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大明官妻》 第二章 一梦千年 清河两岸聚集了上百人群。 此时清晨本应该是女子于岸边捣衣,男子出门讨生计,不该像如此聚集在河边看热闹,如此说来,无论是哪里似乎都不缺少吃瓜群众。 方才大喊了一声阿绾的男子,脱掉那身破旧的长袍,跳到河水中救人。 可是方才还在水中扑腾的人影已经不见了,顾知只好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中。 这岸上好事的妇人纷纷议论,说是估计那顾家小娘子定然不行了,当真是可怜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妇人们感慨完,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全,张全顿时心虚地躲在了人群中间。 此时已然过去了不少时间,这顾家秀才也没再上来。 一位妇人担心的看着平静的河面,开口对众人说道:“秀才老爷不会出了事吧?”众人纷纷看向那微微泛起涟漪的河面。 几个平日里受到顾知关照的后生脱了上衣,便要下水。 只是在此时,那碧莹莹的水中竟然伸出了一只惨白的胳膊。 而后一颗黑色的脑袋露了出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投河的顾家小娘子,只见这顾家小娘子右手拖着一个人缓缓向岸边游来。 众人连忙帮着顾家小娘子把顾知拉到了岸上。顾知幽幽转醒,看到身边的顾绾激动地说道:“阿绾,你还活着!”顾绾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男子,一阵茫然。方才她驱车碰巧遇到几个熊孩子在水库边玩耍,其中一个掉进了水库中,那孩子扑腾两下就沉入了水中。顾绾见形势紧急,便把车停到了路边,赶忙跳到水中救人去了。 水中藻荇交横,水质又极其浑浊,顾绾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那孩子给拽上来,只是露出水面看到竟然是来回耸动的人头。而此时她所处的地方也并非之前所在水库,而是一处风景十分秀丽的江南水镇。顾绾救回来的人也不是那个熊孩子,而是一个面容清朗望之四十多岁的男子。 这男子看着顾绾一副呆愣的模样,顿时一阵惊慌。焦急地抓着顾绾的肩膀,嘶哑道:“阿绾,阿绾,这是怎么了?为何要寻短见?”此时顾绾心中一阵迷茫。众人看到顾家小娘子这幅样子,纷纷开口说道:“这顾家小娘子不会是魔怔了吧,你看着两眼无神,印堂发黑的,说不定是被水中那不干净的东西给沾染了。” 顾绾仔细看了看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这些大多人穿着葛布粗衣,梳着古人发鬓,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倒像是江南人氏。她也赶紧到自己的身子似乎缩小了一号。此时顾绾心思百转千回,顿觉一阵天雷滚滚。 顾知看到自家女儿这幅呆愣的模样。想必是被吓到了,就屏退了众人,扶着顾绾准备离开。只是正在此时,一直躲在人群之中的张全走了出来,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两人的去路。张全摸了一把自己梳的油光发亮的头发,笑眯眯地对着顾知说道:“岳父大人,这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啊?” 顾知没好气的瞪了张全一眼,怒道:“我何时与你说过要将女儿嫁于你,若是你再这般纠缠下去,我便要到县太爷哪里讨个说法了!”顾知说辞自然是会吓住平常那些泼皮无赖,可是这张全却不一样。张全的一个表舅是县衙门张典史的皂班,据说十分的得脸,在这穷苦百姓之中,倒也没有人敢得罪这位主儿。 所以此时这位主儿,在逼得人家女儿投河之后,又如此相逼的情况下。也没有人出来说句公道话。 “岳父大人怎么这般说话,之前不是还说得好好地吗?这婚书都写了。”只见这张全从怀中拿出来一张纸,顾知拿过来一看发现上面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字迹,顿时感觉到一阵不可思议。此时张全不怀好意的看着顾知,而后开口说道:“岳父大人这是想起来了吧?” “你胡说!我根本就不曾写过这样的东西,定然是你伪造的!”顾知愤怒的将那张扔到地上,张全赶忙捡起来,而后笑着对顾知说道:“是不是岳父大人你自己写的,我想你应该心里清楚,我看着小娘子方才九死一生,岳父家中有无银钱,不如现在就跟了我,也好在家中有顿饱饭吃。” 张全这句极具嘲讽意味的话一出,他身后的小混混们顿时笑成一片。顾知这人本来就面皮薄,又受到这群白身如此羞辱,顿时羞愤难当,正要上前与其理论的时候,人群中突然走出来一个面容苍白,身子无比瘦弱的少年。顾知看到这个少年,顿时心中一惊,嘶哑道:“长生!你怎么出来了!” 这少年身子单薄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跑,可是依旧喘着气对着一旁的张全说道:“定然是你伪造的,爹爹一个秀才老爷,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你这等下三滥之人!” 张全听到之后。十分不屑的吐了口浓痰。 “我呸,一个四十岁还未中举的老秀才,在这里给我端着什么架子,我看上你女儿,也是可怜你一家人衣食无所着落,没想到你们竟然收过钱之后就翻脸不认人!”此等混账话一出,顾知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 “就算我们在街头饿死,也不会和你这种人成为亲家!如果今日你还不罢休!我们便到县尊面前论论理!”张全听到这里顿时有些胆怯,绍兴城现在的县尊乃是一位非常文雅的进士,对于城中的读书人多有照顾,若是闹到县尊哪里,张全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张全到底是横行清河巷多年,到底是有几分道行的,他身后的流氓地痞们往前走。这顾知是秀才,可是顾维钧不是啊,所以那些地痞流氓动手动脚越发没有顾忌。顾知眼看着自家病怏怏的儿子被一群人围着,连忙高呼道:“你们要干什么?” 顾知这句话就像投入江水中的石头。 显然,这位秀才老爷的话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眼看着这位顾维钧就要被人欺负了去。 就在此时,站在人群之外洋洋得意的张全感觉自己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一下子趴倒在地上,这一脚下来张全感觉自己屁股都要碎成三半了,所以连忙站起来看着四周耸动的人群,愤怒的问道:“是谁!” 此时顾绾从张全身后站出来,手里拿着从一边河畔处捡的的大青石,冷冷地看着张全,而后二话不说,一个扫堂腿把张全绊倒在地,那块大青石顺势砸向张全的脑袋,却又生生在离他脑袋极近的地方停下了。 这块大青石上还有着河边的露水,张全吓得不敢呼吸。若是方才这石头再离他近一点,恐怕他这颗脑袋就得开花了。 而手持大青石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寻短见的顾绾。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章 惩治恶霸 顾绾对付这种小混混的经验十分丰富,这些人看似蛮横,实则欺软怕硬。 被吓的三魂离体的张全,赶忙说道:“顾小娘子,你不要冲动啊,咱有话好好商量啊!”张全身后的那些混混们也纷纷说道。顾绾冷冷一笑,隔着大青石狠狠地压着张全的脑袋。 “你方才好好和他说话了吗?” 张全感觉到这顾小娘子好似突然变了一个人,那石头尖锐的一面恰好按在他的太阳穴上,若是触怒了这位,那可就不是受点伤这么简单的了。 “方才确实是我鲁莽了,在这里给小娘子赔罪了。”张全的一张脸都青了,冰凉的石板上还有脚夫们脚底的烂泥,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可是张全却一动都不敢动,这小娘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水鬼上了身,竟然如此厉害。想到水鬼,张全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光嘴上赔罪有什么用!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聚众斗殴,要是报官的话少不得把你这家伙给流放到蛮荒之地放羊去。”顾绾边说,边朝一旁的顾知使眼色,顾知到底是个读书人,立刻会意,对着一旁的后生说道;“水生,快去报官!” 水生生的人高马大,最是崇敬顾知,听完便一溜烟儿的跑了。张全看到顾知竟然真的要报官,顿时急了,连忙说道:“小娘子,小娘子啊,你就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张全到底是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而顾绾现在的这具身体是个十几岁明显营养不良的丫头片子,自然只能靠巧劲儿制服住这位,可是若是这张全真的发起狠来,顾绾这占不到便宜,于是顾绾开口说道:“把你那张伪造的婚书还给我,我就放了你,否则我现在就废了你。” 张全一听见废了他,顿时什么胆子都吓没了,这丫头只要稍微往下一按,自己的小命就没了。于是连忙从怀里拿出来那张婚书。 “小娘子,给。”顾绾一把拿过那张纸,然后冷冷的看了一眼张全,随手将手中的大青石扔掉,大青石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而后就听见几声。 “汪汪汪!” 似乎砸到了对岸水生娘喂得大黄狗。 围观的群众静默无比。 “快走啊!顾小娘子,顾小娘子,肯定是被水鬼附身了啊!!!”张全以及跟班甲乙丙丁迅速逃跑,其姿态狼狈之极,犹如后有饿狼。 一时间人仰马翻,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迅速撤离现场。 顾绾顿时有些囧然。 顾绾跟着两个全然陌生的人来到了一处极为简陋两层小楼。顾绾眯眼一看,说它是小楼还真是有些恭维了,青黑色的瓦片缺东少西,后墙都有歪倒的嫌疑。上面还爬满了野生的藤蔓,微风吹来。 一点也不诗情画意。 甚至可以闻到邻居家出恭之所的味道。顾知看到自家女儿这副郁闷的表情,还以为是被方才的事情吓到了,虽然刚才顾绾的表现真的可以称作是女中豪杰,可是自家女儿什么性子。顾知是知道的,方才定然是被逼急了,所以才会兔子咬人,想到这里,顾知不禁心中难过,为了自己没有能给儿女一个安稳的环境而感到自责。 顾绾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位中年大叔在自己面前表现着什么叫做相对无言。 “以后不要做傻事了,都是爹爹不好,阿绾莫要怪爹爹。”顾知说着说着就要流泪,此时站在一旁顾维钧开口说道:“爹爹,虽然今日把张全给赶走了,可是等那家伙回过神儿,肯定会回来找麻烦的,我们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顾知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今日我便写一封信给我那位同年。” 顾知的这位同年乃是六房中的一位书吏,颇有些交情,只是往日里顾知性子过于清高,不怎么来往。 顾绾此时看眼前的场景倒是犹如雾里看花,十分的不真切。顾知看到顾绾这般神情,便开口道:“今日爹爹做饭,你回房中好好休息。” 顾绾点了点头,便走到一旁的屋子里。 顾绾正想要走进去,却听见。 “那里是我和爹爹的房间,阿绾?” 此时此刻,顾家父子终于意识到了,今日的顾绾是如此的不同。 一阵胡言乱语。 顾绾甚至害怕这两个人会把她当作妖怪给烧了,可是这父子都是读书人,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 顾绾心中稍稍安定。 “爹爹,明日去为阿绾找个郎中看看,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顾维均此时的表情无比严肃,严肃到顾绾无法反驳。 什么叫做脑子进水了… 顾知看到自家女儿如此模样,心中自然是无比着急的,只是思虑良久之后,便开口说道:“今日去宗家一趟。” 也不知道为什么,顾绾感觉到顾知说到宗家的时候,脸上一闪而过的屈辱,此时,顾维均叹了口气。 “爹爹。” 顾知摆了摆手,自顾自离开了屋子,顾维均重重地咳嗽起来,顾绾甚至都以为这家伙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 “阿绾,水。” 顾绾赶紧拿起桌子上缺边少脚的茶壶,倒了一大瓷碗水,端到了顾维均身边。 “多谢。” 顾维均极为斯文将那粗陋的瓷碗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将干涩的唇******只是可能这茶水有些凉了,顾维均又轻轻地咳嗽起来,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疲惫。 “阿绾先去休息吧,我睡一会儿。” 顾绾出了屋子,掩住了吱吱嘎嘎的门。便看见顾知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在厨房中忙活着。 正所谓君子远庖厨,而且这位还是个秀才老爷。 顾知似乎发现了顾绾,便转过身子对顾绾说道:“你先到楼上休息一下,待会儿为父叫你。” 顾绾临上楼之前,转身看了一眼顾知。 此时,窗外稀疏的日光照在男子身上,顾绾竟然莫名的觉得有些眼熟。 顾绾听闻古代江南的闺阁女子,大都独居于绣楼,就算是家中贫苦,父母也为其准备一所临水的小楼。 故言,江南女子多矜贵。 顾绾的小楼仅有一桌一椅,还有一张小蹋。 说来也是极为不幸,因为顾维均的病去了家中大半的财务,甚至包括顾绾的绣床。 这女子的绣床可是要跟随其嫁人,如今却卖于他人。 只是顾绾却也不在乎这些东西,她从一个小柜子里拿出来一身衣服,换了之后便躺到小蹋上。 顾知做饭的身影在顾绾脑海里来回闪现,很多年以前,老头子也是如此。 顾绾是吃着老头子的饭长大的,老头子离婚之后带着她这个小拖油瓶,然后因为小拖油瓶的存在一直未婚。 小拖油瓶长大之后因为老头子的原因选择了警察这个危险的职业。 而老头子也因为癌症而去世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章 顾府兰君 “阿绾,下来吧。” 顾知温和的声音将顾绾从过往的回忆中拉出。顾绾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所以麻利的从小榻上起来,一溜烟儿的跑到了楼下。 却只看到破旧的木桌上摆着一盘寡淡的黄花菜,以及清可见影的米粥。 “咕噜~” 顾绾的肚子发出了很和合事宜的响声。 顾知笑了笑说道:“快吃吧。” 味道惨不忍睹… 因为老头子的厨艺太差了,所以顾绾很早就学会了做饭,也就有一个毛病,嘴叼。 “这个月份的黄花菜最是好吃,为父这次的菜炒的倒还行,清香而不寡淡。” ………… 这黄花菜抄的几乎任何油水,甚至连盐都很少放,顾绾倒是十分奇怪了,可是这位顾知吃的太为愉悦,顾绾都要产生幻觉了。 “若是再配上一碗茴香豆,配上二两黄娇酒,那便是胜过神仙了。”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 两人吃的水饱,顾绾便跟着顾知出去了。本来说是让顾绾在家中休息的。可是这太仓内将郎中召到家中看病,所需银两也不少,所以顾知决定带着顾绾去看病,顺便修书一封。 然后此行最为重要的一步便是到顾府一趟。 按照这位秀才老爷的话来说,在这春光融融之时,行走于太仓内。 惠风和畅,风景秀美,却也是一桩美事。 然而,顾绾只觉得身心俱疲。 顾绾本来就没吃饱,如今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暮春时节,天气已然开始炎热起来了,而顾绾穿的还是之前早春的衣服,自然是一身大汗。 顾知自然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依旧是穿着他那身破旧的长袍,虽然相貌不凡,可是大老远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子穷酸之气。 所以这县衙后门的两个皂班懒洋洋地接过顾知手中的信。 顾知倒是非常有礼数地道了声谢。 顾绾看到这两人的态度,顿时一阵奇怪,古时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吗?虽然顾知此时看着十分的寒酸,可以到底还是个秀才。 但是这顾绾不知道的是,在这苏州府太仓之地,文风鼎盛,秀才不胜枚举。而且顾知还是数十年不中第的秀才,自然不会有多高的社会地位的。 顾绾擦了擦汗,感觉到有些口渴,只是这太仓中,就算是喝口水也是要收钱的,然而此时顾绾估计这顾知身上不会超过三文钱。 她看着路边香喷喷的云吞面。 “咕噜~” “待到我们到本家去借些接济,然后就买些肉回去,这些日子以来,确实是苦了你们了。” 顾绾看着顾知疲惫的身影,真心觉得这个男人确实也不容易。 家中有个药罐子,自己有是个只会读书的,日子过到这种地步,确实也只能说是时运不济了。 两人又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十分门第显赫之所。 朱门碧瓦,描金牌匾。 上面写着顾府二字,这字气势磅礴,倒是让人见之难忘。 顾知看到顾绾的神色,便开口说道:“这乃是明初三杰,宋濂的真迹。” 顾绾倒是对这个宋濂有些印象,送东阳马生传的作者。 “为父之前倒是还教过你这篇文章,你可还记得。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 顾知看到顾绾这幅斯斯艾艾的模样,微微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们先去拜访主人家吧。” 顾知轻轻在大门上敲了两下。 “何人清晨扣门?” 只见到一个身着青色家丁服饰的男子从门内出来,脸上带着几许萎靡之色。 显然是昨夜未曾睡好。 虽然这男子看起来只是个看门的,但是似乎是读过书的。 “学生顾知。” 此时这名家丁脸上露出了一丝丝不屑,虽然十分隐晦,可是顾绾依旧可以看出来。 “原来是本县的茂才,子试老爷啊。” 子试是顾知的字,被一个门房如此轻蔑的叫着,确实是有辱斯文。 “正是学生,今日前来拜访同年重言先生。” 顾家三老爷顾重言曾经与顾知一同读过县学,所以算是同窗,只是和顾知有所不同。 顾重言天资聪颖,与科举之道一路顺风。直至成为了两榜进士。 用顾绾话来说,她老爹顾知就是学渣,而那位顾重言则是学霸。 “实在对不住了,三老爷今日外出了,要不您改日再来?” “李管家在吗?” 家丁笑了笑说道:“自然是在的,两位请。” 顾知与顾绾走了进去,顾知敏感的听到了。 “又来打秋风了,还秀才老爷呢。” 顾绾眉头一皱,这门房看似有礼,其实骨子里却是傲慢非常。 两人走过了一道悠长的抄手游廊,来到一处十分典雅水榭小楼。 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从小楼中走了下来。看到顾知之后,眉头紧锁,有些不耐烦的走了过来。 上下扫视了顾知一眼,而后开口说道:“阿彩,带着两位到帐房支些银钱吧。” 此时,从一旁出来一个面容精瘦的小厮。 “子试老爷,请吧。” 看管家这模样,显然是遇到过不少打秋风的。 顾绾也跟着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打秋风什么的确实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小厮带着两人七拐八拐到了帐房,然后取了一包碎银,交给了顾知。 顾知两人便离去了。 再一次经过那处抄手游廊的时候。一群身着锦衣的俊秀少年们款款而过。 一阵香风罢了。 顾绾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末尾抱着兰花的男子,转过头来,看到不停揉鼻子的顾绾。 皱了皱眉。 那是一张无法形容的面庞,清隽如仙,唯有人世谪仙可以形容。 “兰君?快些,莫要让先生等急了。” 谪仙转身,快步走开了。顾绾又打了个喷嚏。 “可是染了风寒,待出了顾府,为父便带你去诊病。” 此时顾绾还沉浸于男子过于清隽的容貌 顾绾特别想说自己没病,可是看着顾知如此殷切的眼神,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到了医馆,郎中为顾绾诊了诊脉,而后沉吟道:“令媛并无大碍,只是身子骨太单薄了些。” 顾绾看着自己不足一握的手腕。 下意识的觉得饿。 “可是她似乎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甚至连父兄都不认识了。” 老郎中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大概是伤到了脑子,调养一段时间,也许就恢复了。” 其实顾知还想要说自家女儿突然变得力大无穷,勇如汉子。 可是想了想却也不算什么坏事。 顾知抓了几副顾维钧的药,便带着顾绾离开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章 粱肉小贼 太仓内,商铺鳞次栉比,一排排青瓦白墙的两层小楼上挂着各种幌子。 这一条街都是买文房四宝的。 顾绾兴趣缺缺,而顾知却双眼泛光。可是他摸了摸自己的银袋子。 微微叹了口气。 顾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两人终于来到了菜市场,顾绾双眼泛光直奔肉摊。仔细听了一会儿讨价还价。 摸清楚了价钱,就要了一斤瘦肉,屠夫看顾绾面生,便想要趁机宰客,谁知这文文弱弱的小丫头砍起价来,却是分外厉害。 敲定好价钱,顾绾便转身向顾知要钱,顾知拿出来一小角碎银子。那膀大腰圆的屠夫嚷嚷道:“小娘子钱财颇丰,却要与我这等穷苦手艺人夺利,可是不太好吧?” “掌柜有所不知,这些银钱乃是我们典当了祖传之物才换来的,家兄常年缠绵病榻,已经几个月没有沾过荤腥了。” 顾绾这副豆芽菜一般的身形,自然是有几分说服力了。 这位掌柜到底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只见他叹了一口气。 “看你这小娘子也挺可怜的,再送一些猪下水,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那就多谢掌柜了,好人有好报!”顾绾笑眯眯的接过肉,然后转过头从人群之中挤出来,却看见顾知一脸惊恐的看着她。 那种表情就像是在马路上被扒手偷了钱包,过了好久才发现。 “阿绾,为父,为父的荷包不见了。” “荷包不见了就找啊,你待在原地是要干什么吗?” 顾绾感觉到一阵深深地无力感。 顾知赶忙怀顾四周,人群之中有一个看起来畏畏缩缩的男子看到顾知,低头捂紧了自己的袖子。将这一切看到眼里的顾绾下意识顺了一把肉刀朝着那个男子跑去,男子都被吓傻了,赶忙撒开脚丫子跑。 “你个小偷!给我站住!!” 顾绾手持菜刀,在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之中,朝着那名男子追去。 前面夺命狂奔的男子表示自己真是日了狗了,这小娘子瘦的跟纸片儿人一样,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追着自己跑了一整条街,连气儿都不带喘的。 “你给我站住!把钱还给我!!” 大老远这男子就听见顾绾令人惊悚的声音,菜市场的买菜群众纷纷侧目。 “小娘子我真的没有偷你的钱啊!我真的不是小偷啊!!” “要不是小偷,你跑干什么!!” “小娘子啊!您老人家拿着刀啊!我能不害怕吗!” “你要真不是小偷,你就给我站那儿!!” 这男子虽怂,可是到底也不傻,听到这句话之后,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跑的更快了。 可是顾绾到底也不是吃素的,眼见着家伙死不悔改,顾绾心一横,从街边顺了一颗雪白的大萝卜,狠狠地砸向那家伙的脑袋。 雪白的萝卜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 男子本能的感觉到身后有异动,一转头,便看到一个雪白的大萝卜,带着可怕的劲风向自己袭来。 “啊!” 熙熙攘攘的闹市,因为这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而变得悄无声息起来。就在这位男子正准备起身逃跑的时候,一把泛着血光的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开了男子腿间的萝卜。 “你还要跑吗?” 顾绾拔出沾满了萝卜汁液的菜刀,冷冷的看着男子。 “不敢了,不敢了,小的不敢了,这是您的钱,我再也不敢了,小娘子,不女侠您放了我吧。”男子赶忙从怀中拿出来荷包,诚惶诚恐的递给顾绾,顾绾仔细查看了一番,看着男子说道:“算你识相!” “女侠大人,您就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竟然偷到您头上。” “你这人偷东西,还委屈上了?”顾绾恶狠狠地看着男子,男子顿时委屈的抱起脑袋,似乎怕顾绾打他。 “若是在让我发现你偷东西的话,下场如同这个萝卜!” 那个可怜的萝卜已经被分为两半,男子不禁下身一凉,他连忙爬起来说道:“我再也不偷东西了,侠女大人,您就放过我吧!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 话还未说话,顾绾便十分不耐烦以凌厉的眼刀打断。 “少在这里给我鬼扯,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就死定了,快滚!” 男子如获大释,一溜烟儿的跑了。 正当顾绾准备回去找顾知的时候,周围响起潮水一般的掌声。顾绾抬头一看,发现自己身边出现了一圈吃瓜群众。群众们纷纷伸出自己的手,为顾绾鼓掌。 顾绾有些懵逼。 “小娘子不禁长得美如天仙,而且还有一身好武艺,当真是女中豪杰啊,那家伙整日在这条街上闲逛,时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小娘子这番教训,估计这家伙也会安生好些日子。”吃瓜群众甲说道。顾绾挠了挠头,看着情绪高昂的吃瓜群众们,正要借口离开。 却看到人群之中挤进来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只见那男子气喘吁吁的说道:“阿绾,抓到,抓到小偷了吗?” 顾绾看着顾知这幅快要断气的模样,顿时有些无奈,她扶住顾知,开口说道:“钱要回来了,我们走吧。” 顾知点了点头,可就在这时一个买菜的老婆婆一路小跑,指着顾绾说:“就是你呀,你这个小娘子,拿了人家的萝卜,一声不吭就走了,真是太没有礼数了呦!” 顾绾有些心虚的看着那个惨遭横尸的萝卜,十分不甘愿的从荷包中拿出来一枚铜板。 “哎呦我说李大娘,这小娘子方才教训了赖泼皮,人家用你一根萝卜又怎的?” 那卖菜婆婆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对顾绾转变了态度。她又从自己的菜篮子里拿出来两根水灵灵的萝卜,对着顾绾说道:“方才是我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怪罪了小娘子。” 顾绾满意的接过萝卜,看来方才那家伙没少干坏事,顾绾下意识的想要说自己是人民好警察什么的,可是一看四周人群的装束。 一时间有些恍然。 “阿绾,我们快走吧,维钧还在家中等这吃饭呢。” 顾绾这才想起来那个家中还有一个病怏怏的哥哥嗷嗷待哺呢,于是连忙跟着顾知走了。 两人离去之后,街道二楼雅间之中的一位男子对着身旁的英气少年说道:“元敬,我倒是没有想到这江南水乡之地,竟然会有这样,这样?”哪位名叫元敬的少年笑了笑说道:“彪悍的女子。” “古有拼命十三郎,今有拼命十三娘。”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章 寒门佳人 大明嘉靖二十一年春。 苏州太仓府,一处贫苦人家居所。 一位身形娇弱,容貌娇媚可人的小娘子,端着一个青瓷白底的小药碗,轻手轻脚地走到里屋。 小娘子看着眼前憔悴的男子,开口说道:“爹爹,你莫要担忧,会好的。”阿绾听完之后,放下手中的药,叹了口气出去了。 这位小娘子名唤阿绾,姓顾,其父是太仓府兰溪村人氏,早年考中秀才,后来率试不中,娘子又生病早早去了,只余一儿一女,儿子常年体弱多病,家中积蓄全无,如今依然流落到太仓城中最为贫苦之地。 甚至连这里都生活不下去了。 小娘子的父亲名唤顾知,不知是否是巧合,这位的性格也是异常的固执,二十年年率试不中,就考了二十年 顾知看着躺在床上十六七岁的少年说道:“儿啊,你喝完了这碗药就病愈了,且先坚持一下。”躺在床上的少年面无血色,虚弱之极。 “爹爹,您真的要把阿绾嫁给那个老鳏夫。”少年气若游丝,却挣扎着要起来,男子连忙按住少年,满目无奈。 “阿绾是我的女儿,我怎会如此对她。”男子为少年掖好已然泛潮的被子。 少年闭上眼睛,泪珠滑落。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抹掉了泪珠。 “男儿有泪不轻弹,为父自小教你的东西,都忘了吗?” “未曾忘记。 顾知幽幽叹了口气。 “维钧且放心,药的事情,我会另想办法。”少年听完这番话吃了药,而后睡下了。顾知看着少年的睡颜,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药吃了好些时日,顾维钧的病依旧一点起色也没有,而顾知手中的银钱也廖剩无几。于是此地一位老鳏夫,就打起了顾知年方十四的女儿阿绾的主意。顾知好歹也是秀才出身,自然是有几分文人风骨的,严词拒绝之下。惹怒了这老鳏夫,他竟外面到处宣扬说,这城里的秀才老爷,准备把女儿嫁给他。 被生性刚烈的顾维钧给听了,自然是气得又到了床上。 顾知自然顾不上去与那老鳏夫论理,只将仅有的一点银钱买了药,这才保住了顾维钧的性命。 翌日一早,阿绾从厨房中端过来清粥野菜。顾知眼底一片青黑,他看着如此寡淡的饭菜,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顾维钧,微微地叹了口气。 “家中又没有米了。”顾知用筷子搅着清淡如水的米粥。 躺在床上的顾维钧嘶哑道:“都怪我身子不争气,连累了你们。”话还未说完,竟然清咳起来,阿绾赶忙为顾维钧顺了顺气。 顾知想要说什么,可是看着顾维钧的表情,却又闭嘴了。 不知谁微微叹了口气。 气氛有些冷凝。 此时坐在板凳上的顾知开口说道:“今日我到街上寻些生计,阿绾你好生在家中照顾着维钧。” 阿绾点了点头,收拾了碗筷便出去了。 清晨时分,清河两岸捣衣声此起彼伏。 顾知换好了一身长袍,整理好了仪容,便出门了,恰好遇到了一群正要往此处浆洗衣物的妇人们,那些妇人见到顾知长相俊美,不禁心中生出几分调笑之意来,其中一名妇人笑道:“秀才相公这是要去哪儿啊?” “张家嫂子有礼了,去市集一趟,便先走了,失礼。”顾知作势欲走,却被这群好事的妇人给拦住了。只见方才说话的那个妇人又开口问道:“那老鳏夫可是说了,秀才相公准备把女儿嫁给他,连聘金都收了,这可是真事?” 顾知听闻此事,自然是心中恼怒,于是便咬牙切齿道。 “张家娘子休要胡说,我从未与那泼皮无赖说过此事,定然是他自己胡乱编排的,诸位街坊莫要相信。” 这些妇人听到顾知如此说话,还有些不甘心,便又旁敲侧击,只是顾知大都闭口不言,妇人们见之如此,自然知道没有什么八卦可听,便四下散开了。从中脱身的顾知不禁长舒了口气。 他顾知好歹也是本县茂才,如今却被街坊邻居这般编排,实在是有辱斯文。 午间,阿绾到厨房中为顾维钧准备了午饭,一碗糖鸡蛋和姜丝小饼,又在厨房中热一热,便端过来一口一口的喂给顾维钧吃。 阿绾被母亲孙氏教的十分的温婉贤淑,一直以来对于父兄十分恭敬,如今家道中落,却让她这样较弱的女子无所适从。 所以眉间总是带着些愁绪,顾维钧看了,只觉得心中愧疚。 顾维钧用过饭之后,阿绾正要收拾碗盘,突然从外面进来一波人。只见这为首的人穿着一件不伦不类的长袍,梳着发髻,可是奈何秃顶,强装斯文不成,倒给人一种东施效颦之感,此人身后还跟着跟着一群地痞流氓,一排人站着,颇有几分王八之气。 阿绾自小养在闺中何曾见过如此场景,自是被吓得小脸煞白。坐在床上的顾维钧更是拉住阿绾的手,高声喝道:“怎么又是你这泼皮,若是再不离开,我便要报官了!” 前几日这厮也来纠缠过,那时阿绾在邻居家借东西,幸运的躲过了。 这顾维钧虽然年纪尚小,可到底是常年熟读圣贤之书,心中自然是有几分胆气的。男子身后的地痞流氓本能的往后一退,只是这男子看着顾维钧,笑眯眯地说道:“这位便是大舅舅了,果然是个读书人,有几分胆气。在下乃是城西张全,令父昨日已经收下了我的聘金十两,我今日便是来这里来看看小娘子。” 说完之后,张全色眯眯地看在蜷缩在角落里姿容艳丽的阿绾。 “你胡说!爹爹怎么可能会把阿绾嫁给你这等人!”顾维钧激动地要从床上下来,可是奈何身子太过虚弱,竟然直接跌到了床下。阿绾赶忙将顾维钧扶到了床上。 张全眯着一双三角眼,嘲讽道:“大舅舅何必如此,我们迟早都是一家人,令父已经答应了,而且聘金已经收了,不信你看,这是昨日他立下的字据。”张全从怀中拿出来一张字据。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今顾知收贤婿聘金十两,择日与爱女顾绾喜结良缘。” 顾维钧的字是跟随顾知修习的,自可认出来,他看着和顾知字迹相差无几的字据,顿时心中一片震惊。此时站在一旁的阿绾声音颤抖道:“哥哥,当真是爹爹的笔迹吗?” 顾维钧没有说话,只脸色越发的难看。此时张全走到顾绾,笑眯眯地说道:“小娘子也不必伤心,我张全虽然年岁大了些,可是身体却不比那些年轻的后生要差。” 这张全的眼睛色眯眯地在顾绾身上扫视起来。 他身后的那群小流氓们,见到顾维钧也没有了胆气,便开始起哄。 这条河道本来就人多,此时顾家门前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对着阿绾指指点点。阿绾何曾遇到这种事情,一时间羞愤不已,心中对于顾知恼怒不已,若是嫁了这样的男人,还不如死了算了,这小娘子本就敏感,索性推开张全,一阵风似地跑到外面。 众人还未明白这小娘子要干什么,就听见一声极为凄厉的嘶吼。 “阿绾!” 此时众人才明白,原来那顾秀才家的小娘子,投河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章 水生 不知道自己又被取了个外号的顾绾,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那栋小楼之中。 顾绾方才整整追着那人跑了两条街,自然是累的没有力气了。可是听到了顾知做饭的声音,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下来,赶忙跑下楼,对着顾知说道:”爹爹,且慢!” 顾知吓得差点把锅盖给扔了。 “怎么了?” “所谓君子远庖厨,爹爹你怎么能下厨呢,快出去吧。”顾绾赶忙将顾知推了出去,关上厨房的门,长舒了口气。若是让这位做饭,那好不容易得来的肉,还不得让这家伙给烧焦了? 顾绾环顾四周,灶房简陋之极,只有一小罐见底的油,还有一小包盐巴,也怪不得顾知做的饭菜不好吃。 顾绾叹了口气,蹲下来,开始生火。虽然顾绾没有用这种土灶做过饭,但是还是会生火的,不一会儿锅中的水烧开了,顾绾将一仅有一点的米下进去,开始熬粥。粥熬好之后,便将萝卜和一小块肉切好,简单炼了一下肥油,趁着大火,将肉丝抄了。不一会儿,肉的香气就顺着门缝飘到了一旁的屋子里。早就饿坏的顾知不禁暗暗咽了口口水。 顾绾撇出来一小点儿肉丝,而后将切好的萝卜条放入锅中,放了一些盐巴,翻炒几下,便出锅了。只是到底材料太少,做不出来顾绾之前的水平。顾绾盛出一碗稠稠的白粥,将撇出来的肉丝放在碗中搅拌均匀。方才将饭菜都收拾好,端了出去。 顾知大老远就闻见了食物的香气,坐在床上的顾维钧也睁开了眼睛。 顾绾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对着顾知说道:“爹爹,您吃吧。”说完端着碗走到顾维钧身边,对着顾维钧说道:“哥哥,吃饭了。” 顾维钧坐了起来,苍白的脸看着让人心疼。 “我自己来吧,阿绾先去吃饭吧。”顾绾递过那碗粥之后,便过去吃饭了。 顾绾夹了一筷子肉。 自己的厨艺果然不是盖的,虽然因为食材的原因,这并不会是一道多么出彩的菜,可是寡淡的萝卜之中夹杂着肉的鲜香,口感清脆而不生涩。倒是十分的可口,只见这顾知放下筷子,轻声说道:“孔夫子有言,食不厌精,阿绾这道菜倒真是美味之极,为父还未吃过如此美味的萝卜,若是再配之一盘茴香豆,二两皇黄娇酒,那当真是赛过神仙啊。”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这家伙是有多喜欢茴香豆啊。 三人用过饭,顾绾又喂了顾维钧吃过药。便准备去午休了。 此时顾绾一个人躺在床上,透着那扇小窗户可以看到澄澈透明的天空。之前听顾知说到宋濂,如果没有什么差错的话,此时应该是明朝,虽然顾绾历史课本的东西都还给老师了,可是她还是知道这宋濂便是明初三杰。 那么此时就是那个辉煌而又奇葩的大明王朝了。 只是不知道此时到底是明朝什么时候,若是到了末年,她可就悲催了。 苏州府太仓自古都是江南福地,只是清军入关时,这个地方的百姓也十分的凄惨。 “唉~”顾绾幽幽的叹了口气,本来累的要死,可是想到这些事情,顾绾顿时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正当顾绾怨天尤人的时候,她的肚子突然咕噜一声。 “想那么多干什么,还是吃饱饭最重要。” 午休过后,顾绾到厨房之中把剩下的萝卜洗干净,切好,放到外面太阳好的地方晒了晒。 河对面的水生娘对着阿绾说道:“阿绾这是要腌菜?” 顾绾点了点头。 “家中有瓮吗?”水生娘从小桥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只脑袋上肿了包的大黄狗。 “没有。” “婶子家中恰好有一个,我去给你拿过来。”还未等顾绾道谢,水生娘便脚下生风的回到自己的家中。只是那只大黄狗还站在顾绾身边朝着顾绾摇着粗壮的尾巴。 黑溜溜的眼睛透着一股机灵劲儿,顾绾不禁想起来之前去同事家见到那只快要成精的哈士奇。顾绾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这只大黄狗。 大黄狗舒服的蹭了蹭顾绾的手。 “拿来了,你个小娘子也不容易,我作为邻居自然是要帮衬一番的。”水生娘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瓮,看起来倒是十分的结实耐用。顾绾接过瓮之后,十分感激的说道:“谢谢婶子了,家中还有一些猪下水,我去给您拿一些。” 穷苦人家,寻常难得见一次荤腥,所以这猪下水也是难得之物,只是这水生娘摇了摇头说道:“你家中的情况我也知道,你就先用着,不必如此客气,邻里之间就是应该互相帮助吗,你就收下吧。”从未接受过邻里如此仗义的帮助的顾绾,自然是十分高兴的收下了。 晚间十分,顾绾正准备做饭,可是却被顾知叫住了。 “阿绾,你去灶房干什么?” “做饭啊,天都黑了。” 顾知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饿了吗?一日两餐,均是如此。”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其实她早就饿了,可是家中什么东西都没有。 “没有,我只是记错了。”顾绾无奈的说道,顾知叹了口气说道:“没事,会好起来了的,你先上去休息吧,也忙了一天了,我来煮药。”顾绾叹了口气,十分沮丧的走上山去。 关上门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肚子非常给力的咕噜一声。 “饿啊!” 原来古人都是一日两餐的,晚饭不吃,真的好吗?这一天顾绾只吃了一点儿东西,现在空虚的肠胃正在不停的抗议,顾绾闭上眼睛,想要赶紧入睡,可是她最后发现,原来人是无法忽视自己的身体的抗议,去强迫它的。 顾绾站起来,趴在窗台前,心情无比的郁闷。 只是就在此时,一个长相憨厚的男子站在楼下,目不转睛的看着顾绾。顾绾眨了眨眼睛,指了指自己,憨厚男子点了点头,示意顾绾下来,顾绾有些疑惑的走了下来。 憨厚男子从怀中拿出来一个热腾腾的包子,顾绾看了那包子一眼,咽了口口水,开口说道:“这是给我的?” “是。”憨厚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顾绾也顾不上其他了,拿起那个包子,咬了一口,包子皮的软糯,肉馅的鲜香,在顾绾口中汇聚。 “是肉包子!”顾绾激动的说道,憨厚男子似乎被顾绾这个模样逗笑了。 “是。” 顾绾三两下将包子吃完,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男子。 “我先走了,谢谢你,包子我以后会还你的。” “你不用还。” 憨厚男子说完话之后,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离开了。顾绾看着他走入了水生娘家,此时顾绾才想起来这个人应该是叫做水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章 商议回乡 暮春雨声催人醒,顾绾一睁眼,便听到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推开窗户,清凉的晨风吹来。清河上渔船稀少,零散几个行人打着油纸伞,倒像是一副清淡之极的水墨画。只见有一个分外清雅的油纸伞停在门前。 顾绾披上外衣,下楼去开门。 “娘子可是维钧的妹妹?” 说话之人望之文质彬彬,一身书生打扮,此人看到顾绾之后,眼睛里闪现出一丝惊艳。 “公子是?” “小生是维钧的同窗,奉师命前来探望。” “原来如此,公子请。” 书生进了顾维钧的屋子之后。顾绾进了厨房,看到空无一物的灶台。 叹了一口气。 米缸里空无一物,只有一些猪下水和还未晒好的萝卜干。 此时就算顾绾有再好的厨艺,恐怕都做不出来一顿普通的早餐,正当顾绾十分发愁的时候,顾知穿着蓑衣从外面进来了,这次顾知倒是没有穿他那身破旧的长袍,而是一身短衣打扮,看起来倒是要比之前爽利几分。 “阿绾为父买了些米和吃食,你拿出准备一下吧。”顾绾顿时一愣,顾知笑了笑说道:“今早那位同年来信了,一会儿要来,阿绾你好生准备一番。” 顾绾点了点头,从顾知手中拿过那一包东西,顾绾草草看了看,是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顾绾顿时口水肆意。 顾知又从外面搬回来一袋米,顾绾看到这袋米,才终于觉得踏实了不少了。 顾绾走到灶房,温上水,待到水开之后,放了半碗米,只是此时肚子十分不合时宜的叫了叫。于是狠心的又放了半碗,直到这米粥再也找不出人影时,心里才好受一些。 顾绾那出那块五花肉,切下来一点点肥肉,放在热锅之中,炼出来一些肥油,然后炒了一点萝卜。 待到顾绾将早饭端到顾维钧的屋子里的时候,那个书生已经走了。只是顾绾看出来,顾维钧似乎有些伤心。 “爹爹,哥哥,用早饭了。” 顾绾将饭放到桌子上,又把顾维钧的早饭端了过去,可是顾维钧却开口说道:“阿绾你先把饭放到桌子上吧,我不饿。” “哥哥?”顾绾有些无奈,这位又是怎么了? “维钧,你又何苦如此?”顾知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筷子放下。 顾绾一阵懵逼,难道方才那个书生对顾维钧说了什么? 顾维钧沉默,原本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一阵阵哀伤,他开口说道:“儿病愈之后就不准备再读书了,以后出去谋个生计,也好给阿绾攒些嫁妆。”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这怎么还扯到她身上了。 顾知看着顾维钧有些无奈的说道:“思质先生也是看你身子不好,这位县尊大人最是推崇文武双全,到时候维钧你病怏怏的考试,岂不是会给县尊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顾绾心中暗自道,这位县尊大人的选材理念倒是十分的先进。 “儿还有考试的机会吗?”顾维钧轻轻说道,而后又好似被吹到了凉风,又咳嗽起来。顾绾不禁有些无奈,她走了过去,为顾维钧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而后开口说道:“哥哥不必自责,一家人本来就是要互相扶持的,哪有谁连累了谁?” 顾维钧听到顾绾这番话,心中更加难过。 此时顾知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吃饭吧,莫要想这些事情,左右人还是要活下去的。” 三人都不说话,开始静静的吃早饭。 许是到了梅雨时节,这雨下了一上午,却还是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顾绾准备晒得萝卜条,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但是家中总得有些腌菜,所以顾绾就在自家自家灶房之中,架起了一个干锅,将那些萝卜条放在上面,熏干。 之前顾绾都是用来熏肉,倒还是第一次用来熏萝卜。 此时,顾知从外面进来,皱着眉头说道:“阿绾,家中柴火快没有了,最近几日柴火又涨价了,之前六文钱一担,我方才去问了价格,已经十文钱一担了。” 顾绾顿时一阵无语,这个家中,无论柴米油盐都缺。 “等到天晴了,我去城外打些柴火回来。” “到城外?”顾知顿时一阵震惊,似乎被顾绾这句话给震惊了。 “你可知道此地到城外最近的一处山上都有数十里,你一个女孩子家,莫说是砍柴,就算是来回都要一整天。” 此时顾绾才想起来,自己此时所在之地是苏州府太仓,并非乡村,生活成本很高,像他们这样,恐怕手中的银子还不够在这里生活一个月。想到这里,顾绾不禁开口说道:“爹爹,城中物价高昂,如此我们为何不出城回乡下安定下来,也可让哥哥养病。” 顾知一惊,显然没有想到顾绾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怎可使得?你祖父拼尽了半生的心血,才将家安到了太仓,若是我们现在回去,岂不是让老人家伤心。” 不知道为什么,顾绾看出来顾知似乎有些异样。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对着顾知说道:“此时哥哥的病情严重,我们手中有没有多少银钱,甚至连给哥哥吃药都困难,况且哥哥的病休要静养,城中事非多,我们有没有什么靠山,我们总不能一到没有钱了,就去顾府要,爹爹总归是个读书人。还是到乡下好生休养一番,待到哥哥的病好了,自然是可以回来的。” 顾知所考片刻,似乎还有些疑虑,只是此时顾维钧嘶哑的声音传来。 “爹爹,阿绾说的对,我们还是回到乡下吧,好歹乡下有两位伯伯,此地每月的房租,恐怕我们都承受不起,既然如此,何必苦撑着呢?” 顾绾听完之后,方才觉得自己这位哥哥倒是位明事理的,总算没有读书读傻。 只是顾知却又开口说道:“维钧你也知道,你二伯伯他。” “好了,爹爹,孩儿累了。” 顾维钧有些蛮横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顾绾不禁感觉一阵奇怪。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章 菜刀的力量 决定搬回乡下之后,顾绾便到楼上开始收拾东西。 只是,她突然32听到门外想起了嘈杂之声,她赶忙走了下去,却发现张全满脸是伤的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一个衙役模样的男子。 张全抬着下巴,颇有几分狗仗人势的感觉。 顾绾冷笑一声,从灶房中拿出那把菜刀,然后将磨刀石放到厅堂之中,坐在凳子上,开始磨刀。 顾绾的这一番举动倒是让张全站在门口,吓得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他畏畏缩缩的对着身后的衙役说道:“李大哥,就是这个女子,她撕了我的婚书,还把我打了一顿。” 那个衙役看到眼前的这个女子沉默不语的磨着刀,一时间心里有些发毛。 顾绾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冷冷的看着两人,手中的菜刀泛着寒光。 “你要干什么?小娘子你这样做可是要坐牢的,莫要冲动。” 话音未落,张全便被顾绾一脚踹倒。 “你大胆!”那个衙役拔出腰间的刀,雪白的刀刃就横在顾绾脖子边,只差分毫那刀刃就要碰到顾绾的脖子了。 顾绾冷冷的看着衙役。 “古来名节对于女子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这厮屡次三番坏我名节,今日就算是犯了官,我也要手刃这个恶贼!”话音未落,顾绾手中的刀刃便准确的朝张全的方向飞去。 张全吓傻了。 腿一软直接跪到地上,顾绾冷笑将脖子上的刀刃拿开,而后走到张全的身边,拿过那把菜刀。 “我说过,如果再让我见到你,你一定会无比后悔的。”顾绾拿着那把泛着寒光的菜刀,恶狠狠的看着张全。 张全赶忙看向衙役,衙役方才也是被顾绾这番彪悍的作风给镇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此时却已经明白过来了,赶忙来到顾绾面前,厉声说道:“你这泼妇,好生大胆,竟然敢在官差面前行凶。” 这衙役到底是跟官字沾上一点儿边,为祸乡里多年,当真是有些派头。 只是顾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这家伙是同行,所以到底也不会被这家伙给吓着。只见顾绾冷笑道:“官差大哥好大的威风啊,我爹爹可是本县茂才,见县太爷都不跪,你身为本县的衙役,竟然带着一个男子公然闯入民宅,此时这宅子里就只有我那重病的哥哥,若是我真豁出去这张脸,到那县衙中告上一告,指不定把你这身衣服都给扒了!” 顾绾说的十分厉害,可是顾绾却也知道张全的真正靠山,是张典史。 明朝的典史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局局长,如此确实不好对付,可是顾绾到底不是个软柿子,典史又如何,不是还有一个注重名声的县尊吗?大不了把事情闹大,顾绾就不相信,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一个读书人还能被人给欺负到这种地步。 衙役自然是一阵愤怒,毕竟横行乡里多年,旁些那个对他不是讨好谄媚。 此时被顾绾如此说道,顿时心中震怒,拿起手中的那只刀就要往顾绾的身上砍,可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出现两个身影,正是顾知和一位衣着不凡的男子,那男子看到这一幕,顿时一惊,赶忙开口说道:“李大!你要干什么?还不快住手。” 这李大正是开口骂道,可是转头一看,看到那个男子之后,顿时被吓到了。 他赶忙说道:“刘大人?!” 这位衣着不凡的男子正是六房的一位书吏,和本县的教谕乃是姻亲,这位主儿,李大自然是得罪不起的,就算是他们身后的那位张典史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位,毕竟地方上的学政官颇有一些势力,而且这个地方还是苏州府太仓。 于是李大赶忙放下手中的刀刃,对着刘大人说道:“方才小的不知道是大人,实在是冲撞了。” 刘大人沉声道:“你为何与一个小娘子为难?” 那李大见到这位刘大人并非十分的偏帮,便开口说道:“乃是这位报的官,我奉典史之命前来捉拿嫌犯。” 刘大人眉头一皱,开口说道:“原来如此。” 李大看着刘大人此番做派,便赶紧给张全使了个眼色,张全赶忙跪在地上对着刘大人说道:“大人啊,我本来是与这顾家定了婚约的,而且也已经给了顾秀才十两银子做聘礼,可是谁知这一家子竟然反悔了,不禁把我的婚书给撕了,还打了我一顿,就是这个小娘子干的,大人你不要看着小娘子身体柔弱,可是那身手了得着呢。” 此时顾知看到刘大人面露思索之色,便开口说道:“你胡说,我顾某堂堂一个读书人怎么会与你这种人结亲!” 此时张全满脸鄙视的说道:“得了吧,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让我这个好女婿多帮衬一下我那快要病死的小舅子。”顾知听闻之后,顿时气得说不出话。 这张全似乎忘记了,顾绾就在他身后,虽然一直沉默不语,但是手中的菜刀还在。 “我再没有见过比你更能说瞎话的畜生了。” 张全看到了顾绾的菜刀顿时吓的双腿一软。 刘大人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不如就跟我回去,到县尊那里讨个说法。” 张全一听到县尊哪里,顿时一阵害怕,这位苏州府太仓县尊最是喜欢读书人,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到时候自己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自己的表舅虽然在张典史哪里有上几分薄面,可是到底是不会为了自己这个外人,开罪县尊大人的。 “不必了,不必了,小的此时也不想在与这家人有什么瓜葛,只是想要要回银子收回聘礼。” 张全说完,顾知顿时一阵愤怒,他开口说道:“我何时要过你的银钱!” “顾秀才,你好歹是个秀才,不能不认账吧?”张全鄙夷的看着顾知,顾绾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你说啊,你说你什么时候给我我爹爹十两银子,那可不是小数目,你一个整日里游手好闲的混混,哪里有那么多钱?” 张全一愣,而后说道:“这是我表舅给我的。” “你表舅,区区一个县衙的皂班竟然随随便便给人十两银子,这到真是有些意思啊。” 县尊一年的俸禄也不过百两。 刘大人听完之后,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这倒是奇怪了,我一个月的俸禄方才五两四厘银钱。” 张全顿时感觉不妙。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章 归乡 张全表舅的钱财从哪里来的,自然是一目了然,若是这件事情传到了张?32??史哪里,恐怕张全这好不容易巴结来的关系也要付之东流。 “那是我表舅看我年长无妻才凑了钱借给我的,反正我是把钱送给了顾秀才。” 顾绾冷笑道:“你说了,那钱是你表舅借给你的,那么你把欠条拿出来让我看看?” “我与表舅感情甚好,怎会有欠条这类东西?” 张全有些心虚的说道。 “既然没有欠条,那么我们就到县尊大人那里去,把你的表舅叫过来,问一问到底借过你钱没有,顺便问问,其他的问题。” 这句话说下来,倒是让张全有些不知所措,若是真的把事情闹到县太爷哪里去,恐怕就露馅了,可是他光是请来这个衙役都花了二两银子,此番轻易离去,实在是划不来,所以只好强撑着说道:“小娘子口齿伶俐,我张全是个老实人,辩不过你,你这人都打了,婚书也撕了,总不能连我那老舅的聘礼都给昧了去吧。” 顾绾看着人一直在提钱便知道这人是不会罢休了,正要说话时,顾维钧颤颤巍巍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东西,走到众人面前开口说道:“方才我的同窗带来了一样东西,大人还请看一下。” 只见这顾维钧拿出来一张纸,刘大人接过之后,仔细看了看,而后愤怒的将那张纸扔到了张全的脸上。 “好你个泼皮,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去坑害堂堂秀才,实在是不可理喻!李大,快把这个人给我压起来,到衙门见县尊。” 这李大一听顿时有些懵逼,张全更是吓得一张脸煞白,他赶忙说道:“大人,小的冤枉啊!” “冤枉,你拿着顾兄的信稿,到城南庙会处找那瘸张临摹书信,还给了人封口费,只是那人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说出来了,是谁给了你如此大的胆子!” 张全一听,顿时被吓的跪坐到了地上。 李大自然是压起这位,刘大人正准备告辞离开,顾知才想起来道谢,刘大人知道这顾知的脾性,便只是笑着说道:“公务繁忙,就不打扰顾兄了。” “如此还是要感谢刘兄,此次若不是你,恐怕。” “都是同年,顾兄不必如此介怀,我还有事,便先走了。”顾知看着三人的背影,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当真是老天保佑啊,若是来晚一点,指不定那个泼皮还要做出什么事情来着。” 只是此时顾知看了看顾绾手中锋利无比的菜刀,又将下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门外吹进来丝丝凉风,瘦成纸片一样的顾维钧打了个冷战,然后就站不稳了,顾绾连忙扶着这位到了屋子里,给他盖好了被子,而后说道:“这次多亏了哥哥,那个证据是今早来看哥哥的那位带来的吧。” “是,元美交友甚广,知道此番情况,便早早拜托朋友问了这件事情。” “改日定要谢谢人家。”顾绾开口说道。 顾绾正要起身离开的时候,顾维钧却开口说道:“阿绾,为兄觉得你最近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顾绾顿时心中一惊,这个顾维钧看起来就像是不好糊弄的,若是那顾知,顾绾三言两语也就糊弄过去了,可是这位? “此话怎讲?”顾维钧看着顾绾,心思百转,其实方才他也不知为何会问出这句话,只是总是觉得,以往那个沉默寡言的妹妹似乎变了。 “阿绾从前是决计不会拿着菜刀,如此,如此。”顾维钧似乎想不出来什么合适的形容词,这让顾绾不禁有些汗颜,这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以往警察生涯中,对付那些流氓小混混时,也是能动手绝不瞎*******我只是想要保护这个家,毕竟爹爹那样人,如何会对付张全那样的泼皮无赖,而且哥哥的身子又不好。” 这些话说下来,倒是让顾维钧心中一阵愧疚,寻常人家的女子那个不是在父兄的庇护下长大,而阿绾却要在这等花样年华中蹉跎岁月。 想到这里顾维钧不禁有些黯然。 顾绾一看自家哥哥那副表情,便知道这厮心中所想,她叹了口气说道:“哥哥不必多想,身子要紧,若是哥哥的身子好了,那么阿绾也就真的有了依靠。” 顾绾说完之后,便离开了屋子。 恰好遇到从外面送客归来的顾知,此时顾知半边身子都湿了,配上那副穷酸之极的气质,更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爹爹赶紧回屋换个衣服吧,这等天气里,若是着凉了,那又是一笔花销。” 顾知自然是依言进了屋子。 此番热热闹闹的早晨算是彻底清静下来。顾绾进了厨房,看了看那熏的差不多的萝卜干。将东西收拾好了,准备回到楼上休息一番。 顾绾躺在小床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心里倒是一阵踏实。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但是既来之,则安之。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从顾知的的身上,看到了老头子的影子。 想到这里,顾绾赶忙从床上起来,开始仔细的收拾东西,可是到最后才发现,她的东西少的可怜。 正在此时,那个叫做水生的少年又出现在顾绾的窗下。 顾绾赶忙下去,水生递给了顾绾一只纸包,顾绾打开那只纸包。 “鸡腿!” “是,你吃吧。” 顾绾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做派了,她三两口就解决了鸡腿,而后看着水生十分惭愧的说道:“我可能报答不了你了,我过几天就要回乡下了。” “我知道了。” 顾绾看着水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摆了摆手。 “再见。” 只是顾绾并未听到,水生的那句。 “我并不需要报答。” 连续下了好几日的雨,清河两岸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此时正是杨柳婀娜之时,配上这幅景色更是美不胜收。可是此时的顾绾却没有心思欣赏如此美景,她与顾知正推着板车,班车上躺着虚弱无比的顾维钧,还有一堆东西。 此时天虽然晴了,可是早晨总是有几分潮气,所以不一会儿顾绾就感觉自己那身青葱色的衣服就泛着些潮气。不过这都是小事,最让她无奈的就是。 她没有吃饱。 早上只是草草的喝了碗粥,吃了点自己腌制的咸菜,那和没吃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三人才终于出了城。 原本是顾知推着板车,可是顾绾看到自家老爹那快要断气的模样,直接抢过板车,一路上健步如飞。 只是,顾绾忽略了一个问题,功率大的车,耗油。 顾绾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顾知看到顾绾这幅模样,便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休息一下,吃点干粮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章 相助千斤 说道干粮,顾绾不禁感到一阵人生无望。 杂粮加糠做的饼,硬的20咯牙。幸好之前的腌萝卜干还算可口。顾绾拿着一个粗瓷碗将饼泡在水里就这腌萝卜,吃了半饱。 此时,日头渐高。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这让原本就十分泥泞路面变得更加的不好走。 果不其然,一辆装潢豪华的马车陷入了泥水之中,前面的那匹马嘶咛着,可是车轮依旧陷在那泥水之中。此时一个小丫头从马车上下来,对着正要赶路的人。 高声喊道:“帮忙推车,一人十文钱。” 话音未落,三个壮汉便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那辆马车后面,伸出手,开始使劲的往前推,只是因为下了几天的雨,那个水坑很深,加之马车里似乎重量不小,三个壮汉喊着号子,赤着胳膊,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却还是重新掉入泥坑之中。 打头的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而后说道:“小娘子,这马车上放着什么东西啊,我们哥三儿都是码头上干苦力的,平常百来斤不是问题,这一次咋死活推不动啊。” 这汉子话还未说完,那小丫头从荷包中拿出来一小块银子,而后说道:“多给你们一些银子,加把劲儿,推上去有赏。” 三人听完之后,下到那水坑之中,当真是把吃奶的劲儿都给用上了,有几下那车轮都快上去了,可是依旧是往后一退,溅起了巨大的泥水,三个壮汉全都变成了泥人。 此番三人也是精疲力尽了,为首的壮汉对着那小丫头说道:“小娘子,这马车上装的该不会石头吧,怎么这么沉。” 小丫头面上怒极。 “胡说,上面坐的是我们家小姐,你们三个大男人真是白吃饭了,这都推不上去,走开!不用你们了。” 三人自然是十分无奈的离开了。 “还有谁,只要推上来了,重重有赏!” 一旁的顾绾看着那小丫头鼓鼓的钱袋,咽了口口水。 “要不,我试试。”原本正在积极围观的群众们纷纷看向推着小板车的顾绾。 此女子面容艳丽娇媚,双眼有神,可是瘦的跟竹竿似得,推着板车的那只瘦弱的胳膊,细的不像话,似乎一阵风都能把她给吹跑。 “就凭你,刚才那三个男子都推不动。”小丫头冷冷的说道。 顾绾放下手中的板车,给了顾维钧和顾知一个放心的眼神,走了出去,笑嘻嘻的对着小丫头说道:“小娘子不让我试试,怎么就知道我不行,万一不行,我不收你钱不就行了。” 小丫头依旧是皱紧眉头,显然不相信顾绾这样瘦的跟竹竿一样女子,会有多大力气。 可是顾绾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她在路边搬了一块有些坡度的大石头,那块石头约莫着也有五十多斤,可是顾绾却如同十分轻松的单手拿着,看的旁人都怕那根细白的胳膊断了,可是那根胳膊好好的。 顾绾将那块石头安置在车轮之后,防止这个车轮再往下滑,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向着小丫头招了招手。 小丫头已然被顾绾单手举石的行为给震惊了,此时看到顾绾叫她,自然是下意识的走向前去。 顾绾附在小丫头耳边,说了几句话,小丫头有些异样的看着顾绾,顾绾只好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 “姑且听你一言。” 小丫头进到马车里,而后又下来,显然是对那位小姐说了什么。 “你开始吧。”小丫头从马车上下来,冷冷的说道。 顾绾挽起袖子,右脚蹬着石头,用尽全力,将马车往前推,果不其然,由于惯性,马车向后退,只是那块石头阻止了向后退的马车并且产生了向前的力。顾绾就趁这个时候,猛然向前推,前方的马车似乎也向前猛然前进。 转瞬之间,马车被推离了这个倒霉的泥坑。 围观群众被震惊了。 此时顾绾已然浑身都是泥点,可是依旧掩饰不住她那艳丽的容颜,方才这位小丫头给了那三人一钱银子,看着大方程度,说不定会给自己一两银子。 想到银子,顾绾就忍不住饿了。 此时顾知跑了过去,将顾绾拉上来,开口说道:“阿绾,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没事。”顾绾摆了摆手,异常纤细的手上有几道血痕。 “还说没有受伤,手都流血了。” 此时小丫头走过来,拿着一件衣服,和一个鼓鼓的荷包,看到这一幕,顾绾两眼放光,只差没有伸出那只手了。 “这一次还要多谢这位小娘子了,这是谢礼,小姐看你衣服都脏了,便送了你一件衣服。”小丫头将荷包和衣服交给顾绾,便离开了,那位小姐显然不想在这个地方呆。 此时顾绾身上脏兮兮的,又饿又累。但是颠了颠手中的荷包,笑着对着顾维钧与顾知说道:“爹爹,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方才不是吃过干粮了吗?”顾知说道。 “没吃饱。” ........ 三人到了一处十分普通的小吃摊处,城外驿道两旁有很多这样的小吃摊,物美价廉,普通百姓出城游玩大多是在这里吃饭。 此时还是饭点,所以人倒是不少。 顾绾自然是要了一大份大肉面,又要了一份叉烧,又要了一笼包子。 顾维钧与顾知两人只是要了一碗阳春面。 这道让顾绾有些不好意思,顾维钧看到顾绾这幅模样,便笑着说道:“阿绾此次倒是厉害,三个壮汉都不曾撼动的重物倒是让阿绾给解决了。” 顾绾一笑,将刚刚上来的包子塞到嘴里,幸福的感觉到软和的白面和肉类缓缓摩擦着自己的口腔。 “哥哥发现了,此次我用的确实是是巧力。” “只是为兄倒是好奇,阿绾方才和那位侍女说了什么?” 顾绾一惊,而后笑道:“哥哥当真是心细如尘,我就是说让她家千金,在我第二次推车的时候,稍微往前倾。” 顾维钧一脸尴尬,而后说道。 “原来,如此。” 顾绾眼尖,在小丫头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直无比粗壮的手,便知道里面定然是位“千斤”小姐。 只是此时顾知还是一脸懵逼,他是知道自家女儿力气大,可是也没有厉害到可比肩三位男子啊? 第十一章 再遇兰君 顾维钧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顾知吃了一碗半的阳春面,自然是撑得有?21??难受。 而顾绾已经消灭了所有食物,而且又要了一碗阳春面。 至于为什么吃阳春面,因为她刚才看到顾知吃的太香了,可是男女有别,又不能直接上筷子。 或许是今日的天气太过晴朗,所以出行游玩的人倒也不少。 只见坐在顾绾不远处的一众公子哥模样的人正在高谈阔论,只是或许那食物太过粗鄙,所以没有多少人动筷子。 顾绾随意转头之间,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只见人群中间坐着一位如同谢家宝树一般的男子。 这人似乎叫做兰君,顾绾才回想起来在那条悠长的走廊之上,一个抱着兰花的男子从她身旁经过,那个时候她打了一个喷嚏,那男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 顾绾从小就对兰花过敏,所以下意识的就想要打喷嚏。 那如同谪仙一般的绝世男子,转过头,便看见顾绾正在打喷嚏。 此时顾绾浑身狼狈,灰头土脸的,虽然依旧掩不住那张艳丽到惨绝人寰的脸庞,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轻声开口说道:“走吧。” 他身旁的男子有些无奈的说道:“此时太阳正高,我们的马车又坏了,能去哪里?” “此时不远有一所寺庙,寺中云游暂居一名僧,我们也可前去拜访一番。” 于是几人便起身离开了。 恰好经过顾绾他们的桌子,顾绾的鼻尖嗅到一缕清幽之极的兰花香气,然后就感觉到鼻腔一痒,那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而且这个喷嚏还惊动了,那位谪仙一样的男子。 顾绾咽了口口水,看着皱着眉头的谪仙,谪仙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顾绾,便离开了。 “谢家宝树,偶有黄叶;青骢俊骑,小疵难免。”此时顾知轻声说道,顾绾一阵疑惑,开口问道:“爹爹说的是?” “有所感慨而已,方才那位正是小河王氏,王琦公的幺孙,王偕。” 顾知继续开口说道:“建文元年,谢玄四十世孙谢贵为正二品都督指挥使,靖难之役时,诱谢贵与张昺入端礼门时,伏兵袭击所拿,不屈身亡。谢贵家为了避免灭族的厄运,为此三子谢公权入赘于小河王氏,称小河王氏始祖。”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那位这位起名叫做王偕,倒是有些意思了。”顾绾摸着下巴,开口说道。 怪不得此人气质如此出尘,原来是那位的子孙。 三人用过饭之后,便抓紧时间赶路。顾绾吃完饭之后,自然是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一时间小板车跟长了腿一样,在路上飞驰。 顾绾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到了这个分外热闹的小村落。 兰溪村,名字倒是十分的好听。 道路两边都是辛勤劳作之后归家的农人,顾绾推着板车,从一片片整齐的水田旁路过,夕阳西下,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只是到三人到了顾家老宅,却看到了如此场景。 原本顾绾的祖父祖母离开时,家中是有两间瓦房一间灶房的。顾老二给占了一间瓦房和灶房,顾老大占了一间瓦房。 顾老大为人温厚,早早就将那间屋子给收拾了。 可是另外一间瓦房和灶房,顾老二去不愿意归还,灶房早变成了顾老二家的牛棚,一股子臭气,而那件瓦房也被顾老二家的闺女给住着,自然是不好要回来的。 一时间,顾绾三人有些无奈。 顾绾看着顾知,开口说道:“爹爹我们回来的事情,你没有告诉伯伯们吗?“顾绾故意说得很大声,可是这顾知却非常不配合的说道:“说了啊。” 这顾家老二对于顾知其实多有怨恨,只是因为当时顾绾的祖父,没有让他也去上学,所以此时依旧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当年这位也是心性倔强,逼着顾绾的祖父分了家,顾知也算是争气,考上了秀才。 有顾知秀才的身份傍身,顾绾的祖父在城中做了些生意,赚了钱财,买了栋小院子,才算是在城中站稳了脚跟。 身量稍高的那位是顾知的大哥顾老大,只见这顾老大走到三人面前,开口说道:“三弟回来了,这不,我刚刚把一件屋子给收拾出来,就等你们回来呢。” 顾绾看了看这位面容憨厚老实的大伯伯,不禁感慨确实是面有心生。 只是此时从另一个院子里走出来一个面容精瘦的男子,那男子看到顾知的时候,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兰溪村唯一的秀才老爷吗?今个儿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了。” 此人说话阴阳怪气,似乎对于顾知颇有怨言。 “二弟,你这是说什么话呢?都是一家人。” 顾老二冷笑,他看着顾老大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当初,那个老东西抛下我们兄弟倆,到城里去享福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起来我们是一家人。” 顾老大,叹了一口气,看着顾知。 顾知最不擅长的就是应付这等场面,当初他爹爹带他走的时候,他确实没有想过自己的两个兄弟。 从某些方面来说,人都是自私的。 此时顾维钧从板车上坐起来,他对着顾老二和顾老大说道:“二位伯伯,去年冬日,母亲便去了,今年开春我又患上了重病,祖父置办下来的家业,已经被我这幅身子拖累散尽了,侄儿实在是愧对两位伯伯。” 此时顾维钧跪下来,对这顾老大与顾老二行礼。 “这怎可使得?!”顾老大赶忙扶起顾维钧,可是顾老二却冷着一张脸站在原地,眼睛里却流露出一阵复杂。 此时这兰溪村大多村民都在充当吃瓜群众,顾老二极好面子,所以没有上前扶。 “还是快些把东西给安置好了,先进屋吧。”顾老大赶忙说道,可是顾绾却拉住顾知的那只手。 “大伯伯,您方才说就收拾了一间屋子,那我住哪儿?” 顾老大一阵尴尬,而后轻声说道:“今晚你就和阿荷凑合一晚,明日再行计较。” “那就多谢大伯伯了。” 顾绾笑着说道,此时从屋子里面出来一位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这女子对着顾绾说道:“这位便是阿绾吧,我便是你大伯娘,快随我进屋换身衣服吧。” 这位大伯娘看起来倒是比那大伯伯要更和善几分。 果然是一家人。 顾绾便跟着这位大伯娘,到了屋子里,里屋出来一个望之十五六的女子,看着年纪要比顾绾大上几岁,眉眼中带着一丝柔和,虽然其貌不扬,但是看起来却非常的和善。 “这位便是阿绾妹妹吧,快跟我到屋子里换身衣服吧。” 顾绾跟着阿荷到了屋子里,拿出来了一件衣服,浅绿花纹,样式倒是十分好看。 这件衣服本来是阿荷亲自做的,原本准备到媒人相看那一天才穿。这阿和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 女子十五议亲,十六嫁人,而此时,顾绾已经十四岁了。 “这件衣服真好看。”顾绾穿上这件衣服,转了一圈,浅绿色的衣裙如同盛夏荷塘一般,倒是能看出来制衣之人,心灵手巧。 “妹妹喜欢就好。” 第十二章 兰溪阿荷 顾绾长相艳丽,配上这清丽可人的衣装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阿荷看了顾绾一眼,眼神有些暗淡。 同样的衣服不同的人穿了,总是有不同的效果,阿荷的娘亲面容秀美,可是到了阿荷这里,黝黑的皮肤配上一副健硕的身材,甚至连清秀的说不上。 顾绾面上高兴,却也看到此时阿荷的表情,她从包裹中拿出来今日那位小姐给她的衣服,而后开口说道:“阿荷姐姐,你看看这件衣服。” 这是件素白色的锦衣,里面是紫色的襦裙,料子十分的精致,摸起来便知道是上好的锦缎。” 只是以顾绾这种情况,定然不可能有这么珍贵的衣服。 “这是?”阿荷抬起头问道。 顾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说道:“今日归来之时,顺手帮了一位富家小姐,那位小姐赠与我的。我身量尚小,送予姐姐,正好合适。” 阿荷看着这无比精美的衣物,有些迟疑的说:“如此贵重的衣物妹妹还是留作他用吧,穿在我身上,确实是浪费了。” 阿荷说这句话的时候,头抵着。 顾绾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这衣服在过两年便过时了,此时我也穿不上,若是放着,岂不是可惜了?” 阿荷握着衣服的手迟疑了片刻,而后轻轻说道:“多谢妹妹。” “不必客气,阿荷姐姐可以试一试。” 阿荷看了顾绾一眼,拿起身旁的那件衣服,有些期待。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阿荷穿上这一身衣服,不由得衬的肤色也白皙了几分。 “真好看。”顾绾说道。 “真的吗?”阿荷转了一圈,走到脸盆处,看到倒影之中的女子要比之前的好看上几分,不由得心中一喜。 此时,大伯娘在外面说道:“阿绾,阿荷快出来吃饭吧。” 顾绾和阿荷走了出去,狭小的堂屋里坐满了人。 寻常夜晚,普通人家是绝对不会加餐的,只不过此时顾知一行人回来了,才如此加了一餐。 昏黄的油灯下,顾维钧的脸色越发苍白,顾绾忍不住担心道:“兄长是不是累了?” “没有,阿绾不必担心,我没有事。” 可是顾绾看着顾维钧的脸色,却依旧有些担心。 此时顾老大看着顾维钧开口说道:“侄儿到底是患了何病?怎么会如此的严重?” 顾老大见过顾维钧几次,依稀记得是个聪慧明秀的孩子,却没有想到生过一场大病,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唉~”顾知叹了口气,他开口说道:“开春的时候,在书院晕倒了,大夫只是说了风邪入体,长生身子本来就不好,所以这一病就并很长时间,本来以后好生休养着,身子就会好些,可是却没有想到越来越来严重。” 坐在一旁的顾绾一阵无奈,其实按照顾绾这一阵时间的观察,其实顾维钧刚开始可能只是风寒,可是身子太差,大夫开的药不对路数。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如今这顾维钧的身子骨也经不起折腾了。 古代人身子差,医疗条件差,时常因为一些小病,就死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为顾维钧找一个医术高明一点儿的大夫。 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 顾绾夹了一筷子菜,笑着说道:“大伯娘的手艺真好。” 大伯娘温柔的笑了笑,开口说道:“你阿同哥刚刚成过亲,家中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的,真是失礼的。” 顾老大有两个孩子,老大顾同已然成亲,他的媳妇王氏是从北方逃荒过来的,为人极为爽利,这一家人倒都是好性子。此时两人还在田地中劳作,顾家的田地较远,所以估计此时还在路上。 兰溪村中的村民,大多看不起王氏,王氏祖籍sx当地民风彪悍,女子性格大多爽利泼辣,所以王氏年过十六还是没有人来议亲。 直到遇到顾同,才终于嫁了人。 顾老大家中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财,顾同这一成亲自然也是花费了不少钱财,而且两口子的新房此时却也让顾知顾维钧占了。 “爹,娘,我们回来了。”一个憨厚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面容周正的男子从外面进来,脸型和顾老大很像,可是五官却和大伯娘十分相像。男子身后站着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妇人,那妇人生的人高马大,总是带着笑,带着一股爽利劲儿。 顾知难得有眼色的说道:“这位便是阿同侄儿和侄媳妇吧,真是好人才。” 顾绾这句话说的到时不虚,顾老大一家人单论面相,都还不错。 “侄儿,见过叔父。”顾同憨厚的笑着。只是这王氏似乎有些不高兴,并没有说话。 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若换做是顾绾,她也肯定会生气,刚刚成亲,就要给人腾房子,是个人,都会生气。 顾绾站起来,笑着对王氏说道:“嫂嫂,这是妹妹的一点心意,你和大表哥成亲的时候,妹妹也没来,实在是对不住了。”顾绾说完将一个十分精致的镀银簪子递了过去。 这是顾绾娘亲的遗物,样式有些繁复,顾绾年纪尚小戴上去会被人笑话,所以拿去送人情,却也不错。 王氏接过银簪子,面色才好了一些,她笑着说道:“那就多谢妹妹了。” 其实也不怪王氏如此,当初他们成亲的时候,顾老大确实是通知了顾知,可是当时顾绾的娘亲正病的厉害,所以顾知就没有回来看,而且也忘记回信了,这让王氏一直耿耿于怀,以为这位秀才叔父看不起她。 几人用过饭之后,便去休息了。 古人夜间活动了了,灯油一钱银子一斤,寻常人家都是极为节省的。 顾绾从窗外望去,已然是一片漆黑,朦胧的月光笼罩在寂静的田埂上,微风吹动门外那颗高大的桑树,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 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阿绾妹妹睡不着?” 顾绾一愣,她叹了口气,对着阿荷说道:“我就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顾绾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之前顾绾总是有些身在梦中,可是如今却实实在在的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叫做顾绾的明朝女子。 她真的有能力生存下去吗? 阿荷看到顾绾如此模样,便笑了笑。 她伸出手,拉住顾绾的手,开口说道:“长生表哥肯定会好的,娘亲说过,日子无论怎么样难过,终归还会变好的。” 此时顾绾对那位大伯母的观感越发好了。 她拉着阿荷的手,轻声说道:“你叫我阿绾就好了。” 阿荷笑了笑,轻声说道:“好,阿绾。”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三章 少女心事 第二日一早。 顾绾便被阿和叫醒了,此时天刚刚亮,窗外传来鸡鸣,顾绾换好衣服。 阿荷从外面的水井里打了一些水,顾绾洗了洗脸,原本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片刻间清醒了。 “嫂嫂还在做饭,过一会儿才好,阿绾昨日的衣服给我,我到河边去洗衣服。” 顾绾哪里好意思让阿荷给自己洗衣服,赶紧到了屋子里,把自己和爹爹哥哥的衣服,拿了出来。 “我也去。” 兰溪村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流经,村中女子大多在这里浣洗衣物,倒也是十分的热闹。 阿荷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将怀中的木盆放下,开始洗衣服。 古人洗衣服也没有洗衣粉洗衣液,顶多是用皂角洗一洗,大部分都是捣衣。 村中的女子看到顾绾这个生人,纷纷来到阿荷身边,问道:“阿荷,这是谁啊?” 顾绾正在专心洗衣服,自然没有关注这些人,因为她发现自己捶打衣物似乎有些用力了,爹爹那件时常穿的长衫,似乎烂了一小块。 这下可把顾绾给尴尬坏了。 “这是我的表妹,你们叫她阿绾就好了。” “原来是阿荷的表妹啊,长得真好看啊,给官家的小姐似的,看起来倒是和阿荷一点都不像啊。” 这女子显然是嘴上没把门的,一时间阿荷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只是阿荷到底性子极好,也没有说什么,这女子显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讪讪的离开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身材精壮的少年,那个少年手里拿着两个水桶,朝着河边走来。 清晨的阳光下,少年身上的肌肉闪着光芒,俊秀的脸庞边缘被镀上一层金光。在这里洗衣服的都是女子,自然各个脸红心跳,有个大胆的小妇人笑着对着少年说道:“阿飞来取水了?” “嗯。” 这少年倒是不像顾绾想的那般冷漠。 他回答小妇人的时候,还带着笑容。 少年要取水,自然是要到上游的,顾绾与阿荷就是在上游。少年带着两只木桶,来到顾绾身边。 阿荷微微脸红,她开口说道:“阿飞哥,这是我的表妹,阿绾。” 顾绾转过头对着阿飞笑了笑,或许是被顾绾这个过于绮丽的笑容给闪着眼了,少年脸一红,点了点头打完水就离开了。 阿荷有些泄气,她对着顾绾说道:“这位少年是个孤儿,被村中的赤脚医师收养,名唤阿飞。” 顾绾不怀好意的看着阿荷,笑嘻嘻的说道:“为何我感觉,姐姐说道那个少年的名字的时候,似乎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阿荷扭过头去,可是微红的耳朵却出卖了这浅显的少女情怀。 “呀?耳朵都红了。” 两人笑闹一阵,衣服也洗好了,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待回到院子中,王氏已经做好了饭菜,放在院子中了。 昨日顾知赶了一天的路所以有些累,此时才起床,顾维钧更是还在睡觉。 几人用过了饭,王氏与顾同,阿荷还有顾老大就要下地了。 大伯娘身子不好,所以便在家中照看着顾维钧,而顾知今日则是要去村中的里正处。 顾老大本意是想要顾绾留在家中,照看着顾维钧的,顾绾自然是不好意思,也说也要下地干活。顾老大还以为顾绾是新奇想要去看看,顾绾这细胳膊细腿的,到地里能干什么? 马上要春耕了,正是下力气的时候,到时候还是要靠力气。 可是奈何顾绾强烈要求,顾老大只好勉强答应了。 几人到了顾家的田地,其实这一大片田地之中也有顾知的一份,可是当年顾绾的祖父已然全部都给顾老大和顾老二了。 顾知倒也不好意思再要回来。 顾老大家有十亩水田,六亩旱田,在兰溪村也算是不少,可是顾老大家中人口众多,日子也是过的紧巴巴的。 太阳和煦,清风阵阵。 来往的农人互相打招呼,有不少人问顾老大,他身后那位艳丽非凡的小姑娘是谁?听闻顾绾是他的侄女的时候,纷纷说要给顾绾做媒。 顾绾这才理解,无论在什么时候,这个世界永远都要看脸。 ……… 终于到了顾老大家中的田地。 水田中光秃秃一片,显然是要插秧。 阿荷对着顾绾说道:“阿绾你就在这上面看着,若是谁口渴了,你在田埂上递水就好了。” 顾绾哪里肯原意,她将鞋脱掉,露出一直雪白可爱的小脚,又将裤腿挽了上去,从田埂上下去了。 “虽然我不会插秧,但是我可以学啊?” 阿荷有些无奈,只好领着顾绾插秧,此时站在不远处王氏看着弯着腰的顾绾,对着一旁的丈夫说道:“你这位妹妹倒是个懂事的姑娘。” 顾同憨厚的笑了笑,看着王氏说道:“你昨晚戴着那个银簪,真好看。” 王氏顿时脸一红,连忙啐了顾同一口。 日头渐高,顾绾插秧的手法日渐成熟,速度渐渐跟上来了。 顾绾有些热,抬起胳膊,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却看到了前面的阿荷呆呆的半蹲着,似乎在看着什么人。 顾绾抬起头,定睛一看,发现隔壁就是今早那位叫做阿飞的少年。少年穿着短打,露出精壮的胳膊和胸膛。插秧的动作,快准狠。十分的流畅漂亮,果然,人长得帅连插秧的动作都是如此的帅气。 把她的阿荷姐姐都给迷住了。 顾绾忍不住咧嘴一笑,阿飞少年转过身子,看到了顾绾,也看到了顾绾这个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 然后,手里的秧苗竟然掉了。 顾绾感觉到一阵不妙。就在此时她感觉到小腿上一阵阵幽冷刺痛。 她伸出手摸了摸,摸到一个滑腻冰冷的东西。 “阿荷,阿荷姐姐,我好像被蛇咬了…” 顾绾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她顾绾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蛇。 阿荷赶忙走了过来,将顾绾拉上田埂,只见雪白纤细的小腿上有一节黑色的虫子,正在不停的蠕动,看起来十分的可怕。 顾绾看到这中东西,自然是头皮发麻,她开口说道:“这是什么啊?” “蚂蟥,不碍事的。”阿荷从一旁的褡裢里拿出来一小把盐巴,撒到了那虫子身上,那虫子挣扎几下,便掉下来。 顾绾眉头一皱,这家伙八成就是水蛭了,顾绾前生生活在北方,自然是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的,想到方才那家伙在自己身上吸血,不由得一阵冷汗。 此时站在不远处的阿飞少年,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顾绾身边,阿荷一阵脸红,她看着阿飞,轻声说道:“阿飞哥你来干什么?” “这是药,能够防蚂蟥的。” 顾绾看到了阿荷眼睛里的失望,她看着阿荷开口说道:”阿荷姐姐我不要在这里了,我去找大伯伯他们,还是在旱地里干活好了。” 阿飞的手有些颤抖。 “阿荷姐姐,你还不赶快接住阿飞哥的药?” 阿荷连忙接住药。 顾绾笑了笑,穿上鞋离开了这个地方。她走到田埂上的时候,长长的舒了口气。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四章 生而为人 走过长长的田埂,顾绾来到了顾老大所在的旱地,却发现田埂上一群人围着一头牛,正在争论着什么。 顾绾走近便看到了顾老二正在和顾老大争论的面红耳赤。 “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这牛我们两家共用,什么时候就成你家的了?”这顾老大显然是不会跟人家吵架的,气势上便输了。 顾老二冷笑一声说道:“这是谁说的,当初分家的时候,说的明明白白的,这牛就是我的,我之前给你用,只是兄弟情义。” 顾老大顿时一怒。 “你怎可这样,当初明明说好的!” “哪里说好的?可有字据,可有证人?” 顾老大气的说不出话,拿着手中的锄头就要上前开打,这顾老二也不是好惹的,竟然一点也不认怂。 众人赶忙拦着,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开口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何苦如此?” 顾老二冷冷笑道:“我把他当兄弟,可是他却从为为我这个兄弟想过。” 顾老大看着顾老二这副样子,他开口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怨三弟?” “这么多年了?大哥你说的轻巧,当年明明我比三弟更为聪慧,本来应该由我去读书的,可是他却跑到爹面前,露出自己胸前的那颗黑痣,说自己胸有大志,爹就让他去读书了,结果呢,这么多年了。依旧是个穷秀才,还把爹辛辛苦苦置办的家业给败的一干二净!” 顾老大心知顾老二心中有怨气,这么多年来,顾老二占得便宜,他这个做大哥的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此时,顾绾走了过来,一群大男人出现一个娇滴滴的少女,一时间众人静默。 顾老大眉头皱起,开口说道:“阿绾,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顾绾没有回答顾老大,而是对着顾老二,深深地行了一礼。 顾老二显然没有想到顾绾会如此,一时间有些呆愣,顾绾认真的说道:“二伯伯,侄女知道你对于爹爹有很多不满,侄女是晚辈没有资格评价长辈,可是侄女也明白,二伯伯当年真的受到了不公平待遇,所以侄女在这里代爹爹像您道歉。” 顾绾又鞠了一个躬。 顾老二面上有些不自在,可是他还是开口说道:“道歉有什么用?我当年跪在爹面前,求他让我进学,可是他为了让我死心,就说,如果我可以不用耕牛,一天之内把家里的旱地都犁完,他就让我上学。” 顾老大低下头,叹了口气,他还记得,顾老二在夕阳下崩溃大哭的样子。 他最为聪慧的二弟,从未如此绝望过。 “如果你也可以做到,那么我就接受你的道歉。”顾老二冷笑着,顾绾眉头皱起,此时顾家老大开口说道:“阿绾是个女孩子,别说犁地了,犁都不一定拉得动,二弟,你好歹是个长辈,何苦如此耿耿于怀?” 顾老二听完之后冷笑一声。 “何苦耿耿于怀?好,作为长辈我就让一步。小丫头,如果你可以在中午之前,把这亩地给犁了,我就原谅顾知,以前的事情再也不提,如何?” 顾老二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显然不相信顾绾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可以拉得动犁,这块旱地可是一点都没有整理过,下过一场雨后经过两天的暴晒,早就硬成一块了。 就算是个壮年男子也不一定能吃的消。 就当顾老二以为顾绾会拒绝的时候,顾绾竟然点头答应了。 “阿绾,不要逞强!”顾老大开口说道,显然十分捉急,这孩子一身细皮嫩肉的,若是弄了一身伤,可怎使得? “没事的,大伯伯,我力气很大的。”顾绾笑着说道,顾老大更是捉急。 顾绾跳下田埂,轻盈的身姿如同蝴蝶一般,这让众人更加不相信这个纤细的女子能够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 此时的铁犁其实和后世差不多,只是似乎更加沉重,前面那个带着些异味的带子是绑在牛身上的。那个长度够顾绾绕腰五六圈,所以全绑腰上有些不靠谱,顾绾把剩下的带了放到肩膀上,又饶了一圈,紧紧握在手中。 然后像一头牛一样,挣扎着往前走。 尖锐的犁随着顾绾的前进的脚步缓缓向前。 众人静默。 顾绾转过头来,看着众人,笑着说道:“我说了,我的力气很大的。” 已然闻讯赶来的阿荷看着顾绾已然微微显出血丝的肩膀,心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对着顾老二说道:“二叔,阿绾肩膀都流血了,你让她停下吧。” “我没有要求她必须这样做,她如果想停下来,自然可以停下来。” 顾绾看着阿荷,开口说道:“阿荷姐姐有空在那里求情,还不如下来帮我扶着犁呢?” 阿荷一愣,而后看着顾老二。 顾老二冷哼一声,而后说道:“当初是大哥帮我扶的犁,你要去扶,不算是犯规。” 阿荷跳下田埂,走到顾绾面前,有些心疼的看着顾绾的背。 “你这又是何苦呢?” “父债子还,很正常,爹爹对不住二伯伯,我自然是要做些什么的,如果姐姐想要帮我,就请帮我扶好犁,这犁没人扶,走起来十分的费劲儿。” 顾绾说完朝着阿荷傻傻一笑,阿荷顿时感觉眼睛有点湿润,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好。” 烈日炎炎下,两个弱质女子在这片僵硬的土地上耕作。 顾绾的肩膀上的血棘已然很明显了,原本红润健康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一个来回,顾绾又回到了那片田埂,顾老二看着顾绾惨不忍睹的肩膀和手,有些不忍,他开口说道:“算了,小丫头你回来吧。” 顾绾回头看了一眼顾老二,大声说道:“我说话算数,这点苦还是受得住的,二伯伯不必担心我。” 顾老二一听到顾绾这般说话,嘴硬之下忍不住说道:“谁担心你这倔丫头啦!。” 他看着顾绾倔强的背影,这丫头也太倔了。 日头渐高,连后面的阿荷都快坚持不住了,可是顾绾依旧是一刻也不停的拉着那个沉重的铁犁,因为此时快到中午了,只差一点儿就犁完了。 顾绾的肩膀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站在人群之中的阿飞握紧了双拳。 正午时分,顾绾坐在田埂上,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她抬起头看着顾老二,有气无力的说道:“二伯伯,我犁完了,您去检查检查?” 顾老二神色复杂的看着顾绾,叹了一口气说道:“顾知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说完之后十分傲娇的离开了。 顾绾有些好笑的看着顾老二的背影,正要吐槽几句,却不小心碰到自己惨不忍睹的手,那个疼的一阵龇牙咧嘴。 阿荷无奈的看着顾绾,从褡裢里拿出来一只干净的汗巾,给顾绾擦了擦手上的鲜血。 “啊!疼,阿荷,疼!”顾绾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阿荷没好气的说道:“这就知道疼了,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吗?” 顾绾一阵讪笑。 阿荷看着顾绾,叹了口气。 “你这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这几日便在家中呆着,好好休养。” 顾绾头如捣蒜,自然是答应的不能再答应。!! ! 第十五章 沈大夫 阿荷一路扶着顾绾,走在田埂上,大部分农人午间都不归家,吃过午饭稍事休息,就又要干活,只是顾绾受了伤,才可以提前回家。 午间归家之时,正好遇到从里正处归来的顾知。他看到顾绾如此模样,顿时心中震惊。 ‘ “今晨不是还好好的吗?现下怎成这般模样了?” 阿荷正要开口,顾绾连忙抢白道:“是我不小心自己摔的,爹爹不用担心。” 顾知显然是不相信,他又开口问道:“胡说,自己摔的能有这么严重?”此时顾知询问的看向阿荷,阿荷对于这位秀才叔父一直非常敬畏,看到顾知如此,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顾知听完顿时一阵沉默。 他这辈子圣贤书也读了不少,也自认为自己颇有些体会,可是此时想来,还不如一个女子。 “你二伯伯可有说过什么?”顾知沉吟良久之后问道。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二伯伯对于当年的事情似乎多有怨言。” 如果二伯伯所说的那些事情是真的话,那么当年顾知确实是有些过分了,若是凭真才实学赢了也就不说什么,若真是投机取巧凭着胸口上的一颗黑痣就夺了兄弟的机会,确实不光彩。 或许是顾绾探视的目光太过明显,这让顾知很受伤,他摆了摆手,开口说道:“这些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先去休息吧。” 顾绾本来以为顾知起码会去找二伯伯叙话,却未曾想过他竟然直接去了顾维钧的屋子里。 读书读不好无所谓,可是若是这起码的担当都没有,可真就让人尊敬不起来了。 此时阿荷看着顾绾,开口说道:“阿绾,我听爹爹说过,其实那件事情谁都不怪,要怪只能怪我们太穷了,若是稍微多点钱财,却也不会落得如此兄弟反目的地步,不过二伯伯不是接受了你的道歉了吗?你就不用担心了。” 顾绾无奈,此时身体确实已经无比劳累了,所以便跟着阿荷回了屋子。 顾知走到顾维钧的房间。此时顾维钧正半躺在床上看书,十分的专注。 “之前不是说过不读书了吗?”顾知坐下来,看着自家儿子苍白的面容,心里五味杂陈。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我知我儿比为父要出色许多,我不会再考了,我到里正处谋得了一个差事,在村口祠堂处半个蒙学,收些束脩,好养活你与阿绾。” 顾维钧有些震惊,父亲在前一晚还曾经做着一门父子双进士的美梦,此时怎么突然就放弃了。 “爹爹,您可想好了。” “想好了。” 父子两人相对无言。 顾维钧叹了口气,而后说道:“爹爹,是因为二伯伯?” “是阿绾。” 顾知情绪有些低落。所以他说完之后便离开了,顾维钧有些呆愣的看着顾知的背影。 午间用饭,是阿荷送来的。 顾维钧只觉得这位妹妹十分的羞涩,于是便轻声说道:“阿荷妹妹,劳烦你了。” “阿绾妹妹受伤了,在屋子里休息,所以我才给哥哥送饭。”阿荷总归是有一个毛病,看到长相好的人就会觉得自卑,所以下意识的觉得这位哥哥心中对自己不是很看重。自然说话就带着几分气弱。 顾维钧一听到顾绾受伤了,自然是一阵着急,他赶忙开口问道:“这时怎么一回事,怎么会突然就受伤了呢?” “哥哥!”还未等阿荷回答,顾绾已经一瘸一拐的走进屋子里了。 此时顾绾已然换了一身衣物,便是村中寻常女子穿的上褂下衣,头上戴着一个头巾,看起来倒是和之前十分的不同。 “阿绾,你这是怎么了?”顾维钧十分敏感的看到了顾绾脖子上的伤痕。 “不小心伤到了,没事儿,哥哥不用担心。” 顾维钧自然是不相信的,可是既然阿绾不想要告诉他,他也不好发问,自从这位妹妹投河之后,脾性就变的十分奇怪,不过倒是比之前生动了几分,左右也是他这个大哥连累了她。 “哥哥今日感觉怎样?” “依旧是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困倦的狠。” 此时顾维钧的眼底一片青黑,以顾绾对这位哥哥的了解,昨夜必然是没有睡好。 想必这位生性多思的哥哥定然在思考以后该如何是好。 毕竟此时他们一家人的处境无论如何都说不上好。 “那哥哥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和阿荷出去了,有什么事情就叫我。”顾绾说完就拉着阿荷出去了。 顾维钧看着顾绾纤弱的身影,若有所思。 顾绾和阿荷出去之后,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处。大伯娘十分的勤劳,这小小的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在这等时节中也就早早的种好了菜蔬,只是此时大部分还是青苗。 “阿荷,你说哥哥的病能好吗?”顾绾想起来顾维钧那张惨白的脸,就觉得有些无奈。 “那要看有没有钱了。” 顾绾没想到阿荷会如此实诚。 “咳咳,你说得对。”他们一家人瘦的跟纸片儿一样,这病能好起来才怪。 “不过我们兰溪村里,沈大夫的医术倒是挺厉害的,不如我们去请他看看?”阿荷说道。 “一个赤脚大夫?”顾绾对于乡村中所谓的赤脚大夫十分的不信任,她小时候就因为这被大人逼着喝蝌蚪。 “虽然是个赤脚大夫,但是村里有个头痛脑热的都是在他那儿看好的,而且,而且阿飞哥也是跟着他学医呢。” 顾绾一听到阿飞哥顿时一脸坏笑。 “原来阿荷姐姐是另有所图啊,那好吧,我们去找他,给我哥哥瞧瞧病。” 阿荷本就脸皮极薄,被顾绾这般取笑,自然一阵羞恼。 “你这坏丫头。” 顾绾身上的都是皮肉伤,包扎之后再大吃一顿就没事了。 两人用过午膳,便出了家门,朝着那沈大夫的家走去。沈大夫住在半山腰,时常在山里采药,有时候还是打一些兔子山鸡之类的。这南方早就被开发透了,山上的猛兽都绝迹了,所以村中上时常有些健壮的妇人上山去采些瓜果,抓些野兔什么的。 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在一处大树下停下来,一旁是两间规规整整的草屋,两旁是已然晒干的草药。 “沈大夫?” 阿荷朝着那草屋说道。== 第十六章 顾知的觉悟 顾绾本来以为这位沈大夫,定然是一位邋邋遢遢的老头子。却未曾想过竟然意外的清爽。 只见这沈大夫,手持书卷从门内走出,虽是一身粗布短衣,可是眉目清朗身形修长,却是一位气质绝然的美大叔。 沈大夫捻起一缕美髯,开口道:“不知阿荷所为何事?” “我在城中的堂哥回乡了,身染重病,希望沈大夫前去诊治。” 沈大夫眉头皱起 “你且等等,我拿些东西边跟你走。” 就在此时,远处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位俊秀的少年,那少年身后跟着一只土狗,待走近了,顾绾才看清楚这人正是阿飞。 “阿,阿荷,你怎么来了?” 阿飞不敢看顾绾,一张俊脸通红,顾绾心中暗道,这孩子的一张脸都能说话了。 沈大夫看到阿飞这幅模样,叹了口气而后说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到山中采了一些药材。” “此时并不缺药材,你为何?”沈大夫有些疑惑的问道,阿飞看了一眼顾绾,开口说道:“这个阿绾姑娘今日受伤了,所以。” 沈大夫没有在说话,只是带着审视意味的眼光让顾绾十分不好受。 这美大叔似乎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此时阿荷看着阿飞,眼里一阵复杂,一时间气氛无比尴尬。 “我们走吧。” 沈大夫到底还是开口了。 四人两前两后的走在山路上,此时正是午后,太阳刺眼,顾绾不禁感觉到一阵炎热,她忍不住对阿荷说道:“阿荷姐姐,好热啊。” 可是阿荷并没有回话,这可让顾绾好生尴尬。 此时阿飞看似随意的转了一下身子,十分隐晦的看了顾绾一眼,却又让阿荷看到了。 气氛更加尴尬了。 此时沈大夫清咳一声,而后说道:“阿飞,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最短暂的?” 阿飞疑惑。 沈大夫语重心长的说道:“美丽女子的容貌,转瞬即逝,娶妻当娶贤,古来之理。” 阿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这沈大夫是在拐着弯的骂她不是个好女子啊。 好在这路途并不算遥远,四人回到家中,直奔顾维钧的屋子。 顾维钧正在闭目养神,一睁眼就看见一屋子人顿时有些惊讶,便问顾绾:“这是?” “哥哥,这是阿荷姐姐为你找的大夫,据说医术十分的高明。” 沈大夫似乎十分不喜欢顾绾,他听完之后皱眉说道:“医术高明说不上,只是会治些头疼脑热,娘子谬赞了。” 沈大夫一副高冷模样,让顾绾一阵无奈。 她什么都没做好伐~ 顾维钧坐起来,对着沈大夫行了一个礼而后说道:“那就劳烦先生了。” 顾维钧伸出一只瘦的吓人的胳膊。 沈大夫眉头皱起,开始把脉,片刻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公子原本只是小病,只是初医的时候没有对症下药,加之本就先天不足,所以就越发严重了,甚至到了如此地步。” “可有诊治之法?”顾绾问道。 “老夫无能为力,实在是拖得太久了。” 顾绾顿时一阵焦急,因为她看到顾维钧越发绝望的眼神。 “有劳大夫了,我的身体我知道,确实是药石无医了。” 顾绾顿时一阵恼火,她狠狠瞪了一眼顾维钧,而后说道:“哥哥说的什么话,这天下的大夫多的是,总有一个可以治好你,你年纪轻轻的,说什么药石无医!” 顾绾有个毛病,一旦生气,说话的语气就特别重,一时间顾维钧竟然说不出来什么话。 沈大夫看了顾绾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娘子说的对,老夫医术浅薄,自然是没有办法,可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众多,自然有人可以治你的病。” 顾绾看到沈大夫如此说话,便开口说道:“先生可知道有谁可治我哥哥的病?” 沈大夫摸了摸胡子,而后说道:“小河王氏王琦公,医术了得,在下多年前曾经与其有过一面之缘,医术了得,只是这些年来似乎已经不怎么出家了,请来似乎有些困难。” “他是不是有个叫做王偕的孙子。” “正是。” 沈大夫有些疑惑的看着顾绾,而后眉头一皱,顾绾顿时感觉到不妙,赶忙开口说道:“先生不要多想,我只是与这人见过两次。” 好不容易把这位沈大夫给送走,阿荷却一声不吭的回到屋子里去了。 顾绾自然知道阿荷在想什么,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少年人总是钦慕外表,人之常情。 况且她此时真的没啥心情考虑这种事。 顾绾走到顾维钧的屋子里,对着顾维钧说道:“哥哥不要多想,我一定会把那个王琦公请过来给你看病的。” 顾维钧并未当真,顾绾只是一个闺阁女子,又怎能请动这名动天下的王琦公呢? 顾绾看到顾维钧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哥哥的老师思质先生也是颇有名气的文士,不知是否和那王琦公有交。” “老师为我请了许多名医,若是认识,自然就请了。” 顾绾托着下巴,有些泄气的说道:“难不成让我去把那王偕给绑了,威胁那王老头儿。” 顾维钧顿时一阵好笑。 “阿绾莫要开玩笑了,这样做可是要坐牢的。” “若是能把哥哥的并给治好了,就算是坐牢我也愿意啊。”顾绾拍领导马屁拍多了,说起漂亮话自然是无比顺畅。 顾维钧一阵感动,声音有些嘶哑道:“说什么蠢话。” 夕阳西下之时,顾老大几人方才务农归来。 顾绾旷了一下午工,自然是十分惭愧,便跑到厨房中跟大伯娘撒娇做饭。 一道野菜鸡蛋,一道炒野草,一道野菜汤,还有一道凉拌野菜,吃不了几天保准人人一脸菜色,可是这也无可奈何,顾老大家中本来就不富裕,如今又多了三张白吃饭的嘴,着实也是让人无奈。 快到用饭的时候顾知才回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一张脸上无比困倦。 “叔叔回来了,快过来吃饭吧。”大伯娘开口说道。 顾知坐下来之后,才怀中拿出一只钱袋,开口说道:“这是一点银子,算是我们的一点儿伙食费。” 大伯娘如此性格的人那会收下,正要推辞的时候,顾知又说道:“我昨日与大哥商量了,将我的户籍与大哥合至一处,也好免了同哥的徭役,如今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我又接了个私塾先生的活儿,每月也有些进项。” 顾老大一脸震惊,他开口问道:“三弟,你不准备考举人了?” “考了这么多年都没考过,不考了。” “这怎可使得!爹爹泉下有知怎会瞑目。” “维钧比我更有天赋,我做父亲的不能这么自私。” 顾知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自然是无人言语。 其实顾家大大小小心中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七章 王元美 虽然晚饭可口,可是大部分人却食不知味。 众人用过饭之后,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顾绾知道阿荷现在在怄气。 虽然她面上不显,但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却分外沉默。 “阿荷姐姐,今晚的饭菜可还合口?”顾绾装作不在意的说道。 阿荷点了点头,有些冷淡。 顾绾脱了衣物,吹了油灯,躺下之后说道:“我以前在太仓的时候,总是希望让那人尝一尝,可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回了乡,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阿荷面上一喜,问道:“难道阿绾你?” 顾绾自然知道阿荷想到了哪里,她笑着说道:“可惜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 “总会再见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啊?” 阿荷的态度一下子变得亲近起来,顾绾顿时有些好笑,她思索片刻,轻声说道:“他叫水生。” 为了安抚这位思春少女,顾绾只好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慌。 “能被阿绾喜欢的男子,定然是无比优秀的吧?” 顾绾思索片刻,抱着被子说道:“倒也没有,他长得高高大大,十分老实,喜欢在晚上给我送好吃的。” 想到好吃的,顾绾不禁一阵口水直流。 “那倒是有趣。”阿荷说道,接下来这位怀春少女又开始讲她的阿飞哥哥,顾绾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顾绾感觉浑身一阵困倦,或许是昨日太劳累了,所以顾绾睡过头了,她醒来的时候阿荷已经离开了。 顾绾穿好衣服走出去,抬眼一看,只见此时惠风和畅,溪边杨柳依依,外面的小道上都是外出的农人,一派江南水乡的宁静景象。 “阿绾,醒来了,快来吃饭吧,给你留着呢。” 大伯娘说道。 顾绾吃过饭之后,来到顾知房间内,却发现只有顾维钧一个人在,便开口问道:“爹爹外出了?” “爹爹下田去了。” 两人一阵沉默,顾知未事农桑已久,身子又虚,看来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哥哥,今日感觉如何?”顾绾开口问道。 “一如往常,我这身子不提也罢,倒是阿绾,你实在是太胡闹了,昨日爹爹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了。” 顾绾看着顾维钧担忧的表情,十分不雅的挠了挠头。 “爹爹从小交给我的圣贤之道,却也不是白教的。” 顾维钧看到顾绾这般,只是幽幽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若阿绾是男子,必然出人头地。” 顾绾笑了笑说道:“谁说这女子就不能出人头地了?” “你呀。”顾维钧无奈的笑了笑。 正当两人说话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个身着长衫的男子,和一身穷酸味的顾知不同,这位男子却将长衫穿出清贵之感。 顾绾定睛一看。 确是前几日顾维钧的同窗。 王元美。 王元美身后有一名大夫,顾绾赶忙走出屋子,此时男女大防虽然不至于像后世一般夸张,可是和一个陌生男子同处一室,还是十分不妥。 “维钧,我又为你寻了一名绍兴名医,李大夫医术高明,声名颇广,说不定可以治愈。” 顾维钧坐起来笑着说道:“多谢元美。” 王元美说道。 “你我同门何须客气,况且父亲也十分的担心你,时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提到思质先生,顾维钧面上一阵愧疚。 “让是老师担忧了,实在有愧。” 此时这位李大夫开始为顾维钧把脉。顾绾在外面看的不真切,可是还是看到那位李大夫摇了摇头,原本心中还存有几分希望的顾绾,顿时一阵泄气。 她走到石凳边,一屁股坐那儿,郁闷的抓起一把鸡食,随手喂给在她脚边走来走去的大公鸡。 她还是很喜欢这个便宜哥哥的。 就在此时,干净的青石板上出现了一双男式皂底黑靴。 顾绾抬起头,看到王元美那张端正英俊的脸。 “公子?” 王元美清然一笑。 “在下王世贞,字元美,还未跟娘子打过招呼,实在是失礼了。” 顾绾从未跟如此斯文的人打过交道,而且还是一个长相英俊,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男子,一时间有些面薄,俏脸微红。 “上次多谢公子了。” 王元美自然知道顾绾说的什么,薄唇微抿,笑道:“我跟维钧乃是至交好友,这些都是在下应该做的,娘子不必客气。“ 既然这位都说了,顾绾自然不会客气,她开口说道:“不知道公子和小河王家的王偕认识吗?” 王元美眉头一皱,轻声说道:“娘子是想要请王琦公给维钧看病?” 顾绾点点头,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并未有所交集,不过我回去问一问父亲,说不准有些门路,总归要试一试。” “那就多谢公子了。”顾绾笑盈盈地看着王元美,越看这个这家伙越顺眼。 王元美被一双美目如此凝望着,自然起了几分涟漪,只是毕竟男女有别,便轻声说道:“娘子不必如此客气,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了。” “公子请。” 王元美抬腿欲走,可是却又停下,心中一动,从袖子中拿出来一颗泛着光泽的木珠子。 “这是在下随手雕刻的,若是娘子不嫌弃,便拿着把玩吧。” 顾绾看着那颗雕刻着小船山水的珠子,一时间有些懵逼,这家伙是想要干什么? 王元美看到顾绾这副表情,顿时感觉有些后悔,方才那番举动确实有些孟浪了。 “那就谢谢公子了。”顾绾接过那颗珠子,发现这个珠子虽然小,可是分量却不小,而且雕工也十分的精致,顾绾心中不禁也产生了几分喜欢。 “真漂亮,公子真有才。” 王元美一喜,柔声道:“娘子喜欢就好,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公子慢走。” 王元美走到门外的时候,还回头看了顾绾一眼。 此时站在王元美身旁的那位大夫,摸了摸老大一把的胡子,笑着说道:“公子似乎心情不错。” 王元美看这位大夫有些无奈的说道:“先生就不要取笑在下了。” 顾绾看着两人坐着马车离开。这年头能坐得起马车的人非富即贵,看来这家伙很有钱啊。 顾绾拿着那颗珠子回到屋子里。 “方才,你和元美说话了?” “是啊,王公子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顾维钧面上一阵异样,他看到顾绾手中的珠子,又问道:“这是他送你的。” “是啊,是不是很好看?” 顾绾将珠子递过去,顾维钧接过来,脸上的神情越发异样。 “怎么,我这样做不合礼数吗?”顾绾有些担心,毕竟她对于古代礼法一窍不通。 “无妨,元美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 只是此时顾绾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八章 顾绾的婚事 顾知晚间归来,已然疲惫之极,可是身上那股穷酸之气,却好似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了一般。周身透着一股子清净。 此时顾知心中却也是难得的安宁,他用过晚饭之后,回到屋子里,准备休息。却看到顾维钧坐在床头眉头紧皱,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维钧这是在?” 顾维钧抬起头来,看到顾绾,轻声说道:“爹爹回来了,方才正在想事情,失礼了。” “你我乃是父子,不必如此拘礼。”顾知笑着为顾维钧端过来脸盆,又仔细的替顾维钧擦了脸。 “阿绾今年十四,明年就要定亲了,爹爹心中可有计较?” 顾知一愣,他放下手中的物件,沉声道:“你母亲去的突然,只说让我给阿绾找个好人家,可是你的身子有一只病着,所以就把这件事情给耽误了,如今是不是有些晚了。” 顾知一向不通俗物,况且这等事情,一般都是家中女子操持,他不知道也是正常。 顾维钧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爹爹觉得元美如何?” “思质先生的公子?” “是。” “好是好,可是那王元美门第显赫,又是名流之后,父亲又是进士,恐怕?”顾知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此时王元美的父亲已然声明不小。撇开品貌不谈,若是论门第,这门亲事总归不太合适。 “老师不是那等嫌贫爱富之人,况且,我看出来元美似乎对阿绾十分,十分喜爱,古来女子高嫁,男子低娶,却也是常理。” 顾知沉吟片刻之后,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家中出了一个举人倒也无妨了。” “父亲不用忧心,我只是说说而已,这般想来,门第确实不合适,若是阿绾嫁过去了,说不准会受气,是我考虑不周了。” 父子两人坐在灯下叹气。 “总归是做父亲的没有出息,才苦了阿绾。” “我想着若是我去了,阿绾好歹有个好的归宿,父亲也可安心的考试。”顾维钧幽幽说道。 “你又在胡说了,总会好起来的,时间不早了,还是休息吧。” 此时顾绾还不知道她的父兄,为她的终身大事如此忧心,她把玩着那颗珠子,左思右想,觉得王世贞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似乎是个名人啊,可是顾绾却死活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阿绾,你不要再翻身了,被子本来就短。” 阿荷迷迷糊糊的说道。 “阿荷,现在是谁在当皇帝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随便问问嘛?到底是谁啊?” “嘉靖啊,我好困啊,睡了。” 此时外面除却树叶风响,便是一片宁静,可是顾绾心中却一点也不平静,她知道王世贞是谁了。 金瓶梅。 顾绾用被子蒙住头,满腔槽却意无处可吐。 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写出如此和谐的东西。 实在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至于顾绾为什么知道那本书,那是因为,她曾仔细的研究过。 其中关于那方面的描写,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十分厉害。在这来回思索之间,顾绾竟然失眠了,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阿荷看到顾绾萎靡不振的神色。 “昨天怎么失眠了?” 顾绾有气无力地穿好衣服,开口说道:“没睡好。” 顾绾径直走了出去,赶紧到外面洗了个脸,才感觉到一阵清醒,她走到院子外面,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着的农人们,呈现出一种生气勃勃的景象,其实顾绾昨晚之所以没有睡好,就是因为她从本质上,还没有接受,自己已经是一个明朝人的这个事实。 “阿绾姑娘。” 说话之人怀中夹着一个纸包,从外面的小道上走了过来,额前细碎的头发微微湿润。 “你来干什么?” 或许是被顾绾这异常冷淡的话语给伤了心,阿飞心中一阵受伤,他从怀中拿出来那个纸包,轻声说道:“这是我在早间从山上采的草药,对于治疗外伤非常有用。” 顾绾接过那个纸包,打包之后,发现是已经切好的药材,若是今早去采摘的草药,此时依然切好了,却也不知道这个傻小子多早起来的。 想到这里顾绾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师父说的话,你难道没有听明白吗?” 阿飞有些疑惑,他看着顾绾,张开口有些疑惑的说道:“我师父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认真记着,而且绝对不会违背。” “娶妻当娶贤。” 顾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飞的耳朵猛然一红。 “我觉得你很好。” 顾绾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这兰溪村中,我的长相确实算的上是出众,可是天下之大,美女数不胜数,如果这世间男子皆因为女子长相美貌。而趋之若鹜,那么这些男子大多无法得偿所愿,须知如美花眷敌不过似水华年。” “阿绾姑娘并非只有容貌,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果敢坚强的女子。” 顾绾以为这位纯真的阿飞少年,对自己只是出于男子爱慕美女一般的情绪,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番话。 “药我收下了,谢谢你,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顾绾接过药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可是她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阿荷,阿荷手中端着饭菜,可是脸上却是一阵慌乱。 “饭菜我放这儿了。” 顾绾看着阿荷,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力,她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此时她的哥哥病入膏肓,家中入不敷支,为什么她要让这样的事情占据她的心神。 顾绾没有理阿荷,只是坐下来,开始吃饭,只是此时阿飞依旧站在门外,看着顾绾。 那个表情生动形象的表示了什么叫哀伤。 顾绾吃过饭之后,去跟大伯娘说了一声,自己要出去办些事情,便披上一件外衣,拿着一些铜板,出门去了。 此时阿飞还在门外,一直徘徊着不肯离开。 顾绾走过他的身旁,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便径直离开了。 阿飞受伤的看着顾绾离去的身影,就在此时,阿荷从门内出来,她看着阿飞,轻声说道:“阿飞哥哥,阿绾妹妹真的有心上人了,那个人叫做水生,你就死心吧。” 阿飞没有理阿荷,只是在顾绾的身影彻底消失的时候,离开了这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九章 与君同游江南雨(一) 沙溪镇在兰溪村以北,流经河流众多,又是人口密集之所,船舶来往之间自然带来不少繁华,镇上商铺林立,人员众多,叫卖声此起彼伏,倒是一处极为热闹的城镇。顾绾这次就是要来这个地方看一看,有什么好的活计。 也好为为家里增加一些进项,补一补便宜父兄的身体。 饶是顾绾不曾停歇,也走了两个时辰,才到了镇子上。 此时日头已高,惠风和畅,杨柳依依,街上的女子们衣衫各异,顾绾一身粗布麻衣,倒不是很出众。 河岸两旁的街道上,杨柳成荫,商铺鳞次栉比,分外热闹。整齐的青石板上一团团白雪,却让这街边的摊贩有些烦恼了。 正在一位买伞的大叔打开伞,准备驱赶那些可恶的柳絮的时候。 晴朗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不会要下雨吧。” 顾绾话音未落,大雨倾盆而下。 买伞大叔顿时咧嘴一笑,暗道老天爷赏饭吃。不一会儿油纸伞就被哄抢一空,顾绾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心道:“这初夏的雨却也不会下多长时间的,我且等等,十文钱也不是小钱啊。” 可这雨越下越大,顾绾待在这位卖伞大叔的摊位旁,呆呆愣愣的。 “这位小娘子,真不准备买把伞?” 卖伞大叔拿了一把十分精致的油纸伞,顾绾咽了口口水,坚决的摇摇头,说道:“我不买,这雨一会儿就停了。” 卖伞大叔无奈的笑了笑,开口说道:“伞卖完了,我就收摊了。” 此时伞摊上已然不剩下几把伞了,可是顾绾依旧舍不得那十文钱,就想着说不定,雨就会停了。 “老板,还有几把伞?” 就在此时,一个清朗的男声传来,只见到几个穿着长衫的男子,冒着雨走过来,待到近了顾绾才看到,领头之人居然是王偕。 “还有九把,公子全要吗?” 此时王偕身后的男子说道:“带上先生和随从,八人。” 王偕也看到了顾绾,看到她抱着胳膊可怜兮兮的站在一旁,便开口说道:“我全都要了。” 卖伞大叔自然是非常高兴的把伞包起来给王偕,顾绾一阵无奈,这家伙一下子买完,买伞大叔岂不是要收摊了,到时候她一个女孩子家在大街上淋着雨,多不雅,虽然她是不会很在意。 王偕拿出来一把伞,递给顾绾,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快步离开了, 此时跟在王偕身后的男子开口说道:“想不到,兰君竟然也会如此怜香惜玉。” 顾绾待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那把漂亮的油纸伞。 卖伞大叔高高兴兴的收好摊。 顾绾也撑起伞,漫步在街上,心中的感觉有些微妙。 此时街道上行人了了,大部分都是抱头找避雨的地方,只有顾绾这个傻丫头走在大雨中。 蒙蒙雨雾之中,杨柳依依,却也是一番别样的美景。 美景个屁啊!大好机会就被顾绾给浪费了,他可是王偕啊,王琦公的孙子,若是把这家伙给搞定了,那顾维钧的病不就有救了? 顾绾快步朝着王偕离开的地方狂奔。 此时此刻,沙溪镇一处码头,一艘客船上走下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 在码头处等候的正是王偕和正闲赋在家的顾重言。 而这客船上的正是嘉靖二十年进士,王材,王子难,如今已然官拜翰林院检讨,此时省亲回乡顺便来此地看望一下好友,王偕早些年曾经跟在这位先生身边学习过,以师礼代之,所以在此等候却也应该。 但是躲在一棵柳树后的顾绾就没有理由在这里了。 如果顾绾知道是这样的场景,她肯定不会傻乎乎的跑过来的,这样的场景,她要再去找王偕肯定是万分尴尬啊,说不定会被当作女登徒子。 几人寒暄之后,便打着伞往这边走。 就在此时,一个浑身的脏兮兮的乞丐在雨中飞奔,似乎很着急的想找个避雨的地方,这处街道本就十分的狭窄,这几人又把道路给占满了,几人都是爱干净的读书人,自然是忙乱间给他让出了位置,这倒是让这位肮脏的乞丐从众星捧月的清瘦男子身边经过。 依照顾绾多年的经验,这乞丐的姿势,表情,动作。怎么看都像小偷。果不其然,乞丐手腕一动,清瘦男子身上的玉佩就被顺走了,这乞丐面上一喜,飞快的朝着顾绾身后的小巷子里跑。 顾绾默默的伸出了一只脚。 乞丐应声倒地,倒是职业素质了得,眼看就要站起来,顾绾忍不住长腿一抬,给这位倒霉的乞丐来了个横扫千军,又来了一个直捣贼心,此番下来,乞丐便疼的站不起来了。 那位清瘦男子也发现了不对,开口说道:“我的玉佩似乎不见了。” “子难兄不必忧心,似乎有位英勇的小娘子擒住了那小贼。”站在一旁,纤尘不染的顾重言指着还在打人的顾绾。 顾绾抬起头,看到王偕探究的目光,顿时一阵囧然,职业习惯,一时手痒。 顾绾赶紧将伞压低,赶忙朝着朝着反方向走。 一众人等看着这位彪悍的小娘子,如同一个蘑菇一般小跑着。 不觉有些好笑。 “这可要好生谢谢这位小娘子,这枚玉佩乃是家母留给我的。”清瘦男子王材从一个后生手里接过玉佩。 “只是到底不认识这位小娘子,贸然前去的话,似乎有些失礼。”顾重言说道。 此时,王偕走上前去,对着顾绾喊道:“顾,顾阿绾,你且停下,先生有话要对你说。” 顾绾想要装作没听到,可是王偕腿长步快,眼看便要与顾绾同行了。 “啊?王公子,王公子你好啊,这么巧?” 这句话说得顾绾无比尴尬。 王偕看着顾绾变化莫测的表情,一阵无奈,他开口说道:“娘子请随我来。” 不几道为什么,顾绾听到这声娘子的时候,总感觉心里一颤。 顾绾心中掩面,她果然是个颜狗..... 顾绾尽量走的十分端庄,可是却总有点怪怪的感觉,此时一众人等,只看到一个眉目如画,艳丽非凡的小娘子聘聘婷婷的走过来,配上这江南雨景,倒是如在画中。 若不是之前这亲眼看到这小娘子彪悍的战斗力,倒真是一个温婉的江南佳人。 “小女子顾绾见过先生。” 此时顾重言眉头一皱,开口说道:“娘子的父亲的字是否是子试。” 顾绾一阵意外,而后开口说道:“正是,不知这位先生是?” 顾重言一笑轻声说道:“说起来,我也算是这位小娘子的伯父,子试乃是我一位堂叔父的儿子,又是同窗,小时候我还曾见过你一面,却没有想到如此已然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了。” 顾绾一怔,原来这位便是那个学霸顾重言。 今日一见,果然学习好的人,长得也帅。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章 与君同游江南雨 (二) 顾重言又和顾绾寒暄了几句。 雨势越来越大,众人也不好在街上逗留,便准备回到事先定好的酒家。 就在此时。 顾绾对着顾重言说道:“伯父,侄女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哪知站在顾重言身旁的男子说道:“这怎使得,小娘子孤身一人衣着单薄,此时又是如此磅礴大雨,不若随你伯父到酒家中叫辆马车,也好在此时一个人回家。” 顾重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阿绾不必担心,王学门人不兴程朱理学那一套虚伪至极的东西。” 顾绾眉头一挑,程朱理学她知道,这王学又是什么? 不过既然这位便宜伯父都这样说了,顾绾自然也不会拒绝,只是走在后面的时候,看着王偕的背影,总有一种蜜汁尴尬之感。 几人走了一小段路,便到了一处十分雅致的两层小楼处,此处青瓦碧阁,杨柳如烟,闹市之中,却也是难得的精致清雅。 阁楼上写着鹿王阁。 倒是个十分奇怪的名字,顾绾进去的时候,有专人为她收起了伞,甚至带着她进了一处雅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又把她那身有些潮湿的衣服拿去烘干了,待到衣物烘干了,顾绾就可以坐上门口的马车回家了。 顾绾坐在雅间之中,心中无比的忐忑,若是此时她离开,这猴年马月才能再见到这位主儿啊。 “娘子,奴家可以进来吗?” 一位身着素衣的婢子,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姜汤。 “娘子请。” 顾绾依言轻抿了一口,顿时感觉喉中一股火辣之感,原本还有些寒冷的身体顿时一阵暖洋洋的。 “不知贵家鹿王阁之名又何意义?”顾绾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婢子微微一笑道:“主人倾慕陆王心学,若是直接以陆王为名,却有些不尊重,所以便索性去了谐音,便叫鹿王,加之店中鹿羹十分美味,所以便取了这个名字。” 顾绾笑了笑没有在说话。 原来方才顾重言所说的王学门人,便是心学。 心学在浙中一代,广为流传,王学七派便是其中之一,顾绾却也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若是普通访友,却也没必要在这个地方,想必定然是要干其他的事情。 顾绾轻声对着身旁的婢子说道:“待我前去向两位长辈告辞,还请姑娘带路。” 那位婢子点头之后,便带着顾绾穿过一处十分精致的抄手游廊,走到一处临水而居的阁楼之处。 隐隐约约从阁楼的轩窗处看到,一众文士模样的人在高谈阔论。 其中站在最中央的几人当中便有顾重言还有之前的那位男子,顾绾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衫,走了进去。 跟在顾绾身后的婢子先进了阁楼,对着一位正在侍候的男仆轻语几句,片刻之后,那位男仆便出来,把顾绾请了进去。 顾绾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面雅致之极,檀香阵阵,书画满壁、 此时只见一个面容艳丽的女子进到这阁子中,众人侧目,此间倒也不是没有女子,不过也只有两三个年纪较长的女先生,一时间原本喧闹的阁楼变得安静起来。 顾绾倒也顾不上紧张了,她走到顾重言身旁,对着这位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礼,而后说道:“侄女见过伯父。” 顾重言有些意外,此种场合顾绾确实不适合出现。可是这位毕竟方才帮了王才,却也不好拒绝。 “不必多礼,快坐下吧。” 此时顾重言身旁那个清瘦男子开口说道:“方才多谢娘子了,娘子还真是位,是位。”王材看了看身旁的顾重言,顾重言笑了笑说道:“女中豪杰。” “对对,就是位女中豪杰。” 王材与顾重言笑了起来,顾绾只能笑着说道:“我只是恰巧看到了,自然要出手阻止的,毕竟只是抬脚之功。” “抬脚之功,娘子倒是风趣,不过看娘子的身手,似乎会些拳脚功夫?” 顾绾内心一囧,这古代闺阁女子哪里有学拳脚功夫的,只有那跑江湖的草莽女子才会修习。 “小女只是力气比较大,并未习武,不过小女自小跟随父亲学习圣贤之道,父亲时常说看见不义之事,只要力所能及就不要推辞,不能因为是弱质女流,就害怕。” 王才轻叹道:“令尊家教了得,王某今日算是领教,实在是佩服。” 此时顾重言开口说道:“想不到子试竟然有如此胸怀,当真是令人惊异。” 顾绾这是变着法的给自家爹爹脸上贴金,显然眼前两位对于顾知的印象有所改观。 “娘子今日帮了在下,在下却还未表示,不知娘子想要什么?”顾绾一听这话,顿时感觉到这家伙上道,王偕这家伙来这里恭迎这位,说不定和这位有什么关系,指不准是老师什么的,若是求求他,说不定就行了。 顾绾轻声说道:“多谢先生,实不相瞒,小女今日来沙溪镇,就是为了给家兄请大夫,家兄自去年冬日缠绵病榻,已然请了许多大夫,却都不见好,我今日就是来碰碰运气,却没有想到,遇到了先生。” “我并非大夫,也不通医术,又该如何帮助娘子呢?” 顾绾看向站在一旁的王偕。 王材瞬间会意,他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娘子一片赤诚之心却也难得,这样我便为你写一封信,送往王琦公处,恰好他老人家过几日便要来着太仓,到时娘子的兄长却也可前去诊病。” “多谢先生了。”顾绾一喜,脸上笑容灿烂,在座的都是年轻的后生,顿时被顾绾这个笑容吸引。 顾重言看到此幕,便轻声对王才说道:“都是年轻人啊。” 王材笑了笑,对着顾绾说道:“娘子不必如此客气,快坐吧。” 顾绾本来想趁此直接离开的说,可是此时这位一说,她便不好开口了。她只好略尴尬的笑了笑,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鹿王阁是王学门人时常聚会的地方,在场的人无不是一方饱学之士,顾绾这段小插曲之后,场面又开始火热起来。 顾绾无聊的玩着自己的手指。 然后又仔细观察着精致的地板,发呆。 只是此时,黑色的地板上出现了一双靴子。 顾绾抬头,看到王偕,王谪仙皱着眉头。 ps:为亲爱的白熊宝宝加更~两章呦~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一章 与君同游江南雨 (三) “王,王公子。” 顾绾舌头有些不好使。 王偕转过身子,一袭长衫长身玉立,十分引人注目。 王偕没有说话,只是顾绾的身旁走过,倒是让一时间无比紧张的顾绾,有些尴尬。 此时顾重言开口说道:“此番首辅大人已然一品官满九年,陛下派宦官颁赐银币、宝钞、羊酒和宫廷食品,全部恢复了首辅的官级,还用加盖玉玺的诏书奖励,在礼部为其举办宴会,更是由尚书、侍郎、都御史作陪。当真是荣宠至极啊。” 王材眉头一皱,轻声说道:“我于京城这些时日,却看到了一丝不同之感。” 顾绾敏感的看到王偕面色一凝,似乎对于这件事情十分的在意。 “子难兄请说。” “夏公瑾有些过了,陛下自年少登基,龙心难测,心思深沉,最忌臣下私结党羽,而夏公瑾太过张扬,次辅严嵩倒是十分合乎陛下的心意,多次廷议之时,陛下多加赞赏,而且,据我观察,这位严次辅却也不是甘心居于人下之人。“ 王材说完,坐在角落里面的一位老者冷哼道:“严嵩这等小人!” 此人乃是与杨慎同科进士,与杨慎交情甚好,当年大礼仪之时,与严嵩同在礼部任职,不成想到这位未来的阁老为了讨好那位陛下,改了奏章,变相的坑了一群大臣,杨延和含恨病逝,杨慎远走滇南,更是写下了滚滚长江东逝水这样的千古绝句,如今陛下还记恨着这位,死活都不让这位回到家乡颐养天年。 顾绾自然知道严嵩不是个君子,可是若能做官,却也做不得君子,像杨慎这样的真君子,就算遇到一个明君却也当不了什么大官。 此时顾重言看向王偕,开口说道:“朝中局势扑朔迷离,我此时孝期已满,兰君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念书上,夏首辅公正敢言,可毕竟是一国首辅,做什么事情自然是有所考量的。” 此时顾绾才隐约明白了,恐怕这王偕是对夏言有所求才会如此,想必便是为谢而来。 可是这位嘉靖陛下最为在意的就是自己的正统地位,自然不会去轻易拨了自己祖宗的面子,据顾绾浅薄的历史知识,大明朝最喜欢拨乱反正的朝代便只有崇祯一朝,保不准真是到了那时候,这位的愿望才实现。 一时间顾绾看向王偕的目光带着些同情。 王才点了点头说道:“兰君自当好生读书,如你那外祖父一般,一朝得登天子堂,到时候万事自然水到渠成。” 王偕点了点头,说起来王偕的这位外公顾鼎臣,那当真可是厉害至极,顾鼎臣本是昆山顾家顾询与一家仆所生,被正室嫉恨,送予一男仆,但是天纵英才,读书十分厉害,于弘治十八年中进士第一,后于嘉靖一朝出阁入相,实在是励志之极。 这位顾首辅去世之后,其子孙迁至南直隶太仓,称为太仓顾式,而顾重言便是这顾鼎臣的三子,其父嘉靖十七年病逝,为其守孝三年,此时已然是第四年,不日朝廷的诏书即来。 “一个只知道写青词的晏殊之流,却也值得你当做楷模,实在是让人有些好笑了。”此时站在人群中的一位白衣书生朗声说道,透着一股子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傲气。 顾绾转过头来却看到一位眉清目秀的男子,那男子似乎发现了顾绾的目光,说了句:“伤风败俗。” 顾绾顿时一囧,她哪里伤风,哪里败俗了,她连脖子都没露出来好伐。 “顾悦之?” 这位顾悦之乃是昆山顾家青年一代的翘楚,浙中一代多有才名,昆山顾家更是出了不少才子,只是反观太仓顾家,除了顾重言这一人,其他晚辈子孙都是科举不顺,才名不显,也只有一个外孙王偕有几分才名了。 顾重言显然没有想到这位回来踢馆,一时间有些尴尬,他身为长辈,若是此时苛责这位,定然会有些丢面子。 王偕看着顾悦之,正要开口却被一个娇软的女声打断了。 “这位公子,你可听说过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两句?” 顾悦之顿时面上一红,顾绾是在骂他既愚又贱。 “我方才突然想不起来这是出自哪里了,公子才名远播,小女子就斗胆相问了。” 谁让这家伙说她伤风败俗来着。 顾悦之恶狠狠地看了顾绾一眼,便甩袖子离开了。 还是和古人吵架好,吵急了只会甩袖离去,哪像现代啊,吵不过直接上手打,不过那家伙要真想打的话,顾绾绝对会让他后悔的。 这位离去之后,原本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顾重言笑了笑说道:“阿绾倒是机智,这位顾悦之才名有之,只是太过狂妄了,这当首辅若只是青词写得好就行,那这世间能当首辅的人不就多了去了吗。” 王材笑了笑说道:”娘子心直口快,却是个爽利人,倒是颇合我胃口,不知你这位侄女可曾婚配,若是没有,我倒是有几位不错的子侄。“ 顾重言摆了摆手,说道:“没想到子难兄竟然也好这等儿女之事,只是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顾绾一囧,这两大叔想到哪里去了,她只是看那个家伙不顺眼而已,并没有多想。 此时王偕看向顾绾,眼神中带着深意,两人目光交接,顾绾顿时一阵奇怪。 感觉有些微妙啊。 就在此时门外一男仆进来,对顾重言说了几句话,紧接着一个男子就进来了,只见这男子面容端正俊秀,身着一身清灰长衫,正是王元美。 王元美一进阁楼便看到了顾绾,面上惊讶,只是径直走到王材身边,对着王材行师礼,原来王元美也曾跟着这位学习过。 “元美来了,我还以为你把老师给忘了。” 王材笑着说道: “方才收到家父来信,所以来的有些晚了,实在是失礼了,还请老师莫要怪罪。” “王兄此时在帝京声明渐显,此时不会乡,也属正常,倒是元美也要好生用功,考过举人之后,到京中与你父亲囤聚。” 王元美笑道:“多谢老师吉言了。” “这位是王偕,字兰君,你二人也算是拐着弯儿的师兄弟,之前还未像你介绍过。” 王元美看着王偕,开口说道:“之前早就听说过兰君的才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元美谬赞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二章 与君同游江南雨 顾绾总感觉有些奇怪。 王偕对谁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却为何会说这句话。 王元美虽然有些惊异,但是却也没有多想,便坐下了。 此时顾重言开口说道:“元美今年年方几何?” “十七了。” “倒是和兰君同岁,今年却也是一同考试,若是双双及第,子难兄也落了个美名啊。” 王材笑了笑说道:“我这两位挂名徒弟,确实一个比一个要天资聪颖,说不准双举人,双进士。” 这王才喝了几杯酒,脑袋有些昏沉了,精神有些不济,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天色便有些晚了。男子自然可以在客栈中歇息,可是像阿绾这样未出阁的女子,自然是要回家的。 “我送娘子回家吧。”王元美说道。 他这样说却也不算失礼,阿绾的哥哥是他父亲的弟子,在这之中除却顾重言之外,算是他与阿绾关系最近,所以由他送却也无可厚非。 顾重言一阵无奈,他本来想着让兰君送这位回去的,可是既然如此,他那桩老人家无聊的心思,却也算罢了。 “我与兰君同行,一起吧。” 一直不曾多言的王偕开口道。 这倒让这位老人家心思有些微妙了。 一路上,顾绾尴尬无比,这两个青年才俊自然是骑马,王元美在左,王偕在右,顾绾在中间。 左边的王元美敲了敲车壁,顾绾拉开帘子,便看见王元美笑着说道。 “娘子可否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绾一阵无言,半天才开口说道:“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 “王琦公。” 王元美看了看在一旁骑马正身而行的王偕,附在顾绾耳边说道:“我回到家中找人寻了一株奇珍药材,送予王琦公,并且给老师一封信,我知道老师与王琦公有故,却未曾想过竟然与兰君兄有此渊源。” “我也是碰巧遇到了顾伯父,机缘巧合之下,帮了子难先生一个小忙。” 王元美灿然一笑,轻声说道:“娘子倒真是厉害,看来我倒是白忙活一场了。” “我这是运气好,不过还是要谢谢公子了。” “娘子不必客气,我与维钧情同手足,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公子不必再叫我娘子娘子的,叫我阿绾吧。” 总被人娘子娘子的叫总感觉很奇怪。 王元美温柔一笑,轻声说道:“好,阿绾。” 王偕放慢速度,恰好转头看到如此一幕。男女之间,星星点点的暧昧。让他有一瞬间的异样。 顾绾看着王元美带着些意味的笑容,顿时觉得方才有些逾矩了,赶忙拉下帘子。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车厢之中的空气有些闷热,她鬼使神差的掀开了右边的帘子,却又恰好与王偕转过来的目光对上。 王偕一双清冷的深眸微微眯起。 顾绾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此时王偕薄唇轻启,正要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雨声打断了。 顾绾看向外面,发现原本停歇的大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元美兄,下雨了,附近有一处凉亭,我们去哪里暂避如何?” “好。” 顾绾从马车上下来,车夫已经撑起了伞。顾绾抬头一看,只见到雨幕之中一处精致的小亭子。 这雨下的倒是有些麻烦,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顾绾身子虽说看起来很瘦弱,可是却也不差,倒是这两位公子哥淋了些雨,看起来略微狼狈,江南春雨虽然凄美,可是若是着凉了,却也不是一桩美事。 “两位公子可还好?” 王元美笑了笑摆摆手,开口说道:“虽说有些冷,可是此地雨雾轻起,凌波青山如天地青衣,如此身披山川大地,却也不失为一处美景。” 顾绾一阵无奈,读书人都是如此酸气十足吗,淋个雨还说的如此诗情画意。 王偕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湿润的鬓角更添了几分冷意。 这两位年纪相差无几,又都是饱学之士,此时在此处避雨却也无事可干,自然是一阵四书五经式的漫谈。 顾绾听得似懂非懂,却也不妨碍她欣赏两位美人。 “大明江山开过数百年,可是如今单单江南一代土地兼并就如此严重,更何况西北贫瘠之地。”王偕口气中带着凝重,顾绾却没有想到这位竟然会想到这一重,据顾绾所知,包括她那位顾伯伯在内,都觉得此时乃是太平盛世。可是却不知道这个太平盛世,其实已然是辉煌的大明王朝落日的余晖。 万历年间的改革也只是延缓这个国家的衰落,明朝末期的清流误国,党派之争其实都是表象,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才是大明王朝真正衰败的原因。 王元美听完之后,并未说话,王家在太仓之地便有诸多田地,这种事情是他无法改变的。 “大部分百姓都是自愿成为佃农的,朝廷免去为官者大部分劳役,税负,人为利往,却也无可厚非。” “可是如此下来,朝廷的税收定然会受到影响。大明朝的官员有多么贪,我想元美兄也知道。” 王元美自然知道,他家中有不少做官的长辈,却也并非品行问题,只因为官场上所有人都如此做,若是你选择不去同流合污,便会被排挤出来这个圈子。 一直充当吃瓜群众的顾绾看了一眼王偕,心道这家伙竟然还是一个愤青,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顾绾忍不住开口插嘴道。 “王公子却不用如此忧心,事在人为,大明如此多的有才之士,问题在哪儿,呆的好好的,又不会跑,只要想办法,总会解决的。” 顾绾这般玩笑一般的话,倒是让王偕难得的露出一丝清浅至极的笑容。王元美也笑了笑说道:“阿绾说的倒是有理,这世间诸多不平之事,不正是让我们这些读书人去解决的吗?若是这世上真的太平无事了,你我这一身学识却又要卖与谁?” 王元美爽朗一笑。 王偕面上的坚冰终于被这个笑容融化,他开口说道:“元美兄说的对,是我浅薄了。” “不知兰君的此生宏愿是什么?” “唯横渠四句矣。”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三章 横渠四句 第二十三章横渠四句 宋时大儒张载曾有写下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人称横渠四句。 顾绾只觉得这古时读书人口号喊得响亮,可是说到底自宋时以来,却无多少人真正做到。 若是王偕真的做到了,为何这青史之中却没有他的丝毫印记。 王元美笑了笑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却是我辈读书人之宏愿,兰君说的好,在下佩服。” 此时骤雨初歇,雨雾散去,空蒙山色之间夕阳隐现。 两人长身玉立,长衫飘飘,颇有魏晋风骨之感,此时王元美开口说道:“雨停了,时间不早,我们赶快上路吧。” 顾绾坐上马车,感觉到有些疲惫了,沙溪镇一行,虽然收获不小,可是也颇为劳累,加之这马车有些颠簸,所以顾绾也就有些昏昏沉沉,不想竟然直接昏睡了过去。 待到了兰溪村,王元美轻敲车壁,却不见回音,忙爬上车厢,一掀帘子却发现顾绾歪着头睡着了。 只见顾绾雪白的脸蛋带着些微的红晕,红唇微启。 看到如此模样的顾绾,王元美不禁面上一红,他轻声说道:“阿绾,到家了。” 顾绾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王元美之后,忙说道:“方才不小心睡着了,实在是失礼了。” 王元美笑了笑,伸出手,开口说道:“快下来吧,估计伯父已然着急了。” 顾绾伸出手,两手交缠之下,王元美心中一动。 带到顾绾下车才发现此时天色已经黑了,而王偕也早就离开了,此时顾知站在家门口正等着顾绾,看面色似乎有些生气。 “伯父,今日在沙溪镇偶遇阿绾,不巧天降大雨,就把她送回来了。” “多谢元美了。” “伯父不必客气,如此我便先行告辞了。” “慢走。” 王元美离开之后,顾知对着顾绾说道:“还不快随我进来!” 顾知语气严厉之极,倒是让顾绾有些奇怪了,顾知的脾性温柔如水,顾绾可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模样。 进到屋子里之中,顾绾看到一脸苍白的顾维钧。 “阿绾,你可知我与父亲多担心你?” 顾绾一怔而后说道:“为什么会担心我,我又不会出什么事情?” 顾知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很生气,可是还是压抑住声音,说道:“你个女孩子家,孤身一人跑出去,未曾与你父兄说过,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情,可该如何是好?” 顾绾非常无奈,却也只能闭口不言。 顾知更加生气。 “恐怕你与那王元美并非巧遇吧,阿绾,你长大了,可是这婚姻大事,还是得听父母的,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晓得?” 顾绾顿时一愣,这都扯到哪儿了,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爹爹,你在说什么呢?我跟元美清白着呢,今天真的只是偶遇,我去沙溪镇上,本来只是想去找点儿活计,却没曾想遇到了王偕,而且机缘巧合之下求得了王琦公的诊治。” 顾知一听顿时不可置信道:“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 顾知眉头皱起,面上表情复杂之极,最后叹了口气说道:“以后莫要与王元美来往了,我们家门第低微,莫要高攀。” 说完之后,顾知便出去了。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顾绾和顾维钧。 顾维钧静静地看着顾绾,不像顾知那样咄咄逼人,却更加让顾绾手足无措。 “阿绾,我现在更为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与你丝毫没有关联的王偕出手相助。” 顾维钧果然和他爹不是一个智商水平线的。 “这就说来话长了。” “那便长话短说。” “我顺手捉了一个贼来着。” 顾维均一滞。 “阿绾似乎十分擅长抓贼,之前我听爹爹说,在太仓闹市之中,阿绾倒也算是身手了得。” 顾维钧说话越发的不着边际,可是顾绾却知道这位是真真的起了疑心了。 “哥哥,娘亲去了,阿绾在这世上便这剩下你与爹爹了。我以前总觉得女子依附父兄,乃是天经地义,可是那次落水之后,我才明白,这世上唯一靠得住的人,便只有自己。” 顾绾绞尽脑汁,编了这样一段话。 顾维钧似乎有所触动,他闭上眼睛,一滴泪珠滑落,顾绾还未曾见过顾维钧哭,一时间有些慌乱,忙开口说道:“哥哥为何落泪?你莫要吓阿绾啊?” “无事,阿绾不必担心,只是为兄心中惭愧,若我是个身子康健之人,却也不会让你如此抛头露面,我的阿绾本应是温室中的娇花,怎能受如此的苦痛?” 顾绾见到顾维钧说的情真意切,心中有些感动,伸手握住顾维钧的手,开口说道:“哥哥不必伤心,不日王琦公就要来太仓了,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顾维钧点了点头,紧紧握住顾绾的手。 顾绾服侍顾维钧喝了药,便出去吃饭了,顾绾出去一整日,虽说在鹿王阁吃了些,可是总归还是有些饿,便到厨房吃了一些残羹冷饭,用过饭之后,便回屋睡觉了。 顾知端着热水,进了屋子,看到正坐在床边思索的顾维钧,叹了口气。 此时床头烛光微微摇晃,越发显得顾维钧清瘦不已。 “维钧,起来些。” 顾知拿着毛巾为顾维钧擦了擦身子,顾知看着顾维钧清瘦的胸膛,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若是我儿能早日刚健,就算是农田间耕作的农夫,却也何尝不可。” 顾维钧笑了笑说道:“阿绾不是说了吗,不日王琦公就要为孩儿诊病,说不准过了半月,我便能下床,甚至能下田了。” 顾知起身,吹灭了油灯,而后笑着说道:“希望如我儿所言。” 翌日一早,顾绾早早的起来了,她走出屋子,看到阿荷正准备去洗衣服。 昨日顾绾归来时,这位已然睡熟了,早上起床也不叫她,实在是让人有些无奈。恰巧顾绾也要洗衣服,便和阿荷一前一后留到兰溪村的小河边上。 此时河边洗衣服的人并不多,顾绾和阿荷离得也不远。 “阿绾,昨日你去哪里了?” 阿荷忍不住问道。正在捶打衣物的顾绾抬起头来,开口说道:“我去沙溪镇了。” “你去哪里干什么?” “为我哥哥找大夫啊。” “你一个女孩子家,能找什么大夫?” “女孩子怎么了?” “我昨日见到一位俊秀的公子送你回来的?那人便是水生吗?” “不是,是我哥哥的同窗。” “那你找到大夫了吗?” “自然找到了。” 阿荷一阵沉默,而后轻轻走到顾绾身边,附耳轻言:“阿绾妹妹,之前对不起。”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四章 王琦公 第二十四章 顾绾笑了笑,看着阿荷轻声说道:“阿荷姐姐不怪我就好,哪里还用得着说对不起。” 阿荷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着缓缓流淌的小溪,有些恍惚的说道:“我算是明白了,这天下的男子啊,都是一样的,只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子。” 顾绾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这也正常啊,天下的女子不是也是一般喜欢长得英俊的男子?” 阿荷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她拿起衣物,有一搭没一搭的捶打着。 “我今年十五了,却依旧没有人上门来提亲,家里穷,我长的又普通,若是我长得有阿绾三分美就好了。” 顾绾看着阿荷如此表情,心中感慨开口说道:“阿荷姐姐,难道女子的价值就真的只在于这张脸皮,再美的容颜总归会老去的,这双手才是最重要的。” 顾绾拉着阿荷的手。 那是一双不怎么秀美的手,甚至还带着些农家女子的粗糙。 “这双手能干什么?” “你想让它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阿绾总是喜欢开玩笑,一个女子能干什么呢?” “阿荷姐姐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难道女子就一定要等着那些男人的垂怜,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吗?” “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不是要依靠男子呢?” 阿荷轻轻说道,她抽出那双手,开始捶打那些衣服。 此时河边洗衣服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阿荷快速的洗完衣服正准备离开,却看到迎面过来打水的阿飞。阿飞也看到了蹲在河边洗衣服的顾绾。 阿飞走到顾绾身边,放下水桶,看着顾绾说道:“阿绾,早上好。” “早上好。” 顾绾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阿绾,你快些,再晚就吃不到饭了。” 阿荷声音中透着一股平静,好像此时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男子,不是阿飞而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阿荷有些自嘲的笑道:“以往我每日清晨都会主动给他打招呼,可是他却从未主动过,你从未正眼看过他,他却直接忽略了我,跟你打招呼。” 顾绾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这样的男子,阿荷姐姐为何还要留恋呢。” “阿绾你是不会明白的,我的感受。”阿荷笑着说出这句话,可是顾绾却感觉阿荷几乎要哭出来了。 被喜欢的人接二连三的忽视,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受。 两人回到家中,用过了饭,便一起随着顾老大下田了,这次顾家可谓是人多势众,加上顾绾与顾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到田地之中。 本来高高兴兴的准备去干活,谁知冤家路窄,在进入田地的田埂处,遇到了老熟人。 正是黑着脸同样暗道不巧的顾老大,顾绾正要说话时,却被一个声音打断,只见顾知开口说道:“二哥,早啊。” 顾老二一阵沉默,他看了看顾知,似乎想要从令人讨厌的家伙脸上看出来什么东西,可是看了半天,他才发现这个愚蠢的弟弟,还是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他又何必和他计较呢? “嗯。” 两行人擦肩而过,顾绾张大了嘴巴,顾知这是转性了? 顾老大开口说道:“兄弟之间再大的仇,也不过是点头认错的理儿。” “大哥说的对。” 几人到了田地。 顾绾站在田埂上,放眼望去,宽阔平整的阡陌土地进入眼底。 江南之地自南北朝大迁移以来,经历了数千年的耕耘开发,早已无一片多余之地,甚至连山丘之上都被改造成桑田。可就算是如此,像他们这样辛勤耕耘的百姓依旧并未过上好日子。 在兰溪村,顾家已然算是为数不多的自耕农,兰溪村大部分村民都是此处一位大地主的佃农,收成不好时,依旧有家破人亡的危险。 “阿绾在看什么?”顾知拿起锄头,对着顾绾说道。 “没什么。” “那就干活儿吧,阿绾力气大,虽是女子,可却也不输为父啊。”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阿荷都比顾知力气大吧,自家爹爹这副瘦弱的身板估计一阵儿风都能吹跑。 劳累而充实的春耕之后,顾绾终于有时间休息休息。而且听王元美传来的消息说,那位传说当中的王琦公,不日便将来到太仓,到时也可带着顾维钧前去诊治。 这对于顾绾来说,真是个好消息。 顾绾本以为以这位王琦公的地位,定然是他们到他落脚的地方去求治,却没有想到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竟然亲自前来,而且是和他的孙子王偕一同前来,这倒是让人受宠若惊了。 王偕身着一袭白衫,若是旁人穿了顾绾定然会觉得那人实在装十三,可是这位却不然,一股清贵之气凛然而生,令人观之难忘。 然而此时此刻,顾绾刚刚从地里回来,头上包着头巾,穿着寻常农妇的衣服,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王公子?”顾绾手足无措道。 王偕看了顾绾一眼,开口说道:“尊师命,将祖父请来了,病人在哪儿?” “请随我来。” 王偕的祖父,须发灰白,一脸肃容,倒是和顾绾所想的白胡子老爷爷差距很大,其实这位王琦本是正德年进士,只是在做了几年官厌倦了官场,所以弃文从医,倒是人家本质上还是一个读书人。 “先生请。”顾绾轻声说道。 王琦公进了屋子,看到坐在床上正在看书的顾维钧,眉头皱起,开口说道:“此子身子极弱,此时还要读书?” 顾维钧抬起头来,看着王琦公,开口说道:“这位先生是?” “是王琦公,给哥哥诊病的。” “晚辈见过先生,此时身子不便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王琦公摆了摆手,显然对这些虚礼不太感冒,他伸出手摸了摸顾维钧的脉搏,眉头皱起,过了良久值周,开口说道:“拿纸笔来。” 顾绾赶忙拿来纸笔,只见这王琦公写了一副药方,又吩咐顾维钧一些注意事项,便准备起身走了。 顾绾一阵懵逼,连忙说道:“多谢先生。” 王琦公转过头来,开口说道:“若是你兄长可以按时吃药,心态放好些,病自然会好,可是这药方之中有几味极为珍贵的药材,你且注意。” “多谢先生。” 顾绾赶忙走到院外,看着王琦公与王偕离去的身影。 心有灵犀一般的,王偕转过头,看了顾绾一眼。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五章 父亲 第二更! 顾绾感觉自己的心脏颤了一下。 夜风习习,她突然觉得那人的衣服似乎穿的太单薄了。 就在此时,王偕轻咳一声,他有些不自然的转过身子,跟随王琦公离开了。 坐上马车的时候,王偕俊逸白皙的脸上还有些不正常,王琦公忍不住开口问道:“兰君的脸色似乎有些?可是身子不舒服?” “无妨,只是外面的风有些大了。” 王琦公不置可否,只是心中暗道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孙儿,如今也到了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 顾绾有些呆傻的回到屋子里。此时顾维钧眼睛里一阵光亮,他坐的极为板直,原本病弱的身体似乎充满了力量,顾维钧欣喜的看着顾绾,开口说道:“阿绾。” 只这区区两个字就能听出来极致的希望与喜悦。 顾绾笑了笑说道:“我明日就给哥哥去买药。” 顾知从村子中的私塾归来之时,听闻此事,自然是无比高兴,还在晚饭之后喝了两杯黄酒,看起来兴致极高。 他还拉着顾绾和顾维钧的手,醉眼朦胧道:“只要我儿的病好了,我们家就算真的熬过这个坎儿了。” “这些时日维钧你可要好生看着书,毕竟两月之后就要院试,我儿天资聪颖还是非常有希望的。” 顾绾好笑的看着顾知,或许这位已然许久未曾遇到过好事,所以现在才会如此高兴。 生活毕竟不会总是磨难。 第二日一早,顾绾早早起来了,穿上阿荷那身碧绿色的衣衫,顾知也穿上他那身颇受宠爱的长衫,一股子穷酸之气立马扑面而来,顾绾有些嫌弃的说道:“爹爹,这件长衫已然破旧到如此地步,为何还要穿啊。” 顾知笑了笑说道:“长衫乃是读书人的象征,自然是不能不穿的。” 顾绾心中好笑,心中暗道带到哥哥病好了,便给这位秀才爹爹做一件好一点的长衫。 两人坐上村里的两文钱一趟的牛车,两个时辰就到了太仓城。 “昨日之景,仿若就在眼前,半月之前,为父从这城中出来,还觉得这前途一片渺茫,可是此时却是觉得心中充满了希望,甚至我觉得不日我儿便能高中案首,举人甚至是进士。” 顾知站在城门口,一脸感慨道。顾绾无奈的拉起顾知的袖子,开口说道:“爹爹,没时间感慨了,抓药要紧,争取在吃午饭之前回家,还能省一顿饭钱。” “阿绾说得对,我们快走吧。” 暮春太仓城内,热闹不已,人流如织。 顾绾要到的地方乃是太仓府设的惠民药局,由宋而起,后来因为地方官员膨胀问题名存实亡,改为私人经营,只是太仓之地,却因为一户沈姓医户心性仁厚,能力出众,保留了下来。 虽然没有中央财政的支持,苏但州知府冯汝弼却多有支持,所以这个惠民药局倒也留存了下来。 只见前方有一座两进的院子,黑瓦白墙透出一丝古意。只是门外等候着很多衣着简陋之人,年纪大多在三四十岁,皮肤黝黑,身形干瘦。 顾绾有些疑惑。 顾知对着顾绾说道:“这些人都是八宝镇的纤夫苦力。” “八宝镇?” 顾知看着顾绾有些无奈的说道:“阿绾莫不是连这些事情都给忘了吧?” 顾绾一阵懵逼,她自然是记不得什么东西的。 “当年郑公公便是在这八宝镇七下西洋,扬我大明国威。” 顾绾心中一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所谓的八宝镇就是后世的太仓港,也就是长江的出海口,顾绾突然看向南方。 明朝最为热闹的街市之中,楼层不过树高,所以远处只是一条绿色的地平线。而在五百年后,那里将会拔起而起一座辉煌的城市。 “阿绾又发愣了,到我们了。” 顾绾甩了甩头,不去想那些奇怪的东西。 眼前坐诊之人眉目清朗,虽然年过四十,可是眉眼舒朗,丝毫不显老态,显然对于养生之事,十分擅长。 “这位先生,可是有什么病症?” “在下来抓药。”顾知递过去那张药方,坐诊之人眉头紧皱,而后开口说道:“有几味药,我这里没有,有的药材我给你装起来。” “多谢大夫。” 坐诊之人看了一眼顾知破旧的衣衫,叹了口气说道:“那几味药材,加起来大概十两银子。” 原本站在一旁发呆的顾绾,吓了一大跳。 大明朝可不是那些不靠谱的穿越小说,随随便便就数百两银子,金瓶梅中,西门庆请人吃饭,只四两银子就买了一口猪、一口羊、五六坛金华酒和香烛纸扎、鸡鸭案酒之物,摆下两大桌宴席。 而顾维钧这一副药就要十两银子,相当于后世的五千块。 顾家要想拿出来这一笔钱,就只能把顾绾给卖了。 两人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此时街上人群众多,叫卖声此起彼伏,可是顾绾却觉得心里一片冰凉,她看着顾知,开口问道:“爹爹,我们有多少钱?” “五两四厘。还差一点儿。” 这五两四厘中还有顾老大的一两四厘,顾老二偷偷拿过来的一两。 可是却依旧不够他们买半副药。 若是顾维钧知道了,肯定又要暗自自责,说自己又连累一家人了。 可是昨天晚上,他们一家人还明明充满希望的憧憬着未来。顾绾握紧全拳,对着顾知说道:“爹爹,我们去药店里看一看,总归要试一试,如果就这样回去了,哥哥,恐怕又要难过了,他的身子弱,若是在让病情加重了,可该如何是好?” 顾知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豁了这张老脸,也要把药给买回来。” 两人走到一处十分气派的医馆门前,顾知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或许是因为还早,此时大堂里人群了了,只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在坐诊。 顾知拿着药单,说了那几味药材。 老大夫眉头一皱,抬起头来看了看顾知破旧的长袍。 “这几味药材,最少十两银子。” 顾知方若用尽了全部的勇气,他说道:“在下没有这么多钱,先付一半,之后再按利息偿还可好?” 老大夫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医馆又不是放贷的,老爷还是回去筹钱吧。” “可是我儿病重,真的非常紧急,大夫可否通融一番。” “我们也是要养家糊口的,若是所有人都如此,我这医馆早就开不下去了。” 顾知看着老大夫,从怀中拿出一个印有官印的文书,放在桌子上,对着老大夫说道:“大夫,这是在下的茂才文书,抵押到这里,可好?” 此时站在药柜之后的一个小药童说道:“你这酸秀才真是的,我们又不稀罕你这东西,你还是去别家吧。” 顾知在原地,一脸屈辱,可是依旧说道:“老大夫,可否通融一下,吾儿,将休矣!” 顾绾看到顾知颤抖着的小腿,微微弯曲,似乎是某种耻辱的预兆,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 她的爹爹是一个读书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六章 无钱 第一更! 古来读书人对于名声之事,最为在意,若是今日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她的爹爹以后该如何去见他的那些同年们? 顾绾一把从柜台上抢过一把剪裁油纸的小刀,然后对着坐诊大夫说道:“老大夫若是不信我父亲,我便把我这跟手指压到你这里!等到有钱了,一定会回来取的!” 顾绾咬了咬牙,右手高举刀子,朝着自己左手的小拇指头砍去。 “娘子莫要冲动啊!” 老大夫眼疾手快,拉住顾绾的手,可是这顾绾的力气很大,老大夫年老体弱,顾知被吓傻了,此时才反应过来,赶忙拉着顾绾的手,可是三人依旧在此僵持不下。 顾绾的小指已然血流成河,小药童见状赶忙过来帮忙。 三人合力之下才把顾绾手中的刀给夺了下来。 顾绾的小手指已然血肉模糊,皮肉翻起,老大夫长叹一口气。 “娘子这是要干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不爱惜,可叫你父亲如何是好?” 小药童拿来纱布给顾绾包扎,看着顾绾的伤口,开口说道:“娘子也真是的,我们是给人家看病的,今儿这事传出去的话,这街坊邻居又该怎么说我们?” 顾绾心里一阵后怕,若是方才这位老大夫手在慢一点,恐怕此时她的小指头就不在了。 “我见到爹爹如此,心中难受,便只得如此做法,大夫可知,我家中便只剩兄长与父亲,两人都是读书人,若是兄长知道父亲为了他的病将自己茂才文书都给抵押了,他肯定会悲痛不已,他身子本来就弱。” 老大夫听过顾绾的话,长叹一口气,开口说道:“你这小娘子,分明就是在威胁老夫,罢了罢了,我就信你们一次,秀才老爷的文书还是拿走吧,放在这儿也没有什么用。” 顾知脸上复杂无比,他看着顾绾,努力压制住心里的悲伤,他向着老大夫行了一个礼,轻声说道:“大恩不言谢,日后必定报答。” 小药童给他装了好药,就在顾绾他们准备出去的时候,一群苦力打扮的人抬着一个担架走了进来,担架上躺的是一位浑身是血的壮年男子。 老大夫赶忙走了过来,看了看之后,摇了摇头说道:“都成这样了,怎么才送过来啊?” 其中一个人说道:“我们是八宝镇码头上的,从八宝镇一路抬到太仓,每一个大夫愿意医治。 老大夫心中暗自叹气,并非此人不能治,而是那些大夫们看出来这些人根本就付不起药费,这样严重的外伤,所需要花费的银钱,不在少数,再者把人给治死了,这些码头工人人多势众也不好收拾。 “你们去惠民药局吧,并非不能治,只是药费太贵,那里还会便宜一些。” 几个人商量了一番,便准备抬着担架离去了。 只是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了顾绾与顾知,顾绾瞥了一眼担架的上的人,顿时感觉到一阵触目惊心。 肚子处骇人的伤口,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内脏。 “阿绾?” 领头的一个人看着顾绾说道,顾绾一愣,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人正是水生。 只是此时水生比之前要黑不少,一身短打,一时间顾绾也没有认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顾绾开口说道。 “我现在在八宝镇码头干活,一个兄弟受伤了,所以就到城中来看病了。” “原来如此,那我不耽误你们了,我和爹爹还要赶回家里。” 水生有些不舍,可是此时确实也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开口说道:“我改日去看看维钧。” “嗯,水生哥先去忙吧。” “好。” 水生转过身子,只是心里有些失落,两相对比,难免失落。 “水生哥!” 水生转头,心中涌出一阵雀跃,顾绾有些犹豫的说道:“有一个给我哥哥看病的大夫说过,用羊肠线缝合伤口,比其他缝合更有用。” “我知道了,多谢了。” 水生转过身子,和几个人抬着担架走了出去。 此时顾知看着顾绾开口说道:“我们走吧。” 顾绾注意到,顾知有些心不在焉,而且这条路也并不是回家的路,顾绾赶忙开口说道:“爹爹,你要去哪里啊,如果再不走,我们就迟了,牛车就该走了。” 可是顾知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往前走。 走过一条小巷,他们来到一处两进两出十分雅致的宅院处。 顾知指着这座宅院,有些哽咽的说道:“阿绾可还记得,你娘亲最喜欢在院子里的榆树下绣花,我和维钧读书,你在和你耐你娘亲说话,我们一家人在这个院子里多好啊。” 顾绾的脑海里虽然并没有那些记忆,可是她却可以想象的出来,因为那种生活,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都没有体验过,而且无比憧憬着。 “可是我却没有守好这个家,甚至于给吾儿买药都要你用自残相逼。” 顾知站在宅院的阴影处,低着头,无比落寞。 “爹爹,不要哭。”顾绾说道,因为她已经看到顾知脸上的泪水了。 “一切都会好的,只要哥哥的病好了,一切就都好了。” “阿绾说的对。”顾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拉着顾绾的手,又开口说道:“不过你要答应爹爹,以后不要在做这些傻事了,读书人的名声算什么,若是我的阿绾再受这样的伤,为父还有什么脸去见你的娘亲。” “我知道了。” 顾绾坐在牛车上,回想着自己在太仓经历的一切,她承认方才那个所谓的自残,并非是她激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只是唯有这样做,他们才能把药带回来,顾维钧才不至于无药而医。 渐渐远去的太仓城消失在眼前,顾绾在城中见到有钱人家豪奢的马车,也看到了城市中无产百姓的窘境。 清河巷中大部分人都在太仓城中的工场干活,一个月的工钱也只勉强够一家人吃喝,若是在生个病,恐怕就吃不消了。 此时的江南,已然出现了极为繁荣的商品经济,可是繁荣之下却隐藏着大明最为严重的问题。 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使自耕农们失去了土地,被迫在城中从事手工劳动,而大明的税收主要集中于中小自耕农的田税。 而税源减少,等于慢性自杀。 顾绾摇了摇头,暗道她一个女子想这些事情干什么。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七章 人穷志短 第二更~有点晚了 紧赶慢赶,他们总算是在赶在晚饭前回去了。 顾绾饿的心里难受,可是为了省那顿午饭钱,却也无可奈何。 正所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顾绾之前也私下里想过,若是顾维钧能考中秀才,然后再考举人,最后考进士什么的,现在她只希望他的病能能好,以后能吃饱饭就好了。 待到两人回到家中,已然是饥肠辘辘,只想着能有碗热饭垫垫肚子。 只是热饭没有,却等来了王元美。 此时顾知看到王元美心中既有感激,又有些膈应,从心而论,王元美确实是非常不错的女婿对象,太仓王氏的翘楚人物。他的阿绾千好万好,家室上还是差一些的。 “伯父。”王元美对着顾知行礼,顾知赶忙说道:“元美不必如此,这次维钧的事情,还要感谢你。” 王元美笑了笑说道:“伯父不必如此,我与维钧乃是同窗,自然是应该的。” 此时王元美看向顾绾,那日一别,已然半月未见了,倒是说不上多想念,只是脑海中总会时不时闪现佳人的身影。 顾绾对着王元美笑了笑,只是这出于礼貌的笑容却让顾知心中分外难受,他对着顾绾说道:“阿绾,快进去给你兄长煎药吧。” “好,我这就去。” 王元美看着佳人离去的身影,不觉间有些失态,顾知轻咳一声,开口说道:“元美今年十七了,可定过亲了?” “未曾。” “阿绾也未曾订过亲。” 王元美脸上不禁露出来一丝喜色,顾知又开口说道:“虽然你与维钧情谊深重,可是毕竟男女有别,阿绾今年十四了,是时候定亲了,如此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王元美一阵愕然,他双拳紧握,心中思绪翻涌,沉默片刻之后,开口说道:“是晚辈失礼了,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走吧,我们去看看维钧。” 顾知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顾绾嘴里塞着一个冷硬的年糕,她的世界里仿佛就只有这个小药炉。这里面熬得不是药,是钱,十两银子一副的药。 待到药熬好了,顾绾轻手轻脚的端起药碗走出了灶房,却看到王元美一个人站在灶房的窗户下面,神情有些奇怪。 “元美,你站在那儿干什么?” 王元美转过身子,看了顾绾一眼,开口说道:“天色不早,娘子,告辞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顾绾端着药,心中暗道,今天的王元美似乎有些怪异。 待到进屋子的时候,顾维钧坐在床上,原本苍白病弱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顾绾看到如此模样的顾维钧,心中自然是无比高兴的,她端起药,开口说道:“哥哥,吃药。” “我自己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顾维钧觉得自己喝下这碗药,身子立刻就变的松快了一些。 “多谢阿绾了。” “哥哥又客气了,哥哥的病若是好了,再吃的胖一些,定然是俊修奇伟,佳公子一个。到时候想给我做嫂嫂的女子还不得排到太仓城门去” 顾维钧有些无奈。 此时,顾知接着顾绾的话茬,开口说道:“其他的不说,吾儿品貌都是不错的,毕竟为父在这儿摆着的,总归不会太差。” 顾绾有些无奈,却也不知道顾知还会这样夸自己。 顾维钧用完药,便睡下了,顾知收敛脸上的笑意,带着顾绾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门。 此时依然月上中天,顾知滴水未进,看起来更是疲倦不已,他对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叹气。 “阿绾,你说我们可要如何是好?” 在以前,顾知是决计不会把心里的话告诉顾绾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顾知就是觉得,自从顾绾落水之后,就和以往不同了。 他的阿绾甚至要比寻常男子还要果敢。 “爹爹,事在人为,我们不至于连着五两银子都赚回来。” “这哪里是五两银子的事情,以维钧这样的情况,可不止是这一副药可以治好的。” 此时顾绾突然想起一句话。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这可不只是一分钱的事情。 “爹爹,在大明朝做什么最赚钱啊?” “做官。” 顾绾囧然,她当然知道做官最赚钱。 “你这等于没说啊,爹爹。” 父女俩叹气。 第二日,顾绾起了个大早,跟着顾老大一行人到田里去干活了。 太仓地处苏州西南,东临长江。春秋战国时期吴王在此建立粮仓,故由此得名,太仓农业发达,向来有锦绣江南金太仓之名。 此地水稻一般两熟,四月播种,六月收割,而后九月再收割。 所以,沙溪镇的百姓们在四月与十月之间都是极为忙碌的。 干了一上午的农活,顾绾坐在田埂上,吃着干粮,此时阿荷走了过来,看着顾绾有些担忧的说道:“阿绾,你今天怎么了,看起来怎么没精打采的?” “我就是在发愁,哥哥的药钱怎么办?” 阿荷叹了口气,坐在阿绾身边,开口说道:“左右,叔父也是个读书人,总会有办法的不是。” “阿荷,你说我们做个小生意行啊?” “这怎可使得,我们都是女子能做什么生意。” “我之前去沙溪镇时候,见到那里有很多码头工人,我们在哪儿开个小食摊倒也不错啊。” 阿荷叹了口气说道:“阿绾妹妹,你这是想钱想疯了吧?” “没有,回去我具体的想一想要做什么。” 阿荷看着神游天外的顾绾,心中一阵无奈。 顾绾跟顾老大告了假,提前回了家。 顾绾走到厨房里,对着正在忙碌的大伯娘说道:“大伯娘今天杀只鸡可好?” “这是为何?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是我爹爹的生辰,而且大家已经很久没有开过荤了。” “说的也是。”大伯娘叹了口气,家中本来就不富裕,顾知一家人来了之后更是困难,整日都是野菜清粥度日,这大的小的晚上饿的直喝凉水。 大伯娘咬咬牙,捉了一只鸡,狠狠心给杀了,正准备下手做饭的时候,却被顾绾给请出去了。 其实顾绾也没有说谎,今早去给顾维钧送饭的时候,顾维钧说,顾知今早起来的时候,说今年的生辰就不过了,麻烦。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八章 生意 顾绾上辈子最喜欢研究菜谱,只是那个时候,顾绾做的再好吃,也只是一个人吃。 先把鸡肉切成块,再切了一些姜片辣椒,先在锅里倒一些菜油,然后放了一点点粗糖,待到糖炒出糖色之后,便将鸡肉放进去,翻炒几下,便倒入白水,放入姜片辣椒和盐。 顾绾想了想又把前几日阿荷在山上采的蘑菇给放了进去。 一时间,狭小的灶房内弥漫着鸡肉的香气。 正在外面摆置菜园子的大伯娘,走了过来,开口说道:“阿绾,你这做的是什么啊?这么香?” “这个是我新想出来的,鸡肉的新做法,给你们尝尝,还没好呢,得再炖一会儿。” 带到顾老大一行人归来之时,已然是夕阳西下。 此时的鸡肉已然炖的浓香扑鼻,恰巧顾知也讲学归来,闻到如此味道连忙说道:“嫂嫂这是做了什么,这么香?” “叔叔回来了,快来尝尝阿荷做的菜,鲜美无比,我还未成吃过如此鲜嫩的炖鸡。” 顾知赶忙坐下来,朝桌子上一看,只见到中间放着一个半大的砂锅,锅里盛满了鲜黄滑嫩的鸡肉,配上青红辣椒和蘑菇倒是分外好看。 顾知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入口中,顿时感觉到这鸡肉的滑嫩浓香,鸡肉细嫩的口感加上咸香微辣的汤汁,实在是美味之极。 “当真美味,正所谓食不厌精,孔夫子所言甚是。” 说完这句话之后,顾知忍不住又夹了一快鸡肉。 “爹爹既然觉得好吃,那么你觉得拿这个出去卖如何?” 正在吃饭的顾知,突然放下筷子,开口说道:“若是有本钱,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做生意并非儿戏,还是再看看吧。” 以顾绾对于顾知的理解,这样说绝对是没有下文的意思。 “也要不了多少本钱,在村口找木匠大叔做一副桌椅,采办些食材用不了三两银子。” 顾知长叹一口气,他开口说道:“阿绾可知道这码头工人一天的工钱才多少?” “多少?” “顶多五十文,阿绾这一顿鸡煲的成本最少也要三十文,会有那个想不开的码头工人来吃这个?” 顾绾沉默,她只是心血来潮,却并未想到大明朝和后世在本质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国家。普通码头工人一月工钱顶多一两银子。又都是养家糊口之人,怎么会花这样的钱呢? 顾绾不禁有些失落,此时正在吃饭的王氏放下筷子,看着顾绾开口说道:“我觉得阿绾这道菜倒是有点搞头儿。” 这王氏是北方人,早年跟着流民到了江南,骨子里倒是没有那么多保守沉稳。 顾绾顿时一喜,忙开口问道:“嫂嫂请讲?” “这炖鸡美味之极,就算只有汁水配上糙米饭,也是美味十足,而且听阿绾说,做法也十分简单,这鸡肉是贵,可是其他的东西,像芋头,茄子,甚至是莲菜都不算贵,若是以同样的方法,相比味道也不会相差太远,价钱自然就下来了,而且若真是做了这买卖,却也不一定只卖给那些穷苦的码头工人,寻常百姓家,做小买卖的,谁不想尝个鲜?” 王氏一说完,顾绾不禁暗道,这王氏果然是个果敢爽利的妇人。 此时顾绾又开口说道:“在找人做些小砂锅,碗大小,也就七八块鸡肉,也够一个吃了,十文钱一份,大部分人还是能吃的起的。” 顾绾这番话说完,众人沉默。 “你祖父早年也曾做过生意,若是他知道了,定然也会有几分欣慰的。” 顾知这样说,顾绾便知道有希望了,只是此时最为要紧的是本钱问题,旁的顾绾不清楚,但是她家的银钱可是真是一毛不剩了。 “爹爹的意思是?” “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可是银钱问题?” 此时王氏接着这个话茬,开口说道:“若是叔父没有本钱,我从娘家借好了,算是和阿绾妹子合伙。” 顾绾一喜,而后笑着说道:“那就谢谢嫂嫂了。” 晚饭之后,王氏的屋子里,顾同有些担忧的看着王氏,开口说道:“阿绾妹妹只是个小娘子,你就真放心把钱投进去?” 王氏有些恼怒的看了顾同一眼。 “你懂什么?此时维钧虽然病着,说不准病好之后。就中秀才中举了呢,我可听说了,维钧学问可比叔叔要好,到时候叔叔一家承了我的情,可不得多抬举抬举你。” “原来如此,都是一家人,也不必如此。” “况且我觉得这生意有谱儿,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不是也该成亲了,若是能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这就算了,我总觉得我那阿绾妹妹是要当官夫人的命,你就别瞎想了。” 此时此刻,顾绾从端着一碗鸡肉,轻手轻脚的走到顾老二家中,门外蹲着一个半大的小童,这小童,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看到顾绾之后,开口说道:“姐姐就是二叔叔的女儿吧?” 顾绾有些奇怪,便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人家都说这兰溪村最好看的姑娘就是姐姐你了,所以我自然就能认出来了。” 顾绾一笑,这孩子好生聪明,生的又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顾绾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就一定是兰溪村最聪明的小孩,顾明奇吧?” 顾明奇笑了笑,说道:“是我,姐姐今天来干什么啊?” 顾知曾说过,顾老二家的小儿子顾明奇天资聪颖十分讨人喜欢,今日一见果然十分的可爱。 “我来给你们送吃的。” “那快进来吧。” 顾明奇屁颠屁颠的跑到屋子里,顾老二家已然用过了晚饭,一个长脸妇人正在收拾碗筷,而顾老二就坐在一旁,旁边还有一个正准备起身离开的女子,只见这女子皮肤白皙,不像是寻常的农家女子。 这女子想必便是顾老二的大女儿,顾苏,生性懒惰不喜欢干活,虽然长得有几分姿色,可是却因为这个毛病惹得到如此年纪还未成亲。 顾苏已然年过十六,放在古代已然不小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九章 值此时节又逢君 第二更! 顾老二眉头皱起,但是还是拿过顾绾手中的碗。尝了一块鸡肉,入口鲜嫩多汁,倒是和一般的炖鸡不同。 “味道倒是不错。” “我准备到隔壁镇上做个小生意,大概主打的就是这个,今个儿就先做一做给您尝一尝,您给提提意见。” 此时坐在一旁的顾苏冷哼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尝了一口,而后说道:“味道是不错,可是堂妹一个女子,去做生意总归不是太好吧。” 那个长脸女子也附和道。 长脸女子姓张,也是兰溪村的,家中父亲是做屠户的,家资颇丰,加之其父家中并无孙女,所以对顾苏十分的宠爱。 “自然不是我一个人,不是说了还有嫂嫂吗?” 张氏转眼一想,那王氏家中便是做小生意的,听说还赚了不少钱。若是能跟着这位一起合伙,说不定能赚不少钱。 “当家的,叔叔一家也不容易,不若我们也拿出来些钱资助一番如何?” 顾老二顿时一惊,这位主儿平日里可是没有少说顾知的怀说,老说那位夺了她做官人娘子的美梦。 今个儿怎么转了性子了。 “你去拿半吊铜钱来。” “半吊铜钱怎么够,我去那一两银子,也算我们入股如何?” 顾绾自然是点头,此时正忙着吃肉的顾苏终于抬起头来,对着自己突然变得贤惠大度的娘亲说道:“娘,你傻了吗?” 张氏看到自己女子如此不上道,自然是一阵恨铁不成刚,一个暴栗下去,顾苏终于算是老实了。 “好孩子,你拿着吧,你们什么时候去?把阿苏也叫上去,这孩子都懒成一团烂泥巴了。” 一听到自己娘亲把自己形容为烂泥,顾苏顿时一阵无奈。 又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顾绾就回来了,大伯娘有些担忧的看着顾绾,而后说道:“阿绾,他们要说了什么,你不要往心里去,年轻人敢闯是好的。” “二伯伯,二婶婶没说什么啊,还很支持呢,特别是二婶婶还给了我一两银子入股呢。” 大伯娘听完之后,一阵震惊,那位铁公鸡一样的主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方了? 顾绾欢欢喜喜的回到屋子,此时阿荷正在洗漱,看到顾绾回来之后,开口说道:“阿绾,我还真没有想到,你竟然能说动嫂嫂,嫂嫂家中是做生意的,若是嫂嫂肯帮忙,自然是事半功倍。” “不只有嫂嫂帮忙,这二伯娘,还有阿苏姐姐也准备帮我们忙呢。” “顾苏?” “对啊,二伯娘说让她来帮我们忙呢。” 阿荷一阵无奈,她看着顾绾开口说道:“阿绾,你知不知道这顾苏有一个外号?” “什么啊?” “顾懒,这丫头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干过一次活,不要说下地了,就是刷碗都没有刷过。” 顾绾顿时一阵震惊,没有想到古代还有这样懒癌晚期的人。 “要不然,阿绾以为这位姐姐都十六了,为何还没有嫁人?” “因为懒?” “农村找媳妇,都希望找个长得好看又勤快的。” “那怎么办啊,我都已经答应二伯伯了,钱都收了。” 阿荷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接下来这几天,顾绾与王氏在村口王师傅木匠铺哪儿打了一套家伙事儿,王氏有到娘家借了四两银子,加上二伯娘的一两银子,倒也够了,期间顾绾有捯饬了几道素的黄焖菜,又到镇上去订做了小砂锅。 此时便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顾知顾老大前几日到了那沙溪镇上,找了一处适合的地方,仰仗着顾知的秀才身份,倒也没有费多大劲儿,便在一处热闹的地方,租了一块空地,又在上面搭了个棚子。 天色还未破晓,顾绾便穿戴整齐,和王氏阿荷,还有十分不情愿的顾苏推着一辆板车,赶往沙溪镇。 带到四人赶到的时候,发现有一个精瘦干练男子正在等着他们。 他身后一众板凳桌子甚至还有一个小棚子都已然置办好了。 那男子转过身子,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看到王氏之后,笑道:“姐,你们可算来了。” 王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累的直喘气,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还别说,阿绾的力气真大,我才推了这一小段路,便累的喘不过气了,阿绾推了这么长时间,脸不红心不跳的,倒是厉害。” 此时男子看向顾绾,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顾绾对此已经习惯了。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在一旁的王氏看到之后,心中有了计较,她连忙站起来说道:“这是我弟弟王诚,这是我的堂妹,顾绾,顾苏,这位是我的夫妹阿荷,你也见过几面,以后就要一起干活了,阿诚你可要好生照顾着。” 王诚笑了笑,开口说道:“姐姐放心,这几位都是我的妹妹,我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顾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张圆脸煞白煞白的。 顾绾不禁有些担心,便开口问道:“阿苏姐姐不舒服吗?” 王氏看了顾苏一眼,嫌弃的说道:“这丫头成天一动不动的,懒得了,不用管她,快到中午了,动作快些。” 顾绾点了点头。 鸡肉茄子莲夹什么的在家中都处理好了。 只要开火在砂锅中闷一闷就好了。 临近正午,街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此处小食摊飘散着一种浓香,不少行人等下来,问道:“老板娘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么香?” “这叫浓香鸡煲,乃是前朝宫廷美食,只卖十五文一盅,小哥要不要尝一尝。” “太贵了,还是算了。” 顾绾有些担忧的看着王氏,王氏笑了笑,对着阿绾说道:“你这丫头,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都是这样的。” 果不其然,虽然因为价钱的原因,吃的人并不算太多,可是江南富庶,还是有不少人选择为这次尝鲜买单的。 顾绾对着浓香鸡煲的味道本就有信心,如今看到人多了起来,自然也就有了几分底气。 “老板娘,这鸡肉倒是美味啊,只是若是在便宜些就好了,这等价钱,常吃恐怕我等是负担不起啊。” “正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们这鸡煲可都是选自鸡腿肉,贵的很,自然是不能再便宜的。” 顾绾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对于自己产生了从所未有的信心。 只是在此时,顾绾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闹市之中,只见一人身穿白衣,如鹤立鸡群,卓尔不群。 “王偕。” 顾绾轻声说道。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章 但盼风雨来,留君于此地 王偕身边站着一个颇有气度的中年男子,王琦公也在左右,这三人气度非凡,站在这闹市之中,想让人忽略都难。 此时阿绾穿着一身葱绿色的衣衫,立于蓉蓉春光之中,露出一截洁白丰润的手臂,倒是分外可人。 王偕的视线停留片刻,便不自在的转向他处。 “王公子,先生真巧啊。” 阿绾走向前去,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王琦公眉头皱起,开口说道:“娘子这是染着风寒了。” “这些日子有些劳累了,实在是失礼了。自从上次先生诊治之后,兄长就好了很多,先生医术高明,真是多谢了。” 顾维钧这几日身子确实是好了许多。 “那就好,你还需注意莫要让他再行优思,恐对身体不好。” “我记住了,多谢先生了。” 此时站在王琦公身旁的男子,开口说道:“娘子是做什么营生的,怎么如此香?” 顾绾笑了笑说道:“这位先生,可愿尝尝看?” 男子笑了笑,打开扇子,开口说道:“恰好此时还未用饭,不若就在小娘子在这里用饭如何?” 王琦公自然没有什么意见,顾绾赶忙收拾出来一个干净的桌子,服侍三人坐下了,上了三道鸡煲,男子尝过之后不禁开口说道:“倒是极为鲜嫩美味,不知这道菜叫什么名字,当属何种菜系?” “这道菜名叫浓香鸡煲,均是取自鸡腿肉,所以极为鲜嫩,倒也说不上是什么菜系,只是小女子私下里偶然做出来的,让先生见笑了。” 男子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开口说道:“娘子谦虚了,老夫也算是吃海纵横,这道菜虽然简单,可是味道新颖,却也是不差的。”此时王琦公放下筷子开口说道:“确实不错。” 顾绾听到王琦公这样说,自然是很开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偷眼看向王偕,却见到王偕一向严肃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顾绾莫名觉得心里很开心。 三人吃完之后,正准备离开,此时已然过了饭点,所以她们也准备收摊了,顾绾看着王偕即将远去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奇怪。 老天爷似乎了解了顾绾的心思,一道惊雷下来,大雨倾盆而下。 事实证明再英俊帅气的人,也会有狼狈的一面。 王偕被淋了个透心凉,另外两个人也不好到那里去。顾绾赶忙说道:“三位快到棚子里避避雨。” 此时此刻,这个地方确实也只有此处一处避雨的地方。 棚子也不算大,站了七八个人自然是有些拥挤的,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王偕站在了顾绾身旁,那股隐隐的兰花香气萦绕在顾绾鼻尖,顾绾努力的忍住不打喷嚏。 可是身体还是诚实的让人无奈。 “阿嚏~” 顾绾抬起头看到王偕带着丝丝关切的目光。 “娘子似乎经常见到在下时,都是如此。” “失礼了。” 顾绾低下头,面对王谪仙的时候,她总是会变得异常的奇怪。 “对了,之前公子送我的那把伞,今日便还给公子吧,恰好也下着雨。” 顾绾拿出来那把伞,递给王偕。 “娘子把伞给了我,你该如何?” “公子不用担心,这雨下不了多长时间的。” 王偕看着顾绾的眼睛,鬼使神差的接过了那把伞。就在此时原本倾盆而下的雨停了,山色空蒙之下天边隐隐显现虹光, “天晴了。” “那,公子慢走。” 王偕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还未与娘子介绍这位大人” 王偕指着身后的男子。 “苏州知府,冯汝弼大人。”顾绾连忙行礼,冯汝弼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此时老夫正在休假,却也不算是公职,娘子不必如此多礼。” 冯汝弼说完之后,三人便离开了。 顾绾自然知道王偕的用意,若是这道菜得到了知府的称赞,也算是一种名人效应。 她看着王偕的背影。 据上一次见面,已然过去了半月,可是顾绾却仍感觉,就像是在昨日一般。 “阿绾,别看了,人都走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阿荷有些无奈的说道。方才那位长得跟天仙一样的公子可真是把阿绾的三魂七魄都给迷了去。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每次遇到这位公子,都会遇到好事啊,你知道夸我们东西好吃的人是谁吗?” “谁?”一直坐在椅子上充当透明人的顾苏忙问道。 “是苏州知府,冯汝弼冯大人!” 正端着砂锅的王氏惊的手中的砂锅都掉了。 “知府大人,我个老天爷啊,咱这是走了啥运气,这下可好了,明个儿把这名声给散播出去,咱这生意可不愁做啊。” 顾绾心中也是无比高兴。 “这还得多谢王公子,若不是他,恐怕我们也占不到这样的运气。” 顾苏看到顾绾笑的如此明丽,又想到方才那位谪仙一般的公子对于她如此另眼相待,不禁心中有些不忿,这顾绾虽然长得娇艳明媚,她顾苏却也不差啊。 “阿绾妹妹似乎与那位公子十分相熟啊,看那位公子的眼神都带着亲近。” 顾绾看着顾苏这幅模样,顿时一阵无奈,她开口说道:“阿苏姐姐见到这么英俊的人不多看两眼啊,况且若不是王公子,我恐怕就请不到王琦公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公子算是我的恩人呢。” 顾苏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天色不早了,几人此时便要启程,如若不然恐就不能按时归家了。 王诚留在这里看摊,顾绾王氏几人推着板车离开了。 待到四人归家之时,已然夕阳西下,炊烟袅袅。 顾知提前回来,一脸关切的站在门外,看到顾绾几人的身影之后,也顾不得什么读书人的身份了,赶忙问道:“如何?卖的如何?” 顾绾有些好笑,但是还是说道:“全都卖光了,连知府大人都称赞好吃呢?” “知府大人?”顾知有些懵逼,知府大人怎么会跑去吃他们的鸡煲? “回到屋子里再跟爹爹详说,我们都快饿死了,还等着吃饭呢。” 用过饭之后,顾绾来到顾维钧的屋子,一进门就看到昏黄烛光下,正在看书的顾维钧。 “阿绾回来了。”顾维钧放下书,原本清瘦的脸上多了几丝血色,看起来倒是健康了一些。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一章 吃药 第二更! “哥哥知道吗?我们今日挣了有足足一两银子,过不了几日,我们便能把回本了。” 顾维钧听完心中自然是无比高兴,他看着顾绾感激的说道:“阿绾,辛苦了。” “只要哥哥的病能好,累点也无所谓。” 顾维钧笑了笑,又拿起桌子上的书,顾绾看着封皮上朱子集注四个繁体字,赶忙问道:“哥哥是在看朱熹先生的书?” “是啊,阿绾小时候也跟随父亲学过,可还记得多少?” 顾绾一阵蒙蔽,她开口说道:“自然是一点都记不得了,可是这圣人之言,本就应该是众说纷纭,若是单单由此一家而言,岂不是有些死板了。” 顾维钧无奈的笑了笑,轻声说道:“阿绾以后莫要再外人面前说这些话了。” “我自然知道,只是害怕哥哥读书读傻了,这科举只是一块敲门砖,把门敲开了,这是它唯一的用处,真是用于处理事情,这些书一点儿用都没有。” “阿绾倒是有想法,若是阿绾是个男子,定然不凡。” “是个女子,就不能不凡了?” 顾维钧笑了笑说道:“阿绾本就不凡。” 顾绾又和顾维钧说了一会儿话,便准备回去睡觉了,毕竟明天早上还要早起。 待到顾绾离开之后,顾维钧看着桌子上那本书,若有所思。 顾绾回到屋子里,洗漱之后,便躺下睡觉了,只是阿荷却在此时开口说道:“阿绾,今天那位公子,你喜欢他吗?” 顾绾顿时一惊。 “阿荷姐姐怎么会如此说话?” “之前,阿绾说喜欢那个叫长生的,是在骗我吧?” “啊?” “其实我知道,阿绾是想让我放心,阿绾怎么会喜欢像阿飞那样普通的男子呢?毕竟阿绾是如此不同的女子。” 阿荷的声音有些伤感,顾绾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阿荷,你还在为阿飞的事情难过吗?” “没有,睡吧阿绾,明天还要干活呢。” “好。” 顾绾躺下来,闭上眼睛,脑海里乱糟糟的。 一夜胡思乱想,第二天顾绾起来之时,还是有几分倦怠。 不过即使如此,生意还的做,今日顾苏是死活不肯过来了,说是昨日累伤了,要在家里休息,真是天可怜见的,这家伙一整天都坐在凳子上,别说帮忙了,不添乱已经是万幸了,这家伙的顾懒之名当真是名不虚传。 少了这个家伙,走路都快了些。 三人到达沙溪镇的时候生生比昨日快了半个时辰。 王诚看到三人,便开口说道;“阿苏妹妹呢?怎么不见阿苏妹妹?” 王氏一脸鄙夷的说道:“那丫头累坏了,今天不来了。” 时间也不早了,四人赶忙开始收拾,王氏买了几个小童宣传昨日知府大人来这儿吃砂锅的事情,这沙溪镇的老百姓,有那个见过知府大人这样的大官,自然是很有几分宣传效果的,这也导致今天中午,顾绾格外的劳累。 接下来这几日也是,虽说挣了不少钱,可是一家人早出晚归的,身子倒是有些吃不消。 拼尽全力干了半个月,挣了小二十两银子,天气越发炎热,可是顾绾却因此病了。 只见这一日早晨,阿荷推了推身旁的顾绾,却看到顾绾面色潮红,嘴唇发白,心中一惊,便叫来顾知,顾知伸手一摸顾绾的额头,眉头一皱说道:“阿绾这是病了,阿荷你去把沈大夫请来可好?” “我这就去,叔父且等着。” 不一会儿,沈大夫就来了,他为顾绾把了把脉开口说道:“娘子因整日劳累,风邪入体,我先开副药,好生休息几日,按时吃药就好了。” “多谢大夫了,我知道了。” 沈大夫看了顾知一眼,开口说道:“娘子身子太过单薄了,还是多补充点营养。” 顾知看着躺在床上日益消瘦的顾绾,心中无比内疚。 “阿绾,感觉如何?” 顾绾睁开眼睛,看到一脸担忧的顾知,又看了看天色,顿时一惊,赶忙从床上坐起来,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阿荷呢?” “去沙溪镇了,阿绾你今日就在家中好好休息。” 顾绾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烫,她开口说道:“我病了?” “是啊,这些日子你也太拼命了,原本不怎么丰腴的脸又瘦了一圈。”顾知看着阿绾的脸,有些心疼。 “阿绾?” 正在此时,穿着一身蓝色长袍的顾维钧走了进来,顾绾顿时一惊,赶忙说道:“哥哥你怎么下床了?” “我的身子已然可以下床了。” 此时的顾维钧,虽然依旧是那风一吹就能倒的身形,可是脸色已然变得健康起来,那股病气已然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爹爹,你快去私塾吧,阿绾就由我来照顾吧。” 顾知还有些不放心,可是这些时日顾维钧的身子确实不错,他便在反复嘱咐之后,离开了。 此时屋子就里只剩下顾绾与顾维钧。 顾维钧看着顾绾的脸,似乎比之前有消瘦了几分,不觉心中有些难过,便开口说道:“阿绾,以后不必如此拼命,为兄病好了,阿绾就只能做这温室中的娇花,定然叫你什么苦也受不找。”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我自然是相信哥哥的,快到县试了吧,哥哥的功课温习的如何了?” “阿绾不必担心,为兄不出意外,定然要为阿绾考取个贡生。” 贡生也就是秀才当中最为优秀的几个,享受国家的供养,虽然顾绾也不知道自家哥哥这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墨水,但是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就下意识的觉得,自家哥哥真的能考上。 “我相信哥哥的实力。” 此时,大伯娘从外面进来,端着一碗药对着顾绾说道:“喝药了,阿绾。” 顾绾一听到喝药,顿时觉得一阵战栗。 其实,她怕苦来着。 顾维钧笑了笑说道:“大伯娘先去忙吧,我来照顾阿绾。” “好,有什么事儿叫我啊。” 此时顾维钧端着碗,拿着勺子,轻轻地吹了一口,对着顾绾说道:“以往都是阿绾喂为兄喝药,这次倒是反过来了。” 顾绾有些无奈,她喝了一口药,顿时苦的心肝脾肺肾都不好了。 “好苦啊,我不想喝。” “这可不行,良药苦口利于病,阿绾还是一口喝完比较好。” “可是真的好苦。” 顾绾皱着一张小脸,顾维钧有些好笑,伸出手捏了捏。 “你呀。”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二章 木珠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阿绾在床上躺了三日,依旧不见好,急的顾绾直上火。顾维钧只好笑着说道:“为兄可是在床上躺了数月有余,阿绾才躺了三日便坐不住了?” 顾绾自然是无话可说,每日也得心甘情愿的喝药。 不过这顾维钧的身子倒是渐渐好起来了,吃了几服药,人都精神了。 只不过到底还是身子有些虚,所以要好好补补,也亏得沾了顾维钧的福,顾绾这几日来吃的十分的丰盛。 小脸似乎都圆润了一圈。 此时,顾维钧正在顾绾的床前看书,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几日不见的王元美,不知是不是顾绾的错觉,顾绾觉得王元美似乎消瘦了不少。 “维钧?” 王元美在外面敲了敲门,顾维钧赶忙出去。 两人说话时,门关着,顾绾也听得不太真切,只是片刻之后,顾维钧重新回来,脸上的多了几分异样的神色,顾绾赶忙问道:“元美说了什么?哥哥?” “下个月,就要县试了。” “哦,那哥哥可要好生准备啊。” “阿绾,觉得元美如何?” 顾绾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会如此问,但是还是开口说道:“很好啊。” 顾绾从脖子里拿出来那颗珠子,对着顾维钧说道:“他送我的那颗珠子还留着呢。”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阿绾先休息吧,我出去了。” 顾绾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 她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顾维钧从屋内出来,看到依旧站在原地的王元美,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一丝丝不舒服,他开口说道:“元美不必担心,阿绾无事,还是最近太过劳累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就好。” “再过不久,县试就要开始了,维钧可要好生准备啊。” “我知道了,多谢元美。” 王元美依旧站在原地,神情有些落寞,顾维钧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元美的心思,正所谓事在人为,父亲也只是因为家中窘迫,怕阿绾受委屈,所以才。” “我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王元美抢白道。 “我自然知道元美的为人,若是阿绾愿意,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不会反对,只是老师那边,元美就要多费心了。” 此时王元美算是听出了顾维钧话中的意思,他惊喜的问道:“阿绾她?” “她将你送予她的木珠子,贴身带着。” 王元美顿时一阵狂喜,他忍不住走到顾绾的屋子,隔着窗户,看着佳人的侧颜。 不禁有些心潮澎湃。 顾维钧清咳几声,王元美连忙转过身子对着顾维钧说道:“失礼了,实在抱歉。” “时间不早了,元美还是赶快回去,莫要让师母等急了。” “那我先告辞了,维钧保重。” “慢走,路上小心。” 王元美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 顾维钧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顾绾又在床上躺了两天,终于把这病给熬过去了,病好之后,顾绾自然要好生思考一番,该怎样把这具身体给锻炼好,因为这古代的中药实在是太难喝了。 所以顾绾这几日总是拉着顾维钧在兰溪村的小道上跑步。 锻炼效果到没看出来,只是这兰溪村的大小媳妇们,都知道这顾家有一个俊俏的小哥。 顾绾病好之后,自然是要到沙溪镇上帮忙的,之前一直是顾同在,可是如今正是农忙时节,地里面只有顾老大一人,却也真的吃不消。 在家里休整数日的顾绾,推着小板车在路上健步如飞,一时间吸引目光无数。 行人暗道,路上行者乃是位奇女子。 待到了沙溪镇,许久不曾见到的阿诚笑着说道:“阿绾妹妹可总算回来了。” 顾绾看着眼前的一切,顿时有些吃惊,之前这里只是一个小棚子,而一月不到,之前的小吃摊已然初具规模了,甚至还有一座木头房子,虽然只有一间,可是晚间却也可以留一人看摊。 此时还未到饭点,已然有人在等等候了,这倒是让顾绾有些受宠若惊。 “嫂嫂到底是厉害,这几日不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王氏笑了笑说道:“这都是阿绾的菜好吃,好多太仓府的人都慕名而来呢。” 说实话,顾绾倒是没有想到,这道菜会如此受欢迎。 外面等着一堆想要吃饭的人,几人自然是没有多少时间说闲话的,几人都是手脚麻利的,自然是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这一中午忙碌的,倒是让顾绾有些晕头转向。 就在此时,顾绾看到一个分外眼熟的小丫头,只见这小丫头从钱袋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开口说道:“给我来三人份的。” 顾绾一转头,便发现了这个小丫头,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位“千斤小姐”的丫头。 小丫头也发现了顾绾,便开口说道:“你是那个?” “力气很大的小娘子。” “这焖鸡是你做的吗?” “是。” 小丫头上下看了顾绾一眼,而后开口说道:“不若你跟了我家小姐,给我家小姐做吃的,也好过你在街上如此抛头露面。” 顾绾顿时一愣,这小丫头倒是有些令人无语。 “东西好了,客官慢走,我们家娘子也是堂堂秀才家的,怎会屈身做你家小姐的厨娘?” 王氏开口说道,小丫头一听,顿时有些尴尬,便赶忙离开了。 王氏朝着那小丫头远去的身影啐了一口,对着顾绾说道:“我顾家人再怎么落魄也不会给人家当奴婢的,这丫头真是的。”王氏吐槽完,便赶忙去干活了。 顾绾却也没有多想,估计这丫头也没有恶意。 “娘子。” 正在忙碌的顾绾愣住了,她抬起头来,看到意外的穿着一身蓝衣的王偕。 “公子怎么在这里?” 此时正在招呼客人的阿荷赶忙接了个话茬,说道:“这位公子可是每日都来呢。” 顾绾顿时一阵脸红。 王偕有些窘迫的说道:“祖父十分喜欢吃浓香鸡煲,所以我每日都来这儿。” “原来如此。” “娘子前些日子生病了,可还好?” “已经好了,多谢公子关心。” “那就好,娘子兄长的病如何了?” “已经大好了。” 王偕站在一旁,眼睛目不斜视的看着顾绾的头顶。 这倒顾绾有些无奈了。 “公子住在沙溪镇吗?” “祖父在朋友家小住,我随侍身边。” 王偕看着顾绾一双细白细白的手来回摆弄,一时间有些异样。 “公子,好了。” “多谢。” 王偕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三章 还愿 顾绾看着那人离开的身影,禁不住握住了那几枚温热的铜钱。 “阿绾妹妹,人都走了,还是快干活吧。” 阿荷一阵好笑。 顾绾有些尴尬的低头干活。 午后归家之时,顾绾不知疲惫的推着板车,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就是非常的阳光灿烂。 顾绾回到家之后,发现家中附近一群顽童来回嬉闹,来往行人倒是热闹非凡,顾绾一愣,身旁的阿荷说道:“邻居家娶亲,今晚阿绾可有口福了。” 顾绾邻居家乃是村中少有的生意人,乃是村中唯一的杀猪匠,收入不菲,在村子里条件算是非常不错了,所以这家人娶亲,自然是少不了荤腥的。 “那敢情好,这几日老是看到旁人吃肉,我都馋的受不了了。” “小馋猫。”阿荷笑道。 两人笑闹一番,到了院子里,顾绾正要换衣服的时候,顾维钧却在外面喊道:“阿绾?” 顾绾赶忙换好衣服,走了出去,看到顾维钧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包裹。 “这是什么啊?” “元美几日送来的。” 顾绾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一件鹅黄色的锦衣,丝绸里衬,繁复的花纹暗含光华,一看就十分不凡。里面甚至还有一个首饰盒子,装着一套玳瑁头饰。 “这是何意?” 顾绾感觉有些不妙。 “这也是为兄的一片心意,阿绾毕竟也到了定亲的年纪,是该好好休整一番了。” 顾绾越听越不对劲,她赶忙说道:“哥哥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送我这身衣服?” “几日之后,父亲便要带阿绾去海天禅寺还愿,总不能没有什么衣服。所以便托元美买了一套。” “这衣服不便宜吧?” “阿绾不去试试吗?” 顾绾听顾维钧如此说话,自然一阵欣喜,有那个女子不喜欢好看的衣服呢? 顾绾进到屋子里,换好了衣服,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衬的顾绾越发明艳动人,顾维钧不由得看痴了,只见他情不自禁的说道:“阿绾当真是天生丽质。” 顾绾有些别扭的拽了拽裙子,开口说道:“哥哥,我怎么感觉不像是去还愿,而是要去相亲啊?” 顾维钧笑了笑说道:“倒也差不多。” “什么?”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阿绾快把衣服缓过来,还要到邻居家吃酒呢,若是晚了,便吃不到肉了。” 顾绾一听这事儿,赶忙进屋子换了衣服,拉着顾维钧去隔壁占座吃酒了。 顾绾倒是没有在农村吃过宴席,只是听人说过,菜量十分的给力,深得顾绾心。 邻居家不愧是干屠夫的,肉量给足,虽然味道一般,但是还是非常好吃的,酒足饭饱之后,顾绾才发现坐在另一桌的自家哥哥被一个身形壮硕的女子纠缠着。 此时阿荷凑到顾绾身边,轻声说道:“这位叫做李秀秀,是那李屠夫的独女,十分娇宠,估计是看上维钧哥哥了。” 看来之前顾绾所说不假,自家哥哥果然很受欢迎,可是顾绾却看到顾维钧眉头皱起,似乎十分不喜欢这份殷勤,顾绾赶忙走到顾维钧身边开口说道:“哥哥,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累了?我扶你回去吧?” “确实有些累了,李娘子对不住了,在下身体不适,先行离开了。” 顾维钧说完之后,就跟着顾绾回去了。 顾绾看着顾维钧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哥哥,还真是受欢迎啊。” “阿绾莫要取笑为兄了。” 两人回到院子里,时间还早,顾维钧就提议到院子里坐一会儿,顾绾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两人坐下来,顾维钧开口说道:“阿绾心中的夫婿是何种模样的?” 顾绾倒是没有想到顾维钧会这样问,一阵语塞。 顾维钧笑了笑说道:“阿绾有心上人了?” 顾绾顿时无奈,她温文尔雅的哥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八卦。 “那阿绾能不能告诉我,阿绾心目中的理想夫婿是什么样子的?” 顾绾摸着下巴,开口说道:“最好像哥哥一样,是个读书人,长得很英俊,乐于助人,喜欢穿白衣服。” 顾维钧一笑,开口说道:“倒是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顾绾一愣,心中暗道不妙,她下意识说出来的那个理想夫婿,和她所认识的一个人也很像。 兄妹二人各怀心思,洗漱之后,回房歇息去了。 晚间顾绾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成亲了,而成亲对象就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所以阿荷起来的时候,就看到顾绾将头埋在被子里,阿荷好不容易扒开被子,便看到顾绾的一张大红脸。 “你又生病了吗?阿绾,你可不要吓我啊?” 顾绾一个鲤鱼打挺,收拾好衣服,故作镇定的说道:“我们走吧,快来不急了。” 梦境中不可描述的东西,让顾绾好生无奈。 她为什么会做那种梦? 到了地方,顾绾还是有些恍恍惚惚的,生怕什么时候,王偕那个家伙再蹦出来。 只是令人无奈的是,王偕这个家伙竟然一直没有出现,顾绾的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可是也有一点失落。 看来真的只是因为王琦公喜欢吃浓香鸡煲吧,她就知道她有多想了。 此时阿荷看到顾绾丧气的样子,开口说道:“阿绾妹妹不用担心,说不准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我才没有担心呢,只是哥哥给我说让我过几日跟随父亲到海天禅寺还愿,我在想这件事情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呀?”阿荷露出十分不相信的样子。 顾绾非常的无奈,待到东西卖完之时,依旧不见王偕的身影。 顾绾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却发现一个男子快步走了过来,模样陌生,顾绾并不认识。 “娘子,公子让我过来捎句话,过几日王琦公会到娘子家中复诊,今日公子和王琦公在船上宴饮,所以让我来带话。” “我知道了,谢谢小哥。” 顾绾心中一阵复杂。回到家中的时候,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顾知和顾维钧。 顾知听完之后,开口说道:“这王琦公当真仁义,对病人如此尽心,当真不负盛名。”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四章 太仓港 几日之后,顾知收拾好行装,又向学生们告了假,就带着顾绾和顾维钧一起坐上牛车,到太仓港旁边的海天禅寺还愿。 说起来这件事情的缘由,还得追溯到顾绾的娘亲徐氏身上,顾维钧生下来身子就不好,时常求医问药,这徐氏就到这海天禅寺为顾维钧求了一个愿,如今顾维钧身体康健了,自然是要去还愿的。 牛车两旁的景色逐渐变得开阔起来,长江巨大的身躯没入更为巨大的大海。 一座开阔的港湾呈现在顾绾眼前。 一艘艘巨大的船停靠在太仓港里数十丈高的白色船帆之下是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粮草布绢。 “太仓乃是我大明水路要道,江南东南之地的税收大多流经此地,然后在通过大运河运往北京。”顾知开口说道,只是此时的顾绾哪有心思听顾知的这番话。她早就被眼前的一切给震惊了。 在全部需要靠人力的古代,竟然也可以造成来如此巨大的船只,这样巨大的船只其实已经可以远洋航行了。 顾绾看着这座巨大的港湾,眼前似乎浮现出来永乐之时七下西洋的盛景。 可是顾绾却在某本书上看到过,那副万国图已然被束之高阁,现下更是片帆不得下海。 原本拥有可以制霸大海的能力,可是这些人却生生把这条路给堵死了。 “阿绾想在什么?”顾维钧开口问道。 “我在想郑和的事情。” “当年郑公公七下西洋确实也是大明一大盛事,可惜我等见不到了。” “我听闻当年郑公公留下来的万国图被束之高阁,当真是可惜之极,若是凭着这幅地图,到那些化外之地往来贸易,大明的税收就不会如此困难了。” 顾绾说完之后,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果不其然,顾维钧眉头皱起,开口说道:“这是阿绾自己想的吗?” “不是,不是,这是上一次,我听知府大人说的,我一个女孩子家的怎么知道这些。” 顾绾摸着脑袋,傻笑道。 顾维钧笑了笑说道:“阿绾莫要傻笑,白亏了这一身行装。” 顾绾一阵懵逼,却没有想到自家哥哥竟然会如此。 此时顾绾梳着双垂鬓,头上戴着那套精美的玳瑁头饰,两鬓细碎的步摇轻轻摇晃,更衬得顾绾多了几分可爱。 傻笑这个动作,确实有些不合适。 海天禅寺寺名缘起“海水摇空缘,天花拂诀来,禅边风儿好,寺帝板桥开。”其建筑气势恢宏,可谓江东一绝,内有山门殿,天皇殿,大雄宝殿,地藏阁等。 顾绾从牛车上下来,步行到山门前。 寺庙之外正是热闹非凡,各种买卖应有尽有,顾绾自然是买了一些小吃,先填饱肚子再说,许是此地离海较近,所以吃食中也带着些许风味,这爆炒嘎啦,十分的美味。 顾知看到顾绾吃的如此的不亦乐乎,便开口说道:“阿绾可要注意些,不要吃到身上了。”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她又不是小孩子。 带过了山门殿,顾绾的东西也吃完了,海天禅寺占地面积极广,光是四处游荡,已然过去了半个时辰,虽然此处风景十分秀丽,可是顾绾还是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寺庙中修行者,年长的,倒不会如何注意顾绾,那些年轻的小和尚看到顾绾之后,眼神非常奇怪,顾绾恨不能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几人终于到了大雄宝殿,顾知恭敬的从钱袋中拿出来一块碎银子,放到功德箱之中然后拿着一把香,跪在垫子上还愿去了。 顾绾无聊的在大殿中转悠,她发现这里不止一尊佛像,墙壁四周,还有很多造型奇特的顾绾没有见过的佛像。 就在此时顾绾感觉,身上有几股探究的目光。 她转过身子,看到一位年近四十岁的贵妇人,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而这位贵妇人身旁站的正是王元美。 王元美穿着一身白色长袍,发现顾绾的注视之后,脸上一阵不自然。 “元美?” “阿绾,这是我的母亲。”王元美带着贵妇人走到顾绾面前。 顾绾对着这位贵妇人行了一礼,开口说道:“见过伯母。” 贵妇人笑了笑说道:“倒是个非常标志的小娘子。” 顾绾不知道要说什么,她隐约间感觉到一阵不对劲儿,就在此时顾维钧终于想起来他还有个妹妹这件事情。 “师母好。” 贵妇人见到顾维钧之后,立刻笑容满面的说道:“维钧来了,如今病好了,气色就是和往日不同啊。” “托师母的福,我这长年的病症总算是好了,也可和元美一起参加县试,也好报答老师的教养之恩。” “维钧言重了,你老师常说,他的这些弟子之中唯有你最合他心意,他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只可惜此时他在京城无法回来看看他最在意的徒弟。” “老师大恩,弟子没齿难忘。”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这贵妇人就要去听禅师宣讲佛法了,王元美开口说道:“母亲,我和维钧有些话要说,可否?” “你去吧。” “多谢母亲。” 这位贵妇人离开之后,王元美对顾维钧说道:“维钧,母亲对于阿绾十分满意。” 十分满意是什么鬼。 顾绾心中一阵不妙,她看向王元美,王元美走过来,对着她说道:“太好了,阿绾。” “什么太好了?你在说什么啊,元美,我一句也听不懂。” 她确实一句也听不懂,此时顾绾看向顾维钧,似乎想要他过来说句什么,可是此时的顾维钧也是和王元美一样,带着些震惊的神色,看着顾绾。 王元美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阿绾,你可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顾绾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顾绾已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看先顾维钧,开口说道:“哥哥,我头有点儿晕,我想出去一下。” 顾维钧看着顾绾惨白着一张脸,走了出去,留下一脸无措的王元美。 “是我方才太过孟浪了吗?”王元美喃喃道。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五章 油纸伞 顾绾站在屋檐下,心里乱糟糟。 此时顾维钧走过来,看着一身鹅黄色衣衫的顾绾,在这漫天春光中,本该是明艳的颜色,到顾绾这里却偏偏显现出几丝苍白。 “阿绾是吓着了吗?” 顾维钧笑着说道。 顾绾摇摇头,她转过身子看着顾维钧,开口说道:“我是不是做出什么让哥哥和元美误会的事情了?” “此话怎讲?” 顾绾看着站在大殿之中的王元美,有些无奈。 “我从没有想过,我会嫁给谁。” “女子都要嫁人的,阿绾,元美是个良人,若是阿绾嫁给了他定然不会受委屈的。”顾维钧开口说道。顾绾低着头,轻轻说道:“我总觉得无论我嫁给谁我都不会受委屈的。” 顾维钧笑了笑说道:“阿绾和其他女子不一样,我自然是相信的。” “爹爹知道吗?” 顾绾心中还留存着一丝希望,顾维钧对着顾绾说道:“已然告知父亲了,此番因为正在和师母商谈订婚之事。” 顾绾顿时有些震惊,她赶忙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之前爹爹不是还让我离王元美远一些吗?” 顾维钧叹了一口气。 “我病愈了,自然和之前就不一样了,阿绾不必忧心。” 顾绾依旧是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 “阿绾很讨厌元美吗?” “当然不讨厌了,只是,只是我从未想过要和他成亲,我才十四,是不是有些太早了,要不等两年再说?” “再过两个月,阿绾便要过生辰了,女子十五议亲,阿绾已然不小了。” “哥哥,你让我在考虑考虑,毕竟是终身大事。” 顾维钧深深地看了顾绾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好,我们先回去。” 离开寺院的时候,顾绾看到王元美穿着一身白衣,站在树荫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顾绾一阵头疼,待到她回到家中之后,直接跑到屋子里,倒头就睡。 顾知走到顾绾的房间里,看着顾绾如此模样,便开口问道:“阿绾,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 顾知没有想过顾绾会如此干脆利落,他坐在顾绾的床边开口说道:“阿绾有心上人了?” 顾绾没有说话。 “那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顾绾没有说话。 “既然没有,为何不愿意。” “有。” 顾绾坐了起来,她对着顾知说道:“明天,明天我就问他愿不愿意和我成亲!” 顾知似乎被顾绾这样的行为给吓坏了,他伸出手指着顾绾,颤声说道:“你一个女子,怎能说出这样的话,若是被人听见了,你的名声就全毁了!” 顾绾似乎不为所动,顾知气的说不出话。 “之前不是爹爹不让我和元美有交集的吗?” 顾知一阵语塞。 “如今不同了,你哥哥已然病愈了,思质先生对维钧极为看重,这门婚事说到底还是极为合适的。” “反正你说过了,我当真了。” 顾绾有些赌气的说道。 顾知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顾绾此时当真是郁闷之极,她拿出来脖子中挂的那个珠子,越看越生气,就把那颗珠子一把拽下来了。 “阿绾这又是何苦?” 顾维钧走了进来,拿起那串珠子。 顾绾没有说话,顾维钧坐下来,看着顾绾,眼睛里闪过一丝愧疚。 “若是阿绾真的不喜欢,我就为你推了这门婚事,只要阿绾说的那个心上人愿意娶阿绾,我就一定会替阿绾说服父亲。” 顾绾抬起头,看着顾维钧,有些感动。 “哥哥。” “没事,本来就是我理解错了阿绾的意思,如果不是我,阿绾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顾维钧愧疚的看着顾绾,顾绾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抱住顾维钧。 顾维钧身子一僵,而后伸出手安抚着顾绾。 本来今日顾绾的心情还不错,可是经历了这件事情,顿时什么好心情都被消失殆尽了。 第二日一大早,顾绾就和阿荷王氏一行人到了沙溪镇,本来以为那人会来。 可是,她等了整整一日,却依旧没有见到那人的身影。 第二天,也是一样。 等到了第三天,到了午间时分,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雨丝,街道上因此行人了了,自然没有多少食客,王氏就说提前回家。 阿荷看着顾绾,开口说道:“阿绾,你这几日看起来好没有精神啊?” “没事,还是有点累了,我们走吧。”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这个地方。 小雨呢喃之下,一把有些破旧的油纸伞躺在角落里,正在收拾东西的王诚,看着这把油纸伞,拍了一下脑门,暗道之前有一个小丫头说把这把伞交给阿绾,可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所以他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到明日再告诉阿绾吧。 王诚拿起那把伞,挂在一旁的墙壁上,然后就进屋了,一阵风吹来,油纸伞中的一张纸条随风而落,雪白的宣纸接触到充满水渍的地面。 只见雪白的宣纸上写着“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雨丝浸染之下,这些字句很快就在水中消散了。 消失在一个慌忙赶路的行人的脚底。 长江之上,王偕与王琦公坐着往来的快船,赶往杭州,王偕的叔父在杭州任职,突发旧疾,所以王琦公自然赶忙赶往杭州。 此时两人经过一夜奔波,自然是无比疲惫。 可是王偕却依旧是精神奕奕,此时她应该已然看到了,他的心意。 王偕透过船舱的窗户看到晴朗的天空,微微一笑。 轻声念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顾绾回到家中,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躺在床上,心里空唠唠的,晚上睡不着觉,便一个人来到小溪旁。 月色轻柔,微微潮湿的空气中带有一丝丝花香。 顾绾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伸出手,冰凉的溪水让她感到一阵清醒。 “阿绾。” 顾绾转过头来,看到阿飞站在她的身后。 “这么晚还不睡啊?” “睡不着。”顾绾的声音透着一丝沙哑。 “我听阿荷说了,阿绾你就要定亲了。”阿飞的声音有些苦涩,可是他的脸上依旧努力维持着笑意。 “是啊,我定亲了。” “恭喜了。” “谢谢。”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六章 戚元敬 ..,。 顾绾看着阿飞,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阿飞看着缓缓流淌的溪水,开口说道:“我晚上睡不着觉,心里很难过,就想着来溪边走走,居然还遇到了你。” “这条溪水的尽头是哪里,你知道吗?”顾绾突然问道,阿飞愣了愣,而后说道:“应该是长江?” “是大海,阿飞哥眼前所见的东西,就只是一条小溪,若是你往外走,离开这个地方,你就会发现,会有滚滚长江,浩瀚大海,那又何必拘泥于眼前的苟且呢?” 顾绾说完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阿飞站在原地,看着女子有些瘦削的身影,心里一阵复杂。 顾绾走在路上,心中一阵坦然,其实这句话,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的呢?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况且就算她只是个女子,可是却也有走出去的勇气。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之下,顾绾与王氏阿荷准备出门,却被刚刚起**的顾知给拦住了,顾知开口说道:“阿绾,你今日还是不要去了吧?” “这时为何?” “为父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在家里休息一下?” 顾绾笑了笑说道:“爹爹这是哪里的话,我只是昨日睡得晚了一些,没什么的,你放心。” 只是顾知依旧是一脸担忧,顾绾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说道:“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再三保证之下,顾绾才被放行,顾绾其实心里非常郁闷,她昨日当真这么的明显吗?这一家人在她面前都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 到了地方之后,只见王诚拿着一把油纸伞,对着顾绾说道:“阿绾,这是一个小丫头托我送过来的,说是他们家公子送的,昨日忘记给你了,实在抱歉。” 顾绾接过那把油纸伞,很多破损的地方已然被修补好了,可是看起来依旧是旧旧的样子。 “什么时候送来的?” “昨日清晨。” “我知道了。”顾绾打开伞,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原本寡淡的伞面上泼墨而来一副江南水墨。 倒是分外好看。 顾绾淡淡笑道:“倒是好雅兴。” 顾绾合上油纸伞,随手挂在了墙上,今日或许是什么节日,游人众多,所以顾绾忙到要死,自然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只见这王氏一拍脑门,有些懊恼的说道:“你看我这记性,今个儿可是端阳节,应该在家里煮些粽子拿过来的。” 阿荷顿时一阵无奈,她对着王氏说道:“嫂嫂,要不我们去买点粽子吧,让阿绾妹妹去买好吗?” 阿绾这一早上都魂不守舍的,看着外让人担心的,出去买点东西,午间再回来也好。 “阿绾,你便去买些粽子,顺便转一转看看这附近都有什么吃食,回来告诉我如何?” “好。”顾绾倒是也没有多想,赶忙拿着钱便出去了 此时沙溪镇人流如织,热闹非凡,今日乃是端阳节,估计河边有赛龙舟,顾绾自然不会放弃这个看热闹的好机会, 她顺着人流,挤到了一处开阔的街口,只见十几艘装饰精美的龙舟,几十个身着红衣短打的汉子,拿着船桨,蓄势待发周围还有一圈下注的,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高声喊道:“压一赔十,快来快来啊。” 顾绾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此时她的私房钱就只有二两文,若是全压上赢了,那便是两千文,二两银子了。 想到这里顾绾便忍不住想要上前,奉献自己的血汗钱。 却被一双修长干练的手给阻止了。 顾绾转过头来,看到了一位面容英挺的男子,那男子笑着说道:“十三娘,这都是骗人的,莫要上当啊。” 顾绾一阵懵逼,她这是又穿越了,十三娘是什么鬼? “元敬,莫要如此。”男子身旁站着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说道。 “你们认识我?”顾绾更加迷惑。 那位叫做元敬的男子笑着说道:“那日小娘子在大街上手持菜刀追了那小贼两条街,至今还是记忆犹新啊。” 顾绾,感觉到一阵蜜汁尴尬。 男子看到顾绾依旧如此一副懵逼至极的模样,便摆了摆手说道:“在下登州戚元敬,娘子有礼了。” 此时站在戚元敬身旁的那位男子,开口说道:“在下苏赞,娘子有礼了。” 顾绾正要找借口离开这来个人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元敬,资溪,久等了。” 只见王元美穿着一身白衣,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手上还拿着粽子。倒是和他清贵公子的模样不符。 顾绾一愣,顿时觉得有些太巧了,便想要转身离开,却没成想这王元美看到顾绾之后,连忙伸出手拉着顾绾的袖子,开口说道:“阿绾,你怎么在这儿?” 顾绾一阵无奈,她转过身子,笑着说道:“我来着看龙舟来着。” 王元美正要说话,顾绾赶忙开口说道:“王公子,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小娘子且慢!”这位戚元敬挡住了顾绾的去路,还笑眯眯的看着顾绾,十分欠揍。 “什么事啊,公子?” “不妨到望江楼上一聚,相逢即是有缘,还请娘子给我个面子。”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无聊,看样子他和王元美似乎是朋友,该不是过来当说客的吧,爹爹都已经答应了订婚了,这家伙还要干什么? “请吧。” 本着有人请客吃饭,不吃白不吃的原则,顾绾和这三个人到了望江楼,倒是个非常典雅古朴的地方,只是她一个女子三个男子在一桌吃饭,实在是有点奇怪。 果不其然,进了一个临窗的包间,戚元敬非常熟悉的点了几道菜。 此时王元美问道:“元敬如何认识阿绾的?” 戚元敬笑道:“一日我与资溪在太仓吃酒,也是在一临窗二楼,忽闻楼下人声四起,探头一看,只看到一貌美的小娘子手持菜刀追着一个黑衣小贼。场面精彩至极,毕生难忘。” 顾绾看着戚元敬,恨不能把这家伙给吃了。 王元美顿时一愣,在他的印象里阿绾都是以温柔善良示人的,为何,为何会如此彪悍。 “所以你就叫我十三娘?” “十三娘果然聪明。” “当时我爹爹的荷包被小偷给摸了,那里面是我兄长的救命钱,若是我不拼命的抢过来,又能怎样。” 王元美一听,顿时心中一软,开口说道:“阿绾,以后若是有什么难事,一定要对我说。” “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呢。” 顾绾嘀咕道。 苏赞看着两人如此模样,心道元美兄这次可谓是道阻且长,任重道远。于是赶忙拉着戚元敬说道:“元敬,我想起来此处还有一个好友,你一直想要拜访来着,快走吧。” “对对,元美兄,十三娘,我们便先走了。” 两人离开之后,此处便只剩王元美与顾绾两人。 第三十七章 又见油纸伞 字数快超了,改为一天一更=…= 王元美有些拘谨,他平日里都是以谦谦君子示人,又是才思敏捷文思颇广,还从未遇到如此窘境。 此时他在脑海中想了无数语句,可是到嘴边却只是两个字。 “阿绾。” 顾绾手中拿着酒杯,看着里面颜色清亮的酒液,轻声说道:“元美和朋友一起来赏龙舟的吗?” “是。” 顾绾看着王元美,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绾对着这桩婚事不满意吗?”王元美斟酌道,阿绾并非心思深沉之人,所以直接问出来,反而不会太过尴尬。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不满意,我只是不想嫁人。” 王元美突然笑了,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开口说道:“阿绾,你想吃粽子吗?” “啊?” 顾绾一愣,看着王元美,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王元美一双修长玉指拨开碧绿的粽叶,然后将粽子递到顾绾嘴边,顾绾一阵尴尬,只好张开嘴咬了一口,味道甜软醇香,倒是回味无穷。 顾绾红着脸拿过粽子,细声细气的说道:“我自己吃。” 本来想跟这个家伙说清楚,可是却被人家一个粽子给填住了口,这就让人无奈了。 王元美就这样看着顾绾三两口吃完了粽子。 吃相说不上多么文雅,和那些大家闺秀完全不同,倒是有几分小女孩的娇憨可爱。 “好吃吗?” “好吃。” 王元美笑了笑,又给顾绾剥了一个粽子,顾绾又吃了一个。 吃了两个大粽子,顾绾有了一丝丝饱腹之感,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顾绾赶忙问道:“元美,你在哪儿买的粽子啊?真好吃,一会儿我也去买。” “街市上没有,此乃家母亲手所做,阿绾喜欢就好。” 顾绾一阵尴尬,王元美拿出怀中的手帕,递给顾绾,顾绾有些懵逼,王元美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边。 “阿绾可擦拭一下嘴角。” 顾绾赶紧擦了擦嘴角,然后又把手帕还给王元美,半道上才想起来这么做是不合适的,于是又把手给收了回来,此时王元美笑着说道:“无妨。” 他拿过手帕,又收了起来。 由于气氛太过诡异,顾绾忍不住想要离开,可是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此时饭菜才上来,虽然顾绾已然吃了两个粽子,可是丝毫不影响她吃饭的兴致,她就是要王元美看看,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他印象利的江南水乡的温柔女子,那都是幻觉。 在想这个事情的时候,顾绾已经开始狼吞虎咽了。 “阿绾倒是好胃口。”王元美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冷宴说道。 顾绾抬起头看着王元美,开口说道:“我不禁吃的多,力气还很大,时常会打人,有暴力倾向,一点也不温柔。” 王元美面上一愣,而后大笑,声音郎朗,甚至把侍从给吸引了过来。 “阿绾真是有趣,哪里有女子这样说自己的。” 顾绾一囧,开口说道:“我说的是实话。” “阿绾可听过,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深,便是如此,我却也无可奈何。” 王元美如此说话,顾绾却也无话可说。 她拖着下巴,动作十分不雅。 王元美笑了笑说道:“阿绾,过些日子恐怕我们不能经常见面了。” 顾绾心说那太好了,王元美似乎看穿了顾绾的心思,他笑着说道:“我与维钧马上就要县试了,父亲在信中说,唯有我考中进士才能娶你为妻。” 顾绾心中顿时一松,这明时科举层层考核,光是一个秀才就要考上三次,更何况举人,进士,她知道王元美才高八斗,可是却也没有那么容易一次就过,所以倒还有缓和的余地。 “那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吃饱了,先走了。” “阿绾,你就如此讨厌我?” 王元美拉住顾绾的袖子,英俊的眉头皱起,原本自信无比的脸上流露出几丝脆弱。 顾绾从未见过王元美这般模样过,他从来都是自信且温和,一时间顾绾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元美怎会这样想,我只是有急事。” “急事?” “嫂嫂他们都快收摊了,所以我的快些回去,要不然他们该担心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啦,太麻烦你了。” “阿绾。” 王元美皱起眉头,站起来,高大的身躯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 “好吧。” 三人出了酒楼,此时街上人满为患,摩肩接踵。顾绾身子瘦小,但是力气大,生生带着人高马大的王元美挤过汹涌的人群。 “阿绾果然力大无穷。” “我不仅力大无穷,我还喜欢打人来着。” “阿绾若是不高兴,打我便是。” 顾绾无奈至极。 两人到了地方,顾绾也没来得及卖粽子,只是这王氏本来也没打算让顾绾买,只是看顾绾魂不守舍的,想让她去散散心,没成想散心散的带回来一位俊秀的公子。 “时间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一路上顾绾都没有说话,此时终于闷出来一句话。 王元美点了点头,看着顾绾轻声说道:“阿绾行路之时好小心。”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王元美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一声惊雷,大雨倾盆而下。 “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呢,这位公子还是在这里稍微避一下雨吧。”王诚开口说道。 几人只好又在这里等了一会儿,带到雨小一些的时候,顾绾和王氏她们几个穿着蓑衣准备离开了,若是此时再不走的话,恐怕赶回家中便来不及了。 王元美看着顾绾开口说道:“阿绾,要不然我去送送你吧。” “下着雨呢,路又不好走,蓑衣也不够,还是算了,天色不早了,雨停了你就赶快回家吧。” 顾绾说完之后就离开了,此时王诚看到这一幕,笑着对王元美说道:“公子不用灰心,阿绾便是这般性子,比男子还要果敢干练。” 王元美笑道:“我知道。” “此时天色也不早了,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恰好这还有一把破伞,公子若是不嫌弃便拿去吧,反正这也是阿绾的。” 王元美打开那把油纸伞,看到里面画着精巧的山水,便开口说道:“倒是非常精致。” 王元美打着这把油纸伞离开了。 透明的雨珠顺着油纸流动,此番看来那副江南山水就好像活了一般。 第三十八章 又见千金 月上中天,顾绾辗转难眠,此时唯有树叶沙响,除下便是一片寂静之音。 她突然想到,今日回来的时候,忘记把那把油纸伞给拿回来了。 “唉~” 顾绾又翻了个身子,睡在一旁的阿荷瓮声瓮气的说道:“阿绾你怎么还不睡啊?” “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也不要让我睡不着啊,明日还要早起呢。” 明日顾绾倒是不用去出摊了,顾绾要到太仓城中一趟,去感谢那位仗义赊药的老大夫,本来说是让顾知去的,可是私塾那边有走不开,顾维钧又在读书,所以只好麻烦顾绾去一趟了。 第二日一早,顾绾收拾好,便坐上村子里的牛车到了太仓。 此时日头正高,顾绾步行走到惠明药局时,已然出了一身薄汗,这惠民药局前依旧是人满为患,大多都是贫苦人家出身,无从求医问药,所以这里倒是最好的选择。正当阿绾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 “阿绾!” 顾绾一转头看到一身短打的水生,便笑着说道:“水生哥,你怎么在这儿。” “我带着我的兄弟来这里复诊,多亏你说的方法,我兄弟的命才保住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样谢你。” “不用客气,这也只是我听那位大夫说的。” “不知娘子所说的大夫,到底是谁?可否告诉在下,也可前往探讨一番医术。” 顾绾一愣,转过头来,发现那位异常年轻的沈姓大夫站在她身后。 “是我们村的一位大夫说的。” 沈姓大夫眉头一皱,而后说道:“若是我猜的不错,娘子是兰溪村人士。那位大夫姓沈?” “你怎么知道?” 顾绾有些吃惊,这位大夫也沈姓,莫不是? “那位乃是我的胞弟,名唤沈正廉,他的医术套路我还是知道的,若是他研究出来此等方法,定然会告知与于我的。” 顾绾摸了摸头,开口说道:“是我记错了,是我记错了,我也记不得是谁说的了。” “莫不是王琦公。” 顾绾看着眼睛中饱含热诚的美大叔,顿时一阵无奈,她开口说道:“我确实记不清了,不管是谁创造的,只要有用,不就好了吗。” “娘子说的对,若是娘子以后还有从哪里听到的医理,一定要告诉在下。” 顾绾一阵懵逼,这美大叔当真是对医术痴迷至极。 可是此时这位大叔却说了一番话,让顾绾肃然起敬。 “娘子可知道,我在这惠明药局中见到多少穷苦人家得百姓病重药石无医,留下一家孤儿老小,人间悲剧也莫过于此,你或许不知道,因为娘子的这一句话,拯救了一个家。” 顾绾看向水生。 “阿四家中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还有一个眼盲的老母,若是他去了,却也不知道这一家人该如何是好。” 此时从惠民药局之中走出来一名步履阑珊的男子,男子身子瘦削,脸色苍白,肚子上缠着一圈纱布。 “多谢娘子了。”男子真要行礼,顾绾赶忙扶起他,开口说道:“这位大哥不必如此多礼。” 男子站了起来,顾绾看到他身上巨大的伤口,忙问道:“你是在码头上工的时候受的伤,东家可有赔你医疗费?” 男子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东家哪里会管这些事情,前些日子有一个兄弟被上百斤的货给砸死了,也才赔了二十两银子,一条人命啊,一条人命才值二十两银子!” 顾绾心中一凉,一条人命也就值二十两银子。 顾维钧曾告诉他,他老师一支上等的狼毫就要二十两银子。 “官府不管吗?” “怎么会管?码头上干私船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官府哪里敢管。” 顾绾叹了口气。 “水生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 顾绾离开了这个地方,心里有些不舒服,太仓港乃是西南要道,之前一直由官船垄断,可是自太祖之后,东南各家大族纷纷插手,甚至长江之上出现了漕帮,有些漕帮的船只甚至比官船还要大,势力遍布各个水系交通要道。 南粮北运,自古以来利润颇丰。 顾绾脑袋里一阵胡思乱想,到了之前买药的那处医馆。 此时可能是时间比较早,所以没有什么人,那小药童趴在药柜上开口说道:“师父啊,师父你说在这样下去,我们就要赔本啦,你整天这个一哭穷你就免诊费,那个一说惨你连药费都省了,这样下去我们不得喝西北风。” 这小药童将脸放在药柜上,看起来萌萌的,顾绾不禁一阵好笑,开口说道:“小师傅,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小药童看到顾绾之后,吓得赶紧站起来,然后说道:“疯女人你又来了,我么店里可没有钱再给你赊药了,在赊下去,就没钱吃饭了。” “我今天不是来赊药的,我是来还钱的。” 顾绾从荷包中拿出来一锭银子,开口说道:“这是十两银子,算是利息还有感谢费。” 小药童看着那锭银子,然后再看看顾绾,开口说道:“那也不用这么多啊?” 小药童赶紧买到老大夫坐诊的地方,欢欢喜喜的说道:“师父,你看你看,是银子啊,这个月我们第一次挣到这么多钱啊。” 顾绾顿时一愣,心中暗道这家医馆的生意是有多差啊。 老大夫看着顾绾,开口说道:“娘子可真是干练至极,一月之内就将钱还了,手指可还好?” “只是留下一道伤口。但是已经无碍了。” 老大夫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娘子这样的狠人,老夫这辈子也只见过这一个,哪有对自己如此狠的。” 老头子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话,倒是让顾绾有些无奈,顾绾正准备找借口走人的时候。 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位衣着精美的小丫头,小丫头探头探脑的看了看四周,发现人不多的时候,赶忙走出去对着一辆精美的马车说道:“小姐。人很少,你下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这马车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一只手掀开了帘子。 顾绾一愣,不知为何,觉的那只手分外熟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十九章 敢问芳名 只见一名身子肥硕无比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身着一身鹅黄色衣衫,里面是红色的内衬,虽说身形肥硕,可是却分外灵活。只见这位身形肥硕的娘子猫身进了大门,对着一旁侍候的小丫头说道:“香草。” 香草反应过来,赶忙把大门给关上了。 这下子可是让医馆中的小药童给郁闷了。 “两位娘子,我家这是要做生意的,你把门给关上了,我们怎么做生意呢?”小丫头香草赶忙从怀中拿出来一荷包银子,扔到了柜台上。 被钱灭了口的小药童赶忙抱住了这个荷包。 顾绾此时才想起来,原来这位便是那日的千斤小姐,没想到今日还能在遇见,当真要暗道一声有缘。 这位身形肥硕的娘子走到老大夫面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顾绾几乎听见了这椅子的哀嚎。 老大夫连忙回过头神来,开口说道:“这位娘子可是有什么病症?” 肥硕娘子指了指自己的脸,开口说道:“大夫你看,我这脸是不是肿了。” 老大夫为难的看了眼这位女子肥硕的脸,顾绾心中一阵好笑,这位娘子倒是有趣,这可让那老大夫如何说? “娘子的脸,倒真的是有些水肿,可能是昨夜睡得太多了,倒也无碍,好生修养一番就好。” 肥硕女子似乎十分不相信,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而后开口说道:“老大夫你再看看,我这浑身上下都肿了。” 老大夫一阵无奈,最后开口说道:“这位娘子,你这不是水肿,你这是营养过剩,身体过于肥胖所致。” 肥硕女子面上一红,猛然站起来,一双肉手狠狠地捶在桌子上,吓得老大夫差点儿摔倒。 正当顾绾以为这位女子要做什么的时候,她却又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大夫可有什么法子,去掉我这身肥肉,只要成功,无论多少钱,小女子都愿意付。” 顾绾不禁要感慨一声,土豪就是好。 老大夫为难的看着眼前女子,而后叹了口气说道:“娘子明明知道,这种事情乃是外力办不到的,只有少吃多动方能真正的达到效果,大夫能做的只是开一些药调理一番,但是其实作用都不大。” 顾绾不禁暗自对着这位老大夫竖起了大拇指,真是一位有医德的好大夫。 只是一旁站着那位小丫头香草却不是这样觉得的,香草开口说道:“大夫你就帮帮我们小姐吧,人命关天啊!” 顾绾一愣,这咋还扯上人命了呢? 肥硕女子赶忙开口说道:“我是听徐夫人说的,大夫你这里对于体胖治疗有奇效,所以才来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老大夫就觉得一阵头疼,之前有个夫人来这里看病,原本是只是积食之症,可是这位夫人身子过于肥胖,所以脉象有些异样,就让他给诊错了,说是得了非常严重的病症,结果把这位夫人给吓得回到家中茶不思饭不想,最后生生瘦了十斤。 而且这位夫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认为是这位老大夫故意骗她的,就是为了让她瘦一些。 老大夫非常的无奈,谁知道这位老大夫擅长减肥之术,不知道怎么的就传了出去。 这是让这位老大夫好一阵澄清。 “娘子误会了,老夫并不会什么减肥之术,娘子还是请回吧,小白快把钱还给人家,我也不收诊费了。” 这位老大夫本来最为擅长的是内科方面的,只是被这人一传,全太仓的胖子都来找他了,最近这几日才清净了不少。 可是这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肥硕女子听完之后,顿时一阵失望,这小丫头香草赶忙走了过来,扶着自家小姐,顾绾看着这女子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无奈,就在此时这主仆两人总算是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顾绾。 “你不是那个力气很大的娘子吗?” 之前顾绾与这主仆俩见面的时候,灰头土脸的,身着布衣,而此时的顾绾也恰巧穿的是一身鹅黄色的衣服,两人站在一起,相互对比,倒也是效果雷人。 “香草,我们快走吧。” 只是就在此时,本来锁着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任萱儿,任萱儿,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不是说你不去吗?” 只见一名面容俊俏身着锦衣的男子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把画着美人的扇子,靠在门扉上,拿着扇子扇啊扇,莫名的让人觉得欠揍。 “我们小姐是是来瞧病的,潘公子可不要误会。” 这位姓潘的公子,似乎没有注意到香草说的这句话,而是径直走到顾绾面前,笑眯眯的看着顾绾说道:“这位小娘子是萱儿的朋友吧,在下乃是萱儿的表哥,潘玉安。” 说完之后十分风骚的打开扇子,一阵香粉的味道传来。 顾绾眉头皱起,往后退了一步,这位潘公子以为顾绾在害羞,又往前近了一步。 香草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无奈,便开口说道:“潘公子,你莫要忘了你可是有婚约的!” 一听到这个这位潘公子摇着扇子,大笑道:“笑话,我潘某乃是这太仓城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怎会娶你这等丑女为妻,而且还是一位如此虚伪的女子。表面上恶意挖苦嫣儿,让嫣儿难堪,现在不还是来这里诊治了,若是你能坦诚一些,倒也不至于如此惹人厌恶!” 这位明名叫任萱儿的肥硕女子,气的满脸通红,更是衬的一张脸大脸不堪入目。 “二小姐分明就是想要我们小姐难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难道就不能私下说!” “嫣儿也是一心想要帮忙,你们自己想多,哪有如何?” 顾绾看着眼前的一幕,顿时觉的天雷滚滚,这一家人到底是有多无聊,这剧情都够写部宅斗了,名字顾绾都想好了,就叫千金逆袭记什么的,时候也不早了,顾绾正准备离开。 正当顾绾准备出门时,却被一把扇子挡住了去路。 “小娘子,在下还未知道你的名字呢?” 只见这位故作风流的潘公子,眉头微挑,眼神腻歪的让顾绾想到打人。 “敢问娘子芳名?” 顾绾面无表情的回答道:“芳名你大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章 故友与哈士奇 第二更!果然,一天一更,没有多少人投票,恢复双更,跪求推荐票。。。 自认为阅花无数的潘公子愣住了,芳名你大爷是什么鬼? “娘子这是何意?” 顾绾无奈的说道:“跟骂你老母意思一样。” 潘玉安一听,顿时一阵愤怒,但是他又从未曾遇到如此泼辣的小娘子,一时间心中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小娘子倒是泼辣,只是娘子容貌如此可人,说这些话,总归是不好的。” 顾绾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我说什么话,管你什么事,你到底让不让我走?” “娘子告诉我名字,我便让娘子走。” 这女子的闺名哪能够随便告诉别人,顾绾顿时一阵生气,她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开口说道:“你当真不放我走?” 潘玉安摇了摇头,伸出手挡在顾绾面前。 正当老大夫手里已然拿好银针准备老英雄救美的时候,却见这小娘子一把抓住潘玉安的手。 潘玉安顿时感觉到一阵心神荡漾,还没荡漾完便发现身子一轻,被顾绾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这位潘公子从小娇生惯养的,这下子可是被摔的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吃了顾绾几下无影脚。 待到他终于睁开眼睛时,惊恐的发现这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娘子拿着黑木凳子狠狠地朝他砸去。 “救命啊!杀人啦!” 只是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任萱儿与香草死命抱着顾绾,老大夫在身前挡着。 “娘子冷静,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这才让顾绾放下了手中的凳子。 香草心中一阵后怕,这位娘子的手劲儿若要是砸下去,这潘公子不得非死即伤。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调戏弱女子,下场参考这个凳子。”顾绾一只手拎起凳子,狠狠砸向地面,这坚硬的黑木凳子刹那间四分五裂。 在场的众人纷纷感觉菊花一紧,心中暗道,您这那是弱女子啊。 弱女子哪有这么厉害啊,这也太吓人了吧。 一向对于调戏弱女子所向披靡的潘公子赶忙说道:“你给我等着!” 气势不足,尾音颤抖,潘公子很没有出息的拔腿就跑。 顾绾这几日想要打人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任萱儿给留住了。 顾绾伸出手,任萱儿吓得赶忙放下拿着胖手,开口说道:“娘子莫要动手,我只是想要感谢你!” 顾绾一阵无奈,她有这么可怕吗? “我不会随便打人的,任小姐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任萱儿一咬牙,而后开口说道:“这次娘子打了那个畜生,我心中自然是无比高兴的,希望可以请娘子吃顿便饭。不知道娘子可否赏脸?” 顾绾一愣,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干脆利落,让原本以为顾绾会推辞一番的任小姐,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终,顾绾还是被这位给请走去吃饭了。 富家大小姐,就是富家大小姐,请客吃饭的地方都不一样,太仓数一数二的酒楼,又是数一数二的酒楼之中风景最好的包间,最后这位大小姐,告诉顾绾,这是她自家的产业。 顾绾心中不禁一震,她今日算是遇上真土豪了。 而且说不准还可以做个朋友什么的。 这千金大小姐点了一桌子山珍海味,顾绾自然是要好生饕餮一番,只是顾绾正要动筷子的时候,却被任萱儿拉住了手。 “娘子知道吗,每当我看到这些菜的时候,都是心如刀割。” 由于这位小姐说话的声音太过凄惨,顾绾吓得筷子都掉了。 “啊,这是为何?” “唉,我从小就胖,吃口水都长肉,所以家中对于我的饮食多有管控,可是家中祖母溺爱,时常会给我一些其他的东西吃,所以我的体重就一直上升,到如今这种地步,已然没有男子愿意娶我了,就连我从小订了亲的表哥,也因此想要换亲,你说我可要如何是好啊?” 顾绾咽了口口水,开口说道:“方才那位登徒子便是小姐的表哥,以及未婚夫?” “正是,只是他嫌弃我貌丑体胖,一直不肯承认这门婚约。” “这哪能行,婚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说不承认就不承认。”顾绾顺势拿起了筷子,准备夹起一块炒的油光发亮的五花肉。正准备放到嘴中,却被任萱儿的一声哭泣吓得玉手一抖。 五花肉阵亡。 “娘子说我该如何是好?”任萱儿哭哭啼啼的说道,顾绾看着那片五花肉,咬牙切齿道:“小姐不要难过了,他嫌弃你,你就和他解除婚约吗?他要是再侮辱你,你就我今日一样,打死他,见一次打一次,打不死他压死他。” 任萱儿似乎被吓傻了,心中暗道这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娘子也太暴力了些。 顾绾重新拿起筷子,恶狠狠地夹了一片肉,终于算是放到了嘴里。 “小娘子姓甚名谁,我倒是想知道,娘子到底是哪家教出来的。”任萱儿开口问道。 “我姓顾,顾绾,小姐可以叫我阿绾。”顾绾含糊不清的说道。 “其他的不说,阿绾的胃口可真好,这一桌子的菜,不大会儿就被你给吃的差不多了。”任萱儿看着顾绾飞沙走石一般的吃像。心中有些无奈,本想着找个人来说说心里话,却不成找来了个吃货。 “小姐有所不知啊,我天生如此,估计是上辈子饿死鬼投胎。” “虽说阿绾吃的也不少,但是当真是清瘦之极,端的如同仕女画中的人物一般,好在生在了普通人家,若是生在富贵之家,不得把阿绾送到宫中,某个前程。” 顾绾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说道:“小姐真会说话,我又不是每一顿都吃的这么好,前一段时间一天只吃两顿饭,顿顿野菜汤水,饿的眼冒金星,不瘦才怪呢。” 任萱儿听完之后,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我也生在了这样的人家,却也不会有这般体型吧。” 顾绾看到任萱儿这幅模样,顿时心中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小姐若真是生在那穷苦的人家,恐怕也不会如此说话了,正所谓心宽体胖,可若是小姐想不开,十分在意别人的眼光,那就狠下心来把肥减下来,若是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那么以后又能控制的住什么呢?” 如果顾绾的嘴此时没有被菜塞满的话,这句话还有几分说服力的。 任萱儿看了顾绾一眼,对着香草说道:“我累了,走吧。” 顾绾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女子离开的身影,突然觉得一阵眼熟。 她上辈子也有一个这样的朋友。 被人笑了二十多年的胖子,用了半年时间瘦下来的。那个朋友养了三只哈士奇,天天拉到公园里被狗溜,每天累得跟狗一样。 同样陪她累得,还有顾绾,顾绾生生和她一起跑出了超越局里所有男同志的腿部肌肉。 同时也光荣的获得了单身狗的称号。 “任小姐,你等一等。” 第四十一章 兰溪别院 任萱儿转过身子,看着顾绾,开口说道:“有什么话,娘子就请说吧。” “你喜欢养狗吗?” “我有一条小狮子狗,只是死了。” 任萱儿心里为那只被自己午睡压死的狗狗,默哀。 任萱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反正此时她正在和顾绾坐在马车中,赶往她们家在沙溪村的产业。 其实也就是一座山啦。 顾绾在听到这个的时候,表示自己受到了伤害,什么叫做,也就只是一座山。 兰溪村以北不远处有一座山,盛产原木乃是太仓有名的富商,任家的产业,村里青壮年在农闲的时候回到林场之中找些活计。任家一向仁厚给的工钱又很公道,所以在兰溪一代,任家的名声非常的好。 顾绾听阿荷说过那座山上有一座十分豪华的庄园,只是无人居住,十分可惜。 那个时候顾绾还酸酸的说道:“有钱人家的生活当真腐败。” 但是现在的顾绾只想一直这样腐败下去,她与任萱儿未着寸缕,在这汉白玉制成的温泉池之中,此时水雾袅袅,香草与另一名侍女又以异常娴熟的手法按摩。 “好舒服啊。” 顾绾忍不住说道,任萱儿笑了笑说道:“我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泡温泉能减肥。” “确实有这个说法,只是若是不运动的话,还是没有什么用。” “那阿绾说,怎么运动呢,难道让我这个女子去舞蹈弄剑?” “慢跑啦,慢跑是有氧运动,消耗脂肪,还有辅助以适当的形体训练,仰卧起坐,俯卧撑什么的。可以瘦腰。” 任萱儿往下看了看,一圈白花花的肉在温泉中越发明显。 此时顾绾站起来,透明的水流顺着连绵起伏游走,隐隐泛着健康的红晕,连任萱儿这个女子都忍不住脸红。 “阿绾当真是个尤物。” 顾绾脚一滑,差点栽倒水池里,她连忙爬上水池,穿上侍女递过来的中衣,然后整个人躺在地上,做出一种非常奇怪的动作。 “任小姐,你看,这是仰卧起坐,很适合在女子闺房里做。” 只见顾绾将手放在颈部,然后凭借腰部一用力,直接坐了起来,然后又做了一个又一个。 “这有什么用啊?顾娘子?”早就十分不满的香草开口说道,顾绾笑了笑说道:“香草试一试就知道了。” 只见这香草很不服气的躺在地上,学着顾绾一样,起初倒是很顺利可是做了三四个之后,就再也做出起不起来了。 香草肉肉的小肚子一阵起伏,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没想到看着这么容易,可是却这么难做。” “这个动作就是为了锻炼平常不常用到的肚子,时常坚持的话,很有用的。” 任萱儿听完之后,站起来,穿好衣服,尝试着做了一下,可是却发现,根本就做不起来。 顾绾按住任萱儿的脚,开口说道:“任小姐再试试。” 任萱儿可算是把吃奶的劲儿的使出来了,才勉强坐了起来。 “果然,还是不行。” 顾绾看了看任萱儿,笑着说道:“也不必如此灰心,第一次吗,任何事情只要坚持下去,总会好的。” 任萱儿点了点头,有些艰难的站起身来,两人又去吃了饭。因为天色不早,所以顾绾便被送回了山下。 晚间任萱儿正准备就寝的时候,一直隐忍不发的香草开口说道:“小姐,你为什么如此抬举这个村姑,我感觉她总是疯疯癫癫的,而且那捞什子减肥法,感觉根本就是在瞎说。” 任萱儿叹了口气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她说的那些话不靠谱呢,只是我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女子,她的眼睛里没有鄙夷,没有同情,甚至没有妒忌,好像只把看成一个普通人一样,香草你应该知道你家小姐从来都没有什么闺中好友。” “她有什么资格和小姐做朋友,她一个村姑。” “香草莫要多言,这位并没有你想到那么低微,据我所知,这位顾绾的父亲乃是顾家旁支,虽说久试不第,可是儿子却是思质先生最为看重的弟子,甚至有传言说思质先生想要与顾家结亲。” “小姐的意思是指着村姑有可能是王世贞未婚妻?!” “坊间传言,却有几分可信。” “不可能吧,王世贞那样的清贵公子怎么会喜欢顾绾这样的?当年老爷想要和王家结亲王家都是百般推辞呢,陪嫁半个任家都不愿意。” 任萱儿一阵无奈,她开口说道:“香草,我也不想承认,可是我还未见过几个像顾绾这样娇媚可人,却又让人生不起厌恶之心的女子。” “她确实长得好看,可是在我心里,她连小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任萱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顾绾回到家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顾知和顾维钧一脸的担忧,父子俩站在门口,动作表情如出一辙。 顾绾顿时一囧,她开口说道:“我今天乐于助人来着。” 顾知正要说话,顾绾抱着肚子跑开了,嘴里嚷嚷着:“我肚子疼,一会儿再说。” 顾知有些无奈,他开口说道:“我怎么感觉我养的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儿,而是一个混小子。” 顾维钧无奈一笑。 正所谓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顾绾笔直的站着,顾知坐着,一旁的顾维钧正在围观。 “阿绾啊,不是为父说你,让你办个事情,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知道为父有多担心吗?你。” “维钧哥哥在吗?” 只见李秀秀端着一碗鸡汤,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还特意在头上插了个银簪,看样子是仔细收拾了一番。 顾维钧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无奈,只得开口说道:“多谢娘子了,只是天黑路滑,以后还是莫要如此费心了。” 这李秀秀笑了笑说道:“维钧哥哥不必客气,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这话已然说的十分露骨了。 顾维钧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第四十二章 县试 古人有言,女追男隔层纱,可是顾绾却知道那层纱可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捅破的。 顾绾笑着对李秀秀说道:“阿秀姐姐,我送你回去吧,天黑路滑。” 这李秀秀见顾绾都这样说了,自然是只能拿着碗离开了。 带到顾绾归来之后,顾知也没有了教训顾绾的心思,只得早早洗漱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顾绾起床正要跟着王氏她们到沙溪镇,却被刚刚起床的顾知给拦住了,顾绾正要开口问原因,这顾知却开口说道:“阿绾,你也然定了亲的人,还是莫要再出去抛投露面了。”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感觉一阵无奈。 “这是怎么了,爹爹之前不是也没有说过吗?” 顾知叹了口气说道:“今时不同往日,阿绾可知道思质先生在帝京已然谋得了一个要职,你此时已然有婚约在身,自然不同于往日。” 顾绾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爹爹,我不喜欢王元美。” 顾知先是一阵生气,而后无可奈何道:“你一个女子怎可如此说话?古来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什么事情都由着你的性子,这还了得?” “是我嫁人,又不是你嫁人。” “你!” 顾知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到底舍不得打顾绾,只得长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待到以后,阿绾定会明白,为父这是对你好啊。” 顾绾看着顾知离去的身影,心中郁闷之极,只是此时她才突然想起来,去找阿荷,让阿荷把那把油纸伞给带回来,只是此时,阿荷与王氏已然离开了。 顾绾叹了口气,只想着明日拜托她们将那把伞拿回来。 无所事事的顾绾坐在石凳上,看着澄澈透明的天际,开口说道:“你只给了一副画,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可是此时她心心念念的人又在哪呢? 时光匆匆,转眼间数十日过去,顾维钧便要去参加县试了。 顾知一大早起来为顾维钧准备好了考篮,又向村里的私塾请了假,便和顾绾以及顾维钧一起到县衙外。 太仓学风蔚然,几乎是家家户户皆有小儿读书,所以每年的这个时节里,县衙外都是人山人海,这一日也不例外。顾绾看着顾维钧拿着考篮,挤向人群。 顿时有点儿担心自家哥哥那瘦弱的身板会吃不消。 此时站在一旁的顾知说道:“阿绾可知道,当年为父也是如此这般,进了这考场,本以为此生定然能在这科场之中得意,可是却不曾想过却是为父最后一次得意。 此时顾知的脸上有向往,有惆怅,还有落寞。 “爹爹若是想考,自然也可以准备,毕竟这世上很多事情是说不定的,说不准爹爹再考一次就中了。” 顾知笑了笑,对着顾绾说道:“为父已然说过不准备在考试了,考了几次都考不过,说明为父并非那块儿料,我又何况为难自己呢?” 顾绾叹了一口气,心中感慨道,此时这位又何尝不是在为难自己呢? 起初,考生的家人们还站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着,可是随着日头渐高,大部分人都跑到河提旁的树荫处乘凉去了,这人一集中却也不免得开始互相吹捧自家孩子有天分,肯定能考个秀才啥的。 顾绾在一旁听得是一阵无奈,这考秀才的人中,上有五六十岁的大爷,下有十一二岁的小童,可谓童叟不限,可见在文风鼎盛之地,考上秀才却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顾绾围着这县衙转了十几圈,又吃了点东西,时间过得倒也挺快。 只听见一声锣响,县试结束了,顾绾与顾知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只见那县衙大门一开,考生们鱼贯而出。 顾绾眼尖,一下子便看到在人群中满脸疲惫,可是眼睛去闪着光的顾维钧,以顾绾多年的考试经验来看,这位考的一定不错。 顾知先行上前一步,有些激动的说道:“如何?” “还不错。” 顾知知道自家儿子本就是谦虚之人,若是这般说了,定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自然是一阵高兴,甚至说要到酒楼里吃一顿。 顾绾自然是十分的高兴,这县衙之外人声鼎沸,有考生当众痛哭,还有仰天大笑的,但是却一定也不影响老天爷下雨的心情。 果不其然,太仓夏午多雨,乃是古人之良言。 可是顾绾与顾知这两个蠢货,都没有带伞,这可就尴尬了,顾绾穿的还是一身纱织的衣物,若是沾了水,那可就有些不雅了,顾维钧赶忙揽住顾绾的肩膀,往避雨的地方走,只是此时此地,哪里有他们避雨的地方,到处人满为患,连来往的船只都没有了位置。 “怎么办?” 顾绾忍不住说道,就在此时。顾绾感觉到头顶一片阴影。 顾绾抬头却看到王元美拿着一把有些破旧的油纸伞,站在顾绾面前。 这把油纸伞看起来非常的眼熟,顾绾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把伞怎么在你手中?” “那日有雨,店中小哥借给我的。” “我一直以为它丢了。”顾绾拿过那把伞,王元美的立刻被漫天的大雨淋了个透心凉,此时王元美面色苍白,看起来状态十分不好,顾绾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王元美笑了笑说道:“昨夜吹了凉风,可能是染了风寒了吧。” 顾绾抬高了伞,遮住了王元美。 王元美笑了笑说道:“我们走吧,那边有我家的马车,先上去避一避。” 王元美伸出手,握住顾绾正在握伞的手。 此时大雨倾盆,两人又都是俊男美女,在这大雨之中又靠的如此之近,自然是无比惹眼。 只是站在不远处,正准备走过去的王偕,愣在了原地。 他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顾绾有些别扭的松开手,有感应一般的,转过头去,惊喜的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王偕。 她提着裙子就跑了过去,也不管这漫天的大雨是否会染湿她的裙子,此时的顾绾只有一个想法,她终于见到了这个人,他终于回来了。 顾绾跑到王偕面前,开口说道:“你终于回来了,王公子。” “家叔有恙,回去了一趟。” “原来是这样,你你告诉我,那把伞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绾一脸期待的看着王偕,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干过最为大胆的一件事情了。 “没什么意思。”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三章 人心 “为什么。”此时大雨瓢泼,顾绾已然浑身湿透。王元美赶忙跑过来为顾绾披上了一件衣服,对着王偕说道:“兰君今日考的如何?” “尽力而已。” “那就恭喜了。” 王元美揽住顾绾的肩膀,开口说道:“走吧,阿绾。” 王偕就这样看着那个心心念念的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顾绾回到家中时,还有些郁郁寡欢,顾维钧看到顾绾如此模样,顿时感觉到有些无奈,古来最难缠的便是情之一字,让人心中疼痛,却又始终无法自拔,此时他的阿绾或许已然到了那个年纪,可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包括男子都是身不由己。 顾维钧走到顾绾的屋子里,开口说道:“阿绾,你还好吗?” 顾绾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床边,耷拉着脑袋,一丝生气也没有。 顾维钧不禁有些担心,他赶忙拉住顾绾的手,开口说道:“你到底怎么了,阿绾,那王偕是对你说了什么样的话,让你如此伤心?” 顾绾依旧不说话,无奈之下,顾维钧只好说道:“阿绾,大伯娘做了好多好吃的,去吃饭吧。” “哥哥,我要和王元美退婚。” “你说什么啊?”顾维钧大惊,他看着顾绾开口说道:“你是怎么了啊,阿绾,这样的事情你都说得出来,你一个女子如何能做的了这样的主!” “我的婚事,为什么就不能我做主了?” 顾维钧被顾绾气的说不出话,此时顾知从门外进来,看着两人对峙的场面,开口说道:“这是怎么了,阿绾怎么一回来就窝到屋子里,也真是的。” “我要和王元美退婚。” 顾知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顾绾这番话所震惊了。 “胡闹!” “我不是胡闹。” “都说出了这样的话,还不错是胡闹!” “我要退婚。” “阿绾,你这可让为父如何是好?” 顾绾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此时此刻,顾维钧才想起来,他的阿绾是一个无比倔强的人,只要决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留有与任何人商量的余地。 顾绾是三天之内不吃不喝,整个人形容枯槁,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王元美也闻讯赶来,看到如此模样的顾绾。 “阿绾,你是当真的?” 顾绾转过身子,看着王元美,轻声笑了笑道:“当真。” “好,我答应你,只要阿绾高兴,我什么都愿意做。” “谢谢你。” 王元美走后,顾绾终于吃了第一口饭,而且一如既往的吃了很多,只是吃饭的时候并未之前那样,倒是多了几分平日里难得见到的斯文。 斯文这个词用到顾绾身上,倒真是头一回。 阿荷看着顾绾如此模样,心中纵然是有牵绊好奇和心疼,却也不敢开口问一句话。 只得不痛不痒的说道:“阿绾今日可要随我们一起到沙溪镇?” “自然是要的,我已经歇了好久,自然不能再让阿荷在累着。” “也不算累,我们又招了一个长工,是个北方来的小丫头,可勤快了。” “那就好。” 顾绾淡淡说道。她回到屋子里,把自己所有好看的衣服全部都拿出去,要不送给阿荷,要不扔掉,只剩下几件十分朴素的衣物,顾绾重生之后一直非常庆幸,自己生了一副美丽的脸蛋,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就算长得貌若天仙,也只是枉然。 顾知本来十分不同意顾绾再去这劳什子小食摊,可是看到顾绾这般模样,却也只好随了她。 生了这样一个女儿,又该如何呢? 这一日太阳正高,路上都是行路之人,三人一如往常的来到沙溪镇,只是半月不见,这小食摊却又变大了,又多添了几张桌子。 王氏笑着看着顾绾,开口说道:“这些时日,阿绾不在时,可是没看见,生意好的忙死人。” “那便要恭喜嫂嫂了。” “所以啊,我准备让我娘家的母亲和嫂嫂来帮忙,不知道阿绾有什么意见吗?” “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她心里也清楚,这位精明的王氏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是都是自家亲戚,顾绾却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伤了和气。 晚间归家的时候,王氏在饭桌上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和阿荷可算是忙死了,却也挣了一些银钱,正好在今日把账给算一算如何?” 此时顾老大拉长一张脸,开口说道:“都是一家人算什么账?” 王氏自然是不会怕这纸糊一般的顾老大的,顾同的小声嘀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这王氏依旧说道:“阿绾之前从账目上取的二十两药钱,也就不算进去了,这些时日总共也就挣了六七十两银子,除去花销也就是五十两银子,此时只剩三十两,我就把这三十两全部给阿绾,算是买阿绾的这道菜如何?” 此时饭桌上一片沉默,阿荷和大伯娘都只是低着头吃饭,顾同和顾老大也只是不发一言。 顾绾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爹爹,你怎么看?” 顾知还未曾想过,顾绾会将这个问题抛给他,他看了看顾老大苍老的脸,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其实在这个家中,最吃亏的从来都不是顾老二,而是这个一直木讷的大哥。 “可以。” 王氏一阵欣喜,赶忙夹了一快子肉放在顾绾碗里,开口说道:“阿绾也要多吃一些。你看这瘦的,多吃点。” 顾绾淡淡的笑了笑。 用过饭之后,顾绾到顾知的屋子里,将三十两银子放下来,开口说道:“爹爹准备什么时候回太仓?” 顾知一阵呆愣,他有些吃惊的问道:“回太仓干什么?重新租住在清河巷吗?三十两虽然不多,可是却也不能长久在这太仓呆啊。” “我的意思是说回到我们原本的家里。” 顾知一阵震惊,他看着顾绾,有些无奈的说道:“那院子已经卖了出去了。” “再买回来。” “三十两绝对不够啊,但是卖的时候虽说是被人压了价,只有七十两,估计现在要想买回来,就要上百俩我们那里有这么多么钱?” “爹爹放心,我自然有办法。”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四章 大明的心脏 王氏已然将钱悉数给了顾绾,这份生意,自然也不会落到顾绾的手里。 晚间顾绾睡觉的时候,阿荷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顾绾也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事情已然这个样子了,就确实没有必要了。 顾绾夜间有十分没有出息的梦见了那个人,索性也只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实在是怪不得人家。 其实顾绾也想明白了。 王偕与王元美对于她另眼相待,大概也只是因为长相的原因,顾绾上辈子只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从来都没有这样的经历,自然难免会得意忘形,每每想到这里,顾绾都觉得心里一阵难受。 这都是她自找的。 第二日醒来,阿荷已经离去了。 顾绾也收拾好,穿着一身极为朴素的衣服,一路步行到任家的别庄,前些时日,顾绾时常会过来找任小姐说会儿话,也算的上是半个好友。 顾绾敲了敲门,香草便把门打开,看到是顾绾之后,眉头皱起,开口说道:“顾娘子,这也没过几日,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顾绾看出来香草眼里的担心,不禁有些感动,便开口说道:“无事,我想见萱儿,跟她说会儿话,不知道她在吗?” “在呢,在呢,娘子快进来。”香草赶忙把顾绾请了进来。 任萱儿这些日子倒是清瘦了些。 按照这任萱儿的说法,倒也不是顾绾的那些劳什子减肥法有用,而是她时常看到顾绾的纤细身躯,就总是会受到刺激,到底也能少吃些。 只是这一日看到如此萎靡不振的顾绾,倒真是吃了一惊了。 “阿绾,你这是怎么了?” 顾绾笑了笑,看着任萱儿,开口说道:“萱儿,我来看你了。” 任萱儿赶忙拉着顾绾坐下,她看着顾绾有些担忧的说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没什么,我今日找你,是有事情请你帮忙。” “什么事情?” “我又一桩生意,不知道萱儿你有没有兴趣?” “生意?” 顾维钧与顾知今日一大早便感到太仓城中,去县衙处看榜,古来金榜题名之事都是令人激动不已。顾维钧站在人群边缘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自知这副身板肯定是比不过人家的,所以只好等人家都看完了,再行观看。 正当这顾维钧心中焦急的时候,王元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对着顾维钧说道:“此番维钧位列第五名,倒是个不错的成绩,已然是贡生。” 顾维钧一听,心中大石落地,忙问道:“元美定然名列第一。” 这王元美面上一阵异样,他幽幽叹气道:“案首并非在下。” “那是?” “王偕。” “竟然是他?”顾维钧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了清瘦不已的顾绾,心中不禁一阵心疼。 “元美,阿绾的事情实在是对不住了,都怪我,若不是我瞎胡猜测,却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 王元美有些凄凉的笑了笑:“这是她的决定,跟维钧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此时,一身白衣的王偕走了过来,对着顾维钧说道:“顾兄,身体感觉如何了?” 顾维钧眉头一皱,而后说道:“已经无事了,多谢王兄关心,此番我与元美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王偕看到两人正欲离开,赶忙开口问道:“令妹,如何了?” 顾维钧转过身子,看着王偕,开口说道:“只是瘦得狠了一点儿,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在下倒是有些好奇,当日王兄到底对她说了什么,让她难过到如此地步?” 王偕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维钧叹了口气,而后冷冷的说道:“无论王兄说了什么话,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在下现在只想要求王兄一件事情。” “请讲?” “不要再见阿绾了。” 顾维钧说完之后,便离开了,只留下王偕一个人在原地。 顾绾和任萱儿坐在轿子里,这轿子本身并不算很大,两个人有些拥挤,更何况任萱儿这样大块头,所以两个人几乎是紧挨着的,一路颠簸下来也总算是到了地方。 顾绾赶忙钻出轿子,呼吸了新鲜空气,这才感觉到又活了过来。 任萱儿从娇子里下来,扇着扇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你说这大中午的,来这个地方干什么啊?” 只见这两人面前是恢弘壮丽的太仓港,数百艘巨大的船只停靠这这里,无数码头工人像蝼蚁一般,不知疲倦的工作。 “这便是我所说的生意。” “阿绾,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大中午头的,来这个地方,就是为了看这个东西吗?” 顾绾笑了笑,她指着这些来来往往的船只,对着任萱儿说道:“萱儿你可知道,单单是太仓港一港一天之内用于运输货物,人员管理大概需要多少银钱?” “一定是一个说不上来的价钱。” 任萱儿敏感的感觉到顾绾接下来所说的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的简单。 果不其然,顾绾又开口说道:“众所周知,大明朝江南地区的税收,大部分都是通过太仓港,从长江转运到帝京,而后再分发到各个州府,期间所耗钱粮不在少数,更有贪污腐败之辈毫无节制,半数钱粮损耗于运输途中。” “确实如此,不过这朝廷的事情,和生意有什么关系?” 顾绾笑了笑说道:“任家经商三代,对商道应该浸淫颇深,想必应该知道这世上最赚钱的生意,都是从官家做的。” “阿绾说笑了吧,我家里虽然有些银钱,可是却也不敢打那等心思,阿绾也应该知道本朝巨富,沈万三是怎么死的?” 顾绾自然知道那位天下巨富沈万三,是怎样被那位狠心的皇帝给坑死的,可是此时的情况却和那个时候,截然不同,因为现在大明朝最为要紧的并非皇帝本人那无聊的帝王心。 因为整个大明江山步入中年,原本富有活力的血管已然充满了权利滋生的虫子,充满了长年累月积攒而成的顽固血栓。也就是说,大明朝巨大的心脏已经供血不足了。 第二更!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五章 集装箱 ..,。 顾绾看着远处波澜壮阔的大海,开口说道:“我自然知道沈万三的下场,可是萱儿应该也知道这江南之地最为赚钱的生意是什么?” “阿绾所说的这桩生意是指船运?”任萱儿开口说道。 “正是。” 任萱儿笑了笑会说道:“阿绾你当真好笑,这长江上行走的船只一多半便是官船,还有一多半则是江南大户名下的产业,如昆山潘氏。嘉定郑氏都是太仓鼎鼎有名的船运大家,我任家虽然有几分银钱,可是真和这些人比却也差远了。” 这任萱儿说的没错,单单南直隶一地参与船运的世家大族便有数百家,可见此间利润之丰厚。 任家的产业大多集中于城中店铺,最为要紧的便是木材生意,任家单单是林场便不知凡几,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南直隶木材市场的龙头老大。只是到底也只是商户,并无多大的背景,所以对于船运之事有心无力。 “任家最为要紧的生意便是木材生意,而我所说的这单生意虽然看起来和这船运有关系,可是利益相关便是这木材生意。” 任萱儿见官越说越不知所云,便赶忙问道:“阿绾你到底要说什么,就要在这里关子了,赶紧说吧,我们家这几快烂木头,到底要如何才能用到这船运上,总归不会是让我们造船吧?” 顾绾笑了笑说道:“自然不会,萱儿你请看。”只见顾绾指向一处码头工人卸货的场景,工人们抬着粮袋,一个又一个从船上下来。然后堆放在指定的地方,然后又有另一组人将粮袋运到一辆辆马车之中,期间还有不少粮袋以各种原因消失。 “我虽然是个女子,却也知道大明朝的漕运何其劳民伤财。” 大明漕运几经更改,于成化七年变为该兑法,漕运的费用由粮户承担,包括运费、运军行粮及修船费等。由于漕政**,各级官府贪污聚敛,加耗杂派层出不穷,农民的负担极为苛重,通常为正粮的二三倍,甚至四五倍。 单单南直隶苏州府一府便要漕运697000石的粮食。 而且承运者无论民运或军运,都是繁重的徭役。农民被金点应役,荒时废业,艰苦万状,又遭风涛漂没,官吏勒索,势必负债赔纳,甚至家破人亡,被迫纷纷逃亡和反抗斗争。一般运军下层,亦遭受同样的苦累及长官的克扣,不断出现逃亡现象。 就算是太仓这样富庶的地方,这种事情,却也不少见。 只是此时未到漕运之时,若是秋收之后,这太仓港,可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我也时常听我哥哥说过这大明朝的漕运是制度的问题,可是我们不妨从另一个方面看待这个问题,按照此时船只的运载能力和交通工具的便利情况来看,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都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比如说把码头工人这个环节给去掉,还有依附这个环节所产生的各种**,只要稍稍改动一番,运输的效率就会提高很多。” 任萱儿听得依旧是云里雾里的,她看着眼前的场景,实在是不知道顾绾这个丫头的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 “那和我们家的木材生意有什么关系?” 顾绾笑了笑说道:“有很大的关系,因为所有事情的关键其实就在一个箱子。” “箱子?” “萱儿你试想一下,大部分漕运粮食,布匹的计量单位都是比较笼统的,一石,一匹,期间计算各种运输的损耗,几乎可以算是贪官污吏做手脚的绝佳场所。如果将所有的东西,分门别类的装进一个特质的容具里,将原本散装的运输方式改为有规格集装,那么就可以省下很多人力物力,最重要的是,将这些箱子分明别类登记造册,将会大大提高整个漕运系统的纠察能力。” 任萱儿眉头一皱开口说道:“阿绾这个想法虽然非常的新奇,可是水路倒是方便了,这陆路又该如何是好?如此沉重的箱子该如何运送,到头来不还是要打开箱子,如此费时费力,却也不划算啊?” “这箱子之所以是中心,最为主要的就是要和马车配套,设计相同规格的马车架子,这些箱子一下船就直接放在相应的马车上,这样一来,码头搬运就省略了,而且此时长约数十米的巨木都能被运下船,很多船运工具已经很发达了,大量使用,节省人力物力。” 此时任萱儿脑海中一片空白,片刻之后,她看着顾绾,开口说道:“阿绾怎么会想出如此,如此无法形容的法子,这些东西我一个女子无法决定,待到我回到家中问一下父亲。” “好,静候佳音。” 顾绾坐在马车上,还在反复推演自己方才所说的那番话,上辈子顾绾喜欢看一些杂,曾经就看到过一本关于集装箱的,有人说集装箱是上个世纪最为伟大的发明,当时顾绾还不以为意,可是当顾绾来到大明朝之后,她才明白,集装箱其实是一个突破思维定式的伟大发明。 思来想去,顾绾有些累了,索性就斜依在车壁上睡着了,一旁的任萱儿心事重重的样子。 待到回到兰溪村,顾绾正准备下车的时候,任萱儿突然从怀中拿出一包银子,对着顾绾说道:“阿绾大才,今日我算是大开眼界了,无论我父亲如何说,我都会支持阿绾的,若是这方法真的执行了,却也不知道能救多少百姓的命,这可是天大的功德,阿绾请收下。” 顾绾也没有多推辞直接接过了这个荷包。 待到下车之后,顾绾才打开这个荷包,赫然是金灿灿的两锭元宝。 顾绾心里多日的阴霾也因为这两锭元宝消散了。 待到回到家中之后,顾绾兴冲冲的跑到顾知子里,对顾知说道:“爹爹,我们明日便回太仓吧?” 方才劳累了一天的顾知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绾。 顾绾笑嘻嘻的从怀中拿出那两锭元宝。 顾知看着那两锭元宝,颤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六章 出人头地 顾绾笑了笑说道:“这是我帮任家小姐了一个忙,任家小姐赏我的。” 顾知接过元宝,有些狐疑的说道:“这任家小姐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显然是不相信顾绾这番话。 “爹爹可还记得之前我们出城遇到的那位小姐?” “你说的是?”顾知脑海之中,不禁想起之前出城的那件事。 “就是那位出手阔绰的小姐,我帮了她一个忙,算是报酬。” 顾知轻声问道:“你帮了她什么忙?” 顾绾正要说话的时候,却听见门外一阵人声,只见一脸喜色的顾维钧从门外进来,看着顾知开口说道:“父亲,我中了,第五名。” 顾知一听,也顾不得拷问顾绾这钱财从何而来,赶忙拉着顾维钧的手,开口说道:“太好了,维钧真是太好了。” 父子两人正在兴头上,顾知红光满面的,看起来甚至比自己考中了还要欢喜。 此时顾绾开口说道:“爹爹,我有些话要对哥哥说,你先出去一下可好?” 顾知一愣开口问道:“什么事情?” “自然是要紧的事情。”顾知看到顾绾这幅神情,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知道阿绾和维钧感情甚好,于是便摆摆手离开了。 “恭喜哥哥了。” 顾维钧笑了笑摸了摸顾绾的头,开口说道:“科举之路十分艰难,为兄方才从出发,却也不算什么。” 顾绾听完这句话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着顾维钧说道:“哥哥考科举的目的是什么?” 顾维钧一愣。 “当然是为了做官,造福百姓。” 顾绾笑了笑,看着顾维钧。 “是真话吗?” “自然是真话,阿绾你到底怎么了?那个王偕当真就把你伤到如此地步?”顾维钧看着顾绾,一时间有些担心,顾绾摇了摇头,拉开顾维钧的手。 “我没事,无论是真话假话,我都会帮哥哥的,毕竟我们一家人。” 顾维钧看着此时无比陌生的顾绾,心中的那股异样越发浓重,他开口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哥哥,你觉得以你的水平,中举有几分把握?” 顾维钧一愣,此时已然六月,离秋闱不过三个月,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水平,是否能中举也只在五五之间,他也知道自己与王偕王元美的差距,这两人都是家学渊源,而顾维钧说到底只能靠自己。 “五五之间。”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哥哥九成中举,不知哥哥可否有兴趣?” 顾维钧看着顾绾突然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陌生感,这还是他的阿绾吗。那个只是说话有些怪异可亲女子? “阿绾。”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哥哥只需要听我说就行,你之前曾经说过如果我是个男子,定然能出人头地,我是个女子,可是哥哥你却是个男子,所以我要帮你出人头地。” 顾绾将之前与任萱儿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告诉了顾维钧。 顾维钧听完,原本温和的眼睛变得无比犀利,他开口说道:“你真是阿绾吗?” “哥哥问了好多遍了,我是阿绾,只不过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恰好那件事情是我以前所不明白的。” “王偕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话,若是阿绾真的很喜欢他的话,为兄定然替你达成心愿。” “不必了,那只是个误会罢了,算是我的一厢情愿,怪不得他人。” 顾维钧有些担心的看着顾绾,顾绾朝他清然一笑,而后开口说道:“哥哥花些时间,将这个想法润色一番,写成一篇文章,我好留作他用。” “阿绾这是要?” “今日我已然找到任小姐,初步告知了这个想法,再怎么辞藻华丽的文章都不如现实来的有说服力,一切才刚刚开始,哥哥所要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将这篇文章让那位冯知府知道。” 此时,顾维钧看着顾绾依旧娇媚可爱的容颜,却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顾维钧一夜无眠,第二日早晨起来的时候,赶紧坐在书桌前,将昨夜纷繁思绪整理成一篇文章,或许是因为经过长时间的思考,所以此时顾维钧几乎是文不加点,半个时辰之后,洋洋洒洒数千字完成。 顾维钧又将这篇文章誉抄了一遍,最后放下笔,仔细研读,越发觉得这个想法当真不凡。 想到这里顾维钧心中不禁一阵感叹。 就在此时,顾绾端着饭菜进来了,看到顾维钧之后,笑着说道:“哥哥都忘了吃早饭了,你身子刚好,可不适合如此疲劳。” 顾维钧接过饭菜,开口说道:“多谢阿绾了,文章已经写好了,阿绾可以看看。” 顾绾拿起一张宣纸,顾维钧的字体十分端正,乃是最为古板端正的馆阁体,看着十分的舒服,只是对于顾绾来说依旧不好辨认,她也就是以前看偶像剧的时候,认点繁体字,看来以后要好好学习啦。 顾维钧看到顾绾面容古怪,便开口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顾绾顿时一囧,赶忙说道:“写得非常好,哥哥果然好文采。” 顾维钧苦涩一笑,而后开口说道:“阿绾是没有见过元美的文章,那才叫文采斐然,令人见之难忘。” “治理国家靠的又不是文采,哥哥不必如此。” 顾维钧笑了笑,开始用饭。 待到顾维钧用过饭之后,顾知从外面归来,他方才到那里辞去了私塾的工作,心中对于那些孩子多有不舍。 一时间心情有些低落,倒是没有看到不远处两辆精致的马车。 待到顾知到了家门口,便看到一位气度不凡的老者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肥硕的女子,顾知正要上前询问,却被人抢先了。只见那位老者开口说道:“这位便是子试老爷了吧,在下任权,不请自来,前来拜访,实在是失礼了。” 顾知一阵懵逼,这位老者任权乃是太仓富商任家如今的掌舵人,为何,会到这里来? 第四十七章 任权 “这位老先生不知前来所为何事?” 任权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正要说话的时候,顾绾连忙走了出来,看到任萱儿之后,微微一笑,恭敬的对任权说道:“老先生,请到里面叙话吧。” 顾绾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又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顾知。 “待会儿再向爹爹解释。” 顾知虽然心中依旧疑惑不已,可是还是默许了顾绾的要求。 顾家并没有所谓的待客厅,所以只得在屋外的石凳上,不过这位任权老太爷却也没有任何嫌弃,反而十分感兴趣的看着不远处的菜园子,开口说道:“这菜园子倒是收拾的十分整齐,夫人也喜欢时常摆弄这些东西。”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寒舍简陋,还请老先生见谅。” “无妨,正所谓陋室卧龙,昨日听了萱儿那番话,却也不假。” 此时顾维钧从房间中出来,顾绾适时说道:“昨日那番话即是我代兄长转达的,萱儿毕竟是女子,我的身份还算是方便些,还请先生见谅了。” 任权听到如此,顿时眼睛一亮,而后开口说道:“这位便是维钧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顾维钧走了过来,有些疑问的看向顾绾,带着一丝询问。 “先生谬赞了。” 顾维钧坐下来,此时顾绾发现,站在任权身边的任萱儿已然噤若寒蝉,原本有些病态苍白的脸色变得尤为红润,顾绾若有所思的看了顾维钧一眼,心下了然。 “实不相瞒,老夫此次前来就是为了之前顾娘子所说的那桩生意。” “先生请讲。” “昨夜老夫思索了整整一夜,此法虽然精妙无比,可是却有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这个问题并非人力所能解决。” 顾维钧皱眉思索了一番,而后开口说道:“之所以会找到先生就是因为这个问题,任何政策,都需要小范围的试验,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让上面的人看到了,才有进一步的推进。” 此时顾绾插话道:“兄长的意思是先商用,任家和昆山潘家,嘉定郑氏多有交往,不若先以这两家试用。” 任权摸了摸胡子,沉吟片刻道:“昨夜我推算了一番,贸然用公子的那种方法,恐怕是要连续亏本一年有余,才能真正回本。恐怕?” 此时顾绾笑了笑,为任权斟了一杯茶,开口说道:“先生可想过,倘若只是在这苏州一府实行这样的政策,托运船只相关费用几何?” 去年苏州府漕运将近七百万石,期间耗费的银两甚巨。 “娘子的意思是?” 顾绾笑道:“老先生是经商的,应该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利润。” 任权皱着眉头,神情紧张,他摆着手开口说道:“娘子且先停一下,让老夫好生思考一番。” “无妨。” 漕运之事涉及利益面实在是太广,单单漕运一道所涉及的官员都不胜繁举,若是贸然行事,恐怕就不是赔钱了事这么简单了。 只是,这其中所涉及的利润,足以让商人冒任何的险。 “公子可否随我前往昆山潘家,详细说明,恐怕我一个人无法详述。” 顾维钧看了看顾绾,顾绾笑着说道:“兄长马上便要秋闱了,已然准备好生闭关读书,恐怕就不能陪老先生去,不若由我代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任权沉吟片刻,其实方才他也看出来了,此番顾绾似乎并未说实话,这位面容娇媚,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娘子才是真正的主导。 “好,那过几日便拜托娘子了,到时候萱儿也会同行,也可有个照应。” “好。” 这任权又寒暄了一阵,而后留下一个装潢精美的盒子,顾绾打开一看,全部都是金子。 她不禁感慨果然还是这种方法来钱快,此时顾维钧看着顾绾手中的金子,有些担忧的说道:“阿绾,漕运之事并非一夕一朝可以改变的,你这样无疑有画饼之疑。” 顾绾收好银钱,而后开口说道:“哥哥不必担心,此法即未改变原有的制度,也未违背任何律法。只是不可避免的动了一些人的利益,但是这也是无法避免的。” “阿绾可知道那些人都是谁?” “这不是我应该关心的,苏州操行船运之人不在少数,大部分都是世家大族,子弟为官者甚众,这也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如果利用得当,哥哥以后仕途却也是一大助力。” 顾维钧听完之后,长舒一口气,开口说道:“阿绾,你到底怎么了?” 顾绾低着头,开口说道:“这样不好吗?我只是想要实现自己的价值,证明给所有人看,女子的价值不止在于生儿育女,和那一张脸皮。” 顾维钧拉住顾绾的手,有些难过的说道:“阿绾,对不起。” “哥哥不必如此,我们今日便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我们回家,回到原本的家。” 夕阳西下,王偕从马车上下来,上次来这儿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阿荷看到门外一位俊秀的公子来回徘徊,便赶忙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在找人?” “维钧兄在吗?” “堂哥已然回太仓了。” “我知道了,多谢。” 王偕有些失落的坐上马车,突然感觉到一阵头痛欲裂,此次县试他虽名列案首,可是他的心里却一点也不好受,若是可以重来,他绝对不会对阿绾说出那句话。 没什么意思。 到底有没有意思,他心里知道,只是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如果。 天色渐晚,顾家三人才终于到了这座久违的宅院。 或许是因为地段不是很好,所以这座房子倒是一直没有卖出去,院子里,芳草萋萋,到处落满了灰尘,显得有几分破败。 顾绾站在那颗巨大的榆树下,不知为何脑海中闪现出几丝熟悉的画面,都是一个女子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原身的母亲吧。 “阿绾,先进来吃些东西吧。”顾知在厅堂之中喊道,顾绾回过神来,依言到了厅堂。 三人简单的吃了些东西,便爱是各自收拾东西,顾绾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好之后,躺在这陌生的床榻之上,莫名的觉得一阵安心。 之前无论在哪里都是寄人篱下,只有如今才是真正的拥有了自己的家。 或许是人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此时顾绾的心情非常的不好。 因为她想起了一个人。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八章 与君平 一夜辗转难眠,第二日一早,顾绾便穿上一身破旧的衣物,开始在这院子里打扫,三人忙碌了一上午。总算是把这院子给收拾出来了,既然收拾好了,就需要到城中置办些东西,毕竟之前典卖家产的时候,几乎已经把所有的东西卖掉了。 顾知和顾维钧出门采办物品,只留顾绾一个人在家中。 顾绾端着一壶茶,坐在榆树下面,此时虽正是炎炎夏日,可是威风吹来,却是一阵清凉舒爽。 这些日子以来,倒是难得的清闲。 只是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顾绾有些无奈的起身,想着那两人不太可能这么快救回来,心中疑惑之下,就打开了门。 大门洞开之后,却看到王偕站在门外,一身长袍纤尘不染。 “王公子?”顾绾心中一跳,可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王偕看着顾绾,侧身进门,开口说道:“顾,娘子。” “你这日这是?” 王偕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顾绾开口说道:“维钧兄可在?” 顾绾眉头一皱,心中有些奇怪,开口问道:“方才处去了,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顾绾说完便侧身给王偕让出一条出去的道路。 王偕握紧了拳头,看着顾绾,深吸一口气说道:“在下这次前来还有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娘子可在那把油纸伞中看到了什么东西?” 顾绾一愣,而后说道:“只有一副画,公子画艺了得,将那把伞都画活了。” 王偕听完这一席话之后,脸上的坚冰刹那间融化,他轻声念道:“娘子可看到过一句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乃是唐朝刘禹锡的竹枝词,自然是看过的。”顾绾轻声说道。 王偕有些无奈,他对这顾绾说道:“我说的是伞中所携带的,娘子可曾看到过?” 顾绾思索片刻,而后心中默念那两句诗,一时间有些害羞,又有些无奈。 “你写的如此隐晦,就算是给我看了,我大概也不太明白啊。”顾绾轻声说道,此时王偕愣在原地,手心的冷汗落下,看着此时低着头的女子,莫名的会心一笑。 “是我的错。” “自然是你的错,读书人都是如此,如此的磨磨唧唧?” 王偕笑了笑,从怀中拿出来一枚通体洁白的美玉,开口说道:“请娘子收下,待到在下高中进士之后,定然会上门来提亲,定不负娘子。” 顾绾看着那块美玉,并未接过,而是开口说道:“公子就如此有信心能高中?” “自然有把握,娘子请放心。” 顾绾笑了笑走到榆树下,开口说道:“就算公子中了进士上门提亲了,我也不会嫁给公子。” 王偕一阵惊异,开口问道:“这是为何?” “公子从未问过我是否愿意嫁给你,你我二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公子甚至都从未叫过我的名字,只是娘子,娘子的叫,生疏有礼,我不否认我对公子有好感,我也看出来公子的心意,可是这世间对于女子的束缚太多,我总归是个奇怪的女子,我想得到的东西,不希望来自于别人。” 此时清风吹来,顾绾随意挽起的发丝飞扬,王偕清凉的眼眸闪过一丝迷惑,而后又露出笑容,他走到顾绾身边,凝视着顾绾坚定的眼眸。 “顾绾,你很好。” 顾绾一愣。 “为什么?”顾绾已经做好了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愤然离去的准备了,他毕竟是古人,顾绾所认为理所应当的,往往对于世俗来说是大逆不道的。 “从此以后我叫你顾绾,不是生疏的娘子,也不是亲昵的阿绾,你也叫我王偕。这样就稍显平等。” 顾绾一愣,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未有一个男子和她说过平等,包括最为疼爱她的哥哥,也只是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想让她做一株温室之中的娇花。 “王偕。” “怎么了?” “你要好好考,如果考不过会很丢人的,毕竟都已经夸下海口了。” “我知道了,顾绾。” 此时风声蝉鸣,顾绾看着王偕依旧俊逸潇洒的脸庞,却觉得和之前截然不同。 顾知与顾维钧回来的时候,看见顾绾兴致高昂的在纸上写写画画。顾维钧一阵好奇,自然凑上前去,开口说道:“阿绾这是?” “我在练字来着。” 只见这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如同虫子一般,像顾维钧这样常年练字之人也看不太清楚,这就有些令人尴尬了。 “阿绾写得倒是,倒是非常的,非常的认真。”顾维钧一时间想不起来形容词。 “太长时间没写字,是有些难看,但是也没有那么差啊,哥哥太打击人了。”顾绾赶紧把纸收起来,收拾好东西,只见门外突然进来一群人,搬进来一些简单的家具,其中最为繁复的便是一张十分精美的綉床。 此时顾知对着顾绾说道:“阿绾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准备嫁妆了。” 顾绾一愣,心中暗道这老头子跳跃性思维真是了不得,这都能扯上。 一阵忙碌后,这座小院子也终于有了点儿家的感觉,顾知有专门的找人在这榆树下做了一个藤椅,放上一方小桌,说这是自己以后消磨时间之所。 昨日这位听闻顾维钧与任权的一番话,就认定自己的儿子乃是文魁星转世,铁打的前程,说不准还能像那位远方亲戚一般位居首辅之位,显然这位想多了。 可是这个地方大部分时间都是被顾绾占着。 顾知心中一阵郁闷。这一日晚间,顾绾切了些西瓜,放在小桌子上,躺在藤椅上,优哉游哉的吃着西瓜,方才沐浴完毕的顾维钧披着一身素色长袍,里面穿着中衣,颇有几分魏晋之感。 “阿绾今日心情似乎非常不错啊?” “乔迁新居,自然心中欢喜。” “此处不算是新居。” 顾绾站起来,看着夜空中空明的月亮,轻声说道:“我却觉得,算是新居。” 顾维钧显然是不想与顾绾再在这件事情多做纠缠,他看着顾绾开口说道:“阿绾对于昆山之行,可有准备?” “哥哥看我这样子,像是准备了吗?” “阿绾行事一向莫测,为兄无从得知。” “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章 昆山潘氏 顾维钧看着顾绾如此优哉游哉的模样,莫名的叹了口气。 又拿出手绢,为顾绾擦了擦嘴角。 “我相信阿绾。” 第二日清晨,顾绾正在睡梦之中,却被外面的嘈杂之声给吵醒了,她睡眼朦胧的穿好衣服,走了出去,看到一脸激动的任萱儿,一时间还有些蒙圈。 只见这任萱儿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这衣裙繁复清雅,但是非常的好看,只是穿在这位身上,却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只是这位主儿只顾着和顾维钧说话,却没有看到顾绾。 顾绾一时间有些郁闷,她还真有些怀疑她家的人是不是都特别招桃花。 “萱儿?” 顾绾开口说道,任萱儿转过身子,看到顾绾之后,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走过来开口说道:“阿绾你醒啦。赶紧收拾一番,一会儿祖父就要走了。” “不用收拾了,现在就可以走。” “你不去换身衣服?”任萱儿看着顾绾这一身素淡半旧的衣服。 “无妨,我们走吧。” 顾绾又和顾知道了别,就跟着任萱儿上了门外的马车,一路到了城内的码头,昆山离此地并不算太远,但是陆路的话,却也要两天,若是坐船去的话,则快得多。 顾绾走下马车,看到眼前精美的船舶,她在太仓港见到的船只多为巨船,却从未见过如此精致小巧的船,一时间感慨道:“这船倒是十分的别致。” 就在两人正准备上船的时候,其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轻浮的男声,只见这潘玉安依旧摇着他那把美人扇,身后还跟着一群跟班,在看到顾绾之后,凶神恶煞的说道:“好啊,总算让我逮到你了,给我把这个小娘皮绑起来,小爷我要亲自调教!” 听完这句话顾绾还未多生气,这任萱儿直接一脚踹过去,厉声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祖父可是在船上的!” 潘玉安一听这儿,赶忙撒腿就跑,却被一旁的家丁给抓住了,此时,船里面传来任权的声音。 “把表少爷给我绑起来,带回潘家,交给潘宿处置。” 这潘玉安一听到潘宿这个名字,立刻抖得跟簸箕一样,他赶忙喊道:“外祖父,我再也不敢了,你放我下去吧,要是回到昆山,我爹会打死我的,求求您了。” 只是任这位如何鬼哭狼嚎,里面的那位就是不为所动。 这家伙喊了一会儿就累的不出声了。 说起来这还是顾绾第一次坐船,上辈子坐标大西北,也不曾到南方生活过,却没曾想这辈子竟然会在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 此时江水滔滔,云雾辽阔,顾绾站在船头不禁感觉到一阵心境开阔,倒是有几分作诗的兴致,可是酝酿半天,却只觉得十分壮观。无奈之下只得进入船舱,却看到任萱儿坐在窗前傻笑。 “萱儿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任萱儿赶忙收敛起笑容,开口说道:“真是失礼了,没在想什么。” 顾绾嘴角一弯,开口说道:“女子露出这样的笑容,大部分都是想到了心上人,难不成萱儿有了心上人吗?” 任萱儿一阵脸红心跳,她开口说道:“阿绾就不要嘲笑我了。” “是谁啊?”顾绾继续追问道。 任萱儿低着头,不说话,顾绾明眸一转,开口说道:“是不是我哥哥啊?” 任萱儿一惊抬头看着顾绾,开口说道:“你怎么知道?” “很明显的,好吧,你看哥哥的眼神都不一样。” “我也只是心中钦慕而已,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顾公子那样的人呢?” 顾绾看到任萱儿这副模样,叹了口气说道:“萱儿你也不要灰心嘛,哥哥并非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对我哥哥献殷勤的人却也不少,但是唯独对你,还有几分特别。”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在兰溪村里,隔壁的李秀给哥哥送东西,他还一直非常烦恼来着,唯独与你聊天说话十分的自然,说明他并不排斥你。” 任萱儿沉默片刻之后说道:“也许是因为阿绾的关系,顾公子才对我如此的。” “事在人为嘛。萱儿不必如此灰心。” 顾绾拍了拍任萱儿厚实的肩膀,心中其实也是为她担忧,试问这世间有那位男子不希望自己的妻子花容月貌呢? 待到夕阳西下之时,顾绾一行人才到了昆山。 昆山风景秀美,地势平坦水系交错,昆山潘氏便是位于玉山,又称玉山潘氏,与绍兴潘氏同属一脉,族中子弟为官者甚众,乃是江浙一代颇有势力的家族。 顾绾一行人下船之后,直接坐上马车到了潘家。 顾绾下了马车,抬头一看,这潘氏门庭显赫,倒是比顾家还多了几分富贵。 只见一位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出来迎接,看到任权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岳父大人,里面请。”这位男子便是潘玉安无比惧怕的父亲大人,潘宿。 此时任权看着潘宿开口说道:“这位便是我在信中同你说的顾家娘子,其兄马上就要会试,所以由这位娘子代替。” 潘宿看着眼前衣着朴素甚至是有些寒酸的女子,眉头皱起,开口说道:“娘子请。” 此时几人身后的潘玉安,颤颤巍巍的对着自家父亲说道:“爹,我回来了。” 潘宿一个凌厉的眼刀甩过去。 “等会儿再收拾你。” 潘家的宅院倒是顾绾见过最为精美的苏州园林了,一步一阁,五步一楼,繁花绿树,虹桥飞鸿,倒是让人有些眼花缭乱。几人到了一处建造于水上的阁子,顾绾抬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天水阁。 待到走进去,顾绾才知晓这为何取如此名字。 这墙壁之后有水流的声音,而且这阁子里竟然十分的清凉,如果顾绾猜的不错,这便应该使用机械将水流灌注了夹心的墙壁之中,以前早就听说古代富贵人家用此降温,怪不得叫做天水阁。 只见这厅堂之中,坐着一位容貌端庄和蔼的老妇人,老妇人生了一双月牙眼,面如满月。单单是这一张面向就让人心生好感。 “母亲,岳父大人来了。” “亲家来了,快请坐。翠香,快上菜,诸位奔波一日,应该也累了,快快用过晚膳之后休息吧,所提之事明日再行商议。” 顾绾不由得眉头一皱,看向这位和蔼的老太太。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章 郑子端 老太太看到顾绾之后,轻声笑道:“这便是顾家娘子吧?当真是好人才,也是奔波了一路了,快坐下来吧。” 顾绾依言坐下,身旁的侍女立马递过来香茗,顾绾轻抿一口,心中暗道好茶。 此时任权轻咳一声开口说道:“秦嘉半年不见,依旧神采奕奕,长寿潘氏妇,果然名不虚传。” 任权之前跟顾绾说过,这位老太太虽然看似和善,却是这玉山潘氏真正的当家人,年轻的时候,潘家老爷妻妾众多,这位本是继室,但是对于商业管家颇有一手,将一众妻妾熬死之后,潘老爷有驾鹤西去,这潘家当家做主的便是这位手段了得的老太太了。 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有多简单。 “亲家太客气了,府上来了位名医,明日请他给你也瞧瞧身子,开些方子进补一番。” “不知是哪位名医?” “乃是小河王琦公,老身可是花了老大的力气才请来的。” 此时顾绾心中暗道好巧,既然这位王琦公在潘家,那王偕是不是也在? 说来与那家伙也有几日未见了吧,不知道这厮有没有好好读书,倒是让人有些操心。 这豪富潘家的宴席自然是十分丰盛,任权百般找话头,可是这位老太太却也是人老成精,话说的滴水不漏,这任权却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只好作罢,索性将事情留到明日。 可是顾绾却在其中嗅到了一股子不寻常的味道。 明日估计是有贵客迎门了,要不然这位老太太怎会在欣然答应之后,又如此遮遮掩掩。 用过晚膳之后,老太太吩咐侍女们服侍顾绾与任萱儿到隔壁绣阁休息,坐了一日的船自然是有些疲惫的,顾绾简单收拾之后便歇息了。 第二日醒来,便发现门外早就有人侍候,侍女听闻屋里人声之后,推门进来,服侍顾绾洗漱之后,又为顾绾梳了头发,插了满头的金银,配上顾绾这幅艳丽的容颜更是有几分艳丽逼人之感。 最令人无奈的是侍女又拿了一套艳丽到闪瞎人眼睛的衣服。 红绸金丝,若不是衣服上纹路不对,顾绾都要以为这是嫁衣了,顾绾看着这身衣服,开口说道:“这衣服太过艳丽了,我还是穿我昨日的那身衣服吧。” 这侍女看到顾绾要换衣服,连忙开口说道:“娘子不可啊,这是老夫人吩咐的,也算是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娘子就不要推辞了。” 人家都这样说了,顾绾也不好坚持,可是此番却让人有些奇怪,这位老夫人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 顾绾简单的用过早饭之后,就和任萱儿一起到了那位老夫人的天水阁。 还未进阁子,就听见里面一片笑声传来,待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阁子里倒是来了不少人。 只见老夫人身旁站了一位分外英俊的男子,身着一身红袍却丝毫不显女气,看到顾绾与任萱儿之后,双眼一亮开口说道:“这位是?” 老夫人笑眯眯的说道:“这位是顾娘子。” 男子眉头一挑,轻声说道:“原来这位便是顾娘子,倒是和料想中的不一样,不过顾娘子这一身红衣倒真是当得上倾城动人。” 顾绾眉头一皱,此番话已然算的上是轻薄了。 “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男子有些意外,若是普通女子大多会不语避之。却未曾想过这位小娘子如此大胆。 “在下郑氏子端。” “小女子姓顾名绾今日替兄长前来与潘家商谈船运之事,想必公子也是对这件事情感兴趣所以才来的吧?”顾绾说的坦荡磊落,倒是让这位郑子端有些不知所措。 “我知道公子与老夫人觉得我只是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漕运之事牵扯到东南官员利益,轻易不可妄动,单单我轻言一语,诸位起轻视之心却也难免,老夫人所赐红衣珠宝意为规劝女子应当安分守己,莫要行此等有违常理之事,可是大明朝的顽疾就在那里,我虽然之是一个女子,可是也常听父亲兄长教诲,此次兄长将此事托付于我,我自然是要竭尽全力,将兄长胸中一番漕运见解说给两位,不知两位可否给小女这个机会?” 郑子端看着眼前的女子,到时未曾想过这位如此的直白,倒是令人有些尴尬了。 老夫人轻咳一声,开口说道:“娘子竟然如此爽快,那老身也就不卖关子了,娘子的想法是不错,对于船运之事确实也多有裨益,娘子这般才智,若是生为男子定然也是大明朝响当当的人物。可是这漕运之事牵扯甚广,娘子可知道单单太仓漕运官刘正文身后的势力便不是我们所能沾染的,更何况还牵扯到军运,我等虽然知道此乃大明朝第一赚钱的生意,可是却没有胆子做啊。” 这老夫人说完之后,郑子端跟着点了点头,他昨夜思来想去一整晚,却也觉得风险太大,他郑家根基尚浅,远不如潘家来的根深叶茂,潘家如此小心谨慎,他郑家却也不能如此冒进。 顾绾笑了笑,端起一杯清茶,开口说道:“两位误会了,兄长从未想过要正面对抗东南漕运官员,而此次前来却也不是让两位冒进,只是想让两位做个示范给某位看。” 此时老夫人眉头皱起,开口问道:“娘子所说的某位是?” “苏州知府,冯汝弼,冯大人,与其说是这位,不如说是如今帝京的那位。” 嘉靖二十一年,十月,壬寅宫变之后,那位心思多疑的皇帝陛下搬往西苑,同年大修玉熙宫,只是当年恰逢嘉靖一朝财政赤字,修缮玉熙宫往后延期,本来就因为遇刺一事十分不爽的嘉靖帝,更加的生气。 老夫人眉头紧皱,她虽然只是个妇人,可是也知道如今这位陛下的性子,只是心中还是有几分疑惑,却未曾想过郑子端竟然在此刻开口:“娘子说的倒是非常在理,只是但凡改革,必然有一个极为尖锐的焦点,而我们似乎缺少这个点,冯大人性格温和,为官数十年,虽然也算是教化有方,可是恕在下直言,他并非锐意改革之人,而且此时朝中局势不稳,内阁斗争激烈,恐怕?” “所以我才会来找老夫人,任何事情的出发点不外乎,利益。苏州乃至南直隶涉及船运大族不在少数,虽然为官者甚众,可是恕我直言,在大明的权利中枢似乎并未有多少发言权,作为此间翘楚的潘家与郑家,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老夫人与郑子端对视一眼,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娘子的兄长年方几何?” “十八。” “当真少年英才。” 顾绾笑了笑,看着老夫人说道:“多谢老夫人夸奖。” “可曾婚配?” “未曾。”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一章 潘咸宜 此时夏日炎炎,潘府荷花池热闹非凡。 潘府贵女众多,其中最为耀眼的便是那位被誉为清莲的潘咸宜,这潘咸宜一身浅绿色杏花纹短衫,下身是同等花纹的长裙,袖子及窄,倒是让人忍不住看往这小娘子洁白如玉的手腕。 潘咸宜似乎是发现了顾绾的目光,对着顾绾温婉一笑,恰似此时池中白莲,清雅可爱。 顾绾心中暗道:“果然不凡。” 方才顾绾还以为这位老太太要给自家哥哥说亲,谁知这话风一转,说是屋子里闷,到外面招待客人,结果一声令下,一众人等就随着这位到了此处。 不过此第却也不错,清风徐来,倒是分外惬意,只是如果那位脑袋里少长了许多的东西的少爷,不这么看着她的话。 顾绾伸出脚,狠狠地踹了一脚怒目而视的潘玉安。 潘玉安正要出口骂人,却被坐在潘宿狠狠一瞪,立马老实闭嘴,只是眼睛依旧瞅着顾绾。 昆山最为著名的自然就是昆曲,只是顾绾对此了解甚少,此时在水榭上唱的一位小娘子眉目如画,声音细如黄莺,倒也不错。 “顾娘子可曾听过此曲?” 顾绾一阵尴尬,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只得开口说道:“没有听过,不过倒是非常的悦耳。” 老夫人笑了笑说道:“娘子喜欢就好。” 说完此话后,老夫人轻抿一口茶。 “昨日王琦公出府访友去了,想必此时应该回来了吧?” 此时老夫人身旁的丫头附耳轻声说道:“已经回来了,奴婢已然吩咐丫头去请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宽袍大袖的文士脚下生风一般呼啸而来,顾绾抬头一看,发现此人正是王琦公,而他身后跟随的人便是王偕。 时隔多日再见,王偕看到佳人一身红衣端坐在自己眼前,一时间惊讶,惊喜,思念之色浮于面上,这样王琦公不禁一阵惊异,自家孙子一向都是守礼严肃,如此模样倒是少见。 “先生到了,快坐。” 王琦公依言坐下,此时王偕的左手边恰好就是顾绾,顾绾忍不住歪过头对着王偕说道:“你怎么在这儿?三月之后就是秋闱了。” 王偕笑了笑说道:“随祖父拜访名师,也可指导一番。” 顾绾听完之后正襟危坐,心中暗道,果然有钱人的门路就是不一样,自家那无权无势的哥哥,还得靠自己。 王琦公为任权诊了诊脉,开了几副调理的药,便又出去访友去了,顾绾看着王偕离去的身影,十分不舍。 老夫人似乎并未下定决心,一直说让任权和顾绾再在潘家呆一段时间,再好生商议一番。 所以顾绾拖拖拉拉的在这潘家呆了好几日,只是这位任权却摸着胡子对顾绾说道:“娘子不必担心,事情已然八九不离十了。” 顾绾并未曾与过所谓的商业谈判,并不知道其中的门门道道,这几日就在这里吃吃喝喝,倒也是非常的惬意。 只不过这位潘咸宜多次暗中推敲顾维钧的情况,顾绾只好半真半假的将情况给说了。却看见这位美女子的眼中多出了几分期待之色。 顾绾不禁心中叹息,这古代大族女子就算之前在怎么受长辈喜爱,可是最终还是会沦为家族利益交换的工具,若是能在这婚姻之中找到一个满意的,却也是难得幸事。 经过漫长的磋商之后,潘郑两家以及任家总算是磋商出了一个试行的方案,潘郑两家今年的秋粮运输通过此法,而任家也如愿的拿到一笔大订单,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一场大戏才刚刚开幕。 而这场大戏的编剧,顾绾对于归家之期。已然急不可耐。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顾绾想的那么简单,正当顾绾与任权与老夫人告别之后,登船离去时,却被一个人提前劫了胡。 正是昨日已然离去的郑子端。 郑子端看到几人即将离去,便赶忙说道:“娘子可否告知令兄华亭徐家,秋闱之后,有请。” 顾绾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多谢公子传话,这份恩情,我代哥哥记下了。” 郑子端笑了笑说道:“那就多谢娘子了,娘子一路顺风,告辞。” 待到这位郑子端离去之后,任权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华亭徐家?” “华亭徐家徐阶时任国子监祭酒,嘉靖二年探花。” “令兄的前程已然是铁打的了,娘子可放心了。” 顾绾听完之后笑了笑,上了船,只是未注意到一直沉默不语的任萱儿。 一路船行,已然没有了刚刚坐船的兴奋之感,此时的顾绾也只是想要赶紧回到家中,告诉哥哥这个好消息。只是此时任萱儿走到顾绾身边,开口说道:“阿绾,老夫人可是对你说了什么?” 顾绾一愣,看着任萱儿,莫名的觉得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萱儿,有些事情是我无法左右的。” 任萱儿笑了笑,眼中带泪,轻声说道:“咸宜妹妹,清丽可爱,却也是良配。” 顾绾拍了拍任萱儿的肩膀,开口说道:“萱儿不必如此,那老夫人也只是随口一提,我家中贫寒,兄长此次秋闱结果尤未可知,那潘家不一定能瞧得上我家。” “那阿绾是希望结果如何?” “自然是希望哥哥可以高中,毕竟那也是我父亲的梦想,我父亲连考四次,均落榜,那种感觉恐怕痛不欲生也不为过吧。” 任萱儿笑了笑说道:“我也希望顾公子可以考过。” 顾绾一愣,而后看着任萱儿,拉着她的冰凉的手,轻声说道:“萱儿,你个好姑娘,值得拥有好男子,我也相信总会有个男子发现你的美好。” 任萱儿有些苦涩的笑了笑,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 “谢你吉言。” 一日船行归家之后,顾绾身子疲惫不已,可是看到顾知与顾维钧在门口迎接,却觉得那一身的疲惫似乎减少了很多。 “阿绾,可是累了,快到屋子里休息休息吧。” 顾知拉着顾绾的手,走到屋子里。 一家人用过饭之后,在院子里吃西瓜乘凉,顾绾看着此时分外惬意的顾维钧,心中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她开口说道:“哥哥可知此去潘家,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阿绾请讲?” “白捡了个如花似玉的嫂嫂。”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二章 大明工场 顾维钧眉头一皱,微微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阿绾以后还是莫要再提这些事情,我此时得到的大部分关注都是谎言所带来的,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还是在适当的时候跟人家说明了。” 顾绾看着顾维钧如此模样,顿时一阵复杂。 “哥哥,我并未和那老夫人约定什么,只是说过她问过兄长婚事,我说未曾婚配,方才那般言论也只是开玩笑而已。哥哥不必在意。” 此时顾维钧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看着顾绾说道:“我知道阿绾心思玲珑,也知道这是为我好,我不怪你。” 此番对话却让顾绾心中一阵思索。 看来她对这位温厚的兄长,还是不甚了解。 夜间就寝之时,顾绾辗转反侧,反复思索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高估了这个时代对于女性的容忍力。 大明朝法纪森严,对于女性管束尤为严格,只是沿海地区经济发达,也有女子外出务工养家糊口,所以风气相对开放一些,而且此地陆王心学颇盛。可就算是如此,顾绾依旧觉得她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遇到了不少困难,这些困难非常容易解决,只要顾绾是一个男子,或者找一个男子做依靠。 此时窗外榆树也沙沙作响,伴着这等声音,顾绾终于进入梦乡。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便听见顾维钧郎朗的读书声。 院子东南角有一处破旧的小阁子,原本已然破败不堪,顾知找了人修缮一番才可勉强使用。而顾维钧身着一身蓝衣,在这破旧的阁子里读书。 其声温润如玉,郎朗清润,令人听之心旷神怡。 顾绾微微一笑,却也不去打扰顾维钧,只得自己用过早饭之后出门买了些东西,又急急忙忙的跑回来,拿着女子家缝补衣物的针线做了一个简易的笔记本,又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做了一根极为丑陋的炭笔。 不过也凑活能用,顾绾整理好东西,便跟顾知说了一声,出门去了。 此时太仓城内人群熙熙攘攘,太阳灿烂之极,若是站在这日头底下,不一会儿就会出一身汗,只是到底大家还是要出门讨生计的。 这等炎热的天气里,大部分人还是要做工的,太仓城以西大都是各种工场所在地,这里聚集了在农村失去土地到城市里讨活计的自耕农。 而这里已然穿了各式各样的工场。 无论是工场的数量,工场之中工人的数量,都不算小。 顾绾走在临河而建的工场房区,此时正是工时,所以这个地方并没有多少人,此时的工场并不会产生多少污染,只是由于巨大的人口聚集,造成严重的生活污水污染。 严格来说,这条微微泛绿的河水。是顾绾在古代见过的第一条被污染的河流。 顾绾拿着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想着写着,倒也不是觉得很热。她有一个非常原始的想法,可能并没有多大的依据,她上大学的时候喜欢研究社会学,虽然和她的专业并不符合,但是后来她才发现,一般的警察时常接触的东西,并非罪犯。 而是一群社会所创造出来,并且无法消化的人。 她面对过因为某种原因自焚的人,智力有问题老板不发工资的农村青年,还有触碰到法律黑色边缘的人。她一直觉得这是社会所造成的,和个人品质无甚关系。 短短的几年警察生涯,顾绾抓了一百来个贼,却见到无数无法被消化的人,她一直觉得社会问题最浅显的观察办法就是调查。 一定比例的社群调查。 而顾绾此时要调查的这个群体则是大明朝最为痛苦,最为关键的一群人。 她蹲在工场门外,拿着纸笔,看起来很奇怪。 工人们下工,离家近的回家吃饭,离家远的带着干粮,还有一些类似于包身工的人有幸留在工场吃饭。 顾绾来到饭堂中,倒是比顾绾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吃的好一点儿,起码一碗汤里面还是有些米的,菜也不至于是没有一点油水。甚至馒头还是管饱的,看来这一家工场的老板还是挺有良心的。 所谓包身工,就是卖身主家数十年的长工。正德年间安徽大旱,千里良田颗粒无收,灾民一路逃荒到各地,南直隶也来了不少,太仓富庶,接受了不少流民,这些流民的后代大部分成了此时的包身工。 顾绾穿着一身旧衣服,低着头,管事的倒也没有发现,顾绾在里面问了好多尚未出阁的小姑娘,也幸亏顾绾长了一副好面相,如若不然恐怕当真是被人给撵出去了。 问了一中午,顾绾早就的饿的受不了了,她离开这个地方,去买了一个大叉烧,找到一处僻静之地,坐在树荫下吃东西。 此地只有两位下棋的老先生,两位老先生说话温声细语的,看起来像是读书人。 一棋罢了,身着青衣的老先生转过身子,看到一位神情认真的小娘子正在拿着一个东西,写写画画。 “这位小娘子看着倒是有些眼熟。”坐在他对面的一位老者说道,这位老者正是当日在鹿王阁内嘲讽严嵩的那位。那位青衣老者微微一笑道:“程言兄该不会是见到一位貌美小娘子就说眼熟吧。” 这位程言虽说年纪不小,可是身后却有一桩风流韵事,广为流传,当年辞官归家娶了小他三十岁的秦淮名妓,也是一桩趣事。 程言老脸一红,清咳道:“汝中莫要如此,这位小娘子看着确实极为眼熟,乃是绪山先生的弟子,顾重言的侄女,当日在鹿王宴上见过一面,因十分聪慧机警,所以印象极为深刻。“ 青衣老者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只可惜那日我恰好病了,未曾前去,老夫也是许久未曾见过子难兄了。” 两人正在说话时,顾绾便准备起身离开了。 青衣老者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顾绾手中宣纸上所画之物,眉头微微皱起,开口说道:“娘子且慢。”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三章 问道 第五十三章 顾绾转过身,眉头一挑。 “老先生对于这个有兴趣?” 只见那张纸上只是十分粗略的画了一个倒三角,三角内部层级分明。 青衣老者左手一指,示意顾绾坐到一旁的石凳上。 顾绾将那个简陋之及的本子放在桌子上。 “娘子可否告知,这个点代表着什么?”顾绾看到这位老者,心中分外好奇,想不到在这大明朝还有人能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这个点代表着皇权。” 青衣老者一滞,伸出手在这个三角上摩挲着。 “老夫实在是不明白,历来皇权都是至高无上的,士农工商,上者为王,可娘子这幅图却反过来了。” “老先生所说的是社会地位图,可是我画的却并非如此。” 顾绾指着这幅图最下面的那个点,开口说道:“皇权,也就是皇帝承载着来自下层所有的权力之压,因为权力太过集中,所以最为脆弱,古来帝王之家,父子兄弟相残,尤为常见,” 顾绾说完之后,两位老者沉默,程言浸淫官场多年,却也知道权利之下,任何东西都可以被抛弃。 “在这种高度集中的权利之下,皇帝本人必须通过使用各种方法,巩固自己的皇权,但是各种政治投机势力还是会如同跗骨之蛆一样,伺机而动。” 顾绾在哪个点旁边画了无数条线。 青衣老者长叹,开口说道:“娘子大才,古人所言孤家寡人却也不过如此。” “这还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情况上,在这个倒三角的上层,最底层的,生活状况最为糟糕的一群人逐渐增长,国家这个巨大组织所要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而这个倒三角也会因为如此,崩塌。” 顾绾说出来崩塌这两个字的时候,两位老者面容一凌。 顾绾笑了笑,收起东西,对着两人说道:“这也只是小女子的一番胡话而已,当不得真的,两位不要在意。” 说完之后,顾绾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程言连忙开口道:“小娘子且慢,我们之前见过一面,在哪鹿王阁之中,娘子难道忘了吗?” 顾绾定睛一看,才觉得这老头有些眼熟。 “似乎有这个印象,今日遇到还真是巧啊。” 程言笑了笑说道:“娘子再坐一会儿,此时天色尚早,我与汝中还有些问题像娘子请教。” “好啊。” 程言一阵无奈,他还以为这位小娘子会谦虚一番,没想到性子如此实诚。 “娘子方才所讲的大明是个巨大的组织,老夫猜测,有规章而成法度,方能成组织,而所谓组织崩塌,就是说这些规章法度已然不适合,正如商君变法所言,此时唯有变法才可救国,小娘子所画的图是否就是这幅意思?”青衣老者斟酌道。 此人定然饱读诗书,所说之言,有理有据。 只是顾绾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大部分人都会这样想,可是能怎样变法呢?自秦以来设立的制度,如同千年不死之幽灵一般,大大小小的变法变革不计其数,可是两位先生细数又有哪个国家跨越哪怕千年?” 两人都是饱读诗书之辈,细数下来,却无一朝可超过西周,长之五六百年,短之数年。 满篇纸卷,大同小异。 “娘子的意思是说,大明朝,以及历朝历代的制度,错了。” 程言值壮年行于宦海,不惑之年心灰意冷,却也知道这官场之中,朝廷之中,说到底最终酝酿的只是国家的悲剧。 顾绾的手指敲打着石桌,看着那盘未下完的棋子。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制度,有的只是不断的改革,可是我们的制度总是越改越极端,越改越狭隘。集权并不能带来安稳,这个国家太大了,没有人可以真正的坐拥。” 青衣老者长叹一口气。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我说的太过狭隘了,大明幅员万里,人才济济,说不准哪位就能是这艘巨轮走上正确的方向,两位也不必如此,只当我这个疯人是在胡言乱语,不必在意。” 程言开口说道:“怎会不在意?我为官数十年所见各种怪象,直击心胸,我为江西省漕运官时,所见贪污腐败,枉法鱼肉之事,午夜梦回,尤感大厦将倾,尤且痛彻心扉。数十年来,未曾敢忘。” 顾绾叹了口气,无论是后世还是古代,贪污都是一个可以常聊的话题,可是纵然是大明这样对于贪官严刑峻法的朝代,这种事情也无从避免。 顾绾开口说道:“吏治的目的不在反贪,而在于提高整个官僚系统的效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绝对清廉是绝对不能实现的,这是制度问题,不是道德问题。” 青衣老者说道:“只要天下众人,心守大德,知行合一,又怎么会那等贪赃枉法之事?” “先生可是王学门人?” “正是,老夫王汝中。” “原来是龙溪先生,久仰,今日实在是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娘子且慢,老夫方才说的那句话,娘子觉得有理否?” 顾绾笑了笑说道:“先生所做之事,乃是大德,是大明为数不多的光。” 话音未落,顾绾便拿着东西离开了,两人嗟叹。 “吾等空活十几载。”程言苦笑。 顾绾离开此地之后,并未归家,看方向是去往惠民药局。 人群熙攘,惠民药局确是比太仓最为热闹的地段还要热闹几分。只是此时天气炎热,不少贫苦百姓由于饮水污染,患了痢疾。 痢疾这样的病症,若是个壮年男子得了,也得九死一生。 大老远都能闻到那股味道。 几个家人抬着病患,在药局门口,架子上的少年已然脱了形,脸色发红,看起来十分严重,其家属穿的十分破旧,显然是穷苦人家。 顾绾一直以为太仓这样地方应该不会出现这样大规模的肠道传染病,毕竟太仓城的地下水系统,还是非常不错的。 或许是这个少年太严重了,沈大夫被请了出来,看到那少年之后,赶忙前去诊治。 “怎么这么晚才送来?” “找串街郎中开过药,只是一直不见好。” “这孩子恐怕是痢疾,而且已然十分严重了,怎么能如此粗心,快抬进来吧。” 沈大夫说完话之后,转过身子,才看到站在一旁的顾绾。 第五十四章 秋闱 顾绾朝着沈大夫微微一笑,而后走上前去,开口说道:“沈大夫还是一如既往,十分忙碌。” 沈大夫笑了笑说道:“娘子说笑了,这惠民药局之中,却也无法不忙啊。” 顾绾从怀中拿出来一张纸,递给沈大夫,沈大夫闻言一愣,开口问道:“这是?” “沈大夫之前曾经说过,如果我再听过什么药方,定然要送给来,给您瞧瞧,惠民药局现在缺的并非医术,而是钱财。” 顾绾说完之后,便离去了,沈大夫看着手中的东西,若有所思。 顾绾在外闲逛了一整日,回到家中时已然算是夕阳西下,家中两个大老爷们,还等着她去做饭。 用过晚饭之后,顾绾霸占着顾知的藤椅,抱着一小袋干果,十分悠闲。 此时顾知走到顾绾身边,对着她说道:“阿绾,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再过几日,你便要十五了。” 顾绾一愣,而后开口说道:“时间过的真快,爹爹已然老了一岁,我也长了一岁。” 顾绾咬着一个干果,那干果在嘴里咯吱咯吱。 “爹爹,你以后准备干什么?” 坐在一旁的顾知一阵迷茫,他这几天整日在家中无所事事,却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女儿太给力,已然赚了那么多钱,儿子又这么有出息,他能干什么呢? “我出门找过活计,教书或者账房先生。” 说这些话的时候,顾知心中并不开心,他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些东西。 顾绾站起来,对着顾知说道:“爹爹若是不喜欢就不去做,你真正想干的事情,恐怕是和哥哥一样,考试吧。” 顾知一笑,而后说道:“阿绾在说什么,为父已然说过绝对不会再碰科举了。” 顾知脸上带着落寞,如同顾绾前世见过的落魄中年,此时顾家已然脱离贫穷,可是顾知从内之中,仍然是一个落魄中年。 他顺从所有人的意思,接受了失败,却失去了尊严。 “爹爹,二伯伯已然原谅你了,我也对他们做出了相应的补偿,此时家庭条件已然变好了,爹爹还在担心什么?” “我已经说过不考了。” 顾知近乎执拗一般的说出这句话。 顾绾突然想起来上辈子老头子常说的一句话, “都是我的错。” 可是他又错在哪里了? “爹爹并非无能之人,你所有的失败都是有意而为之,或许你自己不知道,但是那就是有意而为之,爹爹考试前三次的意外,和最后一次的心灰意冷都是你心里认为正确的,因为爹爹心中有愧疚,对于二伯伯的愧疚。” 顾知坐在藤椅上,闭上眼睛。 “爹爹,你可以考上的,再试这一次。” 顾知闭着眼睛,依旧没有说话,顾绾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到屋子里。其实她也不知道顾知的水平到底如何,可是顾绾却知道。如果顾知不再考一次,他可能会因此而难受一辈子。 人的一生,不过是为心所累。 就像老头子一样,与其说是死于癌症,不如说是死于心。 第二日一早,顾绾本来想睡个懒觉,可是却被一阵醇厚的读书人给吵醒了。她睁开眼睛,披上衣服,走到外面一看,只见顾知坐在藤椅上,正在读书。 顾绾笑了笑,到厨房做了些早饭,对着顾知说道:“爹爹吃饭了。” 此时顾维钧方才醒来,三人坐在饭桌前,气氛十分微妙。 “我今日找人,在南边再做个阁子如何?” “好,简单一些即可。” 三月时间,转瞬而过。 太仓城内,科场外。 此次倒也不比县试少多少人,依旧是人山人海,但是像顾绾这般一门双考生的人还真不多。 顾绾仔细叮嘱,反复告诫,一定不要紧张什么的。 顾维钧笑而不语,顾知点点头,此时一声锣响,两人拿好东西,便准备进入考场。 顾绾在外面看着心中分外紧张,当年她自己高考的时候,也未曾如此紧张过。 她站在科场外,却也是分外紧张,且无聊。 恰逢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顾绾转过身子,看到王琦公站在一旁,身后跟着几位随从,甚至还十分贴心的准备了一个椅子,还有茶点。 “娘子坐下吧。” 顾绾依言坐下,侍从又递过来茶水,顾绾喝了一口,感觉原本有些干涩的喉咙清润了许多。 “多谢先生了。” “娘子不必客气,之前所说要到家中复诊,可是突然有事,就耽误了,实在是抱歉。” 顾绾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先生放心,哥哥已然痊愈了,先生妙手回春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感谢倒不必,就是希望娘子莫要再牵着我家傻孙子,这些时日拼了命的读书,却也是少见啊。” 顾绾一愣,而后俏脸微红,开口说道:“我这是督促王公子上进。” 王琦公轻笑,开口说道:“你这丫头倒是有理,那可是不知道我那孙儿这些时日瘦了多少?” 顾绾一听如此,顿时有些心疼,王琦公看到顾绾如此神色,便开口说道:“待到乡试过后,我便上门提亲,先把婚约定上,免得那孩子整日忧心,有人捷足先登。 饶是脸皮厚如顾绾,也只得满脸通红,闭口不言这王琦公看似严肃,可是却也是个喜欢开后辈玩笑的无良老头子。 顾绾正在害羞,却被这位无良老头子给打断了。 “这些时日太仓贵妇圈中流行的一众乳膏,可是娘子所创?” “您怎么知道的?” “老夫好歹也是大夫,自然是知道的,想不到娘子竟然如此心善,倒也真是令人意外。” 顾绾叹了口气说道:“并非心善,只是因为感同身后而已,难得沈大夫心善,太仓之内,还有个惠民药局,能尽点绵薄之力,还是好的。” 两人又谈论了许多东西,上至天文,下至地理,顾绾都能说上两句,王琦公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现下老夫总算知道我那孙儿为何会钟情于娘子了,容貌为引,学识为主,忠于人品,孙儿眼光不错。” 正当顾绾要表达一番自己的羞涩之情,却被一声锣响给打断了。 第五十五章 绍兴徐文长 秋闱共分三场,每隔三日考一场,这第一场试四书文一,五言八韵诗一。乃是三场考试之中最为要紧的一场,一则关乎士气,二则四书要紧。顾绾自然是十分担忧那两位在里面发挥如何了。 考生陆续而出,贡院门外瞬间就挤满了人,顾绾在外张望,上次县试之后,顾绾心情不好,就没有陪顾维钧去考第二场考试,虽知以他的学识必过,可是却也是心中有所愧疚。 而且这次顾知也在这考场之中,以他的性子,若是还考不好,却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此时王琦公看到顾绾如此模样,便笑着说道:“娘子何必如此忧心,考试还有两场呢。” “难道先生就不好奇,王偕考的如何?” “娘子不担心?” 顾绾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不担心。” “顾绾。” 话音未落,王偕出来了,身上那股兰花香气越发明显,顾绾还未转身便打了个喷嚏。 “方才从贡院出来,身上汗味重,失礼了。” 王偕俊颜微红。 “没有的事,很好闻。” 气氛暧昧之下,王琦公忍不住轻咳一声。 顾绾方才发觉自己算是调戏良家公子,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及时赶到的顾知替顾绾解了这个围。 只见这顾知虽然满脸疲倦,可是那双眼睛,却无比清亮,自然不用问,这次考得定然不错。 “爹爹。哥哥还未出来吗?” “我与维钧号舍离得较远,所以并未一起出来,我们先等等吧。“ 只是不用等了,顾绾投胎一看,发现顾维钧正朝他们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不是他人正是王元美。 这倒是有些尴尬了。 那王元美似乎也知道有所不妥,与顾维钧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去了,只是临走之前若有所思的看了顾绾和王偕一眼。 那眼神凉凉的。 “哥哥考的如何?” “还行。” 此时顾维钧看到了坐在一旁的王琦公,便开口说道:“晚辈一直想亲自登门感激先生的救命之恩,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此时在这里正是向先生致谢。” 顾维钧向着王琦公行了一个大礼,王琦公赶忙扶起,开口说道:“不必多礼,此时你刚考完试,肯定累了,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多谢先生了。” 顾维钧说完就要拉着顾绾走,顾绾依依不舍的看着王偕,还未和他说上几句话,就要走,实在是有些不舍。 只是在走在路上的时候,顾维钧看着顾绾,欲言又止。顾绾最见不得人这样,赶忙开口问道:“哥哥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与王偕?” “看对眼儿了。” ……… 顾知有些无奈的拉住顾绾,开口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怎可如此说,还未订过亲,就不要如此张扬,若被人听了去,你的名声可就毁了。” 顾绾无奈道:“王琦公说发榜之后就上门提亲。” 顾知一愣,而后摸了摸胡子,心中满意,可是碍于面子,却是闭口不言。 “元美恐怕此番定然会嫌隙于我。” 三人不语。 一时间有些尴尬, 回到家中之后,本准备好生一顿,正准备做饭的顾绾,却被突然拜访的任萱儿给截走了。 原因无他,潘家第一批试运营的集装箱已然从太仓港准备连夜出发,目的地乃是绍兴山阴。山阴潘家与昆山潘家本是同宗,山阴潘家乃是绍兴大族,良田万亩,在东南地方官员中子弟众多,从家族势力上来看,比昆山潘家更胜。 老夫人的想法自然是可以拉拢到山阴潘家,也好少些阻力,毕竟赚钱的事情,大家一起做,正所谓和气生财,所以便趁着山阴潘家的嫡亲小姐潘蕴成亲之时带着一船添妆前往祝贺。 老夫人还特地在顾绾不知情的情况下,认了顾绾当干女儿,这下顾绾的辈分儿可不知高到哪里去了,任萱儿得叫她表姑姑,那潘玉安,更是要叫姑姑。 这次顾绾前往绍兴,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那位潘蕴的新婚对象,乃是鼎鼎有名的徐文长,嘉靖二十一年,徐文长入赘山阴潘家, 听闻徐文长,相貌修伟,声如鹤唳,乃是江浙一代有名的俊逸才子。只是出身不好官宦世家的庶子,与兄长年纪相差二十岁,其父过世之后,跟随大兄生活,只是苦于屡试不中,最终入赘潘家,想必这次这位也参加了秋闱,可惜注定要失望了。 顾绾与两位告别之后就坐上马车离开了家,直奔太仓港,待到坐上船,行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然大亮,顾绾也没有了睡意,穿上衣服便起来了。 顾绾走上甲板,定睛一看,昨夜黑灯瞎火的并未看清这船全貌,如今天朗气清之下,更加觉得这船巨大无比,长约百丈,单单桅杆便要两人合抱,巨大的船帆立于头顶,顾绾忍不住感慨道:“真大啊。” 此时任萱儿走到顾绾身边,开口说道:“这还不算是最大的,潘家最大的船乃是数百丈长的巨轮,乃是海运之船。任萱儿话音未落, “你这女人真没见识。” 只见潘玉安依旧拿着一个美人扇,在那里欠揍的扇啊扇。 潘玉安话音刚落,这小子的脑门就开花了,只见潘宿严肃这一张脸,看着自家儿子,开口说道:“臭小子,怎可如此无礼,要叫姑姑!” 潘玉安一脸屈辱,可是奈何只得屈服于老爹的淫威之下,不情不愿的叫了声姑姑。 此时潘宿走到顾绾身边,开口说道:“五妹,想必萱儿已经将具体事务告知于你了吧,我就不多说了,请随我来。” 顾绾正在疑惑,五妹是怎么回事?却也不好直接开口问,便跟着潘宿到了船舱。 只见这船舱之内一个个整齐划一的箱子,错落有致,潘宿走到一个单独的箱子面前,在箱子边缘处轻轻一按,这箱子的一面因声而落。 顾绾一阵好奇,便开口问道:“这是何原理,我即为见到木栓,又未见到铁锁。” “这乃是任家祖传的屏锁之术,若是事先不知情根本不可能打开箱子,除非将这个箱子全部打碎。” 顾绾围着这箱子转了一圈,忍不住心中赞叹,古人当真是智慧。 为啥这样的好东西怎么没有流传下来。 第五十六章 小娃娃 为白熊宝宝加更。 几人从船舱里出来,恰逢晨雾初歇,江面波澜壮阔,饶是顾绾也不由得一阵心绪开阔。 此时站在一旁的潘宿开口说道:“此等场景,不禁让人想起当年杨用修于长江之上,一曲临江仙,至今犹记。” 顾绾不禁心中一阵感慨,开口说道:“如今那位已然五十有四了,听闻身体一直不好,至今与夫人不得相见。” 杨用修之妻黄娥乃是顾绾十分喜欢的一个明朝女诗人,尤善散曲。 “关山转望赊,程途倦也。愁人莫与愁人说。离乡背井,瞻天望阙。丹青难把衷肠写。炎方风景别,京华音信绝。世情休问凉和热。” “当年家父与杨大人同朝为官,一直对于杨大人心生敬佩,家父去世时还说若是有机会让我去拜访杨大人,只是可能没有机会了。” 顾绾沉默,杨用修确实到死都没有被赦免,那位嘉靖陛下倒是意外的记仇,要说这杨用修确实也真够悲剧的,少年得志,谁能想到后半生如此悲剧,半生潦倒,直到客死异乡。 潘家大船上自然不只是用来添装,太仓至杭州一路自然也稍作客船,所以甲板上倒是有不少人,或许是顾绾潘素谈论之事被他人听见了,只见一位身着锦衣望之三十多岁的男子朝着几人走来。 “方才听闻二位在谈论升庵先生?” “正是,阁下是?” “绍兴张天复。” “阁下乃是回乡?”潘宿开口问道,张天复笑了笑说道:“回乡参加好友的婚礼。” 顾绾心中明了,开口说道:“那倒是真巧,我们也是到绍兴参加婚礼。” 若是顾绾没猜错,这位张天复与徐文长乃是好友,更是后世大文学家张岱之曾祖父。 张天复看了顾绾一眼,眼中闪过几丝惊艳。 “听闻绍兴徐文长从小天资聪颖,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倒是与我那侄女十分相配。” “娘子是?” 此时潘宿开口说道:“这位是我母亲新认的干女,其伯父乃是太仓顾重言,在下昆山潘宿,有礼了。” “原来如此,倒真是巧了,在下乃是文长之友,本在外游学,听闻婚讯,便回乡参加文长兄的婚礼。” “那倒真是巧了。” 几人又寒暄了一会儿,这张天复与潘宿倒是聊得十分投机,虽说两者相差数十岁,可是性格却十分相和,这倒是让潘玉安高兴不少,自家爹爹没空管她,他自然也就可以在甲板上搭讪那些漂亮的小姑娘。 身为长辈的顾绾自然要好生管教一番,这潘玉安早就看顾绾不顺眼了,正想要趁爹爹不在的时候,教训一下这个嚣张的女人,却被顾绾凶狠的物力逼得跪下来唱征服。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真的很丢人。 顾绾在船上的日子倒是非常的惬意,只是心中有些担心家中那俩大宝贝的情况,特别是顾知,这家伙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可是给人的感觉却依旧幼稚的狠,和老头子一样,老是叫人操心。 顾绾心中不禁一阵担心。 第二场考试应该开始了吧。 船行半月有余,终于在九月初到了绍兴。 前世顾绾便对这绍兴有着诸多兴趣,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一趟,心中一阵后悔,此生却也算是圆了上辈子的梦了。 从大船上下来,又坐小船,在这花红柳绿之地畅游却也是一桩美事,若说这太仓乃是由海而美,那这绍兴当真是正宗的江南水乡,便是当真是温婉之极。 在这等地方,连潘玉安都不得不感慨,像顾绾这样的暴力狂都会变的温柔几分,打他的时候,不会那么用力了。 ……… 船行至一码头,顾绾等人下船,下面等候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后生,潘宿看到之后开口说道:“霖哥儿许久不见,当真是越发干练了。” 这位乃是山阴潘氏子弟潘霖,其胞妹潘韵便是新娘。 “父亲这几日公务繁忙,多有不便,还请表叔见谅。” “无妨。” 潘霖看到了顾绾,一阵惊艳,开口问道:“这位是哪家的妹妹,我怎么从未见过。” 潘玉安赶忙开口说道:“这位,霖哥儿的叫表姑姑。” 潘霖一愣,心中暗自疑问,什么时候老夫人又多了个女子,昆山潘家老爷不是早就过世了吗? 潘宿狠狠地瞪了潘玉安一眼,而后开口说道:“这是家母新认的女儿,乃是太仓顾氏的女子。” “原来如此,方才真是失礼了,见过表姑姑。” 方才十五的顾绾,表示被叫姑姑真的很爽。 几人又寒暄了一阵,顾绾看向任璇儿,无论何时萱儿总是被当做背景,或许她已经习惯了,可是顾绾却看到出来,这孩子心里很难过。 坐上马车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一处十分精致的宅院之中,这潘霖为顾绾等人安排了住宿,就出去忙去了,毕竟一船添装还需要转运。 顾绾与任萱儿的房间在二楼,楼下便是一处精美的荷塘,清风吹来,荷香阵阵,顾绾与任萱儿坐在楼下回廊之中,倒是分外悠闲。 此时荷塘对面有一个小娃娃伸着手想要构筑一只荷花,因为小胖手太短了,死活够不到,小娃娃不禁一阵着急,眼看身子就要掉到荷塘里,任萱儿顿时一阵着急。 正准备开口警告的时候,那小娃娃就掉水里了。 任萱儿赶忙跑过去,准备救人,却被顾绾给阻止了。 小娃娃在水里扑腾,眼看就要沉下去了,可是顾绾依旧拦着她,任萱儿赶忙问道:“阿绾,你拦着我干什么?” “萱儿你仔细看看,水顶多半个胳膊深,这小娃娃在逗我们玩呢。” 任萱儿定睛一看,发现果然如此。 两人走进一看,发现这小娃娃多爱一个荷叶下面,来回划水,远处看着就像是小孩子落水一般 任萱儿不禁一阵生气,赶忙下手把这小娃娃给拉了出来,这小娃娃看到事情败露,便忍不住往后退,这荷塘中间水可不浅,眼看就掉下了来,顾绾赶忙跳到水里,用手一捞,就把这小娃娃给拉了上来。 小娃娃喝了一口泥水,原本胖乎乎的小脸脏兮兮的,顾绾忍不住一阵嫌弃,拿着袖子给小娃娃擦了擦。 谁知还没说话。 这小娃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五十七章 解元 小娃娃这一声哭泣,倒是把侍候他的小丫头给招了过来。 小丫头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看到小娃娃这般模样,顿时吓到了,赶紧跑过来,拿出手绢给这小娃娃擦脸,小娃娃一张小脸哭的像个泪人,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顾绾不禁有些无奈,这小丫头看了顾绾和任萱儿一眼,赶忙说道:“两位小姐,实在是对不住了,我们家少爷年少不懂事,时常恶作剧,求您不要告诉别人,要不然小少爷又该受罚了。” 小丫头带着小娃娃走了。 任萱儿看着小娃娃的背影,便忍不住开口说道:“这孩子真是的,我还未曾见过如此顽皮的孩子。” 顾绾笑了笑,此时她下半身都是泥,自然要赶紧回去换身衣服,要不然黏糊糊的感觉十分不好受。顾绾回二楼换了衣服,刚刚出来,便被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小少年给请住了。 那小少年说话的时候,梨涡隐现,倒是十分的可爱。 “这位便是表姑姑吧,我是潘霖的幼弟潘启明,姑姑叫我启明就好。” “启明?启迪明智,开化四方,名字不错。” 顾绾一向很喜欢可爱聪明的孩子,所以不禁对着小家伙微微一笑,小小少年对着顾绾行了一礼,开口说道:“祖父让我来请姑姑到竹轩一叙。” 顾绾点了点头,跟任萱儿说完之后,便跟着这位小少年走了。 小少年走姿极其端正,显然是受到过十分严格的训练。 “今日我在荷塘旁歇息之时,看到一幼小孩童,十分可爱,只是目光有几分呆滞,却也不知道是府中哪位?” 小少年一阵沉默,而后说道:“府中孩童众多,启明也不知姑姑所言是谁。” 顾绾严重精光一闪,而后说道:“无妨,我只是随便问问,启明不必在意。” 顾绾看着小少年昂首挺胸,手中拿着一本书,倒是有些好奇,便又开口问道:“启明四书五经可学全了?” “只是粗浅的通读而已。” 小少年这等年纪说粗读却也当真了不起。 走了片刻之后,顾绾来到一片苍竹青碧之地。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了,江南园林竹林讲究秀丽温婉,而这竹园之中却种着粗大的毛竹。 在这精美的庭院之中,倒是显得有几分怪异。 更为怪异的是,里面传来一声声劈砍之声,难不成潘家的这位老先生是在砍竹子? 走过一段羊肠小道,只见脱去外袍的老者正拿着一把斧头,砍着一根十分粗壮的竹子。 小少年站定,对着老者行礼恭声说道:“祖父,姑姑来了。” 老者放下手中斧头,从侍女手中拿过外衫。 转过来身来对着顾绾,朗声一笑道:“倒是让阿绾见笑了,砍竹乃是老夫一大癖好。” “当年叔父于帝京为官时,与升庵先生交好,自请滇南,我听闻滇南风俗,喜以竹为屋,却也是分外风雅。” 老者笑了笑,开口说道:“任兄在信中说顾氏阿绾聪慧过人,今日一见倒是不错。” “多谢叔父夸奖。” “当年升庵之居所,乃是老夫一竹一绳修筑而成,如今十八年已过,岁月无常,君心难测啊。” 顾绾听完之后,心中暗道,这位老先生恐怕并非要和她说他与那杨慎的友情,杨慎之困境恐怕在嘉靖一朝等闲难解。 只是事在人为,利字当头,又有何不可? “升庵先生之妻黄娥散曲,黄莺儿所唱,积雨酿春寒,见繁花树树残,泥途满眼登临倦。江流几湾,云山几盘,天涯极目空肠断。寄书难,无情征雁,飞不到滇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若君王心如铁石,不感其诚,又当如何?” “那就破开,世间无坚不摧之物无非利之一字,就算帝王也不例外。”顾绾从桌案上拿过那把斧头,朝着一根最为粗大的竹子走去。 而后双手扬起,狠狠地朝着那根竹子砍去。 “竹腹为空,击而必碎,叔父,以为如何?” 话音未落,竹子应声而倒。 太仓贡院之外,天降大雨,只是此时依旧人山人海,九月初放榜,学子无不翘首以盼,顾知与顾维钧打着伞却死活挤不到里面,在家中无法安然等捷报,便只好冒雨出门,只是没有想到贡院门外依旧是人山人海。 都是一群情绪激动的家伙,自然是大哭狂笑者皆有,更有甚者扔掉伞在雨中大笑狂奔,也有落榜失魂落魄想不开要去跳河的,好在贡院的差役们都有经验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差役拿长木一捞,便把人给捞了上来。 顾维钧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努力抬头网上看,赫然在第十六名处发现了自己的名字,顿时一阵狂喜。 赶忙对着在外围的顾知说道:“爹爹,爹爹我中了,第十六名!” 顾知一阵欣喜,赶忙说道:“我儿中了真是太好了,只要我儿中了,我就安心了。” 顾维钧赶忙往下看,直到看到最后一页依旧没有看到自家爹爹的名字,在这外面的顾知不禁有些灰心。只见前面一个高个子突然高和一声,苍天不公便晕了过去。 恰好露出了最后一个名字。 赫然是顾知,顾维钧忍不住高声喊道:“爹爹!你中了!中了!” 顾知一听,顿时感觉脑袋里一阵白光,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中了,真的中了!我顾知考了二十年终于中了!!”许是这位新晋的举人老爷太过激动了,竟然一下子晕了过去,顾维钧赶忙转身想要从人群中挤出去,可是奈何人太多,顾知就这样直接倒在了地上,身后还是来来往往的人群。 就在此时,一个打伞的年轻公子赶忙将顾知扶起来,此时顾维钧也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王公子,今日也来看榜?” 王偕一愣,而后说道:“是。” “阿绾去了绍兴,家中亲族成亲去贺礼了。” 王偕一阵失望,顾维钧心中不禁一阵复杂,此时顾知终于悠悠转醒,看到顾维钧之后,开口说道:“维钧,为父当真考中了!” “考中了!真真的考中了。” 顾知长叹一口气,竟然哭了出来,而后说道:“若是你娘在就好了。” 父子俩感慨一番,才终于发现身边的王偕,顾知赶忙问道:“王公子功名如何?” “似乎是第一名。” 第五十八章 入赘 “那便是解元了。”顾知摸了摸胡子,心中有几分羡慕,可是随即一想,却也暗道不错。 此时王偕对着顾知轻声说道:“不知何时上门提亲合适?” 顾知一愣,清咳一声,而后说道:“这个,待到阿绾归来之后再说。” 顾知说完,就带着着顾维钧走了。 远在绍兴的顾绾,此时自然不知道父兄的好消息。只是这些时日,她与潘老爷倒是商讨了不少事情,漕运之事归根结底便是税收之事,万历年间的一条鞭法,于江南之地颇为有效,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农民免去了劳役之苦,世家大族从银两易物之中获得了巨大的利润。朝廷税收增加,三方得益,看起来非常完美,但是事情远非如此简单。顾绾知道所谓一条鞭法也只是延缓了国家财政的颓势,它并不是整个大明朝的救命药。 只是利字当头,便是抄家灭族的罪过,也有大把大把的人往里面跳。 这一日晚间,顾绾和任萱儿到了新娘子的房间,绍兴风俗,女子出嫁前三日,重要女性亲属的添妆仪式。 这顾绾算来算去也算是这潘蕴的姑姑,自然是有幸在其出嫁之前,为其添妆,昆山潘家本就豪奢礼单自然十分好看,加之在场女性都知道顾绾身份特殊,颇受潘家老爷喜爱,所以在场的诸位贵妇们倒是十分尊敬顾绾。 此时新娘子正坐在镜子前试装,潘蕴虽然长相并不没有昆山潘家的潘咸宜出众,可是却别有一番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 “姑姑真好看,我还从未见过姑姑如此明丽的女子。” 潘蕴轻声说道,声音温软,听的人心里舒服。顾绾忍不住轻轻一笑,开口说道:“蕴儿也十分美。” 顾绾为潘蕴带上南珠凤冠,越发衬的人美如画。 此时一旁的贵妇人说道:“我可听闻我们未来的姑爷一表人才,更是绍兴有名的才子,三日后的那一场婚事,却不知要招惹多少绍兴女子的羡慕了。” 潘蕴偷偷地去看过徐文长,确实是潇洒俊逸。一时间俏脸通红。 众人笑闹一阵后,便散去了,顾绾临出门之前,又看了潘蕴一眼。心中突然一阵惆怅。 这位温柔如水的女子,或许是真应了那句红颜薄命,总之几年之后香消玉殒。 顾绾轻叹一声,便离去了。 顾绾回到小楼之时,看到任萱儿独自对镜。 “萱儿这是在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越发觉得这张脸平淡了些,若是能像阿绾这般美丽可人,想必人生定然是另外一番模样了吧。” 顾绾有些好笑,她开口说道:“说不定还没有此时痛快呢,长得美被家族当做联姻工具,萱儿觉得如何?” “倒是我庸人自扰了,阿绾说的对,何必为难自己。” “可是那潘玉安说了什么?” “他早就被阿绾你打怕了,此时看到我都跑,哪里会说什么话?” 此时任萱儿拿出来一封信,递给顾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阿绾,祖父来信说,顾伯父和顾公子都中举了。” 顾绾先是一愣,后而有些自满的摸了摸眉毛。 “不出我所料。” 任萱儿看到顾绾如此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便赶忙开口说道:“那另一个人呢?” “不出意外,解元无误。” “你就如此自信。” “自然。” “恭喜你,解元夫人。” “同喜同喜。” 这两日府内大大小小都在忙碌,只是任萱儿却发现一阵不对劲儿。 “古来女子嫁人,喜堂却也不该设在女方家里啊。” “这不是入赘吗?” “婚礼请贴上并未说明是入赘啊,况且这徐文长在绍兴颇有才名,怎会入赘。” 顾绾一愣,这点她倒是没有想到,古代对于入赘的男子极为贬低,徐文长也算是个有才之辈,怎会如此轻易入赘,青史单单一笔勾勒,可这其中隐秘却无人知晓。 两人正在花园中叙话,身旁走过几个侍女,看起来神色匆匆似乎十分着急,其中一个侍女还说道:“这姑爷怎么能如此呢,竟然亲自上门来退婚书,这可让我们小姐如何是好。” 顾绾一愣,退婚书,在成亲前一日,这徐文长到底是要干什么? “去看看。” 不用人指路,顾绾便知道看热闹到何处,潘园之中最为热闹的前厅,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只见一个身着长衫身资修伟的男子拿着一张婚书,笔直的站在堂前。 “老爷今日有事,姑爷还是回去吧。” 徐文长冷声说道:“我徐文长绝不入赘!” 潘蕴的母亲赶忙出来,看着徐文长开口说道:“文长,你就听我一句劝,先回去,明日就要成亲了,你让蕴儿如何自处?她现在在屋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身子本来就虚,你这是要害死她吗?” 徐文长脸上一阵不忍,可是还是说道:“伯母不必多言,我并非不满娘子,只是实在是不知情,我如何知道兄长与你们约定考不中就入赘!” “你们这般,倒是要置我于何地?” 潘母见他如此坚定,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今日恰好夫君与公爹都出去了,这下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站在一旁的顾绾总算是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徐文长那位兄长与潘家约定了若是他考中举人,则正常婚嫁,若是考不中则入赘。 如此看来,确实有些过分了。 “徐公子可否听我一言?” 徐文长转身看向顾绾,问道:“娘子是?” “若是文长与蕴儿成亲,却也要叫我一声姑姑。” 徐文长………… “此处人多嘴杂,文长难不成想明日绍兴皆知此事吗?你至蕴儿于何地?” “我………” “文长不必多言,且随我和嫂嫂一起到内间说话。” 徐文长无法只得随两人到了内间。 一到室内徐文长气势顿弱,其实方才也只是过于气愤,现下想来确实有些鲁莽了。 顾绾看到徐文长如此模样。 心中了然。 “文长坐下吧,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谨。” 徐文长坐下来,却看到顾绾微微一笑。 顿觉浑身一凉。 第五十九章 忽悠 顾绾与潘母在内室里和这位徐文长温言软语的说着,就说让他赶紧回去准备,这婚是无论如何也退不了的。 徐文长一语不发,脸上透着一丝倔强。 “文长除了这身学问,可还有其他一技之长?” 顾绾突然问道,徐文长一愣,而后说道:“在下还是能自己养活自己的。” 此时顾绾对着潘母说道:“嫂嫂,我单独于文长说几句可好?” 潘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出去了,此时这内室便只剩下顾绾与徐文长二人,顾绾收敛起那副端庄的模样,嘴角含着一丝冷笑。 徐文长突然见到顾绾如此模样,心中惊讶。 “之前说的都是废话,人本自私,若是文长你稍稍顾忌别人的感受,就不会再如此大厅广中之下给予潘家难堪了。” 此时徐文长正要说话反驳,却被顾绾抢了先、 “当然,他们也没有顾忌你的感受。” 顾绾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走到徐文长身边,开口说道:“此时对与错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我们来权衡利弊,到底那一条路对你才是最有利的。 “你出生卑贱,乃是婢女所生的庶子,此时母亲还在外面居无定所,而你却无能为力?” 徐文长听闻之后,面上一阵恼怒,可到底修养极好,而后说道:“娘子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只是欣赏文长的才华,想着若是埋没了如此美玉,岂不可惜?” “三年之后,在下定当中举!” 顾绾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恕我直言,我看过文长的程文,晦涩难懂,几乎不按章法,仔细通读三遍之后才得以了解其中大意,虽惊为天人,可是却不符合程文要点。” 但凡文人都有几分傲骨,被人批驳文章之时总会心中愤懑,徐文长冷哼一声,开口说道:“你一个女子难不成还考过科举吗?” 顾绾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我父兄今年皆中兄长更是前二十,未婚夫乃是解元,文长以为如何?” 徐文长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可是心目中却有一丝丝羡慕,他于科举之途,一直不顺,日夜苦思,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我却十分确定,他们的三人的才华都不如文长。” “娘子谦虚了。” “我从来不说假话,我只是想要文长明白,科举一道才学不重要。” 顾绾看到徐文长如此模样,便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对了。 “你娘子告诉我什么最重要。” “我未曾考过科举怎会知道什么最重要?” 徐文长…… 顾绾坐下喝了一口茶,而后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一个真理,那就是所谓天分,天资其实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重要,有些看似天才的人不过是掌握的正确的方法,使用这个方法认真的练习三年,必然会成为这方面的专家,包括音律,绘画,书法,甚至是木艺,锻造,各行各业均是如此,考科举也是一业,自然也不例外。” “正确的方法?” 徐文长一愣,正想要问顾绾什么是正确的方法,顾绾却开口说道:“我并不知道什么科学的方法,可是科举已然实行数千年,定然有无数前辈可供参考,以文长之智,并不需我多言。而且我说这番话最重要目的并非告诉你方法,这个我也不知道,而转是变你的思维,不要妄想用考试打动谁,这个尤为重要。” “请娘子明说。” “时间不早了,文长请回吧,明日还要准备婚礼。” 徐文长沉默片刻。 “那告辞。” 徐文长走了之后,任萱儿进来,看着顾绾有些惊奇的问道:“阿绾你到底说了什么?这位主竟然如此心平气和的走了?” 顾绾微微一笑说道:“须知这位并非是因为入赘生气愤怒,而是因为举业不中,他何尝不知道此时入赘潘家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入赘的前提就是他今年未中举人,徐文长年少成名,心中自然是有几分傲气的,方才他肯跟我们进内室详谈,就是心中有些后悔了,想要找个台阶下。” 顾绾说完,任萱儿一阵感慨。 “阿绾,当真是洞察人心的一把好手啊,仔细想来,若是这徐文长不想娶亲却也不用直接到府上,闹得如此沸沸扬扬,看来这人是气昏了头啊。” 顾绾心中暗道,其实人都是这样,当一件事情失败的时候,他就会不自主的找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载体来承载自己的愤怒。 “我们走吧,说了这么长时间,还未吃早饭,我已然饿了。” 潘家老爷从外面归来之后,就把顾绾叫到了竹园,一改往日德高望重的老者形象直接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却也想不到,阿绾对于科举之道还有研究。” 这几日与这老头子混熟之后,他就老是千方百计的给顾绾介绍潘家的青年才俊。 顾绾很无奈,她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这老头子却还如此乐此不疲,实在是让人无奈。 “我那是忽悠他呢,不得先把那小子忽悠回家,若真是今日退了婚,您老人家的老脸往哪儿搁?” 潘家老爷微微一笑,开口说道:“阿绾不必担心,这小子若是敢真的退婚,我自然有的是方法让他就范。” 顾绾一阵无奈,而后开口说道:“只要你不怕你那孙女伤心。” 潘家老爷长舒了口气,开口说道:“所以还是要多谢阿绾,若是阿绾能嫁到我潘家,那真是我潘家几世修来的福气。你看这等棘手的问题也只有阿绾你能解决。” “说正事,怎么样了?” “绪山先生托我代他问好?” “绪山先生?” 顾绾仔细想了想,脑袋里闪过一丝精光,而后开口说道:“原来是那位先生,我运气倒也不错。” “程家自然是同意的,只是其他几家,只是保持不反对,另外几个关键的家族我们无法说动。” “无妨,只要不是所有人反对就行,此事关系重大,断然不可将网撒的过大,毕竟朝堂上那位大人大概过不了多久了。” “阿绾说的是?” “夏首辅。” 第六十章 大婚 九月廿一,乃是黄道吉日,最宜婚嫁。顾绾在这潘家呆了数日,总算是快要修成正果。 只是这果子却也不知道到底能长成什么样子。 绍兴民俗颇多,单单是婚嫁一事便要有诸多礼节,虽说此乃入赘,可是潘蕴在家中颇为受宠,自然事情请来了不少宾客,而这男方的宾客便只有徐文长的养母。其兄长说是有要事,便未曾前来观礼。 新郎这一方倒是只有徐文长的两个好友。 其中一人顾绾还认识,正是张天复,说来与徐文长交好之人大都是绍兴才学之士,这也说明徐文长的才学确实是实打实的,可是科举就是这样,不论才学,八股文格式严苛,更是容不得半点自己的想法。 正想到这里,张天复似乎看到顾绾,便朝顾绾点了点头。 婚宴摆于水榭之上,此时月色迷离,红纱漫漫,来往侍女姿色不错,喝了几杯小酒的潘玉安开始不老实了,拉着一个美貌侍女的手就要上前搭讪,却被顾绾一只手给拉了回来。 “带安少爷下去醒醒酒。” 潘玉安醉眼朦胧的看着顾绾,而后开口说道:“我没醉,你休想带我走。” “还不快带走。” 小厮听完之后,赶忙拉着潘玉安离开了,只是就在此时一个胖胖的小娃娃,往这个方向跑去,一只小胖手摸了一群侍女的大腿,一时间女子尖叫声四起。 兵荒马乱之中。 顾绾一把将小娃娃拎了起来。 “怎么又是你?” 小娃娃正要放声大哭,顾绾冷笑道“若是你敢哭,信不信我把你扔到这湖里?” 小娃娃咽了口口水,生生把眼泪挤了回去。 “这次怎么不假装落水了?” “这里水深,会淹死的。”小娃娃声音糯糯的,透着一股子奶气,显然年纪比顾绾想象的更小。 “那你就不怕被这群漂亮姐姐当成登徒子给打死?” “不会的,我还小。” “你这小娃娃还真是的,你是谁家的孩子,看我不跟你娘亲告状。” 小娃娃一双大眼睛眼泪汪汪的,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一个人给阻止了。 潘启明难得没有手里拿着书卷。 “小四,快下来。” 此时的小娃娃已经趴到顾绾的怀里了,正舒舒服服的抱着香香的姐姐,却被潘启明给拽了下来。 小娃娃抬起头来,想要叫哥哥,可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只好不说话的跑开了。 顾绾看着小娃娃远去的身影,心中有些奇怪。 只是这婚宴上,自然是要喝酒的,只是女子喝酒被视为不端,顾绾略感不爽,又嫌在女席太过无聊,便端着酒杯走到男席处,直接坐到徐文长一席,一时间众人侧目,顾绾端着酒杯红唇轻启微微一笑道:“古来男女不同席,却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破规矩,文长席上只有两人,我便要坐在这儿,给他冲一冲人气,诸位有什么意见吗?” 众人见这女子生的貌美,可是眼神犀利之极,绝非普通女子。 此时端坐在主席之上的潘老爷笑着说道:“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本就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谨。” 顾绾微微一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对着一旁端坐着沉默的徐文长说道:“文长不必如此失落,听闻你酒量不错,我敬你。” 本来若是正常婚嫁,男方应该代新娘去敬酒的,但是入赘的话,却并非如此。 此时徐文长心情郁闷,却也情有可原。 只见徐文长直接用喝茶的茶碗倒酒,一碗下来却也是敌得过三杯酒。 “当真好酒量。” 此时坐在一旁的张天复对着顾绾说道:“还未跟娘子介绍,这乃是会稽陶大临。” 张天复身旁做的正是一位容貌端正的男子,顾绾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只是是徐文长依旧不言不语一人饮酒。 “文长昨日回去可是想清楚了,何谓科举,何谓功名?” 徐文长长叹一口气说道:“看不清又如何,我身世如此,唯有奋力一搏,方能拨开云雾见月明。” 顾绾拿起酒杯,轻抿一口而后说道:“文长还是未了解我所言之意。” “娘子昨日所言不就是莫以真才学卖与天家,只写出来天家想看之文。可是若是如此,我辈人的意义又在哪里?” 徐文长说完之后,张天复二人心中异样。 这位娘子当真不简单。 “我想问文长一个问题,你所要效忠的是这个国家,还是皇帝陛下?” “两者有何区别?” “皇权并不能代表国家,如果非要说代表,只能代表这个国家暴力的一面,皇帝是一个人,而国家是一个巨大的机器。” 顾绾拿起酒杯放在桌子上,对着这几位饱读诗书的人说道:“国家是一个巨大的永不停歇的机器,推动这个巨大机器前进的并非皇帝本人,他甚至不能指挥国家前进的方向,所以他需要一个同样巨大的官僚体系来帮助他,凡是成就体系之物必有规则。而科举标准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规则,若想进入这个体系之中,你就必须遵守这个规则,学会利用规则,让它为你所用,而不是企图突破它。真正成功的官员往往只能选择效忠官僚体系,而不是陛下。” 顾绾笑了笑说道:“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且先告辞。” 顾绾说完之后,三人久久不语,张天复轻声道:“此番言论倒是闻所未闻,这天下什么时候不是陛下的天下了呢?” 月上中天,笙箫皆散,顾绾有些乏了,就和任萱儿一同回去休息了,只是在路上突然遇到了那个小娃娃。 小娃娃不知为何身上又弄了一身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怎么又是你这小娃娃,都没有人管你吗?”任萱儿走过去为小娃娃擦了擦脸。 小娃娃摸了摸脸,开口说道:“没有人管我,家里没有人管我,姑姑,哥哥说你是个很厉害的人,你帮帮我吧。” 小娃娃看着可怜兮兮,顾绾蹲下来,看着小娃娃如同玻璃珠一样的眼睛,轻声问道:“那你告诉我,哥哥叫什么名字?” “潘启明。” 第六十一章 归家 顾绾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你是说他是你哥哥?” 小娃娃点了点头。 顾绾笑了笑说道:“倒是个有趣的孩子,可是你哥哥错了,我帮不了你。” “可是哥哥说你可以帮我。” 小娃娃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任萱儿一把揽过小娃娃,开口说道:“这孩子好生奇怪,既然哥哥就肯定有人管你,去求一个外人却是如何?” 小娃娃揉了揉眼睛,开口说道:“他不是我哥哥。” “那他是你什么?”顾绾问道。 “他是即是我的叔叔,又是我的哥哥。” 顾绾一愣,正要说话时,却被一个小丫头打断了,小丫头赶忙拉走小娃娃。 “娘子们赎罪。” 顾绾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心中一阵复杂。 “即是叔叔又是哥哥,这倒是有些复杂了。”任萱儿本就是大族出身,却也知道这大族之中看似无比光鲜亮丽,可是实际上却是有着不少龌龊之事。这孩子恐怕就是其中无辜的受害者。 “妾与家中公子私通,甚至还生下了孩子?” 顾绾轻声说道。 此时万籁俱静,威风吹来。 “那个妾的下场会是如何?” 任萱儿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之前我曾经听闻过山阴潘家的一桩丑事,潘家二爷的一个小妾和嫡子私通,并且那小妾还怀有身孕,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把这孩子给生下来了。” “那潘启明便是小妾与潘二爷的儿子,如此说来即是哥哥又是叔叔,当真是个人伦悲剧。” 顾绾微微叹气,二人坐在二楼走廊之内,远处笙箫阵阵,顾绾心里却一阵悲凉。 那小娃娃倒真是可怜人,如此禁忌的身份,府中之人自然唯恐避之不及,又有谁会去管这位呢? 第二日一早,顾绾一行人便要离开了。 顾绾此行所要做的事情大部分都已完成,只是心中还有一丝小小的牵挂,那个小娃娃也许就是因为太寂寞了,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多可笑的事情。 只是这样的事情,顾绾上辈子见到的多了,因为各种原因失去父母或者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太多了,以至于让她对于自己的职业产生了疑问。 她所要面对的案件,大部分不是针对事件本身,而是人。 潘霖与潘宿寒暄一阵之后,顾绾几人便准备上船,只是就在此时,从一旁跑过来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对着顾绾说道:“姑姑,我想跟你一起走,你可以带我走吗?” 顾绾正要开口拒绝,却被任萱儿打断了。 “快上来吧。” 任萱儿又看向潘霖,有些歉意的说道:“我和阿绾在这呆了些时间,和这小娃娃相处心生喜爱,带他到太仓游玩几日,不知可否。” 潘霖沉默片刻,而后说道:“自然可以,我回去之后会告知母亲。” 小四一直都是潘家不愿提起的丑事,只是到底是潘家的血脉,却也不好真正的不管不顾,此时若是将这孩子送到太仓生活一阵,却也不错。免得母亲看到这个孩子,心里难受,自家兄长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得已远走他乡。 潘霖突然想起这些事情,那阵可怕的回忆又出现了,兄长因此远走他乡,父亲从此一蹶不振,不问俗务,族中大权旁落。那些记忆对于潘霖来说一生经历一次就够了。 “就此告辞。” “稍等一下,此乃文长托我交于姑姑的一封信。” 顾绾结果那封信。 片刻之后,大船开动,绍兴渐渐远去。 小娃娃悄悄地走到顾绾身边,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顾绾。 “是潘启明教你的?” 小娃娃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小四,他们希望我立马死去,所以就叫小四。”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你不用在我面前卖可怜,靠怜悯获得的东西最为脆弱,况且我没有同意带走你,同意带你离开的是另一个姐姐。” 任萱儿从穿上拿了一些糕点,把小四叫了过去,一口一口的喂他吃糕点。 小娃娃此时倒是很乖,吃完东西之后就说自己累了,乖乖的去睡觉了。 “萱儿,你太冲动了,这小娃娃是个麻烦,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为何要接手这样的麻烦?” 任萱儿笑了笑说道:“阿绾,我在潘家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了,若是此时亲手养大一个孩子,却也不错,年老时总算是有个依靠。” 顾绾一愣,而后说道:“萱儿,你到底怎么了?是谁说了什么吗?” “没有,谁都没有说什么,我就是看透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嫁人了,我都已经决定了,阿绾不用劝我了。” 顾绾沉默。 任萱儿清浅一笑,此时顾绾才发现,任萱儿似乎清瘦了一些,原本脸上十分不明显的酒窝也变得十分可爱。 “我不劝你,萱儿想做什么事情就去做吧,人情淡薄,冷暖自知,谁又规定女子必须要结婚呢?” “谢谢你阿绾。” 待到顾绾回到太仓,已然是十月中旬。 待到顾绾回到家中之后,却发现没有一个人,顾知与顾维钧双双不见,这倒是让顾绾一阵无奈。她回到屋子里换好衣服,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敲门之声。 顾绾以为是父子两人归来了,便赶忙披上外衣去开门,不成想却看到了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王偕。 顾绾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你这是?” 王偕一阵脸红,未曾想过是顾绾开的门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想我啦?” 如此轻挑的话却被顾绾说的如同情话一般,王偕自诩为谦谦君子,可是如今看来,此等情景下,他也只是个正常男子。 “想。” 王偕握住关门的那只玉手。 顾绾笑着抽出手,走到树下坐到藤椅上,却也不管什么淑女形象,十分慵懒的躺在藤椅上。 “你到底要如何?我虽知你并非寻常女子,可是却也不知道你想要下一盘如此危险的棋局。” “此时知道危险,却也已经晚了,后悔什么的已经来不及了。” 王偕轻轻一笑。 “我早就知道了。” 第六十二章 君子爬墙 第六十二章 顾绾轻轻一笑,正要说话的时候,外面却响起来敲门声。 “谁啊?” “阿绾?是为父,快开门。” 赫然是顾知的声音。 王偕与顾绾对视一眼。 “爹爹,我正在换衣服,你且等一下。” 此时顾绾拉着王偕走到后院的高墙处,墙根处一堆杂物,恰好是一落脚之地。 “公子请上墙。” 王偕一愣,嘴角抽搐,开口说道:“我从未翻过墙。” “若是此时不走,让爹爹进来发现了,可就尴尬了。” 王偕咬咬牙一脚登上杂物,伸出一双长臂,非常轻易的抓住墙边,只是爬墙的动作有些笨拙,倒是将王偕这通身的谪仙气质毁的一干二净。王偕骑在的墙头,看着拼命忍笑的顾绾,顿时一阵无奈。 “顾绾。” “小心。” 王偕点了点头,便翻身跳下去了,听声音似乎是落地一沉,顾绾有些担心,便人忍不住问道:“没事吧?” “无妨,快去开门吧。” 顾绾便赶忙跑到门口,给自家父亲开门。 只见门开之后,顾知一身上好杭绸长袍,身上更是佩戴着上好的羊脂美玉。 一月不见。 这家伙的气质都变了。 顾知看到顾绾这幅模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实在抱歉,今日我与维钧外出访友了,倒是没有想到阿绾会在此时归来。” 顾绾轻轻一笑,开口说道:“一月不见,爹爹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一身行头,倒是让人认不出来了。” 顾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开口说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况且我们顾家此时也算是满门读书人了,自然是要注意一下形象的。” “快进来吧,只是不是说和哥哥一起吗为何会?”顾绾往顾知身后看了看,却没有见到顾维钧的身影。 顾知有些自得的摸了摸胡子,而后开口说道:“维钧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太仓的同年自然是要好生走动一番。” 顾绾一愣,而后开口说道:“爹爹应该知道哥哥的学问,中举人是不错,可是考上前二十名,您不觉得有些奇怪?” 顾知一愣,而后说道:“可能是这次运气好了些吧。” “爹爹真好笑,参考之前的事情,您觉得你们父子有那点算的上是有气运之人,若是正常情况下,哥哥中举应该也是中流,而爹爹此次中举却也真的不是运气。” 顾知一愣,而后说道:“那是为何?” “世界上哪有什么运气,那是因为哥哥与世家大族的交易,爹爹以为我这时日都在干什么?” 顾知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上辈子到底是积了什么德,有了这样一个儿子,当真是苍天庇佑。 顾绾坐在藤椅上,吃着西瓜。 顾维钧看到顾绾之后,十分高兴的走过来,开口说道:“阿绾,你回来了。” 顾绾站起来,拉着顾维钧的手,让他坐下来,凑向顾维钧的身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脂粉气息。 “哥哥,太仓教坊司的歌舞如何?” 顾维钧一时间有些无措,他开口说道:“乃是嘉定知县设的宴会,元美也去了,只是看看歌舞,阿绾不要误会,为兄不是那样的人。” “我自然知道哥哥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我有一件事情要问哥哥,你觉得你的才学与元美相比如何?” “远不如。” “王偕呢?” “更加不如。” “大明朝出阁入相之辈必须是翰林出身,哥哥觉得如此你此时去考会试,又会如何?” 顾维钧沉默,而后叹气道:“我明日便搬到乡下去,为兄被这繁华世界给迷了眼,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阿绾说的对,是我太过忘乎所以了。” 顾绾心中一叹,暗道这顾知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竟然生了顾维钧这样的儿子。 这样的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我已然托萱儿在兰溪的山居之所,为哥哥建了一座小轩,山中幽静,自可静习。” “多谢阿绾了。” 第二日一早,顾知就见到自家儿子坐上一辆马车,离开家门了。 顾绾走到顾知身边,开口说道:“爹爹在想什么?” 顾知转身,看到顾绾眼中一阵复杂。 “维钧去哪里了?” “之前徐家来信说是待到哥哥高中之后,邀他到府中一聚。” “维钧还如此年轻,却有些太早了吧。” 顾绾微微一笑看着顾知,而后说道:“爹爹,年轻就是最好的人脉,年轻就意味的名声,在这个时代,名声意味着什么?爹爹应该知道。” 顾知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我儿眼看就要飞黄腾达了,心中总有几分不踏实,变化太快,实在是有些令人措手不及。”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爹爹不用担心,你应该庆幸,哥哥和你不一样,他天生适合为官。” “阿绾你个小丫头哪里知道什么人适合当官。” 顾绾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向厨房。 赶忙把早饭给做了出来,低着顾维钧说道:“爹爹是因为我说你不适合当官,才不满的吧。” 顾知一愣,而后说道:“你这丫头。” 此时顾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问道:“阿绾,我昨日回来的时候,怎么听见院子里似乎有人说话,是不是有什么人在里面?” “哪里有什么人,肯定是你听错了,今天中午我给爹爹做好吃的,哥哥到徐家肯定是吃了不少好吃的东西,我们也吃点儿好的。” 顾绾这好不容易使出了美事转移话题,才避免尴尬的发生。 想来,哪家伙下去的时候不会伤到脚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丢人了。 顾府。 王偕躺在床上,书童拿着热巾覆着王偕肿起来的脚腕。 “公子你这是去了哪儿,怎么叫肿成这样。” 王偕有些尴尬的清咳一声,开口说道:“只是不小心扭到了脚。” “哪有这么不小心,难道您昨日去爬墙了不成。” 正在喝茶的王偕被这一句话给呛着了。 “不准胡说。” 正在吃饭的顾绾,打了个喷嚏。 第六十三章 穷亲戚来袭 第六十三章 “这是怎么了?可是染了风寒了?” 顾绾揉了揉鼻子,开口说道:“没事。” 两人用过早饭之后,坐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前几日顾知该去的聚会也都去了,有谁会搭理他这个年近四十的吊车尾。 而且他生性木讷,到那样的地方,反而十分不适应,还不如待在家中,和自家宝贝女儿在一起,也乐得自在。 顾绾与顾知一人躺在一个藤椅上,吃着西瓜。十分的惬意。 “爹爹啊,你以后准备干什么呢?” 顾知一愣,他觉得一直什么也不做也挺好的,但是这样直接说出来,总感觉很没有面子,便开口说道:“自然是找个机会,候补个知县什么的。” “倒也不错,到时候,我就和爹爹一同上任,爹爹一个人当官,总觉得不太放心,还是得我去给你把把关。” 顾绾一阵无奈,开口说道:“阿绾,我在你心中就如此的不堪大任?” “爹爹不要灰心,还是有上升的空间的。” 顾知 正当顾知无比郁闷的感慨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地位怎么如此之低的时候。 那个门被敲开了。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谁能想到顾家父子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考中了,顾家在太仓的亲戚本就很多,之前父子俩一直不在家,这一次好不容易逮到人,自然要进来好生巴结一番。 顾知表示很无奈,顾绾依旧躺在藤椅上,看着那群亲戚在家里走来走去,还有几个大妈表示对于顾绾的终身大事十分感兴趣,说自己有个英俊帅气的远方侄子什么的。 顾绾顿时不能忍,她有一个远方的未婚夫,论英俊帅气还没有输过。 以上,只是顾绾的内心感受,就算她再厉害,却也不能阻挡人家来交流感情。一上午时间过去,美好的时间被浪费,顾绾一阵无奈,长吁短叹之下,决定将门反锁,假装不在家。 果不其然,刚吃过午饭,就有人敲门,顾知正准备去敲门,却被顾绾一把拉住,开口说道:“爹爹光是刚刚就已经有七八个人给我说媒了,我心里只有王公子,你可要为你女儿的名誉负责。” 顾知一阵无奈,放低声音说道:“你是个女孩子,就不能矜持点吗!” “矜持能吃吗!现在的公子们都喜欢我这样的。” 顾知 “家门不幸。” “明明有人啊,怎么不开门,三弟,是我们啊,快开门。” 顾绾一听,发现正是顾老大和顾老二一家人,顾绾还听到二伯娘那尖锐的嗓门。于是赶忙出去开门。 “原来是两位伯伯,你们都不知道今天一堆有的没的亲戚来家里要给我哥哥说媒,所以就把们给锁了,实在抱歉。” 顾绾赶忙把几位请到屋子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只是顾绾没有见到阿荷的身影,便问道:“阿荷姐姐呢?” “家的生意却也要照顾,和你嫂嫂还有同哥在沙溪镇上呢。” 二伯娘看了大伯娘一眼,开口说道:“阿荷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赶紧找个人嫁了吧,也不能总是放在家里,老使唤人也不好。” 二伯娘说这句话的时候,顾绾都替她尴尬, 顾苏此时也已经十六了,依旧无人问津。 顾苏看了自家娘亲一眼,赌气的跑到后院,此时顾知对着顾绾开口说道:“阿绾,你去看看。” 顾绾无奈只得跑到后院,却发现顾苏围着顾绾晒得衣服转来转去,看到顾绾过来之后,开口说道:“阿绾,你的衣服好好看啊,给我穿穿呗。” 顾绾 她还以为她会伤心,真是太低估顾懒的威力了。 此时顾明奇小朋友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走到顾绾面前开口说道:“阿绾姐姐,我好久都没有见过你了,我发现你又变漂亮了。” 小胖脸上带着讨巧的笑容,顾绾不禁一阵无奈,心中暗道,这孩子真讨人喜欢,只是为啥有个这么奇葩的姐姐。 顾苏蹲下来,开始捏自家弟弟的脸,开口说道:“你这个小混蛋,不是说过姐姐是最好看的人吗?” “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 顾苏气的伸出了手,准备打着小孩子的屁股。 顾绾把顾明奇抱到前院,恰好听到顾老二正在和顾知说话。语气倒是平和不少,顾知低着头,认真的听着。 “明奇就放在我这里吧,也方便。”顾知说道。 在顾绾怀中的顾明奇一愣,而后兴奋的从顾绾怀中跳下来,开口说道:“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摆脱笨蛋姐姐了。” 顾苏 “我要和阿绾姐姐睡一屋!” 顾老二一把拉过顾明奇,伸手就要打。 “你这臭小子,毛都还没有长齐,还知道嫌弃自己姐姐了?” “爹爹,不要打脸啊!” 二伯娘对着顾明奇如同眼珠子一样,自然是拦着,一时间兵荒马乱,场面无比混乱。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顾明奇赶忙钻到顾绾怀中,死活不同意跟自家爹爹走。 顾老二念叨一声,白眼狼,心里到底还是极为喜爱这个孩子的。 此时顾知从屋子里,拿出来两包银子,对着两位说道:“大哥,二哥这是一些银子,也够你们在村里买些地了,这些年来一直让你们受苦了,只要我顾知发达了,自然不会忘了兄弟们。” 顾老大笑眯眯的接过,顾老二有些疑惑的说道:“你虽然考中了举人,可是从哪里弄了这么多钱?” “二哥不必担心,这时维钧用才学赚来的。” 顾绾说这些的时候,带着一丝丝自傲。 兄弟三人不禁朝着自家祖坟的方向跪拜,纷纷喊道两天开眼,赐给顾家一个百年不遇的奇才。 站在一旁的顾绾,笑而不语。 酒足饭饱,兄弟三人重归于好,此时天色也不晚了,顾知在迷迷糊糊中答应了二伯娘顾苏的婚事包在他身上之后,就醉倒了。几人也都离开了,顾苏离开的时候,还顺走了顾绾几件衣服。 顾绾看着满院子的狼藉,有些无奈。 此时顾明奇拉着顾绾的衣服,开口说道:“阿绾姐姐,我可以帮你呦。” “小孩子一边去。” 晚间睡觉的时候,小家伙死活要跟顾绾一起睡,顾绾哪里会同意,一把小家伙拎到隔壁。然后一沾床就睡着了。 第六十四章 惊变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便听见顾知正在教顾明奇念书。 顾绾走出来到厨房为两个人准备早饭,用过早饭之后,便准备上街买些东西,家里没菜了,顾绾自然要买下一些,而且这小家伙来家里,自然是要作几身衣服的,所以还得去裁缝店一趟。 待到顾绾买好一切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却突然看到太仓街道上出现厄很多士兵。 她突然一愣,心里产生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顾绾像周围围观的的人问清楚了事情缘由,顿时一阵冷汗。 她知道今年是嘉靖的劫难年,也知道那位陛下会大难不死,却不知道这样一场风波到底会波及到多少人。 听闻那位陛下在宫中受到宫女的刺杀,差点被宫女们用绳子勒死,后庭剧烈变动,朝臣战战兢兢。 皇后趁嘉靖昏迷之时,下令处死曹妃与宁嫔,甚至株连其族。 宁嫔王氏从小寄养在顾家,其母乃是顾鼎臣小妹,后父母先后去世,无所依靠便投靠了顾鼎臣,最后机缘巧合之下到兴王府,后来嘉靖帝登基被封为了宁嫔。 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这次宫变掺和上了。 这些事情,在顾绾所知道的历史中,都是不存在的。一时间顾绾却也没有任何思绪。 顾绾突然一怔,她猛然想起来,此时的王偕也在顾府。 顾绾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到顾府,却看到此处重兵把守。 顾绾正要上前询问,却被一个士兵给挡住了,士兵手中的握着的的长剑泛着寒光。 “这可要如何是好?” 顾绾赶忙找了一辆马车,到了任家,却看到任权正准备出门,顾绾连忙拦着任权,而后开口说道:“任老先生,顾府现在情况如何?” 任权一愣,而后说道:“娘子知道了,据说是宫里发生了大事,顾家受到了牵连。” 任权看到顾绾这幅表情,便知道到底其中缘由,他赶忙说道:“娘子放心,就算你们是本家,这事情却也牵连不到你们身上的。”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我就是想不通,为何会牵连到顾家,这样一来,所有的的计划就都打乱了。” 任权一阵奇怪,怎么这个小娘子的意思是,她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您可以帮我个忙吗?我想见冯知府。” 千里之外的帝京,玉熙宫。 一位望之三十多岁,眉目俊朗,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男子,坐在蒲团上,身上穿着一袭道袍,看着倒是个道士,只是此人并非道士,而是大明朝的皇帝,嘉靖。 嘉靖睁开眼睛,身前站着一位仪表堂堂的首辅,还有一脸恭敬的次辅大人。 没来由的一阵烦闷。 “曹家满门抄斩?” “惨不忍睹,陛下,一家老小,上上下下二百三十四口人,血流成河。” 嘉靖手中拿着拂尘,幽幽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事已至此又该如何,难不成把皇后一家也给杀了。” 此时嘉靖身边的太监对着嘉靖说道:“陛下,奴婢听闻这宫中日夜有哭声,实在是吓人。” 嘉靖沉默,而后开口问道:“那太仓顾家就免了罪吧,左右也是顾阁老的子孙。” 夏言正要说话时,却被身后的严嵩打断了,这个面容慈祥,看似十分温和的次辅,难得说上一句话。 “陛下,臣听闻夏首辅有个弟子,乃是太仓府试案首,似乎是顾家的外孙,据说非常有顾阁老当年的风范。” 嘉靖听完之后,沉默片刻,摸了摸额头,而后开口说道:“我乏了,以后再说这监事请吧。” 说完便要赶两位大臣离开。夏言看了严嵩一眼,心中暗道,看来这个老小子准备开始了,如此也好,此番就看看,谁能笑道最后。 顾绾自然不知道朝廷之中发生的事情,此番她只想知道王偕如何了。 虽然心里很清楚,王偕不大可能出什么事情,可是心里却一直非常的担心。 此时顾绾才终于完全体会到之前她自己说的,皇权的本质,皇权就是暴力。 晚间归家之时,顾知看到顾绾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开口问道:“阿绾这是怎么了?” “顾家出事了。” 顾知一愣,走到顾绾身边,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会?” “当今陛下被宫女刺杀,各家牵连者,数不胜数。顾家就是其中一个。” “此时并未牵连到我们,只是到底还是受了不少本家的恩典,如此这般,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绾一阵恍然,她看着顾知,开口说道:“王偕也在王家,却也不知道此时如何了。” 此时此刻,顾府内。 门外的那些士兵也只是围着顾府,不让人进出而已,到没有真正的进去抄家,这倒是让顾重言放心不少,只是此时朝中局势不明朗,夏首辅似乎有些变故,可是此时消息不通,却也只能干着急。 而此时的王偕,所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如何告诉顾绾,他没有事情。 此时她定然是心中担心不已吧,顾绾看似潇洒不羁,可是心中却无比细腻,对待感情之事最为认真干脆,这一点王偕早就看出来了。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一声鸟叫,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手边逗留一只鸟,此时连信鸽都飞不出去,这只鸟却停在他手边。 那只鸟好像不怕人,鸟腿上甚至还有一个放纸条的地方。 王偕写了四个字,平安,勿忧。 顾绾收到这四个字,心中却越发的担忧了起来。 她开动她的脑袋,苦思冥想,此时此刻的她,到底该怎样做,才能让王偕和顾家免于责罚。 顾绾在任府等了许久,才等来了一个机会。 冯汝弼大人的夫人要到海天禅寺还愿。 这位冯夫人笃信佛教,十分虔诚,时常回到海天禅寺礼佛,若是王琦公在的话,顾绾却也不会如此麻烦,只是偏生此时他又回了杭州。又发生如此事情,虽然此时正在往太仓赶,可是却也来不及了。 顾绾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此番顾家安危已然不会宁嫔之事那么简单了。 夏言与严嵩的斗争日益激烈,而顾家就是一颗用来斗争的棋子。 第六十五章 赶往帝京 第六十五章 这一日早晨,知府夫人来到海天禅寺礼佛,此时朝中局势十分复杂,她的夫君呆在这苏州许多年,本来已经是时候调回去帝京。却在这等时候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却也只能说是时运不济了。 正在这位夫人礼佛的时候,一位面容娇媚的女子从大殿之外走了进来。 冯夫人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女子,有些疑惑的说道:“娘子这是?” 话音未落,眼前的女子就对着冯夫人行了一个大礼,冯夫人顿时有些奇诡,只得开口说道:“娘子这是要?” “夫人,请你让我见一见知府大人,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他说。” “娘子姓甚名谁?” “顾绾。” 顾知正在家中教顾明奇读书,心绪不宁之下,听到一阵敲门声,一时间以为是顾绾,便赶忙去开门,却发现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你是?” “我乃是知府大人身边的人,顾娘子托我给您送一封信。”顾知接过那封信,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我女儿现在在哪里?” “去往帝京的路上。” 顾知一愣,那人开口说道:“时间紧迫,顾娘子也没有时间去解释,所以就写了一封信,希望您能放心。” “我怎么能放心,阿绾方才十五岁,去帝京,她哪里有路引凭证?何人与她一同前往,你叫我如何放心!” 顾知无比激动的说道。 “先生不必担心,知府大人自然会安排好一切,具体的原因我也不便解释,顾娘子并非普通女子,自然有自己的计较,我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男子离开之后,顾知失魂落魄的回到屋子里。打开那封信,信上只写着一行字。 “好生照看哥哥读书。” 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让人放心。此时顾明奇走到顾知身边,对着顾知说道:“叔父,姐姐去哪里了?” “帝京。” “她去帝京干什么?” “搞事情。” 夜半时分,顾绾才总算是坐上了船,那位知府大人派了几个人保护顾绾。 顾绾此行恰好可以到杭州去找一趟王琦公,并且从他手中拿到一个东西,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之前顾绾与王琦公在贡院外面等待的时候,曾经聊过很多东西,那个时候王琦公曾经问过顾绾什么民生民计最为赚钱。顾绾当时举得例子是医馆一道,又说了很多后世的例子,比如说壮阳之药。 当时王琦公轻咳一声,而后说道,他们王家祖传秘方中,倒是有一方汤药,名曰固本精元汤,十分管用,只是药性过于猛烈,对于人的身体有害,不常用。 当时的顾绾并没有多想,但是此时此刻,那个东西却即将排上大用场, 今年帝京大高元殿修成,嘉靖帝大喜,大肆嘉奖道士陶仲文,也就是从嘉靖二十一年开始,这位成为大明王朝地位最为超然的道士。 道士所行之事无非使人长生不老,或是行习采补之术,而王家的药酒或许正合这位主儿的要求。 顾绾闭上眼睛,脑仁一阵疼痛。 这个世上,能使她如此劳心劳力的,除了家人大概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船行数日,终于到了杭州,顾绾马不停蹄的到王偕叔父所在地方去找王琦公,结果却被告知人已然回太仓了,不过顾绾在之前就已经写信把事情告知了,顾绾拿到了药方,就赶忙马不停蹄的坐上船行往帝京。 十一月末北方已然下起了大雪,京杭大运河部分路段结冰,顾绾只得转行陆路。 河北驿道之上,饶是顾绾想要骑马而行,却也不行,一是她不会骑马,二是风雪太大骑马不便。顾绾只得坐在马车上,缓慢而行。 顾绾掀开帘子,看到外面连绵的大雪,她此行恰好与南来漕运役民同路,如此天寒地冻的日子,却依旧要押运漕粮。 此番顾绾前往帝京却也不仅仅是为了顾家,还是为了漕运改革之事,以前她一直认为这件事情必须要等到顾维钧考上进士之后,真的进入到大明朝的中央,才能具体实施。 可是这次严嵩与夏言的斗争却让顾绾看到了希望。 只要达成目的,无论使用了什么手段,都不重要,只要达成目的,再过一年,那些倒在雪地之中再也站不起来的人就再也不会有了。 顾绾闭上眼睛仔细思考,只是就在此时在马车突然停了。 顾绾一愣,赶忙拉起来帘子,却看到马路中间停着一辆风尘仆仆,破旧之极的马车。车轮似乎坏掉了,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地方,如果车轮坏了,却是有些麻烦,只是顾绾此时并没有什么心情乐于助人。 只是此时却也容不得顾绾拒绝,因为眼前有一个小童挡在他们的马车面前。 小童瘦的吓人,只是一双眼睛倒是有几分神采。 “求求几位军爷,救救我们家老爷吧。” 顾绾一听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只是马车坏了怎么扯到救人了。 其中一个骑马的军士说:“你家老爷姓甚名谁?怎么了?” “老姓林讳肖琮,身子有伤,如何在这冰天雪地中待着呢。” 那名军士一愣,赶忙下马,走到那个坏掉了马车上,顾绾也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什么,那名军士下来之后,有些为难的对着顾绾说道:“娘子,里面那位乃是今秋俺答掠杀山西时,身受重伤,因张世忠之事被朝廷撤了职,如今身受重伤,却还要回京述职。” 顾绾一愣,她在太仓甚至从未听说过山西俺答掠杀之时,她方才听闻几乎就要以为是错觉。 可是这位军士的一番话,却让顾绾心中一阵震惊。 “秋七月,俺答率军越太原南下,列营汾水东西,四出劫掠潞安诸县,复又返太原北上,纵横山西如无人之境,先后劫掠十位,三十八州县,杀害我大明百姓二十万。” “二十万百姓?” 顾绾喃喃道。 第六十六章 林将军 顾绾看着那位军士,开口问道:“为什么我在太仓都没有听过这件事情?” “太仓富庶安乐,自然没有什么人会关心这样的事情,娘子,这位乃是潞安守将,身负重伤,却依旧要回京述职,若是在这冰天雪地中待上等一段时间,恐怕?” “让那位将军上来吧。” 此时从马车之中传来一阵声音。 “娘子不必如此,你我男女有别,恐对娘子声名有碍。” 顾绾一阵无奈,对着那位将军说道:“将军不要在磨磨唧唧了,我也有急事。” 坐在马车中男子一愣。 “事急从权,将军不必如此。” 男子见顾绾都如此说了,却也不在推辞,在小童的搀扶下进入了马车,男子一进马车,看到这样一位不施粉黛却依旧美艳动人的女子,顿时感到的一阵面红耳赤。 却未曾想过是如此的一位美艳的小娘子。 “娘子有礼,在下林肖琮,字觅端,雪中相遇,多谢相救。” 顾绾定睛一看,发现眼前之人三十多岁,面容俊朗,身上一股子血腥味,显然是重伤未愈。 “将军倒是年轻,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太原三十八省遭遇洗劫,朝廷问责却也是山西长官,为何让你一个副将去顶这个罪?” 林肖琮微微叹气而后说道:“娘子可知张世忠副将壮烈殉国一事?” 顾绾沉默,而后说道:“我知道了。将军若是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此时顾绾突然想起来,后世所知道的一些事情,俺答确实打到了北京城下,而且仅仅就在八年之后,入京郊劫掠数日,扬长而去。 期间官员将领各种丑恶之事,不胜枚举。 林肖琮幽幽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张副将是个英雄。” “自然是实话。” 气氛有些冷凝,此时马车外风雪阵阵,这位年轻的将军不禁有些寒冷,顾绾拿出来一件素色的披风,递给这位,而后说动:“将军伤的很重,血腥味很重,想必是伤口又裂开了,一会儿到镇上,还是先找个大夫看一下,而后在赶路,如若不然,恐怕还未到京城受罚,就得死在这路上了。” 顾绾说话极其不委婉,倒是让林肖琮有些无奈,林肖琮看着顾绾开口说道:“听口音,娘子像是南方人士?” “南直隶苏州府太仓人士。” “在下河南开封府人士,开封林氏。” 顾绾一愣,而后笑道:“林氏乃是中原大家,读书人辈出,将军却从军,倒是有趣。” 这位林将军也是善谈之辈,路上倒是与顾绾聊了不少,大都是明朝军制的问题,这位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娘子的时候,虽然惊艳于其美貌,却并未起什么别样的心思,甚至有时候会忘记这位小娘子的身份。 却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教养出来如此奇异的女子,倒真是让人羡慕。 过了几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城镇,两人就次别过,顾绾自然是赶紧赶路,而这林肖琮却待在城镇中好生修养了几日。 那个一直随侍在林肖琮身边的小童,看着正在出神的林肖琮说道:“将军为何不问那位娘子的名字,也好以后上门感谢啊。” 林肖琮看了看小童,笑着说道:“我可知道你想的什么,这样的女子若是能娶来相伴,自然是人生美事,可是仔细想来,恐怕人家娘子还不一定能看的上我。” 小童一边熬药一边说道:“将军却也不差啊。” 林肖琮笑了笑,并未言语。 顾绾一路不曾停歇,倒也在十二月初到了帝京。 顾绾乃是白身,自然不能坐着马车过城门,所以只得下马车。 此时顾绾眼前,矗立的是一座高大的城墙,皑皑白雪之下,分外肃穆,一股历史沉重之感,扑面而来。 “娘子我们快走吧。”一位军士对着顾绾说道。 几人进了城门,或许是因为这一日下着大雪,所以城门处人并不是很多,可是从这里放眼望去,雪国千里,亭台皆白,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几人朝东走,本来想坐上马车,可是这雪太厚,地上湿滑,恐怕坐马车会有危险,所以只得步行,好在此时的北京城却也没有后世那么大,所以倒也不算是太远的路。 几人在一处普通酒馆吃了午饭,这几位都是北方出身,对于京城这油咸的口味自然是时分喜爱的,可是难得顾绾这样的南方女子也吃的津津有味。 其实这几位有所不知,顾绾口味重,但是南方偏爱酸甜,虽然也吃习惯了,可到底是不喜欢。 正在几人吃饭的时候,隔壁桌子一个看起来非常寒酸的秀才愤声说道“此番山西二十万百姓死于俺答铁蹄,陛下却沉迷丹道,劳民伤财修筑大神元殿,还封一个道士位列三公。” 顾绾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可吃好了,吃好了我们就走吧。”几位军士点头,跟着顾绾离去了。 此时那位寒酸的秀才正要说话,却坐在他身边的人说道:“那位美艳的小娘子已经走了,吕秀才还是省点儿劲儿吧。”此人说完,周围一阵笑声。这位吕秀才一阵恼怒,可又无可奈何。 几人走在大街上,走在顾绾身后的一位军士开口说道:“方才那位酸秀才当真可笑,那一套说辞还想引起娘子的注意。 顾绾轻声说道:“他说的倒也不错,那位陶道人,确实有几分本事。” 几人终于到了目的地。一座颇为气派的府邸,一个金漆牌匾上书刘府。 此乃前兵部尚书刘天和的府邸。 刘天和,字养和,号松石,湖广麻城人。正德三年进士。 冯知府当年述职南京时,与这位乃上下级关系,颇有些交情,此番顾绾来到京城,第一个要见的就是这位。 第六十七章 京师乱 只是此时顾绾到了这刘府之中,第一位要见的却是这刘大人的二女儿。 方才归宁的二女儿,这位身份倒也非常的特殊,与那陶仲文的夫人算是亲戚,她的丈夫乃是其夫人的表弟,关系疏远。但是好歹递个帖子,人家还是给进的。 若是单单顾绾这样的白身上门拜访,不得给人当做疯子给赶出来。 顾绾自然是好生拜托这位主儿,写了封信,将详情告知。 刘夫人并未有留客的意思,哪些军士又都走了,顾绾只能自己一个人到帝京去找家客栈。 好在顾绾带的银钱也不少,总归不会流落街头。 在太仓那一亩三分地儿,顾绾还能稍微蹦跶两下,只是到了这帝京,顾绾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客栈里。 说来这一次来帝京确实也是无奈之举, 一来这件事情适合女子来做,二来顾维钧明年就要大考了,顾知又实在是不靠谱,她也不放心所以只好自己亲自来了。 毕竟顾绾真的不想要当寡妇。 还没定亲就当寡妇,多不吉利啊。 京城的天气十分干冷,就算是这几日下了雪,却也总有几分干冷之感。 顾绾正在客栈下面吃午饭,北方饭菜味道咸辣,这家客栈的厨子似乎十分喜欢辣椒,颇和顾绾口味,顾绾要了两盘小菜,倒也是吃的津津有味。 只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到底有些寂寞了。 吃着吃着,店小二端过来一碗热汤,对这顾绾说道:“我们家掌柜看娘子孤身一人,这大雪天的,倒是有些可怜,便送了娘子一道热汤,也好好补补。” 顾绾一愣,而后说道:“多谢掌柜的了。” 顾绾将汤放到一边,倒是一口也没喝,看来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她来的时候太过冲动,现下想来她一个女子,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就算是被人杀了,却也没有人会知道。 顾绾吃过午饭之后,便退了房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果然当顾绾走到一处小巷子的时候,几个男子出现在了顾绾的身后。 顾绾眉头一皱。 “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要请娘子到一个地方。娘子如此貌美,竟然孤身一人,实在是让人担忧啊。” 顾绾勾唇一笑,拿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而后开口说道:“教训你们这些人,在以前,那是我的工作。” 顾绾自然不是装腔作势,上辈子警校擒拿格斗第一。并非浪得虚名,只是最后只到了一个辖区当片警,真有些大材小用了,顾绾虽然不能将其一一制服,可是逃跑却也不在话下,她知道刺哪里不至于死亡,但是能让人快速丧失战斗力。 顾绾一把匕首刺伤了为首之人的眼睛,并且趁其不备跑出了巷子,此时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看到一身血的顾绾,自然是吓得赶紧给那些人让出来一条道路。 顾绾暗暗骂娘,只是却也无可奈何,要是真被这几个人给抓住了,那面子可就丢大发了。 顾绾身子娇小,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倒是十分的灵活。 跑了将近两条街顾绾才总算甩掉了那群人。 然而此时此刻,天色已晚。 顾绾自然不可能做出来那种钱丢了的傻事。 好吧,顾绾一摸钱袋发现钱不见了。 好在她藏在袜子里还有一张大额银票,包袱里还有几两碎银子,顾绾在鼓楼附近,吃了碗热气腾腾的面,这才让心里那股止不住的愤懑之情消解。 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大明朝的治安系统实在的太差劲了。 差劲的不得了。 这鼓楼之地三教九流之人汇聚,许多单身的汉子,看到顾绾孤身一人来此,自然心中起了一些别样的心思,只是在接近顾绾的时候,看到顾绾拿着木质的筷子,狠狠地扎在坚硬的木桌子上。 筷子透木而过,大部分人咽了口口水。 没有上前叨扰。 顾绾用完饭之后,闲的无聊,在和城门处转悠,此地倒是热闹非凡,可是顾绾却分外郁闷,想来在这个时代,女子出门还是非常危险的。 却也不知道顾知该如何担心。 “唉~” “小娘子因何缘故叹气啊?”顾绾一听,便知道是一个猥琐大叔的声音,正要伸出拳头打人,却看到一个穿着道袍的没牙老道士笑眯眯的对这顾绾说话。 顾绾眉头一皱,迅速转身。想要离开这里,却被老道士给拦着了。 “娘子且慢,贫道有一言要说。” “说你老母!” 本来想赚一笔钱的就回家的老道士一阵蒙蔽,这小娘子也太彪悍了吧。 顾绾气哼哼的来到一处十分豪华的客栈。 店小二见到顾绾如此穿着,虽说面容娇美,可是身上还带着血,看着倒是有几分渗人,不禁赶忙开口说道:“娘子这是怎么了?” 顾绾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开口说道:“那不是人血,是狗血。” “娘子杀狗了?” “不行吗?” ……… 店小二一阵沉默,顾绾直接走向掌柜处。 掌柜咽了口吐沫,开口问道:“娘子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顾绾拿出银子,放下跟着店小二就走了。 明年就是大比之年,所以这客栈中住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考生,大明疆土广阔。许多考生怕来年来的时候,时间仓促,对考试发挥不利,所以很多人选择,在京城过年。 所以京城的客栈生意特别的好,顾绾找了好多家,才有房间。 方才顾绾这一番怪异登场,倒是让在楼下吃饭的考生一阵瞠目结舌。 南来北往,还从未见过如此彪悍的小娘子,当真是涨了见识,其中一位男子说道:“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女子,这大白天的杀狗,还住店,也不知道哪家的娘子如此不知礼数。 被说得不知礼数的顾绾在客房里洗澡。 身上那一身血腥气太过恶心,就直接把衣服给扔了,越洗澡越生气,越生气越想打人。 她今天实在是太过倒霉了。 正当顾绾正准备睡觉的时候,门外响起来脚步声。 “话说,方才那位怪异的小娘子,倒是美艳之极啊。” “那位小娘子就住在这间屋舍,不若。” 第六十八章 犯太岁 正在洗澡的顾绾一阵无奈,她今天是犯了哪家的太岁竟然如此的倒霉? 顾绾赶紧穿上衣服,搬起来一个凳子,准备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给干掉,只不过这两个臭小子到底也只是有贼心没贼胆,倒只是说了说便离开了。 顾绾叹了口气,放下凳子,身心俱疲的躺在床上。 客栈得床铺十分不错,毕竟银子在哪里放着,顾绾想着想着,还是决定给远在太仓的顾知写封信。 儿行千里母担忧,顾知作为一个富有母爱的家伙,肯定会很担心吧。 迷迷糊糊中顾绾,睡到了第二日中午,她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饿的受不了,就到客栈下面吃午饭。 此时下面正是热闹,一群读书人坐在一起能说什么,左右不过是国家大事,还是十分没有营养的高谈阔论,听过顾绾十分的无聊,好在店家的饭菜还不错,顾绾吃的倒也是津津有味。 只是此时顾绾的身旁突然坐过来一个面容轻浮的男子。 那男子对着顾绾说道:“娘子怎么会孤身一人于这年节之中?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说出来,我们这些人也可以帮帮娘子。” 男子的一只手放到桌子上,做出各种诡异的动作。 顾绾看着那只手,觉得分外碍眼。 “把你的手拿开。” 男子听到顾绾娇娇软软的声音,顿时一阵心神荡漾,伸出手甚至想要握住顾绾的手。 “娘子又何必如此拒人与千里之外呢?” 顾绾扬起手中的筷子,狠狠地朝男子的眼珠刺去,然后生生在瞳孔处停下。 顾绾冷冷的说道:“难道你真的以为昨日我身上的血,是狗血?” 男子吓得赶忙求饶,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顾绾给制止了,顾绾笑着说道:“你别说话,再说话我就把你的眼睛给挖出来。” 此时大厅之中人声鼎沸,顾绾嘴角含着笑,如此看来倒像是和这位在笑闹。 顾绾收回筷子,男子正要愤怒的叫人,却被顾绾一拳头打晕到桌子上,顾绾右手从怀中拿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狠狠地朝男子的脑袋刺去。 本来还人声鼎沸的大厅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手起刀落。 男子的尖叫声响起。 只是没有想象中的血液四溅,顾绾拔出匕首,男子的头发四散。 顾绾笑了笑大声说道:“公子之前不还说自己胆子大吗?这被我一个玩笑就吓成这样了,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男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头皮上少了一撮头发,顿时觉的一阵愤怒,可是看着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他,顿时觉的面上无光,狠狠瞪了顾绾一眼,就离开了。 坐在原地的顾绾,顿时觉得一阵人生无望,她似乎就是那种总招烂桃花的体质,再这样下去,顾绾估计自己在这净是就出名了。 可是此时又不能会太仓,一来河道结冰,此时回去就必须行陆路,恐怕比在帝京更加危险,二来陶仲文哪里还没有消息。 想到这里顾绾不禁一阵郁闷。 只是此时有个男子突然开口问道 “阿绾,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绾转身一看,发现正是王元美。猛然在的京师看到熟悉的人,顾绾差点就要热泪盈眶了。 “元美?” 王元美身旁还站着一个男子,看起来也是十分年轻,应该也是明日参加会试的人。 只是此时顾绾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她赶忙开口问道:“你是提前为明年的会试做准备,才提前来的?” “正是,只是阿绾为何会孤身一人?” “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 “顾府蒙难,王偕一直被扣押在顾府,恐怕今朝会试都参加不了了。” 两人对话总是带着一种蜜汁尴尬的感觉。 这一句话下来,气氛更加尴尬了。 王元美微微叹气,而后说道:“阿绾总是如此,你难道就不怕父兄担心吗?” “我不是也没有出什么事情吗,总不能看着顾家如此见死不救吧。” 王元美自然无法说什么,只是到最后还是出口了那句。 “还是为了王偕?” 顾绾一阵沉默,而后点了点头。 “你一个女子在这样的地方却也不安全,我们家在帝京恰好有一座小宅院,阿绾若是不嫌弃,便到那里落脚如何?” 顾绾有些为难,若真是跟着这位到了家中的宅院,却也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两人关系有些复杂,实在是不好再有什么太为亲密的接触。 “不必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是不会在京师呆久的,虽然女子出门在外不方便,可是我却也不会吃了亏去。” 王元美看着顾绾如此模样,幽幽的叹了口气,而后说道:“叔明,我们走吧。” 王元美起身离开,顾绾看着王元美离开的身影,顿时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这人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呢?” 其实顾绾也知道,因为她的原因,哥哥与王元美关系变得疏远了起来。 顾绾上楼收拾了东西,看来这个地方当真是待不下去了,顾绾只得赶忙离开这个地方。 这也算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吧。 要是那陶仲文快点回复就好了,只要顾绾听到消息,自然就可以回家了,就算是路途艰险,顾绾却也不想留在京师这个寒冷,且充满恶意的地方,可是顾绾却隐隐约约觉得她应该段时间内是回不到太仓的。 这一日又是大雪纷飞,顾绾走到大街上,人群稀少,顾绾此时却又不想到客栈中接受那些男人的白眼,所以只好在街上走来走去,此时北风阵阵,顾绾脸上一阵寒冷。 就在此时,一处大户人家的后门处,坐着一个老头子,紧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快死了一样。 顾绾职业心理发作,走上前去,正要看看这老人家如何了,却看到老头子突然睁开眼睛,那一双眼睛暗含光华,倒是让顾绾吓了一大跳。 老头子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直接站起来走了。 顾绾愣在原地,心中暗叹,这人好生厉害,在雪里睡觉都给没事人一样,不过既然没事,顾绾也就不操这个闲心了。 “还不快跟上。” 顾绾一愣。 第六十九章 黄锦 第六十九章 “老头子你说的是我?”顾绾指着自己。老头子转过身子,一双无比犀利的眼睛,让顾绾一阵懵逼。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此时京师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子里飘着鹅毛大雪,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跟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头子走着,看着倒是有几分怪异。 老头子走到一处十分偏僻的小酒馆,坐到桌子上,又点了一些肉菜和一大壶酒,那吃像看起来像几百年的贵族一眼。 十分优雅,但是连个骨头都不剩。 小二儿殷勤的过来收拾残局,顺便收钱,顾绾只好把钱给付了,心中暗道算是今日做好事一件。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这个老头子按住了手,顾绾这个暴脾气如何能忍,直接一脚上去欺负老人家。可是令人意外的是,老头子一根手指头就挡住了顾绾凌厉的脚风。 顾绾感觉到脚心一疼,整个腿都麻了。 顾绾疼的在地上打了滚,瞬间离这老头子数米远,手里抄起凳子,就要和这老头子拼命。 “我请了你吃饭,你这老头子居然还打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老头子手臂一横,那个椅子瞬间四分五裂,看的人直犯哆嗦。 顾绾眉头一皱,拔腿就跑。 “丫头,赔钱。” 老头子拉着顾绾的领子,像拎小鸡一样,顾绾一阵面上无光,她倒是没有想到,古人深藏不露的倒是不少。 顾绾狠狠瞪着老头子,开口说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老头子不说话,只是看着顾绾的钱袋,顾绾无奈之下,只得掏出银子放在桌子上。 银子落地之后,老头子拉着顾绾到了门外。 门外一阵大雪纷飞,这老头子的手就跟铁钳一样,拉着顾绾不撒手,顾绾也只能跟着这位老头快走。 打又打不过,这大雪天的,叫人肯定不行,这可该如何是好,此时此刻乃是顾绾来到大明之后,最为无助的一天。 顾绾冻得鼻涕都出来了,这老头子终于算是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无比巍峨的宫殿。 顾绾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家伙来这个地方干什么?只是接下来老头子的这番话倒是让顾绾一阵吃惊。 “丫头,固本培元汤是你送的?” “你怎么知道?” 顾绾看了看老头子,心中暗自盘算,那陶仲文大概也有这么大岁数了,人家都说修道的人喜欢特立独行。 顾绾又看了看老头子露出脚趾头的鞋,摇了摇头。 “今日我便是在哪里等你的。” “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 顾绾感觉老头子几乎就要爆粗口了,然而他忍住了。 “你可知你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顾绾脑海里显现出来一堆不健康的画面,她清咳几声,斟酌道:“陛下的生活会更和谐?” ……… “这等汤药虽说是大补阳气,可是对于人的身体并没有多大的好处,若是长久以往,恐怕对于陛下的身体有害无益。” 顾绾眉头皱起,看着老头子而后开口:“难道陛下整天吃丹药就对身体好了?反正他老人家热衷此道,我也只是用这个救人而已。” 老头子长叹了一口气,对着顾绾说道:“陛下长此以往沉迷于采补之术,大明江山危在旦夕啊。” 顾绾上下瞅了老头子一眼,而后开口说道:“陛下都沉迷方术那么多年了,要亡早该亡了。” 老头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说道:“方才看到丫头你心地善良,本来以为能说服你,可若是你执意如此,我只能动粗了。” 老头子话音未落,就要去抢顾绾包裹,顾绾直接把包裹一扔,老头子赶忙拿住包裹,顾绾趁此时机掏出怀中的匕首,刺向老头子的面部,老头一仰头,顾绾这把锋利的匕首恰好将老头子那一大把胡子给刮掉了。 露出一片光秃秃的下巴。 顾绾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老头子摸了摸下巴,顿时一阵暴怒。 可是看到顾绾这个怂样子却是实在是下不了手。 “小丫头把东西给我,我就不为难你。” “我是用来救人的。” “救谁?” “我的未婚夫。” 顾绾添油加醋的将事情的经过跟这位说了一遍,老头子看着顾绾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丫头好生大胆,孤身一人来到这帝京城,却也不怕被那些人牙子给卖了。” “我还是会两下拳脚功夫的。” “你放心吧,顾家的人不会有性命之忧,顶多是抄家流放,你那未婚夫也顶多是被取消举人身份,重新再考罢了。” 顾绾顿时瞪大了眼睛,她开口说道:“你这老头子说话真是有趣,什么叫做顶多啊,抄家流放啊,取消举人身份啊,你说的到时轻松。” 顾绾抱紧包袱,终于感受到来自于京师深深地恶意。 “我说的是最坏的结果,丫头不必担心,到时候我自然有所运作。定然保你夫君平安。” “老头子你到底是谁啊?年纪这么大了,还来操心皇帝的事。” 老头子咳凑两声,看着顾绾,而后开口说道:“丫头看着也不笨,却也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老头子动了动下巴,看起来异常的搞笑。 顾绾咽了口口水,古代大概只有一种人没有胡子。 太监。 “我把药方给你,你就能保证顾家没事?” “起码你未婚夫不会有事。” 顾绾沉默片刻之后问道:“老头子你不会因为刚刚我打你而对我怀恨在心,打击报复吧。” ……… “我一个耄耋老人,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好吧。” 顾绾拿出来那张秘方,递给老头子。 老头子从怀中拿出来一把火折子,直接将那张秘方给烧了。 顾绾眼睁睁的看着辛辛苦苦送过来的秘方化为灰烬,心里哇凉哇凉的,可是此时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了,却也只好这样了。 老头子看着顾绾如此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他从怀中拿出来一枚玉牌,对着顾绾说道:“看你一个女子居无定所,我在城西有一套小宅子,你拿着这个玉牌去,先暂住在哪里。” 顾绾不想接,可是老头子的目光无比犀利,她也知道这老头子是在为了防止她再出什么幺蛾子。 顾绾接过玉牌,而后看着老头子说道:“老头子你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穿着这样的衣服,装成乞丐?” “我这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我的身份比较特殊。” “可是我感觉这样反而更引人注目了。” 第七十章 密信 老头子一阵头疼。 赶忙转身离开,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离这个丫头远点儿。 可是顾绾哪里肯让这家伙走,直接一个大跨步挡在老头子面前,有些不自量力的说道:“老头子你现在走了,我该怎么去找你?” 老头子顿时感觉到头疼欲裂,他背过身子开口说道:“我叫黄锦,估计小丫头你以后也见不到我的,就不要在我面前耍那些小心思了。” 黄锦,顾绾眉头一皱,暗道不妙,她还心说这大明朝怎么会有这么忠贞爱国的老头子,原来是这位,那这番周折,倒也不奇怪了。 只是顾绾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不远处突然一阵人声。 谁来也真是不巧,今日这嘉靖陛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在宫里呆的闷了,又或许是梦到了什么,反正一大早起来就说要去刚刚修建完成的大神元殿,说是在大雪纷飞之间,应该更显肃穆。 这嘉靖乃是出了名的不按套路出牌,但是他是皇帝,所以自然是他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嘉靖帝身边的小太监眼尖,正准备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两人。 嘉靖身边的小太监开口说道:“那个老人家好像是黄公公。” 嘉靖帝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定睛一看,而后说道:“倒真的是,这老东西大雪天在这儿跟一个小丫头浑说什么?” “奴婢去将黄公公叫过来。” “不必,我们去看看。” 此时黄锦正被背对着嘉靖帝一行人,以他的耳力早就听见嘉靖一行人的话了,他赶忙悄声对顾绾说道:“快叫我干爹!” 顾绾一愣,有些摸不清头脑。 “快!” “干爹。” 这个词总是给顾绾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大雪天的,一个人上京城,若是你父亲知道了,又该有多担心,真是不懂事。” 顾绾一阵懵逼,可还是点了点头。 “黄伴,你不在大神元殿里好生待着,怎么外面待着?” 黄锦一楞,赶忙转过身子看到一身便衣的嘉靖帝,顿时一阵慌张,赶忙拉着顾绾跪下,开口说道:“老奴参见陛下。” “朕问你话呢。” 黄锦看了看顾绾,顾绾低着头,死活不敢抬头,她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到京师不过几天就见到了皇帝。 当真是令人有些无奈。。 “这位是老奴前些年认得干女儿,陛下可还记得前些年,老奴在外面解救了一个被人贩子拐卖的小丫头,当时就给了她点银钱,让她回乡了,这小丫头也是个有孝心的,当即便认了老奴当干爹,陛下也知道老奴是个无根之人,自然心中有几分愿意的,便答应了,谁知道这小丫头,在这大冷天里,就来京城来找我来了。” 嘉靖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今日本在殿中打坐,为陛下守着这大神元殿,小太监过来说老奴的干女儿来了,一时间老奴也没有想到是谁,所以才出来看看,恰好让陛下看到容忍了。” 嘉靖上下看了顾绾一眼,而后开口说道:“小丫头站起来吧。” 顾绾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低着头不敢看着这位皇帝陛下,不过显然这位陛下也没有心思关注顾绾。 “陛下还是快进去吧,这外面怪冷的。” 待到几人进去之后,顾绾方才抬起头来,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这位后世有名的陛下长什么样子。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见从宫门里走出来一个小太监,小太监对着顾绾说道:“黄公公带话,你办完事情,就赶紧回太仓吧,若真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就算是公公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顾绾…… 小太监说完之后,塞给顾绾一张纸条之后,便离开了。 留在顾绾一个人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无限惆怅。 反正总算是有了个容身之所,这老太监虽然有些坑爹,可是还算是靠谱儿,为今之计,也就只有回到居所,等消息了。 顾绾按着地址,来到了一处十分隐僻的宅院处,上前敲了敲门,便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开门,顾绾拿出来玉牌,小厮看了看就让顾绾进来了。 宅院很大,内里十分精致,倒是有一种江南园林的感觉, “娘子请吧。” 一个侍女领着顾绾到了房间,又为顾绾准备好了洗澡水,顾绾终于算是洗了一回十分舒心的澡,吃过了饭,就睡去了, 一夜无梦,倒是比住客栈要好太多了。 幽幽寒夜将过,王元美辗转难眠,他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阿绾虽然胆大心细,生性果敢,可是毕竟是个女子,这京师鱼龙混杂,她生的如此貌美,在那种地方又会如何,当真是让人担心。 方才若是他脾气好一些,好言相劝,将阿绾带回来就好了。 人一旦起了后悔的念头,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王元美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天未亮的时候,就出去了。 到了那间客栈,却得知阿绾昨天就退房了,一时间有些担心,便在到这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栈之中四处寻访,一直同行的人看到王元美如此,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此时他们最应该做的正是好生温习,可是情之所至,他又如何能劝说的了呢。 王元美自然不可能知找得到顾绾,顾绾此时正在黄锦的府邸之中闲逛。 黄锦的宅院十分精美,此时大雪纷飞,却是别有一番风味,按说顾绾这辈子算是南方人,太仓自然是不会下雪,所以看到这江南园林之景与皑皑白雪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这黄锦家的下人无趣的狠,一句废话都不会讲。这倒是让顾绾有些无聊。 而且最无法容忍的是,这些人似乎有意识的不允许顾绾出门。 每次顾绾接近大门的时候,都会被一群丫头给拉回去。 顾绾每次问那位总管的时候,他总是只对顾绾说两个字。 “放心。” 顾绾自然不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却也无可奈何。 第七十一章 尘埃落定 大明嘉靖二十一年冬。 首辅夏言革职闲住,严嵩加少保、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阁,仍掌礼部事。 严嵩与夏言的斗争,以严嵩暂时胜利未结果。 据黄锦传回来的消息,顾家虽然免去了流放之罪,可是那顾重言的官路恐怕就走到头了。 而王偕自然是无事,顾绾也不由得放心了几分,只是此时黄锦不允许顾绾给家人写信,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恐怕知早就担心死了,可是顾绾却也无可奈何,此时寄人篱下,又兼之软禁。 顾绾却也是插翅难飞。 顾绾在这里呆了半个月,眼看就要过年了,可是这位黄锦还是不打算放她出去,难道真准备留自己过年? 说来也巧,这一日黄锦恰好要出宫办事,此时才想起来自己家中似乎还有一个刚认的干女儿。 黄锦穿着一身便服,贴着一撮小胡须,看着倒像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 顾绾正抱着暖炉发呆,便看到自己屋子里的帘子被掀开了。 “干女儿,这些日子,在这里呆的可还好?” 顾绾一愣,赶紧站起来,看着黄锦开口说道:“公公,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黄锦面色一凌,冷声道:“从那天起我就是你的干爹了,听明白了吗?在陛下面前,你已经叫过我干爹了。” 黄锦坐下来,看着顾绾,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威胁。 “四年前,你被人贩子卖到京师,是我救了你,你认了我做干爹,记清楚了吗?” “记清楚了。” 黄锦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也不想如此麻烦,可是丫头你运气太差,赶上陛下难得的心血来潮。” 顾绾……… “干爹,我可以出去吗?” “出去干什么?” “不干什么,” “你这小丫头绝对是个能搞事情的人,我可不敢放你出去,等到来年开春,我派人送你回乡,从此以后绝对不能再来京师了。” 顾绾眉头皱起,看来这个老太监还提防的自己呢,这可如何是好,此时正是拜见夏言的好时候,若是就此错过了,恐怕就失了时机,此时夏言刚刚被闲职,心中定然愤懑不平,恰好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偏偏顾绾此时没办法出去。 “干爹,我跟你说过吧,我有个未婚夫,他是个举人。” 黄锦眉头一挑,似乎有些害怕这个小丫头再挑事。 “应天府府试解元老爷王偕,丫头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就是我未婚夫的老师,是夏言夏大人,您也知道吗?” 黄锦顿时感觉到心中不妙,赶忙开口说道:“你想干什么?” “没有想干什么,就是王偕曾经交给我一封信,说是要给夏大人,但是干爹,你不是不让我出去吗?我怎么送信啊?” 黄锦眉头皱起,开口说道:“小丫头别耍什么花招,朝堂之上的事情,你还是莫要掺和,若是真的惹祸上身,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顾绾自然不会被黄锦这些话给吓到,要是真能被吓到,却也不会千里迢迢只身赶往京师了。 “就是一封书信罢了,只不过没来得及送出去,夏大人就被闲职了,但是受人之托,总归是要把信给送过去的。” 顾绾赶忙从怀中拿出那封所谓的书信。 这封书信自然是顾绾早早就写好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 黄锦看了几眼,发现就是一封简单的书信,只是书信后面还附有对于时事的一些看法,倒是个非常有才华的年轻人,黄锦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把信交给我,我派人去送信。” 顾绾把信塞进信封里,仔细的将信封封好,小心翼翼的递给黄锦,然后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那就麻烦干爹了。” 黄锦狐疑的拿过信,可是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这些日子,你在家中可要安生些,可不要想着出去了,一开春,我就送你回家。” “嗯嗯,我知道了。” 顾绾努力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黄锦离开之后,顾绾松了口气,希望这老头子可不要发现什么问题。 黄锦自然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想着这个麻烦的小丫头总归只是个小丫头,不至于干出来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夏言府邸。 夏言拿着那封书信,若说是字迹,这封信绝对不是出自兰君的手笔,信的内容也是十分的没有价值,而且也不像是兰君的文笔。 夏言将信塞入信封,随意一瞟,却发现这信封里面密密麻麻写着字。 这些字极其细小,而且绝对不是用毛笔写出来了,夏言心下一愣,赶忙打开信封,放在灯下细细阅读。 他那双原本暗淡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了几分。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年节,黄锦的宅院里虽然也是张灯结彩,可是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热闹的感觉,这老头子大过年肯定是要陪嘉靖的。 顾绾一个人好不孤单,顾绾正准备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却听见外面烟花的声音。 她突然很想去看烟花,就算此时只有她一个人,她也很想去看。 顾绾披上衣服,出了屋门,一阵凌厉的北风出来,顾绾走过长长的抄手游廊,来到黄宅最高的阁楼。 此时满天的火树银花,倒也衬的这黑黝黝的天空有了几分生气。 此时此刻顾绾不禁伸出手,鹅毛大雪翩然而落。 这倒也算是嘉靖二十一年的最后一场雪,顾绾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一个人度过这个特殊的日子。 千里之外,驿道之上。 王偕坐着马车,马车里同坐着一个书童,书童有些郁闷的说道:“公子,哪有大过年的出门赶路啊?” 此时驿道之上人迹罕至,前几日下的雪还未融化,此时赶路确实不太妥当。 只是此时王偕表情凝重,他打开帘子,看到外面翩然而落的大雪,微微叹了一口气。 “此时她一点消息也没有,你叫我如何不着急。” “前些时日,公子的老师不是回信了吗,信中提到有人以公子你的名义送了一封信,那就说明,顾家娘子一定没有事情。” 王偕伸出手,接住翩然而落的雪花。 “希望她无事。” 第七十二章 嘉靖 嘉靖二十二年,正月初一。 照例嘉靖帝是要看一看群臣的贺表,大部分阁臣均是两榜进士出身,文笔自然不会差到哪里,特别是严嵩的那一首青词,端的是绝好的文采。 这让本就喜好此道的嘉靖不禁龙心大悦。 照例赏了这新晋的严阁老一些东西。 只是看到夏言的贺表,眉头却微微皱起,只是随意扫了几眼,便觉得不同寻常。 一旁侍候的黄锦看到嘉靖如此模样,不禁心中一震,轻声说道:“这夏大人可是写了什么?” “你看看吧。” 嘉靖吧贺表扔给黄锦,黄锦拿过来看了看,同样的眉头皱起,他思索半天,开口说道:“夏大人当真是一心为朝廷分忧啊。” 嘉靖沉默,并未接话,他摸索着那张纸。 片刻之后开口说道:“过几日,宣他进宫。” “是。” 就在此时外面进来了一个小道士,小道士看着嘉靖十分恭敬的说道:“道君,该服丹了。” 嘉靖起身向殿外走去,黄锦被留在大殿里。 他看着那封贺表,面上表情无比复杂。 黄家大宅。 顾绾躺在被窝里不想出来,这北方的炕头实在是太舒服了,下面烧的热热的,一整天都不想要出去。 而且顾绾此时却也用不着出去。 就在此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侍女,带过来一股子凉风。 “娘子,今日您要出去一趟。” 顾绾躺在被窝里,连头都没有抬。 “之前不是不让我出去吗?今个怎么又让我出去了呢?” 侍女一阵无奈,她走到顾绾跟前,拿出一身衣服,对着顾绾说道:“夏大人有请,这乃是老爷特意吩咐的。” 顾绾一听到夏大人有请,一麻溜就爬起来了。 换好衣服,又被丫头强行戴上了幕离,出去还得被人扶着。 顾绾只记得自己被扶上马车,然后带到一处酒楼的包间处,才得以将一身的装备给卸下来。 此时包间里坐着一位华服老者,面容清瘦,一双眼睛暗含光华,老者正端着一杯茶,看起来十分悠闲的样子。 “您是夏大人?” “娘子叫我老师便好,兰君估计半月之后便到京师了。” 顾绾一愣,王偕怎么会来京师。 “兰君担心娘子的安危,便不顾风雪从太仓,千里迢迢赶往京师。” 顾绾听完不禁一阵窝心,此时天气寒冷之极,却也不知道王偕如何了,毕竟他并非身子强健之人。cad1(); “不知老师这次找我来,所谓何事?” 夏言笑了笑说道:“我便直接称呼娘子为阿绾如何,总归我也算是你的长辈。” “自然可以的。” “老夫倒是一直非常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孤身一人前往帝京,凭一介女流却也能撼动乾坤。” 顾绾听得有些脸红,她这哪里是撼动乾坤,明明是运气比较好,而且恰巧知道一些秘闻,也说不上什么撼动乾坤,这位夏大人倒是和顾绾想象不同。 “老师谬赞了。” 夏言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这个黄色的信封已然被人裁剪整齐,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跃然于眼底。 “这是娘子的手笔?” “并非,这时家兄的,上面所有的想法都是家兄所想,但是家兄举业在身,只好由我代劳。” 夏言沉吟片刻,开口说道:“阿绾这一次上京,倒也算是一箭双雕。” 顾绾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老师言重了,却也只是碰碰运气,好运而已。“ “令兄名讳?” “顾维钧,应天府乡试第十六名。” 夏言摸了摸胡子,沉吟道:“却也不错。” 顾绾与这老头子吃了一顿饭,倒是分外融洽,史书上说这位夏公瑾性子十分的急躁,为人耿直,如今看来,却也不全是。 用过饭后,夏言便要告辞了。 顾绾的放风时间也就是过去了,顾绾又被重新戴上幕离,准备回府去了。 只是出这座酒楼的时候,却被一个男子给拦住了,那男子声音听着极为熟悉,顾绾忍不住掀开幕离。 “元美?你怎么在这儿?” 王元美面上一阵焦急,他看着顾绾如此模样,不禁开口问道:“我一直再找你,你一个女子在这等时节里,怎能孤身一人在外?” “我,我现在和亲人住在一起,元美不必担心。” “亲人,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在京师有什么亲人?” “远方亲戚,元美不必担心。” 王元美面上还是一阵不放心,顾绾叹了口气说道:“元美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王元美沉默片刻之后,轻声说道:“只要你无事就好。” 说完之后,便径自离去了。 顾绾回到黄府之后,心中一阵复杂。 古来最难算清楚的就是情债,算来算去还是王元美最为悲催。 不知道是不是夏言同黄锦达成了什么交易,顾绾身旁的丫头们,有意无意的让顾绾知道最近的近况,比如最近嘉靖又召见了夏言,并且给予了大量的赏赐。cad2(); 一时间朝廷议论纷纷,难道这位久居首辅之位多年的夏大人又要回来了。 其中最为焦急的自然就是严嵩,他好不容易将这位给挤兑下去,怎么能够轻易的再给他让位? 只是这朝堂之上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可是顾绾却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王偕应该快来了。 这一日是元宵节,顾绾已然一个人过了年节,自然也不会再害怕一个人过元宵节。 只是这汤圆倒是不是很甜,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反正顾绾就是觉得不是很甜。 “落日熔金,暮云合壁,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顾绾轻声念道。 此时一人接话道:“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顾绾一愣,转过身来,却看到一人立于廊前。 ; 第七十三章 干亲 “没想到干爹,竟然也懂这些小女儿诗词。” 顾绾有些无奈的说道。 “今个儿,陛下同宫中妃嫔一同赏月,给你干爹我放了个假。” 黄锦做到桌子旁,吩咐侍女端过来一碗汤圆,和顾绾一起吃了起来。 “以往我这府邸都是暂做休息之所,却未曾想过今日竟然会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倒真是老夫的福气。” 顾绾一愣,这老头子是吃错药了吗?怎么会变得如此奇怪,之前恨不能没见过自己呢。 黄锦放下筷子开口说道:“丫头之前给夏言的那封信里肯定有问题吧?” “怎么可能,干爹您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 顾绾有些心虚,这老头子倒是不简单。 “丫头不必再装了,我都知道了,你这小丫头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若是这件事情被有心之人利用,让陛下知道了,恐怕我们所有人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顾绾心中一凌,而后开口说道:“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干爹你不要吓唬我。” 黄锦吃了一口汤,忍住心中的那一股槽意。 “陛下对于夏大人所说之事十分的满意,恐怕过些时日就要把事情提上章程,丫头你可满意了?” 顾绾假装没有听见,自顾自的吃起了汤圆。 “夏大人凭借此番重新获得陛下的宠幸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这朝廷的事情,复杂的狠,若是想往上爬,可不仅仅是巴结住陛下这么简单。” 顾绾继续吃东西,继续装作没有听见。 “你说也是奇怪,我跟你一个小丫头说这些话干什么,你又不用当官的。” 顾绾终于沉不住气了,她放下筷子对着黄锦说道:“你这老头子,到底想要说什么?” 黄锦笑了笑,看起来分外慈祥。 “自然是想要知道,那所谓的漕运改革之法,到底是哪位提出来的,你兄长不过二十,初期才名不显,如何能想出如此周全的方法,难不成是丫头你自己想出来的?” 顾绾一愣,而后开口说道:“干爹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个小丫头片子,跑腿的,能知道什么?” “此事关系重大,凭借一己之力将南直隶的一股势力凝结起来,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办的到的,小丫头倒是了不得。” 顾绾心下一震,听这家伙这般说话,估计是早对自己在太仓做的那些事情,了如指掌了。 “老夫毕竟在陛下身边随侍了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些事情的,若真被你这个还未出阁的小丫头给骗了,我这张老脸往那边放。” 顾绾有些郁闷。 “您的老脸自然有的是地方放,可是你干女儿的脑袋就只有这一颗,还只能放在脖子上。” 黄锦看到顾绾这番模样,顿时有些好笑。他拍了拍顾绾的肩膀,开口说道:“丫头放心,只要你不闹出什么幺蛾子,自然没人取你的脑袋,你以为陛下整天那么闲啊,此番漕运改革对陛下十分有利,只要陛下下定决心,自然水到渠成。丫头你就放心吧,你那夫婿与兄长的前程,乃是铁打的。” 顾绾赶忙站起来给黄锦捶了捶背,开口说道:“那就多谢干爹了。” 顾绾正想要跟这位便宜干爹卖个萌,增添一些父女感情的时候。 这位便宜干爹却说道 “丑话说在前头,你可莫要在搞什么幺蛾子了。” “我哪里搞过幺蛾子了,我一向遵纪守法,从不惹事。” 黄锦听完之后,不禁满头黑线,他开口说道:“之前你打伤的那几个人也叫做遵纪守法?” 顾绾…… 黄锦伸出手来,敲打着桌子,轻声说道:“老夫活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见过像你这样能搞事情的丫头,还好是生在了平常人家,若是生在了有权势的人家,那还不得翻天啊。” “干爹你言重了,丫头我就是想要给哥哥谋一份前程,别无他想。” 黄锦眼睛微微一眯,显然不相信。 “还有夫婿。” 要不然这个老头子还以为自己能干什么?能翻天吗?这古来多少才智过人的男子都没能翻过这个天,她一个女子顶多在天上放个烟花,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 “若丫头是个男子,却也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才啊。” 顾绾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我的夫婿和哥哥都是栋梁之才,也没差啊。” ……… 自从和这位便宜干爹吃过一顿汤圆之后,顾绾明显发现这府中的下人对于自己的态度变了很多。 顾绾真正成了这个府邸的主人。 自然是想出去就能出去,可惜顾绾没有能出去看看元宵灯会。 这一日侍女进来告诉顾绾,外面有人拜见,顾绾本能的觉得就是王偕,可是出去一看,却发现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小书童。 顾绾一愣,这个小书童有些愤怒的对顾绾说道:“顾家娘子,我家公子为了来见你都生病了,你却在这大宅院里如此安逸,真是白白辜负了我家公子的一片真心。” “你家公子,是王偕吗?” “自然是。” “快带我去看看。” 王偕此番住在夏言的府邸,顾绾也是坐着马车来了,马车上顾绾不禁一阵自责。这王偕自小锦衣玉食,何曾受过如此羁旅之苦,心中不禁一阵愧疚。 待到见了王偕,顿时说不出话来。 只见这王偕面容苍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顾绾不禁有些心疼,但是嘴上还是说道:“怎么生病了?可还好,严不严重?” 王偕笑笑说道:“只是偶感风寒,顾绾不必担心。” 顾绾一阵无奈,开口说道:“你叫我如何不担心,这大冬天的,你身子又不好。” “听闻你为了我赶往京师,心中依然顾不得其他了。” 王偕温声软语,听得顾绾一阵不好意思,这家伙总是把情话都说的如此正经。 “以后莫要如此了。”王偕拉着顾绾的手,眼睛里满是担忧。 此时门外的小书童十分不合时宜的走了进来,打破这一室温馨。 “公子,该吃药了,你可得赶紧养好身子,再过两个月便要考试了。” 顾绾明显感觉到这个小书童深深地敌意, 第七十四章 人伦悲剧 王偕虽见到佳人,却相思难减 便对着小书童说道:“你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小书童看了顾绾一眼之后,就离开了。 此时就只剩顾绾与王偕两人,顾绾已然很久没有见过王偕了,便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消瘦王偕的脸颊,有些难过。 “你受苦了。” 王偕正要说话的时候,却突然清咳起来,顾绾不禁一阵担心。 “等你病好了,可要好生锻炼一番,这身子也太弱了,上次爬墙的时候是不是歪着脚了?” 王偕顿时一阵脸红,想来他的身子确实是有些弱了。 “夏大人此番上表,你可知道?” 顾绾突然问道,王偕沉默片刻之后,开口说道:“潘家已然来人了。” “我父兄呢?” “也在路上了。” 顾绾转过身子看着窗外,微微叹气,轻声说道:“如此说来,夏大人已然是势在必行了?” “老师从来都是果敢之人,既然有这个机会,他就一定不会放弃。” 顾绾又和王偕说了一会儿话。虽然非常不想要离开,可是毕竟男女有别,两人还未成亲,总是在一起,对于顾绾的名声总归是不好。 所以顾绾有些不情愿的离开了。 临走之前,夏夫人送了顾绾一个箱子,顾绾回到黄府之后打开,赫然发现里面是一张地契。 顾绾放下手中的东西,心中暗道这位夏大夫人倒真是玲珑心思,知道此时顾绾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此番顾绾短时间估计是回不了太仓了,所以在京师自然要有一个固定的居所,不然一直寄居在黄府却也不是长久之计。 第二日,顾绾就同黄府的管家说明了情况,便宜干爹似乎早就知道顾绾会这样,不仅没有阻拦,甚至还送了顾绾两个丫头,和一个管事婆子。 顾绾来到新宅院里,院子非常精致,虽然说不上大,却也胜在别致,而且位置也非常好,顾绾自然非常的满意。 于是顾绾便在这个地方安置下来了。 她在这京师之中也算有了一个落脚之地。 这一日,顾绾这新宅院之中,倒是来了一位客人。 从太仓赶来的顾绾。 顾绾自然是想不到任萱儿竟然也会到京师。或许是因为连日来的奔波,任萱儿倒是清瘦了不少,原本圆圆的下巴变尖了,眼睛也变得大了许多,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顾绾一见到任萱儿,顿时一阵惊喜,赶忙抱着任萱儿开口说道:“萱儿,你瘦了,瘦了好多啊。” 任萱儿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笑着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忙着赶路,倒是没有注意,竟然瘦了,我以前花了那多心思,都没有瘦。” 顾绾拉着任萱儿到了屋子里,又吩咐丫鬟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两个人窝在炕上,倒是分外舒适。 “你说,任老把帝京的事情全部都委托给你了?” “是啊,我也很奇怪。” “那也是任老看清楚了你的能力,觉得你可以胜任这些事情。” 任萱儿喝了一杯热茶,顿时感觉到心都暖和了。 她靠在顾绾怀里,轻声说道:“我以前就觉得女子的价值就是嫁人,可是自从见了阿绾,我才知道,原来女子还可以这样活。”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自然是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任萱儿只在顾绾这儿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毕竟她这次来京师并不是来游玩的,以潘家为首的南直隶船运大家都派出了代表,此时的京师可算的上分外热闹。 很多事情,甚至根本不需要上位者动手,大部分利益相关者就已经为他们做好了。 此时此刻顾绾的宅院里,却是也分外热闹。 自然是因为顾维钧和顾知的到来。 顾知一路疲惫,加上身子不好,训斥了顾绾几句便实在撑不住,去补觉了。 此时便只剩下顾维钧。 时隔多日,顾绾终于又见到自家兄长,跟王偕不同顾维钧的身形甚至壮硕了不少,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这次为兄和父亲乃是跟徐家公子一同进京,所以慢了些,阿绾不会在意吧。” “自然不会在意,只是哥哥似乎和之前不同了?” 顾维钧笑了笑说道:“在山中静修一番,自然是有些收获的,今日我还要去拜访一下老师。” “快带公子下去更衣。”顾绾吩咐道。 徐家还送顾维钧了一个丫头,名唤梅香,十分的貌美,而且眼神灵动,看起来倒是不凡。 “这位便是梅香姐姐了,这一路还要多谢姐姐多加照拂兄长了。“ 梅香微微笑道:“小姐言重了。” “梅香姐姐一路奔波,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此时顾家的宅院之中有黄锦送的丫头,还有夏家送的家丁,甚至还有徐家送的美女。 顾绾不禁一阵唏嘘。 若真是仔细算来,此时她身边当真没有一个亲信。 倒是王偕前几日送来的一个贴身丫头,寒玉,倒还算是个能说的上话的。 寒玉端过来一杯热茶。 “小姐,公子的病已然大好了,估计过几日便会来拜访。” 听到这个消息,顾绾不禁一阵高兴。 “寒玉,你说这徐家这样做是为什么?” 寒玉笑了笑,替顾绾披了件披风轻声说道:“若真是看上了公子,自然有联姻之意,恐怕送这丫头算是个试探,小姐也不必担心,有夏阁老在,公子的前程自然是铁打的。” 顾绾听完之后笑了笑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铁打前程,就算是夏大人恐怕也只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位陛下的心思。” 寒玉为顾绾梳好了发鬓,便开口说道:“小姐,好了,可以出去了。” 恰好这一日,顾绾也要外出。 顾绾这些时日都是深居简出,时常一躺就是一天。自然是需要好生出来透透气。 可是顾绾这一日倒也不全是出去透气,毕竟家里呆着如此舒适,却也没必要非要到外面。 只是听闻这一日,那位徐大人长子的小女儿的满月宴。 国子监祭酒的孙女的满月宴,在这帝京之中并不惹人注目,可是顾绾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这个可怜的女孩,有一天会被她的父亲,亲手杀害。 徐阶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严世番的儿子为妾,后世有一段记载便是后来严世蕃判处斩刑,徐璠进见父亲,愠怒不语,然后回到内宅,将亲生女儿毒杀,徐阶知道孙女已死,“冁然颔之” 第七十五章 家人 寒玉看到顾绾的脸色,有些担心的说道:“小姐似乎有些不高兴,可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顾绾笑了笑道:“没有什么。” 她只是觉得突然有些心寒,历史上那位的评价非常高,可是谁又能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我们走吧。” 这一日倒是难得好天气,既然没有刮风,也没有下雪,北方的天空蓝的高远,倒是让人看的一阵舒心。 顾绾这一次算是不请自来,徐府门前,热闹之极,徐阶身为国子监祭酒,门生故旧颇多,自然是客人不少。 顾绾是女眷,自然是要走后门。 负责接待的是一位年长的仆妇,那位仆妇看着顾绾一身珠翠,却不认识顿时有些奇怪,便开口问道:“这位小姐是?” “太仓顾家,兄长乃是顾维钧。” 仆妇思索片刻之后,躬身让顾绾进去了。 进了院子,便有人将顾绾接引到一处厅堂,厅堂中人声鼎沸,都是女眷,顾绾随便找了地方坐下了。 “小姐,你看那个女子。” 顾绾指向一边安坐的女子,女子面容恬静,看起来到非常的有气质。 “这位便是严阁老的孙女,严怡。” 顾绾微微一笑,对着寒玉轻声说道:“倒是和传闻之中的略有不同。” 话音刚落,一个面容端庄的妇人便抱着一个小娃娃从里间出来,顾绾也看了几眼这个女娃娃,可以看得出来以后绝对是个美人。 “这位便是顾家娘子吧。” “今日不请自来,当真是失礼了。” “却也是我疏忽了,不知道娘子已然到了京师。” 顾绾从怀里拿出一枚精致的玉锁,轻声说道:“我还要多谢徐家对于兄长一路上的照看。” “娘子不必客气。” 客套一番之后,这位妇人就离开了,此人应该是徐阶的长媳。 顾绾此番来到徐府,自然不仅仅为了凑这个人热闹。 自然是另有所图。 看完孩子之后,宴会就开始了,由于顾绾是不请自来,自然没有安排顾绾的位置。 恰好严怡身旁空了一个位置,顾绾自然就顺理成章的和这位严家小姐坐在了一起。 顾绾朝着严怡十分友好的微笑了一下。 严怡礼貌的回以微笑,顾绾并未着急接话。 或许这一桌子坐的都是京师豪门闺秀,衣着不凡,顾绾在家中也是好生打扮了一番,可是跟她们一比,却总归少了一番清贵之气。 饶是顾绾容貌最为出众,却也让这些小姐们心生不虞。 “顾小姐面生,倒不像是京师人士。”其中一位闺秀开口问道。 顾绾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倒是让在座的一众闺秀心生郁闷。 却也不得不感慨,这位小姐生的确实是极美的。 “苏州府太仓人士。” “太仓顾氏?”太仓顾氏已然被贬谪,这位闺秀这般问道,却是有些意味深长了。 “旁支。” 旁支一出,这些个闺秀心中暗道,如此低微的门第,却也和他们坐在一起,确实也是有够失礼的。 “顾小姐是为何前往京师?” “父兄忙于举业,我先赶往京师置办一下俗物,免得耽误两位考试,兄长入京时与徐家老爷同行,多有照拂,所以今日前来感谢。” 几位闺秀一听,顿时觉的有些异样,父兄皆要会试。 “敢问小姐兄长年岁?” “年十八,去年秋闱应天府乡试第十六名,家父也一同中举,今年来帝京参加会试。” 众位闺秀不禁心思各异,十七岁中举,却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却又算是青年才俊了,况且还是一门双举人,倒真是有些令人羡慕了。 一时间众人看顾绾的眼光顿时有些不同了。 “顾小姐倒是好福气,有如此才学的父兄。” 此时严怡开口说道。 “小姐谬赞了,大明朝人才济济,一年举人不知几何,这又算得什么。” 严怡笑了笑,顾绾又开口问道:“敢问小姐名讳?” “严怡。” 严怡以为顾绾会大吃一惊,却未曾想过这位竟然只是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在太仓就听闻,严小姐祖父的事情,身为一朝重臣,却也做到了一身一世一双人,当真是羡煞旁人。” 说来也是十分奇怪,身为大奸臣的严嵩对待自己妻子欧阳氏确实一心一意。 严怡笑了笑说道:“多谢顾小姐了,若是祖母知道了,定然会很开心。” 在座的都是官家小姐,家中自然没有严嵩这样的奇葩,可是却也见过不少妻妾之间的龌龊之事。 本来对待这位严家小姐还带着几分生疏与惧怕,听顾绾这一言,倒是觉得像严嵩那样的人却也不错。 起码抛却所谓的清名,这位严阁老还算是好男子。 严家在京师豪门的风评一直不好,所以严怡并未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闺中好友,虽说她的祖父贵为首辅,可是却也不能强迫人家闺阁小姐和自己孙女做朋友, 严怡今年十三岁,上门提亲者,已然多如牛毛,大多是趋炎附势之辈,严怡私下里对于自己的未来还是非常忐忑的。 她何尝不想要和自己祖母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用过午膳之后,顾绾便和这几位小姐告辞了,严怡对于这位顾小姐颇有好感。 言辞之间没有献媚,也没有鄙夷。 倒像是陌生人之间的闲话,听得人心里舒服,严怡便忍不住吩咐身边的人去查查这位顾小姐的身份。 顾绾离开徐府,回到家中,恰好看到顾维钧。 顾维钧脸色有些奇怪,欲言又止。 “阿绾,我听元美说,你在京师的这些日子一直住在一个亲戚那里,我们何时在帝京有亲戚了?” 顾绾笑了笑说道:“我在信中不是跟哥哥说过了吗?我认了一个干爹。” 顾维钧脸上一阵复杂,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阿绾,京师不比太仓,这里势力错综复杂,你一个女子,还是安生一点为好。” 顾绾接过寒玉递过来的茶,轻声说道:“这次来京师是为了助顾府脱困,虽然最后还是落得个流放的罪名,可是好歹无性命之忧,最重要的是保住了王偕的功名,哥哥还以为我一趟是瞎折腾吗?” 顾维钧叹了口气。 “阿绾,我知道你冰雪聪明。” 第七十六章 面圣 此时外面天色融金玉落,洒落在这庭院之中,倒是分外好看。 顾绾轻笑,拉着顾维钧的手说道:“哥哥放心,既然你已然到了京师,那么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哥哥出马。” 顾维钧看到顾绾这样的神色。 忙开口说道:“我并非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忧。” “哥哥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顾绾说完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了,就只剩下顾维钧一个人留在原地。 此时梅香从屋子里走出来,为顾维钧带上一件披风,轻声说道:“公子还是快进屋吧,外面风大。” 顾维钧依言进了屋子。 此时顾绾站在屋内窗前,看着梅香嘴角含着那一丝笑容。 “寒玉,所谓红袖添香,对于他们这些读书人,算不算人间美事?” 寒玉微微一笑道:“若是小姐觉得此人会打扰公子,自然可以找个由头将她支开。” “倒也无妨,只是哥哥到底快要科举了,若是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总归不好,而且我顾家是绝对不会容许小妾的存在。” 寒玉听完之后,顿时轻笑,开口说道:“小姐,是霸道,天下男子大部分都是三妻四妾,没有妾的也只是少数。” 顾绾听到寒玉如此说道,顿时笑眯眯的看着她。 “你尽管对你家公子说,我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有的是方法阻止他纳妾。” 寒玉看到顾绾说的如此认真,顿时寒毛立起,连忙开口说道:“公子哪里是那样的人,小姐就放心吧。” 此时夏府之中,王偕突然一阵心慌,却也不知是何缘由。 小书童赶忙问道:“公子怎么了?” “无妨。” 顾绾收拾之后到了顾知休息的屋子。 顾知悠悠转醒,看到自家女儿正在床前看着自己,不由得一阵无奈。 “阿绾,你说你说都不说一声,你知道为父有多担心你吗?” 顾知自然是好生一阵唠叨。 顾绾都已经听习惯了,可是看到顾知这幅模样,还是有些感动的。 “父亲这次是来京师参加会试的?” “为父的水平,阿绾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次来陪维钧考完试,就带你回太仓,以后可是绝对不会让你乱跑了,这哪有女孩子家家大冬天乱跑的。” 顾绾赶紧转移话题,开口说道:“爹爹,我听哥哥说,在太仓有人给你说媒?” 顾知一听,顿时老脸一红,忙开口说道:“哪有的事,小孩子不要掺和大人的事情。” 顾绾本来是瞎说的,可是看到顾维钧这样的表情,顿时心下了然。 男人四十一枝花,此话果然不假。 天色渐晚,三人聚在厅堂吃饭,这倒是三人许久之后第一顿团圆饭。 一时间感慨良多。 短短一年时间,已然今非昔比。 用过饭后,顾绾正准备去休息,却被顾维钧给叫住了。 两人站在廊前,看着与太仓截然不同的景色,不由得心中生出恍然之感。 “哥哥若是考中了,我们是否就留在京师?” 顾绾开口问道,此时顾维钧坐在廊前,转过身子,面上一阵异样。 “自然是要留在帝京的。” “顾家如何了?” “顾伯父闲赋在家,拜托我给你带来了一封信。” “给我的?” 顾绾接过信,打开一看,心下了然,笑着对顾维钧说道:“哥哥可要争气,如今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顾维钧笑了笑之后,并未言语。 他又何尝不知道此时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顾维钧了,如今他已经成为南直隶各方势力交叉的一个点,稍有不甚,就会万劫不复。 “所以哥哥可莫要贪花好色哦。” 顾维钧笑了笑说道:“阿绾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那就好。” 第二日一早,顾绾早早起来,好生收拾了一番,专门穿上前几日新做的明黄色衣裙,领边袖口一圈兔毛,看着倒是分外可人。 今日顾绾这般费心打扮自然是因为,王偕要来。 寒玉说,那王偕今日本来是来定亲的,可是却被夏言给推后了,此时严嵩兼任礼部尚书,主持科举事宜,这王偕本就是夏言的徒弟,难免有所打压,若是她再与王偕定亲,顾维钧说不定也会受到影响。 那顾绾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都白费了。 所以王偕这一次前来,算是拜访。 在床上好生修养了一段时间,王偕的身子总算好了一些,只是到底是还有些清瘦,顾绾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些日子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怎么瘦的如此厉害?” 顾知看到两人这般模样,轻咳一声,开口说道:“快进来坐吧,外面风大。” 几人依言进了厅堂。 顾知拉着王偕寒暄了几句,顾绾想跟王偕单独说话,可是这顾知却总像是听不见似得,跟王偕扯一些有的没的。顾绾不禁一阵郁闷,顾维钧看到顾绾这幅模样,顿时一阵好笑。 只是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嚣。 只见一个穿着飞鱼服,身配绣春刀的男子走到厅堂里。 赫然便是锦衣卫。 顾绾眉头一皱,他们顾家何时与这锦衣卫有过瓜葛。 顾知更是一阵惊惧,须知这锦衣卫在普通百姓的心里,可是分外吓人,进去了可是有去无回。 还未等顾家人说话,这位锦衣卫开口说道:“这次乃是意外,本不应该我来传的,只是事出意外,当真是折煞了几位。” 顾绾一愣,这位锦衣卫倒是分外特别,竟然如此的有礼貌,倒真是让人奇怪。 此时锦衣卫朗声道:“陛下口谕,宣举人顾维钧进宫面圣。” 顾绾心下了然,看了顾维钧一眼,顾维钧点了点头,便跟着这位锦衣卫走了。只留下一脸茫然的顾知。 “这是怎么回事?” 顾绾拉着顾知的手,开口说道:“爹爹不必担心,这对于哥哥而言,乃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应该替他高兴,而不是害怕。” 顾知听完这番话,长长的叹了口气,便出去了。 此时厅堂之中,便只剩下顾绾与王偕。 顾绾坐到王偕身边,笑着开口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陛下会宣哥哥进宫啊?” “老师最近频繁面圣,大概猜到了,只是不知道,恰巧就在今日。” 第七十七章 天颜 西苑,玉熙宫。 陛下今日难得没有打坐,而是召见了夏言。 这位陛下天资聪颖,善用权术,对于帝王之术颇有见解,深知皇权在乎于掌控。 黄锦在外侍候,接待了一位眉清目秀的男子进了殿,此时夏言正在同嘉靖说着什么,看到顾维钧进来之后,便开口说道:“还不快拜见陛下。” 顾维钧依言行礼。 “倒是个极为英俊的后生,不错,这漕运运输方式改革之法,可是你想出来的?”嘉靖帝问道,此时顾维钧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那是臣下与家妹商讨而来的。” 嘉靖帝眉头一皱,心中生出了几分趣味,开口问道:“你的妹妹,倒是有趣。” “家妹对于四书五经之外的杂学十分喜爱,所以多有研究。” 此时黄锦赶忙给顾维钧使了个眼色,顾维钧会意,赶忙开口说道:“说来倒是很巧,家妹四年前曾经被人贩子拐走,流落到了京师,多亏黄公公相助,这才得以归家。” 说来也真是巧合,顾绾在四年前,确实被拐走过,可是非常幸运的自己跑回来了,而且也未曾到过京师,黄锦随侍嘉靖多年,自然知道这位陛下的性格,早早已然安排好了。 太仓那边的诸多事情,也已经安排妥当了。 此时嘉靖帝看向黄锦,黄锦笑了笑说道:“这小丫头一是来京师看奴婢,二来也是求奴婢推举这项改革,只是奴婢愚笨,只当这是小丫头一时兴起之作,就没当真,却没有想到竟然如此重要。” 黄锦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你这老奴,当真不识货。” 此时顾维钧适时说道:“臣下与家妹幼年生活在太仓城之中,倒也未曾见过漕运诸事,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流落于贫苦之地才了解到太仓漕运工的艰苦,时常见之,又时时诵读圣人之书,不禁心中多有感慨,与家妹思索实践之下,才斗胆像苏州各家船运商行推广此项方法。” 夏言拿出一份简报,对着嘉靖的说道:“陛下请看,这乃是苏州几家船运商行的明细账,确实效率大大提高,如若运用到粮税漕运之中,效果尤为可观。” 朝廷政务其繁琐程度,自然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此法局限性十分明显,只适用于江南一代,而且前期耗费钱财巨大,所以此次也只是浅谈辄止。 顾维钧也只在这位陛下上前说了几句话,便告退了。 此时大殿里便只剩下嘉靖与黄锦。 “此子与顾鼎臣?” “倒是远亲。” “叫什么来着?” “顾维钧。” 黄锦心中暗道,他对这位干女儿已然算是仁至义尽,能让陛下记得名字的人,这会试也就没差了。 时间匆匆,转眼之间草长莺飞,阳春三月以至。 顾绾换上轻便的春装,随顾维钧到外踏青。 春闱将至,顾绾自然要拉着顾维钧出去放松一下,以免神经过于紧张,考试之前放松一下,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两人乘车来到燕山脚下雁栖湖。 京郊燕山脚下雁栖湖,位于响水湖附近,北临雄伟的万里长城,南偎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雁栖湖水面宽阔,湖水清澈,每年春秋两季常有成群的大雁来湖中栖息,故而得名。 诗云:“风翻白浪花千片,雁点青天字一行。”便应该是如此景象。 顾绾站在大湖之旁,清风吹来,不觉一阵心旷神怡。 她转头问道:“哥哥觉得如何?” “苍茫壮阔,倒是与南方截然不同。” 两人坐在湖边小亭之中,看到这美景,却也不错。 只是此时,一男子走入小亭,看着身形壮硕,却也不在意此间还有女眷。 “在下林肖琮,娘子可还记得在下?” 顾绾抬头,便看到那日雪中相助的人,正要开口说话时,却被顾维钧打了岔。 “这位是?” 林肖琮这才想起,自己此番确实有些失礼了,便赶忙对着顾维钧说道:“在下林肖琮,字觅端,前些时日受过娘子的恩惠,今日偶然见到,实在是有些唐突了,失礼。” 顾维钧看向顾绾,顾绾点了点头,看着林肖琮开口说道:“将军如何了?” “家中周转打点,免去了流放之罪,落了个闲职。” 此时林肖琮面上落寞,看起来十分颓然,顾绾忍不住问道:“张将军当时与其他卫所的将领约好一同作战,可是在最为紧要的时候,其他将领却都闭门不出,结果张将军壮烈牺牲。当时为什么不开营相助呢?” 林肖琮坐下来,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当时确实是约好了,一到时机,其他各营就出去来营救,可是当时战局十分不利,俺答两股骑兵汇聚,就算是去营救了,大概也只是白白送死,所以大部分人闭营不出,我手下的大部分将领,都不遵从我的命令,纷纷闭营不出,甚至为了阻止我,把我绑了起来。” 此时唯有湖水翻涌之声,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顾绾长长叹了口气。 “军队的战斗力问题,不是将领能够决定的,将军不必如此挂怀。” “那娘子说说看,到底是什么错了?” 顾绾一愣,开口笑着说道:“我一个女子哪里知道什么地方错了,此时风景正好,还是不要提那些烦心的事情,还未向将军介绍,这是我的兄长,顾维钧,今年来京参加会试。” 林肖琮看了看顾维钧,忙开口说道:“年纪轻轻便已然如此,果然是娘子的兄长。” 几人在这里聊了些奇闻异事,林肖琮便拿出来一把分外锋利的倭刀送予顾绾。 林肖琮之兄于登州卫所食千户,偶尔得之。此倭刀十分锋利,切石断水不在话下。顾绾接过倭刀,刀一出鞘一抹寒光乍现。 顾绾摸了摸泛着幽光的刀身,不禁感慨道:“当真是好刀。” 倭刀十分轻便,而且极为锋利,而且这把倭刀偏小,实在十分的合顾绾的心意。 “娘子喜欢就好,在下就不在此叨扰了,告辞。” 林肖琮离开之后,顾绾依旧沉浸在这把倭刀之中。 第七十八章 会试 “阿绾就这么喜欢这把刀?” 顾绾抽出刀,随手一甩,只听见一声闷响,刀身没入一旁的横梁,看的一旁的顾维钧一阵心惊胆战。【鳳\/凰\/ 更新快 请搜索//ia/u///】 顾绾拔出刀,开口说道:“真是一把好刀。” 顾绾拿着倭刀在此处乱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刚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顾维均不觉有些好笑。 顾绾也实在是在这个地方呆够了,便跟顾维钧说过之后,拿着倭刀出去耍去了。 顾维钧不禁一阵无奈,早知今日就约上几个好友一起来此,也好过和顾绾这个丫头一起。 只是此时,远处突然走过来一个略微有些丰腴的清秀女子,待到走进了之后,顾维钧才发现,这人赫然是之前的任萱儿。 任萱儿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衫,高腰襦裙倒是显得人高挑了几分。 她看到顾维钧俏脸微红,轻声问道:“当真是好巧,公子也在这儿?” 顾维钧看着任萱儿此番模样,一时间有些吃惊,可是若是贸然相问,必然会有些失礼,便只得笑着说道:“当真是好巧。” 不远处,顾绾趴在一处围墙之后偷窥。 样子十分的猥琐。 “顾家小姐?你这是在?”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把顾绾吓得差点拔刀。 顾绾转身一看,发现一身锦衣的严怡正站在自己身后,严怡看到顾绾这幅凶恶的表情,立刻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在看风景,严小姐也在啊,真是好巧,好巧。” “今日和家人一起出来踏青,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顾小姐你。” 顾绾收起手中的刀,拉着严怡开口说道:“严小姐不要叫我顾小姐,感觉好奇怪啊。” 严怡一听,顿时一阵好笑,她开口说道:“你不是也叫我严小姐吗?” 顾绾……… 严家的仆人走过来,说是老夫人在旁边的水阁之上休息,请顾绾和严怡过去。 顾绾自然也是非常想要见一见这位御夫有术的欧阳氏,所以便跟去了,待到进了阁楼,才发现里面人还不少,大都是仆人侍女,中间众星捧月的坐着一个保养的极好的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了顾绾,笑着开口说道:“小怡,你是从哪里找来一个如此美貌的小娘子,我怎么从未见过?” 严怡笑了笑说道:“前些时日在徐府满月宴上认识的,姓顾,顾小姐性情爽朗,与孙女十分聊得来。” 老太太笑了笑,示意顾绾过来,仔细看了看顾绾的脸。笑着开口说道:“当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方才我在这水阁里都注意到了。” 顾绾笑了笑说道:“我娘亲以前就常说,这皮囊乃是父母给的,像严小姐这样的好性情才是最重要的,我出身寒微,往那小姐堆里一坐,那些世家小姐,都不屑于跟我说话,唯有严小姐与我和颜悦色,倒真让人看出来教养。” 严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跟着严嵩受过苦,当时严嵩官位低微,她也知道帝京之中,所谓世家的嘴脸,顾绾说了这番话,自然让严老太太多了几分认同。 顾绾以为此番是祖母孙女两人出门游玩,却未曾想过,今日竟然遇到了这位。 只看见一个年过半百的锦衣老者从阁子外进来,老者面容和蔼,颇有几分文人气质。 顾绾暗道一声,运气不错,这位便就是那后世有名的严嵩严阁老,有明一代著名的大奸臣。 却未曾想过,竟然就如同邻家爷爷一般亲切。 严嵩笑眯眯对着欧阳氏说道:“今日好不容易得闲,来着雁栖湖,如此风光之下,却也不错。” 欧阳氏笑了笑说道:“老爷这几日一直忙碌于朝堂之事,却也顾不住自己的身体了,还是出来休息一番为好。” “夫人说的对。”严嵩坐到欧阳氏身边。 两人相视一笑,好不和谐。 此时顾绾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一句话。 最美不过夕阳红。 “这位是?”严阁老总算是发现了顾绾,依旧是一脸慈祥的看着顾绾,此时顾绾根本无法将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头子和大奸臣严嵩联系起来。 “是孙女刚认识的一个好友,今日恰巧遇到了,祖母想见一见,孙女就做主带过来了。” 顾绾赶忙行礼,严阁老笑眯眯的抬手扶起顾绾。 “小娘子不必多礼。” “此处都是老人家,你们两个小姑娘估计也待不下去,就自己出去玩吧。” 严怡笑了笑,便和顾绾一起出去了。 此时天高云淡,顾绾心中有些异样,看来现实和历史本就不是一会儿事儿,也许那个人对于整个国家来说,真的是个祸害,可是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祖父,他还是非常的合格的。 “这雁栖湖我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顾小姐可知道这湖中的典故?” 顾绾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严怡就兴致高昂的跟顾绾讲了起来。 据顾绾分析这严家除了严世番不太正经意外,其他人都算是家庭典范,严世番也只有两儿一女,所以家庭状况比较简单,这位严家小姐心思单纯,可是京师之中大部分闺阁女子,却因为严家声名不好,无人搭理。 顾绾单单如此,便已然入了这位的法眼,确实也是令人意外。 此时融金初洒,夕阳渐晚,顾绾只得依依不舍同这位严小姐告别。 回到顾维钧处,却见到顾维钧一人待在这个地方,一开口就差点露馅了,好在顾绾及时刹住车。 “方才恰遇了任家小姐。” “真的吗,那还真巧。” 顾维钧无奈的看着顾绾,轻声笑道:“阿绾,你让为兄如何说你呢?” 几日之后,春闱在即,寒玉却给顾绾送来了一件东西,倒是让顾绾有些无奈,王偕这家伙不好好复习,送什么东西啊。 只是顾绾打开盒子一看,发现是一个非常精美的刀穗,恰好挂在那把倭刀上,却也非常的相配。 寒玉还说是王偕亲手做的。 顾绾红着脸说道:“不务正业。” 会试当天一大早,顾绾从床上起来,跑到外面一看。 顿时心中暗道天公不作美。 天阴又雨。 说来也是巧了,京师这个时节本来不会下雨的,可是就在会试这一天,天上却飘起了小雨,顾绾不禁有些担心,这会试可是要贡院里呆上好几日,做饭都得自己来,自家哥哥和王偕那可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这一次下来,得受多大罪,而且外面还下着雨。 万一号舍漏水怎么办? 第七十九章 臭舍 淋着人还好说,最要紧的是淋着卷子怎么办? 而且顾绾敢打赌,王偕绝对会被分到漏雨的号舍。 顾绾在外面的茶楼上胡思乱想,看起来似乎比考试之人还要紧张。 明代会试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第一场在初九日,第二场在十二日,第三场在十五日,亦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三场所试项目,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可谓十分复杂,会试从某种程度上决定了这些举人的命运,大明朝大多位高权重之人,大多都是进士二甲以内,更有甚者阁臣多为翰林,而翰林出身必为二甲进士。 北方的春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此时雨过天晴,贡院上空的天空碧空如洗,倒是没来由的让人生出一股子希望。 此时顾绾所在的包间里突然进来一个人,正是任萱儿。顾绾赶忙拉着任萱儿坐下来,轻声说道:“那次聊的如何?。”顾绾拿过来来一把瓜子,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任萱儿俏脸一红,有些难为情的说道:“阿绾你在说什么,只是聊了一些漕运的事情,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我回去的时候,却感觉哥哥有些奇怪。” “奇怪?” 任萱儿忍不住一阵心思荡漾,顾绾笑了笑拍了拍任萱儿越发消瘦的肩膀。 “潘家那边可是准备好了?” “南直隶船运大家送予陛下的年贺,此时已然从太仓港转行海运,估计不久就能抵达帝京。” “这就好,想不到,萱儿在生意上如此有天分,如此年纪已然被家族委以重任,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任萱儿看到顾绾有准备在这里磨嘴皮子,不禁心中一阵无奈。 这也怪不得顾绾,她在这里已然呆了三个时辰,喝了一肚子茶水,吃了两盘子点心,早就是无赖透顶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人不得唠唠嗑。 两人就在这茶楼中荒废了一天的时间,实在是因为顾绾不想要一个人待在家中,又实在是不放心两人,所以选择这家离贡院最近的茶楼来消磨一下时光。 顾维钧与王偕再出来,便是好几日之后了。 待到日落时分,任萱儿告辞离去,顾绾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贡院,她实在是很想知道,那两人此时如何了。 贡院之内,王偕躺在狭窄潮湿的号舍之中,不知为何,他的运气竟然如此之差,号舍所在之地恰好紧邻出恭之所,那股子难闻至极的味道,熏的人几乎无法呼吸,更别说写文章了。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一日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写。 对面的考生还在奋笔疾书,此时就只有他一人已然睡觉了。 他闭上眼睛,鼻子里十分不雅的塞了两个纸团,总算是好受了一点,可是呼吸因此变得十分不通畅。 若是顾绾看到了他如此的样子,定然笑坏了。 第二日清晨,王偕悠悠醒来,一阵头晕眼花,可是却要强打精神,将一切准备好,开始磨墨。 他总算是习惯了这难闻的味道,可是这一天睡得比较晚,却隔壁有为仁兄鼾声响彻四方。 总之王偕这一次考试经历当真是一言难尽,待到他从贡院出来的时候,看到顾绾那张娇艳的容颜的时候,竟然产生了一股隔世之感。 站在贡院外面的顾绾,一眼便看到无比狼狈的顾维钧,一时间即是心疼,又是好笑,这家伙头发凌乱,面容苍白,早已不复当初谪仙姿态。看着倒像是逃荒过来的。 顾绾赶忙走向前去,开口问道:“王偕,你还好吧?” 话音未落,顾绾便闻到一股子极为难闻的味道,她赶忙捂住鼻子,问道:“什么味儿啊?” “一言难尽啊。” 此时顾维钧也出来了,看起来虽然也是有几分狼狈,可是眼睛里却带着一股子光芒,看起来考的不错,站在一旁正觉尴尬的顾知,赶忙走过去拉过自家儿子,开口问道:“维钧,如何?” “尽力而已。” 此时人群熙熙攘攘,人挤人好不热闹,四人只得赶忙离开贡院,来到顾绾家中,只因此处离贡院较近,所以带着王偕一并归家,回到家中好生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方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顾绾拉着王偕的袖子,笑嘻嘻的问道:“我以前总以为,你是个不食人家烟火绝世公子,却未曾想过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幕。” 顾绾边说边笑,笑的花枝乱颤。 王偕有些无奈的说道:“见笑了,号舍紧邻五谷轮回地,其味不可描述。” 王偕嘴角含笑,更衬得本人温润如玉,倒是让顾绾这个颜狗一阵心神荡漾。 ”不知公子今日可否留下来用饭?小女亲自下厨。” 顾绾有些不好意思的换了一个袖子拉,王偕看着那只纤细的小手拉着他的袖子,摇摇晃晃,如此小女儿情态。顿时心中一动。 “好。” 顾绾在厨房之中,可算是使出了自己的十八般武艺,可是等到顾绾出来之后,却发现王偕离开了。 “怎么了?怎么突然离开了?” “夏府来人了,说是有急事,所以王偕先离开了。” “急事,是什么急事?” 自然无人回答她。 顾绾心不在焉的吃着菜,顾维钧看到顾绾这幅模样,叹了口气说道:“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顾绾突然对着顾维均问道。 “哥哥,你觉得此时此刻,会有什么急事,还是夏府的人来通知,八成跟夏大人有关,而此时此刻,对于夏大人而言最为要紧的事情,便是漕运之事。” 顾维钧放下手中的筷子,他方才从贡院中脱身,一时间心神轻松,却也忽视了这一点,如今想来,却也只可能是这件事情。 “阿绾觉得,此番我与王偕科举,严阁老等人会不会从中作梗?” 顾绾冷笑道:“不从中作梗那就奇怪了,王偕的运气哪有那么好,直接分到百年难得一遇的臭号,这次科举他本来就是重在参与来着。” “那我此番,岂不也是?” “哥哥不必担心,您已经见过了陛下,所谓简在帝心,严阁老为官多年,却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 第八十章 文长来京 顾绾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严阁老老谋深算,算是将嘉靖帝的性子摸得清楚。加之夏言这人却也不是什么清官,总会有些龌龊,此番举荐顾维钧,自然也是收了潘郑两家不少好东西,利益交换,实属正常。 这倒也无伤大雅,最为坑爹的是,这些人送给夏言的东西,竟然比给嘉靖帝的还要多。 而且还让嘉靖给知道了,这可就让这位好不容易燃起了丝丝改革之心的陛下,起了疑心。这位严阁老深谙此道,又给这位陛下说了一堆漕运改革会涉及到多少麻烦事儿,下面会有多少折子上来找麻烦,还会花费很多钱财,说不准这位陛下心心念念的玉熙宫也修不成了。 前些时日,被夏言那个老头子忽悠的一阵热血沸腾,如今冷静下来,原本无比坚决却有些松动了。 若是顾绾知道了,定然要骂一声坑爹。 只是此时顾家门外,都是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只见此人容貌俊美,身形修长,赫然正是之前的徐文长。顾知哪里知道这人是谁,正要开口相问时,却被急忙赶来的顾绾给抢先了。 “文长,你这是?” 徐文长,并未说话,只是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书信。 “这是祖父的亲笔信。” 顾绾赶忙请这位进去,将顾维钧叫来,三人坐在厅堂之中,徐文长一脸疲色,显然是这一路是奔波之极。顾绾却也不好直接相问,只得等人喝了口茶缓过来劲儿之后,方才开口问道:“文长怎么会从绍兴赶往帝京?” “一来,祖父有些事情要对顾娘子说,二来,祖父也希望我可以来帝京好生游历一番,好过闭门造车做学问。” 顾绾归来之前曾经跟潘老爷子说过,徐文长日后必成大器,并且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牛逼。 可算是让潘老爷子重视起来这位。 说实话,徐文长之才可排至大明前三,只是对于科举这一门道上,确实不是很合适。生生在这科举之中,白白蹉跎了这么长的时间,可是科举乃是为官的一块敲门砖,虽有例外,可是却极为渺茫。 不知道是不是顾绾的错觉,顾绾总感觉到这位似乎比之前更为稳重了,身上那股子恃才傲物和自卑的气质也消失了不少。 “文长如今到了京师,就在我家拄着吧。” 顾绾拆开那封信,看了看内容,顿时眉头皱起,不一会儿便大笑起来。 顾维钧赶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们的运气竟然如此之好的。” 顾维钧接过信纸,看了一眼,之后,面色大惊,开口说道:“想不到潘家老爷竟然与那位还有些交情。” 两人说的那位,便是如今阁臣之首翟銮。 这位老头子资历极高,弘治年进士,算是三朝老臣,虽然此时已经年纪大了,可是这位主儿的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而且这位严阁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这位给提拔的呢。 严嵩虽然一心抱紧嘉靖大腿,可是却也不能坏了这官场的规矩。 而且此番那一船送给嘉靖礼物,已然快到了京师。 双管齐下,可得让这位最喜欢动摇的陛下好生下定决心。 徐文长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师,顾绾自然是要带着他到处游玩一番,好歹顾绾还算是这位的姑姑。 其实顾绾来京师这么久,也没有到过多少景点,一来上辈子对于北京实在是熟悉,二来也没人陪,顾维钧整日忙着出门与京师学子应酬,顾绾又实在是不想和顾知在一起。 好在这徐文长确实不负才名,这京城的景点竟然被他说得七七八八,而且语言十分的风趣幽默。 顾绾忍不住说道:“文长才学了得,若是长久在绍兴闭门造车,不禁与学问无益,还可能长久陷入迷茫之中,不若放下书卷,游学一番,却也不错。” 徐文长点了点头,此时正值中午时分,顾绾与徐文长,走的有些累了,便到了一处茶楼。 若说顾绾到了京师之后,最为喜欢的便是这京师的茶楼,茶水倒是其次,主要是这茶楼人声鼎沸,南来北往之音,各地奇闻异事,倒是有趣。 顾绾与徐文长倒是没有到楼上的包间,而是找了一处角落,点了两壶茶和点心。 顾绾轻抿一口茶水,茶楼一楼中央一般都是有艺人表演,口技说书唱戏者皆有,这一日便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娘子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 小娘子身形曼妙,一唱一和之间别有风情。 顾绾叫过来小二儿,从荷包中拿出来一块银子,开口说道:“赏那位娘子的,唱的极好。” 只是还未等那小娘子道谢。 只见一个衣料上好的小厮,拿着对着那位小娘子说道:“小娘子莫要在这里唱了,我家老爷出五十两银子将你买了,如何?” 话音未落,顾绾看向茶楼包间处,只见一个身形肥胖,满脸阴翳的男子,扶着栏杆微微一笑。 那种油腻腻的感觉,扑面而来。 小娘子年岁尚小,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原本只是家中贫困,所以来这里讨生计的,何曾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也是愣在了原地。 “这位老爷,小女只是在这里唱曲卖艺的,并不卖身。” 小娘子颤颤巍巍的说道,这股子娇弱的嗓音更是衬的娇弱无比,看的楼上的肥胖男子,心里直痒痒。 肥胖男子走了下来,自带一股子反派出场的bg。 顾绾眉头皱起,心中一阵疑惑,莫非这个家伙就是那位。 身形肥胖,极为好色,只是眼睛还完好,要不定然就是严世番严东楼是也。 话说这个严世番家伙,小名叫做庆儿,字东楼,东楼西门,西门庆也,所以后世很多人猜测,金瓶梅中西门庆的原型便是这位。 肥胖男子走到小娘子身边,伸出手,笑眯眯的说道:“小娘子不必害怕,我只是喜欢听戏,是绝对不会对小娘子你做出什么事情的。” 这句话,再配上他的笑容,自然是让人心中莫名的蹦出来几个字。 信你有鬼。 第八十一章 被劫持的顾绾 小娘子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肥胖男子步步紧逼,此时却也没有什么英雄救美的人,出来替这位小娘子解围。 徐文长熟读圣贤之书,哪里能忍,正要拍桌子说话的时候,却被小二给拦住了。 此时还未离开的小二对这两位说道:“哎呦,我的爷哟,你可别冲动,这位可不是您能惹的,严东楼严大官人,礼部尚书严阁老的独子,若是招惹了这位,您可别想在京师混下去了。” 顾绾一愣,眉头皱起,却没有想到,还真是这位。 此时严世番的眼睛还健在,却也不知道是哪位替天行道的女子竟然如此厉害。 “严阁老又如何,严阁老就能如此明目张胆,目无王法吗?” 还不等顾绾说话。 徐文长便站起来,走到那位小娘子身边,开口说道:“娘子若是不愿,便赶紧走吧,以后莫要在这种地方,免得遇上这样的人。” 终于有人替这小娘子出头了,而且还是个英俊伟岸的男子,按说心中应该一片感动,可是神色却有些异常,倒是让人有些奇怪。 此时坐在后面的顾绾就懵逼了,这徐文长怎么如此套路,都说了礼部尚书的儿子,还去招惹,他还想不想去当官了,顾绾之前想的是,先由着这位的性子来,之后在想法子把这姑娘从严府救出来,好歹顾绾跟严怡还算是有几分交情,去求求欧阳氏,当儿子的总会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放了人家姑娘吧。反正天下好看的小娘子多得是,这严大官人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小丫头如此。 可是好家伙,这人一上手,严大官人脾气一上来,谁的话能听进去? 严大官人十分厌烦的大手一挥,身旁的几个小厮,将徐文长拖走了,严大官人更加不耐烦的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娘子,开口说道:“不要搞什么花样。” 说完就要拉着小娘子细嫩洁白的手臂,就在此时,小娘子突然从怀中拿出来一把锋利的匕首,猛然刺向严世番,严世番下意识的滚到一旁,可是奈何这小娘子像是练过的一样,刀刀直达严世番的要害,虽然都险险避过,可是严世番身上却也挂了不少彩,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你们都死了吗,非得等到爷死了!” 严世番这一声怒吼倒是让小厮们反应了过来,纷纷上前准备制服住这位彪悍的小娘子。 小娘子虽然有几分本事,可是人多势众之下,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恐怕打不过,银牙一咬,猛然扑向严世番,手里拿着匕首,刺向严世番的脖子。 严世番脖子往前后一仰,险险躲过,右手一拍,小娘子的刀也掉了。 只见这小娘子,右手往前猛然一戳,赫然把严东楼的右眼给戳了,眼珠子都露出半个,这下严东楼疼的在地上打滚。 正在围观的顾绾,默默地踱步到了一旁。 果不其然,顾绾面露惊悚,看着小娘子朝自己跑来,而且正在被一群人包围。 小娘子一把揽过顾绾的脖子,手里拿着一把尖锐的簪子狠狠地横在顾绾的脖子上,厉声说道:“都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此时顾绾赶忙哭喊道:“严伯父,我和严怡是好朋友,我干爹是黄锦,你可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啊!” 严世番才懒得管那小娘子杀不杀谁呢,此时他都快疼死了,一心只想要抓住这小娘子好生折磨一番,可是一听黄锦,顿时有些无奈,听闻黄锦那老不死还真有个干女儿,据说十分喜爱。 顾绾又说道:“我还见过陛下,严伯父可不能不顾我的死活啊!” 小娘子拉着顾绾往门外走,小厮们听见她这么一说,顿时不敢上前,这位貌美的小娘子面过圣,若真是因此伤了,可不好说。 严世番疼得要死,可还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快放了那位小姐,要不然定然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可能是这句话说的太用力了,严世番的眼睛里又流了血,看起来分外骇人,他更是疼的龇牙咧嘴。 小娘子哪里会就范,一路拉着顾绾到了门外,她冷声说道:“你们不要跟来,否则我就杀了她!”说完,那个尖锐的簪子狠狠划过顾绾的下巴,一道骇人的血痕出现。 顾绾顿时一阵懵逼。 这小丫头下手早怎么这么狠啊,她难道看不出来她实在帮她吗,当真是伤感情。 毁容了怎么办? 正当顾绾欲哭无泪的时候,小娘子拉着顾绾到了一处死胡同,并且在外面冷声说道:“不准过来!” 两人进入死胡同,小娘子放开顾绾,开口说道:“多谢。” 只是话音未落,顾绾感觉到一阵头部剧痛,惨叫一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外面的人只听到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便赶忙跑过去,赫然看到头上一片血迹的顾绾倒在地上,而那个伤人的小娘子早就不翼而飞。 顾绾再次醒来之后,只感觉到生无可恋。 头痛欲裂,下巴还疼。 她张开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大爷的。” “阿绾,阿绾,你大爷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了?” 顾绾坐起来,看到眼前一脸担忧的顾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爹爹,我梦见被人打了。” ……… 她确实被人打了,而且还是个男子,那位小娘子临走之前说了那声多谢,是个男人的声音。 顾绾打包票,这其中一定有事情。 此时此刻顾绾的脑袋头痛欲裂,看东西都有些重影,顾绾都怀疑,那家伙是不是给她打成脑震荡了。 顾绾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开口问道:“爹爹,严世番怎么样了?” 顾知一愣,而后开口说道:“据说瞎了一只眼睛,阿绾你以后不要出去乱跑,老是会遇到一些危险的事情,你知道为父有多担心吗?你被人抬回来的时候,那可是光进气不出气,都快吓死人了,你知道你睡了多少天吗?三天啊,哪家的小娘子会如此啊,你看看,你看看,脸上还伤了,你说要是留到疤可怎么办?要是你娘泉下有知,可得有多埋怨我……” 顾知说着说着,顾绾就睡着了。 第八十一章 劫持 小娘子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肥胖男子步步紧逼,此时却也没有什么英雄救美的人,出来替这位小娘子解围。 徐文长熟读圣贤之书,哪里能忍,正要拍桌子说话的时候,却被小二给拦住了。 此时还未离开的小二对这两位说道:“哎呦,我的爷哟,你可别冲动,这位可不是您能惹的,严东楼严大官人,礼部尚书严阁老的独子,若是招惹了这位,您可别想在京师混下去了。” 顾绾一愣,眉头皱起,却没有想到,还真是这位。 此时严世番的眼睛还健在,却也不知道是哪位替天行道的女子竟然如此厉害。 “严阁老又如何,严阁老就能如此明目张胆,目无王法吗?” 还不等顾绾说话。 徐文长便站起来,走到那位小娘子身边,开口说道:“娘子若是不愿,便赶紧走,以后莫要在这种地方,免得遇上这样的人。” 终于有人替这小娘子出头了,而且还是个英俊伟岸的男子,按说心中应该一片感动,可是神色却有些异常,倒是让人有些奇怪。 此时坐在后面的顾绾就懵逼了,这徐文长怎么如此套路,都说了礼部尚书的儿子,还去招惹,他还想不想去当官了,顾绾之前想的是,先由着这位的性子来,之后在想法子把这姑娘从严府救出来,好歹顾绾跟严怡还算是有几分交情,去求求欧阳氏,当儿子的总会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放了人家姑娘。反正天下好看的小娘子多得是,这严大官人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小丫头如此。 可是好家伙,这人一上手,严大官人脾气一上来,谁的话能听进去? 严大官人十分厌烦的大手一挥,身旁的几个小厮,将徐文长拖走了,严大官人更加不耐烦的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娘子,开口说道:“不要搞什么花样。” 说完就要拉着小娘子细嫩洁白的手臂,就在此时,小娘子突然从怀中拿出来一把锋利的匕首,猛然刺向严世番,严世番下意识的滚到一旁,可是奈何这小娘子像是练过的一样,刀刀直达严世番的要害,虽然都险险避过,可是严世番身上却也挂了不少彩,看起来十分的狼狈。 “你们都死了吗,非得等到爷死了!” 严世番这一声怒吼倒是让小厮们反应了过来,纷纷上前准备制服住这位彪悍的小娘子。 小娘子虽然有几分本事,可是人多势众之下,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恐怕打不过,银牙一咬,猛然扑向严世番,手里拿着匕首,刺向严世番的脖子。 严世番脖子往前后一仰,险险躲过,右手一拍,小娘子的刀也掉了。 只见这小娘子,右手往前猛然一戳,赫然把严东楼的右眼给戳了,眼珠子都露出半个,这下严东楼疼的在地上打滚。 正在围观的顾绾,默默地踱步到了一旁。 果不其然,顾绾面露惊悚,看着小娘子朝自己跑来,而且正在被一群人包围。 小娘子一把揽过顾绾的脖子,手里拿着一把尖锐的簪子狠狠地横在顾绾的脖子上,厉声说道:“都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此时顾绾赶忙哭喊道:“严伯父,我和严怡是好朋友,我干爹是黄锦,你可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啊!” 严世番才懒得管那小娘子杀不杀谁呢,此时他都快疼死了,一心只想要抓住这小娘子好生折磨一番,可是一听黄锦,顿时有些无奈,听闻黄锦那老不死还真有个干女儿,据说十分喜爱。 顾绾又说道:“我还见过陛下,严伯父可不能不顾我的死活啊!” 小娘子拉着顾绾往门外走,小厮们听见她这么一说,顿时不敢上前,这位貌美的小娘子面过圣,若真是因此伤了,可不好说。 严世番疼得要死,可还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快放了那位小姐,要不然定然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可能是这句话说的太用力了,严世番的眼睛里又流了血,看起来分外骇人,他更是疼的龇牙咧嘴。 小娘子哪里会就范,一路拉着顾绾到了门外,她冷声说道:“你们不要跟来,否则我就杀了她!”说完,那个尖锐的簪子狠狠划过顾绾的下巴,一道骇人的血痕出现。 顾绾顿时一阵懵逼。 这小丫头下手早怎么这么狠啊,她难道看不出来她实在帮她吗,当真是伤感情。 毁容了怎么办? 正当顾绾欲哭无泪的时候,小娘子拉着顾绾到了一处死胡同,并且在外面冷声说道:“不准过来!” 两人进入死胡同,小娘子放开顾绾,开口说道:“多谢。” 只是话音未落,顾绾感觉到一阵头部剧痛,惨叫一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外面的人只听到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便赶忙跑过去,赫然看到头上一片血迹的顾绾倒在地上,而那个伤人的小娘子早就不翼而飞。 顾绾再次醒来之后,只感觉到生无可恋。 头痛欲裂,下巴还疼。 她张开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大爷的。” “阿绾,阿绾,你大爷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了?” 顾绾坐起来,看到眼前一脸担忧的顾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爹爹,我梦见被人打了。” ……… 她确实被人打了,而且还是个男子,那位小娘子临走之前说了那声多谢,是个男人的声音。 顾绾打包票,这其中一定有事情。 此时此刻顾绾的脑袋头痛欲裂,看东西都有些重影,顾绾都怀疑,那家伙是不是给她打成脑震荡了。 顾绾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开口问道:“爹爹,严世番怎么样了?” 顾知一愣,而后开口说道:“据说瞎了一只眼睛,阿绾你以后不要出去乱跑,老是会遇到一些危险的事情,你知道为父有多担心吗?你被人抬回来的时候,那可是光进气不出气,都快吓死人了,你知道你睡了多少天吗?三天啊,哪家的小娘子会如此啊,你看看,你看看,脸上还伤了,你说要是留到疤可怎么办?要是你娘泉下有知,可得有多埋怨我……” 顾知说着说着,顾绾就睡着了。 ; 第八十二章 惊变 京师春日,晴空万里,本是出去游玩的好时节,但是顾绾却被困在这寂静的庭院之中。 当真是分外郁闷,顾绾这次伤的可不轻,脑袋都差点没被那小子给敲坏。只得听着大夫的话,好生在家中休养。 顾绾本以为,王偕会回来看她,可是这些日子以来,王偕好像很忙,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王偕没有等来,倒是等来个严大小姐。 只见这严家大小姐身着一身绫罗锦缎,带着幕离,却还是让人感觉出一身华贵之气。 严怡走到顾绾的房间,看到顾绾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模样,顿时心中一惊。 “严小姐,您怎么来了,我还想着等到我伤好之后,专门上门前去答谢伯父的救命之恩呢。” 顾绾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救命之恩,严怡就感到一阵脸红,她的这位父亲做的事情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也就罢了,还因为被人弄瞎了眼睛。这下子严府本就不怎么好的名声变得更加不堪。 只是此时祖父正在礼部管理科举事宜,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若真的知道了这件事情,可不得气死。 “顾小姐严重了,说来这件事情也是意外,顾小姐受到波及,却也是我的过错,所以今日我特地代表母亲和父亲来看看你,还带了一些滋补的东西。” 顾绾吩咐寒玉拿过东西,又拉着严怡坐了下来,轻声开口说道:“严小姐哪里的话,若不是严伯父相救,恐怕我就被那小娘子给杀了,你都不知道那小娘子,虽然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可是那一身力气,绕是我都无法反抗。” 此时寒玉开口说道:“我们小姐天生力气大,寻常女子都不是对手呢。” “所以,我觉得这小娘子定然是练过功夫的,说不定跟如今京师中活动的白莲教有关系,严伯父也可以好好查查,说不准还可以找到嫌犯。” 顾绾信中暗道,对不住了,白莲教。 严怡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知道了,顾小姐还是不要叫我严小姐了,叫我小怡就好了。” “那你叫我阿绾,父兄都是这样叫我的。” 严怡笑了笑,只是眼睛了多了几分深思。 顾绾又和这位聊了一会儿天就离开了,顾绾也知道这位严小姐可不是单单为了看自己而来的,虽然严世番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可是被一个小娘子给弄瞎了眼睛这样的桃色新闻还是极为丢人的。 严怡离开院子的时候,恰好遇到刚刚从外面回来的顾维钧,顾维钧穿着一身淡色衣衫,面容清隽,手中拿着一本书,单看模样倒是十分不错。 两人恰好擦身而过。 待到严怡坐上马车时,还有些心中踹踹,坐在身边的小丫头忍不住说道:“小姐,这位似乎就是顾小姐的哥哥,和顾小姐长得倒是有几分相似。” “确实有些相似。” 顾维钧进了屋子之后,看到顾绾,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 手里还拿着牛肉干,看起来倒真是不像重伤未愈。 “阿绾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能做出如此不雅的动作。” 顾绾转过身子,看了一眼顾维钧。 “哥哥此时不是应该无比忐忑的等待发榜吗?怎么有心思来这里教育你妹妹我。” 顾维钧看到顾绾这幅女流氓的样子,顿时有些无奈。 “王偕的叔父因言获罪,此时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顾绾一听顿时一阵震惊,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她赶忙问道:“怎么会这样?” “王偕叔父,王治前些时日写了一篇奏折,弹劾严阁老,陛下大怒之下,撤了这位的职,如今戴罪归京了。” 顾绾眉头皱起,开口说道:“不对,之前我见过这位大人,乃是一位十分稳重的大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这倒也不算什么,最为主要的是,御史台有一个叫孙胜的言官不知道为从哪里找来的一些证据,说这位大人贪墨了从杭州运到帝京的一些汉白玉料,这些玉料乃是为陛下修缮宫殿所用,陛下自然无比愤怒。”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若说这些事情是巧合,那才怪了。 看来严嵩这一次是死活都不会让夏言重新起来了,如此千方百计的阻挠,倒真是费劲了心思。 “王偕此番如何了?” “我不知道,王琦公不日赶往帝京。” 王偕的这位叔父身子很不好,本来应该在家中好生修养,可是这个家伙和王偕一样,做梦都想要恢复谢姓,所以也一直在官场之中摸爬滚打。 顾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总以为一切总不至于会那么的不顺利,可是事与愿违,它就是那么的不顺利。” 顾维钧摸了摸顾绾的脑袋,轻声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阿绾不必如此。” 顾绾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她派人去黄府送了个信儿,过几日便是黄锦的生辰,所以干女儿上门祝寿,却也正常。 王家一脉也只有王偕的叔父于朝廷之中还有些故旧,若是这位去了,恐怕王偕所求之事,真的就要等到明朝末年了。 长夜孤灯,顾绾辗转难眠。 夏府之中,夏言与王偕于堂前对饮,此时月明星稀,微风吹来,倒是分外舒适。 可是此时此刻两人的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色。 “老师,叔父的安危有几分把握?” 夏言拿起茶盏,开口说道:“全凭陛下,若是陛下心中留有一丝余地,那么王大人就无碍,若有人让这丝余地消失,那么恐怕。” 王偕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空,叹了口气说道:“事与愿违,不过如此。” 顾绾夜间辗转反侧,其实她最为在意的事情就是,漕运改革是她一手提起来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偕的叔父也是被她所连累的。 王偕会不会因此责怪她,顾绾不得而知,但是顾绾心中却无比自责。 她想的太不周全了。 只是就在此时,顾绾借着窗外洁白的月光,似乎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 第八十三章 对错 顾绾立刻紧张起来,她摈住呼吸,握住枕头底下的匕首,在那个人接近的一瞬间,拿出匕首刺向他。 “娘子请住手,是我。” 顾绾眉头皱起,借着清冷的月光,总算是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 是一个极为清秀的少年郎。 只是面容看着有些眼熟,顾绾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前几日娘子相助的那位小娘子便是我。” “你是个男儿?此时全城都在搜捕你,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出城逃命去?” 少年郎低着头,双拳握紧,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开口说道:“求娘子一件事情,我还有个妹妹,娘子能否照拂一番。” 顾绾听完之后冷声说道:“这件事情先暂且不谈,我只想要知道,你为什么要男扮女装意图谋害严世番?” 少年郎沉默片刻之后说道:“家破人亡之恨,不共戴天。” “你的父亲是谁?” “父亲便是去年九月,因谏营雷殿,被予杖下狱的员外郎刘懋。之前那严狗曾经意欲轻薄我妹妹” 顾绾一愣,心下了然道:“你认为,你父亲之罪本来不至于如此,只是严世番从中作梗,缘由他看上了你妹妹,你父亲不同意,便顺手做了些手脚,我说的对吗?” 少年郎一阵愤怒,但是还是开口说道:“家父去年冬日已然在诏狱中病死了,母亲也因此伤心而亡,只剩下我和妹妹。” “其实你应该明白,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并不是严世番,真正将你父亲下入诏狱的人是皇帝陛下,你为什么不去杀皇帝呢?“ 少年郎面上呆愣,似乎不理解顾绾为什么会这样说,自古以来,天地君亲师,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怎么会有去想。 “陛下并未下令处死我的父亲,肯定是严世番怀恨在心,若不是这样,我的父亲也不至于死。” 顾绾微微笑道,从床上坐起来,开口说道:“你以为像严世番那样的人,他会记得他偶尔看上的一个女子,他那一日见到的你的时候,没有任何异样,你与你妹妹长得应该有几分相像,女装之下,若真是心中念想,必然会有所表示,可是严世番却并无异样。而且若他真的心中有鬼,你觉得此时你还能平安的站在这里吗,这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想起来你妹妹,既然连你妹妹都想不起来了,为什么还会怀恨在心呢?” 少年郎跪在地上,脸上一阵茫然。 顾绾又开口说道:“你不了解这位皇帝陛下,他是世界上最自私的人,如果你的父亲在普通的日子里随便说一说,下入诏狱之后,顶多过年之后就放出来了,毕竟本朝士大夫都以敢言下诏狱为荣,想必你父亲当初也是打着这个算盘去弹劾陛下的,可是就怪在你父亲运气太差了。cad1();偏生遇到了宫变,死里逃生的陛下能有多好的心情去赦免一个弹劾他的人?” 此时天色已然初晓,顾绾又说道:“我不了解的你的父亲,但是你了解,你自己想想看,你父亲是出于一片赤胆忠心,还是出于投机者,无论是赤胆忠心,还是投机者,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而且你也不必担心,你父亲虽然死了,但是从某种程度而言,他还是为了自己的儿女留下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名声。如果猜的没错,你是想要将妹妹交给我然后到严府刺杀严世番?可是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谁是不会答应如此愚蠢的请求的。” “你不愿意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忙,那一次我帮你逃出去,已然是出于人道了,如果这一次我在多管闲事,那就真的闲的没事干了。” 少年郎冷冷的看了顾绾一眼,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就告辞了。” 顾绾看着少年郎倔强的背影,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这么傻?” “我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需要别人评价,就算并非严世番杀了我的父亲,我也要手刃这个奸臣,也算是为大明朝做了一些好事。” 顾绾突然轻笑了起来。 “如果我是你,我是绝对不会在这里说这些没有用的话,我会带着妹妹到一个文风鼎盛之地,凭借父亲的名声,好好的活下去。” 少年郎沉默了,顾绾继续说道:“难道你真的以为,只要严家父子倒台了,大明就能国泰民安了吗?” 顾绾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很多人都认为嘉靖一朝内忧外患,乃是严氏的错。 “你走吧,天亮了,绍兴文风鼎盛,你去找一个叫做王暨的人,他应该会收留你。” 少年郎深深地看了顾绾一眼,还要说什么,却顾绾的一句话打发了。 “大明朝不需要所谓的侠客。“ 片刻之后寒玉从门外进来,看着一脸困倦的顾绾,轻声说道:“娘子一夜没有睡?” “对,我一直在想,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保住王偕叔父的命。” “当真这么严重?”寒玉扶着顾绾起来,开始给她梳妆,顾绾看着铜镜之中的人影,轻声说道:“去年九月,有一个人因谏营雷殿,死于诏狱。” 严家父子算是抓住了嘉靖的一个逆鳞。cad2(); 宫变之后,这位陛下的世界观估计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如果说宫变之前的嘉靖还算个明君的话,此时的他已然完全失去了成为一个伟大帝王的所有动力。 “那小姐我们该如何?” 顾绾站起来看着外面才灿烂的阳光,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 “去求求黄公公?” 顾绾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干爹虽然深受陛下信任,可是这种信任是建立在无私心的基础上,你说他会为了我这个干女儿去得罪他伺候了十几年的皇帝吗?” 顾绾长叹一声,开口说道:“我之前还曾经答应过潘老爷在有生之年,帮助升庵先生返回家乡,如今想来,当这是好笑。” 寒玉为顾绾插上发簪,开口说道:“娘子不必如此悲观,事在人为,我常听人说,人算不如天算,说不准这老天爷什么时候会帮我们一把呢?” 顾绾看着寒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道:“除非那位归天,否则王偕的叔父不可能轻易脱罪。” ; 第八十四章 示好 为清廊加更! 寒玉听到顾绾这席话,顿时一惊,连忙开口说道:“小姐可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若是被旁人听到了去,可不得惹祸上身。” 顾绾笑了笑,站起来又看了看铜镜子里面的人,轻声说道:“很显然老天爷大概不会帮我们这个忙了。” 嘉靖算是明朝在位时间第二长的一位皇帝,虽然沉迷丹药,但是活的时间却很长。 “小姐要去黄府?” “先去严府一趟。” 顾绾吩咐寒玉准备了一些礼物,准备上门道谢。 到了严府才知道严世番出门办事去了,这倒是正和顾绾的意思,顾绾本来就十分不想要和那位打交道。 这次前来,主要还是见一见欧阳氏,严怡和顾绾一起到院子里向这位有福气的老太太请安,欧阳氏看到顾绾之后并未说什么,只是眼神中带着几丝探究。 顾绾赶忙开口说道:“这一次还要多谢严伯父了,如若不然我这条小命也就不保了。 顾绾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今这种情况,也只能向这位示好,方能保住顾维钧。 “家父一直说要来拜访严大人,可是这段时间以来,严大人忙于公务,所以没有敢厚颜相求,所以就遣小女前来问候一番。” 欧阳氏听完之后,笑了笑,她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官场中的那一套,可是此时儿子和丈夫都涉身官场,所以就算她再不喜欢,却也要硬着头皮应酬。 “改日我会跟庆儿说一声,阿绾快起来吧,不必多礼。” 欧阳氏喜笑颜开,顾绾暗自松了口气。 与这位说了一会儿话,顾绾就告辞离开了。 待到出了严府,顾绾长出了一口气,此时寒玉有些担心的看着顾绾,开口说道:“小姐这样两边都讨好,难道就不怕出问题吗?” 顾绾笑了笑,走上了马车,而后说道:“像我们这样不值一提的人,若是不这样做,就大概真的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出路了。” “如果公子真的和严家交好的话,小姐以为您和公子的婚事还有几分把握?” 顾绾一愣,而后看向寒玉,寒玉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十分明亮,看起来就是个聪明通透的人。 “我自然知道,但是我相信无论发生什么,王偕一定不会放弃我。” 寒玉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顾绾拉着寒玉的手,轻声说道:“所有人都以为严大人是个奸臣,夏大人是个忠臣,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严大人对于陛下似乎更为忠诚,忠诚到已然成为陛下最为顺心得力的一只狗,所有麻烦的源头并非严嵩,而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cad1();” 寒玉没有说话,只是为顾绾整理好了头发,分外恭敬。 顾绾知道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到底有多大逆不道,而寒玉却面不改色的听完了,也就说明这个女子绝对不会一个普通的丫头,甚至也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聪明丫头。 待到了黄府,顾绾从马车上下来,便看着黄府的管家在外面等候。 那管家看到顾绾之后,赶忙开口说道:“小姐快进来吧,老爷正在等着您呢。” 顾绾依言走到院子里,看到厅堂之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财宝,管家便适时的说道:“这时陛下赏给老爷的。” 顾绾心中一叹,想不到这位对待别人极为严苛的嘉靖皇帝,还有如次大方的一面。单单是顾绾方才看了那一眼,便知道大部分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待到了地方,便看着黄锦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顾绾,而后开口说道:“今天倒是难得啊,丫头竟然会记挂着我的生辰。” 顾绾笑着走过去,笑了笑说道:“干爹说的哪里话,我可是记挂了好久,本来想着送个什么东西给您,只是到院子里一看,发现这陛下送的东西各个都比我送的要好,所以今日就不献丑了。” 寒玉在后面顿时一阵无奈,其实她家小姐根本就没有准备礼物,居然也在这里面不改色的说起瞎话来了。 “干爹祖籍西北,我恰好有一个来自西北的堂嫂,做面条的手艺一流,我也学了一手,不若今日就为干爹,做一碗长寿面如何?” 黄锦笑了笑说道:“我看你这小丫头就是为了省钱,不过我也确实很久没有吃过西北的面食了,若是你小丫头面条做的和我心意了,我便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 顾绾一愣,心中暗道果然是人老成精,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干爹等着,我去去就来。” 顾绾上辈子本来就是北方人,加之老头子却是也非常喜欢吃面条,所以顾绾对于各种面条的做法颇有研究,而且之前也确实跟王氏学过做面条。 不一会儿一碗简单清淡的长寿面就做好了,雪亮的面条上是煎的焦黄的鸡蛋和碧绿的葱花。 黄锦这辈子什么东西没有吃过,山珍海味全部都尝过,唯有儿时母亲的那晚长寿面难忘。 黄锦吃完面,看着顾绾,轻声说道:“丫头,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掺和了,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顾绾听到黄锦这样说,自然是有些着急,她赶忙说道:“我自然知道对我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可是这件事情涉及到王偕,我如何能够不关心。cad2();” 黄锦听到如此,微微叹了口气,看着顾绾,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王转运使的事情并非你一个小姑娘可以解决的,这件事情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是严阁老陷害,这也并非问题的关键。” 顾绾一愣,明显这里面有内情。 “丫头可听说过去年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员外郎,他就是下场。” 顾绾心中不妙,难道王治这个家伙也掺和到这件事情里了? 黄锦又说道:“这做臣子总是会搞错一件事情,不是你教陛下如何做,而是陛下想怎么做,有些人自己选的路,却也怨不得别人。” 顾绾说道:“我知道活罪难逃,可是这死罪是否可免呢?只要人活着,就算是流放也无所谓。” “本朝可不是刑不上士大夫的宋代,陛下当年可是杖罚过文武百官的人,你觉得这样的皇帝会对一个不知死活的转运使心软吗?” ; 第八十五章 忠 顾绾眼睛一亮,而后开口问道:“还请干爹明说。” 黄锦一愣,无奈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筷子,开口说道:“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小丫头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那么干爹的意思是王治所谓的不知死活,其实跟贪墨汉白玉并没有什么关系?” 黄锦不说话,顾绾会心一笑,走到黄锦身边,为黄锦斟了一杯酒开口说道:“大明朝转运官员其实私底下有一套半公开的规矩,若把这条规矩给铺开了讲那就是贪污腐败,可是本朝官员俸禄极少,自太祖延续至今,从未变化,所以转运私自抽取却也算是不成文的潜规则,陛下应该也知道。” “本朝有踢俸一说,想不到丫头知道的也不少。”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方才听干爹所说不知死活,却也不应该是这件事情吧,毕竟任谁都知道王转运使都只是个顶罪的,若真是要追究到底,恐怕这江浙一代的大小官员受牵连的不在少数。” 黄锦摸了摸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长叹一声,而后开口说道:“严阁老在这里可算是受了委屈。” 顾绾一愣,开口问道:“怎么又扯到严阁老了。” “王转运使写了一篇奏折,丫头可以看看。” 黄锦递给顾绾一张纸,顾绾接住,皱着眉头看了起来。看完之后,顿时心中一阵无奈。 你弹劾严嵩就算了,严嵩干了那么多缺德的事情你不写,你偏偏写当年大礼仪之事,还把嘉靖给捎上。就是当年大礼仪严嵩任礼部侍郎,中途倒戈站在嘉靖那一边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而且最后还好死不死的扯上了谢贵平反。 嘉靖帝这一段时间本来就心情不好,这家伙还非得如此给人家添堵。严氏父子一番运作,可不得把这家伙给抓起来。 顾绾顿时感觉一阵头疼。 黄锦看到顾绾这幅模样,笑着说道:“丫头啊,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在掺和了,听干爹一句话,最好什么都不要干,我跟随陛下多年深知陛下脾性,十六岁力压群臣,聪明绝顶,你是有点小聪明,和陛下比起来,那还差的远呢。” “我知道了,多谢干爹,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黄锦一阵无奈,最后只得开口说道:“你这丫头真是的,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安静的吃完了饭,顾绾就离开了,黄锦坐在厅堂中微微叹气,其实他这么做确实也是有私心的。如果漕运改革当真能实行,那么对于大明朝来讲,必然是一件好事。 只是一件单纯的好事,一旦沾染上政治就会变得越发复杂,却也不知道这个鲁莽的小丫头要如何度过这次难关。cad1(); 顾绾坐在马车之中,脑海中一阵思索。 京师中传出来的消息是,王治弹劾严嵩,可是顾绾看过这篇奏折,其实严嵩他老人家只是陪衬,嘉靖才是主角。所以严阁老这次又替嘉靖背了个大黑锅。 你说严嵩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却也真是不容易,不禁要做事还要陪炼丹,甚至还是个御用背锅侠,本来是皇帝陛下怀恨在心,却变成了严阁老怀恨在心而恶意报复。 在这个世上去哪里找这样贴心的臣子,若顾绾是嘉靖肯定也会十分宠幸这位。 恐怕此时要保住王治的性命,就只能去求两个个人了。 就是那位御用背锅侠,严嵩,严大人。 再者,陆柄。 这位乃是嘉靖的奶兄弟,感情十分要好,可是这位一向都是只跟着皇帝陛下走,既没有什么亲朋故旧,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也就是喜欢美女,但是想来却也不会因为美女而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就让顾绾有些无从下手了。 待回到家中,却发现王偕也在,两人已然许久没有见面了,自然是分外想念,可是想到此时的处境,却又觉得有些心酸。 王偕见到顾绾之后,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一定非常担心,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太忙了,所以也没有时间来看你。” “没关系,我知道你与你叔父情同父子,总归是连累了你们。” 王偕叹了口气,伸出手想要拉住顾绾的手,却又在中途放下了。 “阿绾不必自责,这件事情和你无关,我叔父并非被你连累的。” 顾绾一愣,开口说道:“你知道那封奏折的内容?” 王偕微微一叹,开口说道:“因为这封奏折,是很久之前我与叔父一同拟定的。” 顾绾顿时一阵震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偕,而后开口说道:“难道你不知道,这封奏折一旦送上去,那必然是牢底坐穿吗?” “我知道。” 王偕轻声说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你可知道因为你叔父的原因,漕运之事可能会再起波澜,有可能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顾绾语气有些冲,甚至带着一丝丝埋怨,连她自己也没有听出来。 “叔父从小体弱多病,时常需要延医问药,祖父也因此擅长医道,父亲意外去世,王家就只剩下叔父与我,所以我们二人感情十分深厚,叔父和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理想,就是恢复谢姓。cad2();” “我知道,但是却也不是这个时候,陛下年富力强,权势如日中天,他最为在乎的就是正统之位,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王偕笑了笑,开口说道:“我知道,可是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做,如今朝堂之上又何人敢于弹劾陛下,弹劾严嵩?我朝士大夫哪朝哪代没有死谏之辈,只是大礼仪之后,无人再敢说这位陛下的一句不是!” 难得见到王偕如此模样,顾绾不禁有些吃惊。 “我能理解,可是却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啊。” “叔父的身子已然是强弩之末,与其病死不如为节玉碎。祖父之前频繁往来就是为此,祖父断言,叔父恐怕活不过今年夏天,所以才敢如此冒死直谏。” 顾绾看着王偕,此时此刻她全部都明白了,王治并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只是太固执了。 这样并非是对皇权的忠诚,而是真真正正对于国家的忠诚。 顾绾赞赏这样的精神,却无法接受这样的做法。 ; 第八十六章 暖阳 为清廊加更!谢谢打赏。 此时外面春光明媚,院子里的树木初露春意。 顾绾站在厅堂之中,却感受到几分寒意。她看着王偕,开口说道:“我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情,可是我绝对不赞成这样的方法,这位陛下刻薄寡恩之极,恐怕你的叔父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 王偕没有说话,而是走到门外,站在一颗树下,开口说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而且我也非常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不能违背我的心,所以。” 顾绾突然产生一种没有来由的恐慌,她看着王偕,着急的问道:“这些话会产生一些误会的,我。” “没有误会,顾绾,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我不想连累你,以及你哥哥的前程,我们。”王偕话还未说完,便被顾绾给打断了。 “不要说了!” 顾绾拉着王偕,带着他走到花园,对着那个已然开化了的池塘。 “若是你再说下去,我就把你扔到这池塘中,让你好好反省一下。” 王偕看着顾绾的表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拉着顾绾的手,轻声说道:“你以为我想要说什么?” “你要离开我,为了不连累我?”顾绾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王偕将顾绾的那只手放在胸口,开口说道:“我王偕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无论是什么事,你我生死与共。” 此时清风吹来,池塘中涟漪阵阵。 顾绾竟然觉得眼睛里有几分湿意,她忍不住钻进男子的怀抱,好掩饰自己的失态。 “那你刚刚说的什么,吓死我了。” 王偕笑着拍了拍顾绾的肩膀。 “我说我们离开京师。” 顾绾从王偕怀里出来,有些意外的说道:“离开京师?一走了之?” 王偕带着顾绾在一旁坐下,开口说道:“恐怕此次会试,我定然会落榜,到时候,你我就直接回太仓。” 顾绾眼珠子一转,开口说道:“若是事情有这么简单,我就不必如此着急的去巴结严家的人了,不过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换一种思路?” 王偕眉头一皱,开口道:“洗耳恭听。” 顾绾站起来,看着不远处巍峨的宫城,开口说道:“既然你已经算是和严家结了梁子,夏大人此时又失去了权势,为什么不换跟大腿抱?” “如今朝堂之上还有谁可以与严家父子抗衡,翟銮虽然贵为首辅,可是年事已高恐不会如此大费周折,毕竟过不了多久他老人家就要告老还乡了。” 顾绾指着那座巍峨的宫殿。 “你说的是陛下?” “正是,普天之下有谁有这个家伙有权势。” 王偕笑了笑,站起来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投其所好,可是难不成让我现在出家当道士去?” 王偕难得如此幽默,可是顾绾却笑不出来,她有些无奈的说道:“说正事呢,你能不能严肃一点儿,你外祖父顾鼎臣最擅长干什么?” “青词?” “对啊,青词,嘉靖最好这口,如此严嵩也是因为写的一手好青辞,才如此受宠。” 王偕看到顾绾这个样子有些无奈的说道:“陛下并非因为外祖青词写的好才任用他做阁臣的,主次之分,你应该知道。” “我自然知道,只是你现在的目的可不是当阁臣,而是让陛下记挂着你,知道你是个人才,不能被埋没,就算你的叔父是王治,也不会被讨厌的那种人才,比如说一个才华横溢的大才子。” 王偕坐下来一阵沉思,而后开口说道:“我知道该如何做了,只是此时恐怕已然没有时间了。” 顾绾微微一笑,走到王偕身后,从后面抱住他,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既然要出名,那就必须采用一些特殊手段,今晚我让寒玉给你送些东西。” 王偕正要问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却被顾绾突如其来的一枚轻吻给呆住了。 在脸颊上如同蝴蝶一般轻轻落下,又消失。 王偕清咳一声,正要说话,却被顾绾抢先道:“天都黑了,还不快回去。” 王偕微微一愣,而后开口道 “好,静候佳音。” 顾知这一日十分奇怪,自家女儿自王偕那家伙离开之后就一直带着笑,看起来傻傻的,和平日里那个精明的小丫头判若两人。 外出访友归来的顾维钧接过侍女的热茶,一同归来的徐文长也是满脸疲惫。 说来徐文长这人倒是个非常擅长出彩的人,方才来了这京师几日便以才名远播,诗书画三绝,明朝三大才子却也不是盖的。 或许是因为所见之人渐多,眉宇间的那股子落魄之气倒是少了许多。 “文长,你方才新婚就和新夫人分别,心中难道就没有什么不舍?” 这样的话若是旁的人说了,肯定会被当成浪荡子,可是若是顾绾说了,旁人都习惯了。 徐文长自然一阵无奈,他打开扇子开口说道:“这京师的春日当真是干燥之极,我的嘴巴都起皮了,等到发榜之后,我便要回到绍兴。” “原来已经是思念到迫不及待的归家了?” 徐文长一阵无奈。 顾维钧轻咳一声,为徐文长解了围,看着顾绾说道:“阿绾,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今天王偕来过了。” 顾绾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 “他?” 顾维钧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是他又隐隐希望这个预感是真的。 “哥哥不必担心,王偕和我一样都是心志坚定的人,就算这次名落孙山,就算再也不能考科举了,那也无妨,事在人为,尘埃尚未落定,还是有希望。” 此时眼前女子脸上闪现出无比强烈的自信。 “所以自然是要请两位大才子帮个忙。” 顾维钧与徐文长一阵迷惑。 正要开口相问的时候,却被顾知一句话给打断了。 “都来吃饭吧。” 吃过饭之后,顾绾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并没有着急睡觉,而是把自己脑海之中的还留存的有价值的东西,都给默写了出来。 顾绾的字惨不忍睹,所以写完之后,还得让寒玉给从新抄写一遍。 第八十七章 平蛮将军 寒玉拿过顾绾所写的东西,皱着眉头说道:“小姐,这些诗词你自己作的吗?” “自然不是,我看你家小姐平日里说的话,像是有学问的人吗?” 寒玉正在抄写,猛然听到这样的话,顿时让人一阵嗤笑。 顾绾这段时间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去学习写繁体字,所以很多字写的非常奇怪。也难得寒玉能够看清楚,此时寒玉轻声念道:“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女子声音温婉,却将这首诗的豪气给读出来了。 “这首诗确实不是小姐可以作出来的,却也不知道到底那位伟相公做出这样的诗?” 顾绾笑了笑说道:“确实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只不过寒玉你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了。” 寒玉接着誉抄,顾绾写得时间并不长,可是这位却当真是一字一句的写。 半个时辰后,寒玉放下笔,拿起那几张纸,眼睛里闪出几许迷思。 “你最喜欢哪首?” “都喜欢,却也不知道是那些奇人竟然做出如此美好的诗句?” 顾绾并未说话,只是在此时想起了语文老师的那张脸。 “你今夜派人把这位些东西送给王偕。” “要给公子带去什么话吗?” “不必,直接送过去就行了。” 明清诗词说理者较多,虽然不如唐宋诗词来的文辞斐然,可是却别有一番风味,顾绾尤其喜欢龚自珍的诗词,虽然不论时事,可大多都是站在历史的高度上,提出问题,抒发感慨,顾绾非常欣赏这一点。 文采斐然的诗句虽然渎之欣慰,可是却不如这样的诗来的有意义。 顾绾睡下之后,寒玉带着东西,乔装打扮一番,竟然准备亲自送东西。 待到了夏府,从小门进去,在一处树影斑驳的厅堂之处,见到了正在等待的王偕。寒玉将东西送给王偕。 “公子,我跟随小姐这段时间,越发觉得她不是普通人,这些诗词随便一首,传唱出来,都会被奉为佳句,这位小姐却足足写出了几十首,确真是让人奇怪。“ 王偕眉头皱起,一张一张的看下来。 “如此这般,寒玉也该放心了,她确实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人,终有一日,夙愿将偿。” 寒玉微微一笑,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我总感觉,小姐应该早已察觉到了,毕竟她对我太过信任,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王偕放下手中的东西,开口说道:“如何不符合常理?” 寒玉听到王偕这般说道,突然笑道:“若是这世上所有的情人都像公子和小姐这般,那这世间大概也就不会有所谓的痴男怨女了吧?” 王偕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几日顾绾时常泡在茶馆之中,一坐就是一上午,不为其他,只是为了验证她的方法到底有没有效。 果不其然,这个时候的诗人其实与上辈子的明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前者粉丝追逐诗词,后者追逐作品。坊间传闻,今科有一个叫做王偕的士子不仅长得风流俊逸,如似天人,还做的一首好诗,这些时日更是日日佳作,传唱于京师大街小巷,一时间风头无两。 名声鹊起,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首诗倒是和公子十分相配。” 寒玉说道。 确实如此,其他的不说,王偕的那副皮相还真是百里挑一,配上这首文青范十足的诗句,确实会吸引一大票女性粉丝。 “小姐,小姐,我听闻王公子还有少爷和徐公子,在雁栖湖处参加一个诗会,我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顾绾眉头一皱,开口说道:“你家小姐我又不会作诗,去哪里干什么?” ……… “小姐前些时日不是还默写了那么多诗吗?” “是啊,全部都默写完了,自然是没的抄了。” 寒玉在心里默默为自家小姐的实诚点了个赞。 “你送去黄府传个话,就说干女儿的终身大事就拜托干爹老人家了,顺便把送一首诗过去。” “小姐你是想要?” “是,快去吧。” 寒玉出去之后,顾绾拿起一杯茶,有些悠闲的喝着。 她在二楼,恰好可以看见一楼大堂里的场景,此时正是热闹时分。 坐在正中间的那个桌似乎正在聊西北俺答之事,顾绾对这这件事情本来就有些兴趣,就静下心来仔细听他们详说。 这几个人看起来还像是南来北往的商贩,其中有一个面容深刻似有异邦血统的男子开口说道:“此番从陕西归来,却也是九死一生,去年冬,俺答劫掠二十八州县,本以为这些强盗能消停一点,今年三月却又开始屡次劫掠延绶,我还有一些故旧朋友在边地,却也不知道如何了。” 此时另外一个男子开口说道:“我听闻祁县一代已然十室九空,二十万百姓冤魂尚不得安宁,卫所将士如同空设,去年张世忠将军的忠魂尤在,让其如何瞑目啊!” 此番言论下来,倒是让原本熙熙攘攘的茶楼瞬间变得安静。 如此寂静之中有人长叹:“社稷安抚臣子心,长驱鬼魅不休战,看斜阳,照大地,从头转。” 萧瑟之音,闻者嗟叹。 饶是顾绾也觉得心中一片悲痛,忠良之士死于万军之中。 何等心哀。 顾绾忍不住想要看看说话的那位,定睛一看,只见此人面容英挺,气质飒然,与顾知年岁相似,倒是有一身年轻人才有的锐气。 顾绾叫来小二,开口问道:“方才说话的那位姓甚名谁,是哪位老爷?” “小的也不知道是那位老爷,只是听闻这位好像是为武举人,似乎姓俞,听口音似乎是福建人。” 顾绾赏了小二点银子,就打发他走了。 “俞,福建?” 顾绾猛然一愣,拍了拍脑门,心中暗道,这家伙就是人称俞龙戚虎的平蛮将军,俞大猷。却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到京师。 就在顾绾在这里瞎猜的时候,一个小二下去,对着俞大猷说了一些话,俞大猷便走上二楼,朝着顾绾这个方向走来。 顾绾一阵呆愣。 她没有叫这位上来啊? 第八十八章 恩典 “翟大人。” “志甫来了,快进来吧。” 顾绾只听到这两句话,包间的门一关,顾绾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不过方才听见那位是什么翟大人,志甫应该是俞大猷的字。 另一个包间之内。 一六十多岁穿着常服的老者端坐在位置上,手上端着茶杯。 看着眼前的俞大猷微微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说道;“又见面了,却未曾想过志甫依旧是如此。” “末将在宣大府就已然知晓,末将这一身热血注定要空负了。” 翟大人微微叹气,对着俞大猷说道:“我此时已为兵部尚书,志甫以为这西北便是一块建功立业的好地方了?” “不为建功立业,只为安逝者在天之灵。” 老者闭上眼睛,缓缓开口:“社稷安抚臣子心,长驱鬼魅不休战,确实好句。” “大人既然知道这是好句,却又为何如此畏首畏尾?” “西北之局,乃是死局,若是志甫贸然下局,恐怕我大明就又少了一名良将。” 俞大猷默然,老者站起来,走向靠窗的一面,看着底下人群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有些怅然的开口说道:“早些年我在边城之时,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甚至有些时候,是空城一座。” “俺答一旦大举入侵,边塞就会粮草不足,边民啼饥号寒,边关将士挪精兵私用,守成者皆为老弱病残之辈,吃空饷者多不胜数,然军中士兵大多无饷,我每一次上书请求朝廷赈济边城灾民,都会被罢官,如今我六十有四,单单是贬谪便有七次,官路坎坷,用尽半生,西北之局却依旧无解。” 一室檀香散尽。 老者转过身子,浑浊老眼望向俞大猷。 “去岁七月,二十万百姓亡魂尤且触目惊心。” 浑浊老眼之中,清泪隐现。 老者拿着一张宣纸,轻声念道:“滂沱雨,无底涧,涉激流,登彼岸,奋力拨云间,消得雾患。这世间又有谁人能做到,若是有人做到了,老夫也就死而无憾了。” 顾绾在隔壁,拿着杯子贴在墙上才勉强听得见。 就在此时包间的门突然被拉开,顾绾吓得差点把杯子给扔了,一看正是办事儿归来的寒玉,顿时坐下来喝了口茶压了压惊。 寒玉看到顾绾这个样子,顿时有些奇怪,便问道:”小姐,你刚才在偷听吗?” 顾绾赶忙捂住寒玉的嘴,此时俞大猷恰好出来。 “隔壁这位仁兄,听墙根可不是什么君子之行。” 方才寒玉进来的时候,门没关好,这下就尴尬了。 俞大猷一开门,就看见一个面容娇美的小娘子拿着茶壶,样子笨拙而可笑。 毕竟男女有别,俞大猷赶忙关上门,退了出去,快步走下去了。 待到这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却看见楼上那位小娘子偷偷在楼上偷看。 一时间尴尬无两。 寒玉赶忙把自家小姐给拉过来,开口说道:“小姐,这位老爷虽然长得有几分英俊,可是比着我们家小姐,那可是差远了。” “我知道差远了,可是这位可是名人,鼎鼎有名的人啊。” “什么名人啊?难道这位是个大诗人,还是个大才子,我看着倒像是个当兵的。” “当兵的怎么了,可不比那些没用的秀才强。” 寒玉一愣,暗自为自家公子担忧。 她赶忙说道:“方才我听见楼下在议论公子的那首满江红,看来,公子这一次当真是才名远播。” 顾绾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说道:“自然如此,这首诗可是我最喜欢的,道出了千百年他们一直追寻的东西。”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乃是小二进来送饭了,此时已然到了午时了,顾绾方才叫了饭菜。 顾绾拉着小二问道:“我的包厢旁边坐的是那位大人?” 小二一愣,有些狐疑的看了顾绾一眼,开口说道:“娘子此番来我们茶楼这是来盯人不成的,小的也不知道那位是谁,但是看和就是个大官,娘子还是莫要操心为好。” 顾绾顿时顿时有些无奈,对着寒玉使了个眼色,寒玉会意,赶忙讲这小二给打发出去了。 “小姐,快吃饭,这菜都凉了。” 顾绾坐下来吃饭,有些郁闷的说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已经告知管家了,小姐就放心吧。” 西苑。 今日嘉靖刚刚服了丹药,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正好,黄锦趁此机会,对着嘉靖说道:“陛下,这些时日,京师可是热闹之极啊?” “怎么个热闹法?” “您看看。”黄锦拿出来手中的诗,嘉靖接过,定睛一看,顿时被这精妙的诗句给吸引住了。 半晌,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沉吟道:“倒真是手好诗,文采斐然,诗理俱佳,当真不错。” 黄锦心中一喜,又说道:“陛下您接着看。” 顾绾所默写的每一首诗都是经过长时间检验,经得住仔细推敲的。 饶是嘉靖也忍不住开口说道:“真是好诗,一首诗比一首好,却也不知道是哪位做的?” “乃是小河王氏的子孙,金科举人王偕所作,奴婢也是前几日出宫时听人家说的,这京师的百姓们都说这位是文曲星转世呢。“ 黄锦眉头一皱,有些趣味的说道:“文曲星转世?” 黄锦低眉顺眼,不敢再说一句话,心中暗道,看来陛下早就知道了。 嘉靖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黄锦道:“老东西,我可是知道那位下凡的文曲星就是你那干女儿的未婚夫。” 黄锦赶忙跪下来,嘉靖看到他这个诚惶诚恐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可怜你也是无根之人,便允了你心中所想。” 黄锦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抬头恭敬的说道:“陛下,这旁的人都说我们宦官没有子孙,所以心狠手辣,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我们宦官乃是最重情谊的人,这丫头在生辰那日给老奴煮了一碗面,老奴心里就感动不已。” 黄锦边说边擦泪水,看起来十分狼狈,嘉靖顿时有些无奈,赶忙开口说道:“年纪一大把了,还动不动就哭。” 黄锦听完之后赶忙止住眼泪。心中暗道,这一次可是为这位便宜女儿牺牲了不少。 第八十九章 噩耗 会试发榜之日,京师西南贡院人山人海。 昨夜顾维钧显然是没有好好休息,黑眼圈十分明显。 顾绾忍不住笑着调侃道:“我一直以为我家玉树临风的哥哥处事不惊,心如静水,对于科举早就胸有成竹了?” 顾维钧顿时有些无奈,赶忙说道:“阿绾,我什么时候如此了。” 此时徐文长已然收拾好,对着顾维钧说道:“维钧,今日不是说要去看榜的吗?” “这就来。”顾绾哪里会放过顾维钧,赶忙拉着她的袖子,开口说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看榜。” 此时徐文长也在场,顾绾也顾不得什么长辈的身份了,拉着顾维钧的袖子就不动了。 顾维钧一阵头疼,叹了口气,求救一般的看向顾知。 顾知看起来比顾维钧还要紧张,黑眼圈重的吓人。 “阿绾,到时候肯定很挤,你一个姑娘家的,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我又不跟你们一样挤过去看榜,我只是在外面看看热闹,不行吗?” 顾知到底说不过顾绾,只得将顾绾也带过去。 由于这个地方离贡院不是很远,所以几人便步行前往看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顾绾总感觉到顾维钧似乎极为紧张,走路的步调都有些奇怪。 “哥哥,这些时日,你可知道你在京师坊间都有什么外号?” 顾维钧一愣,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顾绾。 “我还有外号?” “自然有啊,这些日子以来,哥哥,文长还又王偕,那可是在京师里大出风头啊。” 顾知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最近来我们家打听你的婚姻大事的人又多了起来。”顾维钧一听顿时一顿,有些哭笑不得。 “五花八门的,有叫玉面才子什么什么的。而且你们三人也因此得了个什么太仓三才的名号。” 徐文长一愣,摸了摸刚刚蓄起来的胡子,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不是太仓人士啊?” “阿绾,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让我们这些日子陪着王偕参加各种文会。” “没干什么,就是让文长和哥哥多交些朋友啊。” 此时徐文长开口说道:“兰君才华横溢,诗词文章无一不惊艳众人,只是如今在京师的作风倒是和在太仓完全不同啊。” 三人又扯了一会儿皮,不一会儿便走到了这贡院之外,只见这贡院外人山人海,顾绾和顾知站在外围。 徐文长与顾维钧挤到人群中,去看榜了。 此时顾知说道:“却也不知道维钧这次名次如何?” “自然是不错的,爹爹就放心吧。”顾知有些惊奇的看着顾绾,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顾维钧的一声高呼给惊呆了。 “爹爹我中了!中了,第五十六名!” 顾知听到之后,瞬间把心里的那点异样给忘记了。 此时徐文长与顾维钧挤过汹涌的人群,来到顾绾身边,开口说道:“阿绾,我看到了,王偕第四,这下你放心了吗?”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一愣。 这下她更不放心了,这明显是欲抑先扬的节奏啊,王偕如今还年轻,总觉得事情有些太过顺利了。 会试之后,便是殿试了,殿试一般不会着落人选,所以会试通过了,最差也能捞一个同进士出身,却也不错。 可是顾绾心中却产生了隐忧。 就在此时面上有些失落的王元美从远处走过来。 “元美?” 许久不见,顾维钧说话间倒是有些生疏了。 “维钧,真是恭喜了。” “元美不必灰心,我这次也只是侥幸,论才华我不如元美。” “维钧不必担心,过几日我便要回太仓了,家中已然安排好了婚事。” 顾维钧一惊,开口说道:“那边恭喜了,到时候有时间一定前往祝贺。” 王元美看了顾绾一眼,就告辞离开了。 一路上倒是分为安静,主要顾绾这个话唠不说话。 其实顾绾此时的心情十分的复杂,他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只是觉得王元美的那个眼神,忘不了。 徐文长来到京师已然数月,此时确实是要归乡,离开前夜,徐文长与顾绾在花园中叙话。 “阿绾,谢谢。” 顾绾翻了个白眼,开口说道:“叫我阿绾姑姑。” 徐文长无奈。 他开口说道:“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离别伤感被你这一句话给毁了。” “说得好像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说不准,我这一次也要回乡呢。” “这是为何,维钧此次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定然在京为官了,怎么会回乡。” 顾绾叹了口气,站起来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我就是担心,不过也可以是我杞人忧天了。” 徐文长看到顾绾这幅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便笑着说道:“你这人啊,总是喜欢操心,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任凭天意吧。” 顾绾看到徐文长这幅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看着徐文长,道:“任凭天意个屁,老天爷若是要你死,你就死啊,我相信事在人为。” 徐文长一愣,突然大笑起来,声音之大把栖息在女墙上的鸟儿都给吓跑了。 “待到一切过去之后,文长定然要为阿绾写一传记,让后世都看看这大明朝的奇女子,顾氏阿绾到底是何人物。” 此时万籁俱静,顾绾看着眼前清隽的男子,一时无言。 说要为顾绾写传的家伙第二天走了,其实顾绾心中还有些不舍,这文长这家伙博学多才,幽默风趣,这便宜侄子可要比自家哥哥有趣多了。 三月末,殿试。 顾知收到来自太仓的一封信,乃属噩耗。 已然搬到城中的顾老二上街之时马车撞了,回到家中休养,也一直吃药,可是却不见好,熬过了冬天,却在刚刚开春的时候,死了。 顾知心里很难过,顾绾能看的出来。 由于路程遥远,这信来到京师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顾知此时回去,看到的估计也只是坟头一个。 顾绾心中也是一阵悲哀,顾老二是个好人,是个嘴硬心软的好男人。 可是这世上总归是好人不长命。 他一辈子吃了那么多苦,却始终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 第九十章 状元 谢谢打赏! 殿试考试时间很快,一日即可,待到顾维钧归来之时,看到的却是眼前这幅场景。 自家爹爹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甚至带着十分明显的悲哀。 “爹爹这是怎么了?” 顾知抬起头,对着顾维钧说道:“维钧,你二伯伯过世了。” 顾维钧一愣,忙开口说道:“怎会,如此?” “为父决定将你二伯伯一家人接入京师,顾维钧觉得如何?” “自然是应该的,我这就是办,爹爹也不必如此担心。” 顾知叹了口气,拍了拍顾维钧的肩膀,轻声说道:“你二伯伯的命太苦了,都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顾知有些颓然的走进内室,此时此地就只剩下顾绾与顾维钧。 “哥哥,你考的如何?” “还行。” 此时顾绾面上一阵忧愁,顾维钧心中疑惑,便开口问道:“阿绾,你这是怎么了?” “陛下是不是大加赞赏王偕的文章?” 顾维钧震惊。 “是,你怎么知道?” 顾绾苦笑一声,开口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的就放过他,若是我没有提出哪些馊主意,王偕也不至于处于如今这种境地。” “阿绾,你到底在说什么?” 顾绾有些绝望的看着外面明媚的天空。 “王偕的叔父此时在正在诏狱之中,王偕此时风头正盛,说不准还会是个状元,我猜严嵩定然会想方设法在这个时间点,将王治处死。一旦这种局面形成,王偕进退两难,若是不救忠孝名声有损,若求情恐仕途无望,幸运的话被发派到偏僻地方为官。不幸的话,说不准就要和他叔父一同作伴了。” 顾绾说完之后捂着头,几乎不敢往下想。 “都怪我,若不是我耍那些小聪明,也就顶多是来年再考,却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顾维钧第一次见到顾绾哭,几乎有些不住所措。 他拉着顾绾的手,开口说道:“阿绾不必自责,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没有任何人有理由责怪你。” “可是他死了怎么办?” “不会的,阿绾你不要多想,不会的,凡是有我,不会的。” 顾维钧安慰着顾绾,其实他心中也知道,这是一个无解的局。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光明正大的阴谋,王偕没有任何办法破解,他只能被动的承受这个结局。 果然不出顾绾所料,王偕中了状元,此时她不得不佩服严氏父子,为了彻底阻绝政敌,让出一个状元,倒真是舍得。 唐代孟郊诗云:“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当年,年仅21岁的林大钦高中状元,嘉靖赐他游街。如今,王偕虚岁十九,更加风光无限,只见他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 此时这等场景,却也称得上是一朝看尽长安花,春风得意马蹄疾。 顾绾站在沿街二楼,看着王偕,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沿街所站百姓,无不赞叹这位状元郎俊逸非凡,此时寒玉对着顾绾说道:“小姐你不知道,咱这公子有个大明人样子的外号呢,人们都说,大明儿郎就应该长成公子这样。” 王偕坐在高头大马上,金花乌纱帽下的容颜清绝之极,嘴角含笑,任何女子见了都忍不住沉浸其中。 “我们先回去吧。”顾绾说道。 “小姐怎么了,不在看看吗?” “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顾绾正要回去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熟人,正是林肖琮。 “顾小姐,真巧啊。” “林将军这是?” “听闻新科状元容貌俱佳,乃为大明的人样子,所以便忍不住来凑这个热闹,我在京师却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将军,是要?” 林肖琮笑了笑说道:“承蒙兵部尚书翟大人提拔,重回西北为将。” “兵部尚书?翟大人?” “三月初,翟鹏大人被朝廷重新被擢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西北大有可为,我辈自当前往。” “那恭喜将军了,祝将军马到成功,有朝一日能在这街上看见你挂帅游街。” “多谢娘子吉言了,看小姐还有事,在下就不叨扰小姐了。” 林肖琮离开之后,顾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寒玉赶忙问道:“娘子为何叹气?” “之前在茶楼中遇到的那个老人,便是那位翟鹏,翟大人,刚刚回京述职的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都如此说了,恐怕这次林肖琮又要失望了,大明边患说到底是大明军制的问题,边境士兵本来就常年缺少粮饷,而且大部分粮饷都被将官贪墨。自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军队战斗力下降,朝廷有意用文官统领大军,所以底层的军官没有多少晋升的空间,这也就导致边境将官贪墨情况尤为严重,常年累月下来,已然成为一股无法忽视的势力。一直要求朝廷给边境士兵发饷的翟鹏,也因此为官不过百日便被罢,直到去岁八月俺答在此扰边,束手无策的嘉靖帝才想起来还有这个人才。 可是顾绾估计,老大人这兵部尚书的位置也坐不了多久了。 “小姐,我们回去吧。” “嗯。” 顾绾回到顾府时,恰好遇到前来拜访的任萱儿,任萱儿一脸喜色的说道:“阿绾,恭喜你,你以后啊,就是状元夫人了。” 顾绾笑道:“哥哥也是二甲进士,萱儿也有机会成为进士夫人啊?” 任萱儿一阵脸红,她赶忙开口说道:“小四跟着货船来到京城了,他说很想你这个姑姑,所以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顾绾一愣,而后说道:“这小家伙还真会抱大腿,一回来就说想我。” 小四从马车里下来,依旧是那张圆圆的小脸,跟着雪娃娃似得。 “我是真的想姑姑了,所以才来的。” 顾绾笑着摸了摸小四的脑袋,道:“就你会说话。” “对了,阿绾,献给陛下的那船礼物已经到了,现在就送到宫中,还是?” “不着急,等等再说,事情有变故,我们先从长计议。” 第九十一章 惊变 顾绾和任萱儿进了屋子,小四好奇的四处张望。 “阿绾,总感觉你似乎有些忧心忡忡的,此时诸事皆好,你为何总是愁眉不展呢?” 顾绾叹了口气说道:“事情若真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四月初,官员选派结果出来了,身为状元的王偕被授翰林院修撰,顾维钧倒是破例授予了翰林院编修,从七品。 倒也算是到了储相的清贵衙门,一时间顾知这个做爹的倒是风光无限,前些日子按照顾绾的嘱咐,去拜访了因此严阁老,倒是被破格接见了,态度还十分友好,这倒是让顾知感到一阵受宠若惊。 此时这位严阁老名声虽然不好,可是由于刚刚入阁,却也并不像后来那般惹人讨厌。 看似这一切都朝着好的一面发展。 可是顾绾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王偕了,她越发的担忧,也许这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顾绾绝对不相信,严氏父子会允许政敌夏言的弟子成为陛下眼前的红人。 眼看到了四月,天气逐渐开始炎热起来,顾绾这才感受到京师夏季的干热,她这南方的身子,一时间有些吃不消,喉咙干疼,吃了些药才好转。顾知干脆是直接病在了床上。 好不容易病好了,已然到了四月中旬,王偕倒是相安无事的在翰林院中呆着,顾绾都要以为这一次,严氏父子是真的放过了王偕。 四月末。 翰林院修撰王偕擢升为中书舍人,随侍陛下左右。 这样的升迁速度,古今未有,如此的荣宠却也让朝野之中啧啧称奇。 听闻这位王偕乃是顾鼎臣的外孙,文采了得,也是写得一手好青词,倒是十分受当今陛下的喜爱。炼丹打坐,随侍左右。 而且原本被罢官的夏大人还恢复了一些虚职,一时间朝野之间议论纷纷,纷纷说夏大人恐怕就要****了。 与此同时,顾老二一家老小却也到了京师。 顾维钧将其接到家中,顾明奇一看到顾绾就赶忙扑过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 “阿绾姐姐,我没有爹爹了。” 顾绾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小孩子,这孩子年纪这么小就失去了爹爹,也确实挺可怜的。 顾苏穿着一身素衣,倒是瘦了不少,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只是此地并没有见到二婶婶,顾绾便开口问道:“阿苏姐姐,怎么没有见到二婶婶?” 顾苏眼睛一红,冷冷的说道:“拿着钱改嫁了。” 众人沉默。 当时顾维钧中进士的消息还未传到太仓,那个时候顾老二暴毙,也没有交代什么东西,完了之后,竟然有人上门来要账。 说是顾老二生前欠了不少钱,顾老二家中虽然还有些银钱,可是若真是还了账,一家人恐怕就得又回到兰溪村里去了。 刚刚过上城里人生活的二婶婶自然不愿意,竟然趁着一双儿女睡着的时候,自己拿着钱跑了,一句话也没有留。 顾老大凑了钱,替顾老二还了账,然后顾维钧中进士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顾绾替两人安排好了房间,暂且将两人安置了下来,顾苏还带来了阿荷的一封信。 信上只说了一些简单的事情,还告诉顾绾她成亲了,成亲对象就是王氏的弟弟,两家到算是亲上加亲。而且信的末尾还提到,阿飞和一位叫做戚继光的男子到了登州,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顾绾一愣。 戚继光?登州戚继光。 顾明奇来到京师之后,很快就适应了,顾知给他找了一个学堂,小家伙学习倒是非常认真,都不需要人督促。只是顾苏看起来倒是无比反常,一直待在屋子里不肯出来,顾绾没有心思去管这位,只希望她能自己想通了。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 天气炎热之极,顾绾热的不想要出去,只是待在屋子里。 每天早晨都能听见顾明奇这个小家伙在读书,清澈晨光之下,小家伙站的直直的,看起来倒是分外惹人喜爱。小家伙似乎是发现了顾绾,放下手中的书,端端正正的走过来,对着顾绾说道:“阿绾姐姐,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最近很不开心呢?” 顾绾笑了笑说道:“我不是不开心,我只是有些担心。” “姐姐在担心一件事情的发生。” “那件事情一定会发生吗?” “对。” “那为什么要担心呢,姐姐应该想办法解决才行啊,这都是书中的道理,姐姐那么聪明,肯定知道的啊。” 顾绾蹲下来,笑着看着顾明奇,说道:“我知道了,姐姐知道了。” 五月初五,江南转运使王治在诏狱中拒不认错,陛下盛怒,下令于西四牌楼问斩。 中书舍人王偕跪于大殿前,恳求其收回成命,嘉靖盛怒之下命人打了王偕数百延杖,下入诏狱。 顾绾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未吃惊,这个结果只是比她预想的要来的更晚一些而已,一时间朝野坊间纷纷议论这位新晋状元郎,前途无量的状元郎,当真是不识时务,抛却了这样的前途如今沦落到诏狱之中,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来,也是让人惋惜。 这一日晚间,顾维钧从翰林院归来,看到坐在花园中的顾绾。 顿时有些担忧,他开口说道:“阿绾,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只是在在想我要怎样做,才能保住王偕的命。” 顾维钧一愣,开口说道:“陛下虽然盛怒,可是倒不至于真的赐死王偕,阿绾不必担心。” “陛下自然不会杀他,可是在那诏狱之中,寒冷潮湿,王偕身子又不好。能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死去,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不难。” 顾绾突然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她开口说道:“哥哥,你能替我办一件事情吗?” “什么事情?” 王偕一阵惊奇,顾绾开口说道:“我听闻小严大人新得了一位美妾,自然要前往恭喜一番。” “你的意思是贿赂严世番?” “对,任潘两家的送给嘉靖的那一船礼物已然到了京师,就拿出来半船送予严世番,只求保住王偕的性命。” 第九十二章 代价 今天有事,更新晚了…… 顾维钧看着顾绾,开口说道:“阿绾,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船东西意味着什么?” 此时顾绾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顾维钧握住顾绾的手,开口说道:“阿绾,我知道你这个时候很无助,我会帮你的,你放心。” 顾维钧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顾绾失魂落魄的回到屋子里,然后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晨光从轩窗处乍泄。 顾绾缓缓睁开眼睛。 此时寒玉端着早饭进来了,看着顾绾失魂落魄的样子,顿时有些担心。 “小姐,吃点东西吧。” “放在哪儿吧。” 寒玉把东西放在在桌子上,顾绾坐在雕花大床上,身上的里衣还未换,看起来失魂落魄之极。 寒玉叹了口气说道:“小姐我,公子此番定然无事,您就放心吧。” 顾绾转过头去,看着寒玉,闭上眼睛,疲倦道:“你不用安慰我,我早就知道会试这个结果。” 顾绾说完之后,伸出手。 寒玉赶忙拿过来衣服,为顾绾穿上,又为顾绾梳好了发鬓。抹上胭脂,倒显得这张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 “小姐要去哪里?” “严府。” “可是少爷说让你好好在家中休息。”寒玉有些担忧的说道。 顾绾叹了口气,而后说道:“去准备马车。” 寒玉看到顾绾如此坚持,无法,只得出去准备马车。 顾绾走到那面雕花铜镜旁,里面的女子娇媚艳丽之极,可是眼睛里隐隐藏匿着恐慌。 “小姐,好了,走吧。” 顾绾闻声之后,便走出屋子,却也没有吃饭,便坐着马车离开了。 夏日京师的早晨热闹非凡,顾绾坐在马车之中都能挺近来来往往的人声。 马车摇摇晃晃折让顾绾有些昏昏欲睡,可是她不能睡。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算是到了严府。 顾绾走下马车,亲自去扣门。不一会儿门房出来。 “小姐这是?” “今日有些事情,要找小怡,事情紧急,倒是没有时间递帖子。” “原来是顾家小姐,快请吧。” 顾绾道过谢之后,跟随侍女走到了严怡的房间,此时严怡方才用过饭,正在二楼书房读书,却看见顾绾的身影。 顿时有些意外,但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倒也不是很意外。 古来女子最为痴情,此番王偕入狱,阿绾应该很难过,可是她也无可奈何,祖父虽然对她宠爱有加,可是朝堂之上的事情,又怎是她这样的闺阁女子可以参与的。 “阿绾。” 严怡穿着一身粉色夏衣,轻盈的布料在空中翻飞,看的人一阵赏心悦目。 顾绾笑了笑,上前拉住严怡的手,轻声说道:“一些时日不见,又漂亮了。” 严怡笑了笑,拉着顾绾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吩咐身边的丫头倒茶。 “阿绾,我知道你这次来的目的,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严怡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浮现几许愧疚之色。 顾绾笑了笑,看着这一塘莲叶。 “小怡还肯见我,我已经非常感动了。” “可是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你,真是抱歉。” 顾绾站起来走到荷塘边,荷风阵阵,顾绾锦衣翻飞。 “小怡,你可以让我见一见,阁老大人吗?” “你是想?” “我只想保住王偕的性命,就算是流放的蛮夷之地,却也好过在诏狱之中等死。” 严怡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好吧,你明日晚间前来。” 顾绾转过身子对着严怡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大恩不言谢。” 严怡赶忙拉起顾绾。 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又说不出来,也许身为严家的女儿,就不应该有朋友。 顾绾离开严府的时候,恰好遇到刚刚归来的严世番。 此时严世番面色红润,看起来颇有几分春风得意之感,顾绾忍不住握紧拳头。 “这位不是顾小姐吗?” 顾绾停下来,笑着对严世番行礼,而后说道:“严伯伯近来可安好?” 严世番阴测测的笑道:“还不错。” “侄女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 顾绾走后,严世番冷冷的看着顾绾的背影,对着身边的人说道:“这丫头可不是个简单的货色,我都怀疑那一次她是不是和那个小贱蹄子串通好的。” 似乎因为这位的表情太过狰狞了,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一片阴翳。 “老爷,这丫头看起来挺水灵的,您是想要?” 严世番冷笑道:“此时还不行,好歹这丫头的兄长乃是进士,说出去不太好看,不过她不是还有个进了诏狱的未婚夫吗?既然有求于人,自然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严府外,顾绾坐在马车上,表情一片阴翳。 寒玉不禁有些担心,便开口问道:“小姐,你这怎么了?” “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个地方会灰飞烟灭。” 顾绾掀开帘子,冷冷的看着严府豪华的院落。 那只手纤细而弱小,可是却有着不同寻常的力量,以至于寒玉下意识的点点头。 “我相信你,小姐。” 顾绾笑了笑,眼睛里闪烁着火焰。 “可是小姐,严小姐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寒玉不自觉的就问出来这个问题,她觉得那位单纯的严小姐是个好人。 顾绾没有说话,只是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 “我们回去吧。” 回到家中发现顾维钧正在等着她,顾绾有些惊讶,开口问道:“哥哥今日?” “已经告过了假。” 顾绾沉默。 “任家答应将那半船礼物,送予严阁老。” “你答应了什么条件?” 顾维钧笑了笑说道:“不算是条件,答应娶任萱儿。” 顾绾震惊,她赶忙说道:“哥哥,你。” “这不是阿绾一直所希望的吗,你一直在撮合我和萱儿,我都知道的。” 顾绾顿时有些慌乱,她赶忙说道:“我并未这样想,而且婚姻大事,哥哥就不在考虑一下,我是说,你真的喜欢萱儿吗?若只是为了我牺牲了你一辈子的幸福,我又该如何自处?” 顾维钧笑了笑,拉着顾绾的手,道:“阿绾不必如此,其实我的心中还是挺喜欢萱儿的。” “真的?” “自然是真的。” 第九十三章 严嵩 深闺之中,暗香浮动。 顾绾褪去衣物,躺到床上,窗外的月光散落一地。 她忍不住回想起,顾维钧说那句话的时候,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他说得不是实话,若真是喜欢任萱儿,却也不该是如此淡然的表情,人可以说谎,可是脸上细微的表情却无法说谎。 可就算是如此,顾绾却也不想拆穿他。 王偕绝对不能死。 一夜辗转难眠,早上醒来之后,顿时一阵困顿,可是顾绾却强打精神,让寒玉为自己梳了一个极为端庄的发鬓,然后换上一身素色的衣裙,上好妆之后,便坐着马车赶往严府。 这一日严阁老,难得有空闲,便和欧阳氏在花园中坐着,一同品茶对弈,倒是非常的惬意。 身旁还随侍着严世番。 顾绾款款而来,看到两人之后,笑着行礼道:“见过阁老,老夫人。” 严嵩抬起头,依旧是那副慈爱的模样。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开口说道:“老夫之前似乎见过娘子吧?” “在雁栖湖有过一面之缘。” “不知娘子这次前来所谓何事?”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只是想要求大人一件事情。” 顾绾看了一眼寒玉,寒玉拿出来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串长长的礼单,一旁随侍的侍女接过递给了严嵩,严嵩眯起眼睛,仔细看了起来,片刻之后,沉吟道:“娘子送如此厚的礼,是要干什么?” 顾绾看了一眼严世番,严世番附在严嵩耳边说了些什么,严嵩并未说话,站在一旁的严世番却开口说道:“娘子这可是强人所难啊,陛下盛怒之下,我等却也无能为力。” 严世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暗光,虽然是在笑,可是那张肥胖的大脸却显出几分可怖来。 严嵩长相平和,欧阳氏容貌端正,却不知如何会生出这样丑陋的儿子来。 “严阁老可能有点误会了,我并非是求您帮忙赦免王偕的罪,只是求您留他一命。” 此时严世番一阵吃惊,他看着顾绾,忙开口说道:“这么多钱,就只求的留一命?” “是。” 这下严世番倒是有些心动了,若要是真杀了这王偕,却也要费很大力气,说不准这位善变的陛下啥时候后悔了,还会问罪。这种事情可没少发生。 严世番摸了摸肥胖的下巴,和自家父亲对视了一眼。 顾绾见到如此场景,便赶紧说道;“我在太仓就听闻严阁老和老夫人相融以沫数十年,心中十分羡慕这样的夫妻,心中早就早就下定决心,此生只于一人相守,还请严阁老成全。” 顾绾说完之后就跪下来。 欧阳氏看着顾绾这番模样,对着严嵩说了几句话。 片刻之后,严嵩叹气。 “快扶娘子起来。” 顾绾站起来定定的看着严嵩。 “罢了罢了,那孩子也是个有才的,只是性子太过耿直,罪不至死,老夫就向陛下进言,免了他的死罪,也免得让娘子如此难过。” “多谢严阁老了。” 严世番赶忙上前拉住正要行礼的顾绾。 那双肥手,握住顾绾的手腕,一双油腻的眼睛在顾绾身上打转。 顾绾笑着看着严世番,不着痕迹的抽出手,开口说道:“多谢严伯伯了。” 严世番看着顾绾眼睛里幽幽闪过的寒光,心中一颤。 “如此这般,我就不打扰阁老和老夫人的清净了,告辞。” 严嵩点头应允,顾绾转身离去,严世番看着顾绾这聘聘婷婷的身影,顿时有些心痒难耐。 只是顾绾走的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游廊深处。 只是快出严府的时候,被一个仆人给拦住了。 “娘子慢走,小姐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 顾绾忍住心中的怒火,转过身来,笑着说道:“什么东西。” “娘子拿着这个,也可去见你那位情郎一面。” “那就多谢了。” 顾绾一愣,而后叹了口气。 她转过身子,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紧紧握住拳头。 身旁的寒玉有些担心的看着顾绾,可是看到她这幅样子,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如果公子看到了小姐这幅样子,肯定会难过不已。 顾绾出了严府,上了马车,却一句话也没有,寒玉不禁有些担心,连忙开口说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我要去见王偕。” 京师北,诏狱。 此地远离闹市,透着一股子阴森的气氛,门口站着锦衣卫,冷着一张脸。就算是有人从这里路过,都不敢多看几眼。京师的百姓都说,这京城的北镇抚司,乃是人间有去无回的鬼门关。 只是今日却有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倒是让人有些奇怪。 顾绾拿着严世番给的那个玉牌,一路畅通无阻。 待到了一处异常阴暗的地牢,便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坐在角落里,身上还有一些伤痕。 “王偕?” 顾绾轻声说道,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分外苍白的脸庞,正是王偕。 “顾绾?”王偕声音嘶哑之极,不复当初的清朗,顾绾不禁一阵热泪盈眶。 王偕站起来走到牢门边上,握住顾绾的手。 “顾绾,我对不起你,让你担心了,可是我没的选择。”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你放心严嵩已经答应了放了你,过不了多长时间,你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王偕一愣,开口说道:“你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换?” “我给了他们一笔钱,换取你的自由。” “你哪里有那么多钱?” “任家给的。” 顾绾握住王偕的手,他的手冰凉的吓人。 “阿绾,你可以帮我看看我叔父吗?” 顾绾看着王偕祈求的目光,叹了口气说道:“好。” 或许是因为嘉靖对于这位格外记恨,所以他所处的牢房最深,甚至连一丝阳光都没有。 甚至里面还散发着类似机体坏死的味道,在最深处阴影之中,有一个人笔直的坐着,由于光线太过阴暗,顾绾甚至看不清他的模样。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 一排排牢房紧锁,里面的犯人如同死了一般,没有一点儿声息。 牢头带着顾绾到了地方。 “小娘子,这里面可是关了数十年的老顽固,不要接话,知道吗?” 第九十四章 浩气长存 此处空气不流通,加之潮湿不已,所以蚊虫丛生。 此时突然有人高声呼喊。 “泣血蝇虫笑苍天!笑苍天!笑苍天啊!” 最里面的一处牢笼中。 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影。 “此乃嘉靖三年,御史台御史宋哲,关了十几年,疯了,娘子不必在意。”牢头说完之后,便关上门离开了。 这幽深的黑暗之中仿佛就只剩顾绾一个活人。 顾绾拿着一个饭盒来到王治牢门前。 “王大人。” 最里面那个影子缓缓移动到顾绾身旁,待到近了,顾绾才看清楚。 王治和王偕长得很像,清隽潇洒。可是此时的王治却是一脸苍白,面无血色。 “你是顾家娘子?” “是。” “他还好吗?” “他的身体状况很不好,精神也不好,他一直很担心你。” 王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是我连累了兰君。”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这样做,难道真的以为,你这样做,可以感化那位刻薄寡恩的陛下?” 顾绾的语气有些不好,说完之后,顿时有些后悔。 “娘子不明白,这不是感化的问题,我既没有感动陛下,也没有感动自己,我只是想让天下人看一看,大明读书人的骨气,还在。” 王治话音未落。 一片无垠的黑暗之中,响起了。 “还在。” “尚存。” “还在。” 声音嘶哑,如同长久行走于沙漠之人的遗言。 王治突然笑了起来,对着顾绾说道:“那位是正德十六年,礼部给侍中,于狱中二十多年,眼已不可视物,那位是嘉靖三年进士,那位是嘉靖十四年御史。” 顾绾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哽咽,她开口说道:“不要再说了,我给你带了些吃的。”顾绾打开食盒,拿出来碗筷,摆在王治面前。 “请用饭。” “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恐怕我吃不了了。” “为什么?” 王治伸出手,顾绾一看,顿时一股滔天的悲戚涌上来。 王治的双手只剩下四根手指,断指处甚至可以看到已然泛黑的骨头。 顾绾有些颤抖的拿起碗筷,开口说道:“我喂你。” 王治笑了笑,说道:“那就多谢娘子了,我并未有子嗣,兰君便如同我的儿子。” “王偕之前曾经在外面作过一首小令,我读给您听如何。” “好。” “滂沱雨,无底涧,涉激流,登彼岸,奋力拨云间,消得雾患,社稷安抚臣子心,长驱鬼魅不休战,看斜阳,照大地阡陌,从头转。” 王治听完之后,默然长叹。 “娘子快走吧,这样的地方,不是你呆的,你告诉兰君一句话。” “什么?” “社稷安抚臣子心。” 顾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顾绾一步一步走出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牢头看到顾绾如此模样,顿时叹了口气说道:“都说了不让娘子和这些大人说话,说多了,心里会难过的。” “王大人的手是怎么回事?”顾绾问道。 “娘子应该知道这里是北镇抚司,进来这里的人,大多数都出不去。” “他们不该被这样对待。” 牢头笑了笑。 “娘子说的对,可是我们谁都无能无力,大伙都知道那帮人是忠臣,可是陛下不这么认为,那又能如何?” 顾绾从诏狱出来之后,看了看分外晴朗的天空,长长的叹了口气。 “寒玉,我们回去吧。” 坐在马车上的寒玉看到顾绾这幅模样,顿时一阵担心,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子,公子在里面很不好吗?” “嗯。” “很不好。” “寒玉,这世上真的有那样的人,还不是少数。” “什么样的人?” “为了信念,为了大明放弃一切的人。” 转眼之间,五月悄然而过,此时已然到了六月初,朝堂之上出人意外的无比平静。 除了新科状元被顺天府从诏狱带走,进一步调查。众所周知,严世番乃是顺天府尹,众人纷纷猜测这位会不会狠下心来将这位大明人样子给杀了,可是结果出人意外,判七月流放太原。 顾绾松了一口气。 只是就在这个点上,朝堂之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吏部给事中周怡弹劾严嵩,翟銮。被杖阙下,禁于诏狱。 周怡乃是夏言的故旧,看来这次夏言又失败了。很多事情不需要顾绾去做,有人已经做出了选择。 郑家和潘家已然和严世番搭上了线,潘家甚至送了一马车的扬州瘦马给严世番。 这一次难得的严阁老支持了这一次漕运小改,不过只是限于南直隶一代,如果试行有效之后,就会在全国实行。 兜兜转转,顾绾费劲了心思,却还是不如拿一马车美女管用。 此时顾绾,不知道是要笑自己无能,还是笑着世事无常。 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势单力薄,却不甘心的女子。 上窜下跳,如同小丑。 可是此时此刻,摆在顾绾面前的却是一个最为的问题,王偕流放太原,他们又该如何? 与王偕不同,顾维钧在翰林院十分顺利,或许那位严阁老真的是有意招揽顾维钧,又或许是顾维钧真的是简在帝心。 反正此时的顾维钧已然不需要顾绾了,甚至顾绾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有可能还是一个阻碍。 顾绾和王偕的婚约,王偕和夏言的师徒。 片刻之后,顾绾已经做好了决定。 这一日清晨,顾家一家人除了公务在身的顾维钧,其他人都坐在花厅之中吃饭。 顾苏这些日子,似乎是自己想开了。 “姐姐啊,你不要总是抢我的肉吃啊,你看阿绾姐姐越来越瘦了,你却越来越胖,这样很容易嫁不出去的。”顾明奇皱着眉头说道,看着还真像是那么回事,顾苏伸出手指狠狠地敲了一下顾明奇的脑袋,开口说道:“闭嘴!” 顾知看到顾苏这个样子,赶忙说道:“阿苏啊,你不要总是这么凶,你也快说亲了,可得注意点。” 顾苏夹了一块肉,开口说道:“叔父这是不想要养我们吧,若真是这样,我们明天就会太仓。” 顾知…… 第九十五章 随君往太原 “要回去姐姐自己回去,反正我是不要离开叔父。” 顾明奇十分不给面子的说道。 顾苏顿时恼羞成怒,要抓住这小子一顿打,顾明奇一看便知道顾苏这家伙又要实施暴力,便赶紧跑到顾知怀中。 正要走过来的顾绾看到这幅场景,顿时觉得一阵好笑。 “好了,好了,阿苏姐姐还是住手吧,若是你老是这样打明奇,他以后出息了,不亲你这个姐姐又该如何?” 顾苏一听,顿时一愣赶忙坐下来,开始老实的吃饭。 顾知终于松了口气,这两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还是他的阿绾最为听话。 只是这些日子,顾绾确实瘦了不少。 “阿绾,你好歹多吃一些,这些日子太瘦了也。”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我都快出阁了,自然要注意一些。” 顾知听完之后,有些吃惊的问道:“阿绾,你在说什么,什么出阁?” “之前父亲和王琦公商议的不就是六月完婚?” 原本还是十分热闹的场景,倒是因为顾绾的这一句话变得有些一阵寂静无声。 顾知有些难过的说道:“阿绾,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王偕流放太原,如何跟你成婚。” “我已经决定跟他一起去。” “胡闹!” 顾知无奈的说道。 “既然已经山盟海誓,便一定要履行承诺,我又怎能弃他于不顾?” 顾知看着顾绾这幅模样,幽幽的叹了口气。 “阿绾,你想的太过简单了,大明从未有家属一同前往流放之地的惯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官家不准,我便一道一道上递文碟,自己去。” “你!” 顾知怒不可遏,顾绾只是笑了笑,继续吃饭,看的人气的牙痒痒的,顾知一甩袖子,开口说道:“等你哥哥回来之后再说。” 顾知甩袖离开之后,顾明奇赶忙跑到顾绾身边开口说道:“阿绾姐姐,你真的准备嫁给那个流放的人啊?” 顾绾笑了笑,摸着顾明奇的脑袋说道:“什么叫那个流放的人,那个人是你的姐夫。” “可是听说太原很冷,而且离京师很远,离太仓更远。” “虽然那里很远,可是听说西北北边有大草原,还有沙漠,那可是在京师和太仓都见不到的景象。”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人这一辈子不能总是待在一个地方。” 顾明奇扁扁嘴巴,他就知道论口才,他是绝对比不过阿绾姐姐的。 “阿绾姐姐,你还会回来的吧?” “我绝对会回来的,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这一次,一败涂地,只能说没有经验,但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此时此刻的顾绾,明明带着明媚的笑容,可是却让人感觉分外阴冷。 晚间顾维钧归来的时候,看到自家爹爹一脸郁闷之色,顿时有些奇怪便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阿绾要跟王偕一同到延绶。” 顾维钧听完之后,先是一愣,而后开口说道:“阿绾的性子,爹爹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她想要这么做,我们谁能阻止。” 顾绾从内室出来,笑着说道:“还是哥哥了解我,我并非感情用事的女子,我离开京师,对于哥哥的仕途有利无害,而且此次前往太原却也不是单单为了儿女情长,在这大明朝若真的想要建功立业,便只有两个地方可以去,一是西北,二是东南。” 顾维钧看着顾绾这幅模样,叹了口气说道:“阿绾,还未死心?” “这一次我确实是输了,而且输的很惨,但是没有关系,我和王偕还年轻,时间还长的很,今日所受之屈辱,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你只是一个女子,又何必如此?” 顾绾笑着说道:“哥哥,你可知道北镇抚司诏狱最深处的牢房,都关着什么人?” “什么人?” “和王偕叔父一样的人。” 顾维钧沉默,顾绾走到堂前,看着清冷的月亮,开口说道:“哥哥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记得你最初对我说过的,为什么读书。” “不为加官进爵,只为黎民百姓。” “这就好。” 顾维钧多年后总会想起这个夜晚,可是世事无常,谁又能真的保持初心不变呢。 第二日一早,顾绾百年穿戴整齐,坐着马车到了黄府。 黄锦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的,在府中等着顾绾的到来。 此时的黄锦穿着一身常服,手边放着一壶清茶,看起来非常悠闲,此时顾绾款款而来,黄锦叹了口气说道“丫头来了。” “干爹。” “今日找我来有什么事儿?” 顾绾笑了笑说道:“看干爹这样子,是不是认为我有什么事情要求您办啊?” 黄锦拿着扇子敲了一下顾绾的脑袋。 “你这丫头没有事情是绝对不会来找我的,真是个绝情的小丫头。” “我今天真不是来求干爹的,今个儿只是和干爹告别的。” 黄锦一愣,放下手中的扇子,开口问道:“你要回太仓了吗?” “不是,我要和王偕一起去太原。” “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去那样的地方,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顾绾笑了笑,说道:“干爹应该知道,我并不是普通女子。” 黄锦有些头痛,他摸了摸脑袋,道:“就算你会两下拳脚功夫,可是边城是普通人能去的吗?你可知道俺答多可怕?”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要去,我也知道严世番判王偕流放太原,我知道其中定然有干爹的帮衬,感激不尽。” 黄锦听完之后长叹了口气。 “世间好男儿千万,丫头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王偕那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就算你此时再嫁,他也不能有任何异议。” 顾绾看着明媚的天空,想起来王偕。 “况且,西北虽然危险,可是却也不京师要好上太多。” “丫头,若你是个男子,我定然会向陛下举荐你,可是你一个女子,还长的如此美貌,到边城不被人吃了,就谢天谢地了,你还想要干什么?” “我不能让王偕一个人,到那种地方。” 黄锦长长叹了口气。 “你这个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 第九十六章 取字 盛夏七月。 嘉靖帝准许已然被贬为庶民的状元郎成婚。 成婚的礼堂,便是那森严顺天府衙,这样的婚礼,倒是亘古未有。 所以这一日原本十分冷清的顺天府倒是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据说这位新郎官乃是前些时日风头正劲的状元郎,而且被誉为大明的人样子,俊逸无双,只是此时已然沦为一个阶下囚。 却也不知道是哪个痴情的女子,竟然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人。 被誉为痴情女子的顾绾坐在花轿之中,不悲不喜。 她本以为她不会再有婚礼了,却没有想到,黄锦竟然会向嘉靖帝求了一个这样的恩典。 外面人声鼎沸,似乎是到了地方,轿子落了地,顾绾被人扶了出去。 她盖着红盖头,看不清眼前的路,就在此时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顾绾的手,顾绾突然感觉到一阵熟悉。她用力的握紧了那只手,然后坚定地走进大堂。 站在门外顾知不禁一阵热泪盈眶,他想象过无数次,自己女儿成亲时的模样,可是却未曾想过竟然会以这种形式。 从太仓赶来的王琦公,仿佛一夕之间老了许多。 两人拜过堂之后,原本一身喜袍的王偕就被人脱下了喜袍,戴上了一身沉重的枷锁。 王偕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我要走了。” 这是她们成亲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顾绾自己掀开盖头,露出精心装扮面容,围观的人一阵抽气声,却未曾想过这位新娘子如此貌美。 若是这位新郎官没有遭遇如此变故,却也是一对璧人。 顾绾拿掉凤冠,脱掉一身喜袍,露出里面的布衣,并且拿过寒玉递过来的包袱,轻声说道:“我跟你一起走。” 站在一旁的官差有些为难的说道:“夫人,这不和规矩。” 顾绾从怀中拿出来黄锦给的令牌。 “夫唱妇随,我不会给这位大哥添麻烦的。” 这枚令牌乃是黄锦送给顾绾的,顾绾还记得当时黄锦的表情,他像是看一个孩子一样的看着顾绾。 “万事小心。” 那一刻顾绾心中无比感动。 官差看了一眼身旁的上官,上官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算了算了,既然陛下都允许她们成婚,我们就也不管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顾绾笑着看着王偕。 此时王偕的双手已然被锁住,他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绾为他做了这么多,可是他却总是给她带来无畏的灾难。 千言万语到最后,只是化作一句。 “夫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顾绾伸出手为王偕擦干了眼泪。轻声说道:“我都知道,你不必说了。” 顾绾转过身子,看向顾知与顾维钧,轻轻一笑,朝着顾知深深一躬。 “哥哥,爹爹就拜托你照顾了。” 还未等顾维钧说话,顾绾已经抬步离开了。 顾绾朝着王琦公点了点头,便朝着那熙熙攘攘人群走去。 此去延绶,千里之远,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 自此一日,京师之中流传着有情有义顾娘子的名声,这位顾娘子不禁长得貌美如仙,还十分忠贞,那位落了地的状元郎却也不知道修了多少年的福分,才有如此女子钟情。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天黑之前,四人总算是走出了京郊。 到了一处驿站,顾绾很久没有走走这么长时间的路了,所以脚上磨了泡。 那两位负责押运王偕的差役,一个高高瘦瘦,长得贼眉鼠眼,看起来十分精明,另一个长得憨憨厚厚,看起来倒是十分的老实。 高瘦的那位叫李泉,矮胖的那位叫张安。 张安看到顾绾一脸疲惫之色,便说道:“夫人还是快去休息吧。” 王偕身子更不好,这一路又带着沉重的枷锁,自然是累的已然没有说话的意思,但是他还是对着顾绾说道:“你还是去休息吧。” “已然为夫人准备好了上房。” “那我夫君住哪里?” 李泉说道:“自然是流放犯住的地方。” “我已然与他成亲,自然是睡一间房,为何不能和我一起睡上房。” 李泉冷笑道:“夫人以为这是来游玩的吗?我们这可是押运案犯。” 此时驿站中人并不多,所以都被顾绾这一波人的吵闹声给吸引了,顾绾放下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拿出来一把精美无比的倭刀,然后缓缓拔出来,对着李泉说道:“官差大哥见过这种刀吗?” 李泉看着那明晃晃的倭刀,咽了口口水。 “没见过。” “这是一位将军送给我的,价值千金,若是这把价值千金的刀上面沾染了下等人的鲜血,却也是可惜。” 李泉听到顾绾这么说,顿时有些气弱,他赶忙开口说道:“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可是官差,你这样做可是要坐牢的。” “你觉得我会怕坐牢吗?我兄长乃是翰林院编撰,父亲乃是举人,干爹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闺中好友更是严阁老的孙女,我可以把夫君从北镇抚司救出来,自然也可以十分轻易的将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官差给弄进去,你信是不信?” 李泉听到顾绾这么说,顿时失去了底气。 “还不快把枷锁给打开。” 张安赶忙把枷锁给打开,王偕戴了一整日的枷锁,脖子和双手都磨出了血痕。 顾绾不禁一阵心疼,赶忙带着王偕到了房间,拿出来药物,为王偕抹了抹药。 王偕握住顾绾的手,开口说道:“我总是让你操心,从未尽到一个夫君的责任,我甚至从来都没有保护过你,阿绾,我。” 顾绾捂住王偕的嘴,笑着说道:“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叫我阿绾,阿绾并不是我的名字。” “那我该叫你什么?夫人总觉得太过生疏,顾绾更是如此。” 顾绾一愣,思索片刻说道:“你们男子都有字,那我也现取一个字如何?” 王偕一双清澈眼眸中全是顾绾的身影。 “如是如何?” “如是?是何典故?” 王偕环住顾绾,轻声说道:“世间最美好的女子,便如是而已。” 第九十七章 太原 顾绾微微一笑,脸庞微红。 “顾如是?倒是有一个女子叫做柳如是,我十分的喜欢。” 顾绾说完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妥。 “世间那个女子,都不如我的如是好。”王偕紧紧抱着顾绾。 此时驿站的侍者端进来一盆热水,王偕端过来为顾绾洗了脸,又自己洗了洗,他为顾绾脱去鞋袜,为顾绾洗了洗脚之后,却看见一双小脚上起了许多水泡,顿时有些心疼,拿出来药膏为顾绾抹上,冰凉的药膏浸润皮肤。 火辣辣的痛感逐渐消减。 王偕用自己的衣服为顾绾擦脚,然后自己也用那盆水洗过了脚。如此收拾妥帖之后,才宽衣解带,准备休息。 王偕吹灭了灯,顾绾躺在床的内侧心中无比紧张,可是此时躺在床边的王偕却闷声一笑。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问道:“你笑什么?” “没有笑什么,只是觉得如是到底还是个寻常女子。” “我自然是寻常女子。” 王偕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吓得顾绾浑身一颤。 “如是。” 顾绾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唇上一热,浅尝辄止。 “好好休息。” 一夜好眠,第二日两人起来,顾绾不太会梳头发,王偕就站在镜子前为顾绾梳了一个妇人鬓,又为她插上了一支木簪。 “在狱中闲来无事雕刻的,上面有你的名字。” “你送给我油纸伞,剑穗,还有木簪,我还未送过你什么东西呢。” 王偕为顾绾梳好了头发,又为自己梳了梳头发,洗漱之后,便打开门。 两个差役便站在门外,王偕点了点头,又被加上了一身枷锁。 顾绾看着那个枷锁,总觉的十分的碍眼。 几人用过早饭之后,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驿站外突然飞驰过一匹骏马,骏马上面坐着一位少年人,少年人看到顾绾之后,下马飞奔而来。倒是让正准备离开的几人一阵呆愣。 “阿绾。” 待到少年人走近了,顾绾才发现,原来这个人就是阿飞。许久不见,阿飞似乎比之前看起来成熟了几分,此时的阿飞身穿飞鱼服,身配绣春刀,看起来无比威风。 “阿飞,你不是去登州了吗?” “阿绾,你过得不好。” 顾绾一愣,而后轻笑道:“我很幸福,阿飞不必担心。”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 阿飞浑身的鸡肉绷紧,看起来无比紧张,似乎无比在意顾绾的这句话,可是顾绾只是笑了笑说道:“我不愿意。” 阿飞沉默,最后从怀中拿出来一个令牌,递给顾绾。 上面只有一个陆字。 “这是?” “都指挥使,陆柄给我的令牌。”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还未等顾绾的话说完,阿飞便纵马离去。 顾绾与王偕对视一眼,顾绾将这枚令牌收好。 四人继续上路。 或许是因为昨日已然习惯了长时间走路,所以今日倒是没有那么累了,三人一路沿着官道走,到了中午才在一处小食摊吃饭,此时王偕才被解开枷锁。 昨天处理好的伤口,却又裂开了,顾绾不禁一阵心疼。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王偕的脖子与手腕倒是摸出了老茧,顾绾原本白皙的皮肤,也黑了几分,原本那令人惊艳的容貌也也逊色了几分。 可是顾绾却甘之如殆,他们从京师出发,一路步行途径河北,风餐露宿两月有余,才到了山西境内。 待到了山西太原,王偕被移交给知府,又重新被关在大牢之中,等候具体的安排。 顾绾只得在这太原租了一处小房子,先安定好之后,在到这知府衙门中行走一番。 太原气候干燥,好在顾绾这些日子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与王偕朝夕相处,现在猛然分别,却觉得分外想念。 顾绾在院子里修整好之后,便带了些银钱,到外面去买了一些日用的东西,太原城古朴大气,或许是因为俺答常年惊扰,所以不是很热闹。所以偌大的太原府,竟然还不如沙溪镇来的热闹。 前年俺答劫掠潞安一代,二十万百姓死于铁蹄之下,也产生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 太原市场上,倒是有不少人牙子。 顾绾一路走过,看到那些黑瘦黑瘦的孩子们,顿时心中一阵难过。 此时正值九月,天气已然有些寒冷了,太原已然是一片秋景,有些孩子穿的还是十分单薄。 顾绾走过一个解冻奥,看到一个瘦小的孩子跪在地上,瘦的跟个豆芽菜一样,身前挂了个卖身的牌子。只是那双黑亮的眼睛显现出一些不同寻常来。 顾绾总觉得这个孩子有些眼熟,便蹲下来,看着小丫头,轻声说道:“小妹妹,你愿意跟我走吗?” 小丫头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而后激动的说道:“能吃饱饭吗?” “能。” 顾绾伸出手,小丫头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似乎怕顾绾嫌弃似得,又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 “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真的吗?” “真的。” 顾绾带着小丫头到饭馆里吃了顿饭。西北的饭食豪放粗犷,一海碗的面,光是看看就觉得饱了,上面还放着大块的肉,配上鲜亮的面条,小丫头口水都流出来了。 “吃吧。” “夫人不吃吗?” “我不饿,你吃吧。” 小丫头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拿起筷子,几乎是往嘴里灌东西一样,片刻之后,一海碗面条被吃干净了。 顾绾…… 还要吃吗? “还可以吃吗?” 小丫头足足吃了两大碗面条,食量直逼全胜时期的顾绾。 小丫头酒足饭饱之后,十分满意的打了个嗝,顾绾开口问道:“丫头你家在哪里?” “祁县候城村。” 顾绾一愣,她开口问道:“你的父母呢?” “被俺答杀了,全家就我一个人活下来了,有一个大哥哥救了我,人们都叫他张将军。” “张世忠。”顾绾喃喃道。 小丫头放下手中的碗筷,好似回忆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她还是开口说道:“大哥哥很厉害,杀了很多鞑子,他骑在马上的样子英武极了,就像戏本里唱的那样,他还告诉我们所有人,他会把俺答赶出去。” 小丫头开始抽泣。 顾绾替她说完接下来的话。 “可是,这位大哥哥死了。” 第九十八章 张世忠 “嘉靖二十一年七月,俺答杀掠晋南还至祁县一带。副总兵张世忠自候城村起营,突袭俺答,并约诸营官军邀击。俺答以三千精兵围杀张世忠,而诸营官军皆闭营不出,不予增援。张世忠下马步战,箭及火药用尽,俺答军四面围杀,张世忠愤呼:“我军被围苦战,诸将竟不相援,国宪天刑宁汝逭耶!”复上马督短兵接战,自巳至酉,张世忠力竭,头部中箭而死。部将张宣、张臣痛世忠死,皆力战死。七月十九日诏赠右都督,谥忠愍。” 顾绾说完之后小丫头还有些懵懵懂懂的,顾绾拉着小丫头的手说道:“你可记住了,这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记清楚了。” “那我们走吧,跟我回家。” 顾绾今日出来一趟,其实顾绾本来没有想过要买回来这个小丫头的,只是看到她坐在那里觉得有些可怜,所以便动了恻隐之心,却没有想到,这孩子竟然和那位张将军有关。 顾绾将小丫头带回家,又给她换了一身衣服,小丫头就叫小红,名字十分质朴,不过那也是人家父母给取的,顾绾却也不打算换名字。一且收拾好之后,顾绾躺在床上,不禁感觉到一阵茫然,此时此刻她也产生过一阵迷茫。 她到底该如何? 这个地方和太仓还有京师完全不同,城门口的士兵严密警戒,俺答时不时越界劫掠,此处乃是九边重镇,换句话来说,这个地方并不太平。 胡乱思索了一夜,总算是睡着了,待到天刚刚亮,小红就进了屋子,叫顾绾起床了。 顾绾正奇怪的时候,小红开口说道:“夫人,门外有人敲门。” 顾绾一愣,有些疑惑,在这个时候,会有什么敲门,她赶忙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开口问道:“是谁?” 门外站的似乎是位男子,顾绾不由得一阵心惊,只见那男子,瓮声瓮气的说道:“是我,快开门。” 此人声音极为陌生,不像是顾绾所认识的人,而且顾绾初来乍到,哪里有什么熟人。 于是顾绾开口说道:“你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有些暴怒的说道:“我是你相公,你这个婆娘竟然不开门,是不是皮痒了。” 顾绾一听顿时一阵生气,她厉声说道:“哪里来的泼皮,我夫君现在在知府衙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你若是再这样造次的话,我就要报官了。” 男子有些愤怒的说道:“你这婆娘是不是皮痒了,实在外面找了汉子吗,竟然不给我开门!” 这个男子又在外面又是骂又是闹,此时天已经亮了,顾绾所在的地方离知府衙门很近,所以来来往往的人倒也不少,这一大气清早,就有热闹可以看,大部分百姓自然是聚成一堆,在这里看热闹的。 “快开门!你个臭娘们!” 门被拍的震天响,顾绾却也不是那种脾气极好之人,她趴到屋子里拿出来那把倭刀。 然后直接跑过去,打开门,还未看清来人,就直接朝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身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那个男子瞬间就被顾绾给摔倒,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此时顾绾虽然只是一身素衣,但是容貌不俗,加上身上总是有一种倨傲之气,所以围观群众一下看的呆了。 顾绾冷冷的看了男子一眼,开口说道:“你说你是我夫君,你觉得你配吗?” 男子站起来,捂着肚子,开口说道:“你这泼妇,你就是嫌弃我不会挣钱,可是俗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怎能如此绝情,自己找了个小白脸,就不要我了。” 顾绾顿时一阵暴怒,她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此时这个男子又对着围观群众说道:“各位街坊领居,你们给评评理,我与这女人成亲好些日子了,连女儿都有了一个,这女子因生的貌美,所以心中十分不甘,一直想要找一个面容英俊的,所以前些日子就找从外乡来的人,结果就把我给赶出去了,你说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很可恶,她还不让我见我的女儿。” 此时男子看向小红,小红眼神有些闪躲,但是还是脆生生的叫了声爹。 这下围观群众迅速站队,还有些女子开始指责顾绾不守妇道。 顾绾顿时一阵惊疑,她看向小红,开口说道:“我何时成了你娘亲?你们撒谎也要讲究一下,我年方十六,今年刚成亲如何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那男子一愣,赶忙说道:“你今年都二十多了,什么方才十六,你十六岁的时候嫁了我,为了找男人,你抛家弃女,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顾绾听完之后,冷笑一声,拔出那把明晃晃的倭刀,驾到男子脖子上。 “我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这个小丫头就是个托,昨日我见她可怜就将她买回家中,然后你们串通好了今早来勒索我,看你演技成熟,用这个手法估计已经骗了不少人了吧,可是我告诉你,若真是惹急我了,我让你有去无回。” 男子听到顾绾这样说道,顿时有失底气,可是又想了想像顾绾这样的弱质女流,又是初来乍到,能有什么能耐,所以那胆气又上来了。 “这是涨胆子了吧,竟然想要谋害亲夫。” 顾绾被这个家伙说的实在是没有了耐心,她冷笑一声,虚晃一拳,而后一脚将这个家伙踹倒,倭刀一横,男子的半个手掌被砍掉了,刹那间响起来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顾绾从怀中拿出手绢,擦了擦刀身。 冷冷说道:“若是不走,掉的可就不是手掌了。”那男子看到顾绾手中的倭刀,顿时吓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红!”小红像是被雷击了一样,赶忙跑向男子然后扶起来他,两个人赶紧走了。 顾绾冷冷看着围观的群众,开口说道:“还是都散了吧,难道还想要我留大家吃饭吗?” 众人纷纷四散开来。 第九十九章 大明军制 就在此时,从不远处的知府衙门跑来一队衙役,看到门前的一滩血,赶忙对着顾绾说道:“王夫人,您没事吧。” 顾绾扔掉那个沾满鲜血的手绢,开口说道:”我没有事情,只是拜托这位大哥帮我把门口打扫一番吧,我很不喜欢血。”顾绾又从怀中拿出来一包银子,对着几位说道:“这是给几位的酒钱。”为首之人十分殷勤的接住银子。 “王夫人放心吧,您快去吧,王大人已然正在衙门等候着呢。” “那好,多谢了。” 顾绾关上门,便朝着知府衙门走去,站在不远处围观的群众心中好奇这位夫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差役们如此恭敬。 顾绾到了知府衙门,一个皂班带着顾绾到了内堂。 一身囚服的王偕和一位中年男子相谈甚欢,倒是让顾绾有些奇怪了。 两人见到顾绾之后,赶忙转身。 王偕对着顾绾说道:“如是,这位乃是山西知府,刘慧之,与叔父乃是同科进士。” 顾绾一愣,暗道王偕倒是到了个好地方,流放之地竟然还有故旧。 “见过刘大人。” 这位刘大人摸了摸自己老大一把的胡子说道:“夫人方才似乎遇到了麻烦,此时可解决了?” “自然是解决了。” 王偕一听到顾绾遇到了麻烦,顿时有些担心,便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已经解决了。” 虽然顾绾这样说,可是王偕依旧是有些担心。 刘大人笑了笑说道:“兰君小友,方才新婚,如此关心,却也正常。”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想不到这位刘大人看起来十分的正经,却也如此喜欢开年轻人的玩笑。 “让大人见笑了。” “此番兰君小友蒙难,却也不必灰心,你还如此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你且先在太原安定下来,我定然会给你安排一个清闲的去处,也不为难你们小两口了。” 这位刘大人笑着说道,饶是顾绾都觉得有些害臊了。 刘大人似乎十分热衷于此,难道两人红了脸,顿时大笑起来。 王偕不禁一阵清咳。 此时这位刘大人又开口问道;“夫人方才到过太原,对于这太原城可有什么看法?” 顾绾一愣,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刘大人笑着说道:“潘兄前些时日,曾经寄过来一封信,信上对于夫人可是赞不绝口,我倒是想要见识一番,这不输于男子的女儿郎,到底如何?” 顾绾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潘老谬赞了,只不过我来这太原城,还未曾感受到什么,就被人差点给骗了。” 刘大人顿时一愣,忙问道:“这是为何?” “大人有所不知,我昨日上街上去买一些东西,看到一个极为瘦小的小丫头卖身,看样子已经是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所以生出了恻隐之心,就把她带回家。可是谁成想这位小丫头竟然是个小骗子,和一个男子装作是我的夫君与孩子,今早上便是他们在家门口闹事。” 王偕一听,顿时不淡定了,顾绾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本来这件事情却也算是寻常,可是这小丫头的身世倒是有几分奇异,小丫头谎称与那张世忠张将军还有几分渊源,总觉得似乎并不像个普通的骗子。” 刘大人一听眉头一皱,开口说道:“张世忠。” 就在此时王偕开口说道:“其实晚辈一直心中疑惑,既然当时已然约好了一同迎战俺答,他们没有出营导致张将军被杀,也间接使众多百姓命丧铁蹄,那为什么那些人依旧没有受到惩罚?” 这位刘大人一直以为顾绾说的会是城中的治安问题,却未曾想过这夫妻俩将问题引到了会将问题强行扯到边患上。 一时间竟然无法回答。 王偕笑了笑说道:“那么让晚辈替大人说吧,我知道有些事情,大人不是不知道,而是没有办法说出来,我已然是一介庶民,所以我说一说,却也无可厚非。” 刘大人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看来这位状元郎不认命啊。 “当初我上京的时候,有幸见一过林肖琮潞安守将一面,当初张将军同诸营将士约好,就有这一位,但是这位将军手下的人却把这位给绑了,防止身为军人的他,去战场,去营救自己的同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人根本就不能被称为军人。” 刘大人沉默。 王偕继续说道:“这些人都是什么人,都是世代沿袭父辈军职的边军子弟,土木堡之变候,朝廷加大了对于武将的压制,很多武将若不是气运绝佳,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进一步。所以至今为止我大明朝所有的兵部尚书,甚至是兵部侍郎都是由文官担任,包括如今的兵部尚书翟大人。” “以文制武,乃是不得已而为之策。” “可是这也大大限制了军队的战斗力,一支没有战斗力的军队,对于大明来说有害无益。” 刘大人沉吟道:”那兰君觉得此时该如何?” “既然这股势力我们无法撼动,却也没有办法改善,不如不管他,任他自生自灭。” “那边患该如何?去岁死了二十万,难道今年又要死二十万吗?” “另立门户。” 刘大人一听顿时一愣,沉吟片刻道:“兰君说的太过简单了,单单是粮草问题就无法解决。” 王偕叹了口气说道:“如果真的决定做这件事情的话,粮草兵员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陛下有没有这个决心,今年漕运大改,单单从南直隶运来的漕粮,恐怕就会多一倍,而且去岁风调雨顺,朝廷还是有银钱的,只是在于陛下到底能不能做这个决定。” 王偕说完之后,刘大人沉默良久,他站起来沉吟道:“兰君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事关重大,却也不是我们三言两语能够决定的。” “我知道,这也只是我的一点想法,边关局势复杂之极,牵一发而动全身,翟大人经营多年却也未曾有所成效,我也只是班门弄斧,让大人见笑了。” 第一百章 事在人为 刘大人有些惭愧的摆摆手,开口说道:“兰君不用谦虚了,状元之才非浪得虚名。” “大人谬赞了。” 几人又寒暄了一会儿,这位刘大人便放顾绾和王偕离开了。 王偕这次倒是分外幸运,遇到了一个如此通情达理的上官,还允许王偕回到家中,若是遇到那种不近人情的,直接就让犯人住在流放地,有些地方甚至连个像样的居所都没有。 像是升庵先生流放滇南,虽然地方上官对于这位十分的崇敬,可是过得却也不如王偕好。 顾绾带着王偕回到家中,换过了衣服,又洗了洗澡,虽然是粗布麻衣,可是这大明人样子,就是大明人样子,粗布麻衣也能穿出来一身请贵公子模样。 顾绾忍不住开口说道:“夫君当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上天当真是宠爱你,又给了你一个好脑袋,实在是不公平。” 王偕从后面抱住顾绾,轻声耳语道:“我还真是要感谢老天给我这幅皮囊,如若不然如何将夫人娶过来。” 顾绾顿时有些好笑,从某人怀中挣脱,笑着说道:“当初哥哥问我心上人模样的时候,我脑海里就出现你的模样。” “原来如是这么早就相中为夫了?” 顾绾正要反驳,却被王偕想办法堵住了嘴。 两人又亲昵了一会儿,便到了中午,顾绾去做了两道简单的饭菜。 王偕赞不绝口。 两个人吃完之后,就去午睡了。 说是午睡,可是顾绾却如何都睡不着,此时躺在她身旁的王偕忍不住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你方才同那位大人所说的话,到底有没有可行性。” 王偕顿时一阵郁闷,他还以为他的夫人想起来什么的东西呢,让他白高兴一场。 “夫人觉得如何?” “建议倒是不错,可是如是你可能低估了这个地方的复杂程度,因为有战争的存在,所以很多山西大族在边境公然与俺答通商,朝堂虽然明令禁止,可是几乎如同一张废纸,加之边境官员和将领之间相互勾结,这个地方早已然是一片泥潭了,才智如翟鹏翟大人也无能为力。” 王偕拉着顾绾的手,开口说道:“如是可能忘了,这是之前你同祖父说过的想法。” 顾绾一愣,其实当时她只是参考戚家军和后来的明末的关宁铁骑的一点点感想,却没想到他都想到这儿了。 顾绾伸出另一只手包住王偕的小手。 “有朝一日我们的构想会实现的。” 王偕只能在家中呆一日,一日之后便要去太原城外的马场。 顾绾虽然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她为王偕准备好了干粮,衣服。晋中马场路途遥远,王偕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顾绾有些不舍。直至将他送到城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顾绾回城之后,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顿时有些奇怪。果不其然,一阵妖风吹过,昏黄的天空之中开始下起倾盆大雨。 太原城树木不多,顾绾一下子被淋得透心凉。 此时是九月,已然是深秋了,顾绾赶紧找了一处小饭馆坐下来吃饭了。 只是就在此时门外突然正步走进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和尚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年轻之极。只是那一身袈裟破烂无比,看起来很瘦,显然是个穷和尚。 这穷和尚开始一桌一桌化缘。 边城百姓并不富裕,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给这个和尚东西,等到这和尚来到顾绾这一桌的时候,顾绾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脚趾头,叹了口气,从荷包中拿出来一块碎银子随手给了他。 和尚一愣,接过那块银子,然后对着顾绾说道:“这位女施主,多谢。” 顾绾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和尚化得钱财之后,并未那那些钱财去吃饭,而且从怀中拿出来一个干冷的饼,开始吃了起来。掌柜的倒是个心善的,给了他一碗热水。和尚双手合十之后,恭敬的将干冷的饼放在热水中,吃完了。 只是吃完饭之后,外面的大雨还是没有停。 但是这和尚像是有急事一样,不顾外面的狂风大雨,竟然径直冲了出去。 顾绾自然是没有心思管这位,她发愁的看着外面的大雨,想着自己该如何回去。 此时那个女掌柜拿着一把伞,走向顾绾,开口说道:“娘子似乎是知府衙门附近的,我之前好像见过你,这把伞你拿去。” 顾绾接过来了伞,到了声谢,便离开了。 这太原的大雨和太仓极为不同,太仓的雨,温柔,细腻,而这太原的雨竟然还带着冰渣子,刮得顾绾的脸生疼不已。 顾绾赶忙推门进去,换了一身衣服,便躺到炕上。 这炕烧的暖暖的,顾绾窝在里面好不舒服,只是此时若是王偕也在,那就好了。 顾绾迷迷糊糊的,也不想去洗漱,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听见屋外响起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顾绾以为是做梦,可是那阵敲门声越来越响,顾绾披上衣服,拿着倭刀,推开门,十分不耐烦的说道:“谁啊!” 推开门之后才发现小红还有一堆小孩子跪在门外。 顾绾顿时一阵呆愣,忙开口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小红跪倒地上,狠狠地朝坚硬的石板上磕了三个头,她哭着说道:“夫人,求求你救救小玲姐姐吧,她快死了,真的快死了。” “小玲是谁?”此时的顾绾真可谓是一阵懵逼。 “那次夫人砍掉了李老大的手掌,他回来之后打了我一顿,小玲姐姐为了保护我,被他给打了,小玲姐姐就流了很多血,然后官差就来了,李老大就跑了,他拿走了所有的钱,我们没有足够的钱救姐姐的命。” 顾绾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小红,我已经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相信你了。” 此时小红身后的孩子们哭着磕头,不一会儿顾绾家的台阶上就血红一片。 这些孩子或许就是专业乞讨的,可能常年给人家磕头,可是就算是如此,磕头的时候也照样会疼。顾绾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 “这是最后一次。” 顾绾回到屋子里,拿出来一包银子,递给小红,开口说道:“拿去吧,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小红点了点头,和那群孩子一起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顾绾在后面甚至看到许多孩子都没有鞋子可以穿。就这样光着脚在这寒冷的夜晚之中,奔跑。 第一百零一章 贫僧 顾绾关上门,将外面的寒冷阻绝的在门外。 躺在温暖的被窝之中,只是脑海之中,总是不时的浮现出那些孩子的身影。 自古以来,这都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第二日清晨,顾绾起床做了些饭食,吃过了早饭之后,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猛然心中一空,却不知道要干什么。 顾绾从屋子出来,走到院子里。发现地上已然结了一层冰,但是空中还飘洒这小雨,越发让人感觉到无比湿冷,顾绾想着自己现在家中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不如出去买些东西,为王偕做一身冬衣。 好吧,其实她也不擅长针线活,可是总能学一学,也好比在这寒冷的院子里无所事事。 顾绾穿上最厚的衣物,却还是觉得有些寒冷,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大街上人群稀少,大部分人都是匆匆而行,因为这街上实在是太冷了。好不容易挨到了成衣铺,顾绾给自己买了两身厚厚的冬衣,有为王偕买了两身,又买了一些布料和棉花,就准备回家了。 只是恰好在回家的时候,恰好又遇到昨日那个小和尚,小和尚依旧是行色匆匆,脚上依旧穿着那双破旧的僧鞋,顾绾这才想起来自己好似还欠着面馆老板娘一把伞,于是回到家中,放好东西,拿着那把伞,便赶到那面馆。 老板娘此时正趴在柜台上,此时天气寒冷,没什么人出来,所以面管生意不是很好。 “掌柜的,今日我来还伞了。” 老板娘抬起眼,看到是顾绾,顿时笑着说道:“夫人来了,要不要吃完面,算是我请你的。” 顾绾一愣,她在太仓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老板娘爽朗一笑,坐到顾绾对面,开口说道:“夫人看起来年纪尚小,应该是新婚,怎么不见夫君?” 顾绾笑了笑说道:“他一直很忙。” “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又心善的小娘子。” 如花似玉顾绾是不会否认,但是善心这一说又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我姓顾,老板叫我顾娘子就好。” “我姓陈,家里排行老四,顾娘子以后叫我陈四娘就好。顾娘子有所不知,昨日像你化缘的那个小和尚却也是一个心善的,前年俺答来的时候,把他一直栖身的寺庙给屠杀殆尽了,只剩这可怜的孩子一个人,这小和尚也是个诚心向佛的,一直在帮衬着城西烂窑里孤儿们,自己都吃不饱饭,还想着给那群孩子化缘。” 顾绾听完之后,开口问道:“官府不管吗?” 陈四娘拿着手边的瓜子,有些无奈的说道:“官府哪里会管这种事情,太原城内还算好的,我可在西北边城住过一段时间,哪里才真叫惨呢,起码这里还有像娘子这样心善的人。” 陈四娘招了招手,小二端过来两碗面和一叠小菜。 小菜尝起来红辣酸鲜,十分开胃,顾绾倒是吃了不少,用过饭之后。 顾绾对着陈四娘说道:“陈姐姐的手艺真不错。” 陈四娘不知为何却叹了口气,她开口说道:“我家男人也特别喜欢这道菜。” “只可惜他现在潞安,也不知道什么能回来。” “陈姐姐的夫君有军职在身。” 陈四娘摆了摆手,说道:“什么叫做有军职在身,只是个当兵的,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上战场杀敌,我拦不住他,就由他去了。” 此时陈四娘眼中即是无奈,又是担忧。 “说不准他是想要给陈姐姐你挣个功名出来呢。” 陈四娘听完之后,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也不求他给我挣什么功名,我只求他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也好过我整日担惊受怕。” “姐姐可曾听过唐朝王昌龄的一首诗。” 陈四娘大笑,拍了拍桌子,开口说道:“你陈姐姐我也只是个粗人,勉强能看懂账本,多的咱就真的不认识了。” 顾绾说道:“那我就念给姐姐听,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陈四娘听完之后,沉默片刻,最后幽幽叹息道:“我已然过了那种不知愁的年纪,想来年轻的时候,确实对他说过,我心中喜欢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顾绾笑了笑,喝了一杯茶。 轻声说道:“我又何尝不是呢。” 两人沉默,此时陈四娘开口说道:“顾妹妹是个有学问的人,我看出来了,你并非普通人,却也不会如同我们这些寻常女子一般。” “并无不同,都一样的,陈姐姐。” 顾绾内心深处其实也曾奢望过,王偕能和她回到太仓,两个人不问世事,安静的生活下去。 可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顾绾倒是和这位陈四娘聊了不少,言语之间十分投机,只是此时天色已晚,顾绾正准备回家的时候,这个小面馆里竟然跑进来一个男子,那男子正是之前的小和尚,只是这小和尚身上竟然满是鲜血,看的人怪吓人的。 “陈施主,小玲小玲快生了。” 陈四娘一听顿时一愣,赶忙站起来,披上衣服,开口说道:“才不到七个月,如何能生下来,小玲年纪尚小,这可是要死人的。” 顾绾顿时一愣,小玲,昨夜那些孩子们也说一个叫做小玲的女子快要死了,这怎么又快要生了。 陈四娘对着顾绾说道:“顾妹妹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祖上流传的接生的手艺。” 顾绾心中一阵好奇,忙开口说道:“我也跟你去。” “你去干什么?” 陈四娘说着,已然跟着小和尚出了店门,顾绾自然是跟着,这陈四娘只当是顾绾心中好奇,却也没有说什么,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非常坡口的小巷子里,巷子里人烟稀少,阴冷潮湿。 他们最终来到一个窝棚,才看到一丝丝人气,只见一座破败到没有屋顶的院子里,搭着各种各样的窝棚,唯一一所完好的屋子里面亮着灯,地上湿漉漉的,胡乱的堆放着一些杂物。 这地方大概根本住不了人。 第一百零二章 赤贫 可是顾绾进了屋子才发现,里面窝着一大群孩子,最终躺着一个十分瘦弱的女子,女子四肢瘦的吓人,只有一个圆圆的肚子鼓鼓的。 女子只穿着一件上衣,露着瘦弱的双腿,身下蜿蜒着血迹。 看起来时日无多。 此时顾绾在屋子的角落里面看到了小红,小红发现了顾绾,赶忙跑过来,开口说道:“夫人,夫人你救救小玲姐姐吧,她快死了。” “之前我不是给了你们一包钱了吗?那些钱肯定够把她带到医馆里,你们又在骗我。” 小红摇了摇头,哭着说道:“不是这样的,钱被李老大抢走了,被抢走了。” 顾绾又看向小和尚,小和尚点了点头说道:“确实被李老大给抢走了,贫僧可以作证,他还在太原城,我们都以为他走了。” 顾绾看到如此,便不再追究,只是此时这个小玲当真是十分危险。 陈四娘吩咐几个小丫头到外面去煮了热水,而后把男孩子都赶了出去。 顾绾也走到外面,对着小和尚说道:“你跟我走,到最近的地方去请大夫,这种情况光有接生婆是肯定不行的,一定也要找个大夫。 小和尚点了点头,就和顾绾一起出去找大夫去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小和尚双手合十,对着顾绾说道:“女施主真是心善佛祖会保佑你的。” 顾绾无奈的说道:“我已经被骗了一次了,也就不在乎再被第二次,何况就如同佛家所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娘子大善。” “我有一个问题,孩子的父亲呢,也就是那女子的夫君在哪儿,这些地方聚集着孤儿,我可以理解,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和尚沉默片刻,长叹一口气说道:“没有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小玲是被李老大买回来照看这些孩子的,李老大手下的几个人都曾经欺辱过小玲,所以没有人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前一段时间,官差来袭,那些小弟们都被抓走了,就只剩下李老大。” 顾绾听完之后,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来,这件事情还和她有关了。 两人请了一位大夫,到了屋子里一看,吓得直接退了出来,顾绾一把拦住,开口说道:“你好歹再看一看,里面可是两条人命!” 大夫叹了口气说道:“这等情况,老夫也是无能为力,里面的孩子估计已经是死胎了,如何能救活。” 此时陈四娘从屋子里出来,身上全是血。 “孩子估计是活不成了,小玲的身子弱极了,恐怕。” “这样如何?把那个死胎在里面搅碎了,然后拿出来,然后再止血。” 顾绾这话一说,小和尚吓得赶紧念一声阿弥陀佛。 站在一旁的大夫更是开口说道:“这种有违人和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为好。” “都已经死了,难道还要因为这个原因让母亲再死吗?” 顾绾看向陈四娘,陈四娘点了点头,借用了这位大夫的外科工具,走到屋子里,顾绾走了进去,对着陈四娘说道:“陈姐姐,我给你打下手。” 顾绾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以前做警察的时候,却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更加血腥的东西,可是却从未遭遇过如此可怖的场景。 一个原本完整的孩子被肢解。 待到一切完成之后,陈四娘已经筋疲力尽了,顾绾将那盆血肉模糊的东西,递给小红,开口说道:“拿出去找个地方埋了吧。”小红颤巍巍的接过盆子,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之中,此时顾绾是满身鲜血,她拿出一把铜板递给小和尚,道:“买套衣服还有几床棉被,再买些羊奶和红糖。” 小和尚接过钱之后就走了,大夫恰好也熬好了药,陈四娘喂小玲喝过了药,小玲这才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并没有输血的工具,所以小玲这次能不能挺过来,却也是靠运气。 陈四娘到现在手还有些抖,她开口说道:“顾妹妹,我都害怕,那小孩子晚上过来找我,那孩子都长出来头发了。” 顾绾安抚的拍了拍陈四娘的肩膀,轻声说道:“姐姐不必如此,你救了他的娘亲,他应该感谢你,而且那个孩子早就死了,他的心脏都已经暂停发育了,所以说他早就已经死了。” 听完顾绾这些话,陈四娘才算感觉到好受一些。 陈四娘有些力竭了,便先离开了,此时此刻,这个地方就只剩下顾绾和这一群孩子。 顾绾对着这群孩子们说道:“你们都出去。不能和她待在一起,你们身上太脏了,会让她感染,如果进来必须洗澡洗手,听清楚了吗?” 小孩子们乖乖的点了点头,顾绾看着这群孩子,和躺在床上的女子,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放在地上,开口说道:”如果那个李老大,再回来抢钱的话,你们就告诉他,若是他敢拿这张钱的话,我就把他另一只手也砍掉。” 顾绾说完之后,就离开了这个令人绝望的地方。 除了巷子的时候,恰好遇到正独自一人哭泣的小红。 “夫人。” 顾绾点了点头,径直离开了。 待到顾绾回到家中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顾绾赶忙回到内室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躺在温暖的床上,这才感觉到好一些。 顾绾将小桌子搬过来,开始准备写信,她答应了顾知,只要一有空就给他写信。 心中描绘了现状,最后有问候了顾维钧和黄锦。写完信之后,顾绾就吹灯睡觉了。 顾绾夜里梦见了一个小孩子,那个小孩子长得很可爱,然后那个小孩子开始对着顾绾笑,顾绾猛然惊醒,一看天色,还是漆黑如墨,她不禁叹了口气。 其实她又何尝不难过,那个叫做小玲的女孩子,年纪比顾绾还要小,居然怀了孩子。 此时她已然与王偕结为夫妻,但是王偕还顾念顾绾年纪尚小,未曾做过什么逾越之事。 然而此时,那个叫做小玲的女孩子已然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那会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第一百零三章 马掌 第二日,顾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自己简单的做了一顿饭。吃过之后,出屋子的时候抬头一看,才发现,此时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顾绾突然了那句胡天八月即飞雪,此地还不算是胡天,可是却是九月飞雪,就算是京师,却也没有这么大的雪,不一会儿顾绾的小院子里就铺满了白色的小毯子。 顾绾伸出手接住从天飘落的雪花。 却也不知道此时王偕如何了,他会不会感到寒冷,有没有吃好睡好。 太原城三十里外的马场,王偕在这漫天大雪之中,穿着斗笠,将散落一地的草料重新规整。 他从小锦衣玉食,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一开始还是十分的生疏,时常受上官的责骂。这位上官似乎对于王偕颇有成见,总是给王偕安排一些十分繁重的工作。 好在这位在饮食上到没有苛待王偕,这些时日下来,倒是让王偕的身子强健了不少,王偕却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该谢谢这位上官。 只是这一日的大雪格外的大。 寒风刺骨,王偕那一身如玉的肌肤倒是变得粗糙了不少。 规整完草料之后,那位长相抱歉的上官却又让王偕去帮忙钉马蹄铁,王偕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事情,之前一个劳役前去协助那位脾气怪异的老师傅,直接被骂走了,王偕这一去不就是找骂吗? 可既然是上官的命令,王偕却也不能违抗,此时他已然不是那个天子近臣状元郎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 那位擅长钉马掌老师傅面容与常人不同,似乎轮廓更深,听别人说过似乎是个混血儿,性格孤僻,不喜欢与他人交流,但是确有一手十分厉害的钉马掌技术,所以被征召到马场之中,为战马钉马掌。 大明的战马稀缺,钉马掌的人自然更稀缺,所以这位的地位,在这马场之中倒是和一旁的劳役不同,所以脾气怪一些也是难免。 王偕吃过饭之后来到那位老师傅所在的小屋子。 进去之后,看到一个干瘦的老头子躺在床上,抽着烟十分的悠闲。 王偕走向前去,开口说道:“老师傅,我来了。” “叫什么名字?” “王偕。” “听闻你是今科状元?” “已经不是了。” 老头子转过身子,看到王偕的面容,不禁啧啧称奇,开口说道:“人家都说这今科状元是大明的人样子,果然名不虚传。” 王偕没有说话,老头子站起来,开口说道:“我们走吧。” 钉马掌的场地里,一个木头架子立着,是门字型,比马略高略宽,柱子两边钉有不同的铁架,用来固定前后马腿的。 老头子把一匹老马牵过来,把马栓在木头架子的中间,用绳子固定好,然后对要钉马掌的蹄子进行固定,用力勒紧。然后用一把铲刀先修理马蹄子。 老头子把铲的刀片放在蹄子上,另一端要用肩膀压着木柄往下按,很用力削掉马蹄,削好后,再用一种特制的钉子,把铁马掌钉在蹄子上。 速度之快,不过片刻。 王偕不禁心中一片敬佩,只是就在这个时候,老头子递给王偕一个马掌钉还有工具,对着王偕说道:“你来。” 王偕顿时一愣,开口说道:“我,我还什么都不会呢。” 老头子冷笑一声,道:“你不是状元吗,文曲星下凡,连这种小事情都学不会?” 王偕顿时有些无奈,他开口说道:“任何技艺都是需要练习的,老师傅你这一首出神入化的钉马掌的技术,却也不会一朝一夕练出来的,我的状元也并非运气使然,这一点儿,老师傅应该明白。” 老头子绷着一张脸,开口道:“反正我已经教过你了,你会不会那跟我没有关系。” 这个老头子说完之后,就离开了只留下王偕一个人在这个地方。 此时此地唯有一匹老马和漫天风雪,老马朝着王偕打了一个响鼻,似乎极为喜欢王偕。 王偕顿时一阵苦笑。 顾绾在家中好生研究了一番,男式成衣的做法,结果发现自己的没有那个天分,一件衣服拆到底,也没有明白这衣服到底是怎么做的,这可是把顾绾给尴尬坏了。 生生熬了一下午,顾绾在家中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便穿上夹袄,带着把伞出门去了。 至于去哪里,自然是去找陈四娘。 陈四娘面馆的生意依旧是不咸不淡,陈四娘无聊的坐在柜台上嗑瓜子,看到顾绾过来之后,自然一阵欣喜,赶忙拉着顾绾进来,开口说道:“这是来吃饭。” “是啊,我在家里实在是闷坏了,就过来找姐姐了。” 此时窗外大雪纷飞,看的人心生寒意。 “今年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往年却也没有这么冷。”陈四娘开口说道,此时坐在角落里的一个食客开口说道:“冷一点儿好啊,明年就不会有蝗虫了。” “好个屁啊,这天一冷,俺答就又该来抢东西了。” “把这事给忘了,那群东西可比蝗虫要吓人啊,蝗虫好歹只吃粮食,这俺答可是要吃人的。” “不禁这俺答吃人,这当兵的那个不吃人呢,我一个亲戚在祁县,家里的闺女让几个当兵的给糟蹋了,你说是什么世道。” 或许是因为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这两位不说话了,只是专心吃面。 顾绾要了些吃食,恰好陈四娘也要吃饭,两人便坐在一张桌子上。 陈四娘看着顾绾,笑着问道:“妹妹昨夜有没有做恶梦?” “噩梦都是不算,只是确实梦到了那个孩子。” “我也梦到了,那孩子命真苦,希望下辈子投个好胎。” 面上来了,顾绾很喜欢吃辣,所以放了不少辣子,陈四娘笑着说道:“没想要你一个南方的女子,竟然这么喜欢吃辣。” 顾绾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外面的一道人声给打断了。 只见几个风尘仆仆的将士,从门外进来,带着一股子寒气,为首之人长得五大三粗的。 那人看到陈四娘之后,有些激动的说道:“大嫂” 第一百零四章 将士 陈四娘一愣,赶忙站起来,走过去拍了那男子的肩膀,笑着说道:“孙小五!你大哥呢!” 陈四娘脸上写满了惊喜,可是那名叫做孙小五的男子有些无奈的挠挠头,开口说道:“大哥还在边城,我们这一次来是送信的。” “怎么不让你大哥来送,他都多长时间没有回来了。” 陈四娘有些生气的坐在椅子上,那挨千刀的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这一次好容易有个机会,还不知道争取一下。 “原本是应该大哥来的,可是营里面有个兄弟的母亲病了,所以大哥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了那个兄弟。”此时孙小五身后出来一个瘦小的男子,有些惭愧的看着陈四娘。 “大嫂实在是对不住了。” 陈四娘不耐烦的摆摆手,开口说道:“既然都叫我大嫂,那都住在这儿吧,嫂子管酒管肉,到时候你们到军营里可得给我看好你们大哥。” “大嫂就放心吧,要是大哥干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众人笑闹一阵,饶是顾绾也不得不感慨,陈四娘真是个好爽的女子,若是换做顾绾定然不会如此和颜悦色。 那位孙小五,似乎注意到顾绾,他拉着陈四娘的袖子,说道:“嫂子,那位娘子是谁?” 陈四娘自然知道孙小五的心思,啐了他一口,开口说道:“你这小子可不要打歪主意啊,这位娘子乃是是我的亲妹妹,我这妹妹这长相,就算是配个状元也不为过,你这小子就别瞎想了。” 孙小五有些不甘心,他又开口说道:“那我就去考个武状元!” 众人一种哄笑,顾绾却也没有当真,只是一笑了之。 陈四娘应酬完那些兵娃子,就回来对顾绾说道:“妹子莫要上心,这些兵娃子旁的本事没有,就喜欢瞎说。” 孙小五转过身子,对着陈四娘嬉皮笑脸的说道:“我真不是瞎说。” 顾绾笑了笑说道:“我还未曾告诉姐姐,我的夫君真的是个状元。” 陈四娘一怔,顿时有些瞠目结舌,她方才当真只是瞎说。 “我的夫君姓王名偕,字兰君,乃是嘉靖二十二年殿试第一,皇帝陛下钦点的状元。官至中书舍人,只是遭奸人陷害,才被流放至此。” 顾绾这一番话说完,一室静寂。 半天之后,陈四娘猛然一拍巴掌,开口说道:“我之前曾经听往来客商说过这事,还说那位状元郎和状元夫人,乃是在顺天府的大堂上成的亲,拜完堂之后,便被押走了,状元夫人有情有义一路相随,传为佳话。却未曾想过这对传遍大明的状元夫人,便是我陈四娘的妹子啊。” 顾绾轻笑,那一群当兵的顿时有些懵逼,孙小五赶忙拿起酒杯走到顾绾面前,开口说道:“状元娘子,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孙小五说完之后,一口喝完,顾绾笑了笑,以茶代酒,开口说道:“无妨,我知道军爷只是开玩笑,况且此时我夫君已经不是状元了,不必如此多礼。” 孙小五见到顾绾如此好说话,放下酒杯,开口说道:“话可不是这样说,这状元啊,那可是文曲星转世,三年整个大明朝才一个,我估计啊过不了多少,朝廷真相后,娘子的夫君就会被平反了。” 顾绾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顾绾用过饭之后正准备离去,陈四娘却说天黑路滑,一定要送顾绾,由于她强烈要求,顾绾也只有却之不恭了。 太原城内风雪阵阵,街边有一个卖红薯的老爷爷,顾绾问道红薯香气,突然就想吃了,便过去买了一个,正准备吃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没有穿鞋的小孩子,鬼鬼祟祟的跟着卖红薯的老爷爷的身后,然后趁其不备,偷走了老爷爷的钱袋。 顾绾顿时一阵恼怒,拿起手中的红薯就砸到了那小孩子的小腿上。 那小孩子只感觉到小腿肚一疼,便跪倒在地,顾绾赶忙跑过去,一把抓住正要逃跑的小孩。 厉声说道:“我不是给过你们很多钱吗?为什么还要出来偷东西!” 小孩子畏畏缩缩的缩成一团,此时那个卖红薯的老爷爷才发现自己钱袋丢了,赶忙走过来,看到那小孩子手中拿着的钱袋,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小娃娃,怎么偷东西?” 小孩子不说话,绷着一张嘴,顾绾顿时有些生气,她举得自己这些日子做的事情都被辜负了,她给了一百两银子,已经足够他们度过这个冬天了,可是他们还是出去偷东西。 “我很失望,我三番五次的帮你们,你们却死不悔改!” 此时陈四娘赶忙拉着顾绾,开口说道:“妹子,莫要生气,这些孩子从小都偷惯了,哪有那么容易管。” “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被你们骗了那么多次,孔夫子说过有教无类,可是你们已经无药可救了。” 顾绾说完之后就离开了。 小孩子伤心的蜷缩成一团,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可怜极了,那个卖红薯的老爷爷叹了口气,从热乎乎的烤炉中拿出来一个红薯,递给他,开口说道:“趁热吃。” 小孩子接过红薯,小心翼翼的剥开皮,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他抬起头,哭着说道:“对不起。” 站在街角的顾绾看到了这一幕,顿时觉得一阵窝心,她叹了口气,此时站在顾绾身边的陈四娘说道:“我估计那李老大又回来了,把孩子们的钱给抢走了,所以这些孩子才会又出来偷东西,要不然没有东西吃,又该如何是好。” “我跟你们说过了,如果他再回来,就。” 陈四娘叹了口气说道:“妹子,你不了解他那样穷凶极恶的人,为了钱,不要说一个手掌,就算是命他都愿意舍弃。” 顾绾沉默,半晌之后,道:“我明天就把这个人渣给解决了。” “妹子不必没心,恰好,挨千刀的兄弟回来了,明天就找他们来收拾这个人渣,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第一百零五章 惩戒 为奇迹一生123加更!! 第二日一早,陈四娘就带着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军汉,来到那个地方。 好死不死恰好就遇到正准备离开的李老大。 李老大看见顾绾之后,吓得拨腿就跑,几个军汉哪里是等闲之辈,几个人围着李老大,李老大顿时一阵害怕,赶忙求饶道:“几位军爷,这是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自然是来替天行道的,你这垃圾,不打死你天理难容,兄弟们,往死里打。” 几人根本没有给李老大的机会,一顿老拳下来,这李老大已然半死。 孙小五走过来问道:“娘子,这个垃圾该如何处置。” “送到知府衙门去,报上我的名字,说是为民除害,最好关一辈子,或者直接杀了。” 那李老大一听如此,顿时吓的屁滚尿流,赶忙求饶道:“娘子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顾绾看到他的脸就觉得一阵恶心,于是赶忙对着孙小五说道:“把他身上的钱搜出来,我不想在看见他了。” 孙小五从李老大身上搜出来一张银票之后,就把他带走了。 顾绾拿着那张银票,走到院子里面,院子里倒是比之前要干净不少,几个特别小的孩子,还有了鞋子。 顾绾走了进去,看到小玲一脸虚弱的躺在被褥里。 小玲看到顾绾之后,挣扎着要起来却被顾绾给阻止了,顾绾开口说道:“你好好休息,这些孩子以后还要靠你,大夫说了你以后恐怕很难再生孩子了,这点我很抱歉。” 小玲摇了摇头说道:“恩人不必如此,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里那么多孩子,我这后半辈子最大愿望就是希望他们可以长大成人。” “你好好休息,以后如果有困难了,可以来找我。” 顾绾说完之后,正准备离开,却被小玲给叫住了,她对着顾绾说道:“恩人,我求你一件事情,您能带走小红吗?” 站在门外的小红怯生生的望向顾绾。 “小红是被那个畜生从南方拐过来的,识字,长得漂亮,只是被药迷得狠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世,但是她绝对是最为聪明的,所以那个混蛋总是找她来骗人,但是小红确实非常聪明的,她绝对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若是跟我们一起,对她太不公平了,只有跟着恩人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回到自己的家。” 小玲说完之后,站起来,跪在地上。 小红跑到小玲身旁,哭着说道:“小玲姐姐。” 顾绾叹了口气。 “走吧。” 小红站起来,一个小孩子从内室拿出来一个包裹,对着小红说道:“小红姐姐,你要保重。” 小红点了点头,就跟着顾绾走了。 陈四娘看着顾绾身后跟个小跟屁虫一样的小丫头,顿时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妹子,你怎么这么喜欢往自己身上揽麻烦呢?你给点钱,那无所谓,在危难的时候帮帮忙,也无所谓,但是你带个小丫头回去养,那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顾绾笑了笑,她伸出手,拉着小红冰凉的手,开口说道:“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也曾经拒绝过一个很无辜的孩子的请求,我一直都认为我那么做是正确的,可是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 “一群将死之人,但是却如同夜空中萤火一般。这世间不平之事太多,一人之力无法做到,但是只要看见了便出手相助。若是人人都如此,那么这世上,大概也不会有这样的之事。” “妹子是个有学问的人,你这样的境界我是达不到了。” 顾绾与陈四娘告别之后,就回到了家中,此间小红一直赶在顾绾身后,十分乖巧,不怎么说话。 顾绾走到屋内,随意抽出了一本书,翻开一页,递给小红,开口说道:“读来听听。” “邹与鲁拱。穆公问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诛之,则不可胜诛不诛,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则可也? 孟子对曰:“凶年饥岁,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对方者,几千人矣“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残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夫民今而后得反之也。君无尤焉!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 顾绾将书收过来,开口问道:“可知此言出自何处?” 小红十分恭敬的说道:“出自孟子,梁惠王下。出尔反尔意为你怎样对付人家人家就会怎样对待你,又指比喻言行前后自相矛盾反复无常。说话不算数。” 顾绾长舒了口气,道:“你容貌出众,又识诗书。叫小红确实有些不妥,换个名字如何?” “全听夫人吩咐。” “霜叶红于二月花,正是语秋之物,不若就叫你语秋如何?” 语秋恭敬的对着顾绾行了一礼,而后开口说道:“多谢夫人赐名。” 顾绾笑了笑说道:“你不必如此拘谨,你先去休息吧,院子里空房间很多,你找一间自己喜欢的吧。” “是。” 语秋说完之后就离开了,顾绾看着她的背影,越发觉得这个小丫头不简单。 或许她真的是世家大族家走丢的小姐,又有那个寻常女子会熟读孟子,况且还是这样一个十二三的小丫头。 晚间用饭的时候,语秋还是有些拘谨,顾绾让她坐下。 她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收养你,并不是想要你成为我的丫鬟,你还这么小,我也不是那种狠心的人,只是找机会给你找到自己的家人。所以你不要总是如此拘谨,明白吗?” 语秋点了点头,低下头吃饭。 “你之前所说的关于张世忠将军的事情,都是谁告诉你的?” “是李老大,只要我这样说,很多人都会升起同情之心,骗到的钱也多。” “原来是这样,快吃吧。” 语秋赶忙低下头来,吃饭。 顾绾有些心不在焉,却也不知道王偕此时如何了,虽然只过了几天,可是顾绾却又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第一百零六章 君归来 马场之内,王偕站在钉马掌的地方,反复练习了好多天。那匹温顺的老马,也因此对王偕格外亲昵,只要看见王偕就会十分欢快的打响鼻,这倒是让人不得不惊奇。 得益于这匹老马的鼎力相助,王偕打好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马掌。 此时万里无云,北风猎猎。 王偕竟然觉得颇有成就感。 老头子也总算不是总是横眉冷对了,而且这一天,王偕有两日假期,自然是要回家看一看顾绾。 一月未见,王偕算是知道了离别的滋味。 待到了家门,敲开门一看,却发现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小丫头。 王偕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 “您就是老爷吧,夫人在屋里呢,快进来吧。” 王偕被拉了进来,进了屋子却看到顾绾坐在炕上正在缝补着什么。顾绾听见动静之后赶忙抬头一看,发现正是王偕。 顾绾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王偕身旁。 “你回来了?” 顾绾摸了摸王偕的胳膊,开口说道:“倒是壮实了不少,看来你在马场中没有少干活儿啊?” 王偕脱掉外衣,十分自然的环抱住顾绾,开口说道:“我在马场的每一天都在想你。” 两人已然成亲许久,可是每当亲昵的时候,却还是会害羞。 顾绾推开王偕,开口说道:“我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叫做语秋。” “便是我在门外看到的那个吧。” “是。” 此时语秋走进来,对着王偕行礼,王偕定睛看向语秋,眉头皱起,开口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个丫头看起来很眼熟。” 顾绾一愣,赶忙问道:“眼熟?你好好想一想,这丫头原本是南方人,结果被拐到了太原,被人灌了药,结果什么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只是隐约觉得很熟悉,但是若仔细一想,却又想不起了,待到以后想起来再说吧。” 语秋十分有眼色的告辞了。 此时王偕似乎是发现顾绾方才正在做的东西,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件丑的不像话的衣服。 顾绾顿时一阵脸红,赶忙夺过来,开口说道:“做的不好。” 王偕笑了笑说道:“手艺确实很差。” 顾绾顿时一愣,她还以为王偕会说无论如何都不会嫌弃呢,怎么不按套路来啊。 王偕拉过顾绾的手,不出意外的在上面发现了伤口,顿时有些伤心的说道:“以后这种事情,如是便不要做好了,你这双手是用来指点江山的。” 王偕举着顾绾的手,轻轻地吻了上去。 顾绾顿时一阵脸红,她感觉浑身热热的,脸红的都快冒气了,可是这个家伙居然一路从手吻到脸庞。 此番下来,顾绾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偕肚子突然一叫,大好气氛全毁,顾绾赶忙起身对着王偕说道:“我去给夫君做饭。” 王偕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虚腹以待。”说完还拿着顾绾的手摸了摸已然有了肌肉的小腹。 顾绾赶忙跑到厨房,心中一阵无奈,之前怎么没有发现王偕这个家伙是个撩妹小能手,三两下就把自己撩得骨头都酥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顾绾这顿饭做的可谓是十分用心。 为心爱之人洗手做羹汤,起心何慰,为此此番。 待到顾绾做完饭后,语秋将饭菜端到顾绾的屋子里,甚至还十分贴心的将自己的饭菜端出去吃。 不得不说,语秋这丫头真是有眼色。 顾绾在心中感叹。 王偕在顾绾十分期待的眼神中,尝了一口菜,顿时觉得满口生鲜。 “如是的手艺当真了得。” 顾绾顿时喜笑颜开道:“在京师时就想要你尝一尝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那一次你还不辞而别,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有多伤心。”顾绾说的一阵委屈,王偕顿时感觉心中愧疚。 “以后不会了。” “我知道。” 用过午饭之后,两人便准备到街上转一转。 毕竟太原也算是古城,顾绾一直很想去看一下古城墙,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这一次趁着机会难得,而且王偕还在,所以就准备到城西去看一看,太原古城墙。 太原城并不大,所以两个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古城墙处。 太原在元朝是曾经被作为一个重要的战场,就在眼前这处城墙下,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战争,就算是风霜雨雪,却没有磨掉了城墙上的刀剑痕迹。 顾绾与王偕走到城墙上,此时北风猎猎。 北方的天空蓝的耀眼,两人行走于古老的城墙上,颇有一种穿越时光之感。 此时王偕开口说道:“诗云,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此时观之西北大地,却有此感。” 顾晓找了一处城墙坐下,开口说道:“古人,来者,皆为过客,千百年来,神州大地永远不变的大概就是延绵不绝的苦难了。” “如是为何有这样的感觉。” “太原没有太仓富庶,可是这里的人较之京师太仓,却要善良淳朴许多,前些时日,有一卖薯老翁被一个小孩子偷了钱袋,那孩子被我当场制服,那老翁最后却给了那孩子一个红薯。” 王偕叹了口气说道:“西北民风淳朴。” “即是这儿的百姓如此淳朴,可是眼前所见之景,却让人心生悲凉。边城百姓伤亡又何止二十万,每年冬季俺答都会过界劫掠,大明哨所如同虚设。” 王偕揽住顾绾,开口说道:“如是心忧天下,而我心忧如是,你毕竟是个女子。” 顾绾笑了笑说道:“女子又如何?” 王偕晒然一笑。 轻声说道;“对,女子又如何。”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老者缓缓走向走来。 老者衣着普通,可是自有一股沉着的气质,老者身边没有任何随从,只是双手被在身后。 看着远处不远处的山川。 默然不语。 只是顾绾总觉得这个老者有些眼熟,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此时王偕走上前去,对着那位老者,十分恭敬的行礼。 “翟大人。” 第一百零七章 西北 加更!! 翟鹏,字扶九。年少饱学成才,一举考中进士,出任户部主事,转任员外郎,后又出任卫辉府知府,升陕西副使,进按察使。嘉靖七年,再升右金都御史,巡抚宁夏。 翟鹏在建设边塞方面建树颇多,浚壕筑垣,修边墙,增筑新墩,墩堡建营。招募新军,每人给田50亩,节省仓储无数。这位可谓对于边防一务颇有主见,嘉靖二十二年御敌有功,擢升为兵部尚书。 对于这位,顾绾可谓是久仰已久了。 只是王偕为何与这位认识,顾绾就不得而知了。 翟鹏看到王偕之后,略微有些惊讶,思索片刻之后方才开口说道:“你是兰君?” “正是。” “岁月如梭,光阴流转倒是让人认不出来了。” 王偕自然知道顾绾的心中好奇,便对着翟鹏说道:“大人,这位是我的妻子,顾绾,字如是。” 翟鹏笑着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一对璧人,兰君眼光不错。”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长辈怎么喜欢拿他们说笑。 “大人今日来这里是为了观景?”王偕问道,翟鹏点了点头,复而开口问道:“倒是有缘和两位遇上了,方才我见夫人似乎对老夫有几分熟悉,可是在哪里见过?” 顾绾顿时一囧,笑着说道:“之前我在京师的悦来茶楼喝酒的时候,见过大人一面。” 翟鹏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此地风光寡淡,二位怎么会想着来这个地方?” “此处乃是前朝古战场,虽然空无一物,可是就算是这空气中之中都能感受到那种萧瑟之感。” 翟鹏幽幽叹息道:“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古人说话就是有一个毛病喜欢有事没事说几句诗词,可是此情此景下,这古战场文于此时此地,确实无比合适。 “兵部尚书这一身功名,都是这边关战事而起,可是我的内心却一点儿也不希望战事起,若是可以。老夫愿意舍弃这一身功名,只求再无战事。” “大人高洁。” 翟鹏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我听刘大人说兰君的一些见解,可否对我再详述一番。” 王偕有些意外,但是还是开口说道:“这是晚辈同内子一同商议,还是由内子详述。” 顾绾又将之前所说的论点详述一番,其实她的这些想法多部分脱胎于戚继光的戚家军。 翟鹏听完之后沉吟片刻,而后开口说道:“再练新军,老夫却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此时十分复杂,牵扯军制粮饷补给,兵源分配。还有兵将选派,复杂之极,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 顾绾听完之后,开口说道:“大人所言极是,只是所说的再练新军并非在是多设立一个卫所,而是有一人统帅的,如同游击一般,自由的能够快速移动的军队。” 翟鹏眉头一皱,似乎对于这个说法十分的感兴趣。 “众所周知,俺答军队最大的特点就是机动性特别强,我大明卫所制,偏向于守城,攻守之势的差异以及互相军队的特点造成俺答劫掠如无人之境,那么为何大明不能专门建立一支军队,专门对付俺答的劫掠。” 翟鹏沉默,半晌之后,他开口说道:“那么夫人请说,此间最为关键者是何?” “领军之人,必须是一个非常有能力,且必须有足够的人格魅力,能让他的军队只听他一个人的。” 翟鹏听完之后笑着说道:“兰君回去之后,可以好生琢磨一下,写个章程出来,交给刘大人。” 王偕一喜,赶忙说道:“多谢大人。”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的夫人吧,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准明年兰君就能回去了。” 顾绾一听心中却不以为然,若是王偕能回去,顾绾才会担心呢,严氏父子却也不是吃干饭的,若是此时王偕回去,顾绾可不敢保证,还能再把王偕从诏狱中就出来。 他们必须等,等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机,如果顾绾记得不错,夏言在几年后,会迎来他的最后一个政治黄金时代。 然后就此永远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 那个时候,一切的一切才能出现真正的转机。 “时间已然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翟大人,保重。”顾绾开口说道。 翟鹏点了点头,两人从城墙上下来之后,直接到了陈四娘的面馆。 陈四娘依旧是同往日一般慵懒的趴在柜台上,磕着瓜子,直到看到顾绾才显现出几分精神来,待看到王偕,那股精神劲儿就更起来了。 “这位便是状元郎了吧。” 顾绾顿时有些好笑,赶忙开口说道:“王偕这是陈四娘,乃是我这些时日在太原的好友。”王偕对着陈四娘颔首,算是打过来招呼,三人吃过饭,顾绾与王偕就告辞离去了。 回到家中之后,顾绾就赶紧为王偕研墨。 王偕顿时有些奇怪,忙开口问道:“如是需要我代笔?” “我写字不好看。” “哦?那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和模样了,旁人都说字如其人,如是容貌如此,字迹应该也不会差到那里去吧?” 顾绾顿时一囧,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写了,你可不要笑我。” “若是笑你,任凭处置。” 既然王偕都这样说了,顾绾自然就没有什么推辞的好理由了,只好拿起笔,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了两个字“兰君” 本是十分简单的两个字,却被顾绾写得如同狗爬一般,王偕不禁一阵好笑。 顾绾赶忙说道:“你不是说不笑吗?” 王偕看到顾绾这般炸毛的样子,连忙求饶道:“为夫知道错了,任凭如是处置。” 王偕这般模样,哪里还有大明谪仙的样子。 顾绾看到王偕这般模样,但是觉得有些害羞,于是赶忙开口说道:“还不快坐下,我说你写。” 王偕看到顾绾这般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但是还是非常听话的坐在桌案前。 “如是请。” 第一百零七章 西北 加更!! 翟鹏,字扶九。年少饱学成才,一举考中进士,出任户部主事,转任员外郎,后又出任卫辉府知府,升陕西副使,进按察使。嘉靖七年,再升右金都御史,巡抚宁夏。 翟鹏在建设边塞方面建树颇多,浚壕筑垣,修边墙,增筑新墩,墩堡建营。招募新军,每人给田50亩,节省仓储无数。这位可谓对于边防一务颇有主见,嘉靖二十二年御敌有功,擢升为兵部尚书。 对于这位,顾绾可谓是久仰已久了。 只是王偕为何与这位认识,顾绾就不得而知了。 翟鹏看到王偕之后,略微有些惊讶,思索片刻之后方才开口说道:“你是兰君?” “正是。” “岁月如梭,光阴流转倒是让人认不出来了。” 王偕自然知道顾绾的心中好奇,便对着翟鹏说道:“大人,这位是我的妻子,顾绾,字如是。” 翟鹏笑着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一对璧人,兰君眼光不错。”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长辈怎么喜欢拿他们说笑。 “大人今日来这里是为了观景?”王偕问道,翟鹏点了点头,复而开口问道:“倒是有缘和两位遇上了,方才我见夫人似乎对老夫有几分熟悉,可是在哪里见过?” 顾绾顿时一囧,笑着说道:“之前我在京师的悦来茶楼喝酒的时候,见过大人一面。” 翟鹏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此地风光寡淡,二位怎么会想着来这个地方?” “此处乃是前朝古战场,虽然空无一物,可是就算是这空气中之中都能感受到那种萧瑟之感。” 翟鹏幽幽叹息道:“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古人说话就是有一个毛病喜欢有事没事说几句诗词,可是此情此景下,这古战场文于此时此地,确实无比合适。 “兵部尚书这一身功名,都是这边关战事而起,可是我的内心却一点儿也不希望战事起,若是可以。老夫愿意舍弃这一身功名,只求再无战事。” “大人高洁。” 翟鹏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我听刘大人说兰君的一些见解,可否对我再详述一番。” 王偕有些意外,但是还是开口说道:“这是晚辈同内子一同商议,还是由内子详述。” 顾绾又将之前所说的论点详述一番,其实她的这些想法多部分脱胎于戚继光的戚家军。 翟鹏听完之后沉吟片刻,而后开口说道:“再练新军,老夫却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此时十分复杂,牵扯军制粮饷补给,兵源分配。还有兵将选派,复杂之极,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 顾绾听完之后,开口说道:“大人所言极是,只是所说的再练新军并非在是多设立一个卫所,而是有一人统帅的,如同游击一般,自由的能够快速移动的军队。” 翟鹏眉头一皱,似乎对于这个说法十分的感兴趣。 “众所周知,俺答军队最大的特点就是机动性特别强,我大明卫所制,偏向于守城,攻守之势的差异以及互相军队的特点造成俺答劫掠如无人之境,那么为何大明不能专门建立一支军队,专门对付俺答的劫掠。” 翟鹏沉默,半晌之后,他开口说道:“那么夫人请说,此间最为关键者是何?” “领军之人,必须是一个非常有能力,且必须有足够的人格魅力,能让他的军队只听他一个人的。” 翟鹏听完之后笑着说道:“兰君回去之后,可以好生琢磨一下,写个章程出来,交给刘大人。” 王偕一喜,赶忙说道:“多谢大人。”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的夫人吧,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准明年兰君就能回去了。” 顾绾一听心中却不以为然,若是王偕能回去,顾绾才会担心呢,严氏父子却也不是吃干饭的,若是此时王偕回去,顾绾可不敢保证,还能再把王偕从诏狱中就出来。 他们必须等,等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机,如果顾绾记得不错,夏言在几年后,会迎来他的最后一个政治黄金时代。 然后就此永远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 那个时候,一切的一切才能出现真正的转机。 “时间已然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翟大人,保重。”顾绾开口说道。 翟鹏点了点头,两人从城墙上下来之后,直接到了陈四娘的面馆。 陈四娘依旧是同往日一般慵懒的趴在柜台上,磕着瓜子,直到看到顾绾才显现出几分精神来,待看到王偕,那股精神劲儿就更起来了。 “这位便是状元郎了吧。” 顾绾顿时有些好笑,赶忙开口说道:“王偕这是陈四娘,乃是我这些时日在太原的好友。”王偕对着陈四娘颔首,算是打过来招呼,三人吃过饭,顾绾与王偕就告辞离去了。 回到家中之后,顾绾就赶紧为王偕研墨。 王偕顿时有些奇怪,忙开口问道:“如是需要我代笔?” “我写字不好看。” “哦?那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和模样了,旁人都说字如其人,如是容貌如此,字迹应该也不会差到那里去吧?” 顾绾顿时一囧,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写了,你可不要笑我。” “若是笑你,任凭处置。” 既然王偕都这样说了,顾绾自然就没有什么推辞的好理由了,只好拿起笔,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了两个字“兰君” 本是十分简单的两个字,却被顾绾写得如同狗爬一般,王偕不禁一阵好笑。 顾绾赶忙说道:“你不是说不笑吗?” 王偕看到顾绾这般炸毛的样子,连忙求饶道:“为夫知道错了,任凭如是处置。” 王偕这般模样,哪里还有大明谪仙的样子。 顾绾看到王偕这般模样,但是觉得有些害羞,于是赶忙开口说道:“还不快坐下,我说你写。” 王偕看到顾绾这般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但是还是非常听话的坐在桌案前。 “如是请。” 第一百零八章 苦短 顾绾按照心中所想,对王偕一一道来,只是顾绾到底不比王偕这样从小接受过系统教育,所用文字十分白话,倒是让王偕有些费脑筋。 待到整篇文章写下来之后,王偕顿时觉得一阵腰酸背痛。 待到明日在誉抄一遍,方才了结。 顾绾自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赶忙拉着王偕站起来,开口说道:“是不是很累啊,我给你捶一锤。” 王偕虽然心中好笑,但是却没有阻止顾绾的此番动作,难道顾绾如此温柔,自然是要享受一番的。 “夫君应该早就知道我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 王偕将顾绾揽到到自己怀里,然后附在顾绾耳边说道:“如是肚子里的墨水和我们不同,这点为夫还是知道的。” 顾绾顿时有些害羞,四顾左右而言它道:“你学的是什么字?” “米蒂。” “倒是颇得精髓。” 王偕笑了笑说道:“多谢夫人夸奖,夫人这一手狂草却也不错。”顾绾一听,顿时恼羞成怒,伸出手就要去打王偕,王偕眼疾手快抓住那只手,然后开口说道:“夫人且慢,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王偕拉着顾绾到自己的怀里。 “什么事情?” “如是今年方才十六岁,如何知道这么多的事情?无论从方面来说,都不合乎逻辑。” 顾绾眉头一皱,从王偕身上站起来开口说道:“若是我告诉你了,你肯定会觉得我疯了。” 王偕笑了笑说道:“自然不会,如是放心。” 顾绾叹了口气走到窗前,心思百转之下,开口说道:“等到时机成熟之后,我再告诉你,如何?” 王偕笑了笑说道:“好,如是什么时候愿意了,再告诉我。” “我累了,休息吧。” 王偕面上一苦,然后点了点头,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日早晨,顾绾悠悠转醒,发现身边早已没有了人,抬头一看,发现王偕正在誉抄,此时被窝里十分的暖和,顾绾却爷不想出来,所以还是躺在床上,她叫了声:“王偕?” 正在伏案写作的王偕一顿然后转过身子,开口说道:“如是醒了,恰好我已然誉抄好了,不若给你瞧一瞧?” “拿过来了吧。”顾绾从床上做起来,结果宣纸,一字一字的看了下去。 看完之后,赶忙:“夫君当真是好文采,这一看倒是比昨日还要好上几分。” “如是可是要给什么奖赏?”王偕笑着说道,顾绾前倾身子拉着王偕的肩膀,御赐香吻一枚。王偕哪里愿意正欲以牙还牙时,门被推开了。只见语秋端着一盆水,进来了,看到两人如此亲昵的样子,顿时下的赶紧出去了。 王偕顿时一囧,只得站起来,一脸尴尬。 顾绾笑着说道:“我要起床了。” 两人用过早饭之后,穿戴整齐,便准备到知府衙门一趟。 待到了知府衙门,将东西交给皂班。时间还尚早,顾绾看了看天色,开口说道:“你今天下午就该走了。” 王偕笑了笑说道:“此时天色还早,如是想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 “哪里都不用去,我们回家吧。” 王偕一愣,心中愧疚,但是还是握紧顾绾的手,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家中,顾绾拿起来那件一直没有完工的衣服,对着王偕的身形比了比,却依旧不是很合身。 王偕拿过来衣服,看到那凌乱的针脚,顿时有些无奈,他找出来针线,又在有些地方缝了缝。王偕的针线活十分细致,这让顾绾这个粗糙的女子有些尴尬。 王偕笑了笑说道:“这些日子以来,在马场里学的。” 顾绾顿时一愣,心中一阵七奇怪,这到底什么样的地方,还能教会一个大男子缝衣服。 “以后这样的事情,都交给我坐吧,如是就好生休息着,我不会让你受一点点累。” 顾绾看着王偕这般模样,顿时一阵感动,她真的是很幸运,竟然可以遇到这样的一个男子,顾绾敢打包票这样的男子,就算是现代也是很少的。 可是却让她给遇到了。 时间匆匆而过,顾绾吃了一顿王偕做的午饭,虽然味道一般,可是顾绾却吃的十分香甜。只是过一会儿,王偕就要走了,顾绾心中即是不舍,又是悲伤,可是却也无可奈何。 顾绾送王偕到了城门口,直到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此时顾绾心中一阵空唠唠的,却也不想回到家中,只得到太原城墙上转悠了一遭。此时,天色已晚,远处的地平线是一片红色,天地仿佛融为一体。 甚为壮观。 顾绾站在城墙上,沉默不语,只是就在此时顾绾身边走过来一位男子。 “顾娘子?” 顾绾转过头来,恰好看到了一身戎装的林肖琮,顿时一阵惊讶。 林肖琮看到顾绾的发型,顿时心中一阵吃惊,口中说道:“娘子已经成亲了?” “是啊,今年七月。” “那,真是恭喜了,却也不知道谁这么有福气,竟然能娶到像娘子这般的人儿。” 顾绾笑了笑说道:“刚刚被流放太原的状元郎,王偕。” 林肖琮一震,赶忙开口说道:“实在是对不住,娘子莫要忧心。” 顾绾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她看着远处的夕阳,开口说道:“方才我才送走他。” “乃是晋中马场?” “是。” “那真是辛苦了。” 顾绾转过身子,看着林肖琮,而后开口说道:“将军怎么会出现在太原?” “跟随主将前来晋见尚书大人。” “原来如此,却也不知道将军这次顺利与否?” 林肖琮苦笑一声,开口说道:“任重而道远,今年大雪下的早,估计我们又要提前布防了,只是此时边城十室九空,恐怕解析来啊俺答劫掠会越来越深入,娘子一定要当心。” “多谢将军关心,只是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如果以现在我大明军队俺答相比如何?” 林肖琮沉默片刻,而后沉吟道:“根本没有办法比较。” “为何无法比较?” “此辈经年戍守,身无挂体之裳,日鲜一餐之饱。” 第一百零九章 锦衣卫 加更!!感谢珍惜一生123 顾绾顿时一愣,开口说道:“当真穷困到如此地步?” 林肖琮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而后说道:“我随大人点营,每点一兵,有单衣者,有无袴者,有少鞋袜者。” 此时风声浩浩乎,无人声。 “大明的防御竟然已然到了如此地步。” 大明朝的军制乃是世袭制,缺少晋升的渠道,加之大部分粮饷都到了上官的口袋里,此时大部分军队其实已然是一团烂泥,顾绾终于理解为什么当初张世忠会战死,那些将官也许并不是故意,因为他们出去了也只有送死。 大明朝的战斗力,就只有人数还占有优势。 两人沉默这番对话,让原本就心情不是很好的顾绾,心情更加不好。 “将军,我请你吃饭吧。” 林肖琮顿时有些奇怪,顾绾笑了笑,而后开口说道:“我只是一想到从此之后,大人也许再也没有闲工夫在这里看风景了,有些可惜,就想请你吃一顿饭,毕竟再相见,却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了。” 林肖琮笑了笑,而后开口说道:“那就多谢顾娘子了。” 顾绾找了一家就近的人家,和林肖琮喝了一点酒,顾绾酒量不错,喝了几杯下肚,一点异色都没有。 “顾娘子可知我被到山海关走了一遭,是何心情?” 林肖琮手中拿着酒杯,只是眼神有些迷离,看样子是回想到什么不愉快的记忆。 “请讲。” “十室九空,饿殍遍地,要知道此地离大明的帝京不过数百里,已然是如此模样,甚至比西北还要荒凉,我家在开封,当年开封大水时也是如此场景,对比江南之地的繁华富足,京师的富贵锦绣,那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我有时候甚至怀疑,国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顾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林肖琮的话。 他继续说道:“大明的户籍制度严格的把那些穷苦的百姓固定在土地之上,很多百姓因此只能在那样贫苦的地方等死,这时何等的不公平。“ 顾绾心中也是一阵悲凉,这个问题几乎是无解的,因为如何放开了人口限制,有些地方就会彻底荒芜。 这对于一个对于土地十分在意的国家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 林肖琮说了很多,顾绾只是静静地听着。 天色已晚,林肖琮告辞,他临走之前,欲言又止,顾绾笑了笑说道:“将军请说。” 林肖琮长舒一口气道:“我与娘子相谈甚欢,此时便与娘子结为异性兄妹如何?” “好。” 林肖琮喝了一大杯酒,叫了顾绾一声妹子,而后大笑离去。 顾绾看着林肖琮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拿起酒杯轻轻的喝了一口。 王偕走后,顾绾损失彻底清闲起来,只是整日待在家中无所事事。语秋也会时常去看一看小玲,所以加厚在那个便只剩下顾绾一个人,顾绾本来就是那种耐不住寂寞的人,这下可好了,自然是让顾绾无聊的受不了。 正当顾绾抓耳挠腮的时候,她忽然瞅见被放在角落里的那个制作粗劣的笔记本。 上面写的是太仓和京师的社会调查。 因为是个太久,顾绾已然忘记自己写这个东西的初衷,当时的顾绾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太仓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以太仓为代表的南方城市,是大明朝最为先进最为光明的地方,而京师则代表着不曾变化的政治制度,那么太原边城则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大明朝西北的社会面貌,甚至从某方面来说,这里还不是大明最为悲哀的地方。起码太原乃是商旅必经之地,也是晋商出没之地。 顾绾曾经听说书的人说过河南陕西等的情况。 黄河改道,大旱,蝗虫,兵乱。中原大地遭受的遭难早已无法统计。 顾绾拿着东西在太原城到处瞎逛,她也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但是对比各种生活用品的价格,还有居民生活所需,还是能够计算出来的,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工作。 所以这段时间顾绾总算是有事情可以做了。 只是很多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代表着顾绾想法,并且薯了王偕名字的那份章程,经历了一道道程序,最终终于到达了嘉靖的手中。 按照这位陛下的性子,看完之后大手一挥,觉得十分的好,可是过几日,却又品过味来,朝廷没有钱,如何能够再养的起一支军队。这件事情也就只当做是个不错的建议,但是完全没有可行性。 只是老天爷似乎也在帮王偕。 俺答于十月犯膳房堡,又于万全破墙而人,京师戒严。 嘉靖气的要把蓟州巡抚朱方清砍头,自然而然,这件事情就被提上了日程。 边关军队就如同豆腐渣,嘉靖群臣心知肚明,只是此乃顽症,非猛药不可解。 既然解不了,那么也得凑活过这一个冬天,要不然这皇帝陛下的年都过不成,这不是诚心给人皇帝找不不快活吗,谁给嘉靖找不快活,嘉靖就敢干死他全家。 只是皇帝生气归生气,可是心底还是知道此时的朝廷是绝对没有钱在养活一支军队的,所以这个坑爹的事情,倒是又落到兵部尚书宣大总督翟鹏身上。 而远在太原的顾绾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顾绾的已经做了三大本笔记了,顾绾的那一笔烂字自然是不能见人,所以都是让语秋来代笔的,语秋文采不错,字迹娟秀,看得人心生喜爱,顾绾不由得为当初收养这孩子而庆幸。 只是这丫头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 这段日子顾绾倒是过的无比充实,虽然时常会想念王偕,可是心中却还是非常满足了。 盼郎有归期,应该就是如此。 只是此时马场之中的王偕却是意外的收到了一封来自嘉靖的密旨。 带来信的人正是已然身着飞鱼服的沈阿飞。 那位陛下命令王偕再写一篇关于西北的军报。而且是立刻写,写完之后就要交给这位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锦衣卫。 第一百一十章 朝朝暮暮 所以此时此刻,沈阿飞和王偕都站在顾绾身边。 顾绾正奇怪呢,今日并非月末,王偕为何归来,而且竟然还见到了阿飞。 沈阿飞关上门,对着王偕说道:“你快去写吧,写完之后我还要像陛下交差。” “阿飞?” “公务在身。” “你要让王偕写什么?”阿飞看到顾绾严重的害怕,顿时有些难过,他开口说道:“无可奉告。”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也要进屋子,可是阿飞却拿着那把绣春刀拦这顾绾的去路。 “王夫人,这是规矩。” “之前的那封奏章是我和夫君一起写的,所以我必须去看看。” 阿飞眉头一皱,手臂垂下,让顾绾进去了。 此时王偕已经开始写了,文采斐然,只是顾绾皱起了眉头,握住王偕写字的那只手,开口说道:“不能这样写。” “为什么?” “你不能告诉一个皇帝,你应该怎么做,他是一个皇帝,而且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皇帝,你应该把所有的事实都陈列出来,让那位陛下看到到底该怎么做。” 顾绾将这个月总结的东西,拿给王偕,王偕看了看,顿时一愣,而后说道:“如是大才,我知道了。” 待到文章完成后,两人从房间出来,看到依旧是同样动作的阿飞。 阿飞转过身子,接过东西,正要离开的时候,王偕却将顾绾的社会报告递给阿飞,而后开口说道:“大人,请你把这些东西一同带去,这是夫人写得,很重要。” 顾绾一愣,有些不赞同,王偕笑了笑说道:“如是大才,如何能一直被我独占。” 两人相视而笑,阿飞看到这一幕,顿时眼眸一暗。 顾绾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阿飞,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一年不见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阿飞一愣,冷声道:“这跟你没有关系。” 话音未落,阿飞就转身离去了,只留下顾绾和王偕。 “看这位的品级,乃是位千户,如此年轻,想必是经历了一番奇遇了。” 顾绾沉默不语,阿飞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锦衣卫并不是一个好混的地方,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从一个阳光的少年,变为如此冰冷的锦衣卫? 之前阿荷的信中说,阿飞是跟着戚继光到了登州,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师,还成了锦衣卫。 此时王偕拉着顾绾的手,开口说道:“倒还是要谢谢这位了,若不是他,恐怕我也不能如此快的见到如是。” 顾绾看到王偕这个表情,顿时有些无奈,她正要开口说道的时候。 “如是的魅力太大,我总归是有些不放心。” 王偕拉着顾绾的手,声音凉凉的。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她伸出手捏一捏王偕的脸,开口说道:“你是对自己大明人样子的脸失去了信心了吗?” “这么说来,如是最喜欢的还是我这张脸。” “自然不是,还有你这一肚子才华,和你的心,不过脸自然也非常喜欢,看起来赏心悦目,谁不喜欢呢?” 两人又贫了一会儿嘴,吃过了午饭,便在书房里一起读书。 说是一起读书,但是跟吵架也差不了很多,王偕发现顾绾对于某些历史人物的看法堪称毁三观,从小受圣贤教育的他自然是要好生辩论下来,只是一番辩论下来,王偕被顾绾的那一番歪理说的毫无招架之力。 顾绾被王偕这副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加之王偕故意逗她,顾绾更是笑的花枝乱颤。 王偕一把抱住笑的不能自以的顾绾,开口说道:“之前我发现如是的文章似乎自成一派,虽然少了许多文采,可是渎之平实易懂,逻辑清晰,倒是非常有创意,说不准还可以因此诞生一个新流派,如是的文章不像散文,却该起个什么名字呢?” “论文,我写这些东西的目的,并非要抒发什么感情,而是说清楚一件事情,期间引用了许多文章,也并非像其他文章一样,引论典故。论述一个观点,就叫论文。” 顾绾站起来绕着王偕走了一圈,走到桌案前,写了来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论文。” 王偕看到那歪歪扭扭的大字,顿时觉得一阵好笑,他站起来走到顾绾身后,开口说道:“如是的字真是让人无奈,若是以后让外人知道了,定然要笑掉大牙了。” 顾绾也知道自己的字不好看,可是总是被王偕嘲笑,却也总觉得十分的不忿,便开口说道:“今天你都笑掉多少大牙了,你的牙还在吗?” 王偕张开嘴巴,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顿时把顾绾气的直打人。 王偕赶忙一把抱住顾绾,轻声说道:“为夫说话虽然不好听,可是却也是实话,如是与其生气,倒不如好好练练这一笔丑字。” 说完之后,握着顾绾的手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下了八个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王偕在顾绾的耳边轻声说道:“如是其他的字都可以写的不好看,唯有这八个字要好好练。” “为什么?” 顾绾红着脸问道。 王偕笑了笑,又握着顾绾的手在纸上写道:“王偕。” “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一个“偕”字,以前是为了恢复谢姓,而此时却是为了与你白头偕老。” 温香软玉在怀,王偕不禁有些情动。 王偕如此,顾绾又会好到哪里去,情之一字,当真是如此醉人。 良人在耳边轻语,饶是顾绾也变得温柔似水,只希望时光能稍稍停留,顾绾上辈子看到过的所有情话都没有这一次,王偕对他说的多,一碗只觉得情话肉麻不堪入耳,可是身处其中,才明白,什么叫做动人之极。 只可惜良辰苦短,王偕午后就要回到马场,顾绾就是有千般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王偕坐在床边和顾绾说着话,顾绾有些模模糊糊,最后睡着了,待到她醒来的时候,王偕已经离开了,只留在桌子上一张纸,纸上写着一行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圣旨 太原城越发寒冷,顾绾也就越发不喜欢出门,只是在家中整理关于明朝的一些记忆,防止时间长了忘记了,顾绾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全部用简体,关键字句还用拼音和英语,估计这个世界上能真正看懂的大概就只有顾绾一人了吧。 余下的时候,就都用来想王偕。 顾绾估计这就是所谓的热恋。 这种思念强烈到让顾绾夜夜痴梦,待到醒来之后,又是一阵脸红,自己何时成了如此女子,只是越发如此,心中思念更胜。 不知不觉,一月将过。 顾绾这一次坐在窗前,明日王偕就该归来了,顾绾的心情不禁好了许多。 只是恰好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顾绾赶忙去开门,可是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极为陌生的男子,身上穿着飞鱼服,男子从怀中拿出来一个东西,开口说道:“王顾氏接旨。” 顾绾接过圣旨,男子开口说道:“夫人,只是密旨,您自己看看吧,看完赶紧收拾好东西,跟我们走吧。” 此时男子一转身,身后站着一群锦衣卫,还有一辆分外精美的马车。 顾绾顿时一愣,赶忙进屋子,打开圣旨一看,顿时一阵无奈。 那位不靠谱的嘉靖皇帝竟然让她跑遍西北边镇,为他写一份极为详尽的报告书,就像之前所写的那样,还为顾绾配备了一个千户,两个百户和若干锦衣卫这样豪华的护卫阵营。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 这是人干的事情,这可是大冬天,让一个弱女子跑来跑去,真的合适吗。 可是顾绾也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只是好不容易即将相见,却又要与王偕分别了,顾绾一时间有些难过。 顾绾收拾好东西,身后还跟着语秋。 那个百户看到顾绾身后的女子,开口说道:“夫人,带这位去恐怕不是太合适吧?” “我从小出身江南,身边从来没有离过人,陛下让我去办差,又不是请我下诏狱,我带个丫头,却也不算过分吧?” 顾绾说完之后,这位百户依旧是一脸为难,顾绾有些无奈的拿出来阿飞给的那张令牌。 这位百户一看,顿时一震,而后说道:“请。” “可以到晋中马场一趟吗?” “夫人,时间紧迫,这不合规矩啊。” “夫妻之间高个别也不和规矩吗?”那位百户叹了口气,只好点了点头。 顾绾坐上马车,一路颠簸,到了午间,才终于到了晋中马场。晋中马场四周空无一物,当真是浩浩乎平沙一片,在这样荒凉的地方,却不知道王偕过的如何。 由于有锦衣卫这样的大杀器加持,顾绾很轻易的就进了马场,马场很空旷,地方也很简陋,看来王偕在这里也受了不少苦。 一个管事带着顾绾到了马场后边,便看到一个穿着短打,身上套了个颜色怪异的夹袄的王偕。 王偕手里拿着钉子一类的工具,正在为一匹马修剪马蹄,看起来非常的熟练,都没有发现顾绾的到来。 “王偕,你夫人来了。”那位管事对着王偕说道。 王偕转过身子,看到顾绾的身影,惊喜无比,忙走过来,按住顾绾的肩膀,开口说道:“如是,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顺便和你高别。” “高别?” 此时王偕看到顾绾身后的锦衣卫,顿时一阵了然。 “如是才华有目共睹,在我吧东西送上去的时候,我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么快。” 王偕说的有些心酸。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陛下让我到边城看一看,顺便写点东西,怎么你一说,就好像我要离你而去了一样。” “此时不就正是离我而去吗?” 此时站在顾绾身后的百户开口说道:“夫人,已然告过别了,我们快走吧。“ 顾绾转过身来,看着这位着急似投胎的百户。 “夫妻一起吃个饭都不行吗?” 百户一阵无奈。 马场条件十分简陋,只得在厅下支了一个小桌子,摆上了两碟菜,还在还有老头子珍藏的一壶老酒,使这顿离别饭不是太过寒掺。 只是两人坐下来的时候,大雪翩然而至。 鹅毛般的大雪轻轻飘落,顾绾端起一杯酒,轻声说道:“夫君,我敬你。” 一口热酒下肚,顾绾才感觉温暖一些。 王偕看着漫天的大雪,心中有些无奈,可是还是开口说道:“西北寒冷之极,如是要注意保暖。” “我知道,你也是,虽说这些日子以来,夫君的身子强健了不少,可是也要注意保暖。” 王偕笑了笑,为顾绾加了一筷子菜。 开口说道:“多吃点。” 这一顿饭吃的倒是非常的沉默,若是放在以往,他们两个之间吃饭,从来都是欢声笑语。 一顿饭结束后,王偕拿起一杯酒对着顾绾说道:“如是,我敬你马到功成,平安归来。” 顾绾饮尽了一杯酒之后,便站起来,两人对视良久之后,顾绾终究是离开了。 王偕看着顾绾的身影消失在大雪之中。 老头子拿着一壶酒,坐在王偕身边,开口说道:“你们还年轻,一辈子还很长。” 顾绾坐上马车,阔别马场,一路向北。 语秋见到顾绾面色不好,便有些担忧的说道:“夫人,我知道您很悲伤,可是您想一想若是这一次您写的东西,得到了陛下的认可,说不准老爷就可以回京师了。 只是此时顾绾依旧不说话,语秋顿时有些着急。 顾绾看到语秋这个样子,赶忙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开口说道:“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这不叫难过,这叫离别的不舍。” “什么就叫离别的不舍啊?” “等到丫头以后成亲了就会明白了,这种感觉虽然不是很好受,可是却也不同于悲伤,悲伤是因为没有希望,而这种感觉则是因为要在等待一段时间的希望。” 语秋似懂非懂。 顾绾拉开车帘,往后看,漫天的大雪已然淹没了小小的马场,可是顾绾却能很明显的感受到那个人的存在。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延边 谢谢两位亲的打赏,新年快乐!! 顾绾此次北境之行,却也可以概括为九边之行。 九边,又称九镇,是弘治年间在北部边境沿长城防线陆续设立的九个军事重镇,分别是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甘肃镇。 王偕被流放的太原府就是其中之一。 管太原辖的长城西起河曲的黄河岸边,经偏关、老营堡、宁武关、雁门关、平型关,东至太行山岭之真保镇长城,全长一千六百里。 因太原在大同、宣府两镇长城的内侧,故又称为内长城,而偏头、宁武、雁门三关也就合称为内长城的“外三关”,在东边的蓟州镇与真保镇的居庸、紫荆、倒马三关就为“内三关”。 顾绾与王偕那一日所到的城墙便是关内长城,城墙多为沉重大石,十分的壮观。 顾绾的第一个目的地便是延绶县, 延绶县总兵初驻绥德州,成化以后移治榆林卫。管辖长城东起黄甫川堡,西至花马池,全长一千七百多里,在大边南侧另有“二边”,东起黄河西岸,曲折迂回,西至宁边营与大边墙相接。 顾绾不禁感慨,翻开中国历史,也就明朝打仗是这个模式,战线拉得如此之长,守了二百多年,最终还是没有守得住。 顾绾他们沿着官道,向西北行进两月,总算是到了山西边界,单单如此,顾绾已然累的有些吃不消了,此时什么都还没有干呢,就已然累到如此地步。 到了山西边界的一座小城,顾绾等人才真正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一阵,其实说了这一路什么都没有干,可是在休息期间,顾绾还是带着语秋一路寻访,记录了很多东西,山西与陕西虽然是临省,可是风土人情,地理风貌倒是非常不同。 此时的山西还不像后世,虽然是冬日,万物凋敝,可是却不是后世那般死灰一般的颜色。 顾绾与语秋,将一路上的所闻所见纷纷整理。 其实一路走来,顾绾倒是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这两个地方的土地兼并倒是没有江南那么严重,甚至有很多无主荒地。特别是延边一代,更是人烟稀少。村落之中时常有售卖东西的货郎,但是真正成规模的商业活动,又几乎没有。 明朝末年,农民起义大爆发,便是在这片土地上,却也不是没有缘由。 西北气候干旱,其实大部分土地并不适合种植农作物,所以这里的农业生态十分脆弱,黄土高原很久以前是一片大森林,这里曾经也是很多王朝的中心,可是资源的不断利用,使得这里的生态变得越来越脆弱,这里逐渐变成了国家的边缘地带。 农业生态的脆弱毁坏了小农经济的根基,明朝末年小冰期,灾害频繁,农民起义爆发。 大明王朝灭亡。 缺少商业,农民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方式摆脱贫穷,加之边患四起,顾绾延边所见,不忍记述。 顾绾将所知道的一切都记录在内,没有做任何评价,只是将所有的事实都陈列出来,希望哪位高高在上的帝王,能真正的看清楚他所需要守护的国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晚间用膳的时候,那位杨百户破天荒的对顾绾说了一句有所逾越的话,他问道:“夫人是太仓人,世人都说江南富庶,太仓更是天下粮草汇聚之地,定然和这个地方不一样吧?” “大人是哪里人?” 顾绾问道。这位杨百户开口说道:“便是延绶人士。” “太仓和西北很不一样,气候宜人,作物一年三熟,风景秀丽,不是西北如此苍凉壮阔。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正德年间陕西大旱,我与母亲还有妹妹逃荒至宣府,方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丰饶的地方。” 顾绾沉默。 “李大人,我们再走多远方能到达黄河?” 李百户一愣,而后开口说道:“可能就要到明年了。” 顾绾突然笑了笑,对着身旁的语秋说道:“我还从未见过黄河,倒也不错,只是估计是要在路上过年了,着实有些无奈啊。” 众人在小城中休整一番,便继续往前赶路,只是不知为何,原本好好的天气突然开始下大雪,雪大的马儿都走不动,所以几人只停下,只是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有地方可以栖身,他们这些粗汉子倒是无所谓,关键是马车里面还有一位娇贵的状元夫人呢。 所以这位锦衣卫只好四处找人家,终于算是在一户山坳里找到一个小村子。 村子里的人住的都是窑洞,或许是长久没有外人来过,所以看到这带刀的锦衣卫们,还以为是俺答来了,一时间村子里的人紧张兮兮,倒是让这些凶狠惯的锦衣卫们好一阵解释。 村子里的里正出面,将村子里最好的房子借他们住了一宿。 待到吃完饭的时候,顾绾顿时一阵心酸。 不知是哪户人家养的老急了的老母鸡,肉柴的塞牙,还有就是烙得杂粮饼和大酱,顾绾吃的很不是滋味。 因为她方才出去的时候,也见到村里人家吃什么东西。 不可描述。 顾绾问村长村里面为什么没有见到小孩子。 村长说,很多人家太穷,夏天光着也就光着,可是冬天出来冷,所以就索性一家人躺在被窝里不出来得了。 语秋吃着这些东西,没有说话,她也过过苦日子,却也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会有人穷到这种地步,没有衣服穿比没有东西吃更让人觉得绝望。 锦衣卫中有一个性子特别活泼的,本来一路上,他的话最多,可是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家伙,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村长还说前些年收成不好,村子里饿死了不少人,所以空房子还挺多的。 所以他们倒是不愁没有地方住,顾绾晚上睡不着觉,胸口闷闷的,穿好衣服到外面透了透气,发现一个穿着破絮夹袄,下面什么都没有穿的小孩子,躲在一棵树的后面看着顾绾。 那孩子的一双大眼睛在这黑夜中异常的明亮。 第一百一十三章 孩子 那孩子似乎知道顾绾发现了他,赶忙扭头一跑,然后捂着自己的屁股,样子十分的滑稽,只是好像是被脚下的石头给绊住了,结果一个跟头晒到了一旁的山沟里。 顾绾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拉着那孩子细弱的胳膊。 小孩子似乎被吓傻了,都不知道往上爬,顾绾赶忙说道:“往上爬啊。” 小孩子明白过来,赶紧死命的往上爬,最后爬上来了,只是腿上开了好大一个口子,流的血几乎都把周围的雪地给染红了。顾绾赶忙抱起这个孩子,来到李百户的屋子里。 这位李百户正睡得香呢,却突然被人摇醒,睁眼一看发现居然是那位美貌的夫人,顿时一阵呆愣。 顾绾看着这货还没睡醒的样子,顿时有些着急,伸出手掐了一下这货的胳膊,然后赶忙说道:“这孩子受伤了,老大一个口子,你不适会点医术吗,快救救他。” 李百户脑子顿时一清醒,只看见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子,左腿上有一个老大的口子,血流不止。 他赶忙点上油灯,拿了一些水,给这光屁股的小孩子清洗了伤口,着小孩子看起来才五六岁,胳膊瘦的吓人,也只有一个脑袋大点,小家伙看着顾绾,眼睛眨都不眨。 只是当李百户给他清洗伤口的时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此时李百户对着这小孩子说道:“你这小娃娃,大晚上的,连个裤子都不穿,也不怕冻坏了。” “村里人说,村里来了个神仙姐姐,我就偷了哥哥的夹袄出来看了看。”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偷了哥哥的夹袄,这孩子真是顽皮,她该说什么好呢。 “好在只是伤口大了一些,并没有伤到重要的地方,算你小子命大,快回家去吧,以后可能出来乱跑了,再乱跑就把你的腿给砍掉。” 小娃娃一听到把腿给砍掉,顿时吓的缩到顾绾怀里,顾绾这还未干什么呢,就弄了一身血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夫人快去休息吧,我把这个小娃娃送回家。” “那就多谢大人了。”顾绾与李百户一同出了门,刚出门就见到一个只穿着裤子的青年男子抱着胳膊在雪地里大喊。 “二蛋!快给我回来,我知道你在这里。把衣服还给我。” 很明显顾绾身后的这个小娃娃,就是二蛋。 那个青年似乎也看到了二蛋,赶忙跑过来,一把将二蛋拉走,在看到顾绾的时候,方脸一红,赶忙低着头抱歉,然后扛着二蛋便跑了。”顾绾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 “虽说这个地方穷的可怕,可是孩子们该顽皮,还是很顽皮。” 李百户笑了笑,但是随即又想起来什么似得,绷住了脸。 “夫人该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风雪停歇,顾绾一行人赶紧上路。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一个青年抱着抱着一个小娃娃跑了过来,小娃娃手里攥着一块半透明的石头,看成色应该是方解石,是一种非常常见没有任何价值的石头,可是看起来却很好看,这或许是小家伙最珍贵的东西了。 “神仙姐姐,送给你。” 顾绾笑着接过,拿出一支还未用过的毛笔,递给小娃娃。 “送给你的,可要好好利用。” 小娃娃接过毛笔,郑重的点了点头。 几人重新上路,天晴之后,大地上一片雪白,本来就十分明亮的阳光反射在白雪上,变得更加耀眼。天地间一片明亮。 顾绾忍不住打开车窗,看着这一片北国风光,正要感慨时,却发现车帘旁边出现了一张大脸。 那张大脸上偏偏生了一个圆圆的极其无辜的眼睛,倒是让这个本来有几分英武之气的男子变得有几分好笑。 此人乃是保护顾绾的锦衣卫中,话最多的,这一路上接的话可谓是数不胜数。本姓张,因为话唠,所以其他人都叫他话唠张。 “夫人是不是想要说北国风光,千里雪飘,这首诗?”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这话唠张又开口说道:“状元公的诗词可是依然流传四海了,外带这您这个同样有才的状元娘子也是四海皆知。” “四海皆知?” 这些事情,顾绾倒真是不知道。 那话唠张见到顾绾终于有了兴致,便又开口说道:“夫人是不知道啊,您和状元公的奏表可是被皇上他老人家一顿猛夸啊,还让大臣们相互传阅,说以后奏折都该这么整,不要写那些有的没的。” 顾绾顿时一愣,倒是没有想到那位陛下竟然如此的给面子。 这话唠张可算是打开话匣子了,他又说道:“您可不知道我们来这一趟,有多少达官贵人给我们私下里好生照顾您,连那陛下身边的大红人黄公公都给我们大人赔小心,说是要好生照顾着您啊。” 顾绾心中一暖。 “还有啊。”话唠张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李百户拉出去好生一顿打。 回来的时候,已然皮青脸肿,可是还是对着马车说道:“夫人和状元公可是京师的风云人物,我还在茶楼中听过你们的评书呢,就是顺天府成亲,千里送郎什么的,当真是感人肺腑啊。” 半晌马车里没有声音,话唠张有些尴尬,可是就在这时,顾绾清咳一声:“当真?” “自然是真的。” 坐在马车中的顾绾一阵无奈,大明百姓真是娱乐生活匮乏之极,这都能编成评书,那过一段时间,是不是会出来个戏曲什么的。 “而且京城还有不少戏班子都开唱,夫人与状元公的故事,据说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先生些的词。” ……… “谁?” “好像就是和状元公同为太仓三杰的徐文长。” 顾绾…… 此时坐在顾绾身边的语秋忙开口问道:“想不到夫人和老爷还有这样的故事,张大哥,你能给我讲讲吗?” 话唠张听见终于有人被自己的口才所折服,自然是无比开心。 正准备一展拳脚的时候,却被及时赶来的李百户给带走了,顾绾第一次觉得这位一丝不苟的李百户还是十分不错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目的地 一路打打闹闹,几人终于算是到了黄河边上,几人所走的地方,大概就是后世的榆贵高速,而此时顾绾他们所在的地方便是克虎镇。 克虎镇位于山西临县西部,黄河东岸,与陕西佳县隔河相望。 顾绾也总算是圆了看黄河的愿望,此时河水少。倒是可以坐船过去。 此时他们所在之地,大概就是黄河之型河道的下侧,其实顾绾一直非常想去看看河套平原,可是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机会。 顾绾坐在船上,看着船下面的涛涛黄河水,顿时心中一阵感慨。 长江有杨永修的千古绝句,可是却没有人为黄河做过相同气质的诗歌,若是让顾绾说为什么,也许就是因为这条河流太过复杂,时常泛滥,却又哺育这多少百姓,都多少王朝的灭亡跟这条河相关。 过了黄河,几人便到了佳县,可能是因为在黄河边上,所以这个地方倒是十分热闹,折让长久行走于荒原上的顾绾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丝人气。 几人住到客战之中,好生休整了一番,又出去采买了不少补给,在此出发,终于在嘉靖二十一年的二月,到了延绶。 冬日羁旅本就十分辛苦,顾绾这般走了四个月,却也是慢的。 到了延绶镇,延绶总兵派了两个文官来招待顾绾,又说等到晚上定然亲自设宴宴请顾绾。 这倒是让顾绾有些受宠若惊,总兵可不是普通的小官,倒是没有必要对顾绾如此重视,顾绾出身一般,又是个女子,实在是让人有些想不通。 这两个文官带着顾绾在延绶县的几个名胜古迹处转来转去。 满嘴之乎者也,似乎很着急展示自己到底是多有才。顾绾顿时有些无奈,那位皇帝陛下可不是让自己来这里旅游的,这两个人连军营都不让进,顾绾能看出来什么? 可是你来人家这里做客,却也不能太过放肆,所以顾绾只好陪着这两个小吏一起在那几个破建筑里转来转去,好不无聊。 待到晚间,有人传话说那位总兵有请,顾绾自然是欣然前往。 待到进了厅堂,才看见这宴请的还有诸位兵将。 正中间做的那位身形高大,长得地阔方园的男子应该就是这里的总兵。 那位总兵见到顾绾款款而来,顿时眼睛一亮,赶忙站起来对着顾绾说道:“夫人请坐,今日本将特命麾下诸营将领前来为夫人接风洗尘。” 顾绾站起来微微笑道:“多谢总兵。” 顾绾这一说话,倒是让这一屋子的大老爷们心生荡漾,只是这位夫人身边站的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 很多将领又压下心中的那股子邪气。 这位的身份大家伙心里都清楚,锦衣卫和司礼监,他们那个都惹不起。 “听闻夫人的夫婿乃是状元,仔细想来也唯有状元才配的上夫人。” 顾绾笑了笑并未言语,这位总兵大人倒是十分的会说话,可是就是不让她去军营,这又是要干什么。 此时顾绾拿起酒碗,对着那位总兵说道:“我敬总兵。” 顾绾酒量了得,一碗下来,脸不红,心不跳。不得不让人叹一声好酒量。 “夫人好酒量。” 众人见到这位夫人和相像中并不一样,就开始大口喝酒,一时间熙攘不已。 那位总兵一碗一碗和顾绾喝酒,顾绾也不推辞,直喝的这位总兵大人头昏,顾绾在此时问道:“总兵,我明日便是军营中,看一看,如何?” 这位总兵没有听清楚,但是下意识就答应了。 顾绾微微一笑,而后站起来,开口说道:“如此甚好,我先回去了,明日还有正事要做,就先告辞了。” 顾绾不等这位总兵大人说话,便径直离开了。 回到自己屋子的顾绾,赶忙跑到里间朝着夜香桶就吐了起来,直到把刚刚喝进去的就全部都吐出来。这才出来,这把语秋看的一愣一愣的。 语秋赶忙给顾绾端过来水,顾绾洗漱之后,到头就睡,一大早起来倒是无比清醒,这倒是那两个小吏一阵好奇,任谁喝了呢么多的酒不都得睡到日上三竿,他们家总兵此时还在睡呢。 顾绾朝着两个小吏笑道:“两位大人,好早啊,我们今天去看军营,我们走吧。” 两人也非常无奈,他们家总兵昨天晚上答应过了,他们也没有办法。 三人到了军营,此时似乎正在操练,顾绾在远处看着,发现那些士兵虽然瘦了些,但是精神还是不错的,到没有顾绾所想的那般颓然,看来这位总兵虽然有些搞笑,但是还是个靠谱的人。 那两个小吏长舒了口气,便说要请顾绾吃饭,顾绾哪里会愿意,自然百般推辞。然后在午间时分带着语秋在这延绶附近的城镇转了转,顾绾也如愿的骑了马。 李百户自然是要随行的,这位百户看着顾绾起马的样子,顿时一颗心都悬着,只是顾绾到底没有出什么事情。 两人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城镇,进了城之后,找了一处饭馆吃了午饭。顾绾没到一个地方,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饭馆,一来可以吃饭,二来也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 顾绾是个女子不是太方便找人攀谈,所以就只能麻烦这位李百户,可是李百户平日里都高冷惯了,哪里跟人家搭过话,而且因为长得太过威严,所以总是还跟人搭上话,就直接把人吓跑了,倒是看的顾绾一阵好笑。 早知道就叫话唠张来了。 正在李百户无比尴尬的时候,坐在顾绾身边的语秋走到一位正在吃饭的老头子面前,怯生生的问道:“这位老爷爷,你知道延绶县最厉害的军营是哪个吗?” 老头子一愣,而后开口问道:“小丫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的一个伯伯说自己在延绶县最厉害的一个军营。” “你是来找伯伯的?” “是啊,我和爹爹一起来找伯伯的。”此时语秋看着李百户,李百户顿时脸上一阵尴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最后嘴角微微抽搐。 让坐在一旁的顾绾忍笑忍得无比辛苦。 第一百一十五章 孙文臣 老先生眉头一皱,显然被李百户这个十分尴尬的笑容给镇住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开口说道:“若是最厉害,那自然是里城营的孙文臣,还有刘虎,王前不错,其他的老夫就不知道了,若小丫头的伯伯真的在最厉害的军营,那应该就是孙文臣,孙将军。” 顾绾不得不感慨,语秋真会挑人,这位老先生明显就是个读书人,看着像是有学问的,自然要比问那些平头老百姓要有用的多。 顾绾忍不住对着李百户轻声说道:“看老先生器宇不凡,不知姓甚名谁?可否认识一番?” 李百户赶忙重复道。 老先生笑着说道:“老夫延绶孙正,字云安,正德八年举人,那孙文臣便是我的孙儿。” 顾绾顿时一愣,这老头子倒是有趣,居然推荐自己的孙子,也真是举贤不避亲,倒是非常有趣。 “不知这位壮士是?” 李百户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顾绾打了他一下,他才开口说道:“在下李沐。” 此时顾绾开口问道:“方才我听闻孙将军名讳乃是文臣,这是为何?” 孙正开口说道:“这位夫人有所不知,我那孙儿小时候十分聪慧,本来是立志要考状元的,可是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年突然转了性子,转而去考武举了,蹉跎多年,才得了五品武将。” 顾绾并未说话,此时语秋笑着对这位一点也不谦虚的老头子道了别,一行人就离开了这里,策马赶往里城营。 三人到了里城营之后,顿时肃然一敬,却也不为其他,只是为这肃然一敬。 顾绾也算是见过不少军营,却没有一个是如此的干净肃穆,门口甚至连一块不整齐的石头都没有。 这位孙文臣定然是个处女座。而且守门的将士也是十分威严,有些地方的守门将士能站直就已经很不错了。 明朝也是军屯制,所以很多士兵种地的能力比打仗要厉害。 李百户拿出来文书,递给守门的将士,顾绾本以为会等很长时间,可是却没有想到,只是等了一小儿,就有一个身着戎装的男子走了出来,只见这男子长得剑眉星目,倒是分外英俊。 顾绾对着这男子轻轻一笑,正要开口说话,却被男子抢先说道:“请。” 直接到让顾绾有些尴尬,男子只是说了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显然是有公务在身。此时一个穿着便服的男子走过来,看到顾绾之后,开口说道:“原来是如是先生,久仰久仰。” 顾绾一愣,什么时候自己又多了一个如是先生的称号? 这名男子开口说道:“在下萧索,乃是为将军效力的一名书吏,久仰先生大名,快请。” 萧书吏十分殷勤的对顾绾讲述军营里面的一切,包括他家将军如何治军有道,虽然说得有些天花乱坠,可是大部分都是事实,而且这位的练兵方法却也是着实有效。 顾绾吩咐语秋将这位书吏所有的话都记下来。 而且还要了一份军队的名单,并且分别整理了年龄籍贯等等。 这项工作十分的复杂繁琐,所以到时花费了顾绾不少时间,顾绾呆在这军营里七八日才终于将一起数据整理好。 只是这七八天里,竟然没有见过那名孙文臣将军,倒真是军务繁忙,不过这最后一日,顾绾是必须要见一见这位了。 跟那位书吏反复说明,顾绾才终于有机会见到这位孙将军。 这位孙将军目不斜视的看着顾绾的头顶,这让顾绾十分的无奈,她开口说道:“将军,我希望从您这里得到一份关于您练兵的想法,你只管说,我会记录。” “我想问一个问题。” 顾绾差点这句话给写上去。 “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顾绾一愣,却没有想过这位孙将军会问出这样的话,顾绾只得开口说道:“这是陛下吩咐的,自然是意义的。” 孙文臣站起来开口说道:“我见过那位皇帝,我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估计尽心尽力做的这件事情,只是那位陛下的一时兴起。也许你拼尽全力完成之后的东西只是束之高阁,没有任何用处。” 顾绾微微叹气,看来这位孙文臣真的如同他爷爷所说的一样,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单单只是见了那位陛下一面,就知道那位陛下的人品。 顾绾自己也可以肯定,那位陛下此时说不准早就把自己给忘了,或许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可是没有关系,顾绾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为了那个皇帝陛下,才选择走这一遭的。 “将军是个聪明人,你说的都对,可是我走这条路,以一个女子之躯,走这条路,并非是为了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仅仅是四个月我便记录了整整一箱子书稿,里面没有诗词歌赋也没有任何山川景物描写,我写的都是人,都一路上遇到的百姓,遇到的真正活着的大明百姓,我就是想让那位陛下看一看,他所治下的大明到底是什么样子,我知道起不到什么作用,可是总该让所有人都明白,有一群人这样活着,你说是吧?” 孙文臣沉默片刻,而后到里间拿出来一本装裱非常精致的书,上面没有名字,他把这本书递给了顾绾。 “这是我对于大明军制的所有建树,全部交给夫人。” 顾绾有些呆愣,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交给夫人,也许比留在我这里更有用,夫人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苦守这荒寒之地,并非为了那位陛下,而是为了治下的百姓。” 顾绾接过那本书,顿时感觉无比的沉重,她开口说道:“将军高义,我顾绾发誓定然会好好利用这本书。” 孙文臣深深看了顾绾一眼,而后对着顾绾说道:“我相信娘子。” 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顾绾看着这本书,陷入沉思。 三人离去之时,恰逢操练,营内喊杀声震天。 令人闻之不由得浑身一震,此时李百户开口说道:“这位孙文臣当真厉害。” “也说明那位老先生真是举贤不避亲。”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听 三人回到延绶镇,顾绾吩咐余下人等收集的资料也都收集的差不多了,便准备离开了,毕竟他们在这里也呆了将近半个月。 只是正当一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位总兵却又拦住顾绾,说是想看一看顾绾所写的文章,顾绾自然是没有意见,只是将那一箱子东西拿给那位总兵看的时候,那总兵愣住了。 这一整箱子比蝇头小楷还要小的字,皇帝陛下有那个外国时间去看那,于是立刻十分爽快的放行了。 几人走了数十日,到了一个小县城,便租了一个小房子,在哪里住下了。 这么一大箱资料,若嘉靖真能看的下去,大明朝也不会变成这样了,所以顾绾自然是要在这里好生花费一段时间,整理一番这些资料,顺便也好生休整一番,毕竟冬日行军,当真是让顾绾累的不轻。 由于资料太过繁杂,顾绾只得分门别类的整理,语秋一手蝇头小楷练得也是十分熟练。 很多可以用图表表示的文字都用图表,或者直接上地图,这样也就省了许多字。 可是最后编纂完成之后,依旧足足两这指厚。 顾绾十分担忧,那位嘉靖陛下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心情看,所以她又让语秋代笔写了一封奏表,算是简略版本。这才让人给全送走了,连带那一箱吓死人的资料。 此番完成之后,顾绾又得继续往前走。 这都让顾绾产生了一种撂挑子不干得冲动。 只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帝京,倒是另一番景象。 嘉靖皇帝在正月的时候,干过一件非常坑爹的事情,他老人家命令翟鹏根除边患,这件事情用脚趾头来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翟鹏这个倒霉的家伙虽竭尽全力往来驱驰,终因八方掣肘,呼唤不灵未能如愿。此时,忌者乘机中伤,奸党借题诽谤,翟鹏请求罢官,皇帝不允。 他当然不同意了,若是此时翟鹏撂挑子不干了,朝廷哪里还有人能扛起这个大任,若真让俺答打入了京师门户,那嘉靖这张脸不就是丢尽了。 至于顾绾的事儿,他早就忘了。 只是这段时间,俺答给打游击一般,这晃悠一下,那咣当一下,让嘉靖皇帝睡都不睡好。 正月不视朝,却也不是没有的理由。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陆柄那个小子给这位陛下送来一本厚厚的书,还有一本同样不薄的奏章。嘉靖顿时一阵头疼,陆柄乃是和嘉靖一起长大的奶兄弟,哪里不知道这位的性子,赶忙说道;“这是王偕的夫人,王顾氏按照陛下的吩咐,写得关于边关的章程。” “这么快就走了九边了?” “这只是太原和延绶的。” 嘉靖一听,顿时一阵懵逼,开口说道:“这么厚?” 陆柄苦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已经是简略版的了,那位夫人让人带过来的可是一箱子宣纸,全部都是蝇头小楷。” 嘉靖心说这丫头是准备给他看游记吗,写这么多,简直令人无奈。 只是到底是嘉靖自己让人家去写的,所以也得硬着头皮看一看,嘉靖自然是看那份稍微薄一点的奏章。 这不读不要紧,一读就让人十分惊异,此本奏章画风清奇,居然一句废话也没有,甚至连一贯往常的马屁都没有,只是把所有看到的东西,以一种异常舒服的方式罗列在一起。 通常以一个小故事开篇,一盏茶的功夫,嘉靖就把这本奏章看完了,此时黄锦适时的递过茶杯。 嘉靖端过茶,喝了一大口茶,顿时感觉一阵舒畅。 “黄伴啊,真不知道是你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 黄锦自然知道这位陛下的心思,忙开口说道:“老奴却也不知道,顿时必然不小,要不怎么能在陛下身边伺候呢。” 嘉靖一笑,开口骂道:“就会拍马屁,你该学学你那干女儿,还从未有人写过如此简明有趣的东西,连一句恭维的话都没有可是却看到令人舒服。” 嘉靖将奏章递给黄锦,黄锦拿过来一看,片刻之后笑着说道:“老奴这闺女到底是个女儿家,哪里知道哪些大臣们的花花肠子,自然是陛下让干什么,便一心一意的干了。” 此时站在一旁的陆柄赶忙说道:“黄公公,你这一说,我倒是好奇了,你那干女儿到底写了什么。” 嘉靖心情好,便点了点头,黄锦将奏章递给陆柄。 陆柄一看,顿时心中一愣,暗自惊叹道,这位娘子真是聪明啊,旁的大臣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净喜欢把问题写出来,然后再些措施,这位呢,用事实将问题罗列出来,然后又把产生问题的原因给写出来,里面没有一点自己的观点。说穿了就是一句全凭圣意,倒是聪明之极。 “旁的我也看不出来,就是觉得这位夫人的字倒是不错,十分的娟秀。” 嘉靖笑道:“朕仿佛已然能猜出她的容颜,定然十位清秀可人的女子。” 黄锦顿时一愣,看了陆柄一眼,陆柄赶忙说道:“就是可惜这位已然成亲了,黄锦你实在是不厚道啊,有这么好的闺女,也不给我介绍介绍,我还有个尚未成亲的弟弟呢。” 黄锦忙开口说道:“陆指挥使你就算了吧,老奴那干闺女是个读书人,可不喜欢你弟弟这样的大老粗。” 嘉靖看着两人斗嘴,一抬手说道:“都算了,黄伴那闺女可是看上了朕钦点的状元郎,还是朕。” 话还未说完,这位才想起来,他把人家夫君给流放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黄锦开口说道:“陛下还有本厚书呢,您要看看吗?” 嘉靖拿起那本书,一翻开,竟然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上面写着两个目录,然后下面是一个个章节,对应着相应的数字,而且书本每页的下面都有数字。这样两相对照,倒是十分的方便。嘉靖自然是翻到自己最为关心的军事。 看了一会儿,才肯定,这丫头的风格果然一直没有变,还是那么的刻板,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还非常贴心的写了标点,这样一来,看着倒不是很吃力。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回京 只是看了一个章节,嘉靖便眉头皱起,便对着陆柄说道:“去把那一大箱子东西给朕拿过来。” 陆柄一愣,立马遵命,快步出去拿箱子去了。 陆柄力气很大,但是抱一个这么沉的箱子,却也不是很轻松。 待到了大殿,拿箱子猛然一落地,一声闷响。 黄锦开口说道:“这得有多沉啊。” 陆柄拍了拍手,而后开口说道:“得有五六十斤。” “到里面找一本叫做孙文臣的蓝皮书。”嘉靖说道。黄锦得令走到下面开始翻找,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然后十分恭敬的拿给嘉靖。 嘉靖拿过来,翻开就看,陆柄顿时有些奇怪,他还从未见过皇帝陛下如此专注的干一件事情。 除了修炼。 这一晚上,这位陛下把兵部尚书,还有几位阁臣都给叫过来,一直开会开到三更半夜,嘉靖方才三十出头,可是那几位阁臣,严嵩,翟銮,还有翟鹏那可都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自然有些吃不消。 但是也让这几位记住了一个人的名字。 孙文臣。 太原,晋中马场。 王偕离开了这个已然呆了大半年的地方,一路向东,重回帝京。 王偕一直知道自己不可能会一直呆在这地方,但是却也没有想过会如此之快,他竟然如此之快就能回到帝京。 可是他的如是,此时正一路向西,与他背道而驰。 嘉靖二十三年五月甘一。 王偕重新回到了京师,此时城外驿站处,顾维钧还有王琦公翘首以待。 王偕一路风尘,接过了顾维钧的接风酒之后,开口问道:“岳父大人?” 顾维钧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父亲只是有些想不开,兰君不用在意。” 王偕有些自嘲的笑道:“我这次得以回京,全凭如是,如今我已然归京,她却要在那荒寒之地受苦。岳父大人生气,却也应该。” 顾维钧顿时一愣,忙开口问道:“如是?” “顾绾的字。” 顾维钧苦笑一声,而后说道:“顾如是,很好,这个字,很好。” “兄长可否成亲了?”王偕问道,顾维钧一愣,而后说道:“并未。” “这是为何?” “她不愿。” 顾维钧说完此话,脸上一阵落寞。 王偕微微一叹,他之前一直非常愧疚,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了顾维钧,可是如今看来,却也不是如是心中所想。 “祖父,叔父如何了?” 王琦公微微一愣,而后幽幽叹气道:“已然去世了,我向陆柄要了骸骨,已然入土为安了。” 王偕心中一阵悲哀,而后开口说道:“可否待我前去祭奠一番。” “随我来。” 两人坐上马车离开了这个地方,来到了京郊燕山。 “叔父的坟墓何在?” “没有坟墓。” “这是为何?”王偕十分的不理解,王琦公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你叔父的遗言,说是要死后看遍大地,我便来到燕山,将他的骨灰洒下。” 王琦公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神色淡然之极,可是王偕却能看出来他眼睛里的悲伤。 所谓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概就是如此。 燕山之上,罡风浩浩。 顾绾一行人已经快要走出陕西边借的时候,这个坑爹的嘉靖帝非得让顾绾一行人折回,到大同镇。但是就算再怎么坑爹,顾绾却还是要快马加鞭直接往后走,还在不需要在慢慢走一点点寻访,加之顾绾现在骑马骑得很溜,所以现在也是直接把马车丢了,骑马上阵。 所以顾绾一行人行至大同的时候,顾绾已然黑成了炭,再也不复当初那个白嫩细腻的江南小娘子了。 同样黑的一炭的语秋自然是一阵心疼,不过顾绾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只是心中偶尔会想那个家伙会不会在意。 一行人在大同呆了一个月,当真是把大同的各级官员给吓得够呛,原本以为这位娇滴滴的小娘子的三四个月才能来到大同,没想到人家直接骑马一路狂奔而来,比一般的男子还要厉害。 当真是闪瞎了一群老爷们的眼。 顾绾自然顾不得别人的眼光,她可算了忙死了,整日泡在计算题中。 一些数据的汇总和编辑,可是要动用顾绾那濒临死亡的高数,所以这段日子分外难熬。 拼命赶工之下,终于算是将一起都整理好了,然后交给已经准备好的锦衣卫。这一箱子东西火速赶往京师。 这个时候京师朝廷之上,可算是热闹之极,前些时日俺答时时进犯边界,新一轮的扯皮开始,一波御史弹劾翟鹏,翟鹏又向嘉靖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说要撂挑子不干了,嘉靖哪能同意,自然是好言相劝。 如今在正是两头大,甚至急的上了火,加之皇帝陛下这些时日颇为喜欢川菜,一大早上起来一照镜子,顿时发现自己嘴角多了一个豆大的泡,一摸还很疼,这可让嘉靖帝郁闷了,虽然皇帝也是人,也会烂嘴角,可是终究是有些不太雅观,所以这一整日嘉靖的心情都不是太好。 这位主儿心情一不好,可就有人倒霉,已经有好几个宫女被拉出去打板子了,甚至连黄锦这样的老人都不太敢说话。 就在此时,陆柄陆指挥使抱着一个大箱子从外面进来了。 嘉靖帝一愣,忙开口说道:“这么快?” 陆柄开口说道:“听闻那位娘子可是一路骑马,日夜兼程到大同的,而且一到就开始工作,听手下的人说,这位小娘子可是瘦了不少,十分拼命。” 嘉靖听完之后,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若是那群臣子有这小丫头的一半忠心,朕也不必头疼了,不就是俺答吗?搞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搞好。” 陆柄连忙附和。 此时黄锦赶忙对着嘉靖说道:“陛下,老奴给您求一个恩典。” 嘉靖转过头来,猛然看见黄锦一双老眼里,竟然满含眼泪,顿时有些无奈,忙说道:“你说就说呗,哭什么。” “老奴那干闺女身子本就不好,这一路奔波的,若是早早去了,老奴可不就没了亲人吗?” 嘉靖看着黄锦这幅样子,顿时心中生出一丝丝愧疚。 第一百一十八章 俺答 加更! 不过帝王的愧疚又能持续多长时间呢,这丝愧疚也只是一闪而过。 “待到她到了宣府,就让她回到京师和你这操心的干爹团聚,如何?” 这黄锦一听,顿时心中欢喜,赶忙跪下来谢恩。 只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顾绾并不知道。 顾绾一行人从大同行往宣府。而后又到蔚州。 此时已然是嘉靖二十三年十月,毛伯温并撒宣大三关客兵,俺答遂乘机于十月犯膳房堡,又于万全破墙而人,由顺圣川至蔚州。 而此时此刻的顾绾一行人,恰好到了蔚州地界。 从宣府出来至蔚州,气氛骤然紧张,一路山卫所的战斗力也是颇有提升,毕竟就在天子脚下,若还如同西北边防那些战斗力,那皇帝陛下不得整日担心的睡不着觉。 几个月的锻炼,顾绾的骑马已然如同走路一般轻松,身上那股子来自江南女子的娇气倒是少了不少,若是顾知见了,定然要会哭着说自己女儿受苦了。 因为此时顾绾不禁黑了,还如愿以偿的长出了马甲线和肌肉。 顾绾上辈子在健身房里练了好久才出来的马甲线,竟然如此轻易的就出现了。顾绾不禁一阵欣喜。 只是原本细嫩的大腿已然磨出了茧子,手上也是,却也不知道王偕会不会嫌弃。 想到这里,顾绾不禁一阵脸红。 此时已经是深秋,草原一片金黄,配上这蔚蓝色的天空,倒是十分的美丽,骑着骏马奔驰于这样的地方,不禁让人感觉到一阵心旷神怡。 顾绾在前面还隐隐约约看见几个放羊的牧羊人。 此时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的美好,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草场上,突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黑色乌云。 顾绾眼尖,忙开口问道:“李百户,那是什么东西?” “是俺答的军队,夫人你和其他人先到那片林子里躲一躲,我去最近的卫所报信。” 顾绾点了点头,就跟着一群人进了林子。 众人下马,并且将马匹绑好,找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扎营,此时却也不知道俺答的军队到底离开了没有,只得在这里等待。 不知不觉就到了天黑,几人却也不敢点火,只得在原地等待,这寒冷的秋日里,大部分人都吃不消了。 此时有人开口说道:“树后边的那个黑影是什么东西?”众人一愣,赶忙向前砍去却看到一个鞑子好像是身上是受了伤,躺在树下,这下可是把顾绾给吓坏了,她赶忙吩咐话唠张把人给抓了。 那鞑子腿脚不便,好像是踩着了附近猎户的陷阱,很快就被顾绾抓住了。 这鞑子似乎还十分的不服气,挣扎这想要离开。 话唠张,狠狠地给了这个人一巴掌,就直接把这个家伙给打蒙了,顾绾走到这个家伙身前,开口问道:“你是来监视我们的?” 这鞑子显然是能听懂汉话的,可是他就是绷着嘴一句话也不说,顾绾顿时有些无奈。 此时话唠张从怀中拿出来一瓶药,开口说道:“我们这锦衣卫,却也不是白白干了这么多年,”话音未落就把那瓶要灌倒了鞑子的嘴中,鞑子不一会儿就变得迷迷糊糊的,嘴里还屋里哇啦的说着话。 顾绾赶忙问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们大汗说要打到京城门口,把皇帝老儿给抓过来。”话唠张一听,顿时大怒,一个巴掌下去,打掉了鞑子的一颗牙,顾绾在一旁看着顿时有些无奈。 她有赶忙说道:“放屁,定然是你在吃牛皮,我大明边防,三道防线,怎么可能让你们如此轻易的就过去。” “我们的军队已经去了。” “那你为什么来要来这片林子里?” 顾绾开口问道,那鞑子冷冷一笑道:“我已经放过信儿了,我们大汉早就听闻过你的名字,你们逃不掉了。” 此时顾绾大惊,赶忙开口说道:“快走,快上马。”几人赶忙骑马而去,在这林子里狂奔,只是身后马蹄声阵阵,看来那个家伙真的美欧在说谎,他们的身后确实有人。而且很有可能是俺答的军队。 若是被这群人给俘虏了,顾绾就完了,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的下场。 眼看就要出了林子,可是顾绾却在林子外面,发现了一排骑兵。 她顿时心里凉了一大截。 顾绾看着身后浓密的丛林,一咬牙,直接从马上跳下来,滚到草丛之中。 如此黑暗的丛林之中,就算是鞑子也看不清楚一个可以藏身的女子。顾绾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身边的马蹄声响起。 待到身边所有的动静消失之后,顾绾才敢直起来身子。 她可改如何是好? 鞑子进来肯定能找到她,她是一个女子,如是被那群人给抓住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幸好已然将语秋送回了京师,如若不然,她这样一个小孩子,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当顾绾反复思考的时候,一队人拿着火把,进了林子,其实一个人发现了顾绾的藏身之地,顾绾赶忙夺路狂奔,后面的人紧追。只是好在没有人射箭,要不然顾绾必然完蛋。 此时顾绾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她就拼尽了全力往前跑,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空,身子一斜,直接从原地消失了。 这可让一路追着顾绾的鞑子们一阵懵逼,赶紧跑过来一看饭,发现是一个很深的洞,深不可测,现在天黑成这样也没有人赶下去,反正此时天快亮了。 顾绾在洞中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处于一片黑暗之中,洞口还有几个探头探脑的鞑子。 此时顾绾心中一阵无奈,这就叫做天有绝人之路。 一个鞑子对着顾绾说道:“你不要在往前走了,这可是草原里的深洞,没有出口的。” 顾绾一咬牙,对着上面的人说道:“可以给我一个火把吗,这里好像有虫子。” 上面的鞑子商量了一下,最终扔下去一个火把。 顾绾捡起来火把,装模作样的驱了驱虫子,然后朝着洞中凝结似得黑暗,夺路狂奔。 第118章 小王子 加更! 不过帝王的愧疚又能持续多长时间呢,这丝愧疚也只是一闪而过。 “待到她到了宣府,就让她回到京师和你这操心的干爹团聚,如何?” 这黄锦一听,顿时心中欢喜,赶忙跪下来谢恩。 只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顾绾并不知道。 顾绾一行人从大同行往宣府。而后又到蔚州。 此时已然是嘉靖二十三年十月,毛伯温并撒宣大三关客兵,小王子遂乘机于十月犯膳房堡,又于万全破墙而人,由顺圣川至蔚州。 而此时此刻的顾绾一行人,恰好到了蔚州地界。 从宣府出来至蔚州,气氛骤然紧张,一路山卫所的战斗力也是颇有提升,毕竟就在天子脚下,若还如同西北边防那些战斗力,那皇帝陛下不得整日担心的睡不着觉。 几个月的锻炼,顾绾的骑马已然如同走路一般轻松,身上那股子来自江南女子的娇气倒是少了不少,若是顾知见了,定然要会哭着说自己女儿受苦了。 因为此时顾绾不禁黑了,还如愿以偿的长出了马甲线和肌肉。 顾绾上辈子在健身房里练了好久才出来的马甲线,竟然如此轻易的就出现了。顾绾不禁一阵欣喜。 只是原本细嫩的大腿已然磨出了茧子,手上也是,却也不知道王偕会不会嫌弃。 想到这里,顾绾不禁一阵脸红。 此时已经是深秋,草原一片金黄,配上这蔚蓝色的天空,倒是十分的美丽,骑着骏马奔驰于这样的地方,不禁让人感觉到一阵心旷神怡。 顾绾在前面还隐隐约约看见几个放羊的牧羊人。 此时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的美好,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草场上,突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黑色乌云。 顾绾眼尖,忙开口问道:“李百户,那是什么东西?” “似乎是小王子的军队,夫人你和其他人先到那片林子里躲一躲,我去最近的卫所报信。” 顾绾点了点头,就跟着一群人进了林子。 众人下马,并且将马匹绑好,找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扎营,此时却也不知道俺答的军队到底离开了没有,只得在这里等待。 不知不觉就到了天黑,几人却也不敢点火,只得在原地等待,这寒冷的秋日里,大部分人都吃不消了。 此时有人开口说道:“树后边的那个黑影是什么东西?”众人一愣,赶忙向前砍去却看到一个鞑子好像是身上是受了伤,躺在树下,这下可是把顾绾给吓坏了,她赶忙吩咐话唠张把人给抓了。 那人腿脚不便,好像是踩着了附近猎户的陷阱,很快就被顾绾抓住了。 这人似乎还十分的不服气,挣扎这想要离开。 话唠张,狠狠地给了这个人一巴掌,就直接把这个家伙给打蒙了,顾绾走到这个家伙身前,开口问道:“你是来监视我们的?” 这人显然是能听懂汉话的,可是他就是绷着嘴一句话也不说,顾绾顿时有些无奈。 此时话唠张从怀中拿出来一瓶药,开口说道:“我们这锦衣卫,却也不是白白干了这么多年,”话音未落就把那瓶要灌倒了鞑子的嘴中,鞑子不一会儿就变得迷迷糊糊的,嘴里还屋里哇啦的说着话。 顾绾赶忙问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们大汗说要打到京城门口,把皇帝老儿给抓过来。”话唠张一听,顿时大怒,一个巴掌下去,打掉了鞑子的一颗牙,顾绾在一旁看着顿时有些无奈。 她有赶忙说道:“放屁,定然是你在吃牛皮,我大明边防,三道防线,怎么可能让你们如此轻易的就过去。” “我们的军队已经去了。” “那你为什么来要来这片林子里?” 顾绾开口问道,那鞑子冷冷一笑道:“我已经放过信儿了,我们大汉早就听闻过你的名字,你们逃不掉了。” 此时顾绾大惊,赶忙开口说道:“快走,快上马。”几人赶忙骑马而去,在这林子里狂奔,只是身后马蹄声阵阵,看来那个家伙真的没有在说谎,他们的身后确实有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小王子的军队。 若是被这群人给俘虏了,顾绾就完了,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的下场。 眼看就要出了林子,可是顾绾却在林子外面,发现了一排骑兵。 她顿时心里凉了一大截。 顾绾看着身后浓密的丛林,一咬牙,直接从马上跳下来,滚到草丛之中。 如此黑暗的丛林之中,就算是鞑子也看不清楚一个可以藏身的女子。顾绾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身边的马蹄声响起。 待到身边所有的动静消失之后,顾绾才敢直起来身子。 她可改如何是好? 蒙古人进来肯定能找到她,她是一个女子,如是被那群人给抓住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幸好已然将语秋送回了京师,如若不然,她这样一个小孩子,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当顾绾反复思考的时候,一队人拿着火把,进了林子,其实一个人发现了顾绾的藏身之地,顾绾赶忙夺路狂奔,后面的人紧追。只是好在没有人射箭,要不然顾绾必然完蛋。 此时顾绾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她就拼尽了全力往前跑,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空,身子一斜,直接从原地消失了。 这可让一路追着顾绾的鞑子们一阵懵逼,赶紧跑过来一看,发现是一个很深的洞,深不可测,现在天黑成这样也没有人敢下去,反正此时天快亮了。 顾绾在洞中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处于一片黑暗之中,洞口还有几个探头探脑的鞑子。 此时顾绾心中一阵无奈,这就叫做天有绝人之路。 一个鞑子对着顾绾说道:“你不要在往前走了,这可是草原里的深洞,没有出口的。” 顾绾一咬牙,对着上面的人说道:“可以给我一个火把吗,这里好像有虫子。” 上面的蒙古人商量了一下,最终扔下去一个火把。 顾绾捡起来火把,装模作样的驱了驱虫子,然后朝着洞中凝结似得黑暗,夺路狂奔。 第一百一十九章 乞庆哈 上面的一圈鞑子,顿时懵逼了,他们是马上民族,生的高大,最不擅长的就是钻洞这种事情,但是还是有几个人跳下洞,只是他们下去的时候,那个火把的火光已然消失不见了。┡』. m 在草原上长大的孩子们都知道,如果掉落到了这草原深洞之中,最好不要往前走,因为没有知道这个洞到底通往哪里。 有些宗教传说还说,这些深洞中存在这魔鬼。 这些事情,顾绾自然是不信的,她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所以就放慢脚步,在这幽深的洞穴之中探索,其实也说不上探索,只是想要在这个地方找到出口,最好离俺答的军队十万八千里,最好直接通往京师,最好王偕就在洞门口等着顾绾。 顾绾迷迷糊糊的往前走着,却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方正哪里都是一片黑暗。 顾绾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待到醒来之后,现手边的火把依旧亮着,可是已经快要燃烧弹殆尽了,顾绾顿时有些着急,便赶忙往前走,可是她哪里知道哪里是正确的道路,只得凭感觉在这迷宫一样的洞穴之中来回奔走。 最后,那个火把化为灰烬。 顾绾依旧不死心,可是此时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她摊倒在地上,脑海里突然浮现王偕的面容,然后身上忽然有了力气。她挣扎这往前走。 终于一丝丝光亮,然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之下,上面就是碧空如洗的天空,可是如此高的空洞,顾绾是绝对不可能爬上来的,这个地方除了草,就是土。 顾绾坐在地上,节省力气,希望能等到一个活人来救他。 顾绾在这个空洞里度过了一个夜晚待到第二天,顾绾已然有些恍惚,她甚至王偕的身影,王偕就站在她面前,而且手里还拿着包子,顾绾伸出手,接过那个包子,然后一口咬下去,结果竟然把牙给咬流血了。 顾绾赶忙清醒,她已然产生幻觉了。 就在顾绾便要昏过去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骑着马的鞑子出现在了洞口,他似乎现了顾绾,对着顾绾喊了一句话。顾绾猛然睁开眼睛,而后开口说道:“救命,救救我!” 那个人显然是没有听明白顾绾的话,但是还是明白具体的意思,他拿着一根草绳,扔了下去。 顾绾挣扎着跑到那个地方,然后拉着绳子,可是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她对着那个牧羊人,比划着,意思是自己饿了。 那个牧羊人从怀中拿出来一块白色的东西,扔给顾绾,顾绾知道那种东西是奶渣,顾绾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捡起来就吃。 吃完之后,顾绾总算是有了些力气,她又休息了一会儿,咬着牙总算是抓着那根绳子爬了上来,待到爬上洞穴。 顾绾顿时白眼一翻,直接晕倒了。 等到顾绾在此醒来的时候,现自己躺在一个帐篷之中,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婆婆,老婆婆身上穿的衣服像是蒙古族的,但是又不是很一样,但是顾绾可以他们一定是游牧民族。 顾绾挣扎着起来,却现自己身上剧痛无比。 那个老婆婆对着自己比划了一番,然后扶着顾绾坐下来,又魏顾绾喝了一点味道很奇怪的药材,顾绾就感觉到眼皮子一阵沉重,便直接睡着了。 顾绾在梦中甚至还还梦到了,自己回到了京师,又和王偕成了一次亲。 等到她在此醒来,终于可以做起来了,然后之前的那个老婆婆已然不见了,站在她床前的是一位面容黝黑的男子,这个男子就是之前曾经救过顾绾的那个人,顾绾有印象。 顾绾赶忙开口说道:“谢谢你。” 奇怪的是这位竟然能听懂顾绾的这句话,他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来一个用贝壳玛瑙做成的项链,戴到了顾绾的脖子上,而后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话,反正顾绾也听不懂,此人离开之后,顾绾从床上下来, 掀开帐子走到了外面,却己竟然处于草原。 草原广阔之极,甚至一座山峰。 废了好大的劲儿顾绾才明白,自己已经出了山海关,到了俺答境内。 她不仅没有到京师,甚至还离京师越来越远,这可该如何是好? 这里没有一个人可以听懂她说的话,顾绾在这里休养了几日,便准备离开了。 可是每当顾绾接近马匹的时候,都会有人来阻止她。好像是有意识的阻挡顾绾的离开。 这一日顾绾终于找到了之前救自己回来的人,顾绾连比划带瞎说,那个鞑子,对着顾绾说了一句:“我,乞庆哈。” “你叫乞庆哈?” 乞庆哈点了点头,顾绾赶忙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你明白吗?” “离开?” 乞庆哈摇了摇头,揽住顾绾的肩膀,开口说道:“你是我现的,所以你是我的。” 顾绾顿时一阵懵逼,这他喵是什么逻辑。 “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你,可是你不能强迫我啊?” 这位乞庆哈似乎没有听懂这句话,十分蛮横的将顾绾拉到他的怀中,顾绾一阵懵逼,然后推开这位,跑到一旁骑上马就准备离开。 可是这匹坑爹的马似乎十分不听话,任凭顾绾怎么驱使,就是不走,这可把顾绾给急坏了。 乞庆哈在一旁大笑,顾绾跳下马对着阿扎尔说道:“我已经结过婚了,我有夫君了。” 他似乎没有听明白顾绾说的什么,也是一脸懵逼像。 顾绾又是一阵连比划带瞎猜,对这位说让他去找一个翻译过来,这位倒是听懂了,赶忙骑上马一溜烟儿就跑了,之留下顾绾一个人郁闷的在帐子前感慨。 半晌之后,这位乞庆哈终于算是找到了一个面容是汉人的女子,只是这女子身上穿的是异族的衣物。 女子绾之后,对着阿扎尔说了几句话,乞庆哈十分高兴的笑了笑,还摸了摸自己的头。 这就让顾绾有些懵逼了。 难不成这两个人准备把顾绾给卖了? 第一百二十章 支援完县 那个女子走到顾绾身边,问道:“娘子是哪里人士,怎么会流落到这样的地方?” 顾绾听到有人说跟自己一样的话,顿时心中一阵亲切,赶忙说道:“我是京城人士,已然成亲,请你告诉那位大哥,我真的不能跟他在一起,我是有夫君的。” 这个女子对着乞庆哈说了一遍。 顾绾小心翼翼的看着乞庆哈的表情,本以为这位会生气,却发现乞庆哈竟然朝着自己笑了一下,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竟然还带着笑容。 顾绾顿时一阵懵逼,她赶忙对着那个女子说道:“我真的已经成亲了,我夫君很好,我真的不能和他成亲,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个女子显然不信,她对着顾绾说道:“娘子你就死心吧,你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以为我能看不出来?”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此时毁的肠子都青了,要是早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就死活把那事儿办了。 “这是有特殊原因,我夫君迫不得已离开我,所以,所以。” “好了,好了,娘子莫要再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情,当年我也是如此,可是后来却也习惯了,这个部族的男子都是很疼老婆,我以前还是汉家人的时候,时常被夫君打,可是在这里,我家里面的连大声对我说过话都没有,你就知足吧。” 顾绾顿时一阵火大,她赶忙说道:“知足你大爷。” 顾绾此时欲哭无泪,她的那把倭刀却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若是倭刀在手,定然要砍死这个白痴。 那女人显然不知道知足你大爷是什么意思。 她又对乞庆哈说了几句话,就骑着马自己离开了。 此时此刻,这个地方就只剩下乞庆哈和顾绾,顾绾发现这个乞庆哈看她的眼神十分的暧昧。顾绾顿时感觉到一阵恶寒,她赶忙摆摆手,开口说道:“你不要过来,打死我都不会嫁给你的。” 乞庆哈没有听懂顾绾的话,伸出大手握住顾绾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 顾绾顿时被吓坏了,她赶忙抽出来自己的手,跑回帐子里。 乞庆哈似乎觉得顾绾这是害羞,便没有再和她说话,只是在帐子外面喂马,时不时深情的看顾绾一眼。 顾绾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搞得顾绾晚上都不太敢睡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一个老婆婆拉着顾绾到去另一个帐子里洗澡。 顾绾身上早就脏的不像话了,自然是同意的,待到洗完澡之后,那些异族的妇女们看着顾绾嘀嘀咕咕,又为顾绾穿上一件花纹繁复红色衣服。 这下子顾绾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这些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此时这里很多,大部分都是身上拿着刀的男子,顾绾哪里敢乱动。 顾绾被一群异族妇女给迎了出来,看到同样一身红衣的乞庆哈,这货还把胡子给剃了,看起来倒是比之前英俊几分,可就算是再英俊,顾绾也不能嫁给他啊。 乞庆哈递给顾绾一把刀,或许是他们异族的风俗什么的,顾绾接过来,乞庆哈顿时一喜,想要过去拥抱顾绾。 顾绾拿出那把刀,一个闪身,横在阿扎尔的脖子上。 “你们不要过来,若是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那个汉族女子赶忙翻译,看周围人的反应,一定是在骂顾绾。 顾绾继续说道:“如果不放了我,我就杀了这个人,我刚才听你们之中有人叫他黄台吉,他的身份一定很尊贵,犯不着为了我这样的女子费心。” 那个女子翻译道。 此时人群中一阵喧闹。顾绾赶忙说道:“快给我一匹马还有足够的干粮和水,我要离开这里。” 此时此刻乞庆哈竟然反抗不了,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子。 顾绾狠狠的往乞庆哈脖子上划去,顷刻间鲜血四溢。 此时终于有人给顾绾牵了一匹马。 若是按照常理,顾绾必然要带着人质走才安全,可是顾绾却放下手中的刀,众人看到顾绾如此,自然准备上前将顾绾制服,可是乞庆哈却拦住了其他人。 一双异色的眼睛,深深地望着顾绾。 顾绾心中顿时有些难受,她从怀中拿出来一枚上好的玉佩,递给乞庆哈,开口说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说完之后跪在地上,十分郑重的对着乞庆哈磕了一个头。 然后翻身上马,策马离开了,乞庆哈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握着那枚玉佩。 顾绾走了好久之后,才敢往后看,发现没有人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她大概知道具体的方向,可是却不知道到底要走多久。 顾绾策马狂奔了数日之后,总算是到了浮屠岭,顾绾本来以为这个地方肯定会有兵将,可是大眼望去,一片断壁残垣。看来俺答已然袭击了此处,正当顾绾准备离开的时候,脑海中顿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浮屠岭百里就是完县,那可是京师最后一道防线。 若是那俺答攻破了完县,那事情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顾绾只是一个女子,此时此刻,她最为迫切的并不是如何保证完县不被攻破,而是来到一个最安全的地方,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顾绾立刻换了个方向,朝东走。 蓟州县,此乃京师至关重要的一个军事要塞,大明九边之一。 待到天黑之前,顾绾总算是到了蓟州县的前哨兵营,顾绾拿出了陆柄的令牌,却被守城之人直接请入了大营主帐。 却听到有个身着文人长衫的男子,对着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说道。 “将军,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立功的好机会,若真是被俺答破了完县,陛下暴怒,恐怕两镇将领都要受到责罚。” “可是宣大总督毛大人。“ 此人话音未落,男子就冷冷的说道:“他会死,陛下肯定会赐死他,我敢打包票。” 这阴森森的话,让这位将军浑身一颤,他站起来说道。 “开营。” 此时那位将军才看到顾绾,这位,将军长得清瘦,看着倒是有几分文气,只是眼睛里闪出几丝投机之色。 顾绾心里一个咯噔,这位将军开口说道:“状元夫人再如此情况之下,依旧恪尽职守,当真是令我等惭愧,只是此时本将还有军务在身,便不在此地招待了” 顾绾正要答应的时候,却被之前说话的那个男子插话道:“状元夫人可否随军一同前往,皇上命夫人记录九边境况,自然也就包括战事,若是夫人亲自前往,却也可以记录一番,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顾绾顿时一愣,心中暗自叹息,这位乃是个妄人。 “将军有所不知,我刚从浮屠岭归来,哪里已然是一片残垣断壁,恐怕此行俺答对于完县乃是势在必行,而且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被顾绾评价为妄人的男子,朗声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已经有数千人的部队前往完县,来得及。” 顾绾一愣,看来这位妄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在下刘金阳。” 顾绾抬眸,开始认认真真的打量起这个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降大雪 顾绾一个女子,被人以半强迫的手段跟随守军前往完县, 其实这些部队前去,大概的作用也就是撑场子,大军一路狂奔。 顾绾也知道守军的战斗力,所以对于这一行人并没有多大的期望,而且她十分担心。 待到了完县才发现俺答的军队已然兵临城下,看起来足足有一万多人,这位将领,心中顿时有些打嘀咕。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只是完县守城者见到有援军,顿时心中底气多了不少。 刘金阳遣了个小兵去给那位俺答汗送了个信,顾绾猜那信上的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俺答一直恳请通商,若是真惹急了那位爱面子的嘉靖帝,说不准真的就跟他死磕儿,说来这位俺答汗也真是有些无奈,自从嘉靖上任就一直求通商,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明朝野就是不同意。 这位也是个有脾气的,没有东西,自然就去抢,所以嘉靖一朝的边患特别严重。 按照如今这种情况,若是俺答真的能够退军,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顾绾却也知道,事情绝对不可能如此简单。 果不其然,俺答十分不屑的笑了笑,将手中的那张纸扔掉。 然后一声令下,俺答的军队开始进攻。 妄人刘金阳自然是震惊不已,被妄人忽悠的文人将军自然也是一阵惊慌,自家主将都如此了,手底下的士兵自然也是毫无战斗力。 一时间战场上人声哀嚎,不绝于耳。 刘金阳以及主将均被抓获,顾绾因为处于大后方,所以暂且安全。 此时此刻对面阵营之中,那位望之三十多岁的蒙古大汗俺答操着一口十分流利的汉话。 大声喊道:“把这把倭刀的主人给本汗带来,本汗就饶你们不死。” 顾绾顿时一惊,那把倭刀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倭刀的主人似乎就是这段时间闻名天下的状元夫人,顾如是。若是你们把她献给我们大汗,大汗就绕你们不死。”一个鞑子将领对着两人说道。 顾绾顿时感觉心中一凉。 她赶忙对着身边的一个士兵耳语一番,那个士兵赶忙带着一小队人离开了,只留下顾绾一个人在逃命。 不出片刻。顾绾被人给抓了起来,被强行拖下马,扭送到那位俺答汗面前。 俺答面容深刻,生的十分高大,一双眼睛深邃有神,倒是为美男子。只是此时顾绾却没有什么心思欣赏美男子。 “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大汗为何如此费心?” 俺答走到顾绾面前,拿出那把精致的倭刀。 “本汗在草原就听说了夫人的美名,一直非常仰慕。而且我也非常好奇,夫人一个女子是如何从我数百草原勇士的追捕?” 顾绾咽了口口水说道:“我一个女子出门在外,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若不是如此,不早就被人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俺答显然是没有想到顾绾会如此说道。 “家传绝学,略通占卜之术。” “占卜之术?” 俺答好像非常感兴趣。顾绾赶忙说道:“略知生死,略晓前路。” “那夫人就说一说,你现在能预测到到什么?” 顾绾闭上眼睛,开始学以前出境充当城管时,看到所谓半仙们的手势。 “片刻之后,天将降大雪。” 俺答显然是不信的。 顾绾此时心跳如雷,她这些日子以来一路奔波,腰椎不好,而且烙下了一个毛病,就是一到快下雨快下雪的时候,腰就会疼,此时已然是十月,自然不大可能下雨,可是若是啥都没有,顾绾就只能等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俺答看顾绾的表情越发微妙,可是顾绾却只能强装镇定。 就在此时,如有神助一般。 大雪纷纷扬扬飘落。 顾绾暗自松了一口气。 “夫人当真厉害,居然真的下起了雪。” 此时刘金阳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顾绾一眼。 “大汗还是回去吧。” “这是为何?” “援军,你且仔细听。” “就在此时,远方响起一声巨大的炮声。” 此时大雪越下越大,几乎已然看不清远处的景象。 饶是俺答心中也有些慌乱,他正欲带着顾绾离开,却看见顾绾拿着乞庆哈送予她的那把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冷声说道:“我知道大汗想要干什么,只是我虽然是女子,可是却还是有气节的,大不了一死。” 俺答看到顾绾手中的刀,顿时一愣,意味深长的看了顾绾一眼,而后将刘金阳和那位将军一起掳走,只留下顾绾。 乱军之中,顾绾也只得缩成一团躲到一匹死马身下,防止被四处飞奔的马和人踏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渐渐消失。 那位俺答总算是离开了,顾绾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已然荒芜的战场上出现了一队人马。 只见从马上下来一位男子,那男子正是顾绾之前见过的林肖琮,他满脸疲惫,眼睛浑浊不已,显然是一路操劳。 已然昏迷的顾绾被人从死马身上拉出。 此时依旧下这鹅毛大雪。 眼前女子面容更是苍白如雪。 “如是,如是?” 顾绾悠悠转醒之时,看到林肖琮,正要说话的时候,他却开口道。 “如是,你此时如何?” “无事。”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了,几人就赶忙上路了,条件简陋,所以顾绾只能和林肖琮同乘一辆马车,顾绾这些日子以来,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就靠在车厢中睡着了,第二日醒来的时候。 林肖琮递过来一个热包子,对着顾绾说道:“如是趁热吃吧。” 顾绾赶忙接过来包子,开口说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热包子了,谢谢将军。” 林肖琮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也有一个如此年纪的妹妹,此时已经嫁人了,如是当真是受苦了,以后会到京师便再也不要管这些事情了,你本应该在深闺中养尊处优,哪里需要受这样的苦。” 顾绾边吃包子,边开口说道:“话也不能这样说,哪有人天生是要干什么的事情的,况且这世道总是把女子排除在外,我大明能干活的人不就少了一半,俗话说的好,妇女能顶半边天不是。” 林肖琮笑了笑,摸着胡子说道:“如是是从哪里听来这些话的?” “自然是有人说的,虽然有些奇怪,可是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若是女子都在家中,什么都不干,那大明不得少了大半的粮食,一大半的布匹。” “如是说的倒是十分在理。” 顾绾一行人又走了几日,总算是到了京师,顾绾看到这久违的帝京,不禁感觉到一阵亲切。 她跳下马车,同林肖琮告别,一路快走,待到回到那熟悉的家门之时,还有一丝丝不适应。 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却发现门开了,顾知站在门口,几乎呆住了。 他看着眼前已然黑了一整圈的顾绾,顿时一把抱住顾绾。 “阿绾,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死,我的阿绾,怎么会死。” 顾知抱着顾绾不撒手,其实顾绾心中也十分的感动,有人牵挂的感觉当真实无比美好。 此时顾知快赶紧把顾绾进了屋子,然后对着身边的小厮说道:“快去告诉少爷,说小姐回来了。”那小厮一脸喜色的出去,顾绾被顾知拉着到了屋子里,然后上下检查了一番。发现自家宝贝女儿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才放下心来。 只是此时顾绾猛然一拍脑袋,而后开口说道:“我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王偕那小子,骑着马跑去找你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相聚 各位亲们,官妻将于2月10号上架,倒V从第六十二章收费,各位喜欢囤书的亲们赶紧看吧,还有谢谢160429100410545的桃花扇,加更一章,上架当日万更! 可是此时顾绾已经回来了。 这就尴尬了,顾知赶忙派人出门去追。 寒玉赶忙服侍顾绾洗了澡,又换上一身衣服,顾绾坐在镜子前,照了照。顿时失去了以往的自信。 镜子里面的女人分明就是个黑丫头。 “寒玉,你说实话,小姐我此时的颜值,是不是严重降低。 寒玉笑了笑说道:“没有的事情,我倒是觉得小姐变好看了许多,眼神更加明亮了,浑身上下还多了一股子英气。 ……… “如是被王偕嫌弃该怎么办。” 寒玉笑了笑,开口说道:“若是公子敢嫌弃小姐,我肯定不愿意他,小姐你为公子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上哪里去找你这样的夫人啊。” 寒玉这话说的顾绾分外舒坦。 顾绾笑嘻嘻的说道;“这话我喜欢听,你去给你家小姐我找点美白的方子来,若是我还是这般黑漆漆的,我自己都会嫌弃自己了。” “遵命,奴婢这就去找,小姐您放心,保证过了这个冬天,您就肯定会像以前一样,肤如凝脂。” 寒玉出去了。 顾绾躺在綉床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安稳,之前经历的一切事情都如同过往云烟一样。逐渐沉沉睡去。 模糊中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摸她的脸的人,就只有王偕,顾绾赶忙睁开眼睛,却看见自家哥哥顾维钧坐在床边。 “哥哥?” “把你吵醒了?” 顾绾做起来,开口说道:“没有。” 顾维钧拉着顾绾的手,叹了口气说道:“以后不要这么让人不放心了,你知道吗当你失踪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王偕几乎都崩溃了,疯了一样的出去找你,都被人拦住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去找你,只是今日找了个法子出去了,现在还没有音信。”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心中一阵难过,忙开口说道:“我要去找他。” 顾维钧眉头皱起,按住顾绾不让她乱动,而后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就不能安生一点吗,锦衣卫的人已经去找了,你放心吧。” 一听到这个顾绾才算是放心了。 此时顾维钧看到顾绾这幅样子,忙开口说道:“我真是不知道,王偕遇到你,到底是福还是祸。” 顾绾自然是笑着说道:“自然是福啊,兄长和萱儿成亲了吗?” 顾维钧眉头皱起,轻声说道:“她不愿。”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不说这个了,你倒是给为兄讲一讲,你到底是怎样逃出来的。” 顾绾虽然心中好奇,可是顾维钧不愿意说,顾绾却也不能强迫他,于是只得将自己的一些遭遇告诉了顾维钧。 顾维钧一听,顿时一阵心惊胆战。 “阿绾的运气真是无法形容,真是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自然是好运气啊。” “天色不早了,快吃饭吧。” 此时顾绾确实也有些饿坏了,桌子上摆了一桌子菜,都是顾绾喜欢吃的,顾绾下床吃过饭之后,便躺到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可算是顾绾睡得最为安稳的一脚。 第二日一大早,顾绾醒来,正准备更衣的时候,突然出门外进来一个人,只见此时须发皆乱,风尘仆仆,可是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正是顾绾心心念念的王偕。 顾绾也顾不得穿衣服了,直接跑向王偕,谁能知道两人再次重逢之时,已然是一年之后。 王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接触到心爱之人的肌体时才感觉到了真实。 顾绾已然顾不得说话了,此时任何话语都不能缓解这种刻骨的相思。 她闭上眼睛和心爱之人唇齿相接。 直到胸腔中的空气用尽,两人才分开,顾绾抱着王偕大声哭泣。 “王偕,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的好害怕。” 就算是在父兄面前,顾绾也不曾如此害怕,可是就是在面对王偕的时候,会觉得很害怕,会害怕自己一觉醒来,还在那个可怕的洞穴之中。 王偕已然流泪满面。他紧紧抱着顾绾。 “不会的,我们见到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离我而去,如是,我的如是。” 两人相拥而泣。 直到此时,在王偕的怀中,顾绾才真正的感觉到了回到京师,回到了自己的家。 顾知从门外经过,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伸出手关上了门。 此时此刻,西苑。 翟鹏已然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可是御座上的那位陛下,依旧是不言不语,一张脸黑的吓人。 “你,堂堂一个兵部尚书,连一个女子都不如!朕养着你们都是来吃闲饭的吗!”嘉靖帝用一个奏折砸到了一个年老的臣子身上,这位正是被人断定会被赐死的毛伯温。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嘉靖帝十分厌烦的摆了摆手,让这一群令人心烦的家伙滚了出去。 唯独留下翟鹏。 “那个丫头把俺答给忽悠走了?” 翟鹏顿时一愣,心中暗道到底是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如此瞎编,明明是因为下雪加之有援兵来那俺答才走的,若是真能用忽悠解决事情,那只要打仗直接忽悠就成了。 “并非如此,前哨兵营前来支援,加上忽降大雪,俺答才走的。” 嘉靖一把将手中的折子扔出去,开口说道:“那个白痴写得东西,罢官!” 这位陛下的心情显然十分的不好。 此时翟鹏开口说道:“不过如是可能真的起到了一定作用。” 翟鹏这个说法,还是比较委婉的,翻译过来就是给嘉靖个面子,要不然两边都不好看。 嘉靖没有说话,翟鹏开口说道:“俺答一直希望能与我朝互市,所以倒不会如此不留情面。” 嘉靖眉头一皱,冷声说道:“蛮夷之辈,休想,你先下去吧。” 翟鹏微微叹了口气,而后行礼告退,此时大殿上就只剩下嘉靖与黄锦。 此时嘉靖开口说道:“听闻你那能呼风唤雨的干女儿回来了?” 若是顾绾听了,定然会大叫一声坑爹,她什么时候能呼风唤雨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温言 黄锦猛然间听到这位陛下如此说道,顿时有些懵,但是多年下来,还是对于这位陛下有几分了解的。 这黄锦赶忙弯着腰,凑近嘉靖问道:“呼风唤雨?这丫头哪有那样的本事啊,肯定是下面的人为了拍马屁瞎说的。” 嘉靖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若是这丫头真的是个男子就好了。” 黄锦赶忙开口说道:“这丫头心眼多,想法稀奇古怪的,若真是个男子,确实是个人才,可是肯定也是个会惹麻烦的,到时候还得陛下操心。” 嘉靖见到黄锦如此说话,顿时有些好笑,正要说话的时候,却看见从外面进来一个小道童,那小道童手里拿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 黄锦眼睛微微一敛,小道童脆生生道:“道君,该服丹了。” 黄锦从殿内退了下去,有些阴翳的看了那个道童一眼,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陛下沉迷于丹道,可是世人都知道,长久服药对身体有害无益。甚至会荒废朝政。今年正月不视朝,乃是嘉靖一朝独一次。 看着样子,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了。 顾绾院落之中。 顾绾与王偕互诉衷肠之后,坐在这深深院落之中,看着梧桐树下斑驳光影,不言不语却是分外温馨。 “你我已然成亲,若是还蜗居在顾府之中,却也不合适,祖父在京中有一处房产,虽然很小,可是胜在雅致,如是明日便随我搬往可好?”王偕拉着顾绾的手说道。 顾绾站起来,绕着那个梧桐树走了几圈。 “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顾绾转过身子,看着王偕,开口说道:“之前我同你说过,若是想要重新涉足官场,必须要等到夏大人重新得势,否则指不准再被严氏父子暗算,所以我们恐怕在京师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王偕笑了笑说道:“此番如是立下了如此不世奇功,恐怕我这个作夫君却也要沾一沾光了。” 王偕说的极为轻巧,倒是让顾绾有些不好意,她赶忙开口说道:“就是运气好,说起来我自己都觉得祖坟上冒青烟,那场雪下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王偕看到顾绾这般模样,顿时心中一动,一把揽过顾绾,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附在佳人耳边说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比如为夫于芸芸众生之中寻得如此至宝,当真也是气运极佳。” 顾绾顿时一阵面红心跳,这家伙总是会把好好的气氛弄得如此暧昧。 倒是让顾绾忘记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王偕紧紧抱住顾绾,开口说道:“若是为夫猜的不错,我这次大概会被外放,以严家父子的手段,指不准是那个穷乡僻壤,如是可能又要跟着我受苦了。” “可是我却另一番想法。” 顾绾这句话倒是让王偕心中一动。 只是就在此时,顾明奇的小脑袋,出现在门外。 方才他们的对话,这个小家伙都听见,自然也包括那些情话,顾绾顿时有些难为情,可是转念一想,左右是个小孩子,却也无妨。 只是这顾明奇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人有些无奈了。 “姐姐,你为什么要坐到这位哥哥身上?” 此时此刻,顾绾还坐在这位的大腿上,顾绾赶忙从王偕身上下来。 “这是你姐夫,不是什么大哥哥。” 顾明奇这小家伙机灵十分,赶忙跑过来对着王偕行了个礼开口说道:“姐夫好,我叫顾明奇,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考上状元,然后娶一个像阿绾姐姐这么漂亮的娘子。” 小家伙说这话一点也不害臊,倒是让顾绾十分的不好意思。 王偕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着对小家伙说道:“明奇如此聪慧,若是勤加学习,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顾明奇不由得对这位斯文英俊的姐夫多了几分好感,他看着顾绾,轻声说道:“姐姐,叔父有事找你们。” 顾绾顿时无奈的掐着腰说道:“你直接说不就行了吗。干嘛在外面蹲着。” 顾明奇嘟着嘴巴,有些委屈,顾绾看到他这样的表情顿时有些奇怪。 只是这顾明奇到底只是个小孩子,顾绾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便和王偕一同到厅堂之中拜见顾知了。 说起来,顾知对于王偕多有怨言,可是此时看到两人站在一起,如同一对璧人,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幽幽的叹了口气。 顾绾看到顾知如此,顿时有些好笑,忙丢开王偕的手,走到顾知面前,带着些小女儿模样,有些羞赧的说道:“爹爹,我和夫君已然成亲再住在娘家恐怕不太合适。” 顾知看到顾绾难得如此温柔的模样,一想到自己女儿已然嫁为人妻,顿时心中一片凄楚。 “我叫你们前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此番算是大难不死,却也不敢说有什么后福,所以我与王琦公商议,你们夫妻二人还是赶紧回太仓要紧,不要在这是非之地多呆了。” 顾绾一愣,却也没有想过顾知会说这样的话。 此时王偕开口说道:“父亲说的是,我也正有此打算。” 顾绾正要说话,可是转念一想,如此却也不错。 离夏言起复还有一段时间,此时若是贸然出现在朝堂之上,恐怕也只会是朋党之争的牺牲品,却也不如回到太仓,修身养性,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所以第二日,夫妻两人便离开顾府,到了王偕所说的那所小宅院。 小宅院十分精致,确实如同王偕所说的那般适宜居住。 院子中央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花园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荷塘,却也不知道是出自那位园艺大师的手笔,步步一景,颇有苏州园林的感觉, 顾绾吩咐仆妇将院子里的东西简单收拾一番,反正估计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待到一切收拾妥帖之后,府门前却进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正是王元美,和一个文静娟秀的妇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良辰 十月的京师已然有些寒冷了,眼前这位文秀的夫人,穿着一身水红色罩衣,下身是姜黄色的马面裙,看着十分的普通,但是眉眼间那股子文秀动人的气质,却是十分的不凡。 王元美身着一身文人长衫,看起来倒是和之前一般模样,只是看着顾绾的神情有些复杂。 “在下与王兄有些事情要说,不知王兄在家否?”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自然是在的,这位便是令夫人吧?” 魏氏温婉一笑,而后开口说道:“我姓魏,一直听闻夫人的大名,夫君本来不想来打扰夫人,只是被我央求的无奈了,所以才来叨扰夫人,实在是失礼了。” 顾绾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方才乔迁新居,家中有些简陋,还请两位见谅,请吧。” 两人跟着顾绾到了院子里,顾绾将魏夫人引至厅堂,王元美跟着丫头到了书房之中, “魏夫人也是太仓人士?” 魏氏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正是,和夫人乃是同乡,我在太仓可是听过不少关于夫人的事情,当真是女中豪杰,只可惜夫人到底和夫君没有什么缘分,苦了我的夫君,终日脸上见不得半丝笑容。” 顾绾顿时一愣,她是绝对想不到,这位大家闺秀出身的夫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魏氏看到顾绾这幅模样,无奈的笑了笑,那个笑容了蕴含着一丝丝苦涩,顾绾突然因为这丝苦涩有些愧疚。 “夫人太高估我了,我与元美之前是曾经有过婚约,可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此时我已然嫁为人妇,他的愁眉不展,也许并非是因为我,他与我夫君和兄长一起考试,唯独他落榜,心中自然是难过的,加之我有嫁给了状元郎,难免心中郁结,这都是很正常的,这并不代表他对于我念念不忘。” 魏夫人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男子心中留给女子位置非常有限,他们有太多包袱和抱负。”顾绾突然有感而发,轻声说道。 魏夫人看向顾绾轻声说道:“多谢夫人的这番话,方才实在是失礼了。” “无妨。” 两人又聊了一些寻常妇人所说的话。 王元美便带着魏夫人离开了,其实顾绾也非常奇怪,这对夫妻,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正在顾绾有些奇怪的时候,王偕从屋外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如是,潘老的信。” 顾绾接过信,看着上面苍老之极的笔触,心中突然一阵了然。 “这么说来,元美前来,就是为了给我们送信。” “男女授受不亲,自然只能转交给我。” “那么他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夫人代劳?” 顾绾狐疑的看着王偕,王偕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自然是元美兄有些话要对为夫讲。” “什么话?” “嗯,无可奉告。” 因为王偕的这句无可奉告,乔迁新居的第一日晚间,顾绾闺房门窗紧闭,这可让一时嘴快王偕心中无奈不已。 大明人样子,只得站在门外,轻声说道:“如是,开门,为夫有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情?” “就是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啊?”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王偕听到屋子里面女子略带小性子的声音,顿时一阵苦笑。 此时王偕有些无奈的看着躲在一旁的偷笑的寒玉。 或许是自家姑爷太过可怜,寒玉开口说道。 “今天可是小姐夫妻二人乔迁新居的第一个晚上,若是如是不让姑爷进屋,实在是有伤体面啊。” 屋子里面一阵沉默,然后那扇门缓慢的开了,王偕有些灰溜溜的走了进去。 却看见,顾绾正拿着那封书信站在灯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王偕心底有些失望。 “王偕,你说如果此时我将那件事情提出来,嘉靖帝会不会气的把我下入诏狱?” 王偕的表情立刻变的凝重,他走到顾绾身旁,开口说道:“如是和我不一样,你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顾绾笑了笑,握着王偕的手,而后开口说道:“难道在夫君心中,我就是一个只顾利益没有丝毫仁义之心的女子?” “自然不是,只是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情是不可能完成的。” 顾绾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轻声说道:“也并不是不可能完成,只是需要时间,而且我已然答应过潘老了。” 王偕听到顾绾这样说,心中一阵担心。他赶忙开口说道:“如是,你!” 顾绾走到王偕身边,拉着王偕的手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做那种以卵击石的事情。” 王偕还要说话,却被顾绾一双温软的手捂住了薄唇。 顾绾趴到王偕耳边开口说道:“难道夫君就只想跟我谈论这些无聊的事情吗?” 王偕感觉到耳边一阵战栗,顿时身体中一阵阵难耐的冲动。 他平日里虽然温和淡然,可是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如何受得了如此撩拨。 “自然不是。” 两人已然相别一个年头,昔日那个青涩的少女,已然初具女子风味。 春宵一刻值千金,古人这句话却也不假。 女子微微颔首,光滑饱满的额头上一阵温热,饶是顾绾也不住脸庞微红,她推开王偕的手却被王偕拉住,顿时一双如水的眼眸波光潋滟。 倒是看的王偕心中一动。 宽衣解带,轻拢慢捻。 此番下来,顾绾已然是娇声连连,方才片刻顾绾已然溃不成军,心里自然是一阵不忿,正要占占嘴皮子便宜的时候,却被一抹温热摄了心魂。 待到胸腔之中的空气耗尽,王偕才舍得放开佳人。 正当顾绾要说话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一阵无法形容的感觉,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副羞人至极的画面。 “你?” “不要说话。” 王偕眼底浮现几丝暗色,他缓缓地移动着,此时顾绾哪里还有心思说话。 身似浮云,魂飞天外。 红宵帐暖云雨初歇。 王偕看着沉睡的顾绾,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他穿好衣服,走到书桌前,看着那封已然开封的信。 拿出来,上面只有一句话。 滚滚长江东逝水。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决定 清晨。 顾绾翻了个身子,看到眼前放大的俊颜,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昨夜的场景,为了自己的怂暗自生闷气。 好歹她上辈子也是号称老司机,怎么还没有这个温文尔雅的书生能开车。 实在是丢脸丢大发了。 想到这里,顾绾不禁胆气上涌,伸出手摸向那个不可描述的地方,但是中气不足,捏了一下就赶紧拿开了。 但是却被一只大手给捉住了。 “如是在干什么?” 因为刚刚睡醒显得有些慵懒,听着倒有几分诱惑的味道,配上王偕这幅禁欲标配一般的长相,倒是让顾绾有些把持不住。 “没干什么。” 这句话说得顾绾无比尴尬。 王偕的闷声笑道:“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 听完这句话,顾绾顿时老脸一红,还没等顾绾说出什么话来,这位就用实际行动诠释了那句话后面的事情。 古代的老司机开起车来,顾绾招架不住,这句话出自宋微宗的一首小词,乃是有名的闺房艳词。 打死顾绾也想不到一向如此正经的王偕竟然知道这首词。 可是把顾绾给刺激到了。 日上三竿,寒玉服侍顾绾穿好了衣服,王偕这个家伙自然是已经神清气爽的出门访友去了,这倒是让顾绾心中一阵无奈。 寒玉笑着说道:“小姐,说不准过些时日,家里就会添个小少爷了。” 顾绾闷闷的说道:“哪有这么快啊,帮我梳一个端庄一点的发型,我今天要去看看干爹。” “好。” 算来,顾绾和黄锦也是有很久没有见过了,这次顾绾能够平安归来,这位便宜干爹,想必也是出了不少力气,于情于理,顾绾自然是要前去感谢一番的,而且此时此刻,顾绾确实也需要到黄锦哪里探一探口风。 毕竟顾绾这一次西北之行,却也是干了不少意想不到的事情。 其实顾绾也非常想要知道,那位心思深沉的嘉靖陛下,想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如果这次俺答真的攻破了完县,京师告急之下,恐怕不仅是毛伯温,连翟銮也会被砍头。但是此时不同了,却也不知道等待那位大人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想到这里,顾绾不禁有些无奈,其实翟銮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官员。 他既不是光会打嘴炮不会干事的清流,也不是严嵩这等只会揣摩上意的佞臣,他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中流砥柱。 待到了黄府,顾绾跟随侍女来到一处水榭楼阁,此时天气已然有些寒冷了,所以黄锦身上披了一件披风,手中拿着茶杯,看着倒是十分的悠闲。 待到看到顾绾过来之后,微微一笑道:“丫头回来了?” “是,女儿见过干爹。” 黄锦站起来走到顾绾身边,开口说道:“唉,你这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这世间哪有女子如同你这般?倒是让那些男子都惭愧了。” 顾绾一看黄锦这是要给她戴高帽,便赶忙开口说道:“干爹哪里的话,这也是皇上洪福齐天,才下了一场那么及时的雪,要不然,俺答也不会如此简单的退兵了。“ 黄锦拿着茶杯轻抿一口,而后开口说道:“你可知这次带领俺答军队乃是何人?” 顾绾一愣,而后开口说道:“就是俺答。” 黄锦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轻哼一声。 “俺答有一个儿子,叫做乞庆哈,而我听闻丫头你似乎有一把刀,在战场上之中,你就是用那把刀横在自己脖子上的。” “是。” 顾绾正奇怪,这家伙为什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黄锦笑了笑说道:“丫头真是好运气了,如果不是遇到了那位,恐怕你这次当真是要凶多吉少了。” “俺答的儿子?” “长子。” 顾绾一拍脑门,原来是那个家伙,怪不得顾绾总觉得耳熟呢,原来这家伙是历史上的第二任顺义王。 隆庆和谈是隆庆帝册封的顺义王,就是那个著名的一女侍奉祖孙三代的儿子。 顾绾摸了摸下巴,开口说道:“这么一说,我的运气确实不错。” 黄锦笑了笑,眯着一双眼睛,而后开口说道:“这次回来之后,便不要再四处转悠了,陛下已然属意让你们回太仓,到时候进宫晋见的时候,求恩典就行了,知道吗?” 顾绾眉头皱起,叹了口气说道:“干爹,我问你一个问题,翟鹏翟大人此后该当如何?” 黄锦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而后轻声说道:“七月殿阁大学士翟銮被罢免,下于诏狱。” 顾绾站起来,看着碧色空蒙的天空。 “若是下于诏狱,恐怕翟大人也是性命难保。” 黄锦叹了口气,开口道:“你这丫头就是喜欢操心,你和那翟鹏虽然见过几面,可是却也没有到那种交情,若真是像皇上求了这不值得的恩典,人家可是要说你傻啊。” 顾绾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恐怕不禁有人说我笨,还会有人说骂我违背承诺,可是我也是无可奈何。” 黄锦站起来,接过侍女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妙谨,开口说道:“这时俺答派人归还的倭刀,可收好了,记住,这辈子都不要在去西北了。” 顾绾接过倭刀,轻声说道:“干爹在转移话题。” 黄锦一愣而后无奈道:“你这臭丫头,真的是,若是你执意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失了陛下的喜爱,对于你来说去也不全是坏事,无论如何,此时你们应该做的就是赶紧离开京城,越快越好。” 顾绾点了点头。 从黄府回来之时,恰好遇到了刚刚访友归来的王偕。 王偕看到顾绾满面愁容,自然心中有些计较,忙开口问道:“如是这是怎么了?” “夫君你说如果因为我的原因,你被发配到一个穷乡僻壤,你会不会怪我啊?” 王偕笑了笑说道:“这世上还有比西北荒寒之地,更为艰苦之地吗?” “自然是有的,比如说交趾,滇南,柳州这样的地方,气候湿热,蚊虫丛生。” “你要做什么,如是?” 王偕敛去脸上的笑容,开口问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颜 顾绾难得见到王偕如此,自然起了几分逗弄之心,可是见到王偕如此严肃。自然也只得老老实实的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必如此当真。” 王偕有些无奈道:“若是你以往这般说来,我自然是相信的,可是此刻如是如此,我却总感觉心中不安。你是太过跳脱的女子,寻常人等不可驾驭。我也不求与你安稳度日,我本来也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在你做出某些决定的时候,就不能告知为夫一声吗?” 这些话说的倒是让顾绾心中一阵愧疚。 饶是王偕却也会心中不安,更何况顾绾。 顾绾走到王偕身边,拉着他的手,轻声说道:“翟鹏,翟大人,夫君觉得此人如何?” 王偕一愣,而后说道:“自然是为好官,人品卓然,十分令人敬佩,只是此次俺答进犯完县,恐怕?” 王偕眉头一皱,似乎想起来什么,沉吟片刻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一直以为你会向皇上求杨先生的恩典,却没有想到你会如此。” 顾绾叹了口气,拉着王偕的手,温声道:“夫君如此说来,就是同意了?” 王偕无奈一笑,从背后抱住顾绾,轻声说道:“自然是同意了。” “恐怕我们这次可能真的回不了太仓了。” 顾绾喃喃道。 十一月初,京师乍冷。 顾绾披着一红底兔毛披风,梳了一个端庄的宫鬓,随皇宫里派出的马车,到了皇城。 这算是顾绾第一次进入大明宫城。 城墙巍峨,在这寒冷的冬季越发显出几分萧瑟之感。 只是到了这宫城之后,顾绾又换乘了一辆马车,恰好一同乘马车的还有一位耄耋老者,穿着二品官服,顾绾自然不敢说话,只得坐上马车。看着方向似乎是向西行驶。 此时顾绾才想起来,这位大明朝的皇帝陛下,自那次宫变之后,就再也不住皇城了。改为西苑玉熙宫。 此时他们便是往西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顾绾就下了马车,顾绾被带到一处暖阁,暖阁之内檀香阵阵,深处隐约有人声。 此时一个小道童,领着顾绾到了内室。只见到一个望之三四十岁,凤眼长眉,面容清瘦的男子,坐在上首。 那男子见到顾绾之后,微微一笑,倒是让顾绾心中莫名一颤。 “民女见过皇上。”顾绾跪下行礼。 嘉靖帝微微抬手,黄锦赶忙对着顾绾说道:“起来吧。” 顾绾站起来,低着头,也不敢看这位声名在外的皇帝陛下,却未曾想过头顶突然传来男子的笑声。 “黄伴你这干女儿倒是和传闻中的不一样,怎会如此拘谨。” “老奴这干女儿时常可不是这样的,今个儿不知道怎么转了性子了。” 顾绾低头低的脖子疼,此时嘉靖帝开口道:“抬起头吧。” 顾绾抬头,大眼一瞟,发现这屋子里倒是站了不少人,严嵩,还有方才与顾绾一起乘车的老者。 “王夫人,已然一年未见了吧。” “是,严阁老。” 此时嘉靖帝开口说道:“你可知朕今日召你来所为何事?” 顾绾也不像和这位聪明绝顶的皇帝陛下绕什么弯子,直接跪在地上,开口说道:“求陛下赦免翟大人。” 嘉靖帝显然是没有想过顾绾会如此直接,他本来以为这人会谦虚推辞一番呢,结果人一上来就直接求恩典,倒是让他有些忘词。 顾绾跪在地上,这玉熙宫有地暖,自然不会冷,可是这坚硬的地板倒是硌的人腿疼。 “哪个翟大人?” 顾绾一愣,难不成还有两个翟大人? “宣大按察使,翟鹏翟大人。” 原来这内阁首辅翟銮已然被严嵩赶到了诏狱,倒是可怜了这老大人一大把年纪了,还不能有个善终。 嘉靖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此时翟鹏在?” 严嵩赶忙说道:“已然入狱,候审。” 嘉靖站起来,走到顾绾身边开口问道:“朕今日把吏部尚书叫过来,就是给你夫君一个恩典,讨一个六品外放的职位,甚至是五品朕也会答应,你就如此草率,只是单单保住了一个无能之辈的性命,值得吗?” 顾绾沉默。 此时屋内一片寂静之音,吏部尚书开口道:“皇上,翟大人六十有四,已到古稀之年,依旧奔走了九边,功劳暂且不说,苦劳却也是有的。” 这次因为京师告急之事,御史杨本深,兵科戴梦桂趁机动奏翟鹏逗留,致使敌震京畿。 翟鹏已然六十多岁,恐怕要不了半年,就会一命呜呼。 林肖琮给顾绾捎了一个口信。 顾绾方才知道此时。 嘉靖摸着手中的拂尘,沉吟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免其罪过,贬为庶民,你可满意了?” 顾绾总觉得这位皇上,对待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 “吾皇万岁。”顾绾行大礼,也不抬头。 “道君该服丹药了。” 顾绾只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半天之后,便听见户部尚书的声音。 “王夫人,皇上走了,你起来吧。” 顾绾站起来,揉了揉膝盖。 “多谢尚书大人。” 户部尚书笑眯眯的看着顾绾,十分慈爱的说道:“夫人不必多礼,我看着你啊,总觉得像我家孙女,这些日子她还一直念叨着你呢。” “那我改日一定要去拜访一番,只是不久我就要和夫君回太仓了,恐怕没有机会了。” 户部尚书一愣,而后笑道:“恐怕,王夫人和状元郎是没有机会会太仓了。” 顾绾其实也知道,但是还是问道:“这是为何?” “今春户部点卯,上面有状元郎的名字。” “多谢大人了。” “不必客气,陛下之前就恢复了状元郎的功名,我此番也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老夫与翟大人乃是同科进士,自然不希望他老死于狱中,这次还是要多谢夫人了。” 两人此时已然走到了宫门外。 顾绾向着这位老者行了一个大礼,而后便走上马车离开了。 她掀开帘子,看着逐渐远去的宫城。 微微一叹道。 “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除夕的烟火 腊月甘一,王偕难得穿着一身暗红衣衫,倒是衬的越发面如冠玉起来。 饶是顾绾也忍不住开口笑着说道:“夫君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因着顾绾时常说这些没谱儿的话,所以王偕倒并未当真,只是微微一笑,而后开口说道:“之前如是说,明年吏部点卯,我的名字也在其中?” “吏部尚书亲口所言,自然是真的。” “那这次可真得收拾一下行囊,明年说不准就又要被发配那个不毛之地了。”顾绾看着王偕一脸怨念,顿时有些好笑。 “这次定然也有皇帝的意思,如果夫君真的在外为官,在地方上呆上五六年,熬好了资历,到时候重新回到朝廷中枢,却也不会像如今这番,全无凭仗了。” 王偕拉着顾绾的手,开口说道:“这点,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恐怕不会如你所想的那么简单,今年七月,殿阁大学士翟銮被罢免,如今严阁老已然位居首辅,恐怕?” 此时寒玉从外面进来,对着正在聊天的两人说道:“姑爷,小姐,老爷等着你们用膳呢。” 方才归来的王琦公已然随两人住在了这个地方,王琦公年岁渐长,身子也已然大不如前,所以开春之后,便准备回江西老家养老去了。 王偕自然是十分的不舍,可是此时王琦公回乡,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三人在厅堂之中用膳。 王家祖上乃是谢家嫡系,虽然此时带上顾绾便只剩下这三人。但是规矩还是要讲的。 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虽然王偕不怎么在意,可是王琦公他老人家却十分的忌讳。 所以顾绾自然是要安安静静的吃饭,待到用过饭之后,三人坐在厅堂之中,喝着香茶。只见这王琦公眉头皱起,手中端着那杯香茶摇摇晃晃,倒是和平日里严肃端正的形象有些不符。 顾绾赶忙开口问道:“祖父,心中可是有事情?” 王琦公笑着说道:“前些时日,翟鹏翟大人的儿子,求我到山东威海卫给翟大人诊治,只是此时若是我贸然前去,会不会?” 顾绾笑了笑说道:“我知道祖父在担心什么,左右已然将那严家父子得罪了,倒也不怕这些事情,只是虽然他严家父子看不惯夫君,可是陛下的心里却还是有些计较的,祖父尽管去,只是若是此时去了,恐怕是赶不上年节了。” 王琦公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我确实有些担忧,毕竟这个年节,乃是如是在我王家过得第一个年节啊。” 此时此刻妙谨才恍然,此时岁末将近,她已然和王偕成亲两年有余。 到了腊月里,京城越发冷了起来。院子里除不尽的积雪也厚了起来。 王琦公终究还是到了威海卫,所谓人命关天,却也不是小事。所以这偌大的宅院里除了府中的家奴,便只剩下顾绾与王偕。 此时王偕无官无职,闲来与顾绾一同读书写字,倒也乐得悠闲。 这一天天晃晃悠悠到了年三十。 京城人士最喜欢热闹,所以这年三十的夜晚灯火通明,烟花爆竹不绝于耳。饶是不太喜欢热闹的顾绾,听着这声音,都觉得喜欢欢喜安逸。前些时日,锦衣卫的人将语秋送回了府中,顾绾一直询问李百户的下落,却未曾听到半点消息。 顾绾心中不禁一阵担心,那位百户是个好人,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却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只是命运如此,顾绾却也无可奈何。 王偕看着又走神的顾绾心中不禁一阵担忧,忙开口问道:“如是,可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顾绾笑了笑,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没有,只是被这烟花爆竹吵得有些头疼。” 话音未落,一双温热的手扶上顾绾的太阳穴。力道适中,手法娴熟,倒是让顾绾心中的烦闷少了不少,顾绾笑着拉着那双手,眼睛亮晶晶的问道:“夫君这是在哪里学会的啊?” 王偕笑了笑说道:“我王家乃是医学世家,我虽不如祖父那般精通医理,可是寻常的小毛病,还是很有一手的。” 王偕难得如此自夸,顾绾自然要奉承一番。 “原来如此,看来我还真是捡了个宝。” 两人依偎在一起,此时天空中烟花绽放,灿烂美丽的景象倒是让两人忘记了拌嘴。 “烟火灿然,佳人与共,我斯明月,悄然玉熙。”王偕喃喃在顾绾耳边念叨,这古人便是如此,是不是说上几句含蓄之极的情话,但是越是含蓄,却越能搅动人心。 “说来,这也是我第一次同你共度除夕,来京师的第一年,我一个人过得除夕,嫁给你的第一年,我又是一个人过得除夕。如今,你我总算是修成正果。却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顾绾抚上王偕的眉头,为他抚平皱起的眉峰。 “却是我连累了如是,你这样的女子,本该在江南之地清闲度日,却因为招惹了我,而落得如此。” “也怪我,为色所迷。” 顾绾这句不太正经的话,一下子把方才好好的气氛消失殆尽。 王偕不禁哑然。 而后大笑道。 “彼时,为夫也算是为色所迷,而此时却是为你所迷。” 大明嘉靖二十四年,正月。 不视朝,文武百官于奉天殿外行礼。 这次已经是这位嘉靖陛下第二次正月不视朝,这位陛下方才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却如此荒废朝政,倒是让朝野有了些其他的娿声音,可是大部分人却畏惧大礼仪之下群臣延杖的事情。 谁也不想在年节里触这个霉头。 顾绾在初二那日回了娘家之后,便和王偕一直待在家中,王家在京师本就没有多少亲人,所以两人也乐的清闲,恐怕过了这段时间,他们就没有多少清闲的日子里。 只是初九这日,倒是有人前来拜访,顾绾可是不记得自己在这京师之中还有什么亲戚。 待到了门外,亲自见了才知道此人正是顾绾,在延绶镇见得将军孙文臣。 第一章 点卯昌宁县令 这倒是让顾绾有些意外。 这孙文臣本就长得十分出挑,这日更是不同往日,一身普通公子打扮,倒是越发文秀起来,倒是和他文臣的名字相配。 正当顾绾要说话的时候,这位将军径直朝顾绾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多谢夫人。” 顾绾一愣,正要问为什么的时候,一旁的王偕突然开口说道:“这位便是最近朝中风头正劲的孙参将吧。” 顾绾有些疑惑的看向王偕,王偕笑道:“孙参将已然被提拔为五品参将。” “那就恭喜将军了。” 顾绾笑着看着孙文臣。 孙文臣微微抬手,开口说道:“在下并非为此而来,在下是为了翟鹏翟大人而来。” “翟大人?”顾绾微微一愣,到没有想到这位居然和翟鹏还有些渊源。 “在下曾经有幸于翟大人共事,在下延绶营将之职便是大人举荐的。” 这位孙文臣说话十分正经,说了几句干巴巴的谢谢之后,便直接告辞走了,倒是让顾绾有些郁闷,她还以为这家伙好歹也会送些礼物什么的,却没成想到竟然只是单单说了几句谢谢。 倒是让顾绾心中有些亏的慌。 顾绾把这些话告诉了王偕,王偕顿时有些好笑,忙开口说道:“如是可是误会那位孙文臣了,他给了为夫几个拳脚了得的军汉。” 顾绾顿时一愣,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 “这位也算是有心了。” 两月时光匆匆而过,此时正值春暖花开之季,阳春三月之时。顾绾心中却有些惆怅,一来是要离开这个地方,而来要与家人分别,自然是有些伤心的。 王偕或许也知道此时顾绾的心情不怎么好,所以要去吏部点卯的那一日清晨,并未告知顾绾。而是自己去的。 所以顾绾一早起来,没有看到王偕的踪影,一时间有些疑惑,只是问了一下寒玉具体的日期,才想起来,这一日便是吏部点卯的日子。 寒玉看到顾绾这幅模样,顿时一直担心,赶忙开口说道:“小姐,既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为什么还要担心。” “说的也是。”顾绾梳洗整齐之后,和寒玉一同收拾东西,反正无论去哪里,都是要去外放的。 说来这一次状元郎和那些同进士出身甚至是举人出身的人一同点卯,倒是有些屈尊降贵了。 顾绾在家中收拾东西,收拾的有些心神不宁。 顾绾在闺房之中转身,恰好在镜子之中看到愁眉不展的自己,顿时一阵苦笑。 只是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人声。 顾绾转身,发现正是王偕。 此时顾绾却也顾不得手中的东西了,直接放下跑到王偕身边,开口问道:“怎么样?” 王偕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来到底是失落,还是兴奋。 饶是顾绾却也不觉得心中着急。可是此时的王偕却只说了一句话。 “如是可还记得之前潘老托王元美送的那一封信。” 顾绾一愣,那封信上只写了一句话,便是滚滚长江东逝水,当时顾绾想当然的认为潘老是想救杨升庵,却未曾想过,或许这句话还有另一番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 “滇南永昌卫永宁府晋宁县。” 王偕说完之后,顾绾长吁一口气,开口说道:“好一个晋宁县,听说这晋宁县比邻安宁,升庵先生曾撰文写过安宁温泉,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王偕苦笑。 “如是有所不知,这晋宁县不禁紧邻安宁温泉,南边乃是寻甸,嘉靖十六年时,寻甸作乱,朝廷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平定。晋宁县县令可不是个好差事。” 顾绾看着王偕这幅面容自然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滇南离京城何止万里之遥,若是此时从京师从发,最少得四个月方能到达,若是再带上女眷,恐怕得六个月。 春日出发,盛夏之时赶路,确实不是很合适。 可是朝廷的任命书已然下达,自然是即可赶路,王偕此番话便是说,若是顾绾在跟着一起去,就太过危险了。 “西北我都给这你去了,那这西南又有何不可?” 顾绾转过身子开始收拾包袱,王偕无奈的笑了笑,开口说道:“如今情况不同了,这西南不比西北,气候恶劣不说,大多还是异族,如是这么一个弱女子,我恐护你不周全。” 顾绾背对着王偕,并未回话,只是等着东西收拾完了之后,拉着王偕走到了外面。 “我若是个弱女子,就不会活到现在了。”王偕看着顾绾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倭刀,那把倭刀泛着幽寒的光芒,倒是让王偕忘记了之后该说的话。 片刻之后,王偕幽幽叹气。 “我倒是忘记了,如是可是从万军之中将俺答给劝走的人。” 顾绾笑了笑,正欲说话的时候,王偕却径直离开了。 一时间顾绾有些奇怪。 到晚间用膳的时候,顾绾却越发觉得王偕不太正常,平日里恨不能多跟自己说上几句话呢,可是这个时候,竟然也奉行起来那句食不言。接下来这家伙竟然更是实行了寝不语。 两人躺在床上,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春雨。 春雨呢喃。 气氛正好,却无人言语,倒是让这春雨显得有几分寂寥。 “夫君?” 王偕一生气,只是顾绾一叫夫君,王偕定然气消。 可是此时身旁之人却静悄悄的,倒是让顾绾心中一凉。 “王偕,你到底怎么了?” 话音未落,一抹温热侵袭,周身游走的大手倒是让顾绾有些懵,半推半就正要进入正题的时候,顾绾猛然惊醒,开口说道:“王偕,停,若是怀孕了就不好了。” 王偕突然愣住了。 第一更!开启新篇章,男主女主的云南之行。 凉凉的说了一句。 “这些日子,如是似乎吃了一些避孕的药,难道你就如此不愿生子吗?” 顾绾一听,心里一酸,忙开口说道:“你应该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顾绾有些生气的背过身子。 若是她此时怀孕了,又怎么和王偕一同去晋宁,他们方才成亲,又是如此聚少离多,如此分别,她又如何能忍耐? 顾绾半睡半醒之间,听见王偕一声幽幽的叹息。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夕阳送别 是一百二十九章。。。。 这一声叹息倒是让顾绾从睡梦中惊醒。 她看着王偕如此模样,顿时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生气。 索性起身披了一件外衫就走到了外面。 春寒料峭,从温暖的室内来到室外,倒是让顾绾猛然打了一个寒颤。 就在此时顾绾突然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转过身子之后便看见王偕,小雨淅淅沥沥,眼前男子轮廓隐没于阴影之中,此时顾绾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还是开口说道:“为何叹息?” 王偕又是一声叹息,他开口说道:“为夫总归是保护不了如是。” “这又是要如何?我从未想过要让谁保护,难道夫君忘记了,那日在太仓之中我们曾经说过的话,所谓夫妻,自然是要风雨同舟,相融以沫,荣辱以共。” 顾绾说完这些,却听见王偕突然一笑,倒是让顾绾接下来的这些话有些无从出口了。 片刻之后,王偕开口说道:“如是倒是第一次用这么多成语。” 王偕这一句话,倒是把好好的严肃气氛给破坏了,顾绾不禁一阵无奈,但是看到王偕脸上的微笑,倒是心里一宽。 她伸出手,摸了摸王偕的脸,开口说道:“你已经有五个时辰没有对我笑了。” 王偕一愣,而后说道:“难得你记得如此清楚,是我不好。” “自然是你不好,人家都是女子耍小性子,哪有男子耍小性子的,可是你方才就跟你的夫人我耍起了小性子。” 王偕一听,顿时哭笑不得,他开口说道:“如是说什么就是什么,此时天色不早,明日就要收拾东西赶路了,我们还是早早去休息吧。” 顾绾点了点头,两人就到屋子里去休息了。 顾绾闭上眼睛,直到听到王偕平稳的呼吸声,才真正放心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顾绾早早醒来,和王偕一同在家中收拾东西,昨日东西已然收拾的差不多了,自然不会花费不了多长时间。语秋年纪太小,顾绾自然不能再带着这孩子去冒险了,所以就将这孩子送到顾府,托父亲照顾。 两人又到了顾府和顾知顾维钧告别,顾知自然是万分不舍,可是他也知道顾绾的性子,若是能听人劝,也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顾知也只能长叹一声之后,反复叮嘱王偕好好照顾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女儿。 京城外阔别任萱儿之后,顾绾就坐上了赶往滇南的马车。 顾绾回望京师,默然长叹,幽幽说道:“却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 坐在马车外赶着马的王偕笑了笑说道:“如是不妨这样想一想,你跟着为夫已然去了西北,这次又去西南,岂不是差不多就把整个大明江山转了个大概,这世间有几个女子如你这般?” 顾绾一听,顿时觉得还有几分歪理,便笑着说道:“倒也不错,那你说下次是不是就是东南了?” 王偕摸了摸自己下巴,开口说道:”若真这样说,却也不差。” 顾绾嫌这车里闷得慌,就到车外面透了透气,却看到一身男子打扮的寒玉,骑在马背上,倒是让羡慕,此时正是阳春三月,阳光温暖之极,若是骑在上,定然要比这颠簸的马车强上不少,可是顾绾此时一身女子装扮自然不怎么适合。 王偕笑了笑说道:“如是想要骑马?” “自然是想的,我在西北那可是骑惯了马,寒玉一个丫头,居然会骑马,倒真是让人好奇。 王偕笑了笑,开口说道:“有些事情,到了时候,如是自然就会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不问的。” “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如是信任我?” 两人相视一笑。 一日行程,不觉已然夕阳西下,一行人到了驿站,顾绾有些乏了本欲休息,却看到王偕一人站在池边,便走向前去。 方才走进去听见王偕开口念道:“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顾绾正欲说话,却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男子。 那男子开口说道:“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顾绾一愣,只见那男子容貌俊秀,声音清朗。 正是徐文长。 顾绾一喜忙走上前去,还未说话,徐文长便躬身一礼。 “见过姑姑。”顾绾顿时一愣,这家伙以前可是死活不愿意问自己叫姑姑啊,今日又是为何如此,倒是让人啧啧称奇了。 “你这是?” 徐文长从怀中拿出来一壶酒,又从袖子里掏出来是哪个酒杯,席地而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对着顾绾和王偕说道:“自然是夕阳送故人。” 顾绾与王偕坐下,徐文长为两人斟了两杯酒。 顾绾轻抿了一口,其味甘甜,后劲极足,倒是极为好喝。 “兰君与姑姑前往滇南,万里有余,文长自然是要前来送别的,心知你们必将经过此驿站,所以便前来等候,只是备了薄酒一壶,实在是失礼了。” 王偕轻笑道:“我以往为中书舍人之时,与京中进士多有交往,只是落难之时,却无一人送来只言片语,如今外放滇南,更是无一人前来相送,文长兄不远万里前来相送,已然是信义深重了。” 文长笑了笑开口说道:“兰君不必如此,趋炎附势之友不交也罢,今日送行却也要不醉不归,正所谓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三人喝了一会儿酒,待到暮色四合,这徐文长便骑着一匹马,离开了。 两人看着徐文长离开的身影,顿时一阵不舍。 “文长看着倒是之前不太一样了。”顾绾开口说道。 “哦?如是倒是说说看,这文长到底有何不同?” “若说以往这徐文长乃是恃才傲物,外刚内虚之人,此时便是虚怀若谷了些,倒是比之前要讨人喜欢。” “讨人喜欢?这倒是个新鲜的说法。” 顾绾一笑,拉着王偕往驿站里走去,然后说道:“需知这讨人喜欢,却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比如说,你夫君我就不太讨人喜欢。” 话音未落,顾绾看到一排排泛着寒光的刀刃。 第一百三十章 阿飞 顾绾抬头一看发现为首之人不是他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沈阿飞。 只见他身后站着一群身穿金鱼服,佩戴绣春刀的锦衣卫。 身处其中,贵气非凡。 多日不见,这位羞涩的少年已然今非夕比。 饶是顾绾不禁有些感慨。可是此时顾绾却也并没有什么心思想这些事情,因为一把锋利的绣春刀,已然架在了王心的脖子上。 一向言辞犀利的顾绾,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阿飞笑着对顾婉说:“好久不见,王夫人。” 此时王偕开口说道:“沈千户这是为何?我虽只是一个七品知县,但也是朝廷命官。” 沈阿飞并未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王偕,而后开口说道:“把刀放下,实在是失礼了,在下御下不严,有失礼数,还请见谅。” 此时顾绾才开口道:好久不见,为何一相见就如此,” 阿飞开口说道:“原来你也知道是好久不见,嘉靖二十三年,你身陷俺答手中之时,你可知我心中有多着急,然嘉靖二十四年,你又你这夫君前往滇南,滇南烟瘴之所。又是这等时间,你一个女子如何能够?” 顾绾听完什么阿飞的这一席话,有些疑惑,说来,她也没有仔细想过,李百户到底是谁的人,或许,在顾绾没有注意的时候,阿飞一直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想到这里顾绾不禁心中一阵愧疚,阿飞看到顾绾这个表情,顿时脸上一阵无奈,良久之后开口说道:“今日是你来送行,却也不与你说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情,喝下这杯薄酒,且记住一句话,万事小心。”一旁的侍卫将一杯酒递给妙计,顾绾看了看这杯酒,轻声叹气,最后还是轻抿了一口,而后开口说道:“多谢” 话音未落,阿飞一行人便离开了这个地方,此时王偕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此时我到是想起来世事无常这句话,我隐约记得,在太仓时,那个叫做阿飞的少年。” 顾绾此时并不想与王偕谈论这件事情,她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明日还要赶路我们就快,快点休息吧,” 王偕微微叹了一口气,而后点了点头,两人就到驿站处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两人早早起来,坐上马车。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惠凤合畅之时,饶是这路上赶路的行人,看起来神情也分外愉悦,只是顾绾脸上却多了几分愁绪,王偕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如是这是怎么了。”过完笑了笑,开口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昨日阿飞的行径有些奇怪,当初我们去太原的时候他也不曾如此,所以我觉得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或许也只是我想多了。” 王协沉默片刻,而后叹了一口气,他看着窗外湛蓝澄澈的天空,开口说道:“如是想的不错,这件事情确实没有这么简单,吏部尚书大人,大点某时曾经私下提点,如果抽,滇南,便称病辞官,方可保命。” 王偕说完这句话之后,顾绾眉头一皱而后开口说道:“你之前为何不曾告诉我。”王邪苦笑道:“我告诉你,你就更不可能不去滇南。” 此时此刻顾绾有些哭笑不得,他拉着王偕的手说道:“即便如此我此刻不是也跟你一起,在这前往滇南的路上。” 话音刚落两人相视一笑。 行之数月,一行人到了广西,这一路上风餐露宿,风吹雨晒,饶是顾绾等习惯了风餐露宿之人,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了,更不要说王偕这样的娇公子,俊脸单单是这数月便已经瘦了一圈,让顾绾十分心疼,加之此时又是盛夏,广西气候湿热,一行人又行山峦重叠之地,此地蚊虫甚多,山路极其难走,甚至马车都不能行进,一行人只得将马匹变卖了,换了一匹轻便的小毛驴,拖着行李,步行,走过了这座山。 其间王偕还发了湿热之症,滞留在大山之中,这可让一行人愁坏了。 这等穷山恶水之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用哪里去找大夫吗?顾绾更是着急的,到一座山川走廊之处,寻找个落脚的地方,顾绾一行人找了许久,终于在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找到了一处破旧的客栈,这客栈四方结构,隐秘在山林之间,看着倒是有几分阴森之感,只是此时别无他选,只得派人到这间客栈中问一番,刚进入客栈,便有一美貌女子,迎面而来,脸上带着几分轻浮的笑容,让人没来由地生出了一戒备,顾绾上前开口说道:“店家,我与夫君到滇南探亲,谁知夫君在路上得了湿热之症,可是这大山之中又哪里能找得到大夫,所幸在此处见到了一家客栈,前来求助,不知店家,可以救治湿热之症的方子,若真的是救了我家父亲,小妇人必然重谢。” 顾绾话刚说完,这妇人便拿了一样东西,急匆匆的,倒是让人有些莫名其妙。那小妇人,里拿的是一包药,急急忙忙地递给顾绾,顾绾一看,忙开口说道:“店家这是?”这美貌店主笑着说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在家我在此处开店,已有十数年,此地气候湿热,这类症状十分常见,所以客栈中便备有对症的药草,以防不时之需,会将老爷抬进来吧,服药三日,即可痊愈。”顾绾听完之后,心中惊喜忙开口说道:“那就不谢店家了。” 而后,对寒玉使了一个眼色,她也赶忙拿出来一包银子递给店家,这顾绾一行人就在这间客店中,落了脚。顾绾赶忙吩咐寒玉煎药,而后到屋里和王偕讲了一会儿话,看了看王偕苍白的脸,有些担心的说道:“夫君,你此时感觉怎样。” 王偕笑了笑说道:“倒真是连累夫人了,我之前说,怕你一个女子来这等烟瘴之地会有危险,可是如今看来,会有危险的倒是为夫了。”顾绾看到王偕在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顿时有些生气 “你这人真是的,已然这样还有心情开玩笑。” 王偕笑着说道:“这先贤诸圣于四书五经之中,就教导苦中作乐之道,我听闻昌宁县更是在大山之中,气候湿热,蚊虫众多,更有甚者,以蛇为为家畜,她是娘子这等女子见到了,了也会害怕的。” “那可未必,说不准夫君更害怕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惊变 王偕有些好笑的说道:“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话音未落,这寒玉便端着药进到了这屋子里。 两广一代建筑颇有特色,由于气候潮湿闷热,住宿多为二楼。顾绾与王偕所居住的这间屋子,后面开了一扇窗户,便能看到这清脆碧绿的后山。 顾绾一勺一勺的给王偕喂着药。 “此时已然是初夏,若是耽误的时间太长,看恐怕到永昌卫时,已然入秋了,盛夏赶路。倒是怕夫君你会吃不消。” 王偕喝完药之后,轻声叹气,而后开口说道:“只的希望我这病能好吧。” 洗漱之后,两人宽衣就寝。由于旅途十分劳累,所以顾绾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这山林之中除却鸟鸣之声,其他的倒是一片安静。后山的林子里黑漆漆一片,隐约有人影移动,只是看的有些不真切。 若是顾绾此时醒来,恰好可以看见后山人群悉悉索索的场景。 这夜半三更,却也不知到底会有谁在这后山之后。 这客栈位置及其偏僻,顾绾等人却也是侥幸才找到。此时月上中天,三更半夜之时。 突然响起了敲门之声。 那位美貌的店家,打开门,四处看了看。而后才将那一群人给放了进来。 这一群身着黑衣,身抗麻袋之人。快步走向客栈。若是仔细听,定然能听见这麻袋之中似有女子的声音。 一行人进入客栈,而后消失不见,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顾绾这一晚睡得不错,只是隐隐约约听见门外似乎有人声。可是今晨下到大堂去吃早饭的时候,却也是一个新客人也没有。 这件客栈之中只有三个人,一个就是那貌美的店家,还有一个长得有些凶神恶煞的厨师,以及一个满脸笑容长得有些矮的的小二。 顾绾一行人吃过了早饭,顾绾便有端着药去喂给王偕了。 恰好在厨房遇到了那位沉默不语一言不发的厨师。 这厨师看似十分随意的看了顾绾一眼,倒是让顾绾有些奇怪。 这位厨师生的骇人,似乎也不喜欢说话。顾绾端着药进了屋子,看见王偕正在十分不雅的挠着什么。 “被蚊虫叮了吗?” 顾绾拉过王偕的胳膊,一眼便看着这细白的胳膊上,多了许多小红点。 顾绾顿时有些担心,她赶忙开口说道:“这倒是奇怪了,这似乎不是蚊虫叮咬所致?” 王偕看着顾绾这等担心的神色,顿时有些吃不消,便赶忙开口说道:“如是不必如此担心,这两广的蚊虫,你我都未曾见过。” “可是昨夜你我睡在一处,我身上怎么没有。”话音未落,顾绾突然感觉到身上一痒,撸起袖子一看,却发现也是与王偕同样的小红点。“ 王偕笑了笑说道:“看来确实是蚊虫叮咬。” “那我把这被子给晒一晒,问店家要个蚊帐,今晚可不能再被咬了。” 这一日晚间,屋子里挂上了蚊帐,第二天一早上起来,果然身上少了许多斑点。倒是让顾绾安心了不少。 顾绾不太想要下去吃饭,便吩咐店家将饭菜端上来。 本以为会是那位满脸笑容的店小二,却未曾想过,竟然是那位凶神恶煞的厨师。 好在他讲东西放下之后,就自行离开了,这广西的饭食偏甜,顾绾又是个无辣不欢的,所以这顿饭吃的不是很舒服,只是在这样的地方,只要有口吃的,已然是不错的了。顾绾也就没有苛责什么。 只是顾绾将这碗饭吃到最后,却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一个十分奇怪的钥匙。 寒玉正要叫店家过来的时候,顾绾却摆了摆手,开口说道:“不必,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 一行人又在这呆了两天,王偕的病却也好的差不多了,正准备今夜在休息一日,便准备继续上路。 这店家说,几个在山里游走的猎户打到了一些猎物,就吩咐厨子做了一顿十分风味的晚餐,或许是厨子今日心情不错,多放了些辣椒,倒是让一向喜欢吃辣的顾绾十分受用。 所以这一顿倒是吃的十分的满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太饱的原因,顾绾特别困,就直接回房间休息了。 一沾床就睡着了。 只是此时顾绾没有看到的是,和她一样,王偕也是直接睡了过去。 月黑风高之时,这美貌的老板娘突然从房门处进来,看了看顾绾与王偕,而后对着门外吩咐了一声。 第二日清晨,顾绾悠悠转醒,感觉身体一震酸疼,她定睛一看,却发现自己似乎是被绑在了一个黑暗的地下室之中,身旁还有许多同样被绑着的女子。 顾绾觉得头昏沉沉的,使劲动了动,才真正清醒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顾绾站起起来,看着四周,此地光线极为幽暗,地面潮湿,顾绾甚至还闻到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周围的女子像是没有看见顾绾似得,呆愣愣的。 顾绾正要说话的时候,从最边上一件铁门之中进来了一个女子,这女子正是之前的美貌店家。 这店家笑眯眯的看着顾绾,伸出手摸了摸顾绾的脸,开口说道:“夫人真是生的一双好皮像,像你这样的,若是卖到了柳州,那可是值了大价钱!”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一阵震惊,他们这是遇到了黑店了。 顾绾咬了咬牙,开口说道:“我劝你还是放了我,若是让我家人知道了,恐怕你就没有活路了。” “哈哈哈,我芸娘这些年来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实话告诉你吧,你哪位病秧子夫君和一众男仆早就被我的人给扔到了大山里喂狼了。此时此刻,就只剩下你和你哪位美貌的侍女,若是乖乖听话的话,我定然为你寻一户好的人家,虽然你以为人妇,可是生的貌美,却还是可以卖不少钱的。” 店家摸了摸妙谨滑腻的脸,正准备说话的时候,那个店小二进了门对着她说了几句话,因为是本地的方言,顾绾听不懂,只是小二话说完之后,店家眉头皱起,冷冷的看了顾绾一眼。 快步离开了。 第一笔三十二章 静女其姝 方才那位美貌店家的注视,倒是让顾绾心中生出了浓烈的不安。 孙文臣送予顾绾的常随,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身手矫建的习武之人,若是他们护着王偕,顾绾心中倒还是有几分放心,可是方才看着店家如此表情。 必然是有了什么变故。 想到此处,顾绾心中更加焦急。只是此时坐在顾绾身旁的一个瘦弱女子,轻声开口说道:“你还是不要费心思了,顾老大这里乃是有去无回之地,若是你安生一些,说不追会被买到一个好一点的地方,若真是惹恼了那位,那说不准就被卖到那肮脏之地,做起了皮肉生意。 眼前女子倒是有几分眉清目秀,只是轮廓似乎与汉人不同,看着倒像是外族人。顾绾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也是被那人下了药才被关起来的?” 女子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而后开口说道:“我是被阿兄卖到这女子手中的。” “买?我大明律例明文规定,不可买卖人口,这等然竟然敢明目张胆的买卖人口,真是。真是。”顾绾话音未落,便被这女子打断了。 “我不知道什么大明律例。” “姑娘哪里人士?”顾绾开口问道,这女子开口道:“滇南寻甸。” “为何会被卖到此处?”滇南寻甸离这里少数也有数千里之远。这女子如何会被运转如此长的距离。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我们这一批,大部分都是不会汉语的彝族女子。” 顾绾举目四望,发现里面大部分都是有些黝黑的女子,看着倒真是有些像彝族。 “你叫什么名字?”顾绾问道。 “夫人叫我静女吧,我阿爹乃是寨子里唯一的读书人,只可惜去的早,只留下我和娘亲,阿兄又是个不成事的,为了成亲,把我给卖了。”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一阵心疼。 “诗经有言,静女其姝,姑娘的名字应该是取自如此。” 静女笑了笑,正欲说话的时候,那个低眉顺眼的店小二突然从木门之中出来。 看到两人正在说话,厉声道:“都给我闭嘴!” 店小二走到顾绾和静女面前,那双老鼠眼之中露出淫邪的光芒,他伸出手,正要摸到顾绾的脸,却突然被一个尖锐的东西,刺破了喉咙。 方才和静女说话的时候,妙谨已经将绳子弄点了。 而此时此刻,她手中拿着的武器正是从柱子上拔下来的铁钉。 黑暗中的众位女子,看到店小二脖子上如同喷泉一般的血液,顿时失声尖叫。 “想活命就闭嘴!” 顾绾朝着静女使了个眼色,静女会意,对着众位彝族女子说了一些话。 店家可能是听到了这地下室的声音,便带着两个人走了下来。 只是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这些女子好生生的坐着,只是这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子血气。 店家正是疑惑,便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谁在闹事?” 女子们畏畏缩缩。倒是让这店家没来由的一股子邪火。她从身上拿出来一条软鞭,朝着离她最近的静女打去,静女一声惨烈的尖叫。 店家猛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待到她回头一看。 方才跟着她的那两个人已然倒在地上。 “你们!” 话音未落,店家便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子掐住了她的脖子,那股力量,她无法反抗。 此时店家才想起来哪一点不对劲,方才进到这里,总觉得太过阴暗了。 她以为是店小二为了省灯油钱,所以才如此。 店家倒地,顾绾剧烈的喘息着,她来到大明朝,唯二可以倚仗的便是这身力气和身手,可是她未曾想过,她居然会杀人,而且杀了三个人。 只是此时这样的场景却也容不得顾绾胡思乱想静女赶忙说道:“夫人,我们该怎么办?” “若是我们此时从这道门出去,定然会被外面的人捉到,而且店家死了之后,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发现异常,到时候我们就只能束手就擒,如果还有背的出口就好了。” “倒是有一个。”静女开口说道。 “只是没有钥匙,最里面有一个下水道,专门供人排泄的地方,乃是这客栈的下水道,只是被一个铁栅栏锁着。” 顾绾顿时一愣,开口说道:“你说是,锁着?”顾绾突然想起来那个厨师给自己的钥匙。 她记得自己当时随手放在了梳妆台上,上面有很多杂物,估计那些人也不会发现。 可是若是那把钥匙不是开门锁的,又该如何? “我出去找钥匙,你们一定要帮我掩护好。 顾绾换上店家的衣服,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外面,待到取了钥匙,却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 “媚娘,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顾绾捂着嘴巴,装作快要吐的样子,开口说道:“不知道吃了什么玩意儿,上吐下泻的。” 待听到一阵笑声,顾绾才走了出来,赶忙回到地下室。 开了那道散发着异味的铁门。 “快下去,动作快点!” 可是这一群女子却愣在原地,似乎是嫌弃这个肮脏的下水道。 “若是不走,可就要被这群人卖掉了,若是被卖到了青楼,这辈子可就玩了,你们都是大山里长大的女子,到了山林里,那就像到了家,自然再不会被这群人给抓住。” 顾绾看着这群女子,咬了咬牙,捏着鼻子跳了下去。 此处空气流通,还有水流,自然不会产生什么瘴气,只是那股子味道当真是无法忍受,但是顾绾依旧是咬紧了牙关往前走,却也不曾想到这下水道竟然极长,一路通往山间小溪,待到出了这下水道,一群女子赶忙去找了干净的池子,清洗了身体,这才上了路。 这群女子算是山女,自然知道路,若顾绾真想活命,自然是要跟着大部队一起走。 可是此时,顾绾甚至不知道王偕是否安全,如何能够自行离去。 这静女看到顾绾往客栈的方向去,忙开口说道:“夫人,你这是要干嘛?再回去,你杀了他们三个人,若是再回去,可真的有去无回啊。” “可是夫君还在那里。” 静女一愣,而后开口说道:“我陪夫人一起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虚张声势 顾绾心中虽然感动,可是却还是非常疑惑。 她们的交情,实在是没有必要如此。 “阿爹曾经讲过,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我那是自救,静女你不必为我而搭上了性命。” 静女笑了笑说道:“静女相信自己不会有事的。” 此等山林,又是在漆黑一片的夜晚,顾绾自然是没有办法摸清楚方向,可是有了静女就不一样,她从小就生活在大山之中,自然知道该往哪里走。 “这些人一般都在一个叫做断头谷的地方,直接把那些迷晕了的男人们绑死了,由于那个地方乃是野兽出没之地,所以时常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顾绾他们一路走来,脚底下却是踩到了不少人骨。顾绾已然杀过了人,自然不会害怕,可是这寒玉和静女说到底也只是女孩子,自然是有些害怕,非得紧紧跟上了顾绾才安心。 这野兽喜欢在夜间活动,不到一会儿顾绾就听到了几声狼吼,倒是让人有些心惊胆战,可是此时顾绾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得加快了脚步,来到那个地方,果不其然看到一群人被绑着,那黑漆漆的丛林之中,传来一声声野兽的叫喊。 顾绾赶紧跑过去,为一行人松绑,却没有看见王偕,顾绾顿时一阵慌乱。 “夫人,老爷此时还在那客栈之中,我们这就杀回去,将那小娘皮给活剥了!” “不用,那店家已经死了,被我杀了。”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顾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声说道:“你们行军打仗之时,最为重要是什么?” 这十几位随从也算是身经百战,可是看这位夫人的意思,似乎不同意他们直接打回去。 “夫人请说。” “真实可靠的信息,此时此刻,我们甚至不知道这间客栈之中,到底有多少个敌人,你们觉得我们有可能胜利吗?” “那夫人,我们此时又该如何?” “虚张声势。” 夜黑风高之时,这客栈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十分可怖的男子,男子四肢截断,血流一地,但是这身体居然奇迹一般的还有气息,这男子看到客栈内灯火通明,顿时生出了一股子力量,高声喊道:“老大救命啊!” 或许是因为这声音太过惨烈,不一会儿就把人给招来了。只见为首之人一脸惊慌的看着眼前如同阴鬼一般的男子。 惊怒道:“这是谁做的!” “不知道,我在守夜,却突然被人打晕了,又被人蒙了眼睛,带到一处地方,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女子说,她看上了这个地方,让我们把客栈让给她做生意,我自然是不同意,结果就被人割了四肢,那群人还说,不日就要来血洗我们这里。” 这男子话音未落,就口吐鲜血,直接死了。 为首之人一阵惊怒,他身边一个络腮胡男子开口说道:“那群女子沿着下水道离开了,兄弟们找了一天都没有见到影子,媚娘也死了,肯定是这伙人干的,顾老大!你一定要替她报仇!” 顾老大眉头皱起,厉声道:“行啦,我知道,这次丢了人,这接引还指不得如何惩罚我们呢,此时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群女的,然后赶紧交差,至于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等我们腾出来手,就弄死他们。” 站在不远处的顾绾轻声问道:“可听清楚了?” 寒玉点了点头,寒玉不仅擅长医理,而且还听力了得,如此远的距离,她都听一清二楚。 “却也不知道那个接引到底是什么人?不过此时看来,这顾老大不禁和我同姓,倒是和我有同样的毛病。” 寒玉一愣,便轻声问道:“什么毛病?” “太会权衡利弊。” “奴婢却不知道这竟是个毛病。” 顾绾笑了笑说道:“权衡利弊的基础是信息准确。” “夫人之前所说不知道敌人的势力如何,而我们要做的也是如此,就他们不知道我们到底有多少人,奴婢说的对吗?”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觉得一阵惊异,她轻声说道:“想不到寒玉竟然如此聪明,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寒玉一愣,开口说道:“比起女婢的身份,我觉得夫人更加着急的是老爷的安危,我们快回去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第二日一早,这顾老大就听说这探子说,在不远处的山头上,发现了许多留下来的火堆,按照推算,差不多得有个数百人,顾老大一听到如此,顿时觉得一阵害怕,他手中满打满算也只有百十号人,前些时日又因为瘴气死了十几个,若真是被对方惦记上了,那可真就没有活路了。 只是此时还未见过,或许是敌人故意这样做。 顾老大连忙吩咐众人注意,敌人袭击。 只是这一日晚上,这客栈突然着火了,虽然火石被扑灭了,却惹得人心惶惶的。 饶是顾老大也觉得,顾绾他们真的是一群不好惹的人,之时这群人以为会有人前来攻打客栈的时候,却一连三日都没有了动静,甚至连那群人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了。 饶是顾老大也觉得此时蹊跷,说不准那群恶鬼正在什么地方埋伏着呢。 又过了三日,依旧是风平浪静。 顾老大一行人稍稍放了心,带着一群人出去找那些女子去了,这一日晚间用过饭之后,剩下的这些人突然觉得头昏眼花,大部分竟然都没了力气,此时此刻不远处山林之中突然冲出来异种手持刀剑的汉子,如同砍瓜切菜一番,将这群人屠杀殆尽。 顾绾更是手拿大刀,一路上杀了不少人。 身上更是染了鲜血。顾绾赶紧上楼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在一个破旧的房子里找到了被绑成粽子的王偕。 “王偕,王偕!你没事吧。”王偕突然看到顾绾,有些呆愣,但是看到顾绾一身血顿时担忧道:“如是,你这是?” “我没事,你有没有事情。” “只是这个地方,太过不寻常了。” “这不就是个拐卖妇女的团伙吗?如何不寻常?” “我朝接引,教主,且行事如此乖张,便唯有白莲一教。” <!--gen3-1-2-110-20247-255440487-1487034000--> 。 第一百三十四章 顾维钧提亲 明朝严禁白莲教。洪武、永乐年间,川鄂赣鲁等地多次发生白莲教徒武装暴动,有的还建号称帝,均被镇压。 只是到了明朝中叶之后,白莲教变得名目繁多起来。 有金禅、无为、龙华、悟空、还源、圆顿、弘阳、弥勒、净空、大成、三阳、混源、闻香、罗道等数十种,有的一教数名。 而各个教派所习教法各不相同,期间派系复杂,斗争不断。 若真是遇到了这样的组织,那还真的是让人发愁。 “若真是的白莲教,我们便只能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如是说的对,只是这其中事情尤为复杂,这些教徒为什么要劫掠这些无辜的女子,倒真是令人奇怪了。” 此时天色微亮,看着已然快要破晓一行人赶紧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这个地方,急行数日之后,才出了这茫茫大山。到达了滇南地界。 此时已然是夏末,若是在京师,这天气就该转凉了,可是这滇南却依旧是惹得让人受不了。 饶是顾绾也受不住了,在这滇南的小县城之中好生休整了一番。 其实来着滇南,自然是要去大理看一看的,若是此时到大理却还可以看看这滇池十里荷花的景象。 不过看样子,王偕当真是吃不消了。 顾绾看着整日躺在床上不想动的王偕,顿时有些无奈,心中暗道若是到了地方,定然要让王偕好生将身体锻炼一番,不说像孙文臣一般满身肌肉,也得算是个健壮的男子。 王偕躺在床上,衣衫半开,露出白玉般的胸膛,由于天气炎热,面色有些红润。这顾绾坐在床头,拿着扇子专心的给他扇着,皱着眉头说道:“我之前以为这白莲教大多乃是在北方比较多信徒,却未曾想过这南方竟然也有,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王偕坐起来喝了口茶,开口说道:“除了那店家,其他的人都不是本地人,听着似乎更像是陕北一代的口音,这些人为何会不远万里来这里,倒真是奇怪了。” 顾绾看着王偕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似乎又在想着什么事情,忙开口说道:“夫君还是不要想了,这大热天的,还是闭目养神,弄得心浮气躁的,若是再生病该如何?” 王偕顿时一愣,而后笑着说道:“如是说的有理,这等事情,自然有按察使去管,我这样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还是不要管这样事情。” 顾绾又为王偕满上一杯茶水,开口说道:“夫君可知道您的顶头上司,府台大人,刘安仁。” “正德十一年进士探花,祖籍安徽,乃是出了名的正德老臣。” 顾绾笑了笑,拉着王偕的手,开口说道:“说来,倒也真是运气不错,这位老大人和顾家阁臣,顾鼎臣曾经一同为官,倒是有几分官场上的交情。” 顾绾拿出来顾重言寄给她的一封信,递给了王偕,王偕看过之后,眉头皱起,而后开口说道:“顾伯父当年流放之所,乃是云南平缅府,说来倒也真是有缘。” 顾绾站起来开口说道:“我这伯父,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自然不甘心如此蹉跎一生,况且这顾家也就他一人在官场,若真是这样了,这顾家就真的败了。” “不是有大哥吗?” 王偕轻声说道。 京师,玉熙宫。 顾维钧随侍奉天殿,嘉靖陛下难得有心思与户部尚书探讨去年漕运之事,气氛倒是难得的和谐。 因着那一套法子,这效率生生提高了一倍,也减少了不少劳役,到真是件好事。 嘉靖龙颜大悦,奖赏杨阁老黄金珠宝无数,更是赏了杨阁老孙子一个虚职,若是被顾绾见了,当真是要气死。 这漕运改革的好处,最终落到了严嵩手里。 严嵩从大殿里出来,看到随侍在外面的顾维钧,笑眯眯的拉着顾维钧的手说道:“维钧啊,你是个人才,若真是走对了路,对着大明江山,可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顾维钧谦卑的笑了笑,而后开口说道:“多谢大人提点,维钧记住了。” 严嵩摸了摸胡子,笑着离开了,而后跟在严嵩身后严世番倒是没有跟着他老爹离开,而是看着顾维钧,笑着说道:“不知顾大人今年贵庚?” “二十。” “当真是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啊,只是不知是否有了婚配?” “未曾,只是有了婚约。” “哦,原来如此,本官还有公务在身,便不叨扰了。” “大人慢走。” 待到严世番离开之后,顾维钧眉头皱起,待到晚间归家之时,顾维钧赶忙找来顾知。 自从顾绾离开之后,顾维钧又是公务在身,顾知在这顾府里,简直就是提前过上了老年生活,除了这顾明奇姐弟还陪着他,今日好不容易,儿子回来了,却直接让他去提亲。 顾知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所以第二日就到了任府,这任府的主人就只有任萱儿一人,所以顾知只得带上顾苏。 两人浩浩荡荡的赶到了任府,待到顾苏将话说了,却见到这任萱儿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与他见上一面,在做决定,如何?” 任萱儿已然清减了不少,看起来弱柳扶风,甚是美貌。 顾苏心中暗道,此女配上她家维钧哥哥,却也不错,只是为何这女子一脸不愿意的模样,但是想到顾知对自己的交代,便只好点了点头。 待到同顾知说了,顾知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顾苏顿时有些无奈,便开口说道:“叔父,看你这模样,到像是你提亲被拒了一样。” 顾知听到如此,顿时老脸一红,开口说道:“你这丫头,竟会瞎说,都给你请了多少媒人了,还是嫁不出去。” “那是那些公子眼光差!” “你就是自视甚高!若是你有阿绾一般听话就好了,你看人家阿绾都已经嫁人了,说不准没几年孩子都能走了,到时候你还没与嫁人,看你丢不丢人。” 这一家人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彼此的脾性,这顾苏脸皮即厚,自然不会因为顾知这几句话伤心。 两人到了府中,将话告诉了顾维钧。 却见到顾维钧一声叹息,倒是让顾知一阵心疼。 他的儿子,还未曾如此落寞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滇池佛会 顾维钧以前只当这婚姻大事,不过是人生之中一段必须要经历的部分,倒也不是无足轻重,只是不会如同那戏文中所唱的一样。 让人愁断千百回肠。 “劳烦父亲帮我找人回话,便说到燕郊湖畔一聚。” 这一日依旧是哥好天气,且盛夏刚过,这闷热的京师倒是有了几丝凉爽。 只是这天空中硕大的太阳,依旧刺眼。 而此时,顾维钧就等在一处雅致的楼阁之中,楼边垂柳连湖,只见一黄衣女子手拿油纸伞,款款而来。 顾维钧心中一动,理了理衣衫,下楼去了。 待到见到了之后,方觉眼前女子似乎已然变了一个人似得。 柳眉细腰,确实正宗的江南女子。 “萱儿。”话音未落,对面女子面容微红,倒是让顾维钧心中暗道一声唐突。 “顾公子。” 两人坐下来,各自沉默不语,倒是让这窗外的大好风光空负了。 顾维钧心想这男子总该主动一些,便斟酌道:“一直心仪,为何屡次决然,倒是让我有些踌躇不前了。” 任萱儿一听,顿时有些害羞,只是像是想到什么似得,轻声说道:“我知道公子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阿绾。” 顾维钧赶忙开口说道:“并非如此,萱儿你误会了。” 任萱儿摇了摇头,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波澜的湖水,轻声说道:“婚姻大事,总该慎重些,况且我之前就曾经下定过决心,此生不嫁人。” “萱儿这是不相信我?” 顾维钧站起来,走到任萱儿身后,任萱儿转身,看到眼前俊逸非凡的男子,心中微微酸涩。 “我之前肥胖丑陋的时候,你不曾高看过我一眼,如今瘦了下来,又对我如此,莫不是这世间的男子,都是如此?” 顾维钧听完之后,表情复杂,而后释然一笑,他拉着任萱儿的手,开口说道:“萱儿,你说的没错,这世间的男子确实都是如此,没有例外,但这女子不是也是如此吗?我之前只觉得你是个善良的女子,可是却未曾想过要与你共度余生,我是个世俗男子。然而那些事情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我愿意和你共度余生。” “我如何相信你?如果有一天,我年老色驰,你还是如此吗?如美花眷,流水人年,不过是人心易变。” 任萱儿想把自己的手从顾维钧手里抽出来,可是却被顾维钧仅仅抓住。 “萱儿,以前都是你一个人在付出,我未曾察觉,心在我追悔莫及,总想着换我主动,可是这世间哪有单方面的爱,唯有落花有意,流水有情。我也会老,我只希望将老之时,与你携手余生。” 任萱儿听完之后,突然感觉到一股子没有来由的委屈,偌大的泪珠顺着白嫩的脸颊流淌。 “别哭啊,萱儿。”顾维钧笨拙的将泪珠擦掉,可是却发现,这女子好似真的是水做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掉。 顾维钧顿时有些急了。 他一把抱住任萱儿,若是平常,这等孟浪的事情,是决计不会做的。 可是此时眼前女子哭的梨花带雨,顾维钧只觉得心中一阵疼痛,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任萱儿哭了许久,最后眼睛都哭肿了,看起来可怜兮兮,倒像是顾维钧刚刚欺负了她。任萱儿显然也意识到这样有些失礼,便赶紧整理好仪容,离开了这个让人感觉到温暖的怀抱。 只是那只温软的小手,却被另一只大手捉住了。 “萱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任萱儿看着眼前的男子。 顿时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因为此时此刻,她又想哭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顾绾王偕,在这小城镇休整好之后,便准备前往滇池,说来这一次,顾绾王偕的面子倒是很大,这滇池,有为绝世有名的人为他们设宴。 乃是当世有名的佛学大师,鸿元禅师在滇池的荷池佛会。 倒是这云南不多见的佛家盛况。 顾绾自然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只是因为前些日子以来,顾绾算是出尽了风头,算是落了个先生的名声。 倒是让肚子空空的顾绾有些不好意思。 说来这此荷池佛会,自然有许多名人士子前来,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名震四海的杨升庵。 对于这个人,顾绾可是仰慕已久了。而且潘老还托顾绾给这位稍封迷信。 顾绾虽然答应过潘老救这位名人,可是内心深处还是非常不希望和这位有什么交集的,一来名气大的人并不怎么好相处,二来这位十分招嘉靖帝的讨厌。对王偕的仕途非常有影响。 但是既然人家邀约,而且这位鸿元禅师还是刘安仁的座上宾,既然他都邀约了,王偕自然也不敢推辞。 王偕乃是秋季任官,所以时间还很充足。 这一行人就来到这十里荷花,百里滇池。 昆明气候温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倒是个好地方,而且此处民族众多,风俗文化丰富,特别是这饮食,口味丰富,倒是让顾绾心中无比喜欢。 只是王偕这一路上跟着顾绾吃辣,吃的嘴角起了泡,倒是到顾绾笑的合不拢嘴。 直说这谪仙也会上火,倒是让人笑死了。 王偕只得在一旁无奈的暗自叹气。 一行人住的客栈,位置极好,正好一开后窗就能看见滇池。 只见太阳斜挂在西山顶上,散发的余光给滇池镀上了一层亮丽的光芒。远处的西山,在夕阳余晖的笼罩下显得若隐若现,近处的滇池,波涛阵阵拍打湖岸,晚风徐徐轻拂芦苇,两两相映,宛如一幅幅美丽的画卷。 顾绾伸出手,仿若想要抓住那一闪而逝的夕阳。 只是此时另一只手覆盖在顾绾的手上,顾绾看着那只洒着金红色余晖的手,开口说道:“这真是个好地方,若是可以一直待在这个地方,或者说是夫君在此地为官就好了。” 王偕笑了笑说道:“昆明一直乃是云南地方官的最好选择,如何轮得到我这个小进士呢。” “夫君那里是小进士,你明明就是大明朝的状元啊,这大明开国以来,有多少状元啊。” 王偕并未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严世番的表兄,欧阳壬,乃是昆明府的知府。” I第一百三十六章 杨升庵 顾绾微微一叹,开口说道:“我在严府见过那欧阳氏一面,看着确是个好相处的人,这严阁老若按照女子的想法,确实个顶顶好的男子。可是这样的男子对于大明江山来说,却并不是好的。” 此时已然暮色四合,远处一片沙鸥翔集。 此番情景,顾绾估摸着这王偕定然是要倒腾出来一首酸诗,可是顾绾却只听见这王偕幽幽一声叹息。 “为何叹息?”顾绾忍不住问道。 王偕开口说道:“只是因为如是所言,让我想起了一首诗。” “桃花庵歌所言,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这世间诸事如烟云,若是我像那作田农人一般,却也可保你平安,不必如此随我奔波而而行。”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她拉着王偕的手,开口说道:“夫君可知道这严阁老当初入仕之时,也是如你一般根正苗红。可是在这官场中混的时间长了,倒也分不清楚记不明白,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其实对不对已经不重要了。所有的问题都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严阁老凡是都是揣摩着陛下的心思办事,你说他错了吗?” “夫人想说什么?” 王偕聪明绝顶,顾绾想什么,他却总猜不出来。 “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要告诉夫君,所有的问题并非出于严嵩,也不能单单止于皇帝,这是个系统性问题,既然是一个如此复杂的问题,那彻底解决是不可能的,但是却也不必如此灰心,就想到回乡种田。” 王偕微微笑道:“方才我也只是有所感慨而已,如是不必介怀。” 顾绾拉着王偕的手,靠在王偕的肩膀上,开口说道:“这些话呢,说明白点,就是夫君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虽然对于大明微乎其微,但是也聊胜于无。我毕生便追随与你,天南海北,绝不后悔。” 此话说完,王偕看着顾绾,眼眸间波涛汹涌。倒是从未见过他如此。 显然是被顾绾这有些直接的情话给撩拨了。 孔子有言:食色性也。 儒家在程朱理学盛行之前,对于敦伦之事并非讳莫如深,甚至连许多大文学家对于此事都是颇为看重,甚至为其著书立言。如本朝杨升庵便是总结了美女的标准,从头发到脚,无一不精。 倒是和那位明传千古的临江仙,极为不同。 此时王偕心火难耐,从京师赶往滇南,一路向南行至万里,若是顾绾在路上怀有身孕了,定然受不了这一路奔波。 这一路上倒是忍了到了极致,他一直恪守君子之道,可是这夫妻之事,本就是天理伦常,自然不必有所顾忌。 所以这次倒是大太过猛烈了。 这如是一直以来都以果敢干练示人,王偕也非常喜欢这样的女子,可是此时却看到顾绾躺在自己身下,娇喘连连,红唇微启。 不由得心神荡漾。 云消雨散,顾绾累的说不出话,还是被王偕抱着洗了身子,而后沾床即睡。 第二日睡到了中午,倒是让顾绾深觉羞涩。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王偕和顾绾便到了滇池边上那位鸿元禅师的佛会。 这倒是和顾绾之前所想的放眼望处皆为光头不同。这佛会之中大多乃是衣着文雅的士人,三三两两围坐起来,荷风阵阵倒是分外舒适。 此地女子自然不是很多,可是却也不是没有,只是像顾绾这般年轻且貌美的,倒是少见。 在场多为男子,自然是要多看几眼的。 王偕见到了便开口说道:“夫人倒是如同这午间曜日,夺目的狠。” “说不准那些人都是看你的,夫君长得如此动人,无论男女估计都会想看一眼的。” 王偕也不谦虚,便直接接下顾绾这句夸奖,倒是让顾绾准备的一肚子话说不出来了。 顾绾心想,到底是状元郎,修辞功法必然是不俗的。 心念极此,顾绾便随着王偕坐下,一位面容清瘦,身着僧衣,三十多岁的禅师走了过来,看着王偕之后说道:“施主,恭候多时了。” 顾绾一愣,王偕笑着说道:“如是,这位便是鸿元禅师,我当年同祖父游学之时,曾经见过一面。” 顾绾对着这位异常年轻,且长得非常英俊的禅师行了一个礼,鸿元以佛礼谢之,看起来到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样子。 不过顾绾一直对这些神鬼之事敬而远之。 子不语怪力乱神,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升庵先生一会儿便到,请两位施主稍等片刻。”待到这位鸿元禅师走了之后,顾绾赶忙附在王偕耳边说道:“那位鸿元禅师,倒真是年轻啊,我在那海天禅寺里见过的和尚,凡是被称为大师的人年纪都很大,没想到这位大师竟然如此年轻。” 王偕笑着说道:“如是有所不知,这位鸿元禅师,八岁便悟道,乃是不出世的奇才。” “哦,按照夫君这么一说,这位禅师便是和尚界的甘罗。” 正是王偕还未回答顾绾的话,一名身着布衣的中年男子,便走了过来。 “兰君小友,如是小友,久仰久仰。” 话音刚落,顾绾定睛一看,只见此时人眉目舒朗,留着一把美髯,倒是个美男子,而且那通身的洒脱气质也是令人难忘。若是顾绾猜的没错的话,此人便是闻名天下的杨升庵,在后世这位可是被誉为大明第一才子。 倒是比顾绾那位便宜的侄子要有名的多。 “升庵先生快请坐,晚辈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王偕十分恭敬的说道。 杨升庵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开口说道:“不过是虚名而以。” 顾绾看着这杨升庵,其实顾绾在上辈子一直更为喜欢黄娥的诗,而且私以为这黄娥的诗比那杨升庵的更好。 此时此刻,那位才情卓然的杨夫人已然独守空闺十年了。 可叹世事无常,看到了这位,顾绾莫名的想起来了黄娥的诗。 “楚寨巴山横渡口,行人莫上江楼。征骖去棹两悠悠。相看临远水,独自上孤舟。却羡多情沙上鸟,双飞双宿河洲。今宵明月为谁留。团团清影好,偏照别离愁。” 第一百三十七章 阮玉 黄娥之散曲,数百年来无一人可比拟,只可惜是一位女子,若是名男子。说不准,却也能博得如起夫君一般的名声。 这升庵先生与王偕说了一会话,倒是些文人常说的,顾绾自然是插不上什么话,只得静静含笑,偶尔为两位添一杯清茶。 只是此时这位名满天下的升庵先生看着顾绾,微微一笑道:“老夫之前曾偶得夫人一文章,文章平实易懂,虽说毫无文采,可是却非常有用,夫人取之以论文为名,倒也着实贴切。” 顾绾见到人家老先生如此给面子,自然是要谦虚几声的。只是谁知道这老先生根本就不给顾绾这个机会,便是直接开口说道:“老夫当年为官之时,下官报送之文章文采有余,叙事不足,若是都采取这种文体,到会方便很多。夫人不必谦虚。这世间所谓的才子已经够多了,需要的正是兰君和夫人这种务实的人才。” 顾绾听完,顿时对这位明朝大才子的观感有所改观。 其他的不说,这位名传千古的升庵先生,还真是个有个性的人。 “如今朝中奸佞当道,兰君任官于此地,却也不是一件好事。” 王偕笑了笑说道:“先生说的有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而后这两人又开谈论文人的那一套,顾绾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以插话的,只是从这位先生的言语之中,倒是了解了那位嘉靖陛下为什么对此人恨之入骨。 此人太过聪颖,言辞犀利,甚至可以说是绝对不会为对方留一点情面。顾绾都可以想象得到。当年在大礼仪之时,这位到底是怎样的咄咄逼人。 顾绾垂手低眉,看着倒是分外贤淑。 正与杨升庵交谈甚欢的王偕瞥了她一眼,顿时心中晒然。 估计此时这位已然快睡着了。 王偕只得轻声咳凑一番,顾绾赶忙睁开眼睛,从袖子中拿出来潘老的信,交给了杨升庵。 顾绾自然不知道这封信上写得什么。 “我与潘兄已然数十年没有见过了,当年江南一别,却不知会在这烟瘴之地长久逗留。这十几年的光阴说到底都让我空负了。” 这句话说出来,倒是没来由的多了几分伤感。 顾绾赶忙开口说道:“先生这光阴怎能算是空负了呢?您的文章诗词,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瑰宝。天下谁人不识升庵先生。” 顾绾自认为十分不会安慰人,但是还是硬着头皮强上了,但是好在这位升庵先生生性倒是有几分苏东坡的豁达,不一会儿就与王偕谈笑风生起来。 说起来,这千古名人就是有些个性,若顾绾是皇帝,定然也不会让这位重新回到京师,毕竟此人名气极大,有不甘平凡。 若是个小人也就罢了,可偏偏人品上没有缺陷,但是又着实可恶。所以嘉靖就把这位一直晾在滇南。既不允许召还,也没有痛下杀手。 倒是让这位空有满腹才华的人虚度了大好年华。 此时那位年轻的禅师坐在正中央,开始讲授佛法。鸿元禅师声音清润,字字如同珠落玉盘。 倒是听得让人心生愉悦。 虽然顾绾一个字也没有听明白。 倒真是深奥。 待到这冗长的佛会结束之后,顾绾已然困得不行了。王偕还非得像哪位鸿元禅师问禅,倒是让一心想要回去补觉的顾绾一阵无奈。 昨夜荒唐的又不止她一个人,为何王偕竟然如此精神,而她却困得说不出来话。 正当顾绾昏昏欲睡时。却听到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软语。 顾绾抬头一一看,正瞧见是一位长相清秀可人的小娘子。 小娘子一身素衣,黑发如瀑,看着倒是分外养眼。只见这小娘子开口说道:“夫人,这里风大,若是睡着了,可就要染风寒了。” 顾绾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方才不小心睡着了,多谢娘子了。” 小娘子正准备离去的时候,顾绾突然心中一动,而后开口问道:“小娘子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娘子一愣,只是还是开口说道:“小女子阮玉,夫人告辞。” 话音刚落,这位小娘子便离开了。 顾绾正在临摹这小娘子优美的身段,却被身后的王偕突然吓到了。 此时已然暮色四合,此地人烟稀少。这方才还热闹十分的宴会变得空荡荡起来,倒是徒增了几分寂寥。 “如是方才正在和谁说话?”王偕开口问道,此时那位鸿元禅师正站在王偕身后。 “一位叫做阮玉的小娘子,倒是长得分外好看。” 却也不知道为什么,顾绾似乎从这位出尘世外的禅师的身上,看到了一丝丝异样。 王偕与鸿元告辞之后,两人回到了客栈,顾绾自然是困得受不了了。倒头就睡。 倒是让王偕心中一阵无奈,此番他与鸿元论禅倒是有不少收获。正准备和顾绾交流一番,却发现这人睡着了。 顾绾躺在床上,衣服半脱未脱,鞋子挂在脚上,倒是非常的好笑。 王偕无奈,只得亲手服侍自己的夫人。王偕虽不至于是那等锦衣玉食的贵族少爷,可是却也不曾干果这等俗务,他从小读的圣贤书,受到的教育都是让他修身立德兼济天下。却从未鼓励过男子为自己的女人做什么。 可是如今,王偕却觉得,此番为枕边人宽衣解带,服侍照顾,倒是分外安心。 如此说来,这细水长流朝夕相处倒是比那指点江山来的要舒服安宁。 想到这里,王偕不禁微微一笑,附身亲吻顾绾的额头。 顾绾第二日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她抬头一看,发现此时已然是日上三竿。倒是让一只不曾睡过懒觉的顾绾有些羞赧。 恰逢王偕从房子外面进来,顾绾忙开口说道:“怎么不叫我,今日不少还要赶路吗?” 王偕笑了笑,端着一盆水,为顾绾擦了擦脸,态度亲昵之极,倒是让顾绾有些不好意思。 王偕又从寒玉手中拿过了早晨,放在了桌子上。 “今日我们不走,要见一个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县官 王偕如此温柔小意。 顾绾自然是欣然接受,待到吃完早饭之后,顾绾便开口问道:“你说今日要见一个人,却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王偕笑了笑说道:“自然是如是认识的人。” 顾绾来着大明朝也有几年了,可是所谓的认识的人,却也不是很多。 这倒是让顾绾有些好奇了。 王偕但笑不语,带着顾绾来到官道驿亭边。 不一会儿便见到远处一人骑着快马而来,待到近了,顾绾才总算看清楚了,这人正是不知踪影的李百户。自从那一日李百户只身前去报信之后。顾绾就一直没有见过他了。 顾绾一直以为这位耿直可爱的百户死了。 可是却未曾想过,他竟然回来滇南找她。 李百户从马上下来,抱着拳头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我已经不是锦衣卫了,若是夫人不嫌弃在下,在下就留在老爷和夫人身边,做一个侍卫。” 顾绾看了一眼王偕,王偕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情的缘由,恐怕如是就要去问大哥了。” “哥哥?” 此时李百户开口说道:“夫人有所不知,因军机延误,在下被上官治罪,多亏顾大人出言相救,我才能活着来见夫人。” 顾绾不由得心中感动,顾维钧心细如尘,倒真是个适合为官之人。 “李大哥以前也是朝廷命官,如今在我这里做一个侍卫,却也是委屈了,待到我回到京师,定然想那陆指挥使求一求情。” “那就多谢夫人了。” 三人有寒暄了一会儿,顾绾王偕带着这位从小在北方长大的锦衣卫在这春城呆了一日。 第二日便启程前往昌宁县。这昆明前往昌宁的路上风景十分秀丽,但是路也十分的不好走,倒是废了不少时间。待到一行人到达昌宁之时,已然是深秋了,只不过这滇南气候温热,就算是此时顾绾依旧穿着夏衫。 这昌宁县衙倒是让人有些失望了。昌宁县地处三山交界处,并不奢望它有多富裕,可是也却未曾想过,这县衙竟然是茅草屋。 甚至连关押囚犯的监牢都年久失修。 县衙门口站的衙役也是没有什么精神。顾绾一行人大汗淋漓走了三天山路,终于到了这个地方,看到的却是如此,顿时感觉到一股子生无可恋。 只见县衙门口站着一个面容清瘦,眼睛浑浊的中年男子。身穿八品官府,看来是昌宁县的县丞。 这位县丞看到王偕之后,赶忙走上前去,十分恭敬的说道:“下官,宋兴见过县尊大人。” 王偕扶起来宋县丞,开口说道:”宋大人不必如此多礼,你我以后便是同僚了。” 宋县丞又看向顾绾,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 “这是本官的内子。” 顾绾和寒玉来到后衙,本来看到那破旧的前衙已经非常失望了。但是顾绾来到后衙的时候,看到这副破败简陋的样子,才觉得有些生无可恋。 顾绾并非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早年也吃过苦。可是这等破败的房子,却也还是第一次住。 寒玉看到顾绾这幅模样,顿时有些担心,忙开口说道:“小姐不必如此,奴婢收拾一下,再出去采办一些东西,就可以走住人了。” 寒玉说完,给顾绾收拾出来一张椅子,对着顾绾说道:“小姐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顾绾摇了摇头,将袖子挽起来,开口说道:“你先去打盆水来,得再今晚之前把屋子收拾出来。” 寒玉一愣,看顾绾这架势,是准备自己上手干啊。 寒玉一直以为顾绾是为纯正的管家小姐,但是却未曾想过,竟然也有如此干练的时候。 将屋子收拾一番之后,顾绾又亲自下厨为王偕做了一顿饭。 只是这王偕坐在席位上,倒是迟迟未动筷子。顾绾不禁有些好奇,便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吃啊,是菜不合胃口吗?” 此地物资匮乏,所以饭食倒是些青菜萝卜什么的,只是有一道当地的芋头菜,倒是十分美味。 王偕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并不是,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太过艰苦了。” 顾绾笑了笑说道:“老话说的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况且此地山清水秀,倒也不错。” 顾绾说完之后,为王偕添了一些菜。王偕都吃掉了。 用完饭之后,王偕和顾绾手牵手,到县城外转了一圈。起初来到时候,没有仔细看看这周围的情景。此地乃是丘陵地带,除却一片极为开阔的湿地之外,便是绵延与山脉之上的梯田。 池塘之中荷叶朵朵,倒真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只是特别穷。 摸不要说和太仓相比,就算是兰溪村,大概也比这个地方要繁华。昌宁城中房子低矮,大多为草屋,接近县衙的地方有一片巨大的棚户区。里面住着许多贫民。只是城西才有几位稍微豪华一点的屋舍。 此时王偕与顾绾就行走在这昌宁城的棚户区之中。 由于此地经常下雨,所以地下有些泥泞。而且此地大部分不穿鞋,街道上更是杂乱不堪。只是这样倒是不影响顾绾的兴致,昌宁民族众多,街道上的人,大多穿着民族服饰。许多苗族少女露出纤细的腰身,倒是十分的养眼。 而且这里买的东西还非常的精美,顾绾买了几件制作精美的苗银,又买了一些食材,就和王偕回到县衙了。 两人洗漱过之后,便上床睡觉了。 本来按照王偕的意思,今夜太累了,要好生休息一会儿。可是却未曾想过昌宁的蚊虫竟然如此的厉害,一晚上咬的人睡不好觉,加上天气又有些湿热,盖上被子更是睡不着觉。 好在在后半夜的时候,就习惯了。只是待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全身都是红点倒是有些吓人。 但是王偕却也顾不得如此了。 此时他此时已然不是闲赋在家的贵公子了,此时的王偕已经是一个父母官了。 王偕穿好官服,坐上公堂,敲响了惊堂木。 第一百三十八章 县官 王偕如此温柔小意。 顾绾自然是欣然接受,待到吃完早饭之后,顾绾便开口问道:“你说今日要见一个人,却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王偕笑了笑说道:“自然是如是认识的人。” 顾绾来着大明朝也有几年了,可是所谓的认识的人,却也不是很多。 这倒是让顾绾有些好奇了。 王偕但笑不语,带着顾绾来到官道驿亭边。 不一会儿便见到远处一人骑着快马而来,待到近了,顾绾才总算看清楚了,这人正是不知踪影的李百户。自从那一日李百户只身前去报信之后。顾绾就一直没有见过他了。 顾绾一直以为这位耿直可爱的百户死了。 可是却未曾想过,他竟然回来滇南找她。 李百户从马上下来,抱着拳头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我已经不是锦衣卫了,若是夫人不嫌弃在下,在下就留在老爷和夫人身边,做一个侍卫。” 顾绾看了一眼王偕,王偕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情的缘由,恐怕如是就要去问大哥了。” “哥哥?” 此时李百户开口说道:“夫人有所不知,因军机延误,在下被上官治罪,多亏顾大人出言相救,我才能活着来见夫人。” 顾绾不由得心中感动,顾维钧心细如尘,倒真是个适合为官之人。 “李大哥以前也是朝廷命官,如今在我这里做一个侍卫,却也是委屈了,待到我回到京师,定然想那陆指挥使求一求情。” “那就多谢夫人了。” 三人有寒暄了一会儿,顾绾王偕带着这位从小在北方长大的锦衣卫在这春城呆了一日。 第二日便启程前往昌宁县。这昆明前往昌宁的路上风景十分秀丽,但是路也十分的不好走,倒是废了不少时间。待到一行人到达昌宁之时,已然是深秋了,只不过这滇南气候温热,就算是此时顾绾依旧穿着夏衫。 这昌宁县衙倒是让人有些失望了。昌宁县地处三山交界处,并不奢望它有多富裕,可是也却未曾想过,这县衙竟然是茅草屋。 甚至连关押囚犯的监牢都年久失修。 县衙门口站的衙役也是没有什么精神。顾绾一行人大汗淋漓走了三天山路,终于到了这个地方,看到的却是如此,顿时感觉到一股子生无可恋。 只见县衙门口站着一个面容清瘦,眼睛浑浊的中年男子。身穿八品官府,看来是昌宁县的县丞。 这位县丞看到王偕之后,赶忙走上前去,十分恭敬的说道:“下官,宋兴见过县尊大人。” 王偕扶起来宋县丞,开口说道:”宋大人不必如此多礼,你我以后便是同僚了。” 宋县丞又看向顾绾,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 “这是本官的内子。” 顾绾和寒玉来到后衙,本来看到那破旧的前衙已经非常失望了。但是顾绾来到后衙的时候,看到这副破败简陋的样子,才觉得有些生无可恋。 顾绾并非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早年也吃过苦。可是这等破败的房子,却也还是第一次住。 寒玉看到顾绾这幅模样,顿时有些担心,忙开口说道:“小姐不必如此,奴婢收拾一下,再出去采办一些东西,就可以走住人了。” 寒玉说完,给顾绾收拾出来一张椅子,对着顾绾说道:“小姐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顾绾摇了摇头,将袖子挽起来,开口说道:“你先去打盆水来,得再今晚之前把屋子收拾出来。” 寒玉一愣,看顾绾这架势,是准备自己上手干啊。 寒玉一直以为顾绾是为纯正的管家小姐,但是却未曾想过,竟然也有如此干练的时候。 将屋子收拾一番之后,顾绾又亲自下厨为王偕做了一顿饭。 只是这王偕坐在席位上,倒是迟迟未动筷子。顾绾不禁有些好奇,便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吃啊,是菜不合胃口吗?” 此地物资匮乏,所以饭食倒是些青菜萝卜什么的,只是有一道当地的芋头菜,倒是十分美味。 王偕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并不是,只是觉得这个地方,太过艰苦了。” 顾绾笑了笑说道:“老话说的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况且此地山清水秀,倒也不错。” 顾绾说完之后,为王偕添了一些菜。王偕都吃掉了。 用完饭之后,王偕和顾绾手牵手,到县城外转了一圈。起初来到时候,没有仔细看看这周围的情景。此地乃是丘陵地带,除却一片极为开阔的湿地之外,便是绵延与山脉之上的梯田。 池塘之中荷叶朵朵,倒真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只是特别穷。 摸不要说和太仓相比,就算是兰溪村,大概也比这个地方要繁华。昌宁城中房子低矮,大多为草屋,接近县衙的地方有一片巨大的棚户区。里面住着许多贫民。只是城西才有几位稍微豪华一点的屋舍。 此时王偕与顾绾就行走在这昌宁城的棚户区之中。 由于此地经常下雨,所以地下有些泥泞。而且此地大部分不穿鞋,街道上更是杂乱不堪。只是这样倒是不影响顾绾的兴致,昌宁民族众多,街道上的人,大多穿着民族服饰。许多苗族少女露出纤细的腰身,倒是十分的养眼。 而且这里买的东西还非常的精美,顾绾买了几件制作精美的苗银,又买了一些食材,就和王偕回到县衙了。 两人洗漱过之后,便上床睡觉了。 本来按照王偕的意思,今夜太累了,要好生休息一会儿。可是却未曾想过昌宁的蚊虫竟然如此的厉害,一晚上咬的人睡不好觉,加上天气又有些湿热,盖上被子更是睡不着觉。 好在在后半夜的时候,就习惯了。只是待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全身都是红点倒是有些吓人。 但是王偕却也顾不得如此了。 此时他此时已然不是闲赋在家的贵公子了,此时的王偕已经是一个父母官了。 王偕穿好官服,坐上公堂,敲响了惊堂木。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兄长卖妹 顾绾从后堂往前面偷看之时,倒觉得此时的王偕分外有气势。 只是这大堂之上都隐约有几只蚊虫飞舞。 倒是分外煞风景。 这首日上任的县令,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前任知县乃是位负责任的好官,虽是个补缺的举人,但也真是勤勤恳恳。虽昌宁县依旧很贫穷,但是在当地百姓之中风评却也不错。 王偕等人花了一上午,查阅了县衙的账簿,吃午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顾绾自然十分的担心,便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财政上出了什么问题?” 王偕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昌宁县衙的账簿之上只有区区二百两银子。昌宁县城居民两万多人,虽说不上是上县可是却也不应该如此。” 顾绾看到王偕如此,连忙开口说道:“昨日夫君应该也见到了,这昌宁县当真是穷,县衙里若是多的话,才叫奇怪呢。” 王偕笑了笑说道:“我也只是向如是发发牢骚,我大明朝官员俸禄,向来很少。恐怕夫人就要跟着我受苦了。” 顾绾不置可否,吩咐寒玉将碗筷给收拾好。 待到此地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开口说道:“以前我父亲兄长生活在清河的时候,一天只吃两顿饭,还都是野菜粥,那种日子都熬过来了,此时也说得上是衣食无忧,如何算是受苦呢。“ 王偕顿时一阵感动,笑着开口说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这午间过后,王偕就又到大堂上,吩咐六房书吏们将官府的文书材料准备一番,今日便要把这交接的工作给做好。 顾绾从正门出门之时,恰好撞到了那位面容清瘦的宋县丞。 宋县丞那异样的眼神看的顾绾十分不舒服,寒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宋县丞才转开了脸。 待到走到市集上之后,寒玉对着顾绾说道:“夫人,这位县丞看起来倒是个登徒子。” 顾绾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若真是这样,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了,可是我总感觉这位如此看我,并非是因为我的容貌。” “那还会是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先不想这些了,去买只鸡,给大家补补身子。” “嗯嗯。” 两人到了离县衙不远的集市之上,这市集上有很多当地特有的蔬菜,还有各色菌菇看着倒是十分的新鲜,顾绾都卖了一些,然后又去买了一只老母鸡,准备回到府中给王偕炖一锅鸡汤。 只是两人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却看到静女站在一处摊位前和一个男子争论着什么。 顾绾原本是准备送静女回到自己的家乡,可是静女不愿意回去,所以就留这个丫头在身边和寒玉作伴。 今日她说自己要出去一趟,却未曾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静女?你这是在?” 静女看到顾绾之后,赶忙拉着顾绾,开口说道:“夫人,这就是我那兄长,昨日他托人寻我,我怕给夫人找麻烦,就一个人出来了,谁知道这混账,竟然又要将我卖了。” 顾绾顺着静女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一个面容猥琐邋遢的男子,正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这便是你兄长?” “是。” 静女的兄长身边站着一个念过半百的老头,一双眼睛都贴在静女身上。 顾绾看着这两人,在寒玉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便只身离开了。 静女的兄长看到如此,顿时不怀好意的说道:“我妹妹叫你夫人,难不成你把我妹妹给买了,但是夫人并没有给我钱啊?十两银子,给我十两银子,这丫头的命就是夫人你的了。” 顾绾听完之后,怒极反笑,冷声说道:“我并没有买她,而且你也没有资格买了自己的妹妹,大明律例明文规定,不可进行人口买卖,你可知道?” 男子眉头一皱,大笑了一声,露出了满口的黄牙。 “她是我妹妹我自然可以卖她!”男子一把手抓住静女,想要拉她走。 “慢着!” 此时此地已然聚集了众多看热闹的人,这男子想要拉着静女离开,可是却被众人人群拦住了。 “我自己的妹子,用不着夫人管。” 顾绾笑了笑说道:“我自然是管不了,可是却有人能管你。” 话音未落,男子被移交踹到地上,这一脚自然不是顾绾的踹的。只见李百户黑着一张脸,看着男子,李百户生的极为威严,身上又穿着官服,手中拿着刀,顿时把这人给吓得haul都说不出来了。 顾绾看了李百户一眼,而后开口说道:“把这两个人都带走,回去让大人审一审。” “是。” 男子心中哀嚎,看来这一次当真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了。 待回到县衙,看到正要收工的王偕,顾绾不禁笑着说道:“夫君可是累了?” “看了一日的账本,自然是累了,若是如是能替为夫捏一捏,那就好了。” 顾绾见到王偕如此说道,自然是有些害羞的。 “恐怕夫君又要忙了,今日你就要审案子了。” 话音未落,这县衙门外响起来一阵击鼓之声。 这倒是王偕到昌宁之时,第一次有人击鼓鸣怨。 王偕坐在公堂之外,顾绾也作为证人站在一旁,静女跪在地上,指着被李百户押着的兄长说道:“大人,民女乃是寻甸人士,名唤静女,这位是我的兄长,仑娃,他屡次三番将我买与他人,这一次又想要将我嫁给一个老头,大人求你为我做主啊?” 王偕眉头皱起,他看了一眼顾绾,顾绾眉眼含笑。 “仑娃,静女说的可属实?” “大人,冤枉啊,这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替妹妹寻得亲事,他虽然老了一些,可是人老会疼人,大人明鉴,草民真的不是要卖她啊!” 仑娃说完之后,静女赶忙高声道:“大人,大人他说谎,他已经卖过我很多次了!” “你来说话。”王偕对着那位老头子说道。 “大,大人,仑娃说的确实是真的,我并未给他钱啊。” 老头子这番话说完,颤颤巍巍的看了仑娃一眼。 第一百四十章 巧计 “来人把这个刁民抓起来!” 王偕冷声说道。 “本官来这昌宁上任之时,便是住进那专门买卖女子的黑店之中,并从中解救出众多被买卖的女子,你的妹妹就在其中,你竟然说你未曾卖过她?” 仑娃顿时静若寒蝉。 大明律例这两人便应该充军流放。 事后,静女自然是千恩万谢,只是顾绾与王偕用饭之时,倒是就这件事情讨论了起来。 据静女说,昌宁一点买卖女子的行为十分猖獗,很多从广东来的人贩子,到寨子里说是要给这些女子介绍好的婆家,然后就带着这群女子到广东,然后卖到烟花之地。 不仅有被骗的,还有被父母卖到人贩子手中的,反正这种情形十分常见。 可就算是这种事情很常见,顾绾依旧觉得,这白莲教也掺和到这种事情,总归不是太正常。 “过几日我像府台大人上一封奏疏,详细讲述一番,这等事情,确实太过严重了,若是不严加整治,恐怕这地方的吏治。” “夫君若是像那府台大人奏书,倒也不妥,府台大人在这滇南呆了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这些事情的,有些事情不去做,自然是有其原因的,你才刚刚到这个地方,若是贸然如此,恐怕?” “我自然知道,只是身为昌宁的父母官,我怎能视而不见?” 顾绾叹了一口气,而后开口说道:“那我就做一做小人,帮夫人找一个背黑锅的如何?” “不知谁这么倒霉,竟然被夫人惦记上了?” “倒也不用说是倒霉吧,只是这位身份特殊,倒也不怕得罪那位府台大人,因为得罪的人太多了。” 王偕眉头一皱,开口说道:“若是说的可是升庵先生。” “自然是那位,前些日子刚刚见过,算是有些情分,想必这位先生对于这个忙还是非常愿意帮的。” 王偕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就按如是说的办。” 用过晚饭之后,王偕便借着微弱的烛光,写了一封信。 第二日早晨便派遣人前去送信。 远在永昌卫湖畔雅居的杨升庵收到信之后,并未自己看,而是递给身边的一位美貌姬妾。 “阿清,念来听听。” 那名换做阿清的美貌姬妾有些惊讶,但还是将这信上的内容见了出来,这位先生眉头一挑,笑了笑开口说道:“倒是未曾想过这位分外聪明的状元郎,倒还真是有些心思,竟然求到了我这里来了。” “状元郎?便是最近新戏唱的那位千里送郎君?” 杨升庵闷声一笑,开口说道:“便是那位绍兴神童徐文长所写,改日把戏本找来,让老夫瞧一瞧。” “是,老爷。”这位姬妾走了下来,恰好迎来了一位年纪幼小的少女,那少女长得娇憨可爱,眉眼之中,带着一丝灵动。 “小蛮?” “阿清姐姐,老爷这是让你去干什么啊?” “找些东西。” “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姐姐快去忙吧。” 阿清转身之后,那抹温婉的笑容却消失不见。 她知道老爷将这个孩子带回来,是什么意思。渴死这孩子太小了,老爷此时已然年过半百,这是在不应该就是她的命运。 几日之后,永昌卫的那位升庵先生又写了几篇文采飞扬的时评文章,便是这寻甸一代人口拐卖的事情,这升庵先生的妙笔生花,倒是让这永昌卫的读书人义愤填膺。 府台大人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可是寻甸前些年刚刚发生动乱,势力错综复杂,朝廷前些年招安的那支部族,十分的不安分。 即是他忧心整顿地方,却也还有诸多考虑,所以就一直搁置到现在。 只是这次动静闹得如此之大,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发了一道文书,只是这地方的官员都知道,只是一道文书罢了。 顾绾显然不知道这位府台大人的这层想法,文书下来的时候。王偕自然是大力整顿昌宁县的人口拐卖,不过昌宁县到底是天高皇帝远,这位府台大人,虽然心中略有不满,却并没有多少异样。 所以王偕在这昌宁县的第一年,倒是过得非常的不错。 地方吏治整顿的十分不错,百姓自然爱戴。 沐休之时,王偕拉着顾绾到这昌宁县的梯田之中转了一圈。 此时虽然是隆冬腊月,可是却依旧是温暖如春。农田之中绿油油一片。王偕与顾绾坐在田埂之上,倒是分外惬意。 “我倒是没有想到,夫君你竟然会带我到这种地方。” “此处和太仓京师截然不同,大明如此辽阔,我等不过二十年岁,却已然走过了南北缘分至深,却是有福气之人。” 顾绾看到王偕如此说道,顿时感觉到一阵好笑,便开口说道:“夫君这个说法倒是有趣,此地风景不错。若是有些酒就好了。” 话音未落,王偕从身后拿出来一壶酒。 “本地的黄酒,虽说浑了一些,但是味道还不错。” 顾绾接过酒壶,轻抿了一口,口味甘甜,只是后劲儿有些足。 “倒也不错。”顾绾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远方。 “如是可是想家了?” 王偕握着顾绾的手,轻声说道。 “这个时候,哥哥应该已然快成亲了吧,可惜不能祝贺他,父亲一定很开心,只可惜我并不在这个京师,真的很想看一看他们成亲的样子。” 王偕叹了口气,抱住顾绾,轻声说道:“如是,兄长会很幸福的,之前我见过他看那个女子的样子,那就是真心的倾慕。” “我知道,我以前一直以为兄长并不中意,却未曾想过,原来两人正是两情相悦。” 王偕举起顾绾的手,开口说道:“两情相悦,便是这世上最为美好的事情。”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在夕阳的余晖下,分外温暖。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翰林院纂修顾维钧大婚,倒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闹,只是请了一些同僚,月色朦胧,新郎官脚步轻浮,显然是被惯了不少酒。 只是新郎官那双眼睛里却透着喜悦。 此时顾维钧也忍不住心中暗道。 **一刻值千金。 第一百四十一章 **之罪 冬日暖阳,这昌宁县的县衙之中,倒是清闲的紧,虽说快到年节,但是这城中喜庆的感觉并不是很浓烈,或许是因为这城池之中汉人人数太少。 顾绾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就算是在江南,冬日却也未曾如此温暖。甚至带着几分炎热。 王偕这等白净的江南公子,都被晒得黑了一圈。 更不要说妙谨,之前前往西北之时,便是被晒得几乎是黑了一圈,如今更是黑的不能看。 所以这段时间,顾绾一直在收拾自己这张脸,可是死活不见成效,整日愁眉苦脸的,倒是让王偕一阵无奈。 在王偕看来,自己的夫人虽说不似在江南那般白皙,可是却也透着一股子飒爽英气。 在他看来,倒也不错,可是这女子的心思总是这般,王偕自然也是无可奈何。 只是顾绾这般上心,倒还真让顾绾给找到了,她跟着静女到访了昌宁大山之中的许多苗寨,倒是从苗寨巫医哪里得到了一个十分神奇的房子,对于美白倒是没有多少效果,只是对于恢复女子脸上的伤疤倒是非常有用。 顾绾重金买来,便派人捎到京师,也算是给兄长和那位新嫂子的的新婚礼物。 只是这段时间里,这朝廷之中,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大明去岁欠收,所以朝廷发了一道诏书。召天下流民复业,有司负责农具种子发放。 昌宁县与寻甸交界处有一处十分肥沃的无主荒地,所以这段时间,王偕就一直负责这件事情。 倒是让人没有想到恰逢年关之时,这朝廷居然还给王偕找了这样一门差事。 腊月甘六这一日,按照寻常日子的习惯,这王偕必然会在夕阳西下之前从外面回来。可是今日却是到了晚饭时分还未归来。 王偕不禁有些着急,站在一旁侍候的寒玉,忙开口说道:“小姐,要不您先吃吧。” “再等等,今日我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太舒服。” 果不其然,这王偕从外面进来之时,一脸凝重,甚至身上还带着一股子血腥气,顾绾顿时一阵担心,赶忙开口说道:“这时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王偕摇了摇头,他看着妙谨,开口说道:“我这可是遇到了一件麻烦事。” 正当顾绾要刨根问底的时候,王偕却开口说道:“官服拿来,我要升堂。” 大堂之上,三人跪下,顾绾和王偕一起往这边走,总归是看的不真切,只是待到走近了,却猛然一惊。 眼前所跪之人,却是十分眼熟。 只见一年纪尚轻身着僧衣的僧侣,正是前些日子在滇池见过的鸿元禅师。 跪在他身边的乃是同时出现在滇池佛会上的阮玉,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子。 还未等顾绾说话,几名衙役便从外面抬进来一具已然发硬的尸体。 那名叫做阮玉的女子开口说道:“大人,我和鸿元大师是愿望的,我今日回屋的时候,便见到他如此了,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偕看着阮玉,冷声说道:“本官还未说话,案犯不得多言。” 顾绾看了看眼前一脸淡然的鸿元,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个想法,顿时心中一惊,赶忙给王偕递了一个纸条。 王偕看过纸条之后,眉头皱起,对着地下的案犯说道:“今日时辰不早了,本官有些乏了,今日便审到这里,退堂。” 下面跪着的那位愤怒异常的老者显然是没有料到王偕会如此。 赶忙开口说道:“大人,人命关天啊!这两人便是凶手,你要替我儿报仇啊!” 王偕眉头皱起,冷声说道:“若是案情属实,我自然会秉公处理,来人把这三人关押起来,明日候审。” 那位老者还要再说什么,却被两旁的徭役直接押了下去。 王偕下了堂之后,到后衙换了衣服,又草草的吃了些饭,便和顾绾来到卧室。 顾绾直接开口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偕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本以为我来到滇南之后,兴许会轻松一点,可是却不曾想到这里竟然也不是个好呆的地方。” “到底怎么了?” 顾绾心中无比急切,若是这件事情,当真是顾绾心中所想,那可就复杂了。 “这鸿元大师乃是府台大人的座上宾,姑且先不论这位大师,所犯为何罪,单单是将其关押,便是一件烫手的事情。 “若是仅仅如此也就罢了,那位死者的父亲,却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乃是已然擢升巡按的欧阳壬的一位姻亲。” 顾绾顿时眉头一皱,开口说道:“同年?” “正是。” “夫君且把这件案子给我细细讲来。” 按照王偕所说。 那位死者的老者,乃是昌宁县为首不多的刘姓大户,家中良田千顷,十分富裕,可是却又一个先天病弱的长子,时常病入膏肓,又因为家境富裕,所以一直用名贵的药材吊着,熬到了二十岁,今年入秋娶了滇南大户阮氏的庶女。 刚成亲不久,刘大少爷就又病了起来,这刘老爷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那位鸿元大师有一首妙手回春的好医术,便托了好多人将这位给请了过来,只是谁知道竟然有人撞见这位大师和新嫁进来的新娘子和这位大师有私情。 那个人好死不死就是刘大少爷。 刘大少爷自然是怒火攻心,一口气上不了便被气死了。 这昌宁县并没有多少余钱,王偕今日便是到这城中的大户去筹借一些银两,好做购买农具,却不曾想遇到了这件事情,至于那身上的血便是那位刘大少爷吐得。 当时王偕正在与刘大少爷商讨借钱的事情,正准备进入书房立字据的时候,便看到这两人一起躺在书房的小榻上,浑身赤裸。 刘大少爷当场气绝身亡。 顾绾听完之后,叹了口气说道:“夫君,认为这个案子该如何判?” “大明律例,**罪杖邢流放,若是僧侣则要撤销其度牒。” “如果夫君当真坐实了鸿元大师的罪行,那不就是当众打府台大人的脸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佛劫 烛光之下,王偕眉头皱起,显然是陷入了两难。 “若是我将这件事情盖过去了,也不妥,毕竟这刘老爷和欧阳壬乃是姻亲。” 顾绾沉默,她服侍王偕褪去了衣物,轻声说道:“无论如何,今夜还是先好生休息着,这件事情等到明日再说。” 王偕长叹一声,开口说道:“无论我做出什么决定,都会得罪人,我方才来这滇南官场,却遭人如此惦记。也真是气运了得。” 顾绾拉着王偕的手,安抚道:“谁知道这严阁老的手竟然如此长,这天高皇帝远的滇南,竟然也有他的人。” “滇南这几年战事反复,正是建功立业的好去处,若是在此处任官,倒也算是个极好的资历,恐怕这位欧阳大人便是冲着这点来的,府台大人或许是挡了这位的路,说不定严阁老他老人家,早就把我这个七品芝麻官给忘了,只一次恐怕只是顺便而已。” 王偕说完,夫妻二人长叹了一口气。 “睡吧。”顾绾轻声说道。 一夜辗转难眠,顾绾起来之时,王偕已经去升堂了。 顾绾一个女子,自然不方便前去,只是一直派人去看一看情况,她用过早饭之后,前去查看消息的小厮便走进来,顾绾赶忙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还在审着呢,只是听说巡抚衙门来人了,乃是府台大人的一封手书。” 顾绾正要说话时,却见到这王偕从门外进来,身上还穿着一身官服,眉头紧皱,似乎极为苦恼。 顾绾顿时有些着急,赶忙到前面开口问道:“如何了?怎么样判的?” “府台大人来信,我本以为会给些指示,可是却是白纸一张。” 顾绾服侍王偕脱下了官府,又让寒玉去沏了壶茶,开口说道:“这白纸一张自然就是写什么就是什么了。” 王偕苦笑一声,开口说道:“白纸清白,若是我去问,这府台大人定然会说,要我还这鸿元的清白。” “夫君当真亲眼看见了?” “亲眼所见,那两人赤身裸体,而且为夫于堂上,也能看的出来,这鸿元似乎与阮玉真有些渊源。” 顾绾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着王偕说道:“不如让我去见见那位姑娘,我总感觉事情有些太巧合了,先不论鸿元这等高僧是否会与女子有私情,有那个女子在与情夫相会会选在夫君的书房,这也太不合理了。” “如是说的对,我这就带你去。” “你就不要去了,我自己去,我与那姑娘总算是见过一面,说不准能问出什么来,若是你在场,反而不太好。” “如此,我便让老李跟你一起去。” 顾绾同王偕说完之后,便随李百户到了大牢之中。 待到了地方,只看见阮玉蜷缩在监牢的角落里,一旁关押的正是那位鸿元禅师,只见这位德高望重的禅师坐在肮脏的监牢之中,却仍然如同清风霁月一般。 “把门打开。” 只是顾绾说完这句话之后,鸿元眉头微皱。 顾绾走了进去,对着蜷缩在角落里的阮玉说道:“阮姑娘,可还记得我?” “记得,我记得夫人,夫人你能不能告诉王大人,鸿元大师是无辜的,我们根本根本就没有行苟且之事。”阮玉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偷偷看着鸿元,然后如同触电一般的收回目光。 “可是你们两个如此,如此,确实被我夫君看到的,你可知道你的夫家与巡按大人乃是姻亲,巡按专管刑案,恐怕你们这次乃是凶多吉少了。” 阮玉一听到如此,顿时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只是此时她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拉着顾绾的衣袖说道:“鸿元大师与府台大人交情极深,应该可以救大师的,只要大师没有事,就算判小女死罪也无所谓,求夫人帮帮忙!” 阮玉说完就要跪下来像顾绾行礼。 顾绾并未阻止阮玉如此,只是眼角余光看着那位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鸿元。 他闭着眼睛,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顾绾却看见他已然握紧的拳头。 “好,只好你自己揽下所有的罪行,鸿元大师就没事。” “我该怎么做?”阮玉问道。 “明日提你升堂之时,你就说,是你对大师下了药,和大师没有任何关系。” 顾绾这句话还未说完,就猛然听见隔壁的牢门一阵剧烈的响声。 转头一看,却发现鸿元身前的牢门已然破碎。 而鸿元的一只拳头,鲜血淋漓。 “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施主不曾勾引过小僧。” 这句话似乎是对顾绾说的,可是顾绾却总觉得这句话是对阮玉说的。 站在牢门之中的阮玉咬紧了牙关,她哭的泣不成声,似乎只有哭泣才能宣泄她汹涌的感情。 顾绾看到这一幕,顿时心中一叹,看来这两人的渊源不浅。 “大师若想要守住这一身清誉,便什么话都不要说。” 顾绾有深深地看了阮玉一眼,并且开口说道:“你可记住了方才你说的话?” “我记住了,我明日一定会按照方才所说的做,夫人放心。” 这位阮玉说完之后,顾绾便不多做停留,直接离开了大牢。 待到顾绾出了这大牢,狱卒为这位鸿元大师新换了一个牢房,路过阮玉的牢房之时,鸿元连头都没有抬。 可是莫名的,就是让人感觉到那个时候,这两个身份悬殊的人,一定说了什么。 阮玉回到牢房阴暗的角落,此时的她一定是泪流满面,看起来定然十分狼狈,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 那个时候在雷翠山下的小姑娘和小和尚已经长大成人。 所以必须要装作不认识。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再一次相见会以这样的方式,如此狼狈,如此不堪,如此不愿回忆。 阮玉将自己埋在臂弯之中,开始哭泣。 从小到大,阮玉遇到困难挫折便只想着哭,这一次她虽然依旧非常没有出息的哭泣个不停,可是她却做了一件还算勇敢的事情。 一个人扛起来所有的罪,只要不让他高洁的佛衣上染上尘埃。 便已经足矣。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审案 顾绾从大牢之中出来,却感觉心情一阵复杂,那鸿元大师虽是面上平淡,可是顾绾却依旧能够看见他心中的波涛汹涌。 恐怕那位阮玉在这位禅师心中,却也不是毫无地位。 待到顾绾回到后衙之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本以为只有王偕一个人,却未曾想过这冷清的后衙里却来了不少身穿官服的人。 顾绾顿时心中一震,看来着这件事情当真是无法简单的过去了。 官场之中的规矩,顾绾自然也是知道几分的,若真要将这件事情草草了事,恐怕王偕不禁官位不保,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 看来远在帝京的那位还真的不打算放过他。 上官前来,下官自然是为其接风洗尘的,所以王偕很晚才从外面归来,而且身上一身酒气,看起来倒是喝了不少酒。 顾绾一时间有些心疼,王偕身子本就不是很好,自然不能多喝酒,可是这种情况下,顾绾却也不能替他喝酒。 “快去给大人端一碗醒酒汤。”顾绾吩咐寒玉说道。 寒玉点了点头,顾绾服侍王偕换掉了满身酒气的衣服。又服侍他洗漱,此时寒玉已然将醒醉汤端了过来,王偕喝了醒酒汤之后,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此时顾绾开口问道:“那位大人可是巡按大人派来的?” “是,说是要督查州府一代的刑案,这一日便恰巧巡视到昌宁县。” “哪里有这么巧,定然使他们故意的。” 王偕叹了一口气说道:“巡按本就是负责一省刑事,自然有权利如此,只是这次,为夫当真是如坐针毡了。” “我倒是有一个方法,让那个女子揽去一切一切的罪责,只要保全了鸿元大师,我们倒也可以做到两边都不得罪。” 王偕一愣,此时眼前男子虽然疲惫,可是眼睛里却神采奕奕,但是却在顾绾说出了这句话之后,迅速暗淡了下去。 “如是,我虽然出生安逸之家,可是却也不是如此胆小怕事之人,怎能因为一己私利冤枉了一个女子?” 顾绾脸上并未有所异样。 “夫君就已经肯定,这女子和鸿元是无辜的。” “自然。” “夫君不妨这样想,就算我们想要让这个女子一个担下所有的罪责,幕后主使会愿意吗?” 王偕眉头一皱,开口问道:“你是说,假意如此?让那些人露出破绽。” “为今之计恐怕也只能如此,而且,据我观察,这两人只见未必没有私情。” 王偕听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摸着顾绾的手说道:“我以往在京师,虽说日日要在皇上面前陪着小心,可是所做的事务本质上却十分的简单,这些时日却发现要治理好一个地方,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顾绾听到王偕如此说道,顿时心中一阵好笑,赶忙开口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两人相视一笑,一夜安眠。 第二日一早,王偕便收拾好准备去升堂了,顾绾在后衙暗暗观察,只见到坐在王偕左手边的一位矮胖中年男子,身穿六品官服倒是颇有几分官员的样子。 “张大人,不知可否升堂?” 王偕对着这位说道,这位张大人笑眯眯的,看起来倒是十分和善。 “这是王大人的衙门,自然是王大人说的算,今日本官前来,只是替巡按大人起来观摩一番,王大人不必如此拘谨。” 王偕看到这位大人如此,只得笑了笑,敲响了惊堂木。 李百户将阮玉和鸿元法师押了进来,这阮玉面色苍白,看起来倒是分外可怜。 鸿元面色苍白之极,只是脸上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表情。 “张大人,下官开始了。”王偕对着张大人说道,张大人非常客气的摆了摆手,王偕轻咳一声,厉声说道:“犯妇阮氏你可认罪!” 阮玉赶忙说道:“我认罪!是我先勾引大师的,我对大师下了药,才会如此,大人也看到了。” 这阮玉虽然看着无比柔弱,可是说起话来,居然让人看出了一股子坚强。 鸿元听到阮玉如此说,面上一阵隐忍,王偕又对着鸿元说道:“她说的可是实话?” “女施主并未勾引贫僧,贫僧也不曾被下药,只是被人打晕了,大人可以派人检查贫僧的伤处。”王偕摆了摆手,仵作上前检查确实发现了一处很明显的伤痕。 “大人,鸿元确实被人打晕过。” 仵作下去之后,王偕有对着阮玉说道:“犯妇你这是在说谎,你说你给鸿元下药,可是鸿元确实被打晕的,你作何解释?” 阮玉赶忙说道:“下药没有成功,罪妇就让人把大师打晕了,罪妇一直钦慕大师,对大师起了苟且的心思,却未曾想过竟然会害死夫君,大人,这件事情真的跟大师没有关系。” 一旁负责记录的刀笔小吏将案宗拿来,放到了阮玉面前。 “案犯供认不讳,按手印吧。” 阮玉伸出手,正准备按的时候,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大人却开口说话了。 “王大人,我倒是觉得这件案子有些蹊跷,这女子为何如此袒护鸿元,若不是有私情,又何苦如此?” 坐在大堂后面的顾绾心中的大石头落地。 这位张大人还当真没有沉的住气,王偕看着阮玉开口说道:“还不快回答张大人的话。” “回禀大人,罪妇害怕以后会进入阿鼻地狱。” 顾绾心中一喜,这阮玉倒真是个聪明的女子,害了出家人,那可是大罪过啊。 王偕装作拿不定主意的模样,看了看张大人,这位张大人眉头皱,显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王偕看着火候到了,便开口说道:“犯妇的供词有些问题,就先作罢,明日再审。” 王偕又看了看张大人,那位张大人十分无奈的点了点头。 衙役便把这两人给压了下去。 站在一旁的顾绾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此时那位张大人却站起来,对着王偕说道:“之前我就听闻王大人的事迹,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只是有一句话本官却要同王大人你说一说。” “大人请讲。” “不当管之事,还是莫要管。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野望 这位张大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直接拂袖离开了。 倒是让站在堂上的王偕一声长叹。 看来这一次当真是遇到了件麻烦事情。 此时此刻。 鸿元与阮玉关押的大牢之中,顾绾又一次出现,她手里拿着一个篮子,走到阮玉的牢房门前,将手中的东西一件件放下,并且开口说道:“这一次夫人你表现的非常不错,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这样说,知道吗?” 阮玉看了顾绾一眼,开口说道:“只要夫人能救大师,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顾绾看着阮玉这番模样,不知道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怜惜,她开口说道:“一个女子若不是因为爱那个男子至深,又怎会愿意为他去死?” 阮玉听完之后,面色一白,看了鸿元一看,然后就如同触电一般转了回来,就好像瞧了这位禅师一眼,便是天大的罪过一般。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明日夫人就会被判刑,若是一人揽下所有的罪行,恐怕就要上刑场赴死了。” 顾绾以为这位鸿元大师依旧什么话都不会说,可是却未曾想过,这鸿元大师竟然开口说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声音冰冷,和之前超然脱俗的禅师,似乎并不是一个人。 顾绾心中一动,忙开口说道:“大师这么说,倒是让我有些难过了,我如此尽心尽力的保全大师,大师却如此说话,你可之后若是你真的被落下了这个罪名,我夫君在这昌宁就待不下去了。” “难道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要冤枉一个无辜的人?” 此时鸿元双目通红,看着顾绾,似乎顾绾便是一个没有人性的毒妇一番。 只是此时顾绾并没有说话。 “只有大师说实话,我们才能真正的从现在这个困境之中挣脱出来,否则你和她的结局都不会好。” 王偕从阴暗的角落里出来,身上还穿着一身官服,倒是衬的整个人英武不少。 鸿元沉默了, 王偕走到鸿元身边,开口说道:“大师之前在大堂上说的话,我确实一个字也不相信。” 王偕这番话说完之后,顾绾也是没来由的一惊。 王偕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昌宁离寻甸不远,此地看似十分贫穷落后,可以说是这一代最为贫穷的地方,但是这些日子以来,经过本官的私下调查,却发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鸿元眉头一皱,显然是被王偕说中了要紧的事情。 “与这件事情相比,这件案子倒是显得微不足道。我说的对不对,鸿元大师。” 王偕说完之后,便带着顾绾来开了阴暗的大牢。 此时天色尚早,晴朗的过分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顾绾看着王偕一脸凝重,显然是遇到了更为棘手的事情,她赶忙开口问道:“夫君到底是怎么了?” “这些事情我以后在同你说,现在最为重要的是,如是,你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这个地方?王偕,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以后再同你说,此时你先离开。”此时的王偕不容许顾绾有任何的异议。 趁着夜色,顾绾和寒玉乘着两匹快马离开了昌宁,前往永昌卫。 此时此刻的昌宁县衙,倒是显出几分凝重起来。 王偕站在屋檐下沉默不语,此时李百户看着王偕,有些犹豫的说道:“大人,难道此番我们不通知锦衣卫吗?” “就算是我不说,李百户不是也通知过了吗?” 李百户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那位夫人虽然是非常聪慧,可是若真是心细如尘观察入微,便也只有这位了。 “大人赎罪,卑职也是奉命行事,指挥使大人也是担心夫人的安危。” “如是与那位陆指挥使非亲非故,为何会如此伤心,恐怕这次还是因为沈千户的事情吧。” 李百户眉头皱起,开口说道:“确实因为沈千户。” “我倒是好奇了,这位出身低微的沈阿飞,到底是为何竟然会受到那位如此青睐。” “这件事情,下官就不知道,只是按照那位的吩咐,小的是一定要保护大人和夫人的安全。” 李百户说完之后,王偕突然笑了起来,王偕本就生的极好,这一笑更是衬的漫天繁星都亮了几分。 “恐怕就算是锦衣卫也管不了这件事情。” 是夜,顾绾和寒玉彻夜赶路,顾绾总觉得寒玉知道些什么,可是无论顾绾怎样问,这寒玉却都是一言不发,倒是让顾绾十分的着急。 她总觉得这一次,王偕一定是瞒了她很重要的事情。 待到天亮之前,两人总算是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地方。 顾绾对着寒玉说道:“寒玉。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都未曾离开我,只是我却觉得你似乎知道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寒玉面色一变,可还是开口说道:“大人都说了,有些事情到了时间自然会告诉夫人的,夫人不必紧张,大人的性子你也应该知道,他并非那种不知进退之人,只是这一次,若是夫人还在,可能会拖累大人。” 顾绾听到寒玉这样说,顿时觉得心中一震。 “他到底要作甚?” 寒玉坐下来,为顾绾擦了擦脸,开口说道:“夫人,大人的才华,您也应该清楚,他如何甘心只做一个无权无势的知县,他如何甘心做夫人的陪衬,您可知这天下人如何说大人,夫人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女子,这世上又有这个男子能站在您身边。” 寒玉说完之后,顾绾一阵沉默。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王偕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总以为她找到了这样不同于常人的男子,可是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人都一样。 寒玉看到顾绾如此,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夫人,大人这样做,也是因为想要好好保护夫人你,因为他发现,就算他愿意和夫人过简单的日子,这个世界也绝对不会给他机会,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大人身为谢氏子孙,他要担负的东西太多,容不得他放弃。”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开疆扩土 顾绾听完这些话,有些沉默,寒玉不禁有些担心。 只是却看见顾绾笑了笑,她开口说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和他是一样的人,所以我们才能在一起,寒玉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拖累他的。” 寒玉看着如此模样的顾绾,心中即是高兴,又没来由的多出来一丝酸涩,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的上公子。 她年少时也曾经幻想过,可是此时她又能多想什么呢? 天色刚刚亮,寒玉边和顾绾一起赶路了。 这一次该乘坐马车,所以这一路上,顾绾倒是有很多空闲,顾绾依旧是不死心的,对着寒玉旁敲侧击。 顾绾总感觉,寒玉知道些什么。 “大人下堂之后,便去见了一个人,见过那个人之后,大人便吩咐我赶紧带着夫人去永昌卫。” “我们去永昌卫干什么?” 寒玉沉默片刻之后开口说道:“杨升庵。” 顾绾眉头皱起,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们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进入一个不知道是谁设立的圈套,从刚开始的的白莲教徒,到后来寻甸的山民,到现在的鸿元法师,总感觉这些事情有着莫大的联系。 两人到了永昌卫,方才到城门的时候,就看见有两位年轻貌美的侍女正在等候。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子走上前去,对着顾绾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夫人,我是阿清,以后便时来服侍夫人了。” “夫人我是小蛮,也是来服侍夫人的。” 顾绾眉头皱起,倒是有些奇怪,为首的阿清开口说道:“奴婢们是先生派来的,夫人一路舟车劳顿,还是赶紧随我们回到府邸,好生修正一番吧。” 于是顾绾便到了杨升庵在城南的府邸。 顾绾之前听潘老说道,这杨升庵还是要住在这竹屋之中,可是如今看来,虽说这府邸有些简陋,可是也是在说不上是竹屋。 这一人永昌卫地方官,对于杨升庵极为推崇,自然是有所优待的,甚至送了这位许多婢女,阿清,小蛮便是其中之人,听她们的名字,顾绾自然也能听出来,这些女子正是前些时日朝廷平定寻甸叛乱之时收缴的官奴。 大多都是异族女子。 顾绾随着这位阿清走向正堂,看到一老者手中拿着棋子,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杨升庵见到顾绾,慢悠悠的说道:“如是来了。” “先生。”顾绾心中倒是有些纳闷了,她什么时候和这个家伙这么熟了,当真是让人心里好生无奈。 “我知道此时如是心中定然有很大的迷惑,可是此时你舟车劳顿,身子定然是有些乏了,便先下去休息如何?” “是。” 此时毕竟是寄人篱下,顾绾自然是要听这位的话的,况且此时顾绾确实是有些疲惫了,便随阿清到了自己的住处。 四面环竹,倒是非常清幽。 阿清为顾绾准备好了洗澡水,便出去了,顾绾洗澡的时候一直非常不喜欢别人服侍,甚至连寒玉都不行,所以此时屋子之中便只剩下顾绾一个人。 只是谁知道,那个叫做小蛮的丫头,竟然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木桶水。 “夫人,小蛮来给你添水。” 这小蛮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可是却分外有力气,这一大桶水,竟然自己都能提动。 “夫人是不是觉得小蛮力气很大,先生也经常这样说呢,小蛮以前还从未见过像先生这样的男子呢,若是谁做了他的夫人也不知道是修了多少年的福分。” 顾绾心头一震,她清咳一声,而后开口说道:“小蛮你多少岁?” “十四了。” “先生已然年过五十了。” 小蛮一愣,显然是没有想过顾绾竟然会对她说这些。 “先生是个很风流的人物,可是对于女子来说,他却并不是一个好的归宿,你可知道他在四川还有一个妻子,已然等了他许多年。” “先生也很想回到四川,只是那个可恶的嘉靖皇帝不让他回去。” 小蛮说话的时候恶狠狠地,看的人心中好笑,顾绾笑着说道:“这些话你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可莫要在外人面前说道,如若不然可是会为你家先生找麻烦的。” “我知道了,小蛮先走了,夫人洗完之后,直接叫我就行了。” “好。” 话音刚落,这小丫头便关好门,离开了这个地方。 顾绾躺在浴桶之中,顿时心中一阵感慨,若顾绾自己也是小蛮这样无所依靠的女子,自然也会对这位风流的大才子芳心暗许,却也不怪这个女子太过轻率,只因在这个时代,女子地位太过低下了。 这世间毫无根基的女子太多了,顾绾只是足够幸运,遇上了王偕。 如若不然,恐怕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顾绾洗完澡便到厅堂之中,和那位杨升庵一起用膳了。 “我与如是十分投缘,不若便收如是为徒如何?” 正在用膳的顾绾一阵呆愣,忙开口说道:“小妇人不敢。” “很多时候,如是都考虑的太多了,潘兄在信中说过,此生我便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离开滇南。夫人是怕与我走的太近,影响兰君的仕途,可是恕我直言,单单兰君是夏言弟子这一点,他便再无仕途可言,但是他又偏偏是一个不甘心的人,所以你们所走的每一步都险之又险。” “先生到底什么意思?” 其实顾绾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敢肯定。 “来滇南之前,兰君就跟我通过信,很多事情我们早就决定了,之所以不告诉如是,是害怕你担心。” “我知道只是此时我想要问的是,你们一直隐瞒的,并且想要实施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如是可知道在大明最为卓绝的功劳是什么?” 此时月上中天,夜风习习,顾绾已然分不清楚春夏秋冬。 她隐约记得此时世年节,可是却不是很寒冷,但是这一日顾绾却感觉到了真真正正的寒冷。 “如是似乎也知道了,便是开疆扩土。”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雨倾盆 寻甸西南便是西甸与交趾交接之处,此地一府大小,自明宣宗放弃安南府之后。 这个地方就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一直战乱不止。 明宣宗时期,出于种种考虑,放弃了安南府,从此以往,交趾之地便再也不是大明朝所辖之地了。 但是西甸与交趾交接之处,一直作为争议地带存在,此地也是战乱不止,一直作为滇南永昌卫所重点看护之地。 杨升庵虽然已然没有任何官职,但是这些年来一直在谋划着这件事情,他知道那位嘉靖陛下对于他有多么厌恶,所以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非加天大之功劳,不可落叶归根。 杨升庵闭着眼睛,闻着香炉之中散发出的檀香气息。 “先生。”顾绾开口说道。 杨升庵睁开眼睛,嘴角含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这倒是让顾绾心中有些不虞,杨升庵对着顾绾开口说道:“如是,请坐。” 顾绾在杨升庵身边坐下,此时阿清从门外端过来一些小菜。 显然这位先生是准备和自己长谈了。 顾绾正襟危坐,杨升庵清咳一声,开口说道:“我知道如是此时心中一定非常的着急,但是请将那份担心放下,事情并不像如是想的那般,兰君所做的事情若是换做如是,定然也会义无反顾的做的。” 顾绾笑了笑,这位杨升庵倒真是厉害。 “我就想问先生一句话,先生所说的开疆扩土,是不是放手一搏?” 杨升庵笑了笑说道:“如是放心,就算是放手一搏,却也是滇南巡抚与在下的放手一搏,就算是真的出了事情,也不会连累到兰君的。” 顾绾听到杨升庵说出这样的话,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我并不是寻常的妇道人家,我也知道先生所说的事情,若是有丝毫的闪失,恐怕王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是既然他已经决定了,就必然是有所把握的,我只是非常的好奇,这滇南本就叛乱众多,若是此时在行收复之举,恐怕并不是多么简单的事情,我就想要知道先生从哪里得到如此大的信心?又或者说是什么人让先生如此确信。” 杨升庵摸着胡子,笑了笑说道:“如是果然冰雪聪明,只是这些事情容老夫以后在行告知。现在最为重要的是需要如是去做一件事情。” 顾绾顿时一愣,她一位王偕让自己来到永昌卫,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却未曾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倒真是让人感到意外。 杨升庵笑了笑说道:“到了一个地方,请一个人出来。” 顾绾眉头一挑,倒是有些意外。 “先生请讲。” “这里有一封书信,夫人到地方,交给那个人,若是他肯跟你回来,自然是可喜可贺,如果不愿意,那就要看如是你的本事了。” 顾绾看着这封书信,若有所思。 顾绾此行的目的地,乃是安宁温泉所在之地。由于路途遥远,所以一路上倒是花费了不少时间。 顾绾心中却实在好奇,到底是哪路神仙,竟然住在如此好的地方,这安宁多温泉,而且是天然对人体极好的温泉。顾绾在前世的时候,就一直非常想到这个地方泡温泉,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一次本来说是要和王偕一起来,可是此时此地便只有她一个人。 而且对于前路当真是一片迷茫。 王偕什么都没有对她说,顾绾实在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让自己离开的。 寒玉告诉顾绾,在她去询问鸿元与阮玉的时候,王偕见了一个人,之后便吩咐她带着她离开。其他的寒玉一句话也不肯透露。 两人路过昌宁县的时候,恰好看到急行的军队。 顾绾顿时有些担心,她赶忙开口问道:“寒玉,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有这么多军队?” “或许是寻甸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奴婢听闻寻甸时常如此,夫人不必担心。” 顾绾心中一叹,她如何能不担心。 自从她离去之后,昌宁县就像陷入泥沼一般,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甚至没有人知道鸿元与阮玉的事情。 顾绾真的非常想要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所有人对那件案子讳莫如深,难道那位巡按大人就真的甘心吗? 这些问题自然没有回答她,顾绾此时甚至没有办法给王偕写信。 她真的很想要知道王偕此时到底如何了,可是此时的顾绾却没有任何的消息。 寒玉看到顾绾这几日来愁眉不展,自然无比担心,可是她却也无可奈何。 还在顾绾也是个有分寸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个人的原因耽误了大事。 半月之后,两人到了安宁县。这安宁县多山,多水,多温泉,若是在后世定然是个旅游的好去处,可是在此时却因为极为偏僻的位置,人烟稀少,两人要去探访的人又住在山上,几人行走之地,多为深山野林。看着倒是无比的荒凉。 顾绾心中正纳闷,到底是谁这么奇怪,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前方正在行走的向导突然说道:“坏啦,几位,这天气恐怕是要下大雨了,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这野林子的雨可不是寻常的,恐怕会迷路的。” 话音未落,天空之中电闪雷鸣。 几人赶忙朝前方走去,还未找到避雨的地方,大雨便倾盆而下。这个地方的雨下的极为凌厉,那种恨不能将地上的泥土都给冲走的水流,倒是看的顾绾一愣一愣的。 那位苗族装扮的向导,有些担忧的说道:“这个季节下雨,倒真是让人无奈啊,若是这雨不停的话,今夜我们便要在此地过夜了。” 顾绾本以为白日里就能到地方,自然没有准备什么东西,两个皮糙肉厚的侍卫,倒是无所谓,可是顾绾和寒玉这两个女子,到该如何,还真让人有些无奈了。 顾绾看着乌云滚滚的天空,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希望这雨能停吧。” 谁知道这老天爷,好像总是不给顾绾面子一般。 雨一直下下个不停。 第一百四十七章 骨折 如果在深山之中遭遇大雨,就一定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防止出现山洪之类的危险。顾绾虽然不曾有这样的经验,可是多亏了地理老师,这些事情,她还是在知道的。 只是此时一大群人困在这狭小的山洞之中,委实不是一个多好的体验。 眼看这天色已晚,可是这大雨依旧下个不停,顾绾心想,恐怕他们这一晚便是要在这个地方安置下去了,只是顾绾倒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高人竟然会居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向导烤的一手好山鸡,只是顾绾最近这些日子吃不得油腻的东西,只得就这些干粮,填饱了肚子。 想着赶紧一觉睡过去,到时候天亮了也就好赶紧赶路。 可是这顾绾倒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山洞之中非常潮湿,而且空气中还有一股子野兽粪便的味道。 顾绾自觉不是什么娇贵的人,可是此番却也是辗转难眠。 朦朦胧胧中,顾绾甚至听到了野兽的声音。 倒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怕,好不容易战战兢兢的过了一夜。 第二日早晨外面的大雨终于停了,只是这山路更加不好走,寒玉甚至都摔断了一条胳膊,这荒山野岭的,却也不知道到哪里为她找一个大夫,无奈之下只得休息一番,简单为寒玉处理了一下伤口。 寒玉忍住剧痛,对着顾绾说道:“夫人都是奴婢连累了你。” 顾绾最害怕别人说这些事情,自然是拉着寒玉的说道:“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这一路上本就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如今你受伤了,我哪里有怪罪你的道理,只是此时确实要快些找到那个地方,否则你这伤势拖久了,却也不好。” 一行人整理行装,又上路了,只是寒玉的胳膊不太方便,这队伍之中又这有两个女子,所以只得顾绾扶着她走,所以这速度自然就慢了许多。“ 待到一行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然是午间了,此时太阳照得人心生烦闷,只是眼前便是一片异常秀美的竹林,若不是人工种植,定然不会长成如此模样,所以顾绾肯定这个地方便是他们所要寻找的地方。 只是总归应该有个迎接的人吧,此时这片竹林里十分安静,甚至连个活物都没有。 只是此时寒玉的伤势确实不能再拖了,所以他们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便直接踏入了这片竹林。 走了许久羊肠小道,几人才走到一处十分优美的屋舍前,这屋舍建于水中,亭台楼阁之间,鲜花绿树装饰,倒是非常的雅致。只是此时顾绾没有心思欣赏着片雅致,此时寒玉已然痛的晕了过去。 顾绾赶忙对着正门开口说道:“升庵先生派我来求见先生,给先生送一封信,不知可否见上一面。”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模样可爱的小女孩从门内进来,看着顾绾一行人,开口说道:“我将主人今日身体不适,不想见客,夫人改日再来吧。” 顾绾早就料到这所谓的先生定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否则杨升庵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让她来干这个事情。 只是此时寒玉受伤,自然不能够在这样回去。 顾绾对着那位小女孩说道:“请告诉你家主人,我的一位侍女手臂在行山路的时候摔断了,还请行个方便。” 此时寒玉从里面站出来,面色苍白一只胳膊卷缩着,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那小女孩想必也是常年居住在这深山之中,自然也不曾见过外人,也狠不下心来赶两人走。 便给顾绾和寒玉开了门,却不让向导和几位随从进来。顾绾自然也是有些无奈,只得吩咐几人先回去。 这小女孩带着顾绾和寒玉进了屋子。 恰好遇到了一个同等年纪的小男孩,小男孩看着小女孩有些责怪的说道:“这些都是什么人,主人最不喜欢吧外人带进来。” 这小女孩对着小男孩甜甜的笑了笑,她开口说道:“小染哥哥,这两个姐姐是和家人走散了,这位姐姐胳膊还受了伤,就是在这里治好了胳膊便走。” 这个叫做小染的男孩,狐疑的围着妙谨和寒玉转了一圈,而后对着小女孩说道:“阿满,这样不好吧。” “我到时候去找主人,主人不是说过吗,要乐于助人。” 小染有些无奈,他看着阿满说道:“我总是说不过你。” 阿满对着他做了个鬼脸之后,就直接拉着顾绾和寒玉离开了。 她们走过前院,到了一处低矮的小屋子,似乎是厨房,里面站着一个年纪很大的老阿嬷,看起来倒是十分的和蔼,阿满走到这位老阿嬷面前,开口说道:“阿嬷这位姐姐受伤了,胳膊断了,在这深山老林中也没有办法,所以我就做主把人给带来了,老阿嬷你不是有一首接骨的手艺吗?” 这阿满说话的声音极为好听,长相也是可爱至极,倒是让顾绾心中分外喜爱。 她心中暗想,若是以后也生一个如此可爱的女儿就好了。 这老阿嬷倒是十分慈爱的笑了笑,摸了摸阿满的脑袋,开口说道:“大人说的果然不错,你是最爱管闲事的,可是也是心底最善良的。” 老阿嬷说完之后,看了看顾绾和寒玉,顿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倒真是两个美貌的娘子啊。” 出门在外,顾绾也不好做妇人打扮,便和寒玉一般梳了一个姑娘的发鬓,听得这一声娘子,倒是有些惭愧。 “阿嬷快替我妹妹看看,她身子很弱。” 老阿嬷笑了笑,摸了摸寒玉的胳膊,开口说道:“不碍事,娘子你先坐下。” 寒玉坐下了,这位老阿嬷还开口说道:“这位娘子先随阿满去换身衣服吧。” 人家的祖传手艺,自然是不能看的,顾绾这一点还是知道的,所以听完之后就跟着阿满出去了,换了一身那位老阿嬷的旧衣服,说实话,顾绾还未曾穿过如此破旧的衣服,可是就算是如此,却依旧挡不住顾绾那张艳丽的脸。 “姐姐长得真好看,这身衣服都埋没不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夏仕 顾绾倒是不知道在和深山之中的小姑娘,竟然如此会说话。 “阿满,我这一次来却也吃了不少苦,所以若是达不成目的,我是不会走的。我的老师一直吩咐我要将你家主人给请回来。” 阿满一听到这些,顿时小脸一皱,对着顾绾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若是让主人知道了,定然要责骂我的,所以那位姐姐养好伤之后,便里去吧,左右我是不能让你见到我家主人。” 顾绾自然是面上答应,可是顾绾此行的目的便是请那位出来,自然是不会如此轻易便放弃的。 寒玉和顾绾分到的住处,乃是一处十分破旧的竹屋,屋子里有一股子长久没有住人的味道,可是既然是寄人篱下,却也不应该有这么多的要求。 顾绾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屋子,便和寒玉一同休息了。 实在是因为昨夜没有睡好,所以在这等环境下,顾绾竟然也直接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醒来的时候,竟然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顾绾穿好衣服起来,睁开眼睛。喃喃说道:“想来这个地方也是经常下雨。” 寒玉从床上起来,对着顾绾说道:“夫人可是饿了,我去给夫人找些吃的。” 顾绾看着寒玉受伤的胳膊,伸出手又将寒玉按到床上,轻声说道:“此时你还需好生养伤,若是能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就算是你的功劳。” “却也不知道到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寒玉说道,此地经常下雨,还十分的潮湿,倒是让人住着委实有几分不舒服。 顾绾笑了笑,正要起来,却感觉到自己脚边一条软绵绵凉丝丝的东西,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条绿油油的蛇,顿时把顾绾给吓得大叫一声。 此时阿满从屋外进来,看着顾绾这幅模样,顿时有些好笑的说道:“这时菜花蛇,每家每户都有的家蛇,若是没了这蛇,这等潮湿的地方,可不得出多少毒虫。” 顾绾生来最为讨厌这种东西,倒是一想起来,那浑身上下就起了鸡皮疙瘩。 阿满看着顾绾这幅样子,顿时有些奇怪,她开口说道:“看你这样子,倒真不像是这儿的人。” “我的家乡在江南,虽然不如这里山川奇峻,可却也是个宜人的好地方。” 阿满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她拿起那条菜花蛇,扔了出去,开口说道:“我常听主人念叨着忆江南,倒真是个好地方,可惜我还未曾去过。” 顾绾笑了笑拉着阿满,开口说道:“若是阿满想去,我便带你去。” “当真?” “自然当真。” 据阿满说,她家主人乃是十分高雅的一个人,若是说话,定然要带些诗文,而且也要衣着干净文雅一些。 顾绾自觉自己这张脸还是非常文雅的,所以就直接到那位的房间之中去。 因为全都是木质房间,所以顾绾走在这走廊之中倒是有些动静,坐在里面的男子眉头皱起,他似乎不记得家中又何人的声响是如此这般的。 “可是阿满?” 顾绾一愣,声音倒是分外的动听,看来极有可能是个和王偕一般的美男子。 只是待到顾绾进到屋子之中,却看到了一个分外普通的男子,那男子眉头皱起,显然是有些疑惑。 这倒是让顾绾心中有不小的失望。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我家中。” 顾绾笑了笑,坐到男子面前,男子顿时感觉到一股淡雅的香气,显然是个女子。 “小女子,昨日在这密林中迷路了,妹妹又摔断了胳膊,幸得主人家相助,今日便是来感谢先生的。” 男子倒是没有顾绾所想的那般不近人情,他笑了笑,摆摆手,开口说道:“娘子不必如此,尽管在这里住下,待到伤好了,我便派人送你们回去。” 顾绾看到此人如此有礼,便开口说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顾绾看着闭着眼睛的男子,顿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说道:“小女名唤顾如是,还未请教主人家名讳。” 男子笑了笑,开口说道:“夏仕。” 顾绾顿时眉头一皱,这个名字,倒是有些奇怪。 眼前男子的意思定然是要她离开了,可是若是此时离开了,恐怕便不知道如何找机会接近这位了,于是顾绾看到夏仕左手边的棋盘,便开口说道:“小女倒是擅长手谈,不若陪先生下一盘?” 夏仕笑了笑说道:“我看不见,娘子如何跟我下棋?” 顾绾顿时一愣,她看了看男子无神的眼睛,顿时有些尴尬,她清咳一声,开口说道:“失礼了。” 夏仕似乎突然来了兴致,他对着顾绾说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先生请讲。” “全凭口述。” 接下来倒是让顾绾知道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都觉得他们家王偕乃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聪明人,可是这夏仕却让顾绾知道了,什么叫做智商无止境。 顾绾即拿黑子又拿白子,顾绾告诉夏仕白子在哪里,夏仕只是思考片刻便告诉顾绾白子应该下哪里,这数百个棋子的位置,这家伙记得清清楚楚。 顾绾也时常和王偕下棋,却也是胜出居多,所以才刚说自己擅长手谈。 可是遇到了这位却真不敢如此说自己了。 人家都说心有方圆之人,方能在这和棋盘上纵横裨益,看来杨升庵如此重视这位,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娘子倒真的是十分擅长。” 听到夏仕这般夸奖,顾绾顿时觉得一阵不好意思。 “小女已经快输了,先生谬赞了。” 果不其然,又下了几步,顾绾便输了。 夏仕似乎十分的高兴,他对着顾绾说道:“我已然好久没有同别人下过棋了,倒真是有些怀念啊。” 顾绾看了看外面依旧淅淅沥沥的大雨,突然有些无奈,此人看似十分温和,可是从棋风上来看,确实一个心思极为缜密之人,若是他自己心中不愿意,又有谁能逼他呢。 不知不觉,顾绾竟然出了神。 “娘子在想什么?”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凌绝 顾绾顿时一惊。 “只是看着这大雨,想起来了江南。” 夏仕眉头一皱,开口问道:“娘子乃是江南人士?” “苏州人士。” “那倒是个好地方啊。” “我听阿满说过,先生经常念道忆江南,先生是不是也是江南人?”顾绾问完之后,顿时有些后悔,此番确实有些逾越了。可是夏仕却并未在意,他笑了笑说道:“正是。” “那先生为何会来到这样的地方?” “说来话长,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 顾绾也看出来,这人此时兴致不高,便主动借口离开了。 顾绾离开之后,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从内室中出来,夏仕开口说道:“凌绝,此女子的容貌如何?” 这名叫做凌绝的男子,顿时一愣,他倒是未曾想过这位大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非常好。” 夏仕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被凌绝这样正经的语气给逗笑了。 “倒是诚恳。” 凌绝顿时一愣,他开口问道:“先生又看不见如何这样说?” “女子的气度与声音和容貌相关,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这样的女子出现在这等穷乡僻壤之中,倒真是让人心生疑虑。” “会不会是那位找来迷惑先生的。” 夏仕听完之后,顿时笑道:“我一个瞎子,纵然她长得再美若天仙,却又如何可以诱惑我,我已然决心归隐,不会再涉及红尘了,你便放心吧。” 凌绝眉头皱起,开口说道:“先生这样才叫人不放心呢,您这样的才华,若真是埋没了,可得多可惜啊。” 夏仕但笑不语。 凌绝叹了口气。 便自己离开了。顾绾走到外面,正准备回屋子,却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从自己身边走过,那男子与顾绾擦肩而过,似乎只注意到了顾绾,没看到正朝顾绾走来的寒玉,年轻小伙子的身子一下子撞到了寒玉的身上,两人滚做一团。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饶是顾绾却也没反应过来。 这凌绝自十岁便跟在夏仕跟前,如何见过这样的事情,只感觉身下一阵柔软,顿觉心神荡漾,却猛然听到身下女子一阵痛苦的呻吟。 “你压着我胳膊了。” 此时顾绾才想起来,寒玉这丫头还伤者胳膊呢。 于是赶忙拉起两个人,寒玉疼的眼泪都留下来了。凌绝何曾见过这样的事情,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就在此时顾绾对着他说道:“快去把老阿嬷找来。” 凌绝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顾绾赶紧把寒玉扶到屋子里,有些责怪的说道:“你怎么不在屋子里休息,自个儿出来了。” 寒玉此时疼的说不出话来,自然没有心思回答顾绾,顾绾看着寒玉馒头大汗的样子,自然是十分的着急。 老阿嬷过来了,看了看寒玉的胳膊,开口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看来这伤是得折腾一段时间了。”老阿嬷为寒玉换了药,便吩咐寒玉卧床静养了。 这凌绝在门外站了半晌,但是就是不进来,倒是让顾绾有些无奈。 吃过午饭之后,顾绾往门外一看,却发现人不见了,相比这家伙也是去吃饭了吧。 这家里的仆人,倒是和主人不一样,主人心思缜密,仆人们倒都有些毛手毛脚的。 顾绾午休起来之后,那个叫做阿满在门外探头探脑,顾绾招了招手,小家伙一蹦一跳的走了进来,对着顾绾说道:“姐姐,我家主人想请你和他一起下棋。” “好,等一下。” 顾绾穿好衣服就跟着阿满到了夏仕的书房,这夏仕依旧是同之前一样,坐在棋盘之前。手里摸索着棋子。 似乎是听到了顾绾的脚步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娘子来了,快坐下来吧,” 他又吩咐阿满去端了一壶酒。 顾绾轻轻抿了一口,笑着说道:“这是什么酒?” “黄娇酒。” “却未曾想过竟然在这里,竟然能喝到这样的酒。” “娘子喜欢就好。” 顾绾就这样和这位先生下了一下午棋,顾绾四处找话题,希望能透露一点这位的身份,可是夏仕似乎像是有所察觉,话说的滴水不漏倒是让顾绾好生无奈。 晚间十分,这位竟然邀请顾绾一起吃饭。 说实话,在此地吃的东西非常的简单,本以为他这个主人会吃的好一些,可倒是未曾想过,竟然和那些仆人吃的一样,倒真是让顾绾有些意外了。 正在用膳的夏仕似乎察觉的了顾绾的心思,他笑着说道:“娘子乃是出身大户?” 顾绾顿时一愣,她开口说道:“太仓顾氏。” “原来是顾阁老家的,只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说来话长了。” 夏仕倒是未曾想过顾绾会这样说,顿时有些好笑。 “那便不说了。” 这倒是让顾绾越发欣赏起来这位其貌不扬的男子。 此人倒不像是那些读书人,对于礼节如此看重,这吃饭之时,天文地理无所不谈。 顾绾也是十分佩服这位的博学,相比这样的人在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一位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只是为何会在这个地方倒真是让人心生疑惑了。 用过晚膳之后,夏仕表示想要再和顾绾下一盘,只因方才顾绾侥幸胜了一局。 顾绾正想着如何拒绝的时候,却看见那个叫做阿染的小男孩十分焦急的走了进来,对着夏仕说道:“主人,凌绝哥哥受伤了。” 凌绝性子极为单纯,总想着自己今日伤了那个娘子,自然是要有所补偿的,只是他手中既没有银钱,也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便到这山林之中采一些极为珍贵的药材,给那位娇滴滴的小娘子补一补身子,若是平日里,以他的身手,是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是这几日下着大雪山路泥泞,凌绝一不小心就从山崖上掉了下来,好在身手极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只不过看着是严重了些。 不过好在那些药材都没丢。 只是此时他看到夏仕温怒的表情,顿时感觉到有些害怕。 顾绾看着这个浑身是伤的青年,顿时有些好笑。 难不成今日一早,这小子便对寒玉一见钟情了? 第一百五十章 风寒 凌绝眉头皱起,苍白的脸上有几道伤痕,看着倒是分外的狼狈,只是此时的站姿,让人看着倒是觉得分外的可笑。 夏仕此时却也看不到凌绝的窘态,便对着顾绾说道:“凌绝受伤了?” “不算严重,先生不必担心。” 凌绝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原地,夏仕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虽说是莽撞了些,可是到底也记得之前我曾对你说过的道理,现下赶紧去处理伤口吧,只是日后万不可如此鲁莽了?” 凌绝点头称是。 有些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顾绾赶忙走到屋子里,看着有些茫然的寒玉,有些好笑的说道:“这男子倒是分外老实,若不是夏仕说这孩子太过实诚,我还以为这孩子对你一见钟情了。” 寒玉顿时有些脸红,她低着头,细声说道:“夫人不要取笑我了。” 顾绾看到寒玉这等模样,便没有在进行这一话题。 她拉着寒玉的手,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之前是故意的,你做的很好,这样我们就可以在这里多带一些时间了,只是若是因此留下了什么伤痛,我恐怕就要愧疚一辈子了。” 寒玉笑了笑说道:“夫人放心,奴婢心中有分寸,只是升庵先生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夫人可要抓紧时间,” 顾绾叹了一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可是这个夏仕太过聪明。 晚间,顾绾亲自下厨为夏仕做了一顿晚饭,顾绾一向对自己的厨艺十分满意,但是看到眼前之人吃完之后淡然的模样,顿时有些无奈。 两人又照常的下了一盘棋,顾绾可算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和这位达成了平手。 夏仕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娘子的棋力渐长。” “这几日与先生下棋倒真是学到了不少,先生这样的人真是令人敬佩,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却又为何会在这样的地方蹉跎岁月?” 顾绾憋了很久,总算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夏仕眉头皱起,轻声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娘子谬赞了,我只是个普通人。” “若是先生一辈子都不出这座山,那先生必然就是普通人。” “普通人不好吗?”夏仕反问道。 “没有什么不好,可是先生这样却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我所见的普通人都是在为生计不停的奔波,就算是只有一丝丝希望也会非常认真的活下去。” 夏仕眉头皱起,他看着顾绾的方向,空洞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难道娘子认为我此时并不是在认真的生活?” 顾绾心中略微无语,若说是辩论,定然没有可以辩的过这位。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先生这样的才华,蜗居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夏仕突然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可惜的,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留在这里,只不过是因为在这里生活比较舒服,我经历了太多事情,很多东西都看淡了,娘子年纪轻轻自然不会懂。” 顾绾看到夏仕这幅样子,顿时知道此时若是再说,恐怕会引起人家的厌恶,所以就赶忙岔开话题。 “是我失言了。” 夏仕笑了笑,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无妨,我与娘子再下一盘棋如何?” “好。” 这夏仕却也不恼顾绾,只是非常温和的和顾绾一起下棋,倒是让顾绾心中一阵烦闷,所以这棋盘之上,倒是输的十分一塌糊涂。 晚间顾绾回到房间的时候,面色十分不好,寒玉顿时有些担心,便赶忙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个人实在是太难劝了,我倒是有些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寒玉看到顾绾这幅模样,有些犹豫的说道:“不若夫人就直接说实话吧,不行我们就回去吧。” “绝对不行,此时王偕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升庵先生既然让我来请人,定然非常的重要,若是不成功,王偕有什么危险该如何是好?” 寒玉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夫人先睡吧,办法明日再想吧。” 晚间,顾绾辗转难眠,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该如何让这人跟她离开。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可是不到万不得已,顾绾是不想做出那种事情的,辗转难眠之下,顾绾竟然失眠了,第二日早晨醒来之后,顿时一阵困顿,可是那位夏仕却依旧邀请顾绾去下棋。 顾绾倒真是拼着全部的精力和这位下棋。 只是眼皮老是不听话,夏仕下棋之时,又喜欢长久的思索,所以准备告诉顾绾如何下之时,却发现并没有人声,便开口叫了顾绾几声,可是依旧没有回应。 便伸出手,向前探去,谁知道竟然触碰到女子的脸庞,顿觉失礼。 此时顾绾也醒来了,有些不知所措。 “娘子看来是困极了,先回去休息吧。” 顾绾自然是求之不得,便赶紧开口称是,赶紧自行回去睡觉去了。 留下一脸复杂的夏仕。 此时凌绝从屋子外面进来,他身上的伤看着还是非常骇人,虽然夏仕看不到,可是他却还是可以闻到那股子血腥气。 “你今日又出去了?” “先生,你的脸色有些奇怪。”凌绝这小子转移话题倒是十分成功,夏仕眉头皱起,开口说道:“如何说?” “先生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害羞。” 夏仕顿时有些不自在,他清咳一声,开口说道:“把窗户打开,我有些热了。” 凌绝顿时有些奇怪,此时外面正下着雨,如何会热呢? 回到屋子里的顾绾,倒头就睡,此时也不想什么办法了,此时的她只想赶紧睡觉。 待到顾绾醒来之时,已然是晚间了,若是按照平常这位定然是派人来请顾绾下棋,可是已经很晚了,却都没有来人,顾绾只以为那位是想让她好生休息。 可是到第二日早晨却依旧如此,却听到阿满小丫头说道,他就主人昨日染了风寒。 此地虽然不至于同北方那样会四季分明,可是这个时节,却还是有些寒冷的。 主人家生病,作为客人的顾绾,自然是要前去探望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夏子仕 顾绾和寒玉一同到主人的屋子里,却看到夏仕躺在小踏上,凌绝站在一旁替他读着书。 可是凌绝这家伙兴许不经常读书,所以有些字句竟然读错了。 倒是分外尴尬。 夏仕虽然是个盲人,可是耳朵却极为灵敏。 他听到顾绾与寒玉的声音便开口说道:“顾娘子来了?” “听闻先生病了,便前来瞧一瞧。” 夏仕脸上有些不自然,顾绾顿时有些疑惑。 夏仕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我身子一向如此,顾娘子不必担心,我有些乏了,你们先回去吧。” 顾绾虽说有些无奈,可是还是和寒玉一同出去了。 在门外,寒玉开口说道:“我总感觉夏先生似乎和昨日不同了。” “可能是生病了,所以有些奇怪吧。” 虽然顾绾如此说,可是她的心中确实一阵疑惑,是不是他昨日发现了什么。 晚间的时候,顾绾给这位先生端过来一碗鸡汤,这位先生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可是明显带着一丝丝生疏。 倒真是让顾绾十分的无奈。 难道这人真的发现自己的身份了,难不成是阿满那小丫头说的? 这可是把顾绾给急坏了,若真是如此,难不成还要顾绾把这人给绑回去吗?可是那凌绝看着就是个会武功的,恐怕顾绾那三脚猫的功夫还真不够看。 看来这杨升庵吩咐的事情,还真是不好办啊。 这可该如何是好。 第二日清晨,那凌绝却前来找顾绾,求顾绾代他给夏仕读一会儿书。 顾绾顿时心中一喜,却看到寒玉朝着顾绾使了个眼色。 顾绾不禁心中感慨,寒玉这丫头当真是聪明之极。凌绝一看就是从未与正常女子接触过,自然是心中好奇多于防备了,若是寒玉以感谢之名将他支出来,却是极易成功的。 顾绾走到屋子里,这夏仕明显就能听出来,来人不是凌绝,不禁眉头皱起。 “顾娘子,你怎么来了?” 顾绾笑了笑,走到夏仕面前,开口说道:“凌绝有些事情,便央求我来给先生读书,恰好我也识字。” 夏仕并未反驳,只是面色微微异样。 夏仕读的书十分艰涩难懂,怪不得凌绝读的磕磕巴巴,只是顾绾跟着王偕这些时日,文学功底渐长,自然是读的十分顺畅,偶尔还能与这位博学的先生说上两句。 一时间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倒是消散于无形。 以往夏仕也会让凌绝读书给自己听,可是总归不如和人讨论来的有意思。 所以这时间过得倒是很快,两人午膳都是一起吃的。 顾绾有个毛病,就是和人说起话来,时常会非常的忘我,一时间说的有些夸张,夏仕有些异样的开口说道:“顾娘子看着倒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我有个十分厉害的兄长,都是听兄长说的。” 夏仕笑了笑,显然是不信,他轻声说道:“就算是听别人所说,一个普通女子有如此见识,却也是不俗。” “和您这位普通男子相比,我这普通女子,倒还真的是普通了。” 夏仕倒是未曾想过,顾绾会如此说,顿时有些好笑。 顾绾还是第一次见夏仕笑的如此开怀,一时间有些呆愣。 “顾娘子,我问你一个问题,可否如实回答?” 顾绾顿时心中一震,她开口说道:“先生请说。” “顾娘子可认识杨慎?” “我。” “只需回答是或否?” “是。” 夏仕笑了笑,顾绾以为这家伙要说什么话的时候,他却开口说道:“我此时突然想听柳宗元的文章,不知娘子可否念给在下听。” “好。” 顾绾越发看不懂这位先生了。 和杨升庵交好的人,都是如此的难以捉摸吗? 给这位先生读了一下午的书,晚上又陪他下了一会棋。顾绾依旧找不到半分机会,倒是把顾绾急的险些把所有事情的说出来。 可是她知道此时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有这样过了些时日,寒玉的伤全好了,夏仕的风寒也好的差多了,这么长时间,顾绾差不多已经将夏仕的书全部读完了,她们已经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她急的上火,嘴角都长了泡。 谁知这夏仕一见到她,便开口说道:“听闻你上火了,可要好生休息。” “多谢先生关系,今日读什么书?” “今日不读书,我几日出去,娘子与我同游可好?” 顾绾一愣,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顾绾本以为凌绝会跟着他们一起来,谁知道这夏仕竟然单单和自己来了。 这山林之地的,他又是个瞎子,这可如何是好,所以这一路上顾绾都是扶着夏仕。 夏仕但笑不语,但是分外安静。 待到了地方,顾绾却被眼前的一切给吓到了,这密林深处密密麻麻的十几处坟包,倒是让顾绾在这青天白日里都觉得心里冷的慌。 “先生这是?” 夏仕指着最前面一处坟墓说道:“这是我祖父,后面的是我的父亲,十五口人,全部在里面。” “除了我。” “当年寻甸战乱,我祖父与父亲镇守此地,失守之下,满门抄斩。” 此时顾绾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可是有什么冤情?” 顾绾开口问道,夏仕听完之后,无奈笑道:“没有冤情,他们确实失职若说冤情,也是刑法过重,可是仔细算来,却也不算是冤情。” 此时顾绾顿时有些无话可说。 “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已经不想在和政治有任何关系,它太过无情,我夏仕总归是个胆小鬼,已经不想要再去冒那个险了。” “可是,先生,我。” “我知道你是升庵先生派来的人,我也非常感谢你这些日子的陪伴,可是我心意已决,你还是回去吧。” 顾绾此时急的浑身冒火,她总算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什么夏仕。这人分明就是当年名震东南的状元之才,夏濂,字子仕,只因祖父乃是永昌卫参将,当年寻甸大乱战火绵延大半滇南,所以全家治罪,只有他一人得以苟且偷生,还当真是可怜之极。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情动 顾绾看着夏仕的背影,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无奈。 此番她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这么长时间,若真是空手而归,恐怕那杨升庵不禁会看轻她,甚至还会因为对于王偕的安全产生影响,这些结果是顾绾无论如何都不想要看到的。 “先生,难道您就不能再考虑一番吗?” 夏仕转过身子,看着顾绾,虽然他根本就无法看出来眼前女子的样子,可是他却知道眼前的女子必然是十分美丽的。 拒绝这样一位女子,其实他也是感到非常抱歉的,夏仕在很久之前也曾经算是个风流才子,身后追随着不少貌美的世家小姐,可是在他家落难之时,那些人都消失不见。 从那个时候,夏仕已然看穿了所谓男女之情。 不能说那些女子虚荣,只是人的本姓如此。有些事情一旦看穿了,自然就有些寡淡无味了。 夏仕摆了摆手,对着顾绾说道:“我们回去吧。” 夏仕说完之后,便准备转身离开。 他似乎对于这条路十分的熟悉,顾绾走在他的身后,甚至没有感觉到这个人眼睛看不清,此时此刻的顾绾甚至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事情,此时她无比焦急。 以至于忽视了眼前之人四个盲人。 事情总会出现一些意外。 前些时日一些下着暴雨,夏仕用一根拐杖往前探索,猛然一空,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已然摔进了一个深坑。 跟在身后的顾绾,顿时一惊,赶忙拉住夏仕的手,只是夏仕虽然瘦弱,到底是个男子,顾绾这毫无防备之下,竟然和夏仕一同掉落于深坑之中。 顾绾听到身下的夏仕一阵闷哼,赶忙爬起来,看到一身狼狈的夏仕,赶忙开口说道:“先生感觉如何?有没有受伤?” 夏仕想要站起来,可是却感觉到腿部一阵疼痛,似乎是受伤了。 顾绾看着眼前这处深坑,大概是前几日下雨冲塌的,他们回去的路是另一条,此时顾绾忍不住有些后悔,若是当时拉着他一起走就好了,若是这位瘦弱的先生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先生站不起来吗?” 夏仕摇了摇头,此处坑洞也不算很深,顾绾这样的身手,还是可以爬上去的。 “先生是不是很冷?”此时顾绾已然发现夏仕正在发抖。 “无妨,顾娘子可有受伤?” “没有,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拉上去的,我先爬上去,等到一会儿,你只管伸手就行了。” 顾绾说完之后便爬了上去,她将上衣脱了,做成一个简易的绳子,绑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来到洞边,对着夏仕伸出了手。 “先生,您伸出手吧。” “顾娘子一个弱女子如何可以拉得动我,还是赶紧回去将凌绝找来吧。” “先生快伸手,我天生力气大,这点重量不在话下。” 夏仕无奈的伸出手,顾绾一把抓住,此时夏仕只感觉到一阵巨力袭来,整个人便被顾绾给提了上来。 夏仕喘着气,笑着说道:“娘子这身力气便是投身行伍却也不错。” “先生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此时天色有些奇怪,恐怕又要下雨了,你这腿脚不方便,眼睛又看不见,恐怕我们这次是要淋雨了。” 夏仕无奈的笑了笑,开口说道:“是我连累了娘子了。” 顾绾看着夏仕这幅模样,顿时有些无奈,虽然古语有言,男女授受不清,可是此时此刻,顾绾却也只能被这位先生赶紧往山下走了。 夏仕自然是不太同意,可是此时却是也没有什么办法了,事急从权。 他却也不是那等死板的人,可是只得被一个女子背在身上,那种感觉当真是无法形容。 夏仕虽说看不见,可是却能感觉到这位顾娘子身量娇小,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气。 倒是分外别致,定然十位清秀可人的女子。 只可惜。这夏仕脑子里乱糟糟的。正当他有些心猿意马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面颊一湿。 便听见顾绾开口说道:“下雨了,我的快点走。” 话音未落,这雨点噼里啪啦的从天空落下,不一会儿夏仕的衣服便湿了,想必顾娘子也不会好到哪里。 却也不知道像顾娘子这样的人,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夏仕一想到她要成亲,就会觉得心里非常难受。 无法形容的感觉。 待到了家中,夏仕被凌绝扶到了房间里,收拾整齐之后,便要就寝,可是不知道怎么样都睡不着。 他听见顾绾的脚步声,立刻睁开了眼睛。 “先生睡着了吗?” “没有。” 夏仕坐起来。 “明日我和寒玉便要告辞了,今日便是向您来辞行。” 夏仕一愣,连他自己都没有法诀,他的声音有些异样。 “珍重,这些时日还要多谢娘子了。” “不客气。” 良久之后,外面没有了声音,夏仕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此时老阿嬷从外面进来,端着一碗药。 “先生,该喝药了。” “先放下,我一会儿再喝。” 老阿嬷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老身世看着先生长大的,知道先生这样的性子,若是见到了喜欢的姑娘,也定然不会说的,人生苦短,先生如此博学的人怎么能不知道呢?” 夏仕一愣,他笑了笑说道:“阿嬷还是同以前一样,只是我已经不同了,此时的我不过是个废人,如何能成家立业,若是如此不也是害了人家。” “先生心里不难受了,这一辈子您忍受了多少痛苦?若是她答应,便是郎情妾意,若是不答应,先生的心意也算传达到了,若是如此这般,一句话也不说,任由人离去,也许这辈子您都见不到她了?” 夏仕听到了这句一辈子都无法相见,顿时心中一空。 “你先下去吧。” “是。” 老阿嬷点头离开了,夏仕将药喝下了,此时屋外依旧是连绵小雨,如同女子的轻声耳语。 这些时日,顾绾的陪伴,已经让他习以为常了,若是某一日那个人突然消失,大概会很寂寞吧。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不是一直都是如此寂寞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隐秘 顾绾辗转难眠,她在想若是明日真的将这位给绑走,到底有几分把握。 凌绝那小子的功夫似乎十分不错,恐怕是要寒玉做出一点牺牲了。 顾绾与寒玉两人商议了一会儿,决定明日先假意离开,然后让寒玉自己偷跑回来,假意诱惑凌绝那小子私奔,然后顾绾将夏仕给绑走。 第二日一早,顾绾早早起来。将东西收拾好之后,便要离开。 一直以来十分沉默的老阿嬷,却对着顾绾说道:“娘子难道不和先生告别吗?” “昨夜已经道过别了。” 顾绾看了看那座屋子,顿时有些心虚,正准备抬腿走人的时候,却听到了夏仕的声音。 “顾娘子,可否最后听我一席话?” 顾绾一愣,夏仕摆了摆手,对着顾绾说道:“随我到屋子里吧。” 顾绾跟着夏仕到了屋子里,却总觉得此时的夏仕十分的奇怪,说不出的异样,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法形容的光芒。 “我总以为我会孤独一生,可是娘子,没有人愿意如此,我昨夜想了一整晚,觉得有些话说不出来,可是若是不说出来,却觉得遗憾,好在这世上还有文字这种东西。我昨夜想了一夜,便只有这一句诗。” 顾绾结果那张纸。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先生,我。” “我想了一夜,为了顾娘子我愿意离开这个地方。” 夏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无比幸福,可是顾绾却觉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是有些话却必须要说,很多事情的产生是不必要的。 “先生,我已经成亲了。” 夏仕一愣,脸上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顾绾最害怕的就是出现这种场景,她又说道:“我的夫君乃是昌宁县令,此时生死未卜。” 夏仕清咳一声,顾绾看到他的右手略微有些颤抖。 “为什么?” 顾绾不知道他的这句为什么,是什么意思。 “我不该骗先生,我只是想着如何能将先生请回去,我一定要完成升庵先生的嘱咐。” 夏仕不说话。 顾绾顿时有些害怕。 “我可能做了什么让先生误会的事情,是我太过,太过孟浪了,我保证现在就消失,我再也不会出现在先生面前,求求您保重身体,不要这样。” 顾绾害怕夏仕此时的表情,她几乎是想要立刻落荒而逃。 却意外的看到了,夏仕笑了笑。 “我跟你出去。” 顾绾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夏仕此时表现的十分温和,尽管他的身子还未好,却依旧和顾绾一起出发,坐在马车上,不悲不喜。 只有一辆马车,为了避免和这位坐在一起,顾绾在外面骑着马。 夏仕这一次出来只带了凌绝一个人,本来想着将阿满也带来了,可是老阿嬷坚决不同意,所以这件事情就作罢了。 一路上十分平静,只是外面时常会下雨。 只是就算是下雨,顾绾宁愿带着蓑衣,骑着马也不远到马车之中。 马车之中时常会传来夏仕压抑的咳凑声。 顾绾让寒玉去时候夏仕,夏仕没有拒绝。此时的顾绾只想着能够快点到达永昌卫。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仕。 还在时间过得也算快,几人终于到了永昌卫。 这一路上,顾绾从未和夏仕说过一句话,她总觉得自己多和这位说上一句话,就是对不起王偕。 王偕对她如此之好,她怎能如此。 终于到了杨升庵的居所,顾绾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夏仕从马车之中下来,本来就十分清瘦的脸庞,越发清瘦不已,倒是让顾绾心中一阵不好受。 此时杨升庵从宅子里出来,看到夏仕之后,一脸激动的说道:“子仕,真是好久不见啊。” 夏仕笑了笑,虽然看不见,可是还是朝着杨升庵笑道:“是好久不见了。” “快进来吧。” 一行人进去之后,顾绾走到杨升庵面前,轻声问道:“王偕此时如何了?” 杨升庵眉头皱起。 看了夏仕一眼,轻声说道:“我待会在同你说,你先去休息一下。” 顾绾见到杨升庵如此,自然是心中无奈,只得回到屋子里,换了一身衣服。 本来还想洗一洗澡,可是此时却发现寒玉不见了踪影,心中不禁有些无奈。 顾绾自己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待到天色渐渐暗了,顾绾方才醒来,她倒是未曾想过自己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 她赶忙起来,却依旧没有见到寒玉的身影,想到今日杨升庵所说的话,便到了杨升庵的屋子里。 却看到他正在和夏仕说话,顿时准备离去。 没想到却被杨升庵给叫住了。 “如是且慢。” 顾绾只得到了室内。 夏仕与杨升庵相对而坐,虽然顾绾知道夏仕看不见,可是她却依旧知道,此时他在看她。 “我知道如是此时心中非常着急,这也是人之常情,兰君确实是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顾绾一听到如此,顿时有些着急,她赶忙问道:“你到底让他做了什么?” 杨升庵一阵无奈,他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如是,你要冷静。” “你让我如何冷静,我的夫君正在做一件我一无所知的事情,我甚至不知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你让我如何冷静?” 顾绾承认,此时此刻的她不禁不冷静,而且还十分的失礼。 顾绾试着去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杨升庵说道:“升庵先生只要告诉我一件事情就可以了。” “如是请讲?” “鸿元禅师到底是谁?” 杨升庵笑了笑,他有些意外,可是那表情却又像是意料之中。 “如是果然聪明,你知道这一切的中心都是鸿元,他最为关键的那个人。” “先生说的对,我真的很好奇,鸿元只是一个和尚,为什么只得你和府台大人如此大动干戈?” “如是很聪明,可是有些事情,知道了太多反而不好,等到有一日,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我便告诉你一切,如何?” 此时此刻,顾绾最讨厌的,便是等到以后再将所有的事情告诉她。 杨升庵看到顾绾此时的样子,顿时一阵无奈。 “只是此时,老夫还需要夫人,去做一件事情。” 第一百五十四章 假扮夫妻 顾绾眉头皱起,开口说道:“先生请讲。” 杨升庵笑了笑,看着夏仕,开口说道:“这件事情还需要如是和子仕一同完成了。” 顾绾看着夏仕,夏仕依旧是一脸淡然。 顾绾以往只觉得这位杨升庵便是同那史书中所说的一样,只是一个有些才华的才子,可是此时才现,此人果真是看不透。 很多历史人物在史书上的面貌变得越可疑起来。 顾绾来到这永昌卫的第二日,便又同夏仕前往昆明。 然而此时顾绾却必须和夏仕坐在同一辆马车之中,只因此时两人的身份已然不同于往日了。 顾绾此时化名杨绾,记做杨升庵的一名庶女,嫁于夏子仕为妻三年,如今返回昆明扫墓。 顾绾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要干什么,可是她本能的感觉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此时此刻,她还不知道王偕的任何消息。 她的王偕到底如何了? 顾绾或许不知道,此时的她的神情,十分的凝重,坐在一旁的夏仕开口说道:“夫人很担心王兄?” 顾绾顿时有些奇怪,此人眼睛看不见,如何可以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夏仕似乎知道顾绾心中所想。 “夫人不必担心,王兄此番去做的事情虽然危险,可是收益却很高,升庵先生同我说了很多,我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名满天下的如是先生,我早该想到的。” 夏仕脸上带着一丝苦涩。 顾绾顿时有些惭愧,开口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是当初我像先生说了,自然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夏仕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夫人不必如此,缘分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强求的,我活了三十多年,自然是知道的。” 顾绾看到夏仕如此,方才心中宽慰了一些。 她掀开车帘,看着无比明媚的天空。轻声说道:“来到这里一些时日,我竟然已然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季节?” “春日。” “春天到了啊?” 顾绾不禁有些感慨,此时已然是嘉靖二十五年的春日了。 她已然到这里四个年头了,当初那种异想天开的心思早就淡了,此时此刻,她竟然也像寻常女子一般希望王偕可以平平安安的。 “夫人放心,王兄一定无事。” “多谢先生了。” 马车走了一些时日,便到了昆明。 顾绾倒是有些奇怪,夏家老小的坟墓,她在安宁见过啊? 顾绾本以为此番他们来并不会有多少人来迎接,所以倒也未曾有所准备。 只是倒是未曾想到,他们到了城门,却看到一群人正在等候。 顾绾对着夏仕说明了情况,夏仕倒是未曾展现出什么异样,他拉着顾绾的袖子,轻声说道:“待到出去之后,可能会有所逾越,还请夫人见谅。” “无妨,我先下去,先生再出去。” 夏仕点了点头,顾绾从马车上下来,轻扶着夏仕的手。 眼前迎接之人注视着顾绾,夏仕下来之后,朝着前方虚行一礼,而后开口说道:“多谢诸位旧友了,只是今日子仕前来祭拜家父的,改日在宴请各位,不知如何?” 那群文士模样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夏仕又上了马车,待坐到马车之上时,顾绾赶忙开口问道:“先生,这些人为何?” “都是贪图虚名之辈,夫人不必在意。” 夏仕当年乃是东南极为出名的青年才俊。 更是当年科举的状元,只是突逢巨变,直接隐居了,或许是杨升庵故意放出来的消息,所以很多人慕名而来,便是来看看这位大才子。 夏仕或许是有些累了。 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这些日子的颠簸,估计他的身子也受不住了。 饶是顾绾也有些困顿了,她闭上眼睛,缓缓睡去,待到在此醒来之后,他们已经到了地方。 滇池湖畔,一处十分雅致的宅院,顾绾扶着夏仕下了马车。 夏仕实在是有些累了,便赶紧到卧室里休息了。 顾绾和夏仕自然不是一个房间,她住在隔壁的耳房,可是顾绾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总觉得这些事情太过奇怪了,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告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时寒玉从外面进来,端着一盆水。 顾绾看到她进来了,索性就起来吧衣服给穿好了。 寒玉顿时有些惊讶,赶忙开口问道:“夫人不休息一下?” “我睡不着。” “夫人实在担心少爷?” “寒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快告诉我,此时王偕到底在干什么?” 寒玉有些闪躲的摇了摇头,她开口说道:“夫人,我真的不知道。” “你在说谎,你的神情分明是你知道些什么东西。” 寒玉低着头不说话。 “你不愿意说?” “夫人,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顾绾沉默,寒玉看出来她有些生气了,便开口说道:“夫人一定饿了,我去给您准备一些吃的。” 说完之后,便自己离开了。 顾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披上衣服,从这里走到了外面,后花园与滇池相连,顾绾坐在一处小亭子之间,看着平静的滇池,一时间心里百味杂陈。 “夫人在这里干什么?” 顾绾转身,看到凌绝站在他身后,脸上依旧是那种神情,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看风景。” “你在想如何利用先生。” 顾绾听到此番话,顿时一阵无奈,她开口问道:“我怎么利用你们先生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一样涉身扎在了顾绾的心里,扪心自问,当初她真的没有怀着那份心思吗?顾绾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她一向觉得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也是一种智慧,可是和王偕在一起之后,这种想法收敛了很多。 王偕在她身边的时候,一直提醒这她,在她完成自己的目标的时候,能不能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她虽然一直都听王偕的,可是她的内心深处,从来都不觉得那时最正确的选择。 或有或无,顾绾曾经想过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要求夏仕为她做出让步。 夏仕非常配合,配合的让顾绾心中无比愧疚。 第一百五十五章 愧疚 凌绝看着顾绾显示出这副神情,顿时有些生气。 他开口说道:“你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先生心地善良,才会被你骗了,你这样的女子,根本就不配待在先生身边。” 顾绾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我确实不配待在他身边,你说的对,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没有人愿意伤害他那样的人,若是我没有成亲,我一定会跟他在一起,可是我已经成亲了。” 顾绾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突然感觉好受了一些。 只是突然感觉到背后透着一丝丝凉意,她转过身子,看着到了夏仕。 夏仕笑了笑,他开口说道:“凌绝,扶我过去。” 夏仕走到顾绾身边,顾绾看着他,已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夫人不必说这样的话,安慰我,左右也只是我自作多情,跟夫人没有任何关系,我欣赏夫人的才华,仅此而已,男女之间并非只有私情一事,我相信夫人也知道,我们此时应该做什么。” “先生说的是,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顾绾赶忙离开了这个地方,只剩下凌绝与夏仕,凌绝一脸不忿,他开口说道:“先生,这个女分明就是在利用你,你为什么要?” “她没有利用我,你不必为我打抱不平,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平,她一个女子,可以为了自己的夫君做到这种地方,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你又何必如此苛责与她呢。” 夏仕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他笑着说道:“你似乎对于那个叫做寒玉的女子十分上心,若是我什么时候离开了,你便跟随夫人,和寒玉在一起,倒也不枉这一世。” 凌绝听到这件事情之后,顿时脸色一白,他开口说道:“先生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你知道的,我的身子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那日张大夫不是说过先生的病已然好了。” 夏仕笑了笑,没有说话。 “是因为那个女人,若不是因为她,此时先生应该还是与世无争,我要杀了她!” “凌绝!” 夏仕从未如此对他说过话,凌绝一时间有些呆愣。 夏仕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扶我回去吧。” “是。” 顾绾回到屋子之中,此时寒玉恰好将饭食端了过来,看到顾绾一脸悲伤,顿时有些担心,还以为顾绾正在生她的气。 “夫人,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你不要这个样子,少爷知道了也会担心的。” “不是因为你,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寒玉,我问你,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寒玉有些疑惑,她倒是没有想到顾绾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夫人哪里过分了。” “我对待夏仕,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欺骗了他的感情。” 寒玉沉默,顾绾本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可是谁知道,寒玉却开口说道:“夫人若是这样想,那我岂不是罪大恶极,这世间很多事情都讲究一个身不由己,若是真的欠了那位先生的,夫人来生在还就是了。” “来生再还。” 顾绾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晚间十分,顾绾吃过了饭就睡去了,可是在晚间却听见夏仕十分压抑的咳凑声,或许是实在压抑不住了,那咳凑声渐渐大了起来。 顾绾赶忙穿好衣服,来到隔壁,推开门,看到身着一身中衣的夏仕捂着嘴,看起来忍得十分辛苦。 “先生,要不要给你叫大夫。” 夏仕听到顾绾的声音,忙开口说道:“不必,老毛病了,打扰夫人,真是失礼了。” 顾绾有些担心,可是夏仕却执意要顾绾离开,顾绾只得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回去之后倒是没有再听见夏仕的咳凑声。 待到第二日一早,顾绾吃过早饭去看了看夏仕,顿时觉得似乎比昨日更加苍白了一些。 “昨夜没有睡好吗?” “有些不习惯,夫人不必担心。” 顾绾看着夏仕,轻声说道:“我昨夜也睡得不太舒服,我换到后院厢房如何?” 夏仕眉头皱起,脸上越苍白,他开口说道:“好。” 顾绾离去之后,幽幽叹了一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他是因为忍住身体的不适,所以才一夜没有睡。 离他远一些,对彼此都好。 今日午后,顾绾还要跟随夏仕到所谓的祖坟扫墓。 夏仕的马车后面跟随者一众马车,待到了夏家祖坟,本以为会荒草丛生,可是却未曾想过,竟然十分崭新,像是被人重新修整过一番。 顾绾顿时有些好奇,她扶着夏仕走到一座墓碑前,深鞠一躬,然后又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顾绾能看出来他似乎十分难受,和夏仕相处的这段时间,她现他时常十分平静,可是一旦生气,手指就会请不自己的紧绷。夏仕是一个十分隐忍的人。 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在承受过这样的痛苦之后,可以选择活下去。 行过祭拜之礼之后,有一名看起来年纪颇大的文士对着夏仕说道:“子仕,我是你孙家的伯父,可还记得。” 夏仕转过身子,开口说道:“自然记得,孙伯父好久不见。” 孙姓文士笑了笑说道:“你可知道你夏家这祖坟是谁命令打理的?” “不知是哪位?” “之前的昆明知府,欧阳大人。” “那改日还真要上门拜访了。” “这位是?”孙姓文士看向顾绾,夏仕笑了笑,拉着顾绾的手开口说道:“这是我的夫人,阿绾快见过孙伯父。” “见过孙伯父。” 如果顾绾记得没错的话,这位似乎是昆明的地方官,之前在滇池佛会上似乎是见过。 “倒是觉得有些眼熟啊。” 顾绾顿时心中一紧。 “这位乃是升庵先生的小女,也时常跟着升庵先生到过一些地方,所以很有可能见过孙伯父。“ 孙姓文士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夫人如此眼熟,原来是升庵先生的女人,真是失礼了。” 顾绾又回了一礼。 “想来我与子仕已然好多年未见了,却未曾想过再见到,子仕竟然变成了如此模样。” 一个年岁与夏仕差不多的男子如此说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隔阂 此人说话语气极为不善显然与夏仕有过节,顾绾忍不住走到前去,挡在夏仕的身前。 男子看到顾绾之后笑了笑说道:“想不到子仕已经这个样子了,竟然还有如此佳人愿意相随,倒真是运气不错。” 夏仕并未生气,只是拱手笑道:“还是没有赵兄运气好,当年一别,倒是与以往并未有什么变化。” 顾绾倒是没有想到夏仕竟然会如此说话,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此时夏仕旁若无人的对着顾绾说道:“这位乃是赵寅松,算是我的同窗。” “见过赵公子。” “我听闻赵兄这些年来一直都闲赋在家,倒是和我一样啊。” 这句话一说出来,这赵寅松还如何在这里自处,自然是拂袖离开了。 此时站在一旁的孙姓文士开口说道:“子仕一定要记得去拜访欧阳大人,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 这位走了之后,原本聚集在这里的人便都离开了,原本十分热闹的地方一下变得清净起来。 夏仕原本紧绷的脸色也变得轻松起来。 他对着顾绾说道:“方才那赵姓男子是我的一个同窗,曾经和我有一些过节,你不必在意,只是那位孙伯父在真是我们此行最为重要的一个人。” “难道升庵先生此番的目的是欧阳壬。” “是,他要做的事情,牵扯面太广,所以欧阳壬自然是第一个需要解决的。” “可是这欧阳壬背后的人乃是杨阁老,我们这样做,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夏仕听到顾绾如此说道,突然笑了起来,他开口说道:“夫人之前在京师做的事情,我也曾听过升庵先生说过,为何此时失去了之前的勇气了。” 顾绾苦笑道:“那是不知者无畏。” “你只是心中有了牵挂,我说的对不对。” 虽然眼前之人是个盲人,可是顾绾却也依旧感觉此人看到了自己的心里。 “你说的对。” 一阵微风吹来,顾绾竟觉得有些冷了,夏仕开口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好。” 回到府邸之后便收到了那位的请帖。 过几日恰好是欧阳壬女儿大婚。 顾绾本以为自己回来之后,寒玉定然会为自己准备好饭食,可是却未曾想过进到自己的屋子之中却没有看到寒玉的影子。 一时间倒是有些奇怪,她到了后花园,却看见凌绝将寒玉逼至墙角,眼神恶狠狠的,似乎正在对着她说着什么。 顾绾赶忙跑过去,一把将寒玉拽过来,而后开口说道:“你在干什么!” 凌绝狠狠地看了顾绾眼,而后离开了。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事情?”顾绾担心的看了看寒玉,寒玉摇了摇头,身上倒是未曾受过什么伤害,只是看起来有些神情恍惚。 “你说话啊!” 顾绾有些着急,寒玉虚弱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他没有伤害我,只是同我说了一些事情。” “他在责怪你骗他的事情吗?” 寒玉摇了摇头,她对着顾绾说道:“没有的事情,夫人不必担心,凌绝对我并没有那种心思,他是个很简单的人。” 寒玉这番话倒是让顾绾心中一阵异样。 凌绝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能待在夏仕身边的人,定然不会如此简单。 “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日我来掌厨。” “多谢夫人。” 寒玉离开了这个地方,顾绾来到厨房,简单的做了两碗面条。 又抄了两道小菜,端到了夏仕的屋子里。 夏仕正在一个人端端正正的坐着,其实顾绾有时候会非常的好奇,他看不见就会失去很多乐趣,是怎样度过这样无聊的时光呢? 夏仕听到了顾绾的脚步声,轻声说道:“夫人来了。” “今日是我下厨。” “我也然闻到了香味了,味道应该不错。” 顾绾将碗放在夏仕身边,然后给他递了一双筷子,夏仕接过筷子,而后开口说道:“多谢了。” 夏仕吃的极慢,顾绾已经吃完了,夏仕还未吃到一半。 “夫人若是有事情,就先离开吧。” “我能有什么事情,只有有些话想要问一问先生。” “夫人请讲。” “凌绝是否婚配?” 夏仕笑了笑说道:“我正准备同夫人问起这件事情呢,凌绝似乎对寒玉有意,他的性子简单耿直,是个好男子,不知道夫人又和想法。” 顾绾眉头皱起,而后轻声说道:“若是寒玉同意,我自然是没有意见。” “那就好。” “我就是想知道这凌绝的身世。” 顾绾试探着问道,夏仕轻声回道:“只是个孤儿罢了。” “哦,原来如此,先生饭量小,若是吃不下就算了,不用全部吃完的。”顾绾明显能看出来夏仕已经吃不下了,可是他依旧再吃。 “这面条做的颇和我的胃口,夫人不必担心。” 最终夏仕把这碗面条给吃完了,顾绾收拾了东西就离开了。 夏仕忍住腹部的不舍,起身走上床铺,想着休息一下就没有事情了,可是谁知道,这一起来就感觉到一阵难受。 惊动了凌绝,起来了大夫,说是积食了。 夏仕的本意是不想让顾绾知道,可是这院子这么小,顾绾自然是知道的。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着寒玉说道:“以后还是你来做饭吧,若是将先生吃出了病,该如何是好。” 夏仕吃了一副药才好些了。只是再见到顾绾的时候,顾绾总觉得夏仕面上无比苍白。 “先生以后莫要如此,还是身体要紧。” 顾绾独自和夏仕说道。 夏仕平凡的眉眼绽放出不一样的神采,他轻轻笑了笑,而后开口说道:“都是我让夫人受累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顾绾看到夏仕如此模样,顿时心中更加难受。 “先生,我请你不要这样了,我们是不可能的。” 顾绾知道说出这么无情的话非常的没有人情味,可是如果她不说,恐怕以后会发生更痛苦的事情,她真的不想要去伤害夏仕了。 夏仕的面容变得无比苍白,之前那个云淡风轻的人已然消失。 他虚弱的笑了笑,开口说道:“夫人说的对,是我逾越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欧阳明月 “我有些累了,夫人先离开吧。” “好。” 顾绾离开了屋子,突然听到一阵悠远的琴声,琴声苍凉,听得人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 到了那欧阳壬女儿大婚的日子,这几日来,夏仕一直深居简出,顾绾还未曾见过他,这一日是必须要一起,所以才看到了夏仕,却见到夏仕越发清减了起来。 “先生这几日,不好吗?” 顾绾很后悔自己问出了这句话,可是既然说了,夏仕便一定会回答她。 夏仕笑了笑说道:“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今日乃是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夫人可要百般小心了。” “我知道了。” 顾绾伸出手扶住了夏仕,两人上了马车。 狭小的马车之后,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夏仕开口说道:“夫人可知这欧阳壬与我有何关系?” “欧阳大人钦慕先生的才华?” “倒也可以这样说,只是我和他之间的渊源并没有如此简单,甚至说,我们两个人还有些仇怨。” “既然如此,这位为何要对先生如此殷勤。” 夏仕笑了笑说道:“这个问题,等到夫人见到他之后,应该就会明白了。” 马车行到了一处十分豪华的大宅院里。 大宅门前车水马龙,倒是有不少人,看来无论是什么时候,这当官家办事的都是不缺宾客的。 前往拜贺的都是云南的达官贵人,顾绾与夏仕穿的十分普通,加上夏仕这幅命不久矣的样子,倒是让人平白轻看了去。 很多时候,人都是以貌取人的,所以这位尊贵的巡按大人从府中亲自出来迎接的时候,倒是让围观的人震惊不已。 顾绾抬眼看去,只见到一个年近四十,面容长相和欧阳氏有几分相似的男子站在夏仕面前。 他拉着子仕的手,开口说道:“子仕,许久不见,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 夏仕面容依旧淡然,他不着痕迹的将手收了过来,开口说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这些不幸的事情就不要说了。” “说的对,子仕快进来,快进来。” 此时妙谨正在暗中观察这位,倒是和他那位姐夫十分相像,看着像是个十分和善的人,可是这样和善的人却会想出来那样的法子,去陷害一个高僧,谋杀一个女子。 此时顾绾不禁感慨,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顾绾跟着两人到了大厅,夏仕这等待遇,自然是上座,顾绾是女眷,自然只得坐在女眷该坐的地方,这一桌子上坐的都是欧阳府邸中的女眷。 这欧阳大人虽然年纪已经大了,可是却有不少娇妻美妾。 倒真是一个风流的官员。 坐在顾绾身旁的便是一位长得极美的女子,说实话,顾绾还未曾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这女子对着顾绾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夏夫人,您好。” 顾绾点了点头,开始专心吃饭。 男子们吃饭的地方离这里虽然不远,可是此地熙熙攘攘,倒是听不清楚欧阳壬和夏仕到底说了什么。 “夫人能嫁给夏先生这样的人,真是幸运。” 那位美艳的女子开口说道。 顾绾笑了笑不说话,这个女子又说道:“夫人看着倒是有些眼熟,我之前在滇池佛会上见过一个妇人和夫人长得很像,夫人不是第一次来昆明吗?” 顾绾心头一震,忙开口说道:“我第一次来昆明,前几日第一次到滇池,可能是小姐看错了吧,这天下之大,长得相似的人很多的,可是章程小姐这样的却是极少的。” 这女子性子十分单纯,自然被顾绾这一番夸奖,便对顾绾多了几分好感。 和这女子交谈之时,顾绾方才知道,这位乃是欧阳壬最小的女儿,十分受宠,名曰欧阳明月,若是旁人取了这样的名字,定然会觉得很奇怪,可是这明月二字,到真是和她十分相配。 “倒是个好名字。” 欧阳明月似乎对于自己的名字十分的不喜欢,她瞪着眼睛,开口说道:“太俗气了些。” “皎皎明月怎么会俗气呢?” 顾绾和这位小姐聊了很久,倒是对于欧阳府的事情知道了七七八八。 这欧阳壬的发妻已经失去了,一直未曾续弦,府中事务都是欧阳明月的生母二夫人打理着,这欧阳壬还有几个一儿一女都是正室所出,还有几个庶子庶女,倒是人丁非常兴旺。 顾绾吃的差不多了,看到欧阳壬依旧在和夏仕喝酒,顾绾顿时有些担心,夏仕肠胃不好,平日里多吃一些东西,都会因此生病,此等大鱼大肉自然也不是很适合。 于是她便走上前去,此时欧阳壬正在向夏仕敬酒,她开口说道:“大人,我家夫君身体不好不宜多喝多食,这杯酒我便替夫君喝了。” 顾绾拿过夏仕的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夏仕轻声咳凑了两声。 欧阳壬开口说道:“子仕可是感觉不舒服?” “身子一直不好,还请大人见谅。” “无妨,你快回去休息吧。” “这怎么行,今日是府中大喜之日,提前离场总归有些失礼。” 夏仕边说便咳凑,看起来十分的虚弱。 “你我关系如此,如何会计较这些虚礼,夏夫人快快带你夫君离开吧。” 顾绾听到如此自然是无比愿意的,如此两人便提前离场了。待到了马车之上,夏仕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来的还真是时候。“ “他对你说了什么?” “欧阳大人有意招揽我。”夏仕说完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不是先生想要的吗?” “若是太容易答应,反倒不好,而且这一次还要多谢夫人替我挡酒了。” 夏仕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闪现出一丝丝光芒。 顾绾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此时马车突然一阵颠簸,夏仕坐立不稳,顾绾赶忙扶着他。 这倒是让原本坐的很远的两个人坐的近了一些, 顾绾赶忙坐得远了一些。 而后开口说道:“先生没事吧。” “没事。” 不知道为何夏仕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话,甚至回到家中时,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顾绾只以为夏仕是累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忠仆 她除了这样想,还能如何。 夏仕今日格外的沉默,他吃完饭之后就直接去休息了,凌绝看顾绾的眼神越发的凌厉。 顾绾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至少此时他们并不是没有事情要做,他们假扮夫妻就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如果失败的话,等待两人的结局恐怕是谁都无法相像的到的,顾绾承认这些日子,她都太过感情用事了。 很多事情,说起来无关风月,可若真这样想了,却也总觉得有几分不近人情。 晚间时分,顾绾轻手轻脚的敲开了夏仕的门,此时夏仕已然躺在了床上,顾绾也知道夏仕这人最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可是奈何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夜间总是睡觉特别早。 若是一个人看不见,还是孤身一人,那该是怎样的寂寞。 顾绾不得而知,可是却知道那一定非常的痛苦,可是此时从夏仕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丝痛苦。 顾绾只想称赞他的坚强,可是到最后,却觉得自己说上这几句话,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可是有些事情确实必须要说出来的。 “先生,我有些事情要同你说。” 夏仕坐起来,一双空洞的眼睛,闪出几丝光芒。 “夫人请讲。” “若是先生成了那欧阳壬的门客,我们是不是应该趁机住到他们府中?” 夏仕眉头皱起,似乎未曾想过顾绾竟然会说这样的事情,他们所想做的事情确实非常的困难,而且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甚至会有很大的危险,当时答应杨升庵本就是因为她,可是此时却又不愿意让她涉险。 顾绾看着夏仕脸上的神情,顿时知道他在想什么。 “先生不必担心,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升庵先生就一定不会退缩。” 夏仕笑了笑,开口说道:“我自然知道夫人的性子,可是却是因为知道你的性子,所以知道今晚你并非是来说这些的。” 顾绾苦笑,夏仕聪明绝顶,定然能看出来她的心思。 这样自然是再好不过。 “我这个人有时候说话不经脑子,时常会惹先生生气,还请先生见谅。” 顾绾从来都不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可是再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却还透着几分愚笨。 哪有人会这样说话?夏仕苦笑,他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知道夫人的意思,我总归不是个洒脱的人,对夫人还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这几日我却是想明白了,夫人不必担心,以后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顾绾听到夏仕这样说,终于是放心了,可是看到他这幅样子,却是有些担心。 “今日夫人也累了,便先回去休息吧。”夏仕下了逐客令,顾绾自然值得自行离开,回到屋子的时候,却看到寒玉面上带着笑容,对着顾绾说道:“夫人,夫人,少爷来信了。” 顾绾一听,顿时什么悲伤心思的都没有了。 此时她的眼睛里便只有王偕的信。 顾绾拆开信,却发现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安好,勿念。 看完之后,顾绾有些失魂落魄的放下信,寒玉看到顾绾这幅样子,顿时有些担心,赶忙开口说道:“夫人,怎么了,是少爷出了什么事情吗?” 顾绾将信递给寒玉,寒玉但是一愣,开口说道:“只要少爷没有事情就行了,夫人说的是不是?” “是,可是他为什么不能多谢几句话,我感觉自己在一团迷雾之中,可是他却不告诉我哪怕是任何一点点消息。” 此时的寒玉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少爷或许有什么苦衷。 她只能这样安慰顾绾,顾绾有些疲惫了,没有吃晚饭便直接睡下了。 她虽然躺在穿上,可是寒玉却知道此时的顾绾并未睡着。 她家夫人有一个习惯,就是装睡,虽然她一直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可是寒玉却依旧能看出来,没有那个人睡着的时候,眉头还是皱着的。 寒玉幽幽叹了一口气,将屋子里的灯熄灭,径自走了出去。 此时她本该到自己的房间安歇,可是却径直走向了后花园。 不远处有一个黑衣男子正在等着他。 赫然便是凌绝。 凌绝看着寒玉,此时已然是深夜,若是旁人看来,定然以为这两个人是前来幽会的情人。 只因这男子看女子的眼光如同看死敌一般怨恨。 若是顾绾看到了,定然会无比好奇,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居然没有认出你来,林寒玉,这么多年了,你依旧是这样,心怀叵测。” 寒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从怀中拿出来一个盒子,放到凌绝的手中,她开口说道:“这是凌然的遗物,我从来没有害过她,那时候还小,你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凌绝结果盒子,打开之后,看到了一个精致的玉佩,他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来另一个。 一左一右,却是一对玉佩。 “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都已经死了。你第一次见到我就认出我来了,我也认出了你,可是你我都在试探,我在先生面前装了这么多年的无知少年,却在你出现的一瞬间,被他识破,我说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寒玉看着凌绝,有些复杂的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主人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她会怎么想,她会怎么做?” 寒玉听到这些,顿时有些紧张,凌绝恶劣的笑了笑,他走到寒玉身边,对着寒玉说道:“请你带着你家主人离开先生,我只想要我家先生好好的活下去,你家主人那样的女人没有资格让先生为之费神。” 寒玉听完之后冷笑道:“原来你也有关心的人,倒真的是让人觉得有趣。” “如果你们再不离开,我就杀了你和你的主人。” 寒玉并没有被凌绝吓到,她瞪大了一双眼睛,对着凌绝说道:“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觉得像我家主人那样的人会被你这样的小人物威胁,你想的太过简单了,你只要敢动夫人一根毫毛,有的是人杀你,都根本不用我动手。” 凌绝看着寒玉微微颤抖的右手,突然笑了笑说道:“真的吗?”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断指 顾绾从睡梦中清醒,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这个地方下如此大的雨还真是让人意外,此时天刚刚亮,顾绾穿好衣服,以往此时寒玉都会准时出现在顾绾身边,可是现在却不见人影。 或许是睡过头了,可是寒玉从来都没有这样过啊。 顾绾到寒玉的屋子里看了看,却现没有人,无奈只得自己回到屋子里。 可是却未曾想到遇到了一个人。 凌绝坐在顾绾的床上,看起来非常失礼。 “凌绝,你一个侍卫,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无礼的。”顾绾有些生气,所以话语气重了一些。 她一直觉得凌绝就是个脾气有些古怪,但是性子简单的人,她甚至从未想过这个人有一天会直接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由于太过震惊,以至于顾绾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躲不及只得抬起了手, 她的手顿时血流如注,那把明晃晃的刀将顾绾的一根手指齐齐切掉了。 十指连心,一声惨叫无比凄惨。 凌绝双眼一凌,正要往顾绾身上补刀,却被愤怒不已的顾绾一脚踢开,顾绾力气极大,这一脚确实让凌绝都有些吃不消,可是凌绝毕竟是练过武的,一个反身,便制住了顾绾,顾绾自然百般挣扎。 她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讨厌你。” 凌绝的声音十分冷漠,让人听了莫名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若是杀了我,夏仕是不会原谅你的。” “那我便不让他知道。”凌绝笑的十分阴险,顾绾顿时觉得一阵绝望,她只觉得自己的性命,似乎真的要了结了。 可是她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做。 她不能死。 凌绝的那把刀没入了顾绾的手掌,顾绾紧紧握住那把刀,凌厉的刀刃几乎将顾绾整个手掌隔开。 可是顾绾依旧不松手,凌绝阴狠的笑道:“你就感觉到不到疼痛?” 凌绝的另一只手卡住顾绾的脖子,顾绾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 她顿时感觉到一阵混沌,喉咙跟着火一般,整个人处于濒死的边缘。 “你必须死。” 话音未落,不见踪影的寒玉抱着已然昏迷的夏仕走到屋子里,对着凌绝道:“你必须放我我家主人,否则过不了多久你家先生就要命丧黄泉了。” 寒玉最擅长使毒。 凌绝看了一眼夏仕的脸色,顿时一阵震惊。 “我刚才就该杀了你!” “你的对,可是你没有杀,快放了我家夫人,否则你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家先生,毕竟就算是没有这毒药,你家主人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寒玉看着凌绝,凌绝冷冷的笑了笑,将依然昏迷的顾绾扔到床上。 “今日的事情就当没有生!”凌绝接过夏仕,绝尘而去。 寒玉此时才能到前面去看一看顾绾的近况。 “夫人!”寒玉看到了顾绾已然血肉模糊的左手,那只手只有四只手指,另一只不翼而飞。 顾绾醒来的时候,身上无一处不同,甚至连话都出来,之前的事情让她有些迷迷糊糊的,甚至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少了一根手指,上面还掉了一大块皮肉,看起来十分的恐怖。 此时寒玉便在她的身边,顾绾张开嘴巴,想要什么,可是却不出来一点声音。 “夫人您不要会所话了,休息一段时间,才能话,凌绝暂时不会威胁到您了,等到你伤好一些了,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 顾绾摇了摇头。 “夫人,我了解凌绝,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时寒玉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错了话,但是此时要改口,却也没有什么机会了。 “夫人,有些事情,我以后在告诉您行吗?” 顾绾摇了摇头,似乎非常着急,可是此时她都不能话了,还能拿寒玉如何呢? 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夏仕的声音,似乎凌绝也在,一想起来凌绝,顾绾顿时下意识的一抖。寒玉赶忙安抚住顾绾,对着外面的夏仕道:“先生请回吧,夫人还在睡着。” “夫人是生病了吗?为何睡了这么长时间。” “是的,先生请回吧。”寒玉都把话道这个份儿上了,夏仕自然不好强行在此逗留,便跟着凌绝离开了。 待到凌绝离开了,顾绾才终于放松起来。 “夫人放心,我一定会为夫人报仇的,无论谁伤了夫人,我都要让她付出代价。” 顾绾没有话,只是十分狐疑的看着寒玉。 “夫人饿了吗?” 顾绾自然没有办法话,只得自己点了点头,看着寒玉离去了。 顾绾闭上眼睛,待到在此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见凌绝站在她面前。 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她。 “呵呵。”这声冷笑让顾绾情不自禁一抖。 “我现在杀不了你,多亏了寒玉,可是若我废了你一条胳膊,弄瞎了你一双眼睛,她也奈何不来了我,你是不是?” 顾绾看着凌绝从怀中拿出那把雪亮的匕,顿时吓得无法呼吸,此时她身上有伤,甚至不能话,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寒玉又不在,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来救她。 顾绾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王偕的名字。 “你在干什么!”猛然间听见夏仕的声音,顾绾睁开眼睛,拼命出一些难听之极的声音。 夏仕循着声音,走到顾绾面前。 “怎么又血的味道?”夏仕问道,此时凌绝把手中的刀收起,对着夏仕道:“哪里有血的味道,先生一定闻错了。” “你为什么会在夫人的房间?” “寒玉去做饭了,我在这里照看着。” 夏仕有些狐疑,他走到顾绾床边,开口道:“夫人,你刚才为何出那样的声音?” 夏仕伸出手,却猛然被一只手捉住了,那只手上充满伤痕,甚至还少了一根手指。 顾绾出呜呜的声音,脸上已经充满了泪痕。 夏仕顿时有些不可置信。 他开口道:“夫人,是你吗?你的手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能话了?” 顾绾很想告诉他一切,可是此时她却一句话也不出来。 第一百六十章 王偕 一个不能说话的人,就算是痛也无法让别人知道,而且夏仕此时还。┡.『m 可是夏仕却能感觉到此时顾绾很难受。 他对着凌绝说道:“你立刻出去,我暂时不想要再见到你了。” 凌绝似乎不敢相信,夏仕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在他的印象里,先生总是温和而又仁慈,他从来未曾想过,有一天这位可爱可敬的先生竟然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如此不留情面。 所以凌绝下意识便开口说道:“先生,如果这个女人不死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因此丧命的。” 夏仕推开凌绝伸过来的手,他的脸上的决绝,顾绾觉得十分窝心。 凌绝深深地仕一眼,将那把匕狠狠扔下,便大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顾绾拉着夏仕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夏仕眉头皱起,开口问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若是他再伤害你,又该如何?” 此时寒玉从外面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些饭菜。 不想此时进来却此场景,地上有一把明晃晃的匕,她捡起来匕,开口说道:“凌绝又来了?” “对不起。”夏仕有些茫然的说道。 寒玉一阵沉默,片刻之后,寒玉轻声说道:“先生还是回去吧,夫人需要休息。” “好。” 夏仕一个人离开了这个地方,他手中一直拿着一个拐杖,顾绾不知道的他是如何从自己的屋子里摸索到这里来的。 总归觉得这一切若是个梦境就好了。 若是不曾遇见他,这一切却也不会变成如此这般。 顾绾闭上眼睛,一滴泪珠划过。此时的顾绾无比想念王偕。 百里之外的昌宁县,这个地方本来是一个下等县,除了和动乱之地寻甸相邻之外,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此时却多了许多士兵,当地的老百姓还以为是要打仗了,便纷纷逃到了外县。 原本就十分的荒凉的昌宁县各家冷清。 而昌宁县衙门,则是热闹不少,重兵把守。 原本破旧不已的监牢被人重新修筑了,而那位鸿元禅师,则是被关押在里面,重重守卫。 而王偕就站在鸿元禅师的面前,王偕一身风尘,脸上带着几丝疲惫的神色,甚至比之前要瘦很多,若是顾绾,定然会无比心疼。 此时王偕对鸿元说道:“阮玉是个很无辜的女子。” 鸿元眉头皱起,他抬起头来,偕,开口说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王偕扶着牢门,显然非常疲惫,可是他依旧抬起头来,并且带着些歉意的说道:“实在抱歉,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你只是鸿元禅师,那她便不必死,可是你不是。” 鸿元说不出来话,他只觉得这一向炎热的天气变得无比阴冷起来。 “如果我用另一个身份恳求你呢?” 王偕元这样说话,突然感觉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若是此时他的身份与鸿元调换,他也不知道如何选择。 “你是出家人。” “现在不是了。” 鸿元取下脖子上一直带着的佛珠,脱去身上的僧衣。 他走到牢门前,开口说道:“我后悔了,江山社稷,开疆扩土,跟我都没有关系,我只想要她活着,难道这都不可以吗?” 王偕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没用的,欧阳壬已然签了御令,阮玉必死无疑。” 鸿元坐下来,依旧是僧人打坐的方式。 “你已经不是出家人了,鸿元,你难道忘了吗?刘大人对你说过什么?你答应了什么,这件事情从你出生便开始筹划,你难道真的要放弃吗?” 鸿元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王偕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吩咐衙役将牢门关上,回答了内堂。 在不久之前,这个地方的女主人,总会在晚间十分,做好饭菜等他归来,那种感觉虽然普通,可是如今想来,却觉得分外珍贵。 那一日,他审讯完鸿元阮玉之后,在内堂见了一个人。 当时王偕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十分震惊,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一省的巡抚竟然会来到这个地方。 然后接下来刘安仁的一番话,倒是让他心中无比震惊。 他讲夏言的一封亲笔信交了过来,之前老师一直对他反复提及滇南,说这个地方虽然有些危险,可是却是个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老师一般不会经常对他说这些话,而且当时夏言还对王偕说过,滇南巡抚刘安仁是一个非常不安分的人。 虽然这些年他一直都非常安分,可是一个非常不安分的人,突然变得无比安分起来,这本身就十分奇怪。 刘安仁告诉了他鸿元的身世。 然后王偕就一切都明白了,老师若想要重新登上辅之位,定然要有非同寻常的功劳,而嘉靖帝又是个十分好面子的皇帝,所谓的开疆扩土,所谓的大明江山,也不过是让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高兴。 可是即便是为了顾绾,王偕也要冒这个险。 她曾经答应过潘老,定然会让杨慎回到四川,王偕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顾绾有这么大的信心。 可是只要是她想做的,王偕就一定会拼尽全力为她做到。 而且作为她的丈夫,他不能总是在她的身后。 这世上哪里有男子躲在女子身后的,王偕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许久,一直躲在暗处的李百户从阴影之中出来,对着王偕说道:“大人,千户大人传来的消息。” 王偕接过密信,后,脸色有些不好br /> 他讲那封密信放到了火烛上,不一会儿那张纸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大人,可是有什么坏消息。” “我记得杨升庵曾经答应过,绝对不会让如是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去。” 李百户一阵懵逼,王偕冷冷的说道:“他食言了。” 此时李百户似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 “大人,千户大人还传了个口信说,他会派人去保护夫人的,您不用担心。” 这句话倒是让王偕有些意外,他忙开口问道:“千户大人竟然会如此好心?” 李百户摸了摸脑袋,开口道:“千户大人毕竟和夫人那时旧识,而且夫人这次真是遭了罪了。” 王偕脸色一变。 第一百六十一章 约定 “你说什么?” 李百户还未曾想过,像他这样沉默寡言的人,竟然也会有说漏嘴的时候。 若是被那一帮同僚知道了,定然要被笑话了。 这位大人并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人,立白胡子只得将所有知道的东西全部说了出来。 然后看着这位大人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不再言语。 “大人,您没事儿吧?” 王偕摇了摇头,挥手之下,李百户只得出去了。 王偕走到窗边,看着飘忽的月光,突然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孤寂感。 他轻声默念了一声。 “如是。” 顾绾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喉咙似乎好了一些,似乎能说出来一些话了,这让她感觉到一丝丝庆幸,因为昨天晚上,她害怕自己永远都说不了话了。 无法说话,那将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这几日夏仕每日早晨都会到顾绾门前走上一遭,然后听到了顾绾的声音之后,才会自己离去。 顾绾假装没有看见,寒玉也假装没有看到,顾绾受伤这件事情,让夏仕打击很大,他此时干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甚至连欧阳壬的邀约都推辞了几次,虽然适当的推辞可以提高人的身价。 可是若是过分推辞,却也不好。 所以顾绾很担心,她和王偕分离,做了这么多事情,便是要达成那个目的,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放弃了,就太不值得了。 待到顾绾的伤好的差不多,便去找夏仕,夏仕这些日子以来越发清减,甚至比大病初愈的顾绾还要憔悴。 这让原本有些生气的顾绾,顿时没有了那股气。 “先生,你怎么憔悴城这般模样了。” 寒玉为夏仕找了一个小厮,日夜在身边照顾,这小厮见到顾绾和寒玉来了,便开口说道:“先生这些日子以来,总是不吃饭,说了也不听,所以才瘦成这个样子的。” 夏仕也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说道:“夫人身子好些了吗?” 顾绾有些生气的说道:“我的身子是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看来先生这恐怕是又要病了。” 夏仕有些无奈,他站起来,摸索着走到顾绾身边,开口说道:“断指之痛,我恨不能替你承受,又怎能吃的下饭呢。” 顾绾听到如此,控制不住的流出了眼泪。 她不想要在待在这个地方了,每时每刻,她都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人。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 “这是我应该受的,我欠你太多了。” 夏仕听出来顾绾声音有些哽咽,顿时更加难过,他长叹了口气。 “夫人,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你说我该如何面对你?” 这句话也正是顾绾想要问的,可是若她知道,却也不会如此痛苦了。 “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了,我们就永远不相见,既然不想见,大概就不会想起这些事情了。” 半晌之后,顾绾终于开口说道。 她能如何呢,她只能这般说,这本就是一个无法补救的错误。顾绾这一辈子最不喜欢做的,就是欠别人的,这一根手指,便是还他的债,如此这般,顾绾却也觉得心里要好受一些。 “好,一言为定。” 夏仕脸上的表情十分安宁,看着就像是放下了。 就算是不放下,他又能如何呢。 夏仕开始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凌绝也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了,他如同幽灵一般,徘徊在宅院之中,可是却从来没有让人看到过,可是顾绾就是知道凌绝还在这个院子里。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顾绾在这个世界上还未曾怕过什么人,凌绝绝对算是一个。 顾绾从未见过如此阴冷的人,尽管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无论是谁都觉得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少年。 顾绾每一次问凌绝的身世的时候,寒玉总是欲言又止。 这个人身上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嘉靖二十五年,五月。 滇南大旱,自从开春而来的一场大雨之外,本应是雨季的四五月份,竟然未曾下过一场雨,昆明本应是四季如春的地方,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却显得分外干燥。 顾绾不是很喜欢这种干燥的季节,若是往常她定然是不会出门的,可是这一日却不同,欧阳大人亲自在滇池之上创办的诗会。 百里滇池,十里荷花,这等时节正是观景的好时机。 十里荷花美不胜收,可是任何景致,若是看的时间长了,定然也就没有了什么趣味。 顾绾早上一醒来,便能从窗户看到外面的滇池,此时再看,确实没有什么新奇。 只是周遭前来参加诗会的妙龄女子,倒是比这十里荷花还要好看。 顾绾忍不住对着夏仕说道:“可惜先生看不见,前来参加诗会的可是有很多妙龄美貌女子啊。” 夏仕笑了笑,开口说道:“那倒真是可惜了。” 自从那日之后,那个夏仕似乎消失了,那个温和睿智的先生又回来了。 谈笑风生,这才是两个人相处的模式。 欧阳明月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衫,越发衬的盛世美颜,惹得不少公子哥频频侧目。 只是这位美女并未去找什么俊男,却来到一位同样貌美的夫人身边。 欧阳明月,似乎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她拉起顾绾的左手,开口说道:“杨姐姐,你的手怎么了?” 顾绾丑陋的左手,看着十分的可怖。 可是与这伤疤相反的是,顾绾轻松的神色。 “前些日子不小心被一只狗给咬掉了。” “真的吗?”欧阳明月狐疑的看的夏仕,夏仕的表情依旧淡然,他轻声说道:“多谢小姐关心内子,确实是前些日子被恶犬所伤。” 欧阳明月拉着顾绾的手,有些心疼。 “姐姐怎么那么不小心呢,还好已经嫁人了,若是还是个闺阁女子,恐怕斗湖影响婚事。” 顾绾笑了笑说道:“也是我运气不好,左右也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欧阳明月又拉着顾绾聊了好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她一个闺阁女子,老是和一个已婚的妇人说话,却有些不合礼数。 “她走了。” 夏仕突然问道。 “走了,夫人觉得这位小姐如何?” “是个很简单的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看开 夏仕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顾绾伸出手,端起酒杯,这酒杯乃是上好的碧玉所制成,通体晶莹,一看便不是凡品。 欧阳壬拿着足可以当做收藏品的东西,待客。可见家中钱财颇丰,而将宝贝女儿养成这样的性子,却也不算是奇怪。 “我听闻,欧阳大人府中的二夫人,乃是个极为通透的,相比定然是一个厉害的人,如若不然,一个家中子女众多的官宦人家,怎会杨处如此天真的女子?” 顾绾轻声说道,夏仕点了点头,伸出手,顾绾赶忙将茶水送了过去。 夏仕的身子,若是在喝酒,恐怕就真的又要在床上躺一阵子了。 此时阳光正好,荷风阵阵,倒是分外惬意,如果眼前欧阳大人肯放过夏仕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 这大明官员最好名声,许多落魄的秀才,若是真有几分才华的话,可以到官员下面带个师爷。 这绍兴师爷便是最为著名之处,大明才子徐渭便便是做了胡宗宪的师爷,并且帮助胡宗宪平定了倭寇之乱。 看这欧阳氏的意思便是想让夏仕做他的师爷。 夏仕自然是有才华的,但是却也用不着如此大招旗鼓。所以顾绾私下里觉得,此间必然有什么隐情。 这杨升庵到底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女人,什么事情都不肯告诉她。 倒真让顾绾心中多了几分不满,此时她的夫君正在为了这人卖命,他却如此遮遮掩掩。 实在是难以让人心安。 此时顾绾心中百转千回,却猛然听见这欧阳壬说道:“先生身子如此之差,不如到我府上将养一段时间,可好?” 夏仕看了看顾绾,微微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不必了,怎么能如此跟大人添麻烦呢?” 欧阳壬,自然是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府中幼儿仰慕先生已久,若是能到府中教养一番,却也是荣幸之极。” 夏仕笑了笑说道:“方才已然拒绝了大人师爷之求,若是此时再拒绝,恐怕就真的失礼了。” 欧阳壬听到夏仕如此说道,顿时心中一喜,而后开口说道:“那就恭迎先生大架。” 这次两人倒是难得的宾主尽欢。 席间,有一男子,正是那日羞辱夏仕的赵寅松。 却未曾想过此人今日居然也会在这个地方,这赵寅松看到夏仕之后,冷笑道:“昔日子仕兄的诗词可是传遍大明,一时间为人称道。可是近几年出了另一位诗人,与子仕兄一样都是状元,而且写得诗词更胜一筹。子仕兄归隐这么多年,想必定然有众多精妙的诗词,今日恰好也是诗会,不如便给我们大家做上一首如何?” 顾绾看着这位赵寅松的嘴脸,顿时心中一阵厌恶,却也不知道当年这两位到底是有什么过节,让一个人如此嫉恨。 此时夏仕已然成了这个样子,在小气的人却也如此针对啊。 而且这人说的人不就是王偕吗?王偕虽然也有些才华,可是那些诗词,可都是顾绾抄的,若说真比这夏仕,顾绾还真替王偕心虚。 “我已经不作诗词了。”夏仕淡淡的说道,好像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一样。 这古人若说真的不干什么事情了,自然就不会再干了。 可是这赵寅松却依旧不依不挠的说道:“这是为何?莫非是江郎才尽了?” 这句话说得就有些过分了,顾绾本以为此时欧阳壬会出手阻止,可是却发现这人并无表示。 这倒是让顾绾有些看不懂了。 “这位公子,我家夫君已然说过,此生不再作诗了,你是个读书人,如此咄咄逼人,便不觉得德行有亏吗?” 顾绾此番话一出,赵寅松脸上一阵青红,他冷声说道:“我与子仕兄说话,你一个妇道人家如此就合适吗?” 若是搁到以往,顾绾必然什么话也不说,直接上前去打着家伙一顿,好灭灭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威风,可是现在她就算是想要这么做,也没有什么机会了,因为夏仕此时紧紧地拉着她的手。 “赵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如是我还年轻,我自然会同你理论一番,可是现在,我身无长物,双眼以盲,方才知道这名声儿二字,不过是过眼云烟,你昔日便想要借我出名,我当时太过年少,总归是做了一些事,让你难堪。在这里我对你说声抱歉。” 赵寅松一愣,显然是没有想过夏仕会如此说话,顿时一阵呆愣。 “你和我同岁,也以年过而立,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了,所谓名利,不过过眼云烟。” 此时欧阳壬对着身边的人说道:“看来这夏仕当真是看淡了,这就好,若是心中还有些念想,恐怕也会坏事,如此将其养在身边,当一个门客,却也不无好处。” 欧阳壬身边的人笑了笑,开口说道:“大人英明。” 顾绾自然不知道两人所说的话,只是觉得这夏仕当真是厉害,这一席话说的倒是让这赵寅松面上无光,哑口无言,只得愤而离场。 顾绾轻声问道:“先生当真是这样想的?” 夏仕苦笑:“我若是不这样想,又当如何?”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心中一颤,这夏仕当年乃是何等的风光,可是如今家破人亡,身残如此,若是不看开,却又能如何呢? 这诗会结束之后,顾绾便随夏仕离开了,他们回到家中,好生收拾了一番,待到出门的时候。却看见凌绝上身**,浑身是伤,身负荆条的跪在大门口。 “夫人,请您原谅小人,小人只是一心鬼迷心窍了。” 顾绾看着凌绝如此模样,顿时心中暗道当真是个聪明人,知道若是求夏仕定然没有用,可是若是求她,却还是非常有些希望的。 “先生,你看如何?” 夏仕面色有些苍白,他空洞的眼睛似乎正看着凌绝。 顾绾有些不忍心,便又开口说道:“我们这次到欧阳府上,定然不会十分轻松,若是多带个人,却也是好的。” 夏仕没有说话。 “先生,要以大局为重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欧阳府 夏仕并未回答顾绾,而后看着凌绝,厉声问道:“你还会起那样的心思吗?” “不会了,凌绝发誓。” 片刻之后,夏仕幽幽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起来吧。” 顾绾和夏仕带着几个仆从,来到了富丽堂皇的欧阳府,这府邸便是比那京师之中的严府,却也不成多让,看来这欧阳大人在滇南为官这些日子,确实在钱财方面,倒是费劲了心思。 严世番的这位舅舅倒是和他的性子很想,贪财而好色。 只不过这位欧阳壬十分谨慎,名声倒是没有严世番那般不堪,但是顾绾却知道,此人恐怕比严世番那厮还要难对付。 若是严世番没有了自己的父亲,定然也不会逍遥多长时间,但换做欧阳壬就不同了,他的根基可是要比严家父子深,当初严嵩娶欧阳氏倒也算是高攀。 顾绾先下了车,扶着夏仕从马车上下来,发现这欧阳壬还有一个小童正在门外等候。 这小童倒是人长得十分的可爱。 乃是欧阳壬最宠爱的一方姬妾生的幼子,因其年幼,所以最得欧阳壬的喜爱。欧阳壬之前所说的那位幼子大概便是这位。 而夏仕此番起来,便是要来做这位的老师。 小童看到夏仕下来之后,赶忙走上前去行师礼,看着倒是分外可爱的一个孩子。 夏仕笑了笑,开口说道:“不必多礼。” 欧阳壬又和夏仕寒暄了一番,便吩咐一干人等将夏仕等人迎了进去。 顾绾虽然不是第一次来着欧阳府,可是却未曾进过内宅,这欧阳府内宅据说是将滇池的水引了进来,一到夏日便是这滇南最为凉爽的地方。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将顾绾一行人引至一处居所,这居所,整个都建在水上,十分精美豪华。 顾绾也是出入过皇宫的人,却发现这地方竟然比嘉靖帝那玉熙宫还要精美。 若是被嘉靖知道了,指不得得多少抄这位的家了。 管事的带着顾绾和夏仕到了内间,对着七八个丫鬟说道:“以后你们便伺候着这两位贵客,可不得怠慢了。” 那七八个丫鬟长得都十分不错,若是旁的女主人来了这地方,定然是要担心这些小丫头们会勾引自家夫君。 可是此时夏仕看不见,而且顾绾的夫君还另有其人,顾绾不得不感慨这欧阳府当真是有钱啊。 顾绾吩咐寒玉将这些丫鬟给分配下去。 自己便扶着夏仕到了二楼的居所。 这二楼四面窗户外界是景色,顾绾开口说道:“旁的不说,这欧阳大人还真会享受,单单是一个待客的房子就如此精美,这水榭四面都是景致。 夏仕听出来顾绾此时心情不错,便开口说道:“夫人喜欢就好。” 这卧室之中有个耳房,本是用来住丫鬟的,现在恰好顾绾住,也不会被这些丫头们认为夏仕夫妇分房睡了。 待到午间,这欧阳府的二夫人派人请夏仕和顾绾到正厅去用膳。 顾绾与夏仕换了一身衣服之后,便跟着人到了正厅。 进去之后方才发现这欧阳府当真是人多势众,单单是公子小姐便有数十位,还有几位年纪大的,已然有了下一辈。 倒是比京师严家要热闹不少。 这二夫人,倒不是顾绾所想的那般美艳动人,看着只是个稍微有几分姿色的夫人,生出欧阳明月那样貌美的女儿,倒还真是奇怪了。 只不过这二夫人能治理如这么大一家子,想必也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妇人。 顾绾看到二夫人之后,上前行礼道:“见过二夫人。” 这二夫人赶忙扶起顾绾,开口说道:“夏夫人不必多礼,你我们府里的贵客,大人吩咐了好生招待,我便一定会好生招待。” 此时欧阳明月跑过来,十分亲昵的拉着顾绾的手,开口说道:“杨姐姐,你快坐下,府上的川菜十分正宗,你快尝尝。” 欧阳明月,如此热情,顾绾自然不好拒绝,便赶忙坐下。 只是顾绾虽然是江南人,可是还是喜欢吃辛辣的东西,所以对这些辛辣的菜肴倒真是十分喜爱。 席上一位极为美艳的妇人,看到顾绾专吃一道辛辣的菜,便开口说道:“这道乃是滇南苗家的特色菜肴,没想到夏夫人如此喜欢。” 顾绾抬头看了一眼这名妇人,笑着说道:“倒是让夫人见笑了,我这人比较喜欢吃辛辣的。” “夫人果然是四川的女子,我当年还在闺阁之时,也是十分喜欢吃辣的,可是又怀上之后,这胃口啊,不知为何就淡了。” 这位美艳的夫人,看了看坐在另一桌的小童。 看来这位便是夏仕将要收的小弟子的生母。 此时二夫人十分隐晦的看了美艳夫人一样,轻声说道:“王妹妹此胎恐怕是男孩,所谓酸儿辣女,却也不假。” 王氏笑了笑,开口说道:“那就多谢姐姐吉言了。” 顾绾倒是听出来了一丝丝挑衅。 这大家庭也真是的,单单是吃个饭都能吃出过勾心斗角。 也亏得顾绾此番重生到一个简单的家庭,若真是生到了豪门大户,那不得整天累死。 这顿饭吃下来,顾绾倒是了解了不少这欧阳家的情况,几房姬妾之中,最为受宠的乃是那位王氏,只是这王氏性情泼辣,是个四川人,不知为何便是十分对这位生性狡猾的欧阳壬的喜爱。 这些日子以来甚至隐隐有超过二夫人。 这让一直管理中馈的二夫人感觉到一阵危险,毕竟她上头不禁有正室的一对儿女,还有受宠的王氏的一个儿子,如今,这王氏又怀上了,若又是个男孩,恐怕她在这府中的地位便不保了。 然而顾绾并不担心这些,她此时只想知道这夏仕到底想从这欧阳壬这里得到什么东西。 顾绾猜测应该是账本一类的,毕竟若是想要扳倒这位,必然要从嘉靖最为痛恨的地方,嘉靖陛下不是痛恨贪污,他是痛恨那些贪了他的银子,过得比他还好的官员。 所以想要彻底扳倒这位,就必须让嘉靖陛下真正的厌恶他。 第一百六十四章 暗中观察 顾绾隐约记得当年看某些历史传记的时候,便是说徐阶如此搬到了当时严嵩身边的赵文华。 赵文华一死,便是严嵩等人死亡的序幕。 这法子很多聪明人都知道,可若是真实施起来,却十分的困难,只因这嘉靖陛下实在是心思过于深沉,当年十五岁一人独自对抗群臣,却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所以顾绾想来,此番想必杨升庵定然有所计较。 毕竟蜗居在这滇南这么长时间,便是寻常人也能想出些什么,何况是这位才华横溢的升庵先生呢。 可是越是如此,顾绾便越是担心。 这顿家宴吃完之后,欧阳壬又留夏仕说了一会儿话,顾绾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能再身前,所以这欧阳明月便带着顾绾到欧阳府豪华的花园之中转了转。 这昆明的气候本就十分温和,而且此时又是初夏,这花园之中花卉争奇斗艳,倒是十分的养眼。 顾绾笑着说道:“妹妹的家真是好看,却是要比那滇池的景象还要美丽几分。” 欧阳明月走到一处荷池旁,确实轻声叹了口气。她看着顾绾开口说道:“姐姐,我却很羡慕那些外面的小姐,这府中虽然美丽,可是看久了,却依旧会觉得单调,我倒是想要活的和那些闺阁女子不一样一些,就像那个顾如是,千里追随夫君,做了那么事情,那些都是男子都做不到的,若是我这辈子能像如是先生一般,却也是值得。”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觉得有些异样。 她以往只觉得这大明的闺阁女子,定然会觉得她是个离经叛道的女子,却未曾想过竟会有人如此夸奖她。 倒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欧阳明月见到顾绾并不说话,有些奇怪,便走上前去,开口说道:“姐姐,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啊?”顾绾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有些失礼了。 “我就是在想那位如是先生。” “原来姐姐也喜欢那位啊。” 顾绾有些不好意思的清咳一声,她开口说道:“妹妹难道不觉得如是先生有些离经叛道吗?” “离经叛道又如何,这世间对于女子的束缚太多了,像先生那种真性情的女子,恐怕已经不多见了。” 顾绾此时已然觉的有些羞愧了,她赶忙将话题岔开,开口说道:“这太阳有些大了,我们到亭子里去吧。” 此时躲在一个柱子后面的小厮赶忙离开了这个地方,倒是让有心留意的顾绾给看到了,此时欧阳明月发现了顾绾的异样,赶忙开口问道:”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只觉得这桂花糕倒是分外好吃。” “那姐姐就多吃点。” 其实顾绾不怎么喜欢吃甜的。 晚间回到屋子的时候,寒玉看到顾绾有些食欲不振,便开口问道:“夫人可是那里不舒服?” 顾绾捂着肚子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今天吃甜食吃的有些多了。” “夫人一向不喜欢吃甜食,今天怎么吃了这么多?” “你别说了,现在单单是想起了那个味道就觉得十分难受。” 顾绾看着十分的难受,夏仕恰好从外面回来,似乎十分听到他们的谈话,便赶忙说道:“夫人这是如何?” 顾绾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无妨,寒玉你先出去,我要和先生说一些话。” 寒玉依言退下,此时屋子里面就只剩下顾绾和夏仕。 这夏仕有些担心的开口说道:“你没事吧?” “没事,今天我和那位欧阳小姐说话的时候,被人监视了。” 夏仕眉头皱起,疑惑道:“难不成他们怀疑了?” “不可能,我只在滇池佛会上露过面,而且当时是在单独的围栏之间,其实也只见过阮玉和鸿元。” “指不准有谁偷偷见过你呢?” “欧阳明月倒是提起过,不过应该问题不大,毕竟这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也有很多。” “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顾绾点了点头,这一日应酬了不少时间,顾绾和夏仕自然都累了。所以两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第二日顾绾倒是起的十分早,这夏仕早就到书房去给那位庶子上课去了,虽然这欧阳壬请来夏仕并未子仕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找个老师,可是有些表面功夫,夏仕还是要做的。 只是此时远在百里之外的昌宁。 昌宁菜市口,之前顾绾还曾经在这里买过菜,这觉得这个地方隐隐有过阴气,却一直不知道是为何,若是她此时见到了,定然会有些害怕。 阮玉被身着枷锁,已然瘦的不成样子,王偕坐在堂上面无表情,看着竟然有几分肃然。 今日便是阮玉问斩的日子。 此时王偕心中一阵惆怅,本来若是按照顾绾之前的法子,定然能够救鸿元一命,就算是阮玉说不准也只会落得一个轻罪,可是谁都没有想到鸿元竟然是这样的身份,若是要查清楚暗自,那必然就会触碰到鸿元的身世之谜,若是不查清楚这个案子,那鸿元就会死,如今唯一的办法便只有让这个无辜的女子去死。 他真的不知道刘安仁到底和欧阳壬做了什么交易。那位油盐不进的大人答应了。 这个女子何其无辜。可是王偕此时却什么也不能做。 此时阳光正好,昌宁县的百姓聚集在一起,看着问斩台上的女子,纷纷骂着荡妇,破鞋之类不堪入耳的话。 阮玉只是默然的跪在地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茫然的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百姓。 李百户对这王偕说道:“大人,时候到了。” 王偕举着一只列为有些颤抖的手,扔下了那个令牌。 “斩立决。” 就在这句话落下之后,王偕看到穿着一身僧衣的鸿元从人群中走来,虽然此人身上还带着枷锁,可是却依旧双手合十。 王偕清清楚楚的记得,之前这个人对他说过,他不要再当和尚了。 说实话,阮玉的生或死,跟他当不当和尚,根本就没有关系。 阮玉,鸿元,甚至是王偕自己都是某些人的棋子而已。 王偕几乎都可以想象的到,如果这场棋局他们失败的话,就会是怎样的景象。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佛门之恋 顾绾一定会替他流泪。 但是王偕最不想要看到的就是那个人的眼泪。 那只能证明他的无能,所有人多说当今状元郎是一位十分温柔的人,可是又有谁知道,王偕从骨子里从来都不是一个随和的人,他在遇到顾绾之前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冷漠的人。 王偕其实知道自己其实一个易怒而又暴躁的人,只不过当这些坏脾气因某个人而收敛的时候,自然而然便消失不见。 可是王偕内心之中,还是非常介意,介意一次又一次的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所救。 世间哪一个男子都不会如此。 王偕也是。 此时鸿元手中拿着佛珠,走到最前面,原本已经准备等死的阮玉抬起头,看着鸿元。 突然凄凉的笑了笑。 就算是没有说话,鸿元却依旧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当年的鸿元还不是个和尚,他只记得自己出生的时候,就一直忍受饥饿,后来有一个人呢收养了他,那个人便是刘安仁,有一段时间,鸿元甚至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可是这个父亲出于某种考虑,将他送到了寺庙。当年鸿元还是个小和尚的时候,就曾经被师父所教导,说这世界上最大的祸根便是女子,所以若想要成为圣僧必然要远离女子。 鸿元一遍被灌输佛家那一套,一边又被所谓的养父灌输自己一生的使命。 这让他产生了无法摆脱的分裂感。 那个时候的鸿元还是孩子,他跑到山下,遇到了阮玉。 阮玉当时被继母扔到了别院里,本来是一个官宦世家的小姐,可是却被养成了乡村野丫头。 那个时候的阮玉却很快乐,虽然村子里的孩子没有人理她,但是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玩耍,却也非常快乐的。 遇到了鸿元之后,便更加快乐。 他们算是青梅竹马,鸿元永远忘不了那个笑起来甜甜的小姑娘。知道师父发现了这件事情,师父责令鸿元永远都不得再见到阮玉。 鸿元再一次去找阮玉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在滇池佛会上再次相见,鸿元本以为她不会记得他了。可是看过她的眼睛之后,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忘记。 和他一样,可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一起,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因为鸿元知道自己是一个注定没有未来的人。 鸿元最后看了阮玉一眼,闭上了眼睛。 鲜血四溢,这时大明朝,大概没有奇迹会发生,既不会六月飞雪,也不会有什么武艺高强的人来劫法场。一个无辜的女子就这样死去了。 王偕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阵抽痛,他捂着自己的心脏,李百户顿时有些担心,赶忙开口说道:“大人,你怎么了?” “我怎么感觉天空中似乎下起了雪?” 此时天空中飘着一层层白色的絮状物。 “那时杨絮,大人。” 待到一切过去之后,一阵猛烈的风吹来一大团杨絮,因为沾染了女子鲜红的血,便如同来回奔跑的鲜血一般。 刺的王偕眼睛生疼。 此时他看向鸿元,王偕已然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眼前之人的悲伤悸动。 “小玉。” 鸿元身上带着枷锁,所以走路的时候会发出响声,王偕就听着这一声声响声,觉得心脏已然无法承受了。 “大人,我们先回去吧。” “好。” 一干人等离开之后,这个曾经无比热闹的地方,顿时变得寂静起来。鸿元走到阮玉的尸首旁,从胸口拿出来针线,一针一针将那毫无生气的头颅和身子连接在了一起。 然后抱着女子的尸体远去。 夜间,王偕辗转难眠。他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自己研磨,铺纸,下笔之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只觉得如何说,顾绾大概都会怪他,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当初在圣贤面前立下誓言的时候,也是无比坚定,可是此时却觉得也不过是个凡人。 思量之后,王偕写了下今日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都大致提了一下,只因他知道他的如是,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定然会十分担心。 顾绾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正在和夏仕喝茶,看完之后。 手中的茶杯碎落一地。 夏仕顿时有些担心,他开口问道:“夫人,兰君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只是一个无辜的人死了。” 夏仕一听,顿时不再言语,他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可是听顾绾这语气,却也知道此时她的心情定然不好。 于是便轻声说道:“你先静一静。” 顾绾敢接看了夏仕一眼,而后开口说道:“谢谢你。” “凡事不必太过苛责,没有人是完美的,正因为有裂痕,阳光才能散出来了。” 夏仕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若不是她提的那个主意,说不定阮玉也不用死。 顾绾总共才见过那个温婉的女子两面,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年轻。本不该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死。 然而顾绾此时最担心的却是王偕,她知道他的性格,此时的王偕一定非常的自责,自责自己没有能力还他们一个清白。 顾绾唤寒玉进来,让寒玉磨墨,顾绾写了一封信给我王偕。 此时顾绾心中无比煎熬,她不在他的身边,有谁给他磨墨,有谁照顾他,长夜孤枕难眠,王偕身子又不好。 此时此刻,顾绾甚至一度埋怨起来杨升庵,若不是他,她和王偕却也不会分开,她此时却也不会作为其他人名义上的妻子。 王偕虽然在信上完全没有提这回事,可是顾绾却知道,王偕一定心存芥蒂。 又有哪个男人会不在意呢? 寒玉看到顾绾这幅模样,叹了口气说道:“奴婢知道夫人担心少爷,可是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把升庵先生吩咐的事情做好了,早些结束了这事情,也可早点和少爷团聚。” 顾绾点了安头,开口说道:“谢谢你寒玉,我知道了,我和王偕夫妻也有几个年头,我知道他的性格,若是不说出来,定然便不会为难。” 寒玉暗自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又有哪个男人会不在意呢,只不过是少爷太过爱夫人罢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话本 夏仕这些时日一直忙着,欧阳壬毕竟是个朝廷命官,而且身居高位,自然是非常忙碌的。就像之前欧阳明月对她所说也一样。他的父亲是个很忙碌的好官。 顾绾对好官这个词心存疑虑,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人是严嵩的小舅子,而是从阮玉的事情看出来。 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好官。 想到阮玉,顾绾不禁心中难过,此时站在她身旁的欧阳明月有些疑惑的说道:“姐姐你怎么了?” 顾绾转过头,笑着说道:“只是想到了自己刚才看的一个话本,明月你要不要听一听?” 欧阳明月点了点头。 “那时发生在很久之前的一个事情,我也是听旁人讲过的,有一座很荒凉的山,山上有一个小和尚,小和尚因为太寂寞了,所以跑到山下去了。” “然后呢?”欧阳明月追问道。 “然后,小和尚就遇到了一个小姑娘,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但是小和尚有一天小和尚的师傅发现了,把他带回了山上。小姑娘等啊等始终等不到那个人的踪影,直到有一天两个人都长大了,小姑娘嫁人了,小和尚成为了一个高僧。” 欧阳明月脸上露出来一丝丝惋惜的神色。 “真的是好可惜。” “小姑娘被冤枉,上了断头台,小和尚出现了,为小姑娘诵经。” “然后呢,小姑娘死了吗?” “死了。” 欧阳明月沉默,其实她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女子,她知道此时顾绾另有所指,如今昆明闹得沸沸扬扬的鸿元禅师**之事。 “姐姐,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明月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有些感慨,这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可怜人,那个小姑娘应该是个很无奈的人,这一辈子她都没有掌握好自己的命运。” 顾绾眼神迷离,看似真的好想只是感慨。 “滇南所有的案子都是父亲断的,我今日便要去问问他,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欧阳明月果然如同顾绾所想的那般,非常容易被鼓动。 顾绾心中即是惭愧,又是激动。 “我只是随便说一说,明月,你千万不要去,所谓儿女情长不过是小事,若是因此让你父亲仕途有损,那可不是件小事。” 欧阳明月脸色一白,她虽然十分受父亲的喜爱,可是也知道这些事情不是她所能插手的。 “我也只是看了那个话本,才会如此感慨,明月不要放在心上。” 欧阳明月点了点头。 顾绾借口离去了,她走到悠长的走廊之上,心中一阵无奈,若不是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要利用欧阳明月,她是个十分单纯的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像他们这样的家庭,越会养出来欧阳明月,严怡这样的女子。总觉得若是伤害她们了,便是无情无义。“ 顾绾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此时照面来了一个面容普通,但是气质不凡的女子,正是欧阳明月的母亲。 欧阳府的实际当家女主人,二夫人。 顾绾行礼。二夫人笑了笑摆摆手,开口说道:“夏夫人不必如此行礼。” 顾绾起身,开口说道:“二夫人这是要?” “府中一些祖产需要清点一番,京师中的那位姑姑快要生辰了,自然是要好生准备一番的。”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夫人了,告辞。” 顾绾离开了之后,二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对着二夫人说道:“主子,这位夫人这些日子以来和小姐三小姐走的很近。” 二夫人眯起一双丹凤眼,开口说道:“可是教了小姐什么事情?” “倒是没有,只是和小姐一起读书,听说这位夫人,乃是杨升庵的女儿,所以自然是有几分才华的。” 二夫人微微沉吟,而后开口说道:“我总是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也都怪我把月儿养的太过单纯了,总是担心她被谁骗了?“ 二夫人身边的丫头轻声笑道:“夫人真是多虑了,三小姐最得老爷的喜爱,自然凡是多有老爷护着。” 二夫人不置可否,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男人的心思又有谁会真的明白呢。 欧阳明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找来丫头,吩咐去买了那个话本,回来看了看,谁知这一看就不得了了,这位大小姐宁愿熬着夜也要把这话本给看完,哭了一整夜,甚至把二夫人都给惊动了。 来到这位的屋子一看,却发现明月这丫头就躺在床上,死死的看着那个话本,眼睛红彤彤的。 任谁劝都不行。 顾绾自然是早有准备,到了这位的屋子里,忍者二夫人杀人似得目光,硬着头皮,来到欧阳明月创床边,开口说道:“明月,你这是怎么了?” 欧阳明月转过身子,看着顾绾,眼睛红红的,看着可怜至极。 “小玉死了。” 小玉便是这话本中的女主人,顾绾顿时有些无奈,她倒真是没有想到这姑娘能因为一个话本哭成这个样子,本以为只会轻微的思索几下,可未曾想过,竟然如此魔怔了。 “那都是假的,都是人瞎编的,你又何必当真?” “不,我觉得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哪会如此真实,说不定就是那鸿元禅师写得。” 此时二夫人走过来,拉着欧阳明月的手,开口说道:“月儿什么鸿元禅师,那都是假的,是谁给你看的这些东西?” “娘亲,他们太可怜了,真的太可怜了,我好难过,好难过。” 此时顾绾赶忙开口说道:“明月,你不要担心,这个话本似乎还有个外传,说不定他们还活着呢?” 欧阳明月见到顾绾如此说道,顿时一阵惊喜,她握着顾绾的手,问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你今天好好休息,我现在就给你出去找,等到明天就能看到了,如何?” “好,我等着姐姐。” 此时这位主儿才真正的闭上眼睛,或许是太困了,这孩子一闭眼就睡着了。 顾绾长舒了一口气,和二夫人一起出去了,她看着二夫人十分愧疚的说道:“二夫人,都是我错,我只是随口一提,谁成想到会如此?” 二夫人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夫人不必自责,都是这孩子太傻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油尽灯枯 顾绾最佩服那些后宅夫人的便是如此。 即是极度厌恶对方,也会露出笑容,就像此时,这位夫人明显心中无比责怪她,可是却依旧如此有礼大方,便是顾绾都有些佩服了。 “如此这般,我便先回去了,本就没有什么第二本,待到我出去为明月寻一个先生,写个好结局吧。” “那就多谢夫人了。” 二夫人看着顾绾离去的身影,十分阴沉的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派个人,去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一个小丫头领命。 顾绾虽然听不见她们说的什么,可是她却百分百肯定,自己一定会被人跟追。 顾绾先回到屋子里换了身出门的衣衫,恰好遇到下学归来的夏仕。 夏仕吩咐凌绝关了门窗,在桌案前写了一封信,开口说道:“夫人务必带出去,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 顾绾正要离去的时候,却看见夏仕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虽然心中很是好奇,可是此时有事在身,却也不好相问,而且此时顾绾还有要事在身。 顾绾带着寒玉出了欧阳府,到了一处书肆,对着掌柜说道:“可有长相思的第二部?” 掌柜的一愣,而后说道:“这倒是未曾听说过,只是这书这些时日很受欢迎,但是未曾听说过有第二部。” “我给掌柜十两银子,掌柜找人,给我写一篇大团圆结局的如何?” 顾绾将钱袋子放在桌子上,掌柜的看了看那钱袋,开口说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夫人什么时候要?” “明日。” “时间有些紧啊?” 掌柜的故作为难,顾绾笑了笑说道:“寒玉,再给掌柜的加一些钱。” “好。”这次掌柜的倒是答应的十分的大方。 顾绾又在街上抓了一会儿,明显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跟踪,顾绾倒也不着急,四处乱转这,甚至还有闲心买了几套夏天的衣物。 倒真是让跟踪之人有些无奈。熬到了下午,这位夫人总算是想起来要回府了。 跟踪的小厮回到府邸之时,便被待到了二夫人的院子里,他赶忙将自己看的事情全说了一遍。 这二夫人眉头皱起,开口说道:“难道我真的想错了,这位只是个普通人?” 此时二夫人身边的丫头又开口说道:“奴婢看来,这位夫人不仅看起来不像是个聪明的,甚至还有几分缺心眼,而且那夏先生似乎对这位夫人十分喜爱,屋子里伺候的丫头说道:“这位夏先生对于那位夫人宠爱之极,甚至一句重话都未曾说过。” 二夫人听到如此,心中略微有些感慨,但是还是说道:“也是,愿意嫁给一个瞎子,却也不是什么聪明的女人。或许这一次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绾回到屋子里,径直来到夏仕身边,看到夏仕依旧是如同以往一样,闭目沉思。 待到听到顾绾的脚步声之后,睁开眼睛,开口说道:“你回来了?” “送到了。” “那就好。” “先生,可是发现什么东西了?”顾绾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看到夏仕十分明显的额角一跳。 夏仕微微叹气,开口说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顾绾自然不信。 “若不重要的话,为什么要非如此大的周折,还要写本另有所指的书,一次找机会送信,我倒真的不信。” 其实顾绾和夏仕都知道,他们自从进了欧阳府之后,便被十分严密的监视着,根本就没有任何传送下消息的机会,甚至凌绝这样的身手,在欧阳府都不鞥来去自如。 所以才会废了这么一番周折,去送一个消息,若说这个消息不重要,顾绾便是打死也不信。 “我只能告诉你,这个消息和王偕相关,其他的就不能告诉你了。” 单单是这一句话,便让顾绾心中无比担心。 夏仕听到了顾绾没有了下音,心中不禁有些苦涩。 “夫人请放心,王兄不会有事情的。” 此时此刻,顾绾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了。 昌宁县衙之中,王偕脱掉了自己的官服,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被人戴上了枷锁,此时站在旁边的一位官员开口说道:“王大人,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等到一切都过去,刘大人定然会向圣上为您讨一个说法的。” 王偕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夕阳。 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大人知道吗。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带上枷锁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如此。” “王大人的事迹,天下谁人不知。” 王偕轻笑,那位官员又开口说道:“却不知道此时如是先生在哪里?” “她,我让人送她回乡了。” “回乡了?” “是。” 已然回乡的顾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在梦中梦到了王偕,她看到王偕一个人朝着夕阳走去,她在王偕的身后呼喊,可是却未曾得到任何回应。 早晨醒来的时候,顾绾一脸苍白,寒玉赶忙进来,对着顾绾说道:“夫人,你晚上一直说梦话。” “我说了什么?” “您一直喊着夫君二字。” 顾绾顿时松了口气,若是自己念出了王偕的名字,被有心之人听见了,倒是不好。 只是此时寒玉的脸色十分异样,她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昨夜子仕先生好像一晚上都没有睡。” 顾绾听完之后,心中猛然一痛,她开口问道:“先生人呢?” “已经去上课了。” 顾绾穿好衣服,正准备出门,却遇到了一身黑衣的凌绝,凌绝这些时日拼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告诉你王偕的消息,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可好?” 顾绾倒是未曾想过,像凌绝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同她说出这样的话。 “答应你什么?” 凌绝长叹了口气,而后开口说道:“请夫人对先生好一些,先生已然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顾绾听到如此消息,顿时一愣,她不可置信道:“他只是身子弱一些,如何会命不久矣?” 凌绝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夫人若是不信,自然可以去问寒玉,她懂些医术,应该知道油尽灯枯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富贵险中求 当年夏家被满门抄斩的之前,提前得到消息的父亲将我逐出家门,我本就有眼疾,看到佳人尽数死去,终日以泪洗面,眼睛就毁了。【零↑九△小↓說△網】” 顾绾听完之后,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愧疚,她开口说道:“既然夫君的祖父如此做,定然是要为夏家留下一丝血脉,你又为何?” 夏仕知道顾绾要问什么,他轻笑一声,便开口说道:“安宁的那个小男孩便是我夏家的血脉。” “这样就好。” 顾绾虽然答应凌绝对夏仕好一些,可是她绝对不可以做出什么对不起王偕的事情,她愿意像普通朋友一般和夏仕相处,但是绝对不能对不起王偕。 这时顾绾的最后底线。 虽然她知道即是自己这样做了,也是谁都对不起。 “夫人出生在江南,我还未成去过江南,那定然是个好地方。” “若是夫君想去,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便带你去江南看一看如何?” 夏仕笑了笑,开口说道:“不必了,我眼睛看不见,就算是去了,也看不见。” 顾绾沉默,其实夏仕心中都知道,顾绾突然对他如此,定然是凌绝说了什么,但就算是如此,夏仕心中也十分的高兴,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多长时间了,能在最后的时光里,有她相伴,却也是死而无憾了。【零↑九△小↓說△網】 王偕和鸿元禅师,身后跟着几个差役,王偕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所以倒是没有多么的狼狈,可是鸿元就不一样了,他虽然是个出家人,可是说起来,还这没有吃过什么苦,而且滇南气候湿热,特别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更加是一个行路难。 这为首的一名差役,赫然正是李百户,李百户开口说道:“两位大人先行忍耐一番,等到过了这个地界,就把枷锁卸了。 ter/ter 鸿元虽然很累,可是一张脸上却只写着默然二字,自从那日阮玉被砍头之后,这位就不曾露出过哪怕一丝丝笑容。 寻常人只道士出家人远离红尘,可是这世上又哪有什么人真正的远离红尘呢? 王偕看到鸿元这幅模样,顿时有些无奈,他开口说道:“从此以后你便不是鸿元了,你为自己取一个名字吧。” “小石头。” “有何寓意。” “小时候她是这样叫我的。” 王偕沉默,他不知道此时要说什么话,才能让这位已然无比悲哀的人开心一些。【零↑九△小↓說△網】王偕甚至可以肯定如果一切事情结束之后,这位很有可能结束自己的生命。 “按照佛家的理论万事万物皆有轮回,今生今世你欠了那位姑娘的,下辈子肯定就要偿还。” “那么其他人呢,眼睁睁看着她冤死的人呢?” 王偕无语。 鸿元冷笑,他说道:“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神佛,人死了就死了,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王偕突然想起来顾绾,他对着鸿元说道:“我的夫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她说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神仙,如果有神仙,那么这个世上为何还会有这么多不平,所有人都必须往前看。” “她死了,我如何往前看。” “你还可以报仇!” 鸿元突然觉得一阵好笑,他冷冷的看着王偕,开口说道:“我的仇人太多了,其中也包括你。” “只要活着,你可以想我报仇。” 鸿元听完之后,似乎已然承受不了了。 此时恰好是落日,一如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那个时候,也是夕阳西下,小和尚第一次和小姑娘见面。 鸿元跪在地上,朝着夕阳放声大哭。 王偕看着鸿元这般模样,心中无比沉重,此番前路可谓是艰险重重,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此时他的爱人却在别人的身边,扮演着别人的夫人,王偕心中即是酸涩又是无可奈何。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若真的后悔,怪罪,也只能怪罪自己。 夜间,几人也并未休息,只是趁着天气凉爽的时候,多赶一些路,若是到了盛夏,恐怕只能白天休息,晚上赶路了。 毕竟这路实在是不好走。 王偕早已经不是那个来自江南的文弱公子了,在这样的环境里,再怎么柔弱的人都会变得坚强起来。 此时王偕终于也感受到了之前顾绾所遭受到的那种孤身一人长途跋涉的痛苦。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王偕都会分外想念顾绾。 行走了一月,数度深入交趾丛林,几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交趾垣南,虽然现在已经不是这个名字了,但是这个地方曾经埋葬了数之不尽的大明将士,大明朝前期曾经加强对于交趾的统治,甚至一顿建立了平偭府。可是却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这个地方。 后是很多仁人志士对此十分反对,可是若是放到当时的历史情境之中,却也无可厚非,长久对于交趾的用兵,空前团结了交趾的民族认同感,甚至在这一时期出现了许多流传后世的民族英雄,所以交趾已经不可能在成为大明朝的国土。 可是交趾与大明朝的边境,一处汉人长久居住的地方,足足有交趾四分一大的地方,却又很大可能收复,而且这一代一直有一股归顺明朝的势力。 只是这些年来,明朝滇南地方官吏由于大方面的政策,并未给予适当的支持。 致使这股力量最终被交趾内部王朝力量摧毁。 这本来是一旁死局。 鸿元却是一个可以使这盘死局活起来的一颗最重要的棋子。 当刘安仁那一刻对王偕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王偕那句痴人说梦已经在嘴边了。 可是还是鬼使神差的听他说了下去。然后出于种种考虑,只身犯险。 不是为了远在京师的老师,而是为了顾绾,王偕实在是不想再让顾绾同他一样,担惊受怕。 所以唯有掌握力量,真正能和严嵩抗衡,他们才有真正活下去的希望。 有一句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 王偕从来都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可是从现在开始他要分外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顾绾还在身后等他。 等着他回来。 第一百七十章 丝绸 顾绾这些夜晚总是睡得不是太安稳,梦境里总是多多少少出现了王偕的身影。 她总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了,可是却又丝毫理不出个头绪来。 夏仕与欧阳壬的交往越发密切起来。虽然夏仕从来没有跟顾绾提过他与欧阳壬之间的事情,可是顾绾却也知道,已经平静了太久了。 有些事情总归会发生。 此时正是盛夏,这里气候湿热,顾绾本来就很怕热,所以此时更是热的不能行。只是身着一身浅蓝色的单衣,在一处临水的兰轩处,手里拿着本闲书消磨时光。 这欧阳府里面若说热闹,人当真很多,可是这二夫人管理有度,反正顾绾在明面上,是从未见过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若不是夏仕越发严肃的表情。 顾绾几乎就要忘了,他们来这个地方,算是别有用心。 夏仕今日难得有空,就陪着顾绾到这阴凉处纳凉。 以往顾绾都是有事没事都会找些话来说,可是今日的顾绾确实分外的沉默,倒是让夏仕有些奇怪,于是轻声开口问道:“夫人可是热坏了?” 顾绾轻轻哼了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之前赶路的时候,倒也曾遇到这样的天气,可是未曾想过竟然会如此之热。” 夏仕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开春以来,这昆明就未曾下过雨,若是在这般下去,恐怕是药产生旱情啊。” 顾绾倒是未曾想过,这西南之地竟然也会发生旱灾,只见夏仕苦笑一声开口说道:“夫人可知道当年寻甸之乱时,正值滇南,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当时的惨况,尚且历历在目。” 顾绾自然是没有听说过的,甚至于对于夏仕来说那场毁灭一切的灾难,对于顾绾而言,只是历史书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赤地千里,寻甸昌宁一带饿殍遍地,一个下等县饿死三十多人便已然算是少的了。” 夏仕脸上的神色悲悯,顾绾有些不忍心,她开口说道:“说不准明天就会下雨了,先生不要太担心了。” 夏仕笑了笑说道:“夫人,这不下雨对我们所要完成的事情,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顾绾心头一愣,倒是未曾想过夏仕会说出来这种话。 夏仕微微叹气,毫无聚焦的眼睛看向远处,他似梦语一般道:“这一年,注定会有很多无辜的生命消逝。” 顾绾沉默,片刻之后,她开口说道:“当年刘高祖逃命的时候,三次将自己的一双儿女踢下马车,只因夏侯淳相护才避免这两个孩子的死亡。可是这样的人依旧做了皇帝,所以这世间大部分大人物,想要做成一件事情,都必须要狠心。” “夫人说的对。” “先生是这样的人吗?”顾绾开口问道,夏仕徒然一愣,而后有些无奈的说道:“如果我是这样的人,很久之前,我就不会失去我的家人了。” 顾绾看着夏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一阵好笑。 “你真傻。” 顾绾也不知道自己会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以至于在很久之前回想起来这个人的时候,都会觉得无法释怀。 夏仕突然想要和顾绾下棋,顾绾自然是答应的。 刚落下了一子,夏仕就放手手中的棋子,开口问道:“夫人,王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顾绾一愣,倒是未曾想过夏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一直以为夏仕在人生的最后时光里,是不会主动提起这个人的名字的。 可是他提了。 顾绾便必须要回答,她开口说道:“从某种程度上,王偕和你很像,你们都是非常理想化,非常有抱负的人,但是同样有些天真,然后因为这份文人似得天真失去了很多东西,最后一定程度上的幡然醒悟。” “一定程度上的幡然醒悟?”夏仕修长的手指来回敲打着棋盘,似乎觉得这个比喻非常的有趣。 “因为是一定程度上的,没有彻底改变,所以一定会受到更多的磨难。” 夏仕长叹了一口气,对着顾绾说道:“这是一种非常不好的性格。” 虽然这是个陈述句,可是顾绾却依旧很想要告诉他。 “这是种很好的性格。” 夏仕突然愣住了,他轻声说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如果夫人没有遇到王偕,或许我们之间会不一样?” 夏仕看着顾绾,那双眼睛平淡无奇,可是却又波涛汹涌,顾绾实在不忍心说出什么伤害他的话,毕竟顾绾也能看出来,夏仕已然命不久矣。前一段时间,顾绾甚至看到他咳出了血。 她又能如何呢? “可以。” 夏仕激动的拉着顾绾的手,想要说什么话,却又说不出来,他所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希望。 也许下辈子,老天会看着他孤苦一生的悲苦上,让他提前遇到顾绾,此生虽然不能相守,可是世事万物皆有轮回,他们肯定会相遇的。 只是顾绾从未告诉过夏仕,她顾绾这辈子从来不信鬼神。 世间不平之事这么多,尚且未曾见过诸天神魔显灵。 这微薄的相思之意,却还会有谁来管。 总之,人死如灯灭。她能做的就只是让他过好最后这一段时间。 欧阳壬找来各种稀有的药材,说来也真是要夸奖夏仕运筹帷幄,此番欧阳壬与刘安仁的争斗之中,欧阳壬占尽了上风,京师里那位杨阁老甚至准备开始动手。 众所周知,这刘安仁资历很老,再过几年便能回到朝廷,便是做一个尚书,却也不为过,而这位未来的尚书大人和夏言乃是故旧。 滇南一道都转运同知因玩忽职守,不知为何便被提到了明面上,这位同知乃是刘安仁的同窗,交情颇深。 欧阳壬力主重判,这一番扯皮之下,夏仕当真是用尽了方法,总归是让那刘安仁没有讨到便宜。 欧阳壬自然十分高兴,赏赐了夏仕很多金银财宝。 其中还有一些极为名贵的江南的丝绸,自然是落到了顾绾的手中,这批丝绸乃是进贡之物,甚至连二夫人和王夫人都不曾得到一匹,顾绾这一下子倒是得了三匹。 倒是让这后宅的夫人们心中好奇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垣南王 二夫人自然是对顾绾越发尊敬起来。 可是顾绾却知道这二夫人,对自己十分的戒备,甚至这几日都不怎么允许她和明月一起。 这位二夫人当真是个聪明人,只是那王夫人都是和顾绾十分亲近。 王夫人乃是四川人士,倒是比二夫人要豪爽不少,可是却也不似表面那般不拘小节。她看出来夏仕颇得欧阳壬的器重,而且又是她儿子的老师,自然要同他们亲近一些。 可是顾绾看来这王夫人,倒真是的不如二夫人来的谨慎。 顾绾不知道夏仕要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是她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似乎差不多了。 他们快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只是时间问题。 远在千里之外的垣南,重峦叠嶂。 一条巨大的河流从两座大山只见横跨,王偕和鸿元坐着小船行驶在如此湍急的河水之中,却也觉得一阵心惊胆战。 只是这位船夫面容依旧,似乎已然习惯了,此时二人才放心了不少。 王偕以往翻看游记杂文的时候,也曾经看到过描述明朝和交趾交接处的地形,那当真叫做一个奇异险峻。 待到过了这个地方,两人上岸,到了一处十分隐秘的居所。 王偕换上了一身异族装扮,虽然肤色比以往黑了不少,可是依旧能显示出几分俊逸的容颜,可是那份谪仙一般的气质,却消失的一干二净。 “大人这幅模样,便是相熟的人,恐怕也认不出来吧?”李百户开口说道。 王偕脸上贴了一个大胡子,看着有几分滑稽。 鸿元总算是长出了几寸头发,此地天气极为炎热,很多人会在头上帮个帽子,鸿元带了个有异族特色的帽子,倒是丝毫看不出来和尚的影子了。 只是那副拘谨木然的神情,让王偕有些无奈。 说来这个和尚倒是王偕见过最为痴情的人,这一路上甚至从未见过鸿元笑过。 此时的王偕知乎可以肯定,一切结束之后,鸿元一定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想到这里王偕长叹了一口气,李百户顿时纳闷了,难道是方才他提了几句,让这位想起乐如是夫人,这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过儿女情长了,夫人那样的女子虽然极为难求,可是这大丈夫本就是建功立业的,如何能长久的留在温柔乡之中。 这李百户非常想要告诉王偕他那套大道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而且这位大人毕竟是状元,如何会听自己说这些话。 这李百户脑内小剧场脑补的十分激烈。 却未曾察觉的周围骤然紧张的气氛,一群身着短衫,头上包着头巾的蒙面人突然将他们包围了。 王偕顿时一愣,赶忙呼喊道:“快爬!” 这群人的模样,似乎是交趾王朝的兵丁,若是被抓住了,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这四周都是崇山峻岭,三人直接钻到林子里,朝着一个方向死命往前跑,不一会儿就将后面的那群人给甩开了。 可是这荒山野岭的,最害怕的就是迷失方向,方才他们只是隐隐约约记得是往南跑的,此时自然不能回去,所以只能继续朝南走。 好在干粮和银两都是随身带着的,自然没有什么遗漏。 晚间,三人爬上一棵大树,在四周撒上防蚊虫的药,也不敢生火,就这样凑合一晚上睡去了。 清晨十分,王偕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似乎都被露水湿透了,那种感觉十分不好受,他只得自己下去生了一把火,将自己的衣服烘干了,那两个人也从树上下来了。 自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鸿元与王偕都不是话多之人,这倒是让一向自诩寡言的李百户有些尴尬。 只见这李百户开口说道:“大人身份如此尊贵,为何要来这里受这样的苦?” 李百户也是知道王偕的性子,才敢如此直接的问,若是旁人,自然是不好相问的。 “李大哥不必再叫大人,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即可,大丈夫建功立业自然是正常的。”李百户见到王偕说出这样的话,正要把自己那番大道理给搬出来的时候,却听见鸿元说了这样的话。 “恐怕大人是另有所图吧?” 王偕一愣,显然没有想到鸿元会如此说。 鸿元笑了笑说道:“你绝对不是那种简单的为了所谓的功名就冒险的人。” “你说的对,可是若是这件事情所带来的的收益完全超过风险,自然是回去做的。” 王偕说完之后,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物,开口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赶路吧。” 跋山涉水七八日,王偕一行人终于到了一个像样一点的城池。 鸿元看着这种透露出无比沧桑韵味的城池,开口说道:“这便是滇南古城,垣南了。” 王偕轻轻的出了一口气,垣南那时当年曾今设立过一个异性郡王,只是宣宗放弃垣南之后,逐渐灭亡。 只是这一代起义的汉人大多是打着垣南王的旗号,前些年的时候,一度十分强盛,只是这段时间出现了一个十分厉害的交趾将军,一路从后世的胡志明打到垣南,近乎统一了交趾。 只是这个地方依旧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游击力量。 而之所以带鸿元千辛万苦来的这个地方,就是因为鸿元是垣南王的唯一子嗣。 按照法理,大明还未曾废除垣南王的爵位,他便是垣南王,那么垣南这一块土地便是属于大明的。 当年刘安仁偶然间救了这位,知道了他的身世之后,就开始谋划,这个计划可是说是贯穿了鸿元的一生。 虽然当他第一次见到垣南城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一种无从说起的亲近。 鸿元一直一直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此时王偕拍了拍鸿元的肩膀。 “你是这片土地的藩王,等到一切结束之后,你是否可以将你有限的生命分给这座城池一点点。你看那斑驳的城墙,到底是经历了多少次战争,才会变成如此这般?” 鸿元沉默了,此时他的脑海里几乎是一团乱麻。 他看着眼前那座黑黝黝的城池,突然看到了城门上一个士兵举起了弓弩。 而那支锋利的弩箭,指向的正是他自己。 第一百七十二章 明月失节 欧阳明月这些日子的行踪,越发飘忽了起来。 饶是顾绾也觉得十分的奇怪,这丫头虽然性子比较跳脱,可是却被二夫人教养的极为听话,虽说天真了些,可是却是个好姑娘。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这位倒是做了一件分外令人意外的事情。 拒绝了欧阳壬为她定的一门亲事,若说欧阳明月这样的年纪,寻常女子早就嫁人了,只是或许这位颇受宠爱,欧阳壬想多留她几年。 二夫人一直怀疑顾绾对着欧阳明月说了什么,此时正是夏仕搜寻证据的重要时机,顾绾自然不能在闹出什么幺蛾子,自然是万分小心。 这一日,欧阳明月央求顾绾和她一起到城外的佛寺还愿,顾绾本就不信这些东西,也实在是不想要在招惹出什么事端。 只是奈何这欧阳明月似乎十分的固执,顾绾只得同意了欧阳明月的请求,只是若是顾绾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定然不会去做这样的选择。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毁了这个女子的一生。 今日天气倒是难得不是很闷热,甚至隐隐还有些清凉的风,而且街道上人烟稀少,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待到了这昆明城外有名的佛寺,才知道原。,今日这佛寺外面办庙会,倒不算是普通的庙会,所以大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倒是分外热闹。 顾绾笑着对明月说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去礼佛,本就是来逛庙会的吧。” 此时欧阳明月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甜蜜之色,倒是让顾绾有些奇怪,明月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妥,便赶紧收敛脸色,开口说道:“我这些日子在家里太闷了,想出来走一走。” “胡说,你这些日子分明一直神出鬼没,我听说二夫人因此很生气,说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 明月一听,顿时俏脸一红,她开口说道:“没有的事,杨姐姐就不要问了。” 顾绾但笑不语,心想这位姑娘兴许是有了心上人了,顾绾也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女子思慕起来是何种模样。 此时欧阳明月小脸爆红,看起来倒是分外秀色可餐,顾绾不禁起了些调笑的心思。只听见她开口说道:“你这丫头,怕是思春了吧。” 欧阳明月自知若是轮口才,自己绝对是比不过这位姐姐的,所以索性就闭上嘴巴,什么也不说。 两人在庙会上逛了半天,欧阳明月兴趣缺缺,顾绾倒是十分有兴趣。 不过也难怪,相比这位心中定然实在思慕某位翩翩公子吧,只是大明朝男女大防,若是贸然见面,恐怕不好,所以这位才想着让顾绾一起来,也好有个照应。 到了午间时分,这欧阳明月借口说道要到佛堂之中拜一拜。 顾绾自然不是很同意,那欧阳明月却红着脸对着顾绾说道:“姐姐放心,我心里有分寸的。” 顾绾看到欧阳明月这个模样,却也无可奈何,她也不是这位的长辈,说的话,自然是有些无足轻重的。 此时顾绾只得在这佛堂之内等待,她只看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公子的背影一闪而过。 而且那个身影和王偕有些像,顾绾顿时一懵,赶忙起身走到外面,看到那个男子正要离开这里,赶忙上前追去,谁知道这男子跑的竟然很快,一转眼就不见了,顾绾只好原路返回,可是这佛寺的松林很大,顾绾倒是废了许久才找回之前的佛殿。 此时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顾绾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对劲,在这个时候,顾绾赶忙走到欧阳明月所去的地方,却发现空无一人。 此时顾绾开始慌了,她叫来一个小和尚,问道:“小师傅,方才这里有一个穿着黄衣服的貌美女子,你见到了吗?” 小和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看见,这倒是让顾绾心中十分的无奈。 这两个人去哪里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禅房猛然传出来一声惨烈的叫声,正是欧阳明月的声音,此时顾绾已然顾不上什么了,赶忙跑到那处禅房,推开门一看,只见到欧阳明月浑身赤裸的躺在地上,而身旁站着一个同样十分狼狈的男子。 那男子生的一副好面容,只是背对着顾绾,顾绾倒是未曾看清楚是谁。 “明月,你,你?”顾绾不相信明月竟然是一个不知礼数的人,可是眼前的一切,倒是让她无话可说。 欧阳明月惊恐的摇了摇头,她开口说道:“姐姐,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我。”欧阳明月看了一眼左边的柱子,一下子撞了上去。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那个男子也呆愣在原地。 此时禅房外面为了不少和尚,还有不少看热闹的香客。 若是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恐怕就算是欧阳壬在如何宠爱这个女儿,欧阳明月也必须以死谢罪了。 “都滚出去!” 顾绾大声喊了一句,赶忙将欧阳明月抱起来放到了床上,走到了外面对着那群看热闹的人,说道:“这里出了命案,各位是想来来沾沾晦气吗?” 这句话一出,果然有不少人离开了。 顾绾赶忙给欧阳明月穿好衣服,吩咐寺庙帮忙将这个男子绑住了,然后叫了两辆马车,带着欧阳明月和那个男人回到了城里。 幸好这欧阳明月没有真存了去死的心思,撞得倒是不严重,只是估计是太过伤心了,所以一直没有醒, 直到在医馆之中喝了一碗药,这欧阳明月才悠悠转醒,待到看到顾绾之后,顿时眼圈一红,她开口说道:“姐姐求求你不要告诉我爹娘。” 顾绾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开口说道:“他们都知道了,明月,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你之前不还对我说,你心中自有分寸吗?” 其实顾绾也有些恼怒,只是这厮恼怒被翻涌而来的心疼淹没了。 “你怎么能如此轻易的将自己交给一个男子呢?” 欧阳明月哭着摇了摇头,她开口说道:“不是这样的,我们才认识半月,我们只是写信而已,今日见他就是想要问一问他到底愿不愿娶我,问完这句话之后就我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就变成如此模样了。” 顾绾眉头皱起,沉默不语。 第一百七十三章 休妻 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んm “那个男人是谁?”顾绾开口问道。 欧阳明月有些闪躲,她偷偷顾绾,开口说道:“我们在茶楼认识的,只是一个书生,叫做童炎生,他,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欧阳明月抱着自己,似乎内心无比挣扎。 此时那位童炎生还被关在柴房之中,顾绾几乎可以想到这位的命运。 欧阳壬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人,恐怕就连顾绾这一次都会被牵连。 顾绾阳明月,突然闪过了一丝丝复杂的神色。 顾绾还记得前几天夜晚夏仕曾经对她说过,她该离开了,该不会是? 就在此时,客栈的门被猛然踢开,欧阳壬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再也没有往日慈父的模样,也是,如今昆明城都传遍了,说这位欧阳大人的女儿做出了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竟然还是在佛门清净之地。 一时之间,欧阳明月的名声一落千丈,几乎如同那青楼之中的女子一般,任人谈论。 欧阳壬虽然心中疼爱这个女儿,可是如何能够忍受这样的事情。 此时自然是怒火中烧,可是在家女儿这幅模样,又觉得,欧阳明月的额头上一片血红,分的可怖。 想必方才乃是想不开。 欧阳壬伸出手,狠狠地扇了欧阳明月一巴掌,欧阳明月早已泣不成声。 “爹!” “你还敢叫我爹,你可知道,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此时欧阳壬当真是怒不可遏,欧阳明月抽抽搭搭的什么都不敢说,只是在哪里一直不停的哭泣。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欧阳壬绾,顾绾有些害怕,但是还是开口说道:“不关明月的事情,都是那个男子,现在正在客栈的柴房,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她,跟明月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大人,明月已经很难过了,您就。” 顾绾话音未落,便被欧阳壬一杯已然冷掉的茶水浇了一脸。 幸好是凉的,要不然顾绾就死定了。 欧阳壬恶狠狠地绾,开口说道:“若不是先生的份上,我定饶不了你!” 欧阳壬愤愤的离开了这个地方,欧阳明月从被子里出来,眼睛红红的,惭愧的绾,开口说道:“姐姐,都是我连累了你,我绝对不会让爹爹伤害你的。” 顾绾叹了口气,其实若是把这件事请往深处说,却也不知道是谁连累了谁。 “没事,我们回家吧,你娘亲一定很担心你。” 顾绾一提到二夫人,欧阳明月顿时一阵哭泣。 顾绾叹了一口气。 她们坐着马车到了欧阳府,这府内气氛十分严肃,顾绾和欧阳明月到了正堂,夫人王夫人,夏仕和欧阳壬坐在堂前。 面容一个比一个都要严肃。 “快跪下!” 欧阳壬厉声道,吓得欧阳明月赶忙跪下,顾绾严格意义上不是这一家的人,自然不用跪。 只是这二夫人,绾顿时一阵狰狞,此时她管不了什么了,上来就直接打了欧阳明月一巴掌,打完这一巴掌,二夫人的眼圈就红了, “你这不知羞耻的丫头,你,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二夫人伏在桌案上嚎啕大哭,这二夫人就只有欧阳明月一个孩子,欧阳明月如此了,她就没有什么盼头了。 欧阳壬一阵烦躁,他大声喝道:“够了!” 二夫人的哭声立刻停止。 这欧阳壬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欧阳明月身旁,痛心疾的问道:“明月,我问你一句,是不是有人诱惑你,有人骗你?” 欧阳明月抬起头来,向慈爱的父亲,开口说道:“爹爹,我也不知道,女儿没想着要做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我只是,我只是和他见了一面,然后昏倒了,就,就,杨姐姐可以作证!” 欧阳明月绾,顾绾点了点头,她开口说道:“大人,明月只是说和那个男子说一些话,让我在外面守着。” “守着,守着我的女儿就被人给睡了?你是如何守的!” 欧阳壬此时估计也是气的说错了话,顾绾又并非这位小姐的丫头自然是没有义务。 此时二夫人开口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不安好心,之前还我家月儿,现在又来坏她的闺誉,你!” 顾绾实在有些冤枉,她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没有想要伤害欧阳明月。 此时欧阳明月爬到二夫人面前,开口说道:“娘亲,和姐姐没有关系,都是我自己,我和他是两情相悦,他不可能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我想肯定是谁在陷害我,真的,娘亲你相信我!” 此时二夫人阳明月的神情,无比痛心,她第一次现自己的女儿是如此的愚蠢。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顾绾身上,是她唯一活下的机会,如若不然,以欧阳壬的性格,说不准会逼她自刎谢罪。 “闭嘴!”又是一声响亮的耳光。 欧阳明月有些懵,她贝自己的娘亲打的一颗牙齿都掉了。 顾绾赶忙扶起来欧阳明月,开口说道:“二夫人,这件事情说不定真的有隐情,我。” 此时顾绾猛然想起来,她如何能将王偕的事情说出来,一时间有些沉默。 欧阳壬冷笑一声,他对着夏仕说道:“夏先生,她是你的夫人,我的女儿如今成了这幅模样,自然有你夫人的一份功劳,你说说何处置。” 夏仕在顾绾进来之时,就一会沉默不语,脸上表情十分凝重。 顾绾都要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 可是他却开口说道:“是属下教导无妨,在这里向大人赔罪。” 夏仕作势便要跪下来。 欧阳壬此时正是器重夏仕,自然不可能征然这位给他跪下,所以赶忙扶起来夏仕,只是绾的表情越阴狠起来。 他不是笨蛋,他也了,这个女子对她的女儿影响非常大,说不准那所谓的红鸾星动,都是这位给引诱的。 “先生说该如何处置我那女儿?” 欧阳壬问道,夏仕眉头皱起,开口说道:“这是大人的家室,我自然不好插手,可是我却能处置另一个人。” “先生说的是?” “杨氏品行不端,导致小姐沦落如此,怎么能做我的夫人,我决定休了这个贱妇。” 第一百七十四章 离开 说实话,尽管顾绾知道,此时夏仕只是演戏,可是却还是被吓到了。 “夫君,你这是在说什么?” 夏仕眉头轻轻皱起,站起来走到顾绾身边,开口说道:“我之前就曾经对你说过,让你安分一些,不要想你的父亲一样,只知道惹是生非,可是你呢,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要我如何是好。” 顾绾自然知道该如何做,她跪在夏仕脚边,拉着夏仕的腿,开口说道:“夫君,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明月心里喜欢那人,若是成就了一对姻缘,却也是好事,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顾绾看了明月一眼,心中一阵愧疚。 她离开之前,却还要坏了这个女孩的一辈子,这叫她如何能心安。 “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夏仕一双默然的眼睛里突然流出了眼泪。 显然是极为不舍。 此时欧阳明月爬到欧阳壬脚边,开口说道:“爹爹,你不要赶杨姐姐走,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跟杨姐姐真的没关系啊,真的不要怪杨姐姐啊。” 欧阳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以往可爱活泼的女儿在此时显得如此蠢笨,他冷冷的看了欧阳明月一眼,开口说道:“把小姐拉出去。” 欧阳明月被一群粗壮的仆妇拉了出去。 此时此刻,顾绾坐在地上,痛苦不已。 夏仕疲惫的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我回去给你写封休书,回到你的父亲家里,你我夫妻一场,我便放你自由。” 顾绾依旧泣不成声,此时欧阳壬开口说道:“先生莫要动气,身子要紧。” 夏仕笑了笑开口说道:“没事,大人不必忧心。”说完之后咳凑了一声。 顾绾看到了夏仕手心之中的鲜血,顿时心中一阵复杂。 面对这样的人,她又该如何? 此时寒玉从屋外进来,将顾绾扶了起来,在顾绾耳边说道:“夫人,您还需要演一场戏。” 顾绾点了点头。 第二日这欧阳府里流传着一个消息,说是那杨家的小姐在夏仕门前跪了一夜,夏仕都没有开门,显然是铁了心要和这位和离了。 杨升庵和刘安仁交好,而此时这位欧阳壬已然和刘安仁正是开战,身为杨升庵女婿的夏仕,自然要做出一个选择。 而欧阳明月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顾绾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贴身藏好,深深地看了一眼夏仕的房间,等到出了欧阳府,突然觉得自己自由了,她对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凌绝说道:“你告诉他,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凌绝点头,十分复杂的看了顾绾一眼。 顾绾和寒玉走到了杨府。 第二日杨府就传来,被夏仕休弃的女子悬梁自尽,死状极惨。 现在这世上再也没有杨夏氏,只有顾绾,顾绾坐在杨升庵面前,十分严肃的说道:“先生,我可以去找我的夫君吗?” 杨升庵笑了笑说道:“不可以,如是,你还有事情要做,而且非常重要。” “难道不能让别人来做吗?” 杨升庵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份证据,乃是很多用生命换来的。” “你的意思是夏仕会死?” 杨升庵微微叹气,开口说道:“不知道。” 顾绾看着杨升庵,开口说道:“若是这件事情失败了,升庵先生你会不会这辈子都活在悔恨之中?” 杨升庵摇了摇头,苦笑道:“所以这件事情必须你去做,方能做到万无一失。” “我只是个女人。” “如是不是普通的女人,我相信你。” 顾绾长长的叹了口气。 几日之后,顾绾孤身一人上路,这次她甚至都没有带着寒玉,她一个人趁着天黑,一身骑着一匹快马。 离开了昆明。 顾绾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人跟踪自己,可是又觉得他们没有理由会怀疑她,毕竟顾绾此时的身份,乃是天下闻名的如是先生,而不是那位命运悲惨的杨小姐。 如是先生回京向皇帝求情,放了她的夫君。 不知道是谁放出了消息。 顾绾这一路上不仅走的不隐秘,甚至还有些招摇,甚至到了一些大型的城池,还会有人的前来围观结交。 这倒是让顾绾一阵无奈,她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有名。 如果顾绾一阵走陆路的话,定然会在严冬时节赶路,所以顾绾一直向东南,准备从泉州港口一路坐船到达渤海湾,而后在经过山东到京师。 一来可以快一些,二来也到底比陆路要安全一些。 其实顾绾一直想着,自己此时是不是已然沦为大明朝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些日子她甚至经常听到关于他们的评书。 这倒也要感谢一番徐文长。 几年徐文长可是要考省试了,却也不知道到底结果如何。 顾绾这一路上思绪繁多,倒是围城注意到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 顾绾因为实在是不想要在看到一群恭维之人,所以用了化名,登上了一艘货船。 海运的一般都是货船,不过顾绾出的价钱高,自然也能得到一个很好的房间。 这一船货物那时从广西运来的尚好的木材,说是要给那位陛下修玉熙宫了,这泉州码头上,顾绾倒是见到不少推广开来的集装箱。倒也真的让顾绾产生了一股子自豪之感。 她这个现代人,来到这个地方,还是改变了一些东西,虽然这些改变很微小。 可是也是改变。 顾绾坐上大船,看着远处的波涛大海,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孤寂之感,此时此刻这等美景,却无人相伴,也不知道王偕此番如何了,他此时过得如何,有没有如同她这般苦苦思念。 顾绾一个人站在甲板上,身形有些萧索。 此时一个文士模样的男子,走到顾绾身边,开口说道:“夫人为何一个人在此地?” 顾绾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开口说道:“世事无常,若是生活安稳,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会如此,伤心事,先生就莫要问了。” 顾绾本以为这个男子回来去,却未曾想到此人竟然开口说道:“夫人不认得在下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涯遇故人 顾绾只得定睛一看,可是奈何顾绾这人却实在是记不得人脸。 这觉得眼前之人分外熟悉,可是有死活想不起来。 “在下张天复,之前曾与夫人在文长大婚上有过一面之缘,夫人如此便是不记得了。” 顾绾顿时有些尴尬,说起来还真是熟人。 “原来是张先生,我这人记性不好,实在是抱歉了。” 张天复笑了笑,并没有责怪顾绾的意思,只见他开口说道:“夫人此时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顾绾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当真是说来话长。” 顾绾同张天复简单说了一番,自然是避重就轻。 张天复叹了口气说道:“还真是命途多舛,我之前拜读过文长兄为你二人写得文章,本以为这世间不会有如此之夫妇,可是如今想来却真实古今无双,若是我也能得此知心人,却也是死而无憾。” 顾绾自然不想听这位在这里瞎胡扯,她赶忙开口问道:“张先生为何会在此地呢?” “我四处游学前些时日去滇南拜访过杨先生,杨先生还提起过夫人,而且对夫人的新文体,赞不绝口呢,夫人此番到滇南可曾见过杨先生?” 顾绾一愣,赶忙开口说道:“自然是见过的,在滇池佛会上见过一面,之后就未曾见过了。” “那倒是可惜了,杨先生提起夫人十分的推崇,显然非常欣赏夫人啊。”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她倒是明白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和徐文长做朋友,如此自来熟,倒真是让人招架不住,不说他两人根本就不熟,但说这男女大防,就让人觉得十分的无奈。 “我有些累了,就先下去了,先生自便。” 张天复正要跟这位夫人探讨一番学术问题,自然是有些懵逼,只是顾绾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走下船舱。 此时张天复的书童,十分无奈的看着自家先生,开口说道:“先生啊,人家如是先生虽说才高八斗,可是却也是个女人,你如此殷勤恐怕是不好吧。” 张天复拍了拍脑袋,此番他乡遇故知太过激动一时间给忘了。 书童看着自家先生如此模样,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自家先生不开窍没有考上进士,若真是中了进士,这样迟钝的性格,在官场之中,可不得做一辈子冷板凳。 话分两头,远在垣南的王偕和鸿元,二人被一堆士兵模样的人带进了城池。 垣南城守卫森严,前一段时间,垣南反叛军一次冲锋将城中的交趾军队赶了出去。 这垣南叛军成分十分繁杂,但是主要说过来便是前任垣南王的三名家将,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小股军队,一直没有明确的领导,所以才造成了如今各自为政的状况。 才使得交趾军队有可趁之机。 而将王偕和鸿元抓起来的人便是三家将之中最为厉害的一个,此时垣南城的老大。 宋毅,他本是个苗人,后来跟了垣南王,便被赐了汉姓。 王偕一直想要找机会和这位单独说话,可是这位甚至连想要见他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这次的任务远比想象的要困难。 这里的天气比昌宁还要湿热,王偕一身白嫩的肌肤早已白嫩的粗糙不堪,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娇贵的公子哥,但是他却当真不习惯如此恶劣的气候,更别提这里可怕的毒虫了。 鸿元更是生气了热病。 倒是和王偕之前生的病一模一样。只是此时的叛军的监牢之中,王偕却也无可奈何。 本来王偕是不想要提前暴露身份的,可是此时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得将鸿元代表身份的玉佩交给狱卒,如果宋毅是聪明人应该会知道他的意思,在这里当一个占山为王的短命将军,倒不如找一个更大的大腿来抱。 果不其然,过了一天,鸿元被带了出去。 王偕一直在等宋毅来找他,王偕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觉得既然他已经决定救鸿元的,自然对他的意思有所考虑了。 果然不出王偕所料,一身戎装,面容黝黑深刻的男子出现在了王偕牢门前。 “我一直听闻汉人所说,这大明的状元便是文曲星下凡,可是今日一见却只觉得除了面容好看了一些,没有什么特别的。” 王偕一阵无奈,他已经黑了不少好吧。 “将军既然来了,便知道我来这里是干什么,又何必说出这种折辱人的话呢?” 宋毅突然一阵大笑,他看着王偕,吩咐人将牢门打开,开口说道:“合作者之间需要做基本的了解,这是我的习惯。”王偕笑了笑,结果侍卫拿过来的衣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之后,笑着对宋毅说道:“将军看的只是我们两个人前来,可是你却不知道这件事情牵扯了多少人云南巡抚刘安仁,杨升庵,甚至是京城里的那几位都指望着为大明朝开疆扩土。” 宋毅眼睛了闪过一道精光,他开口说道:“你说的可否属实?” 王偕笑了笑,开口说道:“大人认为,我一个状元何苦来到这样的地方,若不是有滔天的富贵等待,又有谁会冒这样的险。” 宋毅大笑,他拉着王偕走到外面指着蓝的发白的天空,开口说道:“状元公可知道我等这一日多久了?” “二十年。” “二十年了,垣南王死了二十年,我已然不记得他老人家的面容,可是我却依旧记得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他让我守住垣南,我守住了,就这样无名无分恩典守了二十年,我曾经无数次向朝廷求助过,可是从未等到回应。” 王偕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开口回答道:“大明朝太大了,有无数官员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扰乱朝纲,它自己的问题太大了,所以无暇估计这些事情。” 宋毅眉头紧皱,他咬牙切齿的说道:“难道在朝廷眼里,我垣南的百姓就如此不值一提?” “自然不是,每一个人都很重要,所以我来了,刘大人为了这件事情筹备了数十年。” 王偕看着帝京的方向,又说道:“而且很多人为了这件事情,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第一百七十六章 海难 古人所讲的忠君爱国,最高形式便是为君上献上自己的生命。 王偕以往便认为这些事情有些虚无缥缈,当年他们谢家却也不是如此,可是依旧恩威荣宠只凭君上一句话。 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王偕心中其实是觉得很难过的。 宋毅看着王偕,开口说道:“既然按照状元郎如此说法,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此时已然快要落日,王偕在这西南边城之地,却也看出了一阵西北之地的沧桑来。 “听闻状元郎之前在西北之地任职过,某一直希望有一天可以到大明的西北看一看。” 这宋毅眼眸含着一丝期待,王偕忍不住笑了笑,开口说道:“会有机会的,我们现在想要做的事情,便是好好等待,有一件大事即将要发生,只要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的事情才会真正开始,到时候朝廷会给我们大量的帮助。” “那便静候佳音了。” 王偕此时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关键,都在他的妻子身上,此时顾绾身怀那封重要的证据,正坐在通往威海卫的大船上。 这一路上,张天复当真是无比话唠,若不是顾绾与这人相处时间长了,定然要怀疑这家伙对峙有别样的心思。 只是多方观察之后,才知道这家伙只是脑子里缺一根弦,却是和徐文长这等家伙十分相配。 船行一月,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只是老是听船上的水手们讨论有关于倭寇的事情, 江浙一代沿海地区,倭寇常年袭击之地,只是太祖设下了片帆不得入海的禁令之后,好了一些,可是到了嘉靖一朝由于江南土地兼并情况十分的严重,大部分没有土地的农民开始出海,很多世家大族也开始组织私自出海,如今沿海倒是一片啃不动的骨头。 不过这倭寇在如何厉害,却也不敢打劫这官家的船,所以顾绾她还是非常安全的,正是因为如此,才会选择坐船。 顾绾每日清晨都要来这船舱上看一看日出,风景倒是分外清凉美丽。 只是每到这个时候,张天复这个家伙都会过来跟顾绾说话,顾绾心中非常不愿意和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搭话,当时在徐渭的婚宴上,这个家伙还是非常正常的,怎么现在变化如此之大。 张天复仿佛没有看到顾绾难看的脸色一般,对这顾绾说道:“夫人之前提出的集装箱之法,若是运用到海运之上,定然要比河运要好上一百倍。” 这些事情顾绾自然知道,这海运的船只无比巨大,自然比江河湖之中的小船要好的多,可是此时朝廷不还有一条明令说是不让出海吗? 张天复这次倒是看出来顾绾的意思了,他赶忙开口说道:”可是夫人应该也知道这两江之地的世家大族多多少少还是牵扯了不少这些生意的。” “先生说的没错,可是若是朝廷不允许,就算民间生意做得再厉害,却也没有用。” “这钱都赚了,如何说是没有用。” “朝廷可是收了一丝一毫的税了,而且做这些事情的大部分都是豪门大家,跟寻常百姓干系不大,只会造成社会贫富差距加大,于国于民都不是什么好事。” 张天复皱着眉头思考,有些话他们其实都知道,可是若是说出来,就不好了,这不允许片帆下海的规定可是族制。 “族制,老祖宗哦。” 两人说话之时,突然插进来一个老头子的声音,顾绾顿时一阵好奇,转过头一看,只见到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二人身后,张天复看到这位老者之后,顿时我有些惊喜,赶忙拱手开口说道:“晚辈见过孙先生。” 顾绾倒是不知道这位孙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但是还是跟着张天复向这位行了一个晚辈礼。 老头子笑了笑,开口说道:“两位不必多礼,方才老头听到二位似乎是在讲海运之事。” “正是。”这张天复的眼睛无比炙热,倒是让顾绾一阵好奇,这老者到底是何许人也。 “说的到时颇为鞭辟入理。” “先生谬赞了。”张天复一阵谦虚之后,这个老家伙离开了,顾绾赶忙开口问道:“张先生,这位是?” “乃是我和徐渭年轻时候的一位老师,已然许多年未见了,孙先生在云南任官,想必这些时日便是要回京述职了。” “原来如此。”便是此时顾绾却也觉得心中十分的奇怪,这也有些太巧了吧。 晚间十分,顾绾正欲就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船只有些颠簸,或许是外面风浪太大了,顾绾甚至还隐隐听见了雷声,看来是遇到了雷雨天气。 不过这艘船体积如此之大,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顾绾便放心睡去了,果不其然早上去甲板上的时候,清空万里之下大海平静如镜,唯有海鸥翔集。 只是顾绾却看到不远处一艘大船半沉于海水之中,上面似乎还站着一些人,看起来十分的危急。 顾绾刚忙叫人来,将船开进了才将人救了上来。 这艘船上乃是上自出海的商船,若是明面上来说,这一船人都是要去见官的。 可是在这片地方,可以干这种事情的,自然家里都是有些关系的。一船人损失惨重,最为重要的是出海的主家少爷在这大海上生了病。 这人都知道若是在海上得了这种病,若不及时赶回陆地,恐怕过不了几天就要去见阎王爷。 这位主家少爷乃是如今礼部尚书徐阶家外甥,看在徐尚书的几分薄面,这艘官船却也是要在太仓靠岸的。 若是顾绾没有见过这位孙先生,自然是准备一路前往京师,可是这些日子以来,顾绾总感觉似乎有人盯着她,所以顾绾决定趁着这靠岸的机会,回太仓,回到太仓之后,去找一找徐家。 若不是这一次这位徐家的表少爷出了这档子事,顾绾就快要将这位低调的尚书大人给忘了。 严嵩接任殿阁大学之后,徐阶便升迁了礼部尚书。 听说徐尚书和严阁老的关系十分的不错,严阁老还屡次在嘉靖面前夸奖过这位。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重回太仓 这位徐尚书可谓是将忍字,做到了极致。 此时太仓顾家已然没落,而任家和潘家却又和严嵩有些瓜葛,若是顾绾贸然前去,倒也不好,不如到了那徐家,顾绾倒是要看一看,这位徐大人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张天复本来是要到京师访友,可是见到顾绾从这地方下船,也说是要到太仓去看一看这徐文长。 顾绾自然有些无可奈何,张天复自然要找那位孙先生告别,只是那孙先生看顾绾的眼神有些异样。 待到再一次踏上太仓的土地,顾绾顿时觉得有些恍然。 此时虽然已是深秋,可是‘天气却依旧带着几分江南特有的温暖。 顾绾现在很想要回到兰溪村看一看,可是她此时好像并没有时间,只得在太仓呆了一日,甚至来徐文长的面都没有见,便马不停蹄的赶往松江府华亭县。 顾绾总感觉到一路上似乎有人在跟踪她,可是那些人似乎又在忌惮着什么。 顾绾到了徐府,报上了自己的名号,顾绾虽然与这徐府交集不多,可是顾维钧却是和徐阶关系密切,已然算是师徒关系,所以顾绾这个人,这徐府还真是不敢不见。 徐府乃是华亭县数一数二的豪奢之家,虽然没有昆明欧阳府如此豪华,可是却带着一种书香世家的清贵之气。 顾绾直接到厅堂等待,片刻之后一个中年男子出现,此人面容和徐阶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徐阶的兄长。 “不知今日夫人前来,所为何事?” 顾绾眉头微挑,开口说道:“我夫君在滇南又被流放了,就是来这里想请徐大人帮一帮忙?” “舍弟此时正在帝京,这件事情夫人还是去京师说吧。” 这位倒是十分的谨慎。 “我此时暂时不方便到京师,我这里有一个东西,请先生务必要交给徐大人。” 顾绾放下了一本书,然后直接走人。 顾绾从滇南一路带过来的东西恰好也是一本书,只是这本说自然不是真的,顾绾怎么能够拿这么重要的事情,来试探徐阶。 得不偿失。 顾绾离开华亭县,并未直接前往京师,而是又回到了太仓,恰好趁此机会直接到了昆山,去拜访了徐文长。 潘蕴不知为何开春之后就一直病着,眼看着徐渭刚刚考过举人正要准备明年到京师考取进士,这潘蕴的身子却越发差了起来。 倒也找过王琦公来看过,可是吃了几服药却都不见起色。 徐文长自然是没有多少心思温书。 这故人来访本是件十分开心的事情,可是潘蕴却又病了。 顾绾再一次来到潘家,自然第一件事情便是去见潘老,顾绾不知道这件事情之中,潘老到底占了多少,可是却知道这家伙绝对脱不了干系。 多年未见,潘老倒是和初见时一样,在外人面前十分严肃,可是一到顾绾这里,就变得有些老不正经。 比如此时,这潘老笑着对顾绾说道:“小丫头多年不见,此时倒真是长成大姑娘了,容颜越发美艳了,王偕那小子当真有福气。” 顾绾听到如此,顿时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潘老,你和杨升庵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潘老摸了摸鼻子,笑着开口说道:“如是不必如此着急,先坐下喝口茶,喝口茶再说。” 顾绾强行压了下心中的那股火气。 潘老喝了一杯茶,看着这满院子的竹子,对着顾绾说道:“如是可还记得,你我初见之时,你单手就将一支毛竹砍断,当时的勇气和锐意,此时看来倒是不如从前了。” “那个时候,我还年轻,你们老头子的这些话,还能忽悠忽悠我,可是现在不同了。” “你这丫头这能胡说,老头子我哪里忽悠你了?” 顾绾拿起茶杯,无视了老头子的这番话。 “我此时身上藏着那封证据,我怀疑他们已经知晓了,此时我该如何?“ 那个孙先生出现之后,顾绾就感觉到一阵不对劲。 此时潘老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轻声开口说道:“欧阳壬并不是傻子,若是现在他还没有明白,那就太傻了,只是如是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有人保你。” “是谁?” “锦衣卫。”顾绾听完之后眉头一皱,而后说道:“那么我把证据直接给锦衣卫,不就好了吗?” 潘老笑了笑,开口说道:“恐怕你给,他们也不会要。” “这是为何?” “事情还未尘埃落定之前,陆指挥使大人自然不会盲目站队,若是事情不成功,他大可以说是看在黄锦的面子上护着你一些,黄锦自然是说是因为陛下的原因护着你,毕竟你也算是立过大功。” 顾绾沉默不语,此时潘老笑了笑,开口说道:“我在滇南当官那一段时间,可算是了解了欧阳壬这个人,如是你记住,你一定要让他们认为哪个东西在身上,交给一个最意想不到的人,反而有十分出众的结果。” “潘老的意思是?” “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顾绾看了潘老一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话,她开口说道:“既然欧阳壬已经发现了一切,那么潘老,你告诉我夏仕现在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还活着?” 潘老沉默片刻,而后轻声说道:“如是你可知道你坐的那首官船,如今如何?” 顾绾摇了摇头。 刚刚出海的时候,就被倭寇洗劫,船毁人亡,无一活口,连带给陛下修宫殿的百年巨木也沉于大海,你说夏仕的结局会是什么?” 此时顾绾的心里突然一阵悲哀,她之前一直想着该如何才能偿还夏仕的恩情,如今想来,人都死了,怎么偿还都没有用了。 此时顾绾倒是非常希望,这世上真的有来生,或许在来生她最先遇到夏仕,他们两个便能在一起。 大恩大德,唯有来世再报,便是如此。 顾绾从潘老这里出去之后,径直到了潘蕴的屋子,一进屋子便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药味,顾绾忍不住皱起眉头,待到走进了才发现这潘蕴已然瘦的有些吓人,一张小脸苍白的吓人。 “姑姑?” 潘蕴看着顾绾,一脸惊喜。 第一百七十八章 雪中遇险 潘蕴或许是知道顾绾回来了,所以特意在脸上擦了胭脂,可就算是如此,却也依旧掩不住脸上的病气。 在很久之前顾绾就知道这个温婉的女子活的不长久。 世人都说徐文长这位大才子乃是个克妻的命,前前后后死了三任妻子,最为可惜的便是这位潘姐小姐了。 顾绾笑着说道:“是我,好久不见了。” 潘蕴的脸上带着一些迷惘,她开口说道:“是有很长时间没有见了,我甚至都有些记不清楚姑姑长什么样样子了,也都怪我在这床上躺了这么长时间,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 顾绾拉着潘蕴的手,开口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潘蕴只是笑笑,而后开口说道:“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恐怕我是撑不了几年了,只是如果我去了,文长又该如何?他本就是个命苦的孩子,若是这世上只剩他一个人,我又怎么忍心?” 顾绾心中有些难过,她强颜欢笑,却发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勉强。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潘蕴的结局,如果说历史可以改变,那么人的命数是什么也能够改变,顾绾以往是相信的,可是此时,她却也产生了一丝丝怀疑,潘蕴这病乃是从娘胎之中带来的,又有谁能够救她呢。 潘蕴冰凉的手开始变得极度冰凉,此时潘蕴开始剧烈咳凑,顾绾不禁有些的担心,只是潘蕴却笑着说道:“姑姑不用担心,老毛病了,你这次回来要呆多久?” “明日就要走了。” “这样啊,像姑姑这样的女子,自然是不能被困在这深闺之中。”潘蕴清咳之下,确实掩饰不住的疲惫。 “等到蕴儿你痊愈之中,文长自然也可以带着你到山川之间游历。” 此时潘蕴秀气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滴泪。 “恐怕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女子声音清浅,可是却能听出来只记得悲伤。 “蕴儿,不要多想,一切还有转机,这天下的名医多的是,你为何如此,若是文长知道了,定然会很伤心的。” “姑姑,我求你一件事情?” “你说。”顾绾拉着潘蕴的手,她真的很心疼这个可怜的女子。 “等到我死了,您去求一求祖父,让文长恢复自由身吧,他那样的一个人,怎么能做一个赘婿?” “我答应你。” 顾绾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从外面归来的徐文长,徐文长越发清瘦了起来,甚至脸上那股子恃才傲物的气质也没有了,有的只是身为一个丈夫的悲哀。 他的夫人命不久矣。 徐文长看到顾绾之后,行了一礼之后,正要进入房间,却被顾绾拦住了。 “蕴儿正在睡觉,好不容易睡安稳了,文长就不要再打扰了。” 徐文长有些颓然的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儿。 长叹了一口气,他看着顾绾,轻声问道:“如是,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徐文长本来准备参加明年的科举,可是谁知道潘蕴此时的情况竟然如此危急了,他混混沌沌这么多年,唯有这几年是幸福的,可是这到手的幸福顷刻便要消失。 “去参加科举吧,不只是为你自己,也是为了蕴儿。” “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蕴儿这些日子都不愿意见你?” 徐文长沉默。 “那个女子愿意让自己的夫君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而且如果蕴儿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你错过的科举,她一定会自责的。” 徐文长眉头皱起,顾绾知道自己的这个借口非常的蹩脚,可是此时滇南的所有事情,都指望着这封信呢。如果是不将徐文长劝服,恐怕潘老所想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我在滇南结识了神医李时珍,过不了几日便会来这里给蕴儿治病,你就放心吧。” “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 顾绾自然不认识所谓的李时珍,可是却知道杨升庵似乎与其有所交集,所以到时候请这位卖给人却也不错。 “只不过此时,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三日之后,顾绾一人匆匆上路,不禁穿上了一身男装,而且还做了一番乔装打扮,还伪造了身份证件。 一路上只走官道,一到天黑就住在驿站,而且睡觉的时候,还贴身带着那本证据。 仿佛唯有如此,她才能安安全全的到达京师,顾绾这一走,便是一个月,待到她走到河北境内,已然是大雪纷飞,这倒是和顾绾第一次到京师的日子一样,都是漫天大雪,那个时候的顾绾雄心壮志只觉得这朝廷中的是是非非在她看来,这不过如此。 可是如今想来只觉得自己太过年少轻狂,很多事情表面看起来无比简单,可是内地里确实错综复杂,无法详述。 一旦深陷其中,便再也不能脱身了。 或许是因为驿道上人迹罕至,所以一人一马倒是显得有些突兀。 顾绾身上穿着厚厚的衣物,可是北风却依旧见缝插针一般的往顾绾脖子里钻。 寒冷彻骨,大概就是眼前这等情景。 可是比这风雪更让人寒冷的是,顾绾发现了不远处出现的几匹黑马。黑马上隐隐约约似乎是个背着刀的男子。 顾绾心中一跳,他们当真就要出手了吗? 顾绾握紧了手中的倭刀,刀剑出鞘之声十分尖锐,顾绾赶忙催动马匹却被人一箭射中了马腿,马儿受惊,顾绾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这一下子可了不得了,顾绾顿时觉的自己的小腿一阵剧痛。 似乎是把腿给摔断了。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下马对着顾绾说道:“夫人身份高贵,只要您把东西交出来,我自然不会为难你的。” 顾绾从怀中将东西拿了出来,为首之人结果,却发现这只是一本普通的诗经,顿时面容一肃。” “这世人都是如何说我的,你应该知道吧,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我还有一个过目不忘的本事,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记在了我的脑子里。若是你真的想要完成你家主人的任务,你就杀了我吧。” 顾绾扬起脖子露出优雅的脖颈,黑衣男子冷血一笑,开口说道:“夫人一位我真的不敢杀你,若是迫不得已,就算是得罪宫中的那位,也在所不惜,这是我家主人的原话,夫人应该明白吧。” 此时顾绾心中自然也是十分紧张,她在赌,在赌锦衣卫的人一定会出来帮她。 第一百七十九章 年节 毕竟历史上陆柄其实暗地里也是对这位严阁老不太喜欢。 而且还有黄锦这一层关系在,他们总不会看着顾绾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只是顾绾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顾绾所谓的关系就如同浮冰一般只要炽烈的阳光一照,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此时顾绾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如果她这次失败的话,王偕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而且那个人的生命就白白牺牲了。 黑衣人黝黑的瞳孔暗光一闪,眼看就要将顾绾杀死,顾绾甚至都觉得绝望了。 身穿飞鱼服身配绣春刀的锦衣卫出现了,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沈阿飞,这么多年过去了,阿飞眉眼间的稚气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专属于锦衣卫的肃杀之气。 黑衣人看到沈阿飞,开口笑道:”原来是沈千户,您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我就不明说了,您只要让我把这个女人带走,我保证不杀他,毕竟各自为主,也不必如此为难,你说是吧?” 阿飞眉头皱起,拔出手中的绣春刀,指向那位黑衣人,开口说道:“大胆刺客,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沈千户,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 “锦衣卫做事从来都不考虑后果,我们只为陛下效忠。”阿飞说完这句话之后拔出手中的绣春刀。 一场厮杀异常惨烈,这些黑衣刺客,到底是人数有些少,所以只是缠斗一番,便离开了。 顾绾的小腿已然痛的无法行走了,然而此时沈阿飞却依旧冷着一张脸,而后开口说道:“你还能骑马吗?” “自然是可以的。”顾绾一脸倔强的说道。 阿飞深深地看了顾绾一眼,然后骑马离开了,这一路上,顾绾便是跟着锦衣卫。 顾绾其实一张想要找个机会问一问沈阿飞这些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他成为这样的人。 可是每当看到沈阿飞那张冰冷的脸之后,就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他们行至一座小城,有一位同时千户的锦衣卫来找沈阿飞,似乎对他说什么话,顾绾便看到阿飞脱掉一身飞鱼服,径自带着顾绾离开了。 两人骑着马行走于荒寒的北方密林之中,寒冷的北风将顾绾的脸挂的生疼,此时非常不适合说话,可是顾绾却忍不住问道:“沈千户,发生了什么吗?” 沈阿飞转过头来,看着顾绾,轻声说道:“阿绾,我已经不是千户了,指挥使大人让我即可回京,不在保护你,可是我抗命了,所以我已经不是锦衣卫了。” “你?” 顾绾已然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心中一片惭愧,而后开口说道:“阿飞,你不必如此,我一个人也可以回到京师。” 阿飞深深地看了顾绾一眼,开口说道:“如果离开了我,不出十里,你便会死,你以为自己很聪明躲过了他们的追踪,但是你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替你遮掩,阿绾,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 阿飞这席话说的顾绾有些无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飞深深地看了顾绾一眼,而后说道:“当年你以为我只是个为色所迷的毛头小子,我就想要努力的证明给你看,所以我到了戚将军哪里去,然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嫁人了,我成为了锦衣卫。” “对不起。” 阿飞突然笑了笑,脸上那股子冰冷的神情消失不见,仿若时间倒流,阿飞还是那个单纯的少年。 “不用说这句话,这些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强求,我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你送到京师,让你明白我已经不是那个傻傻的阿飞了。” 原来一个人无论如何变化,在最为纯粹的时刻,永远都是初见的模样。 可是顾绾却觉得心里很难过,因为她利用了阿飞。 一路上经历了多少次刺杀,顾绾已经记不清楚了,反正两个人在白日里就一直混迹于热闹的大街,就算是这样却也有突然出现一个人拿着刀捅人的事情,若不是顾绾身怀巨力,恐怕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阿飞这些年来在锦衣卫学到了不少东西,若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两个人却也不容易。 顾绾前世的职业是警察,也懂得一些反侦察技术,所以隐藏在巨大的城市之中,非常的有效,可是这就导致了他们根本无法加快速度。 眼看腊月就要到了。 顾绾这一年的新年又要在路途之中度过,而且,还是如此危险的路途。 两人一座小城处落脚,花费了不少时间伪装自己的身份,年节行路的人太少,他们这样很容易暴露目标。 所以顾绾两人只得先在这个地方落脚,然后休整一番,等人行路之人增多之后,在上路。 两人假扮的是姐弟,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方租住了一个小院子。 阿飞早出晚归,与寻常人家的男子一般,这邻里之间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眼看到了年节。 顾绾倒是觉得越发安逸起来,但是她却知道事情绝对不可能如此简单。 只是阿飞越发的活泼起来,脸上那股子阴郁之气也消失不见。 这一日正是除夕,顾绾在屋子里缝补着衣服,阿飞正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些吃食,放在桌子上,笑着对顾绾说道:“阿绾,这是我们两个过得第一个年。” 顾绾没有接话,她只是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颠沛流离,觉得心中有些疲惫。 “你看我们这样子像不像夫妻?” 阿飞此时离顾绾极近,顾绾顿时有些窘迫,她开口说道:“我已经有夫君了,阿飞。” 阿飞眼神中一阵暗淡,他开口说道:“我要的只是一个希望而已,我总希望我在你的心里是不同的,我试着变得强大,可是你却依旧无动于衷,阿绾,你到底这样才能真真正正的看我一眼。” 这些日子以来,阿飞温柔的面具破碎,他那张脸上又开始无比阴沉。 顾绾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阿飞,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很累,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已经不是王偕一个人的事情了,你知道吗?如果我失败了,会有多少人死去?” 阿飞摇了摇头,他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事情。 第一百八十章 回京 “我不在乎,阿绾。” “可是我在乎,家国大事比儿女私情重要。” 顾绾说完之后,却在阿飞脸上看到了十分凄凉的笑容,他看着顾绾,轻声说道:“如果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就不会说什么家国大事了。” 顾绾有些沉默,她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精力来安慰什么人了,她只想要把这一切都结束掉。 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们先吃饭吧。” 桌子上是十分简单的饭菜,根本就没有任何年节的喜庆之感。 但是阿飞却吃的十分开心,他晶亮的眼睛望着顾绾,仿佛用他这辈子最轻柔的声音说道:“阿绾,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那你就多吃一些。” 看到阿飞,顾绾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夏仕,那个人此时恐怕已经死了,若是顾绾当初不那么自私,没有将他请出来,也许那个人现在还会活的好好的。 外面炮仗声音嘈杂。 顾绾专心的洗着碗,似乎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 只是阿飞从身后抽出来一把长长的绣春刀,打开门之后,径直刺入一个人的胸膛,然后对着正在洗碗的顾绾说道:“我们被发现了,快走。” 两个人在无比寒冷的年节,彻夜狂奔,待到第二天的时候,身下的马儿已经累得跑不动了,两人只好徒步到最近的城镇去买马。 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忍受这样的痛苦,真的是很难受。 顾绾看着已然长出来胡渣的阿飞,轻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阿飞,你可以不管我的,我不会死,你放心。” 阿飞眉头皱起,他似乎最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此时天空之中大雪纷飞,阿飞漆黑的头发上沾满了雪花,但是少年人特有的血气却将这些雪花融化了,所以头发有些潮湿。 “我会保护你的。” 顾绾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想把自己身体里的浊气全部都排出去似得。 两人徒步到了一座城镇,由于疲惫之极,所以只得在一处十分普通的客栈处落脚,顾绾的脚已经被冻坏了,她吩咐小二打了一盆水,将依然长出了冻疮的脚放过在水中,只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只要在忍受一段时间,她就可以解放了,她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了。 王偕也就安全了。 此时顾绾看着脚盆里的脚,不禁想起来当时王偕亲自为她洗脚的那一晚。 他是那么的温柔,这世界上大概不可能像他这么温柔的男子了,虽然他们已经是夫妻,可是这些年来,却依旧是聚少离多。 这大明朝又有那对夫妻像他们这般,如此聚少离多。 两人在客栈之中好生休息了一段时间,然后买了两匹马,就直接上路了,两人就这样一路行走了半个月,终于快到了京城地界。 却在一处有些偏僻的官道上,被一群带着刀剑的匪徒围住了。 这些人肯定不是普通的匪徒,哪有匪徒会在离京师如此近的地方打劫,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人是来杀她的。 其实顾绾已经准备好了,算时间,徐文长肯定一已经到了京师,只要他到了京师,一切就结束了。 匪徒身上装备着精良的弩箭,为首之人甚至不准备给顾绾说话的机会,就准备对顾绾赶尽杀绝。 只是就在此时,此地出现了一队锦衣卫,为首之人望之三十多岁,面容严肃,身着华丽的飞鱼服。 阿飞看到这个人之后,顿时一惊,开口说道:“指挥使大人。” 陆柄十分复杂的看了阿飞一眼,沉声说道:“都给我抓起来。” 顾绾和阿飞被一路护送到了京师,陆柄来看过顾绾,他意味深长的对顾绾说道:“这世间哪里有什么过目不忘,夫人倒是挺能骗人,你让那徐文长走水路将东西送过来,却也不怕害了他的性命。” 陆柄又看了阿飞一眼。 “这世上也只有阿飞这么傻的人会相信你。” 阿飞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甚至没有在看顾绾一眼,待到了京师,阿飞跪在陆柄身前。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回来吧。” “多谢大人。”声音冰冷之极,倒是让顾绾心中无比惭愧。 离开了王偕的劝导,顾绾便是不择手段。 回到了京师之后,顾绾既没有会顾家,也没有自己家里,而是直接被嘉靖接到了玉熙宫,这嘉靖皇帝却也不着急见她,只是将她晾在一处偏殿,只是让黄锦看过她一面,黄锦却什么也没有对她说。 顾绾倒是一点也不着急,想必现在最为着急的应该是严嵩吧,顾绾此举相当于是和严家正是决裂。 连带着和严怡的那点姐妹之情估计也什么都不剩了。 这皇宫到底不比其他地方,用的吃的都是最好的,顾绾在这呆了一阵子,身子就好了一些,这一路奔波,使得本来就不好的腰更加的脆弱,刚来这宫中甚至都不能躺了。 让宫中的御医开了几服药,顾绾才能勉强入睡。 顾绾还记得那给自己开药的御医,十分不赞同的看着自己,而后说道:“若是夫人在这么折腾下去,恐怕以后会子嗣困难。” 顾绾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很多时候,王偕和她都没有时间来思考后代的问题。 王偕有他的抱负。 她也有她的理想。 只是这御医倒是十分负责的给她开了一些养宫的药物。 出于人家的一片好心,顾绾自然是全部都喝了下去。 嘉靖二十六年,二月初。 顾绾终于见到了嘉靖,嘉靖皇帝似乎比之前更加清瘦了,或许是服用那些丹药还有几分减肥的效果,若是这后世的姑娘们知道了,定然要吵着要着丹药的秘方。 顾绾跪在温暖的地上,倒是不觉得又有什么不适,只是腰有些疼。 但是平民见皇帝都是要如此,而且回话的时候也要跪着说,嘉靖似乎看出来顾绾的难受之处,便开口说道:“你起来,来人给她加个座位。” 黄锦立马吩咐宫女办了个凳子,顾绾舒适的坐下了,说来有些惭愧。 年近六十的严嵩严阁老,却是站着的。 第一笔八十一章 嘉靖 夏言也站在大殿之上,还有其余的几位朝臣,所以说除了皇帝之外,这大殿之上唯一坐着的便只有顾绾一人。 顾绾自然是连头都敢抬。 这严阁老笑眯眯的看着顾绾,开口说道:“如是丫头,真的是好久不见啊,你看你这丫头都瘦成这个样子了。” 顾绾听到严嵩这般说话,自然是心中一阵狐疑,但是还是开口称谢。 嘉靖帝看着严嵩这般像个没事儿人一般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那个账本扔到地上,对着严嵩厉声说道:“你看看,你那小舅子在云南都给朕办的什么事儿?” 账本掉落地上的声音非常清晰,顾绾清楚的看到夏言的眼皮跳了一下。 严嵩弯腰,十分费劲的捡起来那个账本,眯眼看了看,看完之后,顿时一阵愤怒,然后开口说道:“这欧阳壬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大逆不道。” 严嵩此话一出,大殿上顿时一阵安静,连黄锦都忍不住抬头看了这位无比愤慨的老人。 “那你说该如何治罪。” “自然是直接处死,我大明律例有明确规定,虽然他是微臣的亲戚,可是犯了如此大罪,微臣却也不能如此袒护他。” 在顾绾这个角度,严嵩的演技当真是无可挑剔,若不是顾绾知道这个家伙是什么样的人,定然真的要以为这个家伙是大义灭亲的人了。“ 只是这严嵩话锋一转,开口说道:“这云南巡抚御下不严,却也有责任,理应一同治罪。” 严嵩此话一出,夏言赶忙开口说道:“皇上,垣南一事,刘安仁可是是事关重大啊。” 此时嘉靖有些烦闷的挥了挥手,开口说道:“先将那欧阳壬钓召回来,之后再行定罪。” 听到这位这样一说,看来这欧阳壬是死不了了。 不过也不用让欧阳明月家破人亡了,毕竟她并没有做什么事情。 甚至他们如此千方百计的把欧阳壬弄回京师,并不是为了为阮玉报仇,只是为了在论功行赏的时候,让严党捞不到好处。 这就是政治。 想到这里顾绾不禁有一些疲惫。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嘉靖帝却突然开始问话,自然是关于滇南的一些事情,顾绾自然是知无不尽,甚至把白莲教的事情都说了。 可是这些大臣们只是眉头微微一皱,仿佛那些被拐卖的苗族女子根本微不足道一般。 结束之后,顾绾本以为自己可以出宫,可是却依旧被告知不能离开。 顾绾说要去见黄锦,黄锦看着顾绾,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丫头啊,你为什么总是要搞这么多事清?” “干爹你在说什么?” 此时玉熙宫里大雪纷飞,可是室内却温暖如春。 “若是你长相平凡一点,聪明一点也无所谓,若是你笨一点,长得好也就算了,可是你偏偏。” 此时顾绾心里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冷,她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她希望自己是自作多情。 “陛下的意思是这世上再也没有顾绾这个人了。” 黄锦看着顾绾,顾绾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抓着黄锦的衣襟,开口说道:“干爹,这不可能啊,我都没有见过皇上几次,而且,我都成亲了。” “我也觉得非常的奇怪,可是毕竟君心难测,老奴跟着陛下这么多年都没有摸清楚这位陛下的心思。陛下这几年沉迷修炼,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励精图治的皇上了。” 顾绾心头一震,她看着黄锦,开口说道:“你说,皇上沉迷修炼?” 黄锦顿时一震,而后开口说道:“陛下近些年来十分信任陶仲文,丫头若是有些自可去查一查,只是这位陛下做出的决定没有人能够忤逆。” 顾绾自然是不信自己的魅力竟然有这么大,这只见肯定有什么隐情。 顾绾在这宫中呆了几日,宫女们日日用十分昂贵的药材为为顾绾擦洗身子。 所以顾绾的皮肤又变得分外滑嫩起来,而且顾绾因为时常骑马,所以身形十分窈窕,身穿飘逸之极的宫装倒是分外艳丽。 这一日,顾绾被带到嘉靖修炼的地方。 这嘉靖依旧是一身道破,他看到顾绾之后,轻轻一笑,顿时将顾绾吓得赶紧跪下,忙开口说道:“民妇见过皇上。” 顾绾特意将民妇这个词说的十分重。 嘉靖听到之后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不悦。 此时不知道为什么,这宫殿之中就只剩下顾绾和嘉靖二人,屋子里弥漫着龙诞香的味道,这嘉靖看似十分节俭,可是却是极为豪奢的人。 据说这位每天吃饭都要吃掉上百两银子,因为朝廷缺钱,加上这家伙十分的缺钱。所以都让贴身的大太监们请,这些大太监们自然是负担不起。 所以都在变着法的捞钱。 “你起来吧。”顾绾起身,不敢看嘉靖。 “快坐啊。”嘉靖指着一旁的凳子,顾绾又跪下,开口说道:“民妇不敢。” “朕让你坐,你就坐!” 顾绾赶忙站起来,十分迅速的坐下,或许是这个动作有些可笑,嘉靖轻声笑了出来,他看着顾绾,开口说道:“朕看起来就如此可怕?” 此时嘉靖难得露出笑颜,倒是和之前那种威严的神情十分不一样。 “皇上天颜威严,民女不敢正视。” 嘉靖闷声一笑,开口说道:“那还是害怕了,朕今日请你吃饭,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朕自然是要赏赐你一番的。” “这都是。”顾绾还未说完,便被嘉靖打断了。 “你又不是男子,什么分内之事,朕说要赏你,自然是会赏的。” “今日朕便请你吃饭,如何?” 被皇帝请客吃饭,若是往日顾绾自然是愿意的,可是此时这位明显是不安好心,顾绾如何能吃的下,可是此时,顾绾却也只能拿筷子吃饭了。 毕竟她也不能抗旨啊。 这顿饭倒是吃的顾绾有些营养不良。 吃完之后,顾绾鼓起勇气,对着嘉靖说道:“陛下,您方才说,要赏赐我?” “是啊,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想出宫,我很久没有见过我爹爹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顾知 嘉靖眉头皱起,缓缓摸索着手中拂尘,开口说道:“你应该知道,凡是朕决定的事情,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的。” 顾绾赶忙跪下来,开口说道:“民妇只是想要回去看看父亲,没有其他的想法。” 嘉靖笑了系,这屋子内阴冷的气氛终于消散了不少,此时顾绾心中虽然对这位皇帝无比厌恶,可是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半分,她也只能低着头,装作顺从。 “只是我已经和爹爹一年多未见了,民妇母亲已经去世了,此时父亲孤身一人,兄长又有公务在身,家中时常就只有他老人家一人。想必也是极为寂寞的。” 此时嘉靖帝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生父,顿时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罢了罢了,你相见你父亲,朕召他入宫即可。” 顾绾心头一震,正要说什么,却看到嘉靖阴沉的脸色,忙闭嘴,安静的吃起来了饭。 用过饭之后,这嘉靖却依旧不放顾绾走,顾绾顿时觉得心中一阵害怕。 但是却听见这嘉靖开口问道:“不知如是对这修道之事有何看法?” 顾绾顿时一愣,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顾绾自知自己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如何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一位帝王做出夺臣子之妻的事情? 这嘉靖一生沉迷于修道,说不准就是这上面出了问题。 “民妇不知道,这等深奥之事,如何是我这样一个小妇人可以知道的。” 顾绾声音说的极为清浅,似乎怕这位皇上生气一般,顾绾料想到这位会生气,已然做好了准备,却未曾想过这位竟然直接开口说道:“说实话。” 这倒是让那个顾绾一阵无奈。 “民妇半点都不信。” 顾绾明显感觉到嘉靖脸上的怒气,他看着顾绾,冷声说道:“你到真的是说了实话啊?” “民妇不敢。”顾绾赶忙跪下,连头都不敢抬,此时顾绾当真是无比佩服严嵩黄锦,这位皇上脾气阴晴不定,真是让人心中一阵无奈。 “出去吧,朕现在不想要看见你。” 顾绾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赶忙走了出去。 本想着有机会去接触一下那群道士,可是顾绾发现自己被软禁在一座大殿之中,甚至不被允许出去,当真是让顾绾心中一阵无奈。 只是半个时辰之后,有一个中年男子冒雪而来。 顾绾站在宫门外,远远地便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 顾绾赶忙跑了过去,也不顾着漫天的大雪,直接扑到了那个人的怀中,哭泣道:“爹爹,我好想你。” 顾知又老了不少,他抱着顾绾,含着满眼的泪意轻声说道:“你这丫头总是这般,这般不要为父省心,这次你便哪里也不要去,只留在京师,也不要去管王偕那小子了!” 显然这顾知对于王偕的怨念很重,顾绾无奈的笑了笑,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信,巧巧塞给顾知,轻声说道:“爹爹这个你交给哥哥,一定要交给他,要不然女儿恐怕这一辈子都要待着这深宫之中了。” 顾知顿时一愣,他看着顾绾,显然是有些不相信。 此时身旁的宫女对着顾知说道:“顾大人,时间不早了,您改回去了。” 这宫女说的不容置疑,顾知深深地看了顾绾一眼,而后离去了。 顾绾回到大殿之中,有些颓然的坐下了。 此时站在一旁的宫女说道:“夫人,你这又是何必了,奴婢在这宫中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过陛下对那个女人如此上心呢,你跟了陛下那可是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顾绾无奈一笑,开口说道:“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夫人,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可是这个时候您真的没有选择了,如果您再惹陛下生气,恐怕,恐怕。” “恐怕我会命不久矣?” 这位嘉靖陛下可是曾经虐待过宫女,而导致宫女不堪其扰愤而弑君的。 可见这人的心胸并不是多么的宽广。 “是啊,夫人,你这么有才华的女子,若真是死了,当真是可惜了。” 顾绾叹了口气对着这位宫女说道:“我知道你是干爹的人,谢谢你了,你去告诉干爹,我自有分寸,我是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所谓的绝境,只是因为所处之人的软弱,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知道谁要害我,我顾绾不是什么好人,谁害我如此,我必当百倍奉还。” 这位宫女叹了口气之后,便离开了。 此时这偌大的宫殿之中,便只剩下顾绾一人。 其实刚才顾绾的那番话也是在虚张声势,黄锦是个好人,可是黄锦心中最为在乎的却还是嘉靖,若想要他帮她,自然是要让黄锦误会一些事情。只有这样,顾绾才能在这样险象环生的地方生存下去。 宫苑深深,顾绾穿着白衣走到廊下,看着满天飘落的雪花,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此时此刻,那位陛下的臣子正在边疆为他卖命,而他却在京师高大的宫殿之中觊觎他的妻子。 这样的人如何有资格成为一个国家的主宰,嘉靖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他甚至算不上一个合格的老板。 这样的人迟早会被历史抛弃,而他所主宰的国家也将被历史抛弃。 顾绾闭上眼睛,伸出手接住片片雪花。 突然想起来,垣南从来都没有下过雪。 垣南城内,王偕惊喜的接到消息,说是欧阳壬已然被待会京师候审,此时朝廷已经派来了军队和粮饷,这场战争即将打响。 王偕一直都是在别人的文字记载之中感受到战争,然而这一次他将亲自参与这场战争。 哪一个男子不想要驰骋沙场。 战争前夜,王偕和宋毅站在垣南高大的城墙之上眺望远方。 此时宋毅开口说道:“你的夫人真是一个厉害的女子,我平生所见的女子之中,唯有垣南王王妃有如此胆量。“ 王偕笑了笑说道:“她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女子,不过就算是如此,她也还是一个善良的女子。” 宋毅突然大笑起来,他拍了拍王偕的肩膀,开口说道:“很快就会见面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从一而终 王偕也跟着大笑起来,从前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似乎不见了。 变得有几分豪迈,几分不羁,对未来无比期待。 京师,顾府。 顾维钧接过顾知手中的信,看完之后眉头紧皱,此时顾知十分紧张的问道:“到底怎么了?” 顾维钧有些烦躁的开口说道:“难道父亲对于阿绾被囚禁到玉熙宫中,没有一点疑惑吗?” 顾知眉头皱起,他似乎天生对于这些东西都不太擅长,可是他也知道如今皇上正是年富力强之时,阿绾相貌不差,加上名气如此之大,也是难免会有些感觉。 可是他也绝对想不到,这位嘉靖陛下竟然会如此不顾君臣伦理,竟然做出这样伤风败俗之事? “岂有此理!我明日就要上书!” 顾维钧看到顾知这幅样子更加的无奈,他忙开口说道:“爹爹难道想要还是妹妹吗?” “他会杀了阿绾?”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想要谁死,自然不需要和别人商量。” “那这可如何是好?若真是让那嘉靖得逞,那王偕又该如何是好?” 顾维钧冷声说道:“父亲不是一直不喜欢王偕吗?如今怎么想起他了?” “他们总归是夫妻。” 顾维钧坐下来,深深地看了顾知一眼,开口说道:“父亲我问你,若是此时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你又该如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知看着顾维钧,顾维钧冷声说道:“就是您是想要阿绾以死明志,还是想让她苟且偷生,以阿绾的才智,想要在后宫中站稳脚跟,并不是什么难事,加上我在前朝助力,虽然因为身份原因不能成为皇后,可是一个贵妃确实绝对不在话下,那个时候父亲便是国丈了,那个时候我们与严家也算是分庭抗礼了。” 顾知脸上明显一怔,他开口说道:“无论如何阿绾都是我的女儿,我只要她活着。” 顾维钧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们家果然没有权势的命,不过也无所谓,父亲说的对,只要阿绾活着,一切就还有机会。” 顾绾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一众服侍的宫女们服侍顾绾穿上了道袍。 梳起了发鬓,看起来就像个小道姑,只是顾绾的长相偏明艳,所以倒也趁着这一身道袍多了几分淫扉之感。 顾绾跟着一群小道士们到了嘉靖帝修道的地方,顾绾本以为是大殿里面应该很温暖。 只因顾绾这身道袍十分的单薄,不出屋子没感觉,可是一出屋子,就感觉得一阵冰冷。本以为到地方了,能够温暖一些,可是顾绾却发现这大殿之中,甚至没有炭火,这下可是把跪在地上的顾绾给冻坏了。 这嘉靖一身黄色道破,闭着眼睛似乎正在打坐,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可是顾绾此时看见这位就觉得恨不能他赶紧中毒身亡,自然没有心思欣赏这所谓的仙风道骨了。 嘉靖帝睁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顾绾,眉头皱起开口问道:“你就如此害怕朕?” 顾绾抬起头来,开口说道:“民妇不想皇上有神功护体,自然是很怕冷的。” 顾绾这不咸不淡的拍了个马屁,倒是让嘉靖龙心大悦,大手一挥,吩咐身旁时会后的小道士给顾绾加了件披风,虽然这披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但也聊胜于无。 “陶仙师,你来了。” 此时大殿外面进来一个满面红光,看起来神神道道的老头子。 身上穿着阴阳道袍,也是非常的单薄,顾绾都怀疑这群家伙是不是吃了什么破坏体感温度的丹药,才会变成如此模样,这亏得嘉靖命大,没有吃成汞中毒。 这位陶仙师看了看顾绾一眼,掐指一算,而后开口说道:“此女命数非凡,自然是极为适合的明妃人选。” 顾绾一听,顿时觉的天雷滚滚。 明妃,明妃你大爷! 这古代明妃还有一个非常隐晦的意思,乃是藏传佛教中喇嘛们双修时的女子。 明朝很多道教也实行这样的修来方法,传说这位嘉靖陛下在陶仲文的帮助下,可以夜御数女。 顾绾顿时觉得一阵恶心,觉得嘉靖这样的人还不如直接原地消失好了。 嘉靖帝看着顾绾灰白灰白的脸色,顿时有些疑惑,正要开口的时候,却看到顾绾直接晕倒了,似乎是根本没有了任何意思,脑袋直接撞到了坚硬的地板上。 顾绾自然是装昏的,可是脑袋撞得太实在了,直接痛昏了过去。 这人都这样了,这劳什子双喜,自然是只能暂时作罢。 顾绾醒来之后,感觉到后脑一阵疼痛,疼的根本动不来哦,她甚至害怕自己是不是把自己给摔瘫痪了。 只是在感觉到小指头能动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顾绾正要挣扎着起来,去被一个宫女给按住了。 “夫人,太医说您不能动,你的伤太严重了。” 顾绾只得躺着,她开口说道:“我昏迷了多长时间了?” “三天了。” “这么长时间?” “可不嘛?皇上都快吓死了,还是皇上亲自抱着您出来的呢,您都不知道您头上的血流的就跟喷泉一样。” 顾绾顿时一囧,她倒是想要看看像喷泉一样的伤口,到底有多可怕,不过一想到嘉靖那个变态,抱了她,就觉得生无可恋,昨夜吃的饭都想直接吐出来。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变态,怪不得这位生的孩子不是有病,就是神经,整天干那样的事情,精子质量能好,那就算翻天了。 顾绾暗自吐槽着,却为未曾想到,她心中正在吐槽的哪个变态,此时就走到了她的床边。 “如是感觉如何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嘉靖叫顾绾如是的时候,顾绾都觉得被玷污了。但是她脸上还带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多谢陛下,已经好多了。” “太医说你优思过度,才会如此昏厥,如是,难道到手的荣华富贵你真的不想要吗?” 顾绾低着头,说道:“陛下,民妇是个女子,女子都是要讲究从一而终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逼迫 嘉靖眉头皱起,显然是十分不喜欢顾绾这样说话。 可是若是仔细来讲,现在这个时代,却还是倡导女子这般做的。 “从一而终,如是倒是说的不错,只是你可知道这从一而终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顾绾并不想要惹怒这位皇帝,可是还是得开口说道:“民妇知道,可是我也是从小熟读圣贤之书,却也知道女子的三从四德。” 只是顾绾说完这些话之后,却未曾想到,嘉靖会大笑起来。 他站起来,走到顾绾身边,抬起顾绾的下巴,开口说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所做的那些事情?” “所谓熟读圣贤之书,不过是一次落水之后的性格大变,那次落水之前的顾绾,乃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江南女子,如何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做出这样前所未有的事情。” 顾绾突然感觉到一种全所未有的恐慌,她以往一直觉得这位陛下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皇帝,可是却忘了能作为皇帝的男人,自然不会是简单货色。 看来自己的底细,这个家伙都知道了。 此时顾绾突然眉头一皱,既然如此,那这个家伙定然早就知道了黄锦和她的关系。 嘉靖看到顾绾这个表情,闷声笑了起来,他抬起顾绾的下巴,开口说道:“黄锦早就跟我说过了,他跟了我这么多年,心里想什么,我自然是知道的。“ 顾绾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清瘦的男子,索性豁出去了,开口说道:“皇上既然知道了,那就应该明白,说我是双修明妃之体的人,肯定是不安好心!” “我知道。” 嘉靖帝冷声说道,顾绾突然觉得心中一阵绝望,嘉靖帝将顾绾拉起来,开口说道:“我本来只是打着这个心思的,可是和你相处时间长了,却觉得聪明的女子分外有趣。” 顾绾不说话,她紧握双拳。 只因为有趣,就能把人家夫妻拆散,这到底是怎么样的皇帝,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皇上,你将民妇赐死吧。” 顾绾跪在地上,脸上一片冰寒。 嘉靖帝顿时一阵恼怒,他冷冷的看着顾绾,开口说道:“你就当真如此不愿?” 顾绾没有说话,此时她已然没有任何胜算了,唯有一死才能保全王偕,顾绾真的想要知道到底是谁想出了这个计策,以前所有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让顾绾感觉到没有希望。可是这一次顾绾已经绝望了,此时唯有一死,才能保全家人。 嘉靖沉吟,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你以为朕会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保全你的夫君,你从了朕,王偕没有好下场,你若是不从朕,王偕也没有好下场,所以只有你死了,他才能活下去。” “皇上说的对。” 这位陛下乃是顾绾的最为聪明的人,那么为什么这样一个皇帝会被严嵩那样的人欺骗呢。 “这天下都是朕,朕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一个小小的女子,如何能够威胁到朕?” “民妇不敢,只是握天生颠簸之命,若真是跟了陛下,恐怕会为陛下带来霉运。” 嘉靖显然是不信顾绾的这一番话,他摆了摆手,开口说道:“罢了,朕就再给你一些时间,你可要仔细考虑好了,但是你要记住我的爱心并不多。” 嘉靖走了之后,顾绾颓然的跪坐在地上。 此时冰冷的雪花从大开的宫门之中进来。顾绾伸手接住一片飘零的雪花,此时一个穿着粉衣的宫女从外面进来,将顾绾扶上床,叹了口气说道:“夫人,你何必如此执着呢,我听说垣南此时已经开始大战了,这战火纷飞的,说不定状元公此时如何了,皇上难得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顾绾冷笑道:“皇上和我父亲的年纪差不多,我心中一直将其当做父亲看待,怎么会生出那等龌龊的心思呢?” 顾绾这句话并不是说给这个小宫女听得。 果不其然,黄锦从门外进来,看着顾绾这幅模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早就同你说过,皇上乃是世上最为聪明的人,他知道严嵩和夏言之间的斗争,他也知道严嵩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绾苦笑一声,她闭上眼睛。 “就因为他是皇上,他就可以这么做吗?”这句话若是旁人说了,定然是要被砍头的。 黄锦叹了口气,对着顾绾说道:“丫头,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皇上决定的事情,又有谁能够左右呢?”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的。” 顾绾这样任性的话,倒是让黄锦苦笑一声。 “你就是这样才会让那些人得逞的。” 顾绾听完这句话之后,顿时心中一阵钝痛,她心中的恨意如同滔滔江水,此时正是翻涌之时。 “干爹,我还有什么办法?” 黄锦摇了摇头,开口说说道:“没有任何办法了,过不了几日,你就会被宣称已然死亡,到时候这大明朝就再也没有顾绾这个人了。” 顾绾沉默,只是手心已然被指甲磨得血肉模糊。 黄锦叹了口气,他看了顾绾一眼,开口说道:“你好生想一想,毕竟关乎生死,很多事情都是一个身不由己。” 黄锦离开之后,顾绾从床上走下去,也顾不得后脑勺上的伤痛,走到漫天大雪之中,感觉到一阵无法形容的寒冷。 那股寒意来自心脏,直到把顾绾心里最后一点温度吞噬。 “王偕,你说我该怎么办?” 垣南城内,烽火连天。 王偕第一次来到战场,看到了无数人的死亡,战胜的欢呼,战败的哀嚎,才明白战争和热河一件事情都不同,它残酷而壮烈。 容不得人有任何的感慨,因为下一秒冰冷的刀剑就会夺去你的生命。 可就算是在这个地方,王偕心中心心念念的依旧是那个女人。 她的妻子,此时她应该已经安全的在京师等他归来,他们年纪都不小了,和他们一起成亲的人都已经有了孩子,但是他们现在膝下无子,王偕知道顾绾一直在避孕,等到回去之后,一定要生一个孩子。 男孩女孩都要像她,那样最好。 小狮狼说做一个调查,剧情在之后会有一个巨大的转折,就是女主是留在宫中做嘉靖的妃子,然后以后有机会掌握大明朝,做女帝呢,还是想办法出去和王偕在一起继续满大明的浪,反正作者是比较喜欢第一种,做女帝的。如果没人说话呢,就我当第一种了,反正这100比1的订阅比,我也就是坚持给几位亲写得。作者是医学院的,对历史真的没有什么见解,只是yy,如果真的让某位亲不忍直视的话,尽管吐槽。反正我也不怎么看留言。 第一百八十五章 真我 转眼到了四月。 嘉靖二十六年,俺答复遣人求贡,拒之。嘉靖二十五年,甚至把俺答求贡的使臣给杀了。 直到张居正掌权的万历年间,朝廷才与俺答签订了通商条约。 不得不得说,俺答当真是十分的执着于与大明贸易。不过这也难怪,俺答物资缺乏,若是不与大明交换粮食,盐铁等重要物资,根本就没有办法维持正常的生活。 顾绾总算是将这难熬的冬天给熬过去了。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嘉靖却一直频繁的来找她,一直说一些很让人无奈的话,嘉靖这家伙今年已经四十一岁了,顾绾此时才刚刚二十出头,实在是不知道这家伙凭什么有自信让顾绾放弃一个如此英俊帅气的夫君。 去侍奉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老男人。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顾绾就要出大招了。 嘉靖帝不是想要长生不老,可是世界上哪里有人会长生不老,据顾绾所致,这位一直苦苦追求长生不老的人,实际上也只活了六十多岁,这在古代皇帝之中已经算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只是人对于自己能活多长时间往往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 嘉靖帝这一日又邀请顾绾和他一起修炼,顾绾自然是不肯,又要吃哪种奇奇怪怪的丹药,当真是生不如死。 陶仲文时常炼制那种硕大的丹药,而且为了所谓的疗效,必须要整颗吞下,天可怜见的,这丹药如同婴儿的小拳头一般,那整颗吞下,不得把人给噎死。 嘉靖帝似乎是为了表示对于顾绾的恩宠,每次都让她和他一起吃,顾绾非常想拒绝,可是何为皇帝陛下的的旨意,又有谁能拒绝,听说这位陛下时常上次给严嵩徐阶这样的丹药,顾绾此时还年轻,以后吃些汤药排排毒就好了,可是这些老头子们。 光是想象当时的画面,顾绾就觉得嘉靖在虐待老人。 这一次这陶仲文炼制的丹药,越发的大了起来,嘉靖或许是吃习惯了,竟然一下就吞了下去。 而顾绾这细声细气,自然是很艰难。 而且吃着丹药时的姿态十分的好笑,顾绾故意朝着嘉靖帝,龇牙咧嘴,结果最后做的太夸张了,丹药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一时间进不了气,也不出来气。 差点没被噎死,最后还是陶仲文赶忙走过来为顾绾顺了顺气,顾绾才勉强咽了下去。 嘉靖看着顾绾这幅蠢样子,顿时有些无奈,他之前觉得这位是个清秀婉约聪慧的女子,却未曾想过竟然如此,如此粗鄙。 顾绾艰难的吃完之后,对着嘉靖笑了笑,满脸狼狈,嘉靖,顿时眉头皱起,他在宫中可是有不少貌美的妃子,哪一个像她这样吓人的。 嘉靖不禁对自己之前冲动的做法,有些后悔,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乃是严嵩那个家伙想出来的,估计钦天监那群家伙也是收了不少钱。 嘉靖有一个毛病,即是很容易后悔。 若是这家伙能做到不反复,估计大明朝早就飞黄腾达了。 顾绾看到嘉靖这个神色,顿时觉得心中一阵希望。 说来也真是当局者迷,那一日嘉靖和顾绾的谈话之后,顾绾几乎要绝望了,可是顾维钧的一封信却让顾绾重新找回了希望。 这位陛下最为善变,其实她也不必做什么,就是让嘉靖对于的假象全部破灭,让他看看他想象中的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顾绾长相只能算是一般漂亮,这宫中那么多美女,嘉靖什么人没有见过,之所以那一日对顾绾说了这么多霸道总裁一般的话。 就是因为那天他脑子肯定抽了。 顾绾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嘉靖眉头皱起,有些嫌弃的看着顾绾,开口说道:“你先下去吧。” “皇上,今天不让我陪您修炼了。” 嘉靖一想到顾绾这家伙在修炼的时候,突然放屁,就觉得生无可恋,直接将这个家伙给哄了出去。 前后反差这么大,嘉靖表示有些方。 顾绾心情不错的从大殿之中出来,此时春光明媚,正是去花园转一转才是好的选择。 顾绾带着个小宫女,就到花园之中闲逛了。这个小宫女看到顾绾如此开心的样子,顿时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夫人,既然你没有办法离开皇宫,为什么还要如此对待皇上?” “谁说我没有不能离开这个地方的?” “夫人就不要想这些事情了,皇上决定的时候,怎么会轻易改变呢?” “这种事情还少吗?” 顾绾开口说道,这位宫女也知道自家皇上的性格,就是那种很聪明,但是脑补能力特别强,而且还很容易后悔的家伙。 就是因为这家伙的性格,不知道有多少臣子被坑了。 此时这花园之中春光明媚,就在此时一个长相极美的妃子与顾绾迎头撞上。 “这位是?” 那妃子开口问道,妃子身旁的小宫女对着妃子说了一句话,那妃子冷冷的看了顾绾一眼,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顾绾这什么都还没说呢,就被人直接鄙视的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有些生无可恋。 看来若是她留在这深宫之中,肯定活不过三集,所以还得赶紧想办法离开。 单单凭借让嘉靖厌恶,定然还不够,这位皇帝十分爱面子,若是这么快就让顾绾离开,定然让这位陛下感觉很没有面子。 顾绾这一路上已然遇到了不少恨不能用眼刀剜死她的妃子,顿时感觉到一阵生无可恋。 赶忙带着小跟班打道回府。 待到回到自己居所的地方,缺发现黄锦正在等着顾绾。 这黄锦越发苍老了起来,毕竟此时这个家伙也已经六十多岁了,嘉靖有所优待却也难免。 “干爹,你今天来干什么?” “自然是来看看你,我听说这些时日,你一直在惹陛下生气?” 顾绾坐在椅子上,十分悠闲的嗑着瓜子,笑着说道:“我就是这样的人啊,皇上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怎么惹他生气了?” 黄锦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黄上的耐心是有限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预言 顾绾笑了笑说道:“我自然知道他的耐心是有限的,干爹放心,我自认为没有能让一国君主对我如此,这其中的阴谋诡计,我中早已清楚,皇上也知道,他之所以如此,不过是觉得有趣吧了。” 黄锦还要说话,顾绾又开口说道:“干爹也知道这陛下的心性。” 黄锦叹了一口气之后就离去了。 顾绾人在深宫内院之中,却也不知道垣南那边到底怎么养了。 只是看着嘉靖的表现,隐约知道了似乎战事快结束了。 也就是说王偕快回来了。 嘉靖已经很久都没有召见过顾绾了,顾绾自然是很开心,可是她身边侍候的小宫女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夫人,若是真的这样做,皇上一生气,杀了您您又该如何?” 顾绾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我虽然只是一介女子,可是也是有名有姓的人,若是稀里糊涂的就死了,恐怕这位脸上也不好看,估计此时皇上正在后悔呢。” 嘉靖此时定然十分厌恶之前给他出这个馊主意的人。 如今这坊内,可都是流传着皇上拘禁了臣子的夫人,嘉靖皇帝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如今变得更加不好,这都快要和他的臣子严嵩相媲美了。 前一段时间嘉靖那霸道总裁的表现,倒是让顾绾心中一阵无奈,这家伙纯属是脑抽了。 顾维钧倒是对嘉靖这位陛下极为了解。 若说严嵩在这位大奸臣完全摸透了嘉靖的心思,那么顾维钧则算是年轻一辈最为出色的选手。 假以时日,毕竟取而代之。 这一日早晨,嘉靖陛下约着顾绾到大殿上一同用膳。 这次顾绾倒是没有痛之前一样,还没开始吃就开始打嗝。 嘉靖看到顾绾这幅模样,笑着说道:“你今天怎么不跟朕对着干啊?” “民妇什么时候和皇上您对着干了?” 嘉靖一听到顾绾如此说道,顿时冷了脸,他开口说道:“你什么时候没有跟朕作对啊?” 顾绾眉头微微皱起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嘉靖,开口说道:“你知道宫外都怎么说您的吗?” 嘉靖眉头皱起,似乎极为不喜欢顾绾提到这个话题。 顾绾仗着嘉靖此时还不会杀她,便开口说道:“陛下虽然不高兴,可是这是事实啊?我总不能让陛下蒙羞吧,不若陛下就赐死我,一了百了了,不也正好?” 嘉靖被气的顿时一阵拍桌子,正准备叫人把顾绾给拉出去斩了的时候,却被顾绾一把拉住了手。 顾绾的手心滑腻温软,倒是让嘉靖一时间忘记了动作,这嘉靖还以为顾绾这时开窍了,顿时心中一喜,可是却未曾想过顾绾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钦天监说的话,却也不错,民妇确实不是一个普通人。” 嘉靖对于这等神神道道的事情最为感兴趣,他赶忙开口说道:“此话怎么讲?” “皇上难道不觉得,民妇做的很多事情,都很奇怪吗?” 嘉靖仔细想想,这个丫头似乎确实与常人不同。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五月初一,大内必然失火,甘一宫中一位贵人病逝,若是这两件事不灵验的话,陛下自然可以将民妇斩杀,我绝无怨言。” “难道你也会占卜之术?” 顾绾故作神秘的笑了笑。 顾绾之前看一本关于嘉靖的历史杂记的时候,记忆最为深刻的就是嘉靖二十六年五月,这时候,这大内起火,那位方皇后病逝。 还有很多历史学家对这个事情有很多不同的解释,但是最为靠谱的还是这位方皇后自己病逝了。 如果历史还是按照它原本的轨迹往前行进的话。 这一切就会发生。 此时嘉靖想起来,之前在俺答军队之前的时候,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若真的不是未卜先知,那这丫头的运气也太好了。 此时嘉靖半信半疑。 “朕就信你一回。” “若是这一切都实现了,民妇请求陛下放民妇出去。” “放你出去,朕有什么好处?” 顾绾故作高深的笑了笑,而后开口说道:“只要皇上放我出去,我就拼尽了我这一生的气运,告诉皇上,大明朝最为机密的运道。“ 有那个皇帝对于这样的时候不感兴趣,所以此时嘉靖皇帝对于顾绾不是很相信,可是到底还是想要试一试的。 顾绾看到嘉靖这个表情,顿时松了一口气。 “若是这两个语言有任何一个没有实现的话,就算是你苦苦哀求,朕也不会放过你。” “若是有任何差错,民妇愿意以死谢罪。” 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改变,顾绾也只能放弃自己的生命,就当着大明朝乃是幻梦一场了。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到了五月,天气也越发炎热了起来,这已经是顾绾在这大明朝生活的第五个年头。 顾绾没有一年是安稳的度过的,或许在现代她一个小小的人民警察,顶多就是在街上抓抓小偷,却也无论如何不会像这样一般,活的如此精彩,甚至还有一个如此出色的夫君。 所以这一生,顾绾已然没有什么遗憾了。 只要王偕和顾知,顾维钧好好活着就行了,就算这一次她真的死了。 也没有关系,人必有一死。 顾绾还记的五月的第一天,天气异常的干燥,本来这时节是多雨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竟然一场雨也没有下过。 或许在大明朝广大的土地上有那个地方遭受旱灾,又或许那个地方发大水,毕竟大明朝太大了。 总体上来说,似乎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是这一日夜间,大内走水,火势之大,差点危急到嘉靖的寝殿。 顾绾居住娥宫殿离水比较近,所以没有什么危险。 顾绾看着窗外不远处的熊熊烈焰,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算是落地了。 当夜嘉靖就来到顾绾的寝殿,嘉靖看到顾绾之后,直接开口说道:“那么下一件事情,宫中贵人,如是所说的那个宫中贵人到底是谁?” 顾绾看着嘉靖轻声说道:“那位便是除了陛下之外,这宫中,最为尊贵的女子。”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回家 普天之下,便也只有皇后了。 只是皇后身子虽然一直不好,可是通过这些年的调养,却也还算是保养得宜,怎么会如此?” 嘉靖显然是有些不相信,顾绾有些无奈的说道:“皇上自然可以不信,可是有些事情总会发生。” 嘉靖帝自从那次宫变之后,就变得越发不喜欢皇后起来,可是就算是不喜欢,却也没有到了知道皇后会死也无动于衷。 只是此时事情尚未确定,嘉靖却也不好说什么,便直接甩袖子离开了。 这位离开之后,一直侍候顾绾的小宫女一脸担忧的说道:“夫人,您怎么有做这样的事情,好不容易把皇上给盼来了,您却又把皇上给气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顾绾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小宫女争宠的这套理论。 她对着喋喋不休的小宫女说道:“你放心吧,我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到时候若是你出宫了没有依靠,自然可以来找我。” 小宫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绾,似乎觉得顾绾疯了,顾绾倒也没有怪这位,只是笑了笑,将这小宫女打发出去。 自己静静地想了想接下来该如何做。 这几日天气极为炎热,说是那位中宫里的娘娘中了暑气,本来一位只是小病,可是却未曾想到竟然惹了旧疾,这一下子,新病旧疾的,皇后娘娘一下子没有挺过来,竟然直接去了。 皇后病逝,这可是国丧。 嘉靖伤心之余,越发觉得顾绾这个女人不简单,若她真的没有预见的能力,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人为造成了这一切,可是顾绾却又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她顶多是个聪明的女子,如何能在深宫之中谋害一国之母? 嘉靖对于这等神神道道之事最为上心,皇后病逝之后,这位陛下最先做的并不是安排后事,而是直接去找顾绾。 顾绾自然是已经早早准备好了。 嘉靖十分复杂的看着顾绾,一双略微有些苍老的眼睛变得异常深邃,只见他开口说道:“你到底是谁?” 此时顾绾已然在这位嘉靖皇帝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 “我就是顾绾啊,皇上。” 嘉靖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顾绾。 “陛下难道不想知道都大明朝的命数吗?” 如说嘉靖之前是半信半疑,那么此时嘉靖便是有七八分相信了。 顾绾将一张纸递给嘉靖,轻声说道:“有些东西是不能说出来的,但是可以写出来,我只能看到这么多,饶是如此我再也看到任何未来了。“ 嘉靖拿着那张纸,眉头紧皱,片刻之后,他冷冷的看着顾绾,而后开口说道:“来人,把陶天师请来。” 外门站着的一个小公公领命,不除一刻,陶仲文便身着一身宽袍大袖,走到加精神身边,并未行礼,倒是能让人看出来,这位陶天师是如何备受恩宠。 “道君。” 嘉靖看着陶仲文,开口说道:“天师给看一看,这个女子的气运此时如何?” 陶仲文十分随意的看了顾绾一眼,而后面上一阵震惊。 “这女子气运大乱,倒像是泄露了先机。” 嘉靖随对于陶仲文的话,极为相信,此时他看着手中的那张纸,眉头紧皱。 “来人,把这位女人送出宫,以后再也不允许踏入宫门半步。 顾绾立马跪下来谢恩。 这一日清晨,顾绾换上普通女子的衣服,离开了这个囚禁她数月的宫城。 顾绾最后看了一眼这座辉煌的宫城,心中无比感慨,如果可以,她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回到这个地方。 顾绾走出宫门的时候,看到一脸沧桑的顾知坐在马车上,远远地眺望着,似乎在找着什么。 似乎是发现了顾绾的身影,立刻激动的挥手。 饶是冷清如顾绾也忍不住心中感动,想来她这些年一直奔波,最为可怜的就是顾知了,顾维钧一直想给顾知找一房继室,可是顾绾却一直拒绝,理由是自己已经老了,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了。 其实顾知和嘉靖年纪差不多大,嘉靖这个年纪都可以肖想顾绾这样的年轻女子,顾知这样清清白白的男子,如何不能再找个继室呢。 只是顾知不想要给顾维钧找麻烦罢了。 顾绾快步走到顾知面前,此时天气热的吓人,顾知的额头上都出汗了,顾绾不禁有些心疼,便开口说道:“爹爹,你直接在马车之中等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出来,这大太阳的。” 顾知笑了笑,他开口说道:“我就是怕你出来之后,看不见我,维钧还有公务在身,此时你在京师便只有我一个亲人了,自然是要来接你的。” 顾绾一听到这个接你,顿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瞬间就流了下来。 顾知看到自家女儿如此伤心,心中自然也不是滋味,恐怕是在宫中受什么委屈了。 顾知赶忙抱住顾绾,开口说道:“莫哭,阿绾莫哭。” 顾绾赶紧将脸上的泪珠抹掉。 “爹爹,我想回家。” “好。” 顾绾和顾知一路坐着马车到了顾府,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正在大门前等候的任萱儿,任萱儿身形似乎比之前要窈窕了一些,眉眼间多了几分妇人的美艳。 而且腹部微微隆起,似乎是有了身孕。 顾绾看到任萱儿如此,自然十分的高兴,赶忙下了马车,走到任萱儿面前,十分亲切的叫了一声嫂子。 任萱儿在顾绾面前一向都是脸皮薄的,如今被顾绾这样叫,自然是脸上一红,而后轻声说道:“外面怪热的,快进来吧。” 顾绾随着任萱儿到了内室,顾府倒是和顾绾离开之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多了一个女主人,到底是多了几分人气。 此时顾绾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对着任萱儿开口问道:“苏姐儿可说亲了?” 顾绾不提这件事情还好,一提顾知就来气,这些年他可没少替这位的婚事操心,可是这位愣是挑挑拣拣,如今年纪大了,自然也不好说亲,如今便也成了这京师里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顾绾听完之后,只是一笑。 第一百八十八章 真相 顾绾也只得感叹人各有命。 “明奇如何了?”顾绾忍不住问道,这个聪慧的孩子,算是家中的小希望了。 萱儿笑了笑,开口说道:“此时一直都是夫君在教他,非常聪明,是个可造之材。” 顾绾又和萱儿说了一会话,便自己一个人回到自己还未出嫁时,住的屋子。 这里依旧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因着长久无人居住,少了几分生气。 顾绾正准备进屋子,休息一会儿,却听到了寒玉的声音,这寒玉此时不是应该在滇南杨升庵府上呆着吗?为何此时会?“ 寒玉看着顾绾,开口说道:“夫人,杨先生让我赶紧回来,告诉您一件事情。” “你说。” 寒玉看着顾绾,轻声说道:“已经找到了夏先生的尸首。” 顾绾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在之前,顾绾还一直心中存着几分希望,希望哪怕是有一丝丝机会。 夏仕可以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寒玉又开口说道:“夏先生在去欧阳府之前,曾经找到过升庵先生,吩咐了自己的身后事。” “吩咐了自己的身后事?”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是一条必死的道路。而顾绾却千方百计的将他推到这条道路上。 寒玉见到顾绾如此,顿时有些担心,忙开口说道:“升庵先生说,若是夫人可以为夏家翻案,那么自然也可以告慰先生在天之灵。” 此时顾绾对于杨升庵仅剩的哪一点敬佩之情也全无了,她看着寒玉,开口说道:“这一切结束之后,任何人都不要在我面前提到杨升庵。” 寒玉看到顾绾这幅样子,忙开口说道:“夫人,你不要这样,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啊,夏先生的身子本来就撑不来多久了。” 此时顾绾并不想要和寒玉谈论这些事情。 “寒玉你告诉我,你和凌绝是什么关系?” 寒玉面容上有些为难,有些欲言又止,顾绾从来都不是那种威严的女主人,对于寒玉也非常的宽容,有时候,寒玉不想要说什么事情,顾绾也不会多做追究。 可是这一日,寒玉明显感觉到不同了。 “如果你还要有所隐瞒的话,你就离开吧,永远都不要再见到我了。” 此时顾绾面如寒霜,一双温和的眼眸变得无比犀利。 “你还是不愿意说?”顾绾冷冷的问道。 寒玉看到顾绾这种表情,顿时一阵慌乱,她看着顾绾,有些悲哀的说道:“夫人,我,我真的。” “王偕知道你的身世,我为什么不可以知道?”ww w.t xt80.co m “我只是怕你生气。” “你说吧,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寒玉犹豫了片刻,便开口说道:“奴婢乃是当年杨家的家生子,当年杨家没落之后,跟随升庵先生一同到了滇南,后来又被送给公子,然后辗转来到夫人身边。” “凌绝也是?” “是。” 此时顾绾突然笑了起来,她看着寒玉,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她开口说道:“看来这杨升庵在滇南呆的这几年,真不是白呆的,如此会算计,怪不得陛下如此忌惮这位,若是真让他到了朝堂,这朝廷可不能翻天。” 寒玉总就知道这位一定会生气,可是却未曾想过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夫人,先生做了这么多就只是想要叶落归根。” “绝对不可能,我虽然和这位交情不深,却也知道有如此才智的人,若是只想着回乡,恐怕早就回去了,只是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连厌恶他的皇帝都不得不屈服的机会。” “夫人。”寒玉脸上一阵担心。 “若是只有这些野心也就罢了,他为什么要如此利用夏仕,凌绝也是杨升庵的人,恐怕这位从一开始就准备让夏仕往火坑里跳。” “夫人,其实先生让凌绝去夏先生身边也是为了保护他。” 顾绾冷笑,而后开口问道:“我问你,你到底和凌绝有什么恩怨?” 寒玉似乎极其不想要说这件事情,她看着顾绾,轻声哀求道:“夫人,这件事情我真的不想说,抱歉。” 顾绾看到寒玉这幅模样,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过不了多久,杨升庵就能从滇南回来了,到时候你就直接回到你家主人身边吧。” “夫人!” 顾绾说完之后,就自己离开了。 其实此事顾绾最为伤心的就是,也许王偕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可是他却没有告诉她,关于杨升庵,关于寒玉。 甚至在想远一些,也许潘老和王偕也有些交集,古玩的当初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只觉得可惜历史上这位惊才绝艳的大诗人,可是却未曾想过她早就落了一个别人设好的圈套。 或者也算上不上是圈套。 所有人都将她蒙在鼓里,王偕也许并不像想象那样,如此信任和相信她。 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他甚至都没有找她商量一下,如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夏仕又做错了什么,他本就是个可怜人,却又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被她强逼着去做一些事情。 就损失夏家恢复了名誉,又能如何,人已经都死了。 还能如何。 此时顾绾仿佛陷入了魔怔,在宫中经历了大悲大喜,甚至根本没有给人放松的机会,就知道了这么多。 顾绾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爆炸了,各种想法和情感在她的身体里争吵,顾绾时常晚上睡不着觉,白天睡得非常死,如此日夜颠倒,顾知为她找了许多的大夫,可是都没有用处。 眼看到了六月,这夏日里最为炎热的时候。 顾绾依旧是深居简出,看着比之前要清瘦很多,顾维钧也来看过几次,顾绾只是说闲来无事夜间看书,夜间睡晚了些,不用担心。 可是也知道顾绾自己知道,她正处于边缘地带,她真的很想要亲自问问王偕,他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她,如果告诉她所有的事情,说不定一切就不会发生。 那个人就不死,很多时候都还有转机。 这世上的所有情感,大抵都不如愧疚来的强烈。 顾绾晚上睡不着,是因为一想到夏仕那张脸,就觉得心如刀割。 第一百八十九章 王偕归来 六月中旬,滇南巡抚刘安仁回京述职。 自从成祖之后,大明朝就再未收复过一寸山河,倒是一直在与西北游牧民族战斗的时候,受尽了屈辱。 甚至一国的皇帝还被瓦刺掳走过。 去岁十二月总督陕西三边曾铣上收复河套议,嘉靖甚壮之。 如今垣南收复,这位陛下更加是有信心,倒是在西北之地频繁部署,据顾绾所知,这位皇上非常稳定的发挥了善变容易后悔的性格在不久之后就后悔了,甚至将这位可怜的总督下入诏狱。 当初被人家说的有多心潮澎湃,那个时候就有后悔。 只是这一次垣南的胜利,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变化。 不过这些事情顾绾都不是很在意,因为刘安仁回来了,也就意味着王偕回来了,顾绾心中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和王偕面对面才能解决。 在不久之前,王偕在顾绾的心中都是一个善良而纯粹的人,可是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并不是如此。 王偕从一开始应该就参与了杨升庵的事情,顾绾知道王偕的心愿是恢复谢姓。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这只是王偕的理想,可是现在想来,王偕也不是那种光想不做的人。 可是这一次,顾绾真的被这所谓的隐瞒伤到了心。 王偕一定不知道,她为了完成他们交给他的任务,伤害了多少人。 徐文长考完试,不出意外的榜上有名,只是这位一心求取功名的男子,脸上却没有一丝丝笑容。 殿试的成绩刚刚出来,绍兴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潘蕴病逝了。 那个所谓的神医李时珍并未出现,顾绾骗了徐文长。 徐文长来找过顾绾,那种眼神让顾绾无法释怀,徐文长对着顾绾说道:“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徐文长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回到了绍兴。 上书朝廷,为亡妻守孝三年。 顾绾手书了一封信,给昆山潘家。 这也算是潘蕴最后的心愿。 其实顾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一路以来,利用夏仕,利用阿飞,利用文长。 一个人死了,一个心死了,一个心爱之人死了。 她真的很想要问一问王偕,为什么不把真想告诉她,只要哪怕是让她提前知道一些东西,她也不会想到要用这么无耻的方式来完成这些事情。 顾绾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此时外面阳光正盛,收复疆土乃是京师难得一见的喜事,所以这白日里也能听见一些有心的人家放鞭炮。 顾绾眉头皱起,似乎极为不喜欢这样的声音。 寒玉从外面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凉茶还有几碟点心。 “夫人,吃一点点心吧。” “放哪儿吧。” 顾绾此时不想要看到寒玉,虽然她知道这件事情寒玉并没有错。 顾绾闭上眼睛,在朦胧之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灿烂的光影之中越发清晰。 “如是,我回来了。” 饶是顾绾一肚子怒火,可是听到这个人的声音,还是下意识就留下了眼泪。 下一刻便进入了一个含有汗水的怀抱。 顾绾推开王偕的怀抱,看着此人已然黑瘦黑瘦的男子。 “你之前是不是就知道杨升庵的计划?” 王偕顿时一愣,开口说道:“我,是隐约知道,但是事情很复杂,当时我也没有弄明白,所以才瞒着你,我没有想到杨升庵竟然会让你去那样的事情,若是早知道了,定然不会让你跟我来滇南了。”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一阵冷笑,她狠狠推开想要向前的王偕,冷声说道:“王偕,你知道吗?夏仕死了,他本来不用死了,寒玉和夏仕身边的侍卫都是杨升庵的人,我甚至因为这件事情让文长在潘蕴重病的时候离开,还骗了他。” 王偕显然不知道顾绾遭遇了这么多的事情,他赶忙伸出手拉着顾绾,开口说道:“如是,到底发什么了,你一件一件告诉我。” 顾绾一见到王偕就会失去理智,此时长久思念的人就出现在眼前,顾绾想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可是却发现,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本来就不怪王偕,错的是她。 她只是想要找王偕来分担自己的错误罢了。 顾绾抱着王偕,轻声说道:“你不要问了,我现在很难过,就像安静的呆一会儿。” “好。”王偕轻轻的说道,这世界对于他的如是本就不公平,太多痛苦和责任降临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如是,我们都是夫妻,夫妻一体,一切的一切我们一切承担。” 顾绾听着王偕的这一句话,第一次在夜间入眠。 第二清晨,顾绾悠悠转醒,看到床边的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到眼角一片湿润,还未等那滴眼泪流出,一只粗粝的指腹,已然将眼泪擦掉了。 “如是,莫哭。” “我不哭。” 昨夜顾绾梦见了很多人,梦境繁杂且没有任何章法,顾绾甚至没有任何记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境结束之后,顾绾便感觉这些时日一直笼罩在心头的痛苦,终于消散了。 王偕并未着急起床,他拉着顾绾温软的手,轻声说道:“等到朝廷论功行赏之后,我就求一个太仓的地方官,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太仓,再也不涉足这些是是非非?如何?” 顾绾笑了笑而后说道:“王偕,你知道的,这是不可能的。” 这一句话让这个温馨无比的早晨变得异常冰冷。 “如是。” “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平静的人,女人虽然天性喜欢安稳的生活,可是我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情,还有安静做一个女子的资格吗?” 王偕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王偕对着顾绾说道:“你现在的情况,怎么适合再待在京师?” 顾绾顿时一愣,她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破了一个洞。 “你都知道了,我被囚禁在宫中的事情?” “京师都传遍了,我如何能不知道?” 顾绾笑了笑,她坐起来,冷冷的看着王偕,开口说道:“那你也认为,我已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了?” 其实顾绾这些日子很难受,还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京师之中难听之极的传言。 说她顾如是已经和皇上有了首尾。 第一百九十章 夏言 此时顾绾的神色让人看不出来悲喜,王偕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拉着顾绾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开口说道:“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就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顾绾微笑。 “有的。” 此时寒玉从门外进来,端进来一个铜盆,服侍两人洗漱之后,便换上了一身衣服。到厅堂去了。 顾维钧和顾知等在此处,顾维钧见到顾绾神色如常,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阿绾,你总算是好些了。” “这些日子让哥哥担心了,实在是对不住了。” 顾知看到顾绾有恢复到以往的样子,总算是放心了不少。 “等到王偕的调令下来之后,我们就回太仓。” 顾绾听到顾知说出这些话,顿时有些意外,带着一丝询问的目光,看向顾维钧。 顾维钧笑了笑说道:“父亲比起我,更放心不下你,所以就同你们一起回到太仓。”顾绾听到之后,笑了笑。 “那好,倒时候到了太仓,定然要为父亲寻思一门亲事。”顾知一听,顿时觉得老脸一红,不过看到顾绾如此恢复了正常,却也感觉到心中宽慰。 一家人又坐在一起说笑了一阵,这顾知还有些杂务要处理便自己离开了。 此时厅堂之中只剩下顾绾三人。 顾维钧收敛起方才脸上的温和,变得分外严肃起来,他对着王偕说道:“此时朝廷之中夏大人的声势颇大,恐怕陛下这一次是要重新任用了,此等情况之下,兰君你想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恐怕不会很容易。” 此时王偕笑了笑,端起一杯茶水,开口说道:“此时就算是我想要待在这个地方,恐怕也没有机会了,个中原因,不便明说。” “这样就好,虽然这一次夏大人有机会重新起伏,可是依我看来,恐怕斗过严阁老的机会不是很大。” 王偕沉默,一直以来,王偕都希望通过夏言来实现谢家平反,可是期间艰难险阻难以赘述。 顾绾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此时顾维钧看向顾绾,轻声问道:“阿绾,你是如何想的?” “倒也不一定,如果这一次河套地区真的能够收复的话,说不准夏大人真的可以站稳脚跟,虽然不一定能够让严嵩倒台,可是分庭抗礼却是可以的。” 顾绾此番确实有些异想天开,可是既然垣南地区都已经收复了,那么河套之地,虽然困难了很多,但是应该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顾维钧苦笑,他看着顾绾,有些无奈的说道:“阿绾难道不知道吗,这位皇帝是个什么性格,我敢打包票,这位过不了今年,便会后悔。” “你说的对。”顾绾接话道,而后站起来走到窗边,继续说道:“他后悔不重要,性格反复的人有一个好处,就是容易改变想法。” “阿绾你当时九边之行并未去过河套,你是不知道那个地方的情况,若是知道了,便不会如此说了。” 她确实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之所以如此有信心,也是因为垣南的收复。 “确实如此,如是,我们这一次必须离开京师。”王偕走到顾绾身后。 “我知道。”顾绾低下头,其实方才顾绾已然猜出了王偕那不能说的原因。 他定然向嘉靖上了一封书,里面定然一个字也没有提到她。 越是这样,嘉靖便会越在意,虽然他并不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可是在自己的臣子为自己卖命的时候,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凡是有点良知的人,都会心中有些愧疚,不过对于一个皇帝而言,感觉到没有面子应该要大于愧疚。 所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王偕尽量走远一些。 这样一来,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待在京师,这样也好,只要离开京师,去哪里都可以。 顾维钧自然没有多长时间同顾绾夫妻二人聊天,草草吃了一顿早饭之后,就去因公务告辞了,这时顾维钧已然被调到最为清闲的亲王府当差了,虽然有几分顾绾的原因,可是大部分还是他那位深藏不露的老师要保护他。 顾绾一直觉得,顾维钧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便是拜了徐阶为师。 “如是可否随我去见一下老师。“ “自然是应该的,所有事情都因他而起,我们自然是应该去算一算账。” 王偕顿时有些无奈,他看着顾绾,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我心中有数。” “那我们走吧。” 时隔多年,又一次来到夏言的府邸,都是让顾绾忍不住想起来当年那个封写在信封之内的信。 时过境迁,甚至连这大门前的石狮子都有些旧了。 “大人在里面等着呢。”门外等候的管家说道,王偕点了点头,带着顾绾一同走到院子里,走过一条小道,到了一处水榭。只见这夏言穿着一身常服,坐在水榭之中,此时天气炎热,但是此处却分外凉爽,此地水波荡漾,绿树成荫,倒是个消暑的好地方。 但是显然这位叫他二人前来并不是为了消暑的。 夏言站起来,看着王偕,开口说道:“兰君,多日未见,倒是健壮了不少。” 王偕笑了行了一师礼。 “托老师的福,身子倒是健壮了不少。” 夏言似乎心情非常不错,他拍了拍王偕的肩膀。 “兰君应多加勉励,我大明便是需要你这样能文能武的官员。”顾绾听到这些说辞,顿时有些奇怪,难道今日这夏言让王偕来就是专门表扬他的? 夏言又与王偕说了一会儿话,似乎完全把顾绾给忽视了,顾绾也不急,反正这位应该知道。 她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如是,似乎有话要说?” “夏大人,我想请您帮一个忙?” 夏言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开口说道:“兰君乃是我的弟子,如是也叫一声老师吧。” 顾绾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说道:“我在滇南之时,曾经答应一个人一件事情,夏家平反。” 夏言眉头微微皱起,但是还是开口说道:“可是因为夏子仕?” “是。” “好,既然是如是的要求,老夫自然是要帮一帮的。” “那就多谢夏大人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李时珍 此时王偕在一旁沉默不语,似乎并未有什么意见。 夏仕自然是要留下两个人吃饭的,夏仕并不是什么迂腐之辈,所以家中吃食之物颇为讲究,一顿饭吃的到十分舒心,师徒二人在相谈甚欢。 用过膳之后,顾绾和王偕告辞。 此时天色已晚,王偕打开车窗帘子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如是,可以跟我讲一讲夏仕的事情吗?” 顾绾一愣,看了一眼王偕,轻声说道:“好啊,只是我现在还不想讲,等回到太仓我在告诉你所有的事情,好吗?” 王偕温柔一笑。 “好。” 回到顾府之后,看到门外有一小童,手中拿着一封拜帖。王偕接过之后,眉头轻轻皱起。 “是杨升庵。” 顾绾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回到院子里。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拿着一本闲书,坐在自己还是闺阁女子时搭建的秋千上。 似乎十分认真的在看书,可是顾绾却知道自己心思根本不在书上。此时微风吹过,顾绾感觉到自己脸上似乎多了一片柔软的东西,她拿起来一看。 “杜鹃花。” “如是在看什么?”王偕从屋内出来,此时他身着一身白衣,虽然比之前要黑上不少,可是依旧是丰神俊朗,一如初见。 “没什么。” 王偕为顾绾拂去一片花瓣,和她一同坐在秋千上,轻声说道:“伤痛没有办法治愈,人只有在时间中慢慢习惯,才能度过最难熬的时光。” 王偕这一席简简单单的话,让顾绾瞬间泪流满面,她低着头轻声啜泣,开口问道:“王偕,文长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吧?” “不会的,这也是潘蕴的心愿不是吗?世事无常,谁又能预料呢?” “可是我说谎了。” “谁都会说谎的。” 第二日一早,杨升庵便在外等候了,顾绾以身子不好为由,说是正在卧床养病。 杨升庵好歹也算是顾绾的老师,顾绾如此倒是不给这位面子了,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做的事情,顾绾就觉得愤怒。 顾绾正在秋千之上打发时光,却见到寒玉进来了,对着顾绾说道:“夫人,先生请您一趟。” “我不是说了我身体不适吗?” 寒玉有些为难,她开口说道:“您就见先生一面吧。” 顾绾无法之下,只得跟着寒玉到了外厅,杨升庵看着顾绾笑了笑。 “如是,多日不见,可还安好阿?”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自然安好,不劳先生费心。” 杨升庵叹了口气说道:“如是又何必如此,今日老夫是特地来向你转交一样东西的。” 杨升庵从怀中拿出来一封隐隐带有血迹的信封。 “这是夏仕弥留之际写得一封信,嘱咐一定要交给你。” 顾绾有些颤抖的接过这封信,打开之后,发现上面只有一句话。 “人生若只如初见。” 顾绾放下手中的信纸,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终究是我害了他。” 杨升庵长叹,站起来临走之前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如是不必愧疚。” 话音未落,人已然离去了。 王偕走到顾绾身边,神色黯然之下还有些心疼,他开口说道:“若是我在早知道这一切,定然不会让你去滇南了。” 顾绾看到王偕这副模样,轻轻笑道:“没事的,我没事了,都过去了。” 几日之后,王偕的调令下来了,五品苏州同知,倒是个非常不错的官职。 夏仕被重新启用,殿阁大学士,一时间朝廷之中明争暗斗,杨升庵依旧渴望进入朝廷,可是很明显嘉靖帝对于这位实在是厌恶至极,所以他只能又一次离开京师,只不过这一次是回到自己的家乡。 顾绾并未去送杨升庵,虽然她会知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必然是杨升庵最后一次与她见面。 师徒名分在这里,顾绾却还是不想要去。 七月初,顾知带着顾明奇和顾苏还有顾绾夫妇从坐上坐船离开了京师。 顾绾还记得,自己每一次离开京师的,那个单纯的孩子都会来送她,唯独这一次没有。 行船一月,一行人到了杭州,此时正是杭州最为丰饶的时节,按照王偕的意思便是要在这里多呆上几日,算是让顾绾散散心。 只是顾知着急会太仓看看顾老二,便带着顾苏和顾明奇先走了。 于是顾绾夫妻二人便在这人间天堂呆了一段时间。 却未曾想到在一处阴暗的酒巷子之中看到了醉成一滩泥的徐文长。 之前的徐文长虽然总是有一股子桀骜不驯的气质,可是长相英俊,衣着打扮也十分讲究,可是现在这个浑身酒味男子,当真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徐文长? “文长?”王偕试探的叫着。 徐文长睁开眼睛,看清楚了来人,顿时癫狂一笑,指着王偕说道:“兰君,来来来,你怎么来到这杭州了,我们兄弟俩喝一杯。” 话音刚落,徐文长似乎看到了顾绾,脸上那股笑意立刻消失不见,他手中拿的那壶酒狠狠地砸向顾绾脚边。 “你这个不择手段的小人!枉我那么相信你,你知道吗?我连蕴儿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顾绾心中一痛,她拉着徐文长,焦急的说道:“我本来是想要写信给升庵先生让他帮忙请李时珍的,但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被,我被。” “你被什么?” “我被皇上禁锢在玉熙宫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这段是日子以来,王偕一直避免让顾绾想起这件事情。 江南还好一些,在京师的时候,顾绾几乎都不敢出门,到处都是流言蜚语。 饶是顾绾这样坚强的的女人,却也承受不了。 “都是借口!” 此时徐文长已然神志不清,他不顾朝廷的诏令直接回乡,可能已经上了吏部的黑名单了,说不定功名都要被取消。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我一定会把李时珍给请来的,你相信我啊,文长。” 此时徐文长已经听不清楚眼前之人的声音。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出现。 “夫人说的李时珍是在下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情殇 这阴暗的酒香小巷子之中,一布衣男子出现,脸上含着三分笑意,倒是让顾绾和王偕有些意外。 “您便是李时珍?李大夫?”顾绾问道。 布衣男子点了点头,手中的扇子微微一晃,倒是透出几分狡黠。 “这位便是王琦公家的兰芝玉树,兰君吧?” 李时珍看着王偕,开口如此说道。 “正是在下,不知是否见过?” 王偕倒是不记得自己何时和这个人见过。 李时珍笑了笑,开口说道:“见过王琦公一面,只是通过面向推敲而来的。” 顾绾心中暗道这名传千古的神医,当真是不同凡响。 王偕邀请李时珍和徐文长喝酒。 这种场合,顾绾一个妇人,自然是不能随意参与的。 顾绾只得自己回到客栈,在路上看到一处十分别致的首饰铺子,想着在回乡之前,总该买些礼物。 这间铺子里倒是有不少前来光顾的客人,这杭州本就是盛产美女的地方,一屋子到有不少貌美的女子。 其中有一身穿明黄色衣衫的女子显得明艳非凡。 铺子里倒是有不少别致的首饰,顾绾是个女子,自燃对这些东西十分感兴趣。 照着自己的喜好挑了几件,却偶然间看见了一把通体洁白的白玉兰花簪,虽说样式古朴,可是却胜在雅致。 顾绾忍不住拿起来,却未曾想到方才那位貌美的黄衫女子却看着这玉兰簪,幽幽叹了口气。 “若是夫人喜欢,我就让与夫人如何?” 顾绾对着黄衫女子说道。 “不必了,谢谢。” 话音未落,黄衫女子便离去了。 顾绾结了账之后,却也没有多想,直接回到了居住的客栈,估计王偕这一晚上都不会回来了,顾绾自然知道他的良苦用心。文长这一劫若是过不去,恐怕顾绾这辈子都难以心安。 第二日,顾绾方才见到宿醉归来的王偕,赶忙服侍他洗漱睡去,只是不见徐文长之踪影倒是让顾绾有些心忧。 这王偕直睡到下午时分,才幽幽转醒,顾绾赶忙端来醒酒汤,这王偕喝过之后,方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一些。 “你作夜,到底是喝了多少?” “昨夜文长兄呼号之声,由且在耳,自然需要舍命相陪了。” 顾绾听到王偕这席话,顿时叹了口气说道“左右是我对不起他们。” 王偕听到顾绾这番话,摸了摸顾绾略微有些苍白的脸颊,轻声说道:“如是不必担心,文长想必是已经想开了,也算是运气极好,遇上了李时珍。“ “李时珍对文长说了什么吗?” 顾绾问道,王偕笑了笑,而后说道:“如是果然是聪明过人,文长兄昨日向李时珍陈述了潘蕴的病情,李时珍直言就算是他也救不了她。” 顾绾知道王偕的一片良苦用心,她紧紧握住王偕的手,开口说道:“谢谢你。” “不必客气,你我乃是夫妻,自然是要互相照顾的。” 王偕和顾绾夜间外出到西湖转一转,两人倒是难得由此闲情逸致在这苏杭之地如此游玩。 这杭州夜间灯火通明,西湖上船只来来往往,可谓是夜夜笙歌,端的是盛世人间。 顾绾和王偕都是去过大明朝最为穷苦的地方,自然知道所谓的南北差距。 王偕不禁感慨道:“杭州当真是个好地方。”此时西子湖畔微风习习,隐隐荷香阵阵,倒是分外惬意,只是站在一旁的顾绾笑了笑,而后说道:“这里再好,可是在我看来,却依旧不如太仓。” “太仓临海,物产丰富,可是倒不如苏杭来的温柔纯净,只是到底是家乡,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待到我与如是老去之时,便在兰溪村住下如何?” 顾绾倒是未曾想过王偕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一时间有些征然,此时微风吹拂女子的秀发,王偕隐约间看见顾绾头上那支十分雅致的玉簪。 王偕露出一个风雅绝然的笑容,然后开口说道:“这簪子真好看。” 顾绾倒是难得的羞涩的笑了笑。 “昨日买的。” “眼光不错。” 两人在西子湖畔漫步,倒也未曾有多少言语,二人却都觉得十分的舒服。 他们已经多久没有这样悠闲的在一起散过步了? 两人走到拿出十分有名的断桥,竟然看到一个分外熟悉的人影,上前一看,发现正是李时珍。 王偕开口问道:“李兄,你不是说今日便要离开了吗?怎么会?” 李时珍倒是没有像之前那般洒脱,一张俊逸的脸上竟然还显示出几分愁绪。 “见到了一位故人,心中有所感慨,却未曾想过又遇到了两位,倒当真是有缘啊。” 顾绾和王偕笑了笑,此时李时珍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走到顾绾身边,指着顾绾头上的白玉簪道:“夫人这支白玉簪倒是非常别致。” 顾绾拿下来那支簪子有些好笑的说道:“看来我还真找到了一个宝贝,一个一个都说这个东西好看。” 此时李时珍幽幽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并未这个簪子多么的精美,只是和我送给故人的东西太过相像罢了。” 顾绾看着李时珍这幅样子,那个所谓的故人,恐怕十有八九是位女子。 顾绾索性开口说道:“既然先生如此喜欢,我就送予先生如何,这是我昨日偶然买到的,只是觉得十分精美,到没有多么喜爱。” 李时珍看了看这个簪子,开口说道:“那就多谢夫人割爱了。“ “无妨,昨日的事情还要谢谢您了。” 李时珍摆了摆手,脸上表情淡淡的,此时他站在断桥上,倒是有几分落魄文人的感觉,倒是让人忘记了这人的身份,这位李时珍乃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神医。 “此时天色不早,某就先告辞了。”李时珍轻声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方才这位说起来那位故人的时候,倒是几分情殇之感。” 顾绾有些不厚道的八卦道,王偕笑了笑,拍了拍顾绾有些单薄的肩膀,轻声说道:“这红尘之人,又有谁没有牵挂之人呢,昨日与李兄一番交谈,却也觉得这位乃是一个性情中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家常 两人又在这杭州游玩了几日,便算是把这杭州所有的名胜古迹都参观了一遍。 倒也觉得分外有趣,此时顾绾就想着若是此时他们只做一对游历山水的夫妻,却也比在朝堂之中玩弄权术要好得多。 只是时光易逝,两人今日便是启程离开杭州,顾绾自然是有些不舍,只是杭州虽好,到底还是不如太仓来的好。 两人行走了半月,从杭州到太仓,顾绾到没有所谓的进乡情却,只是觉得心中有些怀念以前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顾绾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而此时已然是为人妇的女子了。 饶是顾绾也不得不感慨时光匆匆易逝。 早些回去的顾知并未回到太仓居住,而是直接搬到了兰溪村,将之前顾老二和顾老大留下来的几间房子休整了一下,此时看来整整齐齐的篱笆和房子,倒是一个非常敞亮的农家小院。 顾绾和王偕回到这个地方,突然感觉到有几分熟悉之感。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兰溪村还是兰溪村,村子门口的那条小溪依旧缓缓流淌,顾绾换上一身简单的衣物,和王偕一起走到小溪旁边。 王偕笑着说道:“如是似乎很开心。” “自然开心,我也不知道自己多长时间没有回来了,很多事情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那个时候,二伯伯还在,一大家子虽然时常有争吵,可是还是非常热闹的的,当时我和阿荷姐姐住在一起,虽然房子很可是却感觉每天睡得都非常踏实。” 王偕握住顾绾的手,轻声说道:“你只是怀念那种没有负担的感觉,并不是怀念那段日子,过去的永远都回不来,以后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顾绾听到王偕这番话,并未说话,只是笑了笑,拉着王偕的手。 此时不远处走来一个长袍老者,待到走进了,顾绾才看清楚,此人正是之前的沈大夫。 沈大夫走到顾绾身边,开口说道:“阿绾丫头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沈大夫这么多年没有见,身子依旧如此健朗。” 沈大夫又和顾绾说了一会子其他的话,但是顾绾听出来,这位明显是想要从顾绾这里知道点阿飞的事情。 “您是想要问我阿飞怎么样了吗?” “是啊,是啊,阿飞现在如何了,为什么他就不知道回来看看我呢?” 沈大夫已经老了,顾绾能的出来,他头发上花白的颜色,时间匆匆五年转眼而过。 “他在京师很好,非常受到上官的器重。” 沈大夫一听到如此,顿时脸上一阵笑意,然后又开口问道:“可曾娶妻?” “未曾。” 沈大夫听完之后,长叹一声,他看着顾绾,开口说道:“这小子就是倔啊,当初非得要跟那位戚小子走,我不同意,可是又有什么用,这年轻人总有年轻人的活法。” 沈大夫说完之后,有些沧桑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王偕看着顾绾,微微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可知道那种求之不得的感觉,这世间夫妻总归要有缘分,你我二人也不知是修了多少年的缘分,才到了这样的地步。” 顾绾笑了笑,和王偕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中之后,发现顾老大一家从隔壁的沙溪镇上回来了,带着一车的礼物,倒是分外丰厚。阿荷似乎比之前要白了不少,身后还跟着两个非常可爱的小孩子。 阿荷看到顾绾之后,十分亲热的拉着顾绾的手,开口说道:“阿绾,这是我的大儿子,小儿子。” 阿荷又对着两个小娃娃开口说道:“快过来叫姨姨。” 两个小娃娃过来十分规矩的行了一个礼,显然是上过学的,顾绾看着这两个小娃娃忍不住心中喜欢,便抱起来小的,亲了一口,轻声说道:“长得真可爱。” 一家人坐在厅堂之中,聊了一会儿,顾绾本以为在这样的场合,王偕定然是沉默不语,但是却见到这位清风霁月的状元公与阿荷这位市井夫君谈得十分的好。 倒真是让人心生意外。 这些年来,顾老大一家人在沙溪镇上经营了一家饭庄,虽说并未大富大贵,可是在兰溪村却也是一等一的富户,王氏也生了两个孩子。 顾家算是真的脱离了贫穷的泥潭,只是顾绾此时总是会忍不住想起来了那个中午,顾老二坐在田埂上的身影。 顾老二如果活着,应该能过得更好,顾老二是顾绾见过最为通透的农民,如此早早的离去,真的很可惜。 此时顾知似乎也是想到了他那位早逝的兄长。 幽幽的叹了口气。 “若是二哥还活着,我们顾家也就能团圆了。”此时坐在一旁的顾苏和顾明奇抹了抹眼泪,这些年顾知对他们虽然不错,可是哪里会有亲生父亲来的好,父亲意外身亡,母亲改嫁。 这两个人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三弟这次回来,打算呆多久?” 顾老大问道,顾知笑了笑,端起一杯粗茶,开口说道:“若是没有意外,我便留在这个地方,专心教导明奇,好生给阿苏找一门婚事,便不再出去了。 顾老大顿时有些奇怪,他忙开口说道:“三弟此时乃是举人,在这太仓内也能谋得一官半职,如何能屈才在这兰溪村种地呢?” 王偕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着兰溪村分外澄澈的天空。 “这在京师呆了这么久,总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情,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料,我也不喜欢整日里端着架子,当初我真的错了,若是让二哥,说不定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 这顾知又把气氛往悲伤的地方引,大伯娘一向比较能察言观色,赶忙转移话题开口说道:“阿绾啊,你和姑爷成亲也有好多年了,怎么还没有孩子啊,可得加把劲儿了。” 一旦把话题引到孩子身上,一切就变得轻松起来,毕竟新生命代表着希望,王偕听到这句话,只是笑了笑,对着大伯母说道:“大伯母放心,我会努力的。” 这句话倒是让顾绾老脸一红,倒是未曾想到王偕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一百九十四章 苏州知府 一家人聊过了家常之后,便吃了一顿饭,待到夕阳西下之时,顾老大一家人才准备回到沙溪镇,顾知自然是一阵不舍。 晚间万籁寂静之时,顾绾与王偕一同睡在顾绾年少时曾经睡过的床榻上,倒是让人觉得分外的怀念。 此时屋外风吹叶响,倒是分外的清净。 只是此时躺在顾绾身边的王偕竟然微微一阵叹息。 顾绾不禁有些奇怪,便赶忙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王偕笑着回道:“如是的故乡待着倒是无比惬意,只是明日我们就要离去了。” 王偕此任乃是苏州同知,自然是赶紧走马上任的,毕竟陪着顾绾一同在杭州浪费了很长时间。 “大丈夫总该有些志气的吗!”顾绾拍了拍王偕的肩膀,王偕但笑不语,一会王偕身边就传来顾绾浅浅的呼吸声。 此番王偕被派往苏州,并非是来享清福的,这些年来江南沿海一带倭寇横行,苏州府境内更是屡次遭到倭寇洗劫,和王偕一同上任苏州知府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派来的。 苏州知府李峰值乃是一位十分精干的能人,之前在河南为官,名声不错,只是听闻这位知府大人脾气有些古怪,似乎对于王偕这般面容英俊之人十分不喜。 而且王偕这一次有没有按时到任,恐怕到了这苏州便是要被这苏州知府大人给来个下马威。 第二日一早,顾绾从床上气来,看到王偕一张姣好的面容上显现出几分疲倦之色,顿时有些担心,便开口说道:“你这是怎么了?” 王偕笑着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昨夜想的有些多了,我们快去用饭吧。” 顾知从门外进来,看着王偕开口说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快点吃完早饭走吧。” 顾绾和王偕点了点头,吃完早饭之后,便坐着马车赶紧上路了。 饶是抓紧时间,两人却也还是走了三天才到达苏州府。 若是在后世,恐怕坐一趟高铁,不出半天就到了,可惜在这个只能靠畜力的古代,却也只能忍受这等路途之苦,可顾绾和王偕那也都是行走万里的人,自然是不害怕这些的。 只是到了苏州府,在客栈之中好生休整了一番,王偕才到这苏州府报道。 这苏州真不愧是江南富庶之地,这知府衙门气派之极,可比昌宁县那个地方要好的太多了。 只见这气派的大门旁蹲着两座精美的石狮子,门前站着的衙役也是眉目端正的,王偕报上了自己的名号,自然就被迎了进去,到进入正堂,只看见一个面色稍红的身着四品知府官府的男子。 想必这位便是那位传说党中十分讨厌长得俊俏男子的李峰值了。 王偕见到这位,刚忙行礼开口道:“下官王偕拜见知府大人,今日特来述职。” 这李峰值坐在大堂上,斜眼看着王偕,开口说道:“状元郎也知道迟了啊,我听闻状元郎前些日子乃是和你哪位名扬天下的夫人一同游苏州了啊,当真是好生情趣。” 李峰值如此说道,王偕却也不恼,只是笑着说道:“杭州美景,此时观赏最佳,大人若是得闲,自然也可以携带家属前去。” 李峰值见到王偕如此油盐不进,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他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本官哪里有状元公悠闲,此时还有一大推公务要处理,正好状元公来了,前任知府交接留下来的账务,王大人去督促六房整理一下。” “是。” 王偕这一来便换上一身官府,准备去工作去了,虽然同知与知府乃是上下级的关系,可是这大明广场一直以来都有一个规矩,知府同知这样的关系,自然是有个请客吃饭的规矩。 王偕虽然不在乎,可是心中却还是感慨这位李峰值果然是不同凡响。 这一日便一直忙碌到夜间。 顾绾放才将这知府衙门的后院给整理出来,这苏州府不愧是江南富庶之地,这知府衙门的后衙甚至还带着一个小花园,倒是有着苏州园林的雅致。 还去拜访了知府夫人,知府夫人倒是出乎顾绾的意料,顾绾还以为这位是位大家闺秀,可是却未曾想到竟然是一位十分爽利的妇人。 倒是和王氏的性子十分相像,而且带着一口十分浓厚的中原口音,非常热情,中午还邀请顾绾吃了一顿面条,倒是非常不错。 顾绾这一日可谓是过得好不错,可是王偕就不一样了,王偕在账房里对了一下午的账本,眼睛都给看花了,终于熬到下班,回到后衙还遇到了一同回来得知府大人,这位知府大人甚至都没有向他打招呼便直接走了。 都是让王偕一阵尴尬。 “怎么累成这样了?我还以为知府大人定然会请你吃顿饭呢。” 王偕听完这个顿时一阵苦笑,他看着顾绾开口说道:“如是莫要再说了,我今日可是连午饭都没有吃啊,这位知府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顾绾一听到王偕连午饭都没有吃,顿时有些心疼,赶忙开口说道:“这位知府大人怎么这样啊,今日我和知府夫人还吃了一顿饭,感觉人挺好的啊?” 王偕但笑不语,此时两人身边,也没有带丫头,寒玉和杨升庵一起回四川了,顾绾王偕只得到知府外面的小吃摊上凑活了一顿,等到明日去买个做饭打杂的丫头。 说起来也实在是可怜,王偕好歹也算是个五品大员,可是现在家里拢共也就两人,连个端水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所以确实也该去找个丫头了,总不能让自家夫人一直做哪些粗活吧。 两人吃过饭之后,赶紧回到知府后衙,好生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刚亮,王偕便赶紧起床,也顾不得吃早饭,便赶紧去上班去了。 顾绾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些印象,待到她再起来,天已经亮了。顾绾穿好衣服正准备出去置办些东西的时候,却被那位热情的知府夫人给拦住了。 “顾妹子,没吃早饭吧,过来一起吃早饭吧。” 人家如此热情,顾绾自然也不好意思拒绝。 第一百九十五章 清廉知府 只得留在这位知府夫人这儿吃了早饭再出去,猛然想到王偕肯定没有吃饭,便到外面的小吃摊买了一份早餐,托衙役给送到外堂。 此时王偕正坐在自己的桌案前办公,那位面容严肃之极的知府大人也在办公。 屋子里安静之极,倒是让王偕有些不自在。 “王大人,这是您夫人给您送的早饭,给您放这儿了。” 这埋头办公的知府大人抬起头来,开口说道:“王大人没吃饭?” “是。”王偕有些尴尬,如是一向不喜欢起早,以往家中都是有仆人做好了饭菜,自然不需要她操心。 此时她能想起来他没有吃饭已经很难得了。 “本官每日早起都会看到夫人已然准备好的早饭,王大人对于内人还真是偏爱啊。”王偕笑了笑并未说话,这位知府大人说话之难听,他昨日算是见识过了。自然不敢在和这位多做交谈。 王偕也只得低下头开始看账本。 然顾绾此时就轻松的多了,此时虽然是八月,可是天气却还有些炎热,顾绾只身来到这苏州府最繁华的地方,到那牙行子买了两个小丫头,又请了一位老妈妈来做饭。 两个小丫头一个叫弄红,一个叫随绿,名字倒是十分的文雅。 顾绾又在这苏州府买了许多家用的东西,或许这女子天生就喜欢买东西,顾绾这一路买的十分开心,回到家中之时,已经是下午了。 顾绾可是又忘了她家还有个一直忙于公务的夫君呢。估计中午饭又是让衙役给出去买的。 想到这里,顾绾不禁一阵心疼。 顾绾回府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从外面归来的知府夫人,这知府夫人手里带这个篮子,身后跟了个十分普通的小丫头,顾绾本以为这位是知府夫人的丫头,却未曾想到这小丫头竟然叫知府夫人娘。 饶是顾绾也不得不感叹这知府一家人当真简朴之极。 知府夫人看到顾绾身后的三个人,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问道:“妹子这是?” “到外面买了两个丫头,还有一个做饭的婆子。” 这知府夫人顿时脸色有些不对,她开口说道:“大明朝官员的俸禄可不多,妹子若是这般豪奢,恐怕李大人的俸禄是撑不了多久的。” 顾绾顿时一囧,其实她一直以来并未操心过钱的事情,一来王偕乃是王家嫡子,王家乃是医药世家自然家底颇厚,而且每一年任家还会给顾绾一大笔钱。 任萱儿乃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顾家自然也穷不到哪里去。 顾绾还真的未曾计较过王偕那少的可怜的俸禄,说来大明朝的官员也只是可怜,大部分官员的俸禄甚至都不够一家人吃饭的,所以贪污**,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然而此时顾绾总不能说我家很有钱,不用你操心这样的话吧。 只得笑笑说道:“多谢姐姐了,我会注意的。” 只是这知府夫人的表情,看着无论如何也不像是相信顾绾的这番话。 知府夫人姓孙,乃是一位非常简朴的妇人,倒是和李峰值的性子十分相投,所以夫妻二人十分恩爱,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两人出身贫苦,这李峰值的家里可是拼尽了全家之力,才供出来一个进士,所以李峰值大部分俸禄都是寄回家中,这位又是个十分清廉的,所以钱财方才一直不是很宽裕,倒是幸好孙氏是个能居家过日子的,倒也把家里家外打理的十分不错。 孙氏前几日只是觉得这位同知夫人长得极美,而且还是个随和的,所以就生出了几分好感,只是今日见过了顾绾这般作态,却也觉得这美貌恐怕也是钱堆出来的。 穷惯了的人,到底是有些仇富。 不过顾绾心里却没有想这么多,只想着赶紧将厨房收拾出来,给王偕做一顿正经饭,这几日真是苦了他了。 顾绾吩咐两个丫头和婆子收拾了厨房,自己亲自下厨为王偕做了一顿非常丰盛的饭菜。 王偕回来之后,看到这一桌子饭菜,顿时有些惊喜。却听到顾绾开口说道:“夫君,这几日知府夫人一直请我吃饭,今日我们与请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一起来好不好?” 王偕苦笑道:“夫人开心就好。” 顾绾看着王偕这个笑容,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只不过还是吩咐弄红去请人了。 不一会儿这知府大人和孙氏,还有那个小女娃都来了。 这小女娃看到满桌子的菜,一双眼睛顿时放光,顾绾有些好笑,便上前问道:“这小姑娘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啊?” 自然是没有母亲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的,孙氏开口说道:“小名叫楠楠,这孩子有些怕生。” 小姑娘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娘亲,偷偷说道:“才不是怕生呢,就是觉得这位姨姨长得太好看了。” 听到此话,顾绾自然是十分的开心,赶忙让人坐下。 五人落座,这位知府大人皱着眉头看着这一桌子菜,顾绾顿时有些担心,便开口问道:”大人是觉得这菜有问题?” 李峰值摸了摸胡子,有些严肃的说道:“这桌饭菜可是要花掉老夫,普通衙役小半月的俸禄。” 顾绾顿时感觉到一囧,她终于知道方才为什么王偕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今日是因为特地要感谢姐姐,所以才如此隆重的。” 过了好一会儿,顾绾才开口说道。此时气氛好不尴尬。 王偕暗自捏了一把汗,拿起酒对着知府大人说道:“大人,下官敬你。” 王偕如此给面子,就像这位李峰值大人再怎么讨厌这套,却也要给王偕这个面子。 谁知道这位大人盯着酒杯看了一眼,开口说道:“这酒杯看着倒是挺贵的。” 此时顾绾赶忙开口说道:“只是在街上随便买的,不值钱的。” 其实顾绾也不知道这个杯子到底多少钱,只是觉得好看,就买了。 这顿饭吃的顾绾有些消化不良,孙氏和知府大人吃的都非常的节制,只是楠楠吃的非常开心,想必这个可怜的孩子,在家里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王学门人 月上中天。 苏州知府内院。 顾绾和丫头将东西收拾了一番,便自己洗漱了准备去歇息,本以为王偕会在屋内等她,却未曾想到,他竟然直接睡着了。 王偕在睡梦之中,看起来依旧有些疲惫。 倒是让人心中一阵心疼,想必在白日里,定然是非常疲惫的。 顾绾为王偕掖了掖被脚,然后自己也歇息了准备睡去。 第二日清晨,王偕醒来之后,倒是发现顾绾早起起来了,而且还做好了饭菜,王偕洗漱过之后就用起了早饭。 “你说,这位知府大人是不是对你有意见啊?”顾绾这句话一出,倒是让正在专心吃饭的王偕一阵呆愣,差点呛着。顾绾赶忙拍了拍王偕的背,待到平息之后,王偕摆了摆手,笑着说道:“针对倒是说不上,只是有些理念不合罢了。”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心中生出一丝丝不岔,王偕也到不少地方当过官,虽说因为有些倒霉,时常被贬谪,可是大部分上官对于王偕的态度还是非常好的。 这位不禁整日里冷言冷语,甚至还隐隐有些讨厌,倒真是让人心生几分厌烦了。 王偕看到顾绾这幅表情有些好笑的说道:“如是不必如此,这位知府大人虽然脾性古怪了一些,可是却是不折不扣的好官,以后好生相处就是了。” 王偕都这般说了,顾绾又能说什么,只得将王偕送了出去。 然后自己回到内院,着手将自己的在滇南的一些想法写出来,这些年来,顾绾在王偕的教导下,一笔毛笔字逐渐灵动起来,再也不像之前那般见不得人了。 弄红叫顾绾去吃午饭的时候,顾绾都没反应过来,或许是写得太过着迷了。 出了书房,却见到王偕早早的就回来了,顾绾还以为这位定然会被知府大人留在府衙干活呢,却未曾想到,回来的这么早。 只见这王偕笑着说道:“江防竣工,我需前去勘察一番,听闻这苏州江防乃是白堤垂柳,景色十分不错,如是要不要一起去?” 顾绾本来就在家中呆的有些无聊,自然是无比乐意,所以吃过午饭之后,两人就坐上马车一路行至江防处。 这件这江水两岸白堤一片,岸上垂柳依依,确实是美景非凡,只是王偕此举并非前来游玩,所以只得留下顾绾,带着随从们到了官署。顾绾自然是不能进去的,只得一个人在这百里长堤上行走,此时微风徐徐,倒是分外惬意。 只见那杨柳重叠处,缓缓走来一老者,顾绾定睛一看,顿时觉得有些眼熟,而这老者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 更是看着有些眼熟,正当顾绾在左思右想之时,那名年轻男子,直接走到顾绾面前,跪下了。 这倒是把顾绾给吓坏了,她赶忙将人扶起来,开口说道:“这位公子,你是?” “顾夫人,我是刘延,当年便是你把我从严家手里救出来的。” 顾绾顿时一拍脑门,这人便是当年刺瞎严世番眼睛的那个男扮女装的少年郎,如今这一别,倒是长这么大了,刘延倒是没有小时候那么女气,此时虽然依旧漂亮的不像话,可是却多了几分男子的气概。 此时顾绾也想起来这位老者的身份了,王暨是也,想不到这么多年未见,竟然会在这个地方见到。 顾绾对这位行了一礼,王暨笑眯眯的说道:“如是不必如此多礼,这些年来我可算是听闻了你与兰君的诸多名声啊。” 顾绾笑了笑,谦虚了几句,而后开口说道;“今日在这个地方,遇到了先生好真巧啊。” 却未曾想过,这位王暨竟然直接笑了笑,摸着自己的胡子开口说道:“不巧,不巧,今日老夫是特地来着找如是的。” 顾绾一听,顿时有些奇怪,她虽然有些名气,可是却也没有道理让这位名满天下的阳明公弟子来找啊。 王暨何等人物,自然看出来了顾绾的疑惑,但是这位只是笑了笑,而后开口说道:“今日乃是受人所托,如是且随我来。” 这王暨说起来算是长辈,长辈之言,顾绾自然是要听得,只是吩咐了侍从去跟王偕说一声,然后就随这两个人走了。 本以为是个亭台楼阁之类的地方,却未曾想到这两人竟然直接将顾绾带到了一处渡口。 上了一条十分宽阔的画舫,这画舫之中甚至还有歌姬,看着倒是个富贵人家聚会的地方。 果不其然,顾绾想着到底是那个土豪能在这样的地方交友,原来是昆山潘家。 只见这潘老坐在主座上,旁边站的是潘家的极为年轻子弟,顾绾也不大认识,徐文长竟然也在,这徐文长看了顾绾一眼,倒是让顾绾心中一阵愧疚。 其实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顾绾就再也不敢看徐文长一眼了。 实在是问心有愧。 顾绾走向前去,想着潘老行了一个礼,潘老笑眯眯的扶着顾绾起来,而后吩咐身边的侍女给顾绾看座,待到顾绾坐好之后才发现这周围倒是有很多老熟人。 以前的苏州知府冯汝弼,还有甚至还有王元美的师父王材,自然也就有王元美,两人已经多年未见,如今倒是有几分尴尬。 王元美嘉靖二十六年中了进士二甲。 此时孩子都有好几个了,而顾绾和王偕却依旧是膝下无子,想到这里,顾绾突然觉得自己要好生加把劲了。 潘老似乎察觉到顾绾的异样,摸了摸胡子说道:“说来,今日没有请兰君,却也是有原因的。” 潘老看了王暨一眼,王暨笑眯眯的喝了口茶,显然不想要接潘老的这个话茬。 这都是让潘老有些尴尬。 潘老轻声咳凑了两下,而后对着顾绾说道:“这兰君也算是我们苏州的青年才俊了,我与他祖父交情颇深,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只是我们这一次的聚会,乃是王学门人的聚会,王偕的老师夏言,若说仔细算起来,算是程朱理学那一派,所以今日没有请,如是不会有意见吧。”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心想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又见王元美 “这个我倒是明白,可是潘老,我也不是王学门人啊?” 潘老顿时有些无奈,心想这个丫头当真是不上道,他喝了口香茶,开口说道:“听闻你已然拜了升庵为师,升庵算是个王学门人,身为他的弟子,如是自然也算是王学门人了?” 这个逻辑当真听着就觉得很牵强,先不说顾绾到底承不承认杨升庵这个老师,这杨升庵可也没有说自己就是王学门人啊。 只是此时在场的都是长辈,顾绾却也不敢造次,只得开口说道:“潘老说的是。” 顾绾说完这句话之后,王暨开口说道:“这日请如是来呢,就是进行这王学门人的日常宣讲。” 虽然顾绾知道这些家伙找她来,绝对不是干这些无聊的事情,可是一听到要听那些哲学思想,就觉得头痛欲裂。 什么花树理论,什么吾心即是真理,总觉得太过玄乎。 不过令顾绾意外的是,最先上前将的乃是王元美。这些年来,顾绾也听闻过这位大才子的名声,明朝三大才子的名声却也不是盖的,引经据典,出口成章,说的十分玄乎,顾绾听的云里雾里。 王元美说完之后,瞟了一眼顾绾,见到顾绾一脸迷茫的样子,心中微微一痛。 不过有些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后,都习惯了。 第二个讲得是徐文长,顾绾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徐文长的语言十分幽默,听起来倒是不会睡着,可是顾绾只顾着愧疚了,却也没有听懂什么。 待到这两人都讲完了,坐在上首的王暨笑眯眯的看着顾绾,而后开口说道:“如是,这小辈们之中,便只剩下你了。” 顾绾顿时一囧。 神他喵啊,她哪里懂什么花树理论啊,顶多也就知道些马克思主义,难不成要顾绾在这里跟他们这群老头子,物质决定意识? 她现在可是已经被盖章算为王学门人了,如何能在这里拆台。 顾绾只得开口说道:“我才疏学浅,还是不献丑了。” 谁知道这王暨老奸巨猾,直接开口说道:“我可是和如是一同攀谈过,可是知道如是的水准,不必谦虚了。” 众人都纷纷用期待的目光瞅着顾绾,顾绾这些年名头太盛,加上还是个女人,自然是有些惹眼的。 此时顾绾骑虎难下,只得开口说道:“方才两位大才,如是自觉不如,便换个话题,如何?” 王暨笑着说道:“自然是可以的。” 顾绾只得将自己今日上午在家中些的那点东西,挑挑拣拣的说了一些,也就是一些社会学的东西,倒是牵扯了那么一丢丢哲学东西。 由于题材比较新颖,倒是没有丢人。 其他人还好,王元美看顾绾的目光几乎已经实质化了,他似乎不相信当初那个有些傻傻的顾绾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如此有才华,莫非都是王偕? 想到这里王元美心中一片晦暗,若是让顾绾知道了,定然心中过一阵无奈,这些年来她的文化素养确实提高了不少,可是某些真材实料却还是在后世学到的。 接下来,这群大佬们又开始讲,老人家讲的十分认真,顾绾装作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倒是让人心中一阵无奈。 此次学会结束之后,顾绾并未直接走,而是留在这里,因为她知道这一次潘老将她叫过来,绝对不是参加学术交流这么简单的事情。 肯定还有其他事情要说,客人稀稀拉拉的走光了,此地便只剩下王暨老头子和潘老,还有正在等待的顾绾。 顾绾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潘老找我到底是要干什么?” 潘老笑了笑,这个笑容在顾绾看来十分的意味深长,王暨喝着他那杯似乎永远都不会喝完的茶。 “其实是为了兰君的事。” 顾绾一听顿时有些慌张,她赶忙开口问道:“和兰君有什么关系?” “只是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告诫你一声,兰君最好不要再和夏言牵扯了,恐怕此番夏言撑不到明年了。” 其实这件事情顾绾也是知道的,但是王偕和夏言乃是老师和弟子的关系,这种关系在官场上那可是比父子还要亲密,如何能够说断就断呢? 王暨终于开口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的苦衷,可是如是你也应该知道,所谓的收复河套恐怕到最后只会是皇上的一场闹剧,而夏言就要为这场闹剧付出代价。 顾绾自然知道那所谓的代价是什么。 自然是生命了,严嵩怎么可能会放过夏言,又怎么可能会放过王偕。 “潘老说我们该怎么办?” 潘老看到顾绾如此说道,自然是眉开眼笑,他开口说道:“这倒不是难事,老师和弟子只见的关系确实非常亲密,可是却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顾绾看着潘老,潘老又看了看王暨,王暨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开口说道:“若弟子和老师所秉持的学术不一样,却也没有人会说什么,毕竟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 这明朝中期朝廷官员之中,确实有过学派之争,只是顾绾倒是没有听王偕说过他到底站那一派。 只不过夏言确实是程朱理学的支持者。 顾绾摸了摸下巴,感情这两位是来说服她说服王偕加入王学的呀。 会什么要如此拐弯抹角。 “晚辈知道了,多谢两位,我回去同兰君说一说。” “好好,尽早给我们消息啊。” 顾绾下了船之后,才琢磨出一丝不对劲,这王学门人在朝廷中人数可是不少,恐怕这两个老头子也不是纯粹出于为她考虑,此番顾绾得好生计较一番,省得被这两个家伙给坑了。 顾绾正想着这事儿,却没有看见眼前站着的王元美。 差点撞到人家身上,若是顾绾此时还是个年轻的小娘子,此番却也说的过去,可是此时顾绾也算是年纪不小了,却依旧如此莽撞,倒是让王元美有些无奈。 “阿绾。”王元美轻声唤道。 顾绾顿时一惊,赶忙抬头,看到了王元美那张依旧俊美的脸庞,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醋意大发 两人已经有五年未见了。 此时白堤上杨柳依依,天高云淡。 顾绾笑着说道:“元美,好久不见。” 王元美笑了笑,开口说道:“维钧还好吗?” “挺好的,已经成亲了。” “如此甚好。” 两人站在这白堤之上竟然有些无话可说。 半晌之后,王元美轻声问道:“这些年听闻你一直南北颠簸,虽说名扬天下,可是总归不是很安稳,现在回到苏州,是不是要安稳下来了?“ 顾绾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说不上什么名扬天下,只是瞎折腾罢了,元美也知道我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王元美笑了笑,有些感慨的说道:“我从未见过阿绾你这样的女子。” 王元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深邃无比,这让顾绾忍不住想起夏仕。 “你怎么了?”王元美有些担心的问道,顾绾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没事,我听闻元美已然有两个孩子了,真是恭喜。” “多谢。” 这句话一出,两人便又觉得有没有话可以说了。 只是王元美也不说告辞,只得在这里站着,倒是有几分尴尬,此时一阵江风吹来,顾绾迷住了眼睛,闭上眼睛的时候,却突然听到王元美说道:“阿绾这些年,我一直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不选择我?” 顾绾一愣。 王元美看着顾绾这幅样子,顿时一阵苦笑,他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我知道了,文人自古多情,阿绾不必在意。” 顾绾头上落上了一片叶子,王元美靠近了为顾绾拿掉了那片叶子。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王偕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顾绾赶忙离王元美远一些,却依旧看到王偕俊逸的容颜一片温怒。 “方才偶然遇到,说了会儿话,现在已经说完了,正准备告辞呢。”顾绾看着王偕的眼睛,希望王偕可以相信她。 王偕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说道:“我知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先走吧。” 王偕揽着顾绾,回过头深深地看了王元美一眼。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王偕一直沉默不语,顾绾知道这位一旦做出来这个表情,就是真的生气了。 “夫君,你不要生气了,好吗。”顾绾拉着王偕的手,靠在他的怀里,一双手不安分的搂着王偕的腰。 顾绾顿时感觉到王偕呼吸一紧。 “我没有生气。” “你平日里跟我都是有说不完的话,这怎么叫做没有生气啊?”顾绾摸着王偕的脸,然后凑近,两人的呼吸几近交缠。 “我今日被王暨那老头骗上了贼船,听了一下午阳明心学,谁想到王元美也是心学的人,古人相见自然是要说上几句话的,那个时候我头发上掉了一片叶子,他帮我拿掉了而已,真的没有什么。” 顾绾睁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王偕。 王偕似乎被顾绾这幅样子给逗笑了,他凑近顾绾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一下,而后说道:“我是个男人,如是,我知道王元美在想什么。” “他想什么是他的事情,反正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夫人了,还能怎么样?” 王偕抱紧顾绾,有些惆怅的说道:“虽然你已经是我的夫人了,可是我们还没有孩子,俗话说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必然就会安下心来,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先生个孩子。” 顾绾见到王偕如此捉急的开车,自然也不甘落后,赶忙拉着王偕的手说道:“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好好努力努力,我总感觉最近小王偕似乎不怎么给力啊。” 王偕一听到这样的话,哪里还有心思吃醋,直接抱过顾绾直接亲了上去。 这车厢根本就不隔音,所以顾绾只得拼命忍住不发出声音,半晌下来,顾绾已经浑身无力了,若不是此时实在不合适,顾绾估计这家伙就直接开荤了。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里,王偕非常积极的去洗澡,然后将还没有换好睡衣的顾绾直接一把按在床上好生收拾了一番。 最近几日王偕一直非常忙,所以对于夫妻之事也非常疏忽,倒是忍了很久,这一次被顾绾刺激的,如同猛虎下山。倒是让顾绾有些招架不住。 此时顾绾身上的衣服被脱得差不多了,王偕身上的衣服还是整整齐齐的。 顾绾开口说道:“我现在想起了一个四字成语。” “如是请说。”话音未落,顾绾感觉到自己的一边清雪被王偕吻住,敏感的身体顿时一阵战栗。 “衣冠禽兽。”顾绾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些哆嗦了,此时在顾绾身上辛勤耕作的王偕闷笑一声,吻住顾绾的唇,然后在唇齿厮磨之间轻声说道:“如是形容的倒是贴切。” 这个家伙竟然真的衣冠整齐的将顾绾给欺负了。 末了,顾绾伸出手狠狠地朝着王偕腰间掐了一下,却被王偕攥住了手腕,这王偕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笔墨。 “为夫突然画性大发,不知夫人可有雅兴?”顾绾正奇怪这家伙这个时候,还要华还要画什么东西,却猛然感觉到光裸的背部一阵湿润。 这家伙居然在她的背上作画。 真是,真是。顾绾已经说不出话了,恰好这个时候,王偕温热的身躯袭来,细细密密的吻让顾绾有些迷惘,不出片刻方才还十分气愤的顾绾顿时缴械投降。 一阵噬魂销骨的缠绵之后,顾绾沉沉睡去,而王偕抱着自己的夫人,心中满足之极。 待到第二日,顾绾醒来之后,顿时感觉到一阵腰酸背痛,王偕这个家伙自然是已经不在了。 顾绾走到床下,朝着径自看了看,发现自己背上赫然是一副国色天香图。 顾绾顿时一阵脸红,赶忙穿上衣服,吩咐弄红准备洗澡水。 想到昨天夜里做的事情,顾绾不禁脸上一阵害臊,只是昨日里只顾得和王偕做那等事情,却忘记了还要做正事。 王暨吩咐的事情,顾绾还没有告诉王偕呢,却也不知道王偕到底准备如何做。 这古来老师弟子之间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很难说清楚的。 更何况,王偕的老师还是当朝辅臣,夏言。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分歧 这倒是让顾绾有些发愁了。 午间王偕回来吃饭的时候,顾绾本想着趁着午休,将这件事情告诉王偕,可是因为昨日王偕带着家眷去工作,被知府大人明里暗里的批评了一顿,所以今日王偕还得赔了午休时间去办公。 顾绾真的很纳闷,虽然同知乃是知府的副手,可是哪有知府如此指使同知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顾绾吃完午饭之后,也没有心情睡觉,又实在是闲来无事,便自己坐在花园的树荫下,看起来闲书。 此时微风阵阵,阳光和煦,倒是非常不错。 只是不远处有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看着倒是非常的可疑,顾绾眉头皱起,对着那小丫头说道:“是谁?” 小姑娘从不远处的草丛中出来,看着顾绾。 “原来是楠楠啊?”楠楠走到顾绾身边,十分规矩的行了一个礼,而后轻声说道:“顾姨姨好。” “楠楠不睡午觉吗?”顾绾问道,楠楠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爹爹不让我睡觉,他让我背书来着,我自己偷偷跑出来了。” 顾绾看到小姑奶这幅模样,顿时有些好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开口说道:“过来坐吧。” 其实顾绾还是挺喜欢这个憨厚的小姑娘的,楠楠看着顾绾手中的书,开口问道:“姨姨你在看什么书啊?” “宋朝的人物杂记。” “我也很想看这些闲书,可是跌得总是我让我看四书五经,还有妇训,我真的不想看。” 这孩子不想读书的样子,简直就和自己当年赖床不想要上学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爹爹都是为你好。”顾绾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就在这个时候,孙氏找来了,看到了楠楠之后,顿时气的想要打人,赶忙开口说道:“你这丫头,你爹找你半天都没有找到,快跟我回去!” “我不要去读书了,我不想要去。” “要是你爹听见了,可不得打你!”小姑娘一听到爹爹要打人,就吓得赶紧从顾绾身边跳了起来,一溜烟儿的跑了回去。 孙氏赶忙给顾绾道歉,然后也火急火燎的跑回去了。 顾绾顿时有些好笑,只是夜晚用饭的时候,听随绿说,这楠楠可是被知府大人一阵好打,顾绾顿时又有些心疼,弄红赶忙开口说道:“夫人你可是没有看到啊,那院子里的哭声啊,知府大人真是严厉啊。” 顾绾不置可否,当年老头子也是这样教育她的,虽然顾绾依旧学习不咋地,可是按照她那种懒惰程度,能考上大学已经算是奇迹了。 顾绾吃完晚饭又消了一会儿食,这王偕才姗姗来迟,王偕见到顾绾如此焦急的在等他,顿时心中一阵好奇,忙开口问道:“莫不是因为如是太过着急,所以?” 顾绾自然知道王偕这个家伙说的是什么,有些恼羞成怒的掐了一下王偕腰间的软肉。 “我要说正经事儿呢?” “子嗣之事不算是正经事吗?”顾绾顿时一阵无奈。 王偕看到顾绾这个样子,自然也是知道顾绾此时是真的要和他说正事儿,于是立刻收敛起了脸上那股子玩世不恭的神色。 “昨日我受王暨制之约,自然不是简单的看看热闹,他们主要还是想要对我说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王偕开口问道。 “和你相关的事情,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必如此上心。”顾绾说道这里,王偕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他似乎猜到了顾绾要说什么。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是关于你老师的事情。” 王偕眉头皱起,开口说道:“大概猜到了。” “王暨他们认为夏言必然会被罢免,所谓的收复河套,到最后一定会成为泡影,到时候夏言倒台之后,最先受到牵连的自然是你,所以你要早作打算。” “他们是什么意思?” “阳明心学。”顾绾说完之后,王偕陷入一阵沉思,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说道:“有些事情也不是绝对的,老师毕竟对我有恩,而且如果这一次收复河套成功的话,我谢家的名誉也有幸恢复,所以我实在是不想要放弃。而且垣南不是收复了吗?” 顾绾顿时一愣,历史之中这个地方自然是没有被收复的,既然已经改变了一个历史,那么另一个历史说不定也可以改变。 可是容易吗? 河套平原易守难攻,绝对不会如同垣南一般如此轻易被收复,而且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嘉靖的决心。 她太清楚这位皇上的反复无常了。 “事关重大,河套这个地方绝对不会被轻易的收复1,你不能再冒险了。” 两人在这件事情产生了分歧,顾绾和王偕很少产生分歧,就算是有分歧,顾绾也非常有把握将王偕说服,可是这一次,顾绾明显感觉到了难度。 王偕很坚定,可能在他的心目中,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王家恢复谢姓更加重要了。 毕竟这是王偕一生所坚定的,顾绾笑了笑她拉着王偕的手,轻声说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王偕笑了笑,怜爱的吻了吻顾绾的唇。 第二日一早,顾绾醒来之后,便听到弄红说道:“门外有一个自称故人的男子求见,顾绾正奇怪自己哪里有那么故人的时候。 许久不见的凌绝出现了。 凌绝依旧是和之前一样,看似纯洁无害,可是眼睛里面却全是阴暗。 “你认识李时珍?” 顾绾顿时一愣,她一位这位来找她,一定是因为已经死去的夏仕,来找她泄愤的,却未曾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想要干什么?” “有个很重要的人受伤了,需要找大夫救治。”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此时应该在杭州一代,你去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到。” 凌绝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顾绾一眼,就径自离开了,如同一阵风似得。 顾绾倒是有些奇怪了,凌绝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重要的人。 想到了凌绝,顾绾又不禁想起了寒玉,却也不知道这个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第二百章 玉兰 顾绾之前因为杨升庵的原因,将寒玉赶走了,其实心里一直有些后悔。 毕竟寒玉跟着她这么多年,那份心思,顾绾还是知道的。 此时顾绾幽幽的一声叹息,倒是让方才归来的王偕有些意外,王偕脱掉身上的官服,开口问道:“如是这是怎么了?” 顾绾笑了笑,而后开口说道:“方才有个故人来找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而已。” “是那个人吗?” 王偕问道,顾绾心中一震,王偕从来都没有像她问过夏仕的事情,顾绾也一直以为王偕不会问这个人。 “不是。” 王偕叹了口气,他开口说道:“每一次只要你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是在想那个人。” 这句话说得倒是有些让人生气了,顾绾看着王偕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在意,他已经死了,还是我害死的,我时常会想起他,可是你以为我想起他心中会有除了愧疚之外的感情吗?” 顾绾的语气有些激烈,王偕面色顿时一阵苍白。 他轻声说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要再让你沉溺在过去,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顾绾有些疲惫,她轻声说道:“我知道都过去了,我也没有在想他,我只是想到了寒玉,觉得有些对不起她罢了。” 王偕看着顾绾,有些悲哀的说道:“我知道,你一直还在怪我,我没有告诉你寒玉的身份,我也有自己的考虑,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顾绾突然有些疲惫,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谈论过这个问题了,只要一讨论这个问题,就会无法避免的开始争吵,顾绾非常不喜欢两个人的这种相处模式,所以她宁愿选择不说话。 晚间就寝的时候,顾绾听到了王偕幽幽的叹息声。 她真的很心酸,明明昨天她还说一定会支持他,可是今天就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顾绾闭上眼睛,心思繁杂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王偕早就不在了,顾绾将弄红叫过来,开口问道:“今天早上,大人走的时候,面色如何?” 弄红有些奇怪,但是爱是如实的说道:“看着有些疲惫,似乎没有谁睡好。” “你下去吧。”顾绾有些无奈,昨夜他果然在装睡。 顾绾心思有些烦闷,自然就想出去转一转,便带着弄红到这苏州郊外转上一转,虽然风景非常不错,可是今日顾绾心情心情欠佳,此处远山近水波光粼粼,江上游船众多,江湖两畔游人如织。 虽说是热闹之极,可是倒是有些吵人,顾绾只得带着弄红到一处安静的茶馆,点上一壶香茶,要了几碟点心,准备将这一段时光给消磨了。 正看这茶楼下面的街景,却猛然被弄红碰了一下,顾绾一愣转过身子,却看到一个分外眼熟的身影。 这人正是前几日见到的李时珍。 “夫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兰君兄呢?” 顾绾面上一阵黯淡,只是开口说道:“公务在身,先生不是在杭州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李时珍叹了口气说道:“一言难尽。”李时珍从袖子里面拿出那支玉兰簪,眼神里同样透出几分黯然,如此说来两人倒还真是有几分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李兄此番倒像是为情所困。”顾绾笑着说道,她本以为这李时珍会笑着把这事给说回去,却未曾想到他竟然直接开口说道:“这世间痴情男女千千万万,为情所困之人,却也不在少数。” 顾绾拿起一杯茶水,而后轻声说道:“你说的倒也不错。” 李时珍叹息,向小二要了一壶酒。 顾绾顿时有些伤心,忙开口说道:“你是大夫,应该知道这喝酒伤身。” 李时珍轻笑,似乎有些不以为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当初我等年少之时,便对那男女之情不慎在意,家中为我娶了一房贤惠美丽的妻子,但是我醉心医术,时常出门在外,娇妻独守空闺,对我怨念颇多,我总以为人生在世,有很多比男女之事更值得追求的,可是到最后,妻子自请下堂之后,我才明白,我真的错了。” 顾绾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替李时珍斟了一杯酒,轻声说道:“既然后悔了,就去找她啊,破镜重圆,也不是不可能,比起那些在外面养妾的男子,先生已经算是好的了。” 李时珍听完之后苦笑,他有些苦涩的说道:“可是她不愿意见我,我之所以到杭州就是要去找她,可是她却不肯见我,我听闻她又到了苏州,就来到这个地方了,却未曾想到夫人也在这个地方。” 此时李时珍放下手中的酒杯。 “她是不是很喜欢玉兰?” “是。” “这样的女子,心思最为细腻,恐怕一旦做了决定就会毅然决然,李兄追妻之路恐怕是道阻且长啊。” 李时珍叹气,顾绾看到这位大神医如此模样,心中确实有些不忍,便开口说道:“李兄也不必灰心,就算道阻且长,倒是起码她此时还未嫁,自然是有机会的。” “多谢夫人吉言。” 此时顾绾突然一阵好奇,她都是想知道那个令李时珍牵肠挂肚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便开口问道:“李兄能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吗?” “玉兰。” 玉兰之名,怪不得喜欢那个簪子,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顾绾总是回想起那日的黄衣美女。 此时顾绾突然想起来,之前凌绝的话,便开口说道:“我有一个朋友,身患重病,正要请李兄去看病,只是一直找不到,不知道李兄肯不肯帮这个忙?” 李时珍笑了笑,开口说道:“治病救人乃是大夫的本分,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李兄就不要一直叫我夫人夫人的了,自可喊我的字,如是。” 这李时珍也不是拘泥于礼法的人,便点了点头,留下了住址之后,就自行离去了。 只是顾绾倒是有些为难了,这凌绝此次在何处,她也不清楚啊。 这偌大的苏州城,找到凌绝又怎会容易? 第二百零一章 一家之主 顾绾回到家中之后,已然是傍晚。 此时院子里静悄悄的,顾绾以为王偕还在办公,便回到屋子里直接换了一身衣服,却看到王偕坐在书桌前,似乎正在写着什么东西,似乎听见顾绾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只是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 顾绾以为王偕会同她说话,可是没有。 这让顾绾不禁一阵心酸。 王偕可从来都没有这样对待过他,两人吃晚饭的时候,顾绾实在憋得受不了了,就开口说道:“我今天出去在茶馆喝茶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李兄。” 王偕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顾绾有些生气,她生气的扔下碗,冷哼一声回到屋子里。 王偕没有追过来,只是一个人老老实实的在吃饭。 顾绾快气死了,他们两个生气绝对不会超过一天,而且每一次都是王偕先道歉。 顾绾也从来都不会为难他,可是这一次王偕竟然不理会她。 这就是传说中的冷暴力,这可比吵架难受一百倍。顾绾满心想着今天晚上王偕会来屋子里和她道歉,可是却没有想到,到半夜王偕都没有来。 顾绾气的把随绿叫过来,随绿有些战战兢兢的,她开口说道:“大人今天出去了。” 这王偕吃完了饭,竟然出去了,顾绾顿时气的牙痒痒,若不是此时天太晚了,顾绾定然要出去把这个家伙给找回来,顾绾一直以为王偕他们两个和普通的夫妻不一样,他们两个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可是他们做了。 顾绾一晚上没睡,第二天早上醒来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眼圈黑的简直吓人,一双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顾绾开始涂脂抹粉,然后又开始抹胭脂,苍白的脸色才显得好一些。 今日官员沐休之日,顾绾满心以为王偕会带着她出去游玩道歉,可是等了一日,王偕依旧没有回来,此时顾绾早就把凌绝的事情给忘了,她满心只想着王偕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是不是真的生她的气了。 想到最后,顾绾站不住了,赶忙找来王偕的随从,可是那些人也不知道王偕去了哪里,昨夜就出去了,此时能在哪里。 顾绾有一个人坐在院子的门口,坐了一天就等着王偕回来,她到时要问问,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 终于在夕阳西下之时,一身酒气的王偕回来了,身上甚至还带着一些女子用的脂粉味,顾绾顿时觉得一阵火大,她扶着脚步有些虚浮的王偕,开口说道:“你昨天去哪里了?” “和同僚一起喝酒了。” “喝了一夜?” “宿醉之后,觉得不尽兴,就又喝了一日。” 王偕说话有些不清不楚的,显然是醉的不轻,顾绾赶忙吩咐弄红去打些水,又吩咐厨房做了碗醒酒汤,喂王偕喝了一口,这家伙才真正的清醒了几分。 待王偕看到眼前服侍之人,顿时眼睛肿浮现出几丝泪光,顿时让一肚子怒火的顾绾有些不知所措。 “如是,我该拿你怎么办?”王偕看着顾绾,显然是还带着几分醉意。 “你出去喝了一整日的酒,倒还说起我来啦?”顾绾有些郁闷的帮王偕擦了擦脸,王偕十分不雅的打了酒嗝,身上那股子谪仙之气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顾绾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就笑了出来。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今天的事,我不怪你,可是你以后不要再到外面喝酒了听到了吗,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 王偕听到顾绾说的这些话,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而后开口说道:“你会担心我吗?这些日子,你身边围绕了多少男人,如是我是你的夫君,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个男人,可是为什么你总是在想其他人,夏仕,沈阿飞,王元美,为什么?” 顾绾看着有些失态的王偕,若是平日里,王偕绝对是不会说出来这些话的,但是今日喝了这么多酒,倒是把憋在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我什么时候像其他人了?” 王偕似乎根本就不需要顾绾的答案,他直接抱住顾绾,轻声说道:“你就算想着其他人,我已不会放开你,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夫人了,绝对不行。” 顾绾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拍了拍王偕的肩膀,开口说道:“等到明天酒醒了,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这些话哦。” 第二天,王偕头痛欲裂,他实在是想不起来,昨天到底和顾绾说了什么。 此时顾绾还在睡,王偕赶紧穿好衣服,准备离开,却被顾绾拉住了衣角,顾绾赶紧起来,看着王偕开口说道:“夫君,你还记得你昨日说了什么吗?” 王偕一愣,面上有些尴尬,他开口说道:“昨日喝的太多了,实在是抱歉。” “那我可不管,方正你说了,我已经答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来着。” 王偕看着顾绾这幅模样,顿时心中一阵无奈,他昨日确实有些生气,所以就和同僚们一起出去喝酒,谁知道喝多了,第二日又恰好遇到了之前的同窗,所以自然又要喝酒,这一来二去喝的太多了,回到家中,肯定又说出了不少平日里绝对不会说的话。 “夫人请讲。” “你昨天抱着我,哭着喊着说自己错了,再也不会不理我了,还求我一辈子不要离开你。” 王偕顿时一阵面红耳赤,这样肉麻做作的话,他都说的出来? 顾绾钻到王偕的被窝里,摸着他的胸膛,开口说道:“我看你哭的很可怜,然后我就答应你了,方正这种事情不是在一开始成亲的时候,就说好了吗?” “我真的这样说的?” “比珍珠还真,弄红可以作证。” 王偕顿时一阵无奈,他居然当着下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估计一点点一家之主的尊严都没有了。 顾绾看到王偕这个样子,顿时一阵好笑,她伸出手在王偕胸膛上画圈圈,而后轻声说道:“我们都不提那些事情了好不好,之前不是说好要努力生孩子吗?可不能荒废了不是?” 王偕眼睛一暗,向着顾绾的樱唇吻去。 第二百零二章 顾苏的婚事 荒唐了一早上,王偕有些无奈的去上班了,只留下神清气爽的顾绾。 夫妻感情问题处理好之后,顾绾可得想着点正事了,此时一直没有凌绝的消息,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找他,倒是有些着急,这家伙若是去了杭州,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凌绝好歹在夏仕身边照看了一些时日,有些忙还是要帮的。 上午,顾绾在屋子里写东西的时候,这弄红从太仓送过来一封信,信上说这顾家老大难顾苏总算是找到了婆家,而且日子已经定了,说是到时候让顾绾和王偕回去一趟。 王偕这大忙人,估计是没有时间去了,所以顾绾只得把凌绝的事情先放一边。 毕竟这顾苏成亲也算是一件喜事,这顾明奇都已经十三岁了,若是姐姐还未嫁人,恐怕也是声明有碍。 午间王偕回来的时候,顾绾将这件事情同王偕说了说,王偕本来是想着这几日好生巩固一下夫妻感情什么的,听到顾绾这样说,顿时感觉心中有些无奈。 顾绾看到王偕这个样子,忙开口说道:“我自然是希望夫君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可是你是个大忙人,哪有时间陪我啊。” 王偕一听这个,顿时一脸无奈,他拉着顾绾的手,说道:“如若不然,我便不做官了,和如是一起到一个没有人地方,相守到老如何?” 顾绾听到王偕如此说话,顿时有些好笑,赶忙开口说道:“想不到你竟然会说这样的话,这话本的男人说的话,你倒是学了十成十。” 顾绾只以为现在的王偕说这些话,只是玩笑话,可是等到有一天她真正明白王偕处境的时候,才猛然发觉自己当时是多么的愚蠢。 今日王偕难得有时间午休,两人便赖在床上,王偕抱着顾绾,此时虽然已然入秋,可是天气却还是有几分炎热,顾绾感觉到后背一阵炽热,顿时有些不自在。 王偕在身后闷笑一声,而后开口说道:“你是什么很热?” “还不快松手,黏在一起很热的。” “那就把衣服给脱了啊?”说完,王偕那双不老实的手就开始乱动了,顾绾被他撩拨的花枝乱颤,王偕长臂一钩,放下床幔,顾绾虽然脸皮较厚,可是如此却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她抵着王偕的胸膛说道:“状元郎白日宣淫,太不正经了吧。” 王偕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夫妻伦常,如何不正经了,况且今天早上夫人不是还在敦促我吗?” 红宵帐暖,春宵一度,顾绾腰酸背痛的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王偕今日外出公干,晚上不会来,就把公粮给提前交了,弄红进来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地上的衣物,顿时小脸一红,然后看到自家夫人面如春花,从帐子里走出来。 身上只穿了一袭裹衣。 此时弄红有些害羞的说道:“外面有一个叫做凌绝的人正在等着夫人。”顾绾顿时一惊赶忙开口说道:“我去写一个东西,你待会儿给他就好,顾绾此时这个模样,确实不适合见客。 顾绾将地址写下来,给了弄红。 这次倒是巧了,这位竟然直接到这里来找她了,倒也省得顾绾在想尽方法联系她了。 无事一身轻的顾绾窝在屋子里看话本,本以为这几日会凉快一些可谁知道这秋老虎竟然如此厉害,热的顾绾都不想要动。 加之王偕不在身边,顾绾更是无聊了起来。 至于顾苏的婚事,过几日在动身,也不迟。 听闻这一次外出公干乃是代苏州知府到沿海协助南直隶巡按调查这通海之案。 最近几年倭寇频繁惊扰沿海一带,朝廷下了一个禁令,片帆不得入海,但是很多人又是也出海打鱼为生,所以积压了大量的案件,此次新任的巡抚大人,却也是要借此烧他的第一把新官火。 明朝嘉靖年间,这沿海倭寇之祸患十分严重,甚至一度危及到了大明朝的统治,张经胡宗宪等总督也是先后因此丧命,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东南地方官,也不是好当的。 不过此时顾绾却没有多大的疑虑,因为此时这些倭寇并未像以后那般严重,王偕倒不至于会遇到什么危险。 时间匆匆而逝,转眼这院子里的叶子都黄了,王偕终于回来了,夫妻二人还没有团聚一天,顾绾便要去回太仓了,然而此时正是漕粮北运之时,王偕自然是走不开,所以顾绾只得自己一个人带着弄红上路去了。 顾绾坐在马车上,看着外面秋风阵阵,落叶纷纷,颇有一种萧瑟的感觉,顾绾有掀开帘子,看了看依旧站在门外的王偕。 心中分外不舍。 弄红开口安慰道:“夫人不必如此,反正也用不来几日,我们就要回来了。” 顾绾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也是,我就是怕大人一个人睡,可能睡不好吧。” 弄红顿时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夫人,您睡觉的时候可不老实了,晚上的时候,您经常把大人给踢醒,我值夜的时候都听到了您在说梦话,然后大人很无奈的在叹气。” 顾绾顿时一阵懵逼。 “我睡觉还打人?” 弄红实在忍不住了,便开口说道:“夫人你是不知道啊,前些日子大人不在的时候,我一晚上要给您盖多少次被子。” 顾绾顿时一囧,不过此时那股子莫名悲伤的气氛也被冲淡了。 一路向南行驶,到了太仓之中,顾绾在城中买了一些精美的头面和衣物,算是给新娘子的礼物,待到了这兰溪村,便看见顾知和顾明奇在村口等着。 才一段时间没见,顾绾就觉得顾明奇又长高了。 “阿绾回来了,怎么没有见兰君呢?” “他太忙了,今年漕运之事,暂且有知府管理,所以王偕这一段时间都很忙。”顾知也知道这官场的规矩,并未多言,只是赶紧带着顾绾回到了家中。 待到顾绾来到这院子里,顿时觉得眼前一新,这院子翻修了一遍,地上铺着青石板砖,又盖了几间房子,白墙青瓦,倒是分外雅致。 第二百零三章 二伯娘 白色的女墙外面还种了几株菊花,倒是分外雅致。 这顾知还掏钱将这村子里的私塾修了一下,又重新当起了私塾先生,日子过得倒是不错。顾明奇也到了拜师的时候,这些日子顾知也一直在替这孩子找老师。 顾绾回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顾明奇考秀子出榜的日子,自然是毫无意外的中了秀才,顾明奇十三岁中秀才,却也算的上是小天才,一时间倒也是为他那个老姑娘姐姐加了不少分。 顾苏的女婿,乃是太仓一户殷实人家的子弟,也是个读书人,中了秀才之后便在太仓城中教书,顾知见过了人觉得还不错,就决定了这门婚事。 这顾苏年纪也大了,自然是没得挑了,自然是同意了,顾知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对不起顾老二,所以把顾明奇养大,帮顾苏找个好人家一直是顾知的理想。 眼看这理想马上就要实现了,顾知不免得有些高兴,在顾绾回来的这个夜晚,非得来着顾绾在院子里喝酒。 此时月朗星稀,秋高气爽。 顾知几杯黄娇酒下肚,说话不免得带上了几分醉意。 “阿绾啊,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上门来给我说媒的人啊,可是比给阿苏说媒的人还要多,你说你爹爹我,真是老了都有人惦记啊。”顾绾顿时觉得一阵好笑,索性今日顾知高兴,顾绾就顺着这位的话来说。 “爹爹依旧是一表人才,那个女子见了,恐怕也会看上两眼的。” 顾绾说完之后,这顾知不禁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甚至笑着说道:“那可不,要不然我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长得好,那还不是因为你爹我的原因。 顾绾心中暗自吐槽,觉得是娘亲的愿意更大。 顾知很高兴,顾绾可以看出来,顾知拿着酒,对着天上的月亮说道:”举杯对明月,对影成三人。” “只可惜你娘不在,你二伯伯不在,若是他们在了,那就完美了。” 顾绾心中微微一愣,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轻声说道:“爹爹喝醉了。” 顾知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没有喝醉,为父只是想知道若是你娘在,你会不会就和其他的女子一样,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你深陷皇宫之中的时候,我就想过,若是我们一家人不参加什么科举,只是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种地,以阿绾你的聪明才智,肯定过的不错,到时候找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嫁了,就这样过完普通的一声,我觉得却也不错。” 顾绾将那口酒咽了下去。 笑着说道:“爹爹喝醉了,我扶你进去吧。”顾绾将顾知扶到了房间里,又找来顾明奇服侍顾知睡下,自己便会到房间里洗漱了, 待到躺在床上,顾绾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回想起方才顾知所说的话。 顾绾在这一天夜晚一直在做梦。 梦里面没有王偕,没有王元美,顾维钧的病好了,顾维钧也没有去考科举,他们一家人在兰溪村里过得很安宁,顾绾嫁给了一个很普通的人。 很安宁,很安宁。 这个梦给顾绾的感觉就是很安宁。 梦里那种不留余力的安宁,也说明了顾绾此时生活给她的感觉没有任何的安全感。 但是梦境毕竟是梦境,顾绾自然也不是安于平庸的人,她打起精神,洗漱之后,吃过了早饭,到了这顾苏的屋子里。 只见顾苏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笑容,倒是和顾绾初见时那个粗俗无礼的村妇,判若两人。 顾苏看到顾绾之后,笑着说道:“阿绾妹妹来了。” 顾绾点了点头,已经作妇人打扮的阿荷开始给顾苏上装,抹上一层薄薄的脂粉,然后画眉,上装,又为顾苏戴上了一头精美的头面。 饶是顾绾也忍不住感慨道:“阿苏姐姐今日真好看。” 阿苏笑了笑,开口说道:“再怎么好看,也及不上阿绾妹妹。”顾绾看着阿苏这幅新娘装扮,顿时觉得有些失神,她和王偕的婚礼是在应天府办的,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虽然特殊,可是总归有些简单。 当时自己毅然决然,义无反顾,虽然现在也没有后悔,可是总是觉得有些不完满。 新娘子装扮好之后,要进行添妆仪式,八抬嫁妆算是顾知对于顾老二在天之灵的告慰。 顾绾自然是要去送亲的,顾绾一行人坐着牛车,在后面隐隐约约看见了新郎官颇为俊俏的身影,顾绾不禁啧啧称奇,开口说道:“爹爹眼光难得好一次。”阿荷笑了笑,开口说道:“阿绾你还是老样子,总是那么不着调。” 这弄红看见有人说自家夫人不着调,心中暗暗拍手称道,她和随绿都觉得,大人真是太辛苦了。 送亲送到了新郎家中,自然是一路上吹锣打鼓,顾绾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自然是十分的高兴。 一路上倒是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这古代人本就没与多少娱乐方式,所以只要有热闹看,自然是要来瞅瞅的,顾绾随意一瞅,却在人群之中看见了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好像是夏仕。 弄红看见自家夫人表情一变,顿时有些担心,赶忙开口问道:“夫人,您身子是不是不舒服啊” 顾绾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有事情,就是看错了。” 夏仕已经死了。 待到了新郎家,一对新人被带入礼堂,这户人家倒是颇为殷实,乃是在太仓城中比较富足地带的人家,顾知与亲家交谈,气氛倒是分外河西。 一对新人拜完堂之后,正准备入洞房之时。 一个尖利的女声传来。 “我女儿成亲,为何没有人告诉我!你们欺人太甚!” 听到这个声音,顾苏激动的掀开自己的盖头,看着眼前已然十分苍老的女人。 有些悲哀的喊了一声。 “娘。” 这个女人不是其他人,正是之前抛弃顾老二的二伯娘。 顾绾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还有脸面回来,而且是在自己女儿的婚礼上。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有可能毁掉她女儿一生的幸福? 第二百零四章 疯子 “阿苏啊,你成亲的时候,怎么不告诉娘亲一声,娘之前曾经给你定过一门亲事,你都忘了吗?” 二伯娘这一系话倒是让这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这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女人,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她就不怕自己的女儿因为这件事情受到娘家的非议吗? 这二伯娘似乎这些年过的不是很好,一张原本还算是周正的脸庞变得有些苍老。 顾苏虽然是个懒人可是心底却也不坏,见到自家耐你裙女如此模样,自然也十分心疼。 “娘亲,你什么时候给我订过亲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二伯娘脸上有些难看,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并非是她给她的女儿定了什么亲事,而是她新找的这个夫君乃是个好赌的,不禁把家里的钱给拜的一干二净,甚至还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其中一位债主听闻她有一个长相不错的女儿,所以就动起了歪心思。 若是顾绾知道了,定然会被这个女子给气死,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母亲,竟然会如此对待这自己的女儿,也真是世间少有。 不过此时两人刚刚拜过堂,这人来人往的,当真是不太好看。 站在顾苏身旁的姑爷一脸阴郁,他本来对这个貌美的夫人还是挺喜欢,可是在今日却闹出来这件事情,确实让人心中有些不快。 此时顾知更是气的想要打人,他本来就对这个二嫂子十分的讨厌,如今竟然敢在顾苏生辰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罪无可恕。 他冷冷的看着二伯娘,高声说道:“贱妇,你当我这个举人是死的吗!阿苏是我的侄女,你所谓的婚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当年你抛家弃子的事情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如今你居然还敢出现,你是不想活了吗!” 此时顾知十分气愤,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官老爷的架子,饶是顾绾也觉得有几分威严在,这李氏却也不是胆小之人,她梗着脖子说道:“婚姻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乃是阿苏的母亲,自然说的算的,再说你给我家阿苏找的人家如此寒酸,嫁到这样的地方岂不是委屈了我们家阿苏。” 顾苏看到自家娘亲如此说话,心中顿时悲哀又是难过,她开口说道:“娘,女儿已经嫁人了,你又何必如此,他们很好,叔父对我很好,你不要多想了,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话好吗?” 这李氏还是不依,顾绾冷笑一声,走到李氏面前,笑眯眯的看着这位,这李氏对这位一直非常的害怕,她总觉得这位笑盈盈的侄女透着一股子邪气。 “你爹说的都不算,你又来干什么?” 顾绾笑了笑,她对着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明奇说道:“明奇,快把你娘带回去,她该吃药了。” 顾明奇一阵呆愣,却也不知道顾绾为什么要这样说,顾绾笑着说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们,大伯娘当初跟着那个男人走了之后,又被那个男人抛弃,就疯了,我托任家的人照顾的,这件事情也只有我和兄长知道,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伤心,却未曾想到今日会变成如此,实在是抱歉。” 这李氏一听到这句话,忙开口说道:“你这丫头好生狠毒,我哪里疯了。” 顾明奇赶紧拉着李氏,这众人此时才算明白过来了,这人若不是疯了,又有哪个母亲会在自家女儿婚礼上如此胡闹,恐怕真是疯了,一时间众人看向李氏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可怜。 李氏顿时急了,她赶忙拉着顾苏的手说道:“女儿,娘真的没疯,娘跟你找的人家真的很好,你听我说啊。” 顾苏怜悯的看着李氏,对着身边的夫君说道:“夫君,我娘也是个可怜人,你就要怪她了好吗?” 顾苏的夫君看到顾苏如此,自然是什么怨言都没有了,这顾明奇冷着一张脸将李氏请了出去。 顾绾看着顾明奇远去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弄红看到自家夫人如此,赶忙凑到耳边开口问道:“夫人,这个李氏真的疯了吗?” 顾绾挑了挑眉头,开口说道:“自然是疯了,” 弄红有些无奈的低下头,然后看了自家夫人一眼,总觉得自家夫人是个很危险的人。 “弄红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好奇了,话太多了。” 弄红听到顾绾如此说道,顿时捂住自己的嘴巴,但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夫人啊,刚才你叹息什么啊?” “此时明奇心里一定非常伤心,可是却又能如何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父母。” 弄红觉得这句话非常有深意,看这自家夫人的身影,又觉得自家夫人不那么可怕了。 此时此刻,一处偏僻的角落里,顾明奇放开李氏,李氏看着已然长的半大的顾明奇,顿时心中有些埋怨,她开口说道“明奇,你怎么不帮你娘啊?” 顾明奇冷笑一声,他看着以前最为亲近的娘亲,开口说道:“帮你,难道帮你毁掉姐姐一生的幸福吗?” 李氏有些没面子,但是还是说道:“你懂什么,娘亲给你姐姐找的人家可比这家要好太多了。“ 顾明奇冷冷的看了李氏一眼,开口说道:“你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来找姐姐,姐姐好不容易嫁出去,若是因为你的缘故,被人休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就算所有人都说我不孝,我也不会管你的!” 或许是顾明奇这些话说的太狠了,李氏顿时觉得一阵害怕,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以后老了,还指望他养老了,若是真得罪了,那以后岂不是要饿死街头。 想到这一幕,李氏只得不轻不重的骂了顾明奇一句白眼狼,就自己灰溜溜的离开了。 此时顾明奇站在河边,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悲哀,他知道此时自己应该回去,可是他一点也不想看到别人看他的眼神,带着轻视的怜悯。 “明奇,怎么不回去啊?” 顾明奇转过头来,看到笑语盈盈的顾绾。 “阿绾姐,你怎么来了?” 第二百零五章 顾绾的秘密 顾绾摸了摸顾明奇的脑袋,笑着说道:“我是怕你难过想不开,所以过来看看啊。”顾绾说话的语气十分的轻松,这倒是让顾明奇一阵无奈,他笑着说道:“阿绾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很多事情我都让你去做了啊。” “谢谢你。” 顾绾看着这个逐渐长大的小少年,笑着说道:“我们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娘亲这么做,到底为什么?你难道不怕因此毁掉姐姐的一生吗?” “做父母又不需要考科举,哪有为什么啊?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你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上进士,告慰你爹在天之灵。” “我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爹爹看不见你,会担心的。”顾绾说道,顾明奇点了点头快步跑开了。 此时这个地方就只剩下顾绾一个人,她有些警惕的看着四周,开口说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话音刚落,凌绝便从角落里走出来,他看着顾绾眼神之中透着一些复杂。 “你怎么发现我的。” “你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很远很远就能闻到。” 顾绾胡诌道,她方才只是听到了压抑的咳凑声,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你若是有那么大本事,那才怪了。”凌绝显然不信顾绾的胡说,顾绾顿时有些无奈,但是她还是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太仓又不是你的,我自然是想来就来。”这凌绝说话的时候,依旧是如同以往一般十分的欠揍。 可是顾绾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我问你,你找李时珍救得是谁?”顾绾问道,凌绝眉头皱起,冷冷的看着顾绾,开口说道:“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夏仕,夏仕没有死对不对?” 顾绾问道,此时凌绝面色一变,冷笑道:“我倒真是希望先生活着,可是先生死了,为谁死的,你应该知道,被自己心爱之人,亲手送上黄泉路,是什么样的感受,你或许一辈子都感受不到!” 凌绝说完之后就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顾绾愣在原地,心里有些难受,此时弄红从院子里出来,对着失魂落魄的顾绾说道:“夫人,快开始了。” 顾绾只得赶忙离开了,只是当顾绾离开之后,从暗处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无比留恋。 凌绝站在那人的身边,轻声说道:“先生这又是何苦呢?” 忙忙碌碌的一整日,第二日顾绾便和弄红一同坐上了回苏州的马车,弄红心中奇怪不已,自家夫人一向话很多,可是这一路上竟然不怎么说话,倒是让弄红有些无聊。 待到顾绾回到苏州知府的时候,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甚至早晨出去的时候,这路面上还结了一层冰。 顾绾最怕冷,所以一会去便躺在被窝了,因为此时王偕正在办公,所以没有见到,不过顾绾也不是很着急,她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之后,才下床吃饭,说实话,顾绾还未曾真真正正在这江南过过冬天,倒是为曾想过这江南的冬日里,竟然如此湿冷,此时外面还下着雨,倒是让人兴不起出去的念头。 顾绾就这样荒废了一天的时间,知道王偕上班归来。 王偕虽然是一身疲惫,可是看到自家夫人的身影,却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如是,你回来了。” 顾绾总算是站了起来,看了王偕一脸,然后就有把目光转移到书本上了,这倒是让王偕有些郁闷了,他拿过顾绾的书,看了看发现只是最为普通的游记,顿时有些奇怪。 便开口问道:“古人说小别胜新婚,你我已然许久未见了,如是为何对我如此冷淡啊?” 顾绾顿时被王偕给逗笑了,赶忙拉过王偕的俊脸亲了一口,轻声说道:“只是今日在外面被冻得狠了,心里的那股热情被寒冷给浇灭了。” 此时顾绾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轻声说道:“这也没有办法的事情,江南湿冷,如是从小生活在这里,应该知道啊。” 顾绾猛然一愣,倒是忘了这一茬,王偕看到顾绾如此模样,心中有了些异样,便开口问道:“我记得夫人在驿站之时,曾经对我说过,等到了时机,会告诉我一切。” 顾绾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想不到这家伙竟然还记得这件事情,王偕拉着顾绾的手,开口说道:“不知道现在时机到了吗?” 顾绾有些不知所措,其实她还没有准备好。 王偕看到顾绾这副模样,心中顿时有些失落,但是面上却一点也不显示出来,只是轻声说道:“我会等到那一天的。” 此时王偕脸上一阵显而易见的落寞。 顾绾顿时一阵心疼,她开口说道:“真的不是我不想要告诉你,只是事实太古怪了。” 王偕看着顾绾如此模样,笑了笑,抱起了顾绾,轻声说道:“我相信你。” 其实顾绾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相信她的人便是王偕,也许再过一万年也不可能有一个这么完美的男人爱上她,也许她穿越时光不是为了改变历史,只是为了爱上他。 顾绾附在王偕耳边,轻声说道:“等到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我就告诉你一切,好吗?” 王偕看着顾绾平坦的小腹,笑着说道:“现在这里面有孩子吗?” 顾绾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这里面有一个小宝宝,这样我们就可以早点见到他了。” “如你所愿。” 一个温柔之极的吻,让顾绾几乎失去了所有其他的想法。 一夜缠绵,第二日恰好是王偕的沐休之日,顾绾的意思是夫妻两人待在家中,好生腻歪一番,可是王偕的意思确实带着她出去游玩,此时外面下着冰冷的冬雨,能去哪里? 顾绾心里自然是有几分不同意,可是王偕如此坚定,顾绾倒也没有办法。 只得随这位突发奇想的夫君,在这寒冷的冬雨之中,极不情愿的出门去了。 第二百零六章 朋党 寒江之上,雾气弥漫。 王偕披着蓑衣,撑着一只小船在这寒江之上漂泊,顾绾撑着一把油纸伞,逆风的那半边肩膀已然被冬雨淋湿,倒是透着一股子无法言喻的寒气。 “你这是要?” “自然是要带如是到一个地方,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看到王偕如此,顾绾便不再多言。 两人到了一处小屿之上,只见这座小屿不过数十丈,只有一颗弯曲的老树,以及一个有些破旧的亭子。 这江心风雨极大,王偕拥着顾绾到了亭子里,看见两名男子。 待到看到二人的面容之后,顾绾顿时一愣,她开口说道:”文长,孙将军你们怎么在这里?” 徐文长看着顾绾,指着一旁的位置,轻声说道:“两位请坐。” 顾绾和王偕依言坐下,孙文臣将亭子上的竹帘拉下,倒是挡去了不少风雨。 顾绾看了一眼王偕,王偕给了顾绾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 “今日请二位来,一是来盟誓,二是来告别的。” 徐文长说的一脸正义凛然,饶是顾绾一是一阵不明所以。这位到底是要干什么? 此时这徐文长站起来,卷起北面的竹帘,指着苍茫的天空,开口说道:“三位请看,可知那是什么?” 顾绾站起来,朝着那苍茫的天空凝望只见到一阵黑云压城之景。 “风雨飘摇。”孙文臣开口说道,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壶酒,冷酒下肚,倒是生了几分暖意。 只是此时顾绾更加不明所以,徐文长拿起酒杯,慷慨激昂道:“如今奸臣当道,国之不宁,西北之贼有虎视眈眈,我等读书人虽然只是一介书生,可是却也有心报国,今日便是来同二位告别的,不日文长就将随孙将军前往西北河套,河套不归于大明疆土,我徐文长誓不回乡!” 徐文长手中的酒杯被摔碎一地。 孙文臣大声相和,顾绾总算是知道了这群人到底要干什么。 “虽君心如铁,但前路漫漫。”顾绾轻声说道。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夫人担忧之心,我等知晓,只是国之大事,个人安危不足为道。” 孙文臣这一番话倒是让顾绾有些无话可说,她索性讲这些文绉绉的话都放到一边,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如此大费周章的让她来到这里,绝对不会只是前来送别的。 此时坐在一旁的王偕轻生一笑,拿着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顾绾知道他一做这个动作,就说明心中思量这什么。 “今日我们便抛却夫妻的身份,说一说一些事情。” 顾绾顿时一阵疑惑,什么事情需要抛却夫妻身份来谈。 “朝廷中党派众多,严党算是一党,老师勉强算是一股势力,而以徐阶为首的江南籍贯的朝臣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其中便有如是的兄长,顾维钧。” “难道你不算是夏言那一党的吗?” 顾绾问道,王偕笑着摇了摇头,他打开扇子,缓缓摸索着扇骨,轻声说道:“老师的政治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无论如何都无法在撑起一股势力,而我也没有办法真正成为这股势力的掌权者,最重要的时候,我和老师的理念有一些不同。” 顾绾聚精会神的听着,她总觉得现在的王偕和之前大不一样了,又或者是她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王偕。 “所以说,你先想要?” 顾绾的话音未落,王偕就笑着说道:“如是想的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顾绾叹了口气,看着王偕和孙文臣,还有徐文长,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们一个五品参将,一个五品同知,还有一个不做官的进士,也想要成立朋党,我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徐文长笑了笑,开口说道:“所谓君子朋而不党,我们这是朋,并非朋党,如是可要搞清楚啊。” 若是论玩文字游戏,三个顾绾都不一定能说的过徐文长,顾绾自然不想要这上面费什么心思,只得开口说道:“那么我现在也算是被你们拉上了贼船了,之前文长不还是那阳明弟子们,此时怎么又自己出来自立门户了?” 顾绾这席话倒是让徐文长有些尴尬,他轻声咳凑了一声,开口说道:“我心依旧怀有阳明先生,正是从心所欲才会如此作为,如是还是没有明白阳明先生的真正含义啊。” 顾绾听到徐文长这样说道,一边心中欣慰那位风趣幽默的徐文长总算回来了,又觉得其实之前那个文静的徐文长也不错。 如此这般,我们这个朋党也算是结成了,共饮一杯如何?“王偕高声说道。 此时江风阵阵,透着这破旧的竹帘,吹到四位年轻人身上,顾绾竟然也不觉得冷,只觉得心中一片豪气干云。 这世间诸多事情,不过是过眼云烟,若说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便是追求自己的内心,从心所欲,阳明先生说的不假,何必在意所谓的历史,若是真的不能改变,那为何徐文长考上了进士,垣南收复,这一切的一切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历史是根本不存在的。 豪气干云之后,孙文臣的一席话,倒是把顾绾给拉到了现实之中。 “这些时日,六部大臣纷纷上书给皇上,收复河套之议太过异想天开,皇上虽然一一驳斥,可是心思却有了些变化,若是河套曾大人不让皇上看出点成效,恐怕事情就会起变化了。” “所以夏言便派你前去?” 顾绾本以为定然就是这样的,却没有想到孙文臣竟然摇了摇头。 “自动请缨,实在惭愧。” 顾绾微微一叹,而后说道:“确实是将军的风格,倒也不错。” “我还以为夫人会责怪在下太过鲁莽。” “此时若是不鲁莽,恐怕这位皇帝就真的把曾将军给来回来砍头了。”顾绾这个笑话不禁没有让几人感觉到好笑,反而让人觉得这漫天的寒风越发凛冽了起来。 “所以此时我们只能主动出击,唯有让那位看到成果,他才能真正加大赌注,朝廷才能真真正正的全力收复河套。” 第二百零七章 鸿孕当头 顾绾不得不承认,王偕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顾绾突然响起了潘蕴。 潘蕴说要她照顾好文长。 顾绾拿起酒杯朝着两人说道:“我敬二位,来年定然同赏这壮阔江景。” 徐文长与孙文臣一饮而尽。 而后乘船离去,顾绾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苍茫江水之间。 “你还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顾绾知道王偕肯定有话要问她。 “你在皇宫里究竟对嘉靖说了什么,他才放你出去。” 顾绾一直在等,在等有一天王偕问她这个问题,很多人或许都想要知道,她到底对嘉靖说了什么,嘉靖居然会放她出来,嘉靖从来都是一个仁慈的帝王,一旦某个人被他厌恶了,那个人就离死不远了。 顾绾安然无恙的从皇宫之中回来了,而且王偕甚至还没有因此受到牵连。 “你真的想知道吗?” 王偕点了点头,顾绾转过身子,看着阴沉的天空。 “我告诉他了这个国家的命运。” 王偕沉默,他走到顾绾身边,开口说道:“我在等那一天的到来,如似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天外之人,还是来自什么奇异之地,我总觉得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但是却又感受到你的真实,所以我一直非常非常的迷惘。” 顾绾走到王偕的身边,轻声说道:“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的话,我现在就告诉你。” 王偕深深的看了一眼顾绾,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会等到那一天,我们的孩子出生。” “好。” 转眼到了十一月,天气越发寒冷了起来。 秋收结束之后,王偕逐渐清闲了起来,逐渐有时间陪顾绾,两人整日在书房之中厮混,若说是厮混,却有些冤枉二人了,他们在讨论河套的局势,刚刚传来捷报,倒是难得的一场胜仗。 嘉靖一高兴立刻昭告天下。 一时间倒是让顾绾和王偕充满了希望,毕竟事在人为,很多事情后来说起来,可以找出来一堆客观的原因,可是若是真的还愿到真是的历史环境之中,却也只是偶然。 历史本来就是由很多偶然组成的。 顾绾和王偕还就苏州一带纺织丝绸瓷器工场详细调查纂写了一份十分详尽的文书,按照顾绾的理论,江南一代乃是大明朝最有希望的一个地方,因为如果要让大明朝摆脱土地兼并的轮回,就只能让这个帝国的一部分人真正的脱离了土地,靠另一门谋生存活。 虽然很多城市的手工业者过得也非常的穷困,可是对比大明西北内陆的农民要好上太多了。 到现在顾绾都还记得陕西窑洞里那个一家人只有一套衣服。那个可爱又贫穷的小孩子。 一个王朝最大的作用就是把国家的各个部分组成一个共同体,很多封建王朝的灭亡就是因为社会阶级极度分化,农民起义,一个朝代兴起,一个朝代灭亡,距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真正的完成这个使命。 也许永远都不可能,但是总归是有些希望的。 桌案上麒麟碧落的镇纸被放在一旁,一只玉手按在纸上,顾绾指着这个地方,开口说道:“当年我奉旨到九边巡查的时候,虽不曾到过河套,可是在访查的时候,知道延边一代已然十室九空,河套往南数百里均为平原。” “所以说骑兵尤善,算是易守难攻。” 顾绾正要说话的时候,突然胃里一阵难受,赶忙捂着嘴巴。 王偕顿时一阵担心,赶忙开口说道:“怎么了?” 顾绾眉头皱起,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的小日子已然许久未来了,该不会是? 顾绾俏脸一红,开口说道:“今日还是找了个大夫来看看为好。” 王偕一听要看大夫,顿时一阵担心,赶忙开口说道:“莫非是?” “还不确定,等大夫来了再说。” 王偕赶忙让弄红出去请大夫,待到大夫来了之后,为顾绾把了把脉。 “夫人已然怀有身孕,脉象平稳,可喜可贺啊。”王偕面带喜色,赏了大夫一些银钱,便到屋子里抱起有些懵懂的顾绾。 王偕笑着说道:“这个孩子来的真是时候,想必日后定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哪里会不聪明?” 到了年末,本来清闲的王偕又开始忙碌了起来,顾绾在家中无聊养胎,倒是希望早早将孩子生出来,好看一看他们的孩子。 孙氏听闻顾绾怀孕了,倒是来看了她几次,这一日难得的晴朗天气,顾绾在家中呆的有些闷了,就准备出去转一转,恰好孙氏要带着楠楠到城外的寺院还愿,邀请顾绾一起去为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顾绾虽然一直对神佛之事保持沉默,可是有了孩子之后,对于这种事情就莫名的热衷了起来。 于是顾绾就随孙氏母女坐上了马车,到了城外。 顾绾穿着厚厚的衣服,身上披的披风乃是兔毛金丝绣花,看着倒是有几分华贵,顾绾也没有办法,她的披风里面就只有这一件最暖和,顾绾又怕冷。 孙氏母女本来准备租一辆马车,可是租的马车有味道,而且还不保暖,顾绾便邀请她们和她一起。 顾绾的马车铺着上好的毯子,里面还有桌椅,甚至还有手炉,倒是很暖和。 孙氏当初乃是在中源之地长大的,那个地方的冬天,可是比这苏州要冷的多,所以这孙氏私下里觉得这位夫君同僚的夫人有些过于矫情了。 顾绾这也是常年奔波留下的后遗症,按照她的身体素质,本不应该如此的。 待到了寺庙,发现这地方人倒是不少,都是些过来上香的妇人,顾绾也买了一注香,诚心的拜了拜,希望这些菩萨们可以保护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只希望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出生,平平安安的在长大就好了。 这孙氏似乎是个极为虔诚的信徒,她拜了许久,连带站在一旁的楠楠都觉得有些耐不住了。 楠楠跑到顾绾面前,轻声开口说道:“姨姨,我想吃糖葫芦。” 这寺庙外面恰好有个卖糖葫芦的小摊。 “好吧,姨姨带着你去。” 第二百零八章 情敌师爷 顾绾领着楠楠到了外面的小食摊上,买了一串糖葫芦,在转身回寺庙的瞬间,突然看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曾经无神的眼睛变得无比清亮,如同尚好的宝石,虽然面容普通,可是却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气质。 这人如果不是夏仕,还会有谁? “夏仕!你站住!” 顾绾拉着楠楠穿过汹涌的人群,拉住了那个人的衣袖。 那个人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开口说道:“如是。” 幸好夏仕没有说自己不是夏仕这样的蠢话,若真是如此,倒还不如不见。 “我之前就一直在怀疑,总觉得你不会如此轻易的死去,现在看到你还活着,真好。” 夏仕笑了笑,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那些话一出口,却都没有了声音。 “你的眼睛是李时珍治好的?” “是。” 夏仕没有说的是,他眼睛治好的那一瞬间,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能够看一看她,只要再看看她,他大概就可以安心的回到安宁。 可是人总是贪心的,看了顾绾一眼,便想要长久的追随,所以他才如此一路追随。 倒是非常的失礼,可是人就是如此。 顾绾自然知道夏仕眼睛里的东西,可是此时若是给予他太多希望,反而对所有人都不好。 “苏州是个好地方,先生可以多呆一会儿,只是若是让安宁的家人等久了,恐怕他们也会担心的。”顾绾说完之后。 夏仕脸色一白,有些苦涩的说道:“我知道了。” 顾绾低着头,实在是不敢看夏仕的神色,只得开口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那就告辞了。” “告辞。” 顾绾赶紧转身。 只要知道他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 顾绾带着楠楠回到了寺院,交给了孙氏,便借口身子有些不舒服,准备打道回府。 坐在马车上时,顾绾下意识的打开车车帘,看到了依旧站在原地的夏仕,顿时觉得心中一痛,弄红看着顾绾这幅表情,顿时一阵担心,赶忙开口说道:“夫人,您不舒服吗?要不我们直接去医馆?” “不用了,我就是累了,我们快回去。” 等到了知府衙门,顾绾回到屋子里,有些坐立难安。 知道王偕回来之后,顾绾赶忙对他说道:“王偕,今天我去寺庙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夏仕?” 顾绾顿时一惊,她看着王偕,有些惊奇的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王偕看着顾绾,面上神色有些复杂,他开口说道:“李兄曾经对我提起过,你让他帮忙救治的一位病人的情况,我猜想出来的。” “当时是凌绝来求我的,我也没有多想,谁知道那个人竟然就是夏仕。” 此时王偕眉头皱起,他走到顾绾身边,神色略微有些阴沉。 “我一直以为你在骗我,所以一度十分难过,但是后来我又想通了,若是你真的知道,定然不会按耐住性子,一定会找他问个清楚,所以我就断定,你应该不清楚。” 王偕这一席话说的有些无奈,顾绾顿时生出了一阵惭愧。 “有些事情都过去了,他能活着,我心里的愧疚就会少上几分。” 王偕揽着顾绾,轻声说道:“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毕竟以后还是要经常见面的,若是如是心里老是有这个愧疚,反倒不好。” 顾绾听到王偕这样说,顿时一愣,她赶忙开口问道:“你是想要?” 王偕笑了笑,走到桌子前面,拿起一封信,交给了顾绾,而后开口说道:“我还没有告诉你,就在方才,夏先生给我写了一封信。” 顾绾打开信封,看到里面写的东西之后,顿时一阵震惊。 “你准备招揽夏仕?” “是的。”王偕笑了笑,这个笑容倒是让顾绾心中一阵无奈,难道他不知道夏仕对自己的心思,这般作态,却是为何? 王偕看着顾绾如此,赶忙开口说道:“我知道夏仕仰慕如是,而且我心中确实也非常不舒服,可是这都私人的恩怨,夏先生的才华有目共睹,我确实还少了一个师爷,以往都是如是代劳,如今有一个这么好的人选,自然是不会放弃了。” 顾绾看着王偕,发觉此时她越发看不清楚这个男人了。 “今天晚上如是好生准备一番,今日便要和夏先生一同吃饭。” “今晚?” “对。” 夜幕时分,王偕换掉了一身官服,和顾绾一起到苏州城中有名的酒楼之中。 二楼雅间,顾绾坐在位子上,略微有些忐忑,她实在是不知道王偕到底要搞什么,这家伙这些日子以来,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世间那个男子同他这般,就算是后世的梁思诚之辈,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只等了一小会儿,这夏仕和凌绝就来了,夏仕已寄回穿着白日里那身布衣,自然第一眼便看到了顾绾,顾绾轻声咳凑了一声,这位方才挪开眼睛,朝着王偕,行了一礼。 王偕面上并无表情,但是还是开口说道:“先生请起吧。” 夏仕站起来,和凌绝一起坐下来。 “我在滇南之时,就听过先生的名讳,如今一见,果然是卓尔不群。”顾绾倒是没有见过王偕如此夸一个人,而且还是情敌,倒是让人越发摸不着头脑。 “大人谬赞了,今日贸然自荐,当真是失礼了。” 王偕笑了笑,摆摆手,端起一杯酒对着夏仕说道:“我敬先生。” 夏仕拿过酒杯一饮而尽,面上倒是多了几丝苍白,夏仕身子不适宜饮酒。 但是这王偕和夏仕一杯杯的喝着,顾绾倒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先生,你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喝酒了。” 凌绝开口说道,夏仕笑了笑开口说道:“无妨,今日见到大人,倒是分外投缘。” 顾绾看着这两个人,倒是不觉得两人有什么投缘,倒是觉得这其中火药味,倒是十分浓烈。 “这一次能得到夏先生这样的人才,却还要感谢升庵先生,若不是他,我们倒是没有机会。” 王偕说的这一番话,倒是让顾绾心头一动。 这跟杨升庵有什么关系? 第二百零九章 君子之交 两人推杯换盏,气氛十分热烈,倒是让一旁的凌绝和顾绾有些尴尬,待到酒足饭饱,王偕也微微有了些醉意。 所以顾绾提议结束了这场尴尬的宴请。 这夏仕住的地方,恰好就在这知府衙门不远处,所以这位师爷倒也不用随他们一起住,这也省的顾绾尴尬了。 顾绾和王偕坐在马车上,车厢内隐隐透着些酒气,这王偕脸色微红,看来确实是喝了不少酒。 “我看出来了,你明明不是很喜欢夏仕,为什么还要喝那么多酒啊?” 王偕看着顾绾,笑着说道:“前些时日,我和杨升庵做一个交易,他把他们杨家在朝中所有的人脉官员都介绍给我,我要答应他一个条件。” “就是让夏仕来当你的师爷?” 王偕点了点头。 顾绾叹了一口气,她看着王偕有些无奈的说道:“难道你就不怕我红杏出墙?” 王偕摇了摇头,抱着顾绾说道:“若是如是想要红杏出墙,早就出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王偕这一番话,倒是说的顾绾心中一阵舒坦。 所以一路上任凭这王偕如何说一些奇怪的话,顾绾也没有多在意。 说来有些好笑,王偕这个大明谪仙有个无伤大雅的毛病,就是喝多了酒之后,就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把平日里憋得话全都给说了出来。 一路上喋喋不休,待到第二日早晨王偕醒来的时候,却发现顾绾还在睡觉,孕妇本来就嗜睡,王偕自然不想要去打扰她。 只是自己用过了早饭,到了自己办公的地方,看到了早就等候在此的夏仕。 这夏仕穿着一身书生长袍,腰上佩玉,看起来倒是真有几分绍兴师爷的感觉,王偕虽然对于此人不太喜欢,可是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赶忙让人给这位师爷收拾地方。 接近年末,衙门里事情比较多,所以两人一直忙碌到中午,这夏仕声名在外,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那位挑剔的知府大人今日难得还夸奖了王偕一回。 这夏仕一直伏案办事,饶是王偕也忍不住看了看他,一不小心瞧到了门外的日暮,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所以王偕只得开口说道:“夏先生时候不早了,该用午膳了。” 王偕的本意是,让这位到外面去吃,但是谁知道,这位夏先生竟然直接开口说道:“那就多谢大人款待了,听闻夫人厨艺了得,早就想品尝一番了。” 王偕顿时一阵无奈,人家都如此说了,总不能说不欢迎吧。 所以只得带着这位略微有些自来熟的家伙,来到后院。 顾绾今日难得有心情做饭,待看到王偕和夏仕之后,顿时觉得一阵尴尬。 他们是觉得昨天的事情还不够尴尬吗? “如是,好啊。”夏仕十分轻松和顾绾打了招呼。 顾绾只得同样回礼,顾绾借口自己身子不舒服,回到屋子里吃饭去了,夏仕面上并无多少表情,王偕总觉得和这位一同吃饭,实在是有些奇怪。 “在下也曾年少轻狂过,想着凭借一己之力匡扶社稷,可是到后来才发现,我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所以就一直的逃避,甚至隐居在深山之中。” 王偕倒是未曾想过夏仕竟然会对他说出做这样的话。 一时间有些惊讶。 “但是如是让我面对了我一直想要逃避的东西,而且李大夫告诉我,只要人想活着,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夏先生到底想要说什么?” 王偕开口问道,夏仕笑了笑,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对着王偕行了一礼,而后开口说道:“在下既然已经是大人的师爷了,便一定会恪守本分,也请大人抛却偏见,有些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夏仕说的极为郑重,王偕重重的叹了口气,而后开口说道:“先生请坐。” 王偕倒是对这位有了些许改观。 晚间王偕归来的时候,看着顾绾坐在书桌前一阵纠结之情,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赶忙走上前去开口问道:“如是这是怎么了?” 顾绾有些嗔怪的看着王偕,开口说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还真的指望什么君子之交啊?” 王偕笑了笑,从背后揽住顾绾,而后开口说道:“如是不必担忧,我们都是有分寸的人。” 顾绾指了指王偕的心口,开口说道:“我发现最近你的心思真的是越来越难懂了。” “我的心思一直都没有变,只是如是看的太浅了,我和夏先生相比,大概也只是因为,先遇上了你。” 这王偕又开始了情话模式,顾绾顿时觉得有些吃不消,赶紧捂住他的嘴,有些无奈的说道:“都老夫老妻了,总说这些会被人笑话的。” “此地便只有你我二人,何来笑话之说,如是倒真是变了,以往听到为夫说这样的话,定然会一脸娇羞,倒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顾绾一听到这句话,顿时觉得一阵恼火,这家伙可不就是说她老吗! “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我哪里老了?” 王偕看到顾绾生气了,自然赶紧求饶,这倒是让站在屋外的弄红一阵放心,谁说夫人和大人不合来着,最近这不是挺好的吗?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到了年节,王偕终于算是休了假,有时间在家里陪顾绾。 而顾绾的肚子也逐渐大了起来,顾绾第一次怀孕,弄红整日里劝顾绾多吃东西,饶是顾绾已经推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食物,这一月下来,顾绾整个人也是胖了一大圈。 一早上起来,顾绾坐在铜镜前面,看着镜子里圆润的自己,顿时一阵生无可恋。 此时王偕从后面走过来,先生摸了两把顾绾的肚子,这段时间这家伙有事儿没事儿就会摸摸顾绾圆鼓鼓的肚子,顾绾都习惯了。 “怎么又胖了。” 顾绾摸着自己的脸,十分沮丧的说道。 王偕顿时觉得一阵好笑,他开口说道:“如是不必担心,为夫不会嫌弃你的。” 王偕不说这距花还好,一说这句话顾绾就来气,直接拧到王偕腰间的软肉。 第二百一十章 林玉兰 王偕自然是连忙讨饶,只是顾绾哪里肯罢休,只得解恨了才松开手。 人家都说,这怀了孕的女子脾气火爆,王偕这算是相信了。 又是一个沐休之日,夏仕整日午间在王偕这里蹭饭吃,顾绾自然没有办法天天避嫌,所以也只得和这位吃饭,本以为气氛会十分的尴尬,但是意外的是夏仕和王偕两人却意外的聊得来。 倒是让顾绾产生了一种奇怪奇怪的感觉。 只是这一日午间,夏仕没来他们这里蹭饭吃,而是说要请王偕吃饭,这倒是让顾绾心中一阵奇怪,所以这一日午间顾绾倒是一个吃的午饭,倒是让顾绾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身为苏州同知家的官夫人,自然是有些应酬要做的,南直隶巡按大人生辰,苏州官妻命妇自然是要好生准备一番。这孙氏的夫君为官已久,对于这件事情,自然是轻车熟路。 只是顾绾虽为官妻,可是到底还是未曾和这些官太太们接触过,所以这一段时间倒是颇为忙绿。 苏州知府名声极好,所以这孙氏所属的命妇圈子,自然也是那些清廉官员的妻子,顾绾自己也可以拍拍胸脯表示王偕当真是一个清廉的官员,可是总觉得和这些命妇谈不来。 可是顾绾到底是不是普通人,她随这孙氏参加了几次官太太们的聚会,便在这圈子里有了一定的名声。 这古今高官过生辰,自然都是要大张旗鼓的。 恰好是沐休之日,这巡按大人在自己府邸之中设宴,自然苏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要去。 一行人到了这巡抚大人的府邸。这巡抚大人说起来倒是和王偕顾维钧有着不浅的渊源,乃是当初应天府的学政官,也算是当初两人的坐师。 所以这位巡抚大人倒是对王偕高看了一眼。 顾绾和孙氏到后院坐了下来,官太太们谈论的东西倒也稀松平常,顾绾岂不起来,而且因为怀有身孕,所以对着一桌子的美事,却真实一点点兴趣都没有。 而且此地太过嘈杂,顾绾觉得有些头疼,便让弄红扶着自己到这府邸的花园之中转了转。 这巡抚大人的府邸非常的精美,小桥流水,假山林立,看着倒是有几分赏心悦目。 只是此时大部分估计都在前院里,这花园之中倒是人迹罕至。 不过顾绾倒也乐的清闲。 只是此时,顾绾在不远处见到了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人影,待到走进了,才发现这人正是之前在杭州赠与她玉簪的黄衣美貌女子。 而此时这女子也穿着一身黄衣,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若有所思。 顾绾走上前去,正要说话的时候,这女子转过身来,显然是已经察觉的顾绾的存在了。 顾笑着说道:“这位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黄衣女子眉头皱起,似乎正在思索这什么,仔细看了看顾绾之后,恍然大悟道:“是你?” “当初还要多谢小姐割爱,只可惜那支簪子我送人了,还不知道小姐姓甚名谁,今日在此地相见,却也算是缘分。”黄衣女子笑了笑,开口说道:“确实有缘,我姓林,名玉兰,夫人叫我玉兰就好了。” 顾绾心头一动,暗自道该不会如此巧吧,但是嘴上还是说道:“我姓顾,单名一个绾字。” 林玉兰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猛然一愣,而后笑着说道:“原来是如是先生,小女子久仰已久,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没有人不喜欢被人恭维,顾绾听完之后自然是觉得心中一片舒坦,只是她倒是没有忘记自己的用意,继续开口问道:“我是因为夫君乃是苏州同知,所以前来向上官贺寿,玉兰是?” “倒是与府中有些亲缘,所以便来了。” “原来如此。” 两人又在这里攀谈了一会儿,这王偕便派人来催了,顾绾在临走之前对着玉兰说道:“不知道小姐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李时珍的人?” 林玉兰猛然一震,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我不认识。” 顾绾看着林玉兰这副表情,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这应天府离苏州还有些距离,差不多要走上一日,所以这一日晚间,顾绾和王偕自然是要住在客栈之中。 晚间,客栈房间内。 王偕端过来一盆水,蹲下来为顾绾洗脚。 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偕只要有空就会亲自服侍顾绾,这让顾绾又是感动又是享受,毕竟在这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存在这样的男子,顾绾真的是无比幸运的。 王偕替顾绾洗好了脚之后,扶她上了船,随着月份,顾绾的肚子越来越大,做很多事情都没有以往方便了,所以王偕变得越发体贴起来。 两人躺在床上,本来正准备睡觉,顾绾却突然开口说道:“夫君,你和李兄现在还有联系吗?” “自然是有的,如是问这个干什么?”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倒也没有什么,只是今日似乎遇到了李兄一直找的人。” “如是说的可是李兄的妻子?” “我今日遇到了一个叫玉兰的女子,若是没有错的话,恐怕就是李兄口中的那位玉兰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太过巧合了。” 王偕轻声说道,顾绾笑了笑,拉着王偕的手,轻声说道:“我发现人一旦年纪大了,就总喜欢管这些事情,等到我们回到苏州之后,就把这件事情告诉李兄,我可还记得那一日李兄看着那支玉兰簪的模样,当这是为情所困啊。” 王偕听到顾绾如此说话,顿时觉得一阵好笑,他笑着说道:“夫人此时也方才二十一,如何算是老了?” 顾绾心里对这些话自然十分受用,但是嘴上还是说,这南直隶的巡按大人又娶了一房十六岁的小妾,听闻十分年轻貌美,若是再过几年,夫君嫌弃我老了,莫不是也学那巡按大人,找一个年轻的?” 王偕早就听知府大人说过,这女子一旦怀孕之后,就会变得无理取闹,他本觉得他的如是不是一般女子,自然不会这样,可是如此看来,但凡是女子,便都不能免俗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年节 转眼到了腊月里。 苏州的冬日虽然有些潮湿,可是对比京师还是要暖和很多的,甚至都不见这院子里的树叶枯黄,这倒是让顾绾有一种春日常在的错觉,人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就是会变得无比倦怠。 直到顾绾想起来了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 这个想要还要从王偕偶尔提起的一件事情说起。 这一日王偕从前衙归来,手中拿着朝中的一份奏报,随手放在桌子上,顾绾闲的无聊,就拿起来看了两眼。 顿时被上面的内容弄得心神不宁。大明嘉靖十二月,逮甘肃总兵官仇鸾,以其贪酷不法,为曾铣劾也。 这件事情对于这一年的大明朝来说,实在不能算是什么大事。 方皇后去世,垣南收复,还有件件国家大事,都比这件事请要重要的多。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在即将到来的嘉靖二十七年,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顾绾看了一眼王偕,实在不要知道要怎么说出这些话。 顾绾虽然记不清楚具体的时间,可是她却清清楚楚的记得史书上那几行字。 杀曾铣,逮夏言,释放仇鸾于狱。 如果按照历史的正确进程,大多数参加河套收复的文臣武官都会被这位反复的皇上给杀掉。 王偕看到顾绾这幅表情,顿时心中一阵担心,赶忙开口问道:“如是这是在怎么了?” “夫君知道甘肃总兵官仇鸾和严阁老的关系吗?” 王偕眉头一皱,开口说道:“关系匪浅,这次老师算是妻高一筹。“ “未必,只要这个人没有死,对于皇上而言,河套收复之议便还有后悔的余地,这其间的政治斗争我们都不知道,可是若是被严嵩他们抓住了一点点把柄,恐怕这一次不仅仅是河套之议的罢免,恐怕连夏言都有可能丢掉性命。” 王偕顿时一愣,他看着顾绾有些无奈的说道:“夫人有些太悲观了,虽然这严嵩确实是老奸巨猾,可是眼前河套收复的前期战事十分有利,朝廷又怎么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收回成命呢?” 顾绾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王偕叹了口气,安抚的摸了摸顾绾的肩膀,轻声说道:“你现在最大的人物就是把身子给养好,毕竟此时夫人可不是一个人呢。” 顾绾看着王偕这幅模样,便算是有天大的忧愁,却也显得有些杞人忧天了,就算是夏言真的死了又如何? 大不了王偕不做官了,而且一切的一切的都还要希望。 顾绾和王偕准备把顾知和顾明奇接过来过年。 说起来,顾绾也是觉得有些惭愧,她来到大明朝这么多年,还没有和顾知一起过过年节。 本应该热热闹闹的大年夜,大部分都是顾知和顾维钧孤孤零零的过。 王偕派人将两位从太仓接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故乡的水土最为养人,这顾知似乎比在京师的时候精神了一些,身上倒是多了几分教书先生的稳重,顾知听闻顾绾怀有身孕之后,非常高兴,只是此时总会想起自己拿早死的夫人,想着若是她在就好了。 大年夜的时候,厨娘做了一大桌子菜,顾绾这些日子以来闻不得半点油烟,所以这年夜饭都是厨娘给做的,弄红和随绿都会自己家里过年了,厨娘做完饭后也回家过年了。 这偌大的苏州城之中,鞭炮声齐鸣,倒是让人觉得分外喜庆。 一家人吃过饭之后,坐在厅堂之中守岁。 顾绾本来想问一问顾苏的近况,只是还未开口的时候,这顾知却开口说道:“你说你们姐妹就跟说好了一般,前些日子,阿苏传来消失说是也有了身孕,而且在府中姑爷对她倒也不错,若是二哥在天有灵也应该放心了。” “倒是挺好的,还是爹爹的眼光好,只是二伯母有没有再去找过阿苏麻烦?”顾绾开口问道,顾知一听到二伯母这三个字,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开口说道:“不提她还好,一提我就生气,她是不去找阿苏了,倒是整日到家里要钱,去给她那位赌鬼夫君还债。” 顾知说这些话的时候,顾明奇的脸上一片默然,仿佛谈论的并不是他的母亲一般。 顾绾看了王偕一眼,王偕立刻会意,忙开口问道:“今日恰好有空,我便来讨教一下明奇的学问如何?” 顾知见到身为状元的王偕对于顾明奇如此看重,心中自然也是很高兴,赶忙对着顾明奇说道:“明奇还不快给你姐夫说了一说。” 顾明奇这孩子果然是继承了顾老二的头脑,十分聪明,很多东西一点就透,倒是让王偕心中一阵惊讶。 只是顾绾听着这些东西,总觉得有些疲倦,但是他们太仓是有一个规矩,那就是怀又身孕的女子,若是无特殊愿意是必须要为了自己的孩子守岁的,所以此时就算顾绾睡眼朦胧,依旧也不能睡。 毕竟只要是牵扯到孩子,顾绾都是万分小心的。 这王偕见到顾绾如此,赶忙开口问道:“岳父大人可曾收到兄长的信,却也不知道兄长此时在京师如何了?” 一提到顾维钧,顾知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按照顾知的想法是非常希望,顾维钧可以远离京师,到地方当个造福地方的官员,可是顾维钧似乎并不甘心只做一个造福一方的地方官。 顾绾总觉得自己这位哥哥比王偕更适合做官。 他的性子仿佛天生就适合成为一名官员。 “这小子有升官了,只是太过忙绿,却没有见过孙子的影子,你说这外孙都快要有了,亲孙子还没有踪影呢,想我顾家也算是三代单传。”顾知似乎对于顾维钧意见非常大,顾绾听到顾知这样说,不禁觉得一阵好笑。 几人又唠了一会家常,良久之后,寂静无比的天空之中突然绽放五彩绚丽的烟花。 王偕扶着顾绾上了二楼,本来准备去睡觉,可是顾绾却被天空之中绚丽的烟花给吸引了。 顾绾伸出手,对着虚空,也似乎是对着王偕说道:“嘉靖二十七年,就这样来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博弈 过渡篇章结束,马上开始河套收复篇章。 正月,嘉靖似有踌躇,可能会撤回对复套之议的支持。 这让原本形式一片大好的河套收复之议变得越发艰难起来,或许朝廷并不相信鞑靼部可汗主动请降,以河套草原为厚礼。 事实上,明朝后期与满清作战之所以不济,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产马的河套草原在蒙古人手里,造成了明朝马匹奇缺,以步军为主的明军难以抵挡满清骑兵的冲击。而且满清也经常通过蒙古人的控制区域袭击北京。若河套草原在明朝手里,既可为军队提供大量马匹,建立一支高素质的骑兵队伍,又可以河套草原为基地,遏止满清对于蒙古草原的扩张,实为制约满清的一个重要棋子。 大明朝内部的内斗总是充满了无数不顾国家利益的纷争。 不过这些事情也仅仅是几个闲的没事儿干的书生之言。这大明朝如此看来依旧是四海升平,虽然去岁腊月倭寇侵扰台州,但是毕竟是大明朝极为遥远的边界,只要南直隶中原地区这些大明腹地不出现问题,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此时在苏州知府衙内。 午间休息之时,夏仕与王偕还有方才归来的顾绾一同坐在石桌前,看着手中的奏报,王偕眉头紧皱,似乎对这上面的消息极为在意。 顾绾看着王偕如此模样,便从倒了一杯茶,开口说道:“就算是你此时再怎么着急,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处,此时皇上也只是撤回了提议,倒是未曾治罪,说明还是有回转之地的。” 王偕结果顾绾的茶杯,幽幽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严阁老果然厉害,只是如此一来,文长文臣恐怕的境地就有些尴尬了。” 此时夏仕开口说道:“左右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而且所谓的回转之地,其实不过就是让皇上看到收复河套的希望,这是利与弊的博弈,只要我们足够耐心,找到一个突破口,自然便大有可为。” “先生所说的突破口莫非就是?” “大人猜的不错。”坐在一旁的顾绾顿时一阵无奈,他们说的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听懂,所以只得再次给两人斟茶倒水。 王偕看到顾绾这幅模样,顿时一阵好笑,他开口说道:“夫人可还记得前些时日你曾经看过的一封奏报,就是关于仇鸾弹劾之事。 “你们说的是,在他身上做文章,我之前确实也这样想过,可是此人此时依然在诏狱之中,如何?” 此时王偕与夏仕对视一笑,倒是让坐在一旁的顾绾一阵尴尬。 此番看来,她和王偕倒不像是夫妻了。 随着月份,顾绾的身子越发不方便,整个人懒洋洋的,倒是和以往神气活现的样子有些不同,每日午后,王偕都是看着顾绾如同猫儿一样蜷缩在摇椅里晒太阳,倒是没来由的觉得有几分安稳。 顾绾看到王偕进来了,笑了笑说道:“你回来了,这几日我倒是觉得你和夏仕在一起似乎比和我在一起还要快活呢?” 王偕听到顾绾如此说话,顿时觉得有些无奈,他坐到顾绾身边,轻声说道:“若是我和夏先生整日怒目而视,恐怕如是又会无比难过了。” 顾绾站起来,看着躺在躺椅上分外悠闲的王偕,摸了摸下巴开口说道:“说道也是,只是我非常好奇,你们到底准备怎么做?” 王偕笑了笑,站起来,看着窗外依旧凄寒的景色,轻声说道:“如是且等等,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的。” 不久这京师传来消息,说是那位陛下将正在诏狱之中的仇鸾砍头,倒是让这段时日十分嚣张的严党顿时如同寒冬一盆冷水浇头。 至于到底为什么这位皇上突然就把这个人给杀了,倒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顾绾问王偕,王偕也只说这一切都是夏仕的主意,顾绾问夏仕,夏仕只说这其中的龌龊之事,顾绾若是知道了,怕也不好。 顾绾自觉这世间龌龊之事却也知道不少,倒是越发好奇了起来。 各种原因自然不必说,只是此时这仇鸾一死,恐怕这位皇上若是想要后悔,便要问问自己的脸面了,若是嘉靖后悔了,撤回了河套之议,只因他杀了仇鸾,恐怕就会遭人非议,自己推翻了之前自己所立下的旨意。 只是此时这位陛下到底还是有一些疑虑的,所以此时顾绾必须要给这位陛下适当的压力。 当初顾绾对嘉靖说的那句所谓的预言,就是大明朝最后会被来自西北的少数民族毁灭。 顾绾怕这位不信故意说得非常的扑朔迷离,所以嘉靖对于西北俺答极为忌惮,对于河套收复之事如此反复无常,却也正常。 这一日顾绾写好一封信,密封好交给王偕,王偕顿时有些呆愣,赶忙开口问道:“如是这是要?” “交给皇上,对于收复河套之议有好无坏。” “这里面写得是什么?”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这里面的东西事关重大,夫君若是想要知道,我以后再告诉你,此时你只管相信我就好了。” 王偕点了点头,只是看向这封信的目光充满了不确定。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师,嘉靖帝难得上朝,所以很多折子都是送到玉熙宫,而且大部分这位陛下都不会过问,大部分都是在西苑值班的阁臣看的,但是夏言这一日带来了一封密信。 说起来倒是有几分桃色。 这位密信的主人乃是去年被嘉靖拘禁在宫殿之中的顾家如是,黄锦拿着这封信走到端坐在大殿之上的嘉靖身边。 嘉靖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有些意外,他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这丫头不是对朕畏如蛇蝎吗?” 黄锦顿时一愣,这位主儿的比喻倒是新颖,哪有把自己说成蛇蝎的。 “皇上请看。” 嘉靖接过信封,打开看到之后,顿时眼睛一滞,这黄锦顿时一阵担忧,实在是害怕顾绾这丫头写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把夏阁老给我叫过来。” “是。” 这位已然很久不曾召见过夏言了,这一次倒是奇怪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欧阳明月 正在西苑值卢的严嵩听到小太监如此说道,顿时一张老脸变得有些阴沉,他对着身边正在勤勤恳恳办公的徐阶说道:“徐大人,老夫身子多有不便,便先回去了。” “阁老请便。” 徐阶十分恭敬的说道,直到月上中天之时,这位方才对着屋子里的值卢告辞。 徐阶回到家中之后,吩咐家仆把顾维钧给请了过来,两人算是有这师徒名分,倒是不显生疏,这徐阶倒也没有拐弯抹角,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直接开口说道:“维钧,你可知道今日顾如是给皇上写了一封密信,” 顾维钧眉头皱起,他对着徐阶说道:“老师想要说的是?” “恐怕这一次她和她的夫君便不会如此安稳了,你且提醒他们一番。” “多谢老师。” “不必客气,毕竟都是我大明的才俊。” 顾维钧从徐府离开之后,一张清隽的脸庞越发阴沉起来。 顾绾倒是未曾想那么多,她只想着不能让文长和文臣的这一番心思白费了,只是她到底小看了这严嵩一干人等。 若是知道了她对嘉靖的影响如此之大,那还会让她安生的在这江南福地呆着吗? 夏仕和王偕总是想方设法的想要知道顾绾信中所说的是什么,顾绾自然不会轻易告诉他们,可是奈何这两人都是说话的高手,若不是顾绾一直防备着,定然早就被套出来了。 只是顾绾收到了顾维钧的一封信,倒是令她心中担忧起来,毕竟顾维钧等闲是不会轻易给顾绾写信的。 自然有严嵩的一层关系,恐怕和那位热衷于明哲保身的徐阶也不无关系。 顾绾收到信之后,赶忙将王偕叫过来,两人一起看了信之后,王偕方才觉得顾绾此番做的有些贸然了,诚然嘉靖对于收复河套之议是多了几分势在必行,可是此番顾绾却也被这严党之人视为眼中钉,王偕这位夫君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恐怕今春的官员考评,把持着吏部的严党定然要多做文章了。 王偕对着顾绾说道:“若是早知道如此,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将那封信送到京师了。“ 顾绾干笑两声,开口说道:“就算我再怎么讨人厌,我左右也只是个女子,他们难不成还会找人来杀我不成?” 王偕无奈的笑了笑,拉起顾绾的手,开口说道:“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只是若是顾绾知道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定然不会如此想了。 正是阳春三月之时,顾绾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晒太阳,今日阳光正好,惠风和畅,院子倒也算是百花绽放,弄红坐在顾绾身边为顾绾将瓜子剥好。 此时随绿从厨房出来,端着一锅鲜美之极的鸡汤,放在顾绾身旁的小桌子上,弄红赶忙端起一个小碗,对着顾绾说道:“夫人,喝点鸡汤吧。” 顾绾到了这个阶段,就是看见什么都想要吃,起初吃什么吐什么的时候也过去了,所以一月不见,倒是又吃胖了不少,前些时日李时珍还过来看了一次,还说了顾绾吃的太多了。 倒是让顾绾心中一阵无奈。 厨娘又从厨房里拿了几碟子糕点,顾绾喝完鸡汤之后,恰好又饿了,所以直接吃了几块,待到她吃完了这些东西,也到了饭点,这顾绾不禁没有感觉到撑,还觉得腹中有些空空如也。 午饭之时,夏仕难得没有来蹭饭,顾绾吃的非常自在,顾绾这饭量,饶是王偕也觉得有些惊人,吃了两碗米饭,这桌子上的七八道菜,王偕是没有吃上几口,全部顾绾给吃完了。 吃完饭之后,还吃了一些小食和糕点,总算是吃饱了,顾绾吃饱之后,顿时觉得一阵困顿,便赶紧去睡觉了。 王偕拥着顾绾,感觉到女子越发绵软的身子,孕妇的衣服都比较宽松,所以胸前的领子宽了些。 顾绾的身材本来就不错,胸前更是十分丰腴,如今更是比之前还要丰腴。 这倒是让之前一直克制自己的王偕多了几分不自在。 顾绾逼着的眼睛突然动了动,她往后挪了挪,开口说道:“你顶着我的肚子了。” 王偕顿时一愣,赶忙往后退了退,如此一来这偌大的床,顾绾便占了三分之二,王偕若是再往后一点点恐怕就要掉地上了。 只是此时顾绾似乎这样躺着不舒服,就又朝王偕那边挪了挪,倒是让原本就躺着不舒服的王偕一阵无奈,心中想着下午吩咐下人去买一张大一点的床,天知道这写日子以来,他睡得有多不舒服。 顾绾醒来之后,看着王偕睁着眼睛,一脸困顿,似乎没有睡觉。 “你怎么不睡啊?今天下午不是还要外出公干吗?” 王偕一阵苦笑,摇了摇头,对着顾绾说道:“我们要买个大一点的床了。”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一阵脸红,她也知道自己的睡姿十分不雅,每一次都是把王偕给挤到下面去。 虽然这是事实,可是顾绾这样好面子的人,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她看着王偕开口说道:“我就是因为肚子太大了,怎么睡着都不舒服,所以才会乱动的。” “对对,夫人说的对。” 其实以前顾绾未曾怀有身孕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可是若是王偕说出来,恐怕又要被某人打了。 这些日子以来,顾绾旁的温柔贤淑没有学会,竟然学会家暴了。王偕的腰上和胳膊上没有少被顾绾茶毒。顾绾自然是把这些归咎于怀孕这件事情。 王偕离开之后,顾绾起床还没有走两步就觉得饿了。她实在是有些奇怪,难道天底下的孕妇都是和她一样能吃吗? 以前顾绾虽然也非常能吃,可是此时也太夸张了。 弄红和随绿倒是非常开心,她们说夫人如此,生出来的孩子肯定很健康,说不准还是双胞胎呢,顾绾虽然不信自己运气这么好,可是听到人家这么说,自然是很开心的,所以就理由当然的吃的更多了。 王偕外出公干,晚不归家,顾绾只得一个人吃饭。 只是此时,这等时间,随绿从门外进来对着顾绾说道:“外面有一个自称欧阳明月的女子求见。” 正在吃饭的顾绾,突然就没有了胃口。 第二百一十四章 责难 顾绾赶忙停下来手中的动作,对着弄红说道:“快把人请进来吧。” 弄红看着顾绾如此模样,顿时有些担心,便开口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若是不想要见这个人,让她走就好了?” 顾绾脸上有些复杂,她摆了摆手,开口说道:“你把她叫过来。” 弄红看到顾绾如此,只得把欧阳明月给带了过来。 只见来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而且身上那股子清秀可人的气质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满腔的怨恨,顾绾从未想过两人再次见面的场景, 所以方才见面的时候,竟然有些一是无言。 “你过得还好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连顾绾自己都觉得分外刺耳,若是过得好是绝对不会前来找她的,而且此时这般模样,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 “当时我一直以为你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子了,可是如今想来,却觉得自己真的笨的无药可救,你害我家破人亡,我却一直相信你是对我好的,还一直帮助你,你说我过得好不好,杨姐姐。”顾绾听完这些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愧疚。 “对不起,明月,这都是我的罪过,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依旧会选择这么做,虽然你很无辜,但是你的父亲并不是无辜的,我们这样做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冤枉。” 欧阳明月怒极反笑,她冷冷的看着顾绾,开口说道:“对,我父亲是罪有应得,那我呢,你在期间使用的那种手段,难道就真的是正大光明吗?” 顾绾顿时心中一阵愧疚,他们做的事情无论怎么说都算不上是光明正大。 “对不起明月,我会补偿你的,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尽量满足你。” 欧明明月看着顾绾如此,顿时冷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你死,你愿意吗?” 顾绾摇了摇头,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丫头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可是她确实从怀中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狠狠地朝着顾绾的胸口袭来,顾绾反手一抓,抓住了欧阳明月的手臂,顾绾实在是不明白,这严嵩派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来刺杀她,到底意欲何为。 顾绾很轻易的制服了欧阳明月,吩咐弄红将这个丫头赶出去,顾绾对比其她,这是真的,可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事情,又有谁能够完全无愧于心呢? 顾绾又吩咐弄红给这位留了一些钱财,希望她自己找一个地方好好生活下去,不要再卷入这些纷争之中。 只是事情总是朝着顾绾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这午后时分,知府衙门外面响起了击鼓鸣怨的声音,这苏州治下安宁,顾绾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还未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不觉心中有些好奇,待到这弄红进来汇报情况的时候,顾绾顿时感觉一阵不妙。 她实在是太过小看严嵩一干人等,这些家伙可是最为擅长阴谋诡计之人。 她在昆明与夏仕假扮夫妻之时,毕竟有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若是这欧阳明月真的狠下心来要和她鱼死网破,在这公堂上告她一告,恐怕这顾绾却也是轻易脱不了身。 “夫人,今日就不该把这个人给放了,直接说个刺杀命妇的罪名,直接送进大牢里不就行了吗?” 顾绾心中虽然后悔,可是若真是这样做了,她便太无情了,这欧明明月本来就无辜之极。若真是如此做了,恐怕顾绾就要夜夜难寐了。 “我们快走,若是真的被这知府大人给压到堂上,恐怕等不及王偕归来,我就要被这些人给送到大牢里了,王偕毕竟是官员,若是有了这样一笔旧账,恐怕对以后仕途升迁,极为不利。” 弄红点了点头,赶忙扶着顾绾准备离开,可是却恰好遇到了进来串门的孙氏,恐怕这个时候来串门,却也不是什么碰巧的,所以顾绾只得装作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对着孙氏说道:“夫人,我有些难受,要出去看大夫,麻烦借过一下。” “居然如此不巧,今日夫君上堂,恰好又一桩案子需要夫人上堂,当真是有些不巧啊。” 这弄红有些生气的说道:“我们夫人清清白白的,如同能上的了堂,况且此时身子正是不舒服的时候,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那可该如何是好?” 这顾绾也开口说道:“姐姐,我确实是有些不舒服,得赶紧看看,你也是女子,应该知道这女子最容易在这怀孕的时候身体不适,我也是第一次生产,没有什么经验,自然是要谨慎一些。” 这孙氏虽然性格刚硬了一些,可是却也知道这顾绾背景极为厉害,轻易之下是不能得罪的,所以只得给顾绾放行,顾绾哪里会去劳什子医馆,直接到夏仕的家中,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这夏仕倒是心中一阵惊险,若是这顾绾被那知府夫人请到了大堂上,恐怕这罪名便是坐实了,此时王偕又不在,这知府大人直接以上官之令,休了她,却也无可厚非,这大明朝对于重婚之罪,尤为严苛,这一次严嵩等人倒还真是出了一个无比狠毒的招数。 “先生,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我们只能等大人回来,而且夫人你现在赶紧离开这个地方,那欧阳明月毕竟见过我们两个,若是被她认了出来,恐怕就真的不好办了。” “那我此时要去哪里?” “先到李兄哪里以调养身子为借口,总之一定要等大人回来。” “我知道了,多谢先生。” “如是不必客气,此时你我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倒也不比如此拘礼。”顾绾看到夏仕如此,顿时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你这人倒是好生乐观,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居然还能开玩笑。” 夏仕笑了笑开口说道:“这人死过一次,便是通透很多,以往看不透的东西,现在都看透了。” 顾绾笑了笑,并未多言和夏仕告辞之后,便径直赶忙李时珍的居所,这李时珍生性简朴,在城中一处尤为简陋的医馆落脚。 顾绾上门的时候,这位还十分的惊讶。 第二百一十五章 和好 顾绾只得开口说道:“我遇到了些麻烦,只能来李兄这里以养病暂居。” 这李时珍摸了摸顾绾的脉搏,有些奇怪的开口说道:“夫人脉象平稳,倒是不像有什么病症的样子。”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只得把前因后果给说了出来,想不到这李时珍竟然只是啧啧称奇道:“想不到你顾如是还有这样一天,竟然会为别人背锅,倒真是可惜了你这一身的心眼。” “李兄就不要在这里取笑我了,总之此时小妇人有难,夫君又不在,只得在你这里暂且避上几日,若是那知府大人前来拿人的话,你就好生帮我遮掩一番。” 李时珍自然是点头称是。 病人顾绾整日李时珍晒药材的地方闲逛。 李时珍正在对照着医术,一项一项的检查,顾绾有些无聊便凑近了开口问道:“我听王偕说。李兄你想写一本药草书是吧。” “正是。” “不如就叫本草纲目吧。” “倒是个好名字。” 在李时珍这医馆里顾绾倒是过得有几分清苦,这李时珍说顾绾这些日子吃的太多了,恐怕对婴儿不太好,就限制了顾绾的饮食,这让整日里无所事事的顾绾更加无所事事,李时珍实在是看不下去这家伙围着自己问来问去,就索性给她了几本医书,说实话这医书艰涩难懂,看起来十分的枯燥无味,可是奈何顾绾太过无聊,生生读完了。 这倒是让顾绾和李时珍有了不少共同话题,顾绾一直对于那个名叫玉兰的女子非常的好奇,自然是百般追着李时珍问,只是这人大多是闭口不谈,似乎极为伤心,顾绾问他去见了那玉兰没有,这李时珍只是沉默,倒是让顾绾好生着急。 果然这年纪大了,就喜欢说一说干一干这媒人之间的事情。 这一日午间,顾绾偷偷让弄红出去买了几包肉食,正准备趁李时珍不在的时候偷吃,却被刚刚赶回来的李时珍赶了个正着,这李时珍顿时有些生气,对着顾绾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若是你在这般吃下去,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顾绾顿时一囧,感觉到十分的没有面子,就开口说道:“人家不是都说怀孕的时候,要多吃吗?” 李时珍顿时感觉到一阵头痛,他开口说道:“那也不是像你这般吃法啊?” 此时两人看起来倒好像是正在吵架的夫妻。 这倒是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前来的林玉兰一阵悲伤,手里端着的篮子也掉在了地上,顾绾和李时珍转头,林玉兰直接转身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却被顾绾拉着了袖子。 “玉兰妹妹,你可还记得我,我是苏州同知的夫人,顾绾啊,我们见过一面,这些日子身子不舒服所以来李大夫这里来看看,倒是没有想到遇到了你。” 顾绾这种隐性的解释倒是让林玉兰心中好受了不少,只是这李时珍下一句说的话,顿时让顾绾停了都想要打人。 “你怎么来了?” 听起来倒像是不欢迎的意思,这林玉兰顿时面上一阵苍白,冷声说道:“我走。”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赶忙拉着林玉兰的胳膊,把两人拉到一旁的桌子前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说起来,倒是我的不是,之前一直想要去拜访一番玉兰妹妹,只是一直没有时间,今日恰好遇到了,不若就在这里一起吃一顿饭如何?” 这林玉兰没有说话,顾绾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时珍,李时珍赶忙点头,开口说道:“我这就出去买些东西。” 说完便离开了。 李时珍的身影消失之后,这林玉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他总是这样,只要说上一句话,就能让人难受死。” 顾绾听完这句话之后,顿时不厚道的笑了,倒是把这略微有些怪异的气氛给冲淡了。 “我和夫君第一次遇到李兄的时候,确实也这样觉得,当时我还非常不厚道的想过这样的男人,估计是一辈子都娶不到夫人了。” 顾绾如此说道,这林玉兰笑了笑,对着顾绾说道:“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心中其实是非常高兴地,想着这么多年了这个人总损失开窍了,只是他还是如此不会说话。” 顾绾拉着林玉兰的手,轻声说道:“有些事情是可以交的吗?” 林玉兰不置可否,此时她已经和李时珍和离了,又该一身样的身份教呢,总归他们两个是没有未来的。 顾绾最怕女子露出这样的神色,便赶忙开口说道:“之前我与玉兰你有过一面之缘,就是那支玉兰簪,结果直接被李兄给要了过去,想也是我家那位心大,若是落到旁人身上,这李兄少不得一顿打。” 两人大笑,顾绾拉着林玉兰的手,开口说道:“这女人最不该做的就是画地为牢,只要他还有心思,你就给他个机会,若是你心中没有念想,那今日却又为何会来到这个地方呢?” 林玉兰幽幽的叹了口气,若她对这李时珍真的没了念想,恐怕就真的不会再来了。 “还请姐姐帮帮我。” 顾绾听完之后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的。” 虽然此时顾绾自己还有些朝不保夕,可是却也不当误顾绾成人之美,毕竟她已经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此时不补救一番,若是以后的业报落到了孩子身上,她又该如何。 这李时珍从外面买来了饭菜之后,就有些拘谨的坐下来,这林玉兰有些沉默,李时珍看着林玉兰沉默如此,自然也不敢说话,顾绾给李时珍使了个眼色,李时珍有些慢悠悠的给林玉兰夹了一筷子肉。 “多吃一点。” 林玉兰看着碗里的肉,有些悲哀的说道:“你我成亲这么多年,你还是不知道不喜欢吃肉食。” 坐在一旁的顾绾感觉到一阵蜜汁尴尬。 这李时珍正要把那块肉夹回来,却被林玉兰直接吃掉了。 顾绾不禁心中一松,若是再夹回去,那便更加尴尬了。 此时顾绾赶忙开口问道:“李兄,接下来你准备干什么啊?还要四处游医吗?” 顾绾在这位说话之前,狠狠地踩了踩他的脚。 “不是。” 第二百一十六章 休书 这李时珍好不容易开了窍,顾绾便借口有了累了,准备回去休息。 两人吃过饭之后,这林玉兰本来准备赶紧离开,却未曾想到,此时天空隐约雷鸣。 似乎是要下雨了,而且这雨势也不小,弄红正要去送伞,却被顾绾给阻止。 到了黄梅时节,然王偕却依旧没有归来的消息,顾绾虽然面上没有多少着急的神色,可是心中却是无比焦急,这弄红为顾绾揉了揉肩膀,这些日子随着分月的增大,顾绾总觉得身子比以前沉了不少,时常会感觉腰酸背痛的。 她不禁想起来前世听过的一句话,养儿方知父母恩,只可惜她是个福薄的人,未曾有过母亲。 弄红看到顾绾这般神色,面上一阵担忧,便开口问道:“夫人可是想大人了?” “是啊。” 顾绾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顿时觉得心中一阵空唠唠的。 “夫人方才还和那两位有说有笑的呢,奴婢还以为夫人当真心中没有忧虑了呢,夫人都不知道此时城中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怪不得这些日子也来,顾绾问李时珍外面的事情,李时珍都闭口不言。 “说来看看。” “外面的人都说,夫人和别人有染,说您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大人带了个绿帽子。” 正在喝茶的顾绾,差点把茶都被喷出来了,一是被震惊的,二是被这些人给恶心到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了个绿帽子,倒真会用形容词。 弄红看到顾绾这个样子,以为她是生气了,顿时有些害怕,便开口补救道:“夫人啊,你可不要多想,大人是肯定不会相信外面那些流言的。” 顾绾看到弄红这幅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便开口说道:“我自然知道,你不用担心。” 左等右等,顾绾总算是把王偕给盼了回来,顾绾以为他会来这里亲自接她回去,可是等了半天却也不见有人来,想着大概是因为一回来就这一摊子糟心事,所以给忘了,顾绾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女子,所以就自己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绾回知府衙门的时候,总感觉这旁人看她的目光里透着一丝丝异样。 顾绾顿时感到心中一阵不妙,不过还是赶紧回去和王偕商量一番为好。 只是顾绾未曾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直接被衙役请到了知府衙门里,顾绾倒也没有多么害怕,有王偕在,难不成他们还会把她给关起来不成。 顾绾大大方方的走到衙门里,看到跪在大殿上的欧阳明月。 欧阳明月带着一丝冷笑的看着顾绾,顾绾顿时感觉到一阵不妙,此时王偕坐在台上,面无表情,既没有和顾绾打招呼,也没有对顾绾露出一丝丝笑颜。 “知府大人,今日这是要干什么?” 这李峰值看着顾绾大腹便便的样子,心中实在是有几分不忍,可是此时却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前些日子有一位女子状告夫人联合别人毁她名节,只是夫人一直说自己身子不便,所以就一直没有提审,今日看着夫人神色不错,想必这病也算是养好了,所以便请夫人来上堂了。” 顾绾看了看欧阳明月,有些疑惑的说道:“这个女子,我确实认识,乃是我随夫君到滇南之时,见过的,似乎是见过一面。” 欧阳明月抬起头,冷冷的看着顾绾,开口说道:“夫人可真会开玩笑,我们何止认识,我们还一起在欧阳府生活在一段时间呢,那个时候你自称自己是杨氏,而且此时身边的夫君,不禁不是王大人,反而是大才子夏仕。” “我的夫君自始至终便是王偕,何曾和夏仕成过亲?” 欧阳明月冷笑,她带着一丝怜悯,对着顾绾说道:“如果你见到他之后,恐怕你就不会如此信誓旦旦了。” “传证人。” 话音未落,一身白衣的夏仕从外面进来,他看着顾绾眼睛里带着一丝丝愧疚。 顾绾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 顾绾颓然的坐在地上,看了欧阳明月一眼,悲哀的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明月,你成功了,我此时真的很难过。” 顾绾抬起头看着王偕,王偕坐在大堂之上,眼睛里闪过一丝心疼。 “当时因为要揭发欧阳壬,所以我和夏仕假扮成夫妻,在欧阳府之中找到了证据,但是我和他只见没有任何其他的关系,至于你所说的破坏你的名节,那也不是我干的。” 欧阳明月仰天大笑,她站起来看着顾绾,有些癫狂的说道:“那有什么区别吗?顾如是你以为你很聪明,可是你忘了,你只是个女人,女人就该只干女人该干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顾绾明知道这些话是欧阳明月说的,可是她却觉得这是他们对她说的。 他们有王偕,顾维钧,夏仕,所有人。 她故作聪明的向嘉靖写了一封信,而且对于河套之议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恐怕朝廷之中已然不是严嵩一党看她不顺眼了,大部分人包括顾维钧都会诧异,甚至无法理解,一个女子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 甚至包括,王偕手中的势力,承袭自杨升庵,那些人也不允许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 也许写着一封信,是顾绾这被子做的作为愚蠢的事情。 那封信之中只是告诉那位嘉靖皇上,河套对于大明朝的意义,远不是一个产马之地那么简单。 可是就算是如此,这些人也会让顾绾看清楚自己有多么的不自量力。 大堂上其他人说的话,顾绾已然听不清楚,她只是看着坐在大堂上的王偕,他外出公干的这段时间到底见了谁,说了什么,以至于短短这么长时间内,顾绾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他的样子了。 顾绾自然没有事情,毕竟很多事情虽然顾绾有错,可是放到明面上来说,顾绾并未有什么法理上的错误。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有些疲惫的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弄红看着顾绾这幅模样,顿时有些担心,赶忙开口问道:“夫人,您和大人吵架了吗?” 顾绾摇了摇头。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辞而别 “那到底是怎么了?” 顾绾看着弄红,有些伤感的说道:“我们有可能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你收拾收拾东西吧。”弄红顿时一阵惊慌失措,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顾绾,开口说道:“夫人,您不要冲动啊,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 顾绾正要说话的时候,王偕从外面进来,手里似乎拿着一张纸。 顾绾就算是不看,却也知道是什么。 王偕看着顾绾这幅模样,一时间有些不忍,便把手上的那张纸放到袖子里。 “如是,方才你受委屈了。” 一如既往的温柔,顾绾却在这种温柔之中,兀自叹了口气。 “你去见了哪些人,你即将要走那一条路,从今以后,大概也和我没有关系了。” 王偕听到顾绾这般说,顿时心中一阵悲哀,他开口说道:“如是为何这样说?” “你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了吗?” 顾绾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无法抑制的疼痛,王偕叹了口气,他拉着顾绾的手,你应该知道,现在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处境,若不是我拼命护着你,恐怕你早就已经死了。” 顾绾低着头,她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淌,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说的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不后悔,如果我不写那封信的话,恐怕很多事情还是和以往一样。” 王偕听不懂顾绾说的什么。 “我说过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便告诉你一切,可是此时恐怕已经没有机会了,说吧,你准备把我送到哪里?” 王偕心中一阵心疼,他抱着顾绾,轻声说道:“哪里也不去,你就留在我身边。” “你我都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今日若是你不给我那封休书,恐怕不光光是我的性命不保,你一生为之奋斗的东西也永远不会实现。” 顾绾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两人沉默,此时窗外小雨淋淋。 倒是有几分凄凉之感,王偕从袖子里拿出来那张纸。 顾绾接过,仔仔细细的叠好。 “这只是暂时的,等到一切过去之后,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如是你一定要等我。” 顾绾低着头,没有说话,此时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真的没有想过单单那一封信便会引起如此大的风波,她只是想要帮王偕做一些事情而已,在这之前王偕还非常意气风发的跟她谈论着大明的家国大事,他们两个人仿佛不是夫妻,而是志趣相投的朋友。 男人跟女人怎么做朋友? 所以他们是夫妻,顾绾一定是最不称职的妻子,这个时代的女子讲究三从四德,顾绾估计自己一样都不占,可是王偕却依旧如此爱她。此时顾绾竟然觉得一直以来都是她对不住王偕。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普通女子一般躲在夫君的身后,安安稳稳的。 非要如此不知礼数的上错下跳。 大明朝终于忍受不了她只猴子了。 当初顾绾报考警校的时候,家中所有的亲人都说你一个女孩子干这种事情干什么,估计也只是在办公室里坐着,根本没有什么用。顾绾一直认为这句话的潜意识里,就是女孩子没有用,当时她就非常的不忿,觉得自己一定要在警界里干出一定的成绩,才算是对的起老头子的一片栽培。 可是最后她没有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却为了救一个小孩落水身亡了。 王偕是她这辈子包括上辈子最爱的人,顾绾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自己有一天要离开他,会是什么感觉。 他们不是没有分离过,可是每次分离之前,都知道总有一天会再见的,可是顾绾却觉得如果这一次真的离开了,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世上,比她重要的东西太多了,王偕只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她还能奢求什么呢? “我要去哪里?”顾绾轻声问道。 王偕一滞,他看着顾绾,心中产生了一股子没来由的恐慌,他抱着顾绾轻声说道:“如是,你听明白了吗?我说这只是暂时的,我们成亲的时候,什么也没有,等到下一次,我们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大操大办一次。” 顾绾对着王偕说道:“你告诉我,我要去哪里?” “天府之国,蜀地。在那个地方,有杨先生照看你,我也放心一些,而且如是,不是喜欢吃辣吗?天府之国美食众多,你就在那个地方呆上几年,过不了几年,我就放下一切,把你接回来,我们就一辈子待在太仓,哪里都不去?好不好?” “好。” 他看着顾绾泣不成声的脸庞,突然觉得一阵心酸。 “对不起。” 这一夜,王偕抱着顾绾睡了一整夜,他一整天办公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午间回家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顿觉一阵惊慌,忙找来弄红,这弄红更是一问三不知。 王偕找了一下午,把顾绾所能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是依旧找不到人。 甚至夜晚的时候发动知府的兵丁全程搜捕,依旧没有任何音讯。 顾绾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王偕坐在院子里,面容苍白无比,此时李知府看着他这幅样子,顿时有些于心不忍,便开口说道:“王大人莫要如此了,你便是此时自责死,却也于事无补。” “那我该如何?此时她还怀着身孕,她一个孕妇,能躲到哪里去?” “本官已然派人去太仓了,明日就会有消息了,王大人且宽心。” 只是第二日,王偕被告知,并没有发现顾绾的身影。 这可是把王偕给急坏了。 这位甚至找了应天府的人帮忙,可是都没有找到顾绾的身影。顾绾就真的如同人家蒸发了一般,王偕也去找过李时珍,李时珍也没有顾绾的任何消息。 王偕一直觉得顾绾乃是世界上最通情达理的女子,可是却未曾想过,竟然也会如此任性。 这任性起来,就让人肝肠寸断。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到了夏日,河套之战收复如火如荼,鞑坦甚至派了使臣到京师。 王偕在这苏州任官不到一年,便被调任到西北河套为官,而且还是一个领兵之职,这大明朝都是以文治武,像王偕这般有实战经验的文臣,却也是凤毛麟角。 若是河套这一次能一举收复。 王偕便算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第二百一十八章 离开苏州 这一日,苏州府的天气异常炎热,窗外的知了正在没完没了的叫着。 王偕的心情不只是烦躁。 此时弄红小心翼翼的为他端上一杯茶水,轻声说道:“大人,夫人那么聪明的人,若是她不想要见您,您肯定也找不到啊,而且夫人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委屈自己的,您说是不是啊。” 弄红真的非常不了解自家夫人的心思,竟然一声不吭的走了,幸好大人把那封休书给藏起来了,若是真的被夫人拿走了,恐怕大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夫人了。 弄红虽然不怎么聪明,可是跟在夫人时间长了,却也知道夫人这个人最是狠心了。 王偕坐在书桌前,看着顾绾留下来的手札,这么多年了,顾绾的字依旧没有多大的进步,虽然她自己认为已经好了很多,可是在王偕这种四岁就开始用笔写字的人看来,依旧是下笔虚浮,登不上大雅之堂。 王偕心里很难受,他甚至想过,若是当初没有遇到顾绾,那该有多好。 可是遇到了就是遇到了,人都是如此,后悔只是后悔,若是再让他选一次,恐怕依旧会沉沦在那个女子的眼眸之中。 “若是她真的不想要见我,那就不见好了。”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叹息之声,只见一身白衣的李时珍出现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 “今日我是来告辞的,我准备和玉兰一同四处游玩一番,可能不会再回苏州了,所以就把有些可能有用的药给你留了一些。” 王偕看着李时珍放在桌子上的药,轻声说活了一句。 “谢谢。” “听闻你要去河套,万事小心。” “承君吉言,多谢。” “告辞。” “告辞。” 李时珍离开之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弄红有些不忍心,便开口说道:“大人,您难道不留李大夫吃顿饭吗?” 王偕看了弄红一眼,开口说道:“这次前往河套,那种地方也不需要丫鬟,我会给你一些钱,你和随绿便各回各家吧。” 弄红一听到如此,顿时心中一阵着急,她开口说道:“大人,我不想要离开您,我还想等着夫人回来之后,伺候夫人呢。” “下去。” 弄红还想要说些什么,待看到王偕的表情,便识趣的闭嘴了,弄红从没有见过大人生气的样子,可是这个时候,她却百分百肯定,大人一定是生气了。 弄红一直听府中的其他丫头说过,伺候夫人的大丫头,很有可能会被送给老爷当小妾。弄红第一次见到大人的时候,只觉得奇怪,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英俊的人,弄红觉得自己连看一眼大人都是无比奢侈。 她知道大人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大人的眼里只有夫人,可是在大人的心里最为重要的不是夫人,弄红也知道,所以弄红觉得夫人很可怜。夫人那么聪明的女子,想必知道了这种事情也会觉得很难过吧。 所以难过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弄红和随绿把一切收拾好,将夫人东西全部都打包,然后送到了太仓,待到再次看到空无一人的屋子的时候,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人一个人坐在阴暗的屋子里,他的身后出现了一片片阴影,天快黑了。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大人完美无瑕的脸上。 弄红想要进去看大人最后一眼。 便走了进去,和随绿一起行了一个大礼之后,最后看了一眼王偕。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随绿对弄红说道:“夫人还会再回来吗?” 弄红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应该不会了。” 王偕在书房之中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夏仕从门外进来,看到王偕的样子,幽幽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大人,我们该走了。” 王偕抬眸看了夏仕一眼,开口说道:“夏先生身子正在调养期间,李兄说了,若是长久颠簸的话,对身子不好,为何不留在这苏州,好好修养一番?” 夏仕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能够早点帮大人完成愿望,也许她就会回来也不一定,总归,对不住她。” “你说,她为什么就不能像普通女子一般,在家中等一等,只要等一等就好了,为何要如此毅然决然。” 夏仕轻笑,他看着清晨的天空。 “若她是普通女子,大人也不会如此肝肠寸断,我也不必如此求之不得。” 王偕和夏仕上路了,李峰值这位顽固的知府,倒是意外的到城外相送,王偕不禁有些意外。 只见这李峰值,对着王偕说道:“王大人是个好官,万望替河套遗民多做好事。” “多谢大人教导,下官谨记在心。” “王大人已然不是我的下级了,不必如此多礼。” 几人寒暄一阵之后,王偕和夏仕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只是王偕一直朝后看,似乎希望看到某个熟悉的人影,但是始终一无所获。 “她应该早就离开这个地方了。” “你说的对。” 苏州知府后衙,顾绾从床上起来,从早上开始,她就强迫自己睡觉,她希望自己一觉醒来,王偕就离开了。 她把楠楠叫过来,轻声问道:“他走了吗?” “走了。” “楠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姨姨你说。” “帮我送一封信。” 顾绾从床上起来,有些艰难的扶着肚子,走到窗前,看着澄澈一片的天空,顿时觉得心中一阵空唠唠的。 孙氏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鸡汤,看了站在窗前的顾绾叹了口气说道:“顾妹妹,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都不知道这王大人的样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顾绾没有说话,只是拿过鸡汤,非常温顺的喝了一口。 “我知道姐姐的好意,他走了,我也该走了。” “你现在的身子能去哪里,先把孩子生下再说吧。” 顾绾看着孙氏,那一天早晨,顾绾来到孙氏的屋子里,求她帮帮自己,孙氏自然不答应,可是顾绾给她跪下来了。 孙氏到底是个心软的妇人,只得答应了顾绾。 她也是女子,自然知道一个女子若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恐怕只能是心如死灰。 第二百一十九章 生子 顾绾从怀中拿出来一张银票,轻声说道:“算是我的谢礼。” “妹妹这是干什么?” “李大人在苏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知道李大人大部分俸禄都送回家中奉养族人了,这几日承蒙照顾,权当谢礼。” 孙氏收下了这张银票。 顾绾藏在孙氏这里,连李峰值都不知道。 第二日清晨,一顶小轿子,把顾绾从知府后衙接走了。 就连孙氏也不知道顾绾到底去了哪里,待到王偕发现不对的时候,写信相问的时候,孙氏也不知道顾绾的行踪,如此一来,顾绾倒真算的上是人间蒸发。 若是顾绾知道,定然会觉得心中好笑,人怎么可能人家蒸发呢? 她只不过是用了自己以前的一个恩情。 当初从严世番手中将他救了出来,这刘延自然是要想尽方法报恩。 这件事情除了顾绾,便只有王暨一人知道,这刘延将顾绾安置在一处十分普通的小院子里。 这院子里住着刘延那位貌美的小妹,刘含微,这些日子以来,顾绾都是有这位漂亮的惊人的小姑娘照顾的。 刘延只是个秀才,手中自然没有多少钱财,虽然顾绾还有些银钱,可是那些银票在任家都是有根据的,若是贸然用了,恐怕会被人发现,此时顾绾还不想要见到任何人,所以这段时间,也会是靠着变卖手中的珠宝。 倒是过的有几分窘迫。 顾绾倒是未曾想过自己竟然还有如此凄凉的时候。 这含微经常避重就轻的问顾绾的来历,这个单纯的小丫头实在是不相信顾绾是她那玉树临风的哥哥在外面养的外室。 她总觉得她的哥哥,也只有名扬天下的如是夫人方才能配得上,只可惜那位不禁成亲了,而且还被皇帝他老人家给惦记上了。 所以在和含微在一开始,对顾绾的态度倒是有些冷淡,可是她看到顾绾的肚子,心中却又犯起了嘀咕,想着好歹这女人肚子里怀的也是自己哥哥的孩子,若是太过苛刻,却也不好,所以这位给顾绾的感觉,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 顾绾本以为今年夏天肯定是闷热难耐,可是却未曾想过竟然下了好几日的暴雨,倒是让人心中好生无奈。 这小院子兴许有些年久失修,顾绾半夜睡着竟然漏水了,倒是让一向养尊处优的顾绾有些不适应。 这含微和顾绾睡在一起,听到顾绾的声响之后,赶忙开口问道:“怎么了?” “漏雨了。” 含微一摸,确实在被子上摸到一股湿润,她开口说道:“那我们换一下位置。” 换了之后,顾绾依旧觉得十分潮湿,可是此时毕竟是寄人篱下,自然不好意思如此劳烦她人,只是就在这个时候,顾绾突然觉得肚子一阵无法形容的疼痛。 “含微,你快去把你大哥叫起来,我似乎快要生了。” 顾绾疼的直掉眼泪,含微虽然觉得顾绾这个人有些矫情,但是这等紧急的时候,却也不敢怠慢,赶忙跑到隔壁,把正在熟睡的刘延给叫醒了,刘延赶忙披上衣服出门,并且吩咐含微好生照看着顾绾。 顾绾在床上痛的死去活来,越是到这种时候,她越希望可以见到王偕。 可是他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他连休书都已经写了,她又能如何? 顾绾疼的满头大汗,她紧紧咬着下唇,额头上冒汗,这让站在一旁的含微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若真的很疼,忍着干什么?” 顾绾虚弱的笑了笑,开口说道:“若是我哭出来了,我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软弱。” 含微顿时一阵无奈,她开口说道:“女子本来就是软弱的啊?” 顾绾不置可否,她隐忍着。 终于,刘延将稳婆给背了回来,顾绾注意到稳婆身上的衣服都未曾穿好,显然是被刘延强行拉过来的。 这稳婆看着顾绾这幅样子,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把两人轰了出去。 刘延在外面只听到女子隐忍的喘息声,长久的忍耐之后,一声尖锐的啼哭响起,稳婆从里面出来,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对着刘延说道:“生了,是个男娃,真是恭喜秀才老爷了。” 刘延摆了摆手,拿出了银子塞给了稳婆,然后走到屋子里去看了看顾绾,顾绾并没有睡着,只是睁着眼睛。 脸色有些苍白,可是看起来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她对抱着孩子的刘延说道:“让我看看孩子。” 刘延将孩子放到顾绾身边,顾绾看着小婴儿柔嫩的脸颊,顿时觉得心中涌出一阵幸福之感。 “还好把你给生出来了,可惜你爹爹没能看到。” 这让站在一旁的含微有些意外,这孩子不是在家侄子吗? 刘延给顾绾盖好被子,轻声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去找个大夫,给你看一看。”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不用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没事的。” 顾绾抱着自己的孩子,沉沉的睡去,生完孩子的疼痛隐隐还在,可就算是如此,顾绾睡得很安稳,这是她离开王偕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苏州酷暑炎热无比,可是在顾绾坐月子的这段时间里,却是一刻也不停的下着雨。 等到出月子之后,顾绾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不得不说,倒是有几分上天保佑的意思。 旁人家的孩子满月的时候,都是有满月酒的,顾绾自然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少了这一出,顾绾出完月子之后,亲自下厨做了一顿极为丰盛的满月宴。 含微吃过之后,表示,虽然这个女人怀的孩子不是自家哥哥的,但是念在她长得好看,并且烧的一手好菜,最主要的是,含微可以看得出来,自家哥哥很喜欢她。 女人就不为难女人了,她同意顾绾当她的嫂嫂了,而且小包子长得那么可爱。 含微发誓,她从来没有见过像小包子这么漂亮可爱的孩子。 那个女人也不想着给小包子起个好听的名字,就整天小包子,小包子的叫,就只是因为在她坐月子的时候,老喜欢吃包子。 所以小包子就叫小包子了。 第二百二十章 追随 小包子倒是给他娘省了不少心,只要吃的饱饱的,就不会随意哭闹。顾绾晚上倒是睡得不错。 所以身体恢复的倒也不错。 小家伙百日之后,顾绾就要告辞了,毕竟不能总是在别人家住着,这刘延左右也是一个没有娶妻的少年人,若是顾绾总是这般麻烦于他,倒也是不合适,这无论多大的恩情,此番下来,却也算是还完了。 这一日,刘延下学归来,恰好看见顾绾正在上收拾东西,顿时心中一慌,赶忙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自然是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啊,此时小包子也能带出去了,总不好一直在这里打扰你们。” 刘延一向不怎么会说话,可是此时他却开口说道:“夫人带我们恩重如山,我如何能看夫人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 顾绾笑了笑看着刘延轻声说道:“我不是弱女子。” 刘延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良久之后,他轻声说道:“夫人,我知道这样非常的冒昧,可是若是我不问的话,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我可以代替他照顾你吗?就算只是暂时的,我也心甘情愿。” 顾绾有些无奈的闭上眼睛,然后说道:“我想不大概不需要照顾。” 刘延无话可说。 顾绾自然也要向含微告别,含微自然非常的不理解,这个女人长得有几分姿色,可是年纪已经打了,甚至还生了个孩子,自家玉树临风的哥哥都未曾嫌弃过她,她现在居然要离开。 顾绾看着含微这副表情,顿时觉得一阵好笑,便开口问道:“含微不是一直不喜欢我吗?此时我走了,为何做出如此表情。” 含微翻了个白眼,开口说道:“要是有一个女人来你家蹭吃蹭喝,还顺带生了个孩子,你到现在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心里会高兴到哪里去?” 此时饶是顾绾也忍不住扑哧一笑。 她轻声说道:“我叫顾绾。” “顾绾?顾绾!”含微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睁大了一双美眸,目不转睛的看着顾绾,然后伸出一只葱白的手指,指着顾绾。 “那居然是顾如是,我说这世上有那个女子如此任性而为,原来是你啊。” 顾绾顿时有些尴尬,倒是不知道这姑娘是夸自己呢,还是在挖苦自己呢。 “却是小妇人,徒负虚名而已。” 含微摆了摆手,拉着顾绾的袖子说道:“顾绾,不如是先生,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口不择言来着。” “我知道。”顾绾笑了笑,并未记恨这位异常欢脱的少女。 这含微看到顾绾如此好说话,便直接开口问道:“如是先生,你是要去找状元郎吗?” “不是。” “这戏文里说的,您可是千里送郎君,当初看您和状元郎的戏本,看的我都哭了,我在想若是我能遇到像状元郎这般深情的男子,那该有多好。” 虽然提到那人之时,顾绾心中依旧一片黯然,可是看着含微这张青春萌动的脸,顾绾却一点儿也生不起来气。 这含微小心翼翼的看了顾绾一眼,她也是听说过苏州城中穿的沸沸扬扬的事儿,她一直觉得那是无聊的人传的谣言,如此恩爱的人怎么会说和离就和离呢? 当日在大堂上发生的事情,在王偕的努力下没有传出去,所以此时顾绾的名声还不算是臭到家。 这世人只当做这位颇有才气的女先生,生性风流。 顾绾听到之后,也只是一笑了之。 “含微以后一定会遇到的。”顾绾轻声说道,含微顿时笑的一脸开心,仿若顾绾这样说了,便一定会实现一般。 顾绾又开始收拾东西,这含微在顾绾身边磨磨唧唧的,有些忍不住了,便开口问道:“如是先生要去哪里啊?” “到一个繁华的地方。” “为什么不去找状元郎呢?”顾绾一愣,轻声说道:“我去了会打扰到他的。” 含微到底不是没有眼色的人,看到顾绾此时的脸色已然无比晦暗,便赶紧闭口不言,第二日早晨听见顾绾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冲动。 她身上还穿着睡衣,看到顾绾抱着孩子,身上带着包袱,已经离开了院子,急的鞋子都没有穿,直接跑到外面对着顾绾喊道:“如是先生,含微可不可以和您一起走啊?” 顾绾有些奇怪,转过身子看着样子有些滑稽的含微。 “不要闹了,你兄长同意吗?” 此时刘延从屋子里出来,眼底青黑显然昨晚睡的不是很好。 “我之前一直非常崇拜你,要是我可以像你这样活就好了。”顾绾看着眼前鲜活可爱的女子,这不就和以前的自己如出一辙吗? 对什么事情都充满了信心,那种感觉,顾绾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也许婚姻真的会让人丧失一些东西,她每次都拼尽了全力的把一切都搞乱,然后再去怪罪王偕。 有时候顾绾真的会怀疑自己,和这些古代女子相比,似乎更笨一些。 若是她能像古代普通闺阁女子一般,在夫君的羽翼之下,或许她这辈子会过的非常幸福,王偕是个好男人。 可是她做不到,顾绾开口对着含微说道:“你还小,你不明白这样的活法,意味着什么,如果你像其他女子一般,生活在闺阁之中,以你的美貌,你的夫君定然会非常的宠爱你,你会过的很好,如果你跟着我,也许根本就没有未来。” 顾绾看了看刘延,希望他能劝一劝这个天真的女子。 可是刘延只是轻声说道:“无论小妹想要做什么,我都支持她。” 顾绾无言。 含微走到顾绾身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她轻声说道:“我只想要真正的作为一个人活下去,而不是最为一个附属品,女子的美貌固然稀有,可是总有一日美貌会消失。我只想要和先生一起证明,你一直所传达给世人的那条路,到底行不行得通。”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传达了什么,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顾绾笑道。 “女人也可以像男人那样,有尊严的活着。” 第二百二十一章 金陵 顾绾沉默,似乎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年级轻轻的女孩,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含微,你大概是我见过的最有黄宗羲风范的女子了。” “黄宗羲是谁?”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得赶紧去换衣服收拾东西,因为船快开了。” 小丫头赶紧跑到屋子里,换好了一身衣服,依依不舍的和刘延告别,便和顾绾坐上了前往应天府客船。 含微年幼的时候曾经跟着兄长从京师来到这南直隶,当时也只是懵懵懂懂的。 这严世番有个癖好,就是喜欢幼女,当时这傻丫头差点被人一个糖葫芦给骗走了,只是她一直都不会到,这严世番是因着她的原因,才将她的父亲逼死。 刘延对于这个妹妹保护的很好, 其实顾绾知道,刘延将含微交给她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这刘延不出意外便要出入这官场,到时候面对的乃是旧敌,严党一伙,若是带着饿一个娇滴滴傻乎乎的妹妹,可能也就会有些束手束脚,如今反而放在顾绾这里更加的合适。 小丫头算是第一次不跟着哥哥出远门,自然是有些兴奋,这丫头长得极为貌美,又是个生性张扬之人,自然在甲板上引来不少人。 顾绾因为要照顾包子所以一直在船舱里待着,直到小家伙睡着之后,顾绾才走了出来,恰好看到一个面容轻浮的男子,站在含微身旁,有些不怀好意。 顾绾眉头皱起,走到含微身边,轻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快跟我回去。” 这含微正弄不清楚情况呢,看到顾绾过来之后,忙躲到顾绾身后。 这男子看到有一美艳成熟的妇人过来,顿时眼睛邪光一闪,高声说道:“相比这位夫人,乃是含微的长辈吧。” 顾绾冷冷的看了含微一眼,这么快的功夫,你就告诉人家名字了? “正是,不知公子有何贵干,若是无事,我就带家妹离开这里了。” “夫人和小姐两位如此纤纤美人,怎么会孤身乘船,说起来实在是有些危险,不若就让小生来护送二位如何啊?” 顾绾看着这人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样,顿时心中一阵厌烦。 “不必了,我们走。” 两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这个男子挡住了去路,顾绾本就不是什么脾性温和之人,顿时有些生气了。 将手中的玉镯脱下来,放在含微手中。 这男子看着顾绾如玉一般的手腕,顿时咽了口口水,轻声说道:“夫人这是要。” 话音未落,顾绾一脚狠狠地朝这个男子身上踹了一脚,顾绾这些年可算是走南闯北,打架斗殴的经验倒是和上辈子差不多,又多了这一身古怪的力气,这寻常男子,便是进不了身的。 这男子本就离船舷近,顾绾这一踹,便直接把人给踹的差点掉到水里。 这男子顿时一阵惊怒,正要作势上前寻衅滋事的时候,又被顾绾后来补上的一脚给直接踹到了水里。 因为这船还走到潜江之中,所以江面平静,离岸也不远,这男子十分狼狈的游到了岸边,对着在船上的顾绾破口大骂。 含微看着男子这幅模样,顿时笑的花枝乱颤,顾绾顿时有些无奈,只见她开口说道:“你这丫头真是的,女子的闺名,怎么能直接告诉人家呢?” 含微有些无辜的说道:“我没有告诉他啊?” “没有说漏嘴?” “没有啊。”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两人带着一个孩子一路行船到了应天府。 顾绾来过这个地方两次,第一次是顾维钧考举人的时候,第二次是跟着王偕到这里祝寿。 哪两次都非常的匆忙,倒是未曾欣赏过这金陵城的风景文物。 只是此时有了时间,顾绾倒是少了那份心思。 她一直未曾用到任萱儿寄给她的银票,一来是真的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二来是不想让王偕来找她。 可是此时若是在这样下去,恐怕王偕在河套也无法安心,所以顾绾到当铺里兑换了银两,在这顺天府买了一栋小院子。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此时平安无事,应该也不会太过担心了吧。 不久之后,王偕终于收到了顾绾的第二条消息,此时她人在顺天府,安然无事,而且孩子也平安出生。 王偕突然觉得自己长久悬着的心中终于放下了。 或许顾绾的气已经消了,王偕深知顾绾的性格,若是真的不想要他知道她的行踪,恐怕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将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不得不说,王偕和顾绾都太了解对方了。 只是就算是如此了解,堪比知己,却仍然无用。 含微这小丫头常年被刘延养的什么都不会做,甚至连做饭这种事情,都要顾绾亲自来。 若是顾绾真的不花那些银票,恐怕此时已经被这个小丫头给坐吃山空了。 所以顾绾只得到人牙子哪里雇了一个老实可靠的老婆子,在小院子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要不然若是真让顾绾自己洗衣服做饭,顾绾估计自己能累死。 一般大户人家的夫人都是给自己的孩子请奶妈,可是顾绾却不想要这么做,只觉得若是不用自己的奶水,总归是对不起这个辛辛苦苦降临到世上的小宝贝。 这个孩子大概是顾绾活下去最大的动力了。 这些日子以来,包子食量渐长,而顾绾不知怎的竟然还没有之前吃的多。 这张妈妈便想着法子给顾绾做好吃的东西,可是顾绾就是没有胃口,这含微就觉得肯定是因为顾绾离开了夫君心中郁结,所以到外面散散心也不错。 所以两人就找了一个天气极好的日子里。 到这金陵的名胜古迹好生游玩一番。 顾绾自然是没有多大的兴趣,一来不太放心包子,二来真的没有这个心情。 可是张妈妈说自己会好生照顾着包子,让她和含微出去,这张妈妈也能看出来,这位美貌的系哦啊夫人呢心中难受着呢。 这世上那个女子没有了夫君,心中还会快活的,可是这日子啊,总是要过的,她能看出来,这夫人是个好女子。 可就是命苦了些。 终于张妈妈为什么知道顾绾命苦,她觉得这女子没有了夫君,可不就是命苦。 若是顾绾知道了张妈妈这番想法,估计也只能苦笑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玉屏儿 顾绾看着窗外的好天气,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那我们就走吧。” 两人便换了衣服,出门去了。 此时正是仲夏时节,这秦淮河畔,花船画舫多如过江之鳖。 只见这画舫上的女子花枝招展,倒是让在在一旁观看的含微一阵好奇。 她对着身边的顾绾轻声说道:“夫人,她们是干什么的?”此时一艘画舫靠岸,只见一名容貌姿色非常出色的女子,款款而下,一时间倒是吸引了不少男子的目光。 只是这名貌美女子,竟然朝着顾绾她们走了过来。 这女子走到顾绾身旁,轻声说道:“夫人可是顾如是?” 顾绾顿时一愣,倒是未曾想过,这女子竟然识得自己,只是顾绾此时已然没了那种心思,只得开口说道:“恐怕小姐是认错人了,我并非顾如是,只是和她长得相似一些罢了。” 顾绾说完之后,朝着这名女子微微一笑。 便带着含微离开了,含微顿时有些不理解,便开口问道:“夫人这是怎的?难道是嫌弃那女子的身份吗?” 和含微相处久了,倒是发现这丫头的个性,有些太过耿直,似乎这世间的不平之事,都得被她说上一说。 “并不是,我只是不想要再当所谓的如是先生了。” 顾绾自顾自的走到河畔的一处大石头旁,她坐下来,看着平静的江水。 “为什么啊?”含微似乎非常不明白。 顾绾拍了拍身边的石头,对着含微轻声说道:“你坐下吧,今日既然是出来散心,自然就应该轻松一些。” 含微做到顾绾身边,此时清风拂面,岸边柳枝随风飘摇。 倒是非常的舒适。 “也许我给你说了,你也不一定能听懂,但是我还是很想找个人说一下。” “夫人请讲,我一定认认真真的听。”顾绾看着含微这幅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努力了这么多年,觉得自己很聪明,利用权势,利用男人,可是到最后才发现,其实女人早就被排除在男人之外,就算是我再怎么努力,也始终不能像男子一般。” 顾绾看着已然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含微,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她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这叫做自不量力。” “夫人您不要这么说!”含微高声说道,此时清风徐来,顾绾看着眼前美丽而单纯的女子,突然觉得一阵温暖。 “这都是事实。” 含微这个人本来肚子里就没有多少墨水,而且总是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此时急于将自己内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可是到最后才发现。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甚至不太明白这位如是先生,到底在烦恼些什么。 可是她依旧可以看得出来,此时的顾绾非常的痛苦。 “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我就换一条,每个人的命只有一条,可是我却不大一样,所以若是不珍惜,恐怕就真的是白活了。” 此时的含微更是迷惑,什么叫她不一样,难道她又两条命不成。 顾绾话音未落,只见这秦淮江心的一处画舫之上传来铮铮琵琶之音,其音美妙如斯,倒是让人心中一怔。 顾绾更是被这阵琵琶声给吸引了。 她吩咐含微去找了一个船家,便乘船赶到那处画舫之外,扣门求见。 这画舫上的人倒是未曾嫌弃顾绾是个女子,非常有礼的将两人给请了上去。 这含微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所以心中好奇之下,难免露出几分少见多怪的神色,这画舫的婢女看着含微这幅样子,便忍不住抿嘴偷笑,含微顿时觉得非常没有面子,赶忙摆出一副高冷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顾绾忍不住叹了口气,倒也是白亏了含微的长相。 若是性子稍微沉稳一些,倒也不愁嫁人了。 两人跟着婢女,到了画舫之内,只见到里面端坐的,正是之前那为貌美的女子。 这女子看到顾绾之后,微微一笑,如同春花绽放。 倒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如是先生,你来了。” 顾绾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未曾竟然是这位女子,若是此时还自称自己不是顾如是,恐怕就真的有些失礼了,顾绾便赶忙开口说道:“方才真是失礼了,我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还请小姐见谅。” 女子笑了笑走到顾绾身边,将顾绾扶起来,轻声说道:“奴在京师之时,有幸见过夫人,一直念念不忘,所以方才才贸然打搅,若说失礼,还是小女莽撞了。” 顾绾摆了摆手,结束了这互相承认错误的谈话。 “不知小姐姓甚名谁?” “奴艺名唤作玉屏儿。” 这玉屏儿生的一身如玉的肌肤,倒也和这名字十分相配,玉屏儿拿起琵琶,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方才便是被这琵琶声吸引过来的,奴再为夫人弹奏一曲如何?” “那就多谢了。” 这玉屏儿一曲琵琶之后,顾绾只觉得心中无比凄凉,这琵琶苍凉孤寂,倒不像是一个女子所弹,倒像是久经沧桑的老者所弹。 “此乃家师遗作,让夫人见笑了。” 顾绾顿时一愣,忙开口问道:“不知小姐的师父是?” “先生可曾听说过秦淮大家师萱。”顾绾眉头一皱,这个名字她倒是真听过,这位秦淮名妓非常有名气,许多王公贵族十分追捧这位的一曲琵琶行。 “自然是听说过的。” 顾绾心中不禁一阵感慨,这位名妓三十岁从良嫁给了一位颇有才名的高门子弟为妾,只是过了一年,这奇女子便自请下堂,重新回到这秦淮江上,最终因病去世,算是漂泊终生,倒是个颇有才华的可怜女子。 “师父还在的时候,一直想要结识如是先生,只是倒是没有机会了。” 这个青楼名妓,若是旁的女子,定然是不想要招惹的,可是那位总想着,顾如是乃是这大明朝最不一样的女子,自然会不一样。 “那这是可惜了。”顾绾轻声说道。 顾绾对这些女子并未有所偏见,就算是最低贱的勾栏女人,大部分也只是无能为力。 第二百二十三章 营生 顾绾和含微在这艘画舫之上对饮,倒是分外畅快。 不过顾绾到底不放心家中的孩子,过了一会儿就带着含微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到家中的时候,恰好看到小包子皱着一张脸,正在哇哇的哭。倒是让顾绾一阵心疼,自责自己这个当娘亲的丢下孩子,只得好生哄了哄小包子,这小家伙方才安安稳稳的睡去了。 这张妈妈笑眯眯的对着顾绾说道:“这古人说的好,孩子就是亲娘亲,老婆子我可是使出了全身的解数,这小家伙还在哭,夫人一回来,他就不哭了。” 含微笑了笑,对着张妈妈说道:“这便是传说当中的母子连心。” 此时这秦淮江上的画舫之中,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主座上,怀中靠着姿容娇美的玉屏儿。 “想不到兰君的妻子,倒是一个如此任性的人,这兰君也真是的,若是真的放心不下,直接把人带回家不就行了,这玉屏儿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此时王大人在河套,若真的吧夫人接过去,恐怕也不安全,所以此时让这位夫人留在这里,却也最安全的。” 这男子听完玉屏儿的话,面上突然露出一丝不屑。 “兰君虽然一直有些迂腐,可是性子倒是异常沉稳,这多年不见,倒是未曾想过,竟然变成了如此模样。” “公子觉得这样的男子不好吗?” 男子摸了摸下巴,开口说道:“自然不好,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够因为一个女子做出这么多有违分寸的事情呢?” “就算是妻子也不可以吗?” “对。” 玉屏儿眼底一片晦涩,只是眼前这位男子似乎并未发现躺在自己怀中女子的异样。 这位男子离开之后,一旁随侍的粉衣丫头开口问道:“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玉屏儿沉默片刻之后,轻声说道:“再等等。” “听闻这位家中的新夫人,乃是意味非常不好惹的女子,小姐可要小心了。” 这玉屏儿冷笑了一声,看着粉衣丫头,冷声说道:“你放心。” 粉衣丫头看着自家小姐这幅表情,突然开口说道:“小姐,若是一切成功之后,我们干什么?” 玉屏儿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脑袋,开口说道:“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玉屏儿躺在床上,觉得很累,她每日都要面对自己的仇人强颜欢笑,身为女子,当真就如此艰难?甚至连顾如是那样的女子,都会活得不自在,那像她这样的女子,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道为什么,顾绾这一夜睡得不是太安稳,她总是梦见那阵琵琶声。 而且梦见了王偕,其实每一天晚上,顾绾都会梦见王偕,梦见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还有那把破旧的油纸伞,梦境如此真实,以至于顾绾都忘记了那是梦。 直接在夜深人静之时,哭泣了起来,而且因为此时有了孩子,所以只能轻声啜泣。 等到哭的习惯了,顾绾就渐渐没有那么难受了。 只是这一个夜晚,那种痛苦的感觉却越发的浓烈。 顾绾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猛然听到外面一阵惊雷,似乎要下暴雨,小孩子最怕打雷,小家伙被吵醒了,自然是哇哇大哭,顾绾自然是赶紧哄孩子,待到终于把小家伙给哄睡了,这暴雨开始倾盆而下。 顾绾买的这个小院子,附带个小花园,张妈妈觉得那个花园华而不实,就种上了青菜,只留一颗十分高大的海棠树,此时正是海棠开花的时节。艳丽而繁复的海棠花在暴雨之中倒是有几分零落成泥的凄凉之感。 小家伙躺在顾绾怀中,此时此刻,顾绾倒也是生出了几分安逸之感。 张妈妈端过来早饭,对着顾绾说道:“夫人,你把孩子给我,先吃早饭吧。” 顾绾把小家伙交给张妈妈,然后开始吃早饭,此时含微也醒来了,迷迷糊糊的做到顾绾身边,开始一起吃早饭,这张妈妈忍不住对着含微说道:“你这丫头这么没有礼数,连身衣服都不换的。” 这张妈妈一直觉得含微便是顾绾丫头,要不然非亲非故的,这夫人为何会带着一个小丫头呢。 含微朝着张妈妈做了一个鬼脸,带着几分刚睡醒的娇憨,开口说道:“张妈妈,夫人都说了,想我这样模样的人,那时不愁嫁得。” 这张妈妈实在是看不惯含微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开口说道:“你这丫头不听老人言,以后你就知道了,这男子年轻的时候是看容貌,这老了啊,那可是看品行的,这女子的容貌总会变得,你张妈妈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漂亮姑娘啊,但是你看现在这还不是一张老树皮?” 张妈妈指着自己的一张老脸,动作十分的滑稽,倒是让正在吃饭的顾绾都有些忍俊不禁。 这含微一撇嘴,开口说道:“那我就不成亲了。” “你这丫头怎么能说这样的气话呢?” 含微有些不服气的看着张妈妈,继续嘴硬道:“我要好好练字,争取让夫人收我为徒,到时候,我便是如是先生的徒弟了?” 顾绾顿时一阵喷饭,她这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人,若是当了老师,可不得把人给坑死。 顾绾赶忙摆了摆手,对着含微说道:“我这辈子都不会收徒弟的。” “为什么啊?”含微似乎非常的难过,连饭都忘记吃了。 这张妈妈也有些奇怪,虽然她不太清楚自家夫人到底是什么人,可是看样子似乎是位女先生,此时女先生虽然不多,可是也不能说没有。 顾绾放下筷子,对着含微认认真真的说道:“没有为什么。” 这句话说得倒是让含微一阵委屈。 顾绾笑了笑,扯开话题说道:“我们此番也算是在这金陵安定下去了,我虽然还有些银钱,可是也不能坐吃山空啊,等着雨停了,我们出门去找个营生,倒时候也好歹有个进项。” 含微这个丫头就是个活泼的性子,顾绾一岔开话题,这丫头就把刚才的是事情给忘了。 顿时积极地和顾绾讨论要做什么生意。 一旁的张妈妈叹了口气,若是自家夫人真收了这丫头当徒弟,可就惨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阴雨 窗外雨声淋淋,含微关上了窗户,结果自己不小心,将身上的衣衫染湿了一片。 正在缝补衣服的张妈妈,开口说道:“你这丫头,做事情总是这么的不小心。”含微吐了吐舌头,走到正在哄孩子的顾绾身边,摸了摸小家伙肉呼呼的脸颊,对着顾绾说道:“夫人,你准备给小包子取什么名字啊?” 顾绾一愣,她低下头看了看笑眯眯的小家伙,轻声说道:“汝端如何?” 其实顾绾和王偕早就商量过了,若是孩子是个女孩,便叫王端汝,若是男孩便叫做王汝端。 这含微摇了摇脑袋,似乎在想这个名字是什么典故,可是这家伙肚子里有多少墨水,顾绾自然是知道的,顾绾不忍心见含微抓耳挠腮,便开口说道:“今日的大字练了吗?” 含微顿时脸上一阵清苦。 “没有。” 顾绾吩咐张妈妈将笔墨纸砚拿来,然后看了一眼含微,这含微怏怏地走到书桌前。 开始拿着笔写字。 顾绾不用看,就知道这家伙写得字是有多难看,含微伏在桌案前,写字的模样,和当年的顾绾如出一辙,只是那个时候,王偕总是十分耐心的教顾绾写字。 顾绾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有一个王偕这样的夫君。 含微似乎遇到了一个死活都不会认识的字。 顾绾将孩子交给张妈妈,走到书桌旁,只看见此时含微抓耳挠腮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只见这雪白的宣纸上,那几个字如同爬虫一般。 含微看着顾绾的脸,顿时一阵心虚,她开口说道:“夫人,我知道我写的不好,你不要嫌弃我。”顾绾笑了笑,走到含微身边,从书桌里找出来一叠字帖,对着她说道:“比我第一次写得好得多了,只要勤加练习,一切都不是问题。” 含微听完之后,顿时笑的如同花开了一般。 顾绾看着含微这个笑容,顿时觉得有些恍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总是一直想起来王偕,顾绾在很久之前,曾经听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 世间并不能平复伤痛,人们只是习惯了那种痛。 有些事情只要习惯了就好。 含微看着陷入沉思的顾绾,顿时暗自叹了口气,夫人时常会因为一些小事陷入沉思,而且表情总是十分的忧伤。 骤雨初歇。 顾绾给汝端喂了奶哄睡之后,便和含微一起出门去了。 大明朝的街市一般都是糅杂于居所之间,而顾绾选择的这条街道,则是金陵城中最为繁华市井的地方。 百泉街有不少泡澡的地方,不禁男澡,还有许多女澡。 百泉街之后,便是这金陵最为有名的风月之地。饶是胆大的含微,到了这样的地方,却也觉得十分的害臊,毕竟这良家女子自然是不会喜欢来这样的地方的。 所以这一路上周围人一样的目光,倒是让含微一阵低头看脚,只是走在前面的顾绾倒是没有任何异样,这含微心中不禁感慨。果然这顾绾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如此情况居然如此镇定。 由于这条街上生意的特质,一般都是晚上做生意,所以此时这道街上,倒是清净不少。这条街上,不禁有青楼妓院,甚至还有一些首饰衣帽店,甚至还有几家写着妇科圣手的医馆,倒是越发上含微觉得有几分害怕。 或许是两个人运气太好,其中一家医馆之中被抬出来一个女子,那个女子身上盖着白布,显然是已经死了。 含微顿时害怕的拉着顾绾的手,只是此时这个人在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身上的白布被一阵吹开,露出了可怖的脸。 顾绾只看了一眼,便转过了身子。 这青楼低等的娼妓时常会得的一种病,杨梅疮。 含微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自然是做生意来着。”虽然这句话又很浓重的歧义,但是含微打死也不相信夫人竟然会做这种生意,所以只是老老实实的跟这顾绾走了。顾绾看着含微这幅模样,顿时起了坏心思,她对着含微说道:“你这丫头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夫人就不要吓我了,我能值多少钱啊?” 顾绾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一番含微,轻声说道:“可是值不少钱。”此时两人身边似乎走过了一个老妈子,这老妈子停下来看着含微,带着几分趣味的问道:“若是娘子肯卖,我出五十两。” 五十两已经不算是小钱了,含微顿时吓得面如土色,顾绾实在是不敢再吓这个小家伙了,若真是吓出了好歹,可如何向刘延交代。 顾绾赶忙将那老妈子打发了。 带着含微离开了这条街,顾绾做生意,自然不会选择在这个地方,这种地方,若是没有一点势力,肯定是不能立足的,顾绾之所以从这里走,也只是想看一看这传说当中的秦淮勾栏的样子,却未曾想到,竟然把含微吓成这个样子。 两人完全出了这条街之后,含微的脸色才好了一些,她带着些哭腔的说道:“夫人,我忘记不了那个女人的脸。” 顾绾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心里的那一点点怜悯,早就化为无形了,此时听到含微这般说道,竟然一时间有些呆愣。 良久之后,顾绾开口说道:“含微,你要知道人各有命。” 含微问出这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顾绾会回答。 “大明朝有多少这样的女子,多不胜数。” 含微低着头,似乎还在回想方才的事情,顾绾又开口说道:“若非为生计所困,她大概也不会选择这样的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唯有好好珍惜,可有人若真的是轻贱了,出于尊重,不言即可。” 直到到了这目的地,含微都是愁眉不展,顾绾顿时心中一阵感慨。 这女子虽然生性开朗,可是却是至纯至善之人,只是这样的人在这个世上,乃是最难以生存的。 恐怕这刘延将其托付于顾绾,便是直到自家妹妹如此,希望在顾绾这里学到一些东西。 只是顾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够交给这个孩子什么东西。 第二百二十五章 绸缎庄 两人沿着街道,把周围的店铺,逛了个遍。 最后顾绾决定还是买一个最为稳妥的店铺,买下了一个绸缎庄,众所周知,这绸缎生意最为稳定,而且顾绾也不打算自己打理,只是想着若是以后钱财花光之后,不至于在写信找顾维钧要。 这绸缎庄身后还有一个小小的工场,里面倒是雇佣了不少女工,只因这所店铺的主人家举家迁往京师,所以才将这打理了数十年的产业卖与旁人。 顾绾虽然觉得有些太巧了,可是却还是欣然捡了这个便宜。 到官府交换好文书之后,顾绾就和含微两人找了一辆马车,赶紧回到家中,小家伙肯定醒了。 果不其然,顾绾回到家中的时候,小家伙正饿的哇哇直叫,顾绾只得赶紧给小家伙喂奶。顾绾有时候就觉得这母子之间的关系真是令人奇怪,顾绾以往自由自在,虽然身为人妻,可是依旧是天南地北的跑。可是此时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家伙,就让顾绾不在出远门,只想着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好好守着他长大。 晚间,顾绾把自己买店铺的事情告诉我张妈妈,张妈妈是这金陵的本地人,夫君和儿子早逝,虽然是孤身一人,可是因着生性开朗,倒是有不少好友,所以这金陵城的消息,这位还是知道不少的。 这张妈妈听完之后,顿时觉得一阵惊奇,她看着顾绾,说道:“夫人运气真是好,这所绸缎庄,乃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好店,生意非常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主家突然就不干了,倒是令人奇怪。” “主家迁往京师了。” “这家绸缎庄的主家,乃是金陵陈家,怎么会迁往京师?” 金陵大富之家陈府,世代豪富,十分有钱。这陈府有一位极为风流的少爷,名曰陈彦阁,长得虽说是一表人才,可是这位做的事情,却让这满金陵城的贵女,没有一个敢嫁,当年仅仅因为不喜欢自己的未婚妻林家小姐,导致林家小姐名誉扫地,最后林家皇商获罪,男子流放,女子为娼,据说这也是因为这位所害。所以这位已然二十多岁了,却还没有正妻。 只是这位陈彦阁少爷交友广泛,与朝中许多青年才俊倒是有上几分交情,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当今名声大噪的状元郎,王偕。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举得心中五味杂陈。 这张妈妈自然不知道顾绾和王偕有什么关系,只是又开始说道:“听闻那位状元郎也将自己的娘子给休了,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妈妈说的对。” 此时在这陈家豪华的宅院之中,陈彦阁怀中抱着一个美人,听着手下的汇报。顿时眉头一挑,有些不屑的说:“这女人就是女人,若不是因为兰君有求于我,我定然不会管这样的女子,兰君是太过骄纵女人了,如此恩宠之下,却还不知足,这女人还想要干什么啊?你说是不是啊?美人。” 陈彦阁看着怀中的美人,在美人的脸上摸了一把,这美人娇羞一笑,轻声说道:“自然是的。” 陈彦阁大笑,从怀中拿出来一支通透碧绿的玉镯,放在了女子的胸口。这女子顿觉胸口一脸,脸上一片娇羞的说道:“多谢公子了。” 这女子凑得极近,正想要做出什么事情的时候,却被一个小丫头给叫醒了。 “公子,玉小姐来了。” 陈彦阁一听到玉屏儿来了,顿时心中一阵痒痒,挥挥手把身上的这位美人打发走了。 美人自然是一阵埋怨,可是美人深知这位主的个性,翻脸无情,所以就算是再怎么不高兴,也不会表现出来。 这玉屏儿来的时候,仔仔细细的打扮了一番,更是衬的人比花娇,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距今为止,陈彦阁还未与这位大美人有过夫妻之实。正所谓都不到的都是最好的,所以这些日子,陈彦阁对这位格外上心。 可是无论这位少爷如何使劲,这位大美人总是若即若离。 倒是让这位陈彦阁少爷,越发心痒难耐。 这玉屏儿尚未说话,便直接被陈彦阁直接抱在怀里,在耳边暧昧的呼气。 玉屏儿到底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直接扭过头来,反客为主,轻轻闻了闻陈彦阁,然后眉头微皱,轻飘飘的站起来。 “公子身上好香啊。” “那还不是你身上的味道。”陈彦阁这句话说得极为暧昧,若是不知道的人,定然一位她两人已然有了首尾。这玉屏儿心中冷笑,转身坐在了一旁,似乎是有些生气。 陈彦阁顿时一愣,这其他女子对这位可算是百依百顺,哪里有如此任性的,倒真是让这位看到了一丝丝不一样的地方。 陈彦阁笑着说道:“玉儿这时吃醋了?” 玉屏儿带着些醋意的说道:“我哪里吃醋了,我哪里敢吃公子的醋,今日来只是向公子来汇报一番,我今日在花街遇到了顾如是,觉得有些奇怪,就来跟您说一说,此时已然说完了,奴就先走了。” 虽然这玉屏儿自称奴,可是这说话的语气,却一点也没有奴婢的意思。 这陈彦阁不禁觉得一阵有趣。于是赶忙开口说道:“玉儿莫走,且先留下,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这玉屏儿转过身子,走到陈彦阁身边,开口说道:“公子说吧。” “你离我这么远,我可是要对你说一些私密的话,得离近一点。” 玉屏儿将信将疑的附身,可是却直接被这陈彦阁给带到了怀里,这倒是让玉屏儿一阵惊慌,这陈彦阁乃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一只手就将玉屏儿收拾的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挣脱在之后,玉屏儿有些委屈的说道:“公子你在骗人。” 陈彦阁笑了笑,他开口说道:“我并没有骗你啊,我却是有话要对你说。”这陈彦阁走到玉屏儿身边,附在玉屏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这玉屏儿眉头皱起,似乎极为不理解。 “玉儿只管照做,一切后果有我承担。” “好,公子。” 第二百二十六章 语秋 顾绾在家中教含微写字,她来这应天府本就是不希望在遇到什么熟人,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隐居。 而且一直化名杨氏,只是一不小心被玉屏儿给识破了,除此之外,顾绾在这应天府就再也没有熟人了,所以今日有人前来串门,倒是让顾绾心中一阵奇怪。 此时到底是何人会来这儿? 含微去开门,却看到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小姑娘。 正是多年不见的语秋,当年把这孩子送到了太仓之后,便没有消息了,顾绾还记得当初答帮这个孩子找到自己的家人,可是却因为诸多事清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所以此时顾绾看着语秋的神情,倒是有些惭愧。 语秋看到顾绾之后,直接跪在地上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我终于再一次见到您了。” 顾绾心中愧疚更胜,赶紧将语秋给扶起来,有些惭愧的说道:“都是我的错,我这些年竟然把你给忘了,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大人将我安排的很好,夫人不必担心。”顾绾自然知道这位所说的大人是谁,以往顾绾总觉得王偕只是一个控有抱负的书生,可是在她出去的那些日子里,都是王偕在身后替她默默挡风遮雨。 “这就好。” 顾绾又和语秋说了一些话,这语秋本来长得不错,还是当时年岁太小,此时已然十四岁了,身姿渐渐长成,越发美艳了起来。 这张妈妈忍不住拉着语秋一阵猛夸,说是跟着夫人这么多天,可算是看够了美人。 这语秋就是从太仓直接来投奔顾绾的,顾绾自然是直接答应的,赶忙吩咐张妈妈把语秋给安置下来,只是顾绾心中有些奇怪,既然这位一直在太仓,那么为什么在顾绾在苏州的时候,不来找她,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顾绾联想到那位陈彦阁,顿时心中了然。 看来这位陈彦阁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顾绾并不是很讨厌那种管闲事的人,可是却极度不喜欢在自己面前耍小聪明的人。 顾绾吩咐含微准备好,顾绾走到书桌前,准备给顾维钧写一封信,与其说是写给顾维钧,倒不如说是写给王偕,因为顾绾知道顾维钧必然会将自己的消息传递给王偕。 所以也没有两样。 心中只是说自己平安无事,不用担心,而且最后还写了一句闲来勿扰。 这句话是写给王偕的,两人既然已然沦落到这种关系,自然就不必在如此藕断丝连,顾绾不想要耽误王偕,王偕也不能因为顾绾一个人破坏了所有的计划。 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含微收好信之后,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顾绾,轻声问道:“夫人,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顾绾听到含微如此说话,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也只有含微这样的小傻瓜会这样安慰人,这么多天都过去了,若真是难过,也早就习惯了。 晚间几人一同吃饭,顾绾总感觉这语秋似乎有些奇怪,但是若是仔细说起来,顾绾倒是说不出这孩子到底哪里奇怪。 这孩子似乎是在怨恨顾绾把她遗忘了,毕竟顾绾答应过要帮她找到自己的家人。 顾绾吃完饭之后,对着语秋说道:“我很久之前曾经说过,帮你找到家人,以前是没有空闲,现在人闲下来了,自然要兑现承诺。” 语秋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她对着顾绾说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与五年前相比,语秋对顾绾说话的时候,也生疏了不少,不过这也正常,但是顾绾却总感觉到一阵隐隐的不对劲。 晚间顾绾抱着小家伙睡觉的时候,外面突然打起了雷,小家伙猛然哭了起来,似乎是被外面的惊雷给吓到了。顾绾赶忙抱起小家伙,开始哄孩子。 随意的瞟了一眼窗外,却意外看到了一个女子的影子,顿时把顾绾吓了一跳,她高声问道:“是谁在哪儿?” 那个影子没有说话,只是一闪而过,顾绾只以为自己眼花了,便抱着已然安静下来的小家伙睡觉去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面雨声淋淋。这又到了金陵的多雨时节,顾绾倒是挺喜欢,只是昨夜的事情总归是有些奇怪,她在吃早饭的时候,也问过大家,三个人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中午张妈妈按照顾绾的说法做了一次火锅,在这阴雨绵绵的天气里吃火锅,却也是一桩不可多得的享受之事。 小丫头含微吃的不亦乐乎,真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不过顾绾和张妈妈已然习惯了,只是这语秋吃的倒是极为斯文。 顾绾开口问道:“语秋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在太仓呆着,也查了查自己的身世,最终发现了一些线索。” 顾绾眉头一皱,倒是未曾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也能查到线索。 “说说看。” 语秋放下筷子,轻声说道:“似乎便是在这应天府,只是不太确定,但是我就想着总比没有消息好,所以就到这里找夫人了。” “原来如此。”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原因是含微这个家伙把肉都快吃完了。 说来含微这个家伙还真能吃。 吃过午饭之后,顾绾照例是抱着小家伙在躺椅上发呆,张妈妈端过来一碟子江南小点,顾绾捏着吃了两口,顿时觉得很好吃,便开口问道:“这糕点之前怎么没有见妈妈做过啊?” 张妈妈笑了笑说道:“夫人有所不知,这并不是我做的,这时语秋丫头做的。” 顾绾一愣,有些嫌弃的看着吃的不亦乐乎的家伙,说道:“含微你也得向人家语秋学一学,人家不禁比你有文采,还会做菜。 含微顿时一阵委屈,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夫人心里是独一无二的,毕竟她那么的聪明可爱。 顾绾这一次猛然这般说道,倒是让含微对这位初来乍到的语秋有了几分妒意,加之这位语秋不禁做饭好吃,连写字都比她要好太多了,含微所有的优势也就仅仅是长得比较好看罢了。 而且语秋这个小丫头长得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这可让一直以来活的无比滋润的含微,心中有了危机感。 第二百二十七章 风舞 这危机感就表现在,含微这个小丫头写字的时候,再也不敢偷懒了。 所以这段时间,小丫头的字倒是进步了不少,顾绾不禁感到一阵欣慰,她让张妈妈在这金陵城中四处打探了一番,只是这毕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消息,不过这顾绾倒也没有多失望。 那位陈彦阁若是此时不出来,恐怕就真的找不到机会和自己见面了。 说起来这位陈彦阁,顾绾之前倒是未曾听王偕说过,甚至可以这样说,王偕了解顾绾的一切,而顾绾对于王偕从来都没有彻底了解过顾绾甚至不知道王偕在和她成亲之前的事情,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不是王偕不告诉顾绾,而是顾绾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询问。 或许从一开始顾绾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所以就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顾绾看着窗外有莫名的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都不知道她叹了多少次气了。正在炼字的含微抬头担忧地看了顾绾一眼。 一旁的语秋专心致志的绣着东西。 “写好了吗?”顾绾问道,含微赶紧低下头去。 正在此时,张妈妈从门外进来,面上有些为难,她看着顾绾轻声说道:“夫人,门外有一个,女子求见?” “是谁?” 这张妈妈有些难以启齿,看那女子的装扮,似乎就是勾栏里的。 “自称玉屏儿。”这玉屏儿的名声,金陵城无人不知,前年花魁大赛之中一舞成名。 张妈妈实在是不知道,自家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这么多美貌女子前来求见,顾绾眉头皱起,对着张妈妈说道:“让她进来吧。” 这玉屏儿进来的时候,带来了一股子脂粉香气,并不浓烈,但是顾绾本就不喜欢这样的味道,这倒是有些奇怪,之前顾绾和这位见面的时候,也没有闻到这位身上的味道 “夫人今日冒昧前来打扰,真是抱歉了。” “无妨,左右在家中也无事,却也不知道小姐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玉屏儿站起来,对着顾绾行了一礼,恭敬道:“夫人,秦淮花魁召开在即,奴钦慕夫人才华,特来求取词。” 这古代的青楼大家都有一套自己的规矩,若是得到了文人雅士的诗词,却也是雅事一桩,对于提升身价非常有用,只是这玉屏儿在金陵城中本来就十分有名,若是真想要求得诗词,却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何要来顾绾这里。 顾绾虽然空落了女先生的名头,但是倒真是没有一首诗能拿得出手。 说起来倒是王偕在这诗词小道上颇为擅长,顾绾正要拒绝的时候,却看到这玉屏儿拿出来一个盒子,里面赫然是满满一排银子。 顾绾这些日子钱财确实是有些吃紧,一来这买了一处绸缎庄,二来家中人口却也不少。 所以若说顾绾看着这一盒子钱,不心动却也是假的。 毕竟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那我就收下了,改日我定然会将东西送至府上,只是可能不是诗词,不过小姐放心,定然会让你满意的。” 顾绾在这应天府本来想着隐瞒自己的身份,可是此时王偕都知道了,就算是隐瞒,却也没有意义了。 反正事情已经如此了,在如何无法面对,却也是无济于事了。 这玉屏儿十分满意的离开了,临走之前,倒是看了语秋一眼。 顾绾突然心神一闪,开口说道:“方才倒是未曾发现,可是此时看来,语秋似乎和这位有几分相像。” 这一旁的张妈妈也附和道。 语秋笑着说道:“说不准我和这位有什么亲缘呢?”语秋这句话自然是玩笑话,可是顾绾却从语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这个丫头绝对不是以前那个语秋了。 此时含微摸着一盒子的银子,不禁一阵啧啧称奇,她看着银子,满眼放光的说道:“怪不得夫人花钱如此大手大脚呢,原来夫人来钱如此容易,这随随便便就净赚上百两银子,夫人厉害。” 顾绾笑了笑,吩咐张妈妈把钱放起来,对着含微说道:“若是你好生练习学习,说不准以后也可以这样。” 含微撇了撇嘴,显然不信顾绾这番话,她说道:“夫人不要骗我了,若是我能有夫人那么有名,那祖坟上可得冒了多少青烟啊?” 这一屋子的人都被含微给逗笑了,只是此时顾绾却感觉,本该无比明媚的语秋,却显得有几分虚假,若是一个人真的不开心的话,无论她的演技如何高超,却总会露出来蛛丝马迹。 顾绾此时觉得这位失而复得的语秋越发奇怪。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这花魁大会即将召开,顾绾却依旧是每日悠闲之极,似乎已然将之前答应过人家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饶是含微这样神经大条的人都忍不住提醒顾绾。 “夫人,那可是几百两银子的诗啊,您好歹写一写啊。” 顾绾并未搭理含微,这让着急上火的含微更加的着急。顾绾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顾绾所有会背的诗词全部都奉献给王偕,自己自然写不出什么东西了,只是听闻这玉屏儿最擅长的是舞蹈,所谓诗词,恐怕也是强型附庸风雅,倒不如单单从舞蹈方面入手。 顾绾虽然不会跳舞,可是生在那个年代,总归是看过一些令人过目难忘的舞蹈的,所以指点一番,却也比所谓的诗词要好上不好。 顾绾曾经看过一个十分漂亮的民族舞,和其他的民族舞不同的是,那个舞者实在风中起舞,身着轻纱,飘逸流转,不似凡人。 这个舞蹈给顾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时虽然没有鼓风机那样神器,可是若是若是将风运用得当,配上适合的衣服和舞蹈自然也能够惊艳众人。 顾绾只是在纸上写了几句话之后,便让人送到了玉屏儿的画舫之上。 含微一直非常担心,那位美丽的不像话的玉屏儿拿着那张纸,过来向自家夫人退钱。 毕竟怎么看,都觉得自家夫人实在骗钱。 然后事实证明,含微的担忧是多余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仙子 请输入正文古典舞最注重飘逸之感,玉屏儿面容娇媚艳丽,寻常青楼女子跳出来的舞蹈,虽然有几分娇媚之感,看着赏心悦目,可若是真的想要令人印象深刻,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顾绾此番却也只是随意一想。 又过了几日,这玉屏儿派人前来请顾绾到花魁大赛观摩。 顾绾本不愿意娶凑那样的热闹,像她这样的女子,本来就有着几分愤世嫉俗之感,若是再出现在那种地方,恐怕又要惹人非议了。 只是这含微却总是不依不饶,大有如果顾绾不去,她就不罢休的姿态。 含微这个丫头就是那种无论什么热闹都喜欢凑得人,倒是和之前的顾绾如出一辙,顾绾无法之下,只得让语秋和含微两个丫头一起结伴这看了。汝端还小,自然不能离了娘亲,所以顾绾只得待在家中。 不过自从离开了苏州之后,顾绾似乎变得文静了不少,曾经动不动就要走南闯北,如今倒是喜欢此时安定的生活,倒是令人意外。 或许这就是女子当了母亲之后的样子吧。 这一日含微和语秋早早出门去了,张妈妈在厨房里准备早饭,此时恰好小家伙也饿了,顾绾就先给小家伙喂了奶,等到小家伙吃饱之后,方才用起了张妈妈端过来的饭菜。 这张妈妈看着顾绾,似乎想要说什么话,可是在顾绾抬起头来的时候,却闭上了嘴巴。 和这位老妈妈相处这么长时间,顾绾也算是知道了这位的性子,若不是什么不得已的事情,这位张妈妈是决计不会如此的。 顾绾放下手中的筷子,对着张妈妈说道:“怎么了?” 张妈妈欲言又止,但是似乎又非常紧急,便直接开口说道:“夫人,可否给我预支下个月的工钱。” 顾绾一愣,这张妈妈吃住都在这府上,家中有没有什么亲人,怎么会这么着急用钱。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顾绾开口问道, 张妈妈叹了口气说道:“我有一个本家的侄子,是个没出息的,这几日找了一房媳妇,说是要成亲,只是没有彩礼钱,我这些年来也算是积攒了一些钱财,可是却还是不够,所以想要让夫人预支点工钱。” 顾绾笑了笑,从内室里拿出来一小包银子,对着张妈妈说道:“算是我的一点贺礼,张妈妈这些日子以来伺候的很好,权当奖励。” 张妈妈拿过拿包钱,颠了颠分量,顿时觉的有些多了,便开口说道:“这可使不得,夫人给我的工钱已经够多了,若是我在贪图这些,那就是不本分了。” 顾绾笑了笑,将张妈妈的手推了过去,轻声说道:“我已经给你了,你就收下吧,你这侄子承了你这般恩情,若是是个有心得,以后也好赡养你,毕竟这人都会老的。” 张妈妈听完顾绾这番话,顿时心中一阵感动,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这床上睡着的小家伙似乎醒了,顾绾赶忙抱起来。 含微和语秋一身少女装扮,衣着十分普通,奈何两人容颜太过出众,一路上倒是遇到了不少意欲搭讪的男子,只是这语秋倒是比含微有心眼,不着痕迹的带着含微离开,含微这个迟钝的丫头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 待到两人到了这秦淮河畔,却发现已然人山人海。 含微拉着语秋挤到人群之中,看到一个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巨大圆台。 上面站着数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其中一位正是玉屏儿,只见这玉屏儿倒是与其他人不相同,身上穿着一身雪白色的纱衣,到时未曾有多少多余的装饰,在这群盛装出席的女子之中,竟然显出几分逊色。 此时坐在一旁高台之上的陈彦阁摸了摸下巴,有些玩味的说道:“这顾如是倒是有趣。” 一道琴音响起,众位女子从台上下来,含微顿时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香气,台子地下的男人无不沉醉。 只见到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走到台上,这红衣露出了大半脖颈,如同一只优雅的天鹅,只见这女子开始跳舞,含微顿时看的一愣一愣的,这女子走路带风,如同一团火焰一般,倒是美丽十分。 只是此时坐在高台之上的陈彦阁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这样的舞他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接下来便是各种琴棋书画,这秦淮花魁虽说是青楼女子的盛会,可是这比赛的内容确实高雅至极,所以这古代的高级妓女倒是有个非常文雅的名字,便是大家,便如同日本的艺伎一般,以技艺为生。 含微在下面看的如痴如醉,她对着语秋说道:“你看这些女子多漂亮,多有才啊。” 这语秋看着含微,轻声问道:“你是在羡慕她们吗?” “对啊,她们这么厉害。”语秋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含微,而后十分严肃的说道:“我们良家女子怎么能羡慕这样的女人呢?若是让夫人知道了,肯定会责怪你的。” 含微看着语秋,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夫人才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怪我呢,夫人内心之中从来没有看不起她们。” 语秋没有说话,只是闷闷的看着台上的女子不说话。 含微顿时有些无奈,这语秋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闷葫芦,时常一句话也不说,但是还是非常温柔的,她有时候甚至还非常的喜欢这位,这一次还是第一次和这位闹矛盾。 心里倒是有一丝丝不好意思。 就在此时,这玉屏儿走上台,同样上台的还有几个手持大扇子的婢女。 一时间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或许人们都想要知道这位别出心裁的女子,到底要干什么? “铮~”一阵悠扬的琴音。 玉屏儿站在舞台中央,握着自己下身的衣摆,猛然撕开了白色的裙子,手拿扇子的婢女扇风,台上的女子衣衫翻飞,女子白色的裙子如同天上的云朵一般,无比飘逸。 正在喝茶的陈彦阁突然愣住了。 此时眼前的玉屏儿当真如同神妃仙子,恐怕陈彦阁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吃 陈彦阁小时候总是会梦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子,那个时候的陈彦阁只是这陈府之中,失去了母亲且不受父亲关注的孩子,一直照顾着他的阿嬷说过,他的母亲是上了天庭,会派人下来保护他的。 他就只一直等那个人,他在梦里一直梦到的便是那个女子,虽然陈彦阁从来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可是她穿着白衣服,就如同神妃仙子一般。 陈彦阁站了起来,扶着高台上的扶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玉屏儿。 此时含微看着台上的玉屏儿,喃喃道:“语秋,我总算明白了,玉屏儿为什么要给夫人那么钱了。” 语秋看着台上的女子,并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里面的那一抹暗色,越发明显。 此番舞姿,自然是只应天上有。 花魁自然是让玉屏儿得到了。含微与语秋打道回府,在回去的路上,含微觉得还没有玩够就央求语秋同她一起逛夜市,然后买了一大推小吃回去,说是要给顾绾带回去尝尝鲜。 这些东西自然是大部分都落进了含微的肚子里。 只是两人正在打到回府的时候,却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说是举办花魁大赛的那位陈家少爷,看上了花魁玉屏儿要为这位赎身,要知道若是替一位青楼女子赎身,必然就要娶其为妾,这陈大少爷本来就风流惯了,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奇怪的是这位花魁竟然不愿意说是除非让陈少爷娶她为正妻。 这倒是让劝金陵城的百姓看够了热闹,这哪有正经人家的少爷娶青楼女子为妻的,这都是话本之中写得故事骗人的,若是这位真娶了那位当夫人,恐怕这陈家少爷定然会被陈家老爷给逐出家门。 老百姓就这点爱好,含微听得津津有味,只是语秋似乎脸色不是很好,于是她们便赶忙回到家中。 顾绾和张妈妈正在吃饭,饭菜比较简单,主要是顾绾今天没有什么胃口,这含微手里拿着一大推小吃,献宝似得放在桌子上,对着顾绾说道:“夫人,这是我给带的小吃,你给尝尝。” 顾绾本来没有什么吃饭的胃口,可是看到含微如此好心,便吃了一口,竟然觉得分外可口,于是连带饭菜都多吃了一些。 这让坐在一旁的张妈妈不禁喜出望外,这些日子张妈妈变着法子给顾绾做饭,就是希望顾绾多吃一些,若是不多吃,这小少爷的奶水就不够了。 顾绾今天晚上倒是吃的有些太多了,所以很晚很晚都睡不着,小家伙在旁边睡得很香,顾绾看着小家伙香香软软的小脸,顿时会心一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了那个人,于是便在这幽幽的长夜之中,长叹了一口气。 左右睡不着,顾绾便披了一件衣服,到了屋外,看着满天的星子。 却未曾想到在这里竟然遇到了语秋。 “这么晚了,语秋你怎么还不睡?”语秋顿时一惊,赶忙转过身子,看着顾绾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丝的慌张。 “怎么了?”顾绾问道。 “我就是睡不着出来转一转。”顾绾笑了笑,摸了摸语秋的脑袋,轻声说道:“今天和含微玩的如何?” “很好。” “花魁大赛好看吗?” “好看。” 顾绾深深地看了一眼语秋,轻声说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我总感觉,似乎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语秋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但是还是开口说道:“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夫人了,自然会变得。” 顾绾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怪我当初忘记了你,其实我也一直非常的自责,我总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可是到最后才发现,其实很多事情我也是无能为力。” 语秋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道:“我知道了,我没有怪夫人,只是多年不见,有些生疏了。” “原来是这样啊。”顾绾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对着语秋说道:“天色不早了,还是去睡觉吧。” “好。” 顾绾回到屋子里之后,发现小家伙还在睡着,就轻手轻脚的躺到被窝里,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发现外面似乎刮起了大风,倒是让温度骤然下降了不少,这张妈妈在院子里大喊了一句该收衣服了,这含微就如同弹簧一般赶紧跑了出去,倒是让刚起来的顾绾有些懵。 果不其然,这含微抱着一堆衣服进来的时候,大雨倾盆而下。 这金陵的夏日,雨水倒真不少。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绾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非常想要吃昨夜含微带回来的东西,但是现在又下着雨,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含微这个丫头去,只好忍着,只是吃饭的时候,多少没有吃够,张妈妈不禁有些担忧,便开口问道:“夫人,这时菜不和胃口?” 顾绾放下筷子,开口说道:“不是。” “那您就都吃一点啊,你吃的这么少,小少爷会没有奶水吃的。”顾绾也知道自己的奶水不多,这张妈妈本来都考虑再请一个奶妈,可是顾绾却总觉得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带得好,所以只坚持着,倒是勉强够用。 顾绾艰难的夹起饭菜,吃了几口,就觉得没有胃口了。 这含微看到顾绾如此,忙开口说道:“夫人昨夜吃那个小吃不是吃的很香吗?” 顾绾点了点头,对着含微说道:“确实不错。” “那我就去给夫人买吧。” “说什么胡话,现在下着大雨呢,你去哪里给我买,不要胡闹。” 这含微委屈的扁扁嘴,开口说道:“我就是说说而已。” 吃完饭之后,小丫头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此时雨已经小了不少,顾绾抱着小家伙躺在床上睡觉,不一会儿这张妈妈就带了一碗鸡汤过来,顾绾端过来喝了一口,就觉得没有什么胃口,放在了一旁。 顺手拿起来枕头边上的书,正要看书的时候,却看见一身湿淋淋的含微手里拿着一包东西,笑嘻嘻的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我出去买了小吃给你。” 顾绾顿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第二百三十章 王偕的信 此时含微身上湿漉漉的,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怜,只是此时这丫头脸上的笑容,倒是让顾绾都觉得若是自己不把这些东西给吃完,倒是让小丫头伤心了。 那就不好了。 毕竟在这个世上,能对人如此纯粹的,却也是少数,顾绾希望自己可以竭尽全力的保留住含微这样的品质。 毕竟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过珍贵了。 晚间十分,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人上门,可是意外的是,这张妈妈居然从外面拿回来了一封信,顾绾本以为是顾维钧或者是顾知的信,可是打开一看,只看了一眼,那封信,便掉到了地上。 坐在一旁的含微顿时一阵惊讶,低头将那封信给拿了起来,有些异样的说道:“夫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封信重新回到了顾绾的手中,顾绾打开信,微微有些颤抖,她对着含微说道:“这封信从西北来的。” 含微顿时一惊,而后笑着说道:“是状元郎的信,夫人您还不赶紧打开看一看。” 顾绾打开信,一行一行的看了下去,看完之后,只觉得心中一阵了然。 说起来,顾绾倒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女子,明明已然告诫过自己不要在去过分关注那个人的消息,可是只要有任何一点跟这个相关的消息出现,顾绾总会下意识的就紧张起来。 总归是忘不了那个人,那索性就不忘了吧。 顾绾放下信,抱着小包子走了出去,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 王偕没有对她说任何的私密话,只是将河套地区的近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绾,而且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甚至让人觉得这封信其实不是他写的。 可是顾绾却知道这封信一定是他写的。 当年在西北就曾经如此告诉过他该如何让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了解一切,而此时王偕也用同样的方法,让高高在上的顾绾明白,此时的王偕到底面临着什么。 其实顾绾也知道,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言,像她这样的活法,总归是太过高高在上,这女子都是应该在家中相夫教子,如同流水一般温柔,可是顾绾生来就不是那样的人。 含微看着顾绾这幅模样,忙开口说道:“夫人,你总是这般,把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若是真的不高兴,您就直接说出来。”顾绾笑了笑对着含微说道:“很多事情若是说出来了,反而更加的令人难过。” 顾绾说完之后,便不再说话。 这雨有接连下了几日,等到雨停了之后,这天气倒是凉爽了不少。小家伙这些日子以来都在快速的生长,倒是让初为人母的顾绾多了几分乐趣,有时候顾绾就会感慨这生命当真是无比的奇妙。 眼看这这秋天快到了,这张妈妈就开始给一家人做秋衣,语秋倒是能帮上点忙,可是这含微整日里都是在捣乱,这张妈妈就时常会说,若是哪家的公子娶了含微,那可真是到了大霉了,这放到家里什么也不会做,倒是整日让夫人来给她擦屁股,也实在时不太合适。 含微虽然一直听着这张妈妈在唠叨,可是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她听闻此番金陵郊外的相国寺有个很大的庙会,就寻思着什么时候可以找个人陪自己一起出去玩一玩。 那个什么人自然就是语秋,含微本以为语秋会不愿意,可谁知道这家伙竟然十分爽快的就答应了,这倒是让含微一阵惊奇,只是她这样的脑子倒是也未曾想太多,只是觉得有人陪自己,非常的开心,忙到顾绾那么软磨硬泡,然后便带着语秋出了门去。 此时此刻这相国寺门前车水马龙,倒是让十分喜欢热闹的含微心中一阵雀跃。 含微正要拉着语秋去玩的时候,却被语秋拉着说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找个地方方便一下,你先自己玩吧。” 含微点了点头,这个语秋离开了这个地方之后,赶忙走到寺院之中找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四处张望了一下。 就在是一个貌美女子出现了此地,正是玉屏儿,玉屏儿眉眼之宗带着几丝担忧,她看着语秋,轻声问道:“没有人跟踪吧?” “没有。” 这语秋看了玉屏儿一样,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只见到她开口说道:“姐姐,你不要这样了,就算是我们把陈彦阁给毁了,爹娘也回不来了。” 玉屏儿听完之后,似乎极其不相信语秋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气的推了语秋一把。 语秋身子娇小,直接被推到了地上,粗粝的石子划破了手掌,玉屏儿看到之后,顿时觉得有些心疼,赶忙拉过语秋的手,有些愧疚的说道:“姐姐方才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生气了,爹娘不能白死,妹妹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语秋看着面露心疼的玉屏儿,不知道要说什么。 当年她被这位找上门来之后,几乎是一瞬间就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和姐姐在一起的日子,她原本生活在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里,父母慈爱,姐妹谦让。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被那个叫做陈彦阁的男子毁了,他退了姐姐的婚事,爹娘因此一命呜呼。她也因为家庭败落,最终沦落民间,知道现在才与家人团聚。 可是就算是真的把陈彦阁杀了,那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是出了这口恶气,那以后她们姐妹两又该如何。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残酷,这件事情语秋从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玉屏儿似乎看出来了语秋的纠结,她对着语秋说道:“妹妹,你放心,就算我会死无葬身之地,也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这句话说完之后,语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了任何的疑虑。 只要姐姐开心就好,命运对于姐姐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当初姐姐为了帮她逃出来,甚至出卖了自己的身体,但是因为她太笨了,甚至没有出金陵,就已经被人骗了。 没有遵守和姐姐一起逃命的约定。 反而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发热 从这一点上来说,语秋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这含微在庙会上左等右等,死活等不来语秋,心下顿时有些着急,她想着语秋长得那么好看,会不会被那些登徒子给困住了。 这段时间,含微闲来无事一直在看话本,所以这脑洞倒也不是一般的大。 还没等到含微去找人,这语秋就自己回来了,只是这含微发现了这语秋手掌上的伤口,顿时有些担心的问道:“你这是怎么啦?” 语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说道:“不小心摔的。” 含微也未曾多想,只是拉着这语秋便到这米庙会上玩耍了。 此时玉屏儿从人群之中出来,身边跟着那个粉衣丫头,这粉衣丫头开口说道:“小姐,我总觉得二小姐似乎有些优柔寡断了。” 玉屏儿没有说话,只是两人离开的身影,目光有些沉重。 她这个妹妹,从来就是心太软,很多时候甚至到了愚蠢的地步,这一点也不能全怪语秋,要知道她那可怜的父亲也是同自己的女儿一般,因为太过良善,始终不愿意下死手。 要知道当年她和陈彦阁的婚约,也算是低嫁。 只是这家人却如此对待他们,所以这笔账,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算。 若是不让这陈家家破人亡,她便是死也能以瞑目。 这含微和语秋又在这庙会上晃荡了一整日,晚间归家的时候,这含微又是带了一堆东西,都是些辛辣的,这让最近有些上火的顾绾非常的无奈,这张妈妈更是直接,直接把这含微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 倒是让原本有些献宝心思的含微,顿时一阵吃蔫。 顾绾看着含微如此垂头丧气的样子,顿时有些好笑,只是目光一转看到了手掌有些伤口的语秋,便赶忙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语秋笑了笑说道:“没有事情,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顾绾倒也没偶当多大事儿,只是开口笑道:“你这丫头倒是还和以前一样,有些笨手笨脚的。” 语秋顿时面上一红,看着都是有几分可爱,顾绾便又起了捉弄的心思,开口说道:“语秋此时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说亲的日子了,若是语秋愿意,我跟你说一门婚事如何?” 顾绾自然是在开玩笑,她自然是不会去插手别人的婚姻的。 这语秋顿时面色一白,开口说道:“夫人不要再取笑我了,我此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如何可以成亲呢?” 此时站在一旁的张妈妈开口说道:“若是我有个儿子,我就定然吧语秋姑娘娶回来当儿媳妇,这又温柔又能干,可不比含微你这丫头好多了。” 这含微看到好不容易扯开的话题,又扯到了自己的身上,顿时有些无奈。 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倒是逗着顾绾直笑。 这含微赶忙扯开话题,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您知道吗?我今天在外面可是听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这劲爆二字,还是顾绾不小心说出口的,结果被含微这个小丫头用的十成十。 “说吧,什么消息?” “就是那个玉屏儿,还有陈家少爷的事情。”含微边说边从那一堆小吃里,拿了一个东西填满了肚子。 “他们两个怎么了?” 顾绾开口问道,含微走到顾绾身边,故作神秘的说道:“就是之前不是说过,那位玉屏儿说只有陈彦阁愿意娶她当正妻,才肯脱离贱籍。” “是有怎么回事。”顾绾吃了一口小糕点,顿时觉得还不错,就有多吃了一口。 “然后你知道现在怎么找?那陈少爷同意了,当真很多人的面同意了,这下子恐怕陈家老爷是要气死了。” 顾绾听完之后倒是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毕竟这位陈彦阁倒真像是那种不按套路出牌的那种人。但是有一点确实让顾绾十分的奇怪,那就是这位之前明明只是把玉屏儿当做一个红颜知己,甚至都不算是,为何这一夕之间,竟然变得如此重视,甚至不惜自己世家子弟的身份,看来这位玉屏儿,倒真是不简单啊, 只是这些事情跟顾绾都没有太大的关系,虽然与这位算是都有些渊源,可是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时若是谁能告诉顾绾如何能好好的喂养汝端,那才算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顾绾一开始胡思乱想就开始收不住了,这含微本来想着自己夫人能好好听自己说话来着,谁知道还没有说上几句,这位就直接神游天外了,倒是让人好生无奈。 晚间十分,小家伙不知道怎么的,睡觉的时候很不安稳,顾绾翻了一个身子,就把小家伙给吵醒了,小家伙醒了之后,就一直开始哭,怎么哄都哄不住,顾绾顿时有些担心,便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顿时感觉到一片火热,此时心下一片着急,便赶忙把张妈妈叫醒,这张妈妈一看事情紧急,就赶紧跑了出去,到外面去请大夫去了。 语秋和含微也醒来了,赶忙烧水。 顾绾抱着冒着热气的小家伙,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惊慌,小家伙一直非常的乖巧,从来没有给她带来过多少的麻烦,或许是他知道此时爹爹不在他身边,所以就异常的心疼母亲,可是顾绾身为一个母亲,竟然连小家伙生病都没有及时发现。 顾绾真的很自责,或许是白日里她贪图凉爽,开了窗户,结果让小家伙受了凉。 大夫来了之后,给小家伙看了看,顾绾便急切的问道:“我儿子没有事情吧?” 大夫笑了笑,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放心,没有什么大碍,吃几服药好生照顾着就行了。”顾绾顿时松了一口气,送走大夫之后,这张妈妈看到顾绾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赶忙开口说道:“夫人,你先去睡吧,我来看着小少爷。” “不必了,还是我来吧,我总归是不太放心,也怪我没有照顾好他,让他受苦了。” 这张妈妈笑了笑说道:“夫人你实在是太过担忧了,这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而且偶尔发一发热,对小孩子还是有好处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夏仕 顾绾第一次当娘,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如今听到张妈说到这些,顿时心中放心了不少。 只是还是在小家伙床前守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顾绾就累的不行了,赶忙叫来张妈妈,张妈妈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笑着说道:“已经退烧了,夫人就放心吧。” 顾绾点了点头,对着张妈妈说道:“我有些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会儿,张妈妈你帮我看一看汝端。” “是,夫人您去休息吧,我把含微那丫头先打发出去,免得打扰到您。” 顾绾笑了笑,没有说话,此时她真的是困得受不了了。 张妈妈看着顾绾睡着之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家夫人就是如此总是太过操心,实在是不知道到底是那个狠心的男人,竟然抛弃了一个如此好的夫人,当真是瞎了眼。 张妈妈将小家伙哄睡之后,出去对着正在无所事事的含微说道:“你出去买些菜,一定要买东市场老李家的鱼和南市场张家的鸡知道吗?” 含微一顿时一阵无奈,她忙开口问道:“张妈妈,用得着跑那么远吗?随便买一条不就好了吗?” 张妈妈顿时不愿意了,又开始给这含微说了一大堆话,说什么她这是为了夫人好,倒是让含微一阵无奈,只得老老实实的跑到东市场和南市场去买东西去了,这东市场和南市场可是相距甚远,含微这一上午都浪费在路上了,好不容易将东西买齐了,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却被一个男子给撞到了,手里买的东西洒了一地。 含微顿时小嘴一咧,眼看就要哭了出来。 眼前的男子显然也不是故意的,只得赶忙赔礼道歉。 含微这大眼一瞪,开口说道:“道歉有什么用?你可知道我为了买这些东西,我跑了多少地方?” 男子略微有些窘迫,赶紧从怀中拿出来钱袋,对着含微说道:“实在是对不住了,这算是在下的赔礼。” 含微十分满意的拿着钱袋,十分欢快的跑回了家,把东西给捡起来,反正还能吃,喜滋滋的跑回家中。 此时这位男子身后出现了一名黑衣男子,黑衣男子十分阴冷的看着含微离去的身影,冷声说道:“这女子虽然长相不错,可是却如此刁钻,倒是和那位有几分相像。” 男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凌绝你又何必处处针对她呢?我对于她已然只剩下追忆了,看开了。” “那是她配不上先生,先生这样的人,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能配的上?” 男子顿时一阵无奈。 “说来我相貌平平,算不上是多出色的男子,她的夫君乃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美男子,说起来倒是我高攀了。”凌绝看到男子如此实诚的说着大实话,实在是有些无奈。 只得闷声说了一句。 “在属下眼里,先生便是最好的。” 这男子顿时一愣,而后说道:“若是凌绝你是个女子,我定然娶你为妻。” 这句话一出来,凌绝立刻便不说话了,虽然他心中十分崇敬这位,可是性取向什么的,真的没有问题啊。 这男子长相平凡之极,只是身上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气质,倒是在人群中十分的扎眼。身边跟着凌绝,此人自然是多日不见的夏仕,这夏仕从河套归来,本来是因为应天府陈家的事情,王偕秘密得到消息,说是这里有个大麻烦,恐怕若是不管的话,此番陈彦阁便要落到此地。 王偕的根基本来就在南直隶,若是这位出了问题,恐怕就真的不怎么好收场了。 只是估计此番王偕还是有一点点私心,既然顾绾在这里,便想看看她最近到底如何了。 至于为何会找来自己的情敌来走这一趟,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了,或许这位知道自己跟顾绾已然太大的可能了,所以边想着给这位一个安稳的归宿。 毕竟此去河套之行,当真是不知是生是死。 他们甚至为了让嘉靖大力支持,隐瞒了很多重要的情报,此时此刻的河套已然是危机四伏。 所以此时夏仕归来,倒也是耐人寻味。 不过顾绾此时自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在睡了个回笼觉之后,顾绾觉得神清气爽,只是有些饿坏了,便赶紧吩咐众人吃饭。 这含微献宝似得对顾绾说道:“夫人,今日我出去白白得了好多银子呢?”含微拿出来那只钱袋,将一把碎银子倒出来,顾绾定睛一看,倒还真的不少,赶忙问道:“你这是捡的?” “不是,是我讹人家的,不,让人家赔偿的。”含微就把方才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顾绾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她开口说道:“你也是遇到了个好欺负的,若是遇到了旁人,可不得说你没长眼睛呢?” “明明是他先撞我的。”含微说的委屈,顾绾只当是玩笑并未当真。 只是此时院外突然有些敲门,这张妈妈正要去开门的时候,含微飞快的跑过去,开口说道:“我去开门!” 含微打开门,直接问道:“请问你找谁?” 抬头一看,却发现一个分外熟悉的人影,正是今天上午被含微讹钱的那个男子,含微顿时一阵心虚,朝里面看了看,对着顾绾说道:“夫人,被我讹钱的那个人找上门来了。” 顾绾看了看,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说道:“他不是来找你算账的。” 夏仕走了进来,凌绝跟在后面。 “如是,好久不见。” 顾绾接过汝端,轻声说道:“是好久不见了,快坐吧,张妈,去添两双碗筷。“ 张妈妈和语秋下去准备了,只有含微还傻乎乎的站在这里,她对着顾绾说道:“夫人,你和他认识?” 顾绾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认识。” 夏仕看着含微,微微一笑道:“我和如是算是好友,今日恰逢到了应天府,就想着来看一看如是。” “原来如此啊。”含微又看着有些阴森的凌绝,开口问道:“他是谁啊?” “这位乃是我的同伴,叫做凌绝,我姓夏单名一个仕字,姑娘可以叫我夏先生。” 第二百三十三章 春心萌动 含微被夏仕说的一愣一愣的,似乎这位和夫人真的很熟。 夏仕又看了看顾绾怀中的汝端,有些惊喜的说道:“这便是汝端了?”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兰君兄私下曾对我说过,你们商议过,若是生了男孩便叫做汝端。” 此时顾绾面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来悲喜,只是越是这般,倒是让夏仕也觉得有些可怜了,只得开口说道:“如是应该知道,兰君也是有苦衷的。” “我知道,所以我那个时候离开就是不想要在情绪太过激动的时候,做出什么后悔的决定。” 夏仕沉默片刻,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如是的方式实在是太过决然,当时兰君真的是很伤心。” 顾绾没有说话。 此时含微看着两人,摸了摸脑袋,轻声说道:“夫人你们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听不懂?” 这坐在一旁的凌绝也觉得这位不看场合的小丫头实在是太没有脑子了,可是顾绾和夏仕却双双松了口气。 若不是这小丫头打断,恐怕此时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语秋和张妈妈又端过来了一些菜,便放在桌案上,几人开始用膳,期间这夏仕倒是同顾绾讲了不少河套的趣事。只是关于收复河套之事,却是避而不谈。 用过饭菜之后,顾绾抱着汝端院子里散步,院子倒是挺大的,两个男子住下来,倒也不是很拥挤。 顾绾也不知道这两人会不会在这里久居,顾绾可不相信夏仕来这里只是为了来看一看汝端,王偕定然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他做。 果不其然,晚间用膳的时候,夏仕便请求在顾绾这里长住一段时间,两人本来就是旧友,而且顾绾总觉得自己百般亏欠这位,自然不会拒绝,所以顾绾就让张妈妈收拾两间房子,给两人准备着。 这张妈妈本来很有意见,夫人本就是个独身妇人,如此家中住了两个男子,说出来倒不是很好听,只是这夫人的命令,倒是没有敢违背,便只的闷声收拾去了。 只是这家中意见最大的倒是含微了。 含微总觉得那夏仕会对她怀恨在心,所以原本一直在顾绾身边腻歪着,今天晚上倒是不知道跑到哪里鬼混去了,倒是让顾绾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此时顾绾正在和夏仕下棋,夏仕却突然抬起头,对着顾绾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倒是觉得此番,如是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顾绾眉头一皱,有些好奇的问道:“子仕倒是说说看,哪里不一样了。” “比以往更为沉静,以往的如是便如同火焰一般,此时倒是有几分熄灭之感。” 顾绾扑哧一笑,对着夏仕说道:“子仕这个比喻倒是别致。” 夏仕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棋子,轻声说道:“之前,我对于如是的种种钦慕,大概便是喜欢如是身上那股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如今看到你已然如同寻常妇人一般,倒是有几分怅然若失。” 顾绾收起了棋子,斜斜的看了夏仕一眼,轻声说道:“子仕的意思是已然不喜欢我了?” 夏仕倒是未曾想过顾绾会问出这样的话,顿时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 顾绾笑了笑,拍了拍夏仕的肩膀。 “这样最好,我起码可以轻松一些,总是对你愧疚,反而倒是有几分不自在,此时便最好,你我关系如同挚友,可不比那等短暂的男女之情要来的长久一些?” 顾绾说完之后,夏仕释然的笑了笑。 “好,此时我便是如是的挚友。” 顾绾看着夏仕这番模样,突然起了些坏心思,她笑着问道:“那此时王偕是夏仕的挚友吗?”顾绾的口气倒是让夏仕有些无奈,夏仕赶忙开口说道:“在下不好男风。” “那正好,我可以肯定王偕也不好男风。” 夏仕顿时一囧,半天之后清咳道:“如是倒是一如往常的让人下不来台。 顾绾听到夏仕如此说道,顿时一阵嗤笑,只是笑过之后,夏仕却听见顾绾一句轻轻地。 他怎么样了。 这句话倒是让夏仕心里一阵微微酸涩。 “前景不是很明朗,只是他知道你安然无恙,这些日子才睡的安稳了。” 顾绾毁了棋,而后对着夏仕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为何?” 话还未说完,顾便笑了起来。 “我该哄汝端睡觉了,失陪。” 顾绾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夏仕幽幽的叹了口气,却不曾想到桌子上的棋子,突然被人收了起来。 抬头一看,只看到含微板着一张俏脸正在收拾东西。 “在下,似乎打扰到姑娘的工作了,实在抱歉。” 这含微一听到夏仕如此说话,顿时一惊,赶忙摇头说道:“跟夏先生没关系,就是我被张妈妈骂了,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含微说这句话的时候,美丽的脸庞充满了生气,倒是和夏仕曾经幻想的顾绾一样。 其实当夏仕看到真正的顾绾的时候,内心中还是很失望的,顾绾的美太过深邃,不够纯粹,如同春日暖阳一般的美便如同眼前女子这般。 “夏先生,你在看什么啊?” 夏仕有些囧然,忙说道:“失礼了。” “夏先生,您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含微姑娘慢走。” 明媚的女子离开之后,夏仕略微有些不雅的伸了伸懒腰。 “先生对那个叫含微的女子似乎有所不同啊?” 夏仕一阵不明所以,凌绝又开口说道:“若是先生喜欢,自可向高如是讨了去,想必他是不会拒绝的。” 正在喝水的夏仕顿时有些失态。 他看了看凌绝,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放心,我并未有龙阳之好。” 凌绝顿时囧无可囧。 他的那些小心思都被这位给看透了。 凌绝只得惭愧的说道:“属下失礼。” 语秋只看到这含微如同做贼一般跑到屋子里,然后直接跑到被子里,盖着脑袋,看着无比的好笑。 半天之后含微把脑袋从被子里拔了出来。 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语秋,轻声问道:“语秋,我问你一个问题,我长得好看吗?” 此时含微小脸红扑扑的,看得语秋一阵好笑。 “好看。” ” 第二百三十四章 误会 此时语秋只觉得这含微和以往似乎大不一样了,这小丫头似乎是一瞬之间开了窍。 晚间睡觉的时候,也老是觉得这丫头似乎是犯了毛病一样,翻来覆去的,倒是在这第二日里,可怜的语秋黑着眼圈起来做饭。 而含微这家伙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张妈妈看着一脸困倦的语秋,顿时有些担心,便开口问道:“昨天没有睡好吗?” 语秋打了哈欠,开口说道:“我没事,张妈妈每日都起来这么早,也没有见您说过累什么的。” 语秋这句话倒是让张妈妈十分窝心,她笑着拉着语秋的手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见到含微打着哈欠从卧房里出来,这张妈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掐着腰对着含微说道:“你这懒丫头,都这个时辰了,你竟然才起床,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懒的丫头。 含微挠了挠脑袋,显然已然习惯了张妈妈每日例行的教导,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开口说道:“张妈妈开饭了吗?我饿了。” 语秋顿时被含微这幅毫不在乎的样子给逗笑了,她开口说道:“饭菜还没好,你先去洗漱一番吧。” 含微迷迷糊糊的到院子外面,却恰好遇到了方才醒来,正准备洗漱的夏仕。 夏仕对着含微说道:“含微姑娘,早啊。” 本来是极为普通的一句话,可是含微却猛然俏脸一红,倒是让夏仕有些奇怪。 含微立刻精神了起来,赶紧抹了把脸之后,就离开了。 刚刚从屋子出来的凌绝有些莫名其妙,他看着夏仕,开口说道:“这个女子真是奇怪。”夏仕笑了笑并未在意。 这院子里的人,算是顾绾起的最晚,这些日子以来,顾绾总是早睡晚起,倒真的是将身子养的康健了几分,一大早起来,抱着小家伙到花园里先溜达了一圈。 而后便听见张妈妈叫人吃饭的声音。 早饭是按照顾绾的喜好来的,清粥小菜,夏仕自然是有些吃不惯,虽然身形瘦弱了一些,可是到底是个男子,吃这些总归是有些不太管饱,好在张妈妈也想到了,到外面买了一些烧麦包子,这一顿早饭倒是吃的极为不错,只是顾绾总感觉好像是少了些什么。 一向吃饭最为准时的含微不见了踪影。 顾绾放下筷子,开口问道:含微去哪里了?”张妈妈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今天早上还好好的,结果去洗了个脸之后,就不舒服了,现在还在屋子里躺着呢。” “那一会儿吃完饭,我去看看她吧。” 顾绾用过早餐之后,到了含微的屋子里,本来以为这丫头正在睡觉,却未曾想到这丫头竟然在梳妆镜前面涂脂抹粉。 这可是让顾绾有些惊恐了,含微虽然长相极为出众,可是却是个缺心眼的,实在是不太喜欢涂脂抹粉,但是今日却如此认真的描摹自己那张脸,倒真是让人感觉到有些惊悚了。 顾绾走到含微身后,轻声说道:“你这丫头,今个儿是怎么了?” 含微吓得把一条柳眉给画歪了。 顾绾实在是不忍心含微如此糟蹋自己这张脸,便拿起眉笔开始替含微细细描摹起来,顾绾的手艺一般和寒玉自然没得比,只是这寒玉在顾绾身边伺候多年,顾绾自然也是从这位身上学到了一星半点。 顾绾只是给这位画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妆容,只是奈何含微容貌十分出众,这一画倒是衬的人十分颜色。 恐怕此时便是那艳冠金陵的玉屏儿也不及眼前女子。 “含微长得真美。” 含微一听顿时羞得低下了头,只是越发让顾绾好奇了起来。 她对着含微说道:“你今日是被谁刺激了,往日里,你可是连个首饰都懒得戴啊。” 含微顿时一阵脸红,倒是让顾绾越发好奇了起来。 “含微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自然不是。”小丫头吭哧吭哧的说道。 顾绾顿时心中有了计较,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有福气。 “你大哥虽然将你托付给了我,可是婚姻大事,我到底不能替你做主,若是你那里一天想要嫁人了,我便写信给你大哥,若是你大哥同意了,我便没有意见。” 顾绾这番话已然说的十分明了了,只是这顾绾似乎会错了意。 “我没有想要成亲,夫人。”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 含微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或许是哥哥将她保护的太好了,她甚至对于自己的容貌没有太大的概念,只是知道自己长得不是丑。 “就是昨天晚上,我去收拾屋子的时候,听到了夏先生和他的属下的对话,他似乎想要把我从夫人哪里要走,我有些害怕。” 顾绾顿时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含微,而后轻声说道:“若真是害怕,还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含微低着头,顾绾也不想要再去为难这个小丫头,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吧。 只是若说夏仕对含微有些想法,顾绾却是不大相信的,毕竟方才见过一面,这夏仕并非冲动的少年郎,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待到以后,顾绾向夏仕试探一番,也好调查调查,免得再让这个小丫头胡思乱想。 “你饿吗?”顾绾问道,此时含微的肚子突然一阵响,含微顿时羞红了一张脸。 “张妈妈给你留饭了,还不赶紧去吃饭。” 含微赶紧跑了出去,此时此刻,还是吃饭要紧。 顾绾从含微房间出来,恰好遇到了正在花园之中散步的夏仕,便走上前去。 “子仕年方几何?” “三十有一了。”夏仕有些奇怪,但还是开口问道。顾绾笑了笑做到夏仕身旁的石凳上,对着夏仕说道:“三十而立,只是此时子仕还是孤身一人,我实在是不忍心,不若便由我来做个媒人帮子仕牵个红线如何?” 正在喝茶的夏仕猛然一愣,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虽然未曾如此失态,可是此时的夏仕却也是十分的狼狈。 倒真是未曾想过,这顾绾竟然也有此爱好。 第二百三十五章 怅然 顾绾看到夏仕如此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正襟危坐道:“子仕不说话我便当你是答应了。” 夏仕顿时一阵苦笑。 “我府上倒是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不知道子仕感觉如何?” 这夏仕似乎是真的忍不住了,便赶紧开口说道:“如是莫要再取笑我了。” 顾绾看夏仕这神色,便知道此番含微定然是误会了,便直接打了个哈哈,开口说道:“给你开玩笑呢,说正事,此番子仕从这河套归来,定然不只是来看看我这么简单的吧。” 夏仕笑了笑,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只是事情太过繁杂,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兰君便会一一告知,还请如是多一些耐心。” 顾绾本来极为明媚的心情,倒是因为这一句话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以后,子仕不在我面前提到他好吗。” 夏仕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好。” 这一日午间,几人用过饭之后,夏仕便带着凌绝出门去了,毕竟此番这位并非来此地修养的,自然是有些事情要做,顾绾也恰好趁此机会跟含微好生说上一说。 毕竟含微年纪还小,这夏仕的年纪委实太大了些,而且从顾绾的角度来看,他们两个真的不是很适合,不过好在夏仕无意,而含微也是情窦初开什么都不知道。 倒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只是和含微说完之后,顾绾倒是莫名的觉得这含微身上刚刚绽放的花朵突然枯萎了。 “含微,你?” 含微有些虚弱的笑了笑,她对着顾绾说道:“夫人,不碍事的,就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我,我。”含微还没有说完,就觉得心里难受之极,似乎有一股气出不来,也上不去。 最后含微打了一个十分响亮的嗝,倒是让着原本有些凄婉的气氛莫名欢脱了几分,顾绾都被含微给逗笑了。 “你这丫头真是的。” 含微其实心里很难受,可是身体就是不听自己的使唤,或许是中午吃的太多了,所以十分没出息的打了个嗝。 这一下午,含微倒是有些无精打采的,张妈妈吩咐她把菜园子里的菜好生浇上一浇。 这下午大太阳的,含微带了个很丑的帽子,拿着水瓢,消极怠工的浇着水。 这次情窦初开,委实太过丢人了,夫人说她长得很漂亮,夫人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那为什么那个家伙会不喜欢自己呢。 虽然此时含微也不承认自己对那个相面平凡的男子产生了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她抬头看了看太阳,轻声的说了句:“好热啊。”此时夏仕恰好从外面回来,热的出了一身的汗,此时张妈妈从屋子出来,对着夏仕说道:“先生回来了,井水里冰镇的西瓜,消消暑。” 夏仕早就已然热坏了,自然不会拒绝。 这含微一听到有西瓜,就赶忙屁颠屁颠的跑到屋子里,趁着张妈妈不注意,拿了一块,可是谁知道却被眼尖的张妈妈给发现了,张妈妈拍了拍含微的手,厉声说道:“你这只会偷懒的家伙,就知道吃。” 含微都习惯了,此时只要有西瓜吃就好了。 这丫头吃的欢快,也不管自己今日穿了一条素色的裙子,吃的一身都是红色的西瓜水。 顾绾忙说道:“你慢些吃,有没有人跟你抢,你看衣服上吃的都是。” 此时含微才发现自己胸口上全是西瓜汁,顿时有些懊恼,开口说道:“我以后再也不穿这样的衣服了,不耐脏。” 张妈妈站在一旁顿时有些好笑,她开口说道:“今日还以为你这丫头开窍了,知道打扮自己了,没想到居然还是这样子,以后嫁不出去了该如何是好啊?” 含微吃的用力,她抬起头来,鄙视的看了一眼张妈妈,开口说道:“只剩这一件衣服了,我自然是只能穿这个,而且张妈妈,夫人都说我长得好看,我怎么可能嫁不出去。” 张妈妈看着含微这幅得意的样子,顿时又是好笑又是生气。 只是此时含微低着头的时候,那眼睛里的神色,却一点也没有快活的样子。 下午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 含微一个人坐在后院的菜棚子里,一点精神也没有,身上那件漂亮的衣服早就换成了深色的衣服。 她手里拿着一个已经被摘得什么都不剩的菜干儿,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雨丝,顿时觉得有些难过,她有点想自己的哥哥了。 此时语秋从屋子里出来,看着有些异样的含微,轻声问道:“含微,夫人在屋子里打叶子牌,你要不要来。” “我又不会,去了夫人又该说我笨了。” 含微声音闷闷的,语秋微微叹了口气,有回到了屋子里。 顾绾在屋子里,正在和夏仕打牌,若是按照顾绾的意思来说,这牌可是比下棋有意思多了,但是奈何任何智力游戏,顾绾都没有占据太大的优势,所以一直是输多胜少,倒是让人分外郁闷。 “不玩了,总感觉子仕兄这是在单方面的碾压,总觉得有失脸面。” 顾绾说辞有趣,夏仕抿嘴一笑,将东西收了起来,接过了凌绝递过来的茶水,微微笑道:“如是承让了。”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开口说道:“你这可是得了便宜有卖乖啊。” 此时语秋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些雨水的雾气,她有些担忧的说道:“夫人,我有些事情要对你说。” 语秋是个心细如尘的姑娘,此时有事情要对顾绾说,定然是要紧的,所以顾绾便起身和语秋到了外面。 却看到含微一个人待在菜棚子里,倒是有些可怜。 “这是为何?”顾绾问道,语秋摇了摇头。 “含微,你怎么不进来,此时下着雨,若是着了凉可该如何呢?” “我在择菜,要不然张妈妈肯定又要说我了。”小丫头声音闷闷的,顾绾顿时心中明了,对着含微说道:“明天若是天气不错,我便给你和语秋一天假,不用抄写大字,允你们出去游玩一日如何?” 含微一听到这个,顿时高兴的从菜棚子里出来,笑眯眯的说道:“好!” 第二百三十六章 爬树 含微盼星星盼月亮,今日的天气果然不错,风和日丽,正适合出去游玩。 于是含微便带着语秋到城外踏青去了,此时已然算是秋高气爽之时,城外倒是有不少妙龄女子正在放风筝,这含微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自然是要好生耍一番,只是奈何含微实在是不擅长放风筝,跑的满头大汗这风筝也没有飞到天上去。 这可是把含微给尴尬到了。 语秋只得亲自上阵,可是奈何语秋在这个方面却也没有多少天分,花蝴蝶似得风筝被一阵妖风给刮跑了,直接掉在一棵挺高的柳树上。 含微那石头砸,用树枝够都不行,只得脱了鞋子,亲自上阵,准备爬树取风筝。 这含微虽然做其他事情不行,可是这爬树摸鸟倒是分外擅长,语秋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呢,含微这丫头已经在树上了。 含微取下这风筝之后,站在树上,倒是有几分凭栏远眺一览众山小之感。 此时微风拂面,含微倒是有几分不愿意下来。 这站在树下面的语秋看的心惊胆战的,含微垫着脚爬到最高的树杈上,身子跟着树干一晃一晃的,语秋看的嗓子眼都快跳出来了,她赶忙开口说道:“含微,你下来吧,好危险的。” 含微玩的正开心,自然不会轻易下来,况且她这次上来可不就是来这里那风筝的吗,若是风筝取不下来,岂不是很丢人。 这含微容貌出众,此地倒是有不少游人,不一会儿这棵树下面就聚集了不少人群,对着含微指指点点。 含微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她取下来风筝之后,小心翼翼的从树上下来,结果忘记了自己方才是如何爬上来的,此时看着高高的树干,竟然是两腿发软。 语秋看着含微如此模样,顿时有些担心,赶忙开口说道:“含微,你没事吧?”要面子的含微有些心虚的说道:“我没事。” 只是话音未落,一只脚没有踩稳当,竟然直接悬空了,这可是把下面的人给吓坏了。 但是幸好含微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一条树枝。才没有在这个地方掉下去。 含微看着地方,觉得越发可怕了起来。 说来也真是巧,今日夏仕出么前来约见杨彦阁,杨彦阁因为和佳人有约所以约见在这个地方。 他离这个地方不远,自然能看的清楚,只是此时站在身旁的凌绝开口说道:“先生,那个在树上的人,似乎是顾夫人府上的丫头。” 夏仕定睛一看府,发现那个有几分滑稽的女子确实眼熟,便和凌绝还有杨彦阁一同来到了树下。 此时夏仕看到的便是含微站在树上,倒有几分进退两难的样子。 语秋看到夏仕之后,顿时一阵惊喜,赶忙开口说道:“夏先生,含微在树上下不来,您能帮帮她吗?” 夏先生笑了笑说道:“凌绝。” 话音未落,这含微闭上眼睛,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倒是让人吓了一跳,饶是凌绝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此时众人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什么,因为只听见含微一声惨叫,按照凌绝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丫头估计是骨折了。 含微此时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她为什么要去爬那棵树,而且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遇到夏仕,最可恶的是还在他面前出了这样的丑,真的是一点点脸面都没有了。 语秋赶忙扶起来含微,只是发现这丫头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似乎真的伤的很严重。 “好疼啊,语秋姐姐,我的腿似乎是断了。” 含微哭的十分的可怜。此时站在一旁一直充当吃瓜群众的杨彦阁顿时啧啧称奇,看着眼前这位貌美如花,可是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少了一根筋的丫头。 说道:“白瞎长了这么美得一张脸。” 此时含微疼的说不出话,要不然绝对要让骂死这个家伙,不过含微此时已然没有这个机会了。凌绝抱起来含微走到了一旁的马车上,对着语秋说道:“我们先回城,若是晚了,恐怕这丫头的胳膊都不保了。” 今日语秋本来是想要借此机会和玉屏儿见上一面,可是却未曾想过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好,我们现在就走。” 含微疼的直哭,她躺在语秋怀里,只因这马车本就是夏仕的,所以这马车之中坐着两个人,还躺着一个,便显得有几分狭小。 含微的头放在语秋身上,所以一双美腿就是放在了夏仕的腿上,由于含微的腿不能动,所以含微的腿一直放在哪个不可描述的部位,虽然这夏仕心中没有什么杂念,可是如此这般,却也是心中一阵火热。 夏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此时含微绷着嘴巴,一双美目里面满是泪水,本来是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感,可是这丫头偏生要故作坚强,倒是让夏仕有些忍俊不禁。 “不准笑!” 含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还挤了出来。 夏仕笑的更加大声了,含微顿时绷着一张包子脸,倒是更加可爱了。 “说了不准笑!”含微真的生气了,夏仕顿时清咳两声,而后轻声说道:“实在是抱歉,失礼了。” 含微总觉得这个人心里在骂她笨,想到自己方才从树上摔下来的样子,就觉得有生无可恋。 “含微不要在多想了,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语秋聪明之极,自然能想出来含微想的什么,含微顿时一顿,原本流干净的眼泪又重新酝酿了出来。 语秋心中自然是一阵无奈,可是奈何这小丫头此时受着伤,自然是好生一阵安慰。 等到医馆医治了一番之后,回到家中的时候,顿时把顾绾和张妈妈吓了一跳,纷纷问道这丫头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语秋避重就轻的把事情给说了一番,倒是让张妈妈好生一阵教育。 顾绾也是非常无奈,她还未曾想过竟然会有爬树的女子,而且还把自己给摔了,当真是让人无法形容。 含微本来就十分伤心了,如此被顾绾和张妈妈如此说道,自然是哭的一阵撕心裂肺。 顾绾只得好生哄了哄这丫头,方才将这位给安抚住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忽视 夏仕活了这么多年,倒是未曾想过像含微这样的女子,只觉得这丫头倒是生错了性别,若是个男孩子,说不定还是个机敏活泼的,若是个女娇娥倒真是,倒真是。 夏仕也想不出来形容词了。 晚间顾绾和夏仕品茶的时候,就饶有兴趣的问道:“今日子仕是如何遇到了这两个丫头的?” 夏仕摸了摸下巴,轻声笑道:“如是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顾绾站起来走到门外,看着那一轮皎皎明月,开口说道:“倒也不是猜到了,只是觉得玉屏儿和语秋的长相有几分相似罢了,而且语秋虽然是个心思深沉的孩子,可是毕竟还是年轻,有些时候还是太过娘亲了。 夏仕走过来,笑着说道:“那位是没有把如是先生放在眼里,似乎是妄图利用你做些什么事情,只是未曾想到如是早就知道了。” 顾绾笑了笑,回到桌案前,拿了杯清茶,润了润嗓子。 “看穿说不上,而且我也并没有打算拆穿这位的计划,毕竟我也想要看一看,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恩怨。” 夏仕顿时一阵惊讶,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顾绾给打断了。 “我已经不是你们的人了,自然想做什么,便是遵从这颗心。”顾绾指着自己的胸口,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夏仕的眼睛微微眯起,心中暗道,这位女子,他倒是越发看不透起来。 “说起来,你们男子倒真是有些奇怪,当初如何情深,如今便如何精明。倒真是让人心寒。” 夏仕一愣,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些玩味的说道:“若是如是愿意,我自然还在那个地方等着你,可是我心中无比清楚的知道,恐怕这辈子如是的心扉不会向任何男子敞开了。” 顾绾转过头,看着夏仕。 “你说得对。” 夏仕看着顾绾离去的身影,顿时觉得心中一片怅然。 或许他自己也不能免俗。这世间最为短暂的东西恐怕便是在一瞬间产生的感情了,当初选择站在欧阳明月那边的那一刻,恐怕他和顾绾便再也没有可能。 甚至连那一丝丝因为假死而产生的愧疚,恐怕也会消失。 以往的岁月在现在看来,总归是太过轻狂了,可是如今想来,若是能从来一次,夏仕也绝对不会后悔,不后悔遇到像顾绾这般的女子。 夏仕抬头,看着今晚越发皎洁的月色,心中一片惆怅。 只是这片惆怅过后,却看到含微拄着拐杖走到小花园里面,坐在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泣起来。 本来有些心烦议论的夏仕突然平静了下来,他站到女子身后,看着女子静静地抽泣,女子的声音很小,似乎怕别人听见,可是在夏仕这里,却能听出来,她很伤心,伤心的根本找不出任何停止哭泣的理由。 夏仕突然有些不忍,他从怀中拿出一张手帕,递给正在哭泣的含微。 含微抬起头看到站在身后的夏仕,顿时一阵惊慌,可是瞬间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类似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夏先生,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没有见过像我这么笨的女孩子?” 夏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无论说是,还是不是,都会十分尴尬。 “女孩子的笨并不是缺点,反而让人觉得可爱。”这乃是夏仕绞尽脑计想出来的话,含微听完之后,不仅没有好一点,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夏仕顿时感觉到一阵无奈,他已然接触的女子都是知书达理的,就算是异类一般的顾绾,却也是聪明之极,何曾遇到如此难缠的女子。 “摸不要说跟夫人比了,就算是语秋姐姐也要比我好一些。夫人肯定很后悔把握带到身边,夫人毕竟是闻名天下的如是先生,我有这样的弟子肯定是很丢人。” 夏仕忍不住开口说道:“如是似乎并不打算收徒,她何时改变主意了?” 夏仕这一番大实话说出来,顿时让可怜的含微更加下不来台。 含微恼羞成怒的伸出手,狠狠推了一把夏仕,可是却因为自己腿脚不便,往后倒去。 夏仕乃是君子,自然赶紧伸出手拉着含微,不成想直接把人扯到了自己的怀里,含微立刻紧张的大叫起来,这阵声响倒是把顾绾和张妈妈给吸引了过来,顾绾出门一看,却看到夏仕和含微抱在一起的画面。 顾绾眉头挑起,不怀好意的看着夏仕,轻声说道:“子仕,天色不早了,明日想必还有些事情,还是赶快去休息吧。”夏仕本来就有些懵,此时看到顾绾这幅样子,自然知道顾绾心中想的是什么,正要解释的时候,却被顾绾赶去睡觉了,无奈之下只得告辞离开。 含微还愣在原地。 顾绾顿时叹了口气,走到含微身边,对着她说道:“你方才再哭?” 含微一双漂亮的眼睛,有些红肿,明显是刚刚哭过。 “没有的事,夫人。” 含微这丫头咬着嘴巴,看起来十分的欠揍,可是顾绾看着此时含微的样子只觉得心疼,她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开口说道:“坐下吧。”又对着张妈妈说道:“张妈妈劳烦给我沏壶茶来。” 张妈妈自然知道顾绾的意思,赶忙离开了。 此时此刻院子里只剩下顾绾和含微。 含微低着头,似乎没有脸和顾绾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非常的笨,已经没有任何脸面可言了?”顾绾问道,含微听完之后抬起头,看到顾绾这个神情,顿时有些受伤。 “若是夫人嫌弃我了,我就去找哥哥。” 含微这番话明显是在赌气,此番刘延已然去了京师,正在准备科举,如何有心思再来照顾她。 “含微,不要任性了,我能理解你,当年我也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可是到后来才明白,若是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就没救了。” “我没有看不起自己。”含微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开始哭。 含微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有了天大的委屈。 顾绾叹了一口气。 此时顾绾想起来一番话,女人最大的委屈,大多是男人的忽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心碎 顾绾这辈子最不会干的事情,大概就是安慰人了,此时含微这丫头哭的梨花带雨,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感,若顾绾是个女子,早就化作心尖的一抹温柔了。 “时候不早了,你赶快回去睡吧,这几日好生在家中养伤,莫要再出去了。” “我知道啦。”含微说完之后,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顾绾看着含微离开的身影,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几日倒是没有怎么听说玉屏儿的消息,顾绾倒是想要看看,这位心机叵测的小姐到底准备做什么。 顾绾遣张妈妈到外面打探了一番,倒是听到了个极为新鲜的消息,说是这陪都尚书的儿子,刘允贤,在这杨彦阁和玉屏儿只见横叉了一脚。 本来这杨彦阁都已经准备为玉屏儿赎身娶回家当夫人了,结果这几日倒是传出来了这刘允贤成为了这金陵花魁新的入幕之宾。 所谓入幕之宾不过就是恩客,杨彦阁深谙青楼缠头之道,何尝不知道此时这玉屏儿与那刘允贤有了首尾。 一时间这位不可一世的杨家公子,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 这件事情发生的有些奇幻,虽然顾绾只和那位有个几面之缘,可是却也能看出来这杨彦阁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如何会受得了如此奇耻大辱。总觉得这一场风花雪月,倒是让人越发看不透起来了。 顾绾脑子里在想着这些事情,自然无暇顾及棋盘上的走位,果不其然,顾绾毫无意外的输了。 “如是方才似乎是走神了。”自从那一夜和顾绾说开了之后,这夏仕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分小心翼翼,顾绾总觉得十分不舒服,可是却也无可奈何。 “我就是在想最近这街坊里流传的风流韵事。” “关于彦阁的?”顾绾听到夏仕如此称呼这位,顿时心下一愣,而后说道:“子仕跟那位很熟?” 夏仕笑了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顾绾之前总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一些,可是现在看来,有些事情,特别是男人之间的事情,顾绾大部分还是不知道的,他们从来都没有将她当成是同类,所谓的欣赏与爱慕不过是男子对于女子的追逐罢了,从本质上而言,所有的男人都把自己凌驾于顾绾身上。 包括王偕。 他们永远都不是一路人。 夏仕看到顾绾这幅模样,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若是如是真的想要知道一些情况,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顾绾看着夏仕,突然觉得一阵好笑,若是他真的愿意告诉她,自然不会在这类说这些,这样说了,就表明有些事情是不方便顾绾知道的。 顾绾从来都是个知情知趣的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顾绾只是笑了笑,开口说道:“我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情。” 顾绾将棋子收拾好,然后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夏仕,突然觉得心中一阵凉薄。 “你喜欢含微吗?” 夏仕从来没有想过顾绾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有些呆愣,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这个问题如是之前不是问过了吗?” 顾绾笑了笑,对着夏仕说道:”你只用回答是或者不是。” “不是。” “既然如此,子仕你就和凌绝出去住吧,含微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她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喜欢,趁有些东西还未成熟的时候,尽早扼杀,却也是一件好事。” 夏仕看着棋盘,幽幽的叹了口气,对着顾绾说道:“好。” 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含微整日躺在床上,一直也没有机会出去,她自己想着,总算是可以不用见到那个家伙了。 连带着早饭也多吃了一些,只是午间时分语秋来喂她吃饭的时候,却随意的说了一句, “夏先生搬了出去。” 含微顿时一愣,她赶忙开口问道:“这是为什么啊?” 语秋看着含微如此激动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她有些异样的看着含微,开口说道:“含微你这是怎么了?” 含微的神情有些恍惚,她喃喃说道:“是不是因为我,所以他才离开的。” 语秋看着含微脸上的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语秋像是下定了决心,她站起来,认认真真的看着含微,开口说道:“含微,你是不是喜欢夏先生?” 含微听到之后,感觉自己的心事像是突然被人发现了一番,即是害羞,又是难堪。 “有些话我一直想要对你说,可是我怕我说了,你会难受,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我不说,我害怕你会因为走入歧途。” 含微抬起头来,看着语秋,开口说道:“你说吧。” 语秋深吸了口气,开口说道:”夏先生这样的人,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是个不平凡的男子,而且含微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夏先生看夫人的眼神都和旁人不同,我虽然不能肯定夫人的态度,但是我却知道夏先生肯定是心中爱慕着夫人的。” 含微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浑身颤抖,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事情。 语秋看着含微这幅样子,顿时有些不忍心,可是有些事情,若是她不知道的话,恐怕以后会更加的痛苦。 “我一直心知肚明我虽然长相出众,可是我除了这张脸一无所有,含微,你也是。” 含微想要说自己还有哥哥什么的,可是她却想到了自己哥哥的处境,恐怕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你现在无忧无虑的生活,所有的原因都是因为夫人在替你遮风挡雨,没有人可以逃避生活,含微。” 语秋说了很多,含微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是语秋知道含微是听进去了。 越是记入心灵的话语,聆听者就会越发沉默。 晚间顾绾去看含微的时候,突然发现一直以来欢脱的含微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只是走进了才发现,这个丫头竟然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 “感觉好点了吗?”顾绾开口问道。 含微转过头,原本充满了生气的眼眸里却是一片片死气。 顾绾顿时一阵担忧。 “夫人,夏先生为什么离开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被激怒的顾绾 此时此刻,顾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含微这个问题。 她总不能直接告诉她,是为了她好。 顾绾叹了口气,她开口说道:“有些事情不适合在府中办,所以就自己出去了,这些事情都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便是好生休养。” 顾绾安抚似得摸了摸含微的脑袋。 “夫人,我对于你而言,到底是什么呢?”含微突然问道,她坐起来,苍白的脸上写满了质问。 顾绾一时间有些语塞。 “是丫鬟吗?不对你并没有让我干任何事情,徒弟,也不对,你甚至不屑于收我为徒,那我是什么呢?是个宠物吗?” 顾绾从来没有想过含微会说这样的话,此时含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顾绾顿时有些心疼,她抹了抹含微的泪水,轻声说道:“你怎么这么说,我答应过你哥哥,自然便会好好照顾你的,今天又是谁招惹你了?” 含微低着头,倒是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没有人招惹我。” “那你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我自然是把你当做妹妹一般看待。” “既然如此,夫人,你为什么要把夏先生赶走,你是怕夏先生喜欢上我吗?” 顾绾呆愣在原地,片刻之后她开口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此时顾绾的表情无比的严肃,含微从来没有见过顾绾这样的生气。 “这不重要,夫人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含微一双美目定定的看着顾绾,顾绾顿时觉得一阵冲天的怒火,这几日来积攒的怒气似乎都在此时爆发了,顾绾狠狠地拍了一下手边的桌子,原本上好的木材在顾绾手里四分五裂。 顾绾的手因为用于用力,血流成河。 含微顿时被吓坏了,她从未见过顾绾生气,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顾绾。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声响,张妈妈从门外进来,看到了顾绾惨不忍睹的手,赶忙将顾绾扶了出来,走出门之后十分担忧的看了含微一眼。 含微此时还是懵懵的,顾绾怎么会生气呢?在含微眼里,这世上大概没有比顾绾脾性更好的女子了,当初她在家中对于顾绾多般刁难,可是顾绾却未曾显示出半分生气。 可是此时顾绾却生气的把一张桌子给劈坏了。 含微又是害怕,又是难过。 此时语秋从外面进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含微,开口说道:“含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夫人真的生气了,把你赶出去了,你又该如何?” 含微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哭。 语秋叹了口气,心中有些不忍,她真的不想要伤害含微,可是有句话叫做身不由己,她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办法,去抗拒自己的命运。 顾绾回到屋子里,张妈妈拿出来东西赶紧给顾绾包扎了一下。 顾绾的手看着十分的可怖,满是鲜血,张妈妈顿时一阵心疼,有些埋怨的说道:“您就算是生气,却也该打那不知好歹的丫头,干嘛打自己啊?” 顾绾顿时一阵苦笑,她开口说道:“若是我打了含微,恐怕这丫头会想不开,甚至会离家出走,她那样的性子,我如何能够放心。” 张妈妈听完之后顿时一阵无奈,她为顾绾收拾好了伤口,有些无奈的说道:“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谁教的,这么不懂事,若是寻常人家的丫头,恐怕早就被主人给赶走了,夫人倒好,不禁白白养着这丫头,甚至还整日为她操心。” 顾绾苦笑道:“他哥哥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帮了我,我自然是要好生照顾含微的。” 张妈妈叹了一口气,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深明大义。” 此时正在睡觉的小家伙醒了,顾绾也不顾得手上有伤,只得赶紧抱起来小家伙给他喂奶,只是碰到了伤口,顿时一阵龇牙咧嘴。 张妈妈顿时有些无奈。 “夫人您小心点。” “好。” 杨彦阁这些时日总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下了降头,所以此时他找来王偕派来了这位,说起来杨彦阁还真是佩服王偕这样的人,竟然放心让自己的情敌来到自己夫人身边,倒真不知道是心太大,还是傻。 说起来杨彦阁对于夏仕的印象还不错,一来这家伙长得实在是没有什么侵略性,虽然有着一身温和的气质,可是客观来讲,还是没有杨大少爷长得俊,只是若是王偕那小子来了,恐怕杨彦阁这俊也就只能沦为普通了。 王偕这小子不禁脑子好使,脸都长得跟脑子不相上下,当初年少之时这位在江南游学,偶然遇到了被王偕给坑了,结果就不情不愿的叫了这个朋友。 说起来,距今也有十年了。 杨彦阁看着眼前的男子,十分不礼貌的发着呆。 夏仕顿时觉得一阵尴尬,这杨大公子如此跳脱,方才还在将玉屏儿的事情,此时便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彦阁?” “啊?子仕啊,你说,我听着呢。” 夏仕顿时一阵无奈,他倒是不知道王偕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给了这个家伙。 说起来这杨彦阁倒是和杨升庵有几分亲缘,也正是因为如此杨家没有人出仕,只是因着杨延在前朝的帮衬,乃是这陪都数一数二的皇商,众所周知这金陵乃是南北交通要道,杨家祖先早年经营漕运,后来逐渐扩展到粮食布匹,可谓是大明朝一等一的巨富,所以王偕能得到这一位的支持,却也是极为难得。 只是按照夏仕的眼光来看,这位杨少爷总归不是个靠谱的人选,毕竟他们要做的事情,是稍微一不留神,便会掉脑袋的。 此时此刻,跟他稍微谈论一会儿便跑神的男子,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靠谱的人。 杨彦阁看着眼前之人,心里泛起了嘀咕,说起来这是他们二人第二次见面。 “接着方才的问题,我总感觉到那刘允贤并非意外。” 夏仕沉默,他看着杨彦阁,开口问了一句最为重要的话。 “现在的问题关键并不是刘允贤,而是玉屏儿,想必以彦阁的手段,定然查出了她的身份。” “她乃是我昔日的未婚妻。” 杨彦阁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无比复杂。 第二百四十章 释然 杨彦阁也是前些时日才知道的,毕竟像他这样的公子,身边的女子繁多,自然不会一一仔细盘查,而且这位玉屏儿身份隐瞒的极为隐蔽,若是动用了王偕的关系,恐怕这一次,他还真没有那么容易能够查出来。 ... 。 第二百四十一章 狡诈的掌柜 含微摇了摇头,对着顾绾说道:“夫人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了不起的。” 已然到了深秋。 听张妈妈在外面打听的消息说,这杨家的少爷和刘家的公子在这花街上打了起来,这杨家少爷甚至还把刘... 。 第二百四十二章 柳娘子 顾绾看着掌柜,开口说道:“掌柜的只管去做,上交的钱少些也无所谓。” 这掌柜听到顾绾如此说道顿时面上一阵喜色,顾绾看在眼里,只是笑了笑,然后就带着语秋离开了,等到回家的时候,这语秋面上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夫人为何对那,掌柜如此和善,倒是让人有些奇怪了。” 顾绾叹了口气说道:“这掌柜的在这绸缎庄,开了那么多年,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若是我此时便将他辞退了,恐怕难以找到更加合适的,这些日子我先找人,仔细查看一番,也好再作商议。” 两人回到院子里,却看见张妈妈正在抱着如端,这些日子小家伙的身体长得很快,倒是让顾绾心中多了几分欣慰。 这张妈妈看到顾绾回来之后,赶忙走上前去,小家伙看到顾绾,顿时笑呵呵的伸出手,顾绾自然是赶紧抱起来小家伙。 “怎么感觉刚刚过了一上午,小家伙又胖了。” 张妈妈笑了笑说道:“自然是夫人养得好。” 其实顾绾心中一直非常害怕自己会养不好这个孩子,毕竟她没有经验,身边也没有亲人,总会有些患得患失,前一段时间小家伙生病的时候,顾绾觉得自己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张妈妈对着顾绾说道:“我听东门的李大娘说,这从朝廷来的一位大官,赵大官人倒是分外排场,如今正在东大门游街呢。” 顾绾顿时一愣,这赵文华顾绾都是听说过,是个非常张扬的人物,不过听闻倒是没有什么真才实干,所以倒是不足为据,可是顾绾倒不会认为严嵩他们会如此轻易地放过陈家,所以可能赵文华只是个幌子,他身边定然有个厉害的人物。 只是这些事情已经跟顾绾没有什么关系了,此时的顾绾想要做的事情只是好好的把汝端养大,仅此而已。 含微的伤势渐渐好转,已然可以下床走路了,这丫头又恢复了以往坐不住的性子,这里跑跑,哪里转一转,倒是让人觉得分外不省心。 为此张妈妈没少跟顾绾抱怨。 顾绾吩咐张妈妈找一个合适的掌柜的,这位倒是没有时间来教育含微了。 顾绾本以为这位会招来一个男子,却未曾想过张妈妈竟然直接给顾绾找来了一位女掌柜的,这张妈妈说了这位女掌柜乃是自己的忘年姐妹,一直以来,替家里的夫君打理着生意,谁知道那男子在外面找了个小妾,最后以女子不能生养为由以七出之条把她休了,老姐妹身无所长,家中兄长嫂子又不愿意接纳,所以日子过得非常凄苦。 张妈妈带过来一位望之三十多岁的女子,只见这女子柳眉杏眼,倒是个分外漂亮的女子,倒是让顾绾有些意外了。 女掌柜对着顾绾行了一礼,开口说道:“我姓刘,夫人换我柳娘子就好。” 顾绾笑了笑,虚扶了一把柳娘子,六娘子站起来。 “娘子先到绸缎庄里坐上一段时间的账房可好,现在的这个掌柜有些问题,若是娘子能把这人的把柄给抓到了,这掌柜的自然便是娘子来当了。” “是。” 这柳娘子倒是意外的话少,只是看着眼睛里的精光就知道是个精明的女子,只是如此精明的女子也是只要夫君不喜爱,便是可以随意休妻的,这倒是让顾绾产生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柳娘子离开之后,这张妈妈看着顾绾,倒是有几分欲言又止。 “张妈妈有话要说?” “夫人,我的意思是若是含微以后没事的,也可到绸缎庄跟柳娘子学一学算账,毕竟这丫头性子太过跳脱,这世间的男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唯有我们女子才知道,若是女子真的没有丝毫本事,等到这年老色衰之时,恐怕日子就难过了。” 顾绾笑了笑,这张妈妈平日里对含微最为苛责,可是在这家里最为关心含微的便是张妈妈了,因为张妈妈也知道含微这丫头心地善良,若是没有人教,恐怕以后会过得很艰难。 “好,就按照妈妈的意思来。” 晚间顾绾把含微叫了过来,本以为含微这丫头会死活不答应,可是却未曾想到这丫头竟然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她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我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是你的累赘,我没有一技之长,有时候还会犯浑,但是我想成为夫人那样的女人,总有一日我的名字前面不是夫家的姓,而是我自己的名字。” 顾绾突然觉得有些感动,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情不自禁的维护含微,因为此时的含微和当年的顾绾最为相像。 当年顾绾为了救王偕,只身一人来到京师,经历了多少困难,才最终把他救了出来。 “含微,你知道吗?我每次看到你,我都觉得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含微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顾绾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含微迷迷糊糊的回去之后,一直站在门外的语秋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鱼汤,略微有些失魂落魄的说道:“夫人,这时张妈妈炖的鱼汤。” 顾绾只觉得语秋这丫头有些恍然,并未多想,便开口说道:“把东西放下吧。” 谁知道这语秋突然对着顾绾说道:“夫人,你说我以后该如何是好?” 顾绾顿时一愣,把视线从书卷之中移开,看到了语秋茫然无措的脸。 “你?” “我知道夫人都知道了一切,只是不说穿罢了。” 说实话语秋实在是要比含微聪明一百倍,可是顾绾总是更加偏爱含微一些,虽然语秋最先跟着顾绾,可是顾绾总觉得含微的性子更好,语秋总是把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而且她太聪明了,聪明的有些不太道德。 “你姐姐想要做什么,你知道吗?” “她想毁了陈家。” 顾绾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的月光,带着一丝冷意,幽幽道:“我不会去管这些事情,我所能做到是就是保护你不收到牵连,倒是你的姐姐,恐怕命不久矣。”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冒险 语秋面上闪过一丝纠结,她对着顾绾说道:“夫人你救救我姐姐吧,我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 顾绾看着语秋,似乎有些疑惑,她问道:“难道你就不想要替你的家人报仇?” 语秋无措的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顾绾叹了口气对着语秋说道:“你知道吗?你在太原城的那位姐姐,每一年都会往京师寄信,打听你的消息,你可曾回过一封信?” 语秋顿时一愣,在太原的那段日子,是她最不想回忆的,她从小就是最聪明的,每次那个坏蛋想要干什么的时候,总会挑她来帮忙,她知道院子里有很多小孩子都不喜欢她,她虽然聪明可并不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这些年来她都不愿意想起来那段时光。 “我。”语秋不知道说什么。 “你先下去吧,你自己把一切都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语秋走出了屋子,她知道顾绾心中更喜欢的是哪个笨笨的含微,语秋并不讨厌她,可是此时她竟然有些嫉妒含微。 她还有亲人在这个世上,正因为有人庇护,所以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那她呢,她什么都没有,只能靠自己。 语秋看着天边微微明亮的月亮,内心之中一片冰凉。 第二日清晨,顾绾从床上起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喉咙疼,昨天晚上贪图凉爽,开了一扇窗户,语秋似乎忘记关了,她病了倒是没事,可是若是汝端也病了,可就坏了,顾绾赶紧摸了摸汝端的脑袋,发现了没有事儿才长舒了一口气,结果竟然到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连带鼻腔也觉得十分的不舒服,看来是真的得了病了。 万一要是在传染给小家伙,那可就糟糕了,所以顾绾赶紧把张妈妈叫过来,把汝端抱走。 自己赶紧起床带着含微亲自到街上的医馆去看病。 说来,顾绾已然很久不曾染过风寒了,所以这一次倒是有些严重,一路上打了无数个喷嚏,含微赶忙说道:“夫人,人家都是这打喷嚏是因为有人想你,这个时候,肯定有一个无比的思念你。” 顾绾一听,顿时觉得十分好笑,只得开口训斥这丫头的迷信。 只是顾绾不知道的是,此时确实有一个人无比的思念着她,远在千里之外的河套平原上,此时虽然方才十月,可是河套平原的大部分地区,已然开始了降雪。 此时下雪对于王偕他们来说,即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下雪的时候,俺答的军队不会来袭,坏消息是一旦下雪牧民牲畜受损,游牧民族将会持续骚扰西北边境,每年冬日这些地方都要死一些人。 总督陕西三边侍郎曾铣是个十分英俊的男子,起码在这西北之地算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男子,此人美目俊朗,特别是那双有神的双目,倒是让人不自觉的相信这位所说的一切。 只是这位说话的时候,王偕走神了。 “王大人?”曾铣开口问道,王偕顿时眉头一皱,而后开口说道:“我是在想着俺答骑兵流动迅速,若是想要知道他们的行踪,定然没有那么容易。” 曾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徐文长,徐文长这些时日屡立奇功,倒是让王偕发现这位的军事才能倒是远超起文学功底。 文长摸了摸自己已然蓄起来的胡子,轻声说道:“时间过得越久,恐怕皇上会越动摇,倒不如冒一下险。” “文长的意思是?” “兰君的官职乃是三省转运使,延绶镇兵粮转运。” “我知道了。” 由于这一次粮草转运的数目十分的巨大,所以王偕亲自督运。而且这日乃是草原民族的节日,所以一向是没有在这个时候打劫的,所以这一次倒是十分安全。 王偕穿上一身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这几年的走南闯北,王偕身上那股子江南娇贵公子的气质早已消失的荡然无存,此时身着一身铠甲,神情肃然,倒是有几分英武之感。 连一只以来镇守在此地的大老粗们都觉得这大明的人样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此时大风大雪,王偕几乎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他知道此时无比的危险,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又开始想起了那个女子,当年顾绾为了救他,以女子之身走过了大明九边,那个时候的天气也是这般寒冷刺骨,她一个女子也熬过来了,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又怎能抱怨呢。 只要一想到顾绾,王偕就停不了。 此时一名副将骑马走到了王偕身边,对着王偕说道:“王大人,我当年在延绶镇为将的时候,可是见过如是夫人。” “倒是巧了。” 这位副将似乎是并没有听出来王偕语气之中的怅然,继续开口说道:“如是夫人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王偕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这副将大人本来想着跟这位大明人样子搭上几句话,好歹回去跟同僚吹嘘,可谁曾想到这位大人竟然如此冷淡,倒真是伤了他真颗八卦的心了。 本来他还想要趁机问一问这位到底和那位夫人和离了没有。 王偕骑着马行走在大雪之中,表情越发凝重起来,他已经听到了不远处的马蹄声。 那些人来了。徐文长故意找人放出来的消息,这场大雪下的很大,俺答部的很多牧民损失惨重,若是不到明朝抢一些,恐怕这一年冬日,很多人又要饿死了,所以无论是什么节日,俺答绝对不会放弃这一次机会。 大明朝自开朝以来就与蒙古的前元遗留军队打仗,所以双边贸易从来都是封闭的,这就造成了历代鞑子的部族日常生活用品特别是盐和粮食分外紧缺,所以一直以来冬日之时,这些民族都是通过抢劫来维持生计的。 徐文长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只是俺答是个极为聪明的君主,若是不冒一些险,恐怕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而这个所谓的冒险,便是王偕冒着生命危险,去护送这批全都是沙土的粮食。 此时此刻从远处射过来一支凌厉的箭矢,直直的对着王偕。 第二百四十四章 赵文华 王偕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疼。 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顾绾来到医馆之时,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空唠唠的,总归有些不太舒服,这医馆的大夫看到顾绾这等神色,便开口说道:“想必夫人是有心事吧,顾绾顿时一愣,赶忙摇了摇头。 这大夫似乎是极为通透的一个人,听到顾绾如此说道,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大夫给顾绾开了一副药,吩咐了顾绾注意的事情,顾绾就离开了,回去的时候,含微看着顾绾有些心不在焉的,就提议说下馆子吃饭,顾绾自然是不太愿意,可是看着含微那张带着期盼的脸,顿时有些心软了。 “好,我们就去下馆子。” 顾绾住的这条街上有很多小店,顾绾听张妈妈说过这金陵引以为豪的饮食文化,任意一条小巷子深处都是人家难得的美味。 含微带着顾绾来到了一处看似十分普通的小馆子,也是在一条巷子深处,甚至来说,这里只算是一个小宅院,院子里有一颗巨大的榕树,下面摆着几张桌子,倒是零星有几个食客,顾绾顿时有些奇怪。 “含微之前来过这里?” 含微十分熟稔的找来老板点了几份菜。 等到才一道道上来之后,到全都是生的,原来这丫头是准备请她吃火锅。 这等天气之中坐在这树荫下吃这**鲜香的食物,倒也不错。 等到东西上来之后,顾绾却又觉得似乎并不是简单的火锅,这食材都用这竹签穿了起来,锅底倒是和一般的火锅一样。 此时顾绾顿时一愣,这不就是后世的串串香吗?难道? 顾绾心中顿时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喜悦,她赶忙看向老板娘,开口说道:“这样的东西,我在我的故乡也吃过,老板娘也来自哪里吗?” 这老板娘笑了笑开口说道:“夫人也是从川蜀之地来的?”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一阵失望,敷衍过后,开始用饭。 学生时代时常和同学一起吃,倒是未曾想过在明朝居然也有了这样的食物,倒是让人有些怅然。 这含微看着顾绾这幅感慨的表情,顿时有些无奈,她的本意其实是为了让夫人开心一点,她每一次只要心情不好,就会一个人跑到这里吃上一顿,无论怎么伤心,只要好好吃一顿,她的心情总会非常迅速的变好。 不过这一招似乎对于顾绾没有什么用处。 “夫人在担心什么?” 顾绾听到之后,原本握的十分不在意筷子顿时更松了。 很多时候,肢体动作可以反映一个女子最为重要的心理活动,所以当顾绾的筷子掉到地上的时候,含微就知道顾绾此时一定非常的难受。 “夫人?你是在担心状元郎吗?” 顾绾抬起头来,看着含微,今日的顾绾倒是分外的诚恳,她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种预感很强烈,但是我有希望这是我自作多情。” 含微叹了口气夫人在劝说她得时候,到像是看破了红尘,可是算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总会显得那般悲哀。 古来女子,皆是如此。 两人用过饭之后,便回家了,回到家中,顾绾自然是要好生照顾汝端,然后陪着小家伙一同睡午觉,这个时候也是含微的午休时间,可是这位倒是换了一身衣服出门去了。 含微一直都知道夏仕住在哪里,所以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夏仕暂时居住的地方。 这夏仕本以为大概不可能在和这位女子相见了,倒是围城想到这位竟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夏仕顿时一阵复杂,当含微再一次看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因为依旧有着丝丝的悸动,此时的含微想要做的事情,只是想要问一问王偕的安危。 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先生这可知道王偕此时的安危?” 夏仕一顿,顿时有些意外的说道:”姑娘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 “你只管回答就好了。” 语气有些冷淡,倒是让夏仕有些不自在。 “我不知道?“ “是真话?” “是。”含微问完之后便离开了。 夏仕看着含微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含微满腹心事的回到家中,却看到顾绾已然起来了,顾绾看着含微开口问道:“你中午去了哪里?” “我去见了夏仕?” “你见他干什么?” 顾绾有些意外,她一位按照含微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再去找夏仕的,含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是想问一问他,状元郎现在如何了?” 含微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是神情带着几分愧疚,倒是让顾绾一阵心酸。 “谢谢你。” 此时夏仕已然在金陵,又如何知道河套的消息,也只能等朝廷的消息了,希望王偕无事,他二人虽有情债,可是顾绾是绝对不希望这个人有事,一点也不希望。 只是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 这来自京师的钦差大人直接把这杨彦阁下入了大牢,准备候审,这杨家自然是费劲了千般力气,却也没有办法先把这位放出来。 夏仕忙的甚至没有时间过来看看顾绾,可是这些事情顾绾统统都不关心,她关心且揪心的是,河套传来消息,边关大胜利,大明军队出了一个计策,以粮草诱惑俺答,再以重兵伏击。 而所谓的诱饵便是三省转运使,王偕。 消息之中没有提到王偕的去处,甚至没有交代王偕到底还活着没有,顾绾知道这个计策一定是徐文长想出来的,若真的是如此,王偕必然是会全力以赴。 然而这世间凡是太过全力以赴的,必然会遭受到伤害。 此时此刻,王偕的境况如何,顾绾自然是无比担心,可是此时夏仕这边也没有消息,顾绾尝试着写了一封信,寄出去之后,要无音讯。 顾绾开始慌乱起来,连带一直以来温和听话的汝端也变得有些爱哭起来。 顾绾本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子,可是见到自家孩子如此,也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 父子连心这句话。 第二百四十五章 写信 十一月。 金陵的天气湿冷无比,顾绾没想到在这个寒冷的日子里,此人竟然会上门拜访。 只见此人并未身着官服,只是穿着一身儒生的衣物,虽然款式简单,可是却能看出来料子很好,此人望之三十多岁,虽然面容英俊,可是眼神飘忽总归有一股子轻浮之气。 顾绾十分不喜欢此人。 只是这人身份显赫,乃是嘉靖钦点的钦差,赵文华。 这赵文华说起来倒是和顾维钧有几分渊源,和顾维钧乃是同一届的进士,只是这位学问不好,仅仅是个同进士出身,只是此人极为善于钻营,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得了严嵩的喜爱,如今已算是嘉靖眼前的红人。 这一重身份倒是让顾绾更加不喜欢这位了。 只是若是顾绾没猜错的话,这位此行的目的,似乎并不是想要和自己商讨一些正经的事情。 证据是,此人方才从门外进来,那双眼睛就未曾从自己身上挪开。 顾绾清咳一声,对着眼前的赵文华说道:“大人此番前来便是来这里干坐的?” 赵文华轻轻一笑,自以为十分风流的说道:“夫人如此风采,莫说是坐着看,便是站着看,看一整日也不会觉得烦啊。”若说方才的目光算是失礼,那么这句话便是下流了。 顾绾顿时拉下脸,冷冷的看着赵文华,冷声说道:“赵大人自重,我已然是有夫之妇,若是你在这般下去,我可是我上京城找陛下告状了、” 赵文华似乎并未将顾绾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是继续十分失礼的看着顾绾,倒是让顾绾心中一阵恼火,她给张妈妈使了个眼色,张妈妈对着这赵文华说道:“大人时候不早了,我家夫人身子不好,不能如此累着了。您看?” 赵文华笑了笑,对着外面拍了拍手,只见一个侍女拿着一个盒子,赵文华接过来,放在顾绾的身边,开口说道:“这是赵某从某地得来的百年人参,还请夫人笑纳。” 顾绾看着赵文华如此模样,顿时心中一阵恼火,她冷冷的看着赵文华。 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揪着赵文华的领子,冷声说道:“是不是严世番让你这样做的,你回去告诉他,我顾如是不怕他,总有一日你们都会发现自己的下场是多么的可怕。 赵文华顿时一阵哆嗦,这些法子,确实是那位手段阴毒的干哥哥给想出来的,他赵文华再不济却也不会做出这种侮辱人妻的事情。 只是此时被一个女子如此侮辱,倒真是让这位感觉没有面子之极。 “如是夫人竟然如此肯定,那么我们就拭目以待,恐怕你现在还不知道吧,你那位人样子夫君,此时重伤未愈,朝廷马上就会撤除河套之议,就算是你再如何厉害,你一个女子又能干什么?” 顾绾弯起嘴角,对着赵文华说道:“我一个女子自然是什么小事也做不了,可是我现在却可以把你给打出去,你信不信?” 赵文华顿时感觉到一阵惊悚,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之前也听闻过这位的名声,倒是邪乎的很,指不准是会什么妖术。谁知道这位竟然无比耿直的直接从张妈妈手中接过鸡毛掸子,直接朝着赵文华的脑门上打去。 顾绾的力气一向很大,这一下子自然是把赵文华打的直接蒙了,这下可是把赵文华给打蒙了。 此时赵文华身后的侍女看到自家主子即将小命不保,便赶紧开口说道:“大人小心啊?”话音未落,顾绾直接被顾绾打到了门外。 “若是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你就死定了。”顾绾将依然被打断的鸡毛掸子扔到了地上。 若是旁人敢打这位,恐怕早就被人扔到了大牢之中了,可是顾绾却不一样,毕竟这位身份特殊,恐怕在那位喜怒无常的陛下眼里,总归是一位特殊的女子。 那位陛下心中记挂的人,又有谁能拿她怎么样? 顾绾气哼哼的回到了屋子里,想起来严世番那张油腻腻的脸就觉得十分的恶心。顿时气的吧手中名贵的青花瓷盏给摔了。 只是摔完之后,顾绾顿时一阵心疼,这张妈妈最见不得顾绾难过,就赶忙对着顾绾说道:“不过是一副茶碗,夫人何须如此心疼,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重要的。” “这茶碗得要上百辆银子呢?” 张妈妈听了顿时更加心疼,拿出手绢包着瓷片,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绾无语。 顾绾夜晚辗转难眠,一来担心王偕的伤势,二来实在是对于河套未来的局势不放心。 其实顾绾知道了王偕受伤的消息,反而心理踏实,总归比人没了要强上许多,虽说这辈子可能不会再有相守的机会,可是若是那人先行离去,顾绾心中还是非常难过的。 这一夜思索,第二日倒是起晚了些,一起床才这张妈妈从外面进来,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您快起来吧,夏先生来了。” 顾绾揉了揉眼睛赶紧起来穿衣洗漱,急急忙忙的走到外间,看到夏仕此时已然翘首以待。 “如是起的倒是早啊。“ 夏仕带着笑意说的这句话,顾绾自然没有办法说什么话,只得悠闲的打了个招呼,对着夏仕说道:“若是某人不来打扰我的话,我还可以起的更早。” 夏仕顿然晒然一笑。 顾绾落座,接过张妈妈端过来的清茶对着夏仕说道:“今天找我什么事儿,快说吧。” “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请如是帮个忙?” 顾绾放下茶杯,顿时夏仕说道:“可以,但是子仕你也要帮我一个忙,可好?” “如是请说?” “你告诉我,我帮向王偕写一封信。” 夏仕顿时一阵惊讶,面上即是惊喜,又是一丝丝微微的失落。 “好,兰君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听说他受伤了,所以有些担心,我们虽然不可能彼此相伴度过余生,可是总归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夏仕笑了笑说道:“如是说的对。”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夏仕的阴谋 顾绾十分慎重的将一封信给了夏仕。 夏仕将这封信仔仔细细的叠好,放在怀中,对着顾绾说道:“我一定会带给兰君的,如是放心。” 顾绾笑了笑,坐姿略微有些放纵,开口说道:“接下来子仕可以说一说,你想要我干什么?” 夏仕清咳一声,看着顾绾,轻声说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要劳烦如是跟我走一趟。” 顾绾眉头一挑,倒是有些惊讶。 此时金陵城内,雨雪霏霏,倒是几分凄美飘零之感,顾绾总觉得在这样的日子里最好便是在家中好生待着,实在是不想要出去凑什么热闹,顾绾听到这位说出这句话之后,便知道夏仕到底要让她干什么。 那位自以为十分风雅的赵文华钦差大人在秦淮江上大肆宴请,都不知道往顾绾家中递了多少个帖子了,可是顾绾自然是不想要再去见到那个家伙,只是这家伙越发的不死心。 顾绾自然知道赵文华并不是那种色迷心窍之人,恐怕只是那严世番对自己怀恨在心,心中盘算着如何给自己头上扣上个行为不端的屎盆子。 这对男子来说算是件风流韵事,可是对于女子来说,却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这夏仕还暗示顾绾带着含微和语秋,而且要好生装扮一番。 顾绾换上最好的衣物,连带将语秋和含微也好生打扮了一番,这两人都是长得极好的女子,经过一番打扮自然是眼光四射,特别是含微,简直便是神女下凡,都把顾绾给比了下去了。 这含微有些别扭的拉了拉裙子,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我觉得我这个样子,似乎有些不好吧。” “璞玉当琢,含微不必如此害羞。” 三人收拾得当,便跟着夏仕一同坐上马车,马车上顾绾和夏仕谈笑风生,只是觉得这夏仕脸上的轻松淡然,似乎有些勉强。 “我因为身份原因,都是不方便到那上面去,所以我请了一位朋友,和如是一同作伴。” 话音刚落,马车停到了江边,只见从江边画舫内出现了一名蓝衣男子,顾绾掀开帘子一看,发现赫然正是王元美。 “元美?” “阿绾,是我。” 顾绾看了看夏仕,夏仕只是摇摇头,而后对着顾绾说道:“此时没有时间向如是解释了,我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夏仕在离开的时候,看了含微一眼。 顾绾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此时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这语秋和含微一左一右走在顾绾身边,几人上了画舫。 “阿绾的两位侍女当真是貌美,倒是配的上阿绾的才情。” 顾绾倒是未曾听到过这位如此说话,只是抿嘴笑道:“这并非我的丫头,算是我的两个妹妹,今日便是带两位来长长见识。” “可否单独和阿绾说上几句话?” “好。” 待到含微和语秋出去之后,这王元美收敛了脸上那副温文尔雅的表情,对着顾绾说道:“阿绾,你如今过得怎样?” 顾绾顿时一愣,她笑了笑,轻声说道:“怎么会如此说话?” “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一定很辛苦吧?” “倒也不会,我不是普通女子。” 王元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对着顾绾说道:“那倒也是。” 两人之前出现了一阵沉默,良久之后,王元美又开口说道:“阿绾一会要小心了。” “什么?” 话音刚落,她们便该上大船了。 顾绾出了舱门,看见外面那条巨大的船舱,只见在这等天气之中,船头的少女身着轻纱,裸露出雪白的肌肤,看着倒是有几分**之气。 待到四人上了船,只看到满船的歌姬和文人雅士。 不远处还有一白衣女子正在弹琴,待到走进了,发现正是玉屏儿。 这玉屏儿身边做了一个面容轻浮的男子,这男子不是他人,正是赵文华。 顾绾顿时一阵冷笑。 这赵文华看到盛装出席的顾绾之后,顿时眼中精光一闪,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来的正好,这我家哥哥正念叨着夫人了。” 顾绾顿时一惊,这赵文华什么时候有个哥哥了? 只见从最深处的帷帐之中走出来一个身形矮胖的男子,这男子少了一只眼睛,看起来分外可怖。 只是一双眼睛盯着顾绾,倒是让顾绾觉得一阵恶心。 顾绾嘴角含笑,走到男子身边,十分恭敬的说道:“严伯伯,好久不见。” 此时正是严世番,倒是不知这位严世番如何会到金陵? “如是啊,当真是好久不见,想必此时如是定然是在想我为何回来这里对吧。” “是。” 此时顾绾顿时心中一阵惊骇,她给语秋使了个眼色,想要让她把含微给带走,只是此时玉屏儿却直接走了过来,对着一旁的含微说道:“这世间竟有如此美的女子,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绾顿时暗道一声坏了,这严世番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了一眼含微。 而后大笑一声,冷声说道:“我找了你那么多年,小贱蹄子,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严世番赶紧吩咐手下的人将含微给抓了起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 顾绾赶紧护在含微身前,含微已然吓傻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时顾绾也是心急如焚,她如何能如此信任夏仕,恐怕这位是准备通过几年前刘侍郎的旧案来要挟这位。 可是为什么要牵扯到她们,含微如此的无辜。 这一次如果含微出了什么问题,顾绾一杯子都不会原谅夏仕。 只是此时已然时间在怪罪谁了。 “当年就是这个丫头拿着簪子将我的眼睛给刺瞎的,我如何不能将这个丫头给抓起来。” “严伯伯,当年我也在场,那女子如果活到现在也应该二十岁了,可是含微此时才是十六,你认错人了。” 严世番冷笑,冷声说道:“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认错,而且这女子如此明艳,看着怎么也不像是十六岁的,如是是不是被这个贱人蒙蔽了?” “不是的,这位乃是我的一位至交好友的妹妹,严伯伯真的认错人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夏仕的绝情 严世番冷笑,显然是不相信顾绾说的话,他又开口说道:“如是宁愿相信这贱人的话,都不相信我的话,枉我当年还在父亲面前为你夫君求情。” 严世番这这一席话说的极为引人遐想,顾绾忍不住一阵咬牙切齿。 “如是严伯伯没有证据的话,我是死活不会将人交给你的,毕竟严伯伯声名在外,若真是到了你的手中,恐怕我这妹妹名节就不保了。” 顾绾这番话说的已然是格外冒犯,严世番的脸顿时冷了起来。 “顾如是,别以为给你几分颜色,你自己便厉害了,今日我就是要被这丫头给带走,你怎么找?” ”我自然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如果你真的这样做,我便要到京师去告御状了!” 严世番顿时一滞,这旁人说去告御状,他严世番自然是不怕的,可是这位和嘉靖的关系,恐怕就真的思量一番了。只是这人到底是个女子,说起来也极好拿捏。 “那夫人也得有这个本事到京师。” 这句话已然算是威胁了,此时王元美上前,开口说道:“严大人,你与如是本是旧识,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事伤了和气呢,这位女子的兄长我也认识,乃是王暨先生的徒弟,刘延,那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若是贸然抓了人,恐怕?” 就在此时上来一名老先生,正是及时赶来的王暨,这严世番再怎么厉害,却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位德高望重的学界泰斗,如果真的得罪了这位,恐怕那御史台的清流们定然会誓不罢休。 只见这王暨走到几人身边,看到顾绾之后,有些意外的说道:“如是居然也在,倒真是巧啊?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坐?” 王暨说完之后众人坐下,只见这眼神覅冷哼了一声,倒是让坐在一旁的顾绾恨得牙痒痒。 这严世番看着王暨阴阳怪气的说道:“王先生,您认识那位女子吗?” 严世番指着已然吓傻了的含微,王暨笑眯眯的说道:“这乃是我那小弟子刘延的妹妹,似乎叫做含微。” 含微赶紧点了点头,对着王暨说道:“先生,我就是含微。” 王暨对着含微笑了笑。 严世番冷哼了一声,显然是气急了。 这次宴饮结束之后,顾绾赶紧带着两人回到了家里,派张妈妈去找夏仕,只是这夏仕此时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居然没有踪迹,这可是吧顾绾给急坏了。 此时汝端开始无故的苦恼,倒是让顾绾心中更加烦躁。 终于在晚上的时候,夏仕姗姗来迟,夏仕方才进门,顾绾就上去直接给了夏仕一巴掌。 夏仕愣住了。 “你可以利用我,毕竟我欠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利用含微,你可知道如果今日王暨不来的话,含微的下场会是如何?” 夏仕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知道如是会很生气,而且这都是他该受的。“ “我知道,所以今日我便是和锦衣卫商谈这件事情。” “如果锦衣卫不同意呢?王暨没有来呢?含微的身份已经泄露,你知道严世番的性子,睚眦必报,如果含微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的良心能够安稳吗?” “不会的,你相信我,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这本就是一场冒险,你不用跟我解释,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你不就是想要我带着含微到京师去告御状,好以此威胁严世番放过杨家。” 夏仕沉默,他是该称赞顾绾聪明呢,还是笨呢,如果真的聪明从一开始就应该察觉的不对劲的地方,干脆就根本不答应他的请求。 但是夏仕不知道的是,所有涉及的王偕的事情,顾绾总是不自主的反错误,从来都没有幸免的时候。 这样说起来,倒是有几分可悲。 “你难道不知道含微喜欢你吗?”顾绾忍不住问道,夏仕又是一阵沉默。 顾绾此时已然不想要对夏仕说话,她冷声说道:“你来干什么?” “你要想小心一些,锦衣卫的人已然在外面保护着你们了,只是需要你写一封信给陛下,这封信必然不会送到陛下的手中,但是你只要写了就好了。” “我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 夏仕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含微从院子里出来,呆呆的看着夏仕。 “夫人,你可进去一下吗?” 顾绾听完顿时有些紧张,她开口说道:“你?” “我只想要和他说一句话。” 顾绾叹了口气,走到屋子里。 此时此刻,夜空之下的小院子中,便只剩下夏仕和往含微两人。 “我都听到了。”含微略微有些颤抖的说道。 “对不起,含微。”夏仕惭愧的回答,只是含微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罪恶感。 “你是不是讨厌我,讨厌我缠着你不放,所以你才要这样对我,可是我已经准备放弃你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含微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那种被心爱之人讨厌的感觉是什么滋味? “并未如此,含微,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你相信我。” 夏仕此时仿佛不是三十岁的而立男子而是一位莽撞的少年,这种感觉陌生的可怕。 “你走吧,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含微说道。 夏仕心中不禁一阵怅然,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含微却又说了一句话,让他无法挪动步子。 “我在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好。” 含微似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略微有些羞涩的说道:“你有没有,哪怕是一点点的喜欢过我。” 夏仕一愣,他之前疯狂的爱上顾绾的时候,也曾经问过顾绾这句话,但是顾绾每一次都是极为委婉的否认,夏仕总觉得一个人的感情太过短暂,像是他吧,之前对于顾绾的爱可以疯狂的抛弃自己的生命,可是当那份爱冷却之后,为了更重要的东西,他甚至可以背叛顾绾。 所以爱都是不长久的。 他开口说了两个字。 “没有。” 夏仕还没有看清楚含微的表情,一道黑影闪过,含微就被人掳走了。 夏仕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是空了一块。 第二百四十八章 锦衣卫 顾绾听到外面的响声,赶忙从屋子里出来,却只看到夏仕一个人愣在原地,顿时心中一阵不妙。 她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含微被人掳走了。” 顾绾早就该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严世番是什么人,无论是怎样卑鄙无耻的事情,他都能干的出来。 夏仕看到顾绾如此神情,顿时有些担心,便赶忙拉了拉顾绾的衣袖。 “你不是说没有事情吗?” 夏仕无言,顾绾又问道:“你是故意的?” 顾绾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若说之前顾绾还对这位有一丝丝的信任,那么现在连那一丝丝信任也不存在了。 “如你所愿,我这一次肯定是要上京师告状,没有办法,我必须保证含微活着,这下你们开心了,你们满意了,杨家有救了。” 顾绾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夏仕顿时觉得心如寒铁。 “如是,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的人会尽全力找到含微的。” 顾绾狠狠的将一旁的石桌上的东西砸到了地上,冷冷的说道:“谁跟你是自己人,你给我滚!” 夏仕浅色的衣襟上顿时一阵湿润,夏仕叹了口气之后,深深地看了顾绾一眼,而后自己离开了。 此时顾绾回到屋子里,此时已然早,张妈妈以为顾绾这是要回去睡觉,却看到自家主人换了一身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个东西,对着张妈妈说道:“张妈妈你好生看着汝端,我和语秋出去一趟。” 这张妈妈顿时一阵奇怪,只是顾绾想要做的事情,这位一般都是不怎么过问的。 于是顾绾和语秋叫来马车,来到了与京师北镇抚司十分相似的地方。 金陵也有一个锦衣卫,只不过没有京师的那么有名,可是这样阴森的地方,却还是很少有人前来。 所以顾绾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语秋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她对着顾绾说道:“夫人,这大半夜的,我们来这个地方是干什么?“ “见一个人。” 顾绾走到门口,正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却自己开了,这站在门口的一位锦衣卫对着顾绾说道:“大人正在等候。” 顾绾眉头皱起,看来这锦衣卫是早就知道了,顾绾带着语秋进了门,随着这位锦衣卫到了正厅。 只看见一男子穿着飞鱼服手中端着一杯茶,似乎是已然等了很久了。 “夫人请坐。” 顾绾依言坐下、 “夏先生已然前来说了那件事情,我知道夫人想要我们做什么,可是有些事情,我们锦衣卫也是无能为力。” 这人显然是不想要管这件事情了,顾绾从怀中拿出来一个令牌,对着男子说道:“大人应该知道这东西吧。” 男子仔细看了看,而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开口说道:“夫人果然是交友甚广,居然和都指挥使大人认识,只是就算是如此,恐怕在下也办不到夫人想要的事情。” 顾绾顿时有些气愤,她将手中的茶水放下来,冷声说道:“想必,你们应该也接到了上面的命令,说是要保护我的安全,你应该知道是谁下的命令吧。” 男子笑了笑,对着顾绾说道:“我自然知道,是皇上下的命令,可是皇上的命令是保护夫人,夫人此时安然无恙啊?” “但是我的妹妹被人掳走了,还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你觉得这样就算是保护好我了吗?” “夫人口才了得,我一个武人自然是说不过,不过夫人要明白,很多事情总归是身不由己,这严阁老可不是轻易可以得罪的,只是若是夫人执意如此,闹到皇上哪里去,也不说不一定。” 顾绾顿时一愣,她似乎从这个人的话中感受到了什么、 “你是,王偕的人?“ 男子大笑,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开口说道:“我一个坐冷板凳坐了这么多年的人,哪里入得了状元郎的眼。 顾绾冷笑,她站起来对着男子说道:“你们是一伙的,如果含微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男子微微叹气,似乎对顾绾的此番做法十分的不赞同。 “夫人应该也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谁在做主,若是你真的这样做了,状元郎又该如何呢?” 顾绾沉默。 “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夫人若是如此绝情,倒是让人唏嘘了。” “大人有心思想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倒不如好生钻营,看看如何往上爬,也好过蜗居在这个地方?”顾绾说完之后就自己离开了。 男子看着顾绾的离去的身影。 神色无比的危险。 顾绾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养神,说起来这位,本来乃是和陆斌同等身份的人,当初嘉靖还未当皇帝的时候,也是在府上伺候,和嘉靖情同兄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宠,被发配到这陪都,做了一个十分清闲的职位。 当年和陆柄平起平坐,然而此时却要问陆柄叫一声大人,只要是个人都会心有不忿。 只是这些事情顾绾都不知道,所以才会撞到这个枪口上,倒是让人有些无奈了。 顾绾回去的时候,只觉得这人讨厌至极。 第二日清晨,顾绾正在去找赵文华的时候,却被刚刚赶来的王元美给拦住了,王元美一脸风尘,显然是昨夜奔波了一日,顾绾赶忙开口问道:“元美,你来干什么啊?” “阿绾,我知道你此时很着急,只是你千万不要去找赵文华,也不要去找严世番。” “你告诉我为什么?” 顾绾总感觉这一群人似乎什么都知道,但是就是不想要告诉她,所有的事情,都瞒着她。 这种感觉真的是无法忍受。 “你说呀?”顾绾看着沉默不语的王元美。 突然产生了一丝丝疑问,她对着王元美说道:“元美,你为什么要掺和到这件事情之中?” “因为,子仕前来拜托我,他知道你此时不想要再见到他,所以就请我来说。” 顾绾听完之后,冷冷的笑了一声,对着王元美说道:“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明白,我的感受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含微,如果含微出了什么事情,他该如何自处?” 第二百四十九章 隋白 王元美沉默。 顾绾开口说道:“元美,你不要在掺和这件事情了,我知道他们对你说了什么,或许他们的初衷是美好的,可是你真的不适合这样的环境,你只能做个才子,若真的要涉足官场,恐怕你会追悔莫及。” 顾绾这席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历史上这位便是因为为一个得罪过严世番的臣子求情,自己的父亲被严世番陷害入了诏狱。 这位浊世佳公子跪在严世番面前,自扇耳光。 这样的人如何适合在官场之中生存,正的能够存活到最后的是像她哥哥顾维钧那般沉默的大多数。 王偕锋芒毕露,和他的老师,夏言一模一样,如果换一个君主,或许这样有才的臣子能够得到重用,但是像嘉靖这样的皇帝,恐怕这样的臣子最有可能的归宿,便是惨死于牢狱。 王元美微微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知道了,阿绾。” 王元美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顾绾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去的时候,语秋便拦住了顾绾,对着顾绾说道:“夫人,那位先生不是说过不让你去找他们了吗?” “我不是去找严世番,我是去找昨天晚上见得那个人。” 顾绾摸了摸装在袖口的信封。 含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快速行驶的马车之上,她当时真觉得脑袋一阵昏昏沉沉的,还未曾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昏了。 她悄悄地打开车帘,看着车外面的人,带着黑色的口罩,顿时觉得有些害怕。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抓我。”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继续驾驶着马车,含微实在是太过害怕了,所以不敢在和这个腰上别着刀的男子说话了,只得赶紧龟缩到马车里。 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走了多远,含微只觉得饿的要死了,就鼓足了勇气,掀开了帘子,对着男子说道:“我饿了。” 男子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从扔给含微一根肉干,含微拿起来咬了一口,顿时差点把牙给咯掉了。 “好硬啊!”只是此时含微已经饿的受不了,自然只能拼尽了力气把这口肉给吃完。 天黑之前,两人到了一处十分隐秘的山头,这金陵以南乃是丘陵地带,人口十分稀少。 男子一把将含微拽了下来,含微是连滚带爬的跟着这人到了一处木屋。 男子冷声说道:“你住在这里,等风声过了,我便接你出来。” “你到底是谁啊?” 此时天色已晚,借着朦胧的月光,含微看清楚了眼前男子的长相,倒是分外英俊,眉眼之中,带着几分英挺之气。 “你不用知道,但是我不会害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家伙说话的时候,含微下意识就相信了。 含微走进小木屋,本来以为会非常的简陋,但是一进去,却发现倒是十分的不错,干净整洁,里面甚至有一只豹猫,看到含微之后,十分危险的张开嘴叫了一声。 含微顿时吓得赶紧往后退。 结果碰到了一具健壮的身躯。 男子闷哼一声,赶忙稳住身子,稳稳地扶住了含微的胳膊,含微顿时感觉到胳膊一阵疼痛。 “放开我!” 含微撸起袖子,发现自己的胳膊已经青了,顿时疼的直流眼泪。 “过来。”含微本来以为这人是在和自己说话,正要过去的时候,却看见那只豹猫十分亲昵的走到了男子的身边。 并且喵喵喵的叫了起来。 晚间睡觉的时候,含微睡在床上,而男子则是将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 含微晚间睡觉的时候,总觉得十分的害怕,她从来没有和男子同处一室过,而且还是在一个屋子里睡觉。 男子已然睡着了,发出了浅浅的呼吸声。那只巨大的豹睡在男子的脚边,肚子一起一伏,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憨态可掬,可是含微却知道,若是这家伙不高兴的话,可以很轻易的将自己给撕碎。 含微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顿时觉得浑身酸痛,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纠结的觉了。 她不争气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叫了,另一件小屋子里传来了袅袅炊烟。 含微闻到了饭菜的香气,顿时十分不争气的走到另一间屋子里,只看见一位身形英挺的男子站在灶前,十分认真的在做饭。 “好香啊,早上,早上好。” 男子转过身子,看了一眼含微,就有转了过去。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该怎么称呼呢?” “隋白。” “我叫含微,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抓我,但是我看出来,你似乎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嗯。” “你话真少。” 含微蹲着早饭自己蹲着吃完了,倒是十分的没有形象,含微虽然从来没有形象一说,可是这张脸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是隋白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睛里连一丝丝波澜都没有,倒是让含微一阵郁闷。 含微在木屋的床上翻来覆去,睡午觉的时候睡不着,而隋白和豹猫似乎是那种能够秒睡的人。 此时已然是十一月多,天气很冷,加上此时还在山上,含微自然是冷的受不了。 “隋白,还有没有多余的被子,这一条被子实在是太冷了。” “没有。” 要知道这隋白身上也只有一条被子,也是即当被子游荡褥子的,倒是分外的单薄。 等到夜晚的时候,含微更加是冻得受不了了,这屋外面还下着雪。 北风呼呼的吹,含微感觉在自己快被冻傻了。 “隋白,我好冷。” 隋白依旧闭着眼睛,含微冻得牙齿打战,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我真的好冷啊。“ 隋白猛然站起来,抱着被子,直接盖到了含微的身上,自己在桌子上坐了一夜。 含微第二日醒来都是不是很冷,只是不见隋白的影子,到厨房一看,发现这个家伙正在喝热水,一直不停的喝,含微顿时吓到了,她赶忙问道:“你怎么了?” “我在喝水,等一会儿在吃饭。” 结果到中午的时候,含微却发现这家伙似乎发烧了。 而且烧的很厉害。 第二百五十章 男女 含微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人,此时大雪封山,这里又是这样的坏境,一时间,含微竟然不知道要干什么。 如果趁着这个家伙生病的时候,跑出去。 含微站在门外,看着正迷迷糊糊的隋白。 微微的叹了口气,她终归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就算此时跑了出去,难保不会别那个死胖子的人抓住,想到那个死胖子,含微就觉得身上一阵恶寒,她对于那个人总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含微走到灶房,开始生火做饭。 从小到大,家里的饭都是哥哥做的,跟着顾绾之后,含微更是什么活都没有干过,单单是生个火就费了老大的力气。 待到水烧好之后,却看到隋白醒来了,脸上一阵苍白,走路的时候步子有些虚浮,含微对着隋白说道:“我把水给烧好了,你似乎病的很厉害。” 隋白摆了摆手,示意含微出去,含微赶忙走出灶房,此时外面还下着雪,含微来的时候衣服穿得很是单薄,所以现在很冷。 进到屋里之后,直接进了被窝,被窝里还残留这那个人的温度,想必方才是在这里睡觉了。 含微只觉得一阵脸红,可是奈何太过寒冷,所以只能先不管这些礼数了,不一会儿含微就睡着了。 睡梦之中,她感觉到有一具温热的身躯靠着她然后睡着了。 待到含微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转过头看到了男子英俊的面容,隋白身上穿着衣服躺在含微的身旁,身上似乎出了一身汗,含微伸出手摸了摸隋白的脑袋,似乎好了一些。 含微刚刚把手收回的时候,隋白睁开了眼睛。一双纯净的眼睛倒映出女子妍丽容颜。 含微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坐起来,却感觉到寒风猛然灌到了温暖的被窝里,一双有力的大手赶忙将她按到了床上。 “别起来,冷。” 含微顿时有些尴尬,她开口说道:“今年还真是冷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气氛越发尴尬起来。 含微看了看隋白,说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把我抓走。” “以后你就知道了,总归是为了帮顾如是解决后顾之忧。” “你认识我家夫人。” “不认识。” 隋白说话总是带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干脆,倒是让一向自觉很善谈的含微有些尴尬。 “人家都说,男女如果同床共枕的话,说出去十分的不好。”半天之后,含微说出了这番话,她实在是不想要在和这位一起躺着了,虽然她看不出来这位对她有什么不轨之心,可是总是有些不对劲。 隋白沉默。 半天之后,含微开口说道:“我先出去?” 话音刚落,隋白一个反身,压在了含微的身上,从来没有和男子靠的如此之近的含微顿时一阵脸红。 “你要干什么?”方才含微还觉得这位对于她没有什么企图,真是瞎了眼了。 隋白捂住了含微的嘴巴,这木屋的外面似乎有人声,一个官差模样的人从窗户旁看了看,发现正睡在一起的两个人,顿时啐了一口,而后离开了。 等人走远之后,隋白翻身离开了,似乎是准备去灶房里做饭。 不一会儿隋白端过来两碗热汤。 含微喝完之后,顿时感觉到心中一阵温热。 做完一切之后,睡觉又成了非常大的问题,含微实在是不忍心,让这个病患睡到桌子上,但是如果两个人睡得话,谁知道这漫漫长夜会不会发生什么。 含微一阵纠结。 等到睡觉的时候,含微咬了咬牙说道:“今晚你睡床,我白天再睡。” 隋白没有说话,只是非常听话的躺在床上,脱掉了上衣,含微看到隋白衣襟之中露出的健硕胸膛,顿时红了脸。 还未等,含微发表什么感想,这位就把蜡烛给吹了,直接上床睡觉了。 含微刚开始还能坚持,可是到后来,冷的牙齿都打颤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了,直接穿着衣服钻到了隋白的被窝里。 进去之后,顿时感觉到一股子属于男子的热气,这位上面没有穿衣服,含微的脸看好对着男子散发着热气的胸膛。 隋白似乎醒了,身体似乎有一阵异样,含微觉得有些丢人,就闭着眼睛,假装看不见眼前的一切。 好在隋白也没有在意这些事情,继续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含微也终于在温暖之中睡去了,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含微发现自己整个人躺在隋白的臂膀中,两人可谓是亲密无间,而且含微的腿还搭到了男子的大腿上,姿势十分的羞耻。 含微赶紧从被窝里起来。 隋白终于醒了,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躺在身边的含微,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从被窝里出来,穿好了衣服,然后就出去了。 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含微。 这时候按照常理来说,不是应该男方说一声他会负责什么的吗? 昨天晚上,含微可是做了一切的准备了,谁知道隋白这家伙如此的老实,倒是让含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她整理好了衣服,走到外面,看着方才晴朗的天空,此地乃是半山腰,一旁的深渊绝壁,看着倒是有几分可怖。 人一闲下来就会莫名的想起来之前的事情,说起来,那个人在说不喜欢的时候,含微就已经死心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到连爱慕之人的利用,都觉得有些庆幸,起码她也没有卑微到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喵呜~”含微的脚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含微顿时吓得差点掉下去,结果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猫。似乎是之前那只豹猫的孩子,软萌软萌的样子,非常可爱。 “你怎么在这里啊。”其实含微很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她抱起来小猫,放在自己的怀里,带到了屋子里。 有小猫咪陪着,含微倒是不怎么无聊,一直等到中午时分,隋白扛着一只死掉的鹿,回到了木屋。 隋白没有理含微,只身到了厨房,不一会儿,一道喷香四溢的热汤出炉了。 含微顿时口水都流出来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考验 不一会儿含微和隋白坐在一起,开始享用这道难得的美事。 不知道为什么,含微此时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就算是一辈子和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子生活在这里,应该也不是一件坏事。 吃完饭之后,隋白躺到床上,正准备睡午觉。 含微坐在一旁,有些踌躇,但是还是对着隋白说道:“我。” 可是说了一个我字,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到了晚上之后,又到了该睡觉的时候,隋白依旧是没有多少言语,脱了衣服之后,就准备到里面睡,可是含微却开口说道:“能不能让我睡里面。” 这样第二天早上兴许就不会抱着人家了。 隋白点了点了头,含微有些羞涩的脱掉了外衣,钻到了被子里面。 不一会儿穿着里衣的隋白躺了进来,男人一进来,被子里的温度就上升了,含微甚至不知道为何产生了一丝丝幸福之感。 晚上的时候,含微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睡觉,男子背对着她,说实话,含微真的没有怎么见过男子的身体,所以还真的有些好奇,她听到了隋白的呼吸声,大胆的伸出手,抚摸男子宽厚的背。 但是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抓住了。 “你在干什么?” 黑暗之中,隋白英俊的面容越发深刻,含微似乎被这张脸给迷住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隋白的呼吸开始变得深重,片刻之后似乎再也忍受不住,压向身旁美丽的女子。 年轻男女之间离得如此之近,如果真的不发生什么,那才叫奇怪呢。 隋白的嘴唇十分柔软,这是含微第一次和男子这般亲密,那种感觉如此令人愉悦,让含微已然忘记了羞耻。 唇齿交接之后,隋白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过身子,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含微已然愣住了。 若是被哥哥和夫人知道了她此时做的事情,恐怕会骂她不知廉耻吧。 含微闭上眼睛,嘴角含着一丝笑容。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隋白早已不见了身影,含微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到灶房去找隋白,果然看到他在灶台前忙碌,含微轻轻走了过去,伸出小手,在男子手心悄悄的画了个圈。 隋白顿时浑身一震,有些不自在的清咳了一声。 含微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个会变成这样的女子,可是她看到隋白这个样子,却觉得心里很开心。 “你昨天晚上?“ 含微没有说出下一句话,这隋白转过身子,皱着眉头,开口说道:“我一时昏了头。” 听到隋白这样说,含微顿时有些不高兴,她有些生气的哼了一声,从灶房走了出去,走出了小木屋,身后还跟着一只小猫,只是含微没有发现。 她从地上抓了把雪,狠狠朝着树上砸去,结果树杈上的积雪被砸了下来,砸了含微一身,含微赶紧将身上的雪抖掉。 只是到底还是掉到了衣服里不少,含微顿时气的直骂笨蛋。 有十分不解气的踹了一脚树干。 大雪纷飞之下,含微看着隋白向她走来,一双漆黑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无数的光芒,含微顿时有些害怕,正要往后退的时候,却猛然被隋白拉到了怀里。 “小心。” 一团巨大的雪球落下。 含微心有余悸。 “回来吃饭吧。”含微跟着隋白到了屋子里,早饭很丰盛,显然是废了不少心思,含微吃完之后,就坐在屋子里,实在是不知道要干什么,想要和隋白说话,却害怕这家伙说出什么令人伤心的话。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你成亲了吗?”含微鼓起勇气问道。 其实含微内心之中对于爱情十分渴望的,当初她误会夏仕对她有意,便不顾一切的喜欢上了他,但是后来才发现这一切都晚了。含微希望有人爱她。 无比希望,可是没有人爱她。 虽然哥哥对她很好,可是含微有时候总感觉到哥哥对于她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恨意,或许刘延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潜意识里是恨着自己的妹妹的,恨她害死了父母。 所以含微潜意识里想要逃离哥哥,所以才会选择跟着顾绾。也因为如此,当夏仕表现出一丝丝对于她的喜爱的时候,她便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变得有些失态。 “没有。” 隋白轻轻说道,含微顿时觉得心跳如鼓。 只是此时两人都在吃饭,含微什么也没有说,等到夜晚睡觉的时候,隋白却坐在椅子上,开始打起来座。 “你不睡觉了吗?”含微问道,隋白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的病已经好了,不需要再睡觉了。” 含微顿时觉得心里一阵冰凉,或许他已经察觉到了。 夫人一直都说她长得很美,可是即使是如此,在心仪的男子面前,依旧是处于劣势。 含微一件一件的把衣服脱掉,露出白暂的肌肤,隋白目不斜视,只是呼吸有些局促。含微留下一件单薄的里衣,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含微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感觉到有个人躺在了自己的身边,她睁开眼睛,看到了浑身火热的隋白,顿时笑道:“是不是很冷?” “很冷。” 隋白伸出手,抱着含微温热的身子,开口说道:“师父说的没错,我果然如此。” 含微不知道隋白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还是闭上了眼睛,感受到男人的温热的唇齿。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隋白就躺在含微的身边。 “你昨天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含微开口问道。 “我是个孤儿,我的师父是个道人,我从小的志向便是要修道,可是师父却说我不可能得成大道,因为我还有一颗凡心。” 含微静静听着。隋白伸出手摸了摸含微的脸,似乎有些疑惑。 “我不信,便和师父打赌,师父为了考验我,便让我去救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我吗?” 其实在含微的记忆之中,劫持她的似乎有两伙人。 “对。” “所以说我真是你准求大道的考验吗?” 隋白沉默。半晌之后说道:“这个考验,恐怕我是通不过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清微 驿道之上,大雪纷飞。 顾绾坐着一辆马车,外面只有一个车夫,那车夫面容清隽,但是带着几分萧索之感,正是之前顾绾见过的那位锦衣卫大人。 顾绾倒是不知道这位为何会前来冒充她的车夫。 一路上有些沉默,顾绾自然先开口说道:“还未请教大人的名字。” “沈浪。” 顾绾一愣,这个名字倒是和这位的形象十分的相符,沉稳之中带着几分内敛的放浪,若是年轻个十几岁恐怕顾绾都会对此人有兴趣。 这沈浪转过身子,看了一眼顾绾,冷笑道:“夫人很意外?” 顾绾顿时一愣,忙开口说道:“自然是。” 这沈浪索性将帘子拉开,斜斜的靠在马车的车辕上,看着满天的雪景,开口说道:“夫人之前问过我,那个叫做含微的女子的下落,之前在应天府的时候不方便告诉你,但是此时却是可以告之。” “你说。” “夫人是何等聪明之人,若是你早就知道那女子的下落,恐怕不会一路如此辛苦的到京师去,所以我就私自做了个主,求了一位高人,暂时帮忙照顾了一下那个女子。” 顾绾这时越听越觉得不大对劲。 “什么高人。” 沈浪笑了笑,摸了摸自己下巴上漂亮的胡须,放下那个帘子,冷声说道:“无可奉告。” 这人的脾气真的是臭的无法形容。 这一路上,顾绾倒是冻得麻木了,等出了南直隶,就依然到了年节,顾绾这一年倒是又要在这赶路中度过了,一时间不禁想起来在苏州的日子。 顾绾吃着冷硬的肉干,幽幽地叹了口气。 外面的沈浪开口说道:“夫人这样的女子,却要和我这等粗人一同过年,倒真是委屈了。”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只得开口说道:“大人就没有亲人吗?” 沈浪一愣,而后说道:“只有一个师兄和一个师父。” 顾绾顿时一愣,这锦衣卫不应该都是三妻四妾吗?沈浪看到顾绾这种表情,顿时一阵嫌弃的说道:“我乃是修道之人,自然是不能娶妻的。” 顾绾仔细的看了看沈浪,顿时觉得一阵奇怪,既然是修道之人,应该是比较讨嘉靖喜欢的啊,为什么会被做了冷板凳这么多年。 沈浪和等人也自然能看出来顾绾心中所想,赶忙十分嫌弃的说道:“我主张修道清静无为,顺应天命,皇上身边所行的乃是采补之术,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敢和嘉靖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位了。 “那大人你的师父是谁?” 沈浪脸上的神情即是崇敬,而后又是别扭,半天之后,他对顾绾说道:“之后,你就知道了。” 顾绾倒是非常的好奇,能做这位师父的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两人驱赶着马车一路向京师走去,这几日恰好是年节,客栈不太好找,所以两人到了日落时分才找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顾绾早就冻得脚都麻了,这个地方比较偏僻,也没有什么客人,老板娘就直接端来热水,给两人洗脚了。 顾绾赶紧脱了鞋袜,被脚伸进水里,顾绾做男装打扮,虽然一眼都能看出来是个女子,可是倒也是方便了不少,所以行为举止上倒是没有那么拘束。 就在此时,这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只见一个满头白发衣着破旧的糟老头子,拿着一个拐杖从外面进来了,顾绾还以为是路上的乞丐,这老板娘正要赶人的时候,这沈浪却站起来对着糟老头子喊了一声师父。 倒是把顾绾震惊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顾绾之前可是想过起码这位的师父,也应该是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啊,怎么是个糟老头子。 这糟老头子走到顾绾身边,笑眯眯的说道:“如是,老头子我可是惦记着你很久了。”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觉得一阵恶寒,赶紧穿好鞋袜,对着老头子行了一个礼,开口说道:“见过老先生。” 糟老头子摆了摆手,对着顾绾说道:“如是不用这么勉强,明明心里叫人家糟老头子,还要强装着说我是先生。” 顾绾顿时一滞,这老头子难道会读心术不成? “老头子我肯定不会读心术啊,只不过如是的表情太明显了,老头子看不出来,也难啊。” 顾绾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沈浪吩咐老板娘上菜,这乡野之地,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吃的,而且沈浪这家伙还不吃肉,不过倒是非常贴心的给顾绾点了酱牛肉。 这老头子对着顾绾说道:“老头子我这次来呢,其实就是要跟如是你提亲的。” 顾绾顿时一愣,惊悚的指着自己,这老头子也太恐怖了吧。 “如是丫头虽然不错,可是老头子我是个道士,不娶妻的。” “那你是?” “如是似乎有一个叫做含微的丫头,此时她和我的徒弟在一起,老头子我掐指一算,觉得是天定良缘,便前来提亲。” 此时顾绾已然完全蒙了,这位的意思是含微在这老头子的手里。 “你到底是谁啊?”顾绾问道。 老头子笑了笑,对着顾绾说道:“如是可听过清微道君?” 顾绾顿时一震,这位清微道君可是传说中的人,虽然正史之中并未提及,但是一些民间传说,对于这位得道修士确实说的神乎其神,没想到今日一见,倒是如此,如此随和的一个人。 顾绾实在是怕这位真的会什么读心术。 “我并非她的亲人,若是真人真的要提亲,还是到京师去找她的兄长吧。” 清微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开口说道:“原来如此啊,那我就和你们一路,到京师去吧。” “真人,含微和你那弟子从未见过面,如何,如何?” 顾绾此时也非常的无奈,她的含微可真是个大美女,很容易被人惦记着,若真的受了什么委屈,那可如何是好? 清微看到顾绾这幅神情,顿时心中一阵了然,他笑着说道:“如是在担心什么,老夫知道,只是天命难违啊,那个丫头注定和我家小徒弟要有一段姻缘。” 顾绾自然是不信这个家伙瞎胡扯的,分明就是他的小徒弟看上了自家含微的美貌。 第二百五十三章 来京 不过很显然顾绾的担忧是多余的,含微这几日一直缠着隋白,想要知道所谓的考验到底是什么。 但是奈何隋白就是闷葫芦,自然是什么也不肯说。 含微还从隋白的房间里翻出来许多经书,其中一本她还看过,乃是道德经,当初顾绾逼着含微把这本书给看完了,虽然一个字都没看懂,但是含微还是记得道德经这三个字。 难道这隋白是个道士,随意才什么考验的。 含微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那此番自己引诱这位小道士破戒,算不算是坏了人家的修行。 含微可不是那种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的人,所以她自然是直接找到隋白,问了这个问题,隋白非常肯定的说自己不是道士,真是自己的师父是道士,他一直想修道来着,可是,可是。 后来的话,隋白用其他的方式说了。 含微从来不知道原来爱情是这样子的。 她看着漫天的大雪,暗自祈祷着要是可以永远不停歇就好了。 只是此时顾绾倒是希望这该死的大雪干停下来,她都快被冻成狗了。 马车的轮子陷到了雪里,顾绾只得从温暖的马车上下来,徒步行走,走过这段荒无人烟的小道,前方行走的清微脚趾头都露出了一只,可是却走得分外轻松,倒是让一向自诩为身子强健的顾绾都觉得无奈。 此时走在前面的沈浪开口说道:“师父从小就修习道家身法,自然是常人不同的,不过夫人这样的体质,在女子之中已然是非常厉害了。” 这清微笑眯眯的说道:“何止是女子之中,恐怕在男子之中也没有如是这般好体格的。” 顾绾倒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打人了。 不好容易到了官道,这路方才好走了,顾绾赶忙坐上马车,老头子和沈浪坐在外面。 马车慢悠悠的在路上晃悠着,倒是让顾绾产生了一种这辈子都不可能到达京师的错觉。 老头子和沈浪说了好多道家真言,顾绾听得直打瞌睡。 最终不负众望的直接睡着了,此时坐在外面的沈浪毫不犹豫的打击自家师父道:“师父,很显然这个女人与道无缘。” 老头子摸了摸胡子,开口说道:“实在是可惜啊。” 这沈浪顿时一阵疑惑,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为何对于这个女子如此看重,还要我如此相助。” “这女子乃是大明朝的一个变数。” “变数?” 道家之术高深莫测,有时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是就算是如此也让迷迷糊糊的顾绾,顿时一阵清醒。难不成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了吗?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人? 顾绾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的很熟,只是这清微微微笑道:“如是既然醒了,就不要装睡了。”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她抬起头,掀开帘子,对着清微说道:“方才真人所说的变数是什么?” 倒不如子亲口问出来,倒也省得人总时瞎想。 “既然是变数,那就自然无法预测,若是老夫知道了,自然会告诉如是的。”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估计这家伙知道了,也不会告诉她。 这一路向北,倒是让人有些意外,本以为会越来越冷,可是这南方倒是比北方稍微冷一些,而且这北方似乎没有下多少雪,顾绾倒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是偶然,或许是老天爷可怜顾绾,所以把天气变得暖和了一点。 可是这老头子在田地里走了一圈之后,幽幽叹了口气道:“恐怕,今年又要闹虫灾了。” 天气一暖和,埋在地里面的蝗虫卵就冻不死,来年就会泛滥。 不过大明朝太大了,一年之中总是有几个地方有灾难发生。 只是越往北方走,发现越是严重,就连顾绾觉得有些严重了,只是就算是清微这样的在世高人,也无可奈何,这个世上哪里有人可以对抗自然呢? 这一路上,老头子倒是沉默了不少。 夕阳西下之时,老头子突然问道:“如是你说,数千年之后的人们,会是怎么样的?” 顾绾顿时一愣,心中一阵怀疑,可是看到清微严肃的表情,却极为认真的说道:“肯定要比现在好,最起码大部分人应该都能吃饱。“ 清微听完之后,笑了笑,开口说道:“那就好。” 顾绾看着清微这个笑容,顿时觉得这个家伙似乎什么都知道。 几人行走了数月,终于在开春的时候到达了京师,又一次来到京师,顾绾的心里大概会剩下疲倦,顾绾最先做的自然是要去找一找顾维钧了。 毕竟他们兄妹已经有很长时间不见了。 顾绾到了顾府,任萱儿怀中抱着一个胖胖的小娃娃,小娃娃看到顾绾之后,甜甜的笑了笑,萱儿对着顾绾说道:“这是婉君,是个女孩。” 顾绾接过了小娃娃,顿时喜想起了自己远在应天府的汝端,一时间竟然潸然泪下。 “此时我的汝端还在应天府,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 任萱儿顿时一阵难过,可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顾维钧晚间归来,看到顾绾之时,顿时眼圈一红,但是还是厉声说道:“阿绾,你总是这么任性。” 顾绾顿时有些惭愧,可是还是对着顾维钧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哥哥。” 顾维钧沉默了,他自然知道顾绾要做什么。 就算是心里一百个不同意,但是只要是顾绾的请求,顾维钧大概永远都不会拒绝。 “好,可是阿绾,你老实回答我,你和兰君到底怎么了?” 顾绾最怕顾维钧问她这个问题,可是顾绾知道无论如何,她也没有办法逃避这个问题的回答,所以她就索性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把所有的苦衷都告诉了顾维钧,顾维钧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哥哥,你说我该如何?我又能如何,不是我放弃的他,是他不要我了,如果我还待在他的身边,那我是什么,汝端是什么。我知道他有苦衷,可是这些苦衷比我重要的话,那我和他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 第二百五十四章 衷肠 这些话是顾绾一直憋在心里的,顾绾在这大明朝便只有两个亲人,若是把自己心里的告诉顾知,顾绾怕他会担心,所以只能将心中的苦闷告诉顾维钧。 只是此时顾维钧只是沉默。 顾绾叹了口气,对着他说道:“哥哥,你也是个男子,你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维钧脚步一顿,他一向不擅长安慰人,或许在他的印象里,顾绾这样的女子是不需要安慰的。 “我无论说多少东西,大概都没有任何用,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你们见一面,你亲自问他。” 顾绾心中怅然不已,她何尝不知道若是不见面,恐怕这辈子都是如此折磨自己,可是顾绾总是害怕,如果真的见面了,或许他们两人就再也不可能了。 顾绾害怕王偕会真真正正的舍弃她。 所以就索性不见面。 “你知道吗?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甚至于连我都能欺骗,连我都可以骗,我还能期望什么?” 顾维钧伸出手,擦干净顾绾脸颊上的眼泪,开口说道:“没事的,阿绾,你还有我。” 顾绾晚间睡觉的时候,总觉得不是很安稳,夜间甚至还梦到了汝端,汝端已经可以走路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不认自己。 早上醒来的时候,顾绾只觉得一阵身心俱疲。 吃过早饭之后,顾绾换了一身端庄的衣服,坐上了沈浪派来的马车,又一次到了那个曾经囚禁她的地方。 玉熙宫,顾绾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就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 可是却未曾想到这一次,她竟然是被夏仕给骗到这里来的,顾绾实在是不知道如果把夏仕换做是王偕,他会如何做? 他们明明知道,嘉靖对于顾绾怀着怎么心思,顾绾都不敢去想着一层,可是说是不想,却还是会伤心。 顾绾跟着宫女走过漫长的回廊,来到了一处暖阁,两人算是一年未见,这嘉靖依旧是老样子,只是脸色比之前多了几分不正常的红润,这位身边伺候的人只说是皇上神功大成,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病态。 顾绾跪在地上,还未等嘉靖说话的时候,就大声的哭喊道:“求陛下给民妇做主。” 嘉靖端起来一杯茶水,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这刁妇,求做主求到朕这里来了,之前你可是拼了命的想要离开皇宫啊,如今因为一点麻烦又来这里求朕,实在是没有骨气。” 顾绾自然没有把嘉靖这些话放在心上,抬起头来十分委屈的说道:“民妇此时的情况,皇上也应该知道若是不求皇上,恐怕这世上便是没有人能帮我了。” 其实嘉靖也为这件事情烦着呢,因为之前顾绾泄露天机的事情,嘉靖难免对于这位神神道道的女子有了几分上心,谁知道竟然被天下人误会成那个意思,甚至连累了顾绾失了夫君的宠爱。 嘉靖心中总归是有几分愧疚的。 可是这几分愧疚倒也不足以让嘉靖为顾绾做出那样的破格之事,锦衣卫都是嘉靖的人,他自然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事情的,臣子只见勾心斗角的事情,这位精通帝王之术的皇上自然是不会多管。 只是此时这女人掺和进来,倒是让嘉靖有些进退两难。 顾绾抬头看了看嘉靖,轻声说道:”民妇并非想要皇上为难,只是求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嘉靖眯起眼睛,饶有兴趣的说道:“你是想要?” “皇上只管看着就好了。” 顾绾从玉熙宫出来之后,并未直接回到顾府,而是吩咐人四处寻找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刘延,刘延之前曾经对顾绾说过,他要考进士,然后再晋见皇上的时候,陈述自己的冤情,顾绾自然是非常的不同意,可是刘延是个心志坚定的人,听到顾绾陈述了一遍利弊,却未曾说话。 顾绾敢担保,就算这位考上了状元,恐怕他做了那件事情之后,最有可能的结局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有可能丢掉了性命。 只因为这位皇上,所追求的并非朝堂上的绝对正义,而是政局的一种微妙的平衡,此时夏言与严嵩势均力敌,还有一位温和的徐阶,他的力量也不容小觑,这样的坏境更有利于嘉靖把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 所以只要严党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恐怕嘉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便是刘延的最终结局。 顾绾这次找刘延来,只是想要告诉刘延所有的事情,毕竟此时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两方各退一步,严党放了杨彦阁,而顾绾放了严世番。 这其中谁的利益都没有受到损坏,除了刘氏兄妹。 顾绾虽然不是什么道德高尚之上,可是如果真的伤害了别人,最起码让别人有知晓的权利。 此时真是夕阳西下。 刘延身上穿着一袭破旧的儒生长袍,眉眼之间有几分欣喜,看到顾绾之后,眉眼间的那抹欣喜更加浓烈。 “夫人,你怎么来了?” 顾绾叹了口气,对着刘延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听了之后,不要激动。” 顾绾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刘延,说完之后,顾绾看着刘延,此时刘延面上的表情非常的奇怪,说不出来是悲伤还是绝望,总归是无法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 “你没事吧。” “含微现在怎么样?”看到刘延这个样子,顾绾突然觉得很心疼,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不该轻信别人。 “她没事,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刘延似乎不相信顾绾的话,他走到顾绾身边,额头上的青筋一跳。 “如果我不同意的话,你又该如何做?” 顾绾最不想的便是面临这样的场景,可是有些话还是要说出来的。 “你可以不同意,但是没有任何效果,我必须要这样做,此时含微还在他们的手里,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忙,我们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请不要用我们这个词,夫人,含微一直来都希望成为如是夫人那样的人,所以我才将她送到你身边,可是我从未想过你竟然如此?”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严府 刘延说完之后,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顾绾站在原地,此时的心情恐怕无法形容,此时顾绾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身边没有一个人,此时京师虽说未曾下雪,可是仍旧是料峭春寒,倒是让人无端生出几分飘零之感。 大明嘉靖二十八年,京师,春。 顾绾又一次拜访这严府,倒是让人想不起来,她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是什么时候了,只觉得这个地方,这辈子若是再来一次都让人觉得难受。 可是此时顾绾却不得不来到这个地方。 严怡已然出嫁,是个颇为不错的人家,这严世番虽然不是个东西,可是欧阳氏对于自己的孙女还是格外重视的,所以在这严府之中,还未曾想到这严怡,顾绾到不觉得可惜,若是见到了,恐怕也会觉得尴尬。 随着侍女走过一段抄手游廊,来到了这严嵩时常呆的一个小庭院,院子里倒是芳草萋萋,看着倒不像是这等时节应该有的景象。 这京师富贵人家都知道这严阁老畏寒,小阁老便专门请了人做了一出四季恒温的庭院,给这位位高权重的阁老大人做休息之所。 拍马屁的自然是说这位小阁老孝顺之极,可是这私底下众人都知道,这个小阁老只是借此名义,向下面的人收受贿赂。 这么多年来,这严家却也不知道集聚了多少金银财宝。 只是若是单单看着严家府邸的装饰,却也并未觉得如同传说中那般。 顾绾心中冷笑,严阁老自然不敢把自己的府邸修的太过豪华,从玉熙宫最高处的阁楼往西边看,正好可以看奥严阁老的府邸,若是那一天嘉靖登高望远,若是看到了这府邸修的比自家皇宫还要精美,恐怕心中难免会不痛快。 这严嵩似乎比之前要老很多,以往花白的头发,如今已经全白了。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是如同之前一般精光四射。 这严嵩看到了顾绾之后,笑眯眯的说道:“如是啊,倒是好久未曾见面了。” “是啊严阁老,却是好久不见,不过阁老依旧是精神奕奕,老当益壮啊。” 这个顾绾故意把老字咬的很重,是要告诉这位,您此时就算再怎么受到皇上的宠爱,可是你的年纪摆在那里,正所谓岁月不饶人,就算你再怎么厉害,到时候照样会老年痴呆。 严嵩笑了笑,从一旁的小桌子上拿过来一哥紫砂壶,抿了一口茶,开口说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老夫还清明一日,自然就要为朝廷多多尽力一分。” 顾绾冷笑,这位不愧是位极人臣之辈,说话如此滴水不漏。 “我此次前来,却是来找阁老求个人情的。” 这严嵩在玉熙宫之中等到了消息,只是到底是嘉靖的居所,这严嵩不敢做的太过分,所以只是稍微探查了一番,只知道嘉靖似乎答应了过顾绾什么,可是具体内容却又实在是不知晓,所以只能先探探这丫头的口风。 毕竟总感觉这女子和皇上的关系有些微妙,似乎不能用常理理解。 “如是请说。” “我此时在这应天府,与严伯父见面的时候,有些不愉快,我身边的一个丫头被人掳走了,所以。” 严嵩顿时眉头一皱,开口说道:“难不成如是怀疑是我儿把你那丫头给抓走的?” 顾绾赶忙摇摇头,开口说道:“阁老不要误会,不是怀疑严伯父把我那丫头给抓走了,而是肯定他把我家丫头给抓走了。”严嵩顿时脸色一变,这原本慈祥的面容,在此衬托之下,便是显得有几分阴森了。 “如是可是有什么证据。” 顾绾心中冷笑,忙开口说道:“这其一,严伯父非得说那女子是当年刺瞎他眼睛的人,可是我那丫头才十六岁,年龄不符合,而且我那丫头也是有身份的人,家兄乃是王暨的弟子,在宴席上,这王暨先生都佐证了,二来,我去找过锦衣卫的人,他们说是严伯父的人把那个丫头抓走的。” “锦衣卫的人?空口无凭!” “自然是有证据的。” 只见顾绾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书信,严嵩一看,顿时面色一变,这上面乃是严世番一位亲信的亲笔信,还有画押,严嵩看了看顾绾,开口说道:“待到我儿回来之后,我定然会问清楚,如是不必担心。”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这本就是一个误会,只要把我那丫头还回来就行。” 此时严嵩面色有些难看,对着顾绾说道:“此时天色已然不早了,如是要不要留下来用饭。” 顾绾自然不会有这个闲心,只得开口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阁老了,我就在家中等着阁老将那丫头送到我府上。” “慢走。” 顾绾离开之后,一位管家模样的人,从屋里走出来,站到严嵩身边,开口说道:“老爷一定要提防着点这位,这女子实在是狡猾之极,这少爷的来信之中并未提及此事。” 这严嵩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到地上,冷冷的说道:“他自然是不会提,他那个风流成性的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估计是看上哪个丫头了,估计顾如是到玉熙宫求得就是这件事情,少爷回来之后,你盯着点,千万要把那个丫头给找出来,要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不过这严嵩恐怕就要失望了,含微自然不可能在这严世番手中,当时严世番本来是想要把那丫头给强行路抢回来的,可是在半道上却被人给劫了,而且还被锦衣卫的人给抓住了,留下了一道证据。 倒是十分棘手,这严世番也想要说人被劫走了,可是说出来这些话,估计没有人会相信。 这一次,这严世番,可是吃了哑巴亏了。 此时此刻,顾绾到京城外一处破旧的道观处,在这京师附近能找到一处这样的地方也是非常的不容易,顾绾倒是好奇清微老头子名下竟然还有这么一处道观,倒是奇怪了。 这清微好不容易穿了一回道袍,虽说多了几分仙风道骨之感,可是在顾绾看来,却和那大街上算命的臭道士没两样。 第二百五十六章 父子 甚至这清微身上还带着一股子不正经的气质,这旁人是察觉不出来的。 清微看到顾绾来之后,顿时眉开眼笑的说道:“如是小友快来快来,老夫方才才做好了一桌子饭菜,尝一尝?” 顾绾自然知道这家伙让自己来肯定不是请客吃饭,可是既然人家都开口了,顾绾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虽说都是素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觉得比那些肉食还要鲜美一些。 此时沈浪端着一碗米饭走了出来,看到顾绾之后,开口说道:“你见到皇上了?” “自然是见过的。” 这沈浪正要会说活的时候,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分外郁闷的吃了一口饭,似乎在生闷气。 这可是让顾绾纳闷了,她还什么都没有说呢,这位怎么就生起来了气了? 这清微看了一眼沈浪,开口说道:“今日的菜做的不错,你若是这样吃,恐怕是会倒胃口的。” 沈浪听完之后,默默地收敛起脸上的神色,开始老老实实的吃饭。 说实话,顾绾真的非常不懂沈浪这个人。 这清微清咳了一声,对着顾绾说道:“今日请如是来也会为了见一个人。” “谁?” 话音未落,只见这破旧的道观外面站了两个高大的男子,此番正是春寒料峭之时,顾绾掀开帘子不免有些寒冷,可是看到眼前之人,却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门外站的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以及多日的不见的沈阿飞。 沈浪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阿飞的那张脸,顿时面上一阵慌乱,似乎是是想起了什么,可随即又摇了摇头。 这站在一旁的清微笑了笑说道:“你想的没有错,此人正是我之前对你说过的那位。“ 站在一旁的顾绾倒是听得云里雾里,按照这清微的说法,这沈浪似乎和阿飞有关系,两人都姓沈,莫非是? 这陆柄穿的是一身常服,看起来倒是没有锦衣卫都指挥使的煞气,这一番打扮下来倒是多了几分文雅之气。 只见这陆柄对着清微行礼道:“徒儿见过师父。” 顾绾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沈浪,原来他口中所说的那位师弟便是这位了。 清微笑眯眯的说道:“都进来吧,今日我这老头子就是想请你们师兄妹一同来聚一聚,毕竟老人家我很久都没有见过你们了。” “师妹?”顾绾开口问道,这里面似乎有一点点不对劲儿啊? “快进去吧。”显然这清微并没有给顾绾余地,两人跟着清微进去了,此时沈浪依旧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东西。顾绾忍不住开口说道:“沈大人,快进去吧。” 沈浪方才清醒,快步走了进去。 此时屋外突然吹起一阵妖风,顾绾不仅感觉到一阵寒冷,只得赶紧回到了屋子里。 只是回去的时候,倒是不怎么敢看阿飞的眼睛。 那日一别之后,顾绾就再也没有知晓阿飞的任何消息。 沈浪去给两人添了副碗筷,这几人的吃像,除了清微之外都非常的文雅,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 顾绾这顿饭吃的有些不太舒服,顾绾又实在是想要做知道,这清微到底在搞什么事情。 所以到没有着急离开。 用过饭之后,无人在桌子前慢慢饮茶。 倒是想要看一看到底谁先开口,这陆柄微微一笑,看着顾绾说道:”夫人这次回京可是要办一件要紧的事情?” 顾绾点了点头,倒是未曾想到这位竟然开口说话了。 只见这清微对着陆柄说道:“这位根骨清奇的孩子,便是阿飞吧。” 阿飞抬头,倒是未曾想到这个人竟然认识他,这清微笑了笑说道:“当年你出生的时候,也是这般时节,只可惜你是个命苦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了娘。” 阿飞没有说话。 “你爹还在。”清微看了看坐在一旁已然呆住了的沈浪。 果不其然,顾绾倒是猜对了,这沈浪确实是沈阿飞的生身父亲,至于这位为什么会流落到兰溪村,这估计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阿飞早就不是之前那个纯粹的少年了,自然不会声嘶力竭的质问自己的父亲,当初什么会舍弃他。 此时的阿飞只是抬起头来。 “这都无所谓了。“这一句话说的倒是让沈浪猛然一滞。 清微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你当真这般想,当初你的父亲也是迫不得已,这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 阿飞冷笑道:“有些人就算是穷困潦倒,走投无路,但是也不会把自己的孩子给舍弃,所谓的苦衷不是理由,自私才是。” 顾绾从来不知道阿飞是一个如此能言善辩的人,如果换做是顾绾,此时此刻,肯定是无话可说。 这时间所有的伤害,都可以用苦衷二字来敷衍,就好像当初顾绾向阿飞解释的时候,就说自己有苦衷。 此时阿飞的心情一定很不好。 “沈丘,这是你本来的名字。”沈浪半天之后,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阿飞看了沈浪一眼,开口说道:“我叫沈阿飞。”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其实顾绾真的不知道这清微让顾绾来到底是干什么的,只是他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倒是让顾绾感受到了一阵阵并算计的感觉。 “阿飞既然不愿意说这件事情,我们就撇开不谈,毕竟今日最为要紧的事情,还是如是。” 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顾绾,突然接收到众人的注目,顿时有些不习惯。 顾绾甚至都不敢去看阿飞那黝黑的双眼,怕在里面看到哪怕一丝丝悲哀,就会觉得自己无比愧疚。 “什么事情?” “自然是如是来京师所办之事。” 在顾绾的谋划之中,这个计划已然成功了一半,已然有了证据证明这含微是严世番劫走的,但是实际上此时含微并不在他手中,但是就算这位如实相告,恐怕也没有会说出来,若是顾绾不依不饶,恐怕这严党也不会好受,毕竟顾绾在嘉靖哪里挂过号,若真是惊动了嘉靖,恐怕这严党也会得不偿失。 所以倒不如卖顾绾给人情,毕竟这皇上也不希望看见一家独大的情形。 第二百五十七章 身世 只是此时这清微的表情,倒是让顾绾生出了一阵恐慌。 她是不是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此时外面似乎开始狂风大作,不一会乌云遮日,风雨欲来之势,满目皆是。 陆柄开口说道:“如是把一切想的太过简单了,若是这严嵩当真是这么好拿捏的,这夏言早就将他送到我的地盘儿了。” 陆柄这席话说的极为直接,饶是顾绾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位指挥使大人,在旁人面前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有倾向性话的,毕竟身为天子近臣,若是被发现和朝廷中某些臣子有了首尾,恐怕是在大的恩情,这位都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在顾绾的印象之中,这位一直非常的谨慎低调,虽然坊间传闻这位乃是夜叉转世,可怕至极。可是如此的人物,在亲近之人面前,却还是如同常人一般。 “恐怕等你等到了那天,老头子我都不在了。” 清微笑眯眯的说道。 顾绾实在是不想要在这里和这位闲扯,所以直接开门见山道。 “既然您这一次把我找到这里,自然便是心中想好的,我在这里要重申一遍,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将含微带回去,而此时含微在道长你徒弟的手中,此时你若是说你和王偕没有任何关系,我是决计不信的,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如果你再不放人的话。” 此时清微依旧是笑眯眯的,倒是让有些生气的顾绾一阵无奈。 “如是放心,我既然已然收了你当徒弟,自然便是自己人了,那丫头我自然是安排的妥当,而且实不相瞒我和状元公确实有几分交情,但是说是老头子我是状元公的人,那可是就是冤枉老夫了。” 顾绾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她开口问道:“既然您不是王偕的人,那为什么要帮他。” 清微笑了笑,看了看窗外的斜风细雨,开口说道:“老夫帮的人并非状元郎。” “你是谁?” “自然就是如是你了。” 顾绾怒极反笑,开口说道:“那我还要感谢道长了。” 或许是此时顾绾的语气太不友好了,站在一旁的沈浪冷声说道:“若是不是隋白半路将那丫头劫走了,恐怕以后你见到的就是她的尸体了。” 顾绾不想要在这里和这几位扯皮,她直接开口说道:“道长说吧,您到底要我做什么?” 清微笑了笑,拍了拍顾绾的肩膀。 “你这丫头,已然算是我门中人了,还如此的生疏了。” 顾绾眉头皱起,忍住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齿道:“我未曾拜过道长为师。” “那你现在还愣着做什么?” 老头子翘着二郎腿,虽然此时的形象看着十分的不雅,可是顾绾却依旧从这位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容否认的光芒。 顾绾咬了咬牙齿,反正她这辈子算是当了不少徒儿,多一个倒也无所谓。 顾绾索性给清微递了一杯茶,行了一个拜师礼,顾绾算是又多了一个师父。清微满意的摸了摸胡子。 “师父方才说我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清微看向陆柄,陆柄沉声说道:“这陈家乃是皇商,御供朱砂青铜之器,乃是皇上修炼必用之物,已然并有什么问题,只是这一次陛下在辅食丹药之时,突然昏了过去,这大夫检查了一番,说是这丹药中的一味原来哦朱砂出了问题。乃是昨夜方才发生的事情。” 顾绾顿时一愣,她当真是小看了严嵩,如此老奸巨猾的人,知道从她身上是得不到什么好处,自然要换个方向,从嘉靖身上下手,到这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如若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不禁杨家少爷要出事,恐怕如是你也难以全身而退。”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无奈,她或许根本就不适合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这次事情结束之后,顾绾要去见王偕一面,做出某个决定。 她实在是累了。 “而且我此时让如是来这里的原因之二,便是要保护你的安全,恐怕此时这顾府内外,单单是派去刺杀你的人不不知凡几,皇上虽然对你颇为照顾,可是若是和江山社稷比起来,皇上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顾绾自然知道那位无情的帝王,会做出什么事情。 “多谢师父了。”顾绾低头,此时情绪有些低落,在此之前,顾绾最大的想法就是赶紧将事情结束,然后回到应天府,看看汝端,她已经很久没有加过她的孩子了,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乱动,然后盖不严,会不会吃不惯奶妈的母乳,总之顾绾一直想的很多。 “这几日你就现在这里住下,等到之后在做商议如何?” “好。” 顾绾一个女子住在这荒山野岭的道君庙,倒是有几分奇怪。 夜间休息的时候,顾绾睡不着,就披上了一件衣服准备到外面走一走,没成想竟然遇到了正在散步的阿飞。 阿飞一个人在大殿后面的空地上行走,似乎每一步都走到极为艰难,顾绾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可是却也没有胆子上前问。 此时清微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顾绾身边飘过,倒是让顾绾大吃了一惊。 “阿飞修习的乃是刀法,这套刀法若是想要发挥出十成十,便必须要修习特别的步法。” 顾绾看着阿飞越发飘忽的身形赶忙开口问道:“看起来倒是很厉害的样子。” 这顾绾只是随意一说,这清微居然直接当真了,还给顾绾说了一大堆大道理,倒是让顾绾有些不胜其烦。 “当初沈师兄为什么要抛弃阿飞?师父您不要跟我说什么苦衷,我只想要知道前因后果。” 清微明显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顾绾只听见这清微开口说道:“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有些事情可是直接过去,可是有些事情永远都没有办法过去。 两人沉默,阿飞练完之后,转身自顾自的离开了,似乎并为发现正在远处偷窥的两人。 “时候不早了,如是也该去睡觉了。” 这清微还未曾回答过顾绾的问题,便如此明目张胆的转移话题。 第二百五十八章 说服 顾绾显然是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她开口问道:“师父若思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 清微看着顾绾这幅无赖的样子,顿时有些无奈。 “本不愿意多说的。” “我对阿飞有些愧疚,希望可以帮一帮他。”顾绾轻声说道,她自然也知道清微此番定然也是有这番意思。 这世上能让阿飞听进去话的人,大概也只有顾绾了。 “当年。”清微看着天空中的月亮,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当初大礼仪之时,有一户尤为忠义的官宦人家,姓林,随杨延和等人上书,言词尤为激烈,一门祖孙三人在大朝会中长跪不起,皇上盛怒下令延杖,持杖之人便是沈浪。 沈浪和林家人有婚约,与那位林家小姐乃是伉俪情深,当初这门婚事还是清微做的媒,只是祖孙三人延杖之后,便惨死于大朝会,不禁是他们,这数百名朝廷命官都死于那场延杖。 沈浪难以承受诸多的压力,就跟嘉靖请辞到了应天府。 那位林家小姐也不知所踪,估计是因为伤心离去了。 清微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沈浪一直以为最为在意的一句话,便是他毁了大明文人的脊梁。 大礼仪之前朝廷死谏之人多如牛毛,但是到此时,敢于上书死谏之人,在这偌大的大明朝之中,竟然无一人。 饶是顾绾听完也不禁感受到一阵锥心之痛。 她本以为是儿女情长的风月之事,可是却未曾想到竟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那位林小姐虽然是个女子,可是却也有一腔热血,面对此情此景,估计能做的事情也只有离开这个人了。 清微找到林小姐时,人已经是一碰黄土了,问过了阿飞的去处,却被告知被一个丫头带走了。 林小姐连死的时候都不愿意让她的骨血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 顾绾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故事,然而阿飞依旧是从事了跟他父亲一模一样的职业,成为皇权手中的一把利剑。 清微说完之后,顾绾只问了一句话。 “你们准备告诉阿飞吗?”顾绾始终觉得一个人若是想有意义的活着,那就必须要给自己树立一个理想,顾绾不知道阿飞的理想是什么,或许有一段时间,这个可怜的孩子的理想是她。 但是现在呢,等到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会怎么样看待自己的命运? 这对一个人来说是致命的。 “不知道,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所以只能把你请过来,如是。” 很多道理大部分人都明白,但是有些话,换一个人来说,总会不一样一些。 顾绾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知道了。” 今夜的月亮很圆,散发着柔和的光亮,将地面照的如同落雪了一般。 阿飞站在月色之中,那张充满了迷惑的脸庞,越发的阴沉麻木。 顾绾最见不得人这样,赶紧走了过去,开口说道:“阿飞,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阿飞转过身子,看着顾绾之后,突然笑了笑,顾绾无法形容那个笑容,但是它给顾绾的观感,就是不寒而栗。 “顾如是,从那一日之后,我就发誓,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阿飞,对不起,我。” “可是你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以前觉得这世上的人大抵都是善良的,可是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大部分善良的人,不是善良,而是愚蠢,就如同我一般,因为太过愚蠢,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你利用。” 阿飞每说一句话,就像是在顾绾心上插了一把刀,那种痛,痛彻心扉。 “我是骗了你,但是上天很公平,我也被别人骗了,被我最亲密的人抛弃了,所以我才真的明白我之前对你做的事情,是多么过分,你放弃了一切,可是我的回报,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阿飞笑了,带着些许畅快和迷茫。 “然后呢,这便是你要对我说的话,你是要和我重修旧好,还是要继续利用我,重修旧好,绝无可能,我的身上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顾绾叹了口气说道:“都不是,我只是来告诉你,你的身份。” 阿飞冷笑道:“这些事情轮不到你来对我说。” “只能由我来说,阿飞。” 顾绾拉着阿飞的手,那只冰凉的手如同冬日的寒铁一般,没有温度,冷的不似活人。 “你放开我。” 阿飞甩开顾绾的手,顾绾并没有露出什么难过的表情。 “你的母亲姓林,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你的父亲并没有抛弃你,只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做了一个没有办法选择的选择。” “既然是选择,自然就有选择的余地,之所以不能选择,只是因为太过软弱。” “如果逼他选择的人是皇帝呢?当初大礼仪,嘉靖杖杀数百朝廷命官,你父亲便是制杖之人,言官们说你的父亲是大奸臣是个只会迎合皇上的小人,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你的母族便在其中,因为天下大义,又或者是私人恩怨,你的母亲带着你离开了你的父亲。” 阿飞沉默,片刻之后,他拔出来自己的绣春刀,那把雪白的刀在夜空中闪烁着寒光。 阿飞的心里只剩下茫然,对顾绾的执着消散之后,他回到陆柄身边,希望可已从锦衣卫得到自己生存的意义,可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这个所谓的意义,也变得可笑起来。 他也很好奇,为什么大名鼎鼎的都指挥使会对他刮目相看,原来不是因为他是个天生的锦衣卫,而是因为他父亲就是锦衣卫。 “阿飞,你想你母亲吗?” 阿飞突然一愣,他儿时总是在梦里梦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等到梦醒了他总会情不自禁的喊出来那个名字。 “娘亲。” “我没有见过她,如何想她。”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母亲没有那么倔强,和你父亲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也许你这一生会好过很多。” 阿飞愣住了,他也想过如果自己父母双全,也许就不会遇到顾绾,不会一直一直都那么孤单。 孤单到看到一丝丝温暖,就会如此奋不顾身。 第二百五十九章 离开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长久之后,阿飞说道。 顾绾可以看到这个孩子眼睛里的悲哀,但是她还是要继续说下去。 “你怪你娘亲吗?” 阿飞没有说话,顾绾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怪她。” 阿飞似乎很疲惫,他对这顾绾说道:“你说够了没有!” 这座道观建造在山上,后院恰好便是一处陡坡。 顾绾走到那处陡坡,她指着那处黑色的深渊,对着阿飞说道:“你知道此时我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吗?” 山风阵阵,顾绾的衣袖翻飞。 “我利用了你,害死了阿蕴,骗了徐文长,甚至将一个无辜女子的清白毁掉,我大概做了一个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做完的缺德事。可是你知道我为了什么吗?” 阿飞没有说话。 “和你娘做的事情是一样的,为了大明朝,为了收复垣南,为了夏言可以在朝堂之上能够和严嵩抗衡。” 阿飞征然,他从来都没有想到顾绾一个女子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 “所以我不后悔。” 顾绾往后退,身后便是足以致人死命的悬崖。 “这跟王偕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夏仕为了达到自己的抱负而放弃我,本质上是一样的。我们都是那种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顾一切的人,但是我也知道,这并不能作为我伤害的你理由,所以如果你还恨我,你可以把我从这里推下去,没有人会知道,就算有人知道了,你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只是我请求你,替我照顾我的孩子。” 顾绾知道阿飞肯定不会伤害她。 她就是如此无耻的人,阿飞看着顾绾,痛苦的闭上眼睛,似乎没有任何精力去想这些事情。 “我原谅你。” 阿飞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脑袋,顾绾走到阿飞身边,抱着他开口说道:“你知道你母亲最想让你成为什么样的人吗?她不想要你成为什么英雄,她只想要你成为一个快快乐乐的人,所以阿飞,请你离开这里,永远的离开我们这一群人,因为总有一天你的善良会吞噬你,我不想要看到这一天的出现。” “我该去哪里?” “问你的心,你自己应该知道答案。” 阿飞看着顾绾,脸上的表情复杂之极。 她不应该和他说这些话的,按照陆柄的意思,阿飞应该是陆柄的接班人。 可是顾绾不忍心,实在是不忍心。 顾绾恍恍惚惚的走了回去,清微和陆柄站在门外,似乎正在等候着顾绾。 陆柄的神色无比复杂,似乎极为不认同顾绾的做法。 “你为什么要让他走?”陆柄问道,这位都指挥使总算是有了几分都指挥使的威严,可是这点威严在顾绾眼里什么都不算。 “他不适合锦衣卫。” “他适不适合,恐怕你并没有我清楚。”陆柄这样的语气显然是已经生气了,本来他此行是想要让顾绾说服阿飞坚定信念,和沈浪解开父子心结的,可是谁知道这个丫头竟然直接把人给劝走了。 此时站在一旁的清微幽幽的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走了就走了吧,孩子总该有自己的想法。” 此时一身酒气的沈浪从外面进来,面上倒是有几分轻松之感,倒是让站在一旁的陆柄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沈浪你此时还有心情喝酒,你儿子走了。” “我知道,方才他离开之前,去见了我一面,他对我说,他要尝试着和我走不同的路,他的娘亲是一个忠义爱国的人,那么他就要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去守护这个国家。” 沈浪说完之后,对着顾绾笑了笑。 “谢谢你,师妹。” 这一声师妹,倒是叫的有几分真心实意。 陆柄无奈甩袖离开。 此时已然是月上中天,顾绾不禁有些困顿,便回到屋子里睡觉了,只是夜间倒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直做梦,梦境五花八门,大多都是顾绾和王偕以往相处细节的杂糅。 早晨顾绾从困顿中醒来的时候,自己对自己说道:“这些事情结束之后,一定要去做个了结了。” 顾绾洗漱好之后,最先找的人便是清微,她自然是忘不了昨日清微说的那件事情。 嘉靖丹药中毒的事情,按照嘉靖吃丹药的那种程度,出事儿乃是早晚的事情,所以顾绾倒也不是很意外,只是恰好此时出的事情,而且矛头直指杨家,倒真是让人怀疑这严党的胆子了。 或许说是让人敬佩这严党的手段之高,竟然把嘉靖身边的那位都笼络住了。 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此时二月春寒料峭,顾绾昨夜没有睡好,不禁觉得有些寒冷困倦,这清微老头子倒是放松的很。 “昨日自然能将这件事情说出来,我等自然就是有了解决的办法,如是就不必担心了。” 顾绾顿时眉头一挑,对着清微说道:“昨日师父那番举动乃是为何?” 清微轻轻一笑道:“自然是为了将如是拉到我们的贼船上。” “我有那么大的能耐?”顾绾倒是想不明白,她此时夫君不在身边,哥哥也不能帮忙,到底有哪里值得这位如此大费周章。 清微笑了笑,此时沈浪从内室出来,对着顾绾说道:“就凭师妹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成为你的师父,对于师父进宫来说,就是一件大大有利的事情。” 顾绾顿时一惊,这次她总算是明白这两位到底要如何了。 “师妹准备到宫中和嘉靖一同修道?” “是,老夫为了这件事情,准备了十几年。” 顾绾看着清微这幅表情,感觉这位看似仙风道骨,忘尘于世外的高人,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渴望权力。 “你准备干什么?“ 顾绾问完这句话之后,便后悔了,他既然准备如此做了,那答案不就很明显了? 清微微微叹了口气,对着顾绾说道:“如是不必忧心,为师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无愧于良心。” 因为顾绾之前对嘉靖透漏的那些所谓的天机,让顾绾在嘉靖心中格外不同,如果这位迷信的皇上知道了,顾绾还有一个师父,那他会如何? 第二百六十章 怒打严狗 清微看着顾绾微微一笑,而后回到屋子里,在关门的一瞬间对顾绾说道:“这些事情办完之后,如是便赶紧回去吧。” “我要去西北一趟。” 清微叹了一口气,没有在说话。 第二日一早,顾绾便只身一人回到了顾府。 顾知不在家中,顾维钧又是整日里出外办公,这偌大的宅院之中便只剩下任萱儿一个主人,这任萱儿本来以为这一次顾绾来了,倒是有人陪她了,可是听顾绾说,过不了几日,这位又要回去了。 任萱儿也知道顾绾跟寻常女子不同,可是也总是希望这位可以过得安稳一些。 顾绾头发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身上带着些湿气,侍女服侍她换了衣服,有用过了早饭,顾绾方才感觉到好多了。 这任萱儿手中的生意早就放下了,在这后宅之中专心致志的相夫教子。 这样的生活,看起来却也不错,只是顾绾到底是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她准备先回一趟金陵把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之后,便到河套去找王偕,问一问他他们到底要如何? 想到这些,顾绾脸上的神色情不自禁的变得有些悲哀,倒是让一旁的任萱儿一阵担心。 “阿绾,你怎么了?” 顾绾摇了摇头,对着任萱儿说道:“我只是想汝端了,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就再也不会乱跑了,一定要好好的将他抚养成人。” 任萱儿握着顾绾的手,开口说道:“阿绾,你带着孩子来京城吧,和我们住在一起,一个人的话,难道就不寂寞吗?” “不会,金陵是个很好的地方,而且离太仓也不远,回到京师不知道又要面临多少事情。我实在是无暇顾及了。” 任萱儿沉默,朝廷的事情,顾维钧从来都未曾跟她说过,虽然她对这种事情也不感兴趣,但是每一次看到阿绾和那些男子侃侃而谈的时候,心中总会有那么一丝丝羡慕。 只是任萱儿也知道,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午间用膳的时候,顾维钧归来了,顾绾等的正是这个人,于是直接开门见山道:“此时嘉靖如何?” 顾维钧眉头皱起,显然是有些意外,但是还是说道:”陆指挥使大人带来一位高人,给圣上了一颗丹药,圣上便醒来了,而且陛下还说,他在梦中梦见了神仙。“ 顾维钧的语气十分的异常,而且那双眼睛里面满是怀疑。 “最为主要的是,阿绾,那位高人自称是你的师父,我倒是不知道你何时认了一个如此厉害的师父?” 顾绾眉头皱起,似乎对于顾维钧这样的语气十分的不满,可是若是仔细想一想若是这种事情被有心之人利用的话,恐怕顾绾早就尸骨无存了。 “这件事情,兄长不必担心。” 顾维钧似乎很生气,他对着顾绾说道:“你叫我如何不生气?你可知道若是这件事情被嘉靖知道了,我们顾家恐怕就完了。” 顾绾无奈的笑了笑,她看着顾维钧,很多年之前,顾绾就知道这位兄长是最为适合为官的,果不其然,顾绾没有看错人。 “我知道哥哥的担忧,而且也不无道理,你放心,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回太仓办一件事情,以后绝对不会连累你们。” 顾维钧只以为顾绾是在说气话,并未当真,只是甩袖离开了。 坐在一旁的始终不发一言的任萱儿有些担忧的对顾绾说道:“阿绾,你不要把你哥说的话放在心上,他真是担心你。” “我知道。” 顾绾说完之后,便离开了,她的抓紧时间了。 顾绾只身赶到严府,方才得到消息这严世番已然回到了京师,此时应该是在府中,顾绾此时前去,正要装作是巧遇,也好让那位无比精明的严阁老下不来台。 看这一次到底要如何把人给交出来。 只是谁知道顾绾来到这严府门前的时候,却被人拦下来了,说是家中无人,顾绾自然不会相信,只得对着这管家说道:“相比阁老此时是在玉熙宫中,恰好我要去觐见皇上。” 顾绾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这从门内出来一个凶神恶煞的肥胖男子,此人正是严世番。 只见这严世番眼底青黑,脸色十分不好,显然是这几日心情十分不好,这位心情不好,顾绾自然是心里舒坦,连带说话的时候都顺溜了几分。 “严世番,你如果你不把含微还给我,我就去皇上那边告状。” 严世番顿时咬牙切齿,伸出手来就想要打顾绾一巴掌,顾绾最不怕的就和别人动手,她伸出手狠狠地捏住严世番的胖手,冷冷的说道:“你如果敢打我,我就敢把你的另一只眼睛弄瞎,严世番,你该不会觉得我就只凭借这件事情那个威胁你吧?当年刘侍郎的事情,你以为所有人都忘了?” 顾绾使劲,严世番顿时吃痛,这严世番虽然是个胖子,长时间养尊处优,如何是顾绾的对手,顿时痛的汗都出来了。 “当年你在诏狱做的手脚,还少吗?王偕叔父的事情,那么的官员在诏狱之中不明不白的死去,你以为就真的没有人会在意吗?你以为我这么多年都是游山玩水吗?” 严世番脸色一阵苍白,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顾绾说的,只是此时管家看到自己小大人如此模样,顿时急的把家丁叫来了。 一众家丁虎视眈眈的看着顾绾,顾绾轻蔑的看着那些人,开口说道:“当年我方才十六岁就在俺答的军队面前,面不改色,而且全身而退,你以为你们这些猥琐小人,我会害怕吗?” 顾绾下巴微微抬起,看着无比傲气,严世番冷声说道:“都退下!” 这严府大门前,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这严世番顿时感觉到一阵丢人,他小阁老何时受到过这样的耻辱。 “你还不放手!” 这句话刚落下,顾绾持续用力,将严世番的那只手拧了过来,严世番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十分扭曲的形态。 “严世番,如果你再不把含微放出来,我就让你后悔一辈子。” 第二百六十一章 惊恐 这严世番在京师的名声本来就是响当当的,时常是看到了哪家漂亮的姑娘就直接带回家中,玩弄之后随意丢弃。 所以在这京中算是恶贯满盈。 此时站在门外的管家低声说道:“王夫人,若是把事情闹大了,恐怕对大家都不好,我们到府中谈一谈如何?” 顾绾冷笑着看着脸上冒汗的严世番,而后说道:“反正严阁老说过会给我一个公道,等到明日我自会到府上拜访,如果到时候我还没有见到我的丫头的话,我就要到顺天府告状了,就算是告到圣上哪里,我也在所不惜。” 这严世番顿时一阵无奈,这女子回到京中最先做的事情便是到嘉靖哪里去告状,现在已然算是在嘉靖哪里排着号了,如果不是如此,自己何必如此忌惮这位,直接在路上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也无人敢吱声。 只是这女子的身份太过特殊,最主要的是他小阁老可是没有碰到那个女子的丝毫啊,现在他也不知道那个女子到底去哪里了,这让他如何把人还回去? 顾绾从严府出来之后,顿时感觉到一阵后怕,当时她也只是一时冲动,若是严世番当真恼羞成怒,把她怎么着了,恐怕也不会怎么样,她有时候就是太过冲动了。 顾绾正准备回家的时候,这一个小丫鬟走到顾绾身边,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我们家黄老爷说是让您到府上一趟。” 顾绾顿时一愣,她自然知道这位黄老爷是谁,只是有些意外,按照那位的性子此时最应该做的不是尽量离自己远一点吗? 又怎么会让自己去见他。 顾绾跟着小丫头到了一处客栈,估计今日是老头子出宫办事,这黄锦似乎比之前更加衰老了一些,待到看到顾绾之后,竟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见这位开口说道:“丫头啊,你说你好好地在王偕身边呆着也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跟皇上写那样一封信,如今落得如此境地,除非天大的变故,否则你这辈子都只能孤身一人,这又是何必呢?” 顾绾有些虚弱的笑了笑,所有跟她说这件事的人,都没有黄锦说的窝心。 顾绾当时真的没有想过,她只以为那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但是她没有想到对于至高无上的皇权而言,她的存在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你给皇上写得那封信,皇上看过之后,就烧毁了,所以这个世上就只有你和皇上知道那封信上的内容,所有权力中心的人都在好奇,你到底有什么能力可以让这位一意孤行的皇上改变主意。” 顾绾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若说是皇上对你有男女之情,但是他又把你放出了宫,还重用王偕,若不是,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一个女人可以如此轻易办到的。” 顾绾抬起头来,对着黄锦说道:“这件事情既然皇上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干爹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已经发生,我就承受它的后果,我不后悔。” 黄锦叹了口气,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你哪位师父清微道人,是什么人?” 顾绾不知道要怎样回答,她知道黄锦是个大大的忠臣,不禁忠于嘉靖,还忠于大明朝,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单纯的忠心就能放心的。 “是个世外高人,干爹不是一直担心那位陶仲文迷惑皇上,如今有了一个人制衡他,不也是一件好事。” 黄锦无奈的笑了笑,开口说道:“更有可能是让皇上对于修道之事更为痴迷。” “丹药朱砂的事情怎么样了?” 黄锦一愣,而后开口说道:“今日中午锦衣卫拷问出来了,乃是一位小药童被人指使做的。” 顾绾顿时眼睛一亮,开口说道:“可是查出来是谁干的?” “没有。” 若是能查出来,那就怪了,顾绾本来就没有抱多大希望,只是这黄锦,突然对顾绾说道:“丫头,你不要太过相信别人,那个清微并不是普通人,也不是什么隐士高人。” 顾绾有些意外,但是心中还是十分的感谢,她对着黄锦说道:“我知道了,多谢干爹。” 黄锦叹了口气,喝完最后一滴茶水,而后离开了。 此时怪物庵一个人坐在临窗的茶楼之上,突然觉得一阵不对劲,所谓的朱砂,所谓的嘉靖突然昏倒,若真的是严嵩他们干的,如果被发现,恐怕严嵩这些年的苦苦经营都会毁于一旦,他们至于为了一个杨家做到如此地步吗?“ 想到这里,顾绾突然觉得一阵寒冷,也许这些事情并不是严嵩他们做的,也许是清微。 清微这个人就好像突然出现的一样,看似是隐士高人,可是所做的每一件事请,却又好像缜密谋划的一番。 如果朱砂之事真的是他做的,那这件事情就太过可怕了。陆柄还是他的徒弟。 恐怕这位身后也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顾绾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心底一阵发寒,她就如此被这位骗到了贼船上,不过还好顾绾把阿飞劝走了。 如果阿飞留在这里,恐怕最后最有可能的结局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顾绾此时就能看到自己前方的无尽深渊,她的未来几乎没有任何光明,本来以为自己已然脱离一个阴谋,结果有进入了一个更大的阴谋之中。 店小二看着那临窗的女子已然做了一下午,茶水都换了好几次,直到这小店要打烊了,这女子还在那里。 小二忍不住走向前去,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我们小店要打烊了。” 顾绾猛然站起来,放了一些钱之后,就离开了。 此时夜晚的京师热闹而又鲜活,可是顾绾却感觉到一阵阵无法形容的寒冷。 甚至连欢欢喜喜在路上奔跑的小孩子都没有看到,于是一个长得非常可爱的小姑娘撞到了顾绾的身上,小丫头摔到了地上,手中的糖葫芦也掉到了地上。 小丫头开始哇哇大哭。 第二百六十二章 海运 正在走神的顾绾赶忙低下头将小丫头拉了起来,开口说道:“小姑娘,你没事吧。” 小丫头的娘亲拉着小丫头离开了。 顾绾看着静静地躺在地上的糖葫芦,突然产生了一丝丝怀疑。 既然清微并未对她坦诚,那么有没有可能,含微此时的处境并不是同那位所说的那般。 一整日的恍惚让顾绾有些疲倦,她回到了顾府,看着满脸担忧的任萱儿却始终什么都说不出来,直接回到屋子里沉沉的睡去了。 待到第二日醒来的之后,顾维钧亲自送来了一封信,顾绾打开之后,顿时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她做了这么多事情,等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等到了一个结果。 只是此时顾维钧的神情却分外的阴郁。 顾绾自然知道顾维钧这是在担心什么,可是既然顾绾已然这样做了,自然就是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哥哥,我会先回一趟太仓,绝对不会拖累你的。” 顾绾说完之后,并未在意顾维钧越发阴暗的神色,只是自顾自的收拾东西。 她要离开京师。 顾绾离开顾府的时候,沈浪正在门外等候,沈浪身着飞鱼服,下巴上的胡子剃了个干净,倒是显得年轻了不少,只是那双眼睛到底有几分报警沧桑之感。 “我们走吧。” 顾绾翻身上马,此时任萱儿和顾维钧站在门外,任萱儿有些不解的对顾维钧说道:“夫君,阿绾到底准备干什么?” 顾维钧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良久之后对着任萱儿说道:“以后不要再给她写信了,也不要再寄钱了。” “为什么?” “照做就是。” 任萱儿虽然心中非常不理解,可是还是点了点头,她突然想起来了之前顾绾说过的话,她说她不会连累顾维钧。 “阿绾是要和我们断绝关系?”任萱儿下意识的问出来。 “对。” 顾绾已经好久没有骑马而行了,在应天府的时候没有必要骑马,冬日赶路骑马又太冷,而此时二月春风虽然不是多么温暖,可是依然微微带着几丝暖意。 恰好此时顾绾的脑袋总是闷闷的,在这马背上驰骋一会儿,竟然也感觉到一阵神清气爽。 沈浪看到顾绾这幅模样,笑着说道:“倒是难得见到师妹如此。” 顾绾听到这沈浪一声声师妹,总觉得有些奇怪,便开口说道:“师兄对我转变如此之大,实在是有些不适应。” 本以为以沈浪这样的性格必然会怼回去,可是这位竟然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这倒是让顾绾心生疑惑了。 “师兄心里一直在感激我?”顾绾问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另有所图,沈浪自然也知道,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让她知道一些,否则带来一些务必要的恐慌,就不太好了。 “贸然将师妹拉下水,确实是我们的不对,可是师妹也不必太过担心,师父只是想要做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罢了。” “和大礼仪有关?” “对。” “你们的到底要干什么?” 顾绾非常不理解这些大明人的脑回路,一个个都能为了一些很奇怪的理由付出一切。 “让嘉靖承认他的错误。” 顾绾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让一个皇帝承认自己错了,这到底是多天真的人才能想出这样的事情 沈浪对于顾绾的嗤笑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遥远的天空,对着顾绾说道:“也许有一天你也会明白那种感觉,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一百多条人命终结在我手中的感觉,我杀的人绝对不止这个数,可是那一次我怎都忘不了。” 顾绾看着沈浪这个表情突然明白了,这个锦衣卫的心思,一个皇帝陛下身边的特务长官,如果这个世上真的什么人可以让他幡然醒悟以前的罪恶,那一定是顾绾曾经在诏狱深处见过的东西。 “清微并不是你的师父,对吧。” “不是。” 二月,俺答犯宣府,进至永宁,关南大震,后为明军周尚文击败。 这让原本就有些失眠的嘉靖更加辗转难眠,这位大明朝最为尊贵的人物的梦中总会出现一个可怕的景象,俺答带着他的百万大军,兵临京师。 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来之前顾绾的预言。 大明朝将会灭亡于北方的豺狼。 早年的雄心壮志在就被繁杂的政务消磨的一干二净,嘉靖从来不指望自己可以成为什么了不起的皇帝,可是若是这大明的江山在自己手里没了,或者是或是从自己这里开始衰落,如何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好不容易早起的嘉靖急忙把兵部尚书和夏阁老叫来,破天荒的询问起河套的局势,夏言自然是把自己已然准备好的那套说辞说了出来,说什么局势大好,可是嘉靖早就听烦了,十分不耐烦的说道:“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彻底收复。” 夏言十分谨慎的说道:“多则两年,少则一年。” 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的嘉靖,十分头疼的揉了揉脑袋,开口说道:“都下去。” 去岁收成不好,朝廷的财政早已经入不敷出了,这西北战事如同一台吐钱机器,大把大把的银子花进去,可是却是收效渐微。 年底户部查账的时候,坏账多的吓死人,嘉靖不禁又觉得脑袋疼了。 只是从是一个小道童进来,说是清微道长邀请他去打坐修禅。 这位清微道长的修炼方法倒是和陶仲文截然不同,倒是有几分隐士高人之感这些日子以来,嘉靖对于这位清微道长倒是十分的宠幸。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黄锦对着身边的小太监说了几句话,那个小太监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此时此刻,这京城之中一处精美的宅院中,徐阶正在顾维钧下棋。 “维钧似乎心情不佳?” 顾维钧自知失礼,赶忙道歉,开口说道:“失礼了。” “可是因为顾如是?” “我这个妹妹实在是太不省心了,若是个男子,倒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是个女子。” 徐阶笑了笑,喝了一口茶,对着顾维钧说道:“正是因为是女子,所以有些事情,只有她才能做到。” 第二百六十三章 隋白 运河还未完全开化,所以顾绾和沈浪准备做海船。 两人到了天津港的时候,已然是三月,这京师传来一个消息,说是哪位先天体弱皇太子病逝了,倒是让顾绾一阵惊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位一直沉迷于丹药,这位的子嗣质量不佳,生的孩子不是先天体弱便是直接夭折了。 所以嘉靖越发沉迷于采补之术,这采补来,采补去最终身子给采补坏了。 自然生不出来什么好孩子。 沈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沉默,这位与嘉靖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奶兄弟,自然和嘉靖是有些感情的,只是那件事情之后,两人方才疏远了。 两人坐上海船之后,顾绾到甲板上透透气,这大海的精致和长江的波澜之感完全不同,这黑蓝色的大海十分平静只是偶尔有几只海鸥站在飞舞。 这大海上除了官船便没有任何其他的船只,大明朝实行海禁,但是实际上江南沿海一带有很多百姓私自出海经商,虽然大海上凶险无比,可是这来回一趟的利润也是非同小可,所以依旧有很多人涉足这个生意,而且在江南沿海之地,很多世家大族甚至垄断了沿海的贸易,而且据说与最近猖獗的海盗还有一些关联。 此时船头上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高谈阔论,顾绾有了几分兴趣,走近了,方才听到这位实在讨论一名叫做汪直的大海盗,据说这位乃是一位穷凶极恶的大海盗,烧杀抢掠,无所不做。 据顾绾所知,这位十恶不赦的汪直最后也还是被朝廷给劝降了。 这大明朝打仗的能力不行,但是劝降的本事确实一流的,不过所谓的劝降也将会是很久之后的事情,毕竟此时东南的总督还是朱纨。 此时惠风和畅,大海平静之极,倒真是让人心情平静,只是听完这位书生的话,顾绾突然有些担心,还是找个机会让顾知回到京师吧,恐怕这段时间内,东南沿海地区都不怎么安全。 一路行船到了太仓港,由于时间紧迫,顾绾只能先给顾知写了一封信,信中陈述了时局利弊,顾知并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所以最后顾绾到了应天府之后,顾知的那封断绝父女关系的书信,总算是被顾绾握在了手中。 顾绾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回到家中赶紧看看自己多日未见的汝端。 因着有小半年未曾见过自己的娘亲,这小家伙竟然一下子认不出来自己的娘亲。 这自然是让顾绾又是难过又是惭愧。 只得好生抱起汝端,好生亲热了一上午,这小家伙才认出来这便是自己娘亲。 这张妈妈许久不曾见过,自然是好生一阵嘘寒问暖。总说顾绾这瘦了不少,顾绾一路奔波,自然是瘦了。 这张妈妈心中一阵嘀咕,这夫人只要一回来,就会带来几个陌生男人,之前是夏仕凌绝,现在又是一个看着凶神恶煞的男子,却也不知道如是老爷知道了这件事情又会如何?” 顾绾自然是没有想那么多,这沈浪看了看汝端之后,便要告辞。 顾绾看到这家伙要走,忙开口问道:“师兄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沈浪眉头微微皱起,开口说道:“他们会自己来找你的,以后师弟就是专门保护你的人,师父已然吩咐过了。” 沈浪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便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含微。 现在的含微和以前的含微大不相同了,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女子的成熟,而且还梳起了妇人发鬓。 顾绾顿时叹了一口气她对着含微说道:“你就如此轻易的决定了?”顾绾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 “夫人,对不起。” “没事,只要你能幸福,什么都无所谓。”此时顾绾并不想要和她多说,含微离开了屋子。 此时此地,便只剩下顾绾和隋白两人。 顾绾抬起头起,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男子,开口说道:“清微已然收我为徒,我年纪比你大,若是叫你师兄,总有会有些奇怪,以后你便叫我师姐如何?” 隋白没有意见,只是点了点头。 “师弟你的真是身份是什么?“ 顾绾突然问道,她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突兀,可是若是此时不问,恐怕品就没有机会问了。 “我只是一个孤儿。”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含微如此,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 “我本就是一个荒野之人,如何需要遵守这些礼数,我既然已然选择了含微,我就会好好对她。” 顾绾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总觉得所谓的一见钟情,有些古怪。 隋白这个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透着一丝古怪。 隋白告辞之后,顾绾抱着汝端正在想事情,不想着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多日不见的夏仕,这杨彦阁已然被放了出来,这次这位虽然是死里逃生,但是这杨家也是大出血,单单是给严世番送的礼物都多的数不胜数。 但是就算是如此,如果不是因为顾绾,恐怕这一次杨彦阁必死无疑。 顾绾以为杨彦阁必然会来感谢她,可是未曾想到等来的却是夏仕,此时此刻,顾绾对于夏仕已然没有任何愧疚,虽然这一次含微没有事情,可是若是隋白没有出现,恐怕此时的含微已然是一具饱受屈辱的尸体了。 这样的人,让顾绾如何面对。 只是到底还是有几分朋友的情谊在,顾绾没有直接赶人,夏仕看起来似乎比之前要衰老了不少,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变得有些昏暗。 顾绾不禁有些心软。 “如是,含微回来了?” “回来了。” “她此时无事吧。” “自然无事。” “我知道你在京师遇到了清微他们,如是清微道长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你最好离他们远一点。” 顾绾笑道:“若是你在你早一些对我说这些话,恐怕还有些用处,可是此时的我已然和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夏仕顿时眉头一皱,王偕远离顾绾的本意是想要这位远离是是非非,可是他却未曾想到,却一不小心卷入了阴谋的最深层。 第二百六十四章 救人 顾绾看着夏仕,突然莫名的叹了口气,她看着不远处含微的屋子,突然开口说道:“也许有一天你会非常后悔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到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失去了什么。” 此时夏仕还不知道顾绾这一番话的意思,但是很快他就会知道了。 此时晨光正好,一同外出的含微和隋白手牵着手从门外进来,隋白是个非常冷淡的时候,大概只有在面对含微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笑容,含微的脸上则是一直带着笑,顾绾也曾经有这样的时候,自然知道两人此时正是情正浓时,只是此时夏仕的一双眼睛,倒是透出一丝丝别样的感觉。 含微欢快的走过来,可是在看到夏仕的时候,脸上的那一丝欢快,顿时消失了。 隋白也敏感的感觉到这个人似乎分外不同。 “夫人,我们回来了。” 含微说完之后,就站到隋白的身后,似乎不想要看到夏仕,夏仕看着含微,轻轻的说道:“含微姑娘,实在是抱歉。” 含微此时并没有大方到说出那句没关系,可若是真的要让她怪罪夏仕,她却觉得真的没有这个必要。 “虽然说没关系的话,肯定会有些亏心,但是因为你的原因我遇到了隋白,却也算是一种幸运了吧。” “那就恭喜含微姑娘了。” 夏仕说完之后,便告辞了,顾绾看着夏仕离开的身影,微微的叹了口气。 她对着含微说道:“含微,我和隋白有些话要说。” 含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顾绾走进屋子,从屋子里拿出来一封信,交到了隋白手中,对着隋白说道:“虽然我知道这样非常的不人道,但是没有办法,我必须要去和王偕见一面,此时我身边没有什么可靠的人,刚才那个叫做夏仕的人,我并不信任。” 顾绾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隋白的眉头皱了起来。 “多久?” “可能是半年。” 隋白摸索则那封信,顾绾又开口说道:“等到我弄清楚了那件事情之后,你和含微就自行离开吧,想要去哪里都行。” “好,一言为定。” “只是在出发之前,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顾绾和隋白轻装上阵,拿着沈浪的腰牌到了应天府大牢。 杨彦阁便是关在此地,在监牢的深处,这杨彦阁已然是形容枯槁,顾绾几乎不敢相信这位便是之前那位风流的金陵公子。 “杨公子,我们是来救你的。” 顾绾开口说道,杨彦阁抬起头来。 此时站在顾绾身边的正是赵文华,杨彦阁看了一眼赵文华,突然嘲讽的说道:“如是夫人倒是好手段,竟然把这位钦差大人都说服了,在下佩服。” 顾绾并不知道这位满腔的怨气到底是为何,只是顾绾自己也没有必要生气。 她此时只是来救人的。 “赵大人,放人吧。” 这赵文华显然有些不甘心,他废了如此大的劲儿才将人给关了起来,如今说放人说放人,实在是让人心中不是很舒服。 顾绾斜眼看向赵文华,站在顾绾身边的隋白也看了一眼赵文华。 “放人。” 杨彦阁被人拉了出来,身上的伤口已然发脓溃烂,并且散发着一种恶臭。 这赵文华捂着鼻子,开口说道:“这都是什么味道啊!” 顾绾笑了笑,对着赵文华说道:“这件事情也结束了,赵大人也可以回京城复命了,就此别过。” 顾绾正要带着杨彦阁离开的时候,这杨彦阁突然挣脱狱卒,朝着赵文华吼道:“你把玉屏儿藏到哪里了?” 这赵文华顿时一阵心虚,此时那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已经被自己收入房中,自然是不愿意把人给放走的,于是开口说道:”玉屏儿已然是我的妾室,你这刁民想干什么?” 杨彦阁一听到如此,顿时气得扑到赵文华身上,可是却被一旁的狱卒拦住了。 顾绾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赵文华有些生气,冷声说道:“还不快走,难道还想要在这地方久呆不成?” 顾绾给隋白使了一个眼色,隋白便把人带走了,出了大牢之后,夏仕带着一辆马车,在外面等着,顾绾将人交给夏仕之后,就带着隋白一起离开了。 晚间用膳的时候,顾绾吩咐张妈妈多做了一些饭菜,说是有人要来。 果不其然,还未开饭的时候,已然换了一身衣服的杨彦阁和夏仕登门造访,隋白对这个夏仕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看到他来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顾绾把含微支了出去。 这隋白的脸色才算好一些。 杨彦阁还未打招呼,就直接走到顾绾身边,对着顾绾说道:“如是夫人,你应该知道我和王偕的关系,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顾绾眉头皱起,此时她最听不得这样的话。 “杨公子这样的话,倒是让我有些无话可说了。” “在下拜托夫人,帮我把玉屏儿救出来。” 顾绾有些轻蔑的说道:“你怎么知道玉屏儿不想要呆在赵文华身边,说不定她心中很愿意呢?” 顾绾说完之后,看了一眼语秋,语秋手中的菜突然掉到了地上,这张妈妈赶忙说道:“语秋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此时语秋的神色有些恍惚,顾绾端起一杯茶水在唇边抿了一口,而后开口说道:“杨公子倒是痴情,竟然对这样一个女子念念不忘,我是应该说你深情呢,还是应该说你傻。” 顾绾本以为说出了这样的话,这位公子哥应该会生气,可是让人意外的是,这位竟然只是叹了口气,他对着顾绾说道:“只要夫人能够帮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顾绾有些意外,但还是开口说道:“好,一言为定。” 顾绾自然是要留饭的,只是这两人吃的一个比一个心事重重,用过晚饭之后,顾绾邀请夏仕在花园之中散步,夏仕欣然应允。 只是漫步与月下的时候,这夏仕却突然叹了口气。 “如是,你不能不这样做吗?” 顾绾顿时有些意外,她以为他会提起含微,可是他居然将话题引申到她的身上。 夏仕果然还是夏仕。 第二百六十五章 假面 此时月色迷离,将顾绾映衬得越发的温婉动人,夏仕看到顾绾这幅美丽的容颜,顿时心中五味杂陈。 “那你说,我还能如何,女人就是这样可笑,拼尽全力,也要证明自己在男人的心中是否重要。” 顾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到一阵阵心酸。 她做了这么多事情,无论何时何地都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王偕,好像顾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偕一般,不是好像,这就是事实。 顾绾仿佛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她是为了她的夫君而存在的。 夏仕走到顾绾身前。 “你总是太过自以为是,你以为我看含微是落寞,却不知,那是可惜,你并没有真正的清楚的知道,清微他们到底是一群怎样的人,所以你会觉得此时的含微是幸福的,可是等到以后,如是你就明白了。” 顾绾顿时一愣,她赶忙开口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知道了。” 一旦夏仕说出了这样的话之后,便意味着顾绾从他这里再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我真的很奇怪,杨升庵到底跟你说了什么,竟然让夏仕变成了如此模样。” 夏仕听完之后,无奈的笑了笑,他开口说道:“难倒如此就以为我会一直痴恋着你?故事里至死不渝的爱情也许是存在的,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比爱情更为重要,不能说是升庵先生说服了我,而是王偕说服了我。” 顾绾有些不可思议,她仿佛再也不认识那个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男子了。 他一切的一切,顾绾都无从得知,她甚至不曾听王偕说过他的父母,说过他的过去。 “一切的一切,等到你再一次见到王偕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夏仕说完之后,就离开了,此时此地便只剩下顾绾一个人,顾绾看着天空之中的月亮,心中的疑惑越发浓烈。 此时张妈妈抱着汝端从屋内进来,开口说道:“夫人,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顾绾点了点头,进了屋子,抱着孩子,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中梦到了王偕,王偕笑着看着自己,他伸出手将自己的脸皮揭开了,里面的那张脸无比陌生,那是一张顾绾从来没有见过的脸,似乎每一次王偕的深情温柔都是假象, 早晨顾绾醒来的时候,如同刚从地狱归来。 她抱着汝端,才能感到一丝丝安全,她将她和王偕的点点滴滴仔细的回想,王偕那近乎完美的形象,瞬间崩坏。 她突然不想要去见王偕了,她实在是害怕,之前那个温柔的王偕都是装出来了。 顾绾魔怔的摇了摇头,哪有人可以把爱伪装的那么像,只要确定王偕是爱她的,顾绾就能说服自己不胡思乱想。 张妈妈端过来一盘果盘,她对着顾绾说道:“夫人,吃点水果吧。” 此时汝端突然哭了起来,似乎是饿了,汝端已然吃惯了奶妈的奶水,而且顾绾的**已然停了,所以便吩咐奶娘带着汝端下去喂奶了。 语秋从外面进来,有些欲言又止,顾绾自然知道这位要说什么,把张妈妈支了出去之后,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开口说道:“坐下吧。” 语秋闻言坐下,神色有些拘谨。 “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也知道你一直以来都非常反对你姐姐的做法。” 语秋听到顾绾这样说,顿时一阵激动,她赶忙开口说道:“夫人,你救救我姐姐吧。” 顾绾微笑,对着语秋说道:“你应该知道你姐姐恐怕不愿意再回到杨彦阁身边。” 语秋沉默,此时顾绾站起来,走到窗前,开口说道:“当年金陵林家乃是有名的书香门第,与杨家结亲,却被退婚,林家二老顿感颜面无存,正要去杨府找人讨个说法的时候,却被锦衣卫的人给抓走了,以莫须有的罪名入狱,林家夫人病逝,林家败落,两位小姐沦落风尘,你侥幸逃了出来,却被人贩子给带走了。我说的对不对?” 语秋点了点头。 “其实这里面有很多最重要的事情,我没有说,这林家夫妇并不是被杨家害的,只是这杨家当时势大,有一位极为厉害的远方亲戚,相比语秋也知道是谁,应天府的人为了巴结那位大人所做的事情,结果算到了杨家头上,而且还有监事请就是,语秋当时和你的姐姐约定好一同逃跑,可是你却因为害怕,所以自己一个人跑了,后来你一直对外宣称是你被人骗了。” 顾绾说完之后,语秋的面色苍白如纸。 “我一直都知道你的本性,语秋。” 顾绾说完这句话,语秋顿时虚脱一般的跪倒在地上,顾绾有些不忍,她走到语秋身边把语秋扶起来,而后开口说道:“你现在和严世番的人应该还有联系吧。” 语秋有些崩溃的跪倒在地,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我对不起你,我都是被逼的,我不想要我姐姐死,如果我不这么做,我的姐姐就可能被人杀了,她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顾绾冷冷的看着语秋,似乎想要看一看这个冷血的小丫头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姑且相信你,可是语秋,相信只有一次,如果你又骗我,你就离开这儿吧。” 语秋跪在地上对着顾绾行了一个大礼,开口说道:“只要夫人能救我的姐姐,要让做什么都行,一切结束之后,语秋一定会消息在夫人眼前。” 顾绾看着匍匐在自家脚下的语秋,突然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这让她忍不住开口问道:“语秋我不在的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会变成如此模样。” 语秋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美丽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哭着对顾绾说道:“我一直在等夫人这句话,很多时候,夫人所看到只是表象之所以是表象,乃是因为有人故意呈现出来的,但是相信表象对于夫人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语秋说完之后,就再也不说话了,无论顾绾怎么问。 她都不发一言。 第二百六十六章 秘密 顾绾希望从语秋的脸上看到一丝丝端倪。、 可是语秋只是低着头。 “我已经答应了杨彦阁,自然会把你的姐姐给救出来,只是语秋你要告诉我一件事情。” 语秋抬起头看着顾绾,那双眼睛里透着一种亮光,她开口说道:”到时候我一定会告诉夫人的,只是如果夫人伤心了难过了,请一定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顾绾说完之后,突然感觉到心中一阵空洞。 她大概猜到了一点东西。 顾绾今日梳洗打扮,收拾妥帖之后,到了赵文华暂时居住的地方,这位不日便要离开金陵,来的时候排场十足,可是离开的时候,确实分外安静,赵文华倒是未曾想过顾绾会来此相送,不过仔细想了想,倒是知晓了这位的目的。 赵文华似笑非笑的看着顾绾,开口说道:“如是夫人?倒真是稀客啊。” 顾绾轻轻的笑了笑,走到赵文华身边,对着这位说道:“听闻大人今日便要离开,便前来此地相送,毕竟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 顾绾从隋白手中拿过一个盒子。 赵文华拿过盒子,里面沉甸甸的,顿时有些好笑,便开口说道:“夫人这是干嘛?” “大人应该知道。” 这赵文华身后的轿子里,坐着一个女子,女子容貌清丽之极,正是玉屏儿。 “这女子与我有几分渊源,大人送予我可好。” 赵文华还以为顾绾会如此求他,结果竟然如此理直气壮的说了出来,倒是让赵文华十分的无奈,还从未有人在他这里占到过便宜,当初严世番授意让他调戏一番这位闻名天下的如是夫人,可是真的见面了,才知道这位可不是一般人能给驾驭的了得,自然是有多远走多远,可是倒未曾想过今日这位倒是送上门来了。 倒真是让人生气。 “这女子乃是我心爱的妾室,自然不能随随便便送人。” 顾绾微微一笑,对着赵文华说道:“大人还未曾看过里面的东西呢,为何会如此肯定?” 赵文华打开盒子,只见到这沉重的盒子之中竟然只有一张纸。但是就是这张纸,让赵文华猛然一震。 “如此大礼,不知大人有何感想?” “你!” 这张纸正是应天府几位官员贿赂这位的证词,一个皇上亲派的钦差大臣,竟然在地方如此贪污,若是让那位知道了,恐怕这位钦差大人,也快活不了多久了。 赵文华咬牙切齿的说道:“放人。” “大人一路顺风。”顾绾笑着说道。这赵文华头也不回的坐上马车。 玉屏儿神色复杂的从马车上下来,她看着顾绾,开口问道:“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绾笑了笑,走到玉屏儿身边,开口说道:“我也不想要如此轻易的放过赵文华,可是有一个求我救你,碍于情面,就只好把你要回来了,断送了你官家夫人的美梦,你会不会怪我?” 顾绾这一番话说的极为讽刺,可是这玉屏儿只是嘲弄的笑了笑。 “我从来都不稀罕当什么官家夫人,如是夫人之前不也是官家夫人吗?此时你觉得如何呢?” 顾绾倒是未曾想到这位玉屏儿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一时间竟然没有什么话说,便只好对着站在一旁的语秋使了眼色。 将玉屏儿扶上了马车。 等到了府中,顾绾去换了身衣服,到了这玉屏儿跟前,看着此时面沉如水的玉屏儿,冷声说道:“你之前接近我,是不是有什么人指使你的?” “是杨彦阁,他想让我看一看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顾绾听完之后,笑了笑,端起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 “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玉屏儿看了顾绾一眼,冷冷的说道:“你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顾绾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竟然有人说她可怕,顾绾倒是来了兴趣,她对着玉屏儿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你父母并不是杨彦阁害死的,你父亲的死只是个政治意外,若是要怪,恐怕罪魁祸首只能是当年的杨延和,可是杨延和已然死去多年,所以你父母的仇早就报了,杨彦阁当年还只是少年,年少无知时受人挑唆,推了这么亲事,当然这又是杨家的内部恩怨,所有的一切跟杨彦阁关系不大,甚至很多事情他也是个受害者。” 玉屏儿有些不可置信,她冷冷的看着顾绾,开口说道:“不可能,你是在骗我,这时不可能的!” 顾绾拿出来锦衣卫的文书。 白纸黑字,还有当时的签字画押,这是很多年前,那位官员另一起案件所揭发出来的事情,恰好被锦衣卫的人知道了,于是被送到了顾绾这里。 玉屏儿看完之后摊倒在地。 顾绾蹲下身子,有些怜悯的看着玉屏儿,而后开口说道:“就算是这样,杨彦阁依旧想要救你,你说他是不是很傻?” 顾绾说完之后就离开了,玉屏儿一个人蹲在屋子里,就在刚才,她还在思索这如何逃出去,如何和那个人同归于尽,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却全都是愧疚,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事情,全都是错的。 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像是一场噩梦。 就在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的头顶,玉屏儿抬起头来,看到了分外消瘦的杨彦阁。 还没有说话的时候,杨彦阁就已然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不怪你,阿阮。” 玉屏儿顿时一滞,她的乳名换做阿阮,只有她的父母如此叫过她。 “可是我怪我自己。” 玉屏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语秋站在门口,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人,绽放了一个笑容。 顾绾对着语秋说道:“你该兑现你的诺言了,语秋你告诉我,这些年来,你都经历了什么。” 语秋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她对着顾绾说道:“你知道我最适合干的事情是什么?” 虽然顾绾不想要承认,可是语气最擅长的事情便是伪装, “我是一个骗子,夫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骗人,骗一个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要骗的人。” 第二百六十七章 启程 顾绾顿时一阵云里雾里,她开口说道:“你在说什么?” “大人让我到一个地方,假装他们丢失多年的女儿,然后我去了。” “大人?”顾绾已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夫人猜的没错,就是您的夫君,王偕,这是他让我做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语秋摇了摇头,似乎非常的痛苦,她挣脱来顾绾的禁锢,离开了这个地方,似乎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此时张妈妈抱来汝端,对着顾绾说道:“夫人,小少爷醒了。” 汝端睁大了眼睛,似乎是刚刚哭过,顾绾赶忙抱过来小家伙好生安慰了一番。 若是顾绾早早的发现了这一切,或许后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晚间的时候,含微对着顾绾说道,语秋不见了,顾绾赶忙吩咐隋白前去寻找,可是找了许久都不见人影。 问了玉屏儿也不曾知道这人到了何处。 顾绾只好把夏仕叫来,可是夏仕只是沉默不语,他只是告诉顾绾,关于王偕的很多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 顾绾顿时觉得如坠冰窖。 和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人,竟然是一个如此心机深沉,不可猜测的人,顾绾那么多年,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真的不知道该说她迟钝,还是不知所谓。 顾绾辗转难眠了一整夜,第二日便要收拾东西,直接带着汝端到了太仓,顾绾并未亲自见顾知,只是派隋白将汝端送到了家中,还附带了一封信,便直接离开了。 顾绾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母亲,等到顾绾知道了那个答案之后,便带着汝端好好地活下去,什么也不管了。 顾绾骑着马,一身男装,看着倒是有几分英姿飒爽。一旁的隋白开口说道:“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谢谢,你们男人常说,无毒不丈夫,此时起码是和你们男人差不多了。” 隋白无语,顾绾又开口说道:“这一次我们必须要带着含微。” 隋白顿时一愣,似乎十分的不理解,顾绾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你以为以严世番的性格,他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含微,含微如果还呆在应天府,恐怕会有危险。” “那个叫做夏仕的人也去吗?” 顾绾顿时一阵好笑,但是嘴上还是说道:“自然是要去的。” 隋白冷哼一声,策马离开了。 两人回到了应天府之后,收拾行囊准备离开这地方,顾绾本来想要卖了这宅院,可是看到了张妈妈殷切的问,什么时候回来,却又有些舍不得,便让张妈妈一个人在家看院子。 顾绾离开的时候,看了看这个小小的院子,微微的叹了口气,可能和在苏州一样,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因为有含微和夏仕,所以只能坐马车,顾绾本来是想要骑马的,可是若是让夏仕和含微坐在一起,这隋白肯定是不愿意,所以顾绾只得也坐在马车里。 这夏天本来就热,顾绾又穿着一身男装,她坐在马车外,旁边就是含微,含微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瞌睡,前面一群人挡着路,马车突然就停了,含微差点掉到马车下面,幸好隋白眼疾手快,拉住了含微,含微迷迷糊糊的说道:“怎么了?” “前面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 在外面骑着马的凌绝到前面看了看,回来说道:“似乎是一户富贵人家的公子中暑了,看着情况很危急,所以堵了路。” 隋白一听,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着顾绾说道:“师姐,我倒是会一点医术,我上前看一看。” 含微这个喜欢看热闹的自然赶紧和隋白一起,顾绾闲着也是闲着就走了过去,只看到一位容貌秀美的公子躺在地上,一旁的仆人十分焦急的跪坐在地上,有些手足无措。 隋白赶忙走了过去,说自己会医术,这仆人犹如久旱逢甘露,自然十分的感激的接受了隋白的帮助。 隋白喂了这位公子一颗丹药,总算是好了一些。 站在后边的顾绾,顿时点了点头,这隋白倒是真有两把刷子。 这位公子喝了清水之后,又有转醒,一双桃花眼倒是分外勾人,顾绾倒是未曾见过如此美丽的男子,这男子的容貌甚至比含微还要娟秀几分。倒真是闻所未闻。 ”“ 这位娇公子醒来之后,对着自己的仆人说道:“张彪,这里是哪里啊?” “少爷啊,这里是汉中官道,您刚才中暑昏倒了,多亏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名为张彪的仆人指向隋白,娇公子看到隋白之后,连忙开口感谢。 这含微开口说道:“这等天气之中,也不做马车,骑着这骡子,你家公子这样的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 这隋白的意思是把人给救了之后,便不管了,可是谁知道自家媳妇如此同情心泛滥。 这张彪说道,我们的盘缠不多了,马车在路上坏了,自然只能将就一些了。 含微最见不得别人如此,对着站在一旁的顾绾说道:“夫人,你看?” “前面有个小镇,此时天气太过炎热,我们就送公子一程,如何?” 这位娇公子本以为主人乃是隋白,且未曾想到当家做主的人,竟然是一位姿容艳丽的男装女子。 娇公子坐上了马车,顾绾骑着马,隋白依旧在前面当车夫。 顾绾走到车壁前,开口问道:“还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张林志。” 顾绾顿时一顿,这个人她可是分外熟悉,原因无他,只是这位闲来无数最喜欢找来顾绾的文章文骂,甚至还说顾绾是个不守妇道的女子,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顾绾虽然自己嘴上说对于这些虚名不是很在乎,可是被人这样骂来骂去,心里非常不舒服的。 没想到今日竟然遇到了,倒真是巧了。 车厢内的夏仕一阵无奈,他自然也是知道这位的,这位方才参加过大比,未曾中进士,但是却因为一些言论,倒是在京师分外出名。 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第二百六十八章 张林志 一时间车厢之中有些沉默。 这**志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只是闭着眼睛睡去了,顾绾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夏日行路最为磨人,顾绾头上虽然带着帽子,可是依旧能感觉到炽热的太阳,等到了午间终于算是到了一处城镇,顾绾本来是想要这位直接离开就好了,可是这位似乎并没有自行离开的意思,甚至还要请他们吃饭,之前那个仆人说过手中盘缠不够,这位居然还要请客吃饭。 顾绾本来想要拒绝,可是在这位**志的强烈要求下,顾绾也不得不答应。 这个小镇十分的繁华,夜间十分街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含微去买了两串冰糖葫芦,一蹦一跳的跑到顾绾身边,递给了顾绾一串,她开口说道:“夫人,你吃。” 顾绾笑着接过来,尝了一口,顿时觉得味道还不错。 这含微和隋白并排走着,对着隋白说道:“啊。” 隋白下意识的张开嘴巴,咬掉了一个,此时夜色之下,眼前之人竟然是如此般配,**志一直以来都以程朱理学为标杆,此时看到这幅场景,心中却产生了一丝丝异样。 原来这男女情爱竟然也可以如此美妙。 一众人等来到一处繁华的酒店,径直上了二楼,这**志点好了酒菜之后,众人纷纷落座。 **志炫先是对隋白表示了感谢。 这一路上,**志只顾得睡觉了,倒是没有时间问这几位的姓名,顾绾本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便看了夏仕一眼,这夏仕笑着说道:“只是无名小卒,在下姓王,这位是我的妹妹,因为出门在外,所以做了女装。这两位是家里的亲人。” “原来是王兄,张某这一次还真是要感谢几位了,若不是遇到了几位,恐怕我这次就要命丧于此了。” 这夏仕听完之后笑了笑摆手说道:“张兄不必客气。” 席间都是夏仕与这位应酬,饭局罢了。 这位提出要和他们同路,顾绾正准备拒绝的时候,这夏仕却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夏仕看了顾绾一眼。 晚间在客栈休息的时候,顾绾让含微把夏仕叫了过来,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顾绾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戒备,这倒是让夏仕心中有些无奈,他开口说道:“如是就如此的不相信我?” 顾绾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她端起茶杯,开口说道:“你一进更不知一次的把我推入危险的境地,我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一而再而三的如此相信你。” “**志身份比较特殊,我们跟他一起走,可能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这都是为了兰君,如是大可放心。” 顾绾看着夏仕的眼睛,开口说道:“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夏仕松了口气,顾绾带着一丝玩味的看向夏仕,她开口说道:“我真的很好奇,隋白和含微如此朝夕相对,你心里竟然一点也不难受吗?” 顾绾承认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报复之感,可是接下来夏仕所说的这些话,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如是倒真会说笑,如果这样我就难过,那在苏州的时候,我恐怕每一日都是在心如刀割。” 顾绾顿时心中一滞,沉默不语。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你身边的,你也不会知道我在作出那样的决定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此时月色深沉,顾绾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夏仕看着顾绾的神色,带着一丝自嘲的笑容,开口说道:“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顾绾回到了屋子里,和衣而眠,她在梦中又梦到了在云南的点点滴滴,那个时候的夏仕,和现在的夏仕简直就不像是同一个人,当初没有光明的夏仕反而纯洁无暇,而此时重获光明的夏仕,却变得意外的阴沉起来。 一夜长梦,顾绾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含微在门外准备好了洗脸水,顾绾有些无奈的说道:“含微你不是我的丫头,你不需要去干这些事情。” 含微甜甜的笑了笑,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替我做了这么事情,我总该报答一番。” 顾绾拗不过含微,收拾完之后便赶紧启程了。 太阳实在是太过耀眼,顾绾只好和含微一起坐在车辕上,顾绾以前西北之行的时候,倒是学过一手驾车。 顾绾屈尊降贵为己任当了一回马夫,这仆人张彪忍不住开口说道:“夫人当真是厉害之极,这会驾车的女子倒真是少见啊。” 骑在马上的凌绝忍不住开口说道:“她不禁会驾马车,其他很多事情都会做。” 顾绾看了一眼凌绝,显然这个人对于她成见很大。 坐在马车内假寐的**志来了兴致,开口对夏仕说道:“王兄怎么能让自家妹妹如此抛头露面,做这等下人才能干的事情呢?” 顾绾早就听说这为**志十分迂腐,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这含微顿时坐不住了,掀开帘子就开口说道:“你这人真是的,夫人允许你跟我们同路,已然算是仁义了,你这个酸儒竟然整日叽叽歪歪,真是烦死了。 这位之前还曾经十分隐晦的说过她和隋白太过亲密了,不合礼数。 含微早就对这人看不顺眼了。 **志自诩为读书人,如何和人如此争吵过,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这**志满脸通红,一旁的夏仕顿时有些无奈,赶忙说道:“我知道张兄也是好意,只是我的妹妹已然成亲,自然就不是我能管教的,况且这行路之中多有不便,还是需要多多担待一些,毕竟行路不易,况且是在这等炎热之极的夏日。” 夏仕此番说话,倒也算是给了**志一个台阶。 只是这含微心中还是有些不岔。 行至夜晚的时候,倒是未曾找到一处可以居住的地方,所以这一夜到时要露宿野外了。 顾绾倒是无所谓,可是这夏仕和**志身子一个比一个弱,若真是在这样的地方睡一晚上,第二天估计都睡不了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蛛丝马迹 好在这凌绝和隋白倒是常年外出的,马车之中也带了一些野外露宿的东西,这凌绝和隋白搭了一个棚子。 顾绾看着夏仕和**志两人弱不禁风的肩膀,开口说道:“你们睡马车,我和含微在棚子里凑合一夜,就好了。” 这**志也自诩为一个男子汉,自然是不肯的,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顾绾抢先道:“野外露宿可不是闹着玩的,明天走不了,我可不会管你。” **志没有想到顾绾竟然会如此失礼,想要说话的时候,却被夏仕给拦住了,夏仕拉着**志的袖子,开口说道:“阿德性子比较急躁,而且身子强健,张兄不必担心。” 如此这般,这两位只好爬上马车,将就了一夜。 隋白和凌绝,自然是找了个树丫子爬上去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找早上醒来的时候,顾绾的眼皮都肿了,是被蚊子给咬的。 这含微的更惨直接咬到嘴巴上,嘴巴都已经肿了,两位美人被这蚊子折腾的有些好笑,而且顾绾也没有睡好,第二天赶路的时候,和夏仕**志换了位置,含微和顾绾在马车上睡了一中午。中午到了休息的地方的时候,腰酸背疼,整个人都不好了。 鉴于大家状态都不好,所以顾绾准备在这个小城里休息一下午。 顾绾和含微自然是去梳洗一番,顾绾也是难得的换上了女装,从客栈下来正准备吃饭的时候,却被这**志看到了,**志的一双眼睛散发出几丝惊艳的光芒。 顾绾眉头皱起,这**志赶忙走过来对顾绾说道:“夫人换了一身装束之后,真是容光焕发啊。” “多谢夸奖。” “为何夫人不和夫君一同行路?”这**志在想什么,顾绾自然是知道的,她冷笑一声道:“夫君在西北,此行便是到西北区寻找夫君的。” 这**志面上浮现出一丝丝失望,而后告辞,到了屋子里之后,这张彪摸了摸脑袋,有些不解的问道:“公子,明明那位含微姑娘更加漂亮,而且还是个姑娘,你为何对那个妇人高看几分?” **志有些无奈的看着张彪,开口说道:“你这粗人,夫人虽然不如那丫头来的貌美,可是通身的气派,可见是情趣风雅的夫人,可不是那等小姑娘可以相比的。” 这张彪摸了摸下巴,开口说道:“若说这世上最为风雅情趣的女子,可不正是那如是夫人吗?只是公子既然喜欢这样的女子,为何之前会如此苛待于她?“ 这**志清咳了一声,开口说道:“你好端端的为何提起那个女子。” 说起来顾绾和王偕分开之后,这坊间猜测两位算是和离了,这顾绾虽然已然嫁过人,可是声明显赫,自然有不少贪花好色之辈希望能从她这里等到些好处,这**志就是其中之一,其实顾绾这些年来都不知道收到了多少所谓的风流才子的来信,顾绾一概不看。 **志家学渊源,最忌讳这等事情,自然是多加批评,没想到倒是落了一个刚正守礼的名声。 这**志突然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以往觉得像顾如是那样的女子,确实是不值得提倡的,可是母亲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却知道了,这女子在这世上,有多不容易,估计那位名满天下的如是夫人,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艰辛吧。” 这些话倒是让站在门外的顾绾给听到了,倒是莫名的,对这位格外迂腐的**志少了几分恶感。 毕竟在这个时代,能够体谅的女子的不易,对于一个男子而言,已然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晚间十分,这含微非要到镇上逛一逛,顾绾本来不想的,可是从窗户外面看着人群川流不息,倒是有几分出神。 她昨夜梦到了汝端,作为一个母亲,却不在孩子的身边,实在是有够失职。 还没等顾绾回过神来,这含微就拉着顾绾往外面走,顾绾顿时有些纳闷,她开口问道:“你怎么不和你家隋白一起啊?” 含微听完之后,顿时脸上一红,她开口说道:“夫人你就不要取笑我了,隋白和凌绝一起去买马车了。” 顾绾叹了口气,说道:“原来是因为隋白不在啊,还以为你多稀罕我呢?” 这含微抱着顾绾,开口说道:“我们去吃糖葫芦吧!夫人。” 顾绾看到含微这幅样子,顿时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夫人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能跟你这小姑娘一样,如此欢脱?” 话音未落,含微就拉着顾绾到了街道上,楼上的**志看着夏仕,开口说道:“王兄方才所言属实?” “自然是的。” **志陷入了沉思,他倒是未曾想到,母亲的事情还有这么一重,看来他这一次回去,是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做了。 顾绾和含微在大街上买了一大推好吃的,准备等到明天赶路的时候吃。本来两个人已经准备回去了,可是谁知道这含微突然跑到一家成衣铺子里去,抓着一件碧绿的衣衫,竟然挪不动步子了。 这套衣服颜色十分好看,特别适合含微这样的青葱少女,顾绾自然是掏钱将衣服买了下来,这含微一回去就把衣服换了上去。 喜滋滋的跑到隋白的屋子里,去卖弄去了。 隔壁房间传来的欢声笑语,倒是让顾绾心中产生了几分莫名的酸涩,当年她和王偕不也是如此甜蜜,王偕甚至为她洗脚,有哪一个男人能给自己的女人洗脚,顾绾看着洗脚盆中白嫩的双脚,心中思绪翻涌。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顾绾赶忙收拾好,坐上了那辆新马车,马车里装了很多物资,顾绾和含微坐在车辕上,依旧是怪物庵驾着车,含微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顾绾说着话,看来是因为隋白不在身边,顾绾最不见人这样,就把含微赶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此时骑着马的凌绝走了过来,顾绾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你知道寒玉在哪里吗?” “夫人想她了?” 第二百七十章 再见王偕 顾绾咧嘴一笑,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凌绝对着顾绾说道:“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夫人想要活的好一点,最好不要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关联。” 顾绾一直以为这位对于她十分的厌恶,却未曾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倒真是不知道让人如何形容了。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对我说这些事情。” 凌绝一愣,而后说道:“你虽然不是个好人,可是却也不是个坏人。” “那我这个不好不坏的人,想要问你一句话,你知道语秋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但是寒玉应该知道,你可以去问她。” “那你告诉我此时寒玉在哪里?” “河套。” 顾绾的表情之中带着一丝丝恍然大悟,她嘴边的笑容清浅至极。 “这样也好,到时候一切就都知道了。” 行旅数月,他们总算是到了陕西,此时已然是秋日了,天气有些寒冷,这身子差一点的如夏仕便已然染了风寒,而**志则是在刚到陕西的时候,便于顾绾等人分开,这位的老家乃是陕西运城,几人自然是不同路。 因着河套一直在打仗,所以还得让夏仕让给王偕等人写一封信,派些兵丁来,方能离开这个地方。 顾绾几人便在河套附近的一处小村子里住下了,等待回信。 这小村子地理位置比较偏僻,一直没有什么外人来过,所以当地人对于顾绾这些外人十分的客气,除了生活艰苦一些,其他的都还行,只是顾绾心里总是带着一丝丝忐忑,时隔一年有余,若是再见面,他们又该如何,当初顾绾死活不愿意同他别离,此番却又千里迢迢来这里,倒真的不知道会不会被旁人说是恬不知耻。 顾绾都不在乎了,她只是想知道那个答案,又或许那个答案也不重要了,因为她大概也猜到了,只是来到了这里,总归是要见上一面的。 等了三日,雪都落下来了,这王偕回信,说是让他们待在那儿,他亲自前来。 知道消息的含微忙开口说道:“夫人,看来状元郎还是非常重视你的,顾绾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那封信放下了,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夏仕,开口说道:“不想让我去,是不是因为那里面有什么我见不得的事情?” 夏仕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开口说道:“我倒是未曾想到夫人也会同寻常女子一般,如此环境之下,兰君如何有精力去做那样的事情。” 顾绾冷笑道:“他就算做了那样的事情,我也不会问的,我问的事情是什么,你应该知道。” 夏仕叹了口气,他对着顾绾说道:“等到兰君回来之后,他自然会告诉你的。” 顾绾在这个村子里等,她站在村口,看着那个渺小的点越发的近了,知道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那个轮廓逐渐清晰,王偕又黑了一个色调,甚至蓄起了胡子,只是身上的那股风采依旧不减,甚至多了几分魏晋士大夫的潇洒飘逸。 他见到顾绾之后,翻身下马,甚至于身手都好了不少。 还未等顾绾说话,王偕就上前拥住了顾绾,顾绾甚至感受到眼前男子止不住的思念之情。 “如是,我终于见到你了。” 顾绾有一瞬间的心软,但是她还是推开了王偕,对着他说道:“孩子叫汝端。” 王偕拉着顾绾的手,眼睛里全都是喜悦。 “我知道,我知道,辛苦你了,如是。” 西北的天气有些干冷,不一会儿顾绾就觉得有些冷了,她对着王偕说道:“我们到屋里说吧。” “好。” 王偕很自然的拉起了顾绾的手,可是却被顾绾不着痕迹的挣脱开了,站在最后面的含微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偕,拉了拉一旁的隋白道:“隋白隋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隋白对于这句话明显十分的不悦。 可是这位师姐的夫君无论从哪里看,真的都是无比的出众啊。 顾绾走到屋子里,给王偕倒了杯水,此时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王偕正襟危坐,和刚见面的热情不同,此时的王偕看着倒是比之前要冷清了几分,他对着顾绾说道:“你来是要干什么?” “问你一个问题。” 顾绾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的茶杯,她抬起头来,看着满脸复杂的王偕,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王偕,你真会演,如果不是语秋,恐怕我真的以为你就是你。” “我自然是我,只是有些事情,若是让你知道了,你只会难过。” “我此时就不难过吗?方才你演的很好吗?你分明是不想要让我来。” 王偕沉默,顾绾最害怕就是王偕露出这种表情,不理睬是对于争吵最致命的不屑。 “你告诉语秋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你把寒玉交给我。” 王偕似乎再也忍受不了了,他站起来一把拉住顾绾,将她推到床上,他俯身开始亲吻顾绾的嘴唇,也不管此时外面的情况,顾绾突然觉得很生气,她猛然推开王偕,冷声说道:“我不是来这里和你互诉衷肠的!王偕我们早就完了!” 王偕突然愣住了,他开口说道:“我们没有完。” “当你给我写下那封休书的时候,我们已经完了。” “你知道我写那封休书的原因,如果不是你的那封信,我们现在说不定女儿都有了。” 顾绾冷冷的看着他,他居然还想要女儿。 “所以你我互不相欠,但是有些账,还是要算清楚的,你到底对语秋做了什么,我答应过别人,一定要好好照顾她的。” 王偕拉着顾绾的手,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来这个地方,不是为了问这个问题的,这件事情如果你想要知道,肯定有很多种方式。” 此时王偕的眼睛里一片光芒。 “你说的对,我来这里确实不是来问这个的。” 顾绾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这是给自己和王偕最后的机会。 “我再给你一次选择,你到底是选择我,还是选择所谓的势力?” 王偕愣住了。 “你是最重要的,如是,你永远是我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约定 顾绾本来很高兴,可是他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顾绾猛然一阵心凉。 “但是如是,你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顾绾突然觉得很难过,她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王偕,走到桌子前,喝了一杯水。 “女人问的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如果你对我很坦诚的话,我一定会等你的,我知道恢复谢姓对你来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可是我最难过的是,你从来都没有对我坦诚过,我准备把我关乎生死的秘密告诉你,可是我对你的过去确实一无所知,我在很久很久之后,才真正看清楚那个送给我油纸伞的少年,并不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我之前为你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不知道值不值得,它们是不是你事先设定好的,我都不得而知,我就好像一个傻瓜一样。一个真正的傻瓜。” 王偕面上一阵心疼,他开口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有些事情我是怕你知道了,反而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顾绾嘲弄的笑了笑。 “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寒玉到底是什么人,我能看出来她对你的爱慕之情,可是我一直在等,等你告诉我,可是你却从来都不说。” 顾绾看着窗外逐渐漆黑起来的天空,突然觉得心里面一阵抽痛。 “你深陷诏狱,被流放都是事先设计好的,对不对?” “如是。” “你只用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是。” 顾绾走到窗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转过身子,定定的看着王偕,王偕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在进行下去这场对话。 “如是,我们能不能不这样,你明明知道我们就保持现在的状态,你依旧是我的妻子,难道这样不好吗?” 顾绾听完只有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悲哀,王偕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们暂且不谈这些,好吗?” 王偕拉着顾绾的手,或许是此时王偕的神色太过疲惫,顾绾突然一阵心软,反正此时已然来到了这个地方,暂且就选不计较这些东西,王偕需要休息。 王偕褪去外衫,有些疲惫的坐在桌子前,喝了一口茶水,开口说道:”我在河套的时候,总是在想,什么时候,我可以在吃一次如是你做的饭,那我所遭受的一切痛苦,大概也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你想要吃什么?” 顾绾开口问道。 “我想吃你做的面。”王偕虽然是个南方人,可是却意外的非常喜欢吃面食,所以顾绾也格外喜欢给他做面吃。 顾绾转身离开了房间,走出去的时候,十分不争气的落下了一滴眼泪。 走到了农家破旧的厨房,为王偕做了一碗十分普通的阳春面。 他们便是在春天相遇的。 做好了饭之后,顾绾端到了屋子里,看到王偕正一个人坐着叹气,顾绾还不曾见到王偕如此模样,一时间即是心疼,又是无奈。 “面好了,你吃吧。” 王偕端过来碗,他的吃像依旧是十分的斯文,就如同他的人一般,顾绾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只是想来,到底世事无常。 “如是做的面,还是一如往常,只可惜我以后怕是不能常吃了。” 虽然这句话也是顾绾想要说的,可是此番被他说出来,却总觉得有几分惆怅之感。 顾绾很想要说出那句以后常做给你吃,可是现在却发现,她竟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那句话。 王偕放下碗,对着门外侍候的兵丁说道:“去拿一些酒。” 兵丁领命,搬过来一坛子酒,王偕揭开盖子,对着顾绾说道:“这乃是边关特有的白酒,虽说口感有些粗糙,可是却别有一番风味,如是可愿与为夫共饮?” 顾绾点了点头,尝一口酒,果真是辛辣十分,顾绾喝了一口差点把眼泪都给流了出来。 “为夫在边关这段时间倒是时常饮酒,否则这晚间便睡不着,这喝过酒之后,隐隐约约之间,甚至还能梦见如是,却也是不错。” 王偕说完之后,又喝了一大口酒,倒是非常的不错。 “喝酒喝多了对身子不好。” 王偕喝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的话,顾绾仔仔细细的听着,王偕看着顾绾如此温顺的样子,突然站起来抱着顾绾,开口说道:“如是啊,我的如是,如果你一直都这么听话就好了,你知道当初你不见的时候,我心中更多么的着急吗?” “对不起。”顾绾抱着王偕,带着些许醉意的说道。 “如是,来为夫怀里。” “我现在就在。” “可是我感觉你的心并不在这里?”王偕醉眼迷离的说道,顾绾也有些分不清楚虚幻与现实的界限了。 “我的心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呢?” 顾绾只觉得唇边一抹温热,然后一具散发这热气的躯体靠近。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顾绾躺在王偕怀中,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但是昨夜的事情是本来不应该发生的。 可是就算是发生了,又能怎么样?顾绾起来穿好衣服,却被王偕又一次拉入怀中,带着些慵懒的语气。 “不要动。” 顾绾推开王偕的手,开口说道:“我们昨天说了那么多,可是没有一件事情是真正有意义的,综合看来,你也愿意放手,我也不甘心。” 王偕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顾绾将胸前的衣服整理好,定定的看着王偕。 “如是。”王偕惊喜的抱着顾绾。 “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在这朝堂之上,谁能把严嵩扳倒,只要严嵩不倒台,你我便是陌路人。” 王偕神色凛然,似乎在仔细考虑顾绾说的每一句话,片刻之后,王偕开口说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一个普通的女子一般,只要在夫君身后,安稳的生活就好了,为什么要和男人一样做那么危险的事呢?” 顾绾轻笑,她对着王偕说道:“王偕你终究是忘记了,你在刚开始答应过我的事情,你说过,要给我最平等的爱,也就是说我们两个之间是平等的,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做到,到最后,甚至把它给忘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文臣之死 天色大亮,顾绾推开门,不去看站在原地的王偕。 村里的农妇已然准备好了早饭,王偕在河套一代的声名不错,百姓对于这位倒是相当爱戴,就算在这这个缺衣少食的季节里,顾绾和王偕的早餐看着倒也不错。 含微和隋白走了进来,含微看到王偕之后,笑着说道:“先生,我叫做含微,算是夫人的半个徒弟。” 含微似乎非常喜欢王偕,在含微的心里,似乎觉得只有如此出色的男子,才能配上自家夫人。 王偕笑了笑,对着众人说道:“都坐下来吃饭吧。” 自然而然的,王偕便是这个地方的主人,顾绾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淡淡的,用过早饭之后,顾绾把东西收拾好,正准备将含微叫过来的时候,却看到几匹马匹中闪过的一个身影。 她早就料到那个人肯定会来,果不其然,顾绾对着那人所在的方向说了一句。 “寒玉,你出来吧。” 寒玉闻言从暗处走了出来,寒玉似乎比之前还要清瘦一些,或许在这里吃了不少苦,这寒玉看着顾绾,有些欲言又止,顾绾最见不得人这样的表情,便开口说道:“进来坐坐。” 此时王偕恰好从室内出来,看到了寒玉之后,眉头皱起,开口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寒玉看到王偕之后,眼睛里流露一丝丝悲哀,她跪在地上,朝着顾绾磕了一个头,开口说道:“我这一次是来向夫人请罪的。” 顾绾看着寒玉这样的态度,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若是她早早的把一切都告诉她,顾绾自然是不会怪她。 可是现在什么都已经晚了。 “不必如此,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只想要问你,语秋,你们到底让她干了什么?” 寒玉面上有些为难,她看向王偕,当初还没有到顾绾身边的时候,王偕是派她去做了一件事情,而且那件事情并不是多么光彩。 “你说。” 顾绾的语气之中带着意思不容置疑,可是寒玉依旧是低着头不说话,顾绾看着王偕,冷声说道:“既然她不说,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 寒玉似乎见不得王偕受到这样的质问,她赶忙抬起头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大人只是让我好生安置语秋姑娘,当时昆山出了一件事情,我们需要一个间谍,我觉得语秋是一个极为合适的人选,就让她去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顾绾眉头皱起,有些异常的看着寒玉,开口说道:“你说的是不是昆山潘家?” 寒玉点了点头。 顾绾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王偕说道:“既然一切都清楚了,我就带着他们走了,王偕你要记住你说的话。” 王偕听到顾绾这般说话,顿时有些着急,他赶忙开口说道:“怎么这么着急,你还没有见过文长,难道你就不想念他们吗?” 或许是说话的时候太过着急,王偕忽略了自己语句中的问题。 顾绾眉头皱起,带着一丝丝疑惑的问道:“孙文臣呢?” 顾绾想起来之前夏仕对她说的话,她心里猛然产生了一种十分不妙的想法。 王偕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一次反击战,文臣牺牲了。“ 顾绾心中一颤,她闭上眼睛,开口说道:“你还记得吗?当初在秦淮江上,我们几个的誓言,如今便只剩下你和文长了。” 王偕像是听出了什么似得,赶忙开口说道:“不是还有如是吗?” 顾绾看了一眼寒玉,寒玉非常识趣的离开了,此时屋子里便只剩下顾绾和王偕两个人。 顾绾拿出来一封书信,放在桌子上。 王偕拿起那封信,看到了之后,眉头深深皱起,片刻之后,他从背后拥着顾绾,带着一丝丝疲倦的说道:“如是,为什么我们的命运总是这般的坎坷?” 顾绾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 “清微并不是个简单的道人,此时我已然是他的弟子,我这样敏感的身份又加了一层天子宠臣之徒,恐怕你我便更加不可能在做什么夫妻了。” 昨日说了那么多,他们两个从各个方面来寻找继续在一起的可能,可是到最后才发现。 两人的道路越来越远。 “都是我害的你。”王偕说道。 “不管你的事。” 顾绾拉着王偕的时候,王偕的手一直都是温热干燥的,可是现在却是一片冰凉,或许主人的心里正是这个温度。 “我该怎么办?” “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吗?”王偕疲惫的眼睛里似乎有了几分湿意。 顾绾捧着王偕的脸,都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怨气似乎都没有了用处,她本就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可是在面对此时的王偕,纵然心中有再多不满,却也没有任何办法狠下心来。 “等到你实现了你的抱负,我实现了我的抱负,也许到那个时候,我们可以在一起,度过余生。” 顾绾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很是哀伤。 王偕开口说道:“可是如是,你我方才双十年华,以后漫漫数十年的日子,没有你我可该如何过活?” 王偕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已然湿润,顾绾忍住心中的酸涩。 “习惯就好了,我们已然分离了一年,你也应该习惯了。” “怎么能习惯。” 或许是气氛太过悲伤,顾绾不想要在进行这个话题,她对着王偕说道:“你到我去拜祭一番文臣,可好。” “好。” 顾绾和王偕骑在马上,倒是没有带随从,只是轻装上阵,只因那位的坟墓倒是在附近,只因战事太过惨烈,孙文臣的骸骨已然被马蹄践踏的无法分辨真正的模样,所以只是离了一个衣冠冢。 西北天色苍茫,茫茫戈壁上只有一座孤坟,顾绾走上前去,拿出怀中的一壶酒,坐在坟前。 “文臣,我来看你了。” 顾绾倒是没有把酒敬给孙文臣,而是先自己喝了一口。 “我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你练兵的样子,你说你这么大了,为什么就不找个夫人了,如今去了,倒是连个后人都没有。” 话音刚落,隔壁间罡风阵阵。 第二百七十三章 离别 顾绾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若是自己当初没有将他举荐给嘉靖,或许此时他还是那个口碑不错的将军,而不是此地的一杯黄土。 世事无常。 “如是,节哀。” 顾绾站起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远远地有一个小黑点跑了过来,待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续了大胡子的男子。 那男子面色黑红,只是看着倒是有几分眼熟,顾绾定睛一看。 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那个人抢了先。 “如是,你怎么也在?” 此时正是徐文长。 “我来这里看看文臣。” 徐文长坐在地上从怀中拿出一把纸钱,开口说道:“我就是想到了此番兰君与你团圆,就莫名的想起了我那孤身一人在地下的兄弟,所以来这里看一看他,都是未曾想到,竟然遇到了你们俩。” 顾绾已然不记得徐文长以前的模样了,似乎潘蕴去了之后,那个开朗幽默的徐文长已然消失了。 然而此时顾绾总算是在此人身上看到了以往的一丝幽默。 这丝幽默倒是让顾绾感到了一丝哀怨。 “你还在生我的气。” 徐文长笑了笑,开口说道:“我在气我自己,经历战争,才明白人生到底是什么,如是没有经历过是不知道所谓的生离死别到底是有多么的刻骨铭心。” 顾绾看着王偕,开口说道:“我不希望这辈子经历这种事情。” 王偕反握住顾绾的手,似乎在安抚她。 徐文长突然笑了笑,拿过了顾绾手中的酒,喝了一大口,开口说道:”正好此时,我们四个都在这里,当初秦淮江上的话,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自然是算数的。” 王偕说道,徐文长笑了笑,拍了拍王偕的肩膀,带着一些醉意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很煎熬,可是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了,若是如同文臣一般化作一杯黄土,便是什么也没有了。” 顾绾坐下来,为徐文长斟了一杯酒,开口说道:“多谢文长了。” 王偕也坐下来,三人便在这孙文臣的坟墓前,喝起了酒。 徐文长自己也带了一壶酒,顾绾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是最后的时候,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只记得王偕说了很多话,每一句似乎都在对她说,可是顾绾却一句都没有记住。 等到顾绾在此醒来的时候,王偕已经回到河套去了,只是把寒玉给留了下来。 顾绾穿好衣服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隋白和含微,甚至夏仕还在,顾绾顿时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子仕你为什么不和王偕一同走呢?” “兰君吩咐了一些事情。” “原来如此。” 此时站在一旁的含微忍不住了,她忙拉着顾绾的袖子,开口说道:“夫人难道不和先生一起走吗?你们是夫妻,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顾绾笑了笑,对着含微说道:“已经不是夫妻了,而且我还有些事情,要回去了。” “回去,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只见了这位一面,便要离开了?”含微显然十分的不相信顾绾说的话,他们就在这里呆了数日,来的时候,可是花费了好几个月呢? “对,回去。” 此时夏仕开口说道:“如是先不要回去,留在这里帮我一个忙如何?” 顾绾眉头皱起,开口说道:“张林志?“ “是的。” “好。” 隋白有些欲言又止,他对于这位夏仕十分的忌惮,总觉得这位身体虚弱的男子其实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小人。 可是顾绾却如此信任这位,倒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其实隋白不知道的是,顾绾并非是信任夏仕,而是真的想要帮一帮王偕。 前天夜里,顾绾借着月光,看清了王偕胸口的伤疤,无论做什么事情,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顾绾非常不希望,王偕为了他的抱负,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这个念头,甚至刚刚出来,便让顾绾无法呼吸。 顾绾对着夏仕说道:“王偕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他说让你多写信。” “我知道了。”顾绾说完之后,便回到屋子里收拾东西。 其实她的东西很少,所以不一会儿众人就收拾好了,坐上马车,准备离开了。 或许顾绾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来这个地方了。 含微坐在马车里有些闷闷不乐,顾绾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看到出来,先生和夫人很恩爱,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顾绾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们都有必要要做的事情,所以不能同寻常夫妻一般,况且我们从来都是聚少离多的。” 含微听完之后,顿时唏嘘不已,她开口说道:“我之前还羡慕夫人和先生这样名满天下的人呢,此时看来却真的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顾绾笑了笑,掀开帘子,看了看暮色低沉的天空,开口说道:“看这天气是要下雪吧。” 话音未落,顾绾便看在鹅毛一般的大雪从天而降,这含微从来没有来过西北,自然是被这大雪给惊喜到了,她赶忙让隋白停下车,走到漫天的雪地里,十分欢脱的转了个圈,笑的花枝乱颤,看到含微如此高兴,顾绾也从马车上下来,看到漫天的大雪。 身边突然站了一个男子,正是夏仕。 “胡天八月即飞雪,倒也不错。” 顾绾笑了笑,伸出手,接过几片雪花,开口说道:“张林志的家族乃是西北老牌官宦世家,只是这几年没落了,只出了他这个一个读书人,不只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竟然让你如此感兴趣。” 顾绾这番话说出来,这夏仕倒像是专门谋财害命的小人一般。 “如是误会了,只是这张家乃是西北之局的关键所在,这西北并非如同表面一般,死水之下暗流涌动,这一次让如是去,只是希望借助如是锦衣卫的关系,还请见谅。” 说来自从顾绾拜了这清微为师,这锦衣卫倒是有几分顾绾娘家的感觉,这一路上颇为照顾,倒是让顾绾有些受宠若惊。 顾绾不知道这隋白在锦衣卫中是何等地位,想必必然不低。 第二百七十四章 运城惊变 这运城虽然离此地不算很远,可是奈何天气不是很好,众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倒真是耗费了不少时间。 待到感到运城的时候,已然是五日之后。 话说这运城张家,可算是个大家,当年张家先祖跟随太祖一路征战,在未曾夺得天下之前,就战死了,所以太祖对于张家也是分外恩宠,其子多为在西北为将,只是在土木堡之变时,因官职获罪,这一直昌盛的张家败落,如今到了这等田地,甚至族人立下了不能从军的规矩,可是奈何这张家实在是没有多少从文的基因,到现在为止,就只出了几个秀才,和一个举人。 这个举人自然就是张林志了。 张林志父亲早早就死了,家中都是母亲操持,如今听闻远在西北的母亲病了,自然是火急火燎的赶回来。 谁知道回去一看,才发现自家母亲并未有什么毛病,身子十分康健。 这倒是让这位差点丢掉性命的家伙,心中一阵疑惑。 只是这几日那位萍水相逢的王公子有写信来拜访,这张林志心中倒是有些疑惑。 只是人都来了,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 顾绾和夏仕一行人到了这运城,倒是被运城这古老的城墙所感慨。 运城乃是西北通行要道,一直非常繁华,只是这些年来,一直因为俺答屡次侵犯边境的事情闹得有些不甚安全。所以这些年来倒是没落罢了不少。 看着甚至和内陆的一个小城差不多。 夏仕从马车上下来,此时天气不是很好,风沙阵阵,顾绾和含微都带了面纱。 空气中到处都是灰尘,倒是让顾绾看的有些不真切。 张林志倒是一眼便认出了顾绾。 忙上前说道:“王兄,夫人。” 几人寒暄了一阵,因为风大,所以便坐上了马车离开了这个地方,待到了这张府,倒是让顾绾一阵吃惊,这张府的宅院十分气派,和这有些破败的运城相比,倒是有些不甚相配,他们走过正门的时候,甚至看到了一个据说是太祖亲赐的牌匾。 看来这张家确实是底蕴深厚。 顾绾几个人到了着张家,到大厅里面拜见了张林志的母亲,孙氏,说来这孙氏也是一位十分了不得女子,这孙氏并非张林志的亲生母亲,只因当初姐姐在张家生下张林志后仙逝了,这位孙家不放心可怜的张林志便做主将这位给送到了张府当了继室,只是这位孙氏也是个命苦的,没来几年,丈夫就死了,她一人十分辛苦的将张林志抚养成人,到此时这张林志年方二十的时候,孙氏方才三十多,去也是守了十几年的寡。却是一个可怜可敬的女子。 只是顾绾见到这位夫人的时候,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之感。 孙氏十分和善的安排几人住下,晚间吃过饭之后,顾绾专门到夏仕房中。 顾绾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告诉了夏仕,可是夏仕却什么也不肯说。 夏仕只是看着顾绾,有些无奈的说道:“如是在这里带上几日,便赶紧回乡吧。” “你不是需要锦衣卫的帮助吗?”顾绾顿时心中一阵疑惑,夏仕叹了一口气,对着顾绾说道:“此时已然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隋白出现在了门外,倒是让顾绾吓了一跳。 “隋白?” “夏先生,上面有吩咐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不禁你们得不到什么好处,甚至有可能受到牵连。” 顾绾顿时一愣,她心中的疑惑越发浓烈,她忍不住对着隋白说道:“这到底是什么事情?” 隋白微微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戒备的看着夏仕,开口说道:“这张家极有可能和俺答有所瓜葛。” 这句话如同天方夜谭,这西北大族和这俺答会有什么关系。 顾绾还记得那位意外英俊的马上君主,那人只要是一眼,便再也不会忘记了。 “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我们现在就走。” 顾绾顿时慌乱,隋白拉着顾绾的袖子,只是等到顾绾出去的时候,那味意外端庄的张家夫人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外。 “如是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我不叫什么如是。”顾绾猛然觉得心里一阵不对劲,果不其然白日里见到的那些低眉顺眼的下人,抬起头来方才觉得有几分异族血统。 隋白反身拔出手中的刀剑,此时含微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她白着一张脸,似乎对于眼前的一切,不知所措。 隋白对着顾绾耳语道 “快走,城中自有人接应。” 话音未落,顾绾就感觉到自己的背上中了一箭,剧烈的疼痛之下,她反而多了几分清醒。 顾绾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但是背上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自然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此时夏仕焦急的对随便说道:“快带如是走,绝对不能让她落入俺答的手里,否则一切就都完了!” 此时几人已然被包围了,如何离开离开这个地方。 就在此时凌绝骑着一匹快马,一把将顾绾拉上马背,反身跳下马,替夏仕挡住了一只凛冽的箭矢。 “快走!” 夏仕对顾绾说道,此时的顾绾强忍着疼痛,催动马匹,路过含微的时候,看到她伸出的手正要伸手的时候,却看到一把凌厉的大刀砍来。含微的半只手掌掉了下来, 一声刺耳的尖叫。 “快走!” 顾绾转过头,冲出了大门,此时天色浓黑,顾绾身上都是鲜血。 冲出张府之后,自然是没有办法去城门,此时城门必然已经关闭,这运城这么小,顾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躲到哪里,她刚出张府,就放弃了身下的那匹马,在这样的地方,若是骑着一匹马。反而显得行踪越发的可疑。 顾绾忍住疼痛,将背后的箭拔了出来,凭借着这辈子最大的毅力。 顿时血流如注。 顾绾走到一处极为热闹的花街柳巷之所,跑到了后院里面,此时原本就是青楼最为热闹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受伤如此严重的女子,在后院当差的丫头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救救我。” 第二百七十五章 脱困 顾绾再次醒来的时候,闻到的是一股子刺鼻的胭脂味,她背部的伤口已然收拾妥当了。 只看到眼前有一个半老徐娘,笑眯眯的看着顾绾。 “这张府的人四处寻常一位女子,听说那女子背上受了伤,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夫人您啊?” “你是锦衣卫的人?” 半老徐娘摇了摇头对着顾绾说道:“什么锦衣卫,你这个不懂事的丫头,说了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竟然还倒贴,如今知道还是这青楼的姐妹好吧?” 顾绾有些呆愣,这半老徐娘微微叹了口气,对着顾绾说道:“你还是死心吧,既然入了这红尘,便不要妄想能干干净净的出去了。” 此时一位小丫头从门外进来了,端着一碗药,放在了床头。 “姑娘,喝药了。” 顾绾端起来药, “姑娘只管好生呆着,妈妈是个好人,你只要知错能改,便不会有什么大事。” 顾绾听出了这小丫头的意思。 恐怕此时这运城上下,是绝对不会有人能出去了。 顾绾沉沉的睡去,当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那位半老徐娘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似乎和白日的那位妈妈判若两人, “运城已然鞑子全然控制了,恐怕是一只苍蝇都放不出去了,此时大明的军队全部都集中于河套,眼看就要将河套收复,但是如果这俺答彻底占领运城恐怕运城以南数百里的国土都要沦陷,那河套的军队恐怕也只能有去无回。 顾绾顿时心中一惊,这运城虽然并不是大明的军事重镇,可是一旦被俺答占领,陕西全景恐怕都会任由俺答铁骑驰骋了。 “既然你们早就知道这张家和俺答有所牵扯,为什么及时告之。” 半老徐娘眉头皱起,开口说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唯有夫人亲自到河套去告诉曾铣,运城方才有一线生机。” “这是为何?” “河套收复已然胜利在望,谁会相信运城这个地方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而且如果夫人落入了俺答的手中,那将会是我们大明朝的耻辱。” 顾绾沉默。 “我该怎么出去。” “夫人放心,我们自有办法。” 后来顾绾才知道,所谓的办法,竟然如此的残忍。 几日之后,运城爆发了瘟疫,是那种妓女这种特殊人群最容易爆发的瘟疫。 顾绾被人喂食了一种药,顾绾浑身上下开始起痘浑身奇痒无比。 运城死了很多人,有很多都是运城的兵丁,这倒是让那位本来心中有鬼的县令大人越发担心了起来,连忙吩咐将所有的瘟疫的人送出去。 这俺答和汉人不同,很多汉人的瘟疫到了俺答这里都会造成大面积的死亡。 就这样顾绾和一种感染了这种病的妓女们,出了城门,顾绾此时的容貌就算是她自己估计也认不出来,满脸疤痕,伛偻的身姿,头发甚至都花白了。 谁会看出来现在这个又老又丑的妓女会是那位名满天下的如是夫人。 顾绾身上披着一身破旧的衣物。 那些出来护送的兵丁,自然是离她们远远地,送到城外十里处,便直接离开了。 有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死掉了,顾绾带着一些口粮,在茫茫的戈壁滩行走。 这运城到河套若是骑马也要三四日,若是走路骑马也得半月。 而且这段路上并没有多少落脚的地方,所以顾绾必须要弄到一匹马。可是在这茫茫戈壁上,又到哪里去找马匹。 顾绾走了三日,身上的粮草已然用尽了,身子极度虚弱。 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去的时候,有一堆商旅路过这荒芜的隔壁。 看到了一个可怜的女人卷缩在雪地上,此时又开始下雪,顾绾已然睡了过去,若是再晚一些,恐怕性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顾绾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嘴边一阵温热,似乎有人在喂她喝水。 顾绾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这女子面容深刻,看着倒不像是汉人,这女子看到顾绾醒了之后,便开口说道:“这么冷的天气,你一个重病的女子怎么出现在这种地方,若是被吃人的鞑子看到了,可不得一刀给杀了。” 顾绾还有些迷糊,此时一个看着很年轻的异族男子从一旁走过来,看到了顾绾那张异常恐怖的脸,顿时吓了一跳,赶忙说道:“你说你救这么一个丑八怪干什么,这女人一看就是得了脏病,真是恶心。” 这些话听着分外难听,顾绾倒是没有心思和这位争吵,此时她只想要找个地方休息一番。 “多谢姑娘相救,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去河套,不知道可否借我一匹马?” 这马匹在大明朝可是相当值钱的东西,这个商队从中原到西域走了这么多趟,最大的财产就是那几匹马了,此时如何能借给这位明显职业不太光彩的女子。 女子摇了摇头。 顾绾还要说话,却被方才说风凉话的男子踢到了地上。 顾绾顿时觉得身上一阵疼痛,这地上都是砂石,这马车还在行走,顾绾的后背一片火辣辣的。 那姑娘赶忙跳了下来,将顾绾扶了起来,对着那年轻男子说道:“邱寒,你这是干什么?她是个病人。” 那个叫做邱寒的男子冷笑道:“这个女子得了这样的病,能是什么好人?反正我是不想要和她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顾绾顿时有些生气,可是此时她并没有立场生气。 “那我们让她坐在后面的驴车上,如何?” “哼!这人冷笑了一声,没有在说话。” 女子扶着顾绾到了最后面那两装满了牛粪的驴车,这牛粪在西北可是最好的燃料,顾绾身上的味道似乎也并没有比这牛粪要好上多少。 顾绾虽然心里难受,可是此时却也不是计较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对着那个女子说道:“多谢姑娘,以后我定然厚报,不知姑娘的名字。” “我叫秀珠,我的义父是这个商队的领头人,方才那个男子是我义父的日子,他脾气不好,你不要在意,还有你说什么报答,你这样的处境还如何报答,若真要报答,那你就好好活着吧,我们会路过离河套很近的一个地方,到时候放在在哪儿下去,主要那个地方正在打仗,我们也不敢去。” “多谢。” 顾绾对着秀珠行了一个大礼。 第二百七十六章 担忧 秀珠赶紧扶起来顾绾,似乎并没有把顾绾的话当成一回事儿。 顾绾跟着商队,这秀珠偶尔给顾绾一些事物,顾绾倒是不至于饿死。 等到他们到了那个地方的时候,正准备把顾绾放下来,秀珠义父趴在地上,却意外的听到了马匹奔腾的声音。 “不好,是俺答的军队,我们快走。” “来不及了,我们如果往回走,肯定也会遇到他们,他们是要包围河套,所以我们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到河套去寻求军队的庇护。” 这邱寒本来就看顾绾不顺眼,此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所有的一切都算在了顾绾的头上。 “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扫把星。”眼看着这位的巴掌就要落在顾绾的脸上,顾绾伸出一只满是痘痘的手,将邱寒摔倒在地。 秀珠的义父看着顾绾开口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顾如是,我不会害你们的,快走吧。” 顾如是这个名字一出,秀珠顿时一阵震惊,这位面容可怖的女子,竟然便是那戏文中的如是夫人,倒真是让人不怎么相信。 可是此时事情紧急,众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丢弃货物,骑着马赶往河套。 到了军营的时候,果不其然被人拦了下来,顾绾带着这幅尊容,顿时营外的兵丁说道:”告诉你们转运使,我是顾如是,我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告诉他。“ 这兵丁顿时震惊了,传闻中如是夫人,乃是这天下一等一的美女,怎么会是眼前这位丑的无法直视的女人,可是到底还是军纪严明,这位还是去禀报了上级。 只是出来见面的并不是王偕,而是徐文长。 徐文长看着眼前憔悴丑陋的女子,顿时一阵惊讶,他开口说道:“你是顾绾?” “不是我是谁?”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徐文长不可置信的说道。 “说来话长,快带我去见王偕和曾铣,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徐文长见到顾绾如此模样,自然也知道事情紧急。 原本想看顾绾笑话的邱寒,顿时一愣,难道这位真的是那位闻名天下的如是夫人? 顾绾随着夏仕到了营帐,也没有时间换衣服,直接到了地方,还没等王偕说话的时候,就直接开口说道:“兰君,运城已然被俺答占领了。” “如是,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王偕走到顾绾身边,闻到了一股子无法形容的味道。 “我和夏仕到路过运城,发现这运城已然被俺答占领了,我用了特殊的法子,才逃了出来。” 此时站在夏仕身边的男子,顿时一惊。他看着顾绾开口说道:“你真的是如是夫人?” “你可以问兰君。” 王偕仔仔细细的看了顾绾一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是。” 曾铣眉头皱起,冷声说道:“若真是如此,恐怕我们此番便是凶多吉少了,运城乃是运粮要道,若是那个地方沦陷了,这仗还能打多久。” “为今之计也只有放弃河套,行军到运城,先把运城保下来。” 此言一出众人沉默,此时曾铣开口说道:“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顾绾顿时冷笑,她开口说道:“若不是真的,我何必将自己糟践成这番模样,来这里辛辛苦苦的给你们报信?” “此时事关重大,还需要再探查一番。” “没有时间探查了。”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这运城乃是内城,如何会?” “运城张家乃是运城守城之家,张家已然投靠了俺答。” “此话当真?" 顾绾顿时有些生气,此时夏仕他们还在俺答的手中,生死未知,这位竟然还在怀疑。 顾绾一时间急火攻心,竟然有些眩晕。 王偕看到之后,顿时一阵担心,赶忙吩咐站在外面的寒玉将顾绾扶了回去。 顾绾洗了个澡有换了一身衣服,总算是看出了之前的几分模样,只是这一脸一身的痘痘,倒是越发清晰了。寒玉顿时有些担心,她说道:”夫人,我去给您照顾大夫吧。” “不必了,我有解药。” 临走之前有人给了她解药,顾绾将解药吃下之后,睡了一觉,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上的痘痘就消了不少,至少脸上再也不是无法直视了。 王偕过来看过顾绾一眼,由于实在是不忍心看到顾绾如此,便出去了。 顾绾醒来之后,便直接找到王偕和曾铣,想要问一问他们到底准备怎么办? 一进帐子,曾铣的眼睛顿时一亮。忙开口说道:“夫人来了。” “你们准备怎么办?” “弃守河套,全军开往运城。” 此时这也是无奈之举,若是不禁没有拿下河套,反而把运城给丢了,恐怕众位的脑袋就不保了。 只是此时徐文长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只见他开口说道:”如果我们弃守河套直接开营到运城,如果俺答的军队在半路埋伏,恐怕。“ 顾绾顿时一愣,她在路上确实是遇到了俺答的军队。 或许顾绾之所以能逃出来,并不是锦衣卫的人多么厉害,而是这是俺答属意的。 众所周知,这俺答的军队精而少,他如何肯弃守河套对面的军营,把所有的军队都调到这个地方,若是真的被大明军打败,大明军在乘胜追击,恐怕这俺答就要元气大伤了。 “文长的意思是,俺答诈我们,运城根本就没有那么俺答军队驻守。” 顾绾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确实如此,在运城的时候,并未看到俺答的军队,只是在张府看到了少数鞑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张府发生的,顾绾想当然的就以为那青楼的老鸨便是锦衣卫的人。 可是若真的是当初隋白为何不直接告知。 顾绾顿觉一身冷汗。 只是不知道秀珠他们的身份有没有问题。 还未等顾绾开口问道,这徐文长便说道:“商队没有问题,我们必须要好生想一想,此番形势太过危险了,若是错了一步,恐怕便会万劫不复。” 王偕一直没有说话,曾铣忍不住看着王偕,开口问道:“兰君有何想法?” “等,大帅不要忘了,运城还有一个夏仕。” 第二百七十七章 邱寒 顾绾顿时一阵疑惑,她开口说道:“此番夏仕被抓住了,他们又能做什么事情?” 王偕笑了笑,他对着顾绾说道:“如是又怎么能确定,他们是真的被抓住了,子仕算无遗策,智谋远超你我。” 顾绾还有些不信,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王偕阻止了。 “就算他们真的没有任何办法,那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他们死了。” 徐文长开口说道:“我现在就给运城守军写一封信,只要识破了他们的阴谋,一切就简单了,我们便守在此地,运城守军数千人,若是等闲几个俺答,也无可奈何,若是俺答真的要攻打运城,那我们就跨过黄河直接攻打河套,将聚集于河套的鞑子,屠杀殆尽,也学一学他俺答的作风。” 徐文长说这句话的时候,顾绾明显感觉到一阵阵阴风。 果然少数民族勾心斗角,永远都比不过汉族,只是这里面唯一会被牺牲的就是夏仕等人。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大丈夫为国捐躯,子仕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可是含微不是大丈夫,她只是一个女子,他们拼尽全力送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找救兵,去救他们。” 王偕和徐文长沉默不语,对于一个军队的统帅来说,为了几个人的性命,鞥做出的最大让步也就是找人通风报信了。 “如是我们无能为力。” 顾绾握紧了拳头,片刻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你给我身手好一些的侍卫,我去就他们。” 王偕眉头紧皱似乎连听到顾绾说这些话都觉得十分的刺耳。 “如是,你只是一个弱女子,若是落到了俺答的手中,你可知道下场会如何?” 当年顾绾在万军之前,算是把那位盖世英雄给骗了,恐怕这位对于她也是怀恨在心,而且还有那位异族王子,恐怕顾绾此行并非是去救人,而是去送死。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含微他们死去,含微受了很严重的伤,我放心不下他们。” 王偕揽着顾绾的肩膀,开口说道:“如是放心,我们没有办法,但是其他人自有办法,这西北的水深着呢,单单是你身边的那位隋白公子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顾绾沉默,其实顾绾一直有一个疑问,以隋白的身手,若是想要带着含微走,也不是不可能,他当时为什么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含微受到那样的伤害。 顾绾永远都忘不了含微那血肉模糊的手掌。 顾绾晚间睡觉的时候,做噩梦醒来了,她梦见含微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生气。 梦醒时分,汗如浆涌,顾绾合衣起来,捂着生疼的脑袋,幽幽的叹了口气。 此时帐篷的帘子被掀开,顾绾抬头一看,发现头上染了几丝花白的王偕走了进来,顾绾恍然将竟然以为这个家伙老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王偕开口说道:“醒了,王偕手中拿着食物,放在顾绾身旁之后,正准备离去,却被顾绾拉住了衣袖。 顾绾此时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原本有些丰腴的脸庞此时已然瘦的可怜。 “外面下雪了吗?” “是。” “是不是在打仗?” 此时顾绾隐隐听到外面有喊杀声,这种声音对于顾绾来说太过陌生,但是仔细听来,却拒的分外惊心。 “你也要上战场吗?”顾绾有些担心的问道,王偕坐了下来,摸了摸顾绾清瘦的脸庞,开口说道:“我不上战场,只有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陪你,实在抱歉。” “我不用人陪,你去吧。” 顾绾说完之后,王偕就离开了,他走了不一会儿,秀珠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盆热水,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我给您端洗脸水来了。” 顾绾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这位说起来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如何能接受救命恩人的服侍,所以顾绾赶忙开口说道:“你坐下吧,我自己来。”顾绾从床上起来,穿好了衣服,洗过脸之后,开始吃饭。 这秀珠说道:“夫人真是好福气,状元公这般天仙似得人物,对您竟然如此上心,也不知道要羡煞多少女子了。 顾绾笑了笑,对着秀珠说道:“你以后也会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的,秀珠如此善良,上天必定会善待你的。” 秀珠笑的十分灿烂,她对着顾绾说道:“夫人说的是真好,我娘也是这般说的。” “你娘是异族人?” “是,只是我七岁的时候,娘亲死了,义父收养了我。” “你一个女孩子家,在这隔壁大漠中行走,却也实在是不易,不若跟着我回江南如何?” 秀珠顿时一愣,她时常听那些云游至此地的旅人讲过江南的繁华,心中一直非常的渴望,她惊喜的看着顾绾,开口问道:“真的吗?夫人真的愿意收留我。” 顾绾笑了笑,对着秀珠说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是要报答你的。” 就在此时邱寒从外面进来,带着一丝丝敌意的看着顾绾,可是却在看到顾绾那张脸的时候,猛然讶异。 “秀珠是我们的人,怎么能随随便便被你带走。” 顾绾一愣,而后说道:“我只是个建议,如果她不愿意的话,我就给你们一笔钱,这个恩情总归是要报答的。” 邱寒看向秀珠,似乎希望从秀珠哪里得到答案,秀珠有些为难的说道:“我想要去江南看看。” 邱寒顿时一阵气氛,他冷冷的看着秀珠,开口说道:“难道你忘了那些汉人是如何欺辱你们母子的,此时你就还是如此相信这些汉人,你就不怕没有好下场吗?” 顾绾也看出来了这邱寒对于秀珠有心思,秀珠似乎并不喜欢这位。 这位是秀珠义父的儿子,两人成亲,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秀珠算是她的恩人,如果她真的不愿意,顾绾自然是要帮上一帮的。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们的东西也不会丢,我们也不会来到这明人的军营!” 其实要说这件事情顾绾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于是顾绾开口说道:“我会赔偿你们的损失的。” 话音未落。 “谁稀罕!” 第二百七十八章 战争结束 这句略微突兀的话,但是让顾绾有些呆愣。 “你怎么能这样对夫人说话呢?” 秀珠指着邱寒,十分的不满,顾绾并未在意,只是摆了摆手,开口说道:“你们可以回去商量,到时候想要什么,可以直接找我要,力所能及之内,我自然会答应的。” 顾绾的姿态已然放的相当低了,所以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位性格刚烈的邱寒的,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邱寒强拉着秀珠的手,离开了帐子,顾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走到了营外,似乎是因为正在打仗,所以大部分人的表情都非常的严肃,这军营中除了顾绾自然是没有其他女子的。 天知道顾绾此时是多想找个人来说一说话,可是此时王偕非常忙绿,文长也是如此,顾绾自然没有人能说话。 顾绾焦虑的时候,就什么也做不好。 顾绾走到军营后面的伤兵营,却看到了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身影,走到跟前一看,发现正是秀珠的义父,顾绾倒是见过这人几面,当初只是觉得这位十分的沉默,可是此时看来,这位异族商旅,倒也不是一位简单的人物。 这位似乎正在伤兵营里帮忙,顾绾看了几眼之后,就离开了,毕竟这样的地方,她一个女子实在是不怎么适合。 顾绾回到营帐之中,每日总会有侍卫来给顾绾送饭,打理杂物,只是顾绾自从那次之后,倒是没有再见过王偕。 顾绾知道他会非常的忙碌,却未曾想到竟然会忙的如此脚不沾地。 分外煎熬,顾绾听到陆陆续续从战场上传来的消息,大军往前推进,在真正的战争面前,其实阴谋诡计并不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军队的战斗力,以及指挥官的战略构想。 传来的消息,有好有坏,顾绾自然不知道战事进行的如何。 只是有一日,一直以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徐文长出现了,他手里还拿着一壶酒,脸上那副神色似乎是高兴,又似乎是难过。 “你这是怎么了?”徐文长先开着帐子,醉醺醺的看着顾绾。 “进来闲来无事,找如是你来徐一叙旧。” “坐吧。” 徐文长倒也不敢顾绾客气,直接躺在了顾绾的床上,手中的酒水,还洒了顾绾一床。 “战争快要结束了吗?” 这场战争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月,消息时好时坏,朝廷还总是时不时发来一些莫名其妙的文书,军队里对于朝廷之中的那位皇帝颇有微词,可就算是这样,这场战争,却还是要继续着。 粮草不够,从顾绾的伙食就能看出来。 这场战争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徐文长在这个地方两年了,总算是要有个交代,可是此时此刻,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诉说我的心情,文臣已死。” “你的意思是,要胜利了吗?” “对,我们要胜利了,死了那么多人,害了那么多人,付出了那么多的东西,总算是把河套收复了,如是是不是很高兴。” “我替你们高兴。” 徐文长坐起来,看着顾绾,叹了口气说道:“也许战争结束之后,又是另一场战争,甚至可能比这场战争还要危险。” 徐文长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这个地方,临走之前,似乎对顾绾说了一句话。 “好自为之。” 嘉靖二十八年十一月末,明君大胜俺答,一举收回河套。 捷报上只有这几行字,可是这产战争从最开始算来,已然持续了将近两年,若是将先前的也算上的话,这场战争已然持续了三十年。 塞上江南终于重归大明。 军营里弥漫这喜庆的气氛,可是顾绾却越发担心起来,因为到此时她还是没有夏仕他们的消息。 三军狂欢之后,顾绾来到王偕的军帐前,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却看到徐文长正在和王偕说话。 似乎提到了夏仕他们。 “这件事情以后再告诉如是。” 然而此时顾绾已然进来了,她皱着眉头,对着王偕说道:“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 顾绾突然造访,倒是让王偕和徐文长有些无措。 “没什么。” “夏仕他们有什么消息吗?” “还没有,明日我便派人前去查看,天色不早了,如是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顾绾站在底,似乎并未听明白王偕这如此明白的逐客令。 “若是没有任何消息,那这场战争的胜利,就太过蹊跷了吧。” 王偕叹了口气,对着顾绾说道:“他们都没有事情,只是暂时不能和你见面,很多事情以后在和你细说,我和文长还有些事情要商议,请你暂时回避一番,可好?” 王偕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是有些生气了,顾绾知道他们两人已然不是从前那般亲密无间了,可是真的被人如此对待,顾绾心中还是非常难受的。 顾绾不发一言的离开之后,徐文长叹了口气说道:“如是此时心中定然十分难过,你又何必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呢?” “若是我不说,恐怕她会更难过。” 战争结束之后,这秀珠义父来到顾绾身边,说是准备尊重秀珠的意思,将秀珠留在顾绾身边,顾绾正准备给这位钱财的时候,却被秀珠义父给阻止了。 说是王偕已然重谢过了。 顾绾眼前强求不得,便将人放走了。 顾绾将秀珠留在身边,一来是要报恩,二来总觉得这秀珠非常合顾绾的眼缘。 这邱寒临走之前来看过秀珠一次,离开帐子的时候,眼睛都红了,看到顾绾之时,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莫要苛待了你的救命恩人。” 顾绾无奈的点了点头。 这商队离开之后不久,王偕一干人等也要回京复命了,顾绾自然可以趁这个时候,到运城看一看,他们到底如何了。 只是大军准备开营离开的时候,王偕却派人来说。 不能和她一起离开。 秀珠非常的奇怪,这如是夫人明明和状元郎是夫妻,为何如此疏离。 顾绾知道其中缘由,只是叹了口气,而后对着秀珠说道:“我们明日单独走。” 第二百七十九章 屠城 第二日,顾绾收拾好东西,王偕给她配了两个侍卫,顾绾却也没有拒绝,只是甚至都没有同王偕告别,就直接和秀珠骑上马离开了这个地方。 跟在顾绾身后的两位侍卫,顿时一阵吃惊,没想到这位美貌夫人的骑术竟然如此了得,他们这些老手都不如这位来的潇洒。 顾绾此时心情不是很好,她非常害怕自己到了运城之后,发现的是那些人的尸体。 “夫人,您骑得太快了,这样下去马儿会受不了的。” 秀珠也是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自然知道这样对马儿非常不好。 顾绾或许是累了,直接听下马儿,开口说道:“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吧。” 秀珠和两位侍卫下马。 这两位侍卫都是自小在军营中长大的,如何加过如此气质的女子,自然是在顾绾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只是这秀珠倒不是那么谨慎的人,她直接开口说道:“夫人我知道你在和你的夫君闹矛盾,可是你这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你的夫君会非常担心的。” 顾绾听到秀珠这略带些异族口音的劝解,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只见她开口说道:“你这丫头真是有趣。” 秀珠本来以为自己的劝解起码会让顾绾好受一点,可是没想到竟然直接把人给逗笑了,虽然这个效果不是她想要的。 “夫人,您不生气了。”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着急,我不知道我的朋友们是否还活着。” 顾绾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秀珠顿时一阵感慨,看来她还是太过低估这位如是夫人了,普通人对于儿女情长的理解,实在是跳过浅薄了。 虽然她坚信状元郎和如是夫人是真心相爱的,可是奈何这不是戏本,这是生活啊。 或许那个状元郎没有戏本离说的那般好。 众人快马加鞭的走了许久,总算是到了运城。 谁知道到了这运城,却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 运城虽然不大,可是却算是一个军事重镇,人口中等。顾绾还记得当时见到它的样子。 可是此时顾绾几乎已然认不出这个城池了。 整个运城已然是一片尸山血海,顾绾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些,她翻身下马走过被尸体掩埋的城门,却被城内的一切给震惊了。满地的尸体,似乎这座城池已然被人全然屠杀殆尽。 老人孩子无一例外。 顾绾突然产生了一阵没来由的恐慌,此时站一旁的秀珠早已吓得狂吐不止。 饶是两位经验丰富的侍卫,也被眼前的一切给震惊了。 “快去找人来。”能说出这五个字,已然是顾绾的极限了。 她疯了一般跑到张府,翻找了整整一上午,都没有发现熟人的尸体。 她却在一颗杨树下,见到了一个正准备自杀的张林志。 顾绾赶紧一刀砍断了绳子,对着张林志喊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含微他们在哪里?” 张林志有些恍惚的看向顾绾,似乎神智还有些不清楚,他开口说道:“都死了,都被俺答的军队给杀死了,都死了。” “含微他们呢?他们呢?” 张林志此时极度崩溃,什么也说不清楚,顾绾不禁更加的着急。 之前王偕不是说过他们没有事吗?为什么此时呈现在她眼前的是这样的场景。 顾绾不知道的是王偕其实早就知道俺答的计划,所以运粮的路线早就改变了,运城的安危对于战局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意义,俺答军队内部出现了间谍,加之顾绾成功的逃离,这让俺答十分的恼怒,加之又失去了河套之地。所以一气之下带领着一直数千人的骑兵小队夜袭运城,将这里的百姓屠杀殆尽。 只是为何单单留下张林志,就不得而知了。 过了好一会儿张林志方才恢复了神智,顾绾方才知道了事实,只是早就很久之前,这夏仕便带着含微他们离开了,所以倒是躲过了一劫。 顾绾知道了这些,方才将心放了下去。 最让顾绾惊奇的是,这张林志的后母,孙氏原来竟然有一半的鞑坦血统,期间纷繁的阴谋诡计,顾绾也听得不是很真切,只是知道这孙氏不是一个简单的后宅夫人,还有之前顾绾遇到了那位青楼老鸨也不是什么简单任务,似乎与孙氏有关。 顾绾实在是不想要在这阴森森的死城中呆着,可是运城方圆百里荒无人烟,顾绾只能在此呆上一夜。 第二日方才带着秀珠离开了这个地方,本来想要带张林志一同离开,可是张林志却咬着牙说是要等朝廷派人来处理,他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让那位高坐与皇庭之上的男人看一看,他治下的百姓是如何被异族屠杀的。 顾绾此时实在是找不到含微他们,就想着先找到徐文长。 这大军的行程比较慢,所以顾绾他们倒是追上了,只是见徐文长倒是废了一番周折,运城屠杀一事之后,这边关原本轻松的气氛突然紧张了不少,曾铣甚至又留了大部分军队镇守河套。 可是夜晚睡觉的时候,那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丝丝的恐惧,谁知道那位杀人魔王,会不会就那样突然的出现。 所以这一次的盘查倒是分外的仔细。 顾绾知道王偕此时并不想要见她,所以就在直接去找文长,文长的眉头笼罩着一层阴影。 “夏仕他们在哪里?”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可以到太原找一找,夏仕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此时王琦公在太原,所以应该去找他了吧。” 顾绾点头,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徐文长叫住了。 “你不去见一见王偕。” “我知道他的一番苦心,还是不要见了吧。”在军营里除了少数人,旁人都不知道顾绾和王偕的关系,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人知道顾绾的身份。 顾绾和徐文长告辞之后,便带着秀珠离开了,这一次她没有带侍卫,或许知道所谓的侍卫其实也就跟眼线差不多。 既然要形同陌路,若是不做的像一些,又怎能瞒过那些人。 第二百八十章 再游晋中马场 说来顾绾此番骑马行走于这西北大陆之上,倒是有几分当年的感觉,只是此时再看到那个晋中马场,倒是有几分物是人非之感。 那个时候,天空之中也是下着鹅毛大雪,当时和王偕作别。 心中只觉得两情若要是长久,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秀珠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顾绾在一个有些荒芜的马场外晃悠,晋中马场,早在三年前就依然废弃了。 顾绾下马走了进去,马场外面满是荒芜的草地,倒是和顾绾离开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可是进到院子里方才觉得有几分物是人非,这个马场确实是已然废弃了,甚至连一个人都看不见,也没有一匹马。 秀珠忍不住开口问道:“夫人,你来这是为什么?” 顾绾转过身子,对着秀珠笑了笑,开口说道:“我只有想来看看,当初我和王偕便是在这里分离的。” 这秀珠顿时一愣,而后拍起手,开口说道:“我知道了,便是那戏文中的第三出戏,二别。”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有些好笑,当年的徐文长风趣幽默,为他二人写得戏文确有趣。 可是此番听来总是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就在此时,一面容有些怪异的老头子从一个小屋子出来,身上还穿着一套旧差役的衣服,看着都是有几分眼熟。 顾绾仔细想了想,便开口说道:“您怎么还在这里呢?” 这老头子看了顾绾一眼,开口说道:“我一出生便在这马场之中,离开了这个地方,我便是没有了去处。” 老头子拿着一写干草,走到马棚中,去喂一头老马吃。 “去年的时候大人也来过这里。” 老头子突然说道,顾绾顿时一愣,忙开口问道:“他可是说了什么?” “未曾说,只是看着有几分怅然。” 顾绾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她给这位老头子留了一些银两,便和秀珠离开了这个地方。 几人行至太原,顾绾自然是来到自己先前居住的地方,顾绾当时并没有把那个房子卖掉,也还留着钥匙。只是身上并未带着。 但是两人到这个地方总该有个落脚的地方。 只是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发现这个房子里面已经有了人,顾绾方才来到这里,却也不好直接上门,便到了太原城内的一处小饭馆内,只希望在那个地方看到陈四娘的身影。 只是到了那个地方之后,发现原本的小饭馆已然成了一个成衣铺,顾绾只得上前问道:“请问一下,原本这个地方不是有一个小饭馆吗?” “搬走了,夫君战死了,回老家了。” 此时天上阴风大作,顾绾看了看头顶的天空,似乎是要下雪了。 “我们走吧。” 秀珠看出来顾绾的脸色十分的不好,便开口说道:“夫人,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我看你的脸色很不好。” 顾绾摇了摇头,走出店铺的时候,就开始下起了大雪。 秀珠买了一把伞,给顾绾打了起来。 她看着顾绾走到一条黑暗的小巷子之中,秀珠有些害怕,便开口说道:“夫人我觉得这个地方不是太安全,我们就不要去那个地方了吧。” “没事儿,”走过一条漫长黝黑的小巷子,终于到了目的地,和五年前相比,这里似乎更加破旧,只是到底还有一些人生存过的痕迹,顾绾顿时心中一阵安定,可是走了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住着一群乞丐。 而且并没有熟悉的人,顾绾顿时有些失望。 “五年前住在这个地方的孩子们都去了哪里?” 那些乞丐们没有回答,顾绾扔了几个铜板,方才有人回答道:“有人照顾着呢,五年前就搬到衙门最近的房子去住了。” 顾绾顿时一阵恍然,那个地方不就是她原来住的地方吗? 顾绾带着秀珠又回到了那个地方,敲门之后,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半大少年。 “夫人?” 顾绾但是有些呆愣,似乎想不起来眼前的人是谁,这个半大少年惊喜的跑到屋子里,大声喊道:“小玲姐,夫人回来了!“ 话音方才落下,一个略微有些清瘦的女子便跑了过来,看到顾绾之后就直接跪了下去。 “夫人,您终于来看我们了。” 顾绾顿时有些意外,她赶紧把小玲给扶了起来,开口说道:“快到屋子里去吧,外面冷。” 到了屋子里之后,顾绾身边便围了一群小孩子。 其实顾绾当初离开的时候,由于时间紧急并没有考虑那么多,所以这些事情,只可能是王偕做的。 “当初您走之后,你的夫君找到我们,把我们安置到了这里,而且每年还会给我们一笔钱,这里还接受了不少流浪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顾绾此时竟然突然想起来那个呆头呆脑的小和尚。 “那个小和尚在哪儿?” 那个善良又愚笨的小和尚倒是让顾绾印象深刻。 “大师云游去了。” “倒是符合他的性格。” 顾绾又和这位聊了几句,本来是想要在这个地方住的,可是这个地方小孩子太多,根本就没有任何住的地方,所以顾绾只得和秀珠找了一家客栈暂且住下,等到明日再去寻找王琦公的下落。 顾绾和秀珠在客栈之中休息了一晚上,然后第二日就开始四处寻找王琦公的下落。 这王琦公声明颇广,自然是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他的下落。 此时王琦公横在太原袁公的住所,这位袁公辈分极大,乃是前朝的礼部尚书,身体欠佳才找得王琦公前来, 顾绾找到了府上禀明了来意,自然是很快就找到了人。 只是找到王琦公的时候,并未见到含微等人。 说来顾绾和王琦公已然数年未见。 王琦公看起来倒是越发健硕,倒是不像是六十岁的老者。 王琦公自然知道此时王偕和顾绾的关系,只是除了叹气,他这个做长辈的也没有任何办法。 顾绾因为要等含微等人,自然暂时只能跟这位在一起。 索性也在这袁公的住所内住下了。 就等着什么时候,这含微等人能来这里诊治。 第二百八十一章 王琦公 顾绾在这袁府等了数日,却始终没有见到含微等人前来求助。 顿时有些心急如焚。 王琦公看了只是好言安慰。 只是这袁府的主人袁公倒是让顾绾有些意外,此时顾绾的声名并不算很好,按照袁公这样的身份,是绝对不轻易相识的,却没与想到这位竟然邀请自己参加这太原文人的聚会。 顾绾虽然因为王偕的关系,勉强算是这文人中的一员,可是到底名声不是太好。 只是有人邀请,顾绾自然只是前去。 所谓的文人聚会,也就是一群文人们聚在一起,以文会友,顾绾总觉得这种类型的活动十分的无聊,但是这一日倒是有了几分改观。 这北方的文会倒是南方有些不同,对于诗词歌赋等倒不是很看重,大部分文人倒是议论西北局势的比较多。 特别是在收复河套之后,这些文人更是大部分都在讨论刚刚结束的那场战争。 这袁公甚至卖王琦公的面子,对王偕无比推崇。 只是此时有一个男子开口说道:“此时如是夫人也在此地,是不是这场胜利也有夫人的功劳?” 这世人都说如是夫人乃是修道之人会呼风唤雨,虽然是传言,可是那次天降大雪的奇特景象却是让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被迷信了一回。 “我方才到太原前来寻找祖父,并未到河套,我也是方才知道我朝大胜,虽有心参加,可是却也没有这个能力。” 顾绾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十分的谦和。 这倒是让在场的众人对这位名声大噪的如是夫人多了不少好感。 “如是夫人何必如此谦虚,当初以一己之力从俺答哪里全身而退,就算是我等男儿却也不能轻易做到啊。”此人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附和。 顾绾笑了笑说道:“实不相瞒,由于成年奔波,我这腰上落下了一个毛病,就是只要一下雨,或者下雪之前就会非常疼,当时索性就赌了一次,却未曾想到真的灵验了。” 顾绾说完之后,众人大笑,宴会结束之后,顾绾顿时觉得有些疲惫。 秀珠对顾绾说道:“夫人您真了不起,能在那么多文人雅士面前侃侃而谈,真是厉害。”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顾绾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却听到了门外一阵嘈杂之声,便穿好衣服到外面看了看,正好看到了隋白和面色苍白的含微,。 含微包扎的手如同一把刀一样刺痛了顾绾的眼睛。 顾绾赶忙走上前去,对着喊我说道:“含微,含微你没事吧?” 含微转过头来看向顾绾,带着些哀怨的说道:“夫人,您为什么不来就我们,你知道我们都遭遇了什么吗?” 含微说这句话的时候,除了委屈,就只剩下委屈。 “先不要说这些,你快去找祖父看一看。” “我没有事,我只是失去了一只手,快要死的是夏仕,我们来这里就是来找王琦公给他看病的。” 当顾绾见到夏仕的时候,顿时吓了一跳,夏仕仿佛一夕之间又成了那个朝不保夕的病秧子,顾绾本以为李时珍已然将这位的病给治好了。 可是当王琦公把完脉之后,顾绾顿时心中一凉。 “你的病症只能好生将养,如何能以猛药压制,你一直服用的东西虽然能让身体暂时康复,可是却也是治标不治本,以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养着,说不定还能多活上几年。 夏仕笑了笑,十分感谢的说道:“多谢。” 王琦公看了夏仕一眼,顿时有些无奈,吩咐秀珠去抓药。 顾绾走到夏仕面前,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夏仕闭上眼睛,有些疲惫的说道:“我不想要说。” 顾绾一愣,而后说道:“那就不说,只要你活着,活着就好。”或许是顾绾的这句话触动到了夏仕,夏仕开口说道:“原来,在你的心里,我的生命还是占据这一丝丝位置的。” “自然,子仕乃是我的知己,我们互相伤害过,甚至互相背叛过,可是到最后,若是对方死了,却依旧会感到难受,若这不是知己,那什么是?” 夏仕大声笑道:“知己,我是如是你的知己,此生倒也无憾了。” 夏仕喝过药之后,便睡了过去。 顾绾和隋白含微出去,直接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走了之后,我们便被押到了地牢之中,夏仕被带走了,之后夏仕似乎用了某种方法通知了锦衣卫,然后我们就得罪了,只是夏仕出来之后,身体就非常的差。” 顾绾顿时心中一阵难过。 “夫人您为什么不找人来就我们?”含微带着哭腔问道。 顾绾心中一阵愧疚,可还是开口说道:“我去找了王偕,可是为了大局,暂时没有办法救你们,否则会打草惊蛇。” “所以说我们是被舍弃了吗?” 顾绾无法回答,王偕为了那些东西,甚至可以舍弃她,那么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们不能舍弃的呢? “我也被舍弃了,在家国大事前,任何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 含微看到顾绾如此表情,自然十分的后悔,她赶紧说道:“夫人,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这样的,你别难过。” 顾绾拉着含微的手,感觉到明显的残缺,开口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这是含微第一次看顾绾哭。 晚间夏仕醒来的时候,吩咐人把顾绾给叫了过来,顾绾自然是前去,坐在夏仕的床边,却听到夏仕说道:“如是你这辈子最好都不再来西北了,听我的话。”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夏仕不想要说,顾绾自然也不会强求。 只是心里到底是有了一丝疑惑,众人在太原呆了一段时间,这夏仕的身子不好,自然不能赶路,只能等到来年春日,方才能会应天府。 其实顾绾此番。 日子过得飞快,眼看就要在这太原过年节了,顾绾按照约定,给王偕写了一封信。 第二百八十二章 年节 信中仔细交代了夏仕的状态,还有顾绾的近况,最后还写了句谢谢。 只是顾绾不知道等到王偕收到信的时候,已然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这一日正是年节,几人在暂住的小院子里。 秀珠做事情很麻利,能在顾绾做饭的时候打个下手,夏仕的身子也好了不少,只是人却越发的沉默了起来,含微倒是和以前一样的没心没肺,虽然少了两根手指,不过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只要不耽误吃饭,什么都没有关系。 顾绾自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顾绾想着夏仕身子不是很好,就索性把饭菜做的清淡了一些,本来想请王琦公一起来过节,可是那位说是有老友相约,不便前来,顾绾也没有强求。 太原的夜晚,正是万籁俱静之时,突然一声烟火,年节之下的炮仗声此起彼伏。 顾绾站在二楼的窗户下,手中还端着一碗饺子,按照北方的习俗,过年节的时候要吃饺子,此时的顾绾不禁想起来王偕此时应该也在北方,却也不知道他此时和谁一起过年,有没有和她一样,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汝端。 此时秀珠在楼下喊道:“夫人快下来吃吧。” 顾绾楞了一下,而行笑着走下楼梯。 大军行进总会慢一些,王偕坐在马车中,掀开车帘,看到天空中飘散的鹅毛大雪,突然觉得有几分怅然。 原本正在睡觉的徐文长突然被冷风惊醒了,看到王偕这般模样,顿时笑了笑说道:“兰君这是在想如是了吗?” 王偕看了一眼徐文长,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是。” “你们夫妻二人真是绝配,若是换做了别人,恐怕早就会被互相给气死,既然心中如此牵挂,为何还要做出那种样子,平白伤了对方的心,又是何苦呢?” 徐文长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王偕会说什么了,可是他依旧想要说上几句话,好让这位容易陷入沉思的好友,好歹轻松一下。 不能总是把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 “人总是身不由己,如是能够理解我,我已经很满意了。” 徐文长笑了笑,看着外面的大雪,开口说道:“此番已然是年节了,又过了一年,你我又都老了一岁,须知年华易逝,美人易老,也许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你们也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王偕听完之后,顿时一阵怅然。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事已至此,唯有拼命一搏,此时我只希望如是和汝端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只要如此就够了,就算是如此再嫁他人,我也毫无怨念。” 徐文长顿时有些替顾绾生气,他对着王偕说道:“你这人倒是大方的狠,若是那顾如是真的位汝端找一位后爹,却也不知道你这人会难受成什么样子。” 王偕一愣,而后有些颓然的说道:“文长说得对,我确实不能确定自己做不做的到。” 王偕越是这般说话,就越是气人,饶是徐文长这样才思敏捷之辈,也不知道该如何骂这位了。 就在此时突然有个侍卫送上了一封信,说是王偕的家书,王偕亲缘浅薄,除了王琦公,便只剩下顾绾这位亲人了。 王偕打开信,看了几眼之后,面上的表情似是忧伤,又像是喜悦。 徐文长顿时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假装又睡去了。 人啊。 过了年节,顾绾等人又在太原休养了一段时间,等到天气稍微转暖一些,便准备离开了,顾绾自然是去看了看孩子,又给了小玲一些钱财,便上路了。 王琦公还要在太原带一些时间,便不和顾绾同路。 顾绾等人行走了数月,总算是在暮春时节到了应天府。 如此一来一去,倒是花费了不少时间,顾绾最先要做的事情自然是到太仓把汝端接回来。 本来按照顾绾的意思,以后若是定居在太仓再好不过了,可是太仓沿海,最近听闻这沿海闹倭寇,闹得厉害,所以总觉得那个地方不太安全,所以索性直接搬往应天府,此地不禁繁华,而且气候宜人,顾绾倒是挺喜欢这个地方。 听闻去年七月这海盗汪直勾结倭寇劫掠东南沿海,这让顾绾更加的不放心,所以这一次索性就让顾知直接回京师。 顾绾先把夏仕安置好了,而后和秀珠一同到了太仓。 顾绾本来以为太仓在这样的地方,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是等到顾绾到地方的时候,却觉得有些异样,这太仓附近驻扎了不少军队,看着倒是和以往大为不同。 只是这兰溪镇倒是和以往没什么两样,见到顾知的时候,倒是让顾绾一阵心酸。 顾绾老了不少,头上的白发越发多了起来。 顾知看到顾绾之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嘱咐奶妈把汝端抱了出来,汝端已经快两岁了,已经能走路,甚至能简单叫人了,只是这孩子第一次开口说话,叫的是爹爹。 汝端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爹爹,而且娘亲又是一个不负责的。 顾知难免生了更多的怜爱,小家伙看到姥爷之后,十分高兴的扑上去。 顾绾想要伸手抱孩子,却被孩子拒绝了。 “汝端,我是你娘亲啊。”汝端有些陌生的表情,顿时让顾绾一阵受伤和心惊,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顾绾花了好长时间才让汝端熟悉了自己,晚间小家伙睡着的时候,顾绾找到顾知,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顾绾本以为顾知会听自己的话回到京师,可是却未曾想到他竟然拒绝了。 他说在兰溪村里还有他的学生,他不能又一次丢下这些学生不管。 顾绾看着顾知,第一次在这位父亲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 第二日顾绾带着汝端回到了应天府, 大户人家的夫人都是将孩子交奶妈照顾,照顾孩子实在是太过辛苦,而且还是分的影响容颜,甚至很多时候大户人家的小孩子都是和奶妈一起睡的。 顾绾以前觉得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可是自从小家伙不认她之后,她就慌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回家 她要自己带孩子。 夏仕的伤好了之后,他便要求搬出去住,夏仕似乎和杨升庵达成了某种协议,要替王偕办事,如今事情已然办成了,夏仕自然就自由了,前几日凌绝还把呆在苏州的小满一众人等接了过来,夏仕还在秦淮江畔买了一处十分雅致的别院,就在那个地方住了下来。 顾绾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位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选择做出这样的事情。 芳菲四月。 含微嚷嚷着要和隋白成亲,隋白没有长辈,师父此时远在京城不在身边,自然只能让顾绾和沈浪这两位长辈来主持婚礼。 顾绾对于筹备婚礼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经验,只是觉得凡是女子,大概都希望有一个完美的婚礼吧。 只是可惜此时刘延并不在应天府,两边新人都没有长辈,倒是有些冷清了。 只是隋白和含微倒是不在意,顾绾特的吩咐自家的绸缎庄子制作一件精美绝伦的嫁衣,嫁衣的图纸还是顾绾亲自绘制的,绸缎庄因为柳娘子的接手变得越发赚钱。 张妈妈好久都没有在家中看过这么多人了。 自然是好生忙绿了一番。 四月甘一,倒是个不错的日子,含微和隋白就在顾绾的小院子里完成了婚礼,虽然有些简单,可是却非常的温馨,顾绾看着身披嫁衣的新人,眼眶没来由的一湿,她又想起来她与王偕的那一场婚礼,没有宾客,没有祝福,有的只是一身囚衣的王偕,和顺天府冰冷的大堂。 含微成亲之后,自然不能和顾绾在一起住了,便在隔壁买了个宅子,但是打通了围墙,寻常吃饭还是来顾绾这里,也算不上独立出去。 秀珠时常对着顾绾说,若是跟着他也能找到像隋白这么出色的夫君,那秀珠便真的是修了三生的福气。 顾绾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此时此刻她想起来那个可怜的丫头,却也不知道语秋到底在哪里。小玲在顾绾临走之前还曾嘱咐她好生照顾语秋,可是非常惭愧,顾绾从来都没有做到。 从京师传来的消息,那位惊才绝艳的状元郎被皇帝擢升为兵部侍郎,以堪堪二十六岁的年纪便身居如此高位,便是在整个大明朝也是极为稀少的。 再加上这位状元郎堪称传奇的遭遇,确实是足够那些坊间百姓津津乐道的。 只是可能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在那场眼眉吐气的胜利之下,到底有多少牺牲和无奈,朝廷甚至有意隐瞒了运城的大屠杀。 运城数千百姓的生命,就这般不明不白的被剥夺了,国家甚至剥夺了他们被缅怀的权利。 顾绾身为一个女子,身为一个目睹了那场屠杀的人,却什么也不能说。 王偕年纪轻轻,容貌出众,又有着世家公子特有的温文尔雅,一时间被京师的贵女们推崇之极。虽说已然成过亲,可是谁都知道那顾如是身份如此特殊,恐怕这王偕为官一日,两人便不能做成正真的夫妻。 甚至有传言说王偕已然给顾绾写了休书。 秀珠在外面听到这些消息,自然十分的不忿,她跑过来顾绾,顾绾只是笑了笑,对着秀珠说道:“他们说得对,王偕确实给过我休书,但是此时那封休书并不在我手上。” 秀珠看到顾绾神情有些黯然,便直接岔开话题,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您不知道啊,我们绸缎铺的衣服买的可好了,夫人的设计异常的受欢迎。” 顾绾笑了笑,这些日子她闲来无事便动手设计了一些衣服,只不过是在略微有些素淡的明朝衣物上加上了一些别致的点缀,倒是让这些普通的衣物多了几分文雅。 不少人都知道这顾如是此时定居于应天府,也知道这位闲来无事开了一家绸缎铺。 只是众人倒是未曾想到这位名满天下的女子,竟然真的做起了这种寻常女子才做的事情。 顾绾甚至闲来时候,向张妈妈讨教了针线活,或许顾绾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分,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竟然已经会做一些简单的小衣服了。 此时的顾绾便真的像普通的女子一般。 只是在汝端睡去的晚上,顾绾才会抽出一段时间,写一点东西。 张妈妈只当顾绾是打发时间,可是等过一段时间再去收拾的时候,却发现顾绾已然写了整整一桌子的东西。 这些东西不仅仅是现在写的,还有顾绾很早之前写的一些东西。 可是现在看来,好似都没有了什么用处。 张妈妈对于纸张文字这种东西有着天生的敬畏感,自然是好生收拾,等到白日里问顾绾这些东西该如何收拾,顾绾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开口说道:“烧了吧。” 张妈妈自然是舍不得,只得假装拿去烧了,自己把东西好生收拾了下来。 找了个时间把这些东西,拿给了夏仕,张妈妈认识的读书人便只有顾绾和夏仕,她也不懂得这些东西的价值,自然只能交给夏仕。 夏仕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将这些东西收拾妥当。 夏仕其实非常适合干这样的工作,埋首于纸张之中,也许比阴谋诡计要更为适合她。 京师传来消息,说是嘉靖将赵文华贬到了滇南,一想到那个油嘴滑舌的地方大概就要在那个待上一段时间,顾绾便觉得身心一阵舒畅。一日午后,顾绾本来准备带着汝端去睡午觉,夏仕却突然来访。 夏仕偶尔来找顾绾来下会儿棋,倒也不是很经常。 顾绾以为这位棋瘾又上来了,便吩咐人准备棋子,可是却未曾想到这位竟然直接摇了摇头。 从怀中拿出来一本装订好的书,只是没有名字。 顾绾顿时我觉得一阵一样,连忙开口问道:“这是?” “如是的书。” “我的书?”顾绾打开书本,翻看了几页,顿时一阵异样,赶忙看向一旁的张妈妈,张妈妈有些心虚的退了出去。 “若是如是真的把这些东西给烧了,那才是暴殄天物了。” 顾绾顿时笑了笑。 “这些东西若是流传出去,我的声名恐怕会更加响亮。” 第二百八十四章 遇友 名声对于此时的顾绾来说,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顾绾将那本书拿过来,对着夏仕说道:“不过就算是不能让人知道,可是却也可以做个纪念,还是要谢谢你了,子仕。” 夏仕笑了笑,对着顾绾说道:“如是不必如此客气,我这一次来这里还是要送一封信。” 顾绾眉头一皱,开口说道:“是王偕的?” “不是,是潘老的。” 顾绾接过信,心中虽然有些失落,可是还是打开信封,看到了信中的内容之后,顿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对着夏仕说道:“我本来不想要在出门的,可是有些事情啊,总是这般不如人意。”夏仕没有看过信上的内容,自然是不知道,但是还是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潘老邀请我到绍兴长住。” “这是为何?” 顾绾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无奈的说道:“语秋的事情也该做个了结了,总归是我们对不住她,此时虽然不知道她的踪迹,可是事情总是要解决的,而且此时我确实不适合再待在应天府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严世番被贬至应天府,我与他仇深似海,若是在这里,恐怕的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这应天府也不能呆了。” 顾绾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夏仕,开口说道:“子仕和我一起走吧。” 夏仕眼睛里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而后开口说道:“好,我听如是的。” 含微与隋白大婚之后,顾绾也是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这个丫头了,但是夏仕离开之后,这丫头却哭哭啼啼的跑到顾绾的屋子里,直接朝顾绾诉苦来了。 原来是隋白要到离开应天府,自然是要带着她一起,但是含微并不想要离开顾绾和张妈妈他们,所以两个人吵了一架。 顾绾看着含微这幅娇嗔的模样,即是好笑,又有些无奈,她对着含微说道:“就算是你留在应天府,也没有什么用了,我过些时日要扳倒绍兴去。” 含微顿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顾绾伸出手,拿掉了含微头发上的树叶,这个丫头总是冒冒失失的,说实话,顾绾还挺担心这个小丫头的。 “可不可以不走。”含微的声音已然有了些许颤音,似乎真的很伤心,顾绾有些不忍心,可是还是开口说道:“不可以,含微,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 顾绾说完这些话之后,含微的眼泪就下来了,顾绾揽过含微略微有些瘦弱的肩膀,开口说道:“即便是如此,我们依旧可以再见面,等到含微有小宝宝了,我自然回去看你的。” 顾绾和含微说了很多,对于这个小丫头,,顾绾总是有太多不放心,这个丫头太过幼稚,太过粗心,又太过重感情,显然和当初的自己很像。但是即便是如此,顾绾也是意外的喜欢这样的真实的含微。 晚间的时候,隋白终于过来领人的,只是顾绾要求和这位单独说上几句话。 到了院子里,今夜的月亮倒是分外的圆,照得眼前的男子越发的俊秀,顾绾笑着说道:“师弟是要去哪里?” “京师。” “也好,倒是可以照看一番含微的兄长,我跟他说过你们的事情了。” “多谢师姐。” 顾绾坐下来开口说道:“婚姻不同于爱情,我同王偕当年也是何等的相爱,可是此时是何等境地,你也应该知道,所以我希望在有朝一日,你还能想起来,你在成亲时对于含微许下的诺言。” “好。” 顾绾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回答,干脆利落,根本没有那些没有用处的话。 隋白把含微带回去之后,顾绾便准备去睡觉了,可是谁知道今日顾绾这府邸倒是颇为热闹,倒是有几分门庭若市的感觉。 只见这杨彦阁和玉屏儿一同前来拜访,这让已然换好衣服的顾绾又重新穿上了正装,倒是让人有些无奈。 杨彦阁和之前相比气色倒是好了不少,玉屏儿已然换做了妇人的装束,两人显然已然冰释前嫌。 顾绾邀请二人坐下,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这玉屏儿却站起来,对着顾绾行了一个大礼。 顾绾看到这位的神色,便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求求夫人,救救我的妹妹。”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我这一次就会到绍兴去,夫人放心。” 杨彦阁感激的看了顾绾一眼,这两人又在顾绾这里呆了一会儿,而后因为时间不早了,然后就回去了。 忙碌了一整日的顾绾总算是有了休息的时间,只是顾绾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已经这么久了,王偕为什么还是没有回信,难道他都忘记了,或者是说根本就不在乎。 自己什么时候,竟然也成了怨妇一般的女人。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师,新晋兵部侍郎王偕在自己的府邸,京师之中不少权贵都争相送予这位美貌的姬妾,可是这位却都是一一回绝了。 众人都觉得这位大人真是情深,此时如是夫人身份已然如此尴尬了,竟然还如此长情,这如是夫人倒是好福气。 只是此时的王偕正在处理公文,神情严肃而认真,月上中天,王偕不禁感觉到有些疲乏了,可是抬起头看到天空中的一轮圆月,却又莫名其妙的想起来那个人来。 王偕从书架中拿出来一个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满满一盒子书信,漫漫长夜,每每想到那个女子的时候,王偕就会看一看这些书信。 只是出于各种愿意,王偕已然不能在和她有所联系了。 既然有些事情注定做不到,为什么当初还要做出承诺。 或许王偕就是不忍心看着顾绾伤心的样子,又或许是他总以为自己还有些办法。可是世事无常,人非圣贤,很多事情,说多了,就是一个身不由己。 夜深了,书童过来催促他睡觉,王偕放下手中的东西,吹灭了书房的灯,然后回到空无一人的卧房。 闭上眼睛,半晌之后,又重新睁开。 看来这一晚又要难眠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再回苏州 顾绾和张妈妈说了自己要离开的事情,让张妈妈自己选择是跟着他们一起,还是留在这里,若是留在这里的话,这个小院子就送给她了。 张妈妈想了一会儿,便决定跟着顾绾走,她一个无儿无女的人,就算是有再多的钱,也觉得空虚,还不如跟着顾绾,总算是有半个亲人。 张妈妈跟着顾绾,顾绾自然是很开心,索性就开始收拾东西。 可是这秀珠却有些不愿意了,她特别喜欢应天府这个地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说搬走就搬走了。 顾绾一时间有些好笑,便对着秀珠说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比应天府还要秀丽,到处都是河流,乃是最为正宗的江南水乡。” 秀珠一听到如此,自然是十分的开心。 由于夏仕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在应天府处理一番,所以顾绾一行人先走。 此时正是惠风和畅的春日,一行人坐着船顺着长江一路向南,倒是让从未坐过船的秀珠一阵兴奋。 小家伙汝端刚刚睡醒,顾绾就带着小家伙到甲板上转悠了一圈,正是还没有呆多久,这小家伙就饿了,顾绾只好把人带了回来。让张妈妈带下去喂饭了,秀珠站在床上,好奇的长江两岸的各位景致,这长江两岸风景秀美,风土人情和西北截然不同,这秀珠就如同十万个为什么一般,一路上问问题倒是让顾绾有些吃不消。 正当顾绾有些吃不消的时候,不远处走过一位分外熟悉的身影,顾绾定睛一看,发现正是李时珍。 李时珍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貌美夫人,正是玉兰。 这倒是有些巧了,顾绾上前开口说道:“时珍,玉兰倒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们,真巧阿?” 李时珍笑了笑开口说道:“并不巧。” 原来这潘老同时也请了这李时珍到潘家给一个人看病。 晚间几人一同用饭,顾绾眼尖自然看到了玉兰的肚子微微凸起,似乎是怀孕了,顿时开口打趣道:“时珍倒是真有福气。” 李时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口说道:“玉兰有身孕了,自然不能在随我四处奔波,自然是要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生修养一番,看好这绍兴便是好个地方,我就索性答应了潘老,到绍兴去了。” 顾绾笑了笑,心中有些怅然,若是王偕有李时珍哪怕一丝丝的让步,顾绾此时已然也不会如此艰难了吧。 由于李时珍要着急去给人看病,所以到了苏州之后编织机坐船离开了,只是顾绾倒好像在这苏州呆上几日,意识想要见见孙氏和李峰值,二来也想要带着汝端看了看他原来的家。 顾绾特意带着汝端拜访了孙氏,这孙氏看起来倒是比之前老了很多,或许是这知府夫人当真不好做,只是孙氏看到顾绾之后,分外高兴,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荤菜,这对这位节俭至极的知府夫人来说,已然是难能可贵,顾绾心中自然十分感动。 这孙氏借着三分酒意对着顾绾说道:“若是有能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嫁给他,你或许不相信,到现在为止,我甚至连女儿的嫁妆都没有凑齐,人家的官家小姐都大大方方,而我家的,因为太穷了,从来都没有参加过什么宴会,所以整日里畏畏缩缩的,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这以后若是还是嫁到一个穷苦的人家,我又该如何?” 孙氏过得确实清苦,这李峰值身后有一个家族的人要赡养,而且这位还是个清官,所以俸禄时常捉襟见肘,在这几年越发的明显。 顾绾听完孙氏的话,自然是心中一阵唏嘘。 这孙氏又对顾绾说道:“你离开之后,王大人写了好几封信,都是问你的下落的,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我家这口已然这样了,可是我依旧是守着他,就算是吃苦也愿意,妹妹你这么年轻可不要白白辜负了年华啊。” 顾绾笑了笑,对着孙氏说道:“多谢姐姐的提醒,我醒的了。” 顾绾又和这位说了一些话,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副非常名贵的字画,说是给知府大人的礼物。 这幅字画乃是前些时日王暨送给顾绾的,说是给汝端的满月宴礼物,顾绾收下了。 若是直接给这位钱财,恐怕孙氏和李峰值心里都不会好受,可是顾绾也看出来,此番两人经济上确实有困难,顾绾不希望这样一个好官,因为自己的清廉而最终生活困苦,毕竟大明朝这样的好官实在是太少了,能帮一个,自然也是要帮的。 接下里的这些日子,顾绾就带着一行人到苏州四处转了转,又在路过杭州的时候,在杭州游玩了几日,这一路上可是把秀珠给高兴坏了一直嚷嚷着说自己要找一个江南的公子,永远待在江南。 秀珠说这句话的时候,顾绾看了看这杭州西湖美得惊人的景色,轻声附和道:“江南是个好地方。” 几人这般走走停停,倒是花费了不少时间,等到了这绍兴就已经过了一个约月了。 绍兴码头,自然是有人接的,只见为首之人乃是一个长相俊秀之极的少年人,这少年人做书生打扮,可是身上却是有一股子贵公子的气质,顾绾只觉得这孩子眼熟,可是仔细想,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少年人倒是分外亲热的走到顾绾面前,十分亲热的叫了姑姑。 顾绾顿时一愣,然后开口说道:“你是潘小四?” 少年人点了点头,六年过去了,盘小四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年,倒是不得不让人感慨岁月如梭啊, 这潘小四对着顾绾说道:“姑姑,我正式的名讳乃是潘明润。” “君子天性明朗,温润如玉,倒也不错。” “多谢姑姑,姑姑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且先随我到家中好生休息一番,家中祖父正在等候姑姑。” “好。”顾绾一行人走下船,这潘小四继续说道:“姑姑可是不知道,祖父这些年来一直在念叨着姑姑,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这次来绍兴就不要走了。” 顾绾笑了笑,暗道这小家伙真是会说话。 第二百八十六章 民书 潘小四带着顾绾等人到了潘府,这潘府倒是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潘小四带着顾绾到地方安置好之后,便又带着顾绾到了潘老所在的竹园。 一年未见,这竹园的竹子,似乎又长大了不少。 只见竹园之内,有一个只着中衣的男子,手持斧子,一击之下,竹子应声而倒。 倒是让站在一旁的顾绾有些怀念,顾绾笑着说道:“潘老的修身方法倒真是少见。”潘老笑了笑,对着顾绾说道:“倒是让如是见笑了,人老了就发现这什么事情都没有身体重要,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若是真的老了,恐怕就后悔了。” 顾绾听到潘老这一番话,自然是有些好笑,这些话都是老人家喜欢说的,顾绾并不多言,只是走到亭子里,为这位老头子煮了一杯茶水,老头子运动完之后,便走到亭子里,接过顾绾泡的茶,顿时面上一阵舒坦。 “倒是好久没有喝过如是的茶了,这一次回到绍兴就不要在四处乱跑了,和老头子我在这绍兴府好好修身养性,可好?” 顾绾笑了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潘老说道:“我这一次来到绍兴确实是准备好生安定下来,以往四处奔波是为了王偕,此番若是在四处奔波,却又不知道是为了谁?” 潘老突然开口说道:“难道就不能为了大明朝的百姓吗?” 顾绾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这位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惊讶。 潘老笑了笑,开口对着顾绾说道:“若是,我从来都没有你是个女子,而怀疑过你的能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你影响了王偕,而是王偕影响了你。” 顾绾顿时一阵窝心,她低下头,片刻之后,抬起头对着潘老十分尊敬的说道:“谢谢潘老,你能这样说,我真的很开心。” 潘老笑了笑,又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在自责,但是如是,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没有人有资格指责你,等到一切都过去,你自然会获得你该得到的,又或者到那个时候,你现在心心念念的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是潘老的话太过深奥,顾绾有些不太明白,可使人活的时间长总归是会有些常人难有的智慧,顾绾讲这些智慧牢牢记在心里。 此时潘小四从外面进来,对着潘老说道:“祖父,兄长醒来了。” 潘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莫名的朝着顾绾叹了口气,对着顾绾说道:“如是请随我来吧。” 顾绾自然跟着这位到了一处别院,还未曾到院子里,便闻见里面刺鼻的药味,里面的人,似乎是病了很久。 顾绾和潘老走到了院子里面,到了屋子里,看到了一个极为瘦弱的少年人躺在床上,看着倒是有几分病入膏肓之感。 这人的面容看着有些眼熟,只是顾绾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这少年人开口说道:“如是姑姑,我是潘启明。” 顾绾顿时一惊,在她的印象里这潘启明可是个聪明灵秀的好孩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倒真的是让人心生疑惑。 潘启明吃过了药,和潘老说了几句话,就有重新睡过去了。潘老和顾绾到了屋外,顾绾开口问道:“这孩子是怎么了?” 潘老叹了口气,对着顾绾说道:“如是可以问一问王偕。” 顾绾顿时一愣,她开口说道:“是不是与一个女子有关。” “是。” “对不住,潘老。” “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也受了很多苦,我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希望我的孙儿可以挺过去。” “李兄来过,他怎么说。” “心病还需心药医。” 顾绾回到自己的住处,先是抱着小家伙走了一会儿,然后略微有些无奈的对着张妈妈说道:“妈妈可知道什么病会让人愁肠尽断,心如死灰?” 今日顾绾见了潘启明,便此番印象。 这张妈妈开口说道:“若是真有这种病,那恐怕也只有相思病了,我之前在家中养过两只狗,母狗死了之后,公狗难过的也吃不下饭,最后饿死了,恐怕这世上也就只有相思病有如此威力。” 虽然张妈妈的比喻有些奇怪,但是顾绾还是觉得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此番王偕是不会告诉她了,所以此时就只能找到语秋之后,再行解决。 要找到语秋,自然是只能等着夏仕。 夏仕拖家带口的,人也不少,所以又等了几日这位才姗姗来迟,这位在绍兴城极为雅致的地方买了一个小院子,还未收拾好,顾绾就上门拜访了,夏仕似乎知道顾绾想要问什么。 直接告诉顾绾他只知道这语秋就在绍兴。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这绍兴城,这么大,如何能找到一个小丫头。 夏仕只是笑了笑,对着顾绾说道:“如是夫人的名声,若总是闲置着,恐怕如是也不会知道她的价值。”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只是无论顾绾怎么问,夏仕都说自己不知道,而且还说自己和王偕的联系已经断了,顾绾只好回到府中自己想办法。 这潘小四似乎是极为喜欢顾绾,总喜欢有事没事就来顾绾的屋子里,拿着自己写的文章,希望顾绾给他指导指导,顾绾顿时有些无奈,她这样的水平,如何能指导潘小四,只得赶紧推辞了,这个时候张妈妈送来了一些点心,这小家伙一吃起来就没完了,这些时日倒是不来请教顾绾学问了,而是整日来这里蹭饭吃,这倒是让顾绾有些无奈。 顾绾将那本书好生整理了一番,其实之前潘老对她说的那些话,让顾绾非常有感触,之前她总是怕自己在做出什么事情,给王偕造成困扰,可是仔细想来,两人已经是如此关系了,恐怕也没有那么严重,而且,她难道做什么事情,都必须为了王偕吗?难道就不能为了自己,为了大明朝,为了其他更有意义或者更为重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顾绾提笔在树皮上,写上了两个字。 “民书” 第二百八十七章 出现 这本书上记录了顾绾多年来在大明朝各个地方的见闻,上面记述风土人情的东西很少,大部分都是详细记录的社会情况,很多东西甚至现在的人们意识不到的。 大部分句子语段都是经过夏仕润色调整,所以... 。 第二百八十八章 婚讯 顾绾自然能看出来,这潘启明到底是想要说什么,所以顾绾开口说道:“就算人不能左右自己的身体,可是人却可以调整自己的心态,你一个世家公子,这般为情所困,让家中长辈如此担心,这便是你应该做的?“ 潘家的人怕说这样的话,这位心中会更加难受,所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潘启明一时间有些呆愣。 “你心里很难受?” 潘启明点了点头,年轻的脸庞上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 她拉着潘启明的手,开口说道:“振作起来,有很多人都在关心你,你还年轻不至于如此颓然。” 潘启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着顾绾说道:“姑姑,我知道了。” “好。” 顾绾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而后出来了,看到站在一旁的语秋,开口说道:“总是这样也不行,你们是迟早要见面的。” 语秋低下头,开口说道:“我知道。” 潘老自然是知道了语秋的到来,只是碍于顾绾的面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这些时日,潘启明的身子倒是好了不少。 顾绾找潘老喝茶的时候,都感觉这位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谁知道这潘老一见到顾绾就开口问道:“不知道如是有没有心思再嫁啊?” 正在喝茶的顾绾顿时一愣,眉头微微皱起,开口说道:“潘老可真会开玩笑。” 顾绾说完之后,这潘老笑了笑说道:“哪里是开玩笑。” “谁这么没有眼光?” 潘老听到顾绾这么一说,顿时还有些无奈,只得开口说道:“如是对自己如此的没有信心?” “您就别跟我贫了,说正事吧。” “我有一小友,名曰徐西咸,乃是绍兴城内鼎鼎有名的青年才俊,只是运气不好,因父母丧期错过了考试,也错过了娶妻。”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忙开口说道:“我已然嫁过一次人又如何能再去祸害人家。” 潘老听到顾绾如此说道,顿时叹了一口气,他只当这位是一时生气,可未曾想到竟然已经决定终生都吊在王偕这棵树上了,倒真是有些可惜。 这位徐西咸乃是王暨的得意弟子,若是两人结成了夫妻,却也是一家好事,潘老虽然不是王学门人,可是因为顾绾王偕的原因,私下里觉得这也是一件好事,可是奈何顾绾不同意,所以这件事情也就只能作罢。 顾绾又和老头子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越想越觉得不是很对劲儿,她又斟酌着写了一封信,希望王偕能回个信,可是正准备吩咐张妈妈送走的时候,张妈妈却十分平静的把心放在桌子上,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您还是不要给老爷写信了。” “这是,为何?” 顾绾显然非常的不明白,只见这张妈妈有些为难的说道:“我听到了一些消息,只是潘老爷要瞒着您,可是我想着有些事情若是夫人不知道,恐怕也不好,索性就告诉你,也省的以后难过。” “什么事情?”顾绾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京师传来消息,说是老爷已经重新定亲了。” 顾绾先是一愣,而后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开口说道:“我们说好的,他既没有给我回信,也没有做到承诺,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遵守什么诺言。” 顾绾将手中的信一点一点的撕掉,然后扔在了地上。 就出门了。 张妈妈有些后悔,她方才一时冲动,说了这样的话,此番顾绾如此不正常,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该如何是好? 张妈妈赶紧跟秀珠说了一声,让秀珠跟着顾绾好生看管着。 顾绾一个人走在绍兴的大街上,绍兴繁荣,街道上自然有很多女子,顾绾一个人出来也不算是有多么扎眼,只是此时这位美人神色凄然,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感。 加之顾绾乃是典型的南方女子,身形娇软,几个在街上游手好闲的男子看到了,就想上去讨上几分便宜。 顾绾此时只想赶紧到夏仕哪里问个清楚,哪里有心思和这些人纠缠,正准备直接离开的时候,为首的一个黄脸男子,却挡住了顾绾的去路。 这倒是让原本就在气头上的顾绾,直接发飙了。 只见顾绾从一旁的小摊上那这东西就往这几个人身上砸。 这些人游手好闲,但是这绍兴治安极好,哪有什么打架斗殴的事情供他们锻炼身手,一个个都被顾绾教训的如同孙子一般。 顾绾还不解气,直接从墙边拿着木棍,打的这几个人满地找牙。 此时赶到现场的秀珠顿时吓了一跳,她还想着,该怎么办呢? 这夫人就直接把人给打的满地找牙了,真是太凶悍了。 顾绾打过人之后,心情好了不少,总算是把心中的那口恶气给出了,看到秀珠之后,开口说道:“我们走,去找夏仕。” 秀珠赶忙点头,赶紧跟上走路带风的顾绾。 顾绾到夏府门前的时候,也不等人开门,直接把门给踹开了,倒是把站在门后面的夏仕给下了一条。 夏仕知道顾绾此时回来拜访,所以早就准备好了,可是却还是没有想到顾绾竟然会如此生气。 “如是莫要生气,有话好好说。” 顾绾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只是对着夏仕说道:“你告诉王偕,既然他都已经这么做了,那么我们两个就彻底完了,儿子也别想着跟他姓,从此之后我儿子姓顾,不姓王,我顾绾和他再无瓜葛!” 夏仕顿时有些无奈,他对着顾绾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可是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呢?你亲自写信给他,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 “不存在什么误会,今天在气头上,踢坏了你的门,改日请你吃饭。” 顾绾说完之后哦就离开了,夏仕看着模样凄惨的大门,突然有点担心王偕的处境。 这段日子单单是觉得顾绾温柔多愁了许多,可是却忘了这女子的本姓却不是如此。 凌绝走到夏仕身边,开口说道:“既然他们两个人都如此了,大人为什么不趁此?” 第二百八十九章 看开 夏仕听到凌绝如此说道,顿时一阵长叹,他略微苦涩的说道:“我已经没有可能了。” 顾绾大步流星的走到街上,觉得此时回到家中,定然心中不痛快,便拉着秀珠到绍兴城最好的酒楼吃饭。 顾绾要来一个大包间,把所有好吃的都叫了一遍,只是所有饭菜上来的时候,顾绾却觉得没有胃口。 实在是心里堵得慌。 凭什么。 顾绾把小二叫了过来,要了一坛子酒,开始喝酒,秀珠本来酒杯眼前的美食给吸引了,可是奈何顾绾喝的太吓人,秀珠只好一直阻止顾绾喝酒,就这般你来我往,顾绾倒是玩出了些趣味。 此时已然快要天黑,顾绾喝的不太尽兴。 就拿着酒坛子到隔壁的房间,直接一脚踹开门,对着包间里的众人粲然一笑。 开口说道:“在下太仓顾如是,今日一人饮酒,总觉得有些不尽兴,冒昧邀请几位,不知意下如何?” 这里面坐着四个年轻的后生,自然是听闻过顾绾的声明的,只见坐在正中央的一位蓝衣俊美男子,眉头微微一皱,开口说道:“原来是如是先生,在下乃是绍兴徐西咸,久仰。” 顾绾顿时一愣,而后笑道:“原来是徐公子,王暨先生倒是同我提起过你。” 那几位年轻的后生一一向顾绾问候,之前听闻过这位如是先生的大名,一直听闻这位潇洒不羁,今日一见倒真是名不虚传,这寻常女子若是这般做,恐怕就会被人说成轻浮。 只是若是这位,倒不会有如此,倒是让人觉得分外的不同。 这世间女子能如此的,也就只有这位如是夫人了。 顾绾和这几位英俊潇洒的后生们,畅聊到月上中天,方才告辞离去。 秀珠有些羞答答的看着那些后生们离开的身影,对着顾绾说道:“夫人真厉害,能在这么多男子面前说话,真是厉害。” 顾绾脸色有些不好,还未说话的时候,猛然朝着一旁吐了起来。 今日喝的酒确实是太多了,秀珠无奈的扶着顾绾离开了这个地方。 此时月朗星稀,夜风习习,顾绾倒是感觉到有几分寒冷,她对着秀珠说道:“秀珠,我们到河边走一走。” “夫人,现在很晚了,去什么河边?” 顾绾自然是不会听秀珠的话的,走到河边,坐到处石台上,看着河面清澈的水流,竟然开口唱起了歌。 秀珠听不懂自家夫人唱的是什么,只觉得有些哀伤。 顾绾闹了一整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赶紧跑到秀珠哪里问问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秀珠自然是一五一十的把事儿给说了,顾绾顿时觉得有些丢人,昨夜她在河边又唱又跳,幸好没有人看见,要不然她这如是夫人的脸可就丢尽了。 只是昨日确实是有些孟浪了,这感情到底是抵不过生活的,就算昨日再怎么难过,可是现在却还是要好好的活下去。 潘老似乎是听说了昨日的事情,把顾绾找过来,神神秘秘的问顾绾觉得那个徐西咸如何。 顾绾只是笑了笑,而后开口说道:“倒是个不错的人。” 潘老一听,顿时面上一喜,顾绾看着潘老的这幅样子,顿时有些好笑,赶忙开口说道:“潘老此时倒像是个媒婆。” 两人极为相熟,所以这样的话说出来倒是无伤大雅,只见这潘老笑了笑,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开口说道:“若是如是的美事能成,我坐一回媒人又如何?” 顾绾顿时有些无奈。 此时潘老凉凉的说道:“如是还是要想开一点儿。” “我昨晚就想开了,潘老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潘老听到顾绾如此说道,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而后送了顾绾一样东西,便打发顾绾走了。 顾绾看着手中那个精美的盒子。 回到屋子里,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打不开,这上面似乎是有机关。 顾绾就在想是不是因为这老头子怕她乱想,找个东西找她好好寻思一番,其实这里面什么也没有。 想到这里,顾绾十分嫌弃的把东西扔到一边,开始带着汝端到外面玩耍。 小家伙这个年纪正是最调皮的时候,只要稍微没看住就会磕磕碰碰的,倒是让顾绾有些无奈,小家伙脑袋上磕了一个大包,躺在地上哇哇大哭,顾绾赶忙抱起来浑身是土的小家伙,结果把自己也弄了一身土。 这倒是让前来拜访的夏仕有些好笑。 这夏仕穿了了一身白色长衫,看着倒是多了几分文雅之气,他笑着对顾绾说道:“今日我便是来这里等如是请客吃饭的。” 顾绾一想到昨日的光景,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把人家门给踢坏了,确实是有些不像话,顾绾开口说道:“昨日有些孟浪了,还请子仕见谅。” “无妨,今日我来就是等如是请客吃饭的。” “那好,中午,我便请子仕到望江楼吃饭如何?” 夏仕点头,顾绾带着秀珠和夏仕到了望江楼。 找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今日心情不错,吃饭倒是有了些胃口,只是可能是运气太好,竟然遇到了熟人。 正昨夜的那四位年轻后生,徐西咸也在其中,看到顾绾之后,眼睛闪过一丝神采,赶忙上前跟顾绾打了个招呼。 顾绾看到这几位,赶忙站起来说道:“好巧,西咸兄。” “是啊,如是先生,这位是?” “这位便是和我一同编著民书的作者,夏仕,字子仕,乃是我的一位至交好友。” “原来是子仕先生,久仰。” 众人寒暄了一会儿,那四位就离开了。待到人走远之后,这夏仕对着顾绾说道:“那位西咸公子倒是不错,而且似乎对如是颇为欣赏。” 顾绾眉头微微一皱,笑着说道:“此人乃是潘老给我介绍的夫婿,只是被我拒绝了,昨日一见,倒也觉得不错。” 夏仕顿时一愣,而后开口说道:“如是此番说的,都是真的吗?” “说的说了,自然是做不得假。” 夏仕叹了口气说道:“这样也好。” 第二百九十章 启明 顾绾突然觉得如果在进行这个话题,会有些乏味。 便开口说道:“子仕以后准备如何?你这等年纪若再不娶妻生子,恐怕你夏家就真的没有后人了。” 夏仕突然觉得心里一跳,他对着顾绾说道:“如是既然觉得徐西咸可以,为何不能考虑一番我呢?” 顾绾顿时一愣,而后笑着说道:“子仕说笑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嫁人了。” 夏仕顿时一愣,他忙开口说道:“你不是说已经看开了吗?” 顾绾笑了笑,轻啄了一口酒,开口说道:“是看开了,其实你们都一样,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此时我一个人过得很好。” 夏仕叹了一口气,默然不语。 如果王偕知道了此时顾绾的模样,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想。 用过午饭之后,顾绾便和夏仕告辞回家了。 回到屋子里,恰好看到正在发呆的语秋,顾绾便开口说道:“你想好了吗?” 语秋转过头来,看着顾绾,眼睛里似乎有一瞬间的迷茫,她低着头,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顾绾叹了口气,伸出手,擦掉语秋脸上的泪水,开口说道:“很多事情若是不去做,便真的美欧希望了,如果你心里还有他,便下定决心,如果他可以原谅你,那么就皆大欢喜,如果不原谅,就默然离开,反正时间总会让你习惯了所有的伤痛,就像我一样。” 语秋看着顾绾。 点了点头。 顾绾收拾了一下,端着药走到了潘启明的房间,似乎前些时日的话起了效果,潘启明的气色似乎变得好了一些。 潘启明见到顾绾进来之后,竟然笑了笑,而后说道:“姑姑你来了。” 顾绾将药碗放下来,然后对着潘启明说道:“今日倒是气色不错。” “心里想开了一些,多谢姑姑前几日的提点。” 顾绾笑了笑,为潘启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口说道:“若是真想开了,你这眼睛里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悲哀了。” 潘启明沉默,顾绾又开口说道:“时间并不能治愈疼痛,它只是让你习惯了那种疼痛,很多事情一旦习惯了,就没有什么大不了,也许对于年轻人来说,爱情可能很重要,可是等你长大一些,你就会发现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我知道了,姑姑。” 顾绾看到潘启明这幅样子,便知道这小子肯定是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如果让你再见她一面,你会如何?” 顾绾突然问道,这潘启明猛然一愣,而后焦急的问道:“你知道她在哪里?” “知道。” 潘启明的脸上露出了惊喜,颓然的表情。 顾绾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她自然知道这种神情代表这什么,她开口说道:“如果再让你见她一面,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 和语秋的回答如出一辙,顾绾第一次见到潘启明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孩子是个极为聪明的,可是往往最为聪明理性的孩子,在爱情方面,会比常人更加执拗。这种执拗是伤害自己的利器。 顾绾深有体会。 “那你想见她吗?” “想。” “那就好。” 顾绾走了出来,把语秋叫了过来,她在门外等着,并没有刻意去听两个人的谈话。 过了很久,语秋红着眼眶走了出来,顾绾轻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谢谢夫人。” 语秋走之后,顾绾走进屋子,看到坐在床上有些失魂落魄的潘启明,微微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在愤愤不平什么?” 此时潘启明脸上的神情便是愤愤不平。 “姑姑,我可以肯定我心里还是爱她的,可是我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却非常愤怒,愤怒到根本没有办法直视她。” “这很正常,你为这个女子付出了这么多,但是她却这么对你,就如同我当初几乎为王偕付出了一切,可是他却休了我。何其愤怒,何其悲哀。” 潘启明愣住了,按照顾绾的身份,同他这样的小辈说起这样事情是不合适的。 “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孩子,我知道你很聪慧,你卧床不起,最大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语秋,让你的家人不敢轻易动语秋。“ 潘启明沉默。 “既然如此,为何要为难自己呢?” 顾绾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若是爱情一定要求公平,那我岂不是早就难过死了,无论何时你都要遵从自己的心。“ “可是我的心很痛,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姑姑。” “你的心很痛,但是它却很鲜活,不是吗?语秋身不由己,她之所以会到这个地方,并且骗你,是因为这一切都是某人派给她的任务。” 潘启明顿时一愣,他看着顾绾不可置信的说道:“为什么语秋不告诉我。” “语秋可能是不希望你恨我。” “那个人是你?” “是我以前的夫君,王偕。” “姑姑,我想要静一静。” “好。”顾绾离开了这个地方,顿时觉得心情一阵舒畅。 回到家中,看到语秋正在出神,便开口说道:“语秋,我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启明了。” 语秋顿时一愣,开口说道:“夫人?” “无妨,有些事情总归是我对不起你,你的命已经够苦了,没有理由在遭受这些苦难了。” 午间顾绾一个人坐在庭院下休息,手中拿着一杯香茶,倒是有几分惬意之感,此时秀珠从厨房端过来一碟点心,然后对着顾绾说道:“夫人吃点东西吧,张妈妈特意做的。” “秀珠你今年年纪多大了?” “十八。” “倒也不小了。” 这明朝女子大都十六成亲,秀珠此番年纪确实是有些大了。 秀珠看到顾绾这幅神情就知道顾绾想要干什么,赶忙摆摆手说道:”夫人不必为我操心,若是我秀珠看上什么男子,我会自己去争取的,我可不像那些汉族女子一般,扭扭捏捏。“ 顾绾听到秀珠这样说话,顿时感觉到一阵好笑,赶忙开口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第二百九十一章 休书 秀珠摸了摸下巴,仔细想了想,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类型。 赶忙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知道。”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这样也好。” 本来是极为轻松的一场对话,可是到顾绾这里,却让秀珠看出了一丝丝绝望的味道。 千里之外的京师。 王偕提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东西。 此时外面的书童从门外进来,对着王偕说道:“大人,顾大人前来拜访。” “走吧。” 王偕放下笔,跟着书童到了客厅,只见顾维钧穿着一身常服,只是神情冷漠,倒是看的人心里发寒。 “兄长今日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王大人不必如此,你我已然不是亲家了,这声兄长,我担待不起。” 王偕沉默。 顾维钧希望从王偕面上看出来哪怕一丝丝其他的表情,可是没有,顾维钧突然产生了一阵后悔,也许当初他就应该坚持把顾绾嫁给王元美,那么此时阿绾也就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今日我来是为了找你要阿绾的休书的。” 王偕一愣,他开口说道:“兄长。” “难不成你还想要阿绾替你这个负心汉守着。” 王偕握紧了拳头,他开口说道:“我不会放弃如是的。” 顾维钧冷笑,似乎连最后一丝情面都不想要讲了,他冷冷的看着王偕,开口说道:“难不成你还想要坐享成人之美?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如何能与如是相比?” “等事情都过去的时候,我会向你们解释的。” “我不需要解释,按照阿绾的性子,你以为她还会原谅你,虽然男子为尊,可是以阿绾的才情,再找夫婿,未必就比你差,你失去的不仅是妻子,还有孩子,汝端从此以后便是我顾家的人,和你王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维钧说完之后,拂袖离开了。 王偕坐在椅子上,神情复杂,此时书童走进来,对着王偕说道:“大人,夏小姐送来的砚台。” “放下吧,我想要静一静。” 此时的王偕,如履薄冰,可就算是如此,却依旧是不想要放手。 顾绾这一日午间午睡过后,醒来之后,便被秀珠给带走收拾去了。 说是这潘启明身体大好,潘老爷要请客吃饭,这潘家在绍兴的势力极大,自然实在好来不少达官贵人,其实说是要庆祝潘启明病愈,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要给顾绾的书造势。 秀珠并不会梳头,也不会搭配衣服,所以潘家十分细心的给顾绾配了一个叫做桃溪的小丫头,心灵手巧,十分讨人喜欢。 顾绾身着一身青竹长袖深衣,只是梳了一个简单的道鬓,斜插一只碧玉簪,倒是将顾绾容颜中的那几份英气体现的淋漓尽致。 顾绾对着桃溪说道:“丫头倒是品味不错。' 等到了地方,这人群熙熙攘攘,倒真是热闹。 本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已然大病初愈的潘启明身上,可是等到顾绾出来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喧宾夺主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天公作美,顾绾走到众人跟前时,恰好一阵大风吹过,顾绾长长的衣袖随风飞舞,倒是给顾绾平添了几分仙气。 站在最前面的徐西咸露出一丝痴迷之色,顾绾对着众人笑了笑,开口说道:“如是来晚了。” 顾绾以往最不擅长的就是和这些人应酬,可是到后来,因为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所以倒也习惯了,现在习惯了,倒也感觉没有那么讨厌了。 这一场宴会上,顾绾借机出了几次风头。 不久之后,这绍兴城内就流传着如是夫人的名声,不同于其他才女,这如是夫人并没有多少诗词流传于世间,只是对于社会政治的独特理解,让很多久经官场的人都赞叹不已。 这样的女子何其稀少,所以显得尤为珍贵。 没过多久,如是夫人的名声便传到了京师,倒是惊动了这些日子过得分外舒坦的嘉靖。 嘉靖忍不住想起来那个在自己面前放屁的女子,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当初若是一早把这女人纳入后宫,或许就不会出这么多幺蛾子了。 嘉靖瓮声瓮气的对身旁的清微说道:“真人的弟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清微笑了笑,对着嘉靖说道:“说来也真是惭愧,贫道收如是为徒弟,也算是强迫的。” 嘉靖如此一听,顿时一阵感兴趣,当初他强迫这个女人,都没有成功,这位是如何做到的? “如是最为重情,当初贫道帮了这位一个忙,并以此为条件收了这样一位徒弟。” 嘉靖听完之后,顿时一阵疑惑。 “真人可否算出这个女子的来历,我总觉得她不是普通人。”顾绾对嘉靖说的那些预言,无论如何都让人觉得太过玄乎了。 “天外之人。” 嘉靖眉头一皱,开口问道:“天外之人,那就岂不是仙人了?” 清微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那这样的人对于我大明朝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清微突然睁开眼睛,那双黝黑的眼睛里带着微不可查的凉意,只听见他开口说道:“自然是好事,若是没有如实,河套根本就不可能收复。” “这也是真人的预言?“ 清微笑了笑,开口说道:“如是改变了很多东西。” “是好还是坏?” “如果没有顾如是,皇上现在肯定不会如此轻松。” 嘉靖沉默片刻,而后开口说道:“多谢真人,天色不早,您先去休息吧。” “好,贫道告退。” 清微离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打开了一封信,看完之后,突然露出了意思微笑。 很好,这一切似乎都朝着他预测的方向发展。 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等,等待时机的到来。 顾绾的声明越来越响亮,先是在绍兴四处讲学,后来又在绍兴周边,到后来江浙一代顾绾都跑过来便了,一时间顾如是的名声如雷贯耳,顾绾似乎在这样的忙碌之后,忘记了王偕的存在。 果然工作是女人最好的良药,虽然顾绾也知道有很多卫道士在骂她。 可是这都无所谓。 第二百九十二章 邀请 明朝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多姿多彩的时代。 一个时代的多姿多彩若是只有男人,岂不是太过无聊。 这一日午后,顾绾一人在花园内,此时夏风阵阵,倒是非常惬意,汝端已然睡去了,顾绾今日午间不知道为何睡不着,便自己到这花园里消磨一下时间。 只是未曾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来拜访,顾绾只得整理好衣衫。 只见穿着一身蓝衣的徐西咸从门外进来,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夏日的炎热,俊俏的额头上留有一丝汗迹,显然是在外面行走了很久。顾绾赶忙吩咐秀珠为这位准备一杯凉茶。 徐西咸喝完凉茶之后,方才觉得心中的燥热少了一些,可当他看到眼前美艳迷人的女子之后,心中的那股燥热有升腾了起来。 顾绾忍不住开口说道:“外面就这般热吗?” “失礼了,有一件急事,所以走的有些急了。”顾绾一听有急事,顿时眉头皱起,开口问道:“是什么急事?” “到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急事,只是这件事情如是去了,可能会好一些。” 顾绾顿时一愣,而后开口说道:“那就劳烦西咸带路了。” “如是就不问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顾绾微微一笑,对着徐西咸说道:“无妨,我相信西咸。”这句话倒是让徐西咸心中一愣,而后笑着说道:“我会记住这句话的,如是请。” 顾绾跟着徐西咸坐上一辆马车,到了绍兴城外,绍兴四面都是水,到了城外,两坐上船,到了一处十分精美的画舫。 顾绾看着画舫的人顿时心中一阵了然,这徐西咸乃是王暨的弟子,自然便是这浙中王学的人。 而这一船的人,恐怕就是浙中王学的代表人物。 果不其然,迎接顾绾的人正是王暨,王暨老头子笑眯眯的拉着顾绾的手,引至内室,而后对着里面的人说道:“看老夫把谁给带来了?” 顾绾最近声名极盛,所以顾绾一出现倒是让船上的众人一阵唏嘘。 顾绾笑着看了一眼徐西咸,徐西咸面色有些复杂。 顾绾又在床上发现了面容有些憔悴的王元美,顿时有些意外。 王元美看到顾绾之后,自然十分的意外,有些欲言又止的姿态,倒是让顾绾心中一愣,和王暨老头子寒暄了几句之后。 就到王元美的身边,两人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画舫之上,湖风阵阵,倒是比岸上要凉爽不少。 “这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元美这次是来避暑的?”顾绾自然知道这位不是来避暑的,但是若是不这样说,恐怕等到一会两人都会下不来台。 顾绾之前听说过,王元美的妻子去世了。 王元美看了顾绾一眼,轻声说道:“如是,我知道你。” 顾绾摆手,对着王元美说道:“前尘往事,不必再提,我知道元美方才丧妻,心中定然郁闷无比,出来走走也是好的,只是家中毕竟还有孩子,孩子们方才失去了母亲,此时父亲又不在身边,所以元美还是要赶快振作起来。” 王元美和顾绾都是绝顶聪明之人,两人此番对话下来,对方的心思自然是一目了然了。 只是王元美到底是不甘心,他又开口说道:“如是,我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吗?你对我就没有一丝丝的眷恋,哪怕是一丝?” 顾绾笑了笑,她看着远处的天际,有些倦怠的说道:“没有,不禁对你没有,对任何男子都没有,这世间的女子除了与男子在一起,就没有第二条出路了吗?我已经厌倦了。” “厌倦?他竟然伤你如此之深?” 顾绾顿时觉得一阵无奈,她实在是不想要在这件事情上,在浪费那么多精力。 “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要在提那些事情了,若是元美能明白我的苦衷,我们仍然是好友,若是你还存有那番心思,那以后就不要往来了。” 王元美一阵呆愣,片刻之后,长舒了一口气,他开口说道:“好,只要如是高兴,我做什么都行。” 顾绾笑了笑,不置可否,两人离去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徐西咸。 徐西咸顿时有些尴尬,赶忙开口说道:“两位,老师有请。” 顾绾并未在意,点了点头就跟着徐西咸到了船舱里,此时已然开宴了,倒是真剩下顾绾和王元美没有归来,这里面的文人,又都不是什么太正经的人,有几位与顾绾相熟的老者开口说道:“之前听闻如是和元美乃是同乡,此番恰好是你未嫁我未娶,看此番是不是要再续前缘了?” 王元美没有说话,顾绾只是笑了笑,摆了摆手对着那位老者说道:“您可真会开玩笑,元美与我乃是好友,若是真合适,早就结为夫妻了,况且所谓夫妻,无论如何情投意合,时间长了,这性情都会埋没于柴米油盐之中,沦落的无论庸俗,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走上这一遭呢?” 好的 王暨笑了笑,摸了摸自己老长的胡子说道:“虽然如是此番说的有些奇怪,但是仔细想来却也很有道理。” “那我还得多谢王老了?” ”不必客气,老夫只是随便说一说而已。“ 顾绾顿时无话可说,宴会气氛倒是不错,只是在一旁的王元美总归是有些奇怪,不过顾绾此番却也是没有多少精力关心这位。 宴会结束之后,王元美想要送顾绾回家,顾绾也想着找一个机会同这位把话给说清楚,只是谁知道这徐西咸坚持要送顾绾回家,说是有始有终。 顾绾十分的郁闷,顾绾之前对于这位确实不能说没有暗示。 可是顾绾觉得那一丝暗示,也不能够让这位误会顾绾有意委身于他。 此时如此场面,顾绾只得开口说道:“两位都不用送我了,我还有些事情,并不准备回家。” 顾绾说完之后,就自己朝船上侍候的仆人要了一匹马。 帅气的翻身上马,离开了。 倒是让一旁的徐西咸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竟然还会骑马。而且看样子还十分熟练。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朝堂 顾绾骑马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路上好山好水,倒是让顾绾觉得这一次出来倒也不算是浪费时间。 顾绾行走在官道之上,已然是夕阳西下之时,所以天气倒不是很热,顾绾一路上看遍四周景色,倒也是不错。 只是快到绍兴城内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此人眉眼含笑,透露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顾绾顿时有些无奈。 这位正是张天复,顾绾总觉得这位似乎和自己有些缘分,无论到哪里,似乎都能遇到。 张天复乃是徐文长的好友,顾绾自然不能当做没有看见,只得下马和这位脑回路有些奇怪的公子打了个招呼。 张天复顿时一阵惊喜,走到顾绾面前朝着顾绾行了一个礼,开口说道:“如是,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张天复邀请顾绾到马车相聚,顾绾赶忙开口说道:“我还有些事情,不能再次久呆,失礼了。” “如此这般,在下只能下次在和如是促膝长谈了,真是可惜。” 顾绾看着张天复这幅样子,顿时一阵无奈,心中暗自吐槽道:“又要和你促膝长谈啊。”他们二人本来就没有这么熟悉,但是谁想到这家伙如此自来熟。 顾绾赶忙策马离开,等到天黑之时,方才到了绍兴城。 晚间的绍兴城热闹之极,河灯飘廖,杨柳依依,倒是一派江南繁华景象。 顾绾骑着马上,漫步于绍兴街道,嘴角带着一丝惬意的笑容,心情倒是不错。 只是顾绾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为了一道风景,或许这个朝代之中从未出现过像马上这样随意洒脱的女子。 一时间夜间归家的学子们停下脚步,如痴如醉的看着眼前缓缓而过的女子。 “这位便是如是夫人,果然是风华绝代。” 若是顾绾知道自己被人说成是风华绝代,定然会高兴一晚上,这被人夸耀,正常人都会开心的。 顾绾从马上下来,吩咐人把马匹给王暨送去,便回到府中,准备好生休息一番,这奔波了一下午,虽然心情不错,可是却是有几分劳累了。 只是顾绾到了屋子里之后,却看到了潘启明的身影。 顿时有些意外,潘启明身子好了之后,就一直待在潘老身边,今日怎么会想着来她这里莫非是? “姑姑,语秋在哪里?” “你找她干什么?” 潘启明很明显没有想到顾绾会这般说话,只得开口说道:“姑姑,我有些话要对她说。” 顾绾了然一笑,拿起茶杯喝了一杯茶水,对着潘启明说道:“这样如何,我将语秋送予你作为一房姬妾,任你处置。” 潘启明顿时一愣,冷声说道:“姑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什么意思,我自然不清楚,可是我却知道,若是你频繁与语秋见面,恐怕以潘老的意思,语秋定然会有些麻烦,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份。” 潘启明心中一阵悲哀,他是潘家长孙,如何能够娶一个这样身份的女子为妻。 “我虽然很讨厌门当户对这种说法,可是讨厌归讨厌,却也不能否认这句话的确实很有道理。”顾绾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倒是有几分悲哀。 潘启明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走开了。 此时语秋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眼眶已经红透了。 顾绾看着语秋这幅样子,顿时有些不忍,她开口说道:“凡是没有绝对,如是按照你以往的家室,却也是勉强相配的。” “可是我的爹娘已经不在了。” “我会帮你的,语秋,算是对你的补偿。” 语秋不可置信的看着顾绾,顾绾开口说道:“只是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我一切都听夫人的。” 语秋离开之后,秀珠端来一盆水,对着顾绾说道:“夫人,你今天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好生担心。 顾绾顿时一愣,而后开口说道:“确实是我的不对,以后定然都告诉你。” 忙绿了一整日,顾绾总算是躺到了床上。 倒是意外的闭眼即睡。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张妈妈特地给顾绾做了一碟子桂花糯米藕,味道香糯而不腻味,倒是让顾绾吃的好不开心。 还记得以前在太仓的时候,顾知最喜欢吃的东西除了那茴香豆,便是这桂花糯米藕了。 想到了自家可怜巴巴的爹爹,顾绾就到书房中,给自家父亲写了一封信。 她此番搬到绍兴倒也是未曾跟顾知说过。 只是顾绾等了许久,却未曾等到顾知的回信,一时间有些担心,便赶忙找人问了问太仓的情况,这不问不知道,一问便知道这沿海一带最近不甚太平。 顾绾本来的意思是想要顾知回京师,可是这位确实分外的固执。 到了这个时候,顾绾自然不能再由着老人家的性子来了。 顾绾只得摆脱潘老派人把顾知等人送回京师。 至于为什么不到绍兴,顾绾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顾绾有跟顾维钧写了一封信,等到那封信送到顾维钧手中之后,已然是五月了。 今年大明朝北方干旱,若是再不下场,恐怕这一次的秋收就要打水漂了。所以嘉靖陛下命令满朝文武到顺天殿外求雨,然而老天爷似乎并不想要给嘉靖这个面子,愣是连片乌云都不给。 倒是让满朝文武好不尴尬。 如此这清微和陶仲文开始暗自较劲,看到底谁能把这场雨给求下来。 顾维钧在顺天殿外和众位大臣们跪了一上午,里衣都被汗水湿透了,好不容易可以解放了,却被一个不太想要见到的人拉住了衣袖。 此人自然就是王偕。 顾维钧冷声道:“我和王大人不熟,请放手。” “兄长,我有一件事情要请你帮一个忙。” “免谈。” 王偕面上一阵为难,可还是开口说道:“只有一句话,你告诉如是,我不会背叛她的,让她一定要相信我。” 顾维钧顿时有些生气,可是此时正在宫里,若是贸然发飙,有些不合适,只得冷声说道:“王大人真会说笑,我妹妹已然跟你没有关系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争执 这一句没有关系倒是把王偕说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的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立场在说什么了。 可是王偕不甘心,他不甘心。 “若是你的真的有心,就自己告诉她。”顾维钧幽幽的说了一句话,而后就离开了。 只留下王偕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广场上。 不过此时顾绾倒是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汝端已然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了,顾绾每日最为开心的时候,便是教小家伙说话,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大概是这世界上最为幸福的时刻了。 只是这尔等清闲的时光倒是未曾持续多长时间,王暨邀请顾绾外出讲学一月。 顾绾自然知道这些人能够让一个女子来讲学,是一家多么难得的事情,所以顾绾也顾不得其他的事情了,收拾行装之后,便跟着王暨等人上路了。 这绍兴一代学院颇多,浙中王学门人更是遍布,顾绾自然是一直忙碌着,不过倒是和之前的生活截然不同。 或许是因为和这些学生在一起时间长了,顾绾竟然也觉得自己的心态似乎年轻了不少。 甚至于将很多事情都看开了,比如此时顾维钧在信上写得话,若是以往的顾绾看到了,定然会心中酸涩无比,可是此时看跌却只觉得心中一阵感慨。 顾维钧只说,王偕对于顾绾还有些念想。 顾绾和王偕之间,自然不是用念想就可以解决的,王偕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顾绾跟他这么多年,却还是没有猜透,所以此时也不打算再猜了,无论怎样辛苦,到头来都是一场困顿,还不弱顺其自然。 看看这上天如何安排。 这浙中的学子们都说,这位如是夫人在治学这件事情上,分外严谨,可是日常生活上确实分外洒脱,虽说是个美貌的女子,可是在这一群男人面前,却能够直接让人忽视了她的性别,这件事情古来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一时间顾绾的声名显。 只是顾绾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女子了,对于世人的夸耀,笑一笑之后,便是面无表情,偏生顾绾这幅长相就普通沾不上边,所只能是更加让这群血气方刚的少年们感慨。 若是早生几年便好了。 此时顾绾和王暨坐在一处书房之中,书房里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眉眼之间有几分俊逸,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俊俏之人,只见这老者笑眯眯的对着顾绾说道:“如是这一番讲学下来,倒真是的算是名扬四海,倒也可以开宗立派,只是此时如是还未曾有徒儿,可曾想过收几个弟子。” 顾绾倒是没有想到这位书院山长,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一时间有些呆愣。 只见这王暨清咳一声,顾绾赶忙开口说道:“倒是未曾想过,若是遇到有缘人自然是想要收一个徒儿的。” 老者听到顾绾此番说话,面上微微一喜,而后说道:“老夫有一个孙女,不知道入不入的了夫人的法眼。” “山长如此高才,定然家教了得,如是自然是求之不得。” 这王暨见到老者如此说话,心中更知道顾绾并不想要收徒弟,便开口说道:“如是阿,我也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孙女,若是不嫌弃,一并收了去?” 此话一出,这在场的几位文人雅士纷纷开口说道。 顾绾笑着说道:“如此这般,我倒真有些受宠若惊了。” “如是夫人大才,我等自然是真心的,只是方才那般,恐怕如是看要有不少徒弟了,如是身子不好,恐怕有些吃不消啊。” 王暨如此说道,收徒的事情就再也没有谈,只是这位山长,似乎极为欣赏顾绾,一直极力邀请顾绾在书院中讲习,顾绾本来不是很愿意,可是看到这位如此殷切,出于目的便答应改每半个月来这个书院上一次课。 顾绾上辈子倒是未曾当过老师,这几日实践了一番,便觉得实在是比当时警察要好上一万倍。 不过这些话顾绾也只是心里吐槽一番。 好不容易把工作做完,准备回到潘府,谁成想这天气突然就开始热了起来,顾绾怕热,只得在这书院中等到夕阳西下,而后直接回家, 所以众人便在这书院之中好生聊了一会儿,顾绾算是知道了这古代读书人的秉性,有几分切磋之意,这便是让顾绾有些力不从心了,她并非科班出身,自然又不是那种非常天赋的女子,所以有些吃力。 好在这一群老家伙们还是知道要吃饭的。 这位热情好客的山长,留顾绾吃饭,顾绾自然是没有办法拒绝,用过晚饭之后,顾绾和王暨一同赶到潘府。 顾绾是想要回去休息,而王暨则是要去见潘老。 小家伙今天和张妈妈玩的很开心,这刚刚吃完饭直接睡了,倒是让顾绾有几分无奈。 第二日一早,顾绾想着今天可是要好生陪着汝端,可是这潘老哪里却来人说是让顾绾过去一趟,顾绾自然之暂时和汝端作别。 等到了地方,本来以为应该只有王暨和潘老,可是却发现做了一个异常熟悉的人,等看清楚了来人,顾绾顿时一愣。 “文长?” 此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徐文长,自从与文长在河套一别,确实有很久不见了。 或许这家伙实在京师好生呆了一段时间,倒是恢复了几分俊俏的模样。 甚至原本那身玩世不恭的气质,倒也回来了。 倒是让顾绾多了几分高兴。 “如是,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顾绾直接坐下来,伸手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在抬起头来,就看到徐文长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书信上面写着如是亲启。 顾绾顿时一愣,不用想,顾绾也知道这封信倒是是谁写得。 顾绾接过信,直接打开看了看。 这潘老或许是太过好奇了,直接开口问道:“这信上可是写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顾绾顿时有些好笑,对着潘老说道:“潘老也想看?” 潘老顿时一阵无奈,这信定然写了不少儿女之间的情话,他这个老头子看什么。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月色 顾绾倒是没有心思同这位老人家说这些话。 顾绾看着那行定不负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容带着几分淡然,倒是让坐在一旁的徐文长一阵无奈。 徐文长开口说道:“这段时间朝廷上乱的狠,有很多消息做不得准,如是如此聪明绝顶,自然能够分得清楚,此番兰君让我回来,也是为了避一避风头。” 顾绾对徐文长的这番说辞,来了兴致,赶忙开口问道:“我倒是有些好奇,文长实在京师做了什么事情,竟然放着大好的前途不干,又跑回绍兴?” 徐文长顿时面上一哭,有些无奈的说道:“如是就莫要取笑在下了,我的那点事情不说也罢。” 这徐文长显然是不想说,可是顾绾非常想知道,此时这王暨笑眯眯的说道:“我倒是知道点事情,据说这京师中的一位贵人相中了文长,想要文长给他做女婿。” “哦?那位小姐如此有眼光。” “那位小姐的身份可是贵不可言啊。”王暨有些好笑的说道,顾绾这个时候更加好奇了。 这王暨是长辈,徐文长自然是不好反驳,一时间有些泄气,只好一五一十的招了,原来这位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倒是生生压了那些天子近臣一头,成为嘉靖的宠臣,虽然是个弄臣的角色,但是这位在西北做出的事情,嘉靖心中也是清楚的,一时之间有了重用的念头。 由于这位时常在宫中行走,被一位顽皮的小郡主给看上了。 这小郡主乃是皇族,自然是不能嫁给徐文长这样身份的人,所以文长好不容易得来的政治资本,倒是因为这位女子的一见倾心,付之东流。 说起来徐文长的运气还真是不好。 只不过此时这徐文长给人看着倒不像是伤心的模样,按照他自己的话就是他徐文长天生就是个清闲的命,这匡扶大明社稷的事情还是留给王偕那样的人去做吧。 顾绾听完之后,也不得不感慨这徐文长当真阔达。 努力了这么多年,结果被某个哭笑不得的理由给完全否定了。 顾绾本想着说几句话安慰一下这位,可是谁曾想这位倒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晚间十分,甚至好找顾绾喝酒,还专门自带酒水拿了一壶尚好的黄娇酒, 此时清风阵阵,天上有明月相伴,对面还有美人相伴,可是这徐文长的心中却是分外的哀伤。 顾绾顿时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文长可是想起来阿蕴?” “转眼之间阿蕴已然离我而去两年有余。” 顾绾看着徐文长,不知道要说什么,当年那件事到底是顾绾做的不对,此番虽然以时过境迁,可是此时想起来,却仍然觉得心中难受的紧。 徐文长看到顾绾如此模样,微微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往事不提也罢,说说你自己吧,你看了兰君这封信,想好了该如何做了吗?” 顾绾笑了笑,对着徐文长说道:“我早就想好了,无论他写不写这封信,我都已经决定了,我与他从此之后,再无瓜葛。” 徐文长顿时有些惊讶,他总以为无论经历什么事情,顾绾一定会原谅王偕,从未曾想过顾绾会有如如此决绝的一日。 “为什么这么说、” “我已经受够了无望的等待,而且我发现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可以去做。” 徐文长听完之后,拿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笑着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顾绾顿时有些好笑。 “你这句话的另一重意思,也就是绝对不会接受其他人,只要你不接受其他人,我就敢打包票你们一定会还会在一起的。” 顾绾有些生气,可是看到徐文长那副肯定的样子,顿时来了些趣味,开口说道:“我可没说我不会突然看上其他人。” 这徐文长笑了笑,走到顾绾身前拿了一杯酒,笑着说道:“那敢情好,若是如是不嫌弃,不如我们两就搭伙过日子吧?” “好哇。” 两人自然实在开玩笑。 “只是这辈分估计就乱了,我算起来也算是你的姑姑。” 两人又打趣一会儿,待到月上中天,顾绾常熟了一口气,对着徐文长说道:“这些事情先缓一缓,我和王偕都还没有想清楚,我知道他此时很是艰难,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会做出什么危害他的事情,可是也仅限于此,有句话说的倒是不错,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顾绾说完之后,觉得有些疲惫,就直接告辞了。 徐文长坐在原地,倒是叹了一口气。 本来此时一个人独坐气氛正好,却突然从远处走来一个身子窈窕,面容深刻的异族美女,气势汹汹的说道:“先生,你要是没事就赶紧走吧,我还要收拾东西呢,我们这院子里全都是女子,你在这里恐怕不合适。” 这秀珠总是觉得自己会一些拳脚功夫,这家里有没有个男子,她这个武力值稍微厉害一点的人,就应该承担看家护院的任务。 可是夫人的魅力太大,这隔三差五就有文绉绉的老爷们和夫人喝酒。 秀珠也看出来夫人十分不喜欢,可是却还要强颜欢笑。 若是顾绾知道这秀珠脑子里想的东西,肯定是要气死了,她那里是强颜欢笑,那时矜持有智慧的笑好伐。 不过此时喝的醉醺醺的徐文长倒是没有听清楚这位说的话,只觉得眼前的这位侍女长得倒是非常不错,便开口调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趣,改日我问如是把你要到身边,以后伺候我如何?” 秀珠听到这家伙把她当做了丫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是夫人的丫头,你这人好生无礼,你要再不离开,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此时徐文长脑子有些不清楚,便凭着本能说道:“你这丫头如何不客气,你能把我怎么找?” 秀珠看到徐文长这幅欠揍的模样,一把托起这家伙,直接一路扔了出去。 这徐文长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事情,顿时感觉到一阵剧痛。 昏睡在顾绾住的院子外。 第二百九十六章 桃花 等到第二日早上醒来,顾绾出门一看,顿时被眼前的一切给吓到了,眼前这个无比狼狈的流浪汉,不正是风度翩翩的徐文长吗?这人昨日是被人绑架了,如何沦落到如此地步。 顾绾走上前去,看着徐文长的睡姿,不禁啧啧称奇,赶忙开口说道:“文长兄昨日是被人打了吗?” 这徐文长悠悠转醒,这幸好昨日天气甚为温暖,如若不然,凭着这位的身板,恐怕今日可是要去看大夫了。 徐文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开口说道:“我昨日只是喝了点小酒,似乎是趁着酒意调戏了一位美貌的侍女,然后那侍女生气了,便打了我一顿,似乎便是如是你这里的侍女。” 顾绾顿时一阵好笑,赶忙开口说道:“我这里就只有两个小丫头,哪有胆子打你,估计是冲撞了府中的那位小姐,徐文长还是庄重一些的好。” 徐文长听到顾绾这明显有调侃意味的话,顿时有些无奈,只得开口说道:“昨日喝酒太多,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顾绾笑了笑并未在和这位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只是对着徐文长说道:“你在这院子里外睡了一夜,可着凉了,身子可有不舒服?” 这徐文长呵呵一笑道:“如是还别说,你这院子的地上睡着还真舒服,昨夜可是一夜无梦,今早起来,倒是举得,觉得。” 谁知道这徐文长刚一伸懒腰,顾绾便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 顾绾顿时笑着说道:“文长兄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今天下午,潘老还要给你开一场文会,若是你以这幅样子出现,恐怕这旁人可是要笑话的。”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和顾绾耍了这么长时间的嘴皮子,徐文长确实有些困了,便赶紧告辞离开,顾绾正准备回屋子的时候,却看到秀珠一脸怨念的站在门内,看着徐文长远去的身影,面上表情好不纠结,顾绾赶忙问道:“秀珠你可别告诉我,昨夜便是你打的徐文长。” 秀珠面上一阵生气,但是还是开口说道:“昨夜那登徒子调戏我,我心中气不过,就,夫人不会怪我吧。” 顾绾顿时笑了笑,开口说道:“自然是不会怪你的,不过文长心性散漫,并非好色之徒,你也可放心,只是一时酒后失言,秀珠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那登徒子要把握要过去当侍女。” “你都不是我的侍女,为何会去做他的侍女,你放心,若是以后这个家伙再说这样的话,我定然会好生收拾他一顿。” 秀珠看到顾绾如此,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午间顾绾用过饭之后,就坐着潘家的马车到了绍兴城内的望江楼,这望江楼全都被潘家给包了,就是为了迎接这位方才归来的姑爷,虽然此时徐文长已然不算是潘家中人,可是盘老爷子似乎对于这位十分的看重,不过也难过,如今这世上的青年才俊,能与这位比肩的也是少之又少。 若真是笼络到了这潘家,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按照顾绾的对于徐文长的了解,若是潘家想要再塞给这位一个夫人,恐怕会适得其反。 只是这潘府的有些人可不是这么想的,潘府的四小姐尚未出阁,虽然是个庶女,可是貌美无双,倒是十分受宠。 顾绾看着略微有些尴尬的徐文长,笑着说道:“看来文长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徐文站顿时有些无奈,轻声对顾绾说道:“如是还是不要取笑我了。” 话音刚落,那位貌美的四小姐款款而来,对着徐文长说道:“见过先生。“ 看着如此娇滴滴女子在自己面前做出这种神色,徐文长也只是尴尬一笑,开口说道:“有礼。” 然后拉着顾绾到另一处地方和那些文人雅士寒暄去了,这倒是让这位从未受过冷遇的四小姐,冷哼了一声,对着自己身边的丫头说道:”先生身边的那个女子是谁?” 小丫头开口说道:“小姐连此人都不知道,这人乃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如是夫人。” 四小姐似乎对于顾绾十分的不屑,只见她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不就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弃妇吗?” “小姐,你说话小声一点,若是被别人听到了,你可就有麻烦了。” 这四小姐何曾被人如此说过,顿时心中一阵烦闷,连带那张美貌如花的脸庞,也变得有几分阴翳了。 话分两头,顾绾和徐文长到了这绍兴文人聚集的地方,徐文长这人十分幽默,有真的是肚子里有东西,这众人对于河套收复十分感兴趣,徐文长自然是言无不尽。 听完之后,纷纷感慨。如此人才却因为那样的原因,就这样被埋没,倒真是让人心中不忿。 这徐文长还自己打趣道:“都是因为母上大人将在下这张脸生的过于俊美,所以才会有这种事情,若是生的像天复兄这般,倒也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张天复顿时一阵无奈,他自诩也是翩翩公子,相貌虽然不是非常出色,可是也没有到丑陋的地步吧。 张天复自然是开口和这徐文长争论了起来, 众人整整聊了一下午,这徐文长一直是最中心的人,这点顾绾不服不行,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琴棋书画,这家伙都能说一些,而且都是非常深刻,不得不说,这世上还真是有天才的。 宴会罢了,张天复顾绾和徐文长三人在院子里小酌。 顾绾忍不住打趣道:”文长还是赶紧在娶一门妻室,赶紧生一个孩子,好给我做徒弟。“ 正在喝酒的徐文长猛然喷了一口茶,似乎十分的无奈。 “若是如是不嫌弃,百年下嫁于我可好,你看你我都是聪明绝顶之人,若是结为夫妻,那生出来的孩子定然十分出色。” 顾绾自然知道徐文长这是在开玩笑,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我倒是没有多少意见,只是恐怕这样一来,文长的名声可就不好。” “我自然是开玩笑,若是让兰君知道了,可不得把我怎么样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九十七章 庙会 此时提到了王偕,倒是让已然有些微醺的顾绾一阵清醒。 徐文长自知失言,赶忙自罚一杯,开口说道:“方才脑袋昏了,如是请勿怪罪。” 顾绾摆了摆手并未打算追究,只是此时张天复却开口说道:“如是拒绝了文长,那可不可以考虑我呢?我尚未娶妻,为人也算是可靠。”顾绾顿时一阵无奈,自己一个二婚既然也如此受欢迎,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明朝了。 “我说张兄你就不要添乱了。” “我这怎么是添乱了,如是这样的女子,这天下有那个男子心中不钦慕。” 徐文长和张天复抬了半天的杠,喝了好多酒醉醺醺的吐了院子一地,顾绾也喝了不少酒,脑袋有些晕晕的,一直在屋子里面注视这顾绾的秀珠顿时一阵无奈,赶忙走了出来,将顾绾扶起来,然后对着徐文长说道:“又是你,整天拉着我们夫人喝酒。” 这徐文长醉的迷迷糊糊的哪里听得清楚。 秀珠将人带回屋子里之后,走到院子里,看着醉醺醺的两个人,冷声说道:“都起来了!” 徐文长和张天复醉醺醺的起来,看着眼前美貌动人的异族女子,顿时有些懵,这徐文长更是开口说道:“原来是你啊,如是还说不是府中的丫头,不是的话,怎么会遇到两次,明日我便向如是把你要回来,看你还这么凶巴巴的。” 还没等秀珠说话,这家伙就昏睡过去了。 张天复看着秀珠,开口说道:“劳烦娘子给我拿杯醒酒汤,我一会儿将他带回去。” 秀珠看到这位文绉绉的公子顺眼,便到厨房里,端了一碗醒酒汤,张天复喝完之后,方才觉得稍微清醒了一些,带着已然醉成一滩泥的徐文长离开了这个地方。 张天复脑袋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两人回到徐文长的院子里之后,便直接倒头就睡。 只是这第二日倒是闹出了个笑话。 徐文长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浑身光溜溜的,周围还有一具温热的身躯,顿时吓了一跳,难道自己昨日酒后乱性那什么了,赶忙掀开被子一看发现是张天复,顿时更加惊恐了。 “这是在怎么回事?” 张天复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徐文长给吓醒了,顿时开口说道:“你怎么了?” “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昨天我们喝多了,我带你回来,结果到床上就不行了,直接昏睡过去了,你都不知道你晚上睡觉多不老师,居然还裸睡,真是没想到徐兄你居然还有这个爱好。” 张天复说完之后,徐文长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结果却被这位的下一句话给震惊了。 只听见他说道:“文长兄,你昨天晚上说的话可是当真的?” “什么话?” 难不成他说什么奇怪的话。 “你对如是院子里的那个小丫头说,要把她要回来,那个小丫头似乎很生气。” 徐文长顿时有些无奈,他摸了摸脑袋,开口说道:“喝多了,不记得了。” 以后绝对不能再喝这么多酒了。 “文长啊,你说我和如是有没有可能?”这张天复说话的时候,面带春色,似乎与顾绾已然确立关系了 徐文长顿时有些无奈,赶忙开口说道:“很显然你多想了。” 时光匆匆而过,这徐文长和张天复倒是时常到顾绾的院子里喝酒,时常喝的人事不知。 每一次都说不会这样了,可是第二日确实照常来。 倒是让顾绾十分的无奈。 只是这些时日倒是从东南传来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倭寇一直侵扰东南沿海,沿海百姓伤亡惨重,甚至很多世家大族的产业都受到了波及。 好不容易西北消停了一会,现在这东南又开始闹腾起来,嘉靖自然非常的无奈,本来以为这些日子能够好好修炼,谁知道这奏折一本一本的,让皇上他老人家烦不胜烦。 只得一道道圣旨下去,希望地方官员给力一些。 可是看反馈情况来说,似乎效果不大,很多沿海的村落已然十室九空。 南直隶一地地势平坦,若是倭寇上岸侵扰,当真是守无可守,加之南直隶兵丁疏于训练,战斗力简直就跟豆腐渣一般。 顾绾听消息说,这太仓的很多地方也受到了侵扰,幸好已然顾知他们送回京师了,否则此时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按照历史上来说,徐文长真正的舞台,其实并不是西北,而是东南沿海的倭寇之乱,上辈子徐文长的伯乐并不是王偕,而是东南总督胡宗宪,只是据那位担任东南总督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却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历史会发生怎么样的改变,改变历史最大的坏处,你只要改变了任何一点,后面的事情就变得不能确定起来。 不过此时在绍兴却也看不出这样的景象,此地依旧是太平盛世之景,顾绾在这绍兴的街道上甚至看不到一个乞丐。 若不是顾绾去过大明的很多地方,倒真的要以为这大明朝是个太平盛世了。 这一日夜晚,秀珠十分兴奋的说绍兴街上有庙会,顾绾今天有些倦怠本来不打算去。 可是徐文长有请,顾绾自然也要卖这位一个面子,只好穿戴整齐,带着汝端一起去凑这个热闹。 小家伙还灭有见过这么多,自然是十分兴奋,一路上咿咿呀呀的说了好多话。 徐文长十分羡慕的看着顾绾,酸溜溜的说道:“若是阿蕴当初留个孩子就好了,我也不必如此寂寞。” 这张天复看着徐文长开口说道:“文长兄还年轻再娶一房不就好了。” “说的容易,这世上哪有比阿蕴还要好的女子。” 张天复不置可否,站在顾绾身后的秀珠顿时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徐文长竟然还是个痴情的男子。 只是这点好感却被这家伙的下一句话给毁了。 “咦,你不就是前两次打我的那个小丫头吗?” 秀珠冷哼一声,似乎不想要理他,徐文长顿觉一阵面上无光,赶忙开口说道:“当初确实是在下失礼了,只是你这丫头也太过暴力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九十八章 王偕归来(一) 秀珠本来就是个暴脾气的小丫头,顿时掐起来腰,对着徐文长说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明明是你失礼在先,居然还说我暴力?” 徐文长虽然是个能言善辩的,但是很显然他能言善辩的能力并不包括和女孩子吵架。 “你怎么不说话啦,是不是心虚了?”秀珠掐着腰,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泼辣之感,饶是顾绾也忍不住十分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徐文长顿时觉得一阵没有面子,正要说话准备找回面子的时候,却意外在这繁华的绍兴街道上遇到了一位熟人。 顾绾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心中有些疲惫。 这位熟人,正是王偕。 顾绾以前的夫君,徐文长先是一愣,而后惊喜道:“兰君,你怎么会在这儿?” 此时的王偕不应该是在京师做他的兵部侍郎,此番为何会出现在这绍兴? 顾绾不想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她抱着汝端准备离开,可是却意料之中的被王偕拦下了脚步。 王偕看着汝端,眼睛里待着些许不可置信,他轻声说道:“这是汝端。” “是。” 或许是顾绾此时的神情太过冷漠,王偕不忍心在这个地方多说什么话,便对着众人说道:“东南形式紧急,皇上派我到东南为官,恰好来此地看望一下妻子,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如何?” 徐文长赶忙打圆场道:“自然好的,到时未曾想到能在这个地方见到兰君,我们快走吧。” 顾绾本来不想要和这位再有交集,可是想着若是自己贸然离去,总有些太过矫情,既然一切都看穿了,那又何必如此矫情。 王偕看到顾绾并未提出异议,顿时心中一松。 众人到了一个十分清净的酒楼。 秀珠之前也算是见过这位名闻天下的状元郎,可是只是远远一瞥,今日一见当真觉得无法忘怀。 若是被这样的男子爱慕这,就算是受到再大的苦楚,大概也会觉得很值得吧。 可是夫人此时看着似乎并没有很开心。 顾绾只是抱着汝端,很安静的吃东西,王偕和她说话的时候,虽不算是冷言冷语,可是却让人感觉到无比生疏,或许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对夫妻需要单独聊一下。 徐文长就拉着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秀珠,顺带把汝端也给抱走了。 倒是分外贴心。 此时此刻包间之中,便只剩下顾绾和王偕两人。 顾绾抬起头来,看着王偕,心中有些感慨,当初他二人是何等的恩爱,可是此时顾绾觉得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心中苦楚,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强求在一起呢。 “兰君此番担任何等职位?” “总督参军。” “倒是前途无量,说不准等到十年之后,兰君便是我大明朝的狄青。“ 王偕最受不了的便是顾绾如此说话的语气,他对着顾绾说道:“我来东南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所以你是为了我?” 顾绾虽然不太清楚东南的局势,可是却也知道此番夏言和严嵩激战正酣,王偕此番身份特殊,实在是不适宜留在京师,最好的去处便是西北,可是若是去东南,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即是挑战又是机遇。 王偕叹了一口气,对着顾绾说道:“如是,你为何总是,总是。” “不留情面?我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作为一个妻子,可谓是尽心尽力,你还说我不留情面?” 顾绾的语气略微有些讽刺,王偕看到眼前全然陌生的顾绾,心中五味杂陈。 “我这一次来就是想要和你解释京师的事情。” 顾绾一定到这个就觉得心中一阵屈辱愤怒,她站起来对着王偕说道:“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有苦衷,我理解你。” 顾绾越是这样说,王偕的心里就越觉得担忧。 “如是,我。” “但是我们已经和离,之前休书我不曾拿走,那是我傻,现在请你把休书给我,还有汝端姓顾,不姓王。” 顾绾说完之后,冷冷的看着王偕,眼睛里不带有一丝感情。 “如是你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个机会呢?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是你先违背了约定,怪不得他人。”顾绾很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因为她怕如果再迟一些,恐怕顾绾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果然是一个没有用的人,只要王偕稍微对她假以辞色,她便再也忍不住的想要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贪恋以往的温情,但是那些事情都过去了,王偕再也不是以前的王偕了。 那个偕并非是为了与她白头偕老,而是为了恢复谢姓。 她原本想成为和他并肩的那个人,可是到最后,也没有能成功,因为女人不可能与男人并肩,无论发生什么,最先被舍弃的还是她。 这是顾绾最为伤心的,也是让她日日夜夜无法入眠的心结。 王偕沉默,他走到顾绾身边,缓缓将顾绾揽入怀中,或许是太久没有感受王偕的怀抱,顾绾竟然没有推开。 王偕亲吻顾绾脸颊上的眼泪,开口说道:“既然方才说的如此绝情,为什么还要哭泣?” 顾绾像是清醒了一般,想要推开王偕。 可是却被王偕按住了胳膊的麻穴,倒是让空有一身力气的顾绾没有了反抗的力量。 王偕抛却身上的温润如玉,对这顾绾说道:“如是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想你,就算是你会恨我,你会怨我,可是我这辈子都不能放弃你。” 顾绾哭的极为委屈,王偕从来不曾这般对付过她。 在顾绾的印象里,王偕从来都是以为文弱书生,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王偕无比热情的亲吻着顾绾的嘴唇,仿若只要一松开,顾绾就会离开一般,顾绾只觉得一直头晕眼花,等到胳膊上的酸痛一过,顾绾一把将王偕推开,结果因为手上的力气太大,一下子把王偕推到了门框上。 王偕顿时觉得后脑一痛。 顿时有些头晕眼花,伸出手摸了摸,顿时摸出来一手鲜血。 顾绾顿时吓坏了,赶忙走过去说道:“你没事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 王偕归来(二) 顾绾正准备检查王偕伤口的时候,这家伙直接一伸手将顾绾拉倒地上,反身压在顾绾的身上。 什么话也没有就吻上顾绾的唇,顾绾正在呆愣的时候,自然没有反应过来。 正准备将人推开的时候,却感觉到脸上一阵湿润,她睁开眼睛,看着王偕一双通红的眼睛里全是泪水,那双原本清凉无垠的眼眸中似乎隐藏了极大的痛苦。 王偕松口,顾绾顿时感觉嘴唇一阵疼痛,似乎被咬破皮了。 “如是,你知道不知道,离开你的每一个夜晚,我从来没有好好睡过一觉,男人和女子不一样,我有太多的事情要考虑,你知道我的每一个抉择,决定了多少人的性命,我们王家为了恢复谢姓又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我真的很想放下一切和你远走高飞,可是我除了是你的夫君之外,我还是我自己。” 顾绾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对王偕说过,她除了是妻子之外,她还是她自己。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如果告诉你了,你有可能会陷入危险之中。” 顾绾突然笑了,她站起来,擦干进了嘴角的血,开口说道:“所以你要我理解你,等着你七老八十了,再来看看我这个糟糠之妻。” 王偕似乎非常难过,他开口说道:“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 “如果你不娶那个女人,我就相信你?” 顾绾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是她还是想问一问。 “我们不是真的成亲,那只是权宜之计。” 顾绾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摆了摆手,对着王偕说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你先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也许等到那一天我突然想通了,到你王大人的门下做一个小妾也说不定。” 顾绾这席话说的极为讽刺,王偕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原谅我?” 王偕说道,在顾绾眼里,王偕是绝对不会说这么掉价的话的人,显然此时顾绾已然将王偕逼得紧了。 顾绾突然觉得一阵疲惫。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时间不早了,汝端该睡觉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顾绾推开门,自顾自的离开。 顾绾带着汝端回到家中,汝端似乎对于方才那个自称爹爹的男人非常好奇,可是奈何小家伙会的话不多,只得咿咿呀呀的表达自己的好奇之情。 顾绾本以为晚上好歹能睡个好觉,可是谁知道王偕竟然知道了院子里,还堂而皇之的来到顾绾的屋子里,脱了衣服准备和顾绾同床。 两人已然不是夫妻了,如此这般作为,对于顾绾来说,却也是羞辱大与温存的。 顾绾只得厉声喊道:“张妈妈,谁让他进来的!” 张妈妈赶紧走了进来,开口说道:“夫人,老爷喝酒了,所以。”顾绾看着张妈妈的神情,顿时一阵了然,她真是太天真了,这张妈妈如此忠心,忠心的不像话,若不是王偕的人,那还真是出邪了。 顾绾穿好衣服,离开了屋子,到秀珠的房间和秀珠睡了一晚上,等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却看到王偕站在门外。 此番看到王偕,顾绾却觉得有几分阴魂不散的感觉,自然也没有给他好脸色。 昨日王偕行为孟浪,想必是喝了不少酒, 今日倒是恢复了往日里翩翩公子的模样。 顾绾正准备洗脸的时候,王偕拿过毛巾十分轻柔的替顾绾擦了擦脸,这让顾绾忍不住想起来很久之前那个为自己洗脚的男子,一时间没忍住,差点掉眼泪。 意识到自己的软弱之后,顾绾赶忙冷声说道:“王大人那么忙,还是赶紧到任职地上任吧,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往王偕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说道:“不急,我还未成和汝端相处,怎能如此轻易的离开,况且你我二人好久没有在一起过了,如是就忍心赶我走。” 顾绾最讨厌的就是,王偕此时这样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随你便。” 这段时间里王偕倒真的是一直和汝端在一起,倒真像个慈父一般。 只是夜晚的时候依旧在顾绾的屋子里赖着不走,倒是让顾绾非常的无奈,只得能秀珠在一起,只想着等到王偕走了之后,把张妈妈给打发走了,这家中总是有王偕的人在,总归心里有些不舒服,况且当初的寒玉便是这般,在关键时候在顾绾心上插了一刀。 顾绾实在太了解王偕了。 这段时间倒是没有见到徐文长在顾绾这里瞎转悠,显然是不想要在这和离当电灯泡,只是显然王偕并没有取的多大的成就只好把他这个狗头军师给请了过来。 夜晚,找就是张天复,顾绾,徐文长三人,喝酒。 顾绾这些日子以来便是嗜酒起来,倒不是借酒浇愁,只是觉得喝酒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所以到没有多想,只觉得这一夜徐文长的话似乎尤为多,吵得顾绾脑仁疼。 然后顾绾喝了太多的酒,便被王偕搀扶了回去。 临走之前,这徐文长笑眯眯的对张天复说道:“正所谓夫妻床头吵架床位和,天复啊,如是这辈子可是被王偕给吃的死死地,你就不要多想了。” 张天复打了个饱嗝,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秀珠给阻止了,秀珠恶狠狠地看着徐文长说道:“你们刚才再说什么,王大人要对我家夫人做什么?” “没做什么,人家夫妻的事情,你这个小丫头别管。” 徐文长这人一喝酒就嘴巴大,恨不能把所有得罪人的话都给说一遍,这秀珠气的直大人,徐文长好歹也是读书人,自然是被打的满地找牙。 第二日一脸青肿,还以为自己和人家摔跤了。 王偕抱住顾绾到了房间里,脱了顾绾的衣服,吹灭了灯,两人躺在被窝里。 王偕早过了那等重欲的年纪,只是觉得若是在离开之前,能抱着顾绾好好睡上一觉也是,哪怕前路再艰险,他也能好好地上路。 顾绾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王偕那张清隽的脸。 她有多长时间没有看到这张睡颜了? 第三百章 离别 或许是因为昨日太过劳累,王偕睡了很久才起来,起来之后,看到空无一人的床铺,顿时有些感慨。 所谓同床异梦大概也不过是如此。 张妈妈将早饭端过来,王偕用过了早饭之后,就到院子里去找顾绾了。 只是找了好久都没有见到顾绾人在哪里,赶忙问张妈妈可是张妈妈也不知道。 汝端还在院子里,顾绾鞥去哪里,难不成还是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 正当王偕苦苦思索的时候,顾绾从外面归来,看起来倒是气色不错。王偕赶忙走上前去,对着顾绾说道:“如是你早上去了哪里?” “外出访友去了。”顾绾说完之后到屋子里面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之后,就直接抱着正在地上玩耍的汝端。 此时树荫之下,如花美眷和幼子皆在,可是王偕却不得不离开。 王偕摸了摸汝端的小脑袋,笑着说道:“汝端,爹爹要离开了。” 顾绾下意识的身子抖了一下,心中荡漾起一丝丝苦涩,而后说道:“那你就走吧,反正孩子现在不记得人,也认不得你。” 顾绾这句话说得有些凉薄,王偕很是伤心,可是还是耐着性子,开口说道:“如是,我有空会来绍兴看你们的。” 或许顾绾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偕笑了笑,抬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猛然回头,按着顾绾的脖子,深深地一吻。 顾绾只是沉默,一吻罢了,王偕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汝端便摆脱如是照顾了,好好照顾自己。” 顾绾没有说话,只是默然的擦了擦嘴,低垂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只是一只手拉着王偕的袖子,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也该知道,可是就算是再怎么伤心难过,这日子还是要过,你莫要忘记你对我说过的话,你可以有愧与我,可是千万不要有愧于百姓。” 王偕点了点头,握了握顾绾的手,离开了。 顾绾顿时叹了一口气,这个人总是这般,来去不沾染一丝凡尘,倒是让她好生牵肠挂肚,却也无济于事。 左右总是想这些事情也就有些疲惫了,便索性不去想这些事情。 只是看着汝端可爱的脸蛋,总觉得他二人对于这个孩子亏欠甚多。 王偕离开顾绾的院子之后,坐上了一辆马车,倒是绍兴码头。 却看到码头上有一个男子,正是徐文长,徐文长依旧穿着他那一身灰白色的长袍,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寒酸之气,倒真是应了那句不修边幅。 这徐文长笑呵呵的说道:“我之前还想着若是兰君,你再不来,索性我就将如是娶回来,让你这个小子后悔一辈子。” 王偕自然知道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是在瞎说,只得开口说道:“文长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你都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才让我们只见到娥关系有所缓和。” 王偕虽然脸上带着笑,可是看起来却是分外的愁苦。 徐文长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呢,这男女之间的事情最为费脑筋,只是和阿蕴在一起的时候,倒都是美好的时光。 “谁让你当初眼光那么好,找到了一个大宝贝。” 王偕顿时一阵无奈,他就知道和这个家伙谈心是一件无比愚蠢的事情。 “如是和一般女子不一样。” 徐文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她确实和一般女子不一样,或许说他根本就不是女子。” “改日我写封信给如是把这句话告诉她,看看她会怎么想。“ 徐文长顿时一滞,这顾绾可不是好惹的,说不准就让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秀珠逮着他好一顿打。 于是连忙开口说道:“兰君难道忘记了你我的革命友谊了吗?” “什么是革命友谊?”王偕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怪词,这徐文长开口说道:“我听你家宝贝如是说的。” 王偕也知道在这这位说下去,只能是浪费时间,便赶紧结束这个话题,赶离开了徐文长这个话唠,只是船行离开之时,王偕倒是有些留恋的看了看少行城。 他和顾绾在不少城市生活过,每个城市的记忆大部分都是无比美好的,只是有一天那些美好都变成了记忆, 若是她能来送他一程,却也是好的。 不远处顾绾抱着汝端,有些呆愣的站在原地,等到船只走远了之后,方才抬步离开。 却未曾想到,竟然被徐文长这个好事的家伙给看到了。 这徐文长摸着下巴说道:“如是你可只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啊,你都不知道兰君当时有多落寞。” 顾绾这人最好面子,此时更是再尴尬不过,只得开口说道:“若是你再多说一句,你以后就别想着来我这里喝酒了。” 和顾绾喝酒吃牛已然成了徐文长必备的娱乐,若是这位不让了,那可是很严重的事情啊。 徐文长闭嘴之后,又开口说道:“此时恰好是午时,我听闻不远处开了一家新的酒家,如是肯不肯赏脸过来吃饭啊?” “有人请客,自然是愿意的。” 左右此时顾绾也没有事情,而且回去估计又会想那个家伙,所以和这个家伙出去吃顿饭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座新酒楼倒是有几分不同凡响,吃的东西倒不是多名贵,只是有些稀奇,加之价格便宜,倒是有很多的贫民百姓来吃饭。 等到顾绾进去之后,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无奈。 这不就是黄焖鸡吗? 难道这家店的主人是阿荷他们。 顾绾赶紧把老板叫了过来,只是并不是王氏,倒是有些意外,只得开口问道:“这菜的秘方是何处得来的。” 这店家看到顾绾衣着仪表气势不凡,不想得罪,就告诉了顾绾,她是从一处经营不善的酒家得来的秘方。 花了整整三百两银子。 徐文长看着顾绾心事重重的样子,赶忙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顾绾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或许是我多想了,吃东西吧。” 第三百零一章 四小姐 顾绾吃完之后,就带着汝端回到了家中,倒是有些心神不宁的,徐文长虽然担心,可是顾绾一直闭口不言,所以也没有办法问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秀珠看到自家夫人和那个家伙出去之后,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又在小本本上记了这家伙一笔。 张妈妈走到顾绾身边,对着顾绾说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顾绾看着张妈妈开口说道:“张妈妈,你是王偕的人,想必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妇人,我现在让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张妈妈脸上神色有些异样,但是还是说道:“夫人请说。” “你去帮我查查,我大伯父一家此时如何了?” 张妈妈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此时秀珠还有不明所以,她对着顾绾说道:“夫人,张妈妈是老爷的人,那不就是你的人吗?” 顾绾笑了笑,对着秀珠说道:“秀珠你不明白,此时此刻,我身边唯一真正贴心的人,便只有你了。” 秀珠听完之后,顿时一阵自豪感爆棚,如此厉害的夫人,竟然拿自己当心腹,感觉说出去都很有面子的感觉。 这倒是让这位傻丫头更加确定要替夫人防着点那个可恶的徐文长。 不知道自己又被记了一笔的徐文长,倒是被眼前的麻烦给弄得无法清净。 这位潘府的四小姐,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徐文长喜欢吃辣,便自己下厨做了一桌子川菜,装在食盒里,给徐文长送了过去,这倒是让人非常的无奈。 徐文长什么都可以吃,就是不怎么喜欢吃辣,只因他肠胃天生脆弱,吃上那么一点点就会拉肚子。 徐文长只好开口委婉的说道:“我身子不舒服,吃不了辣,四小姐的美意,我心领了。” 按说若是平常的世家小姐,听到这样的回复也应该知道这位的意思了,可是这四小姐,却不死心,总觉得肯定是因为顾绾在里面捣鬼。 当初去打听的时候,却也是问的顾绾院子里的人,估计这位是怕她抢走了徐文长,所以才如此。 若是顾绾知道了这位四小姐的想法,估计会笑死,这四小姐的脑洞之清奇,让人无法言喻 若是这四小姐到现代当编剧,估计于妈早就没活干了。 这徐文长正发愁的时候,张天复上门拜访,徐文长顿时跟看到救星一般,拉着张天复的手就离开了。 这张天复顿时我有些受宠若惊,这位倒是从来从对他如此亲热过,难道今日是被如是和王偕刺激到了,想到之前几个好友聚在一起说的所谓分桃断袖之癖。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恶寒,赶忙将徐文长推开,开口说道:“这大夏天的离这么近,热都热死了。” “你以为我想啊,这潘府的四小姐对我纠缠不休,还给我做什么川菜?” 张天复顿时一阵好笑,拍了拍徐文长的肩膀,开口说道:想不到文长还有如此艳福,我听为这四小姐,美貌非凡,此时你还尚未娶亲,不弱就从了她,也省的整日厮混与如是哪里,在人家哪里落得了闲话,就不好了。“ 徐文长只当这位是在说闲话,伸出一拍,将张天复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咸猪手打开。 冷声说道:“张兄也是光棍,不若我做个媒给你也找一个媳妇,免得你整日跟我一起到如是府上,倒也落下了不少闲话。” “我张某对于如是夫人乃是正正经经崇敬之情,身正不怕影子歪,反正我也没有文长你名声大,无所谓啦。” 张天复这句话说得,倒是极为欠揍。 两人平日里没少吵架,几回合下来,顿时觉得有些累了,便相约到顾绾府上喝酒。 顾绾今日本来不想要招待这位大仙,可是谁知道这徐文长直接一屁股坐在顾绾的躺椅上,对着顾绾说道:“如是你都不知道啊,那潘府的四小姐是有多么可怕,她居然给我做川菜。” 顾绾看着徐文长这幅怂样,顿时有些无奈,只得开口说道:“我看那四小姐除了脑袋笨点,其他还行,不如你就从了她,也省的整日在我这里,好生烦人。” 这徐文长听到顾绾说他烦人,顿时有些面上无光,开始还是开口说道:“如是这样说就有些伤感情了,当初不是你说我们这是革命友谊,永垂不朽吗?” 顾绾顿时一愣,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徐文长笑眯眯的说道:“我们喝酒的时候,如似可是说了很多次。” 顾绾不想要再跟这个家伙瞎说,便想赶紧干这个家伙走,谁知道这家伙死皮赖脸的非要留在顾绾这里吃饭,无奈之下,只得多添了两副碗筷。 顾绾看着张天复和徐文长如出一辙的吃饭方式,顿时开口说道:“你二人如此投机,干脆在一起得了,方正我大明朝对于龙阳之好颇为宽容,说不准还能流传为一桩美谈。 正在吃菜的徐文长顿时呛着了,他开口说道:“如是啊,莫要开玩笑,我还是喜欢女子的。”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子?” 这徐文长摸了摸下巴,开口说道:“像阿蕴那般最好,只要不像如是这般就好了。”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她就这么不适合当老婆? “你这家伙之前分明还会说过要一起凑活过呢,现在居然如此嫌弃我,你以后来我这里喝酒可是要掏钱的。” 这句话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声娇喝,只见一身红衣的四小姐出现在门外,对着顾绾说道:“你这个不知礼数的女子,居然如此勾引徐公子,你可是成过亲的女人,昨日你夫君还来过!” 听到这些的顾绾突然感觉到一阵深深地无奈。 看来这四小姐不仅是有些笨,这脑袋还不好使。 顾绾摆了摆手,对着张妈妈说道:“把这丫头给带走,省的在这里丢潘老的人。” 说完之后张妈妈就拉着四小姐准备往外拖,这骄纵的四小姐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顿时愤怒的说道:“你只是我潘家的客人,怎么敢如此对我?” 第三百零二章 乔迁新居 顾绾上辈子虽然看过不少宅斗的文章,可是这辈子却实在是没有多少经验。 况且以顾绾此时的身份,确实没有必要在意这些事情,只是这四小姐在这里到底是有些不合适。 顾绾给秀珠使了个眼色,秀珠力气大,直接把人给带走了,回来的时候,顺带把门给带上了,这倒是让正准备和顾绾大战三百回合的四小姐一阵面上无光。 顾绾拿起酒杯,对着正准备看热闹的两人说道:“明天徐文长你可休想再来我这里了,你桃花太旺,居然引火烧到了我的身上,实在是过分。” 顾绾这句话倒是有几分玩笑的成分在里面,这徐文长自然听得出来,赶忙开口说道:“失礼失礼,我一会就是找潘老,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总不能一直耽误人家姑娘。” “我还是觉得,文长倒不如从了那四小姐,我看着四小姐倒是泼辣有个性,倒是和文长颇为相配。” 这徐文长顿时喷饭,赶忙开口说道:“我就配泼辣的啊?要说泼辣有那个女子比得过秀珠,难不成在天复眼里我和秀珠小丫头岂不是更配?” 这秀珠一听到两人有拿她开涮,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愤怒,开口骂道:“你们两个真是的,夫人我能不能和徐文长决斗,生死决对的那种。” 顾绾顿时一愣,这徐文长正在喝酒,猛然听到这样话,顿时吓的酒喷了一桌子,顾绾嫌弃的瞪了徐文长一眼,开口说道:“秀珠不要生气,一会儿你打他一顿就好了,我看着他绝对不会还手。” 这徐文长顿时一脸苦涩,他就知道这秀珠小妹妹不好惹。 吃完晚饭后,顾绾准备到潘老哪里一趟,一来是要说说语秋的事情,二来是要搬出去住,顾绾虽然和潘家有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还有潘老的这一层关系,可是长久的住在这里,却也不是很合适,顾绾前些时日在绍兴城内找了一个不错的院子,准备过几日便搬到哪里去。 顾绾带着秀珠到了潘老的院子里,结果还没进去,仅看到一个妇人跪在地上,哭的十分委屈,身后还跪着同意表情阴郁的四小姐。 四小姐看到顾绾之后,恶狠狠的瞪了顾绾一眼,然后被身前的夫人阻止了,那妇人看到顾绾之后,赶忙拉着顾绾的袖子说道:“如是夫人,我家小四知道错了,你就不要怪罪她了好吗?她性子不好,都是我惯得,都是我的错,若是夫人心里不痛快,竟然骂我就好了,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女儿。” 顾绾最见不得人如此,赶忙摆了摆手,对着这位夫人说道:“我今日是来辞行的,你潘家的事情,我可管不了。” 顾绾说完之后,就进了院子,正好看到徐文长和潘老正在喝酒。 这几日徐文长可算是喝了不少酒,顾绾顿时有些无奈的说道:“徐文行你就不怕把自己喝成将军肚?” 徐文长开口说道:“如是不同我喝,我自然就只能找祖父来喝酒了。” 潘老看大顾绾之后,赶忙开口说道:“如是,坐。” 顾绾坐到了一旁,一旁的仆人端来了茶水。 顾绾直接开口说道:“今日我起来是想跟潘老说两件事情。“ “想必其中一件事情定然是跟语秋有关?” “是。” “如是不用说了,你也知道这语秋的身份特殊,儿女情长算是情有可原,可是我们潘家也不会为了所谓的儿女情长冒这个险。”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知道了,还有一件事,就是我现在住在潘府实在是有些不合适,我明日便搬出去。” 潘老倒是没有多大的波动,只是有些惆怅的说道:“如是搬走之后,来我这个老头子这里,估计时间也就少了。” 顾绾顿时有些好笑,赶忙开口说道:“潘老年纪大了,也应该多出去走一走,老是待在这个院子里,难道就不会觉得烦吗?” “老头子要做的事情多着呢,自然是不会烦的,对了,前些日子有个人给我捎了封信,倒是指明要给你看。” 顾绾顿时一愣,开口问道:“谁这么有闲工夫,给我写信?” 潘老笑了笑,吩咐身边的侍女拿过来一封信,顾绾结果之后,顿时眉头一皱。 这字迹是杨升庵的。 顾绾看了看内容,顿时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这位的道歉倒是真是来的有些迟了。” 潘老叹了口气,他和杨升庵交情匪浅,只是这件事情确实是杨升庵做的有些不对,毕竟夺夫之仇,一般女子都不会是坏的。况且是顾绾这样的女人。 “很多事情,都讲究一个身不由己。” “我知道。” 气氛有些尴尬, “时间不早了,老头子我有些困了,就不奉陪了。”潘老起身离开,徐文长有些好奇的凑到顾绾身前,对着顾绾说道:“如是呆在这里不走,难道是想要喝酒吗?” “只是不想要在这里喝,我们回去喝些酒。” 顾绾和徐文长到了家中,可是徐文长看着顾绾神色不是很好,就开口说道:“突然想想到今日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这顿酒先欠上。” 顾绾看着徐文长离去的身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看着杨升庵的信,顿时有些无奈。 她吃了这么的苦,受了这么多的别离,到他这里便只是一封信。 第二日一早,顾绾起来就同张妈妈一起收拾东西,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总算是把东西收拾完了,顾绾抱着汝端去潘老哪里辞行,然后就搬出了潘府,离开的时候,似乎还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四小姐。 顾绾的新家乃是一栋非常雅致的江南小园林,宅子不是很大,可是非常的精致,宅院里还有活水流通,非常的凉爽,倒也不怕夏天太过炎热。 而且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水榭,让顾绾直接霸占去当了卧室,透着卧室的窗户就可以看到外面的荷花池,倒是分外舒服。 第三百零三章 张妈妈 这宅院是花了不少钱财,顾绾手上虽然还有些钱财,可是也不大宽裕,所以的想办法找点营生,这张妈妈说要不然让柳氏把应天府的绸缎庄给卖了。 顾绾自然是不会同意的,毕竟在应天府做了那么长时间,若是贸然卖掉了,恐怕不是很划算,所以在这绍兴城内,只能另想办法。 不过左右顾绾也不是个奢华的人,日子过得舒坦就行,而且此时家中人口比较少,算是语秋,也总共就只有四个大人一个小孩。 搬过来的第一天晚上,顾绾请在绍兴的几位好友在家中喝酒。 不知道为什么来绍兴这一段日子,顾绾都是学会了喝酒,不禁酒量渐长,这一日里若是不喝上两杯小酒,就会觉得心中难受的狠。 顾绾在这绍兴认识的人不也算是多,都是些男子,徐文长张天复自然不用说。 倒是那位徐西咸倒也来凑了凑热闹。 自从王偕来绍兴之后,这徐西咸对于自己可算是冷淡了不少,倒也省得顾绾去跟人家说清楚,倒是未曾想到今日竟然也来凑这个热闹。 按照这绍兴的规矩,乔迁新居,是需要送礼物的。 徐文长写了一副字,张天复画了一幅画,这两人还真是好基友,送的东西都一样,倒是让顾绾心中无比无奈,此时她正缺钱花,这些人松送些钱财也比送这些东西好使多啊。 只是这徐西咸送的东西倒是不错,这家伙直接送了一百两的银子,倒是非常符合顾绾的心意,顾绾其他在绍兴相识的几位朋友也来了。只是夏仕因为身体不适没有来。 夏仕这些日子以来倒是一直缠绵病榻,顾绾总想着要是得闲了也去看望一番。 此时月上中天,张妈妈做好了一桌子菜,顾绾把客人都招待完了正准备送客的时候,这汝端竟然非常欢快的跑了过来,顾绾看着小家伙软萌的样子,顿时心中一暖,抱起来小家伙亲了一口。 汝端喊了一声娘。 站在一旁的徐西咸顿时一阵不可思议。 “这是如是的孩子?” “正是,名唤汝端,今年两岁了。” “原来如此。”这徐西咸的面容之上有几分失落,之前王暨倒是未曾跟他说过,顾绾还有个孩子,如此这般就算他再怎么喜欢这个女子,却也不能将其娶进家门了。 顾绾又和几人寒暄了一会儿,便送客了,只是这徐文长倒是死皮赖脸的留下来了,还拿着酒杯喝酒,眼看都已经醉的没办法走路,想必今日这家伙是不会离开了。 顾绾也懒得管,便开口说道:“方才那徐西咸恐怕是想开了,倒也省得我跟他说,麻烦。” 这徐文长一喝酒就有一个毛病,大嘴巴,只见他开口说道:“我看那徐西咸却也是不错的男儿,只可能你们没有缘分,若是如是当初不和王偕一起,应该也不会受这么委屈了。” 顾绾顿时一愣,却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只见这徐文长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信,放在顾绾的手上,开口说道:“新居暂且借我住一宿。” 顾绾让秀珠带着徐文长去睡觉。 自己坐在院子里打开信封,看到熟悉的字体,心却凉了一半,这封信上写的东西很简单,就是让顾绾不要难过 至于顾绾为什么会难过,顾绾冷笑一声。 京师里的那位小姐等不及了,便自己来到了应天府。 顾绾都是有些庆幸自己离开了应天府,要不然此时的顾绾该是有多伤心,多没有面子。 伤心已经伤习惯了,可是这大明顾如是的面子,对于顾绾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 张妈妈看着顾绾此时的神情,顿时有些担心,赶忙开口说道:“夫人,天色不早了,您要不要去睡一觉。” 顾绾笑着说道:“张妈妈,你跟王偕说一声,您跟了王偕多长时间?” 张妈妈一愣,开口说道:“不长时间,夫人不要误会少爷,少爷也是身不由己。” “张妈妈不用担心,我和王偕已然说通了,心中没有什么芥蒂。” 张妈妈听到顾绾这般说道,心中才放心了不少,忙开口说道:“老奴从小就在王府长大,也是看着公子长大的。” “原来如此,之前对张妈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请见谅。” 张妈妈顿时一阵受宠若惊,赶忙开口说道:“如是夫人,您这是折煞老奴了。” 顾绾笑了笑,拉着张妈妈的手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你明日带着一封信去应天府找王偕,这封信很重要,你一定要亲自送给他,知道吗?” 张妈妈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夫人放心吧,只是如果我离开了,那谁来照顾夫人和小少爷。“ 顾绾温柔的笑了笑,开口说道:“快去快回就好。” 张妈妈心事重重的离开了,顾绾看着张妈妈离开的身影。 为了不让自己沦为一个怨妇,顾绾能做的便是彻底和王偕断掉联系,否则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为了王偕,违背多少自己的底线。 成为一个男子的妾室,或者和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这都是顾绾无法忍受的,也许这些事情对于大明朝的女子而言并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可是顾绾无法忍受。 第二日顾绾将一封信递给了张妈妈,张妈妈便上路了。 秀珠偷偷在顾绾耳边说道:“夫人,我感觉张妈妈似乎有心事。” “什么心事,你这丫头多想,你和语秋一起到外面找一个煮饭洗衣饭的老妈子,快去。” 秀珠有些不快活的拉着语秋出去了。 秀珠总觉得夫人突然带回来的这个丫头似乎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 “语秋,你饿不饿啊?”说实话秀珠还没有吃过饭,所以此时走到这绍兴的大街上,倒是有几分饥饿。 “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一会再去办事。” 两人到了一处小食摊,正准备吃东西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衣着寒酸的书生被一群壮汉围攻。 第三百零四章 沈凉 只见那秀才狼狈之极的躺在地上,在这文风鼎盛的绍兴城发生这样的事情,还真是有几分不同寻常。 秀珠和语秋都不是那等喜好管闲事的人。 只是其中一个壮汉无意间将秀才踹到了秀珠和语秋所做的地方,瞬间把秀珠和语秋的早餐给毁了, 这可是让秀珠有些生气,赶忙站起来对着那些人说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秀珠嗓门极大,又加上面容深刻,一时间倒是吼住了人,那些壮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眼前这两位娇滴滴的小娘子,赶忙开口说道:“小娘子你莫要多管闲事,这小子欠了我们好多钱,我们是来讨债的,正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秀珠看了一眼全洒在地上的饭菜,有些无奈的说道:“算了算了,今天真倒霉,语秋姐姐我们走吧。” 秀珠正要拉着语秋离开的时候,却被语秋拦住了,语秋径直走到那名秀才面前,开口说道:“你是深凉?” 这酸秀才显然并不认识这语秋,可是看着语秋说话的神情,似乎与这位极为相熟。 这秀才开口回答道:“正是在下。”此时语秋对着一众壮汉说道:“诸位大哥,他欠了你们多少钱,我替他还。” 这秀珠顿时有些不明所以,这语秋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十两银子。” 这十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经不算是个小数名。今天顾绾打发二人出来找一个做饭的婆子,也就给了十两银子。 虽说不是个小数名,可是对于一个秀才而言,这点钱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秀珠看着语秋,开口说道:“语秋姐姐,你和这位认识吗?为什么要帮他还钱。” 语秋眉头微微皱起,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回去再和你细说,我会和夫人解释的。” 秀珠有些不情不愿的从荷包中拿出来银子,撕了欠条之后,那些壮汉就自行离去了。 这秀才倒是没有和秀珠想的一样,对两人千恩万谢,而是直接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就准备离开了。 这秀珠顿时有些生气,直接拉着秀才的衣领,开口说道:“你这秀才怎么这么不知道礼数,我们帮你换了债,你竟然一句谢谢也不说。” 秀才面无表情的拉开了秀珠的说道。冷声说道:“我没有要求你们多管闲事。” 说完之后就自己走了。 这可算是把秀珠给气的要死,这语秋开口说道:“现在钱没了,估计事情也办不成,我们就先回家吧。” 于是秀珠就灰溜溜的和语秋回到了府中,把事情告诉了顾绾,顾绾倒是没有多生气,只是有些好奇,一向成熟稳重的语秋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倒真是让人有些奇怪了。 晚间自然是顾绾掌厨,顾绾的手艺虽说不错,可是却也不是很喜欢长久的下厨房,所以顾绾准备明日自己亲自去相看一位厨娘,免得这两人在遇到什么幺蛾子。 顾绾也尝试着询问语秋原因,可是语秋总是闭口不言,顾绾也不好强行逼问,就只好任由这十两银子打了水漂。 这十两银子对于顾绾来说,倒真的算不上什么大钱,可是这一段时间,顾绾财务紧张,手头也不是很宽裕。 明日顺便到街上看看有什么好的营生。 第二日一早,顾绾便带着秀珠到人牙子处找厨娘了。 这秀珠说自己特别喜欢这江南女子的装束,所以想要到成衣店里看一看,顾绾自然是不能苛待这位,带着这位到店里转了转,有顺便买了几套衣服,倒是让这丫头高兴的小脸红扑扑的。 这秀珠的性子倒是和含微有些像,但是却又比含微稳重一些,却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丫头。 两人到了人牙子处,相看好了一个厨娘,商量好工钱之后,便在这街上转了起来。 这绍兴文风鼎盛,街上到处都是书店之类的地方,顾绾好奇走了进去看看,发现里面不仅有好多男子,还有很多闺中少女,正在找一些杂书。 明清小说极为流行,或许过不久,那本著名的金瓶梅就要问世了。 顾绾看着书架上一排排书目,突然心中一动。 开店什么的本钱不够,不若就写些话本小说之类的,想必也能赚些钱,到时候开个书店倒也不错。 决定好之后,顾绾便准备回家。 可是却看到秀珠这个丫头站在一旁,正在和一个衣着寒酸的男子争论着什么。 顾绾顿时一愣,赶忙走上前去,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秀珠气哼哼的对顾绾说道:“夫人,这便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子。” 顾绾私底下觉得忘恩负义这个成语,秀珠用错了。 这秀才lain头都没有抬,只是看着手中的书,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这秀才虽然衣着简陋,可是身姿挺拔,容貌俊美,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子淡漠的气质,倒是让人觉得有几分不好接近,不过秀珠显然没有在乎这件事情。 这里的吵闹吧店家给吸引过来了,店家看到秀才,尖声说道:“你这酸秀才怎么又来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秀才放下手中的书,正准备离开,临走之前若有所思的看了顾绾一眼,开口说道:“夫人便是顾如是?” “正是。” 顾绾本以为这人接下来会说点什么话,可是这秀才竟然直接扬长而去了。 秀珠顿时更加生气,对着秀才的背影说道:“谁给你的勇气竟然如此嚣张,下一次我再见到你,定然要打你一顿,方才解气!” 顾绾听到秀珠这般说话,顿时一阵好笑,而后说道:“你可知道无故殴打读书人,可是要坐牢的。” 顾绾这一番成功的唬住了秀珠,秀珠捂着嘴巴,开口说道:“就他这样的人,居然还读书,实在是有辱斯文。” 顾绾是不想要再在这里听秀珠抱怨,便开口说道:“我听闻这条街上有一家极为好吃的烤鸭店,我们去买一只,带回家中如何?” 这秀珠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只差没蹦起来喊万岁了。 第三百零五章 心伤 顾绾带了只烤鸭回来。 到最后也只是秀珠这个丫头吃了,顾绾最近一直没有什么食欲,语秋从来不吃这些东西,汝端吧又没办法吃,乳娘从来不和她们一起吃饭,所以倒是秀珠饱了口福。 午间顾绾照例是陪着小家伙睡觉。 此时窗户外面蝉声鸣鸣,倒是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感。 几日后,张妈妈总算是到了苏州,到了王偕任职的官府,将信送到了,本想着赶紧回去,要不然家中吃食也没有人主持,倒会让夫人受了委屈。 只是这张妈妈正准备走的时候,却被王偕派人拦住了。 张妈妈很不解。 王偕对着张妈妈说道:“如是的意思是让你留在这里。” 张妈妈跟了王偕这么多年,何等通透,王偕此番一说,她便知道夫人了用意。 只是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难受。 张妈妈不知道的是,此时王偕的心里更加难受,京师的那位小姐千里迢迢前来苏州,王偕好好安排这位住到别处,做到尽量少见面。本以为这样如是多少能放心,可是却未曾想到这封信倒是让他明白了,这个女子到底是有多决绝。 王偕叹了一口气,将那封信投入火盆,然后从书架上拿出来厚厚的一叠书信,逐一放入火盆。 眼神之中透漏这一丝不舍。 这里面不禁有他和顾绾的通信还有和杨升庵夏言等人的,和顾绾的通信之上,多多少少的写了一点内情,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自然只能全部烧掉。 新来的厨娘做的菜还不错,口味清淡,都是绍兴的本地菜肴,倒是非常不符合顾绾的重口味,可是由于她这些日子一直酗酒,所以还是吃些清淡的比较好。 顾绾这一日正在家中休息,构思着自己写个什么样受欢迎的话本,却没想到夏仕转过家伙竟然前来拜访。 顾绾已然好久未曾见过这个家伙了。 顾绾今日一见,倒是觉得这个家伙脸色都好了不少。 看来这绍兴的风水当真是养人,顾绾直接开门见山,开口问道:“今日子仕兄前来是所为何事啊?” 夏仕笑了笑,带来了一坛老酒,对着顾绾说道:“听闻如是最近喜欢这杯中之物,子仕恰好得了一坛好久,就想着与如是分享。” 顾绾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若这家伙真的是来找顾绾喝酒,便不会如此说话了。 果不其然,两人喝了一会儿,这夏仕十分随意的问道:“如是可知道沈凉。” 顾绾只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但是却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没有听过,子仕怎么会这般问?” 顾绾有些好奇,这夏仕笑了笑说道:“只是随便问问,这位乃是意味青年才俊一直想要结交一番,既然如是不认识,那我就去问别人好了。” 这番说辞倒是没有什么毛病,可是顾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等到夏仕走了,顾绾自言自语道:“沈凉。” 这都是让站在一旁的秀珠一阵生气,厉声说道:“沈凉就是那个可恶的酸秀才。” 顾绾顿时一愣,原来就是他啊,顾绾之前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子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不大对劲,语秋和夏仕如此关注,恐怕这人真的不简单。 顾绾晚上正准备早早睡觉的时候,好不容易消停了几日的徐文长施施然的出现在顾绾面前。 顾绾现在只要一看到这个家伙就觉得心烦,正准备把人给打发走的时候,这个家伙却对着顾绾说道:“如是,你知不知道最近在绍兴城中声名鹊起的一位才子。” 顾绾不怎么关注这些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 只见这徐文长啧啧称奇道:“事情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如是竟然还是如此淡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顾绾看着正字卖关子的徐文长,恨不得一拖鞋把这人打死。 “那沈凉对于如是的民书解释详尽,观点明确甚至比如是你还要清晰明了,若不是此人声称,只是受了你的启发,恐怕这众人都以为是你剽窃了人家的文章呢。”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顾绾顿时有些好奇,这社会学的东西,对于古代人来说,可不是轻易就能理解的,饶是顾绾也是花了好久才写出来这些东西。 她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也只是十分粗浅的东西。 这个叫做沈凉的男子倒真是不凡。 “改日我定要请这位到府上讨教一番。” 顾绾说完之后,这徐文长半开玩笑的说道:“可别,要是到时候,辩不过,如是的好名声可是要打了折扣,说不准还要被那个毛头小子给压上一头,此时最佳的做法便是保持神秘,一心在家养孩子,说不准还能让这家伙知难而退。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这家伙连知难而退这样的事情都说出来,倒真是让人心中无奈。 “只是交流一番而已,我倒是个女子,可不会同你们这样一般争名夺利。” “好,如是最不在乎名利,最清高好了吧。” 这徐文长往屋子里走,似乎闻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味道,待走近了赶忙开口说道:“如是你可真不厚道啊,这府中藏了好酒,都不告诉我。”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开口说道:“你这家伙,这是子仕送来的,我今天喝了不少酒,可不能再陪你喝了。” “如是不配我没有关系啊,只要把酒带给我就好了。” 在这位的死缠烂打之下,顾绾只得肉疼的把酒送给了这个麻烦鬼,等的这个家伙走了之后,顾绾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新鲜了不少。 这秀珠愤愤不平的说道:“夫人,这徐先生真是个不正经的家伙,您以后还是不要和这位接触了。” 顾绾顿时一阵好笑,看来这位对于徐文长这个家伙还真是好感全无。 好不容易把秀珠这个一根筋的丫头打发走了,小家伙却突然醒了,顾绾只好耐着性子把小家伙给哄睡了。 然后自己坐在桌子前想着到底要写一个怎样的话本,这几日一直说要写,可是脑袋里乱糟糟的竟然什么也编不出来。 第三百零六章 阿荷 顾绾上辈子虽然看过不少宅斗的文章,可是这辈子却实在是没有多少经验。 况且以顾绾此时的身份,确实没有必要在意这些事情,只是这四小姐在这里到底是有些不合适。 顾绾给秀珠使了个眼色,秀珠力气大,直接把人给带走了,回来的时候,顺带把门给带上了,这倒是让正准备和顾绾大战三百回合的四小姐一阵面上无光。 顾绾拿起酒杯,对着正准备看热闹的两人说道:“明天徐文长你可休想再来我这里了,你桃花太旺,居然引火烧到了我的身上,实在是过分。” 顾绾这句话倒是有几分玩笑的成分在里面,这徐文长自然听得出来,赶忙开口说道:“失礼失礼,我一会就是找潘老,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总不能一直耽误人家姑娘。” “我还是觉得,文长倒不如从了那四小姐,我看着四小姐倒是泼辣有个性,倒是和文长颇为相配。” 这徐文长顿时喷饭,赶忙开口说道:“我就配泼辣的啊?要说泼辣有那个女子比得过秀珠,难不成在天复眼里我和秀珠小丫头岂不是更配?” 这秀珠一听到两人有拿她开涮,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愤怒,开口骂道:“你们两个真是的,夫人我能不能和徐文长决斗,生死决对的那种。” 顾绾顿时一愣,这徐文长正在喝酒,猛然听到这样话,顿时吓的酒喷了一桌子,顾绾嫌弃的瞪了徐文长一眼,开口说道:“秀珠不要生气,一会儿你打他一顿就好了,我看着他绝对不会还手。” 这徐文长顿时一脸苦涩,他就知道这秀珠小妹妹不好惹。 吃完晚饭后,顾绾准备到潘老哪里一趟,一来是要说说语秋的事情,二来是要搬出去住,顾绾虽然和潘家有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还有潘老的这一层关系,可是长久的住在这里,却也不是很合适,顾绾前些时日在绍兴城内找了一个不错的院子,准备过几日便搬到哪里去。 顾绾带着秀珠到了潘老的院子里,结果还没进去,仅看到一个妇人跪在地上,哭的十分委屈,身后还跪着同意表情阴郁的四小姐。 四小姐看到顾绾之后,恶狠狠的瞪了顾绾一眼,然后被身前的夫人阻止了,那妇人看到顾绾之后,赶忙拉着顾绾的袖子说道:“如是夫人,我家小四知道错了,你就不要怪罪她了好吗?她性子不好,都是我惯得,都是我的错,若是夫人心里不痛快,竟然骂我就好了,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女儿。” 顾绾最见不得人如此,赶忙摆了摆手,对着这位夫人说道:“我今日是来辞行的,你潘家的事情,我可管不了。” 顾绾说完之后,就进了院子,正好看到徐文长和潘老正在喝酒。 这几日徐文长可算是喝了不少酒,顾绾顿时有些无奈的说道:“徐文行你就不怕把自己喝成将军肚?” 徐文长开口说道:“如是不同我喝,我自然就只能找祖父来喝酒了。” 潘老看大顾绾之后,赶忙开口说道:“如是,坐。” 顾绾坐到了一旁,一旁的仆人端来了茶水。 顾绾直接开口说道:“今日我起来是想跟潘老说两件事情。“ “想必其中一件事情定然是跟语秋有关?” “是。” “如是不用说了,你也知道这语秋的身份特殊,儿女情长算是情有可原,可是我们潘家也不会为了所谓的儿女情长冒这个险。”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知道了,还有一件事,就是我现在住在潘府实在是有些不合适,我明日便搬出去。” 潘老倒是没有多大的波动,只是有些惆怅的说道:“如是搬走之后,来我这个老头子这里,估计时间也就少了。” 顾绾顿时有些好笑,赶忙开口说道:“潘老年纪大了,也应该多出去走一走,老是待在这个院子里,难道就不会觉得烦吗?” “老头子要做的事情多着呢,自然是不会烦的,对了,前些日子有个人给我捎了封信,倒是指明要给你看。” 顾绾顿时一愣,开口问道:“谁这么有闲工夫,给我写信?” 潘老笑了笑,吩咐身边的侍女拿过来一封信,顾绾结果之后,顿时眉头一皱。 这字迹是杨升庵的。 顾绾看了看内容,顿时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这位的道歉倒是真是来的有些迟了。” 潘老叹了口气,他和杨升庵交情匪浅,只是这件事情确实是杨升庵做的有些不对,毕竟夺夫之仇,一般女子都不会是坏的。况且是顾绾这样的女人。 “很多事情,都讲究一个身不由己。” “我知道。” 气氛有些尴尬, “时间不早了,老头子我有些困了,就不奉陪了。”潘老起身离开,徐文长有些好奇的凑到顾绾身前,对着顾绾说道:“如是呆在这里不走,难道是想要喝酒吗?” “只是不想要在这里喝,我们回去喝些酒。” 顾绾和徐文长到了家中,可是徐文长看着顾绾神色不是很好,就开口说道:“突然想想到今日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这顿酒先欠上。” 顾绾看着徐文长离去的身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看着杨升庵的信,顿时有些无奈。 她吃了这么的苦,受了这么多的别离,到他这里便只是一封信。 第二日一早,顾绾起来就同张妈妈一起收拾东西,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总算是把东西收拾完了,顾绾抱着汝端去潘老哪里辞行,然后就搬出了潘府,离开的时候,似乎还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四小姐。 顾绾的新家乃是一栋非常雅致的江南小园林,宅子不是很大,可是非常的精致,宅院里还有活水流通,非常的凉爽,倒也不怕夏天太过炎热。 而且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水榭,让顾绾直接霸占去当了卧室,透着卧室的窗户就可以看到外面的荷花池,倒是分外舒服。 第三百零七章 王诚 这倒是顾绾没有想到的。 或许对于这些闺阁女子来说,所谓的才子佳人实在是太过俗套,宫词这个话本,当真是把那群小姑娘给看的如痴如醉。 纷纷求着爹娘给找到写书人,让赶紧出第二部。 顾绾之前想的便是这个结果。 书店的掌柜的找来过,顾绾和他商量,一天只写两回,那些世家小姐们掏钱买,这就跟后世的网络小说一般。 因为盗版肯定会晚一些的缘故,这些不差钱的世家小姐自然是争先恐后的购买,就不怕所谓的盗版了。 不过顾绾这几日想了,所谓的写小说也只不过是一时之策,若真想要挣钱,确实是要做一门正经生意,可是这顾绾一没经验,二没钱财的,却也不好妄下定论,最后只得先将这件事情搁置了。 此时顾绾最为担心的还是顾老大一家人的安危,此时都没有几人的踪迹,倒真是让人心中哦捉急。 正当顾绾心中烦躁的时候,这顾维钧从京师给顾绾写了一封信,里面正是提到了顾老大一家人的消息。 原来顾老大直接到京师去投靠顾维钧了。 顾绾这才放心了,正是心里面还说,阿荷的夫君把阿荷给休了,甚至还拿走了家中营生的秘方,似乎就在绍兴城内。 顾绾顿时一愣,她倒是未曾想到,之前那个看着老老实实的王诚,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顾绾顿时气的把秀珠给叫了过来,穿戴好,便到了之前去过的那家店。 一进店门,就看到满脸堆笑的老板娘。 顾绾直接开口说道:“把你们东家找来,我有事情要跟他说。” 这老板娘顿时一愣,有些狐疑的看着顾绾,开口说道:“我们当家的不在。” “你告诉王诚,他的事情我顾如是都知道了,你告诉他我是顾绾。” 这老板娘顿时一阵气氛,她冷声说道:“我搜说了,我们当家的不在,你这妇人好生无礼。” 顾绾看着老爸娘这幅样子,顿时冷笑道:“你夫君背信弃义,偷了我顾家的秘方,还好意思在这里开店。” 这老板娘听到顾绾这般说道,顿时变了颜色,赶忙厉声说道:“我说了不在,你这妇人若是在这里打扰我做生意,我就报官了。” “你尽管报。”顾绾冷笑。 此时,一身华服的王诚刚忙从二楼下来,看到顾绾之后,赶忙说道:“阿绾妹妹,你怎么来了?” 顾绾看着眼前明显胖了不少的王诚,顿时心中一阵冷笑。 “你有什么资格如此叫我?你做得事情,我都知道了,男婚女嫁我管不着,阿荷都没有说什么,我自然不好出头,可是这秘方乃是我研制出来的,你仙子阿已经不是阿荷的夫君,如何能再用?” 这王诚看到顾绾之后,面上先是一阵害怕,而后豁出去一般说道:“我这是正正经经从阿荷哪里买来的,如何就算不得数了。” “香兰,你快去把东西拿来,给这位夫人看一看。” 那名唤作香兰的女子,拿出来了一张纸,顾绾拿起来一看,不禁有手印还有签字,一百俩银子就卖了。 顾绾狐疑的看着王诚,王诚摆了摆手,开口说道:“白纸黑字,难道还能作假不成。” 顾绾忍住心中的怒火,对着秀珠说道:“我们走。” 等到顾绾离开之后,香兰对着王诚说道:“当家的,这女人看着不一般啊。” “自然不一般,你可知道如是夫人,这可是个男子还厉害的主儿啊。” “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我了解阿荷,这种事情,她宁愿拦在肚子里,也不会跟人家说的,这女人最爱面子,虚荣之极,一直以来就十分极度顾绾,恐怕这一次就算是顾绾有些替她出头,她也不一定愿意。” “当家的真是聪明。” 顾绾气哼哼的走回家,越想越生气,真是恨不能把阿荷给叫到绍兴,好生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把这个东西给卖了。 顾绾立刻写信给顾维钧,让顾维钧派人把阿荷给送到绍兴。 由于顾绾这一日太过生气,连带辛辛苦苦给顾绾代笔的徐文长都没有给个好脸色看。 徐文长十分纳闷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顾绾把阿荷的事情跟徐文长说了。 这徐文长乃是人精,而且也是个男人,自然是对王诚的想法有几分了解,于是他开口说道:“如是可能不知道,这男人,大部分都是朝三暮四,我听你哪位堂姐容貌一般,性格似乎也不出众,王诚也不是像我和王偕那般的谦谦公子。” 顾绾听了徐文长的这番话,顿时觉得十分的郁闷。 “那按照文长的意思,这长得一般的女子,婚姻都难以长久吗?” 这徐文长见到顾绾这幅神情,自然知道方才是失言了,便赶忙开口说道:“自然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这男人肯定是在外面有了新欢,然后太仓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所以这位兴许是用了身忙手段,逼迫他们同意的。” 顾绾顿时一愣,这句话说得倒是有道理。 “不过如是说那秘方乃是你说做,当真是厉害啊,我前几日可是一直去吃,只是吃的味道有些重,这几日上火了。” “那你就多喝点菊花茶,清新清新口气,免得整日里都是说那些有的没的。” 一不小心又被说了一顿的徐文长顿时一阵无奈。 晚间十分,顾绾正在小院子里喝茶,此时清风阵阵,倒是夏日里难得的清爽。 只是此时顾绾的心情不是很美好。 站在一旁的秀珠问道:“夫人,你那个表姐阿荷为什么不直接过来找王诚算账啊,为什么要躲在京城,要是我肯定是拿着刀就把那个家伙给砍死了。” 听到这些,顾绾顿时一愣,她开口说道:“女孩子家家的整日那么暴力干什么。” 秀珠顿时有些无奈,她开口说道:”夫人你也温柔不到哪里去啊?” 秀珠这家伙越发的不会看人脸色,也越发的嘴贫了,倒是和含微有的一拼。 第三百零八章 县主 顾绾在绍兴等了好久,都没有见到顾维钧从京城来信。 倒是让顾绾心中担心之极,依照阿荷那样的性子,遇到了这种事情,恐怕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维护自己的面子,当初阿荷便是个敏感多疑的女子,如今这件事情可就有些难办了。 只是这顾绾这一日虽然没有收到顾维钧的信,可是却收到了另一个人的来信。 那个人正是王偕在京师的未婚妻。 说起来这位未婚妻,其实倒是个分外贤惠的大家闺秀,母亲乃是皇族也算是身份尊贵,身上有个县主的职位。配王偕倒真是绰绰有余。 这位尊贵的县主,给顾绾写了一封信,书信上面只字不提王偕,只是说一直非常敬佩顾绾,不日就会到绍兴拜访。 顾绾倒是有些奇怪了,听闻这位十分的仰慕王偕,王偕此时在苏州,她来绍兴干什么,难不成是来给她这个下堂妇脸色看嘛?以这位的身份,倒也没有这个必要。 顾绾左思右想,最后只能呵呵一笑,反正已然绝对和王偕划清界限,如此这般,又何必庸人自扰。 顾绾这几日一直和徐文长准备大明宫词,这一段时间可是闹得绍兴洛阳纸贵,顾绾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这件事情赚到那么多的钱。 这徐文长感慨道,若是以后没有钱的话,也写一本话本,都可以逍遥的过上三年。其实大明朝的那些才子们,很多私底下其实也是揽这些私活的,比如那位极为有名的王世贞,就传说写过第一奇书,金瓶梅。 顾绾忍不住想起王元美那正经的模样,如此谦谦君子,写出那些出色的禁书,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徐文长看到顾绾露出了那种怪异的神色,便开口说道:“如是又想到了什么?” 顾绾猛然一愣,而后说道:“突然跑神了而已,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文长兄,此时汝端是不是到了启蒙的年龄,若是给汝端找老师,这绍兴城中,谁最合适?” 徐文长笑了笑,开口说道:“你眼前不正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吗?” 顾绾看了徐文长一眼,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知道文长兄厉害,可是恐怕你是没有时间教导小孩子的。” 顾绾并不想要在这个话题上多费时间,于是直接开口说道:“文长可知道那位县主?” 徐文长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顾绾顿时一阵无奈,看着徐文长,轻声说道:”王偕的未婚妻。“ “倒是不曾有多少了解。” “那位写信来说是非常的仰慕我,想要来拜访我。”顾绾说完之后,这徐文长顿时面上一阵异样,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位县主奇怪的言行。 “倒是个有趣的人。” “呵呵。”顾绾忍不住冷笑两声,走到窗户旁边,轻声说道:“我现在所求的,只不过是好好安静的生活,可是这是非却总是不断的找上门来,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顾绾此时看着徐文长,倒是透出几分难得的真诚,这倒是让徐文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如是不必担心,万事有我陪在你身边,大不了把那位县主赶回去,左右你也是闻名天下的如是夫人,就算是她是县主,却也不敢如何造次。” 徐文长说这句话的时候,顾绾只是笑了笑,并未吱声。 此时已然快到秋日,所以天气都是凉爽了几分,顾绾时常会和汝端栽院子里乘凉玩耍,小家伙常常会问一些非常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是顾绾都是一一认真的回答了,这种好耐心都是让顾绾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或许成为一个母亲之后,所有人都会有这种力量。 秀珠从厨房端过来一盆油腻之极的鸡汤,顾绾看了一眼就不想喝了。 那种嫌弃的眼神,顿时让秀珠非常的受伤,秀珠有些颓然的坐在凳子上,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我知道我手艺差,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啊,我可是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顾绾闭着眼睛喝了一口汤,顿时感觉咸的嗓子都疼了。 “你到底放了多少盐啊?” 汝端看到了自己娘亲如此痛苦,赶忙开口说道:“难吃,娘亲不吃。” 顾绾笑着看着自家小宝贝,恨不能亲上一口。 这秀珠非常不相信的自己尝了一口,结果差点把汤给吐了。 “怎么这么苦?” “咸到极致便是苦了。” 这秀珠分明是跟着厨娘一步步做的,可是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如此的恐怖。最无奈的是,此时厨娘做的鸡汤端上来了,看起来色香味俱全,顾绾挑了个鸡腿,把肉拨了下来,给汝端吃。 “好吃。” 顾绾端着汤,汤味咸淡合宜,倒是非常的不错,看到这一幕秀珠顿时有些无可奈何。 她略带丧气的说道:“夫人,你说我这以后可怎么办啊?什么都不会,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顾绾看到秀珠这幅样子,顿时有些好笑,赶忙开口说道:“秀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安排一门好的亲事,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放心。” 但是很显然顾绾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主要是因为今天早上,这厨娘拉着秀珠说了大半天的话,即是说她年纪也不小了,都已经十八岁了,旁人家的闺女,此时已然生子了,若是在拖下去,恐怕这辈子都要当老姑娘了。 而且秀珠还是那种五谷不分的主,恐怕以后的终生大事更加难。 厨娘是个很干粮的中年女子,倒是把秀珠说的有些担心。 虽然在顾绾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若是此时秀住下想要家人,肯定有大把的人来娶,可是问题是秀珠似乎并没有心仪的人选。 总之关乎女子终身大事,女子本人总归是要谨慎一些的。 顾绾可不希望,秀珠这样的姑娘,到最后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当初看好的如意郎君,本希望一起白头偕老,可是当初的誓言还未曾远去,这人已然变得面目全非了。 此时想起来倒是让人分外感慨。 第三百零九章 文会 秀珠依旧不放弃成为一个厨艺高手的梦想。 正当顾绾觉得十分好笑的时候,门外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只见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子,带着一名丫鬟前来拜访,此女望之不过十六七岁,可是那通身的气派,却让人感觉到不同寻常。 这人还未说明身份,顾绾便已经知道了。 “县主来了?”顾绾并未起身,手里依旧端着一碗鸡汤,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轻慢的感觉。 这站在县主身后的丫鬟顿时一阵愤怒,赶忙开口说道:“你见到县主还不快行礼,怎可如此轻慢?” 顾绾顿时一笑,开口说道:“倒是个忠心护主丫头。” “莲溪,不得无礼。”县主呵斥了一声那个丫鬟,而后对着顾绾说道:“我这个丫头是个没教养的,还请如是先生莫要见怪。” “无妨,今日县主前来所谓何事?” 县主倒是未曾想到这顾绾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如此敷衍了事,倒也真是让人非常没有面子。 “我一直对夫人十分的崇敬,今日就是想来拜访一番夫人。” 顾绾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鸡汤,开口说道:“既然此时已然看过了,便离去吧。” 这句话倒是让县主一阵面上无光,顾绾当真是丝毫情面都不留。 这小丫头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县主给拦住了,县主赶忙开口说道:“那我就先离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秀珠看着县主二人离开的身影,顿时一阵奇怪,赶忙开口问道:“夫人,你为什么对着两人如此轻慢,倒像是倒像是仇敌一般。”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仇敌到算不上,只是方才那个女子乃是王偕的未婚妻,总觉得,若是让她在我面前晃悠着,心里会不好受。” 这秀珠一听到如此,顿时心中愤怒,开口说道:“大人居然这样无情无义,实在是好生过分,亏我以前还觉得他是个好人呢?” “你这丫头该不单单应该他长得好看,就觉得他是个好人了吧。” 被说中了心事的秀珠,顿时低下头。 “也不全是啦,夫人。” “你呀。” 第二日一早,这王暨就派人送来帖子,说是在望江楼有一个文会。 倒是有很多大名士参加,顾绾此时也算是这绍兴城中有名的名士,所以自然要前往。顾绾虽然对于这种出风头的节目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到底还是要注意一番自己的形象,就好生让语秋给自己梳了一个道士头,穿了一身颇为飘逸的道袍,倒是有几分出尘之感。 穿道袍倒不是因为顾绾有个道士师父,只是因为,这段时间大明上下都流行穿道袍,所以顾绾也赶个时髦。 倒是比那些妇人衣衫要叔父的多。 还未出门,这徐文长就来了,说是要和顾绾一同去,这徐文长平日里的穿着都是十分的随意,随意都什么地步,除非衣服非常明显的脏了,否则这位是绝对不会在意的。 今日倒是换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倒是有几分清风霁月之感。 只是这位接下来说的话,倒是让人非常的无奈。 “如是今日倒是不怎么好看啊,倒是有几分像男子,不好不好,去换身漂亮的衣服去。” “我这分明叫做英姿飒爽,反而文长兄今日这一身打扮,倒真是秀美之极。” 这个秀美之极倒是让徐文长有几分尴尬,人都说这绍兴徐文长,长得十分俊美,而且声音也好听,但是实际上,这长相倒是有几分女气。 “如是分明是在嫉妒人家的美貌。” 徐文长憋出来的这一句话倒是把顾绾个恶心的受不了了。 两人笑闹了一会,便相约到望江楼,等到了地方,方才发现,这一次所谓的文会倒真是排场十足。 这楼外停的马车可谓是里三层外三层,这就跟后世某些地方停着的豪车一般,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聚会。 顾绾和徐文长从马车上下来,立马就有人来迎接,带着两人到了二楼,找了一处非常不错的位置。 周围倒是有很多相熟的人,包括许久不见的徐西咸,顾绾只是点了点头,但是这位倒是有几分尴尬的转过了头,当做没看见。 本来顾绾都没有觉得尴尬,反而因为这位的转头,有了几分不自在。 徐文长趁此机会凑上前去,对着顾绾说道:“看来那徐西咸还是对如是念念不忘啊。” 顾绾面上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狠狠地拧了拧徐文长胳膊上的软肉,此时坐在对面的王暨发现了徐文长面上一样,赶忙关切的问道:”文长这是怎么了?“ 徐文长心里苦逼之极,可是却还是开口说道:“没什么,多谢先生。“ 顾绾心中偷笑。 还未高兴几秒中,只见一位妙龄女子施施然的一楼上来,直奔顾绾这边,而后对着王暨说道:“王先生,家父一直非常仰慕您,在我离开京师之前,还一直说要我替他向您问好。” 这王暨笑了笑,开口说道:“那我就收下这个问好。” 这县主见到王暨并未多热情,便有些尴尬的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其实顾绾参加过很多次这种文会,其实就大部分人坐在一起唠唠嗑,了不起在讨论一下学术问题,这望江楼的饭菜尤为好吃,顾绾感觉到非常不错,只可惜坐在一旁的徐文长老师絮絮叨叨的,总是说一些有的没的,倒是让顾绾非常的郁闷。 或许是王老都有些无奈了,直接开口打断了徐文长,对着顾绾说道:“如是,我待会给你引荐一个人,或许你之前也听说过。” “不只是那位贤才。” “此人名唤沈凉,倒是一位非常有悟性的年轻人,对于如是的民书颇有体会。” 顾绾顿时一愣,她此时可是没有想好要如何接招啊,这王暨到底是怎么想的,此时王暨怎么想顾绾不知道,可是这位县主大人的心思顾绾可是明白的狠,只见这位显著大人站起来对着顾绾说道:“我在京师就听过如是夫人的大名,今日总算能看到夫人的风采了。” 顾绾心中郁闷之极。 第三百一十章 沈凉奇人 这位县主所说的风采,恐怕在旁人看来确实另一番景象。 据说顾绾在京师的名声颇为香艳,其香艳之处自然就是迷惑了那个一心修玄的皇上,甚至上一朝皇帝陛下对于她颇为照顾。 夺臣子之妻,对于帝王来说,总归不是一个好名声。 对于女子来说,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好名声。 “风采到说不上,县主这样的年轻女子,如何会来看我这样的女子,恐怕来这文会也应该是来看着这些俊俏的少年郎们,这才是小姑娘应该做的事情。” 论讨嘴皮上便宜,顾绾自然是没有输过的。 这县主听到顾绾如此说道,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坐在一旁的徐文长偷偷给顾绾竖了个拇指。 说起来那位沈凉,顾绾还真是有几分好奇,毕竟在大明朝中能遇到了一个和自己想法相似的人,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这个人在史书上并未留下名声。 倒真是让人奇怪。 就在顾绾心思百转之时,只见一个布衣男子从楼下上来,虽然面容清秀,可是浑身却透着一股寒酸之气。 顾绾顿时一愣,这人自然是沈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顾绾感觉这位似乎比之前更加的阴郁了几分。 此时他声名鹊起,为何会如此模样。 站在一旁的秀珠,看到自己最为讨厌的人出现在此地,顿时气的牙痒痒。 顾绾赶忙给秀珠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 沈浪对着王暨行了一礼,而后开口说道:”见过先生。” “快坐下来吧。”沈浪坐了下来。 此时一楼中央,有一个貌美的女子正在唱着小曲,倒是分外文雅。 这沈浪一上来便是狼吞虎咽,好像很久没有吃过饭一般。 来到这里都是身份尊贵之人,如何会受到来了,只是大家都是涵养了得,倒是没有人责怪这位。 这徐文长对着顾绾说道:“我倒是认为这个少年必成大器。” “为何如此想?” 徐文长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如是难道不觉得,我们都在笑这位,可是这位的心里,其实是看不起我们在座的所有人。” 顾绾摸了摸下巴,开口说道:“倒是个有趣的人。” 此时那位不死心的县主对沈凉说道:“沈公子,我听闻你对于民书颇有见解,趁着此时如是夫人在场,不如好生切磋一番。” 沈凉眉头一皱,开口说道:“我还没有吃饱。” 气氛分外尴尬, 县主此时恨不能直接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位沈凉当真是个奇葩。 正在喝茶的顾绾,差点被自己呛死,这位倒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才。 顾绾忍不住对着徐文长说道:“比起来看人,我和文长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徐文长自然知道顾绾此番并不是夸奖,可是难得这家伙说话好听一些,自然不想在和这位争论。 等到这位沈浪吃完,众人想着总算是能看到,沈凉手撕顾绾,毕竟在座的人大多都是男子,对于一个女子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总觉得有几分不可置信,总觉得大部分都是那位大名士人,夏仕所作。 所以在座的众人倒真是有几分期待。 只见这位沈凉将嘴巴擦干净,对着众人说道:“我吃饱了,就先告辞了。” 这时不仅是县主惊呆了,甚至连顾绾都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家伙不是来踢馆的吗?为何会如此轻易的就离开了。 此时县主都快疯了,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人给弄过来,如今这家伙吃完饭就想要离开了,真是岂有此理? 正当县主要说话的时候,这坐在座位上的王暨开口了,只见他说道:“沈公子要离开?” “吃饱了,自然要离开。”这沈凉说的一本正经,倒是让王暨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便只好放这位离开了。 绕死顾绾也被这位极为有个性的秀才给震惊,能让王暨哑口无言,却也真是厉害。 这家伙施施然的离开之后,文会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好不容易熬到了文会结束,顾绾赔笑赔的嘴巴都僵了,和徐文长一同坐在马车之上的时候,这徐文长啧啧称奇道:“这位沈凉倒真是个有趣的人,改日要好生结交一番。” 顾绾顿时一笑,忙开口说道:“恐怕文长兄要失望了,这沈凉脾气不好,而且说话非常的难听,一般人搞不定。” 顾绾越是这么说,这徐文长越是心里痒痒的,只见这徐文长颇为自满的说道:“不是我吹嘘自己,只是我可并不是一般人。” 徐文长自己都这样说了,顾绾还能有什么意见呢? 徐文长半路跳下马车,四处打听起来那沈凉的住址,最后共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处非常偏僻的地方找到了。 徐文长小时候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可是却没有见到生活如此窘迫的一家人。 只见这是一座极为破旧的老房子,年久失修,再走到院子里,院子里光秃秃的,而且还有一股子粪便的味道。 这沈凉显然没有想到徐文长回来到这个地方。 他从屋子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盆污秽之物。 “我方才路过,想找户人家借点水喝。"连徐文长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这个借口实在是非常的假,只见这沈凉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我家的水不干净,你到隔壁去借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疯癫异常的女子从门内出来,眼歪口斜,看起来很明显是脑子有问题。 徐文长下意识的离开这个院子,然后却听到了屋子里面一声虚弱的呼喊。 “凉儿,是有客人来了吗?” 徐文长叹了口气,走到外面的街市上,买了一些东西,敲了敲门,沈浪开门看到又是徐文长顿时有些不耐烦,只见他开口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今日在宴席之中见到沈公子,顿时起了结交之心,今日便是前来拜访的。“ 徐文长这一次说的倒是实话,这沈凉点了点头,十分自觉地结果徐文长手中的礼物,而后开口说道:“院子里脏,到屋子里坐坐吧。” 等到了屋子里徐文长,才发现,屋子里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为难 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打扫过,屋子里都有霉变的味道了,而且茶杯也是油腻腻的,这让徐文长顿时没有了再坐下来的心思。 “里面的那位是你的父亲。” “正是。” 此时屋子深处传来一声压抑之极的呻吟,似乎是受到了极为巨大的痛苦。 徐文长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在这里久呆了,就找了借口离开了这里。 到门外找了老婆子问了这里的情况。 原来这沈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有一个傻妹妹,父亲瘫痪,母亲去世,自己好不容易才考上了秀才,可是此时家中已经离不开人了。 饶是徐文长,心中也起了几分同情,赶紧快步到了顾绾家中,把这件事情对着顾绾说了一番。 顾绾看着徐文长这幅模样,顿时十分讶异,她可是没有想到徐文长竟然还有如此慈悲心肠。 “没想到文长兄也喜欢管这种闲事,既然这位沈公子名声在外,恐怕并不是表面看的那般可怜,或许期间有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徐文长不置可否,只是开口对着顾绾说道:“如是你准备如何,难道就真的让王偕令娶他人吗?” 顾绾顿时一愣,而后面上一冷,开口说道:“只要是王偕的决定的事情,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么多年来,他何曾问过我的想法,此时我们已然不是夫妻,我就更没有必要管他的事情,只是若是那县主若是再在这里找我麻烦的话,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此时顾绾眼神阴翳之极,倒是让徐文长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子凉意。 “此时时间不早了,文长还是快回去吧。” 徐文长心事重重的离开了顾绾。 此时这语秋走过来对着顾绾说道:“夫人,那位县主似乎一直在绍兴活动,今日这沈凉也是她请来的。” 顾绾嘴角弯起,只见她开口说道:“我自然知道,这位县主有几分聪明,可是若是真聪明,便不会来到绍兴来找我的麻烦,虽然不知道王偕此时是怎么想的,可是总归心情不会很好。” 此时此刻,苏州府。 王偕听到张妈妈的汇报,顿时觉得有些无奈,只要一想到那个女子就脑仁生疼。 “县主去绍兴了?” “是,老奴担心夫人受什么委屈,毕竟县主性子?” “你放心吧,以顾绾的脾性,是绝对不会受委屈的,只是恐怕县主这里会有麻烦。” “那少爷的意思是?” “我看看这几日能不能到绍兴公干一番,也好把县主劝回京师。” 此时张妈妈欲言又止,王偕自然知道这位要说什么,可是到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知道如是肯定心中对我无比失望,我这一次去,也算是去给如是请罪。” 这张妈妈似乎十分的不理解,她开口说道:“夫人和少爷如此恩爱,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为何总是这般不能团聚呢?” 王偕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明亮的月亮,开口说道:“张妈妈,你不知道,我和如是已经离得很远了。” 张妈妈自然能听得出来。 恐怕这两个人的关系已然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地。 很多事情只是不甘心,可若是真如心中那般不甘和思念,却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如果王偕可以只为自己而活,那么他也就不必在在意这样的事情,可是事实却是无论是王偕,还是顾绾,都不能真正的为自己而活。 这几日那位县主倒是安稳了几分,没有贸然前来拜访,也没有给顾绾办什么鸿门宴。 可是却依旧有让顾绾烦心的事情。 阿荷来信了,信里面只是说不让顾绾再去管这件事情,他们夫妻二人已然解决了。 虽然顾绾早就猜到会试这样的结局,可是却还是接受不了,阿荷这般别扭爱面子的性格,都是一家人,为何要如此重面子。 顾绾把信交给语秋,语秋仔细的收好了,对着顾绾说道:“夫人也不必如此生气,这人的性格都是天生的,想必此时夫人的堂姐心中也一定非常难过,毕竟无论是哪个女子,丈夫的不忠,对于女子的尊严都是致命的。 顾绾顿时一愣,阿荷从来都是极为好面子的女子,而且心眼又小,此番若是真的来了,见到那对夫妻,恐怕心中何种想法,便是不言而喻了。 顾绾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王诚如此逍遥自在?” 此时顾绾一想起来王诚的那副嘴脸,就觉得心中一阵恶心。 “夫人何必如此担心,以夫人现在的身份,若是真不想要那家人好过,又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顾绾自然知道此番语秋的意思,她和锦衣卫的那一层关系,说起来还真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 此时顾绾突然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她狐疑的看着语秋,而后开口说道:“语秋,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莫非?” “夫人猜的没错。” 顾绾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曾说过,会帮你做主的,你为何如此心急?” “启明已然十八了,若是我再不抓紧,恐怕我们这一辈子就真的无缘了。” 此时顾绾突然想起来潘老所说的话。 顾绾拍了拍语秋的肩膀,开口说道:“我一定会帮你的。” “多谢夫人。” 与此同时,这秀珠如同一阵风一般从门外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盘卖相不错的菜肴,只见这秀珠十分得意的说道:“夫人,夫人,我跟厨娘学了一道肉菜,您尝尝。” 秀珠如此积极,顾绾自然要好生配合,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刚入口的时候,顾绾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味道非常的奇怪,顾绾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味道的饭菜,简直就如同把所有调料都混合在一起一般。 “我要喝水。”语秋赶忙给顾绾拿水。 顾绾喝了一杯水,方才好受了些。 看到顾绾如此作态,这秀珠的心顿时碎成了两半。 “夫人,真的有那么难吃吗?” 秀珠这幅委屈的样子,倒是让顾绾心中产生了几分愧疚。 语秋好奇的尝了一口。 顿时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对策 有时候,不得不说天分很重要。 秀珠经历很多此失败,终于明白自己似乎并不适合做饭。 这也没有那条法律是规定女子必须做饭的。 眼看就要到深秋了,顾绾思来想去准备和徐文长一同开一个书店,经历了杂七杂八的准备工作,总算是找好了地方,挑好了人。 只差这徐文长一幅字。 顾绾正准备派人去找徐文长的时候,秀珠却在门外看到了一个人。 此时正是王偕。 顾绾倒是未曾想过,王偕会在这个时候来绍兴,须知此时海盗一直在东南沿海之地寻衅滋事,王偕这个参军应该很是忙碌才对,此时如何会有时间到绍兴来。 顾绾从门内出来,看着王偕。 王偕比之前越发的清减,看着甚至还有几分憔悴之感。 顾绾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们不是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吗?家国大事为重。” “既然家国大事为重,那么如是,你为什么辛辛苦苦把张妈妈送回苏州。” “张妈妈做事稳妥,我是不放心你,所以才让她去照顾你的。” 王偕自然知道顾绾说的不是实话,但是他此时却只能叹气,他开口说道:“我这一次是来看汝端的。” “你是汝端的父亲,自然有资格去看他,进来吧。” 顾绾给王偕让了一条路,但是显然里王偕极为遥远,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泾渭分明之感。 王偕忍不住心中一身感叹。 进了屋子,汝端此时还在睡觉,王偕不忍心打扰小孩子睡觉,就开口轻声说道:“汝端醒了之后,我再来看他,现在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同你说一说。” “好,那我们出去。” 两人到了一处凉亭,王偕四处看了看,对着顾绾说道:“如是的眼光倒是不错,这个是好地方。” 顾绾不置可否,两人似乎已然找不到什么可以缓解尴尬的话题。 沉默片刻之后,王偕说道:“如是,我不会做出对不起你和汝端的事情。”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你已经做了,你已然和另外一个女子订婚,虽然在我看来这个女子轻浮无才,配不上你,可是那是是你的选择,我也无话可说。” “这只是权宜之计。” “那我就等你的权宜之计。” 此时的顾绾只觉得十分的疲倦,不是身体上的疲倦,而是心上的,她看着王偕,眼睛里没有怨恨,没有爱慕,有的只是疲倦。 “王偕,就在我搬到这个小院子里之后的第一天早晨,我听到那树上的蝉鸣声,我就觉得我的生活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我不会像个怨妇一样一直为难着你,既然你我都真心相爱过,有明知道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要如此彼此折磨呢?” 此时树叶沙沙作响。 王偕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那便好,这一次,你来此地想必是为了把县主带走吧,她在这里给我带来了很多困扰。” “实在抱歉,今日我就带着她走。” 王偕说完之后正准备离开,顾绾轻笑道:“也不急着走,你还没有看过汝端呢,留下来吃顿饭吧。” “好。” 两人看起来相敬如宾,可是却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汝端醒来之后,看到王偕顿时非常开心,没想到小家伙竟然还记得自己的父亲,也真是难得,用过饭之后,王偕就告辞了。 汝端自然是非常的不舍,可是却也无可奈何。 王偕走了之后,顾绾坐在椅子上,有些失魂落魄,这秀珠对着顾绾说道:“夫人明明非常在意老爷,为何会如此疏离呢,倒是让人凭白伤心了。” “这样对我和王偕都好,此番东南海盗之势,恐怕在王偕的任期之内,无论如何也不能解决,这县主的父亲乃是皇上最为信任的郡王之一,若是与其结为亲家,自然是有所保障,不至于朝廷兴师问罪时,人头不保。” 这秀珠想到了朝廷之上弯弯绕绕的东西,顿时觉得脑袋里像是有一团浆糊一样。 “这朝廷的事情真是复杂,还好我们是女人,要不然若是真到了官场上,那可不是头疼死。” “你以为当官那么好当啊,当年王偕考进士的时候也是头悬梁锥刺股,你这丫头看一页纸都困难,如何会做官。” 这秀珠顿时一阵委屈,赶忙开口说道:“人家只是说说而已吗。” 顾绾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说来这些日子,那位县主大人倒真是消停了不少。” 一旁的语秋开口说道:“夫人,事情似乎有了些变化。” “什么变化?” “锦衣卫的人传来的消息,说是那位县主似乎和沈凉走的极为近。” “沈凉?”就是那位极为奇葩的男子,虽然长的是不错,可是性格古怪,家里有穷成那个样子,如何能得到县主的青睐。 说道锦衣卫,顾绾又想起了一件事情,便赶忙对着语秋问道:“王诚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查到了王诚现在的夫人,乃是意味青楼妓女,从良之后跟了王诚,虽然出身不好,可是没有身案底,似乎并不好操作。”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有些无奈,顾绾是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她也不能仗势欺人啊,是可以掏钱买了那做酒楼,可是到时候偶肯定会被人家说成是为富不仁,甚至顾绾都能想象出来一群书生们,骂她道德低下什么的。 说来这名声太大也真是个烦恼。 “夫人可是在烦恼对付不了王诚?” “自然是的。” 这语秋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您有些局限了,您最为厉害的东西并不是权势,而是您的笔,当初夫人是把秘方给了家人,但是并未说是独家授权,你邀请徐先生到家中做客,写上一篇文章,里面提到了秘方,并且公布出来,也算是给百姓谋福利。就算是那王诚也无话可说,毕竟这是您自己创出来的,而且您也没有那它牟利。“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感慨这语秋若是个男子,定然有大出息,这精通厚黑学的架势。 第三百一十三章 惊变 只是还没等顾绾想着怎么收拾王诚。 这绍兴城就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据说那位县主要退婚。 这倒是让人觉得奇怪了,当初这位可是对于王偕十分满意,甚至不远千里到苏州假借探亲来看这位,怎么已到了这绍兴竟然改变了,莫说是旁人觉得奇怪,就算是顾绾也觉得不太可能。 顾绾赶忙让秀珠和语秋出去打探消息。 两人去了一上午,中午回来的时候,把事情跟顾绾说了说,这可是让顾绾顿时一惊。 这位县主是看上了沈凉了,按照外面的传言来说。 这个消息对于顾绾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大明朝尊贵的皇亲怎么会看上一个穷酸之极的秀才。 顾绾甚至都怀疑是不是王偕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此时顾绾心乱如麻。秀珠却笑眯眯的说道:“这可是一件好事啊,夫人,若是这县主自己离开了,也省的我们整天要听到他的消息,心里难受不是。”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顾绾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顾绾在家中实在是坐不住了,就准备去潘府找潘老一趟,毕竟这绍兴也算是他的地盘,说不定这位知道的更多呢。 顾绾坐上马车到了潘府。 却在门外遇到了潘启明,似乎正是在等顾绾,顾绾赶忙开口问道:“潘老此时在家么?” “祖父正在等候姑姑,还请姑姑快来吧。” 顾绾跟着潘启明到了潘老的院子里。 只见潘老一个人坐在小亭子里,手中把玩这茶具,看起来倒是十分的悠闲。 “如是来了。” “潘老,您听说了外面的事情了吗?”潘老听到之后,呵呵一笑,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着顾绾说道:“我知道如是在担心什么,很不幸的是,你担心的事情确实发生了,清微确实插手了。” 顾绾顿时一愣,忙开口问道:“您认识清微?” 潘老笑了笑说道:“自然是认识的,而且还非常的熟悉,不禁我认识这位,甚至连升庵和这位都是非常的熟悉。” “他到底是谁?” 潘老笑了笑,开口说道:“我这个问题我并不方便回答,若是如是真的想要知道,以后自然可以问你师父。” 顾绾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波动,开口说道:“那按照潘老的意思是沈凉是清微的人?” “具体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沈凉非同寻常,而且他为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顾绾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他确实是给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顾绾失魂落魄的回答了家中。 却没有想到这徐文长火急火燎的在府外等着顾绾,神情看起来无比的焦急,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顾绾正要会说话的时候,这徐文长赶忙开口说道:“如是快到屋子里,我有些事情要与你说,非常紧急。” 顾绾看到徐文长如此,自然是十分配合的招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只见这徐文长开口说道:“我这几日一直都有留意沈凉这个人,那位高傲的县主见到了沈凉之后,如同被迷了心智一般,对沈凉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 顾绾越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然后呢?” “这县主似乎和沈凉有了首尾,而后王偕出现了,要把县主带走,可是县主不愿意,而且还说自己已经是沈凉的人了。“ 虽然顾绾对于县主不是很了解,可是这一段时间的接触,却也知道这位县主并不是那样愚蠢的女人。 徐文长看到顾绾此时的神色,顿时心中了然,而后开口说道:“如是也觉得奇怪吧,一个堂堂的皇亲,就算是品味再怎么特殊,应该也不会看上一个身份如此地低微的男子。 而且我见过这县主一面,总觉得她的神色很重正常,有种被下药的感觉。“ “被下药?” 顾绾倒是不知道这大明朝还有这样的东西,只见这徐文长开口说道:“如是你是有所不知,传说当中宋朝年间地下城内流传着一种极为恐怖的迷魂药,虽说已然年代久远,可是这些下三滥的东西,还是存在的。“ 此时顾绾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猛然看着徐文长,开口说道:”若是这县主真出了什么情,那岂不是,我岂不是。“ 徐文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这位县主乃是端和郡王最喜爱的女儿,虽然我大明朝皇亲众多,可是就唯独这位端和郡王最得皇上宠爱,若是得罪了这位,恐怕日子不会好过。” “那按照文长的意思,我这些日子要好生小心一番吗?” 徐文长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再怎么小心,恐怕也无济于事。 “难道此时坊间有什么传闻吗?” 徐文长叹了口气说道:“说是你顾如是因为嫉妒而加害县主的。” 顾绾顿时一阵,赶忙开口说道:“想想倒也觉得听合乎情理的,只是我一个女子如何会有那些东西。” 这徐文长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虽然只是一个女子,可是却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过些时日,京师便会来人,你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王偕,什么都不要管。” 方才潘老还说这是件好事呢,可是此时这徐文长却又如此担忧的给自己说了这样,这倒是让顾绾有些看不懂了。 顾绾此时正在和徐文长说话呢,这王偕就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也不顾徐文长就在身旁,直接上前给了顾绾一个大大的拥抱,这让原本就有些迷迷糊糊的顾绾不知所措。 他们两个昨日不都说好了吗,此时怎么会转变的如此之快。 “如是,真是太好了,这件事情解决了,我不会令娶他人,你也不要对我如此冷淡可好?” 此时的王偕和之前的王偕简直都不像是一个人。 “王偕,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这沈凉和县主。” 王偕面上依旧是灿烂的笑容,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他拉着顾绾的手,开口说道:“这些事情,如是都不用担心,我自然会处理好。” 第三百一十四章 真相 顾绾心中有一丝幽微的高兴,可是这丝高兴不足以让她忽略眼前的危险。 她看着王偕,开口说道:“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你要是娶了其他人,我顶多会伤心难过,可若是你生命受到了危害,我又该如何是好?” 她觉得她和王偕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爱,已然被一种更为粘稠且无法摆脱的感情所取代。 他们彼此都为了这份关系付出太多了,如果再因此付出了生命,那么对方又能剩下什么? 顾绾突然陷入一种无法形容的惊恐之中。 王偕笑了笑,开口说道:“没事的,如是,没事的,这一切都解决了。” 这一切怎么可能都解决了呢? 只是此时王偕的笑容太过灿烂,以至于顾绾以为他们两个回到了从前。 王偕走到院子里,抱起来正在自己玩耍的汝端,父子俩十分亲昵的在说这话,这曾经是顾绾无比期待的。 此时秀珠端过来一盘子切好的水果,小家伙从里面挑了一个最好看的,喂给了王偕,王偕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王偕对着汝端轻声说道:“汝端不给娘亲吃吗?” 汝端听完之后,拿着一块果肉,递给了顾绾,顾绾从汝端手里接过果肉,并且开口说道:“谢谢汝端。” 说完这句话之后,顾绾竟然忍不住留起了眼泪。 汝端看到自家娘亲哭了,顿时一阵不知所措,伸出胖胖的小手,擦了擦顾绾的脸,奶声奶气的说道:“娘亲不哭。” 王偕从背后抱住顾绾,开口说道:“如是,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顾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王偕夜里住在了顾绾的院子里,两人并未同房,顾绾甚至都有些怀疑眼前的男子是否是真的王偕。 夜里顾绾一个人睡不着觉,总觉得自己在一个十分不真实的梦境里,她穿好衣服摸黑到了夏仕家里,这些日子以来顾绾不怎么常见到他。 而且也没有多少他的消息。 顾绾花费了好大的劲,才算是把门给敲开了。 一个老嬷嬷睡眼朦胧的给顾绾开了门,顾绾直接开口说道:“子仕此时如何了?” “哦,先生这些日子病的厉害,一直躺在床上,夫人还是以后再来拜访吧。” “我今天真的有急事,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子仕的。” 老嬷嬷没有办法,只好把顾绾放了进来。 顾绾到了夏仕的屋子里,只闻到一股子浓烈的药味。 掀开帘子顿时看到夏仕那张无比苍白的脸,顾绾顿时一愣,赶忙开口道:“怎么就过了这几日,身子就这么差了?” 夏仕笑了笑,开口说道:“这几日受了风寒。” “以后可要多注意身体,我可想要在看到你再死一次。” 夏仕虚弱的笑了笑,直接开口问道:“今夜如是前来,想必是为了问县主的事情吧。” “对,你告诉我,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可能像王偕所说的那般简单。” 夏仕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猜的没错,这件事情确实没有怎么简单,王偕不告诉你,是害怕你害怕。” “害怕?我为什么会害怕?” “如果有个人想要要你的命,你怕是不怕?”顾绾听完夏仕所说的这句话顿时感觉到浑身上下冒出了一股子凉气。 “如今朝廷之中不禁有夏严两党的党派之争,这宫闱之中甚至有陶仲文,宋清微的道门之争,而你即是夏言徒弟的妻子又是清微的弟子,最重要的是和皇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如是你的生命从来都不是你自己可以说的算的,你可知道为了抱住你的性命,王偕做了多少。” 顾绾突然想起来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对王偕做的那些事情。 “朝廷是发生了什么了吗?” “陶仲文占卜,预示你是祸国灾星,严党趁机口诛笔伐。” 顾绾顿时一愣,她本来以为朝廷的事情离她很远很远,她可以只做一个有些才名的女子。 此时夏仕重重的咳凑了几声,他对着顾绾说道:“如是你告诉我,你到底对嘉靖说了什么?” 顾绾咬紧嘴唇闭口不言,夏仕幽幽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不必担心我告诉别人,我已然命不久矣,说不准,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 “我告诉他了,大明朝的命运。” 夏仕顿时一愣,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 “大明朝的命运是灭亡吗?” “是的。” 夏仕闭上眼睛,对着顾绾说道:“王偕本来希望将你剔除在他的生活之外,希望以此减少你和朝廷的牵扯,可是到后来却发现,这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到,所以他这一次,就算是和夏言还有杨升庵闹翻,决裂,也要保住你的性命,只要你是他的夫人,以他平定垣南河套的功劳,就算是严嵩陶仲文也没有办法杀你,可是于此同时,王偕会失去这些年来努力争取的一切。” 顾绾听完之后,呆住了。 “为什么,皇上不会看着那些人把我杀了的,他不会的。” 夏仕笑了笑,开口说道:“如是我告诉你,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和嘉靖之间的秘密,已经由第三个人知道了,而且那些人让嘉靖以为是你泄密的,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江山社稷比什么东西都要重要。” “王偕会不会受到牵连。” “一定会受到牵连。” 顾绾突然笑了,她看着夏仕,开口说道:“谢谢你,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夏仕看着顾绾离开的身影,微微的叹了口气。 顾绾回到府邸,发现王偕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便走了进去,看到王偕似乎正在写信,王偕看到顾绾进来之后,不动声色的将信藏了起来,顾绾假装没有看到的样子,对着王偕说道:“这么晚,怎么还不睡啊?” 王偕笑了笑,开口说道:“我在等你。” 或许是此时王偕的声音太过温柔,顾绾险些失守。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睡?” “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第三百一十五章 了结 顾绾再也忍不住,扑到了王偕的怀里,开口说道:“王偕,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迁就着我。” “不是你的错。” “以后不会了。” “好。” 接下里的这些日子里,苏州官府派了好几次人前来催促王偕回去,可是王偕只写了一封信给上官。 说是身体不适,根本没有办法行路。 此时东南目前为止乃是个死局。 王偕去与不去都是个死局。 两人一同写字画画,弹琴唱歌倒是分外舒适,顾绾甚至希望时间能够在此刻静止。 王偕和顾绾两人都已然不在年轻,可是有时候在闺房之事上胡闹起来,比那些新婚夫妻都不成多让。 顾绾记得王偕不怎么喜欢吃辣的饭菜,就一直研究江南的菜谱,每日变得花样的给王偕做饭,王偕有空教一教小家伙认字,只是这个时候,小家伙总是非常的不情愿。这秀珠总说夫人和老爷都是学问大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生的小孩子确实如此不喜欢学习。 每次王偕想要催促汝端学习的时候,顾绾总是说孩子还小。 可是王偕年纪这么大的时候,已然会背唐诗三百首了。 可是小家伙一听到唐诗就犯困,被王偕说的烦了,就会屁颠屁颠的去找顾绾,王偕总是笑着说道:“倒是未曾想到如是竟然是个溺爱孩子的。” 顾绾只说孩子还小。 可是秀珠却看出了一丝丝奇怪,以前夫人可是绝对不是这样溺爱孩子的人。 对于汝端少爷也是慈爱严厉的。 秀珠问了语秋,语秋说,可能是因为夫人想要做慈母,让老爷做严父吧,可是在秀珠看来这老爷可是比夫人脾气要好太多了,整日里如沐春风一般。 这王偕来了之后,徐文长更是天天来,整日里都跟个电灯泡一样,还是那种特别明亮的电灯泡,每次都看的秀珠生气,只想要把这个家伙给打一顿。 三人总是在晚上喝酒,汝端会偷偷尝一尝酒杯的液体,结果每一次都被辣的睁不开眼睛。 到后来哭着跑到奶妈怀里,然后睡着了。 顾绾喝的醉醺醺的,这徐文长对着王偕说道:“兰君你这般选择就对了吗?这人生在世那些虚名算什么,最主要的还是最心爱的人火灾世上,只要如是活着,你放弃了一切,我们三个一起游山玩水,岂不美哉?” 这王偕顿时一阵无奈,忙开口说道:“文长兄和我们两个一同游山玩水,还是不是太过不合适了。” “有什么不合适,我和如是还有兰君你我们三个这可都是革命一般的友谊,那可是天长地久的。” 徐文长喝的太多了,开始大舌头,说的话开始不着边际,顾绾只是笑了笑,对着王偕说道:“我觉得,心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应该是给这个家伙找一老婆,否则他整日都来我们这里蹭吃蹭喝实在是烦人的紧。” 这徐文长虽然闭上眼睛,可是却听得一清二楚,只见他一蹦老高的说道:“如是此言差矣,我这是你们夫妻二人的润滑油,你们夫妻两个和好了,就不要我这个两边受气的好友了,真是过分。” 这话音刚落,徐文长就直接倒在了地上,顾绾只好把小厮叫来,给这家伙安排了一间客房。 此时清风明月,顾绾感觉有些微醺,王偕笑着,开口说道:“如是喜欢我们所居住过的那个城市?我们以后就到那个城市定居如何?” 顾绾眼神迷离,开口说道:“我最喜欢的还是太仓,我们在哪里相遇,太仓是个多美的地方啊,我还记得那把油纸伞,还有那首酸诗。想到以前的事情,顾绾不禁眼睛里浮出一层层水雾。 她开口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和你还有很多时间,所以总是聚少离多,现在想来真是很后悔,如果我们多一些交流,说不定就不会到现在这种地步。” “这样很好,如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一切都很好。” “谢谢你王偕,能遇到你我真的很幸运。” 顾绾陆陆续续和王偕说了很多的话,但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王偕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一时间觉得有些可惜,想要亲自在问问,可是顾绾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了。 无所谓,反正来日方长。 因为王偕的消极怠工,所以朝廷召见王偕回京,而且密旨中点名要把顾绾也带回去。 王偕拖家带口,坐上去往京师的大船。 小家伙兴许是纪事以来第一次坐船,所以非常的兴奋,一直嚷嚷着要去甲板上,王偕和顾绾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小家伙到甲板上。在汝端的印象里,父母双全对于他来说是很难得事情。 所以小家伙今天格外高兴。 甲板上熙熙攘攘,小家伙对着顾绾说道:“娘亲我们去哪里看看。” 三人到了大船的边缘,此时虽然是枯水期,可是水流非常那个的湍急。 通过这条河流,再往前走一段时间,就能到达长江了,不过小家伙显然不知道这些事情。 他海拔太低,所以就央求王偕抱着他,到高处看。 王偕笑着答应了。 或许是因为突然起了风浪,大船突然颠簸了一下。 接下来就是一声尖锐的尖叫。 只看到一名妇人指着船外,大声呼喊道:“有人跳河了。” 王偕赶忙转头,惊恐的发现顾绾并不在身边,他放下汝端疯了一般的去质问那个妇人,谁跳河了? 那个妇人说,是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美貌女子,头上戴着一支碧玉簪。 顾绾今日穿的就是黄色的衣服。 “这位老爷,那位夫人跳下去的时候,连挣扎一下都没有,显然是决定是寻死,你就节哀吧。” “快去救人啊!” 王偕吼道,汝端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父亲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母亲也不再,到底发什么事情了? “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人肯定都没了。” 王偕脱了外套准备自己下去,可是却被闻讯赶来的徐文长拦住了,他给了几乎疯癫的王偕一巴掌。 “你让汝端怎么办?” 此时王偕才看到了汝端。 “娘亲去哪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消息 ,最快更新大明官妻最新章节! 王偕几乎已然不敢面对眼前的一切,他从来没有想过,顾绾在某一天会以这种方式离开他。 “为什么,如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偕楠楠的问道。 徐文长将王偕扶起来,轻声说道:“兰君你振作一点,你此时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一个孩子,你这个样子,让汝端如何?” 汝端呆呆的站在原地,哭都哭不出来。 王偕赶忙走到汝端面前,开口说道:“汝端。” “爹爹,娘亲去哪里了?” 王偕也想要找个问一问,他的如是到底去了哪里。 就在此时秀珠从船舱中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张纸,她带着哭腔对着王偕说道:“老爷,夫人留下来了一封信,你给看看吧。“ 王偕结果新一看,顿时接的万念俱灰。 徐文长从王偕手中接过了信,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忍心在看下去了。 此时此刻,绍兴城内。 夏仕缠绵病榻多日,此番看来已然是去日无多了。 夏仕把人都赶了出去,似乎想要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稍微安静一会儿。 小满一直端着一碗药来到门前,敲了敲门,可是却发现敲了好久,门内也没有丝毫动静,就赶忙跑了进去,探了探夏仕的鼻息。 “先生?” 小满惊慌失措的到门外找人,恰好遇到正准备回来禀报事情的凌绝,凌绝赶忙走到屋子里。 看到了已然气绝身亡的夏仕,顿时不知所措。 凌绝跪在地上,有些失魂落魄的说道:“先生就这般去了,这以后的事情又该如何收场?” 王偕一行人行船三月,到隆冬之时,方才到了京师。 然而京师早就在知道消息了,王偕把汝端托付给顾知,便到了宫中,谁也不知道这位和嘉靖说了什么,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王偕确实官复原职,只是朝廷体恤他方才丧妻,便准许他自家修养一段时间,等到明年再来办公。 坊间对那位意外落水的如是夫人,多诸多猜测,可是就算是如何稀奇,这人都已经死了,所以快到年节的时候,这件事情就淡了。 这顾知期望,汝端这孩子还兴许还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顾知实在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顾绾会选择用如此激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辛辛苦苦将自己的女儿养大,如今却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大年三十的时候,王偕带着汝端到了京师的府邸中过年,家里人很少,大部分都是奴仆,不知道为什么王偕觉得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冷的人心知直打颤。 徐文长孤家寡人一个,自然是留在这里跟父子俩过年。 只是这个年节确实冷冷清清。 年夜饭也摆着四副碗筷,只是王偕旁边的那副碗筷空荡荡的。 此时汝端放下筷子,王偕看着汝端,开口说道:“可是吃饱了?” “是。” “寒玉带着汝端下去休息。”随侍在一旁的寒玉把汝端给带走了,服侍小少爷睡觉之后,寒玉从门内出来,恰好看到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的秀珠,赶忙开口说道:“秀珠怎么不去吃饭?” “我吃不下。” “夫人虽然走了,可是你救过夫人的命,大人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我知道,寒玉姐姐。”秀珠笑了笑,而后离开了。 秀珠当初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就应该早早的告诉老爷,说不定这样的话,夫人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实在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如此坚强的人竟然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秀珠走到院子外面,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嘉靖二十九年的最一天晚上,没有下雪。 秀珠却觉得分外寒冷。 嘉靖三十年。 中原大旱,从年初到现在就一直都没有下雪,立春之后十几日额没有下一滴雨,眼看这就要春耕了,可是这土地却依旧坚硬如铁石,实在是非常麻烦。 开封城内人群熙熙攘攘。 一个女子孤身一人走在路上,手拿着一个包裹。 看着风尘仆仆,倒像是赶了很久很久的路,只见这女子走到一处小食摊钱,从怀中拿出了两个铜板,买了两个包子。 吃像到说不上多文雅,只是和那些街上走到普通人倒是不太一样。 女子不知道为什么,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 此人正是多日不见的顾绾,此时的顾绾显然比之前要憔悴了好多。 她和凌绝约定在路过那个河段的时候,跳河,凌绝在水下面接应,以此做出假死的模样。 顾绾自然知道这番作为,最为伤心难过的肯定是王偕和汝端,可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在给王偕带来困扰了。 顾绾找到一家客栈落脚,手中的钱财已经不多了,若是不赶紧找个地方住下来,做点小生意什么的,恐怕最后就会被饿死。 她还遥想者有一天可以和汝端他们团聚。 由于钱财有限,所以顾绾只能找到一家很普通的客栈,暂且现在这个地方睡了一晚上,等到第二日,从客栈出发。 到了一处十分偏僻的胡同里。 顾绾手中拿着一封信,敲了敲门。 从门里出来一位年纪很大的老婆婆,老婆婆上下看了顾绾一眼,接过顾绾手中的信,把人带了进去。 只见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学堂,有几个年纪很小的孩子正在摇头晃脑的。 坐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 老婆婆把信交给了老先生,老先生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先把人带下去休息吧。” 老婆婆带着顾绾走到一件小房子,稍微给顾绾收拾了一下,然后就住下来了。 方才那位老先生,乃是夏仕的忘年交,姜成州。 此人乃是开封有名的老先生。为人正直,倒是个不错的投靠对象。 夏仕为她想的非常的周到,顾绾此时的身份乃是夏仕的表妹,因为夏仕身死之后无所依靠,所以才想着来投靠这位好友。 二来是因为顾绾丧夫被婆家赶出来,所以只能远走他乡。 不得不说,这夏仕想的极为周到。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电影天堂 第三百一十七章 开封 ,最快更新大明官妻最新章节! 晚间十分,老婆婆叫上顾绾到客厅吃饭。 这位老婆婆乃是姜成州的发妻,不通文墨,可是却非常的能干。和姜成州相濡以沫数十年,十分恩爱。 顾绾最为羡慕的便是这样的夫妻,若是有一日顾绾能和王偕这般终老。 那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姜成州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待到用完饭之后,抬起头方才开口说道:“姑娘节哀,子仕兄与世长辞,这世间便又少了一位通情达理之辈。 顾绾低下头,心中一阵悲哀。 此时站在一旁的老婆婆开口说道:“老头子净说些没用的,姑娘啊,不要再难过了,以后你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我与老头子没有孩子,总盼望着有个女儿,如今你来了,也算是圆满了。”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心中一阵感动。 吃完饭后,姜成州又把顾绾留下来说了一会儿话。 顾绾化名夏绾,便在这开封的成州学堂住了下来,顾绾想着自己总不能在这里白吃白喝,所以就包揽了家中大大小小的杂物。 老先生喜欢吃些辛辣的食物,可是老婆婆一直不怎么会做。所以这几日顾绾做饭倒是让老先生十分的开心。 顾绾有时候也会给那些在学堂里吃饭的小家伙们做上一些小点心,日子过得简简单单,倒也不错。 只是越是看到那些小孩子,顾绾就会想起来汝端。 汝端还那么他那么小就没有了娘,心里该有多难受? 老婆婆每次看到顾绾暗自伤神的时候,都会让顾绾来做事,扫扫地,擦擦桌子,这一上午就过去了,仿佛之前那个风雅绝世的如是夫人已然消失不见。 只是顾绾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绾看到这院子里的那颗梧桐树越发干燥,天气越来越炎热,可是顾绾来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见过一次下雨。 看来今年这中原地区是明白这要大旱了。 姜先生这些日子也是非常的担忧,这一日用过早饭之后,姜先生难得没有去,换好了外出的衣服,到外面去了。 等到这位回来的时候,却是一声叹息接着一声,倒是让人非常的担心。 站在一旁的顾绾赶忙开口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地里面一颗庄家都没有长出来,唉,恐怕今年秋天是没有什么收成了。” 顾绾只记得嘉靖年间确实有几场灾难,但是具体的时间,却也记不清楚的。 顾绾只得开口安微这位忧国忧民的老先生。 京师朝堂之上。 河南大旱,嘉靖本以为这样的小事情手底下的那些臣子,总不会闹到他这里去,谁知道因为这个职位吵来吵去的两派,最终真的把事情捅到了嘉靖这里。 嘉靖看着挣得面红耳赤的两人,顿时一阵无奈,摆了摆手,问了问站在角落里一直非常沉默的礼部尚书徐阶。 “徐爱卿说一说,该派谁去呢?” “皇上觉得顾维钧如何?” 嘉靖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了顾绾那张娇艳的脸,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丝愧疚。 “准。” 顾维钧前往河南主持抗旱一事,连升两级,倒是个莫大的殊荣,很多相熟的官员恭喜过之后,顾维钧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王偕给叫住了。 王偕这一段时间倒是分外沉寂。 顾维钧对于王偕多有怨言,自然不想要多言,可是王偕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让顾维钧愣住了,只见这顾维钧开口说道:“兄长此去要多加小心,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正盯着你。” 顾维钧听完之后顿时觉得一阵寒冷。 自从顾绾离开之后,这王偕的性子似乎便的越发阴沉起来。 让人越发看不透,顾维钧道了一声谢谢之后,便准备离去了。 王偕看着顾维钧离开的身影,眼神越发的阴郁。 顾绾这段时间过得尤为安逸,这老先生看了顾绾写得字之后顿时觉得非常的惊讶,顾绾有些吃惊,这老先生开口说道:“倒是和那位状元公的笔迹有几分相像。” 顾绾只好笑着说道:“我十分喜欢状元公的字体,所以就找来练习了一番。” “原来如此,阿绾一个女子,竟然也如此好学,实在是难得。” “只是会写几个字而已,先生实在是谬赞了。” 顾绾又和这位聊了一会儿,便到厨房里去帮忙了,老婆婆要做一大家子的饭,这些孩子都是家人寄养在学堂这儿的,所以老婆婆一天到晚都非常的忙碌,顾绾也时常帮忙做饭洗衣服什么的。 这些孩子被姜先生教的非常的有礼貌,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玩耍的时候玩耍。 其中有一个小孩子特备的聪明,几乎是学一遍就会。 所以老先生特别喜欢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开封府衙的书吏,方才丧妻,所以讲孩子寄养在学堂,没过三天就会带孩子回家一趟。 这一日顾绾正从外面买菜回来,整好遇到了这位李书吏。 李书吏年过三十,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倒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 顾绾之前没有见过这位,自然不好打招呼。 便匆匆从这位的身边走了过去,却被人拦住了。 “这位姑娘是?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我是姜先生的远房侄女,前些日子才来这里,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李书吏看着佳人远去的身影。 他还未曾见过容貌如此娇美的娘子。 李书吏将自家孩子接走之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到姜先生的房间里去找了他一次。 李书吏先是和这位客套了一番,然后找了个由头问了问顾绾的身份,姜先生告知之后,看到这位的神色便知道,恐怕这位对于阿绾是有了心思。 这李书吏人品不错,这老人家又喜欢撮合年轻人,这看着自然是十分的欢喜。 晚间吃过饭之后跟顾绾提了这件事情,顾绾顿时心中一阵无奈。 在心里组织语言,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先生,我夫君待我很好,这辈子都不会她嫁,以后一辈子侍候您老人家 。” 姜先生听完之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电影天堂 第三百一十八章 秀才 姜先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若说是看人,还是挺准的。 此时顾绾说话的神情倒是做不得假。 这姜先生不禁感慨道:“倒是一个痴情的孩子,只是阿绾你可要知道,人这一生很是漫长,漫漫长路若是没有一个知心人陪伴,恐怕以后的生活却是很难熬过去的。” 顾绾自然知道姜先生说这番话,乃是肺腑之言,可是此时的顾绾还是心存一丝侥幸,希望可以重新回到王偕和汝端身边,她还是有些奢望的。 就算是注定此生无缘,顾绾也不会再选择再嫁。 “我意已决,先生不用劝了。” “罢了,若是以后后悔,我和夫人自然会替你安排,左右是故人托付。” “多谢先生了。” 顾绾又和姜先生聊了一些闲话,就告退了。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从包袱中拿出来,很久之前给汝端做的小衣服,小衣服针脚十分乱,看着丑丑的。 而且小家伙当时穿的时候,还非常的不合身,但是顾绾却一直留着,每到晚上想小家伙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只是每次看过之后,思念之情不禁没有缓解,甚至还越发汹涌澎湃。 顾绾看着窗外的夜空,顿时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一早,那名李书吏特地换了一身新衣服,领着自家孩子到学堂,手中还拿着礼物。 只是倒是没有见到之前那位阿绾姑娘,问了姜先生之后,顿时叹了口气。 面露失望的离开了。 顾绾中午正在做饭的时候,李书吏的儿子跑到厨房里,看了顾绾一眼,结果被顾绾发现了,然后像是做贼一般的跑开了。 顾绾顿时笑了笑,对着一旁正在忙碌的老婆婆说道:“这小孩子倒是早熟的狠。” 老婆婆笑了笑,对着顾绾说道:“这孩子是学堂里最为聪明的,先生十分的看重,说是以后肯定能中进士。”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而言,中进士就是天大的殊荣,对于一个孩子如此评价,那么这个孩子肯定就是极为优秀的。 顾绾看着这个灵气逼人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王偕。 像王偕这样的人,小时候定然也是一个聪明灵秀的孩子,顾绾甚至都能想象的到他学习的模样,受老师教导的模样,也许那个时候的王偕不会想到,他居然会遇到一个像她这样麻烦的女子,若是他同旁人一样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或许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顾绾切菜的时候,不禁一阵不小心,顿时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顾绾细白的手指上顿时沁出了血。 老婆婆看到之后,顿时有些心疼,赶忙开口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赶紧到房间里去好好整理一下。” 顾绾放下菜刀,说了声抱歉之后,就到了房间。 结果正准备包扎手指的时候,却看到梳妆台上留了一封信。 顾绾顿时一愣,没有人知道她在这个地方啊?顾绾那封信。 打开之后,发现上面只有一行字。 顾维钧要来开封,小心。 顾绾看到之后,顿时一阵激动,在他乡漂泊的时候,自然最为希望的就是看到自己的亲人,但是顾绾此时出于各种原因,却没有机会和自己的亲人团聚。 若是能在能见一面,顾绾也是很开心的。 若是能够再见王偕和汝端一面,那就好了。 顾绾想着想着,竟然出了神,手上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信纸。知道血都干了,顾绾才想起来要把手指包起来。 顾绾收拾好一切之后,赶忙到厨房帮忙。 结果在走廊里走的太快,居然碰到了一个人,两人似乎都是有急事,竟然直接撞了个满怀。 顾绾感觉胸口一阵疼痛,抬起头来,居然看到了一位眉清目秀的秀才,这秀才穿着一身破旧的衣物,手里还拿着书,似乎是来还书的。 顾绾知道这姜先生家里书多,很多穷苦的读书人都来姜先生这里借书,想必这位便是其中之一。 这秀才刚忙开口说道:“这位娘子,方才小生失礼了,实在是对不住。“ 顾绾揉了揉腰,开口说道:“无妨,公子有事情吧,你去忙你的吧。” 这位秀才见到顾绾如此,便没有在此地多加逗留,便径直离去了,看方向像是在去找姜先生、 顾绾到厨房的时候,老婆婆已然把饭菜给做好了。 顾绾只好把东西装好端出去给孩子们开饭,这群小童生吃饭十分的斯文,倒是没有嬉戏打闹的场景,小家伙们吃完之后,顾绾就收拾东西,然后到厨房里吃午饭。 顾绾正在灶台吃饭的时候,却发现外面进来了一个模样清秀的秀才。 就是方才的那位。 这秀才看到了顾绾,顿时面上一阵羞怯。顾绾顿时有些疑惑,此时老婆婆进来了,看到秀才之后,赶忙对着顾绾说道:“阿绾,便小郑拿点吃的。” 顾绾闻言一愣,但是还是拿了一些馒头和饭菜。 那名唤作小郑的秀才有些局促的拿着饭菜离开了。顾绾看了看老婆婆,老婆婆叹气道:“这小郑也是个命苦的人,家里有个病重的母亲和年幼的小妹,父亲走了,自己又是个肩不能挑的秀才,家里日子过得极为清苦,先生见他生活不易,所以多有照顾,时常会从厨房给这位带些吃的。”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叹了一口气。 她之前在苏州太仓那样富庶的地方,也算是吃过不少苦,但是这些年来日子却也是越过越好的,可是在这个时代里,最为悲哀的就是日子越过越差。 这位秀才公子,身子极为清瘦,显然是长期没有吃饱饭。 只是这世间人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不可能一帆风顺。 顾绾晚间睡觉的时候,左思右想,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对待顾维钧,他是她的兄长,而且两人之间的情感非常的深厚。 想必顾维钧在听到她死亡的消息时,一定是非常的难过。 顾绾甚至都不敢想,顾知此时如何。 她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可以让自己的家人难过伤心。 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 第三百一十九章 相像 不出所料,顾绾这一夜失眠了。 第二日一早,顾绾就和老婆婆到街上买菜。 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干旱,所以这街市上的菜格外的贵,姜先生家境殷实,但是由于姜先生生性大方慷慨,所以日子过得倒是有些拮据。 老婆婆买菜的时候,都是挑挑拣拣,能省则省。 只是到了一个小摊位上的时候,却变得分外的慷慨。 这小摊子的主人是个小丫头,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只是眼睛里却闪着一丝灵动。 老婆婆对着小丫头说道:“燕燕,又出来卖菜了,正好学堂里需要买些菜,我看你这菜十分的水灵,就全买了如何?” 这小丫头自然是十分开心,老婆婆付了钱之后,就离开了。 顾绾对着老婆婆说道:“婆婆真是个心善的人,只是这菜似乎是买的贵了。” 老婆婆笑了笑,对着顾绾说道:“我虽然不识字,可是我在老头子哪里却也学到了很多,很多不平之事,若是看不见也就罢了,看到了自然是要出手帮一帮的,这燕燕是小郑的妹妹,年纪这么小就出来干活,很不容易,看着怪可怜的。”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对于这位目不识丁的老婆婆,多了几分敬意。 这么多年来,两个人相濡以沫,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姜先生知书达理,而老婆婆有一颗善良的心。 顾绾挑着菜回去的时候,又在门外遇到了正准备还书的郑秀才,这老婆婆看到郑秀才之后,开口说道:“小郑啊,是快要考举人了吧,多吃点好的,补补身体,你看你瘦的,今天厨房里给老头子炖了鸡汤,老头子和我都不喜欢吃肉,剩下的鸡肉你就拿回去吧。“ 老婆婆说完之后,吩咐顾绾到厨房里把东西包起来,顾绾将东西递给了郑秀才,郑秀才还想要推辞,顾绾直接开口说道:“公子还是收下吧,这是婆婆的一份心意,若是你真的要感谢婆婆,今年就考个举人回来。” 这郑秀才听到顾绾说的这一席话之后,抬起头看了顾绾一眼,坚定的说道:“多谢娘子了。” 郑秀才接过东西之后,就离开了。 这老婆婆叹了一口气,对着顾绾说道:“这小郑啊,倒是个不错的孩子,而且学问也不错。“ 顾绾自然知道老婆婆什么意思,只得开口说道:“婆婆,我不会再嫁了,您不用为我操心了。” 老婆婆叹了口气,拍了拍顾绾的肩膀,开口说道:“你这个女娃娃呀,就是太倔了,你以为女人这一辈子能一个人过,到时候老了,没有个人陪,那得有多可怜。” 顾绾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到现在始终相信她和王偕不会就如此,等到时机一到,他们一定会在此相聚。 顾绾相信王偕有这个能力,只要他们都还活着,能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 开封城这一日迎来了一位大人物,据说这位皇上派下来的钦差乃是那位闻名天下的如是夫人的兄长,据说不禁长得玉树临风,还是一位分外有才干的青年官员。 只可以这位已然成亲,如若不然,这开封城的闺中少女,可都要思春了。 这钦差到任,一般按照惯例都是要游街一次,顾绾只身一人来到街道两旁,希望能再看一看自己的兄长。 顾绾站在一棵树后面,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鸣锣开道的声音,人群开始熙熙攘攘。 钦差似乎是骑着马来的,顾维钧便是穿着官服都能显示出一种清贵之气来。只死这位钦差大人眉头紧锁,似乎对于开封城盛大的欢迎仪式并不是很感兴趣。 听闻这位钦差大人方才失去最为喜爱的妹妹,自然心情不会很好。 顾绾躲在人群之中,偷偷地看着顾维钧,突然觉得一阵心里难受,想要别开脸,可是似乎被骑在马上的顾维钧的给看到了。 顾绾赶紧钻到人群之中去,饶是顾维钧赶忙下马寻找,在此看了看,却发现没有人影了。 顾维钧的副官看到长官如此失礼,赶忙开口说道:“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 顾维钧重新翻身上马。 顾绾从人群中走出来,深深地看了顾维钧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然后便回到了学堂。 老婆婆似乎发现了顾绾今日不太开心,便开口问道:“阿绾,这是怎么了?” “想起了我以前的家人。” 顾绾对老婆婆说过,自己的家人都去世了,老婆婆看到顾绾如此,顿时一阵心疼,赶忙开口说道:”阿绾,我们便是你的亲人。“ 顾绾听到之后,顿时心中一阵感动。她何德何能竟然能够遇到了这样的好人。 姜先生在开封声望极高,今日招待钦差大人的时候,姜先生就在场。 姜先生晚上回来和顾绾老婆婆一起吃饭,这姜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抬起头来看了顾绾一眼,而后开口说道:“我今日见了钦差大人倒是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我仔细想了想,我们二人真的没有见过,可是回来之后,看到阿绾,才发觉,你与钦差大人的长相倒是有几分相似啊。” 顾绾顿时一愣,而后笑了笑开口说道:“我今日也去看了游街,那位钦差大人倒是非常英俊,只是离得太远了,倒是没有看清楚,却未曾想到这位居然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倒真是缘分使然。” 姜先生笑了笑,没有在进行这个话题。 顾绾夜里睡觉的时候,左思右想,白日里,股维钧似乎真的看到她了,虽然顾绾此时确实很想和兄长见面,可是此时的时机不合适,所以她还是要小心一点,尽量不要再和他见面了。 不然夏仕辛辛苦苦,并且利用了自己的死亡来帮助自己。 不能因为自己心中一时的软弱,就功归一篑。 若是如此,恐怕顾绾百年之后,在九泉之下也是无颜再见老友。 顾绾这一夜里辗转反侧,总算是睡着了。 此时此刻,顾维钧的房间里灯还亮着,他坐在桌子前沉思,今日见到的那个人,和顾绾实在是太像了,但是那只是一个侧脸。 他准备再去核实的时候,那个人却又不见了。 第三百二十章 福将 虽然顾维钧心中非常希望,顾绾可以活下来,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 顾绾活下去机会非常的渺茫。可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就算是这样,顾维钧还是希望这一次并不是看错了。 顾绾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被老婆婆叫过来说是让她帮一个忙,老婆婆年纪大了腿脚不是很方便,但是老婆婆在乡下有一个亲人,前一段时间那个亲人派人送信说是家中没有粮食了。 这等时节里,若是没有粮食,恐怕老人家的生命可能真的会有危险,老婆婆就摆脱顾绾给人送点粮食。 顾绾自然是同意的,结果扛着粮食准备出门的顾绾,又看到了郑秀才。 郑秀才这些日子不知道是什么缘由,来着学堂来的非常之勤,已然是连着三日都来这个地方了。 这郑秀才看到顾绾之后,面上一红,而后开口说道:“娘子这是要去哪里?” “老婆婆让我带些东西到她乡下的亲人。” “老婆婆的亲人恰好和我同村,不若就由我带着阿绾去如何?” 顾绾点了点头。 这郑秀才顿时面上一喜,对着顾绾说道:“我去还书,娘子且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这郑秀才跑到的极快,不一会儿就从屋子里出来了,看到顾绾扛着的粮食,开口说道:“这么沉,我替娘子扛着吧。”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秀才你抬不动的,很沉。” 郑秀才顿时有些不服气,他开口说道:“娘子你别看我身子瘦弱,可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自然是早就练就出一身本事,我是不怕的累的。” 顾绾顿时无奈,只得放下粮食袋子,让这位试了一下,结果这位连搬都搬不动,顿时有些尴尬。 顾绾笑了笑,对着面上一阵尴尬的郑秀才说道:“秀才不用难为情,我的力气本就比一般人还要大一些。” 郑秀才难为情的笑了笑,顾绾倒是觉得这个小秀才是个有趣的孩子,顿时多了几分好感。 两人走了一路,这小秀才似乎有意在顾绾面前卖弄一些学问。 顾绾对外一直说自己只是认识一些字,所以大部分时候都只是笑笑不说话,等到了地方之后,顾绾将粮食给老人家放哪儿,就准备回家了,可是这郑秀才跟在顾绾身后,似乎有些舍不得,顾绾顿时有些无奈。 停下来对着郑秀才说:“小秀才你不用送了,快回家吧。“ 这小秀才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你一个女子在外面很不安全,不若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顾绾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只听见她开口说道:“就你这身份,真遇到什么事情,还指不定谁保护谁呢?” 这小秀才听完之后,顿时觉得一阵面上无光。 顾绾看到小秀才这幅样子,一阵不忍,便有开口说道:“你还是回去多读些书吧,不是要考试了吗?” 小秀才听到之后,顿时面上露出一丝丝惊喜,赶忙点了点头对着顾绾说道:“我这就去读书,我一定会考上举人的。” 顾绾顿时觉得一阵好笑。 小秀才回到家中之后,拿起家中平时舍不得用的灯油,开始温书,这小秀才的娘亲心疼灯油,对着小秀才说道:“这几日你总是忘城里跑,都没有时间读书,现在都是知道了,可是你知道吗,这灯油多少钱一斤,家里本来就没有钱,你能省一点就剩一点吧。“ 小秀才听到之后,顿时心中一阵失落,他方才还觉得自己似乎还有一些机会,他从未见过像顾绾那么美丽文雅的女子,就算是干着最为粗鄙的工作,却也显示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所以他想要把这个女子娶回家中,可是现在如此落魄的他,甚至连吃饭都保证不了,如何能够娶妻。 小秀才这一晚上失眠了,等到第二日早上,早早的起来,开始读书。 顾绾回到家中之中,好生休息了一碗,因为确实走了很长时间的路,说实话,顾绾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这么长时间的路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老婆婆似乎在外面欢呼,顾绾顿时有些意外,赶忙到外面,结果发现原本昏黄的天空,突然变得有些阴沉。 这老婆婆和姜先生站在屋檐下,十分激动的说道:“老天爷终于肯下雨了。老天保佑啊。” 话音刚刚落下,倾盆大雨落下。 饶是顾绾也觉得一阵无法形容的惊喜,她来开封这么长时间总算是下了一场雨,如果这场雨下的做够的话,说不准这顾维钧就会因此受到提拔。 毕竟嘉靖对于刮风下雨这种迷信的事情,从来都是非常感兴趣的。 或许是姜先生的有意放纵,学堂里的小孩子们,都从教室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盆子说来接些水,但是这姜先生却对着这小孩子们说道:“都不用着急,不用着急,这云彩的形状恐怕这雨不是只下一场。 果不其然,接下的日子里,这场大雨断断续续下了四五日,总算是把干旱的中原大地给下透了。 顾维钧自然是非常的高兴,其实她来到这个地方,什么事情都还没做呢,就开始下起来雨了。 有时候顾维钧甚至以为这是顾绾在天上保佑他,如若不然,为何会在人群中看到了她的模样。 消息传往京师,嘉靖龙颜大悦,亲自写了一首青词,写的是说顾维钧是个福将,这倒是让严嵩等人心中一阵无奈,本来这开封可是有个大事儿等着这位,可谁知道这老天爷这么给人家面子,下了一场这么及时的雨,倒是让这位之前的谋划都泡汤了。 又过了半月,这河南的旱情已然基本平稳了,嘉靖宣召顾维钧回京。 这开封城的百姓们都觉得这位顾大人,乃是一等一的福星,所以在这里离去的时候,自然是十里香送。 顾绾自然是混在人群之中,希望可以再看自己兄长最后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顾维钧这一次在街上骑马游行的时候,走的格外慢,似乎是想要记住每一个人的面容。 可是来相送的人太多了。 他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到顾绾。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辞而别 也许他们的阿绾早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顾维钧在回京的路上,偶然间顾维钧的一位随从,和其他侍卫聊天的时候说道:“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位女子,那女子和我们大人长得很是相似,是个极为标志的女子。” 顾维钧顿时一惊,赶忙把人叫了过来,仔细问过了之后。 心中顿时一惊,既然不是他一个人看错了,那就说明顾绾很有可能活着。 顾维钧仔细询问了一番,可是那个女子的具体特征似乎又不怎么像顾绾,这倒是让顾维钧心中疑惑了,难道那个人真是的只是和顾绾长得相像而已。 只是此时顾维钧也没有机会在去开封了。 顾维钧回到京师之后,赶忙找到王偕,对王偕说了这件事情。王偕顿时一愣,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他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再想着顾绾,可是他几乎是亲眼看着顾绾从船上跳下去的,那样湍急的水流,一个女子如何能活下去? 可是每次当他看到逐渐沉默的汝端,总是觉得不忍心。 比起大人,孩子对于母亲的离去,在时间的流失中,不仅不会变得逐渐看的开,反而会成为孩子的一个心结。 所以王偕再三思量之下,决定就算是空欢喜一场,也要去找一找,说不准,顾绾就真的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王偕把这件事情对徐文长说完之后,徐文长不同意。 徐文长的理由很充分,此时此刻王偕的地位身份都是顾绾用生命换取的,若是顾绾还在世的肯定也不希望,他们为了去找她,而浪费如此大好的机会。 此时王偕辞官,恐怕就再也没有启赋的机会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顾绾死的还有什么价值。 王偕晚上一个人想了很久,徐文长甚至在门外听到了王偕的哭声。 有一句话说的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此时此刻,王偕恐怕已然不是伤心之痛,这种痛应该是锥心之痛了吧。 毕竟这种感觉,徐文长也体会过,那种无法形容的疼痛,直到现在也只是习惯了它疼起来的感觉,却未曾真正忘记那段记忆。 第二日一早,徐文长问王偕如何决断。 王偕决定继续在京师。 徐文长叹了一口气,对着王偕说道:“顾维钧是个谨慎的人,既然他都如此说了,说不准这开封或许真的有什么奇迹,只是此时你不方便去,但是我方便,我便替你去一趟开封,恰好我在开封有个忘年好友,顺便可以去拜访一番。” 王偕看着徐文长,顿时心中一阵感动,轻声开口说道:“文长大恩不言谢。” 就这样,徐文长在秋日里出发准备到开封。 并且提前跟那位老友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恰好被顾绾接到了,顾绾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上面的字,顿时一惊,绍兴徐文长,这徐文长什么时候和姜先生认识。 顾绾顿时一阵吃惊。 但是还是把信给送了过去,以往顾绾到姜先生这里,都是做完事情之后就离开了,可是这一次却找了个借口留在了书房里,似乎在等着姜先生把信看完。 姜先生也十分的奇怪,在他的印象里这顾绾从来都是十分通宵礼数的,所以姜先生便开口问道:“阿绾这是怎么了?” 顾绾有些为难的说道:“我方才看到信封山写得诗绍兴徐文长,这位是不是要来拜访先生了?” “确实如此。” 顾绾点头,而后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顾绾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之后,顿时一阵无奈。 难道是被顾维钧发觉了吗,所以他们找来了,顾绾也是非常的无奈,她非常喜欢这个地方,而且非常的不想要离开这地方,但是如果徐文长来了,肯定不可能不会发现她。 顾绾虽然非常想要和他们见面,可若是真的暴露了,对谁都不好,欺君之罪可不是小罪,若是被严嵩一干人等知道了,恐怕王偕基友会有麻烦了,而且顾绾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多功亏一篑了。 所以万不得已之下,顾绾只得离开这个地方。 顾绾得仔细想一想,她能去哪里? 第二日一早,顾绾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之后,便给姜先生和老婆婆留了一封书信,说是要会绍兴看一看自己的孩子。然后就趁清晨无人的时候,准备离开了。 结果却在门外遇到了小秀才,小秀才已然考完试了,可是此时还不知道成绩。 今日也是来还书的,他正在为遇到了顾绾而感到高兴的时候,却猛然看到了顾绾背在身上的包袱,顿时有些惊慌赶忙对着顾绾说道:“娘子,你是要去哪里啊?” “我要回家。” 顾绾不想要和这个小秀才说话,便直接离开了。 可是她走了一段时间,却猛然发现,身后似乎跟的有人。 顾绾停下里冷声对身后的人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小秀才从墙角出来,支支吾吾的说道:“你一个女子出远门,不安全。”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开口说道:“这些事情跟你都没有关系,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顾绾的这些话非常的伤人,可是小秀才还是说道:“我就是担心你。” “我不用你担心,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甚至连朋友都是算不上,你有何必如此浪费你的关心,不要再跟着我了,如果再跟着我,我就不客气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秀才心里的那根弦早就断了,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甚至连书都没有还,整个人都恍惚了。 顾绾出了开封,看着四通八达的道路,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往哪里去。似乎这天下之大,却没有一处顾绾可以容身的地方。 最后顾绾随意找了一个商队,跟着这个商队走了。 老婆婆和姜先生醒来之后,看到顾绾留下的信,即是生气又是担忧,可是他二人都是老人家又如何还能把人给找到,所以只好作罢。 这姜先生对着担心不已的老婆婆说道:“我早就知道阿绾并不是普通的女子,她一个人生活,或许比和我们一起要更自在一些。” “我也知道阿绾厉害,可是我就是不明白,这好好的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 第三百二十二章 强盗 此时顾绾自然不能够告诉两位老人家原因。 她已然出了开封城,此时秋风阵阵,顾绾掏了一两银子坐在往来南北的商队马车上。 说是马车,实在有些恭维了,如此寒风阵阵,顾绾却只能坐在没有棚子的马车里,里面甚至还有粪便的味道。 但是顾绾此时已然没有了其他的办法,只能如此一路颠簸离开了开封。 徐文长来到开封寻找了很久,可是依旧没有任何关于顾绾的消息。 只是这姜先生跟徐文长说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就是之前夏仕托付给他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徐文长来到这里之后,便直接不辞而别了。 徐文长顿时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情,但是这姜先生却也不知道那个女子此时去了何处。 据徐文长所知,夏仕并没有什么远方的表妹,而且顾绾此番自杀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在徐文长眼里,顾绾从来都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生命的人,说不定这一次,顾绾真的还活着。 得知了这个消息,徐文长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王偕,王偕知道之后自然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顾绾还活着,担忧的是害怕她一个女子在外面受苦。 顾绾确实受了不少苦。 这走南闯北的商队,时常都是风餐露宿。 顾绾甚至一日里都吃不到什么热乎的东西,天气越来越冷,顾绾带的衣服不是很厚,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甚至时常会被冻醒。 而且这商队里面还有一些年轻的男子,对她心怀不轨,顾绾总是要时常提防小心着,在这个时候,顾绾便忍不住想起来王偕,如果王偕在自己身边,那便是受了在大的委屈,也无妨。 晚间顾绾正在睡觉的时候,突然听到商队的狗在大声吼叫。 此时他们行走的乃是一条山道,听闻这座山上时常会有些强盗,所以这一路上商队老大格外小心。 只是今日就快要出山了,自然是懈怠了几分,只是未曾想到,竟然是因为懈怠了这几分,却来了一窝子强盗。 顾绾赶忙叫醒了身边的人,她看了看对面举着火把的强盗,顿时心中一阵惊慌,赶忙在脸上抹了几把灰,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的。 一个女子出门在外,实在是不方便。 顾绾虽然有几分身手,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却也只能明哲保身。 顾绾只能趁着众人分神的时候,自己偷偷摸摸的离开了营地,摸黑钻进了林子里。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女子的哭喊声,这商队中的女子本来就不多,那些强盗自然是要拿过钱财之后,便把那些女子给掳走了。 这些女子落入强盗窝里,会遇到什么,顾绾自然知道。 所以她只能朝山外走去。 连滚带爬的走了一晚上,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 等到顾绾下山之后,发现自己似乎走错了方向,大师十分幸运的是山下有一个很小的村庄,此时顾绾身上受了很多伤,而且饥肠辘辘根本就走不动,自然是希望找到一个地方安置下来。 所以顾绾就艰难无比的走到山下去,找了一户人家,敲开了门之后,看到的是一位面容精明的妇人,这妇人对着顾绾说道:“这位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的家人被强盗杀了,唯有我侥幸逃了出来,求这个大娘给点水喝,让我有个歇脚的地方,感激不尽。” 这妇人倒是个心善的,当即就把顾绾拉了进来,顾绾走进来之后,顿时感觉全身都放松了起来,直接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等到顾绾在此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然换过了,而且身上似乎也被人清洗过了。 顾绾从床上起来,门外进来了一名妇人,手里端着一碗汤,对这顾绾说道:“娘子,你醒了,我找大夫给你看过了,你的身子没有什么问题,休息一两日就好了。 顾绾顿时心中一阵感谢,从自己包裹里拿出来仅剩的一块银子,开口说道:“这是给大娘你的报酬,您收下吧。” 妇人面上一喜,结果银子之后,笑了笑说道:“那我就收下了,娘子你好生休息。”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她已经没有钱财了,倒是有基本能卖钱的书,可是这样的地方,如何能买的了什么价钱。 顾绾又躺了一日,身子便已然大好了,从床上起来之后,问那位大娘,这村里面有没有什么读书人。 这大娘眉头微皱,眼睛一转,似乎有什么猜测,顾绾只好开口说道:“我就是想找一个识文断字的给家里写一封信,好让家人来找我。” “原来如此,村东头有一户秀才,倒是个很有学问的,娘子可以去找他。” “那就谢谢大娘了。” 顾绾拿着包裹,离开了这户人家。 顾绾到了那户人家,敲开了门,只见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开了门,男子的衣着倒是和这村子里的其他人不太一样,而且家里的房子也气派了一些,顾绾赶忙从包袱里拿出来了一本书,这本书乃是之前王偕为顾绾搜寻的孤本,价值千金。 “小女子流落此地,没有盘缠回家,身上只有一本家传孤本,卖与先生,凑得一点路费如何?” 顾绾把书递给那秀才,这秀才显然是个识货的。 看了看顾绾,开口说道:“娘子遇到了难处,我等读书人自然是要帮上一帮的,如何能乘人之危?” 这秀才说的极为义正言辞,顾绾可是也不知道此人到底心里想的什么,就直接开口说道:“多谢先生美意,我确实是需要钱财,这本书就当做抵押,到时候我的家人来了,必有重谢。” 这秀才看到顾绾容貌不凡,谈吐文雅,而且这本书看起来倒也挺像那么回事儿。 只是这秀才到底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只得开口说道:“我家中的钱财实在是不够买上这本书的一页纸,不若我为娘子介绍一个人,你到城中去找他,说不定他能帮你。”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变故 顾绾心中虽然有些失望,可是还是点头称谢。 这秀才给了顾绾一些干粮,又给她写了一封信,顾绾无法之下,只得接过那封信。 坐上了到城里的马车。顾绾到了城中,便按照地址,到了一处颇为豪华的宅院。 顾绾敲了敲门,有仆人进来,接过顾绾手中的信,然后带着顾绾进去了。 走过一道长长的游廊,直到了一处精美的楼阁,只见到一个锦衣男子,眉目清秀倒是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之感。 顾绾顿时一愣,忙开口问道:“你是?” 男子转过身子,看着顾绾,开口说道:“书拿过来看看。” 顾绾赶忙将书拿过来,递给了男子。 男子看到书之后,顿时眉头一皱,而后开口说道:“倒是奇怪,我记得这本书当初乃是别王兰君买去了,如今怎么会在你一个女子手中,莫非你便是?” 顾绾顿时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位竟然知道这么多。 “小女子不知道王兰君是谁,这本书是父亲给我的。” “也对,那个女人已经死了。”男子说完之后,拿过那本书,对着顾绾说道:“这本书我买了,到账房去拿银子吧。” 男子说完之后,从屋子里面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那名管家对着顾绾说道:“娘子请随我来吧。” 顾绾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这男子却突然把顾绾叫住了。 男子对着顾绾说道:“我觉得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顾绾转头,看着男子,男子容貌俊朗,倒是透着几分不凡,可是顾绾当真是没有见过此人,忙开口说道:“你我不曾见过,老爷是不是想错了。” 这男子突然笑了笑,开口说道:“我知道了,你可知道顾维钧,你和一个叫做顾维钧的男子长得十分相似而已。”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觉得心中一阵不妙,赶忙开口说道:“这位老爷我还有些事情,就赶紧走了。” 顾绾赶忙催促管家往前走。 只是这男子笑了笑,对着顾绾说道:“娘子一路舟车劳顿,我看着你脸色也不是太好,不若就在我这里好生休息一番如何,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行计较如何?” 顾绾自然是不会愿意的,可是这深深宅院之中,自然由不得她做主。 顾绾被半强迫地请到了府中做客。 顾绾通过伺候她的丫头知道了,这人名叫宋嘉泽,乃是一名举人老爷,只是考过了举人之后,便不再从事科举一道,反而是在家中好生修养着,据说这位家中乃是有名的大富商。 所以这位宋公子乃是此地有名的富贵闲人。 只是顾绾倒是不知道这位为什么会见过顾维钧。 这位富贵闲人吩咐丫头给顾绾换上极为精美繁复的衣服,顾绾这些日子以来清瘦了不少,越发显得婉约动人。 这宋嘉泽看到顾绾此等模样,也只是眼睛稍微昏沉了一丝,而后笑着说道:“娘子叫什么名字?” “夏婉。” “容貌如夏花绚烂,却又透着几分温婉动人,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多谢先生夸奖,只是我的家人此时应该非常担心我,所以请公子放我离开这个地方吧。” 顾绾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几分怨气。 宋嘉泽笑了笑,他走到顾绾身边说道:“娘子这般女子如何能在外面受苦,不弱在我这里呆上一段时间,等到一起过去之后,在离开。” 此时便是顾绾在如此欺骗自己,却也知道了这位肯定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娘子是谁?这点我非常感兴趣。” 顾绾沉默,她倒是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这样的人,本以为这样的小地方,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可是事实证明,她想的太简单了。 宋嘉泽看到顾绾如此沉默,顿时眼神中闪过一丝狂喜,他伸出手紧紧握住顾绾的手开口说道:“你是顾如是,对不对,顾如是其实没有死,对不对?” 顾绾顿时有些惊慌,赶忙甩开他的手,开口说道:“我不认识什么顾如是,你认错人了,放开我。” 顾绾被吓得小脸苍白,宋嘉泽顿时沉默了,如果真的顾如是,看着为何会如此懦弱不堪,那个堪比男儿果敢的顾如是难道是这样的。 顾绾趁着男子愣神的时候,赶忙开口说道:“我已然有婚约了,公子若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那便是折损了你读书人的名声。” 宋嘉泽顿时一阵大笑,他看着顾绾开口说道:“对你非分之想?若不是因为你有几分顾如是的影子,你以为我会对你另眼相看?” “顾如是是谁?” 宋嘉泽一阵嫌弃,他看了顾绾一眼,命人把她带了下去。 再三确认自己安全了之后,顾绾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宋嘉泽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若是不赶紧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恐怕这个家伙迟早会发现她的身份的。 所以等到夜晚的时候,顾绾换上一身黑色的衣服,收拾好东西,准备翻墙离开。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正骑在墙头上的顾绾看着一身白衣的宋嘉泽,顿时一阵无奈。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她恰好要爬墙离开,这家伙外出归来,看好看在骑在墙上的顾绾。 一时间有些尴尬,站在宋嘉泽身边的男子摸着下巴,笑眯眯的说道:“没想到宋兄府中还有一个如此,如此特别的女子。” 宋嘉泽面色自然不好,开口问道:“你在上面干什么。” 此时顾绾上来也不是,下来也不是,上下两难便是顾绾的心情写照。 “还愣着干什么,快下去。” 无奈之下,顾绾只得从墙上跳下来,外面的宋嘉泽顿时听到了一个人的惨叫声。 显然是顾绾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摔倒了。 说实话,顾绾爬过的墙也不是少数了,只是像今日这般丢人的,却也是极为少见。 顾绾顿时觉得有些无奈,坐在地上等着有人发现。 结果正在郁闷的时候,却看到宋嘉泽那张异常不屑的脸。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大明湖畔的试探 顾绾此时腿脚摔到了,疼的厉害,自然是没有办法自己站起来。 这宋嘉泽似笑非笑的看着顾绾,倒是让人有些尴尬。 顾绾尝试着想要起来,可是左脚疼的厉害,自然是没有办法,只得开口说道:“劳烦帮我叫个人。” 这宋嘉泽笑了笑,开口说道:“不必如此麻烦。” 只见这宋嘉泽单手将顾绾扶了起来,手臂上的肌肉非常的匀称,看着倒是个练过的。 宋嘉泽把顾绾送到房中,并未责怪顾绾深夜翻墙的行为,只是叮嘱丫头给顾绾找个大夫,而后就离去了。 小丫头端了盆水进来,对着顾绾说道:“姑娘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若是旁人做了这种事情,定然就被公子派人打了出去了。“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一愣,开口说道:“我确实时有急事要离开这里。” 这小丫头听到顾绾这般说道:“姑娘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出去干嘛?你一个弱女子什么事情都干不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府中,我看着少爷似乎对于有几分意思,你把握住机会,若是博得了一个名分,那这被子估计就衣食无忧了。” 顾绾听完之后顿时一阵无奈,这小丫头活活像是个妓院的老鸨,说的话跟劝姑娘一样样的。 顾绾借口说自己累了,就把小丫头给打发出去了。 这个地方,大概位于后世的山东青岛一代,如果顾绾记得不错的话,似乎戚继光现在就在此地为官,那么此时沈阿飞应该就在这个地方。 此时此刻,顾绾能够投靠的人也就只有沈阿飞了。 可是此时她又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倒真是有些难办了。 只是顾绾在这里呆上几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倒是帮了顾绾一个大忙。 倭寇劫掠山东沿海一带,很多本地的富户开始内迁,这宋嘉泽家大业大自然也是要赶紧外迁的,所以顾绾自然就有机会从这院子里出去了。 可是奈何依旧是被人牢牢看守,坐在马车中,一点自由都没有。 大明嘉靖三十一年春。 顾绾坐在宋家豪华的马车山,赶忙山东布政司济南府,倒是和顾绾去的地方很近,可是这宋嘉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待顾绾格外小心,根本不给顾绾一点点逃走的机会。 顾绾当然知道此人恐怕已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可是就算是知道了,顾绾此时也是无比被动。 说起来,顾绾来到这大明朝也已经十年了,可是依旧是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倒真是丢了穿越者的脸。 小红这几日见到顾绾整日里愁眉不展,还以为顾绾失去了宋嘉泽的宠爱。 天天想办法给顾绾打扮,顾绾顿时一阵郁闷,这丫头的脑回路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倒真是让人伤脑筋。 无论顾绾怎么样央求宋嘉泽,这家伙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倒是让顾绾觉得心里一阵不踏实。 这家伙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这一日宋嘉泽拉着顾绾下棋,下着下着,突然开口说道:“今年正月,俺答犯大同,自从收复了河套之后,这西北倒是平静了不少,据说那位痴情的王大人又要被派往西北了。' 顾绾自然知道这位说的王大人是谁,只是此时若是露出一点点在意的神情,这家伙就能刨根问底。 宋嘉泽看着顾绾沉默的神色,微微一笑道:“婉儿似乎非常不喜欢谈论这位王大人。” 顾绾突然反感这家伙叫自己婉儿,只是冷着一张脸。 “这就生气了,婉儿的脾性倒真是大啊。” “请你不要再叫这个名字了好吗?我和公子没有那么熟悉。” 宋嘉泽呵呵一笑,打开美人扇,扇出来一股股凉风,冷的顾绾直打颤。 “婉儿,你这该不会是欲擒故纵吧。” 顾绾此时只想说一句妈卖批。 这一日宋嘉泽说是要带着顾绾去游湖,这济南城大明湖胖倒是个好地方,可是顾绾只要一听到这个地方,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就会想起来那段无比熟悉的BGM。 这大明湖胖,春光明媚,只是此时正是初春,空气中倒是有几分寒意,顾绾穿的有些单薄,不禁觉得周身寒冷,这宋嘉泽像是没有看到的似得,拉着顾绾到这大明湖胖四处逛游。 顾绾顿时有些不耐烦,只得只得开口说道:“宋公子到底要干什么?“ 这宋嘉泽笑了笑开口说道:“难道婉儿没有看出来,我这是追求你?”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这个家伙的话若是能信,那便是有鬼了。 “你这话偏偏普通的小姑娘还行,我可没有那么傻。” 这宋嘉泽听到顾绾如此说道,为我叹了口气,打开美人扇,给顾绾扇了扇风,顾绾顿时冻得一阵打颤。 “婉儿别生气,我只是想着,这些日子你在马车上闷坏了,我陪你出来散散心。” 顾绾每次和这位说话的时候,都透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无力感,总之非常的不舒服。 可是此时此刻,顾绾却又拿这个家伙没有任何的办法。 宋嘉泽看到顾绾如此,收敛神色,开口说道:“只要婉儿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我便放你走,如何?” 顾绾一阵意动,可是看到宋嘉泽这幅神情,心中顿时没底,谁知道这家伙到底心里怎么想的,若是把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王偕可该如何是好?“ “宋公子说的哪里的话,我哪里有什么真是身份,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只不过长得好看了些,倒是因为这张脸受了不少的苦,左右公子看上的也只是这张皮相,公子就不觉得乏味吗?” 宋嘉泽笑了笑,拿起扇子跳棋顾绾的下巴,开口说道:“我现在越看婉儿这张皮相,越觉得耐看之极,甚至l连心情都好了不少,自然不会觉得乏味。” 顾绾无奈的朝宋嘉泽翻了个白眼。 宋嘉泽笑了笑,对着顾绾说道:“如是连翻个白眼,都翻得如此别致,实在是见之忘俗。” 这宋嘉泽说起甜言蜜语来,真的是谁都比不上,只是这些话隔顾绾耳朵里,总觉得别扭。 第三百二十五章 痴恋 这家伙带着顾绾在这个地方晃悠了大半天,也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 快到中午了,都还在这个地方转悠,顾绾都饿得受不了了。 就在此时只见到一位老者,虽然身穿布衣,可是身上却自带一种清正之气,看着就像是身居高位的,顾绾只顾着捂肚子了自然是没有发现,这个人正是前任兵部尚书,翟銮。 翟銮此时已然七十多岁了,身子骨依旧健朗,这翟銮身边同行的是一位同样年纪很大的人。 这宋嘉泽带着顾绾走到两位身前,笑着说道:“我听闻翟老先生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到大明湖畔走上一走,纪念一下故人,晚辈一直对先生崇敬之极,今日冒昧前来求见,实在是失礼了。” 这翟銮笑了笑,摆摆手说道:“难得有年轻人记得我。” 此时顾绾低着头,心里无比紧张,翟銮的声音她自然是认得出来的,这小子果然没安好心。 “这位是我的未过门的夫人,婉儿快来见过翟先生。” 顾绾抬起头来,看了翟銮一眼,翟銮面上神色无异,只是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而后开口说道:“小友的夫人倒是和我的一位故人长得有几分相像?” “先生说的是?” “顾如是。” 宋嘉泽面上一喜,只是此时这翟銮又开口说道:“只是如是已然去世了,皮相有些相似,可是如是的那丝风骨,寻常女子还是学不来的。” 宋嘉泽面上的笑容一僵,而后开口说道:“那是自然,如是夫人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只可惜。” 这宋嘉泽面上一阵惋惜,顾绾看来这家伙似乎对于顾如是格外上心,这到底是为何? 难不成这家伙是严嵩的人? 宋嘉泽和翟銮好生攀谈了一会儿,而后两人告辞,宋嘉泽方才还对顾绾如沐春风,而此时则是冷若冰霜,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同顾绾说过。 这差距未免也太过明显了吧。 顾绾晚间端着一碗茶到了宋嘉泽的房间里,对着正在画画的宋嘉泽说道:“宋公子,喝茶。” 宋嘉泽他起头来,看着顾绾,眼睛里闪过一丝痴迷。 “你来干什么?” 顾绾顿时有些局促,但是还是开口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不是顾如是,你就放我走吧,就是因为长了一张和顾如是相似的脸,我真的受了很多的苦,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顾绾说这些话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的演技爆棚。 宋嘉泽眉头紧皱,他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顾绾,开口说道:“你那里都不能去,我要你永远待在这里。” 此时的宋嘉泽看着有几分可怕。 顾绾无奈的从屋子里出来,走会自己的居所的时候,顿时心中好生委屈。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总感觉这个宋嘉泽不像是严嵩的人,倒像是个心理变态。 此时坐在书房中的宋嘉泽看着画像的女子,眼眸中一阵深沉。 顾绾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被小丫头叫起来,穿好衣服,说是那宋嘉泽要带她出门,顾绾心情不好十分想要出去,可是这家伙根本就不会听她的意见,无奈之下,顾绾只得换好衣服,一脸不情愿的和这位出去了。 这宋嘉泽带顾绾去的倒像是一个富二代聚会,虽说不上是酒池肉林,可确实尤为的奢华。 这身着轻纱的女子来回穿梭。 如此香艳的场景,饶是顾绾也有些吃不消,然而这宋嘉泽却像是司空见惯了一番,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的拉着顾绾的手。 宴会的中心是一个长相极为的女气的男子,虽然长相说的上是俊秀,可是眼睛里确实一片阴狠,看着就不想一个好人。 这男子看到顾绾之后,顿时面上一阵惊喜,忙开口说道:”宋兄是在哪里知道一位和顾如是如此相似的女子?“ 顾绾顿时一愣,宋嘉泽看到顾绾这个表情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拦着顾绾的肩膀,开口说道:“她就是真的顾如是。“ 男子一听顿时哈哈大笑,他指着宋嘉泽说道:“你小子是不是的相思病疯了,这顾如是早就跳河死了,估计身体都划了,眼前这个畏畏缩缩的女子,那会是顾如是。” 顾绾低着头,十分卖力的表演畏畏缩缩。 宋嘉泽走到男子身边,直接上手掐住了男子的喉咙,而后开口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这小子若是让你爹知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宋嘉泽听到了爹这个词之后,明显的皱了一下眉头,而后把人给放了,顾绾本以为两人闹了这一出之后,宋嘉泽就算是脸皮再厚也应该会直接离开。 但是后来顾绾发现,她还是低估了宋嘉泽。 宋嘉泽在宴会上和众位二世祖们相谈甚欢。倒是让之前的哪个男子有些无奈。 顾绾趁此机会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谁知道就在此时那个眼神阴沉的男子走到顾绾身边,对着顾绾说道:“女人告诉你,你最好离宋嘉泽远一点,他就是个变态,你要是知道他对顾如是有多么的执着,恐怕你会无比后悔来到他的身边。” 顾绾翻了个白眼,开口说道:“谁说我是自愿来的他身边的,他是个变态我早就看出来了,还用你说,我要是有能耐离开他,早就走了,还用在这儿看着变态脸色。” 这男子本来以为顾绾是个唯唯诺诺的女子,却未曾想到顾绾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一时间竟然有些忘词。 此时宋嘉泽也发现了这一幕,赶忙走过来把顾绾拉过来,冷冷的说道:“我还没离开你片刻,你就在此地招惹男人了?” 顾绾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说道:“对呀,这都被你发现了。” 宋嘉泽顿时一阵无奈,顾绾又说道:“你这人真无聊,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顾如是。” 宋嘉泽似乎十分的生气,一把拉住顾绾的手。 若是平时顾绾定然要叫他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可是此时若是使出了自己的那身力气,恐怕这个家伙就更加的认为她是顾如是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逃离 宋嘉泽带着顾绾离开了宴会,直奔马车。 坐上马车后,不发一言,仿佛真的是在生顾绾的气,顾绾倒也没有多想,只觉得这个人肯定是脑子有病,反正平日里他也是如此。 只是这一日宋嘉泽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只是若要是让顾绾说一说,顾绾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比之前更加变态了。 顾绾可不管这个人以前对于顾如是到底有什么非分之想,反正那些事情都是他自己的事,此时顾绾就像是该怎么离开这个家伙。 一路无话,回到居所之后,宋嘉泽丢下顾绾一个人,自己出门去了。 宋嘉泽虽然有钱,可是此时山东沿海一带极为不安全,所以来济南避难的富户几多,所已这济南城中也就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房子,虽然宋嘉泽此时落脚的地方也是三进三出的院子。 可是和宋嘉泽的那栋豪宅比前来,可真算是差远了。 不过这也给了顾绾逃走的机会,院子小,不容易迷路,而且这济南城这么大,只要顾绾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她就不信宋嘉泽这个变态还真的找到他。 顾绾吃完晚饭之后,把丫头给打发走了,自己穿上一身普通丫头的衣服,趁着侍卫交接班的时候,直接翻墙离开了这个地方。等到了街上之后,顾绾才觉得有带你不对劲,这也实在是太过顺利啊,顺利的顾绾简直就不敢相信。 果不其然,就在顾绾担忧的时候,宋嘉泽突然出现,并且揽着顾绾的肩膀,阴森森的说道:“你果然想要逃跑,婉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可能放你走的,无论你是不是顾如是,我都会放你走。” 顾绾顿时一阵气愤,她也实在是顾不了那么多了,狠狠地朝宋嘉泽身上踹了一脚,趁着宋嘉泽没反应过来,大声喊道:“非礼啊!” 这无论哪里的围观群众对于看热闹这件事情都是无比配合的,宋嘉泽手里自然是有些人的,只是此时街上人群众多,眼多手杂,顾绾又滑溜的跟条鱼似得,实在是不好抓。 加上这天色昏暗,居然真的让顾绾给跑了。 只是顾绾离开之后,这宋嘉泽不禁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只见他看着顾绾离开的身影,开口说道:“她一定是顾如是,一定是顾如是。” 宋嘉泽此时的神情几乎可以用癫狂来形容。 顾绾好不容易从这里逃走,自然是想着跑的越远越好。 她跑了好久不久,直到快要宵禁的时候,方才随便找了一个地方住下了。 等到了明日之后在出城。 结果等顾绾出城的的时候,却听到有人说这官家说是济南城中有海盗派来的细作,所以这段日子暂时不允许百姓么私自出城。 顾绾顿时一阵无奈,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宋嘉泽干的,可是仔细想想这个家伙似乎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所以顾绾只能在这济南城先暂时住下来,可是若是长久的住下来,这钱财又成了问题,顾绾也不是没有拿值钱的东西,只是若是把东西典当了,恐怕宋嘉泽那家伙一定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可不就白跑一趟了吗? 顾绾思来想去,决定去投靠一个人,自然之前翟銮没有揭穿她,那就说明顾绾暂时可以相信这位老大人,而且以顾绾对这位的了解,翟銮的人品还是值得相信的。 顾绾四处打听这位老大人的住所,花费了两日总算是找到了人,结果正准备上门拜访的时候,却看到宋嘉泽从里面出来了,顿时吓得赶紧离开了。 顾绾真是太天真了,她能想到的事情,宋嘉泽想不到吗? 顾绾只得回到自己的居所,咬着牙想着到底该怎么办? 她这些年来倒是认识了不少朋友,可是都是不能肯定人品的朋友,若真是托付了自己的秘密,到时候事情败露了,连累了王偕,那可改如何是好。 顾绾思来想去,晚上睡不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悲催的发现,自己没有了第二天的房费,只好把房子给退了,拿着可怜兮兮的押金,到外面谋生路去了。 结果发现这个时代对于女子来说,能够独立生存实在是不容易。 江南倒还好,总算是有个丝绸女工一类的活计,可是这济南城里,女子能够干的职业,也就只有青楼职业妓女了。 顾绾自然不可能干那种事情,既然干不了那种事情,顾绾又该如何是好? 顾绾又凑活着过了两天,最后身上只剩下一文钱,实在忍不住了,想要把一枚玉戒卖给客栈的老板,可是老板怕顾绾这是赃物就没敢收。 最后顾绾废了好大的劲,打听到这济南的黑市,才买了一点东西,勉强在济南租了一间小房子。 可是住在这儿,第二日就有人上来找了,顾绾从窗户跳下去,方才夺过了一节。 顾绾总觉得有人在跟她玩捉迷藏,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受,可是此时顾绾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顾绾身上剩下的钱估计只能在这般流窜个半月,估计就得见底了。 可是此时顾绾依旧没有办法。 这一日晚间,顾绾在鼓楼无所事事的嗑瓜子,这些日子以来,顾绾无聊的时候,便会来这里听人家说话,鼓楼走南闯北之人极多,知道很多事情。 顾绾只有在这里才能感觉到一丝丝生活的乐趣。 前年锦衣卫的一个叫做沈炼的人,弹劾严嵩,结果被贬谪,徐阶前年上书请求嘉靖立太子,嘉靖一直觉得自己能长命百岁,所以不同意。这些事情若是以往的顾绾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可是此时的顾绾已然没有多少机会了。 她已然变得和普通的女子一般无二,甚至更为狼狈,普通女子最起码会有安稳的生活,可是顾绾却只能日复一日的流浪。 顾绾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她只希望自己在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之后,在引来最终的结局的时候,能和她最心爱的王偕在一起,仅此而已。 顾绾看着鼓楼外面的夜空,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我心 “夫人为何叹气啊?” 顾绾本来以为不会有人和自己搭话,赶忙转过头来,发现此时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正是翟銮。 顾绾顿时一阵惊喜,她赶忙开口说道:“翟大人?“ “是我。” 顾绾前几日还想这去投靠这位呢,谁曾想到现在竟然会在这个地方见到。 “夫人想不到,我竟然会来这种地方吧?” 顾绾心里却是是这样想的。 “这里热闹,人老了总喜欢热闹的地方,只是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当真是意外。” 顾绾自然不会跟这位寒暄,她直接开门见山道:“翟大人,你能帮我离开济南吗?” “因为宋嘉泽?” “不全是,我现在的身份很特殊,不能够暴露,所以我要好好的把自己隐藏起来。” 翟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开口说道:“那一日我见到你,虽然心中惊讶,可是却也猜测到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之前如是救过我的性命,我自然是是要鼎力相助的,今晚你先随我回到家中,明日我便安排你回家。” “那就到多谢先生了。” 顾绾顿时心中一喜,倒是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个地方遇到涤纶,这真是一件大好事。 顾绾和翟銮一起府邸,翟大人特地找了两辆轿子。 将顾绾送到了家中,顾绾好生休息了一番,第二日一早,这翟銮,就派人准备把顾绾给送走了,结果在门外的时候,却被宋嘉泽的人给拦住了。 理由是自己的未婚妻丢了,他得到消息,他的未婚妻就在轿子里。 顾绾自然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下轿子的,所以顾绾只能待在轿子里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翟銮这么多年身居高位,自然是不会害怕这个年轻的后生小子的,只见他直接开口说道:“哪里来的无礼之人,快给我轰走。” 门内出来了几个身材壮硕的家丁,把人给轰走了,顾绾这才能安安生生的坐着轿子出了城门。 其实顾绾出了城门之后,却也不知道到底该去哪里,不过所幸这翟銮已经安排好了,说是自己在山东威海卫有一位好友,给顾绾写了一封信,说让她去投奔他。 顾绾一路奔波,总算倒了威海卫。 翟銮的那位好友是一位富商,家中人口众多,为了避免麻烦,就把顾绾安置在一座别院里,给顾绾安排了几个仆人驱使。 这别院在一座山上面,位置十分的偏僻,一般而言没有什么人来。 顾绾在这里呆了一些时日,倒是觉得分外的安逸。 可是人一旦安逸了,就会想起来一些之前没有时间想的东西。 顾绾此时真的很想汝端,她很想知道她的孩子此时如何了,其实当初顾绾真的不希望在孩子面上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那个时候汝端非得吵着要和爹娘一起。 顾绾就趁着汝端看不见的那一瞬间跳了下去。 其实她当时也在害怕,害怕自己如果真的死了,这样她以后就可能再也见不到汝端了。 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女人就会变得格外心软。 伺候顾绾的是一个黑瘦的丫头,看起来笨笨的,没有含微活泼,没有秀珠勇敢,也没有语秋聪明。 只是看着很老实,总是闲不住。 别院后边有一处荷塘,顾绾每次路过都会命人摘上一朵荷花,插在房间里,顾绾这些日子一直失眠,只有闻着荷花的香气方才能入睡。 顾绾一直在考虑此时要不要去看一看阿飞,后来仔细想了想,若是去找恐怕也只是给他添麻烦,还不如就这样好生待着。 日子过得清闲。 顾绾就开始想以前的事情,以前的事情里大部分自然都是跟王偕有关,她发现她和王谢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完完整整的在一起生活过一日,总是因为各种原因分离。 顾绾总以为自己会有大把的时间,可是到现在她和王偕都依然年近三十。 顾绾在镜子里甚至看到了自己眼角的皱纹。 岁月无情,她和王偕都不年轻了,若是在这般拖下去,他们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这一日顾绾在写字,小翠从外面端过来一盘西瓜,对着顾绾说道:“夫人在井水里给您冰过的,快吃吧。” 顾绾拿起来了一块,放到嘴边。正准备下口的时候,却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分外熟悉的人。 这人正是阴魂不散的宋嘉泽。 “你怎么会在这儿?” 顾绾赶忙站起来。 宋嘉泽笑了笑,只是那丝笑容之后,似乎带着一丝勉强。 “我派人跟踪了你们,结果被甩掉了,最终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这里,婉儿看到我是不是很惊喜啊? 此时顾绾的心中哪里有惊喜,分明只有实打实的惊吓。 “你到底想怎样?” “我只想想要你待在我身边,反正此时你和王偕再无可能了,甚至这世上再无顾如是这个人,你又何必如此苦苦等待。” 顾绾顿时一阵冷笑,她开口说道:“就算我和王偕再无可能,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宋嘉泽听到之后却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说道:“你难道不寂寞吗?” 顾绾顿时一愣,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寂寞不寂寞。 “我只想陪着你,无论用什么身份。” “你到底图什么,我们之前甚至从未见过面,难道就因为着一张脸吗?我已经不再年轻了,心也不在年轻了,如果我在年轻个五岁,说不定会被你感动,可是我现在真的累了真的没有心思了,你还那么年轻,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一条生路呢?” 顾绾说完之后,抬起头十分郑重的看着宋嘉泽。 宋嘉泽从未想过顾绾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有很多男人追求过我,有人甚至为我放弃了生命,我很愧疚,很难过,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人活在世界上总归不能随心所欲,我和王偕我们两个人为彼此付出的东西太多了。” 顾绾闭上眼睛,一滴眼泪落下。 “所以如果任何一个人背叛对方的话,都会觉得对不起自己。” “人不能对不起自己。” 第三百二十八章 杨继盛 宋嘉泽听完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顾绾坐在院子里,却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似乎人离开了。 干坐了半晌,顾绾走到门外,发现外面荷风阵阵,已然不见宋嘉泽的身影。 顾绾这些日子以来,就在这院子里呆着。 她看到这院子里的荷花谢了,又看到秋意遍染这处小小的天空。 最后看到这个不算寒冷的地方布满了白雪。 此时顾绾如同身处一个孤岛之上。 人如果长久的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他很快就会把之前所想的一切都忘掉,甚至是之前曾经念念不忘的,顾绾很害怕自己会真的忘记一切。 她翻了翻黄历,发现自己此时已然是嘉靖三十二年。 她又是一个人过年,身边甚至都没有一个丫头陪着,顾绾这个人最害怕的就是寂寞,反正此时宋嘉泽应该也不会来找她了,她也不至于一直躲在这个地方。 就在这一日清晨,顾绾看着窗外皑皑的白雪,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出去走走,她穿上厚厚的衣衫,打着一把伞,关了门。 走了一个时辰,到了城里之后,看着满是烟火气息的城市。 顾绾突然觉得有些恍然,身旁一个卖红薯的老头子对着顾绾说道:“夫人,这么冷的天,吃点红薯吧。” 顾绾笑了笑,买下了这块红薯,走到热热闹闹的大街上。 顾绾来到一处茶馆,买了一壶热茶,喝着热茶听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声,倒是感觉到自己从那等与世隔绝之中解脱了出来。 只见在这座破旧的茶馆之中,有一个衣着寒酸的书生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言辞飘忽之间,顾绾恍然听见了一个分外熟悉的名字。 杨继盛,联想到现在的年份,夏言已然获罪,困于诏狱,复杂难懂的政治斗争,激战正酣。 想必就是那件事情了。 正月,兵部员外郎杨继盛劾严嵩十大罪、五奸,下诏狱,杖之百论死。 顾绾闭上眼睛,拿起了一杯茶水,放在嘴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严嵩不是杨继盛的仇人,他却依然不忿,为夏言不忿、为朝局不忿、为死在蒙古马刀下的万民不忿,为天下不忿! 以天下为己任者,是然。 他并非不知道这样做的下场,沈炼的遭遇就在眼前,并非没有人劝过他,深通王学,熟悉斗争之道的唐顺之及时看出了苗头,作为杨继盛的朋友,他曾写信劝告: “愿益留意,不朽之业,终当在执事而为。” 作为王学的嫡传弟子,唐顺之十分清楚当时的政治环境,所以他苦口婆心相劝,希望杨继盛不要出头,以避祸患。 杨继盛看了信,却只是笑而不答, 他的人生只剩下了一件事情。 在上书弹劾之前,杨继盛斋戒了三天。 这是他一生中最后的自由时光,四十二岁的杨继盛回顾了他的过去,从童年的贫寒,到青年的求索,熬过了继母的虐待,熬过了仇鸾的陷害,现在的他,是兵部武选司员外郎,前景光辉,仕途远大。 然而现在他准备放弃所有一切,去完成那件必死无疑的大业。 因为放牛的杨继盛、历经磨难的杨继盛、看尽官场黑暗的杨继盛,依然是同一个杨继盛。 在黑暗中的杨继盛,是一个纯洁的人。而面对这片窒息的黑暗,他无力反抗,只能发出那最后的呐喊。 杨继盛虽然不聪明,却也不笨,他十分明白,唐顺之的话是对的。 死劾确实并不是一个好的方法,但他没有更好的方法。他没有钱财,没有权势,没有庶吉士的背景和入阁的希望,更没有徐阶的智慧。归根结底,他只是个出身农家、天赋平凡的普通人。 他唯一拥有的,只是他的性命。 台中央的那个书生慷激昂,无疑,他的口才极好,在座的人无不掩面哭泣,似乎已然预见了这位的的悲剧。 这位的悲剧顾绾不用预见,就已然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个书生继续讲。 杖之百杖之后,杨继盛的一只腿被打断。 在某一个深夜,杨继盛被腿上的剧痛唤醒,借着微光,他看见了自己的残腿和碎肉,却并没有大声呻吟叫喊,只是叫来了一个看守: “这里太暗,请帮我点一盏灯借光。” 这是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看守答应了,他点亮一盏灯,靠近了杨继盛的牢房。 就在光亮洒入黑暗角落的那一刻,这位看守看见了一幕让他魂飞魄散、永生难忘的可怕景象: 杨继盛十分安静地坐在那里,他低着头,手中拿着一片破碎碗片,聚精会神地刮着腿上的肉,那里已经感染腐烂了。 他没有麻药,也不用铁环,更没有塞嘴的白毛巾,只是带着一副平静的表情,不停地刮着腐肉,碗片并不锋利,腐肉也不易割断,这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然而杨继盛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在这个深夜,那枯燥的摩擦声始终回映着在阴森的监房里,在寂静中诉说着这无以伦比的勇敢与刚强。 掌灯的看守快要崩溃了,看着这恐怖的一幕,他想逃走,双腿却被牢牢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曾见过无数个被拷打得惨不忍睹的犯人,听到过无数次凄惨而恐怖的哀嚎,但在这个平静的夜里,他提着油灯,面对这个镇定的人,才真正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震撼。 于是他开始颤抖,光影随着他的手不断地摇动着。 一个沉闷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片死一般的寂静: “不要动,我看不清了。” 顾绾突然听到一个急促而悲怆的哭声,她往哪个方向一看,竟然在这个地方,发现了一个熟人。 当年在京师与翟銮相见的俞大猷,此时顾绾方才想起来原来这位目前驻军的地方就在此地。 俞大猷没有穿官府身边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子,此时俞大猷面容悲怆,似乎并没有心思和那个男子说话,顾绾不用刻意听,就知道他们说的什么。 那位年轻男子,应该是劝俞大猷不要意气用事上书。 顾绾看着俞大猷离开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 她放下记没铜板,冒着大雪,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 第三百二十九章 戚元敬 顾绾只身一人跑入漫天大雪之中,倒是未曾注意到在茶馆深处的俞大猷朝着窗外,看了已然跑远的女子,心中涌起了几丝异样。 俞大猷身边的男子看了俞大猷一眼,开口问道:“将军这是在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这位女子有些奇怪。” 那个奇怪的女子,只身一人走在漫天大雪之中,她走到一位身着旧衣的写字秀才面前,给了他几个铜板,借了纸笔,写了一封信,将那封信放在怀中好生保管着,然后冒着漫天大雪,跑到了城南的一户人家。 顾绾将手中的书信塞到家仆手中,头上戴着一个遮挡风雪的布巾,倒是让人看不清楚面上的容颜。 顾绾什么都没有说,就直接离开了。 家仆正好奇是谁的时候,门内突然出来一位老者,老者面容严肃,正是多日不见的翟銮。 家仆将书信递给了翟銮,翟銮打开书信仔细看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转身回到屋子里,将手中的书信扔到散发这热气的火炉之中,那封信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告诉你家主人,我要会京师一趟。” “此时天寒地冻的,您身子又不好,这是?” “不必多言,赶快去准备就是了。”仆人听到之后,赶忙下去准备了。 顾绾孤身一人走在城外,此时那个地方定然是回不去了,然而此时天下之大,又有哪一个地方是顾绾的安居之所,她去过太多的地方,看过太多的风景,可是到最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是一个无根之人,她并不是属于大明朝。 尽管她在这个时代,有爱人有父兄甚至还有孩子,可是她依旧感觉到一丝丝生疏。 今年沿海一带屡次遭受倭寇的侵袭,所以产生了数量不少的流民,朝廷禁制沿海一带的渔民下海捕鱼,所以很多走投无路的游民开始一路向南方腹地迁徙。 顾绾跟着这些流民,在寒冷的冬日里朝着江浙一代迁徙。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大明朝的户籍制度非常的苛刻,之前夏仕给她伪造过一份,所以一路上的盘查倒是有惊无险,可是因为倭寇边患的事情,大小乡镇对于流民盘查越发严厉了起来。 所以顾绾只能在城外郊区活动,一般不到城中。 这一日顾绾在河边洗手,猛然间看到水面上的女子,顿时一阵吃惊。 那个女人形容枯槁,眉眼之间竟是默然,看着真的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流民,顾绾一直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成功过,可是现在想来唯一成功的事情,大概就是逃亡了,此时便是让那些人站在她的面前,恐怕大概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是当年名满天下的顾如是了吧。 顾绾轻笑,在嘲笑自己。 只是就在此时,湖面那个苍白的女子突然破碎了,不远处几个孩子手中拿着石头,正在不怀好意的看着眼前这个怪女人。 其中有一个男娃娃开口说道:“你个外乡人,不准蹲在我们村子的水池边上。” 一颗尖锐的石块朝着顾绾飞来,顾绾用手接住了,站起来离开了这个地方,并不打算和这几个小孩子计较。 她走到村子里,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准备借宿一宿。 这户人家是一堆老夫妇,看着倒是良善,顾绾休息了一晚上之后,便准备上路了,此时内陆腹地,她是不能去了,所以只能在这东南沿海一带流连,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地方落脚。 告别老夫妇之后,顾绾就朝着东南方向走去。 可能是运气不太好,恰好在路上遇到了一小群流民,由于目标群体比较大,又或者是今天,顾绾真的是运气不怎么好,竟然遇到了一小波倭寇,虽然顾绾能看出来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拿着明朝武器的明朝人,只有少部分人是日本武士,可是对比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流民来说,这些人真的可以说是饿狼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有倭寇,人群中胆子小的女子大叫一声便开始慌不择路,流民四散逃命,倭寇们拿着武器开始屠杀。 离顾绾最近的一个女子直接被人砍掉了一只胳膊,滚烫的鲜血烫的顾绾一身,眼看一个手拿倭刀的武士就要砍向顾绾,顾绾从包裹中拿出一把倭刀,反手砍去,武士手中的刀顿时变成两半。 武士恼羞成怒的说了一句倭寇语,顾绾也听不大懂,只是赶紧转身离开。 此时此地一片混战,顾绾慌不择路,虽然身手不错,可是到底是个女子,眼看就要被一群倭寇围攻,此时此刻,远处突然飞过来一只凌厉无比的箭矢,然后嗖嗖几声,围在顾绾身边的倭寇尽数伏诛,按说此时顾绾应该十分感谢那个救助于她的人,可是此时的顾绾却转身就要逃跑。 只是此时一直冰冷的剑指着她的后背,让她无比动弹。 已然数年未见的戚元敬端坐在战马上,眯着好看的眉眼,对着身旁的人说道:“把这个女人抓起来,此女手中有倭刀,十分可疑,好生看管。” 戚元敬深深地看了顾绾一眼,而后策马离去。 顾绾被带到一座囚车之上,随着这一小股骑兵一路奔波到东南要塞之地。 进到城中之后,顾绾本以为自己会被安置在大牢之中,却未曾想道竟然直接被戚元敬带到自家府邸之中,她还听到士兵们议论纷纷说是将军看上了一位流民女子,带回家中纳为妾室。 若是戚元敬敢纳她为妾室,单单是王元美便不会饶了他,据顾绾所知,戚元敬和王元美乃是至交好友,十分投缘。 这位少年将军在东南屡次战功,倒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只是因为太过年轻,所以并未收到应该有的重视。 所以这位少年将军的府邸在顾绾看来倒是有几分寒酸。 顾绾换上一阵干净的衣物,看着镜子里面的女子,无奈的笑了笑。 正准备打开门的时候,那扇红漆木门,却自己开了。 第三百三十章 幕僚 “阿飞,好久不见?”顾绾开口说道。 阿飞眉头皱起,他看着顾绾神色复杂之极,最后却开口说道:“我不认识你,虽然你与我的一位故人十分相似,可是你不是她,她已经死了,她为了自己的夫君,死了。” 顾绾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我叫阿秀,方才将大人认错了,实在是抱歉。” 阿飞深深地看了顾绾一眼,而后离开了。 顾绾来到屋子里,换了一身衣服,便坐下来,走到梳妆台上,开始写东西。 夜半时分,顾绾总算是等到了戚元敬,她还记得当年初次见到这位将军的模样,如今十年已过,模样清晰可辨,可是早已然物是人非。 戚元敬身上还穿着戎装,他将手中那把沉重的刀剑放在昂贵的红木桌子上,他将身上的戎装脱去,俨然是把顾绾当成了平日里侍候的丫头,顾绾也没有生气,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你说我要是把你送给元美,他该会有多高兴?” 顾绾笑了,她对着戚元敬说道:“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王元美很喜欢我,我知道,可是他不能因为喜欢我,而失去了生命。” 戚元敬看着顾绾,有些无奈的说道:“你知道吗?若是普通女子,像你这般做派,像你这般行事的,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顾绾自嘲的笑了笑,她拿起那把沉重的刀,开口说道:“我知道,这都是我自作自受,这是该承受的,但是你都不会明白,没有人能明白。” 顾绾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你们都不会明白,只有王偕知道,只有他知道。” “可是你离开了他。” “我离开了他,永远的离开了他。”顾绾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戚元敬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顾如是,你是想要一辈子呆在我这里,做一个永远永远看不到明天的人,还是想要做些什么?” 顾绾站起来,她走到桌案前,把那张纸拿了过来,对着戚元敬说道:“你可以看看,如果不相信,完全可以当做一张废纸。” 戚元敬拿过来一看,一双眼睛睁大了,他将那张纸放在火烛上烧毁了,他对着顾绾说道:“顾如是,从今以后,你就叫戚秀,乃是我府上的一个贴身丫头,你知道吗?” “知道。” 顾绾点了点头,戚元敬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若你所说的一切都是胡言乱语,我倒觉得心中好受一些,可是若是这些都是真的,那么我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顾绾那张纸上写得戚元敬的命运,那位鼎鼎有名的抗倭名将。 “翟大人告诉你的,我早就知道了,翟大人不可能完全相信我,我送往京师的那封信,定然被他看过了。” 戚元敬笑了,他开口说道:“你的身份,让别人如何相信,阿秀,从此以后我把你视为一个男子,一个可以为我出谋划策的男子,我不小看你,我知道你一路过来不容易,我不会同其他男子一般,对你这个危险的女人产生什么感情,我只是想要你留在这里,直到他们取的胜利,在此之前,你需要为整个大明王朝做一些事情。” 顾绾看着戚元敬,十分郑重的点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 第三百三十一章 消息 嘉靖三十二年的夏日似乎比往年都要热一些,人们只知道这东南沿海的倭寇似乎相较去年更多了些,登州一代十室九空。 戚元敬受张居正的推荐,进署都指挥佥事一职,管理登州、文登、即墨三营二十五个卫所,防御山东沿海的倭寇。 顾绾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跟随着这位四处奔波。 每到一处,他都会问她,在未来的历史当中,会如何评判他。 戚元敬说自己一直不相信鬼神之说,他与王元美一道信奉儒家子不语那套,可是此时他却觉得眼前的女子如果不是鬼神,便是疯子。 翟銮和戚元敬都是极为聪明的人,或许有些事情可以因为时代的格局而显得迷雾重重,可是某些事情一旦涉及到逻辑,顾绾的所有伪装就会变得错漏百出。 戚元敬和顾绾站在高大的登州卫所高樯之上,顾绾指着海的那边的东方,开口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很久很久以后,哪个地方的人会登上我们的土地,杀伐我们的同胞,践踏我们的土地。” 戚元敬眉头皱起,只见他开口说道:“那是以后的事情了,既然你说了大明朝已经有很多事情改变了,又何必在乎所谓的未来?” 顾绾笑了笑,开口说道:“大人是个可以改变未来的人。” 顾绾心里很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她是个女人,无论在现在还是未来,没有人会听她如何说,也没有人会相信现在大明朝的这种局面,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在原本的历史中, 鞑靼部俺答汗率军长驱直入北京郊区,烧杀抢掠数日,满意而去,史称“庚戌之乱。 这件事情没有发生,嘉靖二十八年,大明朝收回了河套地区,第一次在北方游牧民族面前夺回了自己的东西。 然而所有人都只会记得那些将军大人们。 尽管当初在湖上立社结党的时候,明明白白的是顾绾王偕徐文长三人,可是现在文史资料,文人小传里只有那两个男子。 留给顾绾的便只有一句话,大抵便是会几个文辞的妇人,性格古怪因气跳船,兰君爱煞此妇,至今尚未续弦。 阿秀偶尔看到这篇小传,只觉得有几分好笑。 旁的就再没有多想,毕竟此时她只是阿秀,戚元敬既然愿意宝她性命,阿秀自然也要毫升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性命。 戚元敬的夫人是个十分文静的大家闺秀,柳州张氏的女子,只是戚继光似乎和这位并不是很恩爱,时常会去妾室那边,这些日子以来,时常宿在军营,身边带着一个面生的丫头,张氏自然是要盘问一番的,可是还未把人叫到身边,自家夫君就派人给了自己一个教训。 所以在这府邸之中,便再也没有人来为难这位。 顾绾倒也乐的清闲,她时常会翻看自己曾经写下的东西,往昔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 有一日,顾绾正在书房里帮助这位整理文案,却从外面进来一名文士模样的男子,男子看了一眼顾绾,眉头微微皱起,而后对着戚元敬说道:“将军,从京城来的书信,是翟老的。” 戚元敬看了一眼顾绾,开口说道:“翟老到京师为那位来回奔走,最终求到了清微道长哪里,又或者说是看到某个人的面子上,在陛下盛怒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倒是让那位大人保住了一条命。” 顾绾听到之后,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她开口说道:“这样便好。” 戚元敬挥手让那个人出去了,他走到顾绾面前,开口说道:“若是我心中还有一丝丝疑惑的话,此时此刻,便是完完全全相信你。” “多谢大人厚爱。” 戚元敬似乎并不想要顾绾多做寒暄,他直接开口说道:“你所说的那个人什么时候能来?” “嘉靖三十三年。” “河套收复,西北是没有边患了,可是只因为如此,宣府京城腹地俺答越发的嚣张,你的夫君此番已然派往宣府为官,而立之年已然身居如此高位,从古至今,倒是未曾有过,我此时可是要好生待你,等到你的夫君发迹之后,我可是要多多仰仗与他了。” 若是戚元敬此时眉宇之间没有那么多的鄙夷,顾绾应该会相信这个家伙是在说真话。 “大明人样子,夏言今年一月下诏狱,四月死于诏狱,你可知道这其中有谁的功劳?” 朝堂争端纷乱复杂,不过很多事情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夏言死亡的最主要原因,不是严嵩父子,也不是王偕的背叛,而是嘉靖的厌恶,前些时日夏言屡次上书,嘉靖已然厌烦了这位过于高调跋扈的首辅。 有一天这位也会如此厌恶严嵩。 顾绾低头沉默,戚元敬笑了笑,他开口说道:“我是一个武将,可是我也知道忠孝礼义廉,你夫君的师父是夏言,他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不意外。” 戚元敬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可是顾绾却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他这样做是正确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什么都不能跟你保证,可是我能清楚的告诉你,王偕爱我,只要他爱我,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是站在为我报仇的立场上,严党将会他的仇人。永远的仇人。” 顾绾说完之后,戚元敬突然笑了,在以往的历史之中,所有人都告诉顾绾这位应该是一个伟光正的民族英雄,可是实际上戚元敬交友广泛,在官场上如鱼得水,而且并不以武将自居,他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甚至说,他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顾绾知道他对于大明朝来说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将领。 “我答应你,严党倒台之后,我便送你回到他的身边。” “那我还要等多少年?” “不会很久的。” 顾绾浅笑,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史书上的那一句话。 嘉靖四十一年,一个叫做蓝道行的道人加速了这位旷世奸臣的死亡。也就是说,如果按照正常历史进程的话,她要等八年,八年之后,她便三十多岁了,人生最好的年华,就过去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大结局 嘉靖三十三年,四月。 顾绾跟随戚元敬,见到了那位春风得意的总督,在这富丽堂皇的浙江府官邸,穿着丫鬟的衣服,站在一排排屏风的最后面,如此这般倒也只能看到那个人的一丝丝侧影。 顾维钧似乎比以往更加成熟了,身上穿着三品官服,对比王偕的升职迅速,这位似乎只是四平八稳,这一次被两派折中担任东南要职,甚至连春风得意的胡宗宪都要对其忌惮两分。 顾维钧只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特殊,只是要说特殊却也说不上来,他对眼前这些东南将领,特别是戚元敬非常有印象,而且这位似乎方才看自己的时候,眼神有些奇怪,顾维钧知道自己容貌出色但是也未曾想过会让男子也多看上几眼,王偕倒是有那种本事。 晚间众人用膳的时候,顾维钧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背影,顿时身体一震,而后赶忙跑了过去,拉着那女子的胳膊,脱口而出便是那句:“阿绾。” 女子转过头来,看着顾维钧,开口说道:“大人认错人了,奴婢叫阿秀。” 顾维钧看了一眼那张有几分熟悉的脸,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阿秀开口说道:“大人,奴婢似乎见过你,在开封的大街上,当年您要回京师,我就在街上看,后来家中除了事故,来到南方投靠亲人,如今便栖身于总督府中,没想到还能再遇到您。” 接下来的话,顾维钧几乎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不再管这位婢女,直接走到了远处,他来到妇人聚集的院落,一个粉衣丫头看到顾维钧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赶紧跑到院子里叫住了一个年轻妇人。 “夫人,您快去看看吧,老爷在外面跟丢了魂似得。” 任萱儿吩咐丫头照顾好孩子,就赶紧走出去,正好看到顾维钧站在小湖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任萱儿赶紧对着顾维钧说道:“这是怎么了?” 只见顾维钧转过身子,眼睛里泪水连连。 “萱儿,阿绾真的死了,她真的死了。” 任萱儿真的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也不希望阿绾死。 可是她死了,真的死了。 浙江到京师书信五日即到,王府的下人接过一封书信,送到书房。 暮春时节,京师的夜晚已经很炎热了,王偕索性披着一头长发,只穿一身白衣,面如冠玉,因年过三十蓄起了胡须,少了几分俊美却多了几分厚重,大概书中所有形容美男子的形容词,他都配得上。 王偕打开那封信,又合上。 他吩咐小厮去拿酒,小厮拿过来一壶酒,王偕拿着那壶酒,走到了那间没有人的闺房之中,拿起某个人时常用的笔。 写了三个字。 祭妻书。 顾绾从旁人哪里读到这片文章的时候,只觉得书中所说的那句肝肠寸断,原来便是此种感觉,只得会叫人肝肠寸断。 嘉靖三十五年,蒙冤几十年的谢家得以昭雪,那位名满天下的玉面王大人,改了姓之后,又改了个名字,谢兰君。 既然没有人能与之白头偕老,他便此生都不在提这个词。 朝堂尔虞我诈数年匆匆而过,严党不再是一家独大,朝廷之中甚至隐隐有一股势力能与之相对立,徐阁老虽然日常做小伏低,可是谁都能看出来,严嵩已然大势不在,任陛下如何宠幸与你,严党无一精明能干之辈,徐阶门下顾维钧,张居正,甚至是一直深的嘉靖宠爱的谢兰君,都对严嵩恨之入骨。 嘉靖三十九年,严党大势已去。 京师,年节之日,谢府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同样冷冷清清的谢家小少爷上完课就自己回到屋子里了。 一位伺候过先夫人的妇人微微叹了口气。 她叫秀珠,此时已然为人妇,她在这京师呆了七年了,方才终于相信,顾绾死了。 她以后老爷会对还是孩子的少爷说,他的母亲还在,只不过是不能来见他们,可是却没有想过,老爷直接说了实话,小少爷变得更加沉默。 谢府的下人们都非常的奇怪,这谢府从来不过年节,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老爷冷清,少爷冷清。 连个女主人都没有,自然冷清。 吏部尚书吴鹏致仕,严嵩指使廷推他的亲戚欧阳必进。世宗厌恶此人,见名单大怒,掷之于地。严嵩上密启,“谓必进实臣至亲,欲见其柄国,以慰老境”。 嘉靖碍于情面,答应了他。严嵩密启的内容传出,许多官僚大为吃惊,有人说他“与人主争强,王介甫不足道也”。几个月后,嘉靖命欧阳必进致仕。 欧阳必进是严嵩的小舅子。 本来就已经处于劣势的严党,因为严嵩这一次疑似老年痴呆的举动,让嘉靖更加厌恶这个已然垂垂老矣的臣子。 一切都是这么顺利。 本来是极为温馨的年节,谢家府邸之中却没有一个大人,只有一个半大的孩子,谢家的男主人在京师西南白羊口视察。 年过不惑之年,官拜二品,这在大明朝的历史上都是极为少见的,今年十一月方才上任,新官上任自然是要多加准备,可是老天爷却像是和这位开了一个玩笑一般。 这位谢尚书刚刚离开白羊口,俺答率领数万轻骑沿宣府东南,直至京师门户,烧杀抢掠。 正月三日,俺答率军撤退。 此前,俺答于腊月十八日引兵夺白羊口,以西走塞外,而留余众于京城外,以为疑兵。但到撤退之时,天降大雪,俺答认为白羊口过于狭窄,怕明军伏击,乃中途掉头,一半由高崖口、镇边城等处,一半由古北口旧路全部出边。在俺答北撤白羊口时,仇鸾引兵蹑其后,企图袭击落伍的骑兵邀功;不料俺答中途折返,明军不战而溃,死伤千余人,仇鸾本人差点被俘。 最终落魄逃走。 然而这个时候,觉得时间已经到了的顾绾刚刚从东南赶往京师,恰好遇到了一群逃难的百姓。他们被一些军士围在一起,他们说是在保护他们,因为周围有俺答的军队,可是顾绾不相信,她觉得不是这样的。 此时大雪纷飞,顾绾身边都是死人,她第一次如此害怕,她害怕自己死了之后,就真的见不到王偕了。 仇鸾方才才从俺答手中死里逃生,如此大的损失,若是让那位知道了,恐怕自己全家老小的人头就都不保了。 他看到在大雪中瑟瑟发抖的人,塔坦人和大明人长得一样,如若是把他们都杀了,估计也没有人能看出来,反正此时俺答已经离开了,只要做的手脚干净一些,恐怕没有人会发现。 只是此时,一队轻骑策马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宣府副都谢兰君,可是他的人,已经杀了几个百姓了,看这位的神情应该是已然知道了,如果这件事情让朝廷知道了,他恐怕会被判处凌迟处死。 仇鸾的眼神暗了下去,此时谢兰君身边只有三个人,他对着自己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侍卫会意,数道箭矢射去,谢兰君身边一人不剩,可是此时此刻,那位谢兰君竟然没有丝毫在意,他只是征然的看着人群中那个女子。 他喊了一句如是。 顾绾推开一个士兵的刀剑,朝着那个男子跑去,她嘴里大声喊了一句。 “不要!” 一道冰冷的箭矢穿透男子的胸膛,谢兰君跪倒在地,一只手依旧上扬着,顾绾扑到谢兰君身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恐怖的伤口。 “对不起,王偕对不起,求求你不要有事啊。” 顾绾什么都顾不上了,她会想要王偕活着,她什么都不要了,就算永远离开他,她也愿意。 可是眼前的男子张开了嘴,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话。 “如是,我爱你。” 说爱她的人闭上了眼睛,仇鸾大声喊道:“把所有人都杀了,他们都是俺答派来的奸细!” 只是就在此时无数马蹄踏地的声音响起,俺答的军队重新折返,准备对这些大明军队赶尽杀绝。 仇鸾什么也顾不上了,赶忙策马离开。 顾绾抱着兰君,坐在雪地上,在这乱军之中,心如死灰。 此时此刻,俺答军队的一位将军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对着顾绾说道:“顾如是,好久不见。” 顾绾抬头,看了一眼男子,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开口说道:“求求你放了我和他,我要到京城做一件事情。” “他是你的夫君。” “他已经死了。”顾绾哭着说,乞庆哈看了一眼天空中雪花,转过身子,对着一众士兵说道:“不杀平民。” 说完之后便朝着西北方向离去了,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拿走了顾绾手中的玉佩。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嘉靖从来没有这般生气过,仇鸾拿回来了几车所谓俺答军队的尸首,倒是让嘉靖稍微好受一点,只是他方才有一点点睡意的时候,却突然要上朝,他想着反正那群人也没有什么想法,所以就把早朝取消了。 京师戒严之后,皇帝因为自己的懒惰把早朝给取消了。 日上三竿之后,嘉靖才把一些重要的臣子聚集在御书房之内,事情结束之后,一旁伺候的黄锦却在嘉靖耳边说了一句话。 嘉靖顿时一阵不可置信,他赶忙开口说道:“那丫头不是早就死了吗?” 黄锦闭口不言。 一身白衣,披麻戴孝的女子从门外进来,女子面容艳丽,只是相比较以往多了几分风尘,倒是更显风韵,此人正是已然死去多年的顾绾。 顾绾一见到嘉靖就跪下来,从怀中拿出来一封血书,递给了黄锦,黄锦将血书递给了嘉靖,嘉靖看了一眼女子血肉模糊的手指,顿时心中一紧,他看完之后,顿时愤怒的将血书扔到地上,他恼怒异常的对黄锦说道:“把那几个混蛋给朕绑过来!” 黄锦听完之后赶忙下去,临走之前看了一眼顾绾,只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嘉靖看了看顾绾,他走下自己的王座,对着顾绾说道:“朕知道这些年来你吃了很多苦,总归是朕害了你,朕会补偿你的。” 顾绾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的吓人。 “我的夫君都死了,我要什么补偿。” 嘉靖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笑容,看了都让人绝望的笑容。 仇鸾出征的时候曾经问过严嵩,该如何御敌,严嵩说了,只要稍微意思意思就行。 这句话成了他的催命符,严家父子被下入诏狱,他们这一辈子将无数人陷害到这里,最后自己却在这个地方,严嵩首先撑不住了,死在了诏狱深处,嘉靖气不过又把此人的尸体弃市。 严世番问斩的时候,顾绾去看了。 她求嘉靖让她代替刽子手,那一天所有人都在看着,一个女子拿着砍刀,面不改色的将那个臭名昭著的大恶人,一刀断头,顾绾看着躺在地上抽搐的断头男子。 心里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这件事情之后,顾绾就开始生病,李时珍过来看过了,也不管用,顾绾迅速的消瘦,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带走。 一向冷漠的谢家小少爷汝端跪在自己的娘亲面前,哭着说:“娘,你别死,我已经没有了爹,我不想在没有娘了。” 顾绾抱着自己的孩子,心里却一点也没有活下来的念想。 顾维钧来看过她,顾维钧告诉她徐文长已然成亲了,生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儿,等到她好了,见到了之后,肯定会想着给汝端当媳妇。 顾绾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垂垂老矣的顾知坐在日益消瘦的顾绾身前,老泪纵横。 顾绾只记得自己最后见到的人,是一脸无奈的清微,她非常好奇他脸上的无奈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她没有机会问了,因为她顾如是,真的已经死了。 顾绾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床边上站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半大孩子,顾绾微微睁开眼睛,在看到男子的脸之后,顿时像是有一个力量,她挣扎着起来,扑向那个男子。 喊了一句。 “王偕。” 病房里一阵手忙脚乱。 小林非常的无奈且羡慕,她的闺蜜兼死党女警老顾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小娃娃,在医院里昏迷了一个月,醒来之后因祸得福,跟那溺水小孩的爸爸在一起了。 还没到一个星期,就和那个男人结婚了,这货不禁脱单成了已婚人士,甚至孩子都半大了,小林去参加他们婚礼的时候,那小孩,妈妈,妈妈叫的无比亲热。 搞得小林都以为他们三上辈子就是一家三口来着。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