呼喝一声,一十八骑当先便上前阻拦。却见三娘打马急冲,毫不留步,与那一十八骑交汇而过之时,手中双刀寒光连闪,那一十八骑居然都不是敌手,被三娘一刀一个皆斩于马下,那双刀快如闪电,只一瞬之间,打马而过,背后一十八骑好似葫芦落地,一个个皆坠马而亡。 宗翰眼光一沉,心头暗叫不好,这女将武艺高超,双刀快似闪电,自己绝非敌手,正待打马逃遁,却不想那女将马快,瞬息间便已经到了面前。 刀光闪过的一瞬间,宗翰看清了那女将面貌,登时想起当年在辽帝御营之内,似乎见过这女将。此念一闪而过,下意识想要举起兵刃抵挡时,已然晚了一步,快刀飞喉而过,宗翰顿时觉得全身一清,再看时只见自己没有头颅的躯体正倒向地面,随后宗翰便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了。 宗翰至死也没想到,杀他的便是山东路藩镇女藩主扈三娘,至死也没明白为何三娘一定要杀他。 三娘一刀斩飞宗翰头颅,随后一勒缰绳,狮子马转踢折返,三娘轻舒猿臂,便将宗翰落下的人头提在手中。见得仇人终于授首,三娘悲从中来,忍不住含着热泪喃喃向东面而道:“丽卿,你看到了么?我终于替你报了仇了。” 宗翰这大仇人面貌,三娘便是化成灰也认得,万军之中,三娘只认他一个,是以单骑奔袭而来,果然一举斩杀仇敌。三娘如此迅捷,也不和宗翰答话,只因她仇深似海,也没有什么与宗翰好说的,更不喜欢要杀人前还啰嗦一段废话,是以走马而过,下刀绝不容情。 杀了宗翰之后,三娘地上捡了根长枪,将宗翰首级绑在长枪之上,将长枪绑在马鞍立枪之处,随后打马四处游走,口中大声喝道:“金将完颜宗翰首级在此!” 阵内还在顽抗的金军见得果然是枪头挑了宗翰首级,顿时魂飞魄散,最后一点勇气也没了,便漫山遍野四散奔逃,宋军随后追杀,便是赶尽杀绝,毫不容情。 最终这一仗,歼灭完颜宗翰所部三万七千余名金军,尽然未曾教金军走脱一个。有数百金军最后都是扔了兵刃,跪地求饶,因此才捉得数百金军俘虏。 随后卢俊义所部赶上,两军会师后,三军将士皆是欢呼雀跃,声震四野。便在阵前,卢俊义与三娘相见了,两军将校都是欢欣鼓舞。随后合兵一处,留下数千将士打扫战场,三娘与卢俊义等将领便先回中牟。 到了中牟外大营内坐定,武松、鲁智深来报,直说捉得数百金军俘虏。三娘顿时大怒喝道:“军令便是不留俘虏!不必再报!” 卢俊义闻言吃了一惊道:“且慢师妹,自古杀俘不祥,还请三思!”三娘道:“师哥方才赶到,不知那些猪狗不如的金人做了什么!”当下自有三娘麾下左路军将佐义愤填膺的将金人杀了数千无辜女子之事说了。 听完之后,卢俊义并麾下将领也都是义愤填膺,麾下将佐皆言俘虏该杀。卢俊义愤怒之后,却冷静了下来,缓缓说道:“师妹且慢,这些金军俘虏是该死,但眼前还有要事未完。” 三娘也冷静了下来,她杀了宗翰之后,怒火消了大半,沉吟片刻后道:“师兄的意思是,还要从这些俘虏手上探问二帝并其他赵宋宗室下落?” 卢俊义道:“正是,自昨天与金人鏖战以来,也擒得一些俘虏,但都不知二帝并宗室下落。如今我军大胜金人,当报奏捷文书,自当该有二帝、赵宋宗室下落才是。” 三娘明白卢俊义的意思,她领军击败金军之后,二帝的下落无论如何要给朝廷和天下一个交代的,当下颔首道:“好,此事便交给师兄去办理。”卢俊义领命后,便领邹渊,邹润,蔡福,蔡庆四将离去。 随后三娘在帐内听了诸将所述战况,命人将诸将战功都一一记录了,随后安排董平、张清领一万骠骑军紧跟宗望大军身后查探行踪,喝命诸军抓紧时间休息,留下李云、石勇二将领三千军马守中牟,其余军马只等休息之后,便要追赶宗望大军。 一个时辰之后,卢俊义领四将回来,手持一份绢帛血书,一进帐便悲愤道:“那数百金人俘虏都已经招供,二帝并千余赵宋宗室在大战前夜,已经被金人杀害,并且放火烧尸,如今二帝并赵宋宗室皆尸骨无存!有数百金人招供血状在此,都一一画押认罪了!” 帐内诸将皆是大惊失色,三娘花容失色惊问道:“是何人下令?!”卢俊义道:“那数百俘虏已经招认,便是金人主帅完颜宗望下令!供状上都已经书明,也用契丹文字附注了。” 三娘微微颔首后,愤然而起,拔出鸱吻刀喝道:“金人杀我汉人二帝、宗室,害我无辜汉女性命,在我汉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等誓要金人血债血偿!”说罢一刀便挥断了桌案。 帐内诸将皆是血气上涌,义愤填膺,都振臂高喊道:“血债血偿!打到金国报仇雪恨!”很快消息传开,三军将士皆是怒不可遏,也高呼血债血偿,宋军战意更是浓烈凌厉。 随后三娘命人将供状并奏捷文书都一并送回东昏县,又亲笔书了一份《讨胡雪恨》的檄文,檄文中列举了金人种种暴行,将杀害二帝、宗室、妇孺的恶事都说了,最后便是号召宋军各部对金人展开反击,誓要杀入金国,报仇雪恨云云。 都书写好了,三娘命卢俊义亲自奉了奏表、血状、檄文,代她回一趟东昏县,教卢俊义回去后禀明新君赵嬛嬛并众朝臣,而后便将檄文传檄天下,更是将二帝驾崩的消息传遍天下。 卢俊义领命后,临走前与三娘低声道:“那数百金人俘虏,我已经命蔡福蔡庆坑杀了,师妹今后不必再留金人俘虏!” 三娘缓缓颔首道:“师兄行事,小妹放心。”当下话别,卢俊义自领护卫回东昏县去了。 随后三娘命各军寻得白布,三军皆缟素出战,表示对二帝、宗室并死难百姓的哀思。各军缟素之后,已成哀兵之势,杀意肃烈,战意汹汹。三娘一声令下之后,山东宋军分两路追击宗望而去。 却说卢俊义领护卫轻骑回东昏县,半天功夫,策马疾驰两百余里,很快便回到了东昏县。便在半路上,卢俊义等也都缟素在身,进了东昏县后,便发出了二帝驾崩的消息。消息传开,城内外皆是痛哭流涕。 卢俊义到了行宫之内见了新君女帝,将三娘奏表、金人俘虏供状、雪恨檄文都送上,将消息一一都细细说了。嬛嬛听得一夜之间,二帝、宗室并自己生母、姐妹俱都薨逝,登时惊怒交集之下,昏晕了过去。 第进二章治丧抚国稳朝局劝慰正心明大势 新君女帝闻得噩耗,当场昏晕过去,左右急忙救起,卢俊义急命安道全前来诊治。安道全看后道是急火攻心,急命顾大嫂替新君女帝舒气理正,又开舒肝郁气的汤药服用,良久之后,女帝方才悠悠醒转过来。 醒来之后,女帝嬛嬛只顾垂泣,方寸大乱,也没什么主意,卢俊义躬身奏道:“陛下节哀,唯今之计,当召集东昏城中诸位重臣,商议二帝丧仪大事,还有要将金人暴行传檄天下,而后号召天下兵马反击金人,替二帝并死难宗室、军民百姓报仇才是。” 嬛嬛泣道:“我已经乱了心神,卢元帅你可自召集诸位大臣商议吧。”卢俊义也不推辞,看她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遭逢如此巨变,还要她强撑理事,也是太为难她了,当下也不推辞,恭恭敬敬一礼道:“臣遵旨。” 领了旨意之后,卢俊义便在东昏县元帅府中,召集宋室诸臣,数内便有自金营救回的宿元景、黄裳等一干忠臣,也有东昏县左近地方官吏。 诸臣都到齐后,卢俊义便先将昨天战况一一说了,最后说道:“此战之后,捉得数百金人俘虏,为了查访二帝并宗室下落,便审问了,最后那些俘虏都言,二帝并宗室男丁都已经被完颜宗望杀害,死后焚尸,已然尸骨无存。” 乍闻噩耗,诸臣也是一起愣住了,卢俊义将俘虏供状,以及后来根据供状所述,卢俊义派人去金人北营关押焚尸之地查勘的格文,都一一列出。随后卢俊义悲愤道:“金人残暴,竟然为断我赵宋后嗣,不惜杀戮宋室男丁,供状、勘验格文都在此。后来又查问那些俘虏得知,便是金人怕走漏消息,因此下令封锁二帝遇害消息。” 说到这里,诸臣传看了血状供词,又看了现场勘验,确实挖出许多焦尸来,一干宋室忠臣都是哭拜于地,黄裳、宿元景等重臣更是急火攻心,晕过去几个,卢俊义急忙传命医官诊治,方才救醒。 宿元景被救醒后,捶胸顿足悲愤哭骂道:“金人辱我太甚,欺我太甚!”黄裳则是救醒后,呆呆发愣。卢俊义宽慰了许久,诸臣心绪方才渐渐平复。 平复之后,便是怒火万丈,一干文臣都是悲愤交加,纷纷吵嚷着要领军前去与金人拼命,为二帝并一干宗室报仇。堂上吵吵嚷嚷,不成体统,卢俊义见了暗暗皱眉,心道:“也是难为那赵宋二帝了,用的这些忠臣,忠是忠了,但只凭意气用事,却没有头脑清楚的。” 便在这时,黄裳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臣工稍安勿躁!”宿元景也道:“都别吵了,先听黄学士话!” 诸臣渐渐安静了下来,黄裳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如今军前有扈太师领军征伐,她又是二帝钦命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对金人战事之上,自有扈太师主持,但有差遣,自当赴汤蹈火便是。此刻我等诸公,当替陛下并太师分忧,稳定后方朝局,办妥二帝丧仪,筹措军需粮草,编练军马以供军前,而不是只凭一股热血,吵嚷着要上战场。我等皆是不明军事之人,去了只会添乱。” 宿元景也道:“黄学士所言甚是,国难当前,新君刚刚奉诏即位,我等当先辅佐新君,稳定朝局,还有开封那里,刚刚解围,还有百万军民要纾难解困,我等当尽快署理政务,治丧仪、稳朝局,还都汴京。” 听了这话,卢俊义暗暗点头,这赵宋群臣中,头脑清楚的只怕也就这两人了。当下卢俊义颔首道:“宿太尉与黄学士所言极是,今奉陛下诏命,我等当先办妥二帝丧仪之事。此事还请宿太尉与黄学士主持。” 宿元景摇摇头道:“扈太师有力保危局、鼎扶新帝承嗣之功,卢元帅又是陛下传旨办理丧仪之人,此事当请卢元帅主持。”卢俊义却摇头道:“陛下旨意只是教微臣召集群臣商议,我那军前尚有紧急军务,此事当请二公主持。” 宿元景看着卢俊义道:“军情自然是紧急,但宿某想来,既然扈太师教卢元帅亲自回来,自然是要主持大局的。如今金人方退,开封城内外还需兵马弹压局面,若无卢元帅主持此事,我等如何能安心?”说到这里,宿元景上前低声与卢俊义道:“公可暂代太师主持朝局,若然推脱,朝局难以掌控。这里需要一个领军马之人稳定局面,方可保太师威势不堕。” 一言点醒,卢俊义也不再推脱,便道:“既然如此,臣便奉陛下诏命行事,还请诸位臣工鼎力相助。”宿元景、黄裳等都是回礼领命,其余人等也皆俯首。 当天便由卢俊义、宿元景、黄裳三人共同主持二帝丧仪,将二帝驾崩的消息昭告天下。消息传开后,从金营中救出的钦宗皇后朱皇后、徽宗嫔妃韦氏、邢氏、朱氏、福金帝姬等宫中女眷听了,皆是哭得天昏地暗,便连一向坚强的朱皇后也垂泪如雨。 宫中女子正在哭泣时,却闻报说新君女帝驾到,朱皇后领一众女眷急忙迎接。嬛嬛此时已经缟素一身,来到众女眷居住的庭院内,众女见礼后,都搂在一起,放声大哭了起来。 嬛嬛本意是前来慰问宫中女子,她们都是自己的母辈、嫂嫂、姐妹,但没想到一见面便大哭,嬛嬛也不会安慰人,只得强忍悲痛,翻来覆去只会说逝者已矣几个字。 朱皇后拭去眼泪道:“大家不要再哭了,陛下心中伤痛不逊于我等,还能到此来安慰大家,该体谅才是。”此言一出,众女子方才渐渐止了哭泣。 嬛嬛眼眶红红的,肿肿的,朱皇后见了心下不忍,也替她擦拭泪痕,柔声道:“苦了你了。”这一声把嬛嬛的悲苦又勾了起来,也不顾什么皇帝仪态,扑在朱皇后怀中便哭了起来。 朱皇后安慰道:“不哭了,现在你是皇帝了,便该当有个皇帝的样儿。”嬛嬛渐渐止了哭泣,朱皇后将嬛嬛引入堂内,姑嫂二人都坐了,其余诸女也都陪坐。 嬛嬛低声泣道:“皇嫂,现在父兄都没了,我该怎么办?”朱皇后叹口气,轻抚选选秀发道:“你很好,你父兄既然传下血诏来,要你继位,你便当好这个皇帝,不会的,多听大臣们的意见。这趟我等能获救,多亏了山东路的那位女宣抚使,哦,现在已经是扈太师了。如今我大宋的擎国重臣便指望她了,你父兄又命她辅政,你就听她的话便是了。” 嬛嬛点点头,泪痕犹在,我见犹怜。朱皇后又柔声道:“现下便该先办好你父兄的丧仪,听闻有卢元帅、宿太尉、黄学士这些忠臣操办,也无需你多费心,一切听他们的主意便是。” 嬛嬛又点点头,一脸愁苦的道:“皇嫂,我怕我做不好这个皇帝。”朱皇后长叹一声道:“我赵宋嗣脉已断,想来也是气数已尽,你这皇帝位也许做不了多久,但还是要先稳定人心,能将这皇位传给有才德之人,教天下汉人不致被外族欺凌,你也就算是尽力了。” 嬛嬛奇道:“不是还有九哥么?我赵宋还没断嗣啊。”朱皇后闻得此话,脸上一寒,冷冷的说道:“不要提那个不忠不孝的康王赵构,他在河北拥兵自重,却眼睁睁看着他父兄、妻女、亲眷受此大难。这两个月来,可见他领一兵一卒来开封勤王?!二帝下的那道旨意不错,此等人就是该贬为庶民,我赵氏就当没有他这种忤逆子孙!” 朱皇后在到东昏一路上,孙二娘等已经将康王赵构这两个月来在河北之事说了。听闻赵构聚集了七八万军马,却不思南下勤王,唯有宗泽老将军领一支孤军南下,他却领大军往东南而去,所作所为真是冷了一众宫中女子之心,朱皇后更是深恨康王。 嬛嬛叹口气道:“始终是一家骨肉,或许九哥只是一时被下面的人蒙蔽了。”朱皇后摇头道:“宗老将军这等忠臣在侧都劝不动他,他便是一心只想自己去南面,他心里怎么想的,大家还不知么?无非就是为了帝位而已,想不到他为了帝位,将我等都拱手交给金人,不必再提他了。”顿了顿朱皇后又流下泪来,缓缓说道:“二帝身死,尸骨还要找回,我们一应物件都被金人搜掠而去,若是寻不回尸骨,便是想要立个衣冠冢都不可能了,此事还请陛下留心。”嬛嬛也是垂泪应了。 其实也不必嬛嬛下旨,卢俊义与宿元景、黄裳商议了,三个便亲自前去金营那里,寻得二帝焦尸,虽然已不可辨认,但根据金人俘虏口供,便是将二帝遗骸埋在那里,当下取了遗骸,用黄袍包裹便即扶灵而回。 随后便在东昏县,按照赵宋皇帝丧仪办理,上谥号、发丧仪、昭告天下、祭奠礼仪等一一按规制办理。二帝谥号也是与历史上相同,女帝嬛嬛、朱皇后等便在朝臣指引下,按礼仪治丧不提。 这天又得山东路留守朱武奏报,直说康王赵构并部将汪伯彦领勤王军马七万余南下东平府,意图过境山东南下,朱武遵照二帝旨意,晓示诸军,阻其南下,大部分军马皆遵旨脱离康王,惟独康王与汪伯彦拒不奉召,依旧要南下,于是两军交战。一天一夜之内,山东路宋军击败叛军,康王与汪伯彦单独遁走,于半道上被淮西王庆旧部李助所杀。 第进三章不忠不孝当此报所向所趋定国事 听得这个消息之后,东昏诸臣皆是嗟叹,看来赵宋男丁嗣脉断矣。满朝文武并无人说什么,反而许多人松了口气,只因他们现在站队都是站在女帝这边,若是这康王真的南下,得人拥立继位,他始终是赵宋男嗣正朔,这东昏女帝只怕是争不过他的,将来便是一场皇位之争,他们这些站在女帝这边的人将来或许不会有好下场。现在好了,康王身死,女帝最后的威胁也没了,是以无人替康王叫屈,反而许多人都暗自欢喜。 宫中诸女中,除了康王生母韦氏哭泣不止之外,其余人等都没哭泣。朱皇后闻讯后,只是淡淡说道:“不忠不孝,当有此报。”那韦氏见无人同情,只能来求见嬛嬛,嬛嬛也是心软,便答应她派人前往山东传命,将康王在山东就地厚葬不提。 这天晚间便是宿元景与黄裳守二帝灵位,说起康王之事来,黄裳叹口气道:“想不到一场靖康变祸,赵宋皇裔自此断绝。”宿元景面色如常,缓缓说道:“黄学士此言差矣,不是还有女帝嬛嬛嗣位了么?” 黄裳叹道:“此间只有你我二人,说句大不敬的话,女子当政,终非国家之福。”宿元景却道:“也不一定,前朝武后临朝,不也一样国泰民安?”两人在金营苦捱多时,相扶相持,早已经是无话不谈,是以私下交谈之间也无避忌。 黄裳微微有些诧异,看着宿元景,宿元景毫不避忌黄裳目光,只说道:“天下有德者居者,若是这有德者能平定天下,安养百姓,四海升平,即便是个女子又有何妨?赵宋当国近两百年,换了多少皇帝,去岁钦宗继位时,我还道可以重振大宋声威,但一年来,这钦宗所行,也毫无起色,反倒是将自己与一干宗室陷于死地。若当时钦宗皇帝能听你我二人之言,不要去金营,下定决心,召山东路军马勤王,哪里有如今之变祸?现在想来,或许真是赵宋气数已尽了啊。” 黄裳吃了一惊,叹口气道:“想不到你比我更敢说真话。”顿了顿黄裳低声道:“宿太尉,我总觉得二帝那血诏传位帝姬,便是有蹊跷。传位之后,女帝柔弱,而扈太师势强,便是汉末时候的局面啊。” 宿元景扔了一把纸钱入面前火盆,看着纸钱烧起,缓缓说道:“有蹊跷又如何?如今之势,那扈太师不论从民望、法理、兵势来说,都占上风,人心所向,皆是以她为擎国重臣,只要她能抗击外敌,复我汉人威势,便是她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又有何不可?今外族入侵,若无她定国,难道要我等屈身侍胡不成?” 黄裳闻言听得呆了,宿元景又丢一把纸钱,那火烧得极旺,映得他满面通红,口中叹道:“天下大乱,白莲降世,那白莲教早已经在民间造起声势来。说不定待得扈太师击败金人之后,我等便要上表劝进了。” 黄裳皱眉道:“这岂是我等臣子该说之话?”宿元景苦笑道:“该说之话,作为臣子,我先前与两位先帝都说过了,可惜二帝并不听我等之语。黄学士,你也是饱学之人,当年赵宋有黄袍加身,陈桥之变,方才得国,这皇位得来本就不正,如今气数已尽,也该改朝换代了,难道你以为这当今嬛嬛女帝是能够掌控江山之人么?” 黄裳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但心头想起赵嬛嬛来,这位帝姬,现在的女帝是自己的学生,她性子如何黄裳是知道的,治国权谋全无,心机浅薄,没有学得任何的治国本事,但倒是黄裳那一套道家的无为而治,避世无争学了个通透。若是太平盛世,她继位倒也无妨,但如今却是外敌入侵的关键时候,或许正如宿元景所说的,也只有那扈太师能够定国了。 宿元景也不理会黄裳惊讶的表情,缓缓续道:“还有,二帝之死其实也有蹊跷,你想过没有?杀了二帝并那许多宗室,对金人有何好处?” 黄裳更是吃了一惊,目瞪口呆的吃吃说道:“你的意思,此事乃是扈太师的干系?”宿元景续道:“我也只是猜测,但毫无凭据,咱们这位扈太师做事,滴水不漏,手下一干人等又是对她死忠之人,无人佐证,二帝之死也只有算在金人头上了。” 黄裳失魂落魄的道:“难道真是扈太师的干系,那她这是为了什么?”宿元景淡淡一笑,意味深长的道:“赵宋女帝继位,而后再禅位扈太师这位定国女杰,何其顺理成章?即便天下再有反对之人,只怕到时候也无话可说了。” 黄裳还才揣摩这句话的意思时,宿元景又道:“还有康王之死,从二帝血诏,到传位柔福帝姬,再到康王南下作乱,这一切好像皆是安排好了一般。” 黄裳皱眉道:“康王乃是自己猪油蒙心,宗泽老将军在他身侧劝谏多时,他也不听啊。”宿元景微微笑道:“康王不论如何,都是非死不可的,只是他自己选了一条最坏的路去走,结果身死之后,还背上了不忠不孝之名。” 黄裳呆得说不出话来,宿元景叹口气道:“今夜与你推心置腹,乃是与你剖析明白,如今民心所向,大势所趋,皆在扈太师那里。待得扈太师击败金人,凯旋班师之时,你我要共同进退,联手劝进,早日将改朝换代之事定下来才是。” 黄裳惊道:“那大宋怎么办?”宿元景摇摇头苦笑道:“现在大宋还有值得你我效忠的君王么?”黄裳说不出话来,确如宿元景所说,当今赵宋已无可效忠的君王,要天下臣民效忠那女帝嬛嬛么?黄裳很清楚,嬛嬛不论是才智、人望还是权势都不是那扈太师的对手,若要臣民非要效忠一位女帝,众臣民还不如选择效忠扈太师这位巾帼女杰,而不会选嬛嬛的。如今的嬛嬛也只是个扯线木偶,也只是过渡之用的傀儡罢了。 宿元景又道:“那女帝先前乃是黄学士的学生,黄学士在宫中与徽宗陛下论道时,多教她才学,想必女帝是信赖黄学士的。这些时日,黄学士便该提点女帝陛下,待得扈太师凯旋之后,便主动提出禅位,那赵宋剩下的那些女眷们,今后也才有安稳日子过,就连女帝陛下禅位后,也才能安享余生。切不可像汉末献帝那般,最后退无可退,方才禅位。” 黄裳这才明白过来,今夜宿元景与自己说了这么多,原来最后是在劝自己看清时势,教他去劝说女帝认清形势,好为将来击败金人,改朝换代,女帝主动禅位做好准备啊。 黄裳心头仍有不甘,指着宿元景怒道:“在二帝灵前,你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来!”宿元景摇头道:“二帝在生之时,我已经做到一个臣子该做之事。如今二帝归天,我也是在为二帝留下的这些女眷做打算。若是赵宋这些女人看不清形势,将来退无可退,自绝其路,那才是对二帝不忠!我问心无愧!” 黄裳无力的垂下手来,喃喃道:“难道我等就不能尽心辅佐女帝,或许她能像前朝武后那样,让大宋重振……”说到这里黄裳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宿元景叹口气道:“几次面圣,女帝如何,你也见到了。一个年方二八,冲龄女子,让她承担如此军国重事,你这样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她这般的性子,就不该做皇帝,田园诗赋、相夫教子,才是她最好的归宿啊。她勉强留在那位子上,不但害了自己,更害了赵宋女眷,更加害了天下百姓。孰轻孰重,黄学士才智之士,不会看不清吧。” 黄裳知道宿元景说的都是实情,回想每次面圣,女帝战战兢兢的样子,生怕自己说错什么,每事都是只听臣子的意见,一些嗓门大的臣子说话稍微大声些,女帝在帘后好像就要哭了一般。又想起好几次单独见嬛嬛时,她都拉着自己的手说道:“师傅,我不想做皇帝,自从做了皇帝,就没一天能安睡的。” 的确做皇帝对于嬛嬛这个弱女子来说,真是一种煎熬,她能依靠的人就没几个,她有什么勇气和那位强势的扈太师争呢?还真不如像宿元景所说的,早些提出禅位,也好博得个后半生的锦衣玉食,安享余生。 宿元景又道:“赵宋断嗣,或许还有些当年获罪王爷散落在民间的遗孤,但那些人早已经出了五服,都非正统。天下间如今能改朝换代的也只有扈太师一个了。况且扈太师所做的都是为天下百姓着想,若是有什么乱臣贼子,强要另立皇帝,便是我等之敌,当共击之才是,黄学士你说是么?” 黄裳摇头不语,二人守灵一夜,后半夜宿元景自去偏殿安歇,待得清早起来看时,黄裳一夜之间,须发尽白,原本杂白的须发尽然再也找不到一根黑发。 黄裳见得宿元景后,良久才起身一礼道:“思虑一夜尽白头,方才明白宿太尉良苦用心,太尉所提之事,当真是对嬛嬛,对百姓,对天下万民都有好处,我知道该如何行事了。”宿元景颔首道:“这般便好了,说不定女帝还会对你感激涕零的。” 第进四章还都开封真幻像攻取虎牢假用兵 让宿元景与黄裳颇为惊讶的是次日清晨,卢俊义上奏,请女帝下旨,彻查二帝被害一案。宿元景和黄裳都有些意外,只因二帝遇害之事已经明了,便是金兵所害,而这背后宿、黄二人猜测有女藩主的推手,若是要彻查,难道不怕牵连出什么吗? 女帝嬛嬛却是懵懂无知,但还是问道:“前番不是已经查问明白,二帝遇害乃是金人所为,为何还要彻查?”卢俊义奏道:“近日朝野之间,多有流言,只道二帝遇害,得益者乃是陛下与扈太师,此等恶意中伤,实乃居心叵测。臣也暗中查访过,有此等流言,乃是因金人害二帝动机不明之故,因此臣请彻查此案,将金人害二帝之事来龙去脉查清,以正视听!” 女帝嬛嬛闻言垂泣道:“不想朝野还有这等流言,要是能让父兄生还,便是要我去死都行,也不知那些坏人为什么要这般无端揣测?卢爱卿,此事交给你全权彻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朕和扈太师一个清白。” 群臣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卢俊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宿元景与黄裳则是沉思起来,却是再想此事的前后利弊。 退朝后,宿元景与黄裳一路回灵堂守灵,便在灵堂外又说起此事来。宿元景皱眉道:“这卢元帅乃是扈太师之师兄,情谊最厚,为何此刻要彻查此事?”黄裳摇头道:“我也猜不透,金人杀二帝其实并无好处,按常理来说,金人最好便是挟持二帝并宗室为质,杀了是最为愚蠢的做法。卢元帅要查金人行凶动机,只恐得不偿失啊。”二人猜测半晌也无要领,只得作罢。 数天之后,卢俊义那里忽然奏请女帝,便言已然查清二帝遇害真相,请女帝召集群臣来昭示此事。当下女帝召集群臣,宿元景与黄裳也到了。 群臣到齐后,卢俊义便将所查证的人证、物证一一列明。人证便是一些金人俘虏、还有郭药师等一干辽军降将、还有当时身陷金营的一些大臣。物证便是几份金人与开封府张邦昌等人的书信、诏命等等。 原来卢俊义已经查明,金人早在攻克开封四壁之后,便有了断绝赵宋子嗣的念头,是以下令将赵宋宗室一个不留的全都拘押到金营,本来是打算将二帝并宗室一网打尽后,尽数掳劫到北国去。为了不遗漏宋室血脉,甚至连怀孕的宗室妇人都被恶意虐待,致使流产。这点许多被救出的宗室妇人都可以作证,也有被俘金人与郭药师等将领证实。 而后张邦昌等人投降,金人为了达到使汉人自乱,在中原扶持傀儡的目的,便有了立张邦昌为帝另立新朝的打算。自从闻得二帝血诏传出,东昏赵嬛嬛女帝继位后,金人便加快了立张邦昌为帝的行动,教张邦昌造玺绶、黄袍等违禁之物,曾多次在与张邦昌往来书信中提过,教张邦昌安心,赵宋宗室不会有一个男丁回转来云云。 所有人证物证、便连张邦昌等开封拘押的官吏证词都已经供认,二帝并宗室遇害,便是金人打算另立傀儡新朝,分弱汉人力量,而做下的一场恶事。便连张邦昌口供中都已经招认,金人却是要立他为皇帝,因此杀害了二帝并宗室,就是想教赵宋断嗣后,汉人陷入内乱,金人好徐徐图之。 听卢俊义说完之后,女帝已经哭得绝倒在龙椅之上,左右急忙救醒。救醒之后,女帝泣道:“朕闻得如此恶事,已然伤心欲绝,不能自已,请各位会商办理吧。”说罢便由宫娥、御医服侍回宫调养去了,群臣也没指望这女帝能拿什么主意。 女帝走后,便是卢俊义、宿元景、黄裳等人与群臣商议了,便命开封留守娄敏中将张邦昌等涉案官吏全都以谋逆大罪处死,株连三族,张邦昌等几个首逆破腹剜心,腰斩弃市,首级送至东昏二帝灵前享祭。随后又将金人俘虏之内,涉及此案的人也是一般的斩首,也都享祭二帝灵前,以祭奠二帝并宗室亡灵。 随后昭告天下此案来由,并扈太师檄文一道发出,号召天下军马共讨死敌金国。通过此案,扈太师与卢俊义消除了朝野对于二帝死因不利的言论,更将宋室、民间的仇恨都移向了金人。 可怜金国那里不知二帝死因真相,知道真相的宗望、宗翰等少数人等,一个已经死于三娘之手,一个还在领大军艰难西进之中,如何能辩驳?而宗望那里也只是知道杀害二帝并宗室可能是江南方腊余孽,他根本不能证明此事与三娘有关。 况且宋人也不会信金人的辩驳,于是金人便背了这个黑锅。而真正杀害二帝的元凶石宝、庞万春等人在帮助杨庭和等拿下开封后,便领拜火教残余教众远赴西域,后来在西域昆仑山光明顶重建了拜火教总坛,便是后来的明教了。 却说七七四十九日后,二帝停灵完毕,便盛重下葬,其余宗室等也都寻了遗骸下葬,未曾寻得遗骸的也只能立个衣冠冢了。这里下葬才毕,便有前方红旗报捷而来,言道前方扈太师与种师中兵马会合,已然在洛阳全歼南侵的金人十余万主力,自完颜宗望以下金人大将尽皆伏诛,金人没有一兵一卒逃过河去的。 消息传来,朝野一片欢腾,人人喜极流涕,奔走相告,家家户户鞭炮齐鸣,张灯结彩,庆贺朝廷军马大胜。趁此时机,便有开封留守娄敏中上奏,奏请女帝还都开封。女帝那里依旧郁郁寡欢,但也不愿拂逆群臣好意,便择良辰吉日,还都开封,祭拜祖庙。 还都开封之后,群臣便奏请女帝下旨,教扈太师班师回朝,以定朝局。女帝自然答允,下旨便教三娘班师回朝。为了以示朝廷敬意,前去传旨的便是宿元景。 宿元景领了旨意,又领了犒赏三军一应金银酒肉,便领一千禁军护卫,前往洛阳而去。便有回来报捷的山东路将佐,白日鼠白胜领宿元景前往洛阳。 这一天过了中牟,一路上宿元景问起白胜这场战役的经过,白胜便侃侃而谈起来。 原来当日三娘命卢俊义回东昏之后,便领十万军马分两路追击金军,而卢俊义原来统领的右路军则交给呼延灼统领。两路军马紧追其后,不一日追赶到了郑州。 到了郑州,这里宗望只留下不足万余军马守卫断后,金人后撤又丢弃了抢夺而来的金银女子,因此更加暴戾,一路烧杀抢掠而来,到了郑州的时候,金人已经屠了郑州,城内汉人不论老幼被屠戮一空。 金人此举更加激怒了山东宋军,左近侥幸逃出的宋人百姓建了几支义军也都纷纷来投,这些义军都熟悉郑州地利,于是便在义军带领下,当天宋军便开始强攻郑州。 宋军有火箭、火炮等火器之威,加上听闻城内已经没有了百姓,于是宋军毫无顾忌,朝城内发射了许多燃烧火箭,最后烈火焚城,万余殿后金军想要突围却被宋军赶回城内,最后郑州城被烈火焚城,万余金军没有逃出一个来。 歼灭郑州万余断后金军之后,三娘命施恩、薛永领三千军马并一众义军留下,招抚左右逃难的百姓,重建郑州城,自领军马继续追击金军而去。 郑州距离洛阳近两百里路程,三娘军马赶到洛阳东面汜水镇虎牢关,此时关上一万金军又阻拦去路。但好在此时三娘收得史进、种师中飞鸽传书,只言史进万余军马与种师中十余万大宋精锐西军已经攻克洛阳,正据城与宗望所部十余万金军交战。 闻得此讯后,三娘大喜,与诸将道:“金人陷在洛阳城下,只要我军攻克虎牢,出兵洛阳,便可在洛阳城下夹击金人,金人必败!” 于是当天宋军便挥兵猛攻虎牢关,金人拼死守御。这虎牢关虽是天下雄关,历朝历代便是天险,只因它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又居高临下,难以展开兵力攻打。而宋军常用的火器等,只因金人学乖了,在关城上竖起许多渔网、草席,其上皆用湿泥涂抹,防备宋军的火箭与火炮,是以火器使用效果不好。 三娘见强攻损伤颇大,于是便急命河上水军前来,命右路军一万余军马乘水师战船西进,绕过虎牢关后登岸,便从后袭击虎牢关,两下里夹攻。猛攻一天一夜后,宋军终于攻克了虎牢关。 宗望那里闻得虎牢关吃紧,便分出三万军马来驰援,但还是慢了一步,宗望没想道三娘会用水军从背后突袭,是以援军来得慢了。当金人援军赶到虎牢关下时,宋军已经占领了虎牢关,千军万马越关而过,那援军将领见得宋军势大,也只能退回洛阳外围。 宗望那里与洛阳十余万宋军相持,分兵前去抢夺风陵渡、茅津渡等三处古渡口,但很快得到消息,宋军水军一路沿河而上,已经袭占了三处渡口。 宗望得到这个消息后,已经目瞪口呆,他赫然发现,自己统领的最后这十余万金军已经陷于洛阳左近,潼关、虎牢关两处险要的狭小地域之内,已经是陷于死地了。 第进五章洛阳死地战则生高龙雨至龙从风 洛阳城,北据邙山,南望伊阙,洛水贯其中,东据虎牢关,西控潼关、函谷关,四周群山环绕、雄关林立。大宋靖康二年四月末,大金南征元帅完颜宗望率领金军十七万与大宋讨胡元帅扈岚率领的二十七万宋军在此地展开决战。 宋军所部二十七万之中,三娘麾下有山东路宋军九万,史进所部华山义军一万五千余人,种师中所部十五万五千余人,水师李俊所部一万余人。自攻克潼关,又拿下函谷关、武关等险要之后,种师中分兵六万分守几处险要关隘,与史进合兵一处攻克洛阳,在洛阳屯兵十一万。 金军退入虎牢关后,宗望挥军猛攻洛阳,但洛阳城在种师中、史进等将领镇守下嵬然不动。金军本就不善于攻坚,就连小小的太原城金军都束手无策,历史上最后还是靠锁城法围困半年之久,城内弹尽粮绝方才攻克,是以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攻克洛阳。 未能很快攻克洛阳,分出前去攻占三处渡口的兵马到了三处渡口后,却发现渡口已经被宋军水师攻占,也未能占领枫林渡等渡口。而后虎牢关吃紧,宗望分兵急救,但半天功夫不到,却已经收到虎牢关被宋军攻克,虎牢关外宋军蜂拥而入。 宗望闻报大惊失色,如今金军十余万人马被宋军锁困在洛阳周围狭小地域之内,周遭渡口、关隘等路径皆被宋军封死,洛阳城中有十余万宋军,虎牢关又有近十万宋军涌来,似乎金军被逼迫到了非与宋军决战不可的地步了。 宗望召集一众金将商议,说了当前形势后,前面连丢童贯、函谷、洛阳等地的完颜希尹道:“宋军既然已经封死四面通路,便唯有与宋军决一死战一条路可走,击败宋军而后从容退兵。眼下宋军主力分作东西两部,正是逐个击破的好时机。” 其实眼前放在金军面前的选择不多,也只有先击败宋军主力,便才能扭转战局,但是金军面前东西两面,前后受敌,洛阳有种师中所部宋军守住洛阳,东面有三娘所部掩袭而至,金军该先战哪一股宋军呢?种师中所部宋军虽然战力不及三娘所部,但该部十余万人马,固守坚城,短时日内很难攻破洛阳,击败该部,似乎便只有转而向东,应战来势汹汹的三娘所部了。 但在中牟,三娘所部犀利的火器给金军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金军对宋军火器极为忌惮,真要与三娘所部打一场决战,宗望似乎觉得底气不足。 商议半晌之后,诸将还是得出转头迎战三娘所部宋军的唯一结论。但宗望听了之后默然不语,径自走到帐外,看着天喃喃说道:“为何就不能下场大雨呢?”诸将都明白宗望的话,若是能下雨,宋军火器定然受到影响,若无火器,金军还是有勇气与三娘所部宋军一战的。 宗望看着天发呆半晌后,才缓缓说道:“诸部备战吧,留下五万军马看守洛阳敌军,其余军马明日转而东进,迎战那山东女贼!”诸将一起哄然领命,各自准备去了。 另一头,三娘占据虎牢关后,关外宋军陆续越关而过,继续西进,只半日功夫,所部九万军马悉数过了虎牢关,随后三娘分兵五千镇守虎牢关,随后领军继续朝洛阳逼近。按照三娘的设想便是与宗望在洛阳城下决战,与洛阳种师中、史进所部前后夹击,一战而全数歼灭这股南侵的金军。 这支金军正是大金国精锐所在,若是能一战而歼灭了,以大金国现在的国力,是无力再与宋军抗衡的。金军之内,女真精锐军马本来就少,举国也不过十万,其余皆是渤海、奚人、契丹人等北方各部族组成的仆从军马,若是大金精锐尽丧,那接下来大金国治下定然是部族纷纷举兵叛乱的局面,女真人口少,就算征召十三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再组建军马,只怕这支军队也只能打打国内的叛乱军马,何况接下来三娘就打算大举北伐,一举灭掉金国的,是以这一仗便是决定两国命运的一场生死之战。 从目前来看,一切似乎都在三娘掌控之内,金军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腹背受敌,进退两难,便只等最后一场野战了。而三娘对自己所部野战极为有信心,更何况金军背后的洛阳军马一定会在两军恶战正酣的时候前后夹攻金人,金人非败不可。 于是,三娘信心满满,只等着大军西进,与金人决战,一战而胜之后,自己的心愿也就完成大半了。这天攻克虎牢,半日之内,宋军全数入关,望洛阳行进三十里后,天色已晚,三娘便安营扎寨,只等明日便可抵达洛阳城下。 到了夜间,三娘正在帐内看东昏那里送来的密报,忽然帐外有乔道清求见,三娘急忙请进。乔道清进帐后,不及见礼,急忙禀道:“主公,小道夜观星象,拈算天文,只怕明后几天会有大雨。” 三娘哦了一声,乔道清自从归附之后,一直跟随公孙胜学道,这拈算天文,测看天气也是寻常之术,三娘自然信他所言非虚。闻言之后,三娘马上明白了,便沉吟道:“你是担心明日开始大雨,我军火器受潮,野战不利?” 乔道清颔首道:“正是,不若先将火器藏于虎牢关上,关上有屋舍,可以屯藏火器,待得天气好转之后,再与金人决战。”乔道清说的没错,暂避锋芒,将火器先储存好,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但三娘沉吟之后,反而问道:“道长,你那里算来,这雨要下多少天?”乔道清道:“少则三日,多则五日。”三娘摇头道:“等不了那么久,迟恐有变。再者,我军若是非要依靠火器才能战胜敌军,那今后一遇雨天,便不可战,长此以往,势必怯战。” 乔道清迟疑道:“但雨天作战,我军伤亡必然大,最后就算能歼灭敌军,但也只怕十损七八,势必影响接下来的北伐。” 三娘沉吟片刻后又问道:“既然老天下雨,那便是在考验我等。但下雨也并非不是好事,起码敌我两军皆弓弦松软,不可敷用,全拼刀枪之利。道长,既然下雨,你那里可有道术可操控雨势风向的?” 乔道清微微一愣,很快也明白过来,笑道:“主公果然好算计,小道这里正有风雨道术,此道可借风势、雨势。若是晴天,小道这门道术也是无用,但既然天时下雨,正好可催动道术借用风雨之势。” 三娘目光一寒,冷冷笑道:“好,那明日就请道长做法,我要教风雨之势都来助我!” 果然当夜风起雨涌,到得天明之后,洛阳左近一带,风云突变,一场连绵的初夏之雨便开始下了起来。起初雨势不大,但到后来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宗望见得下雨,大喜过望,急忙命金军开拔,顶着风雨往东而进。 虽然雨天会导致弓弦松软无力,但宗望还是有信心,金军能凭借刀枪,一刀一枪杀将过去,战胜宋军。而宋军连夜将火器转送之虎牢关贮藏之后,全军一般的顶着风雨西进。 待得三娘所部到了洛阳以东四十余里之处的高龙镇后,雨势加大,士卒衣甲尽湿,体力消耗极大。三娘便命士卒在高龙镇暂歇,吃点干粮,很快探马来报,金军掩至,已经相距不到十里。 三娘便命诸军布阵,便要在大雨之内,击败金人。各军列阵完毕后,三娘一身戎装,在琼英郡主护卫下来到阵前,众将士见三娘身先士卒,一般的也是衣甲尽湿,无不动容。 只听三娘在阵前朗声喝道:“汉家儿郎们,金人侵我国土,害我百姓,杀我二帝,此等血海深仇,便在今日一并清算!今日大雨,我军虽然火器不能得用,但我们手中还有刀枪!金人一般也是只能用刀枪,难道我们汉家儿郎的刀枪会惧怕金狗的刀枪吗?” 众将士山呼海啸般怒喝起来:“不怕!不怕!”呐喊几声后,都一起停了,刹那间又肃杀静立!三娘又朗声喝道:“好!既然不怕,那今天我们就用刀枪杀个痛快!好教金人知道,我山东路军马,不靠火器,一样能得胜!”诸将士又是一起山呼海啸道:“得胜!得胜!” 两军对圆,皆顶着风雨,雨滴一滴滴落下,滴得身上甲胄清脆作响,两军战鼓擂响,两军合计十余万军马爆发出响天彻地的怒吼来,便在战鼓声中,两军都开始向敌军阵势冲锋而去。 冷兵器作战,靠的是体力与士兵们的勇气,在血腥而残酷的肉搏战中,只有勇气与毅力占优的一方,方能获胜,人数其实并不一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相反若是士气、胆气散了,人数再多,也是无用的。 同时,天气也非常重要,很多冷兵器战役之中,有时候小小的风向改变,也会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比如后世明末,李自成与吴三桂、清国军队的一片石决战中,就是因为风向改变,大风忽起,扬尘蔽天,八旗大军趁风势猛冲,便一战击败了人数众多的李自成所部,从而改变了历史的命运。 而今天,三娘也有此打算,阵后帅位之侧,乔道清已经开始准备做法,两军将士丝毫没察觉到,风势、雨势居然开始朝着宋军有利的一面而动了。 第进六章车悬回转战风雨登坛施法分胜败 雨线丝丝而下,地面潮湿而泥泞,在雨中作战,冰冷的雨水会不断消耗身体的热量,每个拼杀的动作都要耗费比平时更多的体力。 本来在通常情形下,冷兵器时期的将帅们都会尽量避免在雨天作战,但兵无常态,也不是没有雨天作战的先例。三国时曹操会合孙策、吕布等讨伐袁术时就遇上淮南大雨,但因大雨,粮食转运困难,为了能尽快消灭袁术,曹操军还是顶着风雨泥泞作战,士卒苦不堪言,最后还是凭着意志战胜了袁术。还有关羽襄樊之战,借着雨天山洪暴发,一举击败庞德、于禁,水淹七军。 但这些战列比较少,是以在雨天作战非得不可为的时候,方才会冒险而动。如今在大雨中对阵的宋金两军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金军为了夺回主动,击破宋军东西夹攻的态势,借着雨天宋军火器不能发挥优势的天气,定要猛攻宋军西进兵团。而三娘所部西进兵团也不肯坐守营砦,甚至是退守虎牢关,而是全军出阵,与金军野战。 战前文仲容也劝谏过三娘,或许西进兵团可以退守营砦或是虎牢关,凭借地利固守。但虎牢关地形狭窄,一旦被堵在关上,便难以再出关展开兵力,只靠东进兵团是没有能力击败金军的。若是和金军形成长久对峙之势,是三娘不愿看到的,她要尽快歼灭南犯的金军,然后班师回朝,她要尽快回中枢去,才能把朝局和主动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宋金两军都有着不得不冒雨拼死一战的理由,于是乎,一场雨中恶战在所难免。 在雨水的侵润下,战袍、旌旗皆湿透,战鼓擂响时,上面的水珠如琼花四溅,马蹄、皮靴踏着泥泞的土地好似踏雪纷飞,在大雨中,两军士卒开始了冲锋。 只因下雨,弓弦松软,是以两军都没有进行弓箭准备,就全靠马步兵卒肉搏,三娘号令全军摆布出车悬阵势来,与金军对阵。这车悬阵势经过三娘改良,除了原本该有的圆环布阵外,三娘还将各个补充阵列化为鱼鳞小阵。 放眼望去,只见雨天之下,宋军摆布出的车悬阵好似一个巨大的螺旋,螺旋外面是机动力极高的轻骑、重骑等骑兵,随后是步军方阵,每个方阵千余人,都布成小方阵,好似鱼鳞一般,然后每个小方阵按照螺旋布置。宋军整个车悬阵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螺旋一般,翻滚着朝金军阵势滚将过去。 在金军阵中,宗望见得宋军这个阵势,顿时吃了一惊道:“宋人这是什么阵势?”左右皆答不知,需知金人立国不久,一切兵法阵势都是从实战出发演化而来,同时游猎民族的纪律性较差,很难研究排布阵势的,因此金军逢战多是步军为中坚方阵,两翼骑兵迂回游击。如今见得这车悬阵,自然是不识的。 金军首先出阵的依旧是重骑铁浮屠,按照以往用兵,金军会派出精锐骑兵,寻找敌军的薄弱部位,迂回冲锋,一旦敌军阵势被迂回冲破,随后金军便会一拥而上,趁势击败敌军。 但眼前车悬阵好似螺旋一般,回转而来,外围皆是骑兵运动,毫无破绽可循,很快两军的骑兵便绞杀在一起。宋军一队队重甲龙骑兵排成五人一组阵列,滚滚而来,车悬阵阵法的最大威力开始发挥,龙骑兵前队冲锋与铁浮屠交马而过,厮杀一阵后,也不回头,立时迂回变后队,绕道后面,随着螺旋之势而进。 当前队龙骑兵拼杀绕过之后,便会趁着行进的机会,恢复体力、马力。而后队接着冲锋,如此反复接敌攻击,都是生力军,反复冲击敌阵,就是铜墙铁壁也阻挡不住。 虽然车悬阵威力巨大,但这种阵势需要极为高超的战术临阵指挥能力,也要麾下士卒操演良久,否则一旦螺旋运转不畅,极易造成自家军马混乱。 但三娘麾下山东路军马多年操演各种阵势,这车悬阵各军各部皆是演练梳洗的了,上至一军主帅,下至每个十夫长,皆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下一步该往哪里走。于是全军在战鼓的鼓点声中,按部就班的车悬而进。 金军铁浮屠很快抵挡不住如寒鸦赴水般不断而来的生力龙骑兵打击,纷纷退了回来,随后宋军开始接近金军步军方阵,两军很快绞杀在一起。 宗望抬眼望去,只见宋军旗号往来不断,眼前只觉得纷至沓来的都是敌军,阵前的步卒开始抵挡不住,纷纷后退。宗望亲自擂鼓助战,金军各级将领亲自带着督战队压阵,胆敢后退的一律都斩了,这才稳住形势。随后宗望又命铁浮屠冲将上去,要不顾一切冲破敌军阵势,搅乱敌军这致命螺旋的回转节奏。 很快铁浮屠们又冲了上来,两军都陷入苦战之中。在宋军中军阵内,三娘已经料到了这一切,金军始终是这个时代夜战的王者,肉搏战宋军是占不到便宜的,基本都是一换一的局面,而且金军比宋军人多。 就在这时,三娘吩咐身旁女兵护卫琼英举起旗号,给阵后的乔道清发信号。阵后乔道清见了旗号,便登坛作法,掐诀念咒,很快运起道术来。 乔道清那里做起法来,原本的雨势、风势开始转变,风势变强,雨势加大,都倒卷着地上的泥泞往金军脸面上扑去,宋军变成顺风作战。 金军阵势很快遭到一股股强劲的风雨侵袭,难以张目,一抬眼都是风雨灌来,甚至风雨到卷着地面泥沙蒙了脸面。须知肉搏厮杀,两军恶战,哪里容得你有片刻迟疑?一瞬间与宋军对阵厮杀的金军下意识的纷纷扭头闭目,宋军将士们抓住机会猛砍猛杀,金军前阵瞬间开始崩溃。 很多时候,冷兵器战役中,失败几乎都是在一瞬间的事,就好似当年苻坚南征一样,八公山上草木皆兵,也只是短短功夫,百万大军就此崩溃。而此时金军被风雨侵刷,不论将军士卒皆难以张目,登时便开始出现了混乱,宋军抓住机会开始猛攻。 见得如此机会,三娘立时吩咐左右传令,教各军散阵,随后以鱼鳞小阵密密层层猛攻金军。左右吹响号角,阵仗之内此刻已经看不到旗号,只能以号角传令。 宋军各部听得号角三长一短的号令后,立刻散了螺旋形的车悬阵,骑兵散开往两翼迂回包抄,步军以鱼鳞阵势密密层层的冲锋猛攻上去。三娘改动的车悬阵就是如此,可以很快从车悬阵便为鱼鳞阵,而后全军冲突。 这场战役胜利的天平朝着宋军很快倾斜,就如同另一个时空历史中的一片石大战一般,李自成的军马被沙尘吹袭,清军与吴三桂军马趁势猛攻,李自成的数十万大军在一片石不到一天工夫就飞灰湮灭了。 而此时宗望勉强用手遮挡风雨,从指缝中看到前面的情形,知道今天败局已定,便是他父亲完颜阿骨打此刻复生在这里,也难以挽回败局了。 “这风雨怎么会只望我军阵势刮来?”宗望呆若木鸡的喃喃自语,左右护卫将佐急忙道:“大帅,赶紧后撤,宋军掩杀上来了,儿郎们难以正面对敌,我军败了!”左右护着宗望朝阵后急躲,金军十余万大军阵势好似多米诺骨牌一般,瞬间倾倒。 宋军猛打猛冲,三娘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在阵后见了金军败势已现,便厉声喝道:“全军突击!还能动的都给我上!务必要全歼敌军!”一声令下,中军后军也开始冲突,三娘领琼英等女军一般的开始策马冲阵,宋军全军猛扑上去,金军大举溃败。 一场恶战从清晨时分一直杀戮到中午时分,地上血水混着雨水变成了流血漂橹之势,满地皆是双方将士、战马的死尸,宋军占据上风,更多的还是金人丢下的尸首。 风雨侵袭之下,金人只能转头就跑,宋军在后面追杀,任你再好的武艺与肉搏之术,用背对敌人,你也是难以敌对的。是以很快金人被杀得尸横片野,宋军追赶三十余里,渐渐追杀到了洛阳城下。 宗望被左右将佐护卫,慌不择路的逃遁,一口气逃出三十余里,见得洛阳城隐隐在望,这个时候已经是午时时分,终于天空的雨势开始减小,天色开始晴朗起来。 宗望见得天色变化,顿时大喜,厉喝道:“天气放晴了,各军整顿阵势,回头再与宋军厮杀!”大喝一声之后,左右将佐却都是低头不语,宗望回头看时,顿时全身发凉,原来跟在身后逃出来的将士不过两三千人,再往后望去,只见漫山遍野都是被宋军追杀的金军将士,整只金军已经彻底溃败了,那里还能重整阵势厮杀? 宗望转念一想,又大喝道:“诸将不必灰心,洛阳城下还有数万军马留下,我等尽快回去,重整那里军马,再回头厮杀!”话音才落,却见洛阳城那里四门打开,宋军旗号蜂拥而出,城内种师中、史进所部十万军马见得天晴,又见金军溃败,便趁势打开城门,全军出城开始猛攻城外金军了。 第进七章破敌必胜寻信念尊帝若女只服君 城外宗望留下防备的洛阳的五万金军见得宗望主力溃败,哪里还敢出营野战?当下留守的完颜希尹急命各部死守营垒,差人打开营门接宗望等败军回营。 种师中与史进见金军在营内不出,便商议了,种师中领五万军马围困金营,史进领其余兵马加入三娘所部对尚未逃回金营的金军继续追杀。 又厮杀半天功夫,金营外的金军已经彻底被歼灭,逃回金营的不足万人,完颜宗望十七万大军一下子便丧了十一万。三娘所部与史进、种师中所部会合之后,吩咐计点损失,士卒入洛阳城歇息,城外便交给种师中与史进领生力军围困金军。 三娘所部顶着风雨恶战一天,士卒疲惫不堪,回到洛阳城后,便忍不住一个个到头要大睡,但三娘亲自带各级将佐巡营,吩咐军营熬制姜汤,命每个士卒必须换了干衣,喝了姜汤驱寒之后,方可安睡。 三娘深知战场上,伤病带来的战斗减员丝毫不亚于一场恶战,是以雨战之后,定是要好生体恤士卒,多做些防备,让士卒少生病,才能保持战斗力。三娘亲自过问,是以各部将官都不敢怠慢,将麾下士卒都叫醒来,换了干衣,然后喝了姜汤,这才歇息。 三娘领琼英等女兵巡视一圈后,见各部士卒都换了干衣,有瓦遮头,都喝了姜汤后,皆安然歇息,三娘这才喘了口气。当下与琼英回到城内府衙,也换了衣裳,喝了点姜汤暖身。 这正喝着时,孙安来报,各部损失已经计点出来,这一场恶战下来死伤士卒共有两万五千余人,好在是宋军大胜,是以大半伤兵被救了回来。三娘闻言嘿了一声,心头肉痛不已,这是自己花费多少心血才训练出来的精兵啊,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但三娘也不后悔,这一场野战不但歼灭了金军主力,让完颜宗望部彻底失去了脱困的可能,这股南下的金军精锐兵团覆灭已成定局。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一场野战,给山东路及各路宋军树立了一个极强的信号,那便是金军野战并非不能战胜,山东路宋军的胜利证明,只要训练、指挥得当,宋军一样能靠肉搏厮杀击败金军,而且还是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下。 自古冷兵器作战,士气和勇气很重要,同时还有信心也很重要。金军自起兵以来,一向战无不胜,对宋军更是野战无敌,是以树立了对宋军的强大自信心。而宋军与金军交战都是一败涂地,丢失了自信,往往未战先怯,看到金军的旗号便自觉打不赢,从心理上就输了一半,这如何能打胜战? 这种情形在后来明末时清军对明军的情形也是一样,八旗兵战无不胜,树立了强大的自信,反而明军越打越没自信,甚至到了闻八旗色变的地步。是以三娘在这个时候,非要和金军肉搏厮杀一战,她就是要通过这场战来改变宋军与金军的自信心对比。 听完孙安的话后,三娘请他也喝了碗姜汤,麾下受伤士卒已经妥善安置,自不用三娘再操心。 正喝时,堂下女兵来报,直说城外种师中与史进两人联袂前来求见。三娘急命人引入,孙安便与三娘一同前去迎接。到了堂外接得种师中与史进,只见两人虽然风尘仆仆,但精神矍铄,满脸红光,精神不错。 都见了礼,三娘将孙安引见了,回到堂上坐定后,种师中便忍不住笑道:“大元帅风采依旧,去岁与大帅在黄河共击金人,引为毕生幸事,此趟又能与大帅共抗金人,老夫真是三生有幸。” 三娘谦逊了几句,扭头看史进,只见他蓄了胡须,看起来稳重了许多,回想起当年与他修习武艺时,许多感慨涌上心头。 种师中又道:“上一趟在山西,多亏大帅麾下林教头领军救助,老夫才得以逃出生天。”三娘谦虚几句道:“可惜在河北,没能救出种师道老经略,是我毕生憾事。” 听三娘提起兄长来,种师中眼中一红,叹口气道:“兄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算是对赵宋尽忠了,只可恨昏君庸臣误国,白白害了许多将士性命。” 三娘听他有怨怼之语,便知此人可用,当下悉心宽慰了几句,又道:“此趟抗击金人,死伤将士甚多,我想等得胜回朝之后,奏请朝廷建个忠烈祠,此趟战薨的将士可皆入忠烈祠享祭,家眷子女朝廷将好生抚恤。老种经略这等战薨的大将,我想奏请朝堂,追赠老经略为王爵,以表彰其功勋。” 闻得此言,种师中哭拜于地道:“多谢大帅,自兄长死后,朝廷一直没有什么说法,反而有些奸臣上奏,说兄长丧师失地,不该抚恤,今趟有大帅在,方才能让兄长正名啊。” 三娘急忙下去扶起种师中来,史进、孙安在一旁也是好生劝慰了许久,种师中方才平复了心情。最后种师中擦干眼泪道:“今后朝中能有大帅掌握权柄,是我等将士福气,大宋西军十余万军马,十三座军州,今后便以大帅马首是瞻。” 三娘笑吟吟的颔首,史进在一旁看了暗想道:“师姐的手段越来越厉害了,以恩义结之,看来大宋西军将门自种师中以下,皆被师姐收服了。” 重新坐定后,三娘道:“今日大胜金人,斩杀金军十一万,剩下数万金军已经大势已去,我两军歇息两天,待得天气晴好,便可一举攻破大营,彻底歼灭这股大金军马,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替天下百姓报仇雪恨。” 种师中三个轰然称是,三娘接着说道:“待得歼灭这股金军之后,我便打算班师回朝,而后准备北伐,彻底灭掉金国,这样才能彻底安稳北疆。” 种师中三个都道:“但要北伐,甘为前驱。”三娘颔首道:“有此勇气甚好,但我观西军将士,虽然精锐,但在武备、训练之上,与我山东路士卒尚有差距,我想待得班师之后,重新编练西军,补充武备,特别是要多练骑军出来,这样才能与金人抗衡。” 史进一听,暗暗想道:“师姐这是想借编练收了西军兵权啊,不知种师中会怎么想?”种师中听了之后,脸上微微色变,但随即平复,起身来恭恭敬敬朝三娘一礼后道:“大宋西军兵马的确不及山东路军马精锐,此前曾有交手,都是败了的。大帅今趟要重新编练军马,属下自然答允。” 三娘颔首道:“如此便好,西军便请种将军交给史进、孙安两个去编练,所缺武备自当一应配齐。而种将军这里便请接过我山东路军马帅印,这趟与金军最后一战,便交给种将军指挥。等我回朝之后,还请种将军领山东路军马先行北上山西,会同我师兄林冲一道,自山西扫荡而上,大举北伐。” 闻言种师中吃了一惊,这里三娘虽然夺了他兵权,却将山东路精锐军马交给自己统带,足见信任,当下种师中自然是心中感激不已的。史进却暗暗笑道:“好个师姐,如此耍手段,种将军不知我山东路军马后勤、辎重、参谋一应供应皆是师姐掌握,麾下各级将官都是师姐旧将,即便换个主帅,也无不可,这主帅便是有贰心,麾下军马也不会和他走的。” 只听三娘又道:“此趟北伐,我是想以大宋西军为总后备军马,便都留在西北,一来防备夏国,二来重新编练,三来做北伐后援。而此趟北伐,我国当趁势追击,要趁金国二十余万精锐被歼灭的当口,继续挥军北伐,不给敌人喘息时机。是以想请种将军挂帅,领我山东路精锐北上山西,会同我师兄林冲山西所部义军,组成北伐金国的西路军,自山西北伐。另外还有两路北伐军马,那东路军马,我这里也准备好了,便是留守山东的精锐军马编练成一军,自水师转运从海路直接北伐大金,由我师弟岳飞为帅,便是东路军。只是这中路军尚有疑虑。” 种师中问道:“中路军不知有何难处?”三娘道:“我本想教我派在河北的关胜所部并河北义军一共五万余人,会同宗泽老将军所部勤王军马,一共也有十万军马,以宗老将军为中路军主帅,关胜辅之,便可组成中路军马,从河北一路扫荡金军北上。但只恐宗老将军那里对我分派有所疑虑。” 种师道听了后笑道:“大帅不必忧虑,我与宗老将军亲厚,自当修书一封前去,将大帅用心与老将军剖析明白。老将军乃是深明大义之人,自然知晓天下大势,自当为国效力。” 三娘听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一旁孙安忽道:“种将军,如今二帝薨逝,宗室俱亡,朝廷新立了女帝,将军以为如何?” 孙安忽然说起新立的女帝来,种师中微微一愣,但见得史进朝自己使个眼色,已然明了,当下坦然道:“二帝立下这位女帝,看来也是当时情势所逼,老夫猜测,当时二帝是想借立了新帝,可教金人不再以二帝为要挟,朝廷可有新帝为望,继续抗击金人,将来金人退去后,或再将帝位传回。但可惜二帝并宗室都薨逝,赵宋已经无人可继。听闻这女帝虽然仁孝,但却非治国安邦之才,而且年少德薄,又是女子之身,只怕与国不利。老夫以为,即便是要尊个女帝,也当是大帅这等人才方可啊。” 第进八章西北将门今何欲东南捷报寇授首 便在洛阳府衙堂上,听了种师中的话后,三娘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却反问道:“西军十余万将士并西北八座军州军民都如种将军这般想么?” 种师中道:“西北军州,数百万军民,自开国以来,年年征战,以抗夏国、吐蕃。便在西北有我种氏、折氏等将门支撑,此趟勤王,折氏那里有折可求领军去援山西太原,多得大帅麾下林教头出兵襄助,两家亲厚。折可求此人,中规中矩,虽难托大事,但也算能识时务,种某自信可劝服与他。至于西北其余豪族、将门,皆以我种氏、折氏马首是瞻,我两家将门若是拥立新朝,余者自然应从。” 三娘此趟放着新立之女帝不顾,定要亲自领军击败金军,除了军事层面考虑之外,最为要紧的便是要与西军精锐种师中等会盟洛阳,不论如何,大宋西军精锐天下闻名,且西北将门集团在西北根深蒂固,要想收服他们,三娘是必须亲自来洛阳见种师中的。 今日相见了,一番恳谈之后,三娘发现这种师中很是上道,省下了自己不少口水。再得了种师中明确效忠的言语之后,三娘安下心来,只看了站在种师中身畔的史进一眼,心中暗想:“看来这种师中此前多得大郎游说,否则也不会这般轻易折服的吧。” 谈谈说说,最后三娘亲自设宴,款待种师中等西北名将,于此趟有功战将,三娘皆答允奏报封赏,又多赏赐结纳,西北诸将皆是欢喜。 晚宴之后,诸将散去,三娘自命人请史进前来说话。史进来到三娘书房,却见三娘已经卸了戎装,一身红衣狩服,乌帽垂绦,明眸善睐,仍旧如同当年初见时一般的容颜。 史进上前见了礼叹道:“不知师姐是如何养身的,十余载光阴之后,容颜居然依旧,倒是师弟显得老了。”三娘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师弟,想不到多年不见,一见面就这般言语,想来是哄妻妾之语用多了吧。” 史进正色道:“此乃肺腑之言,师姐驻颜有术,看起来仍旧好似当年容貌一般啊。”三娘笑道:“我这是修习师尊的练气之术,你想学么?我教你啊。” 史进摇头道:“一个大男人学驻颜术有什么用处?”三娘被史进呛了一口,心头忍不住想道:“是啊,当年我为何要学这练气之术?难道真是为了益寿延年?扈岚啊扈岚,多半还是你自己虚荣作祟,知道今生都是女儿身,怕自己有朝一日成个黄脸婆,是以才要学的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在意自己的容颜了?” 史进不知道三娘心头在胡思乱想,当下恭恭敬敬一礼道:“恭贺师姐这趟大胜金虏,待得班师回朝,定然可得开国立朝。”三娘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也恭喜师弟,师弟立下不世之功,这凌烟阁开国像上,定然有师弟一席。” 史进挠挠头道:“小弟也只是做了该做之事。”三娘看着史进道:“这种师中可是你多番游说过了?是以这趟让师姐少费许多唇舌。” 史进道:“其实此前小弟在西北略有威名。”三娘打断笑道:“师弟太谦虚了,西北诸路军州,谁不知晓你华州史大郎的威名?”史进笑道:“也多亏师姐的谋划。当年小弟回华州后,便与西北各将门多做生意,大到马匹、盐货、盔甲、兵器,小到美酒、玻璃等物,因此小弟与西北将门多有亲厚。再有师姐那白莲教在民间赠医施药,劝人向善,广开善门,民间多颂扬白莲圣女的。加上此趟师姐命林冲兄长在山西救过种师中、折可求等人,西北将门自然感恩戴德。再有师姐军马,冠绝当世,军中精锐,杀得金人所向披靡,西北将门自然也知道厉害。是以之前有如此多的安排,小弟出马与种师中商谈游说,可谓是水到渠成之事,也算不得什么功劳。” 三娘笑了笑道:“你倒是谦虚得紧。对了,你家中如何?听闻玉娇枝妹妹给你生了好几个儿子了啊。”史进咧嘴笑道:“小弟有三子四女了。”三娘嗯了一声道:“待得开国之后,你也当封妻荫子,便是你那已经故去的老父,新朝也要追赠的。”说到这里三娘顿了顿喃喃道:“回想当年在史家庄见得太公时,他老人家是何等可亲啊。” 闻得如此,史进虎目含泪,拜倒在地道:“主公如此厚待史家,我史进一门自当尽忠万世,死而后已。”三娘扶起史进柔声道:“不要提什么死不死的,将来即便我做了皇帝,我还是你师姐,私下里你还是可以叫我师姐的,叫主公听着生分。” 史进又应了,三娘道:“接下来待得休整三天,大军便要挥军剿灭金军最后的数万军马。此战大郎以为,可有成算?”史进道:“我部两军会师,金军一战折损过半,如今敌我军势优劣颠倒,加上三天后定然天气转晴,火器可用,剿灭剩下金军自然不难,这三天只需谨防金军突围便可。” 三娘嗯了一声道:“正是,剿灭余下金人残部,我也觉得已非难事。待得剿灭之后,种师中挥军北伐,我安排了三路大军北伐金国,而大郎你便要留下来,靠你在西北的威名,替我收服西北,有你坐镇西北,我也不担心在我登位之时,西北会生乱。” 史进躬身道:“小弟谨记师姐言语,定然替师姐和新朝看好西北诸路军州。”三娘又道:“还有那夏国,这夏国乃是墙头草,当年见金国势大,便投靠了金国,若是我军北伐,在种师中、林冲这左路军北征时,只恐夏国会出兵援金国。虽然不惧他小小夏国,但徒然多了一支敌军援救金国,也不是好事。此前我与夏国也有盟约交易,今趟修书一封在此,大郎坐镇西北时,可派人将书信送予夏国嵬名承景,教他从中转圜,即便不能劝得夏国归附我新朝,也要让夏国按兵不动,两不相帮才好。” 史进躬身道:“师姐算无遗策,小弟佩服。”当下三娘亲笔修书一封,将鸱吻刀随书附了交给史进道:“这刀是当年从嵬名承景手中抢来,用了十余年了,今天教你还他,那嵬名承景见了此刀,定会答允。” 史进道:“此刀跟随师姐多年,何必还他?要送礼物,小弟自备便是。”三娘摇头笑道:“此刀非是一般礼物,你自办理便是。此刀我随用了多年,但今后登位了,当持的是天子之剑,而非征伐之刀,留着它也是无用,不若还给他去。” 史进应了,接了文书并鸱吻刀,两个又闲话家常一会儿,史进方才告辞离去。 随后三天,宋军四面死死围住参与的金军五万余人马,四面挖了数重沟壕,造了许多投石机,每天只顾往金营内投石,令金军苦不堪言。 金军不甘坐以待毙,几次突围,但都被宋军凭借壕沟营砦挡了回去。随着围困几日,金军愈加士气低落,粮草虽然不缺,但每天都有飞石从天而降,士气大沮。 三天之后,天色大好,宋军自虎牢关将储存的火器皆运至军前,西北宋军、山东宋军都准备好后,便先放火箭、火炮,而后全军对金军残部开始发动最后的总攻。 这一战也没什么好赘述的,金军围困多日,士气大沮,兼此前雨战,最为擅长的肉搏厮杀也败给宋军,彻底失去了勇气。宋军这边,两军会师,士气如虹,开战前又是火箭、火炮一通乱炸,随后攻入金营,自然是势如破竹。 是役便在洛阳城北二十里处全歼金国残部五万余人。金营告破后,完颜宗望并完颜希尹、完颜阇母等金将突围逃窜,完颜希尹被孙安于阵内生擒,完颜阇母死于呼延灼鞭下,随后各部计点,惟独少了完颜宗望。 却说完颜宗望有完颜希尹、完颜阇母等护卫突围,一路上都有宋军截杀,先是完颜希尹领军断后,接着是完颜阇母等人一路上陆续离队断后,最后逃到黄河岸边时,完颜宗望身边只剩下十二骑军马。又见宋军水师、陆上军马沿河搜索,左右都劝完颜宗望独自逃离。 当下有忠心护卫穿了完颜宗望盔甲,骑了宗望马匹领人自去引开宋军,宗望换了寻常衣裳,穿上草履麻鞋,便望河边港汊芦苇,透水穿荡,要逃性命。 便在水边芦苇荡中躲了大半天,宗望肚中饥饿,却待正要去河边捉几尾鱼虾果腹。宗望来到水边,他女真人狩猎习惯,便是弯腰河水时,都是侧身而望,只防身后有野兽袭击,方才蹲下身去,却见背后转出一个胖大和尚来。宗望大骇,急忙掣刀抵挡,却不想逃亡一天,困饿交集,哪里去那和尚对手?一禅杖打翻,便取条绳索绑了。那和尚不是别人,是花和尚鲁智深。 原来宋军大索要捉拿宗望,各路步军头领都各处找寻,这鲁智深与武松领军巡哨到了黄河岸边,便分兵大索岸边芦苇荡,这鲁智深不想撞见宗望,便打翻拿了。 拿了宗望后,取下腰带绑好,正解出芦苇荡来,却好迎着搜寻的军健,一同绑住捉来回营去见三娘。三娘见拿得方腊,大喜道:“今番得竟全功,南下的金军终于没有一个走脱了。”当下厚赏了鲁智深,便命将完颜宗望等擒获的金军大将一并都在洛阳城内斩首示众,随后将首级石灰盛了,准备班师时一同带回开封去。 第进九章文武安邦擎国柱阴阳定嗣立国时 宋军得胜之后,算是彻底肃清了黄河以南的入侵金军,洛阳内外军民奔走相告,自金军入侵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都欢呼胜利,三娘所到之处,军民无不拥戴,人望威势一时无两。 战后计点损失,三娘自开封城下发起反攻,到洛阳最后收官之战,宋军一共伤亡六万余人,其中山东路宋军、华州史进部三娘直系军马一共伤亡三万余人,其余伤亡皆是种师中等部宋军。此战歼灭了金军、辽国降军二十一万,万余金军在最后一战中被俘,两万余郭药师麾下辽国汉军归附。而且金军主帅完颜宗望、宗翰等主要将领皆授首,可谓是大胜且完胜。 得到战报后,三娘亲笔书写了报捷奏疏,将各部战将功劳都一一列明,无分亲疏,果然如先前承诺的,厚赏西军将校,广结人心,西军将校皆敬服。其实西军将士一直未曾忘记三娘当年在西军中的战绩,许多西军将校还都传言,三娘当年也是投西军出身,同西军一道打过夏国,当年与夏国第一勇士嵬名承景之战,至今还为人津津乐道。是以三娘在西军中的权威急剧增加,也不拿三娘当外人看,反而将三娘视作自家西军将领。 三娘对西军将士们的这个反应也不奇怪,自从要拉拢西军开始,她就命人在军中反复传说当年她在西军中的战绩,西军将士们听闻这战无不胜的女元帅当年也是西军战将,自然将她当自己人看待。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就好比后世体育比赛,听闻某个体育明星是自己家乡人,就算并不认识此人,也会无条件的转而支持此人,这就是人心理中的寻找共同点的认同特性作祟。 得了西军人望的三娘,又用封赏笼络,自然无人不服,随后种师中宣布自己将出任北伐左路军统帅,统带山东路宋军北伐,西军暂时交给三娘麾下史进统带,进行重新编练,待得西军休整编练之后,为北伐后续兵备。这个消息传出后,反对声音寥寥无几,西军将三娘视作自家人,由她麾下大将统带,自然并无不可,况且史进也是当年西军出身的将领,还是威震西北的华州史大郎,是以整编很是顺利,果然一切都在三娘的计算之内。 三娘这里申禀奏捷文书,命白胜送回朝廷,便在洛阳休整士卒,整编西军,等待朝廷旨意。朝廷会如何下旨,三娘并不操心,有卢俊义、宿元景等人在朝,三娘已经知道朝廷的旨意了。 果然朝廷派了宿元景亲自来洛阳传旨,白胜便护送宿元景一同西来,一路上将所过之处与金军爆发过的战况都一一说了。听了之后,宿元景叹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扈太师真乃擎国石柱也。” 便如此一路西来,不一日宿元景等便到了洛阳。三娘领一干将佐便在洛阳府衙接旨,朝廷旨意中,对三娘奏报的封赏人等自然是无不答允,更赐下许多赏赐来,三娘皆分赏诸将,诸将皆是感恩不已。 随后旨意中又说了,女帝请三娘尽快回开封来,主持朝局。三娘自然知道此刻已经是该回朝中把持住朝局的时候了,至于北伐,自然可以交给她此前定下的三路大军前去完成。 北伐左路大军有种师中、折可求、林冲、王禀等大将,加上山东路精锐军马,连同山西宋军、义军,扫荡山西而后出云州北伐,自然十分把握。 中路军有种师中修书给宗泽,虽然此时宗泽还未回书,但三娘知道宗泽老将军公忠体国的秉性,兼宗泽一直是抗金的坚定主战派,定然会欣然领命出征。中路军有宗泽坐镇,加上关胜领河北义军并山东路后备数万军马辅佐,扫荡河北也极有胜算。 最后便是奇兵突出的岳飞统带的右路军,此路军是走海路北上,直扑燕京,此前山东路海军已经进行过登陆作战,也极为熟悉运作,兼之金军大举南下山西、河北,燕京等地的金军其实极为薄弱,岳飞等将佐又是多次推演过这次征战的细节,是以成算更大。 三路北伐大军齐出,金军精锐的二十多万军马被歼灭,对于一个人口较少,且刚刚立国的金国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金军兵马总共也就四五十万,被三娘一战歼灭一半,还有七八万正在西进,追击耶律大石的兵马,很难回师,其余兵马都散在北国各地,镇压辽国旧属的反叛。只要北伐一起,金军疲于应付,便连国内辽国遗老遗少都会起兵反抗大金,就算金国征召十五岁以上,六十以下的男丁入伍,这些兵卒的战力也是大打折扣的,是以三娘也不担心北伐会出什么变数。 宿元景传旨之后,三娘设宴款待,宿元景代表朝廷慰勉了诸将,上下皆是欢喜。散了筵席之后,宿元景与三娘单独商谈,宿元景将朝内情形并朝野舆论都说了,末了更将自己已经劝服黄裳游说女帝禅位之事也禀明了。 听了之后,三娘微微笑道:“女帝继位不足三月,今岁都还在用钦宗靖康年号,明年方才用女帝新年号,就这般匆忙禅位,只恐天下非议。” 宿元景却道:“柔福帝姬继位,乃是二帝被囚,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二帝蒙难,赵宋断嗣,新继位女帝无才无德,难以服众。自古主弱臣疑,非天下之福。当今之世,论声威权势,也只有太师当配开朝立国,改朝换代,当趁金国外迫未消之时,尽早定国。” 三娘嗯了一声,又问道:“今岁禅位,成算几何?”宿元景道:“各地势力除西军之外,并无关紧要,但有不服,诏书一下,出兵击之便可。况且臣与卢元帅商议多时,天下各地知州、宣抚使等,多半都会遵奉禅位,只因都是尊女帝,倒不如尊主公的。而此趟主公在洛阳多时,适才见得西军诸将敬服主公,想必西军这里也不会有何异议了。” 三娘笑了笑道:“的确,西军人心,我已经拿捏定下了,你接着说吧。”宿元景又道:“至于朝中,有我与卢元帅主持,加上娄敏中、闻焕章、高俅等三朝老臣都在,自然也都是尊奉禅位的。只是尚有谏议大夫杨时、宗泽等人有点棘手。” 三娘嗯了一声道:“宗老将军三朝元老,人望极高,为人愚忠,是有些难定。杨时也只是一介儒生而已,他那程氏理学,我自有应对。”宿元景道:“不过既然主公安排宗老将军北伐,他不在朝中,也难以反对,待得禅位了,木已成舟,只怕他也难反对。”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难道就没人能劝说宗老将军?我担心若是老将军班师后,在朝中闹出个什么以死殉前朝的戏码,也是教人难堪。” 宿元景沉吟片刻后忽然喜道:“臣保举一人,有此人出马,或能劝服宗泽。”三娘哦了一声问道:“却是何人?”宿元景道:“便是去岁去岁镇守东京的李纲。” 三娘哦了一声道:“李纲此人不是更加忠于宋室么?”宿元景摇头道:“李纲此人,人如其名,刚正无私,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其实在李纲心中,天下军马、社稷安危实则重于君王。去岁金兵入寇,徽宗南逃,李纲便敢冒大不韪,上书奏请徽宗传位钦宗,而不是力劝徽宗留下抗敌,足见李纲重国而不重君。只要于国有利,何人为帝,其实他并无太多成议。如今李纲被贬夔州(白帝城),臣请亲自去一趟,当年陈述利害,定可教他支持禅位。而李纲与宗泽情谊相厚,再加上黄裳、御史大夫陈过庭一同前去劝说,定可奏效。” 三娘又沉吟片刻后道:“好,既然如此,便请宿太尉辛苦一趟了。”宿元景恭恭敬敬的一拜道:“不敢,主公心怀天下,挽危局,救狂澜,免我中原为外族所侵,继我中原汉统,臣自当效力。” 三娘颔首道:“若然禅位能顺利,太尉便是凌烟阁首功,开国立朝之后,定然以三公之位待之,名留青史。” 宿元景心头蔚然,叹口气道:“臣下一人之荣辱,大可不计。只要能改朝换代,重振国家,续我汉统,延我正朔,便是后世唾骂,臣也无怨无悔。” 三娘笑道:“后世不会骂你的,我非昏君,你非庸臣,何骂之有?”顿了顿三娘又问道:“你这般积极奔走,教女帝禅位于我,可是还有另一个原因?” 宿元景颔首道:“主公明察秋毫,臣的确有还有个心思。只因那女帝年幼,尚未婚配,将来大婚后,生下的皇子,其血脉也是他姓之人,也就是一般的改朝换代了。与其如此将来伏下一场变乱隐患,还不如眼下便趁外族威压之际,鼎力新朝。而主公膝下有子,且无皇夫外戚之忧,此事可谓是妙到毫巅。” 三娘微微颔首,看来她这个上天赐下的儿子还是为她带来了好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嬛嬛女帝比起她来,还存在一个致命的隐患,那就是尚无后嗣,若是将来嬛嬛女帝成婚,立了皇夫,那皇夫外戚会否生乱,这个对国家来说是个极为不稳定的因素,毕竟中华大地在此刻大宋末年,还是没有摆脱男尊女卑的定式思维,将来的皇夫会如何,谁也不知。是以宿元景这等人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三娘,只因她有个天赐之子,且寡居多年,没有皇夫。 第八十章少女心事谁人知国典重器何方去 三娘提笔亲书一封,言辞恳切,晓洞情理,书完后交给宿元景,请他至白帝城见李纲时,将自己这封书信交给李纲。自古差人游说,来人定要持其上亲笔书信,方才能显诚意。 宿元景受了书信后道:“事不宜迟,臣明日便动身前往白帝城,还请主公还朝后请女帝下旨。”三娘道:“自然如此。”随后宿元景告退而去。 次日宿元景果然便动身,三娘命白胜领百余铁卫扈从,一同前往白帝城。宿元景走后,种师中这边也接过帅印,正在修整士卒,三娘召集诸将,将前后军事都交托种师中、史进,随后也准备启程还朝,将原本自己所部左路军将佐悉数录于种师中帐下,而右路军将佐则差往中路军宗泽、关胜麾下听用。 安排完诸事后,三娘便即领女营琼英兵马并燕青、吕方、郭盛三千近卫扈从,快马还朝,随行还带去了完颜宗望等一干金军大将首级并许多缴获的金国帅印、旌旗铠甲等都一并带去。至于金军那些俘虏,三娘没有特意交代,种师中、史进等人也知道该怎么办。 临行前,史进将拷问金国俘虏的结果与三娘说了,已然拷问得知金军将所抢掠而得的金珠宝贝埋藏在中牟城外,原来金军扎营之处西北五里处。三娘得知消息后,便打算回途中路过中牟时,将这批本就属于汉人的财宝启出带回。至于那些俘虏,在交代了财宝去向后,被宋江种师中、史进押至黄河岸边悉数杀死,史称洛河杀降,据说当天围观百姓数万,无不拍手称快。 种师中、史进诸将送三娘至虎牢关方回,三娘自引军马东行。不一日到了中牟,三娘便差护卫至中牟西北五里处,寻得埋藏之地,将金军所勒索、劫掠而得的金银珠宝、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各种图书典籍、大成乐器以至百戏所用服装道具都起了出来,一共装了两千多辆大车。中牟左近拉车的骡马、驽马不足,三娘只得命麾下士卒用战马拉车,这才将这些金人搜掠的东西都拉回了开封。 将近开封,城内朝野闻得太师得胜,班师回朝,女帝大喜,亲自领百官军民至城西三十里处迎接,沿途百姓夹道欢呼,见得三娘等将士时,无不顶礼膜拜,见得俘获的金人旗帜、金军将领首级时,无不破口大骂。 三娘一身戎装,胯下玉照夜狮子马,左右女兵亦是英姿飒爽,所过之处,百姓军民无不拜倒,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到了天子驾前,三娘策马而上,到了面前方才下马,女帝也亲自下了车驾来接。 三娘朝天子女帝施礼,女帝嬛嬛急忙扶住道:“太师甲胄在身,又是三朝元老,托孤之臣,不必行礼。”当下嬛嬛便请太师同自己乘坐龙御驾辇,一同还朝。天子对劳苦功高的臣子,赐下恩典,与自己同车并无不可,虽然当今天子是女子,但太师也是女子,是以同车回朝,军民百姓都无异样,反而高呼万岁。 三娘也不推辞,欣然与嬛嬛一同登车。这天子龙御驾辇乃是新造之物,前朝的御车早已经被拆了,上面的装饰器物都被金人搜掠而去。这新造之车虽然不及原来钦宗的御车奢华,但也不小,三娘与嬛嬛同车,车内还有几名内侍、宫娥服侍。 到了车内,嬛嬛命车内侍奉之人都到车外去,车内只剩她两个说话。人都出去后,嬛嬛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红道:“太师,我父兄都去了。”三娘叹口气,这件事已经是天下皆知,嬛嬛这时候说来明显想人安慰她啊。 当下三娘拉着嬛嬛的玉手,柔声道:“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柔声细语,三娘这种即威武豪迈,又体贴细心的举动,让嬛嬛努力包裹自己的保护层一下子尽数脱落,嬛嬛扑在三娘怀中,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车外是军民百姓们庆贺大捷的欢庆场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欢呼震天,车内却是一国女帝扑在重臣怀中痛苦流涕,真是内外两重天,谁也没干扰谁。 哭了大半天,车驾都快进开封城了,嬛嬛才渐渐止住了哭泣,她一路上一边哭一边将埋藏在自己心中的苦闷和郁结都说了给三娘听。嬛嬛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三娘就会将心里话都说了,这些话她没有对黄裳说,也没对她皇嫂朱皇后说,反而是在这祝捷庆典上,与其实并不太熟稔的三娘说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般奇怪,有些心里话是不会对最亲近的人说起,反而是不太熟的人,反而会更愿意和她倾诉。而嬛嬛则可怜得多,自从做了皇帝之后,心里话不敢和黄裳说了,因为黄裳一直对她毕恭毕敬,保持着君臣的礼仪,朱皇后也是这样,对待她好像对待天子那般客气,亲疏之间被皇权筑起的高墙阻挡住了。 反而是三娘,这个不把嬛嬛皇权放在眼里的人,将嬛嬛只看做一个少女的人,嬛嬛从她身上找到了亲近之意,什么都和她说了。三娘一边听她倾诉哭泣,一边柔声安慰,就好像一个邻家大姐安慰小妹妹一般,也好像一个体贴男子安慰自家心仪女子一般,气氛虽然和睦,但三娘心中却觉得有说不出的诡异。 只因说到底,害死二帝的人是她,将嬛嬛至于皇位上炙烤的人是她,害得她家中剩余姑嫂姐妹都成了寡妇的人是她。一个凶手安慰受害人,这等场景对于知晓一切内情的三娘来说,自然是气氛诡异的。三娘忍不住想道:“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了所有真相,你会如何?”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三娘却将它瞬息掐灭,三娘心中暗道:“决不能让她知道真相,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回宫的路上,嬛嬛就这样肆意发泄自己的心结,而三娘则将腹黑进行到底,若无其事的百般安慰。 进了开封,快至皇城时,嬛嬛忽然道:“太师,今后没人时,我能不能叫你姐姐?”三娘急忙摇头道:“不要叫我姐姐,但我我可称呼你为妹妹。”顿了顿,三娘轻抚嬛嬛玉颊柔声道:“我更喜欢人叫我官人。” 目光灼灼,看得嬛嬛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倒觉得此刻三娘的目光不似一个女子,而是一个伟岸丈夫。三娘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叫我官人,今后万事有我,我会护你一生一世。” “官人……”声音细弱蚊音,嬛嬛还是叫了出口,不知为何,三娘那句万事有我,护你一生一世,给了嬛嬛莫大的安慰和安全感。其实和许多少女一样,嬛嬛也只是需要有人体贴安慰和安全感而已。 到了宫中,嬛嬛和三娘下了车驾,随后按照规制,嬛嬛在三娘的护持下,祭告了天地太庙,将俘获的金军帅印、旌旗等物供奉太庙,金军大将首级在二帝灵前享祭后,便悬挂开封城门示众,七天后挫骨扬灰,将首级销毁。 祭告太庙得胜的消息后,嬛嬛在宫中大宴群臣,三娘自然是众星捧月一般,成了当场的主角,百官群臣之内,十之七八都是卢俊义、娄敏中、闻焕章、高俅等提拔起来的官员,自然是一派歌功颂德之声。 酒至酣时,数内有礼部员外郎高益出班奏道:“扈太师托孤重臣,以兵甲抗击金虏,殚精竭虑,亲身领军,拼杀疆场,力挽狂澜,保江山社稷。如今得胜还朝,还请陛下重重恩赏。” 此言一出,场内欢饮渐渐停了,百官都知道,三娘已经是国公封爵,太师之尊,几乎都是赏无可赏的局面了,也不知天子会封她什么? 嬛嬛闻言,看了左一带安坐的黄裳一眼,黄裳微微颔首后,嬛嬛心头大定,朗声道:“太师劳苦功高,当进位封王爵,为鲁王,加九锡,入朝不拜。其余有功将领人等,太师这里奏报朝廷后,一应封赏。” 三娘起身来,推辞几句,百官一起劝进,天子嬛嬛也不允三娘推辞,最后三娘便当场加封了王爵,进位鲁王,加九锡,免了入朝跪拜之礼。 其实这封王爵乃是闻焕章、娄敏中、高俅等人商议的结果,自古寻常人要得禅让帝位,那此人至少也该是王爵之位,是以这趟先加了三娘王爵,继续巩固权势,待得发动北伐大胜之后,再行禅让,若是这个时候就禅让帝位,用闻焕章的话来说就是吃相太难看了些。 封了鲁王之后,百官都来相贺,将一场欢宴的气氛推到了顶峰。随后到了深夜,饮宴结束后,群臣各自回去。三娘也待要告辞回府,在开封这里娄敏中早就准备好了新的太师府,便是原来蔡京的府邸。 三娘正要告退,却不想嬛嬛传旨,让三娘在宫中留宿。若是个男性大臣留宿宫中自然不妥,但扈太师是个女子,自然无不可,这反倒显示了天子对这位女太师的恩典。 三娘也不推辞,便留下来。当下自有宫娥伺候三娘沐浴更衣,随后将三娘引入嬛嬛寝宫之内。到了嬛嬛寝宫之内,嬛嬛挥退左右。旁人才离开,嬛嬛便上前搂住三娘纤腰道:“官人,每晚睡在这冷冰冰的大宫殿里,我一个人好怕。” 第枯一章深宫禁怨百合娇朝堂柄权莫不从 便在皇帝寝宫之内,三娘搂住嬛嬛,轻抚她那如丝缎般的秀发,柔声道:“别怕,有我在。”满朝文武只有三娘一位女子,宫中女眷也只有三娘一个不会碍于皇威,如此轻声细语的安慰女帝。嬛嬛此刻就好似患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弱小女子一般,找到了三娘这个对自己很好的绑匪,无条件的信任她、依赖她。 便在寝宫宽大的软榻上,三娘轻声安慰,嬛嬛呢喃低语,继续倾诉不快。可能嬛嬛只是将三娘当成了一个可以信赖的大姐姐一般,也只是想与她同床共枕,聊以慰藉,驱散自己的不安和惊恐。可是嬛嬛没想到的是,三娘可不是善男信女,而是一个百花丛中过,半叶不留身的百合高手。 从开始的轻抚,渐渐到了垂首轻吻,从轻柔抚慰,到恣意逗弄,在三娘这个百合高手的招数下,嬛嬛发觉自己的欲望和情愫升腾起来,可怜她一个****的少女,哪里知道世间除了男女之事外,原来两个女子也是可以的。很快嬛嬛便堕落在欲望和情愫的泥沼中,一切都沦陷得干干净净,自己也被三娘这个老手吃得干干净净。 一场欢好,百合花开,嬛嬛从开始的局促到后来彻底将压抑爆发出来,那疯狂的劲头让三娘也吃惊不小。三娘看着嬛嬛那像足了陈丽卿的容颜,也忘情的投入其间,便好似自己搂住的不是嬛嬛而是丽卿一般。追思、悔意,三娘也在痛并快乐间,发泄着她的压抑。 权势固然是好,但要保住权势,三娘做了许多对不起良心的事,这些压抑在她心头的沉积,也被点燃而释放。百合欢场寻真爱,到头却是两茫茫。 颠倒鸾凤一夜之后,嬛嬛更加信赖三娘,从此以后常常宣召三娘入宫陪伴,朝野看来,两人都是女子,或许只是姐妹情深,又或是女帝丧母,她将扈太师看成母亲而已,却不知宫中夜夜是百合花开。 次日早朝,三娘奏报了三件大事。其一便是奏请女帝,三路北伐金国,报仇雪恨。奏疏中,三娘便奏请分左中右三路大军北伐,左路军便是种师中为主帅,林冲为副帅,统领洛阳左近山东路宋军七万北上,会同林冲山西所部宋军、义军五万余人,一共十二万大军组成左路军,扫荡山西而后出云州北伐金国。 中路军便奏请以老将宗泽为帅,河北义军关胜为副帅,中路军所部中,宗泽麾下有三万军马,关胜所部有八万军马,两军会合共有十一万军马,组成中路军后,扫荡河北,自燕京北伐金国。 右路军便奏请以山东路巡防使岳飞为帅,统领山东路后背兵马五万,并水军三万自莱州登船,从海路攻打金国,先破燕京,而后转进辽东,攻打金国后路。 这左中右三路北伐大军中,左、中两路主帅种师中与宗泽皆是老成持重的三朝元老为主帅,无论声望和资历都足够,但右路军岳飞为帅,却有不少人心中犯嘀咕的。 嬛嬛女帝自然不会拂逆三娘的意思,三娘这里才将奏疏说了,女帝这边就开口答应,满朝文武虽然有些人对岳飞为右路军元帅有些异议,但三娘威势逼人,也不敢出声反对。 好在三娘却给众文武吃了颗定心丸,三娘领旨后又道:“右路军主帅岳飞,朝中定会有臣工觉得他年轻、资历不足,但此趟北伐,刻不容缓,便只有先让岳飞为帅,领军北上。我这里已经差宿太尉前去白帝城,请李纲出山,出任右路军统帅。待得李纲北上后,在燕京与右路军会合继续北伐便是。” 如此说了之后,朝中文武松了口气,黄裳道:“太师知人善任,算无遗策,我等敬服。”如此一来,三路大军都是宋朝之内老成持重的将才为帅,让人安心不少。 第二件事,三娘便是奏请女帝对此趟洛阳之役、开封还都之役有功的将士进行封赏。对于三娘所列有功之臣封赏,女帝自然是一一照准。三娘自然是通过这次封赏,将山东路藩镇集团人等的官位都升赏起来。其中,卢俊义为枢密使,掌了枢密院事,开府仪同三司。闻焕章为知枢密院事,高俅加官太子少保兼掌吏部。娄敏中为开封府尹,燕青为殿前指挥使,掌管禁军。其余山东路一应战将、文官皆得获朝中兵权、六部要职。 前番被以通敌罪铲除而留下的一应官职空缺,尽皆有山东藩镇集团人等填补,一时间三娘并麾下山东藩镇集团掌握了朝野内外重权,朝中也只有黄裳等寥寥数人是前朝遗臣,但这些人或明或暗都已经投效了三娘。 其实山东路藩镇早在还都开封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朝局内外,不论兵权、实权,都在其掌握之内,圣旨升赏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现在中枢朝局已经被掌握,还有地方实权还需要收回,但地方实权须得慢慢调整,也不能一时激进便全部换了,这件事吏部的高俅会慢慢去做。整人换人这种事,还是让高俅去做这个恶人比较实际,而且效率一定不错。 第三件事,便是三娘奏请将此趟金军劫掠的钱财发还百姓,特别是开封府一地,许多百姓并不是直接被金人掳掠,而是金人逼迫当时的朝廷搜刮而来的,开封府那里已经差得明细账本,可依照账本发还百姓。 说起此事来也是极为可笑的,当时开封府替金人搜刮,起初还是以收税纳征的名义收取,是以搜掠的钱财都有官府记录和凭证。只是到了后来穷凶极恶的时候,就不管什么记录、凭证了,便是见钱就抢。还有宫中宗室、妃嫔、命妇们在入金营前也是应钱财首饰都被劫掠,那也是没有记录的。是以可能还有许多无记可查的钱财,三娘奏请便是除了返还有记录的百姓被劫之财外,其余钱财取出一半来,平分给此趟受劫掠的百姓,剩下的一半,发还宫中三成,其余都充缴国库。 三娘凯旋之时,那两千多辆大车装着的金珠钱财就已经让人眼红了,当时朝野就在猜测,这笔巨大的财富会如何处理,现下三娘提出这个方案,得到了朝臣们的一致认同。 其实许多朝臣也是被搜掠的对象,他们手中都还捏着当时开封府发的征纳凭证呢,这时候听闻朝廷能发还被搜掠钱财,自然是响应的。 黄裳第一个出班响应道:“此前朝廷曲媚金人,以官府恶吏搜掠民财,此时战胜金人,夺回财货,当发还民间,以挽回朝廷声望。”群臣皆是出声附和不已。 女帝自然也是照准,当下便命娄敏中办理此事。三件事都说了之后,三娘自回班列。嬛嬛看她站着,便命人赐座,又宣布今后扈太师上朝可坐着陈奏,群臣也不敢多言。 随后娄敏中出班陈奏了还都之后,开封的政务。此趟还都开封,从山东路等地调集了五十万石钱粮赈济百姓,以工代赈疏浚河道,修缮开封城墙、街道等等诸事。 闻焕章奏请朝廷妥善赈济黄河两岸逃避战火的难民,迁难民往山东、淮北等地开荒安置,朝廷提供钱粮、谷种、农具,开垦的荒地为难民所有,今后每年收成中除了收税外扣还安置的钱粮、谷种、农具所费。 朝臣们都奏请了许多奏疏,都是关于黄河以南战后恢复经济、民生的,三娘自代女帝一一剖析利弊,而后发布诏令。军国大事皆出三娘之手,女帝也只是个人形图章而已。 却说三娘在朝中诏命三路大军北伐。种师中等皆到将领后,便即开拔北伐,自孟津渡过黄河与山西林冲所部在太原会师。两路军马会合后,击退金军,解了太原之围,会合太原刘唐所部,扫荡山西金军,进展迅猛,金人抵挡不住宋军优势兵力,退守云州。 中路军这边,宗泽在李固渡接到诏命后,自然是立刻领兵北上。此前三娘在与金人鏖战时,宗泽就曾今想领军渡河南下,但卢俊义去了封信给宗泽,请他固守黄河北岸,以防金人逃窜,是以宗泽才按兵不动。此趟朝廷诏命一到,这个历史上曾大呼渡河的忠臣自然是立刻挥军北上,毫不迟疑。 虽然他听命北上讨伐金国,但他毕竟听的是朝廷诏命,尊的还是赵宋朝廷,而且在这种国战之时,他也不会跳出来和三娘唱反调,是以北伐中路军还是比较顺利。 宗泽大军北上后,与关胜所部在大名府会师,两军会师后,便扫荡在河北的金军,收复河北失地,继而也是一鼓作气北伐而进。 而右路军则早在朝廷诏命下达之前,就已经整军出发,诏命到达时,正好是殿后的牛皋所部登船北上,便带了诏书登船北伐,追赶前部去了。 岳飞右路军五万军马登船,山东路海军这趟却是全军出动,一时间渤海之上,往来皆是宋军战船,大小三千余艘战船遮天蔽日北上,蔚为奇观。岳飞这一路北伐军,将人类大规模渡海作战的战例提前了百余年,规模也比后来蒙古军渡海征伐日本的规模要大得多。 第枯二章三路伐金声威震四面楚歌草木兵 却说宋军于洛阳打破金军十七万,金国二次南伐二十五万大军灰飞烟灭,宋军趁势三路大举伐辽,只因南渡黄河的金军被悉数歼灭,没有一兵一卒能逃过黄河,是以消息一个月之后才传至金国都城上京的。 起初金国两路伐宋,宗翰麾下大将完颜娄室一路南下攻破洛阳,袭占潼关,而后宗翰命完颜希尹引军助守,换完颜娄室回太原去继续围困太原,是以完颜希尹部众逃过一劫。 洛阳之战后,宋军左路北伐军马得了宋廷旨意后,便即开拔北上。这路军马种师中为主帅,麾下有山东路二十员大将,孙安,唐斌,文仲容,乔道清,秦明,黄信,李逵,鲁智深,武松,杨雄,石秀,孙新,孙立,欧鹏,邓飞,鲍旭,项充,李衮,穆春,孔明,孔亮,马麟,施恩,薛永,凌震。麾下皆是山东路精锐军马,又是挟大胜余威而来,是以太原以南金军散兵游骑皆抵挡不住,撤回太原。 太原那里完颜娄室闻得宋军大举北上,便吃了一惊,谓左右军将道:“三日前得悉宋军袭破潼关,我本欲领军南下助守开封,但二太子那里来了将令,教我等依旧控扼太原,守住北面通路,以防太原与山西宋军在我军南下后,尾随南下,南北夹击我军。但如今宋军大举北上,难道二太子所部十余万精锐尽皆覆灭不成?” 麾下金国名将完颜昂道:“听闻宋廷立了新女帝,传檄文于天下,教宋国各路军马勤王,数内宋军精锐者,乃山东路藩镇军马。此部传闻有精兵十余万,战将数百,去岁击我军暮归,便战败我军,更有该部精锐关胜所部,在河北与四太子争锋,数月以来交兵不落下风。而我军这里对峙的,听闻也是该处林冲所部,我军在太原城下对峙良久,两军交锋十余次,也是胜败各半。此刻若是二太子那里兵败,黄河以南宋军大举北上,我军只有后撤一途,否则被宋军夹攻在太原城下,便有全军覆灭之祸。” 完颜娄室老成持重,也知道当前形势不利,便道:“所言有理,但眼下情形尚不明了,当多派哨探,探明敌我情形,特别是要查明二太子所部军马胜败如何,方能定止。否则情形未明,我们这里便先撤兵,若二太子那里逃过河来,我等未能接应,陛下那里我等如何说辞?” 完颜娄室也是无奈,只因胜败不明,若是自己率兵一走了之,未能接应完颜宗望,日后追究起来,自己也难逃军法。是以完颜娄室所部金军只得继续等候在太原,探马继续哨探。 可惜也就是这一等,将该部金军数万军马性命都送了。金军这里只因宗望军马覆灭,未能有人传回消息,林冲那里却早得种师中飞鸽传书。得了消息后,林冲便领军会合太原刘唐、王禀所部,开始对太原城外的金军发动猛攻,希望缠住完颜娄室所部,等待种师中大军到来后一举夹攻破敌。 完颜娄室那里苦等两天,总算得到了消息,南下哨探的金兵探得完颜宗望所部军马皆覆灭,消息传到黄河北岸,宋国军民皆欢庆大胜,这样才回来禀报。 得了消息后,完颜娄室、完颜昂等金将皆是目瞪口呆,须知自金国起兵以来,皆是战无不胜,即便偶尔挫折,也是能大部分军马保全,却不想如今败得如此之惨。 回过神来的金军诸将便想要率军北退,但为时已晚,林冲所部与太原城刘唐、王禀所部已经列开阵势,与金军交缠一起,完颜娄室只得命步军殿后,骑军先走。 而宋军种师中所部北渡黄河之后,一路长驱,不一日先锋军马到了太原,合击金国步军大营,一天袭破大营,而后便开始追杀金军。 完颜娄室、完颜昂领军北撤,一路上被宋军追杀,等回到大同府时,麾下军马十不存一,完颜娄室、完颜昂急忙申禀文书,向金庭求救,一面死守大同府。 另一路中路北伐大军宗泽会同关胜于大名府后,两军趁势扫荡北上,与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所部鏖战数次,中路军大破金军于真定,继而北上威逼雄州、中山府,完颜宗弼只得退守中山府。 远在金国上京会宁的金太宗闻得宗望、宗翰两路大军尽墨,宋军三路北伐时,大惊失色,有些慌了手脚。须知金国初立,国能尚形势不稳,金国精锐大军在时,尚且能弹压住,但如今国中精锐军马大半丢在了黄河南岸,真是伤到了金国的根本。 闻得南征军马覆灭后,金太宗完颜吴乞买急忙召集群臣商议,号召金国军民十三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丁入伍,紧急征召军马应对宋国入侵。但人马好聚,可惜粮草器械衣甲便难以凑齐。 金国草创,完颜阿骨打在位时,年连征战,辽国故地都是方才遭到战火洗劫的,本来希望能通过南伐宋国,多得土地、钱粮、人口。土地与人口就罢了,最要命的便是钱粮。金国女真人与北方辽国旧民皆是游猎出身,不像南面汉人从事耕种,国力本就孱弱,今趟不但未能抢回所需的钱粮,反而丢了许多军马,一下子金国便窘迫了起来。 此时的金国,虽然定都上京会宁,但会宁都没有像样的宫殿,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在位期间,因战争繁忙,并未修建宫殿。第二代皇帝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继位后,于1124年才开始命汉人卢彦仑主持修建都城。而此时宫殿修建两年多,才堪堪要修建完毕,原来抢夺辽国所得钱粮大多用在修建宫殿和南征上面,是以不但兵马不足,就连钱粮也开始告罄。 是以,虽然金国通过征召,又拉起了三十万军马,但各部军马皆缺少钱粮、器械、衣甲。好在金国游猎出身,军民自家都有些器械、衣甲,是以征召的军马大都是自备的马匹、皮甲和弓刀,甚至许多士卒手持自家的猎叉,穿戴自家的皮甲便出征了。金国征战是不需要给士卒饷银钱粮的,一切都是自己抢掠获得,如今宋军北上,金国只能期望击败宋军,获得宋军器械、粮草才能将战争继续下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渐渐金国大败的消息传开,辽国遗老遗少果然如三娘所说,也不必宋国前去联络,这些遗老遗少们便自己开始蠢蠢欲动。 宋军北伐十余天后,金国境内辽国贵族们纷纷开始打出旗号,便是反金复辽,纷纷开始举兵叛乱。一时间从金国上京会宁一直到辽阳府,各地都是烽烟滚滚,战火开始燃烧起来。金太宗不得已,只能命新征召的五十万大军分拔十万,分赴各处平乱。 更加要命的是夏国与耶律大石建立的西辽,两国闻得金国大败,三娘又送了书信至夏国名将嵬名承景处,承景也看出金国外忧内困,便与西辽耶律大石修书盟好,两家又结辽夏联盟,从西面攻打金国。 同时金国原本降服了的漠北蒙古诸部中,塔塔尔部、汪古部等部众也开始驱赶金国官吏,各部族首领也不服金国管治,纷纷举旗起兵,或响应辽国贵族,或响应西辽与夏国。 总之金国因为输了对宋国的立国之战,一个新生国家毫无底蕴的弱点彻底暴露,叛乱四起,周边皆是虎狼之国,都开始向金国用兵,就连已经降服了的高丽等国也开始叛乱。 后世的新中国也是经历了这样一场立国之战的,当时若不是在朝鲜战场力抗美国等数十个国家联军,彻底安定了东北,或许也没有后来数十年的和平发展时期。金国此时输掉了南征宋国的关键战役,形势急转直下,更何况金国还没有后世新中国那般复员广阔,无论人力、无力都没有后世那般深厚,国中更是归附的各部族林立,辽国遗老遗少极多。 历史上的金国正是因为打赢了与宋国的立国之战后,长期保持对宋国的威压,并且降服了夏国,之后才迎来了国内数十年的和平发展时期。在第三代皇帝金熙宗登基后,与完颜宗弼推动汉制改革,并且重用汉人,这才使金国真正强盛起来。 而此时的金国除了强大的军力之外,其余可谓是一无是处,一旦能保障国内稳定的强大军力消失,那等待金国的一定是国灭。 就在金太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宋军走海路由宋将岳飞率领的宋军右路北伐军攻陷了燕京,继而攻破了燕山等诸处关口,北上伐金的通道已经打开。 而后岳飞并未坐守燕京,而是留下牛皋镇守燕京,等候中路军兵马赶来会师,自己领三万军马分兵东渡辽东半岛,奔袭金国辽阳府。 此趟北伐,三娘给各路宋军都定下了极其严格的军规,那便是不可滥杀北地百姓。后世历史上宋军童贯所部第一次攻打燕京的时候,就犯过这个错误。历史上郭药师曾今献计袭取燕京,一开始比较顺利,宋军顺利占领了燕京,但在这关键时刻,宋将非但未安抚城中百姓,反而下达了一条错误命令:尽杀城中契丹、奚人。并且宋兵纪律紊乱,到处酗酒抢劫,引起了强烈反抗,而萧后也命令萧干火速回援。这样,宋军苦战三昼夜,外无援兵,仅郭药师、杨可世及数百士兵侥幸得脱,高世宣等大部将士战死城内。历史上这次奇袭燕京,郭药师的计谋不可谓不高,但是由于宋兵的纪律紊乱,错误的民族政策,将领之间重重矛盾及主将刘延庆的懦弱无能,致使功败垂成,收复燕京成为泡影。随即刘延庆烧营自溃,辽军进击,宋兵大败。至此,宋的两次攻燕之役都告失败。 是以这次北伐,三娘下达了严格的军令,不得滥杀,反而要安抚契丹、奚人、北地汉人等各部族,孤立女真人,以此加速金国的覆灭。 第枯三章众正盈朝固权柄诗剑耕读治国家 北伐三路大军进展顺利,东京开封这里,三娘坐镇中枢,借着北伐金国的大战略,开始对地方进行调整。也得赖大宋国策,以文御武,各地方军政长官多是文官。文官与武官有很大的不同,他们深受儒学影响,讲究的是正朔天命,更加具有妥协性,不似武官做事很多时候都是冲冠一怒,而不计后果。 三娘在东京,自北伐开始后,便诏令地方积极挑动兵力以为整编后背军马,又调集各军州钱粮,以供应征战,并严格监察地方官吏,但有贪赃枉法的,皆是以雷霆手段迅疾撤职拿问,自山东路内挑选人才,委授官职。 三娘在山东路内,年年都进行藩镇科举,不似徽钦二朝那般,取消了科举,将太学生作为委授官职的人选,是以早在山东路就积累下了大量的文官人才。 徽宗皇帝最愚蠢的几件事之一便是停了科举,官吏皆是从太学之内的太学生中挑选。而在太学之内,没了科举应试,又如何挑选人才呢?那自然是有太学祭酒提举,要么就是投靠一个派系,由派系之内的朝臣推选,而这样一来,学子们出仕就不再是公平的考试,而变成了要靠走关系或是巴结权贵方能出头。 是以各地方官吏之中,便就有了好似梁中书、蔡九、高廉等等这些权贵亲族。而这些人其实并无治国本事,祸害地方百姓、横征暴敛倒是一把好手。而宋廷之内,蔡京等人把持朝政数十年,地方官吏中也有许多都是蔡京一党的门生。 三娘从高俅、闻焕章那里得了蔡京一党人脉之后,便命娄敏中、黄文炳等人从中甄别,对于未曾坑害百姓又愿意追随三娘的官吏,予以宽赦,而其余做过恶事又无本事的人,自然是要清扫出去,然后换上自己从山东路带来的人。 此时大宋国内,也就只有三娘开镇的山东路还每年举办科举考试,大家各凭本事说话,之前就已经吸引了不少未能入太学的学子前来应试,这些学子或是家贫、或是心高气傲不屑巴结权贵,是以许多学子都来山东路应藩镇科举试,最后便可留在山东路为官。 好似当年太学生陈东这般,正直的读书人都往山东路来应试,是以三娘这边可谓是众正盈朝,每年坚持开办科举应试,这也是三娘借着宋廷昏君无能,收拢天下正直读书人为己用的一个手段。是以三娘手下山东路内,除了猛将极多之外,有才学的文官更多。 当年三娘祭孔之后,曲阜孔氏已经开始全面支持三娘,就更得天下读书人支持。三娘在山东路时也提出了自己的儒学观点,那便是后世王阳明提出的心学学派。这个学派讲究格物致知,讲究知行合一,讲究学以致用。 三娘的这个儒学派别极大有别于北宋逐渐兴盛起来的朱程理学,虽然此时朱熹还未出生,但这个儒家学派中分量极重的理学已经在北宋二程的引领下展开。朝中就有极重理学的杨时为官,理学已经开始兴起。 理学讲究的是敬天道去人欲,讲究的是天道人伦,讲究的是礼教大防。而三娘倡导的心学则与理学刚好相反,它更加尊重人性和客官实际,从知行合一中导人入天道正理,更加讲究儒学应该是格物致知,学以致用。 自从三娘在山东路孔氏支持下,开始倡导这个学派以来,有许多儒生都成了这个学派的支持者,在三娘看来儒学并非一无是处,相反的心学学派更加适合现在的王朝,儒生更加应该重视格物致知和学以致用。同时,三娘在她的心学学派中又加上了复古的意味,强调儒生当恢复君子六艺,要学习汉朝儒生那般,诗与剑同行,君子除了知书达理之外,还应该武御兼修,就好似汉朝的儒生一般,一边仗剑平天下,一边耕读治国家。三娘心目中完美的儒生道德和行为,便是汉朝儒生那般,诗与剑皆在手,而不是宋明以后的百无一用是书生。 三娘这个学派兴起之后,世人成为泰山学派,山东路内文人文官多是此学派之人,通过用这些人更换掉现在各地的贪官污吏,三娘自信可将泰山学派传播得更广,以此来达到休整儒学的目的,从而在今后能让汉人复兴起来。 是以山东路内儒学文官,讲究的都是学以致用,格物致知,他们不但学习诗经,也学耕种水利,也学自然科学,达到知行合一,以此来治国理政,而不似宋朝其他地方官吏那般,只讲究权术、御人和如何曲媚献上、坑害百姓,也不似后世宋明官吏那般,只知礼道,而不知兵谋战略。更不似后来明清,重农抑商,贬武崇文。 开封的诏令一道道的下达,山东路数千已经在各个官吏位置上磨练过的文官们分赴各地,或接人知州,或接人知县,或接任学官,开始接掌各地政局。而不服的地方文官却无力反抗,一来三娘是以朝廷抗金大义出发,占据了法理制高点,二来现在大宋的地方官就没有干净的,贪赃枉法的极多,一查一个准,三来地方官吏手中那点可怜的兵权又能做什么呢?须知北宋末年的地方军力极弱,否则也不会出现几百个贼寇占据一个山头,地方官府就束手无策的局面。 是以在北伐开始后的几个月时间内,三娘更换了天下三分之二以上的官吏,正如三娘所说,天下可能什么人都缺,就是不会缺做官的人。 而做替三娘这件事的人,三娘选择了娄敏中和黄文炳两个。便在北伐之后的旬月之后,黄文炳从山西林冲麾下被召回开封来,同时回到开封的还有宿元景与李纲。 三娘先见到的是李纲,宿元景与李纲自白帝城出发,走水路北上,而黄文炳则是因为太原战事耽误了些时候。李纲见了宿元景后,看了三娘亲笔的书信,宿元景又在一旁剖析得明白,加上李纲此人重国更重于君,于是很快便答允宿元景回朝为官。 到了开封后,宿元景引李纲先到三娘太师府见三娘,入得太师府时,这里原本是蔡太师府邸,只见这里没了蔡太师府时的浮华奢靡,往来都是行事匆匆的各级官吏,整个大宋朝大小军政事务皆从这里发出政令,往来的官吏皆是繁忙无比,看起来就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色。 李纲看了后叹道:“昔年蔡太师府中,骄奢淫逸,往来官吏皆是钱财重礼,酒色财气,如今却是务实求真,军政繁忙的景象,真是气象一新啊。”宿元景笑道:“这便是扈太师与蔡太师不同之处,她是真正为天下在做事。” 入到府内,三娘办公的静止堂内,李纲见到了三娘,此前虽与三娘有过数面之缘,但都是行色匆匆而过,如今再见时,只见三娘一身乌帽狩服,明眸善睐,目光柔中带刚,署理政务时气派雍容,属下官吏皆恭恭敬敬。 宿元景与李纲在一旁等了一会儿,只见三娘刚刚分派了娄敏中等人几件差事后,娄敏中等人告退而去,三娘这才起身来迎接李纲与宿元景。 两人与三娘见了后,三娘命人上茶,请两个都坐了,也不废话,张口便笑道:“李相能回朝任事,国之大幸。”李纲谦逊道:“太师说笑了,如今李某白身,已经不再是官身,李相二字不敢提起。” 三娘摆手道:“李相在我心中便是宰相之能,官身诰命不过一纸文书而已,能真心实意为国为民者,便都是宰相。”顿了顿三娘又道:“如今北伐战事吃紧,右路军乃是岳飞副元帅统领,急需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前去坐镇,不知李相可愿往?” 李纲想也不想便道:“卫国保家,责无旁贷,李某愿往,便是只为军前一小卒也愿意。”三娘抚掌笑道:“李相果然是心怀家国之人,旁人领军都在意的是自己能得何等官职,而李相却只一心愿往,高下立判啊。” 当下三娘起身从公案上取出一份官诰来道:“李相未曾回朝前,已经与陛下、朝廷奏报过,便封李相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观文殿大学士,领北伐右路军都元帅之位。” 李纲急忙起身拜领,他自从被钦宗贬官之后,一直忧患国难,二帝蒙难时,更是心急如焚,如今能领军北伐,自然是心怀激荡,领了官诰后,老泪纵横,几乎哽咽。 三娘与宿元景劝了几句后,便命人领李纲前去燕青那里点兵,李纲也不推辞,便到开封当天就点了五百禁军护送,便直往山东路莱州港,那里自有海军派遣船只护送李纲北上燕京,接掌右路军兵事。 李纲走后,三娘心头一块宏愿总算完成,北宋末年抗金三杰之中,李纲与宗泽都算是避免了历史的遗憾,两位抗金豪杰都能亲自领军北伐,也不必向宗泽那样临终前还在大呼过河。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种师道已经殉国,未能亲自领军,而由他弟弟种师中领军北伐,也算是稍补遗憾了。 三娘感怀了一会儿,又请宿元景坐下说话,便将自己调整各地官吏的方略与宿元景说了。宿元景自然是支持的,北宋末年的吏治极度黑暗,也是到了非要调整不可的地步,借这个机会调整,宿元景也是赞成的。 但宿元景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忧虑,只道:“太师整肃天下吏治本是好事,但任用之人,须得秉公持正,能够狠得下心来,否则政令下达,不能全盘实施,只怕整肃吏治会半途而废。” 宿元景没有说得太明白,三娘也知道其中关键,他担忧的便是官官相护这一样,天下吏治败坏,并非一两个官员这样,而是当时大宋朝自蔡京以下,各级官吏都腐朽崩坏之故,是以要动吏治,所用之人定要是能承受千夫所指的压力,还要能冷下心来,做个心狠手辣的酷吏,不计骂名,不计得失,不计亲情的。否则任用的人抗不住压力,半途而废,那整肃吏治也只是停留在纸面上的政令而已。 三娘淡淡一笑道:“此事不必担心,我已经物色好了两个人选,这两个人定然会成为天下官员闻风色变的酷吏。” 第枯四章北伐酷吏清官治南侵金军终肃净 三娘所说的酷吏便是娄敏中、黄文炳两个,再与宿元景定策之后,次日黄文炳风尘仆仆的从山西赶回开封来,三娘便即在府中召见。 黄文炳自从去岁随林冲在山西用兵以来,已经近十个月未见,只见他虽然又消瘦了几分,但精神奕奕,眼光中满是兴奋之色。拜见了三娘后,三娘笑吟吟的扶起他来道:“听闻山西多美女,你在山西收了几房姬妾呢?” 黄文炳本来已经起身,听得这话,又吓得拜下道:“小人不敢,只因山西战乱,许多妇人流离失所,没了家人,小人与林教头商议,便将这些妇人配给麾下将士。小人只是选了几个孤苦无依的妇人在身边,照料起居饮食而已。” 其实在山西的军马解救了许多被金人掳劫的女子,这些女子失了家人,孤苦无依,于是林冲与黄文炳商议后,便将她们配给军中单身将士们,一来解决将士们的婚配问题,二来算是给这些可怜女子找了个家人依靠,三来山东军将士找了当地的女子为妻,更能融合关系。此事林冲已经禀报过三娘,三娘以为此事可行,于是照准,此刻说来也只是调侃黄文炳而已。 当下三娘嗯了一声道:“纳几房姬妾也无不可,只是要善待人家,不可始乱终弃。”黄文炳应道:“小人省得。”三娘微有些戏虐的问道:“我那林师兄可曾也找了几个姬妾?”黄文炳却摇头道:“林教头不曾找,我与其他将领都劝他收几个,但他都不曾收纳,起居饮食还是亲兵照料。” 三娘暗赞林冲对林娘子情深义厚,是问自己是做不到的,暗想道:“若还是男儿身时,定然是多纳几个的,哪会像师兄那般吊死一棵树上。”转念又想来,现下虽是女儿身了,但似乎被自己假凤虚凰过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啊,宋玉莲是一个,陈丽卿是一个,还有现在的嬛嬛女帝,还不算只有数夕欢寝的孙二娘、琼英等人,想来终是秉性难改。 心中嗟叹片刻后,三娘命黄文炳坐了,便说起整肃吏治,更换天下官吏之事来。末了三娘说道:“整肃吏治,安插人手,此事关乎日后开朝立国,我要定国时候无人反对,也要天下吏治得到整肃,此乃一举两得之事。如今开封中枢官吏有娄敏中整治,而其他地方官吏,我想由你去办。” 黄文炳闻言,一撩袍角,再次拜倒在地道:“小人定当竭尽全力,整肃天下吏治。”三娘嗯了一声,命他起身来,缓缓说道:“整肃天下吏治,并非轻易之事,我打算任命你为礼部侍郎兼任监察御史,并且给你准备了燕青那里的三千禁军为羽翼,明里便是你这个巡访各地、监察吏治的监察御史之护卫,此乃明面上给你的刀剑。暗地里,锦衣卫也交给你调配人手,此乃暗中的刀剑。另外我还会命各地白莲教众为你耳目,若有必要时,也可调动教众。此三管齐下,我想你该能收拾天下那些贪官污吏了吧。” 黄文炳闻言大喜,他整肃天下吏治,若是有三千军马护卫,所到之处,定然无有不服的,暗中还有锦衣卫、白莲教众可供驱策,自然无往而不利。 三娘又道:“另外我会安排陈东与裴宣为你左右手,襄助你行事。切记,整肃吏治便要狠下心来,辣手整治,乱世用重典,切不可半途而废。若是此事有什么偏差,你也不用回来了,就等着我另外差人来拿你。” 黄文炳拜道:“小人定然不辱使命,定会做好此事!”三娘用黄文炳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黄文炳此人在水浒原著中就是个在其位,谋其事的人,为了检举宋江的一首反诗,而尽到了一个宋朝臣子该做之事。他诨号叫黄蜂刺,可见对于那些犯了国法的人来说,他就是死咬住不放的黄蜂刺,而且做事狠辣不留情面,用黄文炳整肃地方吏治,三娘很是放心,更何况她还安排了同样嫉恶如仇,不畏权贵的太学生陈东与同样铁面无私的铁面孔目裴宣两个为他副手,此事定然无虞。 果然,黄文炳、陈东、裴宣三个领命后,便各领禁军出京,分头巡访、监察各地吏治,明里有禁军军马护卫,暗中有锦衣卫扶持,民间有白莲教众传递消息,加上各地军民都深恨那些作威作福的贪官污吏,三人所过之处,如竹篦梳理,自京东东路开始,从北至南,大宋国土上掀起了一次大规模的整肃吏治事件,史称北伐清吏治。 原本朝中许多老成持重的臣子都反对在北伐这种时候来整肃吏治,但三娘却乾坤独断,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整肃吏治。在一次朝会中,三娘便当众说道:“自徽钦二帝以来,天下吏治腐朽久矣,其祸不下金兵入寇之祸,当此乱世,当用重典,不可迁延姑息!” 也有朝臣担心如此手段,会乱了国中后方,对前方北方战事不利,但三娘却也做了驳斥。后世解放后抗美援朝时期,国内也在忙着肃清国内土匪和国党残军,也在整肃国内,同时进行着抗美援朝战争,其实只要民心所向,是乱不起来的。 此刻的大宋也是这般,各地官吏虽然有地方实权,但这些人坑害地方,各地百姓皆深恨之,谁肯与他为伍作乱?更何况早有白莲教在民间掌控民间舆论,自然无人替那些贪官污吏说话。而那些与贪官污吏勾结的地方豪强,则或被开到的禁军解决,或被锦衣卫暗中刺杀,也掀不起风浪来。最为坑爹的就是宋国的地方军制,那些想要武力反抗的地方官吏准备拥兵起事时,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地方厢兵皆是老弱残兵,也算是宋朝那将天下精锐集中到禁军的坑爹国策做下的唯一一件好事了吧。 同时宋朝还有一个奇葩规定也帮了大忙,各地官员每三年就要调任,是以许多官员其实根基都不深,要换掉他们其实也不是难事。 而整肃吏治之后,山东路储备了大量的文官人才,从三娘开藩镇以来,每年都坚持举办科举,天下寒门士子没裙带关系或没钱疏通入不了太学的,都到山东路来参加科举,加上三娘开科取士不但注重儒学,其余但有一技之长的人都量才录用,是以每年山东路科举后都有许多人当官。 当时录取这许多人,都充到山东路各处为官,一时间可是为官的人极多,但也是因为这般,山东路不论民政、军事、生产、地方管理都得到极快的发展。 现在这些预备的文官便有了一展所长之处,接到诏令后,便陆续到开封领了官凭印信,便即分赴大江南北上任,去接人黄文炳梳理之后的地方官职。 而这些山东路出身的文官接掌地方后,开始整肃地方吏治,这才是重要的一件事,只因宋朝官员更换地方频繁,是以地方的管治其实更多的是靠地方的那些吏员们,这些人中也有贪赃枉法的,而且不在少数,同时这些人还是本地人,是以比起官员来说较为难弄。 三娘对吏治的整肃分为两步,第一步便是更换官员,第二步才是整肃吏治。整肃吏治三娘采用的办法是将吏员纳入正式官制体系当中,引入了她在山东路的新政,以地方乡官取代吏员制度,采用地方乡民选举的办法,五年更换一次各地官府中的吏员。当然吏员的整肃是在北伐胜利后才实施的,此时按下不表。 却说李纲接令后,便即自莱州港登船北上,当见得山东路海军的雄壮时,李纲知道大宋的改朝换代已经无法避免,那女太师不论是军力、人望还是权势都是无人可比的。在路过山东路几处州县时,只见这里各处百姓安居乐业,人人称颂三娘圣德,都在传颂三娘乃是镶星天命,上天定下的女帝圣天子,更有子嗣也是上天赐给,有感而孕生下这子嗣,便连天赐正朔都是名份已定。 便在山东路州县,李纲也见得许多儒生,他们都在奉讲三娘创立的心学,讲究格物致知,讲究知行合一,讲究学以致用,这种实用主义的儒学很合李纲的脾胃,读圣贤书所为何事?不就是学以致用,造福天下百姓么? 出海之后,不一日到了燕京,留守燕京的牛皋等大将接住李纲,便在燕京接任了北伐右路军统帅,此时岳飞已经领军东渡辽东半岛,李纲接任后便即整军,只等宗泽大军到来后,夹攻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所部。 宗泽与关胜军马在河北与完颜宗弼所部金军鏖战数场,完颜宗弼兵马不及北伐中路军雄厚,兼之闻得燕京失守,后路被断,燕山诸处隘口皆已经丢失,完颜宗弼只得且战且退,想要自大同府退出燕云十六州,但左路军很快也扑了上来,大同府也被围困了。 第枯五章尽复燕云辞劝进忧念外戚奏赐婚 河北金军闻得大同府也被宋军围困,完颜宗弼只得统领金军硬着头皮自燕山寻路返回,最后好在古北口尚在金军手中,完颜宗弼率军自古北口返回北地,但宗弼麾下金军被宋军沿途追杀,死伤的、走失的极多,器械、军帐、钱粮皆丢失,最后只有一万余金军能逃出生天。 而镇守大同府的完颜娄室与完颜昂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两人领军退守大同府后,尚未来得及撤军,便被左路宋军围困在大同府。宋军围城一个月后,终于攻破了大同府,金军自完颜娄室、完颜昂以下三万金军尽皆覆灭。而大同府也遭到极为严重的破坏,宋军炸塌了数段城墙,城内的军民百姓饱受战火荼毒,最后宋军破城后清点户籍,只余人口五万余人。 好在城破后,宋军并未再加杀戮,而是封刀入城,安抚城中百姓。随后种师中坐镇大同府,林冲、王禀等将领分兵攻打儒、妫、武、新、蔚、应、寰、朔等其余太行以西八州。 靖康二年九月末,宋军三路北伐大军最后在燕京会师,三路军马横扫燕云十六州,燕云十六州自五代石敬瑭降辽后失陷至今两百余年,终于这燕云十六州又回到了汉人手中。 另一边右路军偏师岳飞所部也东渡辽东后,攻占辽阳府,种师中、李纲、宗泽三将会师后,大捷奏报朝廷,申禀战事,奏请封赏,便在燕云十六州休整军马,等待朝廷旨意不提。 三娘在开封福威日盛,又得燕云捷报,朝中自然是一派歌功颂德。十月初,捷报传来后,开封城内外张灯结彩,三娘下旨大肆庆贺三日。 三日后,便有河北大名府留守汪藻上书朝廷,奏请天子禅位鲁王。汪藻这一封奏表上书后,激起了轩然大波,朝中各大臣纷纷上表劝进,跟风影从。 汪藻此人乃是饶州人氏,钦宗时任太常少卿,为官清廉,嫉恶如仇,与蔡京、王黼等极为不对付。后金兵围城,他乃是留守东京之臣,因反对张邦昌等人卖国求荣,几乎被害死,后娄敏中收复开封后,将他救出。三娘还京后,命他出任大名府留守,统筹北伐军需钱粮。 汪藻从前做过屯田员外郎,为官清廉,与宿元景亲厚,早已经被宿元景说服,同时汪藻也和宿元景一样,对断了后嗣的宋朝不报希望,加上三娘辣手整顿吏治,汪藻更是钦佩三娘手段和破例,因此倒是他第一个上表劝进。 和历史上劝进的套路一样,第一次劝进三娘自然是要让的。于是在一次朝会上,三娘恭谦的拒绝了女帝提出的禅位,嬛嬛听得有许多大臣提议禅位时,还高兴了一阵,满心想着能禅位后脱离苦海,却想不到三娘坚辞不受禅让,还让嬛嬛郁闷了好一阵。 后来三娘单独与嬛嬛说了,只因禅位要三让三辞时,嬛嬛才没有生气,但当听三娘说还要她再做几个月皇帝时,嬛嬛又撅起小嘴道:“官人,这皇帝不好做,说话做事都要守规矩,话也不能乱说,也没什么人敢亲近你,委实不好做,还要再做几个月?我怕我支撑不了。” 三娘安慰道:“便过了明年,你的年号用了,三让三辞后,我便接位,然后让你开开心心做你想做的事便了。万事有我,你在辛苦几个月便是了。”好不容易劝得嬛嬛开心,三娘又时常写些诗文小说与嬛嬛读,又常陪伴嬛嬛游玩,这才让嬛嬛安下心来。 自从三娘在开封开府后,山东路那里便撤回了藩镇,教朱武为山东路宣抚使,三娘又将扈氏一家都接入开封来,立长子扈宗明为鲁王世子,养子扈宗睿已经十五岁,便跟随朱武在山东路从军。 北伐大捷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后,三娘诏命北伐三路大军继续北伐,定要攻破金国国都上京,灭其国而彻底定鼎北地。三娘诏命到了燕京之后,劝进的消息也随之到了燕京。 燕京辽国南院大王府邸,这里在金国占领时曾是金国燕京留守府,如今改成了北伐军大元帅府邸,种师中、宗泽、李纲三个召集诸将齐聚一堂,商议下一步进兵之事。 种师中道:“如此鲁王军令是继续北伐,军令中命我等继续三路北伐,我左路军出云州大同府,攻金国西京路,下横州,一路扫荡至上京。中路军自燕京北上大定府,攻咸平府,一路北伐至上京。右路军东渡辽东,与岳飞部自辽阳府北伐隆州,扫东北上京路,最后三路军马会师上京。” 李纲道:“鲁王军略已然都部署到位,左路军骑兵居多,正可以战养战横扫金国西路,中路军与右路军可靠海运,出兵北上,再有鲁王已经下令教汪藻胜任燕京留守,统筹北伐军需粮草,汪彦章(汪藻字)此人清廉任事,定会妥帖办理好后勤军务,我等伐金再无后顾之忧。再有史进那里统领十余万西军增援,想来这趟北伐,可一举平定北地。” 诸将纷纷发言,惟独宗泽默然无语,最后只道:“鲁王军略部署并无瑕疵,遵办便可。”商议后,诸将便纷纷告退,自去准备出征之事,堂上只剩下种师中、李纲、宗泽三个。 见诸将都退下后,种师中品了口茶,缓缓问道:“宗老将军闷闷不乐,可是为了劝进之事?”宗泽生性豁达,也不隐瞒,便道:“虽说赵宋宗室衰微,新继天子又是个女子,但说来新帝德行无亏,我等世受大宋皇恩,乍闻禅位劝进之事,心中颇为不快。” 李纲淡淡说道:“宗老将军,平素你我二人无话不谈。可还记得当年守东京时,你我二人殚精竭虑,为钦宗谋划军事,可有哪一件是顺顺当当做了的?为国为民的抗战,到了钦宗皇帝那里,总是变成和谈的筹码而已。国家兴衰,皇帝有责,赵宋衰微,天命不再,难道这个时候了,宗老将军还要抱定赵宋不放么?” 李纲说到这里,站起身来道:“说句不该说的话,要真是朝中没了鲁王,我大宋国运会如何,诸位可曾想过?开封城破,二帝沦为阶下囚,即便是康王南渡,最后定然也是偏安一隅,今后大宋将如晋朝一般,丢掉半壁江山,我等如何面对天下军民?对我来说,谁做皇帝能安定天下,护国擎天,我便支持谁。” 种师中则沉吟道:“宗老将军,如今女帝虽说并无过犯,但一切军政大事皆出鲁王手笔,若真是交还军政给女帝,定然是天下大乱的局面。都是让一介女子为帝,倒还不如让鲁王这个旷世巾帼来做,更能服众啊。” 种师中顿了顿续道:“难道朝中就无忠臣了么?为何廉如汪藻,忠如黄裳,义如元景,这许多宋室老臣都支持鲁王劝进呢?实则是大宋已经气数尽了,勉强护持,与国无利啊。” 宗泽须发皆白,只是叹气,并不言语。李纲接着劝道:“自从与宗老将军会师后,也长谈过数次,个中利害也说得多了。我还是那句话,将来定时要禅位劝进的,此乃天下大势,顺势者倡,逆势者亡。如今鲁王一边北伐,一边整肃吏治,足见其治国抱负,将来北伐定国之后,便是要休养生息,与民安静,难道那时候禅位劝进,宗老将军还想看到国内又起战祸么?” 种师中道:“不错,将来禅位劝进,立了新朝,举国那里还有人想打仗?宗老将军,大势已去,不必勉强了。再者那女帝尚未婚配,即便将来配了皇夫,也不知还有什么变数,我猜多半又是一场外戚之祸,倒不如此刻就扶定鲁王,好歹鲁王有个天赐之子。” 李纲道:“正是,听闻鲁王世子扈宗明,虽年齿尚幼,不过五岁,但天资聪颖,得闻已经四书五经皆会背诵,将来定是个安邦定国的明君,只要鲁王将来不再成婚,咱们便扶定这个天命之子,开国立朝,延续汉统,又有何不可?” 宗泽听了许久,长叹一声后道:“若鲁王将来真能不再成婚,免去那外戚之患,扶定鲁王世子,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禅位劝进。”听了这话,种师中、李纲二人心头大喜,宗泽总算是转变过来了,当下种师中道:“这个自然,听闻鲁王自从寡居之后,已经绾发立志,终身不再嫁,平素对任何男子都不假辞色,当然不会再嫁。” 宗泽摇头道:“此事你我说的都不作数,传闻也未必可信。我也不想看到好似前朝武则天那般,到后来任用男宠的局面出现,是以最好便是鲁王能当众表明心迹才是。” 李纲笑道:“此事易耳,我等三个便上书,请天子下旨赐婚给鲁王,稍作试探便是。鲁王劳苦功高,天子乃是女子,下旨赐婚给鲁王也算顺当。” 三个老家伙越商量越不成话,于是一封奏表三个便联名上奏,请女帝嬛嬛择国中良俊男子,赐婚鲁王,以彰其功云云。 第枯六章绾发明志嫁国家御驾亲征欲翻云 三个老家伙试探性的奏章到了东京宫中,三娘览毕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旁正在看书的赵嬛嬛闻得笑声,凑过小脑袋来奇道:“为何发笑?” 三娘将奏章给嬛嬛看了道:“三个三朝老臣劝你下旨赐婚给我。”赵嬛嬛吃了一惊,匆匆看了奏章后,小脸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恨恨道:“这三个老先生枉读圣贤书,怎能说出这般言语来?” 三娘微微一笑道:“不必气恼,此乃三位试探之语,他们是怕我将来行武后临朝任用男宠之事。”赵嬛嬛瞪大眼睛道:“任用男宠?”三娘笑了笑,低声将武后野史韵事与赵嬛嬛说了,嬛嬛双腮娇红,皱眉道:“怎能如此?女子当从一而终,岂能有这许多男宠?” 三娘道:“我倒是理解武后,男宠之事,或许有之或许无之,但都是武后为了挑战男权而做,不过我不是武后,我不会挑战男权,也不会再嫁或收男宠。”当下提笔,在奏表上写了几句,随后用了皇帝玺印,便教明日朝堂明发上谕。 次日朝会,便将三位大臣的奏表明发,众臣都看了,只见三娘批语道:“孤寡居已逾十余载,已然心如止水,心系者乃天下万民,誓志终身不再婚嫁,此时身心俱已交托国家,便将一己残躯嫁给了国家。” 看了上谕后,群臣议论纷纷,群臣都知晓所有上谕朱批,都是全出自三娘自己手笔,看来三娘是打算不会再谈婚嫁的了,许多大臣也松了口气,原本担心禅位劝进做了皇帝后,三娘会如武后一般荒唐,但看起来,三娘私德当真是令人无话可说。 黄裳出班奏道:“鲁王当世女杰,已然将自己嫁与国家,此何等胸襟与气魄,此上谕当明发天下,以明鲁王之志。”群臣纷纷附议,三娘自然也是从善如流,将此上谕明发天下,自此算是彻底断了所有人的念想。不管是暗中对三娘还有意思的男子,还是家中扈太公等还想劝三娘再嫁的,皇帝已经明发了旨意,三娘亲自颁布,谁还敢不从?自此三娘便一心一意投身喜爱的百合花丛中,不再受婚嫁的影响了。 却说宋国北伐,夏国那里看出金国底蕴不足,燕云十六州丢失后,夏国派遣使臣出访宋国,奏请两国结盟,共同伐金,更有西辽耶律大石也派遣使者入京来,重修两国盟好,也希望共同伐金。 三娘自然知道这西辽与西夏乃是看出便宜,想来通过伐金分一杯羹,当下也不点破,便答允两国结盟,约定两国讨伐金国附庸下的蒙古诸部,然后会师上京。 两国与宋国结盟之后,便各自举兵,讨伐金国。西辽此刻虽是草草立国,但耶律大石雄才大略,纠集西面辽国旧部数万人,按照契丹族传统,杀青牛白马祭告天地、祖宗,整旅东行。他率军队进入叶尼塞河上游的吉利吉思地区,向这里托庇于金国的部族发动进攻。夏国也集结兵马,攻打汪古部等依附金国的蒙古诸部。 面对三个国家强大的军事压力,加上国内层出不穷的叛乱,金太宗疲于应付,好在完颜宗弼逃回上京,金太宗急忙召见宗弼,大会群臣,商议战事。 朝会间,宗弼言道:“此刻虽宋、辽、夏三国来伐,但强盛者只宋国一军耳,宋军三路出兵三十余万,号称五十万大军,实乃最强者。此时当请陛下御驾亲征,击败宋军,辽夏两国不战自退。” 此时金国已经弥漫着一股灭国之论,实在是因立国时间太短,根基不稳之故,其实当年完颜阿骨打答应将燕京还给宋国,也是不想金国立国不稳就再与宋国开战。但后来金国上下好战贵族都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执意发动了对宋国的战争,结果一败涂地,失败后面对周围邻国的反戈一击,金国缺乏应对之策,他们压根就没想过南侵战争失败会怎么样。 不过在后世历史上,金国的冒险举动是成功了的,他们成功的击败了宋国,攻破了宋国都城,逼着宋人南迁,从而占领了黄河以北的广袤中原土地,随后数十年直到第四任皇帝,才彻底定鼎了强盛的金国。可在当时完颜阿骨打看来,金国一无底蕴,二不论各方面都不如宋国,无论是人口、经济、科技,金国都不如宋国,即便要讨伐宋国也该是十余年发展之后,可历史和他开了个玩笑,阿骨打也没想到宋朝君臣会昏庸懦弱至斯,金国两次南侵后就击败了宋国。 或许这就真是到了气数已尽的时候,于是宋国被一个刚刚建立不久的国家,一个人口、经济、科技都弱于自己的国家给灭了,至于南宋后来也只能窝在江南了。 可如今三娘的横空出世改变了这一切,阿骨打担忧的事情变成了事实,金国二次南侵失败,精锐的三十余万军马回到北地的只有宗弼所部区区不足三万人马,金国只得征召几乎所有男丁入伍,这对一个刚刚建立的国家是大伤元气的事。 金太宗也没有更多的选择,宗弼的话是有道理的,只有击败宋军的入侵,才能扭转局面。于是靖康二年十一月,金太宗率领金国宗弼一下文武官员,挥军五十万往西南而进,直扑正在攻打临潢府的宋军左路军种师中所部,三路北伐宋军中,便是以种师中所部最强,是以金国选择先击败种师中。 临潢府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巴林左旗林东镇南郊,辽代称上京。是契丹建国初期在本土兴建的第一座京城,是辽国早期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中心。正式营建于辽太祖神册三年。上京临潢府城幅员广阔,气势雄伟,内分为二城,北名皇城。周长10华里;南名汉城,周长17华里,两城相连为“日“字形。皇城呈六角形,由外城和内城组成。墙高三丈,设有楼橹。汉城在皇城之南,略呈正方形,墙高两丈,不设敌楼。契丹统治者住皇城,汉族人居住汉城,是辽国“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的政治制度的反映。 自女真族崛起后,大兵南下,公元1120年金兵攻占上京。金时将辽上京临潢府改称北京临潢路,至元代临潢府逐渐废弃。靖康二年十一月,宋军三路北伐,左路军种师中所部攻打临潢府,金太宗率领五十万大军前来解围。 闻得金太宗领大军御驾亲征,种师中所部军将并无惧色,反而都有些欢欣鼓舞,都道可一战而定乾坤。种师中却有些担忧,只因此时已经深入金国境内,宋军补给线极长,很容易被金国断了粮道,当下止住诸将躁动后,挥军弃了临潢府,折往东向,与正在攻打咸平府的李纲、岳飞所部右路军会师,准备与金军在咸平府下决战。 咸平府,即辽宁古城开元,辽开泰八年,在今老城街道所在地西设置咸州,《辽史·圣宗记》中是这样说的:“开泰八年十月甲辰改东路赫里太保城为咸州,建节以领之。““建节“就是设置安东军节度使。辽代在这里建了一座土城,它南临清河,北依黄龙岗,故有“北枕黄龙,南抚青龙“之说。 咸平府经辽国经营百余年,至今也初具规模。种师中所部到来后,正值李纲、岳飞已经攻下咸平府,两军会师后,便积极备战,背城列阵,依托临清河建立了水路上的补给线。而中路军宗泽、关胜所部自出了燕山关隘后,一路沿辽西走廊攻击前进,接连攻陷了锦州等要地,也是一般的靠海建立了补给线,不给金国可趁之机。 此趟岳飞北伐最要紧的一环战略便是补给线问题,他吸取了宋国几次伐辽的最终失败症结,得出的结论都是只因补给线被辽国骑兵骚扰。对付金国也是一样,金国也有庞大的游骑军团,是以如何保证宋军的补给线便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而此时山东路发展了极其强悍的海军,是以从海路进行补给,已经不成问题。其实当年柴荣北伐契丹的时候,这位英武的君王就命手下大将提前疏浚北方河道,希望能通过河道建立补给线,而当时后周军马也是通过河道维持补给线,然后一路打到燕京城下,只不过因为柴荣病故,不得已退兵,否则可能辽国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可惜后来宋国没有继续柴荣的国策,宋太宗伐辽自太原起兵一路东进,结果被辽军切断补给线,打得大败而回,精锐的宋国禁军丢了个一干二净。 是以岳飞提出的伐金战略中,优先考虑建立水路补给线,是以种师中果断放弃深入内陆的临潢府,转进咸平府,依托临清河、辽河等通海水系建立补给线,而中路军则是沿着辽西走廊,靠着海岸一路北上。 闻得宋军弃了临潢府,转进咸平府,金军只得硬着头皮转而东进咸平府,想要与宋军在咸平府进行决战。 第枯七章冰期暴雪难预料天亡金国大事定 咸平府决战关乎宋金两国命运,更关乎三娘今后能否顺利登上皇位。此时三娘依靠军势、权威和对金战争的胜利,保持着人望,握有人心,但她知道,若是北伐失利,以人性中墙倒众人推的秉性,到时候她会大失人望,然后什么牝鸡司晨,什么妖女误国都会冒出来,是以这一战不容有失。 同时,只因这一仗,三娘乃是坐镇后方国都,并未亲身临前线,虽然事前她已经考虑了很多,让岳飞等参谋官推演了无数遍,但战局瞬息万变,她也难以说此战就一定能胜,毕竟金军五十万众,而左右两路军会师咸平府后,只有二十万,而且金军主将乃是完颜宗弼,历史上有名的金兀术。所有的部署都已经完备,三娘也只能坐等前线消息。 而且三娘还担心天气,北国实在是太冷,她很担心寒冷天气下对宋军精锐的影响,须知后世拿破仑也好,希特勒也好,他们的精锐部队也都是败给了天气。在北伐之前,岳飞推演北伐战略之时,三娘就曾多次让岳飞注意北国的天气,三娘可不想因为天气原因,将自己的精锐都扔在了北国。 另一边金太宗则是在十一月宣布亲征,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他和宗弼等金国诸将打的如意算盘也是天气。用完颜宗弼的话来说便是,汉人皆南人,不耐苦寒,我大金勇士皆北国人,久历霜雪,可趁苦寒破敌。金人也想到了利用天气因素来致胜,是以选择了十一月出兵。 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似乎和金国开了个大大的玩笑,结果导致本该是一场激烈鏖战的咸平府决战,结果演变成了一场金人自掘坟墓的凄凉之战。 靖康二年十二月初,大雪寒天,金军气势汹汹赶到咸平府,宋军则占据城池,背城列寨。金军士卒皆是兽皮裹身,就如同金太宗等金国将领所预料的那样,金国士卒及耐苦寒,他们熟悉这种天气,知道各种苦寒天气里如何保存自己。反观宋军,虽然也准备了厚厚的冬衣,还有城池、营寨遮风避雪,但宋军没有这种苦寒天气下作战的经验,许多士卒冻伤手足、头面,甚至得了雪盲症的也不少,士气不高。 第一天金军到来后,前锋军马猛攻宋军城外营寨,宋军苦战多时,才将金人击退,伤亡不相上下,让金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但从当天夜里开始,金人便笑不出来了。 当天夜里,乔道清找到岳飞,说了算得天气今夜会变得更加恶劣,当收缩兵力入城。宗泽、李纲岳飞三个商议了,便信了乔道清的话,命城外营寨内的宋军连夜焚毁城外营寨,转入城内躲避严寒天气。 金军见得夜间宋军火焚营寨,金太宗与宗弼等金将都万分高兴,还道是宋军怯弱,放弃了外围营寨,明天便可直接攻打城池,金军上下都欢呼雀跃。 不想到了后半夜,宋军都退入城内后,天气变得更加寒冷,小冰期的天气可是变幻多端,这一回是一股强冷空气南下,带来了一场比以往年份都要酷烈的严寒和暴雪天气。这场暴雪下了一天一夜,积雪达丈余厚,气温更是到了哈气成冰的地步。 这种天气下,莫说是北国金人,便是爱斯基摩人也只有躲在冰屋内不出来,即便在适应寒冷气候,人始终是抵御不过这种严寒的。 是以城外的金军倒了大霉,他们的皮革营帐抵挡不住严寒、风雪,身上的兽皮也抵挡不住寒冷,随军的牛羊马匹冻死无数,更糟糕的是,大雪严寒将金军的退路封冻,在这种严酷天气下行军无疑是找死。金军只得掘壕挖坑来躲避风雪,但天气严寒,土地冻得坚硬如铁,很难挖出一个坑来,到了第二天开始,金军之内开始出现冻死士卒的情形来。 反观宋军,虽然不似金军士卒耐苦寒,但好歹他们退入了城池之内,城内有房屋庐舍,有瓦遮头,有墙壁抵挡风雪。而且宋军入城后,岳飞便号令各军准备抵御严寒,分发了许多烈酒御寒,城头仅留少数兵士监视金军,其余兵马尽数躲进屋内,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房屋。在屋内燃起炭火来抵御寒冷,士卒们抱在一起取暖,勉强挨过了这困难的一关。 三天后,冷空气南下而去,天气放晴,宋军计点损失,除了几间屋舍被大雪压塌,有数十名士卒受伤之外,宋军士卒们大都安然渡过这酷烈的天气。 当宋军士兵踏着厚厚的积雪登上城头时,却赫然发现城外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干净大地,金军五十万之众的数十里联营不见了,天地之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好干净。 打开城门,城门洞口积雪丈余,比一人都高出许多来,宋军士兵轮番上前去,勉强挖开一条出城的道路来,岳飞想要派人出去查探。但出城小队只走了里许,便不得不退回城来,只因积雪太厚,实在是难以动弹,只得退回来,等雪稍融再说。 城内久居此地的辽人也都感叹说,在这里住了数十年,从未曾见过今年这种大风雪,也不知要冻死多少人马牛羊。 七天之后,雪水稍融,清河、辽河水位暴涨,好在咸平府地势稍高,没被上涨的河水影响,倒是城内积雪融化,整个城池又湿又冷,到处都是积水。 岳飞派了数支小队出城去查探,积雪融化后,城外漫山遍野显出无数金军士卒尸首来,还有无数的马匹牛羊,各种兵器旌旗散落了到处都是。在大自然面前,人是显得那么的渺小而不堪一击,即便是有五十万之众的金军。 又等了半个月后,天气开始转暖,宋军开拔继续北伐,金国不但经受战争考验,而且这一场严寒更是让金国雪上加霜。宋军继续北上,沿途所见都是北地百姓遭受雪灾后的凄凉景象,家中牛羊人口都有被冻死的,都在忙着从死了的牛羊身上取肉储存。北地多游牧狩猎,一场雪灾冻死许多牛羊马匹,北国百姓也不知道来年有什么可吃的。 以往这种时候,来年北国不论是辽国还是金国,定然都是要南侵宋国,去抢钱抢粮来熬过这种大灾后的年景,但如今不行了,金国正被宋国讨伐,哪里还能出兵南下去打草谷? 看了北地百姓的担忧和惨况后,宗泽与李纲道:“看来北地开春后便是大灾荒,当申禀朝廷,看如何应对,否则北地没有粮食,这里即便被我们打下,也不能长治久安。”李纲叹口气道:“要想彻底平定北疆,关键的便是要彻底汉化这里,若是不能安养北地百姓,这北患难除啊。” 岳飞在前军自然不知两个老头在后面商议的事,前军哨探打听得,只因一场大风雪,金军五十万在野地里,被冻死冻伤大半,最后金太宗无奈只得退兵,又在行军途中走散不少士卒,那些士卒大都是逃散的,用北地百姓的话来说,便是上天厌恶大金国,是以降下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灾来,降下惩罚,是以士卒大都逃散,最后跟随金太宗等逃回上京会宁府的,就只剩下不足三万亲卫军马了,而且都是步行,马匹都冻死。 咸平府决战就在这样一种奇怪的方式下结束了,双方其实并没有发生较大的恶战,更多时候双方则是在和大自然斗争,能熬过去的,能保存自己的,便会成为赢家。金国野地扎营,本来他们也不是没在冬日里野地扎营过,但遇上百年一遇的严寒天气,是他们所料不及的。而宋军则托庇于城内屋舍,躲过了一场严寒的侵袭,是以笑到了最后。 当北伐军的捷报传回开封时,已经过了岁日,这一年便开始用女帝嬛嬛年号,这年号是三娘去岁东昏女帝登基时便定下的,便用的是建炎年号,三娘还是恶搞了一把,继续用后世宋高宗的年号。 建炎元年元月二十日,北伐军咸平府捷报传来,金军五十万众遭遇大风雪,十不存一,大败而回,宋军大获全胜,准备冰雪消融后,继续北伐。消息传来时,三娘正与女帝对弈,看了这捷报一眼后,三娘继续下棋,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天亡金国,大事定矣。” 嬛嬛则不能那么淡定了,她惊喜的接过捷报看了后,欢喜得蹦跳起来,便连棋也不下了,便换了装束,赶去太庙祭告祖先。三娘缓缓放下棋子,再也装不下去,站起身时撞倒了棋盘,棋子散落一地。 这一天开封城内外张灯结彩,刚过了岁日的欢庆气氛又重新回来,只因三娘命归还了百姓被掳劫的钱粮,逃难的百姓也得到了安置,军民百姓刚过了一个安宁祥和的岁日,热情未消,如今又来捷报,自然又是一场欢庆。 朝堂上却没有那么欢庆之声了,北地大雪,来年北地百姓定然衣食无着,如何安定北地,成了新的争论焦点。宋国举国北伐,虽然宋国富庶,但供应如此大规模的战役后,也是国库空虚了,只怕是难以再顾及到赈济北地的了,于是很多朝臣都提出,宋军灭了金国后,便即南撤燕山,守住燕云十六州即可,北地百姓就让其自生自灭好了。 第枯八章移民内迁固北地白山黑水擒单于 当然也有一派朝臣主张不可放弃北地,主张不可放弃的朝臣又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当竭尽全力赈济北地百姓,趁此机会巩固已经占领的北地,一派则认为当内迁北地百姓,通过内迁来同化北地百姓。 众朝臣议论后,三娘却起身踱了几步,最后缓缓说道:“北地不可丢,百姓可内迁。”众朝臣都是心中一凛,只听三娘续道:“北地游牧屡屡南侵,乃是我北患之重,此趟北伐好不容易平定北方,自当设置郡县管治,不致其再成北患根源。然此时北地受灾,急需赈济,当内迁一部分百姓,以便赈济。而剩下的北地百姓要渡过难关,不能只靠赈济,当在北地行耕种之事,到秋收之时,当可自足。” 便有黄裳出班奏道:“北地耕种可行,但眼下已经开春,冬麦未下,已然错过了种麦的时机了。”三娘笑着摇摇头道:“北地除了可以种麦之外,其实可以种一季稻米的。”此言一出,朝臣都是议论纷纷起来,只因都知道,水稻只有在炎热的江南才能种植,好似华北等地都不太种植。 三娘当下命九尾龟陶宗旺出班来,陶宗旺一直负责山东农事,在山东时,也曾随商队深入东北进行考察,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东北黑土地肥沃,可在最炎热的七八月份种植一季水稻。 朝臣听了后,恍然大悟,都佩服三娘想得长远,连北地土地能种植什么都去考察过了。三娘缓缓说道:“北地百姓需要迁移一部分入关安置,此乃是分化他们北地部族的做法,而我中原百姓,也当鼓励迁往北地安居,以此让我汉人在北地人口数量增加,方能彻底安稳北地。” 当下三娘命卢俊义当朝宣布了北地此趟赈济、迁移安置的具体章程。便是调集江南、淮南、京东西两路粮食,赈济北地百姓,赈济的方式分为两种,一种便是就地赈济,一种是内迁赈济。就地赈济便是在北地就地赈济百姓,但此种赈济只赈济旬月便停,而内迁赈济则是在燕云十六州各地设立赈济之所,内迁百姓不但可获迁移所费粮食,到了内迁之地安置后,还可得三个月的粮食赈济,同时发给农具、谷种、土地,便在燕云十六州安家。 同时鼓励中原汉人北上,凡北上的汉人可分得土地,每人可分百亩土地,国家还免钱粮三年,以此鼓励汉人北上。如今中原大地人口激增,山东路那里人口也多,也会有不少人北上。当然迁移人口是个缓慢而且长的过程,但遭遇天灾、战争时,人口的迁移会加快。 同时户部也算出了赈灾和迁移所需的钱粮,初步估计需要耗费八千万贯钱粮,也好在北伐军那里攻破金国许多城池,得了不少金国抢掠获得的金银钱财,三娘已经命北伐军海运江南,用这些战争所得去江南购买粮食。同时为了弥补粮食不足,三娘也命江南海军远道占城、婆罗洲等南洋之地去收购粮食。 由于海运的发展,运输钱粮、人口到北地的所费大大减少,同时也刺激了海贸的进一步繁荣,自此之后,中华的海贸更加发达,此乃后话了。 三娘在京城坐镇,筹办如何消化安定北地的时候,北伐军也已经到达了金国都城上京会宁。 建炎元年三月底,北伐军左右两路大军包围了金国都城会宁,城内只有不足八万军马守卫,其中三万便是咸平府决战后剩下的亲卫军马,只有这一部稍有战斗力,其余的都是金太宗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 上京被围之后,金国群臣也分为了两派,一派认为当遣使求和,暂时忍下这口气,待得国力恢复后,再图复起。另一派则是坚持要抗击到底,这派以宗弼为首,认为金国不能求和。 最后为了拖延时日,金太宗还是派出了求和使团前去面见北伐军首脑。种师中与李纲也见了使节,但提出了非常苛刻的条件,便是要求金国去了皇帝号,只能称藩王,而后要派质子入京,代表金国国主在二帝灵前守孝,而后割让上京以南所有土地给宋国,赔偿钱粮五千万贯等等。 这种条件金太宗自然难以接受,宗弼便提议教亲军护卫,杀出一条血路来,突围北上逃亡。金太宗见得如此,也只得听从宗弼言语,他知道会宁城是守不住的。 建炎元年四月中旬,金太宗挥军突围,最后只余万余军马勉强突围,宋军攻破上京会宁,金国那尚未彻底完工的皇宫落入了宋军之手。 攻陷会宁后,种师中将所俘获的金国一干大臣、宗室、宫眷妃嫔等都押回开封献俘,在会宁搜出金国抢劫辽国的金银珠宝、玉玺典籍等等,种师中也一并运往开封。 最有意思的便是宋军在攻陷五国城后,解救出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并一干辽国宗室和女眷,种师中也不敢擅自处置,一般的全部押送开封去了。 耶律延禧等辽国皇室被送到开封后,三娘命人好生招待,赐下府邸让其安住,并厚加赏赐,当然赏赐之物都是抢夺金国所得之物。 耶律延禧等本在金国受尽凌辱,吃不饱、穿不暖,任人宰割,忽然被救出,自然是对宋军千恩万谢,随后又迁到开封居住,当然是犹如地狱到天堂的感觉,加上三娘厚待,自然是感激涕零。 随后三娘亲自见了耶律延禧一趟,也不知与耶律延禧说了什么,最后耶律延禧便公告天下,自去帝位,号令辽国旧部归附宋国,辽地起兵的贵族都要归顺宋军云云。随后三娘以宋国女帝名义,册封耶律延禧为辽王,便安居开封,不再回辽地去。 有了耶律延禧这个辽国末代皇帝的檄文旨意,宋军便四处在辽地招抚辽国起兵抗金的贵族。只因此刻金国大势已去,在辽地大小有数十股武装势力,多半都是辽国旧属,用耶律延禧的名义招抚,大部分复辽军都归顺了宋军。当然也有野心膨胀的辽国贵族,自称帝王的,或不听耶律延禧旨意自立的,宋军也不客气,招抚不成便挥军击之,复辽军连金军都打不过,哪里是宋军精锐的敌手? 经过半年的清剿,至建炎元年九月,辽国旧地内的复辽军已经基本都被招抚,少数反抗的也被彻底平定,也有部分西迁,前去投靠西辽的耶律大石去了。 另一边,北伐军岳飞所部统帅精锐骑兵数万人,沿黑龙江继续向北追击金太宗,在白山黑水之间,紧追金太宗不放,最后金太宗被逼无奈,朝西逃窜。 也是经过半年多时光的追杀,最后金太宗和宗弼在蒙古贝尔加湖附近被追上,宋军与当地蒙古八剌忽部联合,彻底歼灭了金军最后的力量。完颜宗弼死于乱军之中,金太宗被俘,自此北伐金国大功告成。 岳飞押送金太宗回开封前,在贝尔加湖畔,大会蒙古诸部头领,与蒙古诸部首脑盟约,商定与蒙古互市,而蒙古诸部臣服宋国,以为藩篱。 岳飞回朝后,向三娘奏请蒙古诸部会盟之事,三娘颁下蒙古八部金册铁劵,册封蒙古八个部族首脑官职。当然八个官职哪里够那么多蒙古部族分的?后来三娘这个八部族官职让蒙古诸部陷于了互相的讨伐之中,只因宋国这八部族官职只封给人口和牛羊最多的八个部族,封了官职的部族才有资格与宋国互市。是以八部族官职引起了蒙古诸部长达百余年的相互厮杀,这当然是三娘的二桃杀三士之计。 金太宗被押回开封后,朝臣们都纷纷上表要处死金太宗,以报血仇,但三娘却按下朝臣们,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的仁义道德大话说了一通,最后安排将金太宗关押在二帝陵墓之处,终生为二帝扫墓守陵。这个安排看似宽赦了金太宗,实则如同历史上金国关押二帝于五国城一般,金太宗在二帝的陵墓之内,天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被守陵太监欺辱,终生都未能再出陵园半步。 至于金国被俘的将官、宗室、女眷,三娘也不客气,虽然没杀他们,得到的待遇也是生不如死,将官、宗室被充作奴隶,贩卖到南洋做苦力,女眷则被充作官妓,大宋上国对待罪妇自有流程,不似金国那般,搞个什么浣衣局,大宋就是堂堂正正的将金国女眷充作了官妓。 至于金国在西面的残部,被西辽和西夏联军剿灭,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悬念。随后西辽遣使宋国,两国重新结盟交好,西辽耶律大石也知道耶律延禧这个正统的辽帝还在宋国,是以也没有入侵宋国的打算,于是便专心扭头朝中亚发展图霸,十年间,先后归并了高昌回鹘王国、东喀喇汗王朝、西喀喇汗王朝和花刺子模国,以及康里部,建成一个疆域辽阔的帝国。耶律大石在位时,一直与宋国保持良好关系,宋国通过西辽与西亚诸国贸易,两国维持了长达十余年之久的和平。 而另一个夏国则就不那么安分了,只因在对金国的战争中,夏国并未攻占多少土地,对宋国占领金国大部分国土极为眼红,同时也对宋军攻占横山耿耿于怀,是以遣使入京,要求宋国归还横山之地。 第枯九章柔光霜摄古印玺风云化龙成劝进 夏国使节带来的要求遭到朝中群臣的一致反对,得益于北伐军的大获全胜,就连朝臣们也能直起腰杆说话了,不过观北宋一朝,似乎对夏国,宋朝君臣上下向来也都是强硬的。 夏国使节很快被打发走了,得到的答复就是宋国拒绝归还横山,夏国在与金国之战中获利太少?对不起,那是你没本事,能够怪谁?这一趟风波,给宋夏两国脆弱的和平盟约蒙上了一层阴影,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金国倒下了,宋夏两国的矛盾成了明面上的事,两国必有一战,只不过这时候三娘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北伐大捷消息传来后,朝野自然是一派歌功颂德之声,而后朝野间又掀起了一场劝进运动,大小奏表、万民请愿书,如雨而至,三娘这个擎国柱石、力挽危局的天命之人,被人们寄予厚望,改朝换代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但本着三让三辞的谦虚精神,三娘还是推辞了这一次劝进风潮。这倒不是三娘虚伪,而这是一个套路,历史上所有成功君王都玩过的套路,当然除了黄袍加身的赵匡胤之外。赵匡胤黄袍加身当了皇帝,固然在军前演了一场大戏,但他始终是背负了柴荣对他的恩义,也欺负了柴家那可怜的孤儿寡母,而且赵匡胤做贼心虚,最后为了防备其他武将效仿他,于是开始了重文抑武,之后的军人在宋明清三朝被人严重的瞧不起,好男不当兵也是自宋以后开始流传,这在汉唐尚武之风盛行时是难以想象的,所以三娘很看不起北宋这开国皇帝的。 虽然三娘也不希望军人统治国家,但一个国家的军人若是被贬低若斯,何谈开疆拓土?也正是宋朝之后,人人都厌恶武职出身,转而投向文官集团,导致中华之后的数百年间,丢掉了剑,而只有诗,丢掉了汉唐时期的汉人男子该有的优良传统,那就是马上赋诗,诗剑传家。 于是,三娘再次谦让了,走了套路,全了名声,至少没让有心人有什么借题发挥的借口。 随后北伐军班师回朝,三娘留下岳飞领军镇守北地,在北地新占领的金国土地上,设立了三路,便是辽西路、会宁路、辽东路,岳飞出任三路军州制置使,领八万军马戍边兼屯垦,同时继续挑拨和镇压蒙古、契丹等各部。 而种师中、李纲、宗泽三个则率领大军凯旋还朝。便在路上,三个老家伙便聚在一起商议了起来,议题无非就是劝进两字。 其实三个都心知肚明,此趟凯旋回朝,若是他们三个能借着大军凯旋,同时上表劝进,再加上凯旋大军若是能全军将士都联名上书劝进,这已经是第三次劝进,那么三娘极有可能便答允进位了。 一路上三个老家伙都在商议此事,但还因为摸不准三娘的意思,是有都有些迟疑,最后大军凯旋到了陈桥驿,当晚歇宿,三个不得不最后聚在一起商议,只因都到了陈桥驿,明早开拔,便是皇帝、三娘率领百官出城来接,可以说过了今晚就再没机会达成一致了。 烛灯下,种师中道:“其实你两个犹豫,是担心自己后来名声不好看,生怕史官笔下将你两个写为贰臣,不是么?”李纲与宗泽都是垂下头来,的确文人始终都有一层顾虑,那便是他俩现在要做的事,其实是违背了儒家忠义的观点的。 李纲叹口气道:“虽知大势难逆,但事到临头,却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种师中气呼呼的哼了一声道:“难怪说文人造反,终不能成,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点身后骂名又算得了什么?” 种师中烦躁的踱了几步,最后站定道:“这里是陈桥驿,当年太祖也是在这里黄袍加身,跟随他那些大将可曾有过骂名?不还是身后也风风光光的么?”宗泽摇摇头道:“本来是不该计此虚名,但鲁王始终是个女子,若她是男子,我两个也不会这许久还下不了决心。”种师中嗤之以鼻道:“你两个今天才知鲁王是女子?鲁王领军阵前厮杀时,你两个怎又不当她女子看待?” 正说话间,帐外亲兵禀报道:“有山东路护国真人公孙先生到访。”三个都是一惊,跟着大喜过望,急忙请进。少时只见公孙胜与马灵两个都是一身道袍,仙踪渺渺的来到帐内。 种师中三个急忙见礼,公孙胜两个也还了礼,种师中问道:“吾师何来?”公孙胜捻着胡须笑道:“专为三位劝进之事而来。只因鲁王殿下那里已经两辞两让劝进,若是此趟凯旋大军上下能在三位带领下,再次劝进,则开新朝之事可成矣。但似乎三位下不了这个决心,是以贫道特来解惑。” 种师中大喜道:“还请道长赐教。”当下公孙胜命马灵从背上包袱中取出一物来,此物黄绸包裹,形四方,公孙胜取了放在桌案上,恭恭敬敬一礼后,方才打开。打开之后,只见面前晶莹玉润一片,柔光霜摄,乃是一方古玉印玺。 种师中不知此乃何物,李纲、宗泽两个却是双目放光,李纲道:“道长,此物莫非是……”公孙胜颔首笑道:“不错,此物正是自秦汉以来的传国玉玺,当年唐末时,不知所踪,后相传为辽人所得,如今重见天日,难道不是预示着天下易主,新朝当立么?” 北宋一朝始终没有找到唐末遗失的这传国玉玺,不得已自制了宋玺传国,宋人上下始终以为一大憾事,如今正逢改朝换代的当口,此玉玺忽然出现,岂能不让人欣喜? 李纲当下喜道:“好了,有了此玺,更加名正言顺,可见老天都眷顾鲁王殿下,我等不可再逆天而行,当上表劝进!”宗泽也颔首道:“果然是上天庇佑,此物居然都重现天日,也罢,我等虚名难道还能大过天意去?”种师中闻言大喜,当下命人取来文房四宝,三个便就灯下写了劝进表,三个都署名了。 而后种师中命各级将校也都联名,随之扩散到整个北伐军团,这一夜整个北伐军团都没有睡觉,上下士卒,甚至伙夫马夫都在长长的数百份劝进表上签名。开玩笑,这种劝进捞政治资本的时候,谁甘落后?寻常小卒则更是想道,能在劝进表上留下自己的姓名,那可是能流芳百世的事,自己祖坟上冒青烟了。 于是,全军上下没漏掉一个人,总计二十三万士卒军马,人人都签名劝进,总计得了九百余份劝进表,每份劝进表上都有两百余人签名,收集起来后,足足装了一牛车,蔚为壮观。 公孙胜看着全军忙碌,自与马灵帐内歇息,笑而不语。种师中等人都不知道,其实这玉玺早已经在山东路多时,当年三娘亲自到辽国寻回这玉玺,为了这玉玺,还丧了红颜知己陈丽卿,引为三娘毕生憾事。而此后玉玺便一直藏在山东路,知道的人也仅山东路几个首脑。此趟公孙胜与马灵引李助杀了康王之后,便转回山东路济州府,与朱武商议后,便取了玉玺,专等凯旋大军回来时,便进献玉玺,辅佐三娘进位。 果然,凯旋大军三位主将拿不定主意,最后公孙胜便拿了玉玺出来,教三个老家伙定了决心,如今便只等明日,三娘领百官出迎时,便可劝进了。 而另一头,今夜不眠之人也有女帝嬛嬛,只因明天她和三娘要带领百官出迎凯旋大军,是以三娘并未在宫中留宿,而是早早回府准备,明天天不亮便要领百官出城了。没了“爱郎”,嬛嬛有些睡不着。 嬛嬛没睡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黄裳深夜来访。嬛嬛召见了黄裳,黄裳见礼后也不废话,直奔主题道:“陛下,今夜进宫,实乃为了劝进之事。” 嬛嬛听了大喜过望,急忙道:“是不是群臣又要劝进?算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这一次鲁王她不会再推辞了吧。好了,好了,这下我可以不用住在这宫里了。” 黄裳心头一阵苦笑,自古禅位者,除了上古的尧舜禹汤之外,其他莫不是被逼无奈而禅位的,极少见得嬛嬛这般禅位还从内心里高兴的皇帝。 黄裳当下道:“老臣看来,此趟大军凯旋,那三位主将定然会再次劝进,因此今夜特来请陛下早作准备。”嬛嬛奇道:“我还要做什么?” 黄裳道:“此趟禅位,定会成事,但陛下为当今天子,也该当表明意愿,是以当亲下禅位诏书,否则劝进表来时,诏书都尚未准备,那就有些手忙脚乱了。” 嬛嬛鼓掌笑道:“还是老师想得周全,便请老师代拟诏书,明日劝进表一上,便将朕的诏书拿出来,宣布朕禅位便是了。”黄裳道:“此等诏书当两位重臣在场同拟,宿太尉已经在殿外等候。” 嬛嬛大喜过望,当即命黄裳与宿元景一同拟下了禅位诏书。看着两个老臣拟旨,嬛嬛在一旁心花怒放,只想着等明天便可卸下这千斤重担,将皇位传给“爱郎”,今后自己便可与她长长久久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朝臣们也都没睡,谁都知道明天是最后一次劝进的好机会,是以百官不论大小都在准备劝进表,若是三位主将劝进,自己随后跟上便是,即便没有劝进,那就藏在身上不拿出来也便是了。于是人人都在等天明,等那个时刻的到来。 第九十章陈桥劝进从者云赵宋禅位女帝继 晨曦间的陈桥驿亦如平素般安宁祥和,一百六十八年前,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正是在陈桥驿黄袍加身,而后带兵返回开封,夺了后周基业,继而建立了大宋。历史或许开了个玩笑,如今在陈桥驿,北伐大军十余万军马整齐列队,每营军士也都准备好了做一件事,那就是请当今的宋朝皇帝禅位给鲁王。 历史总是那么的相似,也那么的悲哀。读史之人,总是想从历史中找寻附和道德规范的仁义之事,但很可惜的是,历史内却总是充满了背叛和不义,出卖与不仁。每次改朝换代,都是一场道德败坏的盛宴,都是一场忠义向时势妥协的过程,都是一场尔虞我诈的算计。 赵宋气数已尽,宋朝军民,朝野内外都看清了这个大势,鲁王虽是女子,但声望、权势无人可比肩,环顾汉人男子之中,并无人有如此声望、功绩和民心。而且鲁王有世子扈宗明,相传乃是天赐之子,怀胎三十六个月方才诞下的麟儿,鲁王身后可传扈宗明,而让正统回到男子手中。是以禅位鲁王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就连朝臣们担忧的男宠或是皇夫之事,也没有顾虑了,宫中和朝野都相传鲁王对任何男子都不假辞色,一心为先前的亡夫晁盖守节,而晁盖家族之内,并无其他亲近的子侄,鲁王无皇夫,无外戚。 而在这种大势面前,即便再忠义的宋朝大臣们,也不得不认清了形势。忠如黄裳,他看到嬛嬛女帝不愿为帝的心思,更看到了朱皇后等劫后余生的宋室遗孤们的淡漠,赵宋剩下的人中已经没人有野心继续霸占着皇位,是以黄裳忠无可忠,只得向大势低头,他也不想嬛嬛这单纯而善良的少女一辈子在宫中受尽凄凉独孤。义如元景,他在钦宗出城去金营时,义无反顾的跟随而去,险些将性命丢在金营,但也是赵宋气数已尽,他马上坚定的选择了大势,上下积极奔走,只为了国家改朝换代的阵痛小一些。而其余廉如汪藻、刚如李纲、直如宗泽等等人,也都选择了大势,只因人心不可逆,大势所趋不可违。 大军凯旋,照例皇帝要率领文武百官出郭三十里相迎,坊间军民百姓张灯结彩,夹道欢呼庆贺。于是一大早,女帝嬛嬛便与三娘率领百官到了陈桥驿,北伐军士列阵接受了皇帝与三娘的检阅和慰勉。嬛嬛在车马上,吩咐让三娘带自己检阅,三娘自然受命。 见得三娘一身戎装,策马行来,所过之处,仗剑扬鞭,军中上下皆感无比荣耀,山呼万岁不止。嬛嬛却无半分不快,反而满眼都是小星星的看着俊朗飘逸的“爱郎”,策马奔腾的英姿。 检阅了军马后,女帝与三娘到得点将台前,三娘尚未说话,早有北伐军三大巨头老将越众而出,到了近前来,拜倒在地,当中种师中手持黄绸奏表朗声道:“赵宋衰微,汉祚不兴,外寇入侵,险些占我中原江山,今岁北伐凯旋大胜,皆赖鲁王之功,臣等三人,奏表在此,奏请当今陛下将天子位禅让与鲁王。” 嬛嬛心头大喜,果然如黄裳所言,今天有人会劝进。未等嬛嬛答话,只见三位北伐主将身后,各营军将也是纷纷越众而出,一个接一个的拜倒在地,也是一般的奉上劝进表。“臣武卫左营大将呼延灼,受武卫左营全体将士之托,附议劝进!”“臣骠骑右营大将张清,受骠骑右营全体将士之托,附议劝进!”“臣步军后营刘唐,受步军后营全体将士之托,附议劝进!” 很快三位主将身后就跪满了北伐军的所有将领,他们代表十余万北伐军将士劝进!见得北伐军劝进,随行的文武官员之内,宿元景与卢俊义一同出班,也是一般的上前奏请劝进,跟着便是黄裳、娄敏中、闻焕章、高俅等等朝臣也是一般的跪在阶前劝进。果然如黄裳所料,今天有人劝进,必定所有人都会跟风。 朝野官吏都跪在阶前劝进后,十余万将士也一起呐喊起来:“进位!进位!鲁王为皇,天命所归!”十余万将士开始呐喊,前来夹道迎接凯旋将士的百姓们也跟着呐喊起来,一时间陈桥驿的上空,人声震天,看来大势已成了。 三娘待得气氛高涨渐渐平息,方才高举手中宝剑,呐喊声渐渐停了下来,正待说话时,却听北伐军中,一人朗声道:“鲁王进位,天命所归!今有二仙山公孙胜,寻得传国玉玺在此,此乃天降祥瑞,朔命正统在鲁王一身!”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不知这公孙胜用了什么法门,为何声如洪钟,在场人等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听完后,朝野军臣都是欢欣鼓舞,也都知道传国玉玺代表着正朔,此时出现,正是时机。 再看时,只见公孙胜与马灵越众而出,手中托着檀木托盘,其上便是那枚缺了一角,镶了金边的传国玉玺。玉玺进上时,嬛嬛从怀中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禅让文诰,对三娘道:“鲁王请接过玉玺!”三娘只得接过玉玺。 只见嬛嬛将文诰交给公孙胜道:“请道长代朕宣念这份禅让文表!”公孙胜躬身接过,便朗声念了起来:“天德人受,五朝轮世,治天静地,和神敬鬼,庇民造物,咸自灵符,非一人之大宝,实有道之神器。昔太祖得周禅位,历圣重光,暨于九帝。今朕德薄,外寇侵边,朝局艰难,天下之大,将非魏有。赖鲁王扈氏奋扬灵武,克剪多难,重悬日月,更缀参辰,庙以扫除,国由再造,鸿勋巨业,无德而称。逮北伐奏捷,北疆克定,迩安远服,海内晏如,国命已康,生生得性。迄鲁王扈氏,纬文经武,统兹大业,尽睿穷几,研深测化,思随冥运,智与神行,恩比春天,威同夏日,坦至心于万物,被大道于八方,故百僚师师,朝无秕政,网疏泽洽,率土归心。外尽江淮,风靡屈膝,辟地怀人,百城奔走,关陇慕义而请好,瀚漠仰德而致诚。伊所谓命世应期,实抚千载。祯符杂沓,异物同途,讴颂填委,殊方一致,代终之迹斯表,人灵之契已合,天道不远,我不独知。朕入纂鸿休,将承世祀,籍援立之厚,延宗社之算,静言大运,欣于避贤,远惟唐、虞禅代之典,近想魏、晋揖让之风,其可昧兴替之礼,稽神只之望?今便逊于别宫,归帝位于鲁王扈氏,推圣与能,眇符前轨。主者宣布天下,以时施行。” 公孙胜运气秘法,将每一个字都吐纳清楚,送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此文写得文采斐然,虽然许多人听不懂,但最后归帝位于鲁王扈氏这句还是大都听明白了,随即数十万军民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呐喊来,都一起拜倒呐喊道:“归帝位于鲁王扈氏!” 三呼之后,三娘脸上古井不波,她早已经知道了今天的局面会是如何,一切都没有偏离自己的计算,公孙胜的玉玺是三娘飞鸽传书命他带来的,陈桥驿是个禅位的好地方,赵宋自此而起,自此而终,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之地。 举起玉玺,台下呐喊声渐止,三娘朗声喝道:“今天命在我,当仁不让,我世受宋室恩德,今得赵天子禅位,当克尽己能,安定天下,安养百姓,以奉正朔,延续汉祚,以安天命!” 话音刚落,数十万群臣百姓皆欢呼呐喊起来,三娘终于受了禅让,进位为帝了。当下北伐军与夹道的百姓们欢呼着,群臣簇拥着三娘与嬛嬛返回京城开封,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京城开封内外皆欢欣鼓舞。 三娘与嬛嬛回京之后,自请嬛嬛回宫暂居,三娘奉禅让诏书与玉玺升殿,百官朝拜后,便开始商议国号与年号等大事,自然还有赵宋一脉的安置之事要定夺。 三娘这里也早已经与卢俊义商议好了,当下卢俊义便上奏表来,这奏表内将国号、年号等等一并都已经列明了。卢俊义奏表中,奏请定立国号为元,取自易经大元乾哉之语。群臣都是一阵愕然,原本以为三娘起自山东,又封鲁王,会以鲁为国号的。 三娘在龙椅上笑道:“大元乾哉,一朝之始,想我汉祚,延续千年,如今当再展汉唐雄风,开疆拓土,将来我大元朝,定当是要疆域广大,天穹之下,万民臣服之国,是以定下以元为国号,兼宋朝为火德,如今我大元为水德,易经推算之下,以元为国号,可兴国祚,诸卿不必疑虑。” 定什么国号,其实群臣除了鲁之外,各自也都还准备了许多国号的,但此刻听三娘一说,便知道女皇帝早已经自己定下了国号,大元朝也不错,前朝没有出现过这个国号,听着也不错,大元乾哉,李唐、赵宋、扈元,貌似也顺耳。 群臣哪里知道三娘直接将后来蒙古元朝的国号毫不客气的剽窃了,自古穿越者有剽窃抄文的,有剽窃发明的,有剽窃泡妞的,三娘则是剽窃国号,当然三娘也是以此来提醒自己,将来还有蒙古这个可怕的对手在数十年后会崛起,需要好生提防。而蒙古这个大元的国号本就是取自汉人的易经一书中,作为汉人的三娘为何不能拿来做自己的国号?她就是要将蒙古还未出现的国号给夺了,预示着三娘是不会放任蒙古崛起的。 第枠一章德承帝位续正统颁诏天下改宣武 宋建炎元年五月,大宋北伐军凯旋陈桥驿,三大主将领全军十余万将士奏请天子禅位鲁王,宋朝最后一位皇帝,第一位女皇帝赵嬛嬛欣然应允,颁下禅位诏书,祭告宗庙后,便将帝位传位鲁王扈岚。 扈岚得承帝位,诏命群臣,建号大元,定都燕京为中京,仿宋例定五京,以会宁府为北京,开封为南京,山东济州府自己发迹之地为东京,山西太原府为西京。三娘定五京,首次有关外州府为京,又将都城定在燕京,显示了她想要控制北地,彻底断绝来自漠北游牧族的威胁。 本来群臣大多都反对迁都燕京的,原因很简单,燕京那里人口太少,水运漕运也不及开封便利,实在不是帝都的首选,但三娘还是力排众议,定下便在次年迁都,便还有一年时光准备。 定下国号与国都之后,三娘改年号为宣武,以次年为宣武元年,册封鲁王世子扈宗明为太子。改宋朝官制,建立元朝官制,正式建立中书省总理政务,以太子扈宗明为中书令,此后中书令均由元朝皇太子兼领,定为虚衔。中书省长官,中书令以下,设左、右丞相为实任的宰相,以宗泽为左相,宿元景为右相。下设平章政事四员、左右丞各一员、参知政事两员为副相,以李纲、黄裳、汪藻、杨时为平章政事,黄文炳为左丞,娄敏中为右丞,闻焕章、高俅为参知政事。 扈元朝的中书省自中书令以下,实权人物共有十人,便是替皇帝掌控全国军政大事的中枢,中书省也被后世称为十人内阁,得入中书省的都顶着各殿大学士的名号,后为常例。 军事上,三娘保留了枢密院,设枢密使正副各一人,以种师中为枢密使,卢俊义为枢密副使,种师中年事已高,其实枢密院的实权都在卢俊义手中。再设枢密院同治六人,分别委以关胜、岳飞、林冲、王禀、王彦、呼延灼六人出任。枢密院在三娘的官制体系中更偏向实际领军作战,自扈元朝开国之后,每遇战事都是枢密院内将领出征领军作战。 枢密院内还设参谋部、情报司、海军部三个要害部门。参谋部便是枢密院评估周边诸国实力,推演与假想敌作战方略,拟定各种作战计划,编练天下军马之地。情报司顾名思义便是搜集情报的地方,情报司是偏重军事情报搜集,处于明面上的情报机构,而锦衣卫始终是三娘亲自掌管的大内情报机构,二者互不重叠。海军部便是掌管天下海军的部门,编练天下海军、内河水军,沿岸、沿河防务都属这个部门。 参谋部便是朱武为首,官拜枢密院佥事,下首有唐斌、文仲容、孙安、李应、朱仝、杨志六员大将为辅,官拜枢密院院判。情报司以燕青为首,官拜枢密院佥事,下首马灵、郑鹰、时迁、白胜四人为辅,官拜枢密院院判。 海军部以李俊为首,旗下辖四大海军舰队并长江、黄河两大南北水系内河水军。四大舰队便是北海舰队、南海舰队、东海舰队以及远洋舰队,分别以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张顺为提督,总领四大舰队,“赤须龙”费保、“卷毛虎”倪云、“瘦脸熊”狄成、“太湖蛟”卜青四人分为四大舰队副提督。另有张横为内河水师总提督,童威童猛两兄弟分别为南北水师提督。 枢密院下设六部,与宋制相同,也一般的是吏部、工部、户部、礼部、刑部、兵部。每部尚书改为一员,每部侍郎改为六人,每部配属簿书、文吏、算官若干。 凡分受官员禀奏,吏部主管封赏之外,还要管各地官吏的任免、官吏的年绩核考、官吏升迁降职等事务。与宋制不同的是,三娘将各州县小吏也定了品级,正式纳入官员体系,也一般的有升迁调度,而不是像宋朝那样,小吏永远只是小吏,干了几十年还是一个小吏,而且小吏也能通过考核正式升任官员,只不过考核的内容比较变态,难度很高,除了在任时候的政绩之外,还要有一技之长,然后是严格的考试,考试题目自然是类似后世的公务员考试,只不过扈元朝的公务员考试更注重实用。 户部主管全国钱粮、人丁口数、农田土地数目、各军甲器、各种牲畜数目等,总之户部不仅承担了后世统计局的差事,还兼着渔业部和农业部的差事。本来三娘想要一次性把后勤部和农业部单独剥离出来,但总觉得一下子搞出八部来也太过繁琐,还是精简些机构较好,是以在户部下设了渔业司和农林司。 而兵部这次官制变动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兵部之下设立的兵甲司和后勤司,这两个司部承担的职责便是把各军统军将领手中的权力剥了过来,钱粮甲器一应军中所需今后由户部这两个司承担,就不再是一军将领掌控全军的钱粮甲器了。这也是三娘早早的把防止手下将领坐大的手段使了出来,只要控制住一军的钱粮甲器命脉,再强的将领也不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这也意味着三娘对全国军队的控制更加严谨了,今后军队便是国家的军队而不是哪一个将领的军队了。 同时户部还加入了关税司,也就是负责海外贸易的关税收取,海商出海必须先交关税,而将后来的市舶司功能都加在了关税司的职责上。 礼部承担的职司不便,还是礼乐之事、科举之事和涉外之事,三娘特别加重了理藩院的职责,并规定今后前来朝拜的藩属之国,在还礼之时,定是要公平交易,三娘可不是那些抱着天朝上国的思想,别国进贡一些土特产,然后天朝上国为了面子问题,就赐下一些丝绸、茶叶、瓷器等等,每次朝贡还礼都是亏本的。 刑部除了掌管刑罚之外,三娘设立了监察司,主要就是负责监察百官的规行。同时刑部被剥夺了颁布刑法的权利,刑部今后就只管查案、审案、断案,扈元朝所有的法令皆由中书令颁布。刑部多出的一个司部是警察司,刑部掌管的警察司负责管理各地设立的警察所,就是负责维持地方治安。 工部的职司除了之前的兴修水利、修桥铺路、营造屋宇、宫殿、城垣之外,三娘新设了火器司、船舶司、机械司三个司部。火器司就是负责制造、研发各种火器、火炮、火药的司部,该司部早在山东路时就存在,当时的山东路的工匠们都被集中到一起,专门修缮火器和配制火药,如今只是正式挂牌而已。船舶司也是在山东路时就有,负责管理船只、建造船只。同时船舶司还要该管内河航运往来的各种船舶,也算是江海事局的前身。机械司负责的事也不少,从矿产勘探到开采、冶炼,以及各种机械的制造等等。 六部官员和属员大都是由山东路出身的文官担任,他们在山东路实行的新政已经有了很好的经验,接下来只是推广全国的问题而已。而梁山出身的老兄弟中,只因很多都是武将出身,是以在六部担任官职的并不多,只有穆弘为兵部尚书,韩韬、彭玘、黄信、孙立等人在兵部任侍郎,铁面孔目裴宣为刑部尚书,蔡福、蔡庆在刑部任职,九尾龟陶宗旺在户部农林司任职,孟康在船舶司任职,汤隆在兵甲司任职,金大坚、萧让在礼部任职。 其余梁山老兄弟都是武将出身,三娘在全国设立了东西南北中五大军区,负责统领天下兵马,负责戍边和保卫地方。其余梁山武将及田虎、方腊麾下降将都在五大军区之内担任军职,此间就不一一赘述。总之三娘为跟随自己的一干老兄弟都安排好了,除了担任军职之外,三十六天罡正将都按战功封了侯爵或伯爵之位,其余将佐或封男爵、子爵,都有爵位封赏。 扈元朝将地方行政体系也做了改变,将宋朝的一路行政单位改为行省,比如山东路改为山东行省,三娘还是习惯用行省划分地方行政区域,而没有沿用宋朝的什么一路军州。行省之下便是府,府之下是州,州之下是县,县之下是乡,乡之下便是村。三娘在地方管治上一改前朝通病,那便是县以下便没有很好的管治,多是乡民自治。扈元朝在县之下还设了乡和村两级单位,乡长和村长一般也是由村民自己推选,不过朝廷加入了监察和政绩考核,同时也给朝廷俸禄,对县以下更小的地方行政也有效管治了起来。 同时三娘还设立了御史监察台,负责监察全国官吏,设立了宗正府管理宗室以及各级爵位的公侯们,设立宣政院管理天下教义,设立了宣慰司负责管理少数民族事务。而公孙胜、鲁智深、武松等出家人多被封了护国真人、国师等职位,便在宣政院内任职。 而一应女军们也在朝中设了官职,允许女子出任朝中官职,虽然朝廷允许女子出任官职,但真正在朝廷任职的也只是琼英、孙二娘、庞秋霞、顾大嫂等跟随三娘起家的女将,很少有女子真正通过科举考试做官的。直到后来三娘之子扈宗明继位后的第五年上,才正式有第一位元朝女子正正经经通过科举做官的,到扈宗明登基十年后才出现了第一位科举女状元,那都是二三十年之后的事了。 第枠二章挑动是非灭夏国不许朝贡图南诏 建炎元年六月初,群臣百官择良辰吉日,三娘在南京开封登基称帝,定国号元,立扈宗明为皇太子,另一个养子扈宗睿为睿亲王,大封百官,封赏北伐凯旋将士,追赠、抚恤在北伐及抗金战争中死伤的将士们。 登基之后,三娘命朱武先期北上,统筹营建、治理燕京,准备来年迁都燕京。其余百官皆在开封继续署理政务,只因大元朝新立,人事变动,加上一场大战后,许多事都需要料理首尾。 岳飞留在北疆出任辽东、辽西、会宁三行省总督,兼任三省兵马总管,三娘给他派去了许多文官,辅佐岳飞治理三处新占领的行省。 嬛嬛退位后,三娘下旨依旧准许宋室一干宫眷仍旧居住宫中,只因三娘除了皇太子扈宗明和家人扈太公之外,其实并无自己的眷属,用三娘的话来说便是住在一起热闹些,充实宫中,否则偌大皇宫只有扈家居住,显得太冷清。 扈太公年岁已高,双目渐渐失明,三娘用尽办法也不能救回,只因以现在的医学水平,三娘还难以做换眼角膜手术。扈太公虽然失明,但三娘做了皇帝,按例尊奉扈太公为上皇,而扈太公坚辞不授,三娘也只得作罢,或许只有太公百年之后,再行追封了。 扈成则得封亲王,但没有署理什么要害的官职,只是做了宗正府的宗正,负责管理宗室、宗室财产并全国爵位的继承碟文等等,算是个闲散王爷。 扈宗睿则封了睿亲王,这小子已经十六岁,此前跟随北伐军出征过,他的志向乃是征战,是以三娘命他到西北大都督史进麾下效力。 卢俊义为枢密院副使,虽然上面还有个种师中为枢密使,但种师中年老,上一趟北伐遭遇严寒之后,便风寒入体,得了很严重的肺炎,一直没有痊愈,而种师中也知道天下的兵权也非自己能驾驭,于是趁着养病提出请辞,但三娘不准,仍旧命他顶着枢密使的头衔,只是准许他告病在家,长期休养。 卢俊义掌握枢密院,穆弘掌兵部,在三娘授意下,对天下五大军区主将人选做了极大调整,史进出任西路军区主帅兼任西北三省总督,专司对西夏防范,麾下统领秦明,黄信,李逵,鲁智深,武松,杨雄,石秀,孙新,孙立,欧鹏,邓飞,鲍旭,项充,李衮,穆春,孔明,孔亮,马麟,施恩,薛永,凌震。 自秦明一下军将都得封西北诸省军事大将,统管一方军事,西北路军事都在积极备战,参谋部分析,元夏迟早有一战。 北路军区自然是岳飞署理,同时兼任三省总督,麾下便是牛皋、张宪、王贵等岳飞一干兄弟,也都是出任北面三省军事主将,主要防备蒙古诸部并对北疆残余的金辽势力进行清剿。 东路军区乃是花荣出任主帅,麾下有卞祥、叶清、山士奇等原来田虎麾下降将,负责镇守东路各省。中路军区乃是栾廷玉出任主帅,麾下多是梁山旧部。 南路军区则是董平为主帅,麾下有张清,索超,解珍,解宝,郑天寿,龚旺,丁得孙,邹渊,邹润,李立,李云,焦挺,石勇,曹正,白胜,蔡福,蔡庆。这一路军区也是厉兵秣马,三娘对于宋太祖玉斧划江很有意见,大理国也该并入中华版图才是,是以董平出任南路主帅,便是要待合适时机便出兵大理。大理国现在乃是高氏权臣掌国,只要联络上段氏,清君侧什么的出兵借口可是大把的。但三娘还是希望先北后南,等收拾了西夏之后,再吞并大理国。 五路军区都安排妥帖,天下军马领军大将也都安然换成自己亲信领军,各地文官借着肃清吏治也换了个遍,三娘立国后总算是稳定了国内的局面,同时外患也因为金国覆灭而消除,元朝一改宋朝的软弱,开始积极准备对外扩张。 匆匆数月过去,转眼便过了岁日,时光来到了宣武元年。到了五月份,燕京在朱武治理下,迁徙了许多人口前去,有河北的难民也有辽地受灾的灾民,充实了燕京人口,又召集难民以工代赈修缮燕京城墙、宫殿,疏浚河道,已然初具规模。 便在宣武元年五月,元朝开国女帝迁都燕京,改燕京为中京,宣示中原王朝对北面疆域的强势管治时期开始。 迁都之后,三娘加强对西夏周边部族的分化瓦解,挑拨西夏国内君臣矛盾,加上元朝占据横山,对西夏虎视眈眈。西夏嵬名承景此时已经凭借军功得了国中实权,眼见元朝威逼,数次派遣使节朝贡元朝,希望能避免元朝的进攻。 三娘对于西夏的朝贡和结盟请求不屑一顾,几次都打发使节回去,不允结盟之事,最后一次三娘说了那句历史名言,便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夏国使节回国后说了此事,嵬名承景已经知道当年自己的那个红颜知己是不会放过夏国的了(三娘:不要脸,谁是你红颜知己!)。当下嵬名承景在夏国也是积极备战,对国中反对势力残酷镇压,他希望能安定住国内,而后集中国力应对与元朝的恶战。 可惜嵬名承景始终是武力高于智力,他的镇压铁腕并未能压制住国内的反对势力,到后来就连西夏皇帝也觉得嵬名承景太过凶顽,于是在元朝势力的支持、怂恿和出谋划策之下,西夏国内在宣武元年十二月末发动了一场政变,将嵬名承景一家拘禁,嵬名承景独自逃脱,一家大小都失陷国内。 而后夏国国内对嵬名承景的势力进行了清洗,许多依附嵬名承景的夏国大将被杀。而政变的谋划明眼人一看就是出自三娘的手笔,只因三娘在夏国多派了许多探子,而且白莲教侵透夏国极深,许多夏国贵族皆是白莲教信众,是以三娘在夏国用起计谋来可谓是得心应手。 三娘来自后世,对于颠覆一国可用的权谋之策可谓是耳熟能详,三娘便是利用了夏国国内君王与贵族之间,贵族与贵族之间的权利矛盾,施展了后世美帝搞乱叙利亚的手段,在夏国施展权谋,也算是彻底搞乱了夏国。 嵬名承景出逃之后,在夏国凉州、甘州等地打出亲君侧的名义讨伐夏国京城的反对势力。反对派将嵬名承景一家老小尽皆斩首,于是两派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两派在宣武二年展开了一场大厮杀,两派互有攻守,只因反对派得到元朝的支持,是以虽然嵬名承景军马厉害,但始终不能攻克都城兴庆府。 夏国内战打了一年,夏国精锐将士死伤无数,国力大损,虚弱不堪,而嵬名承景渐渐扭转局势,掌握主动,在宣武二年七月终于完成对兴庆府的合围。夏国反对派生怕被攻破都城,于是派遣使者突围而出,向元朝送去了求救诏书。 三娘得了夏国国君的求援诏书自然是万分高兴,见得时机成熟,西夏已经虚弱不堪,于是命史进为大元帅,又命岳飞号召蒙古诸部,两面一起夹攻夏国。 夏国的结局自然很凄惨,嵬名承景虽然在元朝军队赶到之前攻破了兴庆府,而西夏国君李乾顺则是被三娘派在西夏宫中的内侍用慢行毒药毒死,李乾顺身死后,这笔烂账自然算到嵬名承景头上,嵬名承景悲催的又成了背锅侠。 结果不言而喻,在元朝和蒙古的夹攻下,嵬名承景麾下军马大败,最后嵬名承景仅十七骑逃到黄河岸边,最后被当地部族首脑擒获,送至元军之内,途中嵬名承景还算是条汉子,投黄河自尽而亡。 嵬名承景所部覆灭后,夏国国君李乾顺也身死,三娘命史进立了个有汉人血统的李仁孝为帝,夏国军政皆被元朝控制,元军长期驻扎夏国。 李仁孝继位时尚在襁褓之内,只过了两年,这个夏国皇帝还不会走路时,夏国群臣便上表请求去了夏国国号与帝号,将夏国并入元朝,三娘自然是允准。 宣武四年五月,夏国李仁孝上表自去国号、帝号,向元朝俯首称臣,夏国版图又回归中华。 夏国被灭后,周边诸国尽皆骇然,大理国、吐蕃、西辽、蒙古诸部、高丽、越南李朝等国纷纷遣使朝贡,以示修好,谁都不想自己成为元朝扩张的下一个目标。诸国君臣都看出来了,元朝这个女人当皇帝,可不比历代汉人男皇帝简单,她更加善用人心弱点,更加善用权谋,更加善用各国国内矛盾来解决问题。她攻灭夏国就可看出她手段的厉害,夏国带甲数十万,就硬生生被她挑拨得内战消耗,最后虚弱不堪而被灭国,足见其手腕是何等厉害,而不似汉人之前皇帝那般,只讲武力,她更加注重分化瓦解和利用敌人的矛盾。 但是很可惜,大理国成了三娘的下一个目标,其余诸国的朝贡,元朝都接纳了,还回了国书与礼品,惟独大理国使者觐见时,三娘一脸寒霜,怒斥大理国高氏把持朝政,欺压主上,实乃是乱臣贼子当国。诸国一看这架势,知道大理国要遭,大理国使节也是屁滚尿流,当天便返回大理国去通报这个惊天的消息去了。 第枠三章元革渡江定西南宣武拓土裂封王 大理国山多路险,烟瘴之地,自古这些自然条件就成了南国的天险。后世历史上,强大的蒙古军团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前后三次攻打大理国,最后忽必烈革囊渡江,才攻下大理国。后来元朝开化大理国、南诏等地,明朝攻灭西南蒙元残部也就轻松许多,但现在大理国天险还在。 然而三娘这个后世穿越者早已经知晓该如何攻打大理国,是以早早便命董平、张清所部南下,一来使士卒适应南方气候,二来便是训练山地作战要旨,第三便是早早为南征做准备。 南征需要做的准备很多,包括探明路径、河流深浅、当地民俗民风等等,还要准备各种药材。为了应对南方多雨湿热气候,烟瘴之地的疫病,三娘亲自配了几种药方,制成诸葛行军丹等几种行军药物,配发部队,希望减少疾病带来的减员。 经过数年准备,南路军区将士们已经基本习惯了当地气候,透过白莲教在大理国的情报刺探,也将大理国山川地理掌握,接下来便是要对大理国动手了。 大理国使节回到国内通禀了元朝的态度后,国中掌握朝政的高氏一门都甚是惊恐。这时乃是大理国相国高泰明掌权,大理国国君便是金大大笔下有名的段誉当国,这段誉本名段正严,又名段和誉,北宋大观二年继位,已经在位二十一年。 三娘知道段正严勤政爱民,是一个好皇帝,他惟一不能改变的,是高氏专国的事实。后世史书《滇云历年传》云:正严即励精图治且四十年之久,究亦不能挽回万一,盖势之所趋如水之就下,回狂障决不可得矣。 是以从段正严角度来说,元朝怒斥大理国奸臣专权,把持朝政,欺压主上,想要派兵拨乱反正,的确是在为他说话。但段正严也知道元军一旦进了大理国,可就不会那么轻易离开,夏国的前车之鉴还在,真要引了元军入滇,大理国迟早灭国。 于是大理国君臣不得不坐下来商谈此事,高氏当主高泰明也知道元朝不安好心,打着替大理国诛除奸臣的旗号而来,这奸臣便是他高氏一门,是以高泰明也慌了手脚。大理国君臣长谈一夜之后,高泰明也光棍,便宣布还政于段正严,自己辞去一切官职,高氏一门所有在朝的子弟也都辞官。 如此壮士断腕倒也给元朝造成了麻烦,没了冠冕堂皇出兵的理由,但那心如蛇蝎的元朝女帝为了开疆拓土,又岂会轻易放弃? 宣武五年七月,还政之后的大理国忽然传出一条令人惊骇的消息,大理国国君段正严在宫中暴毙,死因不明。段正严乃是先前大宋册封的大理国王,还有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云南节度使、上柱国等等一大串封号的人,元朝继宋后,对外的藩国也都承认先前大宋所敕封的藩王,是以三娘便遣使问罪大理国,要调查大理国王死因。 结果派出的使节团才到大理国,便遭到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使节团死伤了几名护卫,大理国派出保护的兵卒也死伤不少。这一事件更为严重,元朝便借口大理国中有奸臣害死国王,阻扰上国使节团调查为由,发兵三十万攻打大理。 董平、张清二将率领一干将佐,领军十万号称三十万大军,自蜀中出发,领军攻打大理。此役三娘亲自安排进军路线,董平、张清等率主力先进逼曲靖。大理国此时乱成一团,只能先扶段正严子嗣继位,又请高泰明重新执掌朝政。 大理朝臣闻元军来,高泰明便派使节前去议和,但董平、张清不准,定要兵至大理城下,要高泰明交出杀害段正严和袭击使节团的凶手。 和元军讲理无用,高泰明闻得回报后长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元女帝灭我之心,昭然若揭!”遂率十万军队前去抵御。董平、张清等人率领士兵冒着雾前进,迅速到达曲靖。 元军突然出现,高泰明麾下大理军准备不足。当时高泰明军列阵白石江一岸,元朝军队在另一岸。董平见敌方已兵陈对岸,扼制水面,这样渡江对自己不利。于是只摆出渡江的样子,临江而立,另派几十人从下流潜渡,到达对岸后鸣金吹角,大造声势,致使高泰明军阵势开始动乱,元朝军队趁机渡江。 董平让勇猛会游泳的士兵在前面,岸边火器营朝高泰明军发射火箭,高泰明军大乱,所部象兵被火器惊吓,四处奔走,反倒冲乱了自家军阵。元军顺势登岸后与高泰明的军队展开大战,经过一天厮杀,高泰明大败被俘,董平将二万被俘士兵都放还故乡,元朝军队声威大振,继续进兵。 董平、张清领兵攻占昆明后,西攻大理,大理段氏聚众守在大礼下关,大理城背靠苍山,有上下两关,一面临洱海,皆是天险。 董平、张清到了之后派遣索超领军进攻上关,董平、张清亲自率兵进攻下关,形成犄角之势;另派解珍、解宝领一队人马攀援点苍山背后而上,居高临下作为策应。 解珍解宝猎户出身,手下率领士卒皆经过山地战训练,善于攀岩,是役两兄弟领军攀援点苍山,绕过上下关,朝下猛攻两关后背,董平、索超均身先士卒,猛攻上下关口。段氏被解珍解宝神兵天降吓坏了,慌了手脚,不知背后虚实,阵势溃乱,兵败被俘。 攻占大理后,董平、张清分兵其他地区,或下谕招降,云南西部大部归附元朝。董平、张清取得平定云南的胜利。 随后三娘命将大理国幼国王迁入燕京,封为南王,便在京城安养,便命董平镇守云南,屯垦戍边,安抚南疆百姓。董平随后便永镇云南,终身没在回中原,他治理云南的政策都是三娘制定的,三娘采用了历史上赛典赤和沐英治理云南的方法,善待各族百姓,尊重各族习俗,鼓励农桑,疏浚河道、发展工商,各族不再反抗,使南疆得到长治久安。 董平其后一直活到九十余岁,在扈宗明继位后,得封云南王,便在云南终老,得了善终。野史记载,后来女帝禅位扈宗明出海隐居之后,董平一直便郁郁寡欢,房中常挂女帝画像,以解思慕之情,在董平临终前,相传有一白衣女子深夜来看过他,见得那女子后董平含笑而终。有人说那白衣女子就是退位的女帝,也有人说不是,只因按年岁算,女帝也该是八十余岁的人了,哪里还似那般年轻?总之是野史云云,不知真假。 却说平定云南后,三娘命张清、索超领军攻伐越南李朝,元军分两路攻打越南,一路从广东出兵,一路从云南出兵。 时值越南李朝仁宗去世,国中接连发生了“范猷之乱”、“郭卜之乱”,国内贵族诸侯互相攻杀,最后元军两路南伐,也是不费什么事,便一举灭掉了越南。 随后三娘在越南设交趾行省,命张清镇守交趾,其后张清与琼英便世代镇守交趾,其子孙也世袭镇守,直至元灭。索超等军将返回广东后,三娘命索超镇守广东,其余诸将也都各自在南路各处州县行省镇守。麾下解珍,解宝,郑天寿,龚旺,丁得孙,邹渊,邹润,李立,李云,焦挺,石勇,曹正,白胜,蔡福,蔡庆等都世代为南路军区将门,镇守南方,都得善终。梁山老兄弟都得善终,比起水浒传中众将悲惨的结局自然是好了许多,也令三娘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一个心愿。 南方平定后,三娘目光转向北方,蒙古诸部在三娘和岳飞的定策下,还在为了八部金册争夺厮杀,而三娘将目光转向了高丽。 宣武七年三月,三娘以元朝商队在高丽被劫杀为借口,命北路军区和中路军区出兵三十万攻高丽。此战元军出动军马三十万,号称五十万,攻打高丽。 此役,元军分兵两路,一路从鸭绿江渡河后攻高丽北面,一路自海路从南面登岸攻打,南北对进。高丽国虽拼死抵抗,但海军败给元军后,元军顺利登岸,高丽抵挡不住元军南北对进的攻势,在宣武七年九月,元军攻破平壤,高丽灭国。 此役三娘从西军中抽调了许多将佐参加战役,灭了高丽之后,所部麾下秦明,黄信,李逵,杨雄,石秀,孙新,孙立,欧鹏,邓飞,鲍旭,项充,李衮,穆春,孔明,孔亮,马麟,施恩,薛永等将领皆在高丽镇守。其后秦明永镇高丽北部,黄信分镇高丽南部,李逵则与妻子庞秋霞镇守辽东。其余诸将也都分别在辽中、辽西、会宁任职。北部梁山老兄弟也都各自做官,得了一世快活,子孙也都是元朝将门之后,替元朝开疆拓土。 梁山旧部对元朝的影响极其深远,直到元朝两百余年灭亡时,梁山旧部后人还在为大元朝四处征战,梁山将门所出的将才也都是元朝的擎天柱石。 宣武十年,三娘花了三年时间又攻灭吐蕃,自此三娘在位的前十年间,共灭了金、夏、大理、高丽、越南、吐蕃等大小十余国,版图疆域是宋朝的数倍以上,国内工商繁荣,海贸兴盛,商业比南宋更加发达,文治武功达到巅峰,史称宣武之治。 第枠四章岁月催人意从容继武退隐定后事 宣武十二年,大元中京大都燕京府,时值初春,暖意在一点点消融北地的严寒,春寒料峭之间,大都内外一片安宁祥和。 三娘做皇帝已经十二载,她刚过了四十八岁的生日,已经快到五十岁了,岁月催人老这句话却好似对三娘没有影响,她的容颜依旧,一头秀发依旧乌黑亮丽,皮肤依旧紧致细腻,岁月这把杀猪刀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三娘久习道家练气养颜之术,因此能驻颜长久,但身心的疲惫却是难以磨灭的。为帝十二载,身边的人可就没有她这般洒脱,岁月的杀猪刀杀起别人来,那可是相当爽利的。 中书省内阁十人之中,左相宗泽早在宣武六年便病逝,死后三娘命厚葬,追赠文定二字,追封齐王。接着李纲、宿元景、黄裳等老臣相继谢世,岁月的杀猪刀让三娘体会了什么叫生死离别。 亲信的老臣相继去世,新生代的朝臣们则是人才辈出,朱武、赵鼎、胡铨、李光等相继入替内阁,让国家能继续平稳发展下去,对外的强硬扩张势头也没有减弱。 军事方面,种师中也在宣武八年去世,追赠武威,追封晋王,卢俊义则成了枢密使,但卢俊义也已经是快六十岁的人了,须发花白,每次三娘见他,见得师兄渐渐老去时,都忍不住一阵心酸。但卢俊义还算乐天,几次见三娘都打趣说:“与师妹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师妹是我子侄辈。” 三娘与几个师门之人,相处一如既往的亲厚,并未因她做了皇帝,私下里就疏远了关系。用林冲的话来说,若师妹是男子,那关系定会疏远了,但师妹是女子,他们永远敬她护她,三娘也乐得享受这种宠溺的关爱。 林冲在宣武十年时告老归田,他十余年在西北与西辽征战,落下一身毛病,总算在宣武十年时,大败西辽,西辽不得已再度西迁,迁往更西的中亚地区,于是林冲决定告老归田。 三娘没有挽留,她也心疼师兄,她可不想看到师兄辛苦一辈子,最后却老死军中,于是同意师兄归家。林冲于是告老归田,但三娘依旧加封他为武宁公,回南京开封居住。林冲便带着林娘子回开封安度晚年,得了善终,每年三娘到开封巡幸时,都会去看望林冲。 有时候三娘也问过卢俊义,要不要回家休养?卢俊义知道这不是三娘在试探他,而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每次卢俊义都笑着说:“师哥一生习武,身体能支撑到八十岁,师哥只想多替师妹遮蔽几年风雨,师妹不做皇帝或是师哥不行的时候再说吧。” 其实卢俊义的话很明白,他一直坚持着,若是三娘传位给太子扈宗明,他就会告老归田,又或是他真的不行的时候,他也会离开。而且卢俊义连身后的人也都找好了,那就是小师弟岳飞,岳飞在宣武九年回到了大都,做了枢密副使,卢俊义一直在教他如何统领全国的军事。 岳飞年近四旬,年富力强,正是当打之年,卢俊义曾说,岳飞是在他们这些老人都不中用之后,可以托孤的人,三娘深以为然。 三娘师门中另一位老人,她的师叔栾廷玉,在宣武十一年过世,临终前三娘命安道全救治,但医术毕竟不能与生死定律抗衡,人老了就会死的,是以栾廷玉在老年严重的肺炎中过世了。临终前,他与三娘说起了周侗的行踪来。 “陛下,我那师兄已经逍遥远走海外,也不知道他的生死,最后一次收到他的信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信上他叫我不要透露他的消息与你,但如今我已经是要死之人,这个消息不能随我长埋地下,是以今日便告知陛下,但师兄说过,希望陛下不要去找他。”说完之后,栾廷玉便含笑而终。 三娘一直都想找到师傅周侗,做了皇帝后,三娘一直想找到师傅,安养他终老,但周侗却一直躲避她,四处云游,不知所踪。听了栾廷玉的话后,三娘更加惆怅不已。 而三娘的另一个师傅王进则一直在大都,去岁的时候王进终于也要告老还乡,回开封去居住,三娘念旧,封王进安国公的爵位,王进之子依旧在军中效力。 而史进一门则在西北成了赫赫威名的将门,史进一直镇守西北夏国故地,压制当地的西羌等各部族,同时在准备进军吐蕃,史进虽然年岁也不小了,但好在他多年习武,虽然也快五十了,但依旧精神矍铄。而他的几个儿子都是骁勇的武将,有两个儿子也长期在大都陪伴太子,三娘这也是有意识的让太子扈宗明培养自己今后的班底。 与三娘亲厚的师门中人大多都得了善终,史进最后是在扈宗明继位后,病逝于进军吐蕃的军中,算是马革裹尸,全了他一生的英明,其后西北史氏一门威震西北,其诸子继承父志,最终灭掉了吐蕃,替大元朝开阔疆土,史氏一门子孙镇守边陲,直至元朝灭亡。 与史家其名的便是卢俊义一门后人,卢俊义后人也一般是大元朝的将门,卢家、史家、加上岳飞和林冲后人,卢家、史家、林家、岳家史称元朝四大将门。 而梁山其余老兄弟中,鲁智深早在三娘定国之后,宣武二年便辞官而去,最后依旧在五台山做了和尚,三娘感念其功劳与交情,封其为五台山定国法师。 武松则在宣武十年辞官还俗,与潘金莲返回故乡清河县,儿孙子嗣也多在朝中为官的。而张青与孙二娘也在做官数年后告老回乡,都在家乡孟州终老,三娘封了张青孟阳候的爵位,孙二娘得封孟阳夫人,两人终身茹素,而且一生都在行善事,果然履行了当年的承诺,替当年死在他夫妻二人手下的冤魂超度。 李逵则与庞秋霞一直在军中,李逵是个闲不住的人,从征讨夏国开始,他几乎参加了所有大元朝对外的战争,虽然杀人也不少,但至少没像水浒传中那样,再滥杀无辜。不过大元朝黑旋风李逵的名号,实在是令人胆寒,他一双板斧从夏国砍到南诏,再到越南、高丽、西辽、吐蕃,诸国都畏惧李逵的名号,后来李逵还成就了杀神的名号,威服四夷。 其后李逵也是在进军中亚的军中,一次与属下酒筵时,连干了三坛美酒后,大笑三声,无疾而终,逝于军中,当时已经是扈宗明继任皇帝,还为李逵举行了盛大的国葬,死后追封为泗王。 朱武则一直在国朝中任宰相,在李纲、宗泽等人谢世后,他一直主持朝局,直到扈宗明继位后第十年才病逝,也算是替扈家尽忠了一辈子,后来得封少华王。 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开朝廷,三娘也有些觉得累了,环顾周遭,除了吐蕃、西辽与扶桑国之外,其余诸国皆被吞并或臣服,蒙古诸部在大元朝的威压下,逐渐被蚕食吞并,始终没能成气候。三娘决定开始着手准备传位给太子扈宗明的大事,只因扈宗明已经十八岁了,已然成年,三娘可不想再做十多年的皇帝,而将儿子按在太子位上十多年,这样对他不公平。 于是三娘命太子扈宗明在十八岁时开府,经常命太子监国,自己则每年都在五京之间来回巡幸。扈宗明麾下三娘挑选了许多能臣干将给他,年轻干练的虞允文、吴玠、吴璘等人都被安排在太子麾下,托孤的重臣也选好,朱武、闻焕章、黄文炳、娄敏中、岳飞等人也都交代好了。 宣武十二年的春天,三娘将扈宗明叫到跟前来,将国中军政大事都交代了一番,国政一如既往,三娘让扈宗明继续重视工商,不可重农抑商,鼓励民间发明创造,重视火器和航海的发展,继续开疆拓土,大元朝没有列什么不可征讨之国,只要国力允许,任何诸国都可征讨,包括吐蕃、扶桑这等在高原或是海外的国家。 又将朱武、闻焕章、黄文炳、娄敏中、岳飞等重臣宣召入宫来,将太子和国家交托这些重臣。随后三娘便下诏书,禅位给太子扈宗明,自己则退位之后,打算带着嬛嬛远走海外避世。 宣和十二年,一代文武双全的女帝扈岚退位,传位太子扈宗明,托孤重臣朱武、闻焕章、黄文炳、娄敏中、岳飞等人,自己带着嬛嬛归隐远走,其后便没了扈岚的消息。 扈宗明继位后,改元继武,继承三娘的政策传统,大元朝依旧重视工商与航海,早于西方便开始了大航海时代。继武二年,扈宗明灭吐蕃,继武四年,扈宗明发十万军马,战船千艘攻打扶桑,灭扶桑国。继武七年,扈宗明发兵二十万征讨西辽,西辽灭亡。继武十年,扈宗明联合西亚、中亚诸国,发兵五十万攻打东欧诸国,灭亡东罗马帝国,占领君士坦丁堡,至此将大元朝的版图推到了极限。而后兵发欧洲诸国,至此欧洲诸国常年受大元的兵威欺压,数次联军均被大元击败,诸国只得臣服大元朝长达百年之久,欧洲史称大元黄祸。 第枠五章传位退隐须智愚缘尽登仙得羽化 却说三娘传位太子扈宗明后,便即带了赵嬛嬛、宋玉莲、李师师等诸女离开了燕京,随行护卫的便有燕青。燕青此时已经是大内禁军指挥使,执掌着燕京内外的禁卫军,不可谓不位高权重,三娘本意也是想让燕青留下辅佐太子的,但燕青似乎也累了,他也想退隐,更重要的是他决定跟着李师师离开。 于是,三娘没有勉强,三娘便将禁卫军交给了穆弘统领,穆弘、穆春两兄弟自此便一直担任禁卫军指挥使、副指挥使,直到继武七年,穆弘才告老归田,便回江州老家颐养天年,也得了善终。 三娘一行人离开燕京是天色微亮之时,没有惊动任何人,三娘只知会了卢俊义一个。在燕京南门,卢俊义一个人在南门那里送别三娘。 看着卢俊义花白的头发,三娘忍不住道:“师兄,你不会怪我又任性妄为了吧。”卢俊义笑着摇摇头道:“师兄生平能信服的人不多,师妹你是第二个,第一个自然是师傅他老人家。此时咱们努力建起了一个新的王朝,大元朝正如日中天,师妹肯在这个时候急流勇退,师兄其实很是佩服的。只是今趟正要对吐蕃用兵,师妹不打算平定了吐蕃再走么?” 三娘笑着摇摇头道:“宗明这孩子英武睿智,已经十八岁了,有些事不能我全都做了,留下吐蕃来,让宗明去征服,这样能更快的让他坐稳皇帝的位置。还有扶桑、还有西辽、向西还有更广阔的世界会等待宗明去征服,我只是个引路人,接下来路要怎么走,就看他自己的了。雏鹰始终要自己展翅,才能高飞,不能在我的羽翼下庇护一辈子。” 卢俊义笑了笑没有说话,三娘叹口气又道:“其实更重要的是,宗明已经十八岁,朝野内外都盼着我这个女帝能尽快将皇位传给他,虽然没有明显的声音,但这股暗流始终存在。” 卢俊义微微颔首叹口气道:“师妹虽然是女中豪杰,经一番努力能做得皇帝,但世人始终觉得女子当朝,落了全天下男人的面子。此前宗明尚未成年,这股暗流还可压制,随着宗明越来越大,师妹承受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弄不好还会造成与宗明的隔阂,所以师妹索性趁着现在便禅位退隐,还政给宗明,也算是将皇权归于正统,还是由宗明这个男子汉来当皇帝。” 三娘笑道:“还是师兄知我。”卢俊义点点头道:“师妹的决定,师兄一定支持,师兄最佩服师妹的洒脱,拿得起,放得下,绝不留恋权势。”三娘眨眨眼道:“还请师兄再辛苦几年,待得宗明坐稳了位子之后,师兄再告老归田可好?”卢俊义微微笑道:“这是自然,师妹不必担心。” 顿了顿卢俊义又问道:“师妹退隐,可有去处?”三娘道:“天大地大,哪里都可去,师兄今后不必找我,我要学学师傅,隐于天地之间。”卢俊义哈哈大笑道:“师妹保重!”两人在笑声中,洒泪而别,卢俊义交代燕青定要照顾好三娘,随后三娘一行人便上马南下。此后卢俊义扶持扈宗明登位,也作为托孤重臣一直到继武八年才告老还乡,在大名府终老。 三娘便这般走了,扈宗明看了三娘给他的留书,哭拜于地,最后群臣扶他坐了皇位,大元朝便在扈宗明手下开始了征服天下的脚步。 三娘一行人南下,先去了一趟山东水泊梁山。三娘独自一个人上了玉皇顶,去祭拜了晁盖墓。便在墓前,三娘喝得酩酊大醉,抚着墓碑笑道:“保正哥哥,我做到了,我做了皇帝,开辟了新朝,赵宋腐朽的朝廷被我取代了,诸位兄弟我没折损一个,大家都得了好前程,我没辜负你的期望,没有对不起兄弟……” “你一个人在下面寂寞么?我在上面有时候觉得一个人挺寂寞的。”三娘在晁盖墓前喃喃说着醉话:“当年你去世的时候,我始终没答应嫁给你,你会不会怨我?假如我没有前世的记忆,或许就不会这般痛苦了,有时候我在想,我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还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正在哀思时,却听身后一人唱道:“身虽女儿身,心是壮士心,巾帼英雄,肝胆胜须眉汉,敢于去肩承重任,柔中刚,当那眼泪如醇酒吞,强再骄,未怕苦雨寒霜侵,莫问爱,莫问情,过去不再寻,让慧剑,挥开我心里遗憾,独自去,独自来,笑说风里事,绝未吐旧日悲音,不枉女儿身,光辉磊落心,巾帼襟怀,有冲天干云志,一身去担承责任,千秋也留下我清音。” 三娘回头,却见玉皇顶来路上,公孙胜踏歌而来,到了面前看着自己发笑。三娘微微一怔奇道:“道长何来?我登位后道长便飘然而去,苦寻不得,不知去了哪里。” 公孙胜笑道:“化外之人,功成身退,岂会留恋世间?今日前来,乃是与娘子缘分未尽。”三娘也笑了笑道:“道长还是那般会打哑谜。对了,道长为何会唱这首曲子?” 公孙胜笑道:“当年师尊在开封,听得一个女童唱过,是以便会了。那女童便是三娘你,可是如此?”三娘微微颔首道:“当年幼时离家,感怀身世,是以唱了这首曲子。” 公孙胜向晁盖墓拜了几拜后,起身道:“适才三娘的话,老道听了,其实三娘不必纠结过去现在,一切本心便好,何必理会自己是男是女?晁天王豪气干云,其实早知道三娘你不会真心嫁他,但他还是一心一意守护于你,他这也是在坚持本心。是以三娘你不必纠结什么,一切随缘,一切随本心本意便可。三娘你上尊天意,下顺民心,镶星天命,改朝换代,救民于水火,又顾全了兄弟义气,忠义两全,做得已经很好了,何必纠结来路与去路呢?” 公孙胜的话令三娘心头豁然开朗起来,笑道:“还是道长看得通透,我明白了。我便是我,三娘便是三娘。”公孙胜笑道:“师尊一直都说三娘有慧根,果然如此,今日前来便是想引三娘去见师尊,不知三娘肯否随师尊修道避世?” 三娘鼓掌叫好起来,当下便在墓前留书一封,便随公孙胜飘然而去,至此也不知是去了何处。 燕青等人在山下等了许久也不见三娘下山来,上山去看时,只见留书一封,嬛嬛、玉莲等女看了那信函,只见上面三娘写了随公孙胜修道去了,诸人勿念云云。 诸女看了信函之后,都放声大哭起来,她们不明白三娘为何这般绝决,好在有燕青,劝了良久之后,诸女渐渐平复,下了山来,便先在济州安顿下来。 住了几天后,燕青决定带诸女前往蓟州,本想着既然三娘随公孙胜修道去了,定然会去二仙山,便往蓟州二仙山而去。但不想到了蓟州二仙山,却未能寻得三娘。 诸女惆怅不已,便在扈家庄住下,宋玉莲久随三娘,扈家庄便是她第二个家。诸女在扈家庄住了一年多,玉莲、嬛嬛诸女每月都上二仙山,也都未能等到三娘回二仙山,诸女甚是伤感。 等了三年后,诸女渐渐平复心情,嬛嬛决定上二仙山修道,最终便在二仙山做了个女道士,此后便潜心修道,一直活到了九十余岁。 李师师则嫁给了燕青,与燕青一直住在扈家庄,两人在庄上逍遥快活,子孙满堂,也得了善终。玉莲则是出任了白莲教第二任的圣女,一直巡游四方,用三娘教她的医术,四处赠医施药,广传教义,一边又寻访三娘下落,但一直没有三娘的芳踪,而后宋玉莲一直担任白莲教圣女之职,直到七十余岁,终老于终南山下,四方教众感念其德,为玉莲建了许多庙宇纪念。 却说当日三娘留书遁走,走得是潇洒绝决,便在路上,公孙胜都忍不住问道:“为何走得这般绝决?你那些红颜知己怎么办?”三娘叹口气道:“我已经耽误她们许久,我不能给她们一个完成的人生,不想耽误她们一辈子,绝决对她们来说,是好事。” 公孙胜笑了笑道:“自古阴阳调和,方能滋生万物,正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三娘能参悟这一点,看来你的修为更上一层。” 随后三娘与公孙胜游走四方,在终南山下,收了个徒儿名唤王重阳的,三娘将自己一身本事交给王重阳,随后王重阳在终南山建了个全真教,将道家精髓发扬光大。 三娘教导王重阳数年后,又飘然而去,这一趟却是远走海外,四处传扬道家修道之事,直到一百余岁时,三娘依旧看起来年岁只有五十多岁的样貌。远在燕京的扈宗明只因一直没有母亲消息,也不知道母亲生死,是以就算他坐了皇帝,但一直尊三娘为太上皇,而没有上谥号,直到扈宗明都即将病逝之前,才颁下诏书,承认三娘已经驾崩,追尊三娘为巾帼女帝,庙号太祖。 其实扈宗明病逝时,三娘都还没有故去,次年,三娘回到安葬陈丽卿的小岛之上,在陈丽卿冰棺之前静坐了三天。这天上,紫气东来,三娘感应天气灵气,便在冰棺前,羽化登仙,自此绝迹人间……(全书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八零电子书—http://Www.txt80.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