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见习法师的海盗日记 作者： 宅猫一只 第一章 法师，或者海盗？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最开始传入耳中的只是隐约的低语，而后不知所云的呓语渐渐放大了音量，最终慢慢变作沸腾的嘈杂人声。 然后是触觉，脖子上传来让人很不舒服的粗糙触感，双手似乎也被同样的感觉在身前紧紧缚住，这是……粗麻绳索？ 视觉却似乎被剥夺了一般，眼前还是一成不变的黑暗，只有上方隐隐透出些微光，这是……头罩？ 我是谁？我在哪儿？夏源努力思考着。 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忽然响起：“静一静，时间到了！” 喧闹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卢卡眼前忽然一亮，头上厚重的头套被拽了下来，那个声音继续大声说道： “犯人：卢卡.莱斯特，又名绯红之影卢卡，现年二十二岁，出生地不详。罪名：海盗、谋杀、抢劫，经红盾堡法庭合议，判处绞刑，现在执行！” “等……”夏源脚下一空，脖子上的绞索猛然收紧，后面的话在空中被彻底截断。 身体悬空的瞬间，混乱的思绪骤然清晰，记忆的碎片如同点点细流汇聚成河。 夏源终于唤醒了自己支离破碎的记忆。 就在两个小时多之前，他还是一个对明天充满憧憬的大好青年，开着一家生意不好不坏的网络鲜花店，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大街小巷，给漂亮或者长相平平的姑娘们运送着一束束爱慕与嫉妒，直到他接下那一单。 就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个订单，让夏源带着十二支白色郁金香组成的花束走进了一栋老旧的二层小楼，在踏进黑漆漆门洞的那一瞬间，曾经熟悉一切旋转着离他远去，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他穿越了。 穿越中的夏源沉沉睡着，如同新生的婴儿一般。 直到…… “别睡了！”有人踹了他一脚。 夏源睁开眼睛，面前出现了一张苍老的脸，稀疏的胡须从皱纹间顽强的长出，犹如龟裂土地上的干枯杂草。 “啊！褶子怪！”这是他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随后，一根木头棒子迎头砸下来，他的脑壳发出咚的一声。 “塑能课也敢偷懒！现在的见习生越来越不像话了！”褶子怪用木棒底端捶着地板，愤愤的说完，转身走回讲台。 夏源在椅子上坐起身，揉揉眼睛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讲台上的褶子怪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灰色长袍，手里握着的那根木棒足有一米多长，顶端镶嵌着一块紫色水晶。 周遭整齐的摆放着十多套课桌椅，式样古旧，每张桌子后面都坐着一个学生，男女皆有，胖瘦不同，都穿着式样相同的红色长袍。桌面上摆着书籍和魔杖，与褶子怪的长法杖不同，学生们用的是不到三十厘米长的小魔杖。 再看自己，穿着与众人一样，胸前别着一个名牌，上面的文字不是中文，也不是夏源见过的任何文字，他却完全没有障碍的读懂了： “卢卡.莱斯特，一阶见习法师。” 游戏玩得多了，自然对魔法不陌生；小说看得不少，穿越的情况也就第一时间醒悟过来。 无数大法师的名字涌入夏源的脑中，简直是穿越主角的标准开局啊，他顿时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笑傲魔法学院，成为史上最强法师…… “卢卡！卢卡！教授在瞪你呢!”邻桌一个小胖子悄悄叫着，推了他一把。 “哦对，我在上魔法课呢。”夏源赶紧收起满脸笑容。 讲台上的褶子怪清了下嗓子，继续讲课：“低阶火系魔法：微型火球，咒语在《塑能魔法入门》二百三十六页，给你们五分钟，都给我好好背熟！” 教材就摆在桌上，魔杖旁边。夏源翻开书，咒语有些绕口，但并不难背，看上去还有些似曾相识，仿佛自己天生就是当法师的料。 “时间到！”五分钟后，褶子怪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一个一个来讲台上实践！” 排在第一个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她走上讲台，右手握住自己的魔杖，左手捏了个奇怪的手势，念出咒语。 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在她身前半米左右处凭空出现，发出一阵耀眼红光，然后啪的一声爆裂开来。 褶子怪捻着胡子点头：“咒语很流利，手势也很精准。很好，给大家开了个好头。” 女孩在众人的掌声中笑着回到自己座位，第二个学生走了上去。 夏源却心里发慌：怎么还要摆手势的？离讲台太远完全看不清啊。 他用手指戳了戳身边的小胖，低声问道：“那个手势，怎么做啊？” “啊？那个啊，就是《手势与法阵》第一课的那个手势啊，很简单的！”小胖低声回答，在课桌下给他比划了一下。 还想再问，却轮到小胖上前演示了。 夏源低头仔细回想，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他心里暗暗咆哮：穿越了不给原主的记忆，这也太坑人了吧？ “五号，莱斯特先生！”讲台上的褶子怪叫道。 “莱斯特先生！”褶子怪提了高音量，夏源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名字是卢卡.莱斯特，赶紧站起来，抓起自己的魔杖走上讲台。他回忆着小胖的演示，照猫画虎的比划了一下，念出咒语。 所有人都看着他身前的空间。 …… 五秒钟过去了…… 十秒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二十秒过去了，镶着水晶的法杖再次咚的一声砸在了夏源的头上。 “你那什么手势！想学三阶的延时施法吗？”褶子怪一脸怒容，“下课以后给我滚去整理图书馆！” 走下讲台，夏源，哦不，卢卡.莱斯特（他自己把这新名字念了几十遍，牢牢记住）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 在褶子怪能杀死人的目光里捱到下课，卢卡又被他一路揪着袍子扔进了图书馆。 硕大的书架足有三层楼高，旁边的梯子上布满灰尘。 “把这个架子上的书全部按字母顺序排好！”褶子怪扔下这么一句扭头就走，沉重的橡木门在他身后“砰”的合拢。 “阿嚏！”被飞舞的尘土呛了一下，卢卡抬头看着这个由书本构成的庞然大物。 “没办法，从最上面开始整理吧……”他自言自语，搬过梯子爬了上去，还好自己不恐高。 最上一层书并不多，卢卡站在梯子上，一本本掸去灰尘，依次摆好。 “好了，最后一本。等等，这里怎么还有？”书架的顶上，靠近墙壁的地方，还横放着一本旧书。这本书相当厚重，看起来不止千页，包着古旧的牛皮封面，在满是灰尘的书架顶上不知沉睡了多久。 卢卡伸出手去，勉强够到了书的一角。他用手指努力把书向自己方向挪了一下，看来马上就可以拿到。 忽然…… “呜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阵刺耳的吼叫，那本书忽然跳起来半米高，书页张开如同野兽的巨口一样冲着卢卡的手指咬了上来。 什么鬼？卢卡心里一惊，赶紧收手，书页间的利齿擦着手指落下。没等他喘口气，那本怪书再次张口冲着他的手臂咬过来。 他再往后躲，却忘了自己是在十几米高的梯子顶上。 于是，卢卡用自己的身体验证了一次自由落体理论：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书籍和法师的下落速度相同。 然后，外力来了。 那本厚重的怪书俯冲下来，直接砸在他的头顶，就是被褶子怪的法杖敲了好几次的那个地方。 卢卡并没感觉到从高处跌落地面的痛苦，他只是再次眼前一黑。 穿越这事，一回生两回熟，虽然错过了称为大魔法师的机会让他有些遗憾，但说不定这次开局更好呢？ 事实证明，他乐观得有些异想天开了。 这一次，竟然直接穿到了绞刑架上！ ------------ 第二章 火球、牢房以及咬人的书 被绞索悬挂在半空，卢卡感觉胸腔里的空气开始沸腾。 大约没有比这更悲催的穿越了，穿来之后能活过一分钟吗？ 所以，这是一个短暂的间奏吗？就在卢卡基本放弃抵抗（当然也没有什么办法抵抗）的时候，空气中似乎有了些微的不同。 海港小镇的空气，本应该是潮湿阴冷的，如果张开嘴巴仔细品味，还会带着淡淡的咸味。但是此刻，空气好像被什么东西完全烤干了，不仅如此，卢卡甚至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嗤嗤声，就像干燥的柴火即将燃烧起来的那种声音。 围观的人群显然也感觉到了异常，嘈杂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寂静。 随即，卢卡感觉到了头顶上方弥散开来的热度。 人群里也爆发出几声尖叫：“火！着火了！” 随着热量的爆发，卢卡脖子一松，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终于重获空气，他贪婪的吸了几大口，然后抬头向上看去。 绞刑架的上部，就在顶端的横木下方，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悬浮着，发出微弱的嗤嗤声，刚好烧断了连在卢卡脖子上的绞索。 这火球好眼熟啊……卢卡暗暗想道，样子和魔法课上同学演示出的如出一辙，难道是有法师同行前来搭救？ 很快，他摆脱了这个想法，因为他感受到了那个火球和自己的联系。 “没有哪个法师会认不出自己施放过的火球，即使是延时施放的。――高阶法师安德烈.诺兰。” 卢卡耳边忽然响起这么一句话，但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 幻听了吧？是不是绞刑后遗症啊？他不再理会这些干扰，低下头用牙齿去解手上的绳索。 “这就想跑吗？”一柄长剑压在肩头，锋利的剑刃抵在脖子上，冷得让他感觉一阵刺痛。 阳光被挡住了，面前的人身材高大，穿着一尘不染的海军军装，头发胡子也梳理得干净整洁，和这个脏乱的海边小镇显得格格不入。 “别慌！你们几个先把犯人看好！”他冲着一旁几个不知所措的士兵喊道，“拿一根新绞索来，继续行刑！” 什么？还来？卢卡欲哭无泪，瞬间失去了对火球的控制――本来就不熟练。 摆脱了束缚的火球欢快的旋转起来，转瞬之间变大了数倍，向上缠绕住绞架顶端的横木，又顺着支架向下蔓延。 不过五分钟左右，整个木制的高台便被大火完全吞噬。篮球大小的火球这才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发出一阵耀眼的红色光芒，然后如烟花般爆裂开。 “救火！别让火势蔓延到民房去！”高大的海军军官改变了命令。 “沃伦中尉，这犯人怎么办？”一个士兵拽着卢卡脖子上的半截绞索问道。 “先关回去，明天重新搭好绞架再说。”名叫沃伦的军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没有反抗的余地，卢卡被两个士兵押回了牢房。 大块的石头在海岸峭壁上构筑成高耸的城堡，关押卢卡的牢房就位于城堡底部。 牢房整个埋在地下，北侧的屋顶处，一个三十厘米见方的天窗被铁栅栏覆盖着。从牢房里看来，那是一个天窗，但从牢房外，那不过是一个平铺在地板边缘的洞口。 “要是下雨就惨了……”卢卡对着天窗叹气。 手上的绳索已经解开，他活动了下手腕，用手指扣了扣墙壁：真好，货真价实的大块花岗岩，就算用炸药估计也弄不出一丝裂纹来，怪不得狱卒把他扔进来就不再理会，这种地方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啊。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他挠了挠蓬乱的头发，抬头看着窗口投射下来的珍贵阳光。 阳光有些刺眼，卢卡不由打了个喷嚏。 咚！ 一块砖头大小的东西砸在了他的头上，然后顺着外套掉下来滚在地上散落的稻草里。 有人往下扔东西？卢卡揉了揉头上的包，伸出手在稻草里摸索。 “你白痴啊！”手指刚刚碰触到，那东西忽然大叫起来，吓得卢卡向后一跳。 但他仍然没能躲开，一本老旧的厚书张开利口，咔吧一声咬在他的右臂上。 竟然不怎么疼…… 那本书猛地放开了他的手臂，悬浮在空中，噗噗噗的吐了半天，整本书形成的大嘴转过来，对着卢卡大声骂道：“白痴！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噗……你这袖子怎么这么脏？邋遢鬼！” “我招你惹你了？”卢卡看着这熟悉的书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在图书馆里乱砸，我怎么会穿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 “我在书架上睡得好好的，你咯吱我干什么？”怪书说得纸屑四溅。 “我是在打扫图书馆！你随随便便咬人才弄成这样的！”卢卡试图辩解。 “胡说！我那才不是随随便便！”怪书停顿了一下，书页翻飞，似乎在找理由，“那是起床气！起床气！” 卢卡忽然感觉怪书的声音似曾相识：“等等，刚才刑场上，那个声音，延时施法什么的，是不是你？” “是我，看你太笨我忍不住！塑能课上放个火球，到了绞刑架上才放出来，还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火球，见过笨蛋法师没见过你这样的……” 它还在喋喋不休，却没注意到卢卡从一侧悄悄接近，一把抓住了书脊。 怪书的破坏力全在书页，一旦被抓住书脊，即使拼命开合也咬不到什么东西。 “反正明天还是要被吊死，临死烧本书来陪葬好了。”卢卡抄起原本捆住他双手的绳索把怪书五花大绑起来。 他手里的怪书猛地一颤，似乎被吓到了，使劲挣扎起来。但是整本书被捆得结结实实，书页也没法打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不明声响。 晾了它一会，卢卡拎着绳子把书提到面前说：“不想被烧吗？” 怪书书页微合，似乎在点头。 “好吧，放开你，不许再咬人。”卢卡慢慢解开了绳索，“虽然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也没必要跟我一起陷在这里。你好像能飞，那个天窗挡不住你吧？去吧，别再咬人了。” 怪书抬头看了看天窗，呼扇着书页飞了上去，毫不费力的穿过铁栅栏，消失在阳光里。 “唉，希望下次穿得不要这么悲催……”卢卡躺在稻草堆里，嘴上咬着一根草秆自语。 “所以说你是白痴！”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又跑回来干什么？看我怎么被吊死？”卢卡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你认字不？看不看得懂我是什么书？” 卢卡睁开眼睛，怪书就在面前直立着，封面对着他的脸。 《魔法咒语大全》。金色的字迹在封面上闪闪发光。 卢卡一把抓过书，迅速翻越起来。“空间传送”这一词条吸引了他的眼球，但是仔细看去，词条后面的咒语却模糊起来。 怪书却从他手里跳开，又悬浮在空中：“没用的，你看不明白咒语的。” “为什么？”卢卡问道。 “因为你魔力不足。” “哈？那你给我弄几瓶魔法药水来？”卢卡挠头。 “那也没用，怎么给你解释呢？唔，你的魔力上限小于这个魔法需要的魔力值！这么说你能懂了吧？”怪书在空中转了个圈说。 卢卡愣了一会，但看了看张牙舞爪的怪书，反而笑了。他神了个懒腰，靠在稻草堆上，闭上眼睛，似乎又要睡去。 “喂！你这人怎么不知道着急呢？”怪书咬牙切齿。 “反正，你飞回来不是想看我被吊死的。”卢卡咬着草秆，声音不慌不忙，“等你折腾够了，自然就会把办法说出来咯。” “跟你说话真让我生气！”怪书书页乱抖，半天才平静下来说，“算了，给你！” 说着书页迅速翻动，开合间吐出一张二十厘米见方的小纸片，纸片离开书就自然弯曲，卷成了一个纸卷。 卢卡伸手把纸卷铺平，上面用花体字写着： 魔法卷轴：传送术。 ------------ 第三章 老朋友？ 卢卡仔细看着手里的卷轴问道：“这传送术能传到哪儿？” 怪书声音里透着不屑：“看你的能力。” 它在空中转了个圈，继续说道：“高阶法师传送个几千公里不成问题，大魔法师连位面都能跨越，至于你嘛……” “别卖关子，赶紧说！”卢卡抓住怪书的书脊摇了几下。 怪书被晃得有些愤怒，叫道：“就凭你，传个三十米是极限了！” 三十米吗？卢卡看着天窗，估算了一下距离。这个距离足以让他从这牢房逃到地面，不过院子里仍然有巡逻的士兵，即使传到院子里，也很难逃脱。 那么，到城堡后门外有多远呢？ 不行，只有被关进来时那草草一瞥，根本没法精确判断距离啊。卢卡皱起了眉。 “这个角落到城堡后门直线距离27.6米，我刚飞出去时量过！”怪书得意洋洋的说道。 “多谢！”卢卡开心的追问，“那么，这个卷轴怎么用呢？” 怪书围着他上上下下转了一圈，似乎在评估他的魔法能力，半天，它叹了口气：“正常方法你大概用不出这个卷轴……” “那有不正常方法吗？”卢卡立刻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 “用你的血涂在卷轴上就行。”看卢卡跃跃欲试，怪书赶紧补充，“现在最好不要用，这会儿后门外也全是士兵呢。” 卢卡点头：“明白，我晚上再行动。话说，你还有没有其他卷轴？” 怪书踟躇半天，终于张嘴，噗噗又吐出两张卷轴：“每天最多三张，不然我恢复不过来。” “我能要个造食术吗？饿了……”卢卡摸着肚子说。 “控制不了！我又没法翻开肚子看里面写了什么，你碰运气吧。” “好吧。”为了缓解失望，卢卡伸手打开另外两张卷轴。 与第一张卷轴一样的花体字分别写着：钻石皮肤、群体石化。 “这俩对你有难度啊……”怪书砸吧着嘴说。 “先收起来再说，我多攒点。”卢卡把卷轴塞进外衣口袋。 “卷轴最多存在一天，过期自动销毁。”怪书慢悠悠的说。 卢卡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书，缓缓说道：“你还能再坑点吗？” “能啊？你要不要试试？” 在怪书的吵闹声中，卢卡躺回稻草堆里，睡了一个养精蓄锐的下午觉。 晚上，吃过难以下咽的牢饭，等到天色全黑，卢卡拿出传送卷轴。 没有利器，他咬破自己手指，在卷轴上抹了一下。 一股魔力流顺着与卷轴接触的手指冲进卢卡的大脑，他的精神世界立刻与这奇妙的能量合为一体。接着，魔力流向外散去，变幻成网状，覆盖了半径大约三十米的范围。 卢卡的视野也随着魔力流向外扩展，毫不费力的定位到城堡后门外的小巷。 手上的血液忽然发热，整个卷轴也燃起一阵耀眼火焰。 片刻之后，火光猛然消失，卢卡的身形已然不见，原地只剩卷轴燃烧后的灰烬缓缓飘落。 三十米外，卢卡稳稳站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背后是挂着巨大铜锁的城堡后门。 小路上没有灯光，他裹紧外衣，向海港走去，身后跟着一本扑腾着书页上下飞舞的魔法书。 “到港口找条船，最好是海盗船，能找到同行大概能安全点？”他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身后的怪书说。 “别做梦了，这是军港好不？海盗船过来找死吗？”怪书不遗余力的打击着他。 “至少先溜上船，离开这个港口再说。”卢卡觉得，既然自己是海盗，在海上无论如何也会比在这帝国军港安全一些。 海港距离城堡不到一公里，不过十几分钟便走到了。 他在码头前停下，打量着停泊的船只。 大部分的船只都已安睡，只有少数几个船舱里有隐隐约约的灯光透出。 西面第一艘船是一艘三桅商船，吃水很深，看起来满载货物，是个不错的藏身之所。 打定主意，他快步走上木板铺就的栈桥。 距离商船不到十米的地方，停泊着一艘双桅快速船。卢卡经过这艘船时，虽然没发出任何声响，船上的却忽然亮起一盏灯光。 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手持提灯，在船舷处出现。 这人单手按住船舷，腾空跃下，动作轻盈，与身材极不相称。 “卢卡.莱斯特！果然被你逃出来了！” 说话的人宽度和长度几乎相当，年纪在四十岁左右，全身上下挂满了金色的装饰，他对着卢卡咧嘴大笑，一口硕大的金牙在灯光中闪闪发亮。 “呃……你是？”卢卡确实不认识，也许是原来的海盗卢卡的熟人？ “连我你都不记得了？装的吧？”胖子看他仍然一脸迷惑，只好介绍道，“艾尔.坎贝尔，‘金牙’艾尔，你的老朋友啊！我不就是比以前胖了点吗？” 卢卡满心欢喜：“你来接我吗？” “没错啊，我就觉得那些笨蛋海军关不住你。”胖子点头说道。 “那是当然！我们现在上船？”卢卡看了看这艘双桅船，船头处写着船名“蔷薇公主号”。 名字还挺好听的，他想。 “不用不用，上什么船啊，就在这里解决就好！下来吧！”胖子忽然变脸，咬牙切齿的说着退后两步，给船舷上跳下来的另一人让出位置。 随着金属撞击声，一个黑影稳稳落地。船舱里透出的灯光照在这人身上，反射出点点银光。 居然是全身银色重铠！骑马冲锋也许合适，在船上这种装束实在罕见。 金牙艾尔嘿嘿一笑：“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你，所以请了帮手！来认识一下‘巨剑’吧！” 被称为‘巨剑’的重甲战士身材不算高大，但肩头上扛着的沉重双手剑却相当骇人，剑身比本人的腰还要宽上几寸。 战士从肩上举起巨剑，剑尖向下戳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就是他吗？”“巨剑”推起头盔上的面罩问道。 声音清脆，竟然是个少女。 金牙艾尔赶紧答道：“就是这人，他的人头在海军那里可以换三千银币！” “那么，你是为了悬赏才来跟我找茬的？”卢卡叹了口气，问道。 “悬赏你个头！”金牙艾尔闻言大怒，“赏金全给巨剑奥莉，我就要你的命！” 说着他也从腰间拔出刺剑，对准卢卡。 巨剑奥莉却没有他这么多废话，双手持剑迎面劈来。 卢卡手无寸铁，只能急向后退，脚跟却被坑洼不平的栈桥绊了一下，摔到在地。 眼看巨剑当头砍下，他赶紧打了个滚，避开这可以劈山裂石的一剑。 金牙艾尔跟着上前，手里纤细的刺剑直冲卢卡胸口刺来，嘴里叫着：“让你坑我！我抢来的整整六舱烟草，全被你毁了！” 一本怪书横着飞出来，啪的一声拍在艾尔脸上，打断了他的喊叫，也偏转了他的准头。刺剑贴着卢卡的脸划过，扎在栈桥的木板地面上。 “谁扔的砖头？”艾尔左顾右盼，卢卡趁机迅速起身，伸手抹去脸颊上流淌下来的一缕鲜血。 巨剑奥莉再次出剑，但胖子居然斜着冲过来挡在她和卢卡之间。 “让你把我卖给黑帆！”艾尔又是一剑刺来，怪书咬在他的手臂上再次把剑锋带偏，顺带挡住了奥莉的出剑路线。 “你别捣乱了行不？”奥莉忍耐到了极限，干脆一剑柄把碍事的胖子敲开。 “让你……好吧，你来。”艾尔听话的退到一旁。 奥莉这才转过身，缓缓挥出一剑。 剑势虽然极慢，卢卡却感觉自己周围空间全部被剑风填满，一厘米都没法闪开，只能看着沉重的剑刃一寸一寸落下，砍向自己右肩。 肩膀没有悬念的被利刃劈中，怪书颤抖着转过去，用书脊对着现场，似乎不敢观看这血腥的场面。 但是没有血流出来。 卢卡在微弱的火光中挺胸站立，右肩上搭着锋利的巨剑。 他身体周围凝结了一层亮闪闪的结晶，灵动却坚硬，吸收了巨剑的全部动能，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右手握着一张小小的卷轴，上面涂着一缕刚刚从脸上抹下来的鲜血。 片刻之后，卷轴随着微弱的火光变为灰烬，但卢卡身上的闪甲并没有消失。 “哈！钻石皮肤！用得漂亮！”怪书大笑起来。 金牙艾尔跌坐在地，不可置信的喘着粗气。 奥莉也有些迷惑，收回巨剑摆出守势。 卢卡身上的闪光渐渐隐去，他向前走了几步，微笑着说道：“其实，我是一个法师。” “发湿？那是什么东西？”金牙艾尔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还想再追问，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三人的对峙。 一整队帝国海军的士兵，手举火把从黑漆漆的小巷里快步跑出，为首的正是身材高大的沃伦中尉。 中尉面向栈桥，冷笑着说道：“想不到抓一个逃跑的绯红之影，还能中个巨剑大奖，再附送一个金牙！” 然后他向身后的士兵挥了一下手，大声说道：“包围，火枪手瞄准！” ------------ 第四章 人形巨石阵 随着沃伦中尉的命令，十几把燧发步枪同时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栈桥上的三人。 卢卡对这种原始火器了解不多，但从他以前看过的电影推测，这东西即使威力不如现代兵器，在没有任何防护的人身上开个洞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他倒也不太担心，钻石皮肤依然隐藏在他周身，遇到危险就会发动。按照魔力消耗的速度，持续时间至少还有半个小时。而且，他还有最后一张牌没有打出。 防护？似乎也想起了这件事，金牙艾尔肥硕的身影迅速闪到身着重甲的奥莉身后，这空间还真有点挤。 奥莉无奈的摇了摇头，双手举起巨剑。 沃伦中尉见这三人并没有放弃抵抗，摇了摇头说：“你们真以为能够对抗帝国海军？” “总要试试看。”说话的是奥莉，声音平静，但不知为何，卢卡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愤怒。 沃伦中尉并不回答，而是转头对身边的士兵下令：“二号方案！” 中间的士兵向两侧闪开，原本半圆形的包围圈出现一个缺口。 随着金属车轮在石板路上滚过发出的刺耳声音，一门口径超过十五厘米的巨大火炮被推了出来。 “放下武器！”几十个士兵齐声叫道。 奥莉只好扔掉巨剑，艾尔也把刺剑甩开，没带武器的卢卡这次倒是省了些事。 “我的妈呀！”金牙艾尔带着哭腔叫道，“我们三个人而已，你至于把这东西搬出来吗？” “你们三个而已？后面那船不算吗？”沃伦指着“蔷薇公主号”说道。 虽然蔷薇公主号是不是大型战船，但也装备了整整二十八门火炮。即使侧舷主炮在狭窄的码头不便使用，船首的回旋炮可是刚好能够瞄准这边的。 “还想着船上的人帮忙吗？别做梦了！你们回头好好看看！”沃伦中尉说着给手下士兵使了个颜色，后者迅速点燃一枚信号烟花。 随着烟火信号在空中炸开，船上忽然灯火通明，更多的帝国海军士兵出现在甲板上，几十个水手双手抱头蹲成一圈。 回旋炮的确对着栈桥，不过瞄准的是海盗三人组。 这三人绝没有逃脱的可能，沃伦也就不急着动手，先等士兵把船上的货物搬空。 “完了完了完了……”被炮口对着都没这么大反应，见到货物被搬下船，金牙艾尔嚎啕大哭起来。 奥莉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向卢卡：“喂，那个红什么的，你想想办法啊！” 卢卡没有回答，沃伦中尉却恍然大悟：“你连他们都骗了啊？” “我骗什么了？”卢卡感觉莫名其妙。 沃伦中尉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以为‘绯红之影’这个外号怎么来的？” 奥莉摇头，金牙艾尔想了想说：“传说他一个人突袭了银杉镇，把整个海军基地都炸上了天，整个夜晚空气中全都是飘散不去的血雾，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号。” 沃伦中尉冷笑一声，摇头说道：“事发时我刚好就在银杉镇上驻扎，那晚确实有爆炸，红雾也的确飘了一整晚。只不过，那不是血雾。” “不是血雾是什么？”金牙艾尔此刻虽然受制于人，好奇心却丝毫不减。 “当时这骗子被酒馆老板赶出来，怀恨在心，炸掉了酒馆存红酒的地窖！”说着，沃伦转向卢卡：“要不是你吹嘘太过，传到治安官的耳朵里让他都信以为真，怎么会派我亲自动手，抓你这么一个只会打劫小渔船的废物海盗？难道你真觉得自己能值三千银币？” “你……真的都是吹牛？”艾尔看着卢卡，有些不敢相信。 沃伦不向再跟他们纠缠不清，打断道：“好了，时间差不多，该回牢房了各位。” 卢卡的肩膀被一个士兵从背后用枪托戳了一下，虽然有钻石皮肤护体，并不觉得疼痛，但这动作还是让他皱了皱眉头。 见他不动，士兵狠狠一推，注意力根本没在此处的卢卡脚下一绊，直接扑倒下去。 有了他的惨状做榜样，旁边的士兵们没费太多力气就把奥莉和艾尔双手捆住。 沃伦中尉走到卢卡身边，用穿着军靴的脚尖点了点他的肩膀：“装死吗？你们几个把他拖回去！” “可是，我还不想回去……”卢卡趴在地上，懒洋洋的说道。 沃伦中尉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 “我还不想回去！” 卢卡猛地抬起手，一掌拍在栈桥的木板地面上。 手掌之下，一张血污的小小卷轴发出微弱的火光，以卷轴为中心，一股常人看不见的无声冲击波迅速扩散，先是沃伦中尉，然后是他的两个副官，再然后是栈桥上组成包围圈的火枪手和炮手，最后是蔷薇公主号上面搬着箱子的士兵。 不过几秒之间，冲击波完成了自己的工作，消失不见。 那张群体石化卷轴也化为灰烬。 金牙艾尔揉了揉眼睛，面前沃伦中尉保持着之前的表情和动作一动不动，其他士兵和他一样，全都如巨石般伫立在原地。 “你怎么做到的？”金牙艾尔迷惑的问道。 卢卡站起身来，轻轻吐出两个字：“魔法。” 其实早在刚刚被包围的时候，他就已经用出了第三张卷轴：群体石化。 和之前两次施法一样，魔力网瞬间布满整个码头，就连从另一边悄悄上船的海军突击队也没逃过他的视线。 只要在脑中轻轻打开那个开关，海军士兵、沃伦中尉、金牙艾尔、巨剑奥莉以及船上的所有海盗都会被魔法影响，像岩石一样的僵硬状态至少可以持续一个小时。 不过，如果这么做了，自己怎么离开？虽然穿到一个海盗的身上，自己对驾驶帆船可是一窍不通，更何况，蔷薇公主号看起来就不是一个人能开动的。 于是，他在魔法网中细细分拣，把艾尔等海盗从目标中排除开来。这可比简简单单放一个群体魔法复杂得多，卢卡精神非常专注，直到被士兵从背后推倒才回过神来。 沃伦中尉靴子踢过来的时候，卢卡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目标的标记。 于是，码头上多了一圈默然耸立的人形巨石阵。 卢卡不再耽误时间，捡起刺剑，划开艾尔和奥莉手上的绳索。 三人飞奔上船，艾尔一边指挥水手搬回被掳走的货物，一边不解的问道：“你干嘛要救我们？” 奥莉用剑柄轻轻了怼他一下：“废话！不帮我们他怎么逃走？游泳吗？” 在搬运战利品这件事上，海盗比士兵熟练得多，很快，货物就被运回船舱，定在船上的人形石块也被一个个扔回栈桥。 “起锚！满帆！右舷受风！”艾尔虽然打架一般，却是个老道的船长。蔷薇公主号在他的指挥下，迅速驶离亚托岛，隐入夜色中的大海。这艘船虽然火力只能算勉强及格，但速度极快，只要开到开阔海面就再不用担心被海军追上。 终于，一小时后，亚托岛的最后一点影像也完全消失在海平线上。 “那么，我们来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情吧！”甲板上，金牙艾尔长吁了一口气，一脸严肃的对卢卡说。 卢卡刚刚擦干净脸上的血污，胳膊下夹着那本旧书，正靠在栏杆上闭目养神。 奥莉闻言也走了过来。 过了好一会，卢卡终于睁开眼睛，用手挡着打了个哈欠：“如果我说，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卢卡.莱斯特，你信不信？” 金牙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两秒钟后变成一脸笑意：“我信啊！那孙子可没这么大本事！” 卢卡微微点头，上前一步。 接着他眼前一黑，晕倒在甲板上。 ------------ 第五章 果然还能更坑 头还在疼痛。眼前一片模糊。 卢卡几次处于清醒的边缘，又被灵魂深处的裂痕拽回了昏睡状态。 终于，他勉强睁开眼睛。 破旧的木质天花板上，一盏年久失修的吊灯晃来晃去。果然还在天旋地转吗？ “啊！你终于醒了！”一个少女站在门口，下午的阳光把她周身衬上了一层明亮的金边。 卢卡揉着太阳穴坐起来，房间依然在摇晃。 少女从桌面的水壶里倒出一杯清水，递了过来。 卢卡接过水，却没有立刻喝下，而是抬头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对方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浓密的金红色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发色如同海面上初升的朝阳。她的肤色并不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却非常精致，眼光流转之处，竟让狭窄的房间似乎都充满了活力。 “看什么呢？不认识了？”少女用手里的空水壶照着卢卡的头顶敲了一下。 相貌虽然陌生，类似的动作卢卡却看过几次。 “奥莉？”卢卡声音嘶哑，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发出一般，“别敲，头还晕着呢，感觉整个房间都在晃。” 奥莉笑出了声来：“本来就在晃的，这是在船上啊。你不会是晕船吧？你可是海盗啊……” “我不晕船，我是……”卢卡一时语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就是你身体太虚弱了，多休息吧。这船上没医生，等到了港口找人给你看看。对了，你那只鹦鹉一直吵着要进来，我去给你放进来吧，它总乱骂人……” 奥莉语速极快，卢卡本来就迷迷糊糊，只好跟着她的话胡乱点头，直到对方离开房间，他才反应过来。 “鹦鹉？什么鹦鹉？” 不过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他只好大口喝光手里的水，继续闭目养神。 “懒鬼！起床啦！”刺耳而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还有你，臭丫头！放我出去！打个盹就被你们绑架了，还有没有王法？” 奥莉去而复返，左手提着装满水的水壶，右手拿着一个巨大的鸟笼，里面一只长度超过四十厘米的鹦鹉上下飞舞，左右扑腾。 “这鸟还真难看啊……”卢卡看着灰了吧唧的鹦鹉说道。 鹦鹉似乎受到了极大打击，小黑眼珠盯着卢卡看了一会，爆发出惊人的音量：“你才难看！你个丑八怪！连羽毛都不长，肚子里一页书也没有！文盲！白痴！不长毛的猴子！……” 卢卡想要还嘴，奈何鹦鹉气势过人，几次都没成功插上嘴。 奥莉放下笼子和水壶，赶紧落荒而逃，看起来也是这鹦鹉的嘴下败将。 “够了，再骂人把你一页一页撕下来烧了！”奥莉一出门，卢卡立刻戳穿了鹦鹉的伪装。 “我去！你认出来了啊？”现在的灰鹦鹉，原来的魔法书悻悻说道。 “你变成这样想干什么？”卢卡打开笼门，放出鹦鹉。 “你不是晕倒了吗？我在地上被他们这些野蛮人踩来踩去的，想飞起来又怕吓着人，所以趁他们不注意弄了个幻术。”鹦鹉说着，落在卢卡手上，重新幻化成为一本旧书，封面上的脚印清晰可见。 卢卡轻轻擦去脚印，正想安慰几句，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你原来不是叫《魔法咒语大全》吗？” 封面上，一排暗红色的字取代了原来金色的标题：《血魔法危害实录》。 怪书从他手中跳开，在空中转了个圈又变成了鹦鹉：“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什么是血魔法？”卢卡站了起来，面色凝重。 “就是……”鹦鹉的声音忽然变小，后面一串话如同蚊子哼哼。 “大声说！”卢卡咬着牙问道。 “就是你用卷轴的那个方法。魔力不足生命凑，用你的血作为媒介，施法时消耗你的生命力。”鹦鹉站在桌子上，低头顺耳的，自从装订成册以后就没这么乖巧过。 “你还真能更坑啊？之前又不告诉我！”卢卡仰天长叹。 “我告诉你，你不还是要用？不然你打算烂在那牢房里吗？不对，不是烂掉，你打算被吊死是不是？”鹦鹉一连串的问句让卢卡有些招架不住。 “算了，不跟你计较。”卢卡走到窗前，冲着玻璃理了理乱成一团的黑色头发，玻璃中映出的脸看起来二十出头，身材削瘦，长相算得上英俊，只是脏得可以。翻起外套闻了闻，他不禁摇头，自己这是多久没洗澡了？应该找奥莉要些热水的，不知道这海上洗澡方不方便。 随后，他听到鹦鹉微弱的一句嘀咕：“其实，那个血魔法有点后遗症的……” 回头看去，鹦鹉缩成了一个球，又恢复了乖宝宝形态。 “我说，商量个事。”卢卡稳了稳心情，平静的说，“以后坑人能不能一次坑完？别玩连续剧。” 鹦鹉歪头看着他，一脸问号：“什么是连续剧？” 卢卡看着对方真诚的鸟脸，摇了摇头：“先不管那个，到底是什么后遗症？” “就是吧，你这个晕来晕去的状态会越来越重，间隔越来越短，最后就彻底醒不过来啦！”鹦鹉拍打着翅膀，似乎很是着急。 “我还有多长时间？”卢卡赶紧追问。 “用得越多死得越快！如果你能把使用卷轴的次数控制在十次以下，那……大概……还有三十天！”鹦鹉最后的结论倒是斩钉截铁。 “总有补救的办法吧？”卢卡这次真是有些着急了。 “补足透支的魔力，再加上一些锻炼应该就会好了。要是在魔法世界，满地都是魔晶，这里嘛……”鹦鹉说着飞落在他肩上，“这里连法师都不存在，只有一些微弱的魔力源，找到的话大概有救吧。” 说完，它抬起翅膀，像旧书形态吐出卷轴一样，翅膀下“吧嗒”一声掉出一个纸卷。 这纸卷足有五十厘米宽，比卷轴可大上不少，真想不通是它怎么藏在翅膀底下的。不过想到这鹦鹉本来就是一本书变的，卢卡也不再追究这些细节，他把纸卷放在桌子上，平摊开来。 一张地图。 和普通地图不同的是，除了一般的地形地貌，上面用银色光点标注着魔力源的位置、强度和基本形态。仔细看去，有些魔力源还在微微移动。 “是即时的！”鹦鹉看他对着移动的光点入神，解释道，“有些魔力源被人带着，不管跑到哪儿，这地图都能追踪到。” “太好了！”卢卡兴奋之下一挥手，肩头的鹦鹉顺理成章的被甩了出去，啪的贴在墙上，像壁画一样一动不动。 足有一分钟之后，鹦鹉终于再次飞起来，冲着卢卡破口大骂：“白痴！弱智！谋杀犯！虐鸟狂！” 骂声中，木门忽然被推开，金牙艾尔走了进来：“听奥莉说你醒了？诶，你这鹦鹉也在啊，你可真得教教它礼貌，太爱骂人了。” “谁说我没礼貌的？”鹦鹉在卢卡肩头立正站好，彬彬有礼的说道：“你好，我的名字叫……” “闭嘴！”被骂得一脑门邪火的卢卡扭头冲着鹦鹉叫道。 “好吧，你好，我叫闭嘴。”鹦鹉说道。 ------------ 第六章 落日群岛 第二天中午，船舱里的书桌旁坐着一胖一瘦的两个人。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 金闪闪的胖子把头摇得变成了一团残影，身上的金饰叮叮当当乱响。 “为什么不行？”卢卡没想到，自己之前明明已经用魔法震慑住了对方，一提到借船去找魔力源，金牙艾尔就变得水米不进。 “因为你说的地方，太危险！”金牙斩钉截铁的说，“你知道那坐标在哪儿吗？伯劳鸟之渊啊！多少船挂在那条暗礁带上晾着呢？” “我会魔法啊！那里肯定有不少宝藏呢。”卢卡抛出自己的筹码。他并没有明确告诉金牙自己身上的血魔法隐患，倒不是怕金牙泄密，而是说了估计对方也听不明白，干脆改变成让他更能理解的概念：财宝。 金牙仍然拼命摇头：“就算有再多财宝，我也不去。我已经打算退休了！” “退休？海盗还能退休的？”卢卡大为惊奇。 “怎么不能？我又没被全境通缉。”金牙瞥了一眼卢卡，补充道，“不像你。” 跟金牙聊了一下午，卢卡终于弄明白了这片海域的基本情况。 这片海域名叫日落海，整个海域没有成片的大陆，只有数以百计大小不同的岛屿，这些岛屿便被称为落日群岛。 卢卡想去的地方在海域的最南端，一条横亘整个海域的暗礁带上。这片巨大的死亡区域内，海流走向非常混乱，驶近的船只或早或晚都会被海流推向暗礁，触礁后无法拖走的船只残骸成年累月在暗礁带上堆积，如同伯劳鸟展示自己捕获的战利品一般，因此被称为伯劳鸟之渊。 海域的东北方，被强大的布罗恩第二帝国占据，帝国的领海超过整个海域四分之一的面积，他们刚刚逃离的亚托岛就是属于帝国管辖。 海域西北的岛屿则大多数属于六月联盟，这是众多小国为避免被布罗恩帝国吞并而结成的联盟。 双方虽然没有正式开战，但是小摩擦从没停过，甚至还各自支持一些海盗骚扰对方。 因此，金牙艾尔这样专门跟帝国海军过不去的海盗，只要到了六月联盟境内，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守法良民，而且是带着海盗生涯全部积蓄的土豪良民。 可惜的是，卢卡没法拥有这样的生活。 首先，他没有钱。正如帝国海军的沃伦中尉所言，原先的绯红之影只不过是个抢劫渔船的小角色，连喝个酒都能被酒馆老板赶出来，自然不可能腰缠万贯。 其次，因为牛皮吹得太大，卢卡不仅在帝国被当作罪犯，六月联盟这边，他也在通缉榜上。 以金牙的处事方法，没有把他直接扔给联盟海军换取赏金就已经很够朋友了。当然，更大的原因是卢卡显露过的魔法实在让人不敢与他为敌。 不过金牙既然说要退休，这艘“蔷薇公主号”对他来说不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这船？”金牙听了卢卡的疑问，连连点头，“当然卖啊，我退休了这船也没什么用。你想买的话，可以打六折，算你一万两千银币好了。” “我的脑袋值多少来着？”卢卡问道。 “三千啊，怎么了？” “我看起来长了四个脑袋吗？”卢卡真诚的看着金牙。 “嗐，不就是买不起吗？其实你就算长了四个脑袋，买了这船也出不起水手工资吧？”金牙摇摇头，“其实，你不如去搞一条小点的船，用不了几个人就能开起来。” 他伸手拧开酒壶，咕咚一声灌下一大口，继续说道：“而且，小船吃水浅，不容易触礁，在伯劳鸟之渊这样的地方，说不定能多撑几个小时。” 说着金牙伸手递来酒壶，卢卡看了看还沾着口水的瓶口，赶紧推了回去。 他把地图再次铺开，盯着图上的几个亮点研究起来。 除了伯劳鸟之渊的那个，另外两个比较大的亮点分别在东北和西北两角，距离倒是不远，只是…… 那两个亮点，一个上面标注着：闪泉城，帝国首都；另一个上面标注着：金桥镇，六月联盟海军本部。 相比之下，暗礁带算是其中最容易到达的。 至于剩下那些太微弱的小光点，按“闭嘴”的说法：“太小了，拿来也续不了命。” 那么，去搞条小船？卢卡抬头看向金牙：“要不，你借我点钱？” 金牙爽快的点头，从怀里掏出五枚亮闪闪的银币：“不能再多了！你就算用魔法威胁我也没用！” 卢卡看着这个守财奴哭笑不得，干脆不再跟他废话，出去透透气再说。 他把地图重新卷起，在屋里找了个装望远镜的皮筒装好，背在背上。 “醒醒！”他用手指戳了戳站在笼子上打盹的“闭嘴”，把迷迷糊糊的鹦鹉放在左肩上走出门去。 见他出来，船上的水手纷纷闪避，全都退让到两米之外。 我有这么可怕吗？难道是太脏了？可我已经洗过澡了，再说你们也不比我干净到哪儿去啊。 卢卡挠了挠头，然后他意识到水手们躲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肩头的闭嘴。 看来，这鹦鹉的嘴下败将不止奥莉一个。 这艘双桅帆船本来就不算很宽，躲避来回溜达的卢卡给水手们的工作带来了不小麻烦，好在时间不长，瞭望台上的水手便叫了起来：“陆地！前方是六月联盟领地，裂石港！” 卢卡站在船头，伸长了脖子看向前方，一座灰色的小岛在海平线上若隐若现。 有人从旁边用什么东西敲了敲他的右肩，回头一看，奥莉又换上了那身沉重的铠甲，巨剑扛在肩上。 奥莉皱着眉头说：“你就打算这么大摇大摆的上岸，给其他通缉犯做个遵纪守法的自首榜样？” “别总皱着眉头，会长皱纹的。”卢卡笑着说，“我当然有办法。” 他再次掏出一张卷轴——闭嘴早晨刚刚从翅膀下面掏出来的。 眼看距离港口越来越近，卢卡伸手在奥莉肩头的巨剑上划出一个小伤口，按上卷轴。 忽然，他的身体表面变得如同镜面，反射出七色的太阳光晕。但是一息之间，这些光晕全部消失，卢卡的脸完全变化成了另一种模样，连暗红色的外套也变成了深蓝色。 “这能持续多久？”奥莉好奇的用手蹭了蹭他的外衣，不掉色。 “至少一天，够我躲过码头的守卫了。” ------------ 第七章 涨价了！ 落日下的裂石港热闹非凡，这个位于布罗恩帝国和六月联盟交界处的海滨小镇拥有得天独厚的贸易优势，此刻，进出港的船只纷纷忙着装卸货物，单人推车灵活的在人群里往来穿梭。 一片忙碌中，一个穿着深蓝色外套的身影在码头上慢慢溜达，肩膀上一只灰色鹦鹉安静的打着瞌睡。他相貌平平的脸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守卫港口的海军士兵连眼皮都懒得对他抬一下。 离开士兵的视线范围，卢卡在街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这石头常年被来往行人当作歇脚用的长凳，早已磨的光滑平润。 他的伪装相当成功，不仅换了一张脸，而且是一张让人过目即忘的脸，人身安全至少一天之内不成问题。 但是其他情况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蔷薇公主号刚一靠岸，金牙艾尔就热情满满的塞给他六枚银币，比之前说的足足多了两成！然后毫不委婉的跟他挑明，作为一个从良海盗，跟卢卡这样的通缉犯混在一起实在太过危险。 卢卡自然不会死皮赖脸的缠着金牙，于是，在这样一个傍晚，他一边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把海水染成血色，一边无聊的数着那六枚银币。 “找到你了！”奥莉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稳稳坐在卢卡旁边，身上的重铠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怎么？金牙他们卸货你没事干吗？”卢卡懒洋洋的问道。 奥莉摇了摇头，金红色的头发在夕阳下简直要燃烧起来一般：“我又不是金牙的船员，他雇我打架而已，按次收费。” “他现在不想雇你了？”卢卡问道。 奥莉再次摇头：“我不想再跟着他了，整整半年，一场痛快架都没打成，太无聊了！” 说着，她伸了个懒腰：“我跟着你走吧，你要找的那个宝藏听起来挺有意思，而且感觉你这人能遇上打架的事。打一次收费两百，多打优惠，怎么样？” “可我没钱啊……”卢卡长叹一声说道。 “啊？你真没钱吗？都涨价了还没钱？”奥莉问道。 “什么涨价？”卢卡一时不解。 “那边，你自己去看啊。”奥莉指向不远处的官方布告栏。 卢卡站起来，穿过人群挤到布告栏前。 自己的画像就粘贴在上面，悬赏金额竟然变成了五千银币。 “看到了吧，足足涨了两千呢！”奥莉坐在大石上，笑得没心没肺。 “这钱涨再多我也提不出来啊！”卢卡跌坐在奥莉旁边。 奥莉挠挠头，看看卢卡，又看看布告栏的方向。 忽然，她“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谁说提不出来？” 熟睡的闭嘴被这一声惊醒：“提什么？” “没事没事，你睡你的。”卢卡赶紧安抚，然后对奥莉小声说，“嘘……别吵醒了这个祖宗。你说怎么提出钱来？” 奥莉把嘴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我把你抓给海军，领了悬赏你再想办法跑出来，不就有钱了？” 卢卡猛地抬起头来：“你不是在逗我？” 奥莉严肃的回答：“我从来不开玩笑！” 想了一下，她又补充道：“至少在钱的问题上不开玩笑。” 卢卡低头仔细考虑了一遍奥莉的疯狂计划，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他摸了摸口袋，今天的三张卷轴还剩下两张，其中一张正好可以用上：隐形术。 只是，这个计划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奥莉。 “如果你拿了钱就跑怎么办？”卢卡并不喜欢直接质问别人，更不喜欢质问奥莉这样的美丽少女，但他不得不面对这样一种可能性。 “你有没有类似‘必须完成的契约’之类的法术？”奥莉问。 “两个白痴！”闭嘴忽然说话，把俩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白痴了？”奥莉问道，这两天她对这只鹦鹉的智商早已不敢低估。 “还契约呢？你当自己是恶魔吗？白痴！”闭嘴翻了个白眼说。 “那……”奥莉也无可奈何了。 一阵沉默。 “好吧！我赌了！就按你说的办。”卢卡忽然说道。 “啊？”奥莉和闭嘴同时发声，“你真相信我？”“你真相信她？” “赌一把呗。反正我也没什么可输的，最多就是白忙一趟罢了。”卢卡说着，向后躺倒在大石头上，闭上眼睛享受着落日余晖最后的一点温暖。 奥莉看着撒满金光的海面，若有所思。 直到夕阳完全沉入海面之下，谁都没有再说话。 两小时后，奥莉押着除掉伪装的卢卡走进联盟海军哨站。 之所以费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卢卡坚持要吃一顿丰盛的海鲜大餐再去，他对牢房里的食物味道阴影颇深。 “哎呦！这是绯红之影啊？”负责接待的士兵显然把通缉名单上的人物背的滚瓜烂熟，赶紧招呼同伴上来接人。 “你是佣兵吧？”士兵对奥莉问道，“赏金请拿着这个凭据到楼上领取，你肯定要银币不要纸钞对吧？那重量可不轻呢。” 奥莉只是点头，没有多说，转身上了楼。 卢卡被搜了一遍身，卷轴被他藏在外套的夹层中，士兵搜身的重点在于有没有武器，因此这一张小纸片就被轻轻松松夹带了进去。 “我跟牢房还真是有缘啊……”他自嘲道。 不过这个牢房和亚托岛红盾堡的地牢截然不同，根本就没有什么“房”，只是在空地上摆了几个木头笼子而已。 笼子看似简陋，但时刻都有士兵在旁边站立守卫，想要逃出去比石头地牢的难度还要大上不少。 这连上厕所都会被参观啊，卢卡看着面前全无表情的士兵想到。不过，看他这么一动不动的，难不成是跟闭嘴一样，睁着眼睛打瞌睡？ 估计奥莉清点银币还要花上一些时间，他裹紧大衣靠着笼子坐了下来，闭着眼在脑内回想了一遍逃跑路线――他和奥莉约定午夜在码头旁的鼾声酒馆后面碰面。 当他再睁开眼睛，天已经全黑，月亮渐渐升起。 是时候了。 卢卡摸出卷轴，用笼子上的木刺扎破手指。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疼啊？他边施法边想。 无声无息的，卢卡的身影瞬间变淡，消失在空气之中。 笼子外面的守卫并没有发现异常，仍然面无表情。卢卡现在确认，这士兵就是在睁着眼睛打瞌睡。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诶！隐形的卢卡急的头上冒汗，你不发现我跑了我怎么出笼子啊？ 无奈之下，他只好对着笼外大喊一声：“有人越狱了！” 士兵这才猛然警醒，看着空无一人的笼子愣了一下，然后掏出一个哨子吹了起来。 其他士兵纷纷赶来，打开笼门，进入空荡荡的笼子查看。 卢卡与进入笼子的士兵擦肩而过，轻松的穿过大门，走进夜色中的小巷。 太容易了，他看着自己连影子都不可见的身体，或者说，身体应该在的空间，简直要笑出声来。 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 第八章 你看得见我？ 意想不到的声音让卢卡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敢再有什么动作，定了定神，连呼吸都渐渐放缓。 应该不是跟我说话吧，卢卡这样想着，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隐形术，完美无暇，无懈可击。 肯定不是跟我说话！他下定决心，再次迈步向港口方向走去。 “喂！黑头发那个，你怎么不理我？”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卢卡竟然没法确定是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 黑头发的人多了，奥莉那种金红色头发才是真正罕见的，卢卡继续无视这声音。 怕发出太大脚步声，他不敢狂奔，只是加快了速度小步疾走。 但是眼前一花，一根长约五十厘米的金属圆柱忽然横在他面前，如果不是反应够快，他的鼻子有可能直接撞上去。 卢卡喘了口气，两眼重新找回焦距。面前的东西是一支老旧的单筒望远镜，黄铜筒身上锈迹斑驳，样式普普通通，和大多数船上所用的没有区别。 握着这支望远镜的人，头戴一顶装饰着羽毛的宽边帽，压低了帽檐，完全看不清楚相貌。 他站在卢卡右侧，身后是一堆废弃的货箱，看来，他刚才就坐在这堆货箱上面，直到卢卡走近才起身阻拦。 “我在跟你说话呢，法师！”那人再次说道。 “你能看见我？你知道我是法师？你是联盟海军的人？”卢卡深吸一口气，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呃……是，是，不是。”那人愣了一下答道。 “什么是是不是？”卢卡这时有点断句障碍。 “我能看见你，我知道你是法师，我不是海军的人。”那人只好把话说全。 卢卡身后，海军营地方向隐隐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戴帽子的不速之客侧耳听了一下，上前一步伸手把卢卡推到货箱之后。 刚刚完成这个动作，一队十几人的联盟海军士兵便急匆匆的跑来。 卢卡仍然是隐身的，于是，士兵们只见到戴帽子的家伙单手伸出，迈步转圈。 “你干什么呢克里特？”为首的士兵显然认识对方。 “嗯……梦游？”被称为克里特怪人答道。 “别管他了，他疯疯癫癫又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另一个士兵说。 第三个士兵点头附和：“就是，抓逃犯要紧。” 不一会，士兵们消失在小巷另一个方向的尽头。 卢卡躲在箱子后面，虽然他不会被士兵看到，但在狭窄的小巷里，如果没有及时被推到这边，说不定会被士兵直接撞到身上。 货箱后面，一条更窄的小巷弯弯曲曲延伸到黑暗中。 多谢，再见！卢卡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一头扎进这条巷子。 克里特看见了他的动作，却没有理会，只是掸了掸帽子上的羽毛，原地在货箱上坐了下来。 两分钟后，卢卡气急败坏的从巷子里跑了出来。 “那边是死路。”克里特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雪茄，慢慢说道。 “现在我也知道了！”卢卡喘息了一下，气鼓鼓的回答。 “你要去哪儿？”克里特问道。 卢卡犹豫了一下回答：“鼾声酒馆。” “那里吗？我带你走条近路吧。我叫克里特，你叫什么名字？”克里特很有礼貌的说着，摘下帽子，伸出右手。 虽然没有灯光，但满月的银辉还是让卢卡能够勉强看清。面前的人长着一头亚麻色卷发，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鼻子上驾着一副细框眼镜。 “我叫卢卡.莱斯特。还是不握手了，我隐形呢。”卢卡皱着眉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好吧，这边走。”克里特也不纠缠，转身指了指小巷左方的一条岔路，自己先走了过去在前面带路。 卢卡默默跟了上去，一边在心里揣摸对方的来意。 克里特的路线果然更近，并且完全避开了巡逻的海军士兵。拐过最后一个拐角，鼾声酒馆的灯光就在前方。 “等等！”克里特忽然停了下来，卢卡差点撞在他的背上。 “怎么？”卢卡低声问道。 “有些不太平常的东西，”克里特推了一下眼镜，仔细看着前方的天空，“好像……是一本书？” “白痴！你迟到了！”闭嘴挥舞着翅膀从天而降，它虽然尽量压低了声音，但仍然和一般人大喊大叫没什么区别。 “小声点……”卢卡赶紧让它停在自己肩上。 “我声音很小了！等等，你是什么人？”闭嘴这才意识到卢卡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 克里特看着面前的闭嘴，沉默了一会。如果不是他可以看穿卢卡的伪装，鹦鹉这样站在卢卡肩上，就好像全身悬停在半空一样。 见克里特对着闭嘴发呆，卢卡给双方介绍：“这是克里特；这是闭嘴，我的鹦鹉。” “闭嘴？有意思的名字。”克里特说着摘下帽子，颇为优雅的微微点头，“你好，魔法书。” 闭嘴吓得原地蹦起来，在空中连续两个后空翻才伸出翅膀拍打几下，稳住身体。 “我会解释的，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先找个酒馆坐下来？”克里特把帽子带回头顶说道。 “说得有理，闭嘴，奥莉呢？卷钱跑了吗？”卢卡问肩头上的鹦鹉。 “你才卷钱跑了！”巨大的剑柄从斜后方敲过来，把卢卡推得晃了一下。 “那我们出发吧。”克里特看着闹成一团的两人摇头说道。 卢卡正要答应，但转念一想，停下来问道：“我一进酒馆就会被海军盯上吧？” 克里特点头：“正常的酒馆是这样，所以现在我们去个不正常的。” 说完，他带着卢卡等人在港口的商业区左拐右拐，中间还爬了两个楼梯，穿过一截桥洞，最后，在一扇完全没有灯光的木门前停了下来。 “砰！砰！砰！” 克里特有节奏的连续敲了三下门。 门里传来一个干巴巴的声音：“谁啊？” “是我，克里特。”回答之后，门里却半天没有了声音，也没有半点要点灯的意思。 就在卢卡以为吃了闭门羹的时候，木门忽然缓缓打开了。 借着月光他看到，门里是一座旋转向下的楼梯。 几人摸索着走下楼梯，拐过一个弯，推开另一扇木门，面前忽然灯火通明。 一座巨大的穹顶笼罩下，热闹的大厅赫然出现在面前。 克里特转过身来，用郑重的声音说道： “欢迎来到怪胎俱乐部。” ------------ 第九章 怪胎俱乐部 卢卡、奥莉和闭嘴全都目瞪口呆。 面前的圆形大厅人声嘈杂，热闹非凡。大厅面积足有几百平方米，装饰并不豪华，略显凌乱的摆放着原木制成的桌椅板凳，忙碌的女招待手里举着美酒食物往来穿梭。 不过让他们惊讶的并不是这个大厅，而是大厅里的那些酒客。 矮人？兽人？卢卡目光被身材曼妙的精灵完全吸引过去，对方抛过来一个诱人的微笑，手指尖上竟然绽放出一朵鲜花。不过下一刻，一个巨魔山丘一般的身躯“咣当”一声摔到在地，彻底阻挡住他的视线。 “这个喝醉了，扔到后面猪圈里去醒酒！”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女人大声喊道，这酒吧老板倒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两个强壮的兽人走上前来，一头一脚把巨魔抬走。但卢卡失望的发现，那群跳舞的精灵也已经不知去了哪个方向。 “你可以去掉伪装了。”克里特没有起伏的声音把卢卡拉了回来，“不用找了，那精灵看不见你，她就是喜欢笑而已。” 说完，他走到一张空桌旁坐下，对匆匆走过的女招待说：“三杯麦酒。” 卢卡结束隐形状态，与奥莉一起坐在克里特对面。 又环顾了一圈嘈杂的大厅，卢卡说道：“我以为，这个世界没有魔法。” “确实没有，这里除了你，没有其他法师。”克里特又把雪茄咬在了嘴里。 “那这些？”卢卡指着旁边桌上正在牛饮麦酒的矮人问道。 没等克里特回答，奥莉却抢先说道：“我以为他们只是传说！” 克里特轻笑一声说道：“他们当然是真实存在的，我的女士。这些种族大多是从西边的沸腾海漂流过来的。” “沸腾海？那不可能！那里的海水都是开水，人在那边会被煮熟的！”奥莉摇头说道。 “办法总比困难多啊，我的女士。”克里特说道。 “你怎么知道？”奥莉追问。 “我看到的。”克里特似乎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他转向卢卡，解释道：“他们虽然属于异族，但不过是高矮胖瘦与我们不同，有些力量大些，有些瘦弱一些，有的美有的丑。这些，与魔法没有半点联系。” 说着他叹了口气：“但是他们对于人类来说太过奇怪，数量在落日群岛又很稀少，因此不少贵族愿意花上几万银币购买这些外来种族。” “你是说，地下奴隶贸易吗？”奥莉双眉立起。 “是的，因此，这个俱乐部只对会员开放，地点也是经常变化的。”克里特接过酒吧招待送来的麦酒，喝下一小口。 “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的。”卢卡拍着胸脯说道。 “我知道，我看得到。”克里特平静地说。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看穿我的隐形术的？”卢卡也灌下一大口麦酒问道。 “我……只是看到。”克里特答道。 从进门开始就大反常态一言不发的闭嘴忽然从卢卡肩头跳到桌上，它迈着碎步走到克里特面前，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忽然说道： “你有‘真视之眼’！” 克里特与闭嘴对视了一会，微笑点头：“不错。” “什么是‘真视之眼’？”卢卡问道。 “‘真视之眼’，能够看穿一切伪装，能够看到一切真相。”闭嘴说着，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克里特。 “你说得太夸张了，我不过在某些方面视力好一点而已。”克里特推了下眼镜，“而且远了就看不清楚，我近视。” “那你要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卢卡问道。 “很简单，带我出海。” “为什么要出海？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况且，就算我想带你出海，现在也没有船啊。”卢卡摊手。 “真视之眼给我带来的麻烦远大于好处。”克里特说道，“被赌场限制进入之类的都是小事，因为说出过太多真相，我在上面的港口一直被人当作疯子。” 他摘下眼镜，用一块脏兮兮的布费力的擦着：“我想，你们也需要一个能够看穿风暴和暗礁的导航员吧？至于船嘛……” 他面向奥莉说道：“这位女士的包裹里放着整整五千银币，而那边……”他指向酒吧老板，那个壮硕丰满的中年女人，“玛吉小姐手里正好有一艘船急着出手。” “那你的家人朋友呢？”奥莉问道。 “我的家人不在这里，至于朋友，你觉得我像是喜欢交朋友的人吗？”克里特说着。 卢卡并没有迟疑多久，很快他伸出右手：“欢迎入队，克里特。” “不过，有件事要提前说好。”虽然能够猜到答案，他还是追问了一句：“你清楚我是被全海域通缉的海盗吧？加入我们的话，风险可能远远大于收益。” 克里特带上眼镜，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郑重的说： “我看得到。” *** 酒馆老板玛吉小姐是个立场坚定的人，听克里特说有人要买船，直接标了个五千银币的一口价，无论奥莉和闭嘴怎么磨，就是一分也不肯减少，最后只答应附送半船食物和水，外带六个水手三个月的工钱。 她手里的帆船是几个矮人从海盗手里逃脱时候抢来的，那几个矮人用这帆船换取了怪胎俱乐部的永久会员和工作资格。 卢卡等人跟着玛吉小姐从怪胎俱乐部后门出来，没走多远就遇到一条天然的地下暗河。 玛吉小姐轻车熟路的从河道里拽出一条小木船，引着众人上去坐稳，丢给卢卡和克里特一人一把木桨。 “奥莉明明比我有力气！”卢卡嘟囔着，手里的船桨却丝毫没有减速。 船头提灯微弱的灯光映在河道边的洞壁上，不知名的菌类隐隐闪着荧光。 仿佛划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河水变得湍急起来。 卢卡和克里特用尽全力控制住小船，不经意间，一阵咸涩的海风徐徐吹来。 星斗满天，前方赫然开朗，一个三面被山峰包围的隐秘海湾骤然出现在面前。 一艘单桅快速船静静的停泊在海湾中间。 这艘船长度不过十米出头，宽度只有三米左右，唯一的桅杆上悬挂着双层组合帆，流线型的细长船身在月光下笼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水手和物资明天一早就可以齐备，你们可以先熟悉一下船上的设施。”玛吉小姐说着转过了身： “欢迎登上游隼号，莱斯特船长。” ------------ 第十章 扬帆远航吧，船长！ 游隼号的组合帆张开的那一瞬间，卢卡顿时把对五千银币的眷恋彻底甩在了身后的海湾里。 这钱花得太值了！他站在船头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海风。 与游隼号的速度相比，金牙那艘蔷薇公主号简直就是慢悠悠的海龟。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玛吉小姐的功劳，她介绍来的六个熟练水手把这艘船的速度推到了极限。 “莱斯特船长，航向146，航速23节，附近二十海里范围内天气晴好。”克里特手里摆弄着六分仪说道。 卢卡听得一头雾水：“能翻译一下吗？” “他是说，我们现在在往东南开，速度……反正很快就是了。”奥莉坐在船舷护栏上，用磨刀石蹭着巨剑说。她已经换掉了银色的重铠，白色衬衣外穿着一件合身的墨绿色皮背心。 “哦，大概明白了。”卢卡点头，“还有，叫我卢卡就好。” “好的，莱斯特船长。”克里特说着一丝不苟的把望远镜、指南针和六分仪一一擦拭干净，整齐的摆放回随身带着的工具箱里。 奥莉用手指感受了一下剑刃的锋利程度，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克里特，你姓什么啊？” “我没有姓氏。”克里特答道。 “怎么可能？”奥莉摇头表示不信。 “二十年前，我绑在一块船板上，在裂石港废弃神殿的海边被发现，大概是什么船难的幸存者吧。玛吉小姐说那时我大约三岁，懒得再起名字，他们干脆就叫我克里特。”克里特说着盖上了工具箱的盖子。 “克里特这名字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卢卡问道。 奥莉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你总知道三大主神吧？” 卢卡连连摇头：“真不知道，给我讲讲？” “好吧，”奥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着油脂的盒子，一边往剑刃上抹防锈油，一边说道，“据说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叫克里特的神创造了世界，当他死去的时候，他的躯体中诞生了三位神祇：贸易与财富之神科维，海洋女神梅尔塞斯和风暴之主斯托。这三位被称为三大主神。” “我的家乡属于六月联盟，在那里，大家都信仰科维，几乎每家都会有个摆放着科维形象的神龛。”奥莉把剑收好，继续说道。 “那克里特呢？”卢卡说完，又对领航员克里特补充了一句，“我说那个创世者，不是你。神祇的名字可以随便被用来用去的？” “他死了啊，所以也不再是被崇拜的神祇，不过很多地方还是喜欢用这个名字命名新生儿，而且好多岛上都有属于创世者的古老神殿，据说是史前文明留下的。”奥莉回答。 “这样啊，”卢卡点头。 奥莉笑着对克里特说道：“说不定是克里特残留的神力给了你真视之眼呢，克里特！” 克里特面无表情的点头：“也许吧。” 他转向卢卡：“莱……卢卡船长，我再看看你那张地图，确认一下具体的航线。” “好的。”卢卡带着奥莉和克里特一起走进船长室，闭嘴在架子上睡的正香。 地图平铺在书桌上，克里特拿出自己带的航海图对照着做下标记。 “这个魔力源比早晨又移动了不少距离，”他拿出尺子仔细测量，“二十七海里，它一定在船上。不过没关系，游隼号比这个速度快多了。” “那是当然，这可是全日落群岛，不，整个星球最快的船！”卢卡心里充满了自豪。 “请你严谨一点好吗，船长？”克里特轻声叹气。 “就是，你总共见过几艘船啊？”奥莉附和道。 “裂缝！海里有坚果……好吃……”闭嘴的声音把卢卡吓了一条，仔细看去竟然只是在说梦话。 克里特却好像完全不受闭嘴影响，低头仔细看着海图。 “这是什么？”他忽然抬起头来大声说道。 卢卡走到书桌旁边，只见那张魔法地图上，多出一个深紫色的光点，位置就在游隼号附近。 “刚才还没有这个吧？”卢卡问道。 “二十三分钟之前没有。”克里特打开怀表看了一眼。 卢卡转身抓起闭嘴，使劲摇了几下把鹦鹉叫醒，然后把它放在地图旁边问道：“你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闭嘴愤怒的用喙对他的手猛啃几下，才慢慢睁开眼睛。 一下子它整只鸟都清醒过来：“这个！在哪儿？多远？” 克里特测量了一下答道：“在正东方向，离我们二十一海里，怎么？” “快去！这是时空裂口！”见卢卡还是一脸呆滞，闭嘴大声喊道，“就是把咱俩穿过来的那种东西，虫洞！空间节点！白痴，传送门你总懂了吧？” “从这里可以回去？”卢卡恍然大悟。 “对啊，赶紧过去！”闭嘴叫道。 奥莉犹豫了一下，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没有说出口。 卢卡兴奋起来，转身笑着说道：“要是一切顺利，这艘船就送给你们两个了！” “我要船干什么啊？”奥莉撇嘴。 “先去了再看吧。”克里特说着走出船舱，指挥水手改变航行方向。 转向正东，游隼号便从顺风变为侧风，速度虽然受到一些影响，但仍然比大部分船快上许多。 “大约一个小时可以到达。”克里特告诉卢卡。 “好，我去准备一下。”卢卡肩头带着闭嘴一路小跑回到船长室。 “卷轴！今天的卷轴拿出来！”他摇晃着闭嘴的翅膀，鹦鹉不情不愿的晃了晃羽毛，留下三张卷轴。 “奶酪催熟术？这什么玩意啊？”卢卡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能不能来点有用的？” “我都说过没法控制的，你运气不好我有什么办法？”闭嘴跳到他肩上把他的头发抓得更乱。 “我不跟你这破鸟一般见识！”卢卡伸手拿起另外两张卷轴。 还没来得及打开，一阵隐隐约约的轰隆声传来，船长室的门随后被敲的砰砰作响。 “卢卡！有海战！对面在打架！有架打啊！”奥莉一脚踢开大门，欢欣雀跃的笑着。 卢卡把三张卷轴收在怀里，走上甲板，接过克里特递来的望远镜。 远方的海面上，两艘船一追一逃，但逃跑的商船已经受伤，挂着黑旗的海盗船不慌不忙的发射出一轮又一轮的炮弹。 “你说的那个传送门，应该就在那两艘船上。”克里特肯定的说。 ------------ 第十一章 我认识你吗？ 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那艘大型三桅商船个头不小，但大概是为了装载更多货物，并没有配备足够数量的火炮和水手，只能在对手攻击时稀稀落落的反击几炮。 而他们的对手，那艘拥有两根桅杆，挂着醒目黑旗的海盗船则灵巧许多，而且火炮密密麻麻排满了船舷，速度也远远超过自己的猎物。 不过从望远镜里看是一回事，真正把船开到海战现场则是另一回事。 卢卡眼睁睁从望远镜里看着两艘船从最开始的激烈交火，变成海盗船一边倒的炮火轰炸，又看着一发链弹精准命中商船的主桅，直到海盗们抛出钩索，把两艘船强行捆绑在一起，跳到商船甲板上开始白刃战，卢卡的游隼号距离这两艘船还有一多半距离。 “唉！赶不上了！等到了地方，黄花菜都凉了。”卢卡把望远镜塞回克里特手里，悻悻的走回船舱。 “黄花菜是什么？”旁边的奥莉不解的问道。 “不知道。”克里特实话实说，举起望远镜继续关注前方的战事。 “我白换上这身重甲了……”奥莉靠着桅杆坐在甲板上，干脆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奇怪啊，”过了二十分钟，克里特忽然说道，“怎么还没结束？” 不过没人回应。奥莉已经呼呼睡去，卢卡还在船长室生闷气。只有闭嘴从桅杆上飞下来，落在克里特面前的船舷上问道：“什么奇怪？” 克里特看着鹦鹉无奈的摇了摇头：“去请你的主人过来一下。” “凭什么不跟我说？你这是歧视鸟类！”闭嘴一边向船长室飞去，一边用刺耳的声音宣泄着不满。 卢卡很快跟着它回到甲板，顺便推醒了奥莉。 克里特把望远镜又递给他，说道：“按理说，那艘海盗船上的海盗装备精良，跳船后的白刃战应该早就结束了，现在他们应该在搜刮战利品才对。” “难道还在打？”卢卡说着举起望远镜。 竟然真的还没有结束，不过船上并不是正常的互相交火，十几个海盗围成一圈，对着通向底舱的大门发呆。 他们到底在什么？难道商船上的人把舱门堵住了？卢卡很是奇怪。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为首的海盗指挥手下搬来了整整三桶火药。 “妈呀，这是要把整个船炸上天吗？”奥莉忽然叫了起来，她也举着一架望远镜，比克里特的那架小了一点而已。 “你手里这个望远镜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卢卡问道。 “白痴！她从你船长室抽屉里偷的！”闭嘴大叫道。 奥莉瞪了鹦鹉一眼：“借！是借好不好？” “啊？抽屉里还有这东西呢？”卢卡挠头。 “船长，你能不能关注一下重点？”克里特摇着头说。 奥莉刚把眼睛又凑到望远镜的镜片前，就叫了起来：“点火了，他们真的点火了！” 卢卡赶紧看过去，只见到海盗们把散落甲板的货物箱当作掩体，弯下身子。 几秒钟后，“轰”的一声巨响，就连距离还有好几海里的游隼号都仿佛感觉到了震动。 望远镜里，海盗们重新聚在一起查看情况。不过从他们沮丧的表情来看，耗费掉三桶黑火药也没能达到目的。 “快开快开快开船啊！”奥莉急的直跳，身上的铠甲叮叮作响。 “已经很快了好不？”闭嘴嘟囔着。 又过了十几分钟，游隼号终于靠近了那两艘船。 海盗们早就发现这个不速之客，但他们的船和商船纠缠在一起，一时无法分开，加上游隼号从大小来看实在算不上任何威胁，海盗根本懒得用炮火攻击。 游隼号看准时机，从商船侧后方切入，用商船作为掩护，轻松接近。 到了与两条船平行的位置，卢卡下令，同样抛出钩索，从右侧搭上商船。 “登船！”卢卡大声命令道。 嗖嗖两声，两个身影借助绳索轻巧的跃上商船的甲板，面对着海盗，显得气定神闲。 几十个海盗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这俩人。 “怎么就你一个跟着？”卢卡小声问道。 “你还想有几个？连闭嘴都没跟你过来。”奥莉扶了扶头盔答道。 卢卡无语。 海盗的队伍忽然向两侧分开，海盗头目走了出来，顺脚踢开甲板上一具尸体，应该是商船上试图反抗的船员。 卢卡皱起了眉，特别是当他看到不远处躺着的另外几具尸体。那些尸体中有不少是未成年的孩子，看穿着应该是搭乘商船的旅客。而躲在船尾处的几个年轻女人则被海盗牢牢抓住，似乎正要带回他们的船上。 “啧啧啧！今天是什么风，把大名鼎鼎的绯红之影吹到了我的船上？”海盗头目怪笑着说道。他大概三十岁左右，长得膀大腰圆，一蓬棕黄色的胡须在脸上狂野生长。 “你的船？”卢卡哼了一声。 “马上就是我的船了，怎么，你有意见？”海盗头目说着举起了弯刀。 “我有意见！”奥莉比卢卡爆发的更早，她提着巨剑开始冲锋，瞬间放到了六七个海盗。 一把已经上膛的手枪从海盗头目的手上举起，正对着奥莉的头。 奥莉轻蔑的笑了一声：“你可以试试，这烂东西打破不了我的头盔！” “也许不能吧，但是她可没有头盔！”海盗头目一把抓过旁边一个年轻女子，枪口指向她的额头。 “你……卑鄙！”奥莉一时不知所措。 对方哈哈大笑起来：“莱斯特！这是你的手下吗？让她放下武器，不然我立刻崩了这小妞！” 奥莉无计可施，只能把巨剑扔在地上。 海盗头目依然不依不饶：“让她把铠甲脱了！” 卢卡摇了摇头，慢慢说道：“在命令她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海盗头目问道。 “我认识你吗？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卢卡向前走了几步，背在背后的右手已经捏住了一张带着血迹的小纸片。 海盗头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喝多了？还是失忆了？头被炮弹砸了？” 他冲着甲板角落吐了口痰，说道：“我是‘酒桶’西蒙，至于为什么认识你……黑帆所有海盗都收到海盗领主爱德华.休的命令，全海域通缉绯红之影，赏金七千！” 他又看了看卢卡，补充道：“不要活的。” ------------ 第十二章 狂笑迷雾 “我说，你究竟得罪过多少人啊？”奥莉摇着头低声问道。 “是啊，我究竟得罪过多少人啊？”卢卡叹着气小声嘟囔。 对面的酒桶西蒙却没有聊天的闲情逸致，他左手举起短刀，架在人质的脖子上，右手的手枪又向前举起，这次是对着卢卡的：“赶紧让她脱掉铠甲！” 不仅是他，旁边几个海盗也有样学样的抓过商船上幸存的女子作为人质。 奥莉只好伸手摘掉了头盔，正准备歇下肩甲，忽然听见身后的卢卡近乎耳语的声音：“脱慢点。我正在施法。” 一团若有似无的白色雾气在甲板上蔓延堆积，海面上水气被太阳蒸发，海雾基本算是最常见的景象，并没有引起任何警觉。 奥莉愣了一下，随即减缓了速度，一侧肩甲在手上晃来晃去，半天才“铛”的一声落地。 “老子让你脱铠甲，没让你跳脱衣舞！”酒桶西蒙一枪打在卢卡和奥莉中间的船板上，木屑四溅。 “你别太过分！”奥莉相当愤怒，指着卢卡说道，“他可是个法师！” 你别这么就说出来啊……卢卡默默摇头。 酒桶和周围的海盗似乎全都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忽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有几个海盗甚至弯下腰去，上气不接下气的揉着肚子。 酒桶西蒙笑着用枪管指着卢卡：“你这法师的笑话还要讲多久啊？” “笑话？”卢卡不解的问道。 “可不是？”西蒙笑得更厉害了，“你用这说辞在烂帆镇可是泡了不少的妞啊。” 卢卡无奈的耸了耸肩，看着对他一脸不可描述表情的奥莉，用口型无声的说：“那真不是我干的！” 西蒙哼了一声，接过手下递过来装填好火药的手枪：“你别抱怨了，怪只怪你把爪子伸到爱德华的女人身上去！” “等下，你找我的麻烦，我理解了。不过她跟你，跟爱德华都没仇吧？”卢卡指着奥莉说道。 “哟，临死想充男子汉了？”西蒙笑得更厉害了，“不过你手里没有筹码啊，就凭你，打算怎么阻止我呢？” 说着他把人质推给手下，几步走到奥莉身边，舔着嘴唇说道：“这小妞脸长得不错，就是铠甲太厚，不知道身材怎么样呢！” 海盗群里又爆发出一阵大笑，七嘴八舌的喊着：“脱啊，小妞！” 西蒙伸出脏兮兮的右手，狞笑着伸向奥莉的脸。 人群里的笑声更加疯狂了，西蒙也完全合不拢嘴，他捧着肚子抽搐起来，连摸向奥莉的手都颤抖着放了下来。 “停……哈哈哈哈！停不下来啊！哈哈！”一个海盗惊恐的发出掺杂着笑声的尖叫，倒在地上。 他的头距离甲板越近，就吸进越多雾气，也就笑得越是疯狂。 “什么？哈哈哈哈！”西蒙这才意识到不对，猛的转身扑向卢卡。 雾气已经向上堆积到卢卡的腰部，他伸手一抓，捞起一团雾气，慢悠悠的甩在西蒙脸上。 西蒙猝不及防，吸下整整一大口浓雾，摇了摇头，却没闻到任何异常的气味。 “没招了吗？哈哈哈！”他继续笑着向卢卡走来，很快脸上的表情从嘲笑变成了惊恐，但嘴里的声音仍然无比欢快，直到再也无法呼吸，才“咚”的一声摔到在甲板上。 短短十分钟之后，甲板上站立的，只剩下卢卡、奥莉和几个瑟瑟发抖的人质。 “狂笑迷雾，吸入有效，为了不影响你和人质费了我不少时间。”卢卡对奥莉解释道，右手打个响指驱散了雾气。 奥莉正手忙脚乱的往肩上安装甲，敷衍的“嗯”了一声，压根没往这边看。 “找绳子把他们捆上，一个小时左右就会醒过来的！”卢卡叹了口气继续说。 “绳子，给你们。”一只手从后方伸出，托着几捆结实的麻绳。 “好，谢谢。”卢卡顺手接过绳子，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转身，“你怎么才来啊？” 克里特好整以暇的靠在船边的扶手上，划了根火柴，点燃雪茄：“我又不是战斗人员。你们忙着，我去向受害者问问情况。” 卢卡叹了口气，自己和奥莉分了绳索抓紧捆人。 两人分工明确，卢卡负责捆，奥莉负责把捆好的扛走，整整齐齐的码在船边。 等到两人满头大汗的收工，克里特已经安抚好大部分人质，但那几个大哭着扑向甲板上孩童尸体的，他也无能为力。 人质里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少女被克里特带到卢卡面前，她擦着眼泪说道：“海盗追上来的时候，我们在尾楼喝下午茶……” “就是船后部那个凸出来的船舱。”见卢卡面露疑惑，克里特解释，“看风景很好，就是遇上海盗不够安全，你们也真是心大。” 少女点头：“是啊，只是男爵夫人一定要在这里，我们这些女仆又能怎么办呢？一开战我们就想躲到底舱去，没想到海盗直接炸开了这边的舱门。他们……他们……” 接着，她泣不成声，卢卡对克里特点头：“让她去休息吧，后面的不用讲也能猜到。我们去底舱看看。” 克里特点头：“好。不过底舱的门有些古怪。” 两人来到底舱门口，奥莉已经在这里等待，见卢卡走来，赶紧迎上来说：“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底舱的舱门并不是一扇直立的门，更像是一块平铺在甲板上的大型地板，有一根绳索连着在门板上的铁环，要用时拽住绳子平着掀开，里面应该有通向下方的木头台阶。 这个舱门稳稳闭合，奥莉抓住开门用的绳索拼命向后拽，木板门却纹丝不动。 “拽不动的，”克里特摇摇头，“有结界锁住了。” “连结界你都能看见？”卢卡惊叹道。 “怎么，你不能吗？”克里特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又没有真视之眼，”卢卡自嘲的笑道，蹲下身子，伸手抚摸木头门板。 忽然，一股灼热的魔法流顺着他的手指冲进了脑海，与他的精神冲击、反弹，又迅速退回木门上属于它自己的空间。 没有睁开眼睛，卢卡却看到魔法流构筑成一个圆形法阵，牢固的保护着这扇脆弱的木门。 这不是我的魔力。卢卡心里默默想道。 一个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从魔法流里传出，回应了他：当然，这是我的法阵。你是谁？ ------------ 第十三章 风暴之主的祭品 你是谁？那声音还在追问。 卢卡没有回答，他循着魔力流的走向，清楚的看到了魔法阵循环不断的回路中最脆弱的那一点。 就是这里。他低声说道，手指在那一点上轻轻一拨。并没有耗费属于他自己的一丝魔力，随着这一拨，魔力流的流转忽然阻滞，勉强继续运转了几秒钟后，整个魔法阵忽然分崩离析。 “轰隆！” 一声巨响，一道强光，一阵爆炸，底舱木门洞开。 奥莉被突如其来的光线闪得完全睁不开眼，她抬起手在脸上擦了擦，好不容易才能看清东西。 卢卡就在她的前方不到两米远，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他仍然保持半蹲的姿势，手指上一个微弱的光点在爆炸残留下的浓烟中若隐若现。 “出来吧。”卢卡站起身来，带着微笑说道。 然后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凌空弹了出来，一头撞在卢卡的胸口，又抱住他在地上翻滚了一圈。 “什么鬼啊？”卢卡一脚把来人踹开，爬起来抹了抹蹭在脸上的尘土。 肥胖的身影颤动着，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嚎啕：“卢卡——” “怎么你到哪儿都有熟人啊？”奥莉小声说道。 “是我啊！”地上的人急切的说，听声音年纪不大，“我！尼克.迈尔斯！” “谁？”卢卡摇头。 “你不能不记得我啊！你还欠我一罐小妖精翅膀呢！”地上的胖子抬起头来，泪流满面。 “魔法课上的小胖子？”卢卡看了半天，终于认出对方。“那个法阵是你布的？” “对啊对啊！”小胖子尼克连连点头。 见到这个半熟不熟的同桌，卢卡拉着他在甲板上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把安抚商船成员的琐事交给克里特和奥莉。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几乎是同时发问。 愣了一下，小胖尼克抢先回答：“菲斯教授罚我擦他的法杖，我抱着法杖在储藏室找抹布，一个架子砸下来，我就在这船上了。喏，教授的法杖还在我手里呢。” 小胖子手里抱着一根法杖，就是菲斯教授那根镶嵌着紫水晶的，卢卡额头的老朋友。只是这时，水晶已经不像之前在魔法位面那么晶莹剔透，而是多了几道贯穿整体的裂纹。 经过一番交流，卢卡终于弄清了事情的经过。小胖子三天前穿到船上，用一些小魔法骗吃骗喝过得倒也滋润，谁知没过多久就遇到了海盗，情急之下，他借助菲斯教授的法杖，布下一个比他平时能做到的强大得多的魔法结界，封住了底舱的门。 “要不是你来了，我真不知道能撑多久！”尼克如释重负的说。 “那你过来时的传送门，还在不在？”卢卡没有忘记自己赶来的目的。 “在啊，我穿过来的时候那个门有些损坏，我这两天一直在修补，马上就可以用了。”尼克胸有成竹的说。 “看看去！”卢卡兴奋起来了。 就在这时，奥莉忽然问道：“那个海盗头目呢？你们谁看见他了？” 卢卡猛然回头，海盗喽啰仍然好端端各自被捆作一团，但刚才捆住酒桶西蒙的桅杆上，只留下几截断掉的绳索。 “他跑不掉的！克里特呢？他眼神好，让他看看！”卢卡大声喊道。 克里特听到他的喊声，从底舱的楼梯爬了上来，显然事发时不在甲板上。 众人赶紧一阵乱找，但酒桶西蒙踪迹全无。 忽然，西蒙的身影从左侧的船舷出现，通过他自己的海盗船和商船之间窄窄的夹缝跃上甲板，带着一身的水渍。 长剑和手枪一起指了过去，此时甲板上的人数对比早已反了过来。 西蒙却不慌不忙的怪笑一声：“去看看船舷上吧，你们这些肮脏的臭虫！” 几个商船水手迅速跑到左侧的船舷，俯身向下看去。 一看之下，这几人全都瘫坐在地，指着酒桶西蒙大骂起来。 卢卡心里好奇，也跟过去看了一眼。商船的侧舷，被短刀刻出一个符号，两条曲线从三角形中心对称穿过，一个血掌印拍在图案的正中。 卢卡对此没有半点概念，一边的奥莉却大惊失色：“血祭！” “什么意思？”卢卡问道。 奥莉对他的无知已经见怪不怪，解释道：“他用这个标记把这艘船献祭给了风暴之主斯托，三主神中掌管风暴和战争的那位。” 我才不信呢，卢卡暗暗想道。可是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大海忽然间被乌云笼罩起来，冷风夹杂着雨星一阵阵打在脸上。随着一道接一道的闪电，卢卡竟然感觉到了一股与魔力完全不同的强大力量。 这就是……神力？卢卡有些迷惑。 “别傻了！这船被献祭的话，你也活不了！”一个商船水手声嘶力竭的对西蒙喊道。 西蒙向前走了几步，看了看周围的人，说道：“所以我没有把整艘船都献祭掉啊！”说着他亮出了左手。 掌心上，短剑划破的伤痕勾勒出一个同样的符号，只是旁边多了几条鲜血构成的线条。 “决战之印！”奥莉叫了出来，“好吧，我来当你的对手！” 西蒙摇头：“抱歉，这是船长和船长之间的决斗！” 他转向卢卡：“我和你，一对一的决斗！白刃对决，不死不休！” “啊？什么意思？”卢卡完全没搞清楚情况。 “就是说，你和他用剑单挑，输了的连同自己的船与船员一起，当作祭品被风暴之主斯托收走。”克里特在风雨中点燃雪茄，居然没有熄灭。 空中再次亮起一道闪电，随后是轰隆的雷声。 “听吧，看吧，风暴之主等不及了！”西蒙像疯子一样叫着。 商船的水手，游隼号仅有的六个水手，捆在甲板上的海盗，小胖子尼克，还有奥莉一起向卢卡看过来。 “拒绝等于认输。”克里特给他补上一刀。 “好吧。”卢卡转向奥莉，“借我剑用用。” 奥莉把巨剑倒转过来，剑柄冲前单手递了过来，卢卡双手接住。 奥莉撤手，巨剑“咣当”一声砸在甲板上，卢卡使尽力气也只能把剑柄部分抬离地面二十厘米。 他站起来，甩掉头发上的雨水，走到一边的商船船员面前，真诚的问道：“有轻点的剑吗？” 对方递上一把刚刚从地上捡起的纤细刺剑，并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根蜡。 卢卡挥了一下刺剑，差点脱手，赶紧抓紧剑柄，又挥舞几下，似乎在找着用剑的感觉。 奥莉双手捂住了眼睛：“他完全不会用剑啊……” 在友方沉痛哀悼和敌方欣喜若狂的目光中，卢卡缓步走到西蒙面前。 “开始吧。”他说。 ------------ 第十四章 不死不休 西蒙的剑，比匕首略长，比匕首略宽，怎么看怎么是个大号匕首。 卢卡借来的剑，轻巧纤细，金丝装饰，花纹精致，头重脚轻，剑刃还歪向一边，一看就是个被打回原形的绣花枕头。 不过至少这剑比较长，他给自己暗暗打气，一寸长、一寸强。 谁知西蒙扔掉了短剑，从甲板上伸手捞起一把弯刀。 “你怎么还换武器的？而且那是刀吧？”卢卡叫了起来。 “白刃对决！刀剑都一样。况且，这把本来就是我的刀。怎么，不敢打吗？缩卵的软蛋！”西蒙说着凌空挥动了一下弯刀，刀风劈开几滴雨珠，熟练的动作宣告着他对这把刀的所有权。 卢卡勉强举起了剑，剑柄正对西蒙，剑刃却歪向一边。 西蒙嗤笑一声，忽然上前两步，弯刀对准卢卡的右肩砍来，力道也许不如奥莉，但速度要快上很多。 卢卡举剑向上格挡，本以为自己这下能够勉强对付，没想到刺剑与弯刀相交，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的又弯了一截。 这下，这把金光闪闪的剑变成了一个大大的S。 好在卢卡没对这把临时借来的兵器抱太多希望，挥出剑的同时便把身体一低，在地上滚了出去，只是剑还留在原地。 西蒙弯腰捏起刺剑，好好端详了一下，笑着说道：“真是跟你一样的中看不中用啊！” “我比它中看多了好不？”卢卡嘴上毫不示弱。 西蒙看着对手，仿佛看着一个死人：“留遗言吧，懦夫！你真不配浪费我一次血祭。” 卢卡从甲板上爬起来，低着头缓缓说道：“我也正好要跟你说呢，留遗言吧。” 这下不仅西蒙，就连还被捆着的海盗也都哄堂大笑起来。 卢卡没有做声，一动不动的站在甲板中间，任凭越来越大的雨滴浇在身上，又顺着头发滴落下来。 奥莉看着西蒙手里的刺剑的尖端，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克里特也露出轻松的微笑，靠在栏杆上，用宽边帽遮挡着大雨吸了一口雪茄。 一张卷轴挂在刺剑的剑尖上，微微闪着火光，又很快化为灰烬。 西蒙把刺剑甩在地上，举起弯刀，对卢卡大叫：“受死吧！” 随后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横着高高甩起，然后重重摔在甲板上，后背与甲板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他试图爬起来，用左手撑住甲板，两条腿蹬了半天却仍然在甲板上哧溜哧溜的做着无用功。 然后他双手撑地，甚至把弯刀插进了木板间的缝隙，但这只是让他再次重重落下，而且是脸先着地。 “他怎么了？”商船的水手窃窃私语，在大雨中眯起眼睛费力观看。 以弯曲刺剑的剑尖为中心，三米直径的范围内，覆盖着一层亮晶晶的油脂层，每当闪电亮起，油脂层上就反射出七彩的光晕，绚丽却又危险。 不多时，西蒙全身裹满油脂，他的任何动作都只是让自己原地打转。 他喘着粗气，恶狠狠盯着一步步走来的卢卡，最开始的轻视完全转化成了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这杂碎，绝不可能有这种本事！” 卢卡捡起刺剑，克里特在一边低声提醒了一句：“白刃对决。” 卢卡点头，走进了油脂层的范围。 西蒙目瞪口呆的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对付的油脂，在卢卡走近的时候却化作一个个小团向四周散开，如同众星捧月一样拥着卢卡来到面前。 他浑身颤抖起来，从第一天登上海盗船开始，西蒙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过。他试图举起弯刀，刀身却被黏糊糊的油脂牢牢的粘在甲板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刺剑把弯刀挑开，刺入自己的右肩，把他钉在原地。 “胜负已决。”卢卡说道，声音不急不缓，“剩下的事情，交给风暴之主吧。” 天空中一个炸雷响起，其他人吓了一跳，卢卡却明确的感觉到神力中流露出的情绪：十分满意。 他转身面向众人：“那么，他们的船……” 话没说完，身后一阵风声，刚才被西蒙扔掉的短剑破空飞来，直奔卢卡的后脑，同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西蒙歇斯底里的大叫：“谁说完了？” 肩膀受伤的西蒙并没能保证准头，短剑“咚”的一声钉在卢卡身边的桅杆上，尾部不断摇晃着。 西蒙仍然不肯罢休的大骂着，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掷出一切可以够到的杂物。 克里特摇摇头，补充了另一句：“不死不休。” 卢卡叹了口气，看了看不远处无辜者的尸体，做出了决定。他伸手拿过克里特的雪茄，并没转身，向后掷去。 轰的一声，火光冲天，随着几声惨烈的嚎叫，烈焰中酒桶西蒙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化成一团污浊的颜色，身影和声音都消失不见。 即使是滂沱的大雨，也没能让魔法火焰缩小半分。但这火焰也不接受任何助燃，只是在油脂术的范围内默默发着光芒和热量，直至油脂燃烧殆尽，才没有一点留恋的倏然熄灭。 风暴渐渐停歇，风暴之主斯托收到祭品后满意离去，留下几船灿烂阳光。 “胜利！胜利！胜利！”闭嘴终于从游隼号的船舱里飞了出来，落在商船的桅杆上，大声庆祝。 “这些海盗怎么办？”克里特问道。 “把海盗船上的武器、弹药、补给、货物全都搬过来吧，给这条商船一些补偿。”卢卡说道，“至于这些海盗嘛，让他们回自己船上，剩下的，就交给风暴之主吧。” 克里特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 “哦对了，别忘了把那艘船的船舵拆下来，船帆也卸下来吧，我看这商船的船帆可以用它好好修补一下。”卢卡补充道。 克里特终于露出了微笑，指挥水手去搬运货物。 海盗们却不满的大叫起来：“没有帆没有舵，没有补给，这附近连无人岛都没有，你还不如现在杀了我们！” 也有的痛哭：“我知道错了！我投降！你们把我送去港口受审吧！” 卢卡摇了摇头：“投降吗？我没有意见，只是他们大概不会答应。”说着他指向甲板上水手和妇孺残破的尸体。 “至于帆和舵嘛，”他停顿了一下，“没关系，你们可以靠浪啊。” 不再理会海盗们的喋喋不休，商船和游隼号的水手有条不紊的搬运起海盗船的商品，奥莉放下巨剑也去帮忙。 卢卡把外套脱下来拧干雨水，没过多久，就听见奥莉兴奋在对面船上挥着手叫道： “卢卡，你快来看，这个箱子不太一样！” ------------ 第十五章 锁住的烈焰 四个水手一边两个个扛着一根木头，木头下面用铁链挂着一个铁箱。 铁箱大约有一米半长，高度也有将近一米，挂着一把黑色的大锁，顶盖上还有些细小的气孔。随着水手把箱子从海盗船上抬过来，气孔中还隐隐冒出些蒸汽。 “这是什么？” 水手们刚刚小心翼翼的放下箱子，卢卡就上前想要打开。 一边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几个海盗惊恐的大叫起来：“别碰！不能打开！” 奥莉从船舷上方拽着绳子一跃而过，稳稳的落在商船甲板上。 “这箱子有温度，热乎乎的！” 她说着来到卢卡面前，身上的铠甲发出悦耳的金属敲击声。 卢卡用手指拂过铁箱的外壳，感受到金属上传来的热度。不是很强烈，他把整个手掌都贴了上去，这下真的有些烫了。 “里面是什么？钥匙在哪儿？”他转头对一个海盗问道。 “是魔鬼！”海盗颤抖着尖叫道。 另一个海盗还保持着些许神志：“是酒桶西蒙送给爱德华.休的礼物。” 卢卡更加好奇，但他并不鲁莽。他对闭嘴点了点头，鹦鹉心领神会的飞了出去，把正在帮商船清点损失的克里特叫了过来。 “你能看清吧？”奥莉一看就克里特就急忙问道。 克里特点了点头，绕着箱子走了一圈，点了点头：“没什么危险的，不过不能这样打开。” “那怎么打开？”卢卡问道。 “需要他帮个小忙。”克里特指向一直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小胖子尼克.迈尔斯。 “啊？能干什么？我吗？”尼克语无伦次的问道。 “需要你的法阵，热量平衡的那种。”克里特说道。 小胖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没问题，我的法阵学得最好，上次考了全校第三呢！” 说着，他全力一蹦，跳起来足有三寸高，一路小跑来到箱子旁边，举起菲斯教授的法杖，以箱子为中心在地板上画了起来。 卢卡看到在法杖的牵引下，一条条魔力流汩汩流出，沿着尼克划定的路线，时而湍急激荡，时而舒缓婉转，直到最后整体合拢，整个法阵散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 “你到底在看什么啊？”奥莉看着卢卡专注的目光，不解的问道。 克里特替他回答：“魔力流。法师才能看到。只要别走进小胖法师现在划定的范围，就不会有危险。” 说着，他捡起一把剑在甲板上划了一圈，让其他人也能看到法阵的大致范围。 “完成了！”小胖抹着汗一路小跑回来。 “这个法阵是干什么的？”虽然看得一清二楚，但对于用途卢卡却一窍不通。 小胖惊讶的瞪着他：“《手势与法阵》这课难道你从头到尾都在睡觉？” 看了看卢卡一脸无辜的表情，小胖只好解释：“这个法阵可以吸收或者释放热量，防止里面的东西对外界造成极限温度伤害。唉，就是说，里面的东西再冷再热，法阵外面也不会被冻伤烫伤。” 卢卡这才满意点头，终于听懂了。 “可是，我们怎么开锁呢？”他接着问道。 “呃……这个……”小胖一拍脑门，“我只管布阵，剩下的你们想办法。” 魔法阵的直径足有五米多，边缘距离箱子最靠外的四角也有将近两米，几乎占据了整个甲板。不要说伸手去够了，就是奥莉的巨剑也没这么长。 “要不你重画一个小点的？”卢卡对尼克说。 尼克点头：“没问题，等我休息一天，明天就有足够的魔力了。” “你们真麻烦！” 奥莉的声音响起，只见她反手握住巨剑的剑柄平举至肩头，退后几步，用剑尖瞄了一下，然后迅速向前助跑，在克里特划出的法阵边缘生生止住身形，手里的剑如同标枪一般飞了出去，准确的钉在铁箱巨大的锁上。 那把锁黑乎乎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锋利的巨剑带着千钧之力击打在正中，只发出一声闷响。巨剑落在地上，锁上一条印记都没能留下。 “看来没什么用啊……”奥莉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随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响动。 “咔！” 巨锁忽然自己转动起来，几秒钟后，整个锁头分崩离析，只剩下满地碎裂的黑色碎片。 “砰！” 铁箱的顶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击飞，带着一连串的火光与蒸汽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远远的落在海里。 卢卡揉了揉眼睛，他只看到一团火焰从铁箱中立起，稳稳的在法阵中间燃烧着。 那火焰似乎想要离开，但过了火苗一旦离开箱子的范围，就被法阵完全吸收。 最后，火焰终于放弃了突围的意图，渐渐回落，平息下来。 所有人都呆住了。 铁箱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半蹲着，在海风中微微颤抖，双手护住身体的紧要之处，惊恐的看着甲板上的众人。 “你……先穿上衣服再说！”奥莉反应最为迅速，飞奔到船舱里翻找出不知是哪个旅客的一件长裙，甩了过去。 “没有用的……”少女低声说道。 微弱的火苗隐隐在她浅金色的长发间与白皙的肌肤上跳跃，长裙刚碰触到她的身体，就腾起一团火焰，火苗顺着袖子延伸开来，几分钟时间，整条裙子就化为灰烬。 “我有办法！”小胖一拍脑袋，冲向船舱，不一会拿回来一大块纯白的棉布。 “怎么？要加点燃料？”卢卡问道。 “这个！”小胖举着布料，“我穿过来的时候，架子上的存货也跟着砸过来了。你猜怎么着？” 没人理他，他只好自顾自继续说下去：“这是塑能课上用来做防护围栏的布料啊，就连菲斯教授的陨石术都破坏不掉！我带来整整一大匹呢！” 卢卡拿过布料摸了一下，和普通棉布没有任何区别嘛，不过试试也好。 他没有奥莉的手劲，棉布又轻飘飘的，只好找根木杆搭在上面，递了过去。 少女接过来围在身上，棉布果然经受住了考验，连个黑印都没有留下。 见她迈步想要走出箱子，卢卡赶紧制止：“等等！你出来会不会烧了这艘船？或者你会不会被法阵吸收掉啊？” “啊？”少女似乎这才想起来地上还有个法阵，“我在哪儿？你们是谁？” “先说说你是谁吧。”卢卡说道。 “她是个精灵。火精灵。”克里特忽然说道。 ------------ 第十六章 再见，小胖！ “火精灵？那是什么？”卢卡和奥莉异口同声的问道。 克里特推了下眼镜：“木精灵你们不是都见过了吗？” “怪胎俱乐部里手上开花的那种？”卢卡对此印象深刻。 他向箱子里的少女看过去，后者抬手拢了一下头发，露出尖细的耳朵――上面也跳动着闪闪火光。 “据说各种精灵在地下奴隶交易里面价格相当的高，普通的木精灵也能卖到一万银币以上。”克里特继续说道，“至于火精灵，落日群岛几十年没有出现过了。” “不要把我卖给海盗！”箱子里的少女忽然哭了起来，眼泪还没从脸上滑落便已蒸发成一阵水气。 卢卡远远的对少女说道：“我们不做这种生意，你放心。” 他想了想，又问了一遍：“要是让你出来，你会不会把整条船都烧了啊？” “别放她！她说不定会报复我们人类的！”一个商船水手惊慌失措的说。 克里特又掏出一根雪茄放在嘴里，却没有点燃，盯着少女仔细看了很久。 “她不会报复。”克里特平静的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卢卡微笑点头，转向箱子里的少女，“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控制自己的火焰？” “要是能控制，她还能没衣服穿？”小胖子尼克嘟哝了一句。 少女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叫诺拉.芬，我不会害你们的。” “你不能相信她！”商船上水手又叫了起来。 卢卡摇了摇头：“不，我不是相信她。我相信克里特。” 箱子里的火精灵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游走的火苗，又低头看了看法阵，忽然抬头说：“你们有珠宝首饰吗？” 啊？卢卡没听明白，还没脱困呢就要首饰？ 少女又补充道：“随便什么珠宝，红宝石蓝宝石水晶青金石都行，只要够大。” 这……卢卡想了想，回头向获救的商船成员问道：“谁有宝石？拿出来吧。” 奥莉伸手扶额，这做派太像海盗了吧，不对，卢卡本来就是海盗，被全海域通缉的那种。 一个老妇人颤巍巍的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串项链，鸽蛋大小的一块酒红色宝石做成的项链坠闪闪发亮。 “石榴石的，不算太值钱，不过够大。”老妇人叹了口气，泪水从扑满皱纹的脸颊上流淌下来，“本来是给我女儿的嫁妆，不过，她再也用不上了。” 卢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少女的尸体安静的躺在甲板上，还没来得及被收敛。 “节哀。”他低声说道，“等会从战利品里给您按价折算。” 老妇人摇了摇头：“不用，你已经给她报了仇。谢谢你。”说完就转身走回人群。 卢卡手里拿着项链来到法阵边缘，他面向诺拉，面色凝重：“这串项链，我希望能用在有价值的地方，你最好没有说谎。” 说完他扬手把项链抛了过去。 诺拉伸手接过项链，放在面前仔细观察了一会，然后平放在右手掌心，火焰瞬间围绕住了深红的宝石。 她把右手向前平伸，项链进入法阵的范围。 忽然，卢卡看到法阵猛地开始收缩，所有闪烁的魔力流，以原来的形状按比例缩小，几秒钟内就完全收缩到红色宝石的范围内，随后法阵猛然固化，整个镶嵌在石榴石内部，从外面只能看见些微的闪光。 诺拉把项链挂在自己胸前，迈步走出了铁箱。 火焰仍然在她身上逡巡，但再没有对外界造成一点伤害，石榴石的吊坠闪耀着微光吸收掉了所有热能。 “谢谢你的法阵。”她对小胖子说道。 尼克忽然红了脸，把双手的手指绞来绞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说，你跟我们走吧，商船的人好像很怕你。”奥莉说着，好奇的走上来用手指碰触了一下诺拉手臂上的火焰，然后高兴的说道，“不烫了！” 诺拉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卢卡。 “欢迎上船，诺拉.芬。”卢卡微微点头，“我们正缺个火炮手呢，你点火肯定方便。” “我们有火炮吗？”克里特问道，卢卡假装没听见。 奥莉引着诺拉回到游隼号上安顿好，海盗们也被赶回失去了动力和火力的海盗船上，商船老板这才从底舱爬出来道谢。 补足了商船的损失，海盗船上的物资还剩下一些，卢卡自然毫不客气的笑纳了，特别是那几十门火炮，只是游隼号太小装不下，最终只能带走四门火炮。 看着卢卡兴奋的在两条船之间跑来跑去，克里特忽然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没有吧？”卢卡摆出一张问号脸。 “你为什么来这船上的？”克里特问道。 没等卢卡回答，闭嘴忽然从底舱敞开的大门飞了出来，大叫着：“传送！传送！” “啊，传送门！”卢卡终于想起来了。 “喂！难道你真要走了？”奥莉不知什么时候从游隼号又回到了商船上。 “快去！要消失了！”闭嘴大声叫着。 “先一起去看看吧。”卢卡说道。众人走下台阶来到舱底，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紫色光圈平铺在地板上，小胖早已守在一边。 “卢卡，我正要跟你说呢，这个传送门，马上就要崩溃了！”他带着哭腔说道，“现在只能通过一个人啦！” “你去吧，我不回去了。”卢卡忽然说道，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对于那个魔法位面，他的记忆不过短短两个小时，并没有让他一定要回去的理由，除了……在那里，血魔法后遗症应该更容易治愈。但尼克不同，他属于传送门的另一端。 “你赶紧走，别等真崩溃了。”卢卡说着递上紫水晶法杖――刚才小胖遗落在甲板上的。 尼克摇了摇头：“这个也带不走，这门已经太脆弱了。” 卢卡笑了：“正好，这法杖归我了。还有你那匹防火布呢？诺拉的衣服可不够多。” 尼克指了指旁边一捆布匹，眼泪在眼眶里一直打转。 “受不了你！”卢卡看他还在磨蹭，而紫色的传送门马上就要支撑不住，干脆抬起一脚把他直接踹了下去，“再见啊――” 尼克的身影刚在传送门里消失，紫色的光圈就响起噼里啪啦的几声，然后闪起一阵强烈的电光。等到众人重新找回视力，地板已经恢复如初，再也没有任何痕迹。 “好了，收工！我们回游隼号吧。”卢卡拍拍身上的尘土，拿着法杖转身就走。 闭嘴跟着飞过来落在他的肩头：“那你的血……” 它回头看了看围观人群，换了个说法：“内伤怎么办？” “不是还有魔力源吗？走啦，目标：伯劳鸟之渊！” ------------ 第十七章 奥莉的独家美食 虽然从商船离开时，卢卡兴冲冲喊着“伯劳鸟之渊”，但事情并没有他期望的那么顺利。 四门作为战利品的火炮虽然被搬上了船，游隼号的船舱却没有预留安装的位置，水手们只好用绳索把这几个沉重的家伙紧紧绑缚在甲板两侧，免得它们来回滑动伤到人。 “还是要找工匠改造一下才好呀。”卢卡看着忙碌的水手喃喃说道。 “就是，这么摆着有点挡路。”奥莉说着从船舱里走出，身后跟着火精灵。 诺拉身上穿着一件式样简洁的长裙，她和奥莉两人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就把布料缝制为成衣，即使还有些粗糙，也算是技艺非凡了。当然，那些细密的针脚是出自诺拉之手，布料上撕裂的毛边才是奥莉的成果。 诺拉本来就身材娇小，站在奥莉身边，更是显得楚楚可怜。柔软的尖耳朵在淡金色长发的缝隙中微微晃动，细微的火光在杏仁型的琥珀色瞳孔上不时灵动闪过，纯白色的长裙加上精灵一族与生俱来的特殊气质，整个人完全就是“柔美”一词的绝佳注解。 卢卡还没来得及向诺拉介绍一下同伴，血魔法的影响便再次笼罩了他。 不过这次稍微有了些经验，眩晕并没有完全夺走意识，只是让他站立不稳，身体一歪在甲板上跪坐下来。 奥莉赶忙招呼克里特一起把卢卡抬回船长室，又不知从哪儿弄来块湿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 “我又不发烧……”卢卡想要反抗，声音却被卡在喉咙中一样，连自己也听不清楚。 “我见过这种情况！”奥莉的声音透着自信，“他吃东西太少，饿的！” 火精灵诺拉在旁边连连点头，克里特想要说些什么，但奥莉再次带着一阵风冲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空中： “我去做一大堆好吃的来！一大堆！” 一小时后，在奥莉的指挥下，两个水手抬着一口锅走了进来。那是一口铸铁的大汤锅，大小足以装下一个大活人。 “我学过营养学的！”奥莉手拿汤勺在锅里搅了几下，似乎在检查里面的配料，“蛋白质、维生素、还有糖分和盐，包你吃下去立刻就能跳起来！” 说着，她舀起一大勺热腾腾，姑且称为“食物”的东西，直接塞进卢卡的嘴里。 一秒钟之后，卢卡真的跳了起来！ 又烫又辣又酸，还带着齁死人的甜味和能把舌头脱水的咸涩…… 他原地转了三圈，而后直冲门口而去，但没来得及吐出任何东西，又被奥莉一把抓过来捂住嘴，硬是用武力让他全咽了下去。 奥莉摇了摇头：“味道也许不好，可你需要补充营养啊！” 接着，她又转身走到锅前，舀起满满一勺那种糊糊。 “我营养补充够了！”卢卡的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叫了啊！” “可是还剩下那么多呢……”奥莉不依不饶。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卢卡几乎是尖叫着问道，锅里那些不明物体对他造成的伤害，远远超过了血魔法的影响。 奥莉低头看了看勺子里灰色的糊糊答道：“奥莉.蒙斯顿独家秘方炖煮金枪鱼，里面加上了大量苹果和巧克力，为了让你好消化，我特意把所有材料都戳成泥了。再来一口吧！” “那个，奥莉……”一直沉默的克里特忽然说话了，“谋杀船长可是重罪啊……” “唉，我这么有创意的美食，你们竟然不懂得欣赏……”奥莉叹了口气，低头自己吃了一口勺子里的东西，也立刻变了脸色，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一阵沉默，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说道：“要吃光了，还有吗？” 卢卡抬起在血魔法和“美食”的双重折磨下快要裂开的头，奥莉也猛的转过身，就连克里特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见火精灵诺拉坐在锅边，坐姿仍然幽雅娴静，手上的动作却相当豪放。 她双手齐飞，每次都在锅里捞起一大把冒着蒸汽，带着些许坨坨的糊糊，毫不拖泥带水的塞进嘴里，完全不在乎这东西的热度，动作精准，没有溅出一点汤汁。 在卢卡等人的目瞪口呆中，诺拉疾风扫落叶一般把最后一点“美食”吃个精光。 “我说，你不嫌烫吗？”奥莉看着还冒着蒸汽的空锅问道。 “我说，你不觉得撑吗？”卢卡看着直径足有一米的空锅问道。 诺拉掏出一块就同样质地的白色手帕仔细擦了擦手，完全看不出刚才那种吃相的一点痕迹：“不烫啊，就是有点少，也就吃个半饱。” 奥莉感动得泪流满面：“没事，材料还有，我再去做！” “千万不要！”卢卡和克里特闭嘴异口同声的叫道，两人联手终于把跃跃欲试的奥莉按了下来。 “还是我去做吧……”卢卡揉了揉太阳穴说，头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虽然船上的食材比较单调，但穿越前的卢卡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毕竟是个美食之国，做些简单的饭菜还是信手拈来的。考虑到诺拉的食量，他整整做了二十个人的分量出来。 其实也不需要多好的味道，只要有“奥莉的独家美食”作为对比，整船的人都没有什么额外要求了。 诺拉在第一口正常食物接触到舌头的一瞬间，脸上就变幻出无数种匪夷所思的表情，吃光第十一份食物之后，终于含着泪定格成一种坚定的信息：“我跟定你了！” “还好你做了二十份啊……”克里特说着也开始吃了起来。 六个水手、奥莉和卢卡连连点头，纷纷抱紧自己的饭碗。 第二天，四个小伙伴聚集在船长室。 克里特在魔法地图上测量了一下距离，皱眉说道：“本来，我们直接航向目标是没有问题的，不过……” “位置有变化？”卢卡也凑了过来。 “位置没有什么问题，即使有变化，我们也能够追得上。”克里特摇头答道，“问题出在补给上，本来九个人的食物储备是足够的，现在怕是要找个地方补充一下了。” “对不起……”诺拉红了脸，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饭量是比较大的。不过等我成年，饭量就会和正常人一样了！一顿绝不会超过一条羊腿！” “没关系啦，多带点食物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奥莉拍着诺拉的肩膀安慰她。 卢卡问道：“附近有合适的港口补给吗？” 克里特想了想，回答道：“港口倒是有，不过有些麻烦。” “麻烦？”卢卡笑了起来，“我们不就是麻烦吗？” ------------ 第十八章 落日快递 克里特在魔法地图上标注出一个岛屿：离沙岛，回帆港。 “只有这里了吗？这里的物价好高的！”奥莉问道。 克里特点头：“周围其他地方要么是六月联盟控制，要么归帝国管，就算海盗岛，也是在黑帆爱德华的监控下。别忘了，我们的船长可是被全海域通缉的。” “唉，那没办法了。”奥莉叹了口气，转向卢卡，“我以前只见过被联盟和帝国同时通缉的，连黑帆都要抓的人，你是第一个！” “船长好厉害啊！”诺拉惊叹道。 卢卡无奈的扶额：“这真不是什么好事……话说回来，难道这个岛上没有人抓我？” “在回帆港不会。”克里特答道，“因为有落日快递。” 卢卡继续问：“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奥莉答道：“落日快递不属于任何势力，整个群岛海域的邮件和包裹都是他们寄送的。回帆港是落日快递的总部，他们禁止任何势力在这里开战。” 卢卡更惊讶了：“一家快递竟然能够有这么大控制力？” 奥莉也摇摇头，似乎也不清楚原因。 克里特只好解释：“表面上落日快递是做跑腿的送信生意，实际上远不止如此。你们想想，所有的邮件和包裹，里面会包涵多少有用的消息？” “难道你想说，落日快递是个情报机构？”卢卡惊讶的说。 克里特点头：“确切的说，他们除了送货，还做贩卖情报的生意。反正他们一直保持中立，手里又掌握着很多秘密，无论帝国还是六月联盟都不会想要给自己找这么个难惹的敌人。” “那么说，这个岛是唯一选择了？”卢卡问道。 克里特和奥莉一起点头，诺拉楞了一下，也跟着点起了头。 “不过这个岛上的东西很贵，一瓶最普通的朗姆酒也要三个银币，是市价的整整三倍！麦酒都要两银币呢！”奥莉补充道。 “我们现在有多少钱？”卢卡赶紧问道。 克里特打开账本：“从裂石港出来的时候，我们的全部款项为：零。” 卢卡点了点头，悬赏那五千银币全都用来买游隼号了。 克里特又继续说道：“昨天在那些海盗的船上获得的战利品，大部分补偿给了商船鸢尾花号，我们保留下来的有四门十四厘米口径火炮、防火棉布一匹、紫晶法杖一支，以及……” 他把账本摊在桌上，让所有人都能看清：“963枚银币。” “够用吗？”卢卡对海洋世界的物价完全没有概念。 “我算算……”克里特铺开一张草纸写写划划，“补充二十人份量的食物大约两百、改装四门火炮、加固船底……” 算了半天，他终于抬起头说：“按照回帆港的物价，总计花费880银币。” “呼……”卢卡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赶紧转向吧，什么港来着？” 三天后的上午，游隼号停靠在回帆港。 因为一大早就被吵醒，闭嘴赌气飞到桅杆顶上，无论如何也不肯下来，卢卡也就干脆让它在那里补觉去了。 一下船，诺拉就被这个地方完全吸引，好奇的到处看着。不过好奇归好奇，她还是懂得要在众人视线范围内尽量保持低调。 幸亏之前一天在奥莉的建议下，诺拉用防火布做了个兜帽罩在头上，把面容和耳朵遮得严严实实，否则即使在这完全中立的港口，仅凭她的种族特征，也足以引起不小的轰动了。 “造船厂是在这边吧？”卢卡看着路标比划道。 “没错。”克里特走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顺利的与造船厂的工匠谈妥了游隼号的全部整修事宜：除了要把火炮固定在下层甲板上之外，为了应对“伯劳鸟之渊”的暗礁，还要在船底再增加一层防护装甲。 虽然这多少会影响一些航行速度，但眼下，看起来已经触手可得的魔力源才是最重要的。 处理这一切，只花了不到十分钟。之所以有如此的效率，主要得益于造船厂工匠的铁面无私：只听要求，绝不接受砍价。 “我们剩下的钱，还够去吃点东西吧？”奥莉担心的问道。 卢卡捏着空荡荡的钱包，咬着牙说：“剩下不到三百，吃饭要花多少钱？我们还没去补充船上的食物和水呢。” 克里特犹豫了一下答道：“正常四个人的一顿饮食，二十银币够了。可是我们四个……” 他看了看正把纤纤细手伸向工匠刨子的诺拉：“不好估算啊。” 奥莉赶紧小跑几步把诺拉拽了回来：“先吃了再说，不行再去找黑旗的船抢点来。” “这可有难度，我暂时不能用魔法。”卢卡边走边说，之前他已经把自己的情况对三个伙伴解释了一遍，不过估计克里特早就看出来了，奥莉和诺拉大概完全没有听懂。 克里特摇了摇头：“要跟黑帆为敌的话，即使加上那四门火炮，游隼号火力也是严重不足的。请你们不要太冲动。” 的确，很多小海盗使用的就是类似游隼号的单桅快速船，因为他们的目标是防护不足的商船，这样的小船足够了。但经过上次的海战，四个人不约而同的把敌人标记为黑帆集团。抢劫无辜的商船？那真不在他们的想法里。 要对付黑帆的战船，游隼号的体量就显得太小了。 “总会有办法的，只要拿到魔力源就好。”卢卡倒是想得开，反正发愁也没有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吃饭！” 距离造船厂两条街，就是顺风酒馆。这不是整个岛上唯一的酒馆，却是最靠近码头广场的一个，因此生意相当兴隆。正对酒馆大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块木板，上面用歪歪斜斜的字迹写着： 本日供应：土豆浓汤配小牛排，五银币一份。麦酒半价，一银币。 一行人走进酒馆时，正好是生意最好的正午。 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一张空桌坐了下来，卢卡举手叫过女招待：“十份……不，十五份那个主菜。” “十五份？”女招待确认了一遍，又问，“麦酒要几杯？” 卢卡捏了捏钱包，咬牙答道：“不要麦酒。” 女招待转身而去，不多时就送来热腾腾的午饭。卢卡正要开吃，旁边桌上却传来一声轻蔑的笑声： “不要麦酒？不喝酒也能算在海上讨生活的男人？” ------------ 第十九章 熊孩子 “不要麦酒？不喝麦酒也能算在海上讨生活的男人？”明显的挑衅从邻桌传来，声音尖细刺耳。 奥莉竖起双眉，正要反唇相讥，被卢卡按住肩膀。 “低调一点，我们没时间节外生枝。”卢卡小声说道。 谁知隔壁的家伙并没有就此停下：“两个娘娘腔，再加上俩小姑娘，我说，大海可不是让你们这种没经过风雨的家伙度假的地方，不如赶紧回家去吧！” 奥莉在桌下握紧的拳头微微发抖，卢卡拍了拍她的肩膀。 “还拿着把剑，个头倒是不小，也不知道是不是纸糊的！”对方依然哂笑着。 奥莉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她拎起巨剑，两步冲到那人面前，一手推开沉重的桌子，“咚”的一声把剑戳在地面上，距离对方的脚尖不到一厘米。 对面的人身材非常矮小，披着一件巨大的灰色连帽斗篷，兜帽比诺拉的兜帽还要大上一圈，完全隐藏住了自己的面貌。 奥莉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开：“我们喝不喝酒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听听自己那声音，比海鸥叫声还要尖，还敢说别人娘娘腔？” “想知道这剑是不是纸糊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站起来，打一架！”说着，她将巨大的剑尖向上挑起，在对方面前略作停留，随即正面直刺过去。 “啊！”诺拉尖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卢卡小声说道：“别担心，奥莉有分寸的。” 的确，奥莉这一剑看上去来势汹汹，在即将接触对方的时候忽然向上提起十几厘米，擦着对方的头顶划过，把对方的灰色兜帽一劈两半，却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带到。 “站起来！你……呃……”奥莉愤怒的声音忽然顿住，手里举着的巨剑无论如何也没法做出第二次攻击。 被划开的兜帽向两侧散落在肩头，众人这才看清，这个声音尖细刻薄，身材瘦小，手里仍然举着半杯麦酒的好事之徒，是个年龄最多不超过十岁的小男孩。 这个熊孩子似乎也没料到奥莉的巨剑能够如此精准，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不过马上他就恢复了挑衅的神态，左手挠了挠修剪利落的深棕色短发，右手举起面前空了一半的酒杯，眨巴着亮闪闪的大眼睛，用和年龄极不相称的语调说：“我就知道你没胆！” 奥莉一时不知所措。真打，她对一个孩子真是下不了手；退吧，脸上又实在挂不住。 忽然一只手伸出，握住熊孩子正要送向嘴边的麦酒杯，卢卡的声音响起：“未成年人喝酒可不太好哦。” “你敢碰我？你竟然敢碰我？！”熊孩子忽然提高了音量，语气也瞬间切换到符合年龄的状态，“救命啊！打人啦！大人欺负小孩啦！” 熊孩子的眼泪说来就来，几个人谁都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卢卡也愣在原地，连手都忘了收回来。 周围的食客倒是相当淡定，有几个赶紧端着自己的食物和麦酒退到角落里，似乎知道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卢卡看着哇哇大哭的熊孩子皱了皱眉，碰瓷吗？ “砰！” 酒馆的门被猛的撞开，一个移动山丘般的身影冲了进来，如同脱轨的列车一样，一路撞开桌椅和几个躲闪不及的食客，冲到熊孩子和卢卡面前。 冲进来的男人比平常人足足高出一半，也足足宽出一半，身上肌肉块块隆起，头上油亮亮的没有半根头发。这人只穿着一件最简单的背心，腰上挂着一根巨大的硬木棒槌。 “林德！他们欺负人！”熊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只看现在这委屈的小脸，实在难以和刚才那副尖酸刻薄联系在一起。 被称作林德的壮汉没有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盯着卢卡的右手――后者还握着熊孩子的手腕。 卢卡赶忙收回右手，并举起来摆了一下，示意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谁知熊孩子忽然捂着手腕往地上一躺，哭得更加委屈起来。他在地上滚了几下，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手腕上便多出来几抹红紫。 “都掐紫了！”熊孩子哭着把手腕举到壮汉林德面前，左手偷偷往兜里塞进一小块布。 “演技太浮夸了……”卢卡摇摇头说，“你那布上的染料都渗到口袋外面来了！” 壮汉林德却不理会卢卡，他瞪大了眼睛盯着熊孩子的手腕，半天终于挤出断断续续的挤出几个字来：“欺负，菲尔。林德，打你！” 说着他上前一步，左手抓住卢卡胸前的衣襟，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右手举起南瓜大的拳头。 奥莉抓紧巨剑的剑柄，平举过肩。 诺拉右手仍然不停的往嘴里填着牛肉和土豆，左手却也在桌下偷偷搓动，捏起一小团火焰。 “咣当！” 一个大号锡制酒杯从空中飞来，刚好砸在壮汉林德的光头上。 酒吧女招待的声音随后响起：“要打出去打，别在酒馆里闹！跟你这熊孩子说过多少次了，再碰坏东西以后不许你进来了！” 熊孩子菲尔脸上的泪水还没有擦掉，瞬间换上一副满脸堆笑的表情答道：“没问题，我们出去解决！” 他冲着壮汉林德挥了挥手，指向酒馆后门。 林德歪着头看了一会，终于领回了熊孩子的指令：“出去，后巷，打！” 菲尔走在最前面，壮汉拖着卢卡，奥莉和克里特紧随其后，诺拉塞进第十五份午饭里的最后一块土豆，也用手帕擦擦手跟了上来。 酒馆后巷不算偏僻，但林德庞大的身影一出现，周围的人纷纷避开，不多时这条巷子就只剩下冲突双方这六个人了。 卢卡被林德一把甩开，幸好奥莉上前搭手扶住，他才没有在碎石地面上摔断几根骨头。 菲尔收起了眼泪，一脸坏笑的说道：“赔钱吧！” 卢卡整了整被抓得乱成一团的外套：“不装了？” “什么装？你们伤了人，赔钱！”菲尔丝毫不肯松口，“赔钱还是跟林德打上一架，你们自己选吧。” “赔钱，打架！”头脑简单的壮汉林德也跟着吼道。 ------------ 第二十章 进击的半巨人 面对咄咄逼人的熊孩子菲尔，卢卡只好先退让一步： “商量一下行吗？” “没的商量，今天不交出五百银币，你们别想轻易了结这事！”菲尔看起来并不打算松口。 “你误会了，不是跟你商量。我是说，让我们几个商量一下。”卢卡说着回头看了看三个同伴，“就算赔钱，也要商量下由谁出吧？” 菲尔歪着头看了看这四个人，想了想，说：“好吧，你们快点。林德你去那边。” 壮汉林德听话的走到菲尔指定的地方，庞大的身躯完全堵住了小巷唯一的出口。 四个人头碰头的围成一圈。 奥莉首先忍不住了：“你不会真打算给他钱吧？” “怎么可能。”卢卡摇了摇头，“就算想给，咱们也没有五百银币啊。” 一直沉默的克里特忽然说话：“奥莉没问题。” 诺拉还是一脸迷惑：“什么没问题？” 卢卡立刻明白了克里特的意思，看本人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代劳：“他是说，奥莉对付那个大个子没问题。没错吧？” 克里特和奥莉一起点头。 “真的吗？那家伙看起来力气好大啊……”诺拉忧心忡忡的说。 卢卡看向奥莉，后者向壮汉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那就打一架吧！”卢卡下了结论。 奥莉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又低声说了一句：“你别出手，我能搞定。” 卢卡点了点头，转过身面向菲尔。 早已急不可耐的熊孩子伸出手来：“钱呢？” “没钱。”卢卡斩钉截铁的说。 奥莉跟上来笑着说道：“打架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给钱啊？” 菲尔愣在原地，一秒钟之后，他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林德――” 壮汉闻声而至，把熊孩子护在身后，伸手摘下硬木棒。 菲尔后退几步，翻身跳到酒馆后院的护栏上坐下：“你们自己选的，等会打不过还是要给钱哦！” 林德挥舞木棒直冲过来，冲着卢卡迎头砸下。 好在他力量虽大速度却很一般，再加上刚才站在巷口颇有段距离，卢卡一闪身躲到旁边的矮墙后。 “哗啦”一声，石屑四溅。 那矮墙并不是用砖头，而是坚硬的碎石砌成，在这一棒之下竟然被打出一个半米宽的缺口！ “喂！你的敌人是我！”奥莉大喊一声，冲了过来。 林德转身，用同样的动作把木棒砸了下来。 “太容易躲开了吧？”奥莉笑道，略一侧身，木棒在身前落下。 坚实的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随后裂开如同蜘蛛网一般的细纹，直径超过两米。 奥莉又笑了一声，往旁边挪动一步，虽然身着重甲，步履却非常轻盈。 林德又是一棒砸来，还是同样的动作。 奥莉如同跳舞一般再次轻松闪避，只有地面再次遭殃。 几分钟时间，林德已经全力砸下十几棒，地面变得千疮百孔。 菲尔的脑袋当然比林德好用得多：“林德！她在消耗你的体力！别理他，去抓那个穿红色外衣的家伙！” 林德倒也不是一味服从，他喘着气反驳道：“林德，强壮！林德，不累！” “不累那就再来啊！”奥莉还特意往他身边凑了过去。 菲尔又大叫道：“林德！弄伤我的是那个穿红色外衣的家伙！” 壮汉伸出左手挠了挠微微出汗的光头，歪着脑袋冲躲在矮墙后面的卢卡看了半天，终于说道：“欺负，菲尔！红衣服，打你！” 奥莉再迟钝也比林德聪明，早看出这壮汉完全是被熊孩子引导着，她反手用剑柄冲着林德腰眼戳了一下，对方扭动了一下，却完全没有笑：“林德，不痒！林德，打红衣服！” “喂，我是他的代理人啊！打架的规矩你懂不懂？”奥莉问道。 “打架，还有，规矩？”林德又挠了挠光头。 “当然有，打架这事，一边出一个代理人才行。你是那孩子的代理人，我是我们船长的代理人。所以，你的对手是我！”奥莉说道，“打倒了我，你才能去找我们船长的麻烦！” “林德，打倒，代理人！”林德捶着自己的胸口喊道。 菲尔见林德被忽悠得晕头转向，也是气急败坏，挑着眉毛对奥莉挑衅道：“不敢正面交手，还说什么打一架？林德，用这个吧！” 说着，他从斗篷下掏出一个锡制酒壶，扔了过去。 林德伸手接过酒壶，打开瓶盖毫不犹豫的灌了下去。 “他喝的是什么东西？”破墙后面，卢卡低声问道。 克里特盯着酒壶说道：“银鼠草的汁液。对人类和巨人都有剧毒，但对两者的混血不但无害，反而会在短时间里把敏捷提升到极限。” 那边林德喝完药水，把酒壶甩到一边，在空中又挥舞了几下硬木棒。 与之前完全不同，在力量完全没有减弱的前提下，他的动作竟然快得让卢卡完全看不清楚。 “奥莉回来！”卢卡探出头去叫道。 林德的硬木棒再次带着风声砸下，奥莉向左撤出一小步，还好她早有准备，这一棒擦着她的右肩落下，敲击在地面上的力道震得破墙后的卢卡都感觉自己小跳了一下。 “奥莉我们换个办法！赶快回来！”卢卡焦急的喊道。 但奥莉皱了皱眉，完全没去理会卢卡的叫声。刚才向左退的那一小步，让她处于酒馆后墙和库房的夹角之中，即使想要离开，也是无路可走。 林德再次高高举起木棒。 卢卡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卷轴，正要割破手指，忽然听见奥莉一反常态冷静的声音：“卢卡你不要出手！” 同时她面对林德，双手举起巨剑：“你想要正面交手？” 木棒砸下，巨剑上扬，两者相交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一大股灰尘从地面和墙面上被震得飞舞起来，笼罩住两人的身影。 即使奥莉时常打磨，巨剑也并不是最锋利的那种武器。坚硬的木棒砸在上面，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缺口。 菲尔看着咕噜咕噜滚过来的硬木棒，目瞪口呆。 然后灰尘渐渐落下，“咚”的一声巨响，林德庞大的身躯摔到在地，又溅起一小股尘土。 奥莉双手紧握着巨剑：“如你所愿，正面交手！” ------------ 第二十一章 烟雾与火焰 随着林德倒地，熊孩子菲尔发出一声尖叫，完全顾不上身背巨剑的奥莉就在旁边，飞身冲了过去。 和之前的表演不同，他这次的真哭，却只是留着泪不停哽咽，并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看他哭了几分钟，奥莉终于开口说道：“那个……他就是晕倒了而已。” “啊？！”菲尔在林德的胸口附耳听了一会，总算松了一口气。 克里特递过去一个水壶，卢卡拧开水壶盖子，把清水洒在林德头上。 奥莉继续解释道：“硬碰硬的拼力量，输了的被震晕一阵，不算什么大事啦！不过就是这一周都会有些头晕，没法打架罢了！” 没过多久，半巨人果然渐渐清醒，从地上坐了起来。 “这事算结束了吧？”卢卡问道。 刚刚破涕为笑的菲尔抹掉脸上的泪水，眼睛里忽然又闪过一丝狡黠的亮光。 他站起来，把手插在裤兜里，慢慢说道：“结束这事嘛，也容易……” 下一刻，熊孩子从裤兜里掏出一颗苹果大小的圆形物件，往地上使劲一甩。 “噗――” 整个后巷瞬间被白色的浓烟笼罩，比刚才奥莉和半巨人震起的灰尘浓度可大上不少。 “烟雾弹！”克里特说道，声音仍然听不出一点焦急。 “至于吗？我们又没打算真抓他……”卢卡在浓烟中摸索着，忽然音调一变，“混蛋！钱包被顺走了！” “钱包？这小混蛋！”这是奥莉的声音。 卢卡赶紧嘱咐一句：“奥莉你先别拔剑，蹭到自己人可不是闹着玩的。话说这烟怎么散不掉啊？” 克里特答道：“这是加了闪耀海星粉末的烟雾弹，持续时间可以达到半个小时以上。” “半个小时？那熊孩子早不知跑哪儿去了！”卢卡叹道。 “别急，也不是没有办法。”克里特音调总算提高了一点，“诺拉，在听吗？” 火精灵立刻开口答道：“在啊，怎么？我也看不见啊！” 克里特说道：“没事，你现在向右转十五度……对，就是这个方向，正前方三米的地方，放上一团微型活焰！” 诺拉闻声抬起右手，一小团火光亮起。她瞄准位置，把活体火焰精准的投掷过去，亮光中，一个穿着斗篷的小小身影显露了出来。 菲尔见行踪被发现，立刻扭头又钻进旁边的烟雾中。微型活焰只有诺拉的一个手指大小，照亮的范围不过三十厘米，熊孩子轻轻松松就避开了暴露范围。 克里特又说：“左转二十三度，两米半！” 诺拉继续抛出烈焰，这次，菲尔差点直冲到跳动的火苗上，他赶忙收脚，再次转向隐藏在烟雾之中。 克里特不再停顿，不停的报出方向和距离，诺拉的活焰也就不停的掷到烟雾之中。 五分钟后，一个火焰组成的圆圈终于围拢，火圈直径大约五米，跳动的闪光驱散了周围的烟雾。在这火圈中间围住的，就是左冲右突也没能跑掉的熊孩子菲尔，以及头晕目眩蹲在地上喘粗气的半巨人林德。 菲尔见再也跑不掉，伸手从斗篷下面掏出一把亮闪闪的小巧匕首，用微微颤抖的右手举在胸前。 “没必要这样吧？”卢卡摇着头说，“你把钱包还回来先！” 菲尔无计可施，只好把钱包扔了回来。卢卡打开细细数了一遍，一分不少。 诺拉正想撤掉火焰，菲尔却沉不住气抢先发问：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我们走？” 虽然没打算扣押或者把熊孩子交给什么管事的，卢卡还是问了一句： “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要碰瓷？” “碰瓷？瓷器很贵的，顺风酒馆的餐具不是木头的就是锡的，哪有那种东西？”菲尔满脸不解。 “呃……我是说，在那个酒馆里，你为什么要挑衅、陷害、敲诈我们？”卢卡不是第一次遭遇穿越后的语言障碍，马上换了个说法。 其实不用回答他也知道，还不是为了那点银币？他不过是想让这熊孩子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所以在话语上咄咄逼人。 菲尔瘪了瘪嘴，这时候反而没有哭出来：“我就是不想让你们参加一周后的选拔会。” “什么选拔会？难道不是盯上我们的钱了？”卢卡挠挠头。 “你那一点钱少爷我看不上！”菲尔哼了一声，“刚才拿走也就是顺手，要是专门偷你这样的穷鬼，我早饿死了！” 克里特在旁边忽然插话：“你说的选拔会，是不是落日快递的游鸥招募面试？” 菲尔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我就说你们是来跟我抢机会的吧？你还说不知道？” 卢卡不理他而是对克里特问道：“那是什么？” 经过克里特解释，卢卡终于弄清楚。 落日快递的普通工作人员，一共有四类： 文人和鉴定者，这两种属于内勤工作，分别负责普通信件和物品包裹的整理分析。 外勤则包括游鸥和夜鹭两种，游鸥，按卢卡的理解，就是快递小哥；而夜鹭则负责执行一些不好放在明面上任务，简单的说，就是盗贼。 熊孩子菲尔想要参加的，就是游鸥，或者说快递小哥的招聘面试。为了减少几个对手，他每天在码头酒馆游荡，四处找碴，仗着有半巨人林德撑腰，赶走了不少想要参加的竞争者。 见半天没人理自己，菲尔又沉不住气了： “放了我们！我不阻止你们参加选拔会还不行吗？” 卢卡摇头：“我们本来就不打算参加啊。三天后我们的船完工就走，根本就不会在这里待到那个时候！” “那……”菲尔用手指绞着衣角，“等我选上，我免费帮你们送三次邮件！” “我们没什么熟人，没什么邮件要送。”卢卡再次拒绝。 “唉！”菲尔干脆一跺脚，“等我选上，我给你们免费提供三次落日快递的秘密信息！这总行了吧？” “这听起来倒是不错，你们说呢？”卢卡转身询问同伴。 三人都点了点头，奥莉微笑着说道：“听起来是好，但也要他能选中，还要遵守约定才行啊！” “就当提前投资了，反正也不用花钱。”卢卡答道。 ------------ 第二十二章 贪吃的船 虽然很不情愿，熊孩子菲尔最终还是扶着一步三晃的半巨人离开了狭窄的后巷，并给卢卡留下一张亲笔签名的字条： 本人，菲尔.帕克，在此向游隼号船长，卢卡.莱斯特郑重承诺，今后为其免费提供至少提供三次机密信息，情报级别不低于落日快递的A级密文，具体内容由莱斯特船长指定。 熊孩子自己当然不愿意把条件写得这么明确，这字条是卢卡写好，再让他签名的。 “这么一张纸片，能有多大约束力啊？”诺拉说着就想伸手。 “别，你拿走就烧了！”卢卡赶紧躲开，“这个东西，如果写的人真打算赖账，那的确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 “那我们要这个干什么？”诺拉更迷惑了。 卢卡把字条折叠好，收回大衣口袋里，笑着说：“不干什么，就是想逗逗熊孩子。” 奥莉在一边仔细检查着剑刃，举起来巨剑对着阳光观察了好久，看到巨剑确实没有任何崩口和裂纹，才长出了一口气，插话道： “要我说，你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卢卡！” 卢卡掸了掸深红色外衣上的灰尘，反问道：“我有吗？” 三人异口同声：“有！” 一个刺耳的熟悉声音慢了一点，也很肯定的说道：“太有了！” 随着这声音，闭嘴从天而降，扑腾了几下翅膀，稳稳落在卢卡的左肩上。 “你怎么来了？睡足了吗？”奥莉一边问一边把巨剑背在身后。 闭嘴不安分的从卢卡肩头用两支爪子支撑爬到腰侧，在外侧口袋里翻找了半天，小声嘟哝着：“饿死了，上次在这里藏了几个栗子来着，怎么找不到？” “我给吃掉了。”卢卡老实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白痴！鸟食你也抢？！给我吐出来！”闭嘴大叫起来。 “别别，您老别生气，咱再去买还不行吗？”卢卡抓起闭嘴重新放在肩上，转身对克里特三人说道，“再去吃一顿吧？刚才我都没来得动口。” 奥莉开心的回答：“好啊，我都没吃呢刚才！” 诺拉睛一亮：“还能再吃？太好了！” 回到酒馆，卢卡重新叫了四份主菜（没错，这次诺拉也只有一份了），外加一盘烤花生。 女招待今天已经瞠目结舌了好几次，可见到闭嘴一边磕着花生一边滔滔不绝的喷人还是瞪大眼睛看了半天。 闭嘴终于喷得累了，在桌子上慢慢踱步到卢卡的盘子前，鄙夷的看了一眼，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大叫：“哎呀！差点忘了！” “怎么？”卢卡差点被土豆噎着。 “我原本是赶过来告诉你一件重要事情的！”闭嘴的灰色羽毛都炸了起来，“你那船上的水手，全部！跑光啦！” “噗！”奥莉嘴里的一块牛肉直接喷了出去。 “什么意思？”卢卡问道。 闭嘴晃着头说道：“我睡醒的时候，听见那几个水手跟旁边几艘船的水手在聊天，什么深渊啦，死神啦，具体也听不太清楚。反正最后老比尔——就是为首那个喜欢带头巾的说，不能再在这船上干了，找船长辞工去！” “具体为什么你没有听清楚？”奥莉追问道。 闭嘴摇头。 “船长！”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酒馆半开的门口传来，循声看过去，正是游隼号的水手长。 老比尔其实年纪不过四十来岁，只是常年在海上风吹日晒，看上去自然有些苍老。他头上包着一条深蓝色头巾，跑得气喘吁吁，大概是从码头上一路找过来的。 卢卡招呼他到桌子前坐下，狠狠心点了五杯麦酒。 比尔灌下一大口，定了定神，带着浓重的口音说道：“船长，我其实真不好意思说吶！” 卢卡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比尔叹了口气：“船上几个兄弟们实在不敢再走了，你知道这儿为啥叫回帆镇不？就是让所有船到了这儿就别再往前了，赶紧回头吶！” “往前会怎么样？”卢卡问道。 “前面是伯劳鸟之渊吶！本来吶，那地方咱几个兄弟勉强也去得，可是刚才在码头上，咱兄弟打听的清楚啊，那个‘沉默的死神’又跑出来了吶！” “‘沉默的死神’是什么？”卢卡继续问。 克里特替比尔回答：“是传说里的幽灵船。这传说大概有几百年了吧，据说那船不定期从‘伯劳鸟之渊’以南的迷雾中出现，沿着暗礁带偷袭靠近的船只，被它盯上的船不管怎么挣扎都会被拖进海底，最后只有几块破木片能漂上水面。” “不就是个传说吗？”卢卡表示不信。 “不光是传说呀！有好多人看见了吶！有船已经被吃了吶！”比尔急的脸都红了。 克里特继续说道：“‘沉默的死神’出现的时间虽然并不确定，有时候间隔几年，有时几十年都不露面，但是它每次出现，不在这海面上待足六个月，吃掉十几艘船，是不会回去的。” “就是吶！”比尔赶紧跟着说，“它上个月月底出来的，正是急着要吃船的时候呐！” “那比尔，你的意思是，”卢卡问道，“让我们调头回去？” “是吶是吶，别白白送死啊！”比尔连连点头。 卢卡皱了皱眉：“要是我还想去那边呢？” “那咱们兄弟只能在这儿下船啦！”比尔说得毫不含糊。 卢卡想了想，说：“好吧，你先回去让他们等等，我们几个商量一下。” 比尔听了一大口灌下酒杯里剩余的所有麦酒，站起来急匆匆的又往码头跑去。 别人还没说话，闭嘴先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别想了，不去‘伯劳鸟之渊’你必死无疑！你最多还有十天。” “不错，从这里去另外两个地点，哪个也需要至少二十天，时间肯定不够。”克里特说。 “我没打算换目标啊！”卢卡看着一脸担心的众人，“我这不就是想问问，咱几个里面吶，有谁会开船吶？” “别学比尔说话！”闭嘴飞到卢卡头顶一爪子揪住头发，把他脑袋拽的向左一歪。 “我可以操帆吶！”奥莉也改了口音。 ------------ 第二十三章 风险与投资联合会 老比尔回到码头等了半天，等回来的却是船长执意要去作死的消息。 看着完全不把可怕的幽灵船当成一回事的四人小队，比尔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的船长很有本事，也知道那几个家伙都不是吃素的，但是……万一真碰上那个可怕的沉默死神，他们的本事够用吗？就算他们不怕，能够护得了自己和几个普通船员吗？ 虽然这工作给的钱不少，但多少钱也不如命值钱吶！比尔这么想着，跟另外几个水手商量了一下，直接收拾东西扬长而去。 现在，游隼号上只剩下了四个人加上一只鸟。 卢卡花了一天，在克里特的指导下，勉强了解到一些掌舵的方法。 他一定要自己掌舵，因为在他对大海并不完备的概念里，关键时刻站在舵轮后面的，才是一个真正的船长。 “那其实是舵手……”克里特的解释被完全忽视。 不过即使卢卡兴致很高，他也只能在理论上模拟一下掌舵技术：游隼号现在正被翻了个底朝天，躺在造船厂接受改修，至少三天之后才能下水。 暂时没有了船，连住的地方都成问题。卢卡只好从所剩不多的银币中挤出五十枚，在顺风酒馆的楼上租下两个最便宜的小房间。 第三天，终于到了游隼号交接的日子，卢卡一大早就兴冲冲的跑到造船厂，蹲在海边等到太阳渐渐西沉，才真正看到改装一新的游隼号从船坞下了水。 四门火炮已经在下层甲板固定好，船体外壳上新增加的甲片闪闪发亮，就连桅杆和船舵都被清理得焕然一新。 造船厂的工匠却没卢卡这么兴奋，反而显得忧心忡忡。 “这么多装甲，可惜了这船的速度啊！”为首的工匠有些遗憾。 “没关系，等我们从‘伯劳鸟之渊’回来，再拆掉就是了！”卢卡满不在乎。 工匠吃了一惊：“什么？你们真要去那里？你们知不知道……” “不就是幽灵船吗？早知道了！”卢卡笑着说，“我倒想看看那个‘沉默死神’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能不能吞下我们！” 工匠瞠目结舌的离开，他的痛心疾首倒不是因为卢卡的作死行为，更多是心疼亲手改装的游隼号。 几个人把行李重新搬回船上，又补充足了食物和水。至此，卢卡兜里的银币再次变成了那个熟悉的数字：六枚。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码头方向传来：“你们这就要去送死了？” 栈桥上，林德的巨大的身影“咚咚咚”的走过来，肩膀上扛着言语一如既往刻薄的熊孩子菲尔。 “你们来干什么？”奥莉摸了摸剑柄，她现在没穿铠甲，但巨剑总是不离身的。 “看看你们还有没有气！要是还能活蹦乱跳的去送死，就给你们带个消息。”菲尔翻了个白眼说。 卢卡笑着说：“可不是什么消息都能算数的哦。” 熊孩子一甩头:“我就说说我知道的事情，能不能算作A级机密你们自己判断。” “听听也无妨。”卢卡点头。 “你别不认账就好！”菲尔又给了卢卡一个白眼，“昨天晚上，在广场对面，城中心那个圆桶酒馆，有一个家伙，三十多岁、秃顶、金鱼眼、右手少了两根手指头，你们认识吗？” 几个人用询问的目光互相对视一番，然后一起摇头。 菲尔继续说道：“另一个家伙，年轻一点，独眼，你们也不认识？” 众人再次摇头。 “我原话重复一遍好了。”菲尔说着清了清嗓子。 他的声音忽然了一副沙哑的嗓子，完全听不出原本的童声： “你确定就是他们？” 马上，菲尔又转了一个方向，换成一个稍微高亢年轻的声音： “没错，就是那艘船，那几个人！” “你可不要骗我，就那么几个人，一艘小船，怎么能让酒桶西蒙全军覆没？”——这是沙哑的声音。 高亢的声音：“我开始也不信，是从海上捞起来的汉克说的，他是那船上唯一活下来的水手。他说那几个家伙好像会变戏法。” 沙哑的声音：“变戏法就能把船变沉了？” 高亢的声音：“这个我也奇怪，不过汉克说，西蒙送给爱德华的礼物，被他们抢走了！” 沙哑的声音：“活动烈焰？你没开玩笑？” 高亢的声音：“我长了几个胆子，拿这个开玩笑？” 沙哑的声音：“说不定是专门来抢‘活动烈焰’的，这就说得通了！他们什么时候出港？” 高亢的声音：“听说是明天下午。” 沙哑的声音：“好，让大家准备好，他们一出港就跟上去。只要距离这里超过三十海里，落日快递就不会管了，我们那时就动手！” 高亢的声音：“明白了，头儿！” 菲尔的独角戏终于告一段落，但结束之后半天都没有人能说出话来。 终于，一阵掌声打破了寂静，卢卡热情的拍着手说：“你一个人就能办个剧团了，还送什么快递啊？” 奥莉也问道：“你的头摇来摇去的，不晕吗？” 菲尔气鼓鼓的瞪着他们俩：“你们能说正经事吗？” “当然，我们很正经的！”卢卡收起了笑，“那俩人是谁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菲尔眼睛一转，“不过不告诉你！你先说，这消息能不能抵一次约定？” “没问题！”卢卡说着掏出了字条，“只要你告诉我们那俩人的身份。” 菲尔点头：“好吧。那个秃顶的哑嗓子，是‘风险与投资联合会’第三舰队的指挥官查理.艾尔文，年轻的是他副官独眼梅森。” “风投？！”卢卡差点从船舷上掉下来，穿越前他想扩大鲜花店的规模找过不少次投资，不但一次都没成功，反而还招致不少嘲笑，对这个名词有点过敏反应。 克里特帮忙解释道：“就是‘黑帆集团’，大家都觉得那个正式名字太绕口，所以很少有人叫。” “喂！别赖账！”菲尔打断了他。 卢卡点点头，招呼半巨人和熊孩子一起走进船长室，拿起笔来在纸条上写道： 契约已完成一次，卢卡.莱斯特。 菲尔看了看，也在后面签上了名。 “那还剩两次哦。”卢卡正要送菲尔离开，转念一想，忽然又问道，“那次的烟雾弹，你手里还有没有？” “有啊，我做了五十多个呢！”菲尔满脸自豪的说。 “卖给我吧！”卢卡真诚的看着对方。 菲尔大眼睛一转：“你拿什么买？” “嗯……抵销一次契约次数怎么样？”卢卡手头实在没钱，只能用这些东西骗骗小孩了。 好在菲尔再怎么熊也是个小孩子，没有考虑多久就点头答道： “成交！今天晚上我就给你送来。” 卢卡点头，提笔把纸条上的完成次数从“一次”改成了“两次”，又让菲尔检查了一遍，才目送这俩人下船离去。 “祝你们早点沉底！”熊孩子的声音渐渐远去。 ------------ 第二十四章 半支舰队 送走熊孩子，卢卡仔细思考了一遍对方带来的消息。 显然，即使没有酒桶西蒙那件事，黑帆的海盗们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更何况，对方大概还憋着一口气，想把诺拉抢回去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多了解些信息总是没错的。 想到这里，卢卡对克里特问道：“黑帆第三舰队的规模有多大？” “具体不太清楚，不过一般来说，一支舰队的规模在十到二十艘船之间。”克里特答道。 “不知道他们停在哪里，早知道把那熊孩子留下再问几句了。”卢卡叹了口气说。 闭嘴忽然从桅杆上飞落下来：“我昨天看见过黑帆的旗子！我现在就去看看，最多十分钟！” 说完，它拍打着灰色的翅膀向港口东南方的码头飞去。 十分钟后，闭嘴果然按时飞回。 它飞回船长室，一头扎进卢卡的水杯，咕噜咕噜直喝了多半杯水，才抬起头来喘着气说： “人我没看见，不过好运气啊！听他们船上的水手聊天说，那舰队有一半都在整修，根本不能出海。” 奥莉笑了起来：“太好了！” 克里特当然不会这么盲目乐观：“一半是多少？” 闭嘴从卢卡的外衣口袋里掏出几颗坚果，一边磕一边说：“本来有十八艘，现在就剩一半了，九艘！” “船只规模呢？”奥莉追问。 “六艘D级双桅船，三艘C级卡拉克三桅船。”闭嘴边吃边说。 “这……一半也没法打啊！”奥莉摇摇头。 “为什么要打？”卢卡笑着反问。 他慢悠悠的走到桌边，看着地图说道：“想要抓我们，也要看看他们敢不敢跟进“伯劳鸟之渊”那片暗礁带去！” “所以，”卢卡抬起头，“半支舰队还是一整支舰队，或者再来几支，有什么区别呢？” 他指向地图上的回帆港，手指一路向南：“只要向南三十海里，不是刚好可以进入‘伯劳鸟之渊’吗？” …… 第二天，也就是游隼号在回帆港停留的第四天一早，卢卡下令起锚出航。 正如之前所料，游隼号开出港口时，风险和投资联合会第三舰队的半支舰队也立刻行动。他们根本没打算隐藏行踪，九艘船大摇大摆的跟在后面。 在游隼号上，事情却不像卢卡一开始计划的那么顺利。 没有熟练的水手，几个人各司其职。 克里特的职责倒是没有变化，依然摆弄着那些卢卡看着就眼晕的仪器。 闭嘴飞到桅杆顶端，充当起了瞭望手，至少，它嗓门够大，而且基本以桅杆为家。 奥莉算是个熟练的操帆手，按她自己的说法，她刚来到海上时干的就是这个活。 至于诺拉，现在既然没有海战，也就没有火炮手的发挥余地，暂时充当拉拉队员在甲板上给大家加油。 看起来应该一切顺利才对。 但是，游隼号的航行困难，完全出在掌舵的那个船长身上。 克里特一如既往的报出方向：“半帆！左舵！” 奥莉熟练的操纵着帆绳，让游隼号的组合帆张开一半。 卢卡握住舵轮，使劲向左一转。 游隼号转过极大的角度，走出一条半圆形弧线，眼看就要向东侧的码头撞上去。 连克里特的声音都有些焦急了：“左舵！不是左满舵！左舵十五度就够了啊船长！” “哦，好的！”卢卡赶紧往回扳船舵。 舵轮开始好像并不愿意向回转，可等到真动起来，又力道极大。卢卡一时没有心理准备，加上受血魔法影响的身体又相当虚弱，被惯性直接甩了出去，在后甲板上直接摔了个仰面朝天。 唯一空闲的成员诺拉赶紧过去把船长扶了起来：“要不我来试试？” “别，这船舵是木头做的，易燃。”卢卡赶紧摇头，“我再试试。” 折腾了半个小时，卢卡终于稍微掌握了一些要领，勉勉强强把游隼号开出了港口。 按这个态势，只要一直走直线不拐弯，他这个舵手还是合格的。 一向乐观的奥莉都有些忧心忡忡：“咱们到了暗礁带能躲开几块暗礁啊？” 大家的各种担心，卢卡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一直专注的感受着船舵上传来的力道与反馈，观察着舵轮每一点转向时游隼号的轻微抖动。 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航行，克里特惊讶的发现，站在船舵后面那个人与刚刚出港时相比，几乎可以称得上脱胎换骨。 也许还不能算作最熟练的舵手，但一次次航向的细微调整，每一次卢卡都比之前操作得更加精确，更加自信。 游隼号经过改装，最大航速从原来的23节下降到18节，即使是这个速度也比一般的船快上不少。不过向南是侧逆风，自然无法达到最高速度。 黑帆第三舰队应该是没有料到游隼号的这种速度，不到一个小时就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两个小时之后，被称为“伯劳鸟之渊”的这片暗礁带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天气并不太好，天空灰蒙蒙一片，不知什么时候又浮起一层海雾，因此当闭嘴大声示警时，游隼号距离伯劳鸟之渊只有不到十海里的距离。 开始，卢卡并没有看到什么不一样，前方仍然是一望无际的海面。 然后，视野中出现了高耸在礁石上的船只残骸。 很快，卢卡看到了海面上飘起连绵不断的微小漩涡。在那些漩涡之下，海水的颜色骤然改变，深浅不一的海水下方，定然危机四伏。 几人此时都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但没有一个人想到退缩。 距离伯劳鸟之渊还有五海里。 闭嘴忽然再次大叫起来：“前面有动静！” 克里特拿起望远镜看过去，很快便说道：“黑帆舰队。是敌人。” 前方一支，不，半支舰队猛然横列，悬挂的黑旗说明了他们的身份。 对面的旗舰上，秃顶的查理.艾尔文站在船头哈哈大笑。 稍微一想，卢卡就明白了。那半支所谓“休整”的黑帆舰队，压根就是提前出海在这里堵截自己。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自己的航向—— 这几天，整个回帆港还有谁不知道那几个整体嚷嚷着要去伯劳鸟之渊，给幽灵船增加口粮的疯子吗？ ------------ 第二十五章 重度空气污染 伯劳鸟之渊与安全海域相比，海水颜色截然不同。 暗礁带的海面下，隐约可见一团团暗色，而在暗色与暗色之间，错落的漩涡与礁石激起的波浪盛开成一簇簇洁白的花朵。 暗礁带之外的海面的颜色则是一片通透的深蓝，没经验的水手也许会被这颜色骗到，但即使海面上看起来一片平静，只要接近深色暗礁带半海里左右，海面下汹涌的暗流就会让船只彻底失去控制，不由自主的冲进那一片死亡地带。 黑帆第三舰队中的九艘战舰早已等候在此，他们对这个海域的特点了然于胸，整个舰队在距离暗礁带一海里左右的位置左右展开，形成一个扇形阵势，游隼号则刚好在这个扇形的火力中心。 “不要开火！捉活的！”站在正中的巡防舰――白尾雕号的船头，查理.艾尔文大声叫道。 他当然不是忽然长出了良心，而是考虑到只有活着的火精灵才能算最有价值的“活动烈焰”，毕竟，掉到海里的火焰是肯定会熄灭的。况且，七艘C级三桅战舰加上两艘B级巡防舰，对付一艘轻飘飘的E级快速船，如果还需要火力全开，查理.艾尔文大概会在黑帆内部被人笑话死。 游隼号可没有这些顾虑，卢卡第一眼看见这半支舰队的时候，就大声下令：“诺拉，去炮台就位！克里特去帮忙装弹！” 两人听到后迅速下到第二层甲板，四门新安装的火炮静静陈列在那里。 对方舰队的两艘三桅战船已经一左一右的靠拢过来，显然是想直接从两侧搭上船舷。 卢卡大声喊道：“奥莉！降帆！” 奥莉立刻执行，游隼号的速度马上从满帆全速降了下来，只靠惯性前行。 卢卡全力转动舵轮，整艘船原地甩尾，向左横了过来。这么一来，船体的阻力大增，速度的降幅更加明显，游隼号在那两艘包夹来的三桅船前面一百多米骤然停住，没有进入对方预计的攻击范围。 黑帆的海盗自然不是海战新兵，一发现游隼号没能进圈，那两艘战船立刻加速逼近，另外两艘三桅船也跟了上来。一百多米听起来不近，但实际上也就是对方几个船身的长度而已。双方的距离瞬间就缩短了一半。 卢卡对下层甲板喊道：“右舷火炮，预设角度，开火！” “轰！轰！”几乎没有间隔的两声炮响从游隼号右侧发出，炮弹却没有命中任何目标。 海风从东南方吹来，游隼号在这场海战中位于下风头，本来倾斜的船身可以让火炮的射角更高，但出航之前卢卡亲手调整的射击角度却是低到极限，就算加上船本身的角度，炮弹飞出去也只是落在游隼号旁边不到五米的海里。 “真是一群菜鸟！”查理.艾尔文见状乐不可支。 不过就在一息之间，落在海面上的炮弹却有了新的变化。炮弹并没有如海盗们预计的那样直接沉入海底，而是发出一声轻微的“噗哧”，随后炸裂开来。 “开花弹吗？”查理.艾尔文嗤笑着摇了摇头，“打不中别人，什么炮弹都没用！” 然而这两发炮弹并没有像正常开花弹一样飞溅出破碎的弹片和铁珠，而是在海面上腾起两团白色浓烟。每团烟雾的范围超过十米，在城镇街巷当然不小，但是在辽阔的海面上，这点大小其实根本不够看。 “装填！仰角调整五度！发射！”卢卡继续喊道。 又是两发炮弹飞出，海面上又多了两团被浓烟笼罩的区域。借助蒸腾的海雾，这些烟雾弹的效果比在陆地上更加稳定持久。 卢卡持续下令，克里特不停手的装填和调整角度，诺拉一轮又一轮的点燃引信。 几分钟后，游隼号与黑帆舰队之间的区域几乎全都被浓烟覆盖。 最开始那两艘三桅战船应变不急，一齐冲进烟雾，险些互相碰撞。 查理.艾尔文“噗”的吐了口口水：“哼，想跑吗？包围！” 卢卡虽然听不到对方指挥者的命令，但这么明显的情况，猜也能猜的差不多。不等黑帆的其他舰船动作，他再次下令：“半帆！左舷火炮准备！” 随着舵轮再次转动，游隼号在海面上迅速变幻方向，在船身后留下一条弧形的白色浪花，不过很快，这条白色的浪花就被轰隆而至的烟雾彻底遮蔽住了。 “见鬼！那该死的小破船到底在哪儿？”被烟雾笼罩，变成瞎子的战船上，海盗们气急败坏。 “这边，好像在右边！”不知道哪个海盗喊着。 “你个香蕉脑袋！那边是自己人！”最前面一艘三桅船的船长破口大骂。 从菲尔手里买下的五十枚烟雾弹全部发射干净，卢卡在这片海域造成了一次颇具规模的空气污染。效果相当不错，不枉他昨天熬夜和克里特一起改装这些炮弹。 那些烟雾弹本来是用直接地上投掷来使用的，直接放在火炮里发射，大概没离开炮口就会爆炸。卢卡和克里特研究了半夜，把每个烟雾弹外面包上一层外壳，加上延迟引信。虽然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也有好几个没出炮膛就冒起了白烟，但好在这东西没有杀伤力，就算失败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还让游隼号船身周围也布满了白烟。 查理.艾尔文的舰队还在烟雾中摸索搜寻，忽然，这个秃顶海盗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喊道：“注意方位！当心暗礁，不要开到暗礁带那边！” 不过为时已晚，其中一艘稍小的三桅船已经被暗流牢牢抓住，船上的海盗惊恐的大叫起来。 艾尔文终究见多识广，当机立断下令：“全体抛锚！不要去救援，原地等待！这种雾气，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最多到太阳出来就会散掉！” 时近正午，正是海雾慢慢消散的时节。但是在伯劳鸟之渊，气候却并不总是按照人们的常识那样发展。 白烟不仅没有散去，在那一片暗礁带的南方，更浓的海雾却在这种完全不应该出现的时候弥漫开来。 比白烟更浓，比晨露更重。 在海雾彻底将白尾雕号吞没之前，艾尔文最后看到的，只有游隼号若隐若现的桅杆，桅杆顶部没有悬挂任何旗帜，只有一件暗红色外套在浓雾中微微摆动，最终彻底消失在那一片暗礁以南。 ------------ 第二十六章 暗礁与迷雾 “右舵二十！”克里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指引着方向。 卢卡转动舵轮，但挟持着游隼号的暗流抵消了他的全部努力，前方一块卡在暗礁上，张牙舞爪的船只遗骸忽然劈开浓雾，卢卡集中精神再次调整舵轮，终于在船头发生碰撞前的一瞬间成功转向。 闭嘴早已从桅杆上飞了下来，那里的能见度也已经降为不到五米。分不清方向的鹦鹉一头撞在船舵上，摔到甲板上之后东倒西歪的恢复了半天，犹豫再三还是没敢再次展翅，只是用两只爪子抓着卢卡的衬衣爬到他的肩头――暗红色外套还在旗杆上挂着呢。 在这种情况下，普通视觉完全派不上用场，克里特的“真视之眼”就成了游隼号唯一可以依靠的信息来源。 “前方四十米有大片暗礁，右侧十五度有条水道。”克里特专注的看着浓雾。 “魔力源现在在哪儿？”奥莉问道。 “从那条水道过去还有不到两海里。”克里特看了一眼手里的魔法地图答道。 游隼号在几个人共同努力下，有惊无险的驶进暗礁中间的水道。 忽然，正站在船头好奇观望的诺拉叫了起来：“快看，水面上有人！” 奥莉双手拽着帆索正靠近右侧船舷，闻声也向水面上看去。 一个看起来像是孩子的躯体在游隼号右前方不到两米的海面上随波逐流，四肢偶尔还晃动几下。 “卢卡，快转向。你要撞到人了！”奥莉焦急的叫了起来，同时把手里的帆索一松，两层船帆一起降下。 “不要――”克里特的声音响起。 卢卡没来得听领航员慢吞吞的指示，把船舵向左飞速转了一圈，游隼号与漂浮的遇难者轻轻擦过，没有对其造成任何伤害，但是海面下的暗流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它。 船身扭转的一瞬间，一股海流带着巨大的力量从海底向右侧的船舷袭来。整个船身瞬间倾斜超过三十度，甲板上没有固定住的东西纷纷滑向一侧。 卢卡拼命向回扳舵轮，终于在游隼号倾覆前一瞬间摆脱了那股暗流，但前方近在咫尺的暗礁已经闪避不及，船底重重撞在在锋利的礁石上。 前几天加固的装甲发挥了巨大作用，虽然受到一些损伤，但游隼号的船底仍然完整，没有丝毫漏水的迹象。 “――改变航线。”克里特的后半句话这才说完。 卢卡抹了把汗：“你早点说啊……先抛锚，看看那个人还有救没有。” 奥莉冲到船尾松开铁锚，又风一般跑到右舷向下看去。 “那个……我说个事你们别生气啊。”奥莉红着脸说道。 卢卡和诺拉也跑到右侧船舷，只有克里特在原地没动，慢慢叹了口气说：“那不是遇难者。” 一件破破烂烂的长裙在海面上漂荡，长裙的内部缠着几块木片，在越来越浓的迷雾里真假难辨。 奥莉的声音微微发抖：“听说‘沉默的死神’经常会用各种各样的幻术来迷惑船员，让船上的水手们精神彻底崩溃以后，它才会开始吞噬……” 诺拉“啊”的一声跳了起来，谁知奥莉扮了个鬼脸，哈哈一笑：“被吓到了吧？逗你们玩的！” “你别闹了，诺拉是真害怕！”卢卡笑着摇摇头。 奥莉拍了拍肩上的巨剑剑柄：“没事，待在我身边，包你安全！” “不管有没有幻术，雾气散卡之前，我们最好先不要动了。”克里特忽然说，“虽然我看得很清楚，但你们在这种环境下会做出什么举动，实在让人难以预料。游隼号也禁不住再来一次撞击了。” 卢卡惊讶的发现，就在说这么几句话的时间里，迷雾又变浓了许多。现在，除了近在咫尺的奥莉还能勉强看清，距离不过两步的诺拉身影都变得模糊起来，而甲板另一侧的克里特则是完全隐藏在了迷雾里。 “这雾也太邪性了吧？”卢卡脸上的笑容渐渐收去，“别乱动了先，咱们几个手拉住手，别走丢了。克里特你在哪儿？赶紧过来！” 克里特无奈的答道：“就这么一艘船，能丢到哪里？” “那你也先过来，人多能壮胆！”卢卡说得理直气壮。 “好吧。”克里特从雾气中走出来，加入拉手小队。 四个人围成一圈坐下，诺拉忽然惊恐的问道：“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闭嘴立刻回答：“我听到了。好像是用夹子夹核桃的声音！” 卢卡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海面上只有一片寂静。他看着砸吧着舌头的闭嘴：“你是不是馋核桃馋疯了？” 闭嘴小声嘟囔着：“真有声音，就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听不到。” 卢卡不理它，向克里特问道：“目标还有多远？” 克里特把地图从斜跨的皮筒里拿出，展开平铺在几个人中间。 地图一打开，卢卡立刻叫出声来：“在动！魔力源在向我们这边移动！” 奥莉凑了过来：“真的！只剩不到半海里了。” 就在此时，一声似是木头碰撞摩擦的微弱声音似有还无的飘过，真的像是闭嘴所说“用夹子夹核桃”一样。 “这……我也有点怕了……”奥莉说着与靠近过来浑身发抖的诺拉缩在一起，火精灵的右手燃起一小团跳跃的火焰，些微驱散了身边的一点浓雾，让人稍感安心。 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卢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靠在船舷上说道：“姑娘们别担心，据说这种湿漉漉的空气，对皮肤最有好处！来按摩一下脸部皮肤吧，跟着我的动作。” 说着他伸出双手，在浓雾挥舞了一下：“就是这样――” 卢卡的声音忽然停顿，后半截话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探出船舷外的左手猛的拍在一个垂直的平面上，触手之处冰冷而潮湿。 卢卡赶紧收手，拼命甩了几下，想要摆脱那种令人不快的触感。 诺拉举起手上的火焰，大家向卢卡的身后看去。 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巨大木墙，带着些不明显的弧度，上面布满了滑腻的藻类，直直矗立在游隼号的船舷外侧，距离不过一步之遥。 ------------ 第二十七章 香脆海苔 “什……什么东西？！”卢卡的声音也开始发颤。 诺拉把手上的火焰略微增大，但仍然看不到那堵木墙的边界。 她向上一抛，那团火焰轻轻飞起，沿着木墙向上飘了足有两层楼高。火光所及之处，浓雾暂时飘散，但木墙仍然看不到边界。 火焰在半空中左转，向前飞动了超过十米，木墙仍在延伸。 看着火焰要超出控制范围，诺拉向后摆手，火焰原路返回，又向右侧探去。能够看见的，依然只有处于腐朽边缘的巨大木板。 诺拉叹了口气，打算召回活体烈焰。 “等等，那个地方，向下三米。”克里特忽然说道。 诺拉控制火焰飘到他所说的位置。 “有什么吗？”卢卡瞪大了眼睛也没看出什么来。 “把木板上附着的藻类烤干。”克里特继续说道。 诺拉的活体烈焰火力并不是很大，并不是因为她缺少燃料，只是即使有附着着法阵的那个项链辅助，想要完美的控制火焰范围也还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在不引燃自己的情况下，拳头大小的活体烈焰是诺拉可以控制的极限了。 这么小的火焰颇花费了一些时间，终于按照克里特的要求清理掉了阻碍视线的海藻。味道让卢卡回忆起穿越前他最喜欢的零食：香脆海苔。 木墙上露出一些凹凸不平的印记。 “是文字！”卢卡举起望远镜，“祥……什么……号。” 克里特点了点头：“祥瑞号，就是传说中沉默的死神。” “哈？幽灵船？”奥莉睁大了眼睛，“幽灵船不应该是船吗？怎么会是一堵墙？” “这堵墙，应该就是沉默死神的底层船壳。”克里特答道。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说法，阴沉沉的天际忽然划过一道闪电，映衬出“沉默死神”如山丘一般的剪影。 “它……它要吃了我们吗？”诺拉已经快哭出来了。 “这个我看不到。”克里特摇摇头。 “其实吧，”卢卡忽然笑了，“它就这么自己凑过来，倒省掉我们不少麻烦。” “为什么？”连克里特都没弄明白卢卡脑子是怎么想的。 卢卡举起魔法地图，代表魔力源的那个光点，现在几乎与游隼号重叠。 克里特凑近细看了一下，又掏出一把小尺子仔细测量，然后抬起头说：“位置在我们南方十五点六米。” 四个人一只鸟同时抬头看向巨大的幽灵船，各自在心里估算着魔力源的具体方位。 卢卡想了一下：“我自己去就行了。” “开什么玩笑！”奥莉的剑柄敲了过来。 “你们待在这里，”卢卡声音不大，却相当坚定，“我已经决定了，这是船长的命令。” “白痴！你知不知道在鬼故事里，最要命的事就是那些笨蛋非要分头行动，最后绝对都会一个一个被干掉！”闭嘴看起来也吓得不轻。 “你能说点好听的吗？”卢卡一把抓起肩头的闭嘴，递给克里特，“帮我看好它。” 然后，他把地图收在皮套里，斜挎在胸前，又背起一个皮革背包，里面装满了早已准备好的各种探险和应急工具。最后，他把紫晶法杖也背在了背上。 克里特一只手抓着不断挣扎的闭嘴，一只手递过连着绳子的抓钩。 卢卡拿起铁质抓钩的一端摇晃了几圈，却没有扔出去，而是满脸堆笑的把沉重的铁钩捧到了奥莉面前：“我扔不到那么远……” 奥莉气鼓鼓的把抓钩向上甩去，远远传来“嗒”的一声，铁钩准确的挂在“沉默死神”高耸的船舷一侧。 “你爬得上去吗？那么高。”诺拉忧心忡忡的问道。 卢卡从衬衣口袋捏出一张卷轴：“我应该还能支撑这一个魔法。” 说着他展开卷轴，上面的字迹是：轻体术。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魔法，属于见习法师的入门课程，即以血魔法的方式用出，对身体的反噬也不会太大。 随着卷轴燃烧，卢卡的体重减轻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几乎一阵风就可以吹走。他伸手抓住垂下来的绳索，没费什么力气就窜上去一人多高。 看着他的身影在浓雾中渐渐消失，奥莉皱着眉问道：“我们真就看着他一个人去？” 被甩在后面的三个人和一只鸟视线互相交汇，谁都没有再说话。 …… 沉默死神的外壳边缘。 血魔法的影响比卢卡想像得更加严重，距离能够攀爬的最上层甲板还有两米左右时，轻体术的效果渐渐消失，他的身躯变得越来越沉重。 卢卡本来就不太强壮，此时更是快要达到极限。他咬着牙一寸寸的拽着绳索，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双手和双脚的交替动作上，甚至忽略了不远处传来“嗒”的一声。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在法术失效的同时，卢卡终于翻过护栏。 然后他感觉两腿一软，几乎摔倒在水淋淋的甲板上。 一只温暖的手从侧后方伸出，扶住了他。 在一艘幽灵船上，被一只从背后伸出的手抓住胳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吗？ 卢卡心里一紧，迅速回头。 在他身后，奥莉、克里特、诺拉还有闭嘴微笑着站成一排。 “不是让你们待在游隼号上吗？”卢卡心里很暖，但说出口的话语却带着些嗔怪。 “我们待了啊，”奥莉笑着说道，“待了足足有三秒钟呢。” “看看地图。”克里特说道。 事已至此，卢卡也不能把自己的伙伴再赶回去。他苦笑着掏出地图，光点位置就在这艘巨大的船上。 “不知道这船总共有几层甲板……”诺拉看着脚下咯吱作响的木头说。 “总共五层。”克里特解答了她的疑惑。 奥莉研究了半天地图上的光点说道：“这地图没有标识出海拔高度，我们只能一层层找下去了。” 克里特垂下头去，一言不发的盯着脚下的甲板，过了足有一分钟的时候，他抬起头来：“不用，东西在最下面一层，装在一个秘银盒子盒子里，我看见了。” 停顿了一下，见大家仍然看着他，克里特只好继续补充道：“这艘船想要干扰我的视线，不过它失败了。” 卢卡点头：“大家小心吧，这船的古怪怕是不少。” “白痴，谁都知道的事，还用你说啊？”闭嘴拍打着翅膀飞回了他的肩头。 ------------ 第二十八章 五层甲板 无论是在穿越之前还是之后，卢卡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船。 “这船大概比那些广告上的豪华邮轮还要大吧……”他小声嘟囔着。 克里特虽然没听懂“豪华邮轮”是个什么东西，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回答：“船长128米，宽度36米，应该比帝国建造中那些的战列舰还要大一些。” 奥莉正在用巨剑敲打着身前的甲板，测试那些破烂木头的结实程度，听到克里特的话不由吃了一惊，问道：“帝国真的在建造那种东西？” “听说是的。”克里特点头，看了看奥莉的动作，“不用试了，这层甲板足够结实。” “好吧。”奥莉把巨剑背回背后，忽然左右转头看了看，惊讶的问道，“卢卡呢？” “船长早就去那边了啊。”诺拉伸手向前指去。 通往下层甲板的舱门处，卢卡正在向大家招手，肩上的闭嘴大声喊道：“这边这边！” “你刚才不是还走不动吗？”奥莉几步赶了过去，“跑这么急不怕被这船给吞了啊？这舱门看着黑咕隆咚的，你真敢往里走？” 卢卡苦笑了一下：“我这不是在等你们吗？来点亮光啊，不然真不敢下去。” “哦。”诺拉赶紧燃起火焰。 “这点不太够。”卢卡从皮革背包里找出一支小型火把，在诺拉的手上引燃。 在这两点微弱光亮的庇护下，四人走进了舱门。 …… 本以为门里会是危机四伏，但是出乎意料，四人居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路畅通的来到最下面一层甲板：第五层。 因为刚才只是顺着楼梯往下走，卢卡等人并没有太多留意船舱里的情况，只是隐约看见一些同样处于腐烂边缘的木板，上面长满滑腻的藻类，偶尔还有几个甲壳类生物镶嵌其中。 下到底层，卢卡才举起火把，仔细看了看自己将要走过去的通道。 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藤壶立刻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奥莉大摇大摆的走到卢卡身边，从墙上扣下一块藤壶，举起来说道：“这东西烤着吃特别好吃！” “真的？”身后的诺拉立刻两眼冒光，开始流起了口水，好像刚才一直瑟瑟发抖的根本不是自己。 “我觉得吧，我们对‘好吃’的定义有严重分歧。”卢卡眯起眼睛，看着奥莉说道。他实在不愿意再回想一次奥莉所谓的美食是什么味道。 不出所料，他肩头上挨了一剑柄。 “走吧，按地图上标记的，那东西就在这通道尽头的房间里。”卢卡拿着地图确认了一遍，说道。 他们走下来的楼梯在船体的中部，距离“魔力源”并不算太远。 在丝毛藻覆盖的滑腻地板上摔了一跤，被横在通道里的海带绊了两次，又从腐烂的木头地板里拔出五次右脚、三次左脚之后，卢卡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扇门前。 木门也是破破烂烂，一推之下就碎成几片，只剩下一个门洞长着大嘴。 卢卡拂开几缕悬垂下来的海带，抢先钻进了门洞。 “你慢点好不？”奥莉紧随其后，克里特和诺拉也跟了进来。 这个船舱并不大，最多也就十平方米的面积，地上凌乱的散落着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货物碎片，只有角落里几个货箱还能让人勉强辨认出形状，但也都破破烂烂的。 “这样形状的箱子，至少是几个世纪之前的产物。”克里特说道。 “几百年前就有魔力源了？”卢卡挥舞几下火把，稍微驱散了一些空气里的污浊味道。 “不对！”闭嘴大声说道，“这个世界的所有魔力源都不是原产，一定是几百年前从空间裂口掉过来的。” 卢卡点头：“就像我们两个。” 那些货箱上，有的还挂着锈迹斑斑的旧锁，奥莉抡起巨剑，噼里啪啦把它们全部戳开。 好吧，戳得太彻底了，连箱子也都变成了一大堆木头碎片。 “不好意思啊，没收住……”奥莉红着脸说。 “没关系，目标没有损坏，就在那里面。”克里特指着那堆木头碎片说道。 卢卡转身把火把交给诺拉，后者看看自己右手上的活体烈焰，又看看左手拿着的火把，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卢卡却没去考虑“火把和火焰在一起是不是很浪费”这样的问题，挽起袖子开始在碎木片里翻找起来，奥莉也随后加入了他。 两分钟后，卢卡坐在一边，拔出右手上的六根木刺――比手指数量还多一根，看着奥莉继续翻找，反正她带着铁制护手，不怕扎。 “铛！” 金属互相撞击的声音响起，卢卡立刻跳起，三步两步冲了过去。 奥莉双手捧出一个精致的金属盒子。 这盒子长度大约半米，宽度只有不超过十厘米，整体银光闪闪，上面装饰着繁复的纹饰，和这个破败不堪的船舱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真的是那边的东西！”闭嘴兴奋的大叫起来，抬起一只爪子指向秘银盒子正面的锁。 一只精巧的秘银小锁挂在正面，显然不是刚才那些一碰就碎的粗笨家伙，这把锁忠实的执行着自己的使命，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 奥莉试着拽了一下，秘银锁发出“嗒”的一声。竟然没有锁住！ 但当她想要把锁头拽下来时，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看起来并没有支撑和连接的锁头就好像长在了盒子上一样，怎么都不肯下来。 卢卡接过盒子，手指拂上秘银锁的表面。正如他所料，细小的魔力流层层缠绕，保护着这个盒子。只是此时，血魔法对他的压制已经快到极限，他竟然连“拨开魔力锁上那个节点”这样的简单动作都没法做出。 闭嘴用喙在他背后敲击两下，提醒了他。 卢卡从背后抽出紫晶法杖，用破碎的水晶碰触银锁。没有花费一点力气，魔力流沿着水晶的裂纹被迅速吸收，银锁“铛”的一声落地。 盒子里，一根前端尖细的银白色长角静静的躺在那里，魔力就在上面汩汩流动。 克里特能够看出这东西的不凡之处，但也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物品。 闭嘴慢悠悠的说出了这东西的名字：“独角兽之角。” ------------ 第二十九章 无星之夜 卢卡看了看大家，几个人都对他点点头。 他刚要伸出手去，闭嘴忽然说道：“你最好先找个地方坐下，等会省的别人抬。” “我会晕倒吗？就像前两次那样？”卢卡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闭嘴先点了点头，马上又摇头：“不太一样，‘冥想’你总知道吧？就是进入那个状态，在你彻底被修复之前，应该会一直保持那样。” “需要多久？”卢卡问道。 “不知道，看你的精神力。”闭嘴想了想，又补充道，“至少两个小时吧，我估计。” “那不如我们先回游隼号去。”卢卡说着盖上了盒盖。 奥莉和诺拉赶紧点头，克里特却忽然说道：“不能回去。” “啊？为什么？”卢卡表示不解。 克里特指了指卢卡的胸口：“如果我没看错，你身上那个血魔法的反噬，已经没办法再等了。” “有这么夸……”卢卡话没说完，一阵熟悉的眩晕感果然再次袭来。 后面的几个字在他自己耳朵里，好像变了几次声，又从不知多远的地方传来：“……张……吗……” 不对，这次比前几次都要严重。卢卡的感觉无比清晰：裂痕从灵魂内部开始扩张，他的身体开始摇晃，马上就要失去知觉。 闭嘴大叫：“这次不修复好你就没命了！” “赶快扶他坐下！”奥莉和克里特一左一右把卢卡拖到墙边，捡了块略微干净的地方坐好。 “把那个魔力源放到他手里！还有法杖也是！”情急之下，闭嘴甚至转换成了魔法书的原型。 诺拉托起秘银盒子，奥莉和克里特分别抓住独角兽之角和紫晶法杖，塞到卢卡的左右手里。 手指接触到独角兽之角的一瞬间，外界的一切都被隔绝开来。 奥莉焦急的脸，克里特皱着眉头审视的目光，诺拉含着泪的眼睛，闭嘴上下翻飞的书页――这一切，如同快速放映的幻灯片一般忽然定格，然后瞬间消失。 黑暗完全包围了他，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 我还活着吗？卢卡自言自语，声音却是从脑海中传来。他保持坐姿伸手摸了摸，脚下不再是潮湿的底层甲板，而是坚硬的石头地面。 他站起来，身体却出乎意料的轻盈。 忽然，前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点亮光。不同于诺拉的炽热火焰，那亮光安静而冰冷，远远看去只是一点点晃动的银辉。 卢卡走向那点亮光。 他开始以为那距离应该很远，但在这片黑暗中，距离似乎完全失去了意义。这一步，似乎完全没有移动；下一步，又好像飘出几十米。卢卡并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知道三步之后，自己就站在了那点亮光前面。 如果我想一步走到这里，就可以只用一步。自己的声音在脑海中忽然蹦出，吓了卢卡一跳。然后，他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精神在与这不知名的空间沟通。 他摇摇头，专注于面前的亮光。 亮光来自一根半透明的银色立柱，它直立在地面上，顶端尖细，底部则有拳头粗细。 我见过这东西？卢卡仔细回忆，下一刻，他认出这放大了许多倍的独角兽之角。 我该怎么做？他把手搭在立柱上面。 魔力流瞬间包围了他，虽然依旧没有其他光源，卢卡却猛然看清了这个空间。 这里不再是一片漆黑的未知之地，每一寸空间他都看得无比清晰。 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平整坚硬，如同镜面一样没有一丝起伏。黑曜石一般的夜空覆盖其上，纯净无暇，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 不应该是这样。卢卡自言自语，手上传来的巨大魔力流再一次冲击，险些让他跌倒在地。 但是马上，他感觉到自己破裂的灵魂愈合的声音，如同曼殊沙华盛开时的微弱声响。 随着越来越多的魔力流把他包围起来，他对这个空间的感觉更加明晰。 仿佛一直都知道一样，卢卡觉得，黑曜石一样的纯净夜空里，应该有无数星座。 不，不是应该，而是将会。卢卡理清了紊乱的时间感。 他终于明白，这夜空中的每一点星光，都代表着自己掌握住的一种魔法。可惜的是，此时的夜空，一片黑暗。 不过有一些星星的位置已经在卢卡脑海中标记出来，轻体术、油脂术、狂笑迷雾、石化术…… 这些魔法的位置上当然没有任何星光，但卢卡确定的知道，如果点亮，它们就在那里。 每颗星星的方位，都处于自己所属的那一系魔法的方向上。 整个星空被不同的魔法派系划分为六个区域，从正北方开始，顺时针方向依次是塑能系、变化系、精神系、幻术系、预言系与召唤系。而星星悬挂在夜空中的高度，则标识了魔法的难度等级。 卢卡没有去深究这些派系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会点亮每一个星座。”他轻声说。 闭嘴曾经告诉过他，大部分魔法师穷尽一生也只能精通一两种魔法，卢卡甚至可以想象到闭嘴听到自己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但卢卡就是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可以把这里变成无比辉煌的璀璨星空，即使现在的夜空依然漆黑一片。 独角兽之角爆发出最后的魔力流，在巨大的冲力中，卢卡终于彻底摆脱了灵魂深处传来的痛苦。 银色的立柱失去了最后一缕微光，暗淡下来的表面瞬间变成灰色，然后碎成点点灰烬，渐渐飘散。 卢卡微笑着抬起头，面对夜空：“这是我的精神星空。” 然后他看着没有边际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发呆：“我怎么出去啊？”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东北方，靠近地平线的地方，一点微弱的星光若隐若现。 变化系？轻体术？卢卡看着那颗星星，那只是一点微光，并没有被完全点亮。 他忽然明白了，现在，他还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法师，血魔法虽然已经不再影响他的灵魂，但仍然游荡在四周虎视眈眈。只有点亮第一盏星光，彻底掌握第一个魔法之后，血魔法的痕迹才能被彻底驱散，那时，这个精神星空才能真正让他来去自由。 “那么我来试试吧。轻体术的咒语应该是什么来着？”他挠挠头。 “笨蛋！咒语是‘莫可-索拉尔-弥伽’！”那是闭嘴的声音。 ------------ 第三十章 植物大战奥莉 沉默死神最底层的船舱里。 “他没事吧？”奥莉担心的问。 克里特摇头：“我不知道。法师冥想时的精神世界，我看不到。” “船长一定没有问题的！”诺拉肯定的点着头说。 几个人关注着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卢卡，谁也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潮湿的水气早已弥漫到整个船舱。 直到诺拉右手的火焰都忽然变小，几个人才惊觉，原本亮着光的火把已经被这水气熄灭。 “不妙！”克里特的声音比往常更加严肃，“活体烈焰都受到影响，这不是一般的湿气。” 诺拉聚精会神，也只是让右手的火焰保持在原来的大小，而且看起来一旦稍有松懈就会被这水气完全吞噬。 奥莉双手握紧了剑柄。 “唰――” 洞口的舱门瞬间被密密层层的海草挡住，随后，这些细长柔软的植物竟然卷曲着身体，一扭一扭的蔓延了过来。 奥莉上前一步，巨剑所过之处，海草纷纷断裂。 海草失去了附着之处，但似乎并没受到太大影响，依然不依不饶的向前蠕动。 诺拉的活体烈焰飞出，只是把最表面上的几根海草烤得略有卷曲，自己的火焰反而被逼得缩小了一圈，看上去马上就要熄灭。 诺拉赶紧缩手，召回火焰。 已经变回鹦鹉形态的闭嘴忽然腾空，一爪拽掉诺拉胸前的石榴石项链，然后迅速后退，但还是被腾起的烈焰烤焦了两根尾羽。 “这种时候，就别考虑压制能力了！”闭嘴大叫着。 奥莉和克里特也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同时分别向后退了两步，离开那灼人的热度。 巨大的火焰旋转着飞出，所到之处各种藻类苔藓全部脱水，干巴巴的附着在墙壁上。就连一片片的藤壶也被烤熟，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海鲜香味。 “好像这东西真的很好吃啊！”火焰中的诺拉欢笑了起来，摆手召回活焰。 正要在自己把整个船舱点燃之前带上项链，海水忽然从诺拉头顶倾泻下来。 本来诺拉的完全体烈焰可以毫不费力的蒸发掉几十吨海水，但这次却不一样。 一接触到浑浊的海水，火苗就开始萎靡，顷刻间，硕大的活焰迅速缩小，最多一分钟的时间，便只剩下不到原来的一半大，活焰的操纵者本人也湿漉漉的跌坐在船舱中间，连烤干自己湿透的长裙都很难做到。 “哗……” “哗……” 似乎是海水涨潮的声音响起，随着这有节奏的响动，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船舱门口。 “竟然没有熄灭！”走进……不，飘进来的生物……不，死物恶狠狠的说道。 “幽灵。”克里特说道。 “这个就不用解说了，我认得出幽灵！”奥莉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个幽灵倒还保持着完整的人形，半透明的身躯比常人高出一大截。他头上戴着一顶巨大的牛角头盔，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金黄色胡须，手里拎着一支同样硕大的金色权杖。 他每向前飘动一步，海水就在身后倾泻而出，沿着他移动的路径汇成一条条细流。走当他走进舱门时，这些细流已经汇聚壮大，看上去不输于伯劳鸟深渊里的任何暗流。 海水从脚下冲击过来，就连身着重甲的奥莉也几乎站立不稳；克里特一手牢牢抓住墙壁上的一条裂缝，另一只手勉强按住完全没有知觉的卢卡；诺拉则是整个被冲向后方，好在奥莉及时抓住她的裙摆，才没有一头撞向墙壁。 幽灵的权杖一挥，刚才完全失去了生机的海草被海水浸润，再次活动起来，几乎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便挤满了整个船舱，只剩下卢卡昏睡之处周围不到两米的空间。 四个人一只鸟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连转身都成了问题。 奥莉奋力挥舞着巨剑，但海草似乎无穷无尽，前面的被劈开马上就有新的补充上来，断掉的残片也迅速重新生长。 克里特对着海草看了几秒钟，忽然说道：“奥莉，等一下。” 奥莉完全没有听到，还在尽力对抗着湿漉漉的植物。 克里特抓起一块木箱碎片扔了过去，奥莉条件反射一般，向背后挥出一剑，干净利落的把木片劈为两边。 “还好你没用手去推她……”闭嘴心有余悸的说道。 “啊？什么？克里特你叫我吗？”奥莉终于反应过来。 克里特点头：“是的。这些海草是有根部的，这个房间里一共有三个生长点。” “哪里？”奥莉、诺拉和闭嘴一起问道。 “第一个，在你正前方二点一九米的墙壁上，距离地面一点三二米。”克里特精确的回答。 “好，看我的！”奥莉抡起巨剑冲了过去，剑尖砸在墙上。 海草没有半点收敛，反而向巨剑反卷了过来。 “没用啊！”奥莉落荒而逃。 克里特无奈的摇头：“你刺偏了。海草根部的生长点只有不到三厘米直径，不把它彻底摧毁，海草就不会停止生长。” “彻底摧毁我会，可这位置怎么找啊？”奥莉焦急的说道。 一直瑟瑟发抖的诺拉忽然抬手，微弱的火焰飞出，准确落在克里特所说的位置上：“跟着我的火焰，奥莉。” 那火焰已经微弱得几乎无法点燃任何东西，但做个位置标记还是够用的。 奥莉再次上前，一剑刺出。 “嘶――” 明明是植物，海草团却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绿色的汁液从奥莉剑尖周围缓缓渗出，向前伸出的叶子挣扎了几下，便悄无声息的躺到了地面上。 转眼间，船舱里三分之一的水草失去了活力。 “下一个，南侧墙壁，零点七九米高，距离东侧边界四点二六米远。”克里特继续指挥。 诺拉与奥莉合作顺利，再次击碎了这个生长点。 然后是第三个。 船舱里的水草全部伏在地板上，再也没有一点活动的能力。 “有些本事啊。”水草低伏，再次露出幽灵的身影。 他愤怒的瞪着众人：“你们无法对抗大海！” “铛！” 奥莉没让他说出第三句话，直接一剑击在幽灵手里的权杖上。 那是幽灵全身上下唯一有实体的地方。 ------------ 第三十一章 狂怒的幽灵 幽灵是没有体重的，但是权杖却有重量。 被巨剑击中的权杖随着那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凌空飞出，幽灵显然不愿放开自己唯一的武器，却无法阻止这巨大的动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也一起冲向船舱的墙壁。 “咚！” 权杖撞在墙上，随后掉落在地面。 幽灵没有实体，自然也不会被墙壁阻碍，直接透过去。 “呼――”奥莉长出了一口气，就连她也累出一头的汗来。 “别放松，他没走远。”克里特谨慎的说道。 奥莉摘下头盔，甩了甩里面的汗水和海水：“再来就再打呗。不过这东西看起来好漂亮，不会真是金子的吧。” 说着她弯下腰，伸手想要捡起权杖。 “奥莉当心！”诺拉和克里特的声音同时响起。 奥莉还没站直，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冲来，带着咸涩潮湿的海水味道。她来不及多想，双手把巨剑向身前地上一戳，借着反作用力瞬间向后跃出两米，这才腾出手抹了把脸，把挡在眼前被水气打湿的头发撩开，抬起头来。 面前是一只由海水构成的巨大手掌，夹杂着水草和木屑的海水在半空中缠绕流淌，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束缚在一个比人还高的手掌形空间里。 而这只手掌，正拍在刚刚奥莉站立的地方。 一击不中，手掌没有追击，而是从地上捏起金色的权杖，悬在半空。 幽灵慢悠悠的从刚才穿出的墙壁飘了回来，右手保持着与海水巨掌相同的姿势。 他忽然握紧了右手，巨掌的姿势也随之改变，形成一个紧握着权杖的硕大拳头，向前砸去。 奥莉再次后退，权杖重重击在她面前地上，木屑四溅。 不想给闯入者喘息的时间，幽灵把船舱里全部海水都凝结起来，比之前更加庞大的巨拳紧握权杖步步紧逼，却不知不觉拉远了两者间的距离。 “诺拉，现在！”克里特看到一线生机。 诺拉的火焰应声飞出，在幽灵脚下一朵朵火花落地，瞬间铸成一道火墙，隔绝了幽灵与海水。奥莉趁机上前一步，使出全身力气，用巨剑从上方压制住权杖。 幽灵不想放弃，拼命挥手召唤着海水。 一时间，双方竟然势均力敌，谁都没法占据上风。 船舱里一片安静，忽然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声：“那么我来试试吧。” 奥莉欣喜若狂：“卢卡你醒了？赶紧来帮忙！” 没有人回应他，克里特仔细看了看，说道：“梦话……” 闭嘴飞到卢卡肩头：“你说什么？” “轻体术的咒语是什么来着？”卢卡仍然沉浸在冥想的世界里，闭着眼喃喃自语。 “笨蛋！咒语是‘莫可-索拉尔-弥伽’！”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闭嘴还是在他耳边说出了咒语。 卢卡嘴唇微动，似乎在默念这个咒语。 忽然，一道银光从他胸前闪起，照亮了整个舱室。随着银光越来越盛，一股浓重的暗红色血雾从他身体表面开始向外弥散。 银光洒在血雾上，像是用尽全力要穿透对方，而血雾则拼命抵挡着银光的影响。 魔法力量与血魔法互不相让，就在这狭小的船舱里抵死厮杀起来，而卢卡，仍是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 “哗――” 巨拳忽然散开，浑浊的海水洒落一地。 “放弃了吗？”奥莉也快要达到极限，急促的喘着气问道。 幽灵没有回答她，却死死盯着血雾与银光中的卢卡，灰白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来。 “血！魔！法！”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重重说出，好像要把自己说出的每个音节生吞下去一样。 “你怎么知道？”闭嘴惊讶不已。 幽灵再次陷入沉默，脸上的胡须不住抖动，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情绪。 然后，他忽然用拳头重重捶向地面，但灵体形态的拳头直接穿了过去，这让他更加愤怒。 很快，他再次开口，声音变成了彻底疯狂的吼叫： “阴险的旱鸭子！你们竟然敢再次把血魔法带到我的船上！这次，再不会让你们跑掉！看看大海的力量吧！” 随着一阵比哭还难听的狂笑，幽灵再次举起右手。但这次，目标不是船舱里的众人，而是他身边的墙壁。 这个船舱在整条船的中部，并没有窗户，与船体外壳之间还隔着四五个舱室。 海水巨拳直接打在木板之上，穿出一人多高的空洞，随后并没有停歇，继续向前，击穿了六七层墙壁，把数个舱室打通，并直接通向外层船壳。 第五层甲板位于船体最下方，即使船上没有货物吃水很浅，水平位置也仍然处于海面之下。 洞口一打开，海水立刻涌了进来，而船头随即向一侧倾斜。 权杖顺着倾斜的地板滚回幽灵身边，他弯腰捡起来，并没有停下动作，而是挥了挥手，巨拳从另一个角度由外而内返回，在旁边的墙壁上又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口。 幽灵还是没有收手的意思，他不断用巨拳破坏着船体，本来就不结实的幽灵船转眼就变得千疮百孔，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向海底沉去。 诺拉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火焰被涌进来的海水尽数扑灭，只剩下右手上还保留下一点小小的闪光。 “他要弄沉这艘船！”闭嘴大叫道。 “快走！向上爬！留在这里会淹死的！”奥莉说着把诺拉推向离楼梯最近的破洞，自己几步跑到卢卡身边，想要把他拖出去。 但是她重重摔在了地上。 洞口处，涌进来的不止是海水，还有更多狂野生长的水草。狭长的叶片在慢慢上涌的海水中更加灵活，一层一层包围过来，死死缠住了奥莉的小腿。 其他人也是一样，诺拉还没跑到洞口就被水草扯住了裙角，克里特则是连同背后的墙壁一起被水草包围。 卢卡身边的银光和血雾仍然在激战，即使被水草整个包裹，仍然对外界没有一点反馈。 只有闭嘴还能勉强起飞，但刚拍打一下翅膀便被头上砸下的海水浇得彻底湿透，再也没法腾空。 “我怎么不变成只海鸥呢……咕噜咕噜……”这是船舱中的众人被上涨的海水彻底淹没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 第三十二章 第一颗星 在没有星光的精神星空下，卢卡坐在地上，嘴里默念着咒语。 咒语虽然有些绕口，但花上几分钟也就可以熟练说出。 难点并不在于背诵，话语只是最基本的引导。随着咒语出口，黑色镜面一般的大理石地面上，魔力流蜿蜒划过，发出静谧的银光。 在这个魔法的殿堂里，魔法的细微原理没有半点遮挡，完全平铺在纯色大地上。 “原来每个法术，都是一个具体而微的法阵。”卢卡终于恍然大悟。 他用咒语引导着魔力流的走向，在念到第四个音节的时候，嗓子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破音，本来沿着完美弧线流动的银光瞬间脱轨，歪歪的划向一侧，随后银色光芒在地面上渐渐飘散。 “又失败了！”他沮丧的摇了摇头，第六次念出咒语。 …… 沉默死神的底层船舱里。 海水疯狂的灌进船舱，随着船身沉向更深的海底，越来越大的压力把船舱里残留的一点空气向外挤出。 但即使是这所剩不多的空气，也都聚集在倾斜着的船舱最上方，被水草紧紧缠绕的几个人连动动手指都不可能，更不可能游向这仅有的逃生空间。 幽灵疯狂的笑着，把船体拖向更深的海底，整个船体都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吱吱作响。为了让卢卡等人彻底消失，他竟然不惜用自己的船来作陪葬！ …… 卢卡的精神星空。 第十一次尝试失败之后，卢卡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有些喘不上气来？”他摇摇头，驱散了这让他分神的念头，第十二次念出咒语。 “莫可-索拉尔-弥伽！” 这次，咒语的每一个音节都分毫不差，魔力流的每一次转折都精准流畅。 魔力流最终汇聚成一个循环往复，流淌不息的图案，闪耀出温和而夺目的银色光辉，在漆黑的地面上停留片刻，随即消失。 与此同时，夜空的东北方向的地平线附近，代表“轻体术”的那一颗微弱孤星，猛然增加了亮度。 如同超新星爆发一样，那颗星星瞬间照亮了半个夜空，又很快暗淡下去，随后再次亮起。 在明与暗中间来回摇摆了数次，它的亮度终于固定下来，在黑曜石一般的夜空中散发着自己的银辉。 这是诸多魔法繁星中，属于卢卡的第一颗。 “三等星啊……”卢卡对它的亮度有些不满，星星的亮度分为六等，这颗的亮度只算勉强进入前一半，刚刚及格而已。 但即使如此，这个亮度也足以驱散最后一点血魔法的残余，并让他迈出成为法师的第一步。 马上卢卡感觉到了另一些变化。 沿着这颗三等星，两根不可见的直线向上延展出去，指示出下一个魔法的方位，也许后面还有更多，当相关的所有星星被点亮之后，这里将会出现一个巨大的星座！ “这还差不多。”卢卡自言自语，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这口气就被憋在了嘴里，完全无法自由吐出。 …… 沉默的死神上。 船体已经沉入海平面以下十米，海水在半分钟前完全淹没了这些冒失的闯入者。 奥莉在水面下一动不动，尽量调整自己的心态和姿势，减少一些氧气的消耗量，力求多撑几秒。 诺拉最后一点火光在水中挣扎了一下，终究没能再次亮起来。 克里特则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幽灵直立在海水中，船体碎片不时从他脸旁漂过，他却好像全无知觉一般，只是再次恢复了沉默，眼睛却依然恶狠狠的盯着卢卡。此时，血雾早已不知去向。 好像是为了回应他的重视，卢卡身上的银光忽然爆发，就如那颗属于“轻体术”的星星最开始的表演一般，耀眼的光芒瞬间充满了船舱，即使是隔着海水，仍然让人无法直视。 在那一瞬间，就连幽灵都闭上了眼睛。 光芒消失的时候，卢卡的意识终于回归。 海草在光线的照射下纷纷退缩，不由自主放开了对这些闯入者的束缚。 克里特迅速上浮，顺手拽上已经半昏迷的诺拉。 奥莉甩开沉重的铠甲，抓起闭嘴也随后游了上去。 卢卡依然站在水中，与高大的幽灵对视着。 五秒钟后，他放弃了自己作为一个法师的尊严，手脚并用的也挤到船舱顶部，那个保留着不到两立方米空气的空间。 “不要再做垂死挣扎了！”幽灵空洞的声音飘来，“这点空气一分钟之内就会消失。” 卢卡没理他，而是对奥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们怎么惹他了？” “明明是你惹他了，没看他一直瞪你吗？”奥莉气喘吁吁的说道。 “我……”卢卡皱了皱眉，对着水面下方的幽灵喊道，“喂！你为什么瞪我啊？” 幽灵静静站立着，他的疯狂并没有消失，而是变作一种更冷静的宣泄，那是一种看着垂死猎物一点点失去生机的狂喜。 “你不需要知道，血法师。求饶也没有用，你们的生命还有三十秒。”他说。 卢卡摇摇头：“我真不是向你求饶啊，我不想毁了这么好一艘船。旧是旧了点，可这船真的很大啊。” 幽灵仍然冷冷的看着他：“还有二十秒。” “好吧好吧。”卢卡无奈的说道，“既然你不在乎自己的船，那我也不管了。” 幽灵继续说道：“还有十秒。” 卢卡叹了口气，把手扶在最近的墙壁上，默念出咒语。 船体猛地摇晃了一下，年迈的木料发出吱吱呀呀的呐喊。接着是一阵轻微的震动，沉默的死神开始向水面浮动。 上浮速度很快，却也很平稳。 半分钟后，沉默的死神船头劈开水面。船舱里的海水顺着船壳上千疮百孔的洞口汩汩流出，空气终于重新回到卢卡身边。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上升的速度并没有因为接触空气而变慢，船身仍然平稳向上。 船底彻底离开海面后，沉默的死神又向上移动了至少三十米，这才缓缓停住。 这艘山丘一般的幽灵船，就这么没有半点支撑的悬浮在了半空。 “你干了什么？！”幽灵瞪大了铃铛一样的眼睛，愤怒的喊道。 “轻体术啊，”卢卡笑着点点头，“对这船放的。” ------------ 第三十三章 烈焰围栏 卢卡记得，刚登上这艘巨船时，海面还弥漫着浓厚的迷雾。 但是不到两个小时之后，当这艘巨大的幽灵船漂浮在海面上三十米时，透过船身上的破洞，洒落进来的，却是明亮的阳光。 “天晴了？”这是诺拉睁开眼睛后说的第一句话。 “天一直都是晴的。”克里特答道。 “怎么可能？”奥莉摇摇头，“我们来的时候，什么都看不清啊……” 她的问题没得到解答，因为幽灵再次有了行动。 他以极快的速度飘向最近的洞口，伸出手向外面的大海挥了挥。 如同雷鸣一般的波涛声在下方响起，即使没有出现在视野中，也足以让人想像出那是何等壮观的滔天巨浪。 “没有用的，海水碰不到这里。”卢卡摇着头说，“没有海水，你也就弄不出浓雾来了吧？” 幽灵探出头去看了一下距离，知道对方并没有说谎。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从洞口跳下去，似乎是不想离开这条船。 但是下一秒钟，他再也没有机会逃跑了。 “诺拉，拦住他！”卢卡说道。 诺拉已经用火焰烘干了自己的长裙，正接过闭嘴递过来的石榴石项链准备戴上。听到卢卡的话，她停下了动作，用一只手握住项链，使自己的力量只受到一半的压制，另一只手凌空一挥，十几团拳头大的活焰接连飞出，从幽灵身边越过，即将接触到洞口的时候忽然拉长，变做横竖交错的火线，组合成一道烈焰围栏。 幽灵转身，想要冲向另一个洞口。 诺拉的动作更快，他的身前也腾起了同样的烈焰围栏。然后是左右两侧，短短几秒之内，幽灵就被关在了这个火焰牢笼之中。 “他怕火吗？”奥莉有些担心的问。 “怕的。”克里特肯定的说。 幽灵转过身，眼睛里还是只盯着卢卡。他看上去愤怒到极点，咬着牙不停的喘着粗气。 卢卡满不在乎的说：“别喘了，你都死了好多年了吧？早就不用喘气了。” 幽灵一言不发。 卢卡继续说道：“果然，你离开了大海，就失去了所有力量。我也不想再去杀一个死人，送我们和我们的船安全离开这片暗礁带，我就放你回海里去。” 幽灵仍然恶狠狠的瞪着他，过来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休想！” 卢卡真是无可奈何了，这个幽灵完全不讲道理。 “唉，那你就在天上飘着吧，我们收拾东西走人。”卢卡说着拎起地上的背包，把烧了一半就熄灭的火炬捡起来塞了进去，“哦，对了，我第一次这样使用魔法，有点用力过猛了。估计这船还能飘上一二百年，到那时候你应该还是幽灵吧？” 他嘴上说着，手里却没停下，又从一堆破烂木板下面拽出紫晶法杖。法杖上面缠满了水草，顶端的水晶也被淤泥完全覆盖住。 卢卡从包里掏出块破布在法杖上抹了把，仔细一看，忽然叫了起来：“闭嘴！你看这水晶是不是又多了一条裂缝啊？” 闭嘴飞过来也仔细看了看：“这边太暗，你把它冲着光！” 卢卡拿着法杖转身，冲着诺拉的火焰牢笼举起来：“有没有啊？再裂就要碎了吧？” 闭嘴还没说话，一直不肯交流的幽灵忽然睁大了眼睛，大声问道： “这法杖你是从哪里偷来的？！” “偷什么偷！这是我魔法学院老师的！”卢卡这话说得其实有些底气不足，他对这法杖原主人菲斯教授的印象，只限于课堂上和图书馆那几句训斥，就连人家的姓还是后来听小胖子尼克说的，至今连名字都不知道。 “你认识塞尔瓦.菲斯？”幽灵再次发问。 “谁？”卢卡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如果这是菲斯教授的真名，那他这么反问可就漏了底，说不定真会被当作偷法杖的贼。 谁知那幽灵却自己否认了：“不对，都过去四百年了。塞尔瓦.菲斯应该早就死了吧。” “呃……你说的那人我不知道，不过我说的那个老师，的确是姓菲斯。”卢卡现在确定，这个幽灵肯定知道一些不太寻常的消息，关于魔力源，关于魔法世界，甚至关于自己穿越这件事本身。 他心里有太多谜团想要解开，也许，这幽灵就是这其中的一块拼图？ “我不相信你！”幽灵的声音再次愤怒起来，“不可能，菲斯的后人绝不可能把法杖传给一个血法师！” 卢卡叹了口气：“我纠正你一下啊。我是个法师没错，但可不是那什么血法师。” “你身上明明有血魔法的气息！”幽灵大喊道。 “在哪儿？”卢卡在他面前隔着火焰牢笼转了一圈，“你再闻闻？” 幽灵大怒：“我又不是狗！血魔法的气息不是闻出来的，是……” 他忽然停顿，半透明的脸上写满了惊讶：“怎么不见了？” “我就说不是嘛。”卢卡一脸无辜的说道。 “不对，刚才明明……”幽灵的神志被卢卡的胡搅蛮缠弄得有些混乱了，抓着自己头盔上的角使劲拧。 “你别急，别急！”卢卡怕他真疯了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刚才真有！” 他对着幽灵肯定的点了点头：“我到这里就是找魔力源，好治疗身上血魔法损伤的啊。我是血魔法的受害者！” 说完，趁幽灵不注意，卢卡偷偷瞪了闭嘴一眼，这才是血魔法的怂恿者呢。闭嘴直接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幽灵低下头，好像在考虑卢卡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过了好一会，他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你放我出来，我们讲和。” “不行，你要是出来反悔怎么办？好不容易才关进去的！”闭嘴忽然不睡了。 幽灵想了想，伸手摘下了头盔。他举起金色的权杖，用权杖的顶端在一头金色乱发中间一点，抽出一缕雾蒙蒙的银色气体。 他郑重的说道：“我，丹尼尔.摩根，用这一缕灵魂对海洋本身起誓，与……这个法师缔结合约，解答其所提出的一切问题，并且绝不再次兵戎相见！” 说完，幽灵用权杖引着那缕灵魂往船舱外一甩，灵魂顺着洞口飘了出去，然后一个转着冲向下方，瞬间就融在茫茫大海里。 “你为什么不向海洋女神起誓？”奥莉忽然问道。 名叫丹尼尔.摩根的幽灵沉默了几秒之后，忽然抬起手来，把头盔重重的摔在地上，用不住颤抖的愤怒声音咆哮：“因为，我唾弃她！” ------------ 第三十四章 女神这个贱人 海洋女神梅尔塞斯，大概是落日群岛信众最多的神祇。据传说，风暴之主掌管着海面之上的所有空间，海洋女神则是掌管海面之下的一切活动：潮汐、洋流、甚至海底火山的每一次躁动。 因此当幽灵丹尼尔.摩根说出“我唾弃她”这句话时，奥莉、诺拉和克里特都吃了一惊。 卢卡和闭嘴并没有太大反应，因为他们两个个外来者对这里的神压根没有任何概念。更何况，要不是亲身感受过，卢卡根本不会相信所谓的“神力”。 经过克里特一番解释，卢卡才终于弄明白三大主神对于落日群岛的重要影响。 面前的幽灵依然用语言发泄着怒火，好在现在目标不再是卢卡，而是海洋女神梅尔塞斯。 “我曾经呼喊过海洋女神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的祈祷，一次又一次恳求她的怜悯和拯救。” “在我的王国彻底从这海洋上消失之前，她终于出现了。但是她干了什么？她与入侵者一起毁掉了整个王国，至今我还能记得她狡诈的狂笑！” “什么虔诚的信徒！什么女神的勇士！不过是这些无耻的神祇一点最微不足道的玩笑！” 说着他扭头啐了一口：“呸！这个忘恩负义骗子，这个恶毒无耻的贱人！” “呃……那个，要不你先从笼子里出来再接着骂？”卢卡打断了他。 诺拉有点犹豫：“可以相信他吗？” “可以。那个誓言不可违背。”克里特答道。 卢卡也点点头，诺拉这才收回活焰，只是跳跃的烈焰在回来的路上走得有些歪歪扭扭，不仅烤焦了幽灵半把乱蓬蓬的金色胡须，还把闭嘴所剩不多的尾羽也烧了个干净。 “项链，赶紧戴上！不然这船要被烧光了！”闭嘴一边用翅膀拍打着光秃秃冒烟的尾巴一边叫。 “哦。”诺拉赶紧把项链挂到脖子上，火警终于解除。 幽灵慢慢飘到众人面前，大家这才第一次完全看清他的相貌。 他应该是保留着临死时候的外貌特征，看上去三十多岁，长着金灿灿的一头乱发和同样金黄蓬乱的大胡子，即使在半透明的幽灵形态，那金色仍然非常耀眼，就如同手里拿着的权杖一样。 卢卡有很多问题，但想要提问时，思绪却无比混乱，不知道从何开始。 幽灵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不少，抢先说道：“换个地方说话吧。” 卢卡点头：“要不去我们船上？这里四面漏风的。” 幽灵摇了摇头：“那倒不用。能不能先让船回到海面上？” 卢卡凌空挥了挥手，沉默死神缓慢下降，片刻后平稳的落回水面。 海水立刻从船舱上的那些破洞再次涌进来，卢卡正打算做些什么，却看见幽灵举起权杖。 细长的水草立刻纵横交错的铺开，转瞬间就把破洞堵得严严实实。 随后，水草柔软的质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坚实起来，颜色也从翠绿慢慢变成陈旧的黄褐色，与旁边的木板浑然一体，再看不出破洞存在过的痕迹。 “走吧。”幽灵转过身来，对大家说道。 跟着他来到向上的楼梯口，看着角度陡峭的木制阶梯，卢卡忍不住揉了揉酸痛的大腿。 本来，法师的身体就不是以强壮著称，他又被血魔法困扰多日，再加上从游隼号顺着绳子爬上来耗费掉太多体力，面对这座楼梯，卢卡还真有些不寒而栗。 谁知幽灵并没有领着他们上楼，而是走进楼梯旁边一个孤零零的小房间。 这房间最多三四平方米的大小，即使幽灵飘在上半部分不占地面空间，装进这么多人也显得有点拥挤。 卢卡抬起头来，房间上方并不是天花板，而是无数海草缠绕成的顶棚。顶棚的正中间，十几根水草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根手腕粗细的绿色绳索。 房间微微有些摇晃，似乎并不是脚踏实地，而是整个悬挂在这跟绳索上，也许，下面还有些海水提供浮力？。 然后，绳索无声的向上收拢，小房间向上平稳升起。 “你这船竟然还有电梯？！”卢卡脱口而出，声音里明显透露着喜悦。 “电梯？”幽灵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不，水梯！”卢卡开始捏造新词了。 “这名字不错，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没给这房间起个名字呢？”幽灵捏着胡子说。 水梯在最上层甲板停下，幽灵带他们来到船身后方的舱室。 在大部分船上，这里是船长室的位置。 不过这艘船实在是太过庞大了，这里的舱室也分割成了无数房间，布局如同一座巨大的海上宫殿，就是有些陈旧。 进入一间看起来是会客室的房间，众人在长桌旁坐定下来。 幽灵坐在长桌对面一侧，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全部。”卢卡答道，“你知道的一切。” “这……”幽灵面露难色，这回答等于没说，但考虑到自己那个誓言，还是决定干脆从自己记得的第一件事开始说。 他清了清嗓子： “我小时候记事不算早，也就记得四岁时抢过我弟弟几块蛋糕，柠檬味的。四岁半时把一只活龙虾塞到表姐的暖手筒里，五岁时……” “打住！”卢卡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谁让你说这些啦？” “你不是说全部吗？”幽灵理直气壮的答道。 卢卡无语，感觉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终于，克里特结束了他的尴尬：“不如，先说说你的身份吧，丹尼尔.摩根。” 幽灵忽然楞住，过来好一会才重新有了动作。 他把权杖放在桌上，脸上忽然变得严肃沉重：“抱歉，我刚才有些走神。很多年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了。” 然后他把权杖向前推到桌子这一侧：“我的身份吗？你们中有谁认识这个？” 那柄权杖通体金黄，上面还镶嵌着大大小小，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好几枚宝石，经历数百年的岁月却没有留下任何残破的痕迹。 距离近了，卢卡才看清，在权杖的最顶端，蚀刻着一个精美的徽记。徽记的图案有些简陋，但完全可以看明白。 那图案是一艘外形古老的帆船，漂浮在一串串曲谱之上。 卢卡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克里特，但没想到，先说话的竟然是奥莉： “船歌王国的徽记！你是船歌王国的人……不对，死人？等等，这是皇家徽记，而且你姓摩根？” 丹尼尔.摩根点头：“不错。作为船歌王国最后一个国王，我见证过那个国家兴盛的巅峰，也亲眼看着她走向覆灭。” 他低下头，似乎再次沉浸在无尽的回忆之中。 “不只如此。”克里特严肃的说道，“你还是一个骑士，第一个海洋骑士。” ------------ 第三十五章 那些古老的歌谣 “骑士？这里还有骑士哪？”卢卡惊讶的问道。 丹尼尔.摩根点点头，他的情绪平复下来，思路也好像清晰了许多，终于缓缓讲述出了自己的故事： “四百年前，船歌王国是整个落日群岛最为强大的国家。与陆地上的那些国家不同，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海上，船就是我们的家，船就是我们的城市。 “我的先祖罗索.摩根，船歌王国的创立者，曾经绘制出落日群岛的第一张海图，你们至今仍然在使用它。但是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个无比强大的海上王国？ “作为海上国家，三大主神的庇佑是必不可少的，特别是海洋女神。整个国家都是她虔诚的信徒，她的神迹指引我们建立了海洋骑士团。那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女神最忠实的勇士！呸！ “我还记得那天，1085年2月8日，船歌王国建国庆典之后刚好一周。平时，王国的船只分成十二支舰队分散在各地经商，只有每年庆典的那周才会聚集在一起。 “那天，是庆典的最后一天。梅尔塞斯那个贱人忽然给祭司发出了神谕，让我们整个王国的船只航向这片海域。 “那个时候，我是一个虔诚的骑士，完全没有怀疑那个女骗子，按照她的指示，傻呵呵的把所有的船带到了这片王国陨落之地。 “你们以为，我的愤怒，仅仅是因为她没有拯救我们？不，这根本就是那贱人设计的圈套，让我们完全没有防备的被引导到这里。 “在那贱人所说的坐标，停着一艘小船，比你们那个小船还要小很多，只能乘坐一个人。那个人，身穿一件血红色的长袍，全身向外渗透着鲜血的气息！就像你之前那样。 “我以为那条神谕的意思，是让我们搭救这个漂泊在海面上的陌生人，就让他上了船，给他安排了最高级别的贵宾房。但是就在那天夜里，他毁掉了整个王国！ “那天午夜，我被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惊醒。我冲出卧室，循着声音找到了那个血法师。就在最底层的船舱，就在刚才你们待的地方。 “他左手拿着一把小刀，右手鲜血淋漓，应该是自己割破的。我赶到的时候，他正在用右手上流下来的血，在地板上画着什么图案，很大的一个圆形图案。而那越来越响的轰鸣声，就是从那个图案下方传来的。 “我大声质问他在干什么，命令他停下来，那个血法师只是不住的狞笑。我挥舞权杖冲了过去，但是他周围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护罩，直接把我弹飞。当时我没穿铠甲，头直接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那个血法师抓着我的睡衣，把我拖到法阵的中间。我拼命反抗，总算挣脱了控制，但面对他强大的魔法，我根本无力反击。 “我大声祈祷，向那个贱人呼救。哼，她竟然真的回应了。她巨大的声音在船舱里回荡，却不是对我说话！ “她说：‘血法师，你的祭品要跑掉了哦。’完全没有平时女神的庄严，声音无比轻浮。然后，我被她的神力，被自己所侍奉女神的神力压制得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个血法师再拖回法阵里。 “但是这还不够！之后，我看见我的妻子、我的两个孩子、我的弟弟、表姐……船上所有的王室成员，全都被那个贱人的神谕引诱着，一个个走进了底舱，一个个被那个血法师拖进法阵！ “我眼睁睁看着那个血法师一个接一个杀掉我的亲人，却一个手指都没法移动。直到他把那把小刀刺进我的心脏，我觉得，大概这就是结束了吧，他要的，也许就是王室血脉的鲜血。达到了目的，他应该就会离开吧。 “但是并没有！我和我家人的鲜血流进了法阵，那个鲜血的图案发出紫色的闪光，那个圆圈忽然变成了一个空洞，狂风一会从那里面往外吹，一会从这边往里吹。一切好像都要被那个空洞撕碎！ “至于我？我的灵魂早已离开了身体，飘在那个空洞上方，根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空洞越来越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底舱甲板，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要被它吸收吞噬。有些船只已经警觉，张开帆想要离开。 “但是往常平静的大海忽然暗流涌动，每一艘船都被那些原本不存在的洋流卷回法阵的引力范围里！我知道，这是海洋女神那贱人干的，她一艘船都不肯放过。 “事情远比我想到的还要糟糕，不仅海流，狂风和暴雨也来了，风暴之主也是这件事的罪犯之一。我还看见那只奔跑的金色牡鹿，没错，贸易之神也脱不了干系。 “呵呵！三大主神啊，齐聚三大主神的力量，想要覆灭我一个小小的船歌王国，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我的灵魂咒骂着他们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听到。 “你们以为那个法阵想要吃掉我的王国？不，它只是想要摧毁！法阵里爆发出来的魔法攻击，那贱人的洋流，风暴之主那个杂碎的闪电和狂风，这些，凡人的木船用什么来抵抗？ “我的王国，整整十二支舰队四百六十七艘船，就这么被他们撕成碎片！四万六千四百二十三个国民，没有一个人生还！ “除了我的旗舰，我的首都，就是你们脚下的这艘船。那个时候，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祥瑞号’。 “你们以为我的王国覆灭就是结束吗？不，那只是个开始！那个法阵，那个洞口，疯狂的向外喷射着各种我没见过的东西，包括你们拿走的那个银色的角。我猜，那血法师大概是想把对面那个世界整个召唤过来！ “他当然没能成功！不然你们还能坐在这里听我说吗？ “因为很快，从那个洞里传送出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法师，手里拿着你的那支紫晶法杖。 “他的名字是塞尔瓦.菲斯。” ------------ 第三十六章 法师之战 “他的名字是塞尔瓦.菲斯。” 丹尼尔.摩根说道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刚才的讲述已经耗费掉了他最后一点力气，半透明的身影在半空中竟然开始模糊。 “喂！你缓一缓，别把自己讲得被空气溶解掉啊！”卢卡赶紧说道。 幽灵的消散速度停顿下来，过了一会再次凝聚成清晰的轮廓：“我就是喘口气，没见过幽灵喘气啊？你才会被空气溶解掉！” 然后他转向另外几人：“他真是你们船长？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忍受得了！ “习惯就好了。”奥莉小声说道。 “你继续说，我们听着呢。”卢卡一点都不生气，这点嘲讽力度，连闭嘴的一根羽毛都赶不上。 “后面的事，我不说你们也能猜到吧？”虽然这么说着，幽灵还是继续讲述了下去： “大魔导师塞尔瓦.菲斯，那个血法师是那么叫他的。他从那个洞里传送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又是一个被吹得在两个世界间乱飞的倒霉鬼，因为他的落地，实在不怎么漂亮。 “他从那个空洞出来的时候，头下脚上的重重摔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身上的袍子也撕了一个大口子。 “但是，当他站起来，用法杖有水晶的那端在空洞的边缘轻轻一点，这个巨洞瞬间就抖动起来，发出一道强烈的光线，亮得让我这个幽灵都闭上了眼睛。 “等我睁开眼睛时，巨洞已经重新变成发着光的法阵，就是用我和我家人的鲜血画成的那个图案！而菲斯和那个血法师分别站在法阵两端。 “他们两个人似乎是在进行什么较量，我看不明白具体的情况，只看见菲斯用法杖抵住法阵的一边，血法师用鲜血淋漓的右手按在另一边，两个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法阵中心。 “我冲着血法师飘过去，想要让他分神。可是那时候，我的灵魂根本没法对外界造成任何影响，他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又或者，他看见了，根本没把那种一点力量都没有的幽灵当作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我没帮上忙，菲斯却爆发了。他手上的法杖银光四射，但是这次我坚持着没有闭上眼睛，我要亲眼看清这场较量，即使我只是在这之前就死掉的一个笨蛋牺牲品！ “那些银光穿透了血法师的身体，他的袍子四分五裂，躯体上布满血痕，按照你们法师的说法，那应该是血魔法对他的……什么来着，反噬？ “再然后，那个血法师‘嘭’的一声炸开。整个人一瞬间就变成了一蓬血雾，那味道和你刚来这船上时几乎一模一样。 “‘终于结束了。’我听见菲斯这么说道，地上法阵里的鲜血也很快变成深褐色，发光的范围迅速缩小，大概是因为血法师爆炸之后，那个法阵没有足够支撑的能量了吧。 “然后，他对着我的方向招了招手，说道‘能帮我个忙吗，幽灵？’ “我很吃惊，飘过去问他要干什么。他说：‘这个法阵，用你的血开启，也需要你来结束。’ “我按他的要求，用一缕灵魂沾上自己的鲜血，带到法阵中间。菲斯同时进入法阵，用紫晶法杖控制血液的流向。 “最多一分钟的时间，那法阵再次发光，然后又暗淡下来。巨大的力量冲击过来，连我这个没有重量的幽灵都站立不稳，摔在地上。 “等我抬起头来，法阵上的血液已经彻底干掉，站在上面的菲斯也消失了。整个海面上，只有无数船只碎片，无数漂浮的尸体，唯一完整的，是承载了法阵的‘祥瑞号’，上面也没有一个活人，而我的旁边，就是我所有亲人的尸体。 “然后，我听到了那个海洋贱人的低语，她是在对风暴之主说话。 “‘好像失败了呀，这么大的节点可不容易找。’她说。 “那风暴杂碎粗野的声音回答她：‘那也就只好等下一个机会了。倒是你这些信徒有些可惜！’ “贱人答道：‘还好没有留下活人，不然我还要花费心思去灭口，只是要花点时间再去培养一些骑士了。’ “风暴杂碎说：‘走吧，这里时空魔法的余响太大，再停留会削弱你我的神力。’ “说完他们一起消失在海面上方，任凭被她诱骗的几万个牺牲品成为鱼群的美餐。 “但是我不会放过他们！我不会像其他灵魂那么无力的消散！ “我在这片吞噬了我所有臣民，所有亲人的海域游荡，一年又一年，一厘米一厘米的，从那贱人手里抢夺下对大海的控制！ “开始只是一个蓝藻的细胞，而后是一片浪花，再然后是更多的海水，更多的海草！我花了整整一百年，在这里建造起整个暗礁带，把每艘信奉那贱人的船撕成碎片！而那些愚蠢的信徒，如果还能有一口气，就让他们漂流回去，再把我的传说扩散出去。 “这，是我对梅尔塞斯下达的战书！” 卢卡忽然插嘴问道：“那她应战了吗？” 丹尼尔.摩根忽然整个幽灵都泄了气，半天才用最小的声音说道： “没有……” “啊？为什么？她没听见吗？还是她怕你了？”卢卡惊讶的问道。 “都不是，”幽灵又喘了口大气，等身影重新凝聚起来，才说道，“她根本没当回事。” “我的所有努力，在她眼里大概还不值得动一下手指头。我控制的海洋，只能局限在这块区域，就是这个我的臣民和亲人殒命之所。大概是这里有上次魔法战斗的痕迹，让她不想涉足吧。 “我从被我拆掉的那些船上水手的口中得知，那贱人在外面抹去了‘船歌王国’存在的一切痕迹，所以我很奇怪，这个小姑娘是怎么认出这个徽记的？” “也许，她漏掉了一点吧，我是从图画书上看到的。”奥莉答道。 “那有可能，她大概只是盯着历史书和碑文。”幽灵也点头同意。 丹尼尔.摩根的讲述里，有用的信息着实不少，卢卡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消化。不过此时，他肚子里忽然传出一声熟悉的鸣响。 “听完了，我们走吧。”卢卡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好饿，赶紧回去吃饭！” 诺拉拍着手，欢欣鼓舞。 “等一下，”幽灵忽然说，“我还有个请求。” 几个人都停了下来，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也站了起来，郑重的说道：“这艘船，送给你们。” “啊？为什么？”不光卢卡，其他人也很吃惊。 “因为，在这片海域之外，我对那贱人无能为力，我甚至不能把祥瑞号开出这片海域。这里，是我的牢笼！” 幽灵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如果这艘船属于你们，那贱人的束缚就不再生效！” 卢卡挠头想了想，肯定的回答道： “不要！” ------------ 第三十七章 天降祥瑞 “为什么？”丹尼尔.摩根对卢卡的拒绝显得猝不及防。 “因为这船——”卢卡说着伸手，从墙壁上毫不费力的抠下一块碎木头，“太旧了！” “你竟敢破坏我的船！你竟敢污蔑我的旗舰！你竟敢轻视我的国都！”愤怒再次控制了幽灵，但大概是受到之前那个誓言的影响，他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的攻击，只是冲着卢卡不住的瞪眼。 卢卡赶紧甩掉一手木渣：“别生气别生气，我真没那个意思。” 见对方仍然瞪着自己，他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你看啊，这船真的很棒，无与伦比的棒！但是吧，这都四百年了，就算这些木头没坏，可是科技在进步啊，现在的船什么样子你也看得到，变化很大的。” 卢卡一边说，一边走回桌边，坐在椅子上：“其次吧，我们这里，满打满算只有四个人和一只鸟，这么大一艘船，想要开走人手也不足啊！” 他揉了揉大腿上酸痛的肌肉，继续说道：“还有最重要的，这船原来的名字，是叫‘祥瑞号’吧？这真不吉利啊，你不如跟我一起念：‘祥瑞御免，家宅平安’……” “你不是不信这些吗？”奥莉小声嘀咕道。 听着这不靠谱的辩解，丹尼尔.摩根似乎反而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他低头看了看布满苔藓的甲板，又瞥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墙壁，似乎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 接着，他闭上双眼，双手握住权杖，半透明的身躯微微颤抖。 从权杖的顶端，一缕柔和的金色光芒忽然出现，不似光亮却如雾气一般，慢慢浸染到木桌、甲板、墙壁、甚至整艘巨船。 每一个被这光芒影响的部分都微微闪着金光，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改变着自己的形态。腐朽的木板重获新生，整艘船的外形也像搭积木一样飞速变化着。 五分钟后，四百岁的“祥瑞号”以一种完全不同的形态出现在卢卡等人面前。 大小并没有变化，巨船仍然是原来的那个庞然大物。 但是她的外形，从四百年前的古老形制，摇身一变化为当下最先进的流畅形状。原先沾满滑腻藻类的甲板和墙壁，现在被崭新的坚实板材替代，似乎刚刚刷过新漆，通体透着新船的闪亮与自信。船上的火炮，也替换成了落日群岛近年才改良过的最新款。就连船舷外侧的装饰，也变成了最新流行的纹饰。 幽灵丹尼尔.摩根手握权杖，飘荡到卢卡面前： “几百年来，每当我捕捉到船只，他们对船的改进，那些技术上的进步，我都不会放过。只不过，我一直不想改变‘祥瑞号’的外形，也许，是想时时提醒自己，这里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 “毕竟，我是个因为‘复仇’而留在世间的幽灵，如果忘记了初衷，如果失去了愤怒，我又为了什么而存在？ “但是如果只是一直沉浸在回忆中，我又用什么来复仇？ “其实很久之前，‘祥瑞号’就有了新的名字，就是你们口中“沉默的死神”。也许现在，是时候给她一个新的外形了。” 说到这里，丹尼尔.摩根叹了口气：“我不在乎什么国王、骑士，也不再是这艘船的船长，我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抬起头，双眼闪耀着鬼魂特有的幽光： “你，法师，愿意帮我复仇吗？” 卢卡没有立刻回答。 要说他对这艘船没有想法，那的确是在说谎。没有哪个海盗，哪个船长会对这么一艘海上霸王无动于衷。 但是，接受这艘船，意味着卷入丹尼尔.摩根数百年的复仇，卷入那场被遗忘掉的战斗，卷入神祇之间的争斗与阴谋，卷入魔法与血魔法的剧烈冲突。 而这种种看起来已经足够疯狂的情况，仅仅是一些表面上的蛛丝马迹，在这之后，自己是否会卷入更加可怕的未知？ 自己又是否有权力，把奥利、克里特和诺拉一起卷入这种境地？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 奥莉首先说话：“你还等什么啊？” 诺拉连连点头，克里特也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 “可是你们知不知道，接受这艘船，意味着什么？”卢卡有些无奈。 “嗯……有更多的架可以打？”奥莉笑着说。 “船舱更大，能装下更多食物？”诺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知道。”克里特本来一个字也不肯浪费，看到卢卡的表情，他还是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她们也知道。” 卢卡终于轻松的笑了，他转身面向丹尼尔.摩根： “我必须提前说明，你的复仇目标，即使我想要帮忙，现在这个情况，也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你把船交给我，最大的可能，就是让这船跟着我到处闲逛而已。” 幽灵想了一下说道：“我明白。总好过一直被困在这里，至少，离开这里，也许能让我找到一点复仇的线索。” 卢卡郑重的说道：“那么，摩根国王，我接受这艘船。” 丹尼尔.摩根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么，从现在开始，我担任你的副官，船长。” “等等！副官？你是说你也要上船？”卢卡没想到这点。 “我和这艘船不可分割，她是我灵魂的一部分。”看来一眼卢卡，他补充道，“这不是比喻。” “这你开始可没说……”卢卡皱了皱眉，“而且，你是个幽灵啊，这船上现在虽然只有我们几个，以后有水手上船，会吓到他们的吧？” 他想到了老比尔，要是看见幽灵，那张脸不知道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水手？为什么要水手？”幽灵不解的问。 “这么大一艘船，没有水手怎么开动？奥莉一个人也管不了五根桅杆啊！”卢卡冲着巨大的桅杆比划着说道。 “这个啊……”幽灵显得胸有成竹，“不用担心，这船不需要水手。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就是这船。” 为了演示自己的说法，他也把手指向那些桅杆。 随着他的动作，桅杆上控制船帆的绳索纷纷收紧，自动控制着船帆的方向与张开的力度。 “好吧，不过掌舵的事还是我来！”卢卡捍卫着自己对舵轮的控制权，“还有，这船改个名字行不行啊？” “早就改过了。”幽灵答道。 卢卡仔细看去，巨船的船尾、船头、舵轮的纹饰中间、以及原来所有标记着“祥瑞号”的地方，都已经换成了另外几个字： 沉默死神号。 ------------ 第三十八章 欢迎宴会 没过多久，卢卡他们四人一鬼再加上一只鸟，全都聚集在了游隼号上。 他当然没有放弃沉默死神号，在卢卡接受丹尼尔的要求，成为沉默死神号的船长之后，他问的第一件事是： “有吃的没有？” 之前一大早，游隼号从回帆港起航，到现在已经是下午，卢卡几个人只是随便啃了几口干面包，早就饿的肚子直叫。别人还好，要是再不投喂诺拉，她怕是连沉默死神号都能整个吞了。 丹尼尔实话实说：“没有，我不用吃东西。” “也是，那我们先回游隼号吧，先好好吃一顿，就当给你开个欢迎宴会了。”卢卡说着揉了揉肚子。 “这样是不是太浪费时间了？”丹尼尔显然一分钟都不想再困在伯劳鸟之渊了。 “吃饭最重要！”诺拉的眼睛里闪耀着火光。 “好吧，一边吃一边走行不行？”丹尼尔仍然试图赶快离开。 “我吃饭时候没法掌舵啊。”卢卡挠挠头说。 丹尼尔笑了：“在这里不需要你掌舵。” 说完他再次举起权杖。原本纷乱的暗流忽然转向，托着游隼号游刃有余的避开所有暗礁，平稳前行。 回到游隼号上，卢卡一头钻进了厨房，没过多久，热气腾腾的食物摆满餐桌。 “好像又起雾了，丹尼是你弄的吗？”奥莉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问道。 “这次是自然天气现象。”克里特替幽灵回答。 “要我驱散吗？还没出伯劳鸟之渊，这里我还能控制。”丹尼尔一边说，一边却睁大眼睛看着食物。 “不用，”卢卡塞进嘴里一大块烤鳗鱼，含混不清的说道，“有点雾气更好，反正你控制海流，我们又不会撞上暗礁。不过，沉默死神号在后面不会跟丢吧？” “当然不会。”丹尼尔心不在焉的答道，身体却缓缓飘向冒着热气的海鲜火锅。 雾气中，巨大的沉默死神号正如其名，悄然无声的跟随在游隼号之后。 “卢卡，你别光吃啊，说点什么！”奥莉推了卢卡一把。 卢卡咽下嘴里的鱼肉，举起装满麦酒的杯子，站起来走到丹尼尔身旁，幽灵这时正目不转睛盯着火锅里蒸腾出来的热气。 卢卡伸手在丹尼尔肩上一拍：“别发呆了，来，欢迎上船！” 过来两秒钟，他才后知后觉的“啊”的叫了起来：“我怎么能拍到你！你不是幽灵吗？” “我幻化个实体而已，这么惊讶干吗？”丹尼尔说着拿起筷子看了看，显然不没弄明白这两根木棍是干什么用的。 诺拉忙给他演示了一遍：“船长让造船厂的工匠顺便做的，用这个吃东西特别方便！” 丹尼尔学着她的动作夹起一大块鱼肉，沾足调料后放进嘴里，慢吞吞的接着说道：“实体形态才能吃东西啊，几百年没吃过了……” …… 距离伯劳鸟之渊不到一海里的北方，黑帆第三舰队重新集结。 在游隼号隐入暗礁带的迷雾将近两个小时后，尾随而至的半支舰队终于赶到，与先前在此围堵的另一半舰队碰了面。 他们看到的场面，可以说，相当狼狈。 前面那九艘船里，两艘B级巡防舰状态还算正常，但是剩下的七艘三桅战船中，有四艘被海流带进了暗礁带里。 好在今天的暗礁带不像往常那么疯狂（丹尼尔.摩根那时正忙着对付卢卡等人），那四艘倒霉的C级战船并没有被彻底拖进浓雾，只是在锋利的礁石上撞得晕头转向。 其中一艘龙骨受损，船上的海盗只能弃船逃生，另外三艘在其他船只的帮助引导下，费劲力气开出了暗礁区域，但船壳外部也都是伤痕累累，勉强能够浮在海面上，不至沉没而已。 第三舰队舰队指挥艾尔文把船只重新整编，他的副官独眼梅森心有余悸的问道：“头儿，我们回去不？” 艾尔文哼了一声：“你这点胆子！不过是损失一艘船而已，就想缩了？我看你干脆别叫独眼了，改叫缩卵梅森算了！” “不是啊头儿，我们留在这里干什么呢？那小子应该早就连人带船被吃得一干二净了，就算那个‘活动烈焰’能跑出来，估计也被海水浇灭了，捞起来也就是一具尸体，没啥用了吧？”独眼梅森满不在乎的辩解道。 艾尔文瞟了自己的副官一眼，本来按他的性子，这种家伙就该直接一枪崩掉，但对这个他原本看不上的舰队副指挥官，艾尔文还真有所顾忌。 对方这两年在黑帆的地位上升得飞快，原因嘛，梅森的妹妹唐娜最近在海岛领主爱德华.休的身边颇受宠爱，随之而来的，这小子也开始不满足于自己一个副官的身份，时时出言不逊。 “哼！等过两年你妹妹失宠了再看吧……”艾尔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咒骂了几句。 “到底怎么办啊头儿？”梅森还在催促，他可不想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继续耗下去了。 “这样吧，”艾尔文想了想说道，“你回你的‘唐娜女士号’去，带上这三艘受损的船，现在就返航，在回帆港等我们。” “没问题，头儿！”独眼梅森满意的离开，他才不管什么“临阵脱逃”会不会损了自己的名声，他连自己的船都改成妹妹的名字，就差直接给船命名“爱德华.休的美艳情妇号”了。 目送四艘船离开，其中一艘还是舰队里仅有的两艘B级船之一，艾尔文当然有些愤怒。不过至少，梅森那个碍眼的家伙总算走了。 现在，他的舰队总共有一艘B级船，七艘C级船和六艘D级船。略微休整了一下，艾尔文命令这些舰队在海面上二十海里的范围内轮流巡视，哪怕是游隼号的一块残骸也不能放过。 他的命令刚刚发出，手下船只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距离伯劳鸟之渊最近的一艘船上的瞭望手就大声叫了起来： “游隼号！那艘船出现了！” 旗语很快把消息传播了出去，十四艘战船呈战斗队形严阵以待。 ------------ 第三十九章 火力就是一切 雾气笼罩着整个伯劳鸟之渊，就连月光也很难穿透。 游隼号上的晚餐已经结束，大家心满意足，按理说正是吃饱了犯困的时候，但是回头看了看跟着的沉默死神号，卢卡的兴奋压制住了瞌睡。 奥莉和诺拉也是一样，刚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就一前一后顺着沉默死神号船舷上垂下来的绳索，爬回那艘巨船上去了。那兴致勃勃的架势，就跟要去购物逛街一样。 奥莉翻过船舷上的扶手，回头把诺拉也拉了上来。两个姑娘正要商量先逛哪一层，忽然发现船舱入口处站着两个人影。 那两个人肩并肩站在舱门里面，正好背光，除了被阴影笼罩的轮廓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可把诺拉吓得不清，就算这船现在面目一新，可她终究是传说中那艘吞船无数的幽灵船啊。 奥莉从背后拔出巨剑，谨慎的小步接近。 就在她马上要出剑的时候，身材稍瘦的那个忽然转身，看见奥莉似乎也是吃了一惊，赶紧向后闪身，隐在了黑暗中。 奥莉正要向前追击，却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奥莉？你拿着剑干什么？” 奥莉顿时愣住了：“卢卡？你刚才不是还在游隼号上吗？” “叫你们俩好几声都叫不住！”卢卡的声音从黑暗的船舱里传来：“丹尼尔在下面船舷开了个门，直通游隼号，就在水梯旁边。你忘了吗？这艘船他怎么改都行！” 奥莉仍然有些疑惑，毕竟她只听见声音，并没有确实的看见卢卡。 然后，一阵“稀里哗啦”的碰撞声从船舱里传来，伴随着卢卡的痛呼：“丹尼尔，这船舱里有灯没有啊？” 一直在一边沉默的高大身影这才答话：“有啊。” 并没有见他有什么动作，进入船舱的走廊忽然灯火通明。奥莉收起剑，和诺拉一起走了进去。 走廊尽头的船长室里，卢卡坐在地上，两把胡桃木椅子坐在他的身上。显然，新船长对于这里的布置还远远没有熟悉。 不过他暂时来不及熟悉这里的家具摆设了。 刚才还在游隼号桅杆上打盹的闭嘴哇哇大叫着飞了过来：“有敌舰！” 克里特跟在闭嘴的后面补充道：“还是那个黑帆第三舰队，一共十四艘船。” …… 白尾雕号上的查理.艾尔文没想到，游隼号这么快就出现了。 本来他预计着，怎么也要两三天，那艘小船的第一块残片才会飘出来。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够捞到“绯红之影”的尸体，这也是可以从爱德华那里拿到一大笔赏钱的。 要是运气再好点，“活动烈焰”的尸体也能捞到，爱德华肯定会更加看重自己。就算不能有什么褒奖，至少，也能断了让梅森那个软蛋替代自己位置的念头。 所以，当他看见游隼号从浓雾中驶出，还是完整的一艘船时，着实吃了一惊。 “哼，你们还不如沉在那里！”冲着甲板角落吐了一口唾沫，艾尔文下令准备战斗。 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他不敢大意，压根不再去想“捉活的”之类的事情，只要游隼号一进入攻击范围，就打算直接开火把它轰成碎片。 十三艘船的火力网不容小觑，游隼号却好像全无直觉，并没有改变航向。按这个速度，最多两分钟就会进入射程。 “准备好……靠近点，再近点，就这样……”艾尔文舔了舔嘴唇，贪婪的看着自己的猎物。 “头儿！那是什么？”瞭望塔上的水手焦急叫喊起来，干扰了艾尔文的狩猎情绪。 他正要发火，那水手又大叫起来：“在那快速船后面，雾里面的，那是什么？！” 艾尔文举起望远镜，向游隼号身后看去。 重重雾气中，巨大的黑影若隐若现。即使距离还很远，也足以让艾尔文感受到那种庞然大物带来的沉重压迫感。 “这是什么东西？”他小声嘟囔着，“一座岛吗？” 水手们可没艾尔文这么镇静，有几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甚至忘记了手里的工作。 “干好你们的活！”艾尔文愤怒的吼叫道，“别管那东西，说不定只是一大团乌云！目标是那艘快速船，搞定它就回港！” 水手们收起了一些的惊骇，手忙脚乱的调整火炮角度，对准正在慢慢进入视野的游隼号。 “轰！” 炮声响起。 “轰！轰轰轰！” 接连不断，更多的火炮轰鸣。 但是，这声音却不是从艾尔文的舰队中传来。 巨大的黑影仍然隐藏在迷雾里，隐约能看见四五排水平线上轮流闪耀起红色的火光。 首先中弹的是一艘C级三桅盖伦帆船，就在白尾雕号的左舷方向。 这是落日群岛最为先进的船型，帝国海军研究建造这种船型时间并不长，艾尔文也是费劲了心思，才从船舶黑市上弄到一艘。 虽然同为C级船，这艘船比常见的卡拉克型船身更长，船首也要低上许多，这让它有着前所未有的稳定性和操控性。 但是现在，所谓稳定性，所谓操作感，在绝对的火力面前不值一提。 开始只是一发重弹，击中那艘盖伦的船舷，砸出一个大洞。 艾尔文的心抽搐了一下，感觉无数金钱顺着这个洞流进了海里。然后，他抽搐不过来了。 跟着那发重弹的，是十几发捆绑成圆柱体的葡萄弹，离开炮口就分散成几十发弹丸，漫天花雨一般洒落在甲板上。 之后发射出的，是用铁链连在一起的两个炮弹，如同双子星一般旋转着飞向那艘盖伦的桅杆。直径超过一米的冷杉木主桅没有做任何挣扎，脆生生的应声折断。 再之后是更多的重弹，更多的葡萄弹。 在艾尔文下一个命令说出口之前，这艘三桅盖伦帆船船舷上就出现了十几个不断漏水的大洞，葡萄弹更是让水手伤亡惨重。 看着这艘被寄予厚望的船迅速下沉，艾尔文没有时间惋惜，他当机立断的大叫：“撤退！离开那东西的火力范围！” 不用他叫，其他船上的水手早就已经掉头逃窜。 但是他们低估了死神的射程与速度。 ------------ 第四十章 初试锋芒 沉默死神号的甲板上，克里特手持望远镜，视线穿透浓浓的迷雾，嘴里不住的报出位置、角度和距离。 丹尼尔手里的权杖不断挥舞，根据克里特的数据调整着每一门火炮的角度，填装上不同种类的炮弹。 诺拉并没有下到安装火炮的那几层甲板，毕竟，她一个人也没法同时出现在五层甲板上。她把石榴石项链略微松开，右手放出几十团跳跃的火焰，这些火焰顺着通道分别飞到火炮附近待命。 随着卢卡“开火”的命令，诺拉控制火焰，点燃一个又一个引信。 好吧，卢卡也看不见目标在哪儿，他只是随便喊几声，尽一下船长的责任而已。 可炮弹却没有一发落空。 本来，这种海战，双方发出的炮弹，基本上有三成能命中目标就算不错了。大部分战斗都是双方摆开架势对轰，谁轰得狠、装甲厚，谁就能最后获得胜利。 但那是在双方的射程和命中基本相当的情况下。 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远远出现在对方望远镜里的黑影，沉默死神号的火力就能毫不费力的覆盖过去。 而火炮三人组似乎完全不需要磨合，装填瞄准发射有条不紊，命中率竟然达到百分之百！ 即使那十几艘战舰转头想跑，一阵连续发射的链弹之后，整个在场的黑帆第三舰队竟然没有留下一根完整的桅杆！ 不同的炮弹出膛的声音，不同口径的火炮点燃的轰鸣，不同方向的命中与炸裂，这一切，在伯劳鸟之渊正北一海里的地方，组成了一曲烈火与鲜血的交响乐。 查理.艾尔文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从大海上谢幕。 在白尾雕号主桅倒下的时候，他还勉强维持着作为一个船长，作为一个舰队指挥者的冷静，指挥手下把小艇放到海上准备逃生。 但在白尾雕号船体被几发重弹连续命中，从正中折断之后，他也变得和那些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跑的水手一样，尖叫着推开周围的人，冲向最近的救生艇。 离开这片海上炼狱！这大概是这些海盗共同的想法。 可是救生艇的数量有限，承载人数也远远不够。 一艘小艇就在艾尔文前方不远处摇摇晃晃，他顾不得许多，跳进海里游了过去。 但那上面早已满员。在他扒上船舷想要翻身而上的时候，船上推推搡搡又挤下去两三个受伤的海盗。他把船边同样想要上船的水手一把拽开，为了保险还在对方面门踹上了一脚。 然后，艾尔文感觉背后一冷。 他看见自己胸前穿出的银色刀尖，和在海水中逐渐晕开的层层血色。 一个水手把他死死扣住船舷手指掰开，失去了最后一点生机的尸体缓缓沉入水底。 风险与投资联合会第三舰队指挥官，查理.艾尔文，就这么死在了平时被他呼来唤去的不知名水手刀下，因为救生艇上的一个位置。 不过这艘小艇也没能挣扎多久，越来越多的海盗开始自相残杀。 最终，在飞啸而至的一发重弹之后，这艘小艇也变成了几块漂浮的碎木板。 …… 这场战斗，或者说单方面的炮轰，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便告结束。 沉默死神号总共发射出三千两百七十六发炮弹，全部命中，平均一秒钟接近两发。 最后一门火炮的炮膛冷却下来，沉默死神号终于开出了浓雾。 卢卡下令：“前进，收集战利品！” 然后他看见了一片狼藉的战场。 “那个……好像火力有点太足，战利品应该只剩渣渣了。”奥莉这次没能一展身手，有些沮丧的靠在船舷上说。 “第一次试这艘船的火炮，没收住手……”诺拉红着脸说。 卢卡看着海面上的乱象，略微有些生理上的不适。但这状况没有持续多久，他面对的对手，可不是随便什么水手，而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海盗。如果稍有不忍，也许下一刻飘在海面上的尸体，就属于他自己。 仅仅是自己也就罢了，卢卡回头看了看奥莉、诺拉、克里特，甚至包括丹尼尔和闭嘴。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软弱，让这些在任何时候，都坚定站在自己身边的伙伴身处险境。 想到这里，卢卡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走吧，离开这里。” 他没有花费力气去救海面上仍然苟延残喘的海盗，也没有下令把他们赶尽杀绝。要是还能有几个活人回去，就像以前丹尼尔那样，让他们去到处传说吧。是时候把“绯红之影”的不雅名声，换做一个海盗真正的威名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空气中再没有了那些火药余烬的焦灼味道，也没有了鲜血的腥气。 沉默死神号速度并没有游隼号那么快，但相对她的体形，最高航速十二节已经是一个另人惊讶的数字了。 离开了伯劳鸟之渊海域，丹尼尔也就失去了对海洋的控制，他只能通过操纵船帆来控制沉默死神号，当然，船舵的控制权还是交给了固执的船长，而游隼号现在只能用绳索拖在后面。 “船长，我们挂什么旗子啊？”丹尼尔忽然问道。 原来的祥瑞号，一直挂着船歌王国的王室旗帜，现在显然已经不合时宜。丹尼尔也没有在这个事情上纠结，只是感觉光秃秃的桅杆上总要挂上些什么东西才好。 “应该挂海盗旗吧？黑色骷髅的那种。”奥莉犹豫着说道。 “不要！我不要待在挂那种黑旗的船上！”诺拉紧紧咬着嘴唇，快要哭出来了。 “不要黑旗。”卢卡同意诺拉的想法，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外衣，就是刚刚从游隼号桅杆上收回来那一件。 “就是这个颜色吧，”他指着自己的外衣说道，“这个颜色的骷髅旗，再加上法杖。” 丹尼尔点点头，片刻之后，沉默死神号的主桅杆上，升起了一面旗帜，正中是白色骷髅与法杖的图案，而底色是一片暗红。 比血色更深沉，比朝阳更厚重。 ------------ 第四十一章 你到底是哪种海盗？ “船长，我想问个事！”诺拉看着暗红色的旗帜，忽然一反常态的发问。 “好啊，饿了是吧？我这就去做夜宵！”卢卡迅速回答，转身就要往厨房跑。 诺拉严肃的摇了摇头：“不是问这个。” “那是什么？”卢卡停了下来。 “那个……就算旗子的颜色不同，可你还是海盗吧？”诺拉指着骷髅旗问道。 “没错啊！”卢卡点头，他就算不想当海盗，也没地方能把自己洗白。 “那你会像挂黑旗的船那样，到处抢劫吗？你会像他们那样，抢奴隶来卖吗？”诺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深处闪烁着火光，但眼眶里面却止不住的滚下泪水来。 “我当然不是那种海盗！”卢卡立刻大声答道。 他环顾四周，发现船上的所有成员都围在身边，看着自己。 他沉吟了一下，脸上再没有平时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而是非常郑重的说道：“我们的确应该把一切说明一下了。” “我是个海盗，即使我不想承认，帝国和联盟的海军也不会答应，只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但是要是像刚才诺拉所说的那种，抢劫无辜者和做奴隶生意，我做不到。我可以看着海盗们漂在海里不去施救，也可以和海军厮杀时不带任何怜悯，但是我的手上，不想沾染无辜者的鲜血。” “可是我们需要生存，每个人都需要吃饭――特别是诺拉。当然，还有财富！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穷吧？以前，我不敢这么说。但是现在，有了沉默死神号，我可以郑重的把这件事说明了。” “我们的敌人：黑帆集团。只要他们还在祸害无辜的平民，只要他们还在做那些奴隶买卖，我的目标就不会改变。” “至于那些帝国和联盟的海军，我们不会去主动招惹，但如果他们想来试试我的魔法或者是沉默死神号的火炮，那就让他们来吧！” 慷慨激昂的说完，卢卡走到窗口。月光洒在他的黑发上，让这暗沉的颜色也带上了些许有魔力的光晕。 “呵――”奥莉毫不优雅的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早就知道的事情，说这么多干什么啊……走啦走啦，睡觉去，话说我的卧室在哪儿？这么大的船应该能有个单间了吧丹尼大叔？” “这边，两位女士的房间都安排好了。”丹尼尔恢复了身为一个国王和骑士的风度，彬彬有礼的引领着奥莉和诺拉离开船长室。 “我的房间也烦劳您带路了。”克里特客气的说着，也跟了出去。 卢卡看着空荡荡的船长室发呆，猛然想到至少还有一个活物留在这里。 “闭嘴，你看我的演说怎么样？”他转身冲着鹦鹉问道。 闭嘴一声不吭，在架子上轻轻打着呼噜，早已沉沉睡去。 …… 第二天清晨，卢卡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匆匆穿上衣服起来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奥莉，还好卢卡爬起来开门的动作够快，不然她那力气，说不定能用拳头把门锤个大洞。 “干什么呀，一大早的这是。”卢卡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水桶里舀出些清水洗脸漱口。 “我来找你算账。”奥莉坐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慢悠悠的答道。 卢卡嘴里的一口水差点没喷出去：“算什么帐？我没惹你吧？” “不是这个啦，”奥莉笑着说道，“就是，在裂石港，就是克里特上船的那个岛，咱们不是说好的吗？我帮你打架，你付钱。” 卢卡抓起毛巾擦干了脸：“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嗯，咱们说好的嘛，一次两百。”奥莉掰着手指头继续说道，“你看，商船鸢尾花号上一次，回帆港的熊孩子和半巨人那里一次，这艘船的第五层甲板上一次，现在都三次了。按时间来说，也快一个月了，你能不能先付了工资啊？” “嗯……啊？”卢卡昏昏欲睡的脑袋忽然清醒，“我哪儿有钱啊？” “可是，我的护肤品都要用光了啊，再到下一个港口无论如何也要去买的！”奥莉毫不相让。 卢卡想了半天说道：“要不你看这样行不？我欠你六百对吧？你用这钱入股！” “什么叫入股？”奥莉没听明白。 “就是……这么说吧，按照常规，海盗的战利品是怎么分的？”卢卡问道。 “不算普通水手的话，当然咱们船上也没有，船长五成，剩下其他人平分。”奥莉毕竟在海上混过很久，对这些还算熟悉。 “我的意思是，以后有收入，我拿四成，分出一成来给你。你那六百，就当永久购买这一成收入了好不？”卢卡解释道。 “听起来好像我是赚的？”奥莉皱着眉头仔细的想。 “你肯定赚啊！”卢卡赶紧点头。 “可是，我还是没钱买护肤品啊……”奥莉还在犹豫。 “别担心，说不定明天就能碰上几艘可以抢的船呢？”卢卡安慰道。 “好吧……”奥莉勉强答应了，“哦对了，克里特他们叫你过去呢！” 终于糊弄住了奥莉，来到船头，卢卡发现船头前方盖着一块巨大的布。 “这是干什么呢？”他不解的问道。 “给船首像揭幕啊，船长你快点！”诺拉兴奋的说道。 “就这样是吧？”卢卡说着也没等什么特殊仪式，直接走上前去拽掉幕布。 下一刻，他几乎跳了起来：“这谁的主意？算了，不用回答，我能猜到！” 船头上，一个巨大的鹦鹉半身像表情肃穆，模特是谁一目了然。 “这种时候，要是有烟花就好了！”奥莉看着船首像说道。 “烟花吗？”卢卡脑子里忽然想起了穿越后记住的第一个咒语，现在自己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法师，这个应该不难吧？ 他试着闭上眼睛，没费什么功夫就回到了精神星空之下。大概是之前曾经成功施放过，微型火球的练习这次竟然一次成功，虽然那颗星不是很亮，但在正北方的天空中还是很显眼。 再次睁开眼睛，时间只过去了不到一分钟。 卢卡握住紫晶法杖，微笑着念出咒语，同时手向空中指去。 与最开始的课堂上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 ------------ 第四十二章 新的目的地 “真是白痴！”闭嘴从自己雕像的头上起飞，盘旋了一圈落在卢卡肩头。 “你总共冥想过几次？”它对卢卡翻着白眼说。 卢卡挠了挠头：“就上次修复血魔法那次，还有刚才不到一分钟。” “你以为魔法是无穷无尽的啊？”闭嘴气鼓鼓的说，“就算再有天赋，你不去冥想，法力就能自己回来？” “哦，那我现在回去冥想！”卢卡打算立刻纠正错误。 “你放的那个轻体术的消耗，再加上血魔法的影响也是刚刚修复好，就算你每天冥想二十四个小时，没几个月也绝对恢复不过来！”闭嘴说得斩钉截铁。 “那你说我怎么办啊？用法杖辅助？”卢卡问道。 “法杖？你看看那水晶裂成什么样了？白痴！就紫晶法杖这个状态，它不把你那点魔力渣都吸干净，我就不叫鹦鹉！”闭嘴继续打击他。 “你本来就不叫鹦鹉！”卢卡不出意料的带歪了话题。 保持话题这件事上，闭嘴比他靠谱多了：“别扯远了！你到底还想不想施法了？保持这个状态，你这一辈子最多再能放上一两次这种一级法术！” 卢卡也懒得再和鹦鹉斗嘴，直接抓起闭嘴举到面前：“你要说就赶紧说，有什么办法？” 闭嘴楞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有办法？” 卢卡笑了：“要是没有办法，你早就找不知道哪个角落缩着去了。你现在这么跳，不就是想多要点注意吗？赶紧说！” “哼！懒得跟你吵。”闭嘴挣脱了卢卡的手，用爪子点了点他挎在胸前的皮制地图筒，“那个地图上，不是还有两个大型魔力源吗？不仅能用来恢复魔法，还能修复紫晶法杖！” “你说这法杖也能修？”卢卡眼前一亮。 丹尼尔听到紫晶法杖的话题也来了兴致，飘过来仔细听着。 可是闭嘴轻蔑的看了卢卡一眼：“现在你这样没戏。你先自己努力练练吧，学院里大家可是每天从早到晚锻炼魔法的，你这么三天两头偷懒，进阶大概没指望了！” “还要进阶啊……”卢卡挠了挠头说。 “废话！你现在不过是个二阶见习法师，至少到高级魔法师的程度，再去动修理法杖的念头吧！不然只能让法杖把你修理了！”闭嘴摇着头说道。 “反正我们先去找另外那两个魔力源就是了吧？”卢卡很善于化繁为简。 说着，他席地而坐，打开地图摊在地上。 众人也纷纷坐成一圈，只有丹尼尔呆了一会，小声嘟囔着“注意点形象好不好……”，也跟着围了过去。 地图上另外两个光点，按照卢卡的记忆，一个位于布罗恩帝国的首都闪泉城，另一个在六月联盟海军本部，都不是好啃的骨头。 不过刚打开地图，他就“咦”的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位于金桥镇，就是六月联盟海军本部的那个魔力源，位置与之前竟然差出去好远。 之前一天，卢卡确认地图的时候，那个魔力源明明还没有移动，但是现在，它已经在大海之上，明显还在移动着。 克里特仔细测量了一下说道：“应该是在船上，速度十节左右。” “要不我们跟上去？”卢卡问道。 克里特想了想，又研究了一下那附近的岛屿和航线：“不用，它的目的地很明确：雷顿港。” “雷顿港？那里的狂欢节又要开始了吗？今天几号了？”奥莉问道，自从跟上了卢卡，她日子过得有点迷糊。 “今天三月十六日。”反而是丹尼尔这个幽灵记得住日子。 “看来它是被什么人带着参加狂欢节庆典去的，不过这也好，总比在海军那里好下手。”克里特说着看了看卢卡。 卢卡点头：“嗯，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的新目的地：雷什么港来着？” …… 直接驶向雷顿港的话，至少需要二十天，沉默死神号上的补给显然不够。想要去回帆港再补充一些，卢卡又没有钱。 不过他只发愁了一个上午，因为刚到中午，一艘黑帆的海盗船就进入了视野。 黑帆的船当然不都是那几支舰队的规模，舰队是用来海战的，而为数众多如蝗虫一般的零散船只，才是黑帆积累财富的主要来源。 “哈！所有人员准备战斗！”卢卡笑得声音都劈了，“诺拉你小心点，别再把战利品给炸成渣了啊！” “哦。”诺拉听了很小心的只点起一小团活动烈焰。 仅仅一炮，飞旋的链弹精准的切断了主桅杆，而对方的船员此时还没意识到有敌人来袭。 这大概是卢卡穿越以来打得最轻松的一次了，几乎没有任何麻烦，对面的海盗在五分钟内迅速投降，大概是因为看见了奥莉的巨剑与丹尼尔权杖的威力，那俩人联手把铸铁的船锚都砸成了两半。 大家花费力气最多的竟然不是制服这条船，而是把大量战利品搬回沉默死神号上。 卢卡的运气不算好，也不算太坏。那艘船大概是刚刚离开港口，还没能抢到任何货物和钱财，不过食物和淡水倒是数量不少。 不管怎么样，沉默死神号总算是弄到了基本可以航行到雷顿港的补给，只要诺拉不要忽然食量爆发就好。 摆脱了食物短缺的困扰，卢卡一心扑在了魔法里。 一路上除了吃饭睡觉，以及抢劫后来又撞上的那两艘黑帆海盗船，他几乎把剩下的时间全都花在了自己的精神星空里。 闭嘴终究还是本正经的魔法书，每次卢卡进入冥想状态之前，它都会恢复成书本形态，按照卢卡的进度幻化成相应的教材。 在魔力短缺的状态下，卢卡并没有立刻开始学习新的魔法，而是把之前从卷轴里用过的魔法一一复刻，在自己的夜空点亮对应的星光。他从最低级的魔法开始，一个一个开始研究。当然，级别太高的那些，比如空间传送，暂时还不在他的能力范围里。只是苦于自己能量见底，连续冥想多日也没能攒出多少。 但努力终究还是有不少收获的，当卢卡终于把钻石皮肤那颗星星点亮的时候，他明确的感觉到自己不太一样了。 “白痴！连自己升级了都不知道！”闭嘴仍然是一副嫌弃脸。 不过现在，三阶见习法师卢卡.莱斯特心里可是相当高兴，只差一阶，他就可以摆脱“见习”这两个字了。 而雷顿岛，也近在咫尺。 ------------ 第四十三章 冰山狂欢节 沉默死神号并没有直接开到雷顿港的码头。 在海上横冲直撞了将近一个月，这艘巨舰的名声早就顺着洋流和海风传满了落日群岛。只不过，那些传言从死里逃生的海盗嘴里说出，又经过了不知多少次转述，说有真有假都有些勉强，基本就没有什么靠谱的。 比如说，三天前遇到的那艘倒霉的黑帆海盗船上，水手们竟然已经听信了这些五花八门的谣言。 那双桅船并不算小，上面的海盗也有好几十个。可是当卢卡越过船舷的时候，他们竟然不是举起刀剑火枪来抵抗。 那艘船的船长，劈头盖脸的把一大罐粗盐倒在了卢卡的身上。他们的大副则是嘴里念念有词的泼过来一碗清水，后来卢卡才听奥莉解释明白，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圣水。这还不算，每个水手居然都在胸前挂上了一串大蒜。 这些海盗实在过于迷信，卢卡一边往自己船上搬东西一边还要不停的给俘虏解释：“不，我真的不是鬼魂，而且就算是鬼魂也不怕盐，那是迷信，我试过！我也不是恶魔啊！废话，我当然更不是吸血鬼！” 要不是这些海盗不算太有钱，卢卡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还要每人弄些银器来，以防自己是狼人。 至于“沉默死神号”，传闻更是五花八门，最离谱的竟然说她是一只巨大的海龟，一张嘴就会吐出毒气来。这种说法，气得丹尼尔又瞪眼又跺脚的，最后冲着甲板上散落的粗盐乱踢一通才算消了火，也直接给浑身发抖的被俘海盗亲身验证了一次：鬼魂真不怕盐。 总之，不管这些传闻是好是坏，反正“沉默死神号”和卢卡一伙现在名声在外，他只好把沉默死神号停泊在距离雷顿港足足六十海里的浅海上，几个人改乘游隼号上岸。要是驾驶“沉默死神号”直接航向港口的话，大概那什么狂欢节就要不欢而散了。 “什么狂欢节来着？”卢卡摆弄着船舵问道。 “冰山狂欢节！”奥莉靠在船舷栏杆上说道。丹尼尔接管了操帆的活，她现在几乎每天都无所事事，要不是时不时有倒霉的海盗撞上门来，奥莉大概闲得关节都要生锈了。 想到卢卡肯定是什么都不知道，奥莉一边从闭嘴爪下抢着花生，一边给卢卡解释道： “现在天气变得暖和起来，北方海面上的那些冰盖就开始松动了，这些掉下来的冰盖就是冰山，在海上会一直往南飘。也就在这几天，那些捕捉冰山的船就要各回自家港口去了。第一艘捕冰船回港的时候，就是狂欢节开始的日子。虽然每年这日子都不是很固定，但不出意外应该就在这几天。” “捕冰船？他们要冰山干什么？”卢卡完全没弄明白。 “喝水、洗澡、洗衣服、做饭啊！不把冰山趁这个季节存起来，这一整年用的水到哪儿去弄？难道就靠接那点雨水吗？那怎么够啊。”奥莉说着往嘴里扔了一个花生。 “没有河流？也没有水井吗？”卢卡问道。 这次轮到奥莉不明白了：“河流？水井？没听说过，那是什么？” 卢卡费了不少口水才给奥莉描述清楚什么是河流，什么是水井。 奥莉想了半天，忽然“噗”的一声笑了出：“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地上挖洞确实能挖出水来，可那是咸的海水啊！” 闭嘴趁着奥莉分神终于抢回了最后一个花生，它飞到卢卡头上一翅膀扇过去：“白痴！这里的岛都这么小，根本没法形成足够的淡水地下水层！” 卢卡并不是专业的水利人才，当然弄不清楚这些。不过他之前在回帆港购买补给的时候就发现了，淡水简直贵得让人崩溃，当时还以为是因为那里的物价本来就比别处贵，现在看来，淡水在落日群岛还真是个金贵的东西。 看来以后得省着点用水了，卢卡想到早晨自己洗脸用了整整一大盆清水，感觉有点心疼。 克里特从游隼号船头方向走了过来：“船长，雷顿港就要到了。” “这么快就到了？丹尼尔你帮我掌会舵，我赶紧弄个伪装。”卢卡说着把船舵交给了幽灵――随着掌舵技术不断熟练，他对舵轮的执念似乎降低了不少。 卢卡现在的魔力储备，满打满算可以施放一次三级魔法而已，好在改变外貌的伪装术只是个一级法术，消耗几乎没有，哪怕施放十次也应该不成问题。 “唉，不用弄这个！你不是魔力不足吗？”奥莉忽然按住了卢卡，“狂欢节期间，大家都穿着最奇怪的衣服到处逛，好多人还喜欢带面具。你换件衣服，再弄个面具带上，没人能认出来。” “这么好？”卢卡喜出望外，他真不太舍得动用那少得可怜的魔力。转念一想，他又问道：“可是你不是说日子不固定吗？” 克里特向港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没问题，岸边已经挂上了蓝色的彩灯，这说明狂欢节的正式日期就是明天，三天前捕冰船上的信鸽带回消息的时候，节日就开始预热了。” 游隼号靠岸之后，卢卡暂时留在船上。等了不到十分钟，奥莉就举着六七个面具跑了回来。 卢卡选了一个最低调的带上――实际上，这些面具实在没什么低调可言，即便是这个所谓“低调”的，上面也是用金色描绘着复杂的纹饰，至少这一个只有黑色和金色两种颜色，其他的面具，那绚丽程度简直都能赶上孔雀尾巴了。 换上一件从黑帆那里抢来的黑色风衣，卢卡大摇大摆的上了岸，唯一让他不满意的是，就连这件风衣也绣满了金色的卷草纹饰。不过没办法，如果在狂欢节期间穿着没有任何装饰的衣服上街，那才更加引人注目。 丹尼尔坚决不肯接受这样“娘们的伪装”，又把自己幻化成了实体，按照他的说法，这个状态在大海上随时都可以使用，但是在岸上只能保持二十四个小时。 应该足够了。卢卡心想，不就是偷一个魔力源吗？ ------------ 第四十四章 淑女与勇士 上岸之后，卢卡带着大家先是在镇子上转了一圈，把整个港口的地形摸清楚，顺便满足一下两位女士的购物欲。 这些天在海上忙碌下来，大家都分到了不少银币，奥莉早就列出了一长串的购物清单。连诺拉都被她带着到处花钱，这可苦了随行的男人们，直到天色全黑才终于能坐下来喘口气。 为了配合狂欢节，港口广场旁边的小酒馆把桌椅都摆到了道路两边。春夜的暖风拂面，街上不时滑过装饰华丽的彩车，再配合上摇曳的彩灯，香醇的麦酒，坐在这里确实让人心情舒畅。 在这种欢乐的气氛中，等到两大杯麦酒下肚，卢卡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来了。 他拿出地图，铺在桌上。 代表魔力源的那个亮点，距离他们最多五百米。 卢卡喜出望外，抬起头向地图上的方向看去。 “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他小声说道。 魔力源在地图上所在的方位，灯火大概是整个岛上最亮的，旁边还有不少士兵模样的人在守卫。 那是冰山狂欢节的主舞台。 “难道那东西在舞台上？”奥莉也有点吃惊。 克里特在地图上仔细测量了一下说道：“不是，应该在后台。” 奥莉看着舞台的方向：“后台？现在在后台的，应该是……” “节日大赛的奖品。”克里特替她说完。 “什么大赛？”卢卡问道。 克里特指了指墙上的海报，这些彩色的图画贴得到处都是，上面用醒目的大字写着： 淑女与勇士大赛！ 本次狂欢节，最美丽的淑女与最强壮的勇士将联手获得价值超过一千银币的奖品！ 下面还有几排小字： 报名截止时间：四月七日晚十二点。 报名地点：冰川狂欢节主舞台后台。 奖品提供：六月联盟海军本部。 “那不就是今天晚上吗？”卢卡看着海报上的日期问道。 其他人一起点了点头。 “那我们今晚就动手？”奥莉兴奋的问道。 其他人一起摇了摇头。 见她还没明白情况，克里特对着舞台的方向略一抬头，代替用手指的动作：“那边至少有三十个守卫，想要不招惹注意的溜进去，怕是不太容易。” 奥莉背对着舞台方向坐着，眼神又没有克里特那么好，不解的说道：“三十个而已，上百人的海盗船我们都抢过了！” 克里特摇了摇头：“那不是三十个普通士兵，那是整整三十个海洋骑士。” 卢卡听了也有些吃惊：“海洋骑士？丹尼尔你不就是海洋骑士吗？” 幽灵答道：“看不太清，不过感觉没错。那海洋贱人这几百年应该又多了不少信徒，再弄出些海洋骑士来也在情理之中。” “难道每个的战斗力都有你那么强？”卢卡问道。 丹尼尔不屑的对着舞台扫了一眼，说道：“怎么可能？那些人连我十分之一都赶不上。” “三十个你的十分之一，那战斗力也不低了。”卢卡赶紧又喝了口麦酒压惊。 “所以我们还是不要硬闯了吧？”诺拉终于吃完桌上所有食物，腾出口来说话了。 卢卡看着海报说道：“要不，我们去参赛？诺拉去参加淑女赛，奥莉参加勇士赛。只要两个冠军都到手，那奖品不自然就归我们了？” “有道理。”丹尼尔附和道。 克里特却有不同意见：“诺拉那个耳朵怎么办？选美可不能带着兜帽。还有，勇士赛限定男性参加，奥莉进不了场的。” “什么？限定男性？”卢卡站起来走到墙边，在海报上左右看来半天，回头说道，“这上边没写着啊！” “是没写着，这叫约定俗成……”奥莉叹了口气，“要不我几年前就去参赛了。” “没关系，克里特你先去给他们俩报名，别忘了给奥莉报个男名！”卢卡说道。 “你是想……”克里特犹豫了一下，站起来朝舞台方向走去。 “想什么呀？”奥莉拽着卢卡的袖子问道。 卢卡笑着回答：“明天比赛开始前，给你们用两个掩饰术，这点法力，我还是有的。” “太好了！”奥莉一掌拍在卢卡肩上，差点让他把头埋进麦酒杯里。 诺拉却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真的可以吗？” “放心，”奥莉笑着也拍了拍她的肩，力道和拍卢卡的明显差出几十倍去，“遮掩一下耳朵和瞳孔，只要你能参赛，淑女冠军绝对不会是别人！” 没过多久，克里特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张参赛凭证说：“诺拉报的是本名，反正没人知道。奥莉，给你报的名字是奥利佛.楚门（Trueman）。每个参赛者可以带五人以下的亲友团到贵宾席观战。” “为什么连姓都要用假的……”奥莉小声说道，不过还是接过了参赛凭证。 第二天一早，按照之前的计划，卢卡对奥莉和诺拉分别施法。 “可惜我还是见习法师，要是能再进一阶就可以群体施法了。”卢卡有些遗憾，单独施法消耗的法力明显更多。 “切！就算进阶你也得练一阵呢，你那手势就没摆对过！”闭嘴在他肩上不屑的说。 一切就绪，大家一起离开了游隼号。 在作为亲友团进入会场的时候，几个人犯了难。 两个参赛选手可以带进总共十个亲友，就连闭嘴都算上，他们也才四个人。 可是到底去那边观战呢？卢卡犹豫着。 随后，他看到了正在检查报名凭证入场的参赛选手们。这帮他立刻作出了决定：“一起去给诺拉加油！” “那奥莉怎么办？”诺拉指着奥莉问道，后者现在看起来就是个一身肌肉的壮汉。 奥莉本来对这个外形非常不满，一再要求卢卡把自己变得帅气一些。不过卢卡的一句话让她没法反驳：“不变成这样，你把别人扔出赛场的时候，就显得太假了啊！” 壮汉奥莉摇了摇头：“才不用你们加油！我半天就能结束战斗。” “本来也没打算去你那边。”卢卡说着就往里走。 看见丹尼尔和克里特还在犹豫，他问道：“你们难道想看一群壮汉扭在一起摔跤？” 丹尼尔和克里特这下也坚定的站在了卢卡的身后。 “唉！男人……”奥莉和诺拉异口同声的说道。 ------------ 第四十五章 “清凉”的选美比赛 卢卡本来以为，这次的淑女大赛应该能让他一饱眼福，其他参赛选手就算比不上诺拉，至少也是自认为“淑女”才敢报名参赛的。 更何况，在最终的决赛之前，后台评审门先要进行一轮初选，把那些实在对不起观众的选手淘汰掉，剩下的二十人才能登上舞台。 等了一个小时，真到了决赛舞台帷幕拉开的时候，卢卡却相当失望。 并不是说参赛的少女们外貌不佳，有了初选的把关，台上的二十个淑女即使称不上风华绝代，也至少长得足够水灵。 问题出在衣服上。 参赛服装由大赛统一提供，全是一模一样的……大棉袍子。这些臃肿又不合身的衣服把少女曼妙的身材完全盖住，连行动都相当不便。 四月本来气温就已稍微转暖，再穿上这么厚实的一身衣服，台上的参赛选手有几个已经热得气喘吁吁，甚至有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刚刚走上台就已晕倒，医生上前诊断一番后，直接宣布了退赛。 坐在台下观看的卢卡也很不爽，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选美，而是在水族馆看海狮表演。 “就没有泳装展示吗？”卢卡不满的小声说道。 “你想多了。”克里特解释道，“这样的服装是为了配合下午的仪式。下午捕冰船回来以后，要由淑女和勇士冠军一起登上冰山，凿下今年的第一块冰块。穿得厚点是怕最后的冠军在冰山上冻到。” “那还有什么看头啊……”卢卡说着打了个哈欠。 克里特却没他这么沮丧：“这样其实很好，至少诺拉的冠军是跑不掉的。” 卢卡顺着克里特的目光看去，在一群热得脸色苍白的参赛者中间，诺拉神色自若。在“不怕热”这件事上，有谁敢说自己能强过一个火精灵呢？ 中午十二点，经过了三个小时漫长无聊的赛程，淑女大赛的冠军终于毫无悬念的产生了。 作为冠军亲友团，卢卡三人被准许进入后台祝贺。 诺拉一手扶着头上快要掉下来的冠军桂冠，一手捧着鲜花，似乎完全沉浸在这种万众瞩目的角色中。 看见卢卡，她终于想起了正事，把鲜花往旁边的工作人员手里一塞，拉着卢卡等人来到后台的角落里。 “奖品要下午的仪式之后才能拿到。”诺拉小声说。 “知道，克里特解释过了。”卢卡点点头，“你自己在这里待到下午没问题吧？” 没等诺拉回答，一个一身肌肉的壮汉一巴掌拍在卢卡的背上：“有我在呢！不会出事的。” 卢卡回头吓了一跳：“大哥你找谁？我们没挡你路吧？” “把我弄成这样，你现在装不认识了？！”壮汉一脸怒气的说，他虽然身材堪称健美先生，但动作上总让人感觉有些扭捏。 卢卡呆了一会，终于认出了面前的奥莉，他早上施法的时候就是随便糊弄了一下，实在没有花多少精力去记忆伪装后的外形，特别是这种类型的。 奥莉和诺拉作为两个冠军，在狂欢节的主宴会厅享用午餐，亲友团则很快被请出了后台。 三个男人坐在小酒馆里，吃着午饭，百无聊赖的消耗着时光，等待仪式之后的奖品。 “船长，不要回头。”专心吃饭的克里特忽然小声说道，“在你身后的那张桌子上，现在正坐下来两个人。” “嗯，有什么特别吗？来抓我的？”卢卡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饭。 “那两人应该是黑帆的海盗。”克里特说道。 “你确定吗？”丹尼尔显然对克里特的眼力还认识不足。 “而且他们见过我们。”克里特肯定的点了点头。 见过我们？卢卡没来得及细想，鼻尖就飘过了一股刺鼻的大蒜味道。 大蒜在落日群岛并不罕见，小酒馆的厨子也喜欢用它给饭菜调味，不过这里的饮食习惯中，这种刺激的东西一般都是做熟食用，因此这浓烈的生蒜味道相当引人注意。 “不是告诉过他们，我不是吸血鬼吗……”卢卡脑子里冒出那船迷信海盗的影像，没事把一串生蒜挂在身上的人还真是不多。 “别出声，又有人来了。”克里特把声音压得更低。 果然，酒馆的门再次被推开，卢卡背对门口，只能从脚步声里判断，刚刚又进来的是三个人。 这三人的脚步声在两个黑帆海盗的桌前停住，其中一个陌生的声音不耐烦的说道：“大中午就在这灌尿！你们俩想上我的船就赶紧滚过来，没功夫让你们在这儿过节！” 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小声嘟囔了几句，凌乱的脚步撞到两张桌子，歪歪斜斜的跟着那三人离开。听起来，正是之前那艘迷信海盗船上的大副。 “黑帆在这里干什么？”卢卡皱起了眉头。 克里特摇摇头：“这不正常。黑帆平时再怎么猖狂，也不会随便跑到联盟或帝国控制的岛上来的。” “别告诉我他们真是来狂欢节喝酒跳舞的，我可不信。”卢卡看着那五个人身影消失的方向说道。 “我也不信！你们等着我跟去听听。”闭嘴在他耳边说道，然后拍打了两下翅膀飞走，抖下一堆羽粉。 “希望他们真的只是来喝酒的，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魔力源上吧。”卢卡数着又看了看舞台方向。 “说得有理。地图拿出来看看？”丹尼尔说道。 “不是看过好几遍了吗？东西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诶？”打开地图，卢卡再次愣住了。 “真长腿跑了！”丹尼尔指着那个光点说道。 地图上，早晨还在后台的光点此时的位置已经移动了至少五公里，位于雷顿港西边。 雷顿港位于雷顿岛东侧，岛屿西部则覆盖着低矮的山丘和密林。魔力源现在的方向，从这个酒馆看过去，正好被一座小山丘挡住。不过卢卡记得，昨晚返回游隼号时向西面远远瞥过两眼，那边似乎隐约有点点星光。 “那边有建筑吧？”卢卡问克里特。 克里特点头答道：“有。那里是海洋骑士的圣殿。” ------------ 第四十六章 马车一日游 跟卢卡相比，丹尼尔对克里特的话反应更大。 “圣殿？在这个地方？！”他站起来，大声叫道，引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 卢卡赶紧拽着他实体化的衣服前襟让他重新坐了下来：“小点声啊……” 酒吧女招待正好把他们点的三杯麦酒送了过来，听见丹尼尔的喊叫，眉飞色舞的说道：“骑士圣殿可是好地方啊！来我们这里的游客，几乎都要去那里转一圈的！” “游客？难道还对外开放？”丹尼尔瞪大了眼睛。 “对外开放是不可能的，不过圣殿那建筑实在太漂亮了，要是不去见识一下，就不要对别人说来过雷顿岛！听说前一阵，还有帝国那边学建筑的学徒，大老远的偷渡过来，就为了能看一眼骑士圣殿！” 这个身材丰满的年轻女人一边说得眉飞色舞，一边从胸前掏出一张带着体温的纸片： “从这里过去，那山路可有点不好走呢！拿着这个，去莱恩大叔的车马行，报我的名字，给你们打八折！” 卢卡接过广告卡片，摆摆手打发走了女招待，这种广告套路他穿过来之前见得不少。 不过落日群岛的商业套路大概还没发展到那么丧心病狂，卡片上明码标价，对比地图上的距离，竟然也还算价格公道。 五公里的路程，并不算远，可考虑到要走的全是山路，再加上现在卢卡兜里颇有了一些银币，他最终决定去那个车马行雇辆马车。 “我们现在就去吗？不等那两位女士了？”丹尼尔犹豫着问道。 “嗯，等她们回来，谁知道魔力源又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她们俩能照顾好自己的，等会在这酒馆给她们留个口信，让她们先回船上去好了。”卢卡说着收拾东西站起身来。 等到了位于城镇边上的车马行，卢卡立刻理解了为什么卡片上的价格如此实惠。 现在的雷顿港，几乎所有街道都被各种各样的花车填满，从周围各岛屿蜂拥而来的人群，把街道两侧也堵得结结实实。 莱恩大叔的马车架子很大，平时装上十几个人充当公交车没什么问题，现在却是一步不敢往城里跑，怪不得他雇人到处散发城外旅游路线的广告呢。 整个车马行访客寥寥，大概那些广告作用不是很大，想想也知道，谁会在狂欢节的正日子往城外跑啊。 “雇车吗？后山一日游，包车来回外加导游，今天就收您每人十枚银币！莱恩车行，舒适安全！”莱恩大叔看上去五十出头，看见好不容易进门的顾客眼睛亮了起来。 “唔……我们不要导游，自己驾车，能便宜点不？”卢卡问道。 “自己驾车？那可不行，我这马脾气不好，你们控制不了的。”莱恩立刻拒绝。 “你刚刚不是还说‘舒适安全’吗？马的脾气不好还能算安全？”卢卡指着拉车的两匹马问道。 “不是这个意思啊，这是……”莱恩干脆换了个方式拒绝，“好吧，自驾可以，不过价格不变，而且需要再付五百银币的押金。” “没问题！”卢卡现在可是财大气粗，掏五百银币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何况这只是押金，只要马车没有被他弄坏，到时候还能收回来。 莱恩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但话已出口，生意人最怕的就是临时反悔，只好百般不情愿的带卢卡来到后院的一辆敞篷马车前。 这马车和摆在路边招揽生意的那种截然不同，车厢上的油漆被蹭得几乎看不出颜色，更有几块都露出了木头的底色，拉车的马倒还算精神。 “这行吗……”卢卡心里打鼓。 克里特上前用手敲了敲车轮的辐条，点头说道：“这车可以，只是外面油漆没有翻新，架子结实，车轴轮毂状态都挺好。” 车行老板莱恩面露惊讶，他本来想用这辆外表破旧的马车误导一下，好让卢卡等人打消原先的念头，没想到碰上一个对马车如此懂行的。 卢卡掏出钱包，数出十枚面值五十的大号银币，又从外套口袋摸出三枚面值为十的中型银币，一起交给莱恩。 在莱恩担心的目光里，克里特熟练的驾驶着马车，从雷顿港西门扬长而去。 道路不算平坦，马车速度当然快不起来，不过正如克里特所说，这车虽然外表惨了点，但内在的底子够好，竟然也不算太颠簸。 刚开出不到两百米，后面忽然传来极其不满的哇哇大叫声。 “混蛋！你们竟然把我丢下了！白痴！猪头！给我停车！”闭嘴不光嘴上不饶人，还扇着翅膀冲着卢卡头顶一阵乱拍。 “别闹别闹！魔力源的位置有变化！”卢卡用手护住头发，好不容易才跟鹦鹉解释清。 等到闭嘴终于顺了气，克里特问道：“你听到什么了？黑帆的人有多少？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啊！差点忘了说！”闭嘴说着蹦到马车前部的扶手上，“黑帆的人倒是不多，就一艘双桅船上三十多人。不过他们的确要干坏事！还是大坏事！” “别磨蹭，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卢卡语气不怎么客气，右手却从兜里掏出几个花生递了过去。 闭嘴接过花生，斜着眼看了看说：“他们要在水库里下毒！” 卢卡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说的水库，就是那个装冰山的水库？提供整个雷顿镇水源的那个水库？” 闭嘴边吃花生边点头。 “那他们要下什么毒？”卢卡追问道。 “好像叫什么‘三色堇’，看他们在船上弄了五个大木桶呢。”闭嘴答道。 “三色堇？那不就是普通的花吗？”卢卡对这种植物印象不错，记得它的汁液对脸上的痘痘有奇效。 “不是那种花，‘三色堇’是帝国实验室里研究出的一种毒剂，样子是有三种颜色的结晶，黑帆竟然能弄到这个。”克里特的脸色变得更严肃了。 “剂量呢？”卢卡又问，他记得在哪儿看过来着，抛开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致死量是0.1克。雷顿港的常驻人口是六千四百人，加上来参加狂欢节的游客，不会超过两万。那些桶里如果都是毒药，这些人被毒死几百次都够了。”克里特忧心忡忡的说。 ------------ 第四十七章 水库还是圣殿？ 雷顿港的水库，并不是卢卡印象里那种，坐落在地面上的巨大的淡水湖。 确切的说，叫做水窖更为合适。地表上的水蒸发太多，因此人们在镇子北边的地下，挖出来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经过一代一代人不停的扩建，这个水窖现在已经是一个边长超过两百米，深度几十米的庞然大物了。 落日群岛每个城镇所能承载的人数规模，很大程度上是由水库的大小决定的。海面上的冰山几乎是取之不尽的，水库能装下多少水就成了养活人口的关键。 现在，黑帆就要对这个关键动手了。 这个计划更为可怕的一点是，水库里的水通过管道供给到每一户人家之后，都要在自家的储水池里沉淀上几天，才会被使用。所以，一旦投毒成功，等到人们发现时，黑帆的海盗早已跑到海上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六月联盟的政府无论如何都想不出究竟是谁干的这事。 当克里特给卢卡解释这些事情的时候，闭嘴忽然插嘴说道： “不会找不到嫌疑犯的，黑帆打算嫁祸给我们。我看见他们弄了一个暗红的海盗旗，跟我们那个几乎一模一样，打算到时候扔在水库旁边。” “啊？为什么啊？……算了，不用回答了。”卢卡只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黑帆现在显然把自己当作最讨厌的敌人。 “这更不对劲了。”克里特却摇了摇头，“如果说，黑帆做这么大动作，是为了挑起联盟和帝国的冲突，然后从中渔利的话，我是能够理解的。” 他转头看了看卢卡：“可是现在，给这么多人下毒，只是要让我们背锅，这说不通啊！我们虽然最近名气不小，也到不了这种程度。” 卢卡点点头，克里特所说的的确有道理，那几桶“三色堇”的价格，恐怕就远远超过自己被悬赏的身价，即使这价格比之前已经飙升了数倍。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他问道。 “明晚。”闭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再胡言乱语。 “我们先去搞定这件事吧。”卢卡回头看了看欢歌笑语中的城镇说道。 “我觉得不用。”克里特表示反对，“距离明晚还有一天多，而且他们人并不多，给这边的港务官报个警就能解决。可那个魔力源，现在要是不动手，明天说不定就会被运回海军本部去了。” 卢卡想了想，三十多个水手不难对付，特别是脖子上挂大蒜的那种。不过万一对方提前下毒呢？名声他倒是不太在乎，反正已经不能再坏了，但是一次对几千上万人下毒，还是致命的毒素，这实在有些太耸人听闻了。 “他们不会提前动手的。”面对他的疑问，克里特答道，“水库的大门今天下午举行仪式的时候才会打开，然后今晚还要有人守夜进行祈福，至少要到明晚他们才可能找到机会行动。” 虽然他这么说，卢卡还是不太放心。 仔细考虑了一下，他做出决定： “丹尼尔和我继续去找魔力源。克里特，你找机会去港务官那边报警，小心点别让自己被抓了。闭嘴跟你一起，你们今天就在镇上盯着黑帆他们，顺便等奥莉和诺拉回来。只要他们不动手，你们也不用轻举妄动，等我回来再说。要是他们有什么动作，你就闭嘴来找我送信。” 克里特点头同意，丹尼尔也没有意见。 “那我走了。你们小心，最好不要跟海洋骑士直接冲突。”克里特说着跳下了马车，带着闭嘴向港口走去。 目送他们离开，卢卡忽然发现一个预料之外的麻烦。 “丹尼尔，你会驾车吗？”他问道。 “不会！”幽灵回答得非常坚定，“我一辈子都在船上，甲板上跑不了马车。” 没办法，卢卡只好自己抄起了缰绳。 这应该跟掌舵区别不大吧？他给自己暗暗加油。 不过拉车的两匹马却不同意，无论如何都不肯按照卢卡的指令行动。最后还是丹尼尔接过了缰绳，就算他对于驾车也是零经验，那也远远好过那个总跟两匹马吵架的船长。 马车一路跌跌撞撞，用了比正常情况足多出一倍时间，终于来到骑士圣殿附近。 丹尼尔把马车停在，或者说撞在一片小树丛后，两人下了车。 从树丛的缝隙间看过去，卢卡不得不承认，酒馆女招待所言不虚。 整个圣殿依山而建，看起来就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城堡。 与一般城堡使用的材料不同，海洋骑士的圣殿整体都是用价格不菲的大理石建成，并且不是普通的纯白，或者有着灰色纹路的那种大理石，而是最为稀有的海蓝色。 明亮的白色花纹缠绕在纯净的蓝色中间，如同一片片海浪在大海中翻飞。卢卡开始以为那是人工画上去的图案，细看才发现，那些花纹是石头上的天然纹路。下午的阳光照在上面，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石头，还是波光粼粼的真实海面。 圣殿前部，六根这样材质的石柱安静排列在大门两侧，门后面是同样材质的奢华建筑。圣殿的西北角上，一座尖塔高耸入云。 卢卡在小树丛后弯下腰来，打开地图。 对照地图上的方位，魔力源所在的位置，正是那座尖塔。 “为什么每次找魔力源都要爬楼啊……”他小声说道。 “说不定东西没搬到楼上呢。”丹尼尔安慰得完全不在点上。 卢卡看了看圣殿紧闭的大门说：“反正我们先进去再说，这里应该有守卫吧？你不是第一个海洋骑士吗？对这里应该总有些了解吧。” 丹尼尔摇了摇头：“我那个时候，海洋骑士都在海上，因为一旦离开大海，我们的力量就会被大大削弱，所以根本不可能在岸上建立什么圣殿。” “那这里难道是冒牌的？”卢卡有些迷惑了。 丹尼尔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大概是因为我这样的初代骑士能力受到的限制太大，那贱人后来训练的骑士虽然能力上比我弱了不少，但只要海风能够吹到的地方，他们就可以发挥全部力量。” 丹尼尔又抬头仔细看了一会圣殿，终于露出了微笑：“这个建筑竟然和那婊子的神殿是完全一样的布局，这就方便了。” 他指了指高耸的尖塔：“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座尖塔下方的围墙上，应该有个暗门。” ------------ 第四十八章 石墙之内 “这哪有侧门啊？你是不是记错了？”几分钟后，卢卡来到圣殿北侧的高墙下，看着连一条砖缝都没有的蓝白色墙壁说道。 “不会记错的，虽然这建筑比我那个时候的技术精细了很多，但总体上没有太大变化，应该就在这附近。”说着，丹尼尔把手放在湛蓝的大理石上，一厘米一厘米的轻抚过去。 几分钟后，他的动作忽然停顿：“这里！” 卢卡上前两步，几乎把鼻子碰到了石壁表面，半天，才在丹尼尔右手旁边发现一条比头发丝还细的缝隙。 丹尼尔的手沿着那条西线在石壁上滑动，沿着这条缝隙勾勒出一扇门的形状。只是这门上，既没有门锁，也没有把手，看起来完全让人无从下手。 “有什么机关没有？你能打开吗？”卢卡问道。 丹尼尔摇摇头：“没有机关，把手在门的内侧，从外面是打不开的，要不怎么说是暗门呢？” “你是不是在逗我……”卢卡忽然觉得，看似耿直的丹尼尔，在某些事上，和闭嘴很像是亲戚。 “等我一分钟。”丹尼尔没理会卢卡的无奈，后退一步，整个身体瞬间变得透明，恢复了来去自由的幽灵形态。 他并不习惯在白天变成这种形态，实际上，如果不是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他根本没法在阳光下保持这种状态。幽灵形态不仅看上去如同一团气体，在太阳下，大部分低等灵魂都会真的像水气那样被蒸发干净。 即使是丹尼尔这样游荡了超过四百年的强大灵魂，暴露在下午两点钟的日光里也会感觉到严重的伤害。因此他只花了不到两秒钟，便穿过石门，再次变化成实体。 “咔嗒”一声，石门内侧的门锁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缓缓打开可供一人进入的大小。 卢卡赶紧侧身闪了进去，他现在身穿金线装饰的黑色外套，在蓝白色的石墙前面相当显眼，万一有巡逻或者恰巧路过的海洋骑士经过，几十米外就能一目了然。 门里的状况比外面好了很多，大概是因为这扇门绝没有从外部被突破的可能，这里并没有守卫。 进门之后，一眼就可以看见那座高耸的尖塔。卢卡和丹尼尔所在的位置，正是尖塔北侧的墙壁与城堡外墙之间的一个夹道，高塔的阴影投射下来，遮盖住两个人的身影，至少被发现的可能性小了很多。 不过丹尼尔的状态不算很好。 “你没事吧？”卢卡看着幽灵担心的问道，后者的身上还在冒着缕缕白烟，“要不要浇点水？” “我又不是植物！等会就好。”丹尼尔瞪着眼说，果然，几分钟后，他至少在外表上恢复了正常。 丹尼尔受到的伤害要比之前预料的大上一些，但是他没有向卢卡透露。一个月的相处时间积攒起来的那点信任，还不足以让幽灵把自己所有的弱点全盘托出，当然更不足以让丹尼尔甘心冒这种危险，但是这个地方与他念念不忘的复仇目标有着太过明显的联系，就算被太阳蒸发掉一半，他也绝不打算放过。 卢卡在阴影中蹭到尖塔的墙壁边，向外看了一眼，立刻把身体缩了回来。 “有守卫，怎么办？”他对丹尼尔问道，这里明显是海洋骑士的主场，征求一下丹尼尔的意见肯定没有错误的。 丹尼尔想了想，转身指向通道另一侧：“按照以前神殿的布局，这边绕过塔楼，可以通向神谕者的休息间，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掩人耳目的衣服换上。” 卢卡跟着丹尼尔，从塔楼底部绕了半圈，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单层建筑，他们正好面对着墙上的一扇窗户。 两个人在窗下慢慢抬起头来向里看去。 随着时间变迁，海洋骑士的圣殿与海洋女神的神殿终究还是有些区别，这个圣殿里并没有神谕者这种角色，不过这座建筑的功能倒是变化不大，仍然是休息的地方，只不过现在的名字改做了“骑士新兵的营房”。 窗口后的房间面积不小，摆放着十来张木制单人床。 时间是下午，所有的骑士新兵要么被长官带去港口协助维持秩序，要么在圣殿南部的场地上训练，营房里一片安静。 除了……靠墙的两张床上，竟然传来阵阵鼾声。 卢卡和丹尼尔对视一眼，两人无声的翻过并不算太高的窗台，一前一后分别摸到两张有人熟睡的床前。 怪不得这俩人没去执勤，也没去训练呢，卢卡一眼看去便恍然大悟。床上酣睡的两个新兵，一个右脚缠着厚厚的绷带，一个左手带着夹板，也不知道是被人打伤，还是在训练里受的伤。 又交换了一个眼神，卢卡和丹尼尔一起行动，两个本来就身体不适的新兵还没醒来就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也被各自塞上了一团破布。 丹尼尔本来觉得，神谕者宽大的袍子会是极好的伪装，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几百年的时光，早已让神谕者这一职业在落日群岛销声匿迹。 于是此刻，丹尼尔和卢卡就只好对着海洋骑士的铠甲发呆。 倒不是说那铠甲有什么不好，海蓝色和银色相间的金属半身甲，配合同样带着蓝白两色羽毛的头盔，即使是新兵装备，整套铠甲的精美程度也远远超过奥莉那套银色重甲。 问题出在要穿铠甲的两个人身上。 卢卡拿起一只手甲，掂了一下重量。这身甲胄对于他那实在不算强壮的瘦弱身板来说，真的是不小的负担。穿上这套重甲，别说是施法了，大概说话都要费上不小力气。 丹尼尔则是从心底的反感。这套铠甲，从头到脚的每一个细节，无不高唱着对海洋女神的崇拜和赞美，特别是那些精美的海浪纹饰，让这个船歌王国的前国王感觉一阵阵恶心。 犹豫再三，两人还是强行压下了在这铠甲前转身就走的冲动，一个怒气冲冲，一个笨手笨脚的，互相帮助着完成了满身披挂。 然后，“咣当”一声。 卢卡果然不负众望的直直摔在了地上。 ------------ 第四十九章 忽悠的最高境界是实话 在铠甲里挣扎了半天，丹尼尔几乎是拖着卢卡离开了新兵营房。 虽然卢卡的动作怎么看怎么不像海洋骑士，不过按照丹尼尔的话，“有人过来时你站直了别动就行”，这好像也不是太难。 “可是，我们这样就能混进塔楼里吗？”卢卡从窗户里看着塔楼的门口说道，那里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骑士守卫。 “不行就直接打进去算了！”丹尼尔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 “别，我先试着去忽悠一下。”卢卡制止了丹尼尔，摆手让他退了几步。 “忽什么……”丹尼尔没听明白这种外来语。 “别管了，你在这等着！”卢卡说完，并没有走出营房的正门，而是气喘吁吁的回头绕了一个弯，从营房西侧的小门出去。 丹尼尔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已经被铠甲压得喘不过气来，为什么还要兜一个大圈啊？ 不过对于塔楼前的两个守卫，卢卡这下可就不是从营房里跑出来了。营房的西门并不在守卫的视野之内，在他们眼里看去，卢卡完全就是从圣殿正门一路气喘吁吁跑来的样子。 “港……呼……”卢卡的喘息可是货真价实的，“港口有急报！” “有什么事？”守卫被他的情绪带动，也着急起来。 “有人举报发现黑帆海盗，他们要对水库投毒！”这还真不是忽悠，卢卡所说句句都是事实。 “黑帆？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左边的守卫顿时怒气冲冲。 “要去报告……呼哧……报告……呼……”卢卡现在的喘气可就完全是表演了，他根本不知道海洋骑士的等级制度。 他们的上司是什么职衔啊，早知道跟丹尼尔多问几句了。他对自己的小失误暗暗懊悔。 守卫没听出卢卡呼吸上的破绽，但还是追问了一句：“这事不应该是港务官来管吗？就算调动联盟海军，也轮不到我们吧？” “他们人手不够！现在救人要紧，所以才让我来送信！”卢卡从这里开始胡扯。 “那你赶紧跟我来，莫雷斯领主现在就在顶层呢。”那守卫急切的说道。 卢卡点头就要往里走，忽然，一直没有说话的另一个守卫伸出手来，拦住了他： “等一下，新兵。报出你的姓名，所属分队编号，以及你导师的名讳。” 卢卡顿时傻眼。 两个守卫看着说不出话的卢卡，慢慢把手伸向了挂在腰间的长剑。 咚！咚！ 金色的权杖从守卫身后突然出现，两个人的头上各挨了一下，不轻不重，刚刚好让他们失去知觉，但没有造成任何永久性损伤，最多是头晕几天。 “放心吧，死不了。说起来他们也算是我的后辈，我下手不狠。”丹尼尔一边把人往塔楼门里拖，一边说道。 手忙脚乱的藏起两个昏迷不醒的守卫，卢卡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算进入了塔楼。 他所站的地方，最多能够算是塔楼底层的门房。 在这个不算太大的房间尽头，还有两扇对开的巨大石门。石门的材质与整体建筑相同，但在两扇门的正中，一串淡蓝色染料绘制的符号微微发光，整体围成了一个圆形。 卢卡用手触碰带有流动质感的淡蓝色图案，符文跳跃着把他的手指弹开。显然这不是魔力，却和卢卡曾经遇到过的，风暴之主的强大力量非常相似。 “海洋贱人的铭文。”丹尼尔的话证实了卢卡的猜测，那跳跃流动的果然是神力。不过大概这只是海洋女神留下的一点点印记，力量并不算强大。 “这个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好像也不攻击我们。”卢卡问道。 “这一串铭文，是海洋贱人用来区分她仆从的等级的。把这样的铭文蚀刻在门上，就只有相应等级以上的海洋骑士才能打开。” 丹尼尔摘下手甲，也碰触了一下那流动的神力。与卢卡不同，那力量却并没有把他弹开，也没有迎合着他的手指，而是静静的继续在图案中流淌着。 “哼！竟然没有排斥我。”丹尼尔冷笑了一声，“大概那贱人觉得，我永远都离不开那片海域吧。” 说着，他把右手放在铭文圈的正中。马上，蓝色的细流从图案的外缘迅速向中间聚拢，在丹尼尔手掌周围汇聚，瞬间就包围了他的整个手掌，缠绕着的蓝色细流甚至覆盖住了他的手背。 几秒钟之后，那些细流似乎获得了什么信息，心满意足的纷纷回到原位，然后光芒渐渐消失。 咔！ 石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 卢卡和丹尼尔一起，把沉重的石门推开可容一人出入的宽度。 “这铭文是一次性的吗？”卢卡看着不再闪光的图案问道。 “当然不是。只要这门关上，它就会重新启动。”丹尼尔说着就要关门。 卢卡赶紧拽住了他的手臂：“别关上！等会要是我们碰到麻烦，跑出来时候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有道理。那就这么敞着吧。”丹尼尔说着放开了门扇。 “那俩守卫也能打开这门吗？”卢卡有点疑惑，因为按他的印象，那两个守卫看起来似乎并不强大。 “不能。”丹尼尔肯定的说，然后左右寻找了一番，终于在一个银色的铃铛前面停了下来。 “这后面连着一根线，应该就是他们用来向上层联络的。”丹尼尔对着铃铛伸出手去。 “还是别动那个了。”卢卡说着向前走去，“除非你想让他们那什么领主提前准备，给我们来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丹尼尔也赶紧摇了摇头，跟了上来。 向前走了几米，然后往右稍微转了个弯，一种让卢卡憎恨的建筑构件出现在眼前： 楼梯。 “唉，又要爬楼……这塔楼一共几层啊？”他不由伸出手，想揉揉自己的大腿，没想到手指却在金属的腿甲上戳得生疼。 “不高，一共七层。”丹尼尔走上楼梯说道，“船长，你该锻炼身体了。” “嗯，奥莉也这么说过。”卢卡愁眉苦脸的向楼梯走去。 ------------ 第五十章 骑士领主 卢卡看着陡峭的楼梯感叹，要是魔力源没在顶层，而是在下面某一层的哪个不知名角落就好了。想到这里，他打开地图，走到地图上标识着魔力源的精确位置上。 什么都没有。 那位置周围五米都是平整光滑的地板，就连能藏东西的家具都没有。 “看来还是要上去。”卢卡叹了口气，慢慢爬上了楼梯。 不出所料，第二层仍然有铭文环绕的石门挡路。 “这图案和刚才的不太一样啊。”在精神星空练习过大量魔法，绘制过无数法阵，卢卡对于这类图案的细微差别相当敏感。 “是不一样。刚才那个是六级骑士的铭文，这个是五级。”丹尼尔答道。 “刚才那俩守卫多少级啊？”卢卡追问道。 “他们两个是七级。”丹尼答道，“他们的最高指挥，那个所谓的‘领主’应该是一级。” “一级？那应该是海洋骑士的最高级了？”卢卡问道。 马上，他得到了丹尼尔的肯定答复，这听起来可不太好对付。 丹尼尔毫不费力的又打开了这道大门。卢卡向前走了好几步，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嘿，丹尼尔！你是几级骑士？”卢卡问道。 丹尼尔停了下来，想了一会才答道：“我那个时候，还没有这种骑士等级的划分。” “哦，那你能打开……”还没等卢卡说完后面的“一级的门吗”，丹尼而继续说道： “如果按照现在的等级划分，我大概是零级。” “零级？那是什么？没有级别吗？”卢卡有点迷惑。 “比他们的领主再高至少一级的样子吧。他们领主算是一级，那我只能是零级了。”丹尼尔一点都不像是吹牛。 “那即使遇到他们的领主，我们也不怕正面交手了？”卢卡兴奋的说道。 “这个……这里是陆地。”丹尼尔摇了摇头，垂头丧气的答道，“我是第一代的海洋骑士，不像他们，他们只要在海风吹到的地方就能发挥，我只能在海上发力……” 卢卡不知道说什么好，呆了几秒钟之后，他转过身：“爬楼！” 第二层让卢卡再次失望，接着是第三层，第四层…… 终于来到通向第七层的楼梯口，卢卡觉得自己腿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在抗议。不过他没有停下来，即便这样，从丹尼尔的眼睛里也明确的看到了一个词：弱不禁风。 等这事结了，我每天一定跑上至少五公里。卢卡一边看着丹尼尔开门一边想。 最后一扇石门打开，从这里开始，距离最高一层便只剩下二十四级台阶了。 卢卡尽量想降低自己发出的声音，但他并不习惯穿铠甲，每走一步都会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这么响，大概早就没发现了吧。”卢卡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在心里把“微型火球”的咒语复习了几遍，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用出的攻击型魔法了。 登上最后一级台阶，顶层的大厅两侧，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大把大把的阳光。 从下方昏暗的通道里走出，卢卡足足花了十秒钟才适应光线的变化。 几乎和下面几层一样，这一层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唯一不同的是，在大厅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大号书桌。 桌子后面坐着的人，身上穿着比卢卡“借”来的这套还要华丽许多的海洋骑士铠甲，整个人闪着蓝色和银色的光芒。在他面前的桌子正中，也就是魔法地图上那个光点所在的位置，摆放着一个胡桃木的小盒子，远远看去和八音盒相似。 见面前的骑士显然正在盯着自己，卢卡决定还是先试试谈判（忽悠）。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却先有了动作。 骑士伸手摘下头盔，放在桌上。他看上去四十出头，一头修剪整齐的褐色短发，同样颜色的胡须也整理得一丝不苟。 “想不到竟然只是两个连楼梯都爬不动的废物。”骑士领主摇摇头，似乎很失望，“枉我严阵以待，把全套铠甲穿好等着你们。” “你知道我们要来？”卢卡虽然知道自己的行动称不上隐秘，但对方这么从容不迫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骑士领主冷笑了一声：“你们以为自己的活动没人知道？两周前我就派人在港口盯上你们了。” “你说什么？”卢卡更加吃惊了，两周前，自己明明还在大海上找黑帆的麻烦呢。难道这家伙认错人了？如果不是自己，那他在等什么人？ “别废话了！”丹尼尔早已按捺不住，举起权杖向自己的后辈直冲过去。 卢卡也只好配合着他，念出微型火球的咒语。 忽然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一个铁制牢笼从天而降，边长足有五米，把卢卡和丹尼尔直接罩在中间。 丹尼尔收脚不住，整个幽灵“咣当”一声撞在铁栏杆上，而卢卡的火球也被骑士领主举起的盾牌反弹了出去。 “这是什么？实验室里研究出的新玩意吗？”骑士领主看着被火球烤黑了一大块的墙壁说道。 丹尼尔愤怒的吼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泛着回音：“你算什么骑士？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连正面交手都不敢，你也配统领海洋骑士？！” “这个嘛……”对方掸了掸铁笼降下来时飘落在铠甲上的灰尘，说道，“你知道第一代海洋骑士是怎么灭亡的吗？” “我当然知道！”丹尼尔吼道。 骑士领主无视他的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研究了很多历史的蛛丝马迹，那些古代骑士，就是因为太过古板，才会自取灭亡。” “对待值得我尊重的对手，我当然会遵循骑士之道，堂堂正正的来一场真正的战斗。但是对付你们这样的家伙，我自然也会用和你们相称的方法。” 说到这里，他竟然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燧发手枪，冲着卢卡和丹尼尔举起。 “你问我是什么样的骑士？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在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里，让海洋骑士团不会被时代淘汰，让它发展壮大，永远站在这个世界前沿的那种骑士。” “你们说呢？帝国密探。” 说着，他扣下了扳机。 ------------ 第五十一章 黄雀在后 骑士领主手里的燧发枪，看起来和大部分海盗所用的那种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当他扣下扳机，卢卡立刻察觉到，这把手枪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时代一般的燧发枪，不仅装填麻烦，威力也并不算大。凭借现在卢卡和丹尼尔身上的重甲，基本就可以把那些小小的弹丸弹开。因此这种武器最多也就用作冷兵器的补充而已，偶尔偷袭大概能有一点效果。 但是这一把，在扳机扣下之后，并没有点燃黑火药后常见的白色烟雾，声音也完全不同。 砰！ 那是一声比常规燧发枪更加响亮，也更加清脆的声音。卢卡甚至觉得，这声音已经接近了穿越前他在电影里听到过的现代枪械。 他立刻想要对丹尼尔示警，位置更靠前的幽灵才是这一发子弹的目标。 但是卢卡的速度当然比不上子弹。 在他“丹尼尔闪开”这句话出口的同时，子弹已经命中。并没有费什么力气，那枚小小的弹丸从丹尼尔胸甲正中进入，被铠甲稍微干扰了一下方向，又从背后的甲胄中穿出，钉在大理石的墙壁上，才终于停了下来。 丹尼尔晃了一下，随后失去了重心，依靠在旁边的栏杆上。 在卢卡做出下一步动作之前，骑士领主从桌上拿起第二把同样的枪。看来，那把枪虽然在火药上经过改良，但仍然没能跨过装填半天只能开一枪的技术门槛。 第二枪自然是对着卢卡发射的。 虽然卢卡脑子里现在确实记住了几个法术，但仅凭他那见底的魔力，特别是一早就在两个姑娘身上用了两次“掩饰术”，刚刚又勉为其难的发出一个微型火球，再加上被身上的重铠拖累，卢卡现在根本没有再次施法的可能。 不过他没感觉到被子弹击中的巨大冲击，而是听见“铛”的一声巨响。 丹尼尔的金色权杖及时举起，恰好挡在子弹的必经路线上。 “你不是……”对面的骑士领主显然比卢卡更为震惊。 丹尼尔慢慢转过身，他身前的骑士领主和身后的卢卡目光交汇――通过铠甲前后那两个空洞。 对于随时可以幻化成幽灵形态的家伙，子弹的作用大概只是在铠甲上雕刻镂空花纹吧。 “权杖不会弄坏吧？”卢卡担心的问道，虽然那东西不是自己的，这种金灿灿的东西，总是能吸引海盗的目光。 丹尼尔不屑的摇了摇头，随后两步走到铁笼旁边，双手抓住栏杆。 就在卢卡以为他要用蛮力把栏杆拽开的时候，丹尼尔却一动不动的停住了。 几秒钟之后，从铁笼的顶部，与大门的铭文上一模一样的浅蓝色细流纷纷向下，聚拢在丹尼尔的双手周围，盘旋一番后便各自返回。 铁笼和放下来时一样，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上升，卢卡和丹尼尔重获自由。 对面的骑士领主楞了一下说道：“我刚才还在疑惑，你们是怎么通过这一层一层大门的，现在终于明白了。只是，帝国的实验室竟然连骑士之力都能够破解，倒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说着，他从书桌后站起身来，左手持盾，右手举起长剑。 高他半头的丹尼尔也双手举起权杖，直盯着对方。 即使体形有不小差异，武器也一个是双手权杖，一个是单手剑盾，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这两人的动作都明显有着说不尽的联系。 两个剑拔弩张的骑士仍然在对峙，谁也不想率先暴露自己的力量。 丹尼尔的实力当然不俗，但是在这个下午他已经两次幻化成幽灵形态，虽然每次时间都不长，仍然影响不小。况且，不在海面上，他的力量并不能完全发挥。 骑士领主面对两个实力不明的敌人，则是谨慎的选择了守势。 趁这个机会，卢卡赶紧把身上的铠甲一块一块的拽下来。终于摆脱掉沉重的护甲，他长出了一口气。这些装甲实在不适合法师穿戴，在那种重压之下，哪怕是一个一级的微型火球，用起来也要比三级法术更费力气。 好了，这下二对一，就算不能大获全胜，拿了魔力源就走也没问题。卢卡总算放下心来。 不过，他盘算的人数优势并没有保持多久。 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平静，十几个海洋骑士从大门鱼贯而入。他们的动作有条不紊，看起来显然是早已埋下的伏兵。 “莫雷斯领主，我们来晚了！”为首的队长说着指挥手下举起了武器。 “并没有来晚！”骑士领主莫雷斯答道，“这两个家伙走的是正门，并没有走留给他们的那条‘近路’。”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一扇小门，显然这里是给闯入者准备的最佳路线，当然也是安排好的陷阱。 “诶？还有近路啊？你早说嘛。”卢卡嘴里东拉西扯，心里暗暗着急，自己虽然已经熟练掌握了好几个魔法，可受制于自己空荡荡的魔力储备，根本没有办法同时对付十几个人。 他甚至有点怀念通过血魔法使用卷轴的时候，那种完全不受限制的感觉了。不过闭嘴早已警告过他，一旦再次使用那种方法，他所做过的所有修复灵魂的努力就会全部白费。 忽然，卢卡的余光看到，队伍最后的两个海洋骑士，身体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后，他鼻子里嗅到一股类似檀木的香气。 骑士领主莫雷斯显然也察觉到了，他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以为这种伎俩有用吗？海洋骑士对这种麻痹毒气完全免疫！” “哦？你确定吗？”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声音的来源并不是敞开的大门口，而是大厅另一侧的一扇小门，那条所谓的“近路”。 一个被黑衣包裹的高个男人从门里走出，那一瞬间，卢卡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撒满阳光的窗口落下，但定睛再看，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随后，另一个相同打扮，身材矮小一些的男人从窗口一跃而入，对自己的同伴说道：“弄好了！” “什么弄好了……”莫雷斯的话没有说完，忽然好像完全失去了力气，支撑不住自己的体重和身上铠甲的重量，喘息着单膝跪倒。 即使是这个状态，他也没能支撑多久，就满心不甘的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不仅是他，所有的海洋骑士，甚至包括丹尼尔，全都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 除了刚刚对自己施放了隐形术的卢卡。 ------------ 第五十二章 打晕一个人有多难？ 我为什么不受影响？卢卡有些惊诧。 在那两个人刚一出现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不对，立刻隐藏了自己的身形。隐形术是个二级法术，也是卢卡已经干涸的魔力此时能够用出的最后一招。 可是这个低级别的幻术系魔法并不能阻止他吸入那些麻痹毒气。 显然，那两个入侵的帝国密探也怕受这气体影响，不仅全身没有一寸皮肤裸露在外，脸上还带着皮质面具。 难道因为自己是个穿越者吗？卢卡甩了甩头，现在没时间去纠结这些细节，因为那两个黑衣密探，已经走到书桌前面，伸手拿起了那个盒子。 “你们到底……怎么……做到……”莫雷斯领主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勉强还可以发出声音。 “你不需要知道。”先进来的那个高个密探冷冷的说道，他一手拿起盒子，另一只手捡起了骑士领主的长剑。 嗒。 卢卡脚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在自己的鞋上。他低下头，丹尼尔的权杖正好滚到脚边。 权杖的主人，正躺在地上脸冲着这边的空气。虽然看不见卢卡在哪儿，丹尼尔还是判断着大概的方向，用最后一点力气把武器推了过来。 卢卡弯下腰，把隐形的手放在权杖上，让魔力流覆盖上去。应该是因为丹尼尔的默许，魔力流没费什么劲就获得了权杖的控制权，权杖也在不知不觉间隐藏了形体。 从窗口跳进来的那个密探似乎听到了什么，猛然回头，却只见到权杖隐去的最后一点金色光芒。 “大概是阳光吧，太晃眼了。”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就不再理会。 高个密探则是完全没有发现异常，他手持长剑，没有对莫雷斯领主下手，却转身走向了丹尼尔。 “我也很奇怪，这两个帮我们省了不少力气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说着，他用长剑挑起了丹尼尔头盔上的面罩。 看了半天，他摇摇头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算了，反正也是个骑士，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说完，他抬手就刺。 与此同时，那个矮个密探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声说道：“阁下，你刚才说他们有两个人？” 高个密探也猛然醒悟，但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后脑就遭遇了一记重击。 不过这对于卢卡来说，已经用上了全身力气的“重击”，似乎不足以让对方完全丧失战斗力。 高个密探捂着头晃了几下，竟然没有晕倒。 好吧，再来几下。卢卡拿着权杖一阵乱锤，总算让死硬死硬的对手倒在了地上，不再反抗。不过从对方的反应来看，最多也就晕上几分钟而已。 卢卡刚才仍然是隐身状态，于是那个高个密探看上去就好像突然发了神经一样，抱着头一会弯腰，一会跳脚，让另一个密探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矮个子毕竟是受过训练的帝国密探，愣了几秒立刻醒悟，这一定是有什么不可见的东西在捣乱。他一手拔出腰间的匕首，另一手从地上捡起海洋骑士的一柄长剑，双手在空中迅速挥舞。 卢卡看着身手不俗的对手，举着手里的权杖根本没敢近身。 你总会累的吧？不过就算对方累了，想要制服他也有不小难度。他原来以为砸晕一个人应该不费什么力气，至少丹尼尔就做的相当简单，真正动手才发现，人类头骨的硬度远远超出想像，以自己的手劲，大概连一个“轻微脑震荡”都砸不出来。 卢卡的目光扫过书桌，忽然发现了书桌上的手枪。 那种威力惊人的改良型燧发枪，这里竟然准备了四把！除去刚才用过的那两把，敞开的抽屉里还摆放着同样的两把手枪，火药和子弹都已经装填好。 挥舞着武器的矮个密探已经微微冒汗，脸上的皮制面具限制了空气流动，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不过下一秒钟，他可以停下来歇一歇了。 三米外的书桌上方，一把手枪悬浮在空中，枪口正对着他的脸。 砰！ 矮个密探抱着头蹲了下来，如果有克里特的视力，他就可以看清，对面的卢卡沮丧的摇着头，完全不理解自己这一枪怎么会没能命中。 “别……别瞄头……精度没那么高。”骑士领主躺在书桌旁的地上说道，他虽然没法行动，但勉强还能说话。 卢卡立刻醒悟，这个时代的火器，大概还没有发明“膛线”那种东西，发射出的子弹误差多少全凭心情，怪不得刚才这个骑士两枪都是瞄准胸口。 又是“砰”的一声，这一次，矮个密探没能再做出任何挣扎，尸体僵直的倒在地上。 他扔掉手枪，甩甩被后坐力震得酸痛的右手，向前两步，想要扶起丹尼尔。 “你不是不用呼吸吗？怎么也会受影响？”卢卡费了半天劲也没能让幽灵站起来。 “这是香冥草的粉末，只要飘在空中接触皮肤就能起作用。你怎么不受影响？”丹尼尔也对卢卡的免疫能力表示惊诧。他虽然也没法移动，但说话还算顺畅。 “那怎么办？要不你脱了铠甲，光剩一灵魂我应该能背动。”卢卡停顿一下，马上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行，灵魂状态我也抓不住你啊！” “只要……有海风吹到的地方，海洋骑士就不会受这些东西的危害。”说话的是骑士领主，躺在地上休息了这么久，说话终于不是断断续续的了。 卢卡听着他的话，忽然想到刚才在阳光下一闪而过的东西。 他转身走到打开的窗口旁，伸出手去。 果然，他的手碰到一层透明的薄膜，这薄膜完全无色，厚度不超过一张纸，覆盖在窗口，从室内完全看不出异常。 卢卡探出半个身子，把脸也贴在了薄膜上向外看去，巨大的薄膜覆盖住的不只是这一个窗口，他把塔楼的最上层整个包裹了起来。 而卢卡不久之前走进来的，进入这一层的大门口，想必也是如此。 这东西，也许丹尼尔和在场的其他海洋骑士都不认识，但卢卡却见过不少次。 穿越前，他经营花店，也经常去花农那里直接进货。在花田的大棚上，这种东西极其常见。 在那个世界，它被叫做：塑料薄膜。 ------------ 第五十三章 海洋骑士的法则 塑料薄膜，透光性好，质地轻盈，隔绝空气，柔软保温。 好吧，卢卡现在能想到的，就是这么一句广告词一样的东西。 不过仔细一想，他也就释然了，自己一个大活人都能从现实世界穿越过来，小胖子尼克也能从魔法位面弄过来一大匹防火布和紫晶法杖，那么有几捆塑料薄膜从时空裂隙里掉过来，也算是合情合理的事。 “弄破它，我就可以自由行动！”丹尼尔看着向外凸出了一块的塑料薄膜说道。 看来，骑士领主所说的不假。薄膜隔绝了海风，也就剥夺了海洋骑士的大部分能力。 手边就有十几把海洋骑士掉落在地上的利剑，戳破这些薄膜的确是易如反掌的事。 不过…… “那这些骑士怎么办？你战斗力很强我知道，可同时对付十几个人也没问题吗？”卢卡犹豫着问道。 丹尼尔愣了一下，似乎在仔细考虑卢卡的话。 半分钟后，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什么沉重的包袱一样，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好，那就按你说的！”卢卡捡起一把剑，冲着薄膜横竖各划了一下。 带着咸涩的海风顿时从窗口中灌进来，让刚才还满身大汗卢卡打了个冷战。 不过这动作没人能看见，他并没有解除自己的隐身状态，随着那把长剑被扔在地上，卢卡所处的位置又变得不再可知。 海洋骑士纷纷恢复了力量，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各自找到自己的武器，帝国密探一死一晕，卢卡又不知道在哪儿，刚刚恢复活动能力的丹尼尔就成了他们唯一的目标。十几个骑士围城一个圆圈，把他包围在正中。 领主莫雷斯也捡起了自己的剑盾，抬手让自己的随从暂时停止进攻。 他向四周看了一圈，没有找到卢卡的身影，只好对丹尼尔说道： “既然你和你的同伴不是帝国密探，还帮我们摆脱了困境，我也不会太为难你们。不过，你们还是要留下来一段时间，希望你们能说明到这里来的目的，以及你是如何破解骑士圣殿的铭文的。” 丹尼尔瞪着他问道：“怎么？你打算把我关进牢房吗？” 莫雷斯摇了摇头：“换种更能让你接受的说法，‘暂留此地，协助调查’怎么样？” 见丹尼尔不回答，他笑了起来：“你总不会真的认为，自己能够同时击败这么多海洋骑士吧？” “我没打算击败你们！”丹尼尔伸手摘掉了头盔，用几乎是怒吼的声音大声说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一级骑士，我是在命令你！” 说着，他身上的骑士铠甲忽然闪耀起来，一股强大的威压让莫雷斯几乎站立不稳。 怎么可能？骑士领主一阵眩晕。他还记得自己晋升为一级骑士的那一天，这个级别在那之前已经几十年没有人能够达到，在莫雷斯研究过的任何一种文献中，这一等级都是骑士的顶点。 可是现在，面前这个不人不鬼的生物身上，竟然散发出更强大的力量，明确的指示出：在一级骑士之上，还有更为强大的存在！ 虽然莫雷斯很想反抗，但骑士就是骑士，不管在一般人眼中这个骑士领主的一贯行为有多么离经叛道，但他自己清楚，作为海洋骑士，自己的力量与骑士法则中规定的那些等级森严的秩序息息相关。只要还在使用骑士的力量，他就无法冲破这种等级的桎梏。 “听您吩咐，阁下。”莫雷斯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几个字。 “嗯，这还差不多。那个……”丹尼尔一边把身上的见习骑士铠甲一块一块的拽下来，一边扭头找着卢卡的身影，“船长，我们要干什么来着？” 卢卡的身影在他身边凭空出现，顺手把权杖递还过去，问道：“你一开始怎么不这么干啊？” 丹尼尔接过权杖，迟疑了一下答道：“我不想使用跟梅尔塞斯那贱人有关的力量。” “你怎么敢这么称呼女神？！”旁边的一个四级骑士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叫了出来，但很快，他就被丹尼尔瞪过来的那一眼压制得几乎趴在地上。 幽灵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回答卢卡的话：“不过，就在刚才，我忽然想通了。我如此唾弃她，骑士的力量都没有消失；但只是和大海隔开了几秒钟，就让我连权杖都举不起来。我忽然明白了。” 说着，他的身躯忽然变得透明，再凝聚起来时，身上已经多出了一套铠甲。与周围海洋骑士的银色和浅蓝色相间的铠甲不同，那身铠甲是接近黑色的深蓝，上面没有一丝装饰。 丹尼尔继续说道：“那贱人完全就是在骗人，什么‘她赐予我们力量’，我呸！这力量，本来就源自大海本身，不过是被那贱人借用，并声称是自己的力量而已！” “好了丹尼尔，我拿到了！”卢卡从晕倒在地上的帝国密探手里拿起那个胡桃木盒子说道，“差不多咱们撤吧！” “好。”丹尼尔答应一声，转头对着莫雷斯说道，“不准追我们。” 看见卢卡拿着盒子已经等在了门口，他快步跟了上去。 “请等一下。”莫雷斯忽然说道。 “你打算违抗上级骑士的命令吗？”丹尼尔皱了皱眉头，除非莫雷斯想要放弃自己的骑士身份，否则他绝没有办法抗命。 莫雷斯忽然笑了起来：“当然不是。不过在骑士法则里有这么一个规定，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只要不是处于紧急状态，骑士导师都有义务解答自己学徒的求教。” “我不记得自己有过学徒。”丹尼尔挠了挠头。 莫雷斯点了点头：“确实。不过骑士法则还有另一条规定：当一个海洋骑士的导师去世之后，其他高级别骑士自动代替导师的职责。我的导师嘛，十多年前就去世了，而这世上比我级别更高的骑士，大概只有面前这一个了。” “所以，”他笑得更灿烂了，“我不是要审问你啊，既然你用骑士的等级压力来命令我了，那我就好好的作为一个低阶海洋骑士向你请教。” “你究竟来这里干什么？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 第五十四章 进行研究的最佳地点 海洋骑士的法则，卢卡完全没听说过，当然也就完全不打算理会莫雷斯的说辞。 但是对于身为骑士的丹尼尔来说，这个法则却没有办法无视。 与卢卡的法师之路相似，海洋骑士有着自己的一套力量体系，这体系的核心可以归纳为一个简单的词：秩序。海洋骑士的法则便是这个核心具体细致的规定，细到连每一级的骑士互相见面怎么打招呼都写得明明白白。 “吃喝拉撒、打嗝说梦话什么的，这法则管不管？”听了丹尼尔的解释，卢卡问道。 所有的骑士，包括丹尼尔，全都狠狠瞪了他一眼。 “放心，不会占用两位太多时间的。”莫雷斯笑眯眯的说道，他指挥手下的骑士搬过来两把椅子，“不如我们先认识一下，本人约瑟.莫雷斯，海洋骑士团领主，不知道两位姓名？” 丹尼尔却不怎么给他面子，阴沉着脸答道：“我叫丹尼尔.摩根，他是卢卡.莱斯特船长。我们不用坐了，盒子里的东西，是魔力源。具体怎么用，我也不知道，你问船长去！” 卢卡暗暗抹了一把冷汗，丹尼尔还真是实诚，不仅把自己所知道的浓缩成短短的几句话，还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自己。 不过卢卡可不是丹尼尔，他摇摇头说道：“我可没有义务给你解答疑问吧，领主大人。” 莫雷斯眼睛一转：“当然没有，不愿意回答的话，您请自便。不过作为一个失去导师十几年的骑士，我的问题可真是不少啊。为了解答我这些疑问，您的同伴，也就是我的临时导师怕是要忙上一阵了，不过别担心――” 说着，他亲自把椅子搬到丹尼尔旁边：“也就是几个月，也许几年，最多不会超过几十年，他一定能够解答我的所有疑问的。” 卢卡忽然觉得，这家伙要是不当骑士，应该会是数一数二的奸商。丹尼尔这个容易认死理钻牛角尖的大块头，碰上这么一个“后辈”，实在是不太走运。 “其实呢，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一个海盗而已呀。”卢卡没等人让，自己坐到了椅子上，“不过你要是答应不再纠缠我的副官，我不介意在这里把盒子打开，仔细研究一下。” “没有问题，不过我是不能允许您把里面的东西带走的。职责所在，望您谅解。”莫雷斯早就看明白了，对面这个可以在空气中凭空消失的怪人，远不像那个上级骑士那么好糊弄。 不能带走？卢卡稍微犹豫了几秒，魔力源是附着了大量魔力的物体，对于他来说，吸收魔力并不需要费什么力气，最多就是在冥想状态耽搁几个小时。至于吸收完魔力剩下的载体，他要那东西干什么？ 想到这里，卢卡点头说道：“成交。只是要研究这东西，也许需要耗费几个小时，希望你们能提供一个不受打扰的房间，并且在研究过程中保证我的安全。” “那就这么说定了。”莫雷斯露出满意的微笑，“不过说到安全的房间，整个圣殿里，哪还有比得上这个大厅的呢？” 卢卡仔细想了一下，也不得不同意他的说法。这个大厅是唯一一个用一级铭文包围的房间。要不是莫雷斯故意留了条通路想要活捉帝国密探，又赶上卢卡和丹尼尔意外闯入，那俩密探就是把整个骑士圣殿裹成一个蔬菜大棚，也没法走进这里一步。 看见卢卡没有反对，莫雷斯叫过几个低级骑士嘱咐了几句，快速整理了一遍这个已经一片狼藉的大厅。 骑士们动作迅速，十分钟之后，死掉的密探尸体已经被搬走，连地上的血迹都擦拭得干干净净。而那个仍然昏迷着的密探则被捆成一团抬了出去。 卢卡的面前被布置了一张大书桌，上面各种工具材料一应俱全：纸笔墨水、直尺圆规、放大镜、量角器……甚至还有一大排玻璃瓶，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药剂，上面用纸条标注着卢卡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各种试剂。 感叹了一番海洋骑士的工作效率，卢卡坐在桌子前。在这里吸收魔力源的能量和他计划有些出入，不过现在丹尼尔就在旁边，再加上必须听从他命令的海洋骑士们的保护，这里似乎比停在码头的游隼号上还要安全不少。 要是动作快点，说不定能在晚饭前赶回去呢。卢卡这么想着，把胡桃木盒子放在面前，伸手打开。 盒子并没有上锁，看起来莫雷斯早就应该看过里面的东西。盒子底部衬着红色丝绒，柔软的表面上，躺着一个完全配不上这个盒子的古旧罗盘。 罗盘的玻璃表面已经发乌，卢卡眯起眼睛，好不容易才能看清下面歪歪扭扭的的指针，脆弱的指针微微晃动，方向也是乱七八糟。 这是本来就坏了，还是被魔力干扰得不能正确指向呢？卢卡琢磨着，把右手伸了出去，覆盖在罗盘的玻璃护罩上。 他预想的一切全都没有发生。 没有魔力流从手指灌入大脑的灼热感，没有瞬间被拉进精神星空的微弱眩晕，更没有魔力池渐渐充盈的满足感。这罗盘上，根本没有附带半点能量！ 一秒钟后，卢卡发现自己错了。 罗盘上没有附着魔力是事实，但并不是没有其他力量。巨大的能量把他的手啪的弹开，随后而来的震动与隐隐轰鸣让所有人心里一惊。 不过这力量所带来的影响到此为止，既没有对冒冒失失伸手的卢卡继续追击，也没有用什么声光效果给四周的围观者发出些警告。好像只是弹开误撞到脸上的小飞虫一样，它把卢卡弹开，便又安静的蛰伏下去了。 “这是什么？”莫雷斯赶紧问道，他碰触过无数次这个罗盘，却没一次得到任何反馈。 卢卡回忆着接触那力量的一瞬间，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那力量毫无滞碍的击穿了他的一切防护，要知道，卢卡可是在精神领域经过不少锻炼，但在接触的那一瞬间，他完全陷入了一种狂乱的状态，所有思绪全都被打破，换了一种方式杂乱无章的在他脑中蔓延。 这力量，与之前他接触过的海洋女神，还有风暴之主的力量似乎有些相似，但又全然不同。那是一种更加古老，也更加强大的力量。 他说出了一个自己也不愿相信的名词：“神力。” ------------ 第五十五章 审问俘虏的方法 “神力？哪个神的？”莫雷斯更加迷惑了，他接触最多的是海洋女神的神力，也亲眼见过一两次贸易与财富之神科维的神迹，但他也能感觉到这力量与那两者的截然不同。 “难道是风暴之主的？”莫雷斯猜测道。 “都不是。”卢卡摇了摇头，“这力量，比你们说的三个主神更加古老。我在接触的时候只有一种感觉。” 他再次看了看罗盘，似乎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混乱。” “更古老的神力？难道是创世神？”莫雷斯继续瞎猜。 “那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卢卡记得奥莉是这么说的。 “死了怎么啦？死了就没有力量了吗？”丹尼尔气哼哼的大声反驳道，不过虽然对于卢卡嘴里“死了”这事有所不满，对于神力的判断上，他还是同意自己船长的： “秩序方能创造，混乱引向毁灭。混乱的力量就算古老，也不可能是创世神的。” “那……你们的记载里，还有没有类似的史前神祇？”卢卡问道。 “你都说了‘史前’，那能有谁知道啊？”莫雷斯摇摇头，“反正我看到的资料里面没有。” 卢卡想了想，说道：“资料里没有不代表不存在。丹尼尔你说过的那段历史不是就被抹除掉了吗？而且，那个密探既然也是来找这东西的，说不定会知道点什么。” “说得有理，”丹尼尔点点头，转向莫雷斯说道，“一级骑士，你让人把那个俘虏带过来，我们审问一下。” 莫雷斯心里暗暗叫苦，他让人不动声色的把俘虏带走，本来是打算从这闯入的双方嘴里各自得到信息，自己可以对照来看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要把另一份信息白白共享给这两个自称海盗的奇怪家伙，正常来说，他绝对不会同意。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平白无故冒出一个级别比自己还高的海洋骑士，还用货真价实的等级差距压制过来，别说反抗了，就连说几句话都要拼命从骑士法则里找出逻辑漏洞才行。 就算莫雷斯再不情愿，骑士法则的规定却是毋庸置疑的，他只好阴沉着脸叫随从把俘虏带回来。 卢卡却没心情理会莫雷斯的无奈。 明明是冲着魔力源而来，为什么目标会是一个附着神力的罗盘？神力明显与自己的魔法相斥，不可能用来补充魔力。难道魔力源又被移动了位置？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身边还有一群海洋骑士，把魔法地图拿了出来，铺在桌上——反正他们应该也看不懂。 代表魔力源的那个银色光点坚定的闪耀着，位置依然精确的锁定在海洋骑士圣殿的塔楼正中，就是卢卡身边，装着罗盘的盒子的那个点。 不应该啊。这地图从来没有出过错。卢卡低下头，再次仔细观察着那个盒子。这一次，他没有再轻率的触碰罗盘，而是用手在盒子外侧慢慢摸索着。 忽然，一种熟悉的魔力在他的指尖若隐若现。 难道，不是那个罗盘？卢卡翻手直接把敞着盖的盒子倒扣了过来，罗盘“啪”的一声掉在桌上。看来，只要没有直接接触，罗盘就不会有什么异动。 他没再管罗盘，而是把空盒子举到面前。盒子外表平平无奇，可是当卢卡一把扯下垫在盒底的那片红色丝绒，他眼前赫然明亮起来。 一幅星图。一副用带有萤光的颜料绘制的精细星图，就算不用眼睛看，卢卡也能明显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的点点光芒，以及充盈的魔力。 所以，是那罗盘的力量压制住了魔力源，让自己差点错过？卢卡从桌上抓起一只羽毛笔，用笔尖厌恶的戳了一下那个罗盘。 高个的帝国密探醒来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 “你是谁？你不能动那个——”密探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份，缄口不语。 卢卡用笔尖挑起罗盘顶端的圆环，那应该是用来连接锁链，防止掉落的。他挑着罗盘晃晃悠悠来到密探面前：“这是你的目标没错吧？你要用这东西来干什么？” 莫雷斯抹了一把冷汗，走到卢卡身边小声说道：“船长先生，这么审问是问不出东西来的。” “哦，我就试试，万一他傻呢。”卢卡挑着罗盘又回到桌边，坐在椅子上。 莫雷斯打量着这个俘虏。从传统上来说，海洋骑士在审问的时候并不喜欢使用酷刑，但这并不是骑士法则的硬性规定。大部分骑士只会去做那些法则所规定能做的事情，但莫雷斯不同，只要法则没有禁止的，他都不排斥去尝试一下。 不过对于帝国密探，酷刑大概派不上用场。所有的密探一定专门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况且，刚才从这个俘虏的后牙里，可是搜出了一个毒囊的。对于这种随时准备去死的家伙，想用常规方法从他们嘴里撬出秘密来，那也太低估帝国的实力了。 也许从黑市上弄来的吐真剂能派上用场？不过那东西效果不稳定，用过的目标到的确可能说出实话，但也可能是无意义的胡言乱语。 莫雷斯心里计划着审讯方法，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卢卡。这个海盗船长此刻正在把那个精美的空盒子使劲塞进外衣兜里。 莫雷斯：“……” 算了，海盗出门一趟，要是不弄点战利品回去，大概有什么忌讳吧。反正罗盘他又动不了，一个木头盒子而已。骑士领主这么想着，把注意力还是集中到俘虏身上来。 他从自己的书桌抽屉里找出装着吐真剂的玻璃瓶，在俘虏面前晃了一下：“认识这个吧？听说你们帝国经常使用这个，今天正好试试。” 俘虏的瞳孔猛然放大，牙齿里面暗藏的毒药被搜走已经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了，如果被用上这种药剂…… 被绑住的帝国密探忽然发出一声狂笑：“虽然这样会让你得到些线索，总好过吃这个东西！” 他的胸腔忽然发出一阵耀眼的黄光，整个身体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发出“嘭”的一声。 血肉碎片糊了莫雷斯一脸。 ------------ 第五十六章 升级版神力 除了丹尼尔之外，在场的所有海洋骑士都没能幸免。 帝国密探自爆的血肉残渣，平均大小不超过三厘米，毫无遗漏的分配到了周围所有骑士身上。 莫雷斯离得最近，当然也最惨。他接过手下随从递过来的手帕，连续擦把五六块手帕擦得可以滴出血来，这才能勉强睁开眼睛。至于铠甲上面的，就随它去吧。 那些低级骑士虽然距离稍远，但还是被带到不少，有几个已经控制不住开始呕吐。 丹尼尔在听见声音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虚化成了幽灵，那些飞溅的血肉毫无阻碍的穿过他半透明的躯体，一团团粘在了墙上。 卢卡则干脆钻到了桌子下面，顺手抄起不知道哪个骑士的盾牌，护住了整个身体。即便这样，他的衣角也沾上了少许浓稠的血液，只是衣服颜色是黑色，所以不算明显。 “我们换个房间！”莫雷斯这个建议收到了卢卡和丹尼尔的一致好评。这个大厅现在不仅仅视觉上很有冲击力，闻起来也是另人作呕。 卢卡用冲刺的速度离开了这个房间，转身下楼。 骑士领主要把身上的“人渣”清理干净，估计耗费的时间不会太短。 坐在下一层会客间柔软的沙发上，卢卡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 那个罗盘他没有再去动手。首先是因为那上面的神力对他相当排斥，想要拿走怕不是那么容易。而且现在看来，那东西对自己实在没什么用处，作为魔力源的盒子现在就在自己口袋里，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成。更何况，看莫雷斯的架势，他宁可后半辈子全都耗在向丹尼尔热心求学上，也绝对不肯让卢卡把那东西带走。 如果现在抬脚就走，大概这里几个低级骑士根本无法阻拦。可是丹尼尔此时却不肯挪窝了，坚决要等莫雷斯给他一个“骑士晚辈的正式道歉和告别”。 “那就等吧，也不知道他们管不管饭。”卢卡闭目养神，右手在兜里紧握着那个盒子。 “诶？你们竟然还在啊？”莫雷斯看见他们两人也很惊讶。 等到了解了丹尼尔的要求，骑士领主赶紧来了一套完整的骑士礼仪，动作有点生疏，自从他成为骑士领主之后就再没做过了。 “不过，那家伙为什么会自爆呢？”卢卡半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问道，一放松下来，他大腿上的肌肉又开始造反了。 莫雷斯考虑了一下，即使自己想要隐瞒，对面这个海盗也可以让那幽灵强制自己说出来，干脆也就直说了：“他不仅是布罗恩帝国的密探，还是风暴神殿的神仆。” “风暴神殿？那是风暴之主的地盘？”卢卡直接接触过风暴之主斯托的神力，对此并不陌生。 “不错，那个神殿位于布罗恩帝国的首都。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一向中立的神殿竟然会和帝国密探混在一起。”莫雷斯看上去忧心忡忡。 “你还是没说他为什么会自爆啊？”卢卡追问道。 “他自爆时用的力量，是风暴之主的神力。”丹尼尔替自己的后辈回答了这个问题。 卢卡却没认可这个答案，那力量虽然和风暴之主的非常相似，但并不完全一样。可这个不同，他又说不出具体是在哪里。 “你说不像风暴之主的力量？”莫雷斯对卢卡的反应相当惊讶。 “嗯，确切的说，这好像是风暴之主的升级版，”卢卡说着指了指莫雷斯手里的罗盘，“混合了那个罗盘上混乱能量的升级版。” “难怪他们的目标是这个，不过要是知道这东西具体是什么就好了。”莫雷斯皱着眉头说道。 “那是你的事情了，丹尼尔，我们该走啦！”卢卡现在只想赶紧回船上去摆弄新的魔力源。 “我派人送二位出去。”莫雷斯偶尔还是很有礼貌的。 “不用……嗯，你派个人帮我们赶车吧。”想到自己和丹尼尔驾车的技术，卢卡忽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过分的要求。 于是，快到黄昏的时候，雷顿港车马行的莱恩大叔坐在自己店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向高高在上的海洋骑士充当起了车夫，熟练的驾着自己的破旧马车停在门口。 “莱恩老板，我们的押金呢？”卢卡跳下车来就问。 本来还想挑挑毛病，克扣一点押金的莱恩看着给丹尼尔郑重行礼的海洋骑士，痛快的退还了全部五百枚银币。 “哦对了，你们的同伴，就是带宽边帽的那个，让我转告你们。”莱恩老板接过缰绳说道，“他说会在原先的酒馆等你们。” 卢卡和丹尼尔挤过狂欢的人群，回到之前的酒馆。显然，码头上的仪式已经结束，欢庆的重点转移到了镇上的花车游行。 但是酒馆里并没有克里特他们的身影。 “你的同伴？我记得我记得，他们没有回来过呀。”酒馆女招待面对卢卡的询问答道。 “那码头上的仪式结束了吗？两个冠军去哪儿了？”卢卡又问。 “早就结束了啊，冠军去哪儿我可不知道了，大概捧着奖金回家了吧。”女招待显然所知不多。 也许回船上了？卢卡想着，塞给女招待一枚银币的小费，让她如果看见那几人帮忙带个话，和丹尼尔一起再次挤过人群，回到码头。 游隼号上也是空无一人，就连闭嘴也不见踪影。 “边吃东西边等吧，凭他们三个人的本事，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才对。”卢卡倒也不是太担心。 他一转头，却发现幽灵的身影像雾气一样散开。 “在陆地上时间有点久，我得回沉默死神号上去恢复一下，明天一早就可以回来。”丹尼尔解释道。 “嗯，好吧。那我自己在这里吃……不对，等他们。”卢卡点头。 可是直到他啃完两个面包，整个港口被夜色笼罩起来，那三个人还是没有出现。卢卡这下真有些着急了。 “烟火晚会开始了！”不知谁先喊了一声，码头周围的游客纷纷走出船舱。 卢卡在游隼号甲板上来回转圈，直到第三轮烟花在空中炸开，他才看到那不一样的烟花。 空中的火焰组成了一个短句： 卢卡：9M4CSD ------------ 第五十七章 伪装的船和伪装的闯入者 刚开始，焰火晚会并没有引起卢卡的注意。 虽然他对自己船员的实力很有信心，但自从那三个人上船开始，从来没有过失去联系这么久的情况。 跟黑帆的人起了冲突？被联盟海军发现了海盗身份？卢卡在脑子里列出一个一个可能性，又一个一个排除，完全忽略了天空中绽放的烟花，以及码头上人群的议论纷纷： “是不是弄错了？今年的烟花不太对啊！” “就是，不应该是‘庆祝冰川狂欢节开幕’吗？” “这‘卢卡XXXX’的又是什么东西？” 直到自己的名字飘进耳朵，卢卡才猛的抬起头来。 卢卡：9M4CSD 这句话在旁观者眼中完全不知所云，原因主要在后面那个9M4CSD上。 落日群岛的文字与地球、与魔法世界截然不同，卢卡虽然没有遇到交流障碍，但对自己原先的语音还是颇为怀念，没事也想吟上两句诗什么的。不过他的母语不愧为“世界上最难掌握的语言”，就算费劲心机，也没能让船上的任何人成功写出过一横来。 他这一番努力也不是全无效果，数字和拼音记忆起来倒是没那么难，克里特竟然还帮他用这种符号琢磨出一套暗语。数字拼音和英语掺杂在一起的这种密码，卢卡原先觉得不过就是无聊的文字游戏，现在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9M：9号码头。 4C：第4艘船。 后面的SD卢卡也没搞明白什么意思，不过有了具体位置，直接找过去看看就是了。 至于烟花上怎么弄出这串字迹来？克里特本来就是改造这种东西的高手，之前熊孩子那五十枚烟雾弹都能搞定，何况这些庆典用的烟花原本就是组合好了句子的，从“庆祝冰川狂欢节开幕”改成这么一串密语，只不过是把烟花外壳拆开，让里面的材料稍微挪动一下位置而已。 当然，说容易也只是针对克里特的，要是让卢卡来弄，大概只能把整个烟花库炸上天去。 丹尼尔要在沉默死神号上一直休息到第二天早晨，卢卡把游隼号船长室的门锁好，口袋里装上魔力源走上了码头。 那个胡桃木盒子不算太大，装在衣服兜里也是有些硌得慌。不过卢卡现在也只能把它装进兜里，他既不敢把它留在没人看守的船上，又不能立刻吸收里面的魔力。 闭嘴不在，没有教材指导；几个小时的冥想没人守护，过于危险；最重要的是，现在自己的船员下落不明，他实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雷顿港的港口面向东方，九号码头则是在最南边的角落。 这里是距离港口的主广场最远的一个码头，也是现在雷顿港最安静的地方之一，大部分船上的船员也跟着花车游行的队伍去享受狂欢节的气氛了，除了狭长栈桥上那几点固定的灯光，停泊在此的船只没有一点动静。 从靠近岸边的方向数过去，第四艘船。 经过一个多月的海上漂泊，卢卡对这个世界的船只等级现在有了一些基本了解。这船整体不算很大，是一艘D级双桅船。船上的旗帜和栈桥上的标牌都表面，这是一艘普通的商船。但卢卡明显感觉到这船不对劲。 一般的商船，为了增加货物容量，船身大多比较宽大。可这艘船整体狭长，吃水很浅，看上去倒和用于追击战的轻型巡防舰有几分相似，分明是一艘伪装成商船的海盗船才对！ 更不要说，这艘船的船头上，悬挂着的那个张牙舞爪的恶狗半身像，那怎么可能是商船的船首像？ 海狗号？侧舷上写着的船名倒是跟这条船很配，看来那个暗语中的SD就是指这个了？（SeaDog） 克里特留下的信息，非常明确的指向这艘船，肯定是要上去查看一下的。可是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一个人走上疑似黑帆的船？卢卡觉得自己还没活够呢。 掂量了一下自己本来就不算满，又在骑士圣殿消耗了不少的魔力池，卢卡感觉不太乐观。 早晨施放过两次掩饰术（1级），下午又用了一次微型火球（1级），一次隐身术（2级），现在他的魔力池已经消耗一多半，最多还能再用一次2级法术，两三次1级法术，而这点点魔力，还是他整整一个月积攒下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再使用隐身术就过于奢侈了，卢卡握住紫晶法杖，给自己施放了一个掩饰术。 油腻腻的头发，脏兮兮的脸，配上一个红彤彤的酒渣鼻，他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在酒馆喝多了被赶出来的醉鬼水手。 配合这个外形，卢卡的戏做得很足，手里拎着半空的朗姆酒瓶（紫晶法杖幻化的），一步三摇的走上了这艘双桅船。 即使黑帆的人在船上，大概也就会觉得那是个醉鬼水手而已，一艘海盗船上至少几十人，几乎每艘船上都少不了这样几乎不会引起人注意的低层水手，被识破的可能性很小。如果真被发现，再用隐形术逃跑也来得及。 在甲板上逛了一圈，卢卡心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这么优秀的伪装完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船上似乎真的空无一人。 不会去狂欢节凑热闹了吧？ 卢卡不太相信黑帆海盗会有这种闲情逸致，他打算把这船彻底检查一遍。把伪装成空酒瓶的紫晶法杖收回腰带上挂着的皮包里，他伸手从甲板上捡起一盏油灯，引火点亮。 这艘船有上下两层甲板，通向下层甲板的木门没有上锁，卢卡推开这扇半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下层甲板仍然空无一人。看来这些海盗的航海习惯真不算太好，这一层的货箱杂乱的堆放着，火药桶和弹药也是挤在一起。 卢卡站在舱门附近往里看了看，通道尽头的几个木桶引起了他的注意。木桶上不仅明显的标着帝国的徽记，还绘制着一个三色晶体聚集在一起的图案，特征与之前闭嘴所说的毒药“三色堇”高度吻合。 他再次查看了一番，确认周围看起来没有任何海盗的踪迹，这才走过去，准备仔细研究一下这几桶剧毒，要是能够偷偷搬走就更好了。 谁知下一刻，卢卡右脚脚腕忽然一紧，紧接着整个人被头上脚下的倒吊了起来！ ------------ 第五十八章 迎接贵客 卢卡踩上圈套之后，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嘴里就被塞上了一团破布，双手也被迅速捆住。 接着脚上的圈套一松，他重重摔在地上，虽然离地不高，额头也是结结实实磕了一下，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这下可好，咒语念不出，施法手势也没法做，原先计划的隐形术完全用不出来了。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咦？这家伙看上去不像什么‘贵客’呀！”这清脆的声音卢卡一个月来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此刻更是让他高兴不已。 “哦嗯唔嗯呜嗯嗯！（奥莉我是卢卡啊！）”卢卡大声表明自己的身份。 “他好像还很不满呢！”这是诺拉的声音。 “确实不像帝国的人！我看就是这船上的醉鬼水手，我们刚才一定漏抓了一个！”闭嘴也飞到卢卡身上，狠狠扇了他一翅膀。 “那个……我能提醒一下吗？”克里特不紧不慢的说道，“刚刚抓住的，好像是我们的船长。” “不会吧？卢卡不长这样啊……”奥莉手里拎着巨剑，犹豫着。她虽然完全相信克里特的眼力，可眼前这人实在难以和卢卡联系到一起，特别是那一头油腻的头发和令人作呕的酒渣鼻，就算用拳头打上去都觉得脏。 还是克里特比较靠谱，走上前来拿走了卢卡嘴里的破布，解开手上的绳索。 卢卡赶紧打了个响指驱散身上的伪装：“你们又不是第一次看我用这个掩饰术了！” “可你这变得也太恶心了！”奥莉嫌弃的说道。 “这也算恶心？今天下午我和丹尼尔遇到的才叫真恶心呢！”卢卡一边说着一边把脚腕上的绳套拽下来。 克里特轻声咳嗽了一下：“船长，现在情况有点紧急，能不能先抓紧时间把这圈套恢复原状？” 忙碌了一番之后，船舱又恢复了刚才的状况。 卢卡跟着克里特等人一起躲到旁边的货箱后面，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克里特看了一眼舱门，小声答道：“看来目标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我尽量快说。” 闭嘴自告奋勇飞了出去：“我去外面望风！” 克里特这才开始述起来。 下午与卢卡和丹尼尔分开后，他没遇到什么麻烦就找到了那五个黑帆的水手。 其中两个以前就一直在黑帆的船上混日子，直到遇到了卢卡的暗红色海盗旗。他们那艘船的主桅杆被轰成两截，船长更是吓破了胆子，回到岸上就发誓洗手不干了。 这么一来，船上的水手就失了业，三三两两的在各地港口寻找机会。当然，这种当惯了海盗的水手，要找的还是海盗的工作。这两个就在雷顿港找到了另一艘黑帆海盗船，就是他们现在脚下的这艘“海狗号”。 克里特跟着那几个人转了两个小时，他们只是东游西逛，不是顺手牵羊拿走几个货摊上的纪念物，就是对着游行队伍里的火爆美女揩上一把油，就像是纯粹来参加狂欢节的一样。 直到下午的取冰仪式结束，那五个人还是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克里特沉吟了一下，让闭嘴找到两个捧着一大把奖品却不知所措的姑娘，去掉伪装之后几个人汇合在一起。 奥莉听到那几个海盗的计划后，气的差点捏碎路边摆放的狂欢节冠军雕像――她自己的，一点都不像。 一向好脾气的诺拉也立刻就想找到那几人的船，直接点了。 “小点声！”克里特忽然拉住她们，“那几个人停下来了。” 那几个人似乎是逛得差不多了，走到一家招牌上写着“落日快递”的店铺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走了进去，另外四个等在门口。 “这就是落日快递的门店？”闭嘴“小声”问了一句，展翅飞到店门旁边的树上。 没多久，进去的那个海盗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拆开看了一下就匆匆向码头走去。 克里特不敢跟得太近，但海盗说话声音很小，他的能力是“真视之眼”而不是顺风耳，具体他们说了什么，只能寄希望于闭嘴的盯梢了。 一路跟着几个海盗，目送他们上了这艘“海狗号”，闭嘴才飞回来。 “他们说，晚上有‘贵客’要来船上。”闭嘴气喘吁吁的说。 “什么样的‘贵客’？”奥莉问道。 “不知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闭嘴完全不当回事。 的确，区区几个海盗而已。克里特和奥莉诺拉随便计划了一下，就一点也不隐秘的上了船，中间还抽空在节庆烟花里给卢卡留了口信。 船上连同船长算一起总共三十二人，三个人并没费太多力气，就把这些杂鱼一个个捆绑结实，整整齐齐的码在下层一间船舱里。更没费什么力气，就从他们的船长嘴里得到了想要听到的信息。 那个贵客，是爱德华.休命令这艘船的船长接待的，而在水库中投毒的计划，是这船长奉爱德华.休的命令而为。 “爱德华.休的命令？他到底是要干什么？还有，们的毒药是怎么弄到的？”卢卡还是有些疑问，他当然不会相信黑帆这么大的计划仅仅是为了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知道，即便是黑市上，应该也买不到这么多‘三色堇’。黑帆和布罗恩帝国在暗地里到底做了多少交易？”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克里特说到这里都显得沉郁。 “那个‘贵客’又是什么人？”卢卡又问。 克里特伸手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封信。 船舱里没有灯，凭借洒进来的那点月光很难看清上面的字迹。诺拉伸手点起一团活焰，借着火光，卢卡打开信纸。 海狗号道奇船长： 你们去雷顿港接一个贵客：风暴神殿特使，西恩.卡弗林阁下，把船停在九号码头，卡弗林阁下会在狂欢节当天到访。 注意：卡弗林阁下身份尊贵，一定要好好招待，务必在五月之前带他返回塔塔岛。 ――爱德华.休/1485年4月2日。 ------------ 第五十九章 要你命3000 “这贵客个什么人？”卢卡看着这封信，有点迷惑。 奥莉凑过来又仔细看了看信上的名字，想了一下答道：“西恩.卡弗林，好像是卡弗林家的小儿子。” “这个什么卡弗林家很有名吗？” 奥莉点点头：“在帝国，卡弗林家虽然不算地位最高的，但可以算是权势最大的。路易.卡弗林伯爵虽然爵位只是伯爵，但是在海军和内阁都有很大影响力。” “那这个西恩.卡弗林应该不难搞定吧？”卢卡虽然嘴上这么问，但并没真把这个帝国贵族当成一回事。就算他现在没什么法术能用，奥莉的巨剑和诺拉的活焰在旁，对付一个落单的普通贵族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个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他是卡弗林家里最小的儿子，根本没有继承权，上面有还好几个哥哥，全都对爵位和家产虎视眈眈，他又没有什么本事，基本就是一个草包，为了不给家里太丢脸，被他父亲塞到风暴神殿镀金去了。”奥莉答道。 卢卡呆呆的看着奥莉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呃……”奥莉挠了挠头，“当佣兵时间长了，听说过的事比较多吧。” “不过这家伙找黑帆到底想干什么呢？”卢卡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封信，可上面就那寥寥几十字，实在透露不出太多信息。 “按理说，风暴神殿应该是中立的，黑帆也从来没倒向过任何一个国家，如果这个卡弗林是代表风暴神殿的，我们倒也不用太担心。”克里特说道。 “不过他还有作为帝国实权派小儿子的身份，如果他代表帝国，那问题就比较严重了。”奥莉提醒道。 “说起这些，我好像带来一个坏消息。”卢卡忽然想起了骑士圣殿里那两个密探，“你们说的那个风暴神殿，大概早就在给帝国卖命了。” “什么？”奥莉瞪大了眼睛。 卢卡把下午在骑士圣殿遇到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特别是把“人渣”那一段添油加醋的好好描述了一番。 “这就有些麻烦了。”奥莉皱起了眉头。 “嗯，现在可以确定，”克里特也点点头，“这个西恩.卡弗林不管从哪一个身份上看，都是代表布罗恩帝国的。” 奥莉更加忧心忡忡：“风暴神殿被帝国控制，如果黑帆也彻底倒向他们，布罗恩帝国想要干什么？” 卢卡对他们说的这些并不是很熟悉，但根据穿越过来后，这两个月时间的遭遇，他给几个势力总结了一下： 黑帆：想要我的命。 布罗恩帝国：想要我的命。 风暴神殿：原来不知道，不过要是骑士圣殿里面的事情传出去，大概也想要我的命。 两个肯定想要卢卡命的势力，加上一个可能想要他命的势力，现在似乎打算联合起来，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干脆叫‘要你命三千’算了。”他小声嘀咕了一声。 奥莉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刚才在想，”卢卡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这几个势力忽然走得这么近，说不定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是……” “你不会是说……”克里特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没错，战争！”卢卡点点头，“布罗恩帝国和六月联盟不是一直摩擦不断吗？两边都觉得对方挡了自己的财路，只是势均力敌，真打起来谁都占不到便宜，所以才一直保持着脆弱的和平。” “现在，帝国不仅拉拢了风暴神殿，还跟黑帆有联系，就连物资都给了不少，这么一想，黑帆的投毒计划也就能说得通了。” “你们想想雷顿岛的位置，周边有多少重要的航线啊。这里的水库不仅要供给本地居民，联盟的一多半商队都需要在这里进行补给，一旦这里的水源出了问题，整个六月联盟的经济怕是要大受影响。” “不仅是经济，联盟的海军也要在这里补给的吧？如果这里的水库不能使用，帝国在战争初期就能占据很大优势，我没说错吧？” “这么大架势，总不至于就为了要我的命吧？” “其实呢，他们要开战跟我们关系不大，开战以后就算贸易停滞，反正我们又不抢商船，影响不大。” “我担心的，是黑帆。上次那个第三舰队里，有一艘船虽然最开始就被击沉了，但远远一看，那技术就明显比别的船领先一大截，后来克里特说那是帝国造船厂的最新成果。” “这次，又是‘三色堇’。如果黑帆和帝国搅在一起，我们的敌人可就越来越难对付了。” 克里特和奥莉，顺带诺拉一起点了点头，所有人面色都有些凝重。 “那我们能做什么呢？”奥莉问道。 “这个，我现在也不知道呀！”卢卡摊了摊手，“要是能多了解一点信息就好了，比如黑帆和帝国到底走得多近，他们都交易了哪些东西，交易的规模有多大。” “那知道了这些，就能有办法阻止吗？”奥莉又问道。 卢卡苦笑：“怎么可能？我们总共这么几个人，两条船。就算本事再大，在这种国家势力之间，又能起多大作用？” “那你说想要了解这些信息干什么？” “看见黑帆和交易、货物这样的词连在一起，我就想抢啊。”卢卡笑着说道，“而且，消息灵通一点，知道危险在哪儿，也好赶紧避开嘛。你总不会真的相信，就凭我们几个――虽然我是个强大的……见习法师，就能把整个落日群岛最强大的国家搅得天翻地覆吧？” “也许你们真的能。”这句话在克里特喉咙里转了好几圈，不知为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说起来，丹尼尔去哪儿了？你拿到魔力源了吗？”奥莉忽然想起来。 “嗯……”卢卡刚要回答，却看见闭嘴从外面飞了进来。 “有人过来了！”闭嘴用翅膀把几个人往货箱后面赶，“躲起来！快点！” 刚刚藏好，舱门就被推开。 如水的月光洒落在地板上，码头另一侧的欢声笑语也不时飘进来。 缓慢的脚步声一步步走近。 嗒！嗒！嗒！…… 就要走到圈套里了，那人忽然停了下来。 唰！ 这是拔剑的声音。 地上的绳圈被一剑劈成两截，连着绳圈的触发弹簧也被激活，落空的圈套无力的垂在半空。 “真以为能在帝国面前捣鬼吗？你们这些卑贱的海盗！” ------------ 第六十章 讨价还价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圈套破绽太大。 既然要迎接“贵客”，这船上却空无一人，搁谁都会提高警惕。况且，那个所谓的“圈套”，根本就没做太多遮掩，不过是一个绳圈扔在地板上而已。 “这要多瞎才会看不见啊？”闭嘴评论奥莉设置的这个圈套时，是这么说的。 “卢卡不就没看见吗？”奥莉反驳道。 “你们俩吵架别带上我行不？”卢卡被自己人坑了本来就挺郁闷，现在还被当成斗嘴的素材了。 “你们小点声音啊，那人好像要走过来了。”诺拉声音有点发颤。 “是啊，他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了。船长，我们到底出不出去啊？”克里特隔着木箱，盯着一步步走过来的“贵客”问道。 “出去呗！”卢卡说着闪身走了出去，有什么可紧张的，不过是一个帝国贵族而已嘛。 对方的打扮，果然和卢卡预料的一样，黑色的紧身衣，黑色手套，黑色皮靴，除了没带皮制的防毒面具，这身拉风装扮，与卢卡几个小时之前见过的那两位如出一辙。 不过那两位的结果，实在有点惨。 西恩.卡弗林看见卢卡也是一愣，这位和他印象里的黑帆海盗，在外形上差距稍微有点大。 “你们为什么偷袭我？爱德华.休到底打得什么算盘？”他厉声问道。 这是把我们当成黑帆的人了？卢卡脑子急转，这要是不在中间挑点事，能对得起我被白白倒挂了一次吗？ 他理所当然的忽略了倒挂他的不是帝国也不是黑帆，而是身边的奥莉。 卢卡回过头，用眼神阻止了正要跟着走出来的奥莉，伸手在一个货箱上随便拍了拍土，直接坐了上去，同时另一只手向对面的货箱一比划。 对方嫌弃的看了看布满灰尘的货箱，掏出一块手帕来反复擦了几遍，才半悬着身子勉强坐在上面。 “您别生气啊，我们就是想试试您的眼力，这也是我们船上的规矩。”卢卡微笑着说，“要是真想对付您，我们能布这么没杀伤力的圈套吗？” 对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卢卡这套说辞的合理性。足足过了几分钟，他才勉强点头：“不跟你们这些卑微的家伙计较！你就是这艘船的船长？爱德华.休的信你收到了吗？” 卢卡举起一直拿在手里的信：“您说的就是这封信吗？” “贵客”很不耐烦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们这些海盗之间的通信长什么样，反正休说要给你们写信介绍我的！” 看来你也不知道这信上写的是什么，那就好办了。卢卡心里窃喜。 “我没工夫跟你们耗着！你，赶紧派人，把我的行李搬上船！”卡弗林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请您稍候，这封信上并没有说要请您上船。”卢卡开始信口开河，反正对方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黑锅最后甩给黑帆就是。 卡弗林一听就暴跳如雷：“什么？难道休那个混蛋想要反悔？还是他不满意价格，想要狮子大开口？” 这么说，你们果然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了？卢卡在心里给自己再加一分，又一条有用的情报入账。 他满脸不甘的对卡弗林点了点头：“您看，我也就是一个按人嘱咐办事的，首领改了主意，我也没办法不是？” “难道我就这么回去？”卡弗林想要发怒，但对面人数明显占优，况且在他看来，那是一群低贱的海盗，就算碰触一下都会弄脏自己高贵的躯体。这次的塔塔岛之行，本就不是他愿意去的。 “当然不是，首领在信里说，请您回去帮忙传达个信息。”卢卡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说什么话才能给黑帆和帝国的交易多加点阻力呢？还不能说得太多被对方看破。 卢卡也算有自知之明，他倒没觉得自己随便这么忽悠两句，就可以让双方水火不容，但是稍微延缓一下他们的合作，在里面加上点不和谐的调料，这点举手，不，举口之劳他还是乐得去做的。 卡弗林见卢卡迟迟没有开口，还以为是爱德华.休的要价太狠，让他不好开口，哼了一声问道：“有什么不好说的？难道休那家伙还准备出半价不成？” 虽然不知道对方具体指的什么价格，卢卡还是顺杆往上就爬：“不止啊，我都不好意思跟您开口，我们首领只打算出三成价格！” “你！他！”卡弗林脸都憋红了，“太过分了吧？就知道你们这些海盗全都贪得无厌，三成？你们当帝国造船厂是什么？” “您息怒，息怒。”卢卡换上一副笑脸，“我这不也是传个口信吗？上面的意思，我也没办法啊。” “三成价格？那才九十万！爱德华.休是不是疯了？拿帝国当叫花子打发吗？别说是九十万，就是九百万放到黑市上都是便宜的！”卡弗林仍然不依不饶。 “您跟我发火也没用啊，我也劝过我们首领来着，怎么可能这么便宜，那可是……那个……什么来着？”卢卡装模作样，做冥思苦想状。 “五艘战列舰！”卡弗林叫道，这家伙果然如奥莉所说是个草包，一蒙一个准。 “哦对，五艘战列舰！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回去好好说说，我也回去劝劝首领，咱们做中间人的，总要互相体谅不是？”卢卡得到不少消息，打算见好就收，万一拖得久了被看出来，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哼，你回去跟休说清楚，要是惹怒了帝国，黑帆那点势力不过是只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卡弗林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我们就这么让他走了？”奥莉从货箱后走出来，小声问道。 卢卡微笑着点头：“让他回去胡说吧，比在这里杀了他有用。就算他回去没多久就会识破，也能让黑帆和帝国都费点事不是？” “好吧，那这船海盗怎么办？爱德华.休只要向他们核实一下，就能猜出是我们在这里捣乱！”奥莉问道。 “这好办，他们的旗子还在这船上吧？挂出去，再弄两盏灯。” 卢卡说着转向克里特：“你不会恰好留下了几个报警烟花吧？” “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 第六十一章 施法材料 报警烟花这东西，倒不是说有多少见，帝国和联盟的海军就经常用它来传递信息，可有谁会没事在兜里揣上几个随身携带？ 即使真有几个，现在大概也派不上用场。虽然已经入夜，狂欢节的烟花晚会并没有停下来的势头。那一批写着暗语的烟花早已放完，现在在夜空中绽放的是正常的“冰川狂欢节万岁！” 夜空被映照得如同白昼，加上广场上人群的喧闹与欢歌，大概放上十个报警烟花也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委屈那三十多个海盗，就这么捆着在舱底待上一夜吧。 “除了这几桶毒药，船上还有什么货物吗？”卢卡看着乱糟糟的舱室问道。 “有一些，不过有价值的不多。”克里特带着卢卡走到另一边的两个货箱前，“还算值钱的只有这两箱法兰绒布料了。” 落日群岛的纺织业似乎并不发达，丝绸之类的大部分人听都没听说过，一般平民身上穿着的不是麻布就是棉布，这两种材料倒也还算舒适，只是保暖性实在不怎么样。 可是这里的气候，如果按照现实世界来类比，应该属于温带到亚寒带海洋气候，即便是七八月的盛夏，也没有多热，因此这种能够保暖的羊毛织物，即便说不上是奢饰品，也可以算是比较抢手的货物了。 “那就搬回去吧。”卢卡亲自上阵……加油，看着奥莉和克里特把两个箱子依次搬回游隼号上。 时间已近午夜，在这么疲倦的状态下，强行接触魔力源并不是个好主意，因此卢卡也和大家一样回舱睡下，养精蓄锐。 第二天早晨天刚刚亮，雷顿港港务处的警卫队就被一声尖锐的哨音惊醒。 几个当地警卫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显然还没从昨晚几乎通宵执勤的疲惫中恢复过来。手忙脚乱的披上衣服，走出营房，半空中的火光顿时把他们的瞌睡彻底驱散。 几分钟前，在已经被搬空的黑帆海盗船上。 卢卡盯着克里特手中被拆开重组的烟花，目光略显呆滞。他缺乏睡眠的大脑运转比平时慢了不少，听着克里特解释需要他做的事，机械的点着头。 那烟花被点燃之后，几秒钟时间就飞出了比普通节庆烟花高出数倍的距离，其间还配合着尖锐的哨声。在最高点，卢卡的微型火球忽然出现，点燃了这个巨型闪光弹。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飞舞的火焰在半空绽开，把雷顿港东方的天空染成红色，甚至盖过了初升的朝阳。 警卫队赶到时，海狗号的主桅杆上正飘着一面千疮百孔的黑色海盗旗，三十多个海盗被整整齐齐的捆成一排，摆放在甲板上，而那几桶“三色堇”，也被搬到了甲板上，并用醒目的大字标记着：剧毒。 很快，所有海盗被押回港务处的牢房，几个木桶被小心翼翼的运往危险品仓库，海狗号也被翻了个底朝天。 “去买补给吧，我们可以出发了！”卢卡看着一切处理完毕，对同伴说道。 “对了，你需要增加一类补给！”闭嘴忽然飞到他肩上，抬起左边翅膀晃了半天，掏出一张羊皮纸卷来。 “不是再也不给卷轴了吗？”卢卡说着打开纸卷，果然不是魔法卷轴，而是一张没头没尾的清单。 钻石：5克拉以上，10颗。1-5克拉，50颗。1克拉以下不能使用。 红宝石：5克拉以上，20颗。2-5克拉，70颗。2克拉以下不能使用。 蓝宝石：…… 祖母绿：…… …… …… 后面还有几十种宝石名字，有些卢卡连听都没听说过。 卢卡举着清单一动不动，引得奥莉和其他人也好奇的围了上来。 “你要开珠宝店吗？”奥莉问道。 闭嘴歪着头“哼”了一声：“这些是你以后进阶需要用到的施法材料。” “施法材料一般不是‘魔力粉尘’、‘小妖精翅膀’这类东西吗？”经过一个多月的魔法学习，卢卡还是记住了不少常识的。 “哼，那种东西这里有吗？”闭嘴伸出爪子拽了一下他的头发，“见习法师尝试学习新魔法失败也就失败了，进入正式魔法师行列之后，一旦失败，就会对灵魂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这些宝石，在你这笨蛋施法失败的时候，会代替你的灵魂裂掉碎掉。” “啊？这些宝石还是一次性用品？”卢卡感觉钱袋有点疼，没错，他感觉钱袋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且这部分有点疼。 “难道你希望碎掉的是自己的灵魂？”闭嘴直接蹦到他的头顶上。 “我现在想转职还来得及吗？”卢卡双手举国头顶，把闭嘴摘了下来。 “法师没有回头路！”闭嘴在他手里扭来扭去。 “这么多实在买不起啊！有替代方案吗？”卢卡仍然抱着一线希望。 “能买多少买多少！有多少宝石学多少魔法，要不你就试试自己运气，能不能所有魔法都一次成功吧。”闭嘴终于挣脱了卢卡的双手。 卢卡回想了一下，除了微型火球因为之前就有基础，没费什么周折，其他魔法似乎哪个都尝试了至少几十次。这种概率来赌自己的灵魂，怎么看怎么没活路。 “唉，那就去珠宝店看看吧。”说着他满怀留恋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钱袋。 雷顿港以狂欢节和骑士圣殿闻名，说到底更像是一个旅游圣地，而不是商业中心。这里虽然有几个首饰店，大多也是售卖玻璃制作的便宜装饰品，偶尔有个水晶吊坠就算是稀罕物了。整个城镇只有一家店经营的是货真价实的珠宝，与廉价首饰店相比，这里顾客稀少，显然是处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状态。 当然，在卢卡眼里，钻石、水晶和玻璃没什么区别，都是透明无色晶体而已。要不是克里特在身边，说不定他会用一大袋子银币换几块冰糖回去。 即使有克里特的眼力帮忙，卢卡并没被狠宰一番，但花掉他全部积蓄，3647枚银币，也只换回来轻飘飘的四颗宝石。 ------------ 第六十二章 组合法术 卢卡不打算拖上太久的时间，当天就购买好所有补给，返回了沉默死神号。 船长室的书桌上，左边放着敞开盖子的胡桃木盒，作为魔力源的盒底星图闪耀着微光。 桌子右边则摆放着刚刚买回来的四颗宝石，按大小排序，分别是3.7克拉的红宝石、3.2克拉的祖母绿、2克拉的碧玺、1.6克拉的钻石。 虽然这几颗宝石的价格让卢卡快要把牙咬碎了，可闭嘴站在桌子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半天才很不屑的抬起头来说道：“就这点？” 卢卡点点头，一点都不想多说了。 三千六百多枚银币啊，他抢了多少艘海盗船才攒起来这些啊！ 在落日群岛，黄金并没有普遍作为货币，银币就承担起唯一的交易重任。不同面值的银币大小图案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重。 和这几枚轻飘飘的宝石比，这个特点就更加明显了。特别是珠宝店的人上船把卢卡的钱箱搬空的时候，他几乎是咬着嘴唇才没喊出“取消交易”这话来。 其实这四颗宝石，如果放在现实世界，价格远不止如此，高上十倍甚至几十倍都算正常，只是落日群岛的宝石资源比较丰富，价格也就没那么夸张。 不过买都买了，只要可以用上就还算不太亏吧。卢卡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东西要怎么用啊？”卢卡伸手戳了戳闭嘴的肚子。 闭嘴愤愤的回嘴啄了一口：“冥想的时候，手里握上一颗宝石，一旦宝石裂痕太多彻底碎掉，就立刻离开冥想状态。” “听起来很简单呀。”卢卡打算这就试试。 闭嘴伸出一只爪子拦住了他：“你打算尝试什么魔法？” “不知道，”卢卡实话实说，“你变成书给我找找看。” “把你的脏手拿开！”闭嘴又来了一口，“你现在就算学再多普通的三级法术，也不能从见习法师突破到初级魔法师！” “那我应该学不普通的三级法术咯？”卢卡再次抓住闭嘴话里的重点。 “不是普通不普通的！是组合施法！”闭嘴大叫道。 卢卡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词，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组合施法？什么意思？” “你之前用卷轴施放过的群体石化，是不是一直没找到这个魔法的位置？”闭嘴问道。 “在精神星空里，我确实没有见过那个法术的星星。”卢卡也为此迷惑了一阵。 闭嘴点点头：“不错，那是因为，群体石化是个组合法术。看看这个吧。” 说完，它变回魔法书的外形铺在桌上，书页哗哗乱翻，片刻后停留在一个魔法词条上：范围扩展，变化系3级辅助法术。可与单体指向性魔法组合使用。 后面跟着一张图，上面画着一个单手的手势，卢卡试着模仿了一下，感觉手指有点要抽筋。 他再向后看去，图片下面果然还有一行注解： 辅助法术不能单独施放，施法方式是使用手势，与其他法术的咒语同时使用，可以获得法术的组合效果。 “不对啊，我隐约记得刚穿到魔法世界的时候，没有学什么辅助法术，只放微型火球也是要摆手势的呀！”卢卡忽然想了起来。 魔法书从桌子上弹起，重新变成鹦鹉：“当时我又不在！不过用尾巴想想也应该知道，那种初级课堂上，用的手势应该是入门的凝聚精神！” “没听说过！”卢卡摇头。 “白痴！那算什么辅助法术！只不过是你这样白痴的见习法师刚开始经常连精神都不能集中，根本触碰不到魔力流，那不过是入门的引导手势而已！你看哪个大法师施法的时候用那种东西的？”闭嘴说得羽毛乱飞。 “我就没见过大法师这种东西！”卢卡伸手掸开飘在鼻尖的几片羽绒，这让他的鼻子痒了起来。 “反正那个你不用管，你早过入门阶段了！”闭嘴不耐烦的说道。 “阿嚏！”卢卡终于打出了一个喷嚏，他一巴掌把闭嘴拍回桌面上，“你赶紧变回去，让我再看看那个手势！” 闭嘴使劲蹬了几下腿，终于还是无奈的变回了书的外形。 记忆好了那个手势，卢卡靠墙坐好，左手抓握住那颗1.6克拉的钻石，右手伸向装有魔力源的盒子。 巨大的魔力流从指尖涌入，刚刚进入精神星空的卢卡险些被这巨大的力量冲击出来。 没有什么多余的盘旋，卢卡空荡荡的魔力池被这些魔力流瞬间填满，从未有过的充盈感笼罩了他。 终于可以开始冲击下一级了。卢卡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星空中已经点亮了好几颗星星，虽然在夜空中还是稀稀落落的，也没能够连结成任何星座，但比起最开始的漆黑夜空，亮度已经提高了很多。 辅助法术必须要和其他魔法配合使用，那用什么配合好呢？卢卡看着自己夜空中的星星沉吟。 他用卷轴放过的石化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因为代表石化术的那颗星星，位置在幻术系，也就是正南方半空的位置。 那个高度说明，它至少是个六级魔法。对于三阶见习法师卢卡来说，六级魔法基本等于水里的月亮，怎么折腾都不可能捞得到。 他把目光转向了变化系法术。 变化系法术会改变目标的物理特性，在这一系中，卢卡已经点亮了两颗星星：1级的轻体术和3级的钻石皮肤。 就用它吧，卢卡有了决定。 轻体术是卢卡在这里点亮的第一颗星，对于这个魔法的施放，他现在可以说睡着了都不会有错。选择轻体术，他就可以把更多的精神投入到第一次尝试的辅助魔法里去。 回想了一下，卢卡举起手来摆好姿势，同时吟唱出咒语。 轻体术的魔力流很顺畅的在黑曜石地面上流淌，卢卡举起的左手上忽然笼罩起一层闪着银光的稀薄气体。 这气体缓缓向手上聚拢，还没来得及凝聚，卢卡手指忽然一紧，手势瞬间变型，雾气骤然消散――失败一次。 ------------ 第六十三章 初级魔法师 精神星空之外，沉默死神号船长室的地板上，卢卡毫无知觉的手中，随着轻微的一声“咔”，钻石上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裂纹。 窗外，太阳已经渐渐沉入海面之下。船舱里没有点灯，所有东西都安静的笼罩在黑暗中，只有那颗钻石上不断传来“咔”、“咔”的微弱声音。 精神星空内，卢卡抹了把汗。每一次施法他都觉得马上就要成功，可手指总是在那一丝的闪念间，被围拢的气体推动着改变了位置。 他在这里可以明确的感知钻石的状态。 这是这颗钻石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卢卡低下头，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情绪，他想到了那些银币，绝不能再次失败！ 卢卡抬起头，重新举起左手，念出咒语。 银色的气体再次在他手边聚拢，气流从每个方向涌来，不遗余力的想要将手势扰乱。 不过这一次，卢卡既没有过于紧张导致手上的肌肉僵硬，也没有过于放松而给气体任何可乘之机。 他只是伸出手，如同撩开挡住眼睛的头发一样自然，在雾气中拂动了一下，食指和中指相碰，然后定格成那个姿势。 一瞬间，所有气体猛然收拢，全数附着在那只伸出的手上。随后，指间迸发出耀眼却又柔和的银辉。 与此同时，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出口。 光芒散去，虽然没有任何施法目标，但卢卡明显的感觉到，以自己为中心，范围至少三十米的空间内，所有的一切的重量骤然减轻――当然这里现在只有空气。 黑曜石一般的平滑地面上，夜空的倒影再次闪烁。变化系所属的东北方天空中，轻体术（1级）和钻石皮肤（3级）之间的高度上，一片同样散发着光芒的星云渐渐显现。 与普通魔法的星星不同，辅助魔法在这星空中的具象是一片柔和的星云。 卢卡只看了一眼这样的景色，便被自己身上的改变吸引了注意力。 似乎在大脑中，有一扇一直锁住的门，随着那片星云的闪亮豁然洞开。就连这片观察过不知多少次的星空，此时也在卢卡面前展现出另一种样子。 更多孤星的隐秘位置，更多星座的暗色连线，这一切卢卡以前无论怎么看，都只能看个大概。现在，全都毫无保留的投射在他眼中。 摆脱掉“见习”两字的这次进阶，虽然在魔法力量上没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但这扇在脑中敞开的门，让卢卡看清了魔法领域的无尽可能，看到了那条通向高阶法师，甚至大魔导师的隐秘之路。 当然，能不能看到是一回事，能不能达到是另一回事了。 初级魔法师卢卡.莱斯特睁开眼睛，右手的盒子底部，原先闪耀的星图现在已经黯淡无光，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败成一片黑乎乎的颜色。 左手的钻石里裂痕无数，不过卢卡最后一次的成功，竟然让它保留住了自己完整形状。 嘭！ 船长室的门被撞开。 卢卡左手一抖，钻石“吧嗒”一声落地，终于在这最后一点外力的摧残下，彻底破碎，变成了平摊在地板上的一小撮晶莹粉尘。 “我的钻石！”卢卡几乎哭了出来，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小心的把钻石尘用手扫在纸上，郑重包裹好，塞进书桌下方的抽屉里。 闯进门来的奥莉转了几圈，才在桌子后面找到蹲在地上的船长。 她一把扶起卢卡，满脸兴奋：“闭嘴说你成功了！” “你们怎么知道？”卢卡在冥想期间对外界一切无知无闻。 “你自己不知道吗？刚才这屋子里发出的光都快赶上灯塔了！”奥莉说得眉飞色舞。 刚刚进阶的卢卡本来就一副春风得意，这下更是被奥莉的情绪感染，也一样没心没肺的傻笑起来：“跟着灯塔前进吧，我已经做好成为大魔导师的准备了！” 随后走进来的诺拉犹豫了一会，小声说道：“灯塔，我饿了。” “你不是刚吃了两锅炖海龟吗？”克里特跟了进来，“前方六海里发现一艘双桅船，挂着黑帆的旗子。我们是先吃饭呢，还是先去抢？” “当然是先去抢了！饭又不会长腿跑掉！出发！”即使进阶也没能驱散卢卡对于银币的思念之情，此时听见能抢的目标就在眼前，当然不会放过。 一小时后，从倒霉的海盗船上返回，他垂头丧气的瘫坐在椅子上。 “穷！穷死了！这些海盗怎么一个比一个穷？！” 这次抢劫行动倒是一如既往的顺利，追踪、炮击、抢货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停顿。可是这艘海盗船上，除了食物和水，一丁点值钱的货物都没有。就连船长室的钱箱里，也是空无一物――之前抢几艘的船长至少还存了点银币呢，这次倒好，连钱都没有！ 要是以前，卢卡并不算着急，反正不愁吃喝。现在不同，他进阶的时候，看到的可不仅仅是通向大魔导师得到漫漫长路，还看到了这路上需要消耗的无数宝石呢。 “没想到连法师这个职业都要用钱砸出来！”他皱眉嘟囔着，当然也没心情去做饭，“今晚大家一起啃干粮吧，要不就让奥莉做饭，谁敢吃谁去！” 一艘船如此也就罢了，接下来的两个月，连续抢了七艘海盗船，没一个是舱里有钱或者有货的。卢卡再也坐不住了，因为他的宝石已经消耗光了。 这两个月，大概是看见了魔法师的光明前景，他钻研魔法的兴致比原先大了很多。但手头的宝石只有三颗，就算想点亮所有魔法也不太现实。 让闭嘴变成书本，卢卡在里面找了很久，把目标定在了少数几种法术上。 首先是冰雹术，这是一个塑能系的四级法术。 本来卢卡在这个法术和火球术之间犹豫了很久。火球术是正经有杀伤力的四级法术，跟之前那个比烟花强不了多少的微型火球完全不同。况且，火球术在卢卡的印象里可是法师最醒目的标志。 就在他已经准备背诵火球术咒语的时候，诺拉那根石榴石项链的链子不小心松了一下，于是，沉默死神号几分钟内就损失掉了整整一个餐厅。 卢卡迅速更改了自己的法术学习计划，至少，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冰雹术勉强能当个消防队使用。 ------------ 第六十四章 销赃的正确姿势 冰雹术是卢卡的法师生涯中，学习到的第一个四级法术。掌握这个魔法消耗掉了他拥有的最大两颗宝石，红宝石和祖母绿也变成了尘埃。 虽然不知道留着有什么用，卢卡还是把粉尘收集起来，细心包裹，并让丹尼尔给他在船长室弄了个柜子，作为纪念品专门储存起来。 这都是小钱钱的残骸啊！卢卡关上柜子的门，心里暗暗感叹。 仅剩的一颗碧玺石，价格在四颗宝石中是最便宜的，个头也不大。没想到，这颗颜色跟西瓜差不多的石头，竟然让卢卡成功掌握了两个魔法才碎成渣渣。 “以后多买碧玺！”卢卡一边给碧玺粉尘的袋子写标签一边说。 “白痴！那是因为你练的那两个魔法级别都不高！”闭嘴歪着头说，要不是鹦鹉的喙质地坚硬，想必这家伙现在是一副撇嘴的表情。 卢卡后来掌握的这两个法术的确级别不高。 一个是幻术系三级的镜像术，这个法术名字让他想起了某游戏里法爷的招式，那可是dps爆发时候的大招。 不过学会以后，卢卡大失所望。这个镜像竟然没有任何实际杀伤力啊！既不会复制本体的攻击，又不能作为沙包扛打，只是飘在旁边的一个虚影而已。 要这效果，我拿面镜子不就行了吗？竟然还是三级法术。卢卡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欺骗。 好在他学会的另一个法术比较实用。 法师之手，变化系1级法术，可以随意移动重量比较轻的物品。移动物品的重量上限，不能超过卢卡本人能够搬动的重量。听起来似乎用处不大，可用这个搬东西，手不累腰不酸腿不疼啊。 自从学会了这个，卢卡连牙刷都懒得自己拿了，直到某天他检视了一遍自己的魔力池。 吸收那个魔力源之后，魔力池几乎充盈的快要溢出来，按闭嘴的说法，那是因为卢卡级别太低，魔力池容量不够大。这充盈的感觉实在太让人心情愉快了，而且，卢卡的每次冥想，也不再是可怜巴巴的往上增加一丝储备，现在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充沛的魔力补充。 这个一级法术嘛，消耗的魔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用上几次都看不出魔力池有什么变化。于是，不仅刷牙洗脸穿衣服，就连炒菜的时候举调料瓶卢卡都懒得自己动手了。 几天折腾下来，等等卢卡想起来再去检视的时候，发现魔力池竟然空了三分之一。 聚沙成塔啊这是。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 “菜鸟魔法师的必经阶段，什么琐事都想用魔法解决。”闭嘴在旁边评价道。 在这之后，卢卡收敛了不少，只是在精神星空下不断复习――在那里使用法术不会对魔力池有实际消耗。 他也只能“复习”法术了，手里一颗宝石都没有，即使卢卡想要冒险，闭嘴也坚决不肯变成魔法书。 所以，在抢到第七艘只有补给，没有银币的海盗船后，卢卡实在忍不住了。 看着向海里连放了三次冰雹术泄愤的船长，克里特慢悠悠的提醒道：“船长，我们底舱好像还有两箱法兰绒呢。” “法兰绒？是从‘海狗号’上搬回来的那两箱？能卖多少钱？”卢卡眼睛亮了起来，估计这东西不会太值钱，可再少的银币也是小钱钱啊。 “卖多少不是大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根本没地方去卖！”奥莉靠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个苹果咬了一口，那海盗船上带着的水果倒还新鲜。 “那是为什么？” “你有经商许可证吗？”奥莉问道。 “还要这东西呢？那其他海盗难道就有这个证吗？他们抢来的东西是怎么换成银币的？”卢卡看着苹果咽了下口水。 “你觉得为什么黑帆势力这么大？为什么几乎所有独立海盗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还不是他们垄断了销赃渠道吗？”奥莉啃完苹果，顺手把果核扔进海里，几条彩色的大鱼立刻冲上海面，果核瞬间进了鱼肚。 “本来我以为，他们是通过黑市把货物出手的，不过现在看来，恐怕帝国低价收购了不少赃物。”克里特基本同意奥莉。 “那我们这两箱布料不是砸在手里了？”卢卡无奈的摊手。 “那倒不至于。我刚才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价格恐怕不会太好。”奥莉说着又掏出一个苹果，“你还记得‘金牙’艾尔吗？” “记得啊，他不是退休了吗？” “嗯，他退休之前就买好了店铺，就在暮光镇上。要我说，敢收你货物的，估计整个落日群岛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奥莉擦干净苹果，伸手递给了卢卡……旁边的诺拉。 “想不到那胖子竟然这么有胆量！”卢卡很难把金牙的形象和胆量这词联系到一起。 “面对银币，大概没有比金牙更有胆量的人了。”奥莉笑着说道。 “不对，只要有银币，我就比他有胆！”卢卡坚决捍卫自己的形象。 “也是，看你抠的！又欠我俩月工资了知道不？”奥莉说着伸出手来。 卢卡头上直冒汗：“上次不是让你入股了吗？” “是啊，那六百入股了，现在又打了好几次了，我都记着呢！”奥莉说着掏出一个小本本。 “我有多穷你又不是不知道，先记着吧，去暮光镇一趟再说。”卢卡虽然这么说，但对于这次暮光镇之行，心里却完全不看好。 艾尔那家伙，卢卡虽然只有短短几天时间的接触，但可以确定，要是不从自己这两箱货物上拔下几层皮来，都对不起他那一口明晃晃的大金牙。 而且即使能够通过金牙把货物出手，这两箱布料大概也卖不出多少银币，估计连奥莉的工钱都不够付。 况且，雷顿岛那件事早在联盟所辖的岛屿间传开了，现在几乎每个岛都加强了安防，想要随随便便摸进去，比以前难度大了不少。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方向至少能看见小钱钱的一点闪光，总比就这么在海上碰运气好一些。 “出发吧，去暮光镇！”卢卡对丹尼尔挥了挥手说。 ------------ 第六十五章 暮光中的繁华 暮光镇坐落在落日群岛中部偏西南一点的位置，沉默死神号距此并不算远，凭借海风和洋流，最多花上十天也就到了。 开始的七天，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只是远远看见过几艘商船，黑帆的海盗船竟然一艘都没有遇到。 “这日子没法过了！早知道先去研究预言系法术了！”卢卡第二百四十三次打开空空的钱箱叹道。 他的运气总算还没有低到极致，第八天清晨，一艘看起来还算精神的海盗船进入了克里特的视野。 克里特的眼睛，并不能比一般人看得更远。恰恰相反，他甚至还有点近视。 不过，进入视野内的任何东西，即便有海雾之类的东西遮挡，他也可以毫无困难的说出它们的外形特征甚至本质。 现在的这艘海盗船，虽然船型是黑帆常用的双桅快速船，但速度只有大概6节左右，应该是满载货物，吃水极深，一看就是值得一抢的目标。 克里特转身摇动铃铛――这是从骑士圣殿回来之后，卢卡让丹尼尔弄出来的。这艘船的确太大，铃铛的声音不小，沉默死神号从此告别了“通信基本靠吼”的时代。 卢卡揉着眼睛走了出来，接过克里特的望远镜一看就跳了起来，顾不上自己还没刷牙洗脸，一路催促着丹尼尔冲向那艘“肥羊”。 在他们看来是肥羊，在商船眼里大概得算“饿狼”才行。 不管是羊还是狼，在沉默死神号面前，说完全没能力反抗也许有点夸张，毕竟，他们还是发出了一轮炮击的，虽然炮弹全都落在了海里。射程的差距不是靠莽撞就能弥补的。 与之前的行动一样，克里特和诺拉在沉默死神号上排开架势先轰击几轮，对方升起白旗后，卢卡、奥莉和丹尼尔乘坐游隼号登船。 打人、捆人、搬东西。顺便再把船帆和船舵稍微破坏一下。 这艘船可是让卢卡笑得合不拢嘴了。虽然船长室的钱箱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空，但底舱满满当当的货箱可是实实在在的。船上的海盗也是过于贪心，抢来的货物显然已经超过自己船的最佳承载量，把一艘灵活的双桅船硬是撑成了一个两步就喘的大胖子。 撬开几个货箱查看了一下，卢卡更是直接笑出声来。 烟草、胡椒以及皮草，这些都是价格不菲的货物，按这数量估计，说不定能换上几万银币，也许更多。 只要能够把货物出手。 “只要能把货物出手！”卢卡指着海图上暮光岛的位置说道。 暮光镇是暮光岛上唯一的城镇，不然两者的名字也不会完全一样。这个城镇拥有不止一个码头，卢卡研究了一下地图，决定在最为偏僻的西南码头上岸。 和之前一样，沉默死神号还是在外海待命，大家乘坐游隼号上岸。 现在，用个掩饰术之类的魔法，对卢卡来说算不上什么负担。为了保险，也说不定是炫技，他干脆把掩饰术组合上了范围扩展，给大家来了个集体变身，就连游隼号也变成了一艘毫不显眼的普通商船。 效果还算说得过去，至少没再把奥莉变成肌肉男。 走在黄昏的大街上，卢卡看着面前的城镇有点眼晕，自从来到落日群岛，他见到的城镇和港口基本与他对中世纪小镇的印象相同：坑洼不平的泥土街道，破旧得看不出颜色的建筑，拥挤吵闹的小酒馆，这些是他对这里的标准印象。即便是雷顿港那样的旅游区，也不过是比别的港口略微宽敞干净一点罢了。 可是现在面前的城镇，繁华程度让卢卡目瞪口呆。 街边的建筑，外墙上不仅干干净净，还粉刷上了各种艳丽的色彩，木制的窗框与一尘不染的玻璃窗里散发出温暖的黄色灯光。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几条街看过去，全都是超过三层的楼房！ 要知道，盖楼这事技术含量很是不低，要不然海洋骑士圣殿里的塔楼也不会那么出名了。大部分群岛的建筑师，宁可在房子下面几米十几米的挖地下室，也不愿意在房顶上多加一层。倒不是不想盖楼，只是落日群岛风行的建筑材料，基本是泥土和木料，在海风的长年侵蚀下，用这样的材料盖高楼，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像骑士圣殿或者贵族的城堡那样，用花岗岩或者大理石，倒是能把房子盖高，但那价格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这是石头盖的吗？卢卡这么想着，走到一座四层建筑旁边，伸手抠了一下墙壁，竟然是砖墙！ 他还没来得及感慨这里的超前建筑材料，就被旁边窗口里的居民一眼瞪了回来。 “你知道金牙的地址吗？”卢卡对奥莉问道，要是再不赶紧走，那楼里的住户说不定要跑出来找他赔偿了，刚才那一下他把红色的墙壁抠下来一大块。 “知道，他去年就在这里买好了店铺，穿过这个居民区，前面商业区第三条街就是。”奥莉说着走在最前面带路。 进入商业区，卢卡和克里特变得忙碌起来。街边不断出现的甜品店让诺拉的脚步越来越慢，到最后几乎要克里特拖着才能向前走。卢卡只好狠狠心，向奥莉借钱给她买了一根棒棒糖，这才勉强恢复了前进的速度。 诺拉刚安抚好，丹尼尔又不知哪儿去了。找了好几圈，卢卡才从一个挂着“掰手腕大赛”招牌的摊位上，把他拉了起来。 “你是不是不会算数啊？报名费20银币，每赢一次3银币，总共5轮，你怎么赢都会赔钱好不？”卢卡抹着头上的汗说道。 “我就是想花点钱，活动活动筋骨。”丹尼尔说得理直气壮。 “赶紧走，要活动等会搬货箱时有的是机会！”卢卡在后面推着他，终于跌跌撞撞来到了奥莉所说的地址。 “看起来没什么生意呀……”奥莉正站在门口，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店铺的大门。 不算明亮的房间里，金牙夸张的声音响了起来：“欢迎光临！几位要点什么？大到桌椅床铺，小到一根针，本店应有尽有！” ------------ 第六十六章 论销赃的专业性 金牙艾尔的形象与卢卡几个月前离开时，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仍然是一身叮当乱响的金饰，一口能亮瞎人眼的金牙，一张挂满假笑的肥脸。 唯一的不同是，现在他的语气更加夸张，大概是在这繁华商业区招揽生意的需要吧。 卢卡回身点了点头，克里特心领神会立刻关上店门，并把写着“营业中”的牌子翻了过来，让“已打烊”的那一面冲外，还顺手拉上了窗帘。 “你……你们要干什么？我可警告你，这可是暮光镇！警卫队可一直在这街上巡逻！”金牙叫得声嘶力竭，面前这五张陌生的脸却全都毫无表情的一言不发。 “白痴！”闭嘴从卢卡身后飞出来，扇了胖子一翅膀。 “你怎么在这？被遗弃了？”金牙认出了闭嘴，然后又挨了一翅膀。 奥莉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卢卡也打了个响指，解除掉伪装。 “哦，你们俩啊……这几位是跟你们一起的呀，欢迎欢迎……不对！”金牙忽然醒悟了过来，“怎么是你们？你们不是一直在海上找黑帆的麻烦吗？怎么会来这里？” “咦？连你都听说了？”卢卡有些惊讶，要知道，在落日群岛，既没有报纸电视又没有网络，消息传播速度竟然这么快，不仅黑帆内部，就连一直在岸上的金牙都能有耳闻。 “我怎么说也是有点眼线的嘛，这日落海什么事能瞒得住我啊？你知道现在自己值多少钱了吗？”金牙眯着眼睛说道。 “不知道，没注意过，没兴趣。近期没有拿我自己脑袋换钱的想法。”卢卡一点不想顺着金牙的话茬往下说。 可是金牙不管这些，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三万啊！这是联盟的价，据说帝国那边还要更贵，对了，黑帆说你一条腿他们都肯出两万！这还不算，听说要是能弄下你那船的一块碎片，他们都愿意花几千来收呢。” 一只没有温度的大手揪住了金牙的领子，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丹尼尔愤怒的声音响起：“你敢动我们的船试试？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们卖了？” 卢卡赶紧劝解：“别别别，先放下来，要憋死人了……” 丹尼尔把金牙扔回椅子上，带着满脸的不忿“哼”了一声。 “放心，他就算有那想法，也没那胆子。”奥莉说着用巨剑的剑柄压在金牙肩上。 金牙捂着脖子喘了半天，等他呼吸彻底恢复顺畅，卢卡说道：“不扯远了吧。今天我们来这里，想要请你帮个忙。” 金牙不亏是人精，几分钟之内就彻底弄清楚卢卡的来意，小圆眼睛转了几圈，瞬间意识到这其中的巨大利润： “货物在船上是吧？我派人，不，亲自去看看，看完就给你估价。” 卢卡没有反对，倒不是他有多信任金牙，不过自己这边五个人一只鸟，对于货物贸易基本一窍不通，就连清点货物数量都有些费劲，还是让专业人事来处理比较好。况且，金牙一旦上了游隼号，在货物清单上签上名字，就很难和卢卡他们撇清关系，就算他想向六月联盟的海军举报，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能全身而退了。 “现在就去吧。”卢卡不打算给金牙太多思考时间，他重新给自己和同伴加上伪装，带着金牙一路赶回码头。 “你们这是发了啊！”鉴定完货物，金牙举着清单啧啧不已。 游隼号货舱装不下全部货物，只是每种运来一些样本，金牙根据卢卡提供的总量进行估价。 卢卡接过清单看来一遍，基本和自己清点的一致，便签上了名字，金牙本来不打算留下什么马脚，但丹尼尔瞪得他全身冒冷汗，无可奈何，只好也跟着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来到船长室，卢卡让他坐了下来。游隼号的船长室不像沉默死神号那么宽敞，只有克里特和奥莉陪在旁边。 金牙抄起纸笔写写画画了半天，抬起头来伸出一个手指：“一万！” 卢卡皱着眉，盯着他的胖脸看了半天，扭头对肩上的闭嘴说道：“叫丹尼尔来吧。” 金牙脸色大变：“别别，咱们是老朋友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 “老朋友？你当我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卢卡双手按着桌子，站了起来。 “啥玩意？”金牙没听明白，不过看表情也能猜到，卢卡这是对自己报的价格不满，赶紧满脸堆笑的解释道： “不是我压价格啊，你这又没有贸易许可证，又没有货物品级证书，我拿到手里也没法按正常价卖出去啊。而且，我帮你卖这些货，也是担着不小风险的对吧？中间总要让我赚点辛苦费吧。” 卢卡冷笑着摇了摇头，他原先就知道金牙有多抠门，不过今天这胖子的脸皮厚度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就算再不懂行情，卢卡也清楚，自己船上的这些货物，正常的出手价绝对不会低于三万，要是按市场零售价算，那更是至少五万以上。即使正规渠道的货物，直接把价格压倒一万也是太黑了。 金牙看卢卡并不搭话，脸上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说道：“你看，我就算想多给，手头也真没多少钱啊。岸上的生意，说是安稳，可成本全都换成货物摆着呢，要说账目上，也确实是没有多少流水，不信你们跟我去店里查查账本？” 奥莉笑着摇了摇头，她和金牙认识时间最长，当即戳穿了这胖子的谎言：“别蒙人了，就靠你那店里卖几把椅子和那些针头线脑的钱，能撑得住你这满身挂的金子？这边俩铃铛以前我可没见过，新买的吧？” 她走到桌前，低头在金牙左侧耳边说道：“要不要我们也去跟黑帆说一声，有个胖子一直抢他们在岸上的那部分生意啊？” “你可别乱说！”金牙眼睛瞪大了，“我就是帮原来的朋友卖卖货，什么抢黑帆的生意，我又不是专业销赃的！” “那就是业余销赃了？业余的都能赚这么多金子，我都想上岸改行了。”卢卡也笑着走到金牙右侧耳边说道。 ------------ 第六十七章 有案底的船 对于金牙来说，钱就算没有命重要，那差距也不会太大。 所以，不管卢卡和奥莉怎么威胁，他在价格上绝不松口。当然，他也不认为这两位真的会把他宰了，毕竟自己是个不错的销赃渠道。 “唉，没办法了，那我们换个地方卖吧。”卢卡摇了摇头，伸手示意，让金牙下船。 “别开玩笑了，你还能去哪儿卖啊？”金牙完全不为所动。 “联盟这边是没有办法了，我去帝国碰碰运气吧。”卢卡说着想把金牙从椅子上拽起来，当然没拽动。 “帝国？别逗了，你还有帝国的路子？”金牙就是不肯起来。 “我没有啊，可我这个领航员在那边有亲戚的。”卢卡在金牙身后向克里特挤眉弄眼。 “嗯……我……表哥是卡弗林伯爵的管家，他说可以给我们弄个帝国的经商许可证。”克里特谎话说得一点都不脸红。 卢卡接着说道：“你看，我们来找你，一来是看在你是老朋友的份上，想让你也一起赚上一点；二来呢，暮光岛离我们更近，我有多懒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既然你要价这么狠，一点不当我们是老朋友，那就当我们没来过吧。奥莉――” 奥莉伸出手来，把金牙连着椅子一块拎了起来，就要往门外扔。 “等等等等等等！”金牙双手抓住桌子死活不放，马上要到嘴里的鸭子眼看着就要飞了，就算卢卡是虚张声势，他也不想冒险彻底丢掉这些利润。 “怎么？想喝杯茶再走？”卢卡让奥莉放了手。 “不是，那个，你看啊，我虽然现金只能出一万，这个真不能加了，不然我没法做帐，你瞪我也不行！可是吧，我有个主意，能让你赚更多。”金牙说着，手仍然不敢放开面前的书桌。 “赚更多？”卢卡来了精神。 金牙点了点头：“你看啊，你这些货物，要是拿现钱，花了不就没了？你可用来投资商船啊，这样，每次商船赚的利润，你都可以抽成，自己还不用费劲，这不是用钱生钱的好办法吗？” 卢卡皱着眉想了想：“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啊？” “废话，你上次就是这么忽悠我的！”奥莉也学会了“忽悠”这词。 听见奥莉这么说，金牙立刻笑了起来：“你也明白这个道理，那就更好了！” 卢卡也笑了，他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说吧，你是不是有艘商船砸在手里了？” “怎么能说‘砸在手里’呢？这不是那船运气好，刚好等你投资吗？那船就停在旁边船坞里呢，我带你们去看看？”金牙搓着手说。 卢卡低头想了想说道：“不用，你在这里等着，告诉我是哪一艘，我自己去看。” 金牙也明白，卢卡这是怕自己在船上做手脚。他倒是不会对这个生气，反正这些年认识的人，基本都是这么防着他的。他对这船很有信心，也就爽快的告诉了卢卡停泊的位置。 卢卡带着克里特出去，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船是好船，刚刚整体翻新过，连船名都还没起。这艘三桅商船整个船身线条流畅，舱室容量也够大，显然在载货量和速度上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就连克里特的眼力，也没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开价吧！”卢卡对惴惴不安的金牙说道。 “这船市面上怎么也能卖个两万吧？我这话可一点虚的都没有！”金牙这次说的真是实价。 “价格是没问题，可你出不了手，肯定是这船有案底吧？”卢卡才不信金牙有那么老实。 “就算有案底，这不是都翻新过了吗？海军也不能没事就把商船拖上岸，翻过来看船底吧？”金牙赶紧解释。 所谓的“案底”，就是在船底龙骨上的一个印记，这个印记基本可以认为是船的身份证。这艘船大概被联盟海军捕获过，应该已经记录在案，作为商船可是经常要在各个港口接受检查的，一旦被发现，那就是血本无归。 不过更改一下龙骨上的图案，对别人来说也许难度不小，但是交给丹尼尔，也就是举一下权杖的事。再说，实在不行还有卢卡的掩饰术呢。 “这艘船再加一万，那些货物就全归你了！”卢卡说出了自己的价码。 “你比我还黑啊……”金牙听着这数字感觉肝疼，“要不这样吧，除了这船，我再给你弄一份联盟的经商许可证，银币什么的，说出来多伤感情啊？” “别跟我谈感情，说出来多伤钱啊。这艘船、经商许可证、再加上五千银币！不行就算了。奥莉，扔他出去！” “别这么急啊，奥莉你先放开我，我同意！同意还不行吗？就这么定了，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再给免费给你一份‘贸易入门指南’，我写的，搁市场上两银币一份呢！诶，奥莉你先放手啊，你没看卢卡都点头了吗？那我明天一早带着钱和证来搬东西啊――” 金牙的声音越来越远，没过一会，奥莉完成了“搬运金色胖子”的任务，返回船长室。 第二天一早，金牙果然带着钱和证前来交接。 克里特仔细看了看，点头说道：“证是真的。” 卢卡认领了那艘商船，收下五千银币，外加经商许可证，以及两张纸的“贸易入门指南”，让游隼号跑了十来趟，才把所有货物搬下沉默死神号，运到金牙的仓库里。 交接完毕，送走金牙，卢卡翻着那两张“贸易入门”，越看头越大。 奥莉凑过来看了一眼：“完全看不明白啊！什么财务弹性、净现金流、利润率，这都什么意思？” “不管这些了，我们干脆去交易所转转吧。金牙说这几个月这里的黑糖价格比较低，运到西边那几个不产糖的岛上应该很赚，我们直接去看黑糖的价格不就行了？”卢卡把那两张纸顺手塞进抽屉。 五个人再次加上伪装，按照逛商场的架势，在交易所耗掉了一整天的时间。 返回游隼号，吃过晚饭，卢卡掏出记账的小本本：“进货成本我算了一下，按那艘船的载货量，如果全部买进黑糖，成本是3684银币。” “不对啊！”奥莉也掏出一个小本本，“我算的是4012银币啊。” ------------ 第六十八章 数学的力量 五个人，五个小本本，五个数字。 最低的数字是2918，最高的数字则是5209。 卢卡的团队在黑糖的进货成本计算这件事上，发生了严重的内讧。整整一个晚上，几个人吵得口干舌燥，谁也没能说服别人。 “要不，我们按平均数算吧？”诺拉提议。 “这主意好，这就算！”奥莉举手赞成。 除了卢卡，没其他人反对，他只好也跟着算了一下。 十分钟后，小本本上又出现了五个不同的平均数。 “我算的肯定没错！”卢卡对自己船上这些数字白痴实在太失望了。 可是另外四人各持己见，绝对不肯承认自己数学老师死得早。 “那商船，要不我们退了吧……”奥莉捏着手指头小声说道。 …… “退？怎么能退呢？！”大清早，金牙还没来得及洗脸，就被卢卡从卧室里揪了出来。 他用冷水随便拍了把脸，听了卢卡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恍然大悟。 “不就是没人给你算账吗？”金牙笑了出来，“包在我身上，我给你介绍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 “你介绍的人能稳妥吗？要知道，我们可是……”卢卡没直接说出后面“海盗”俩字来。 “放心，我什么背景？能给你介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吗？”金牙拍着胸脯保证，“不过别担心，身份绝对干净，肯定没被通缉！” “那我先看看人，再决定吧。”卢卡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让金牙把人叫到码头上伪装过的游隼号去面试。 “那可不行。这人吧，你得自己去找，我给你写封信。对了，还要有点耐心，他脾气不好。”金牙说着抄起羽毛笔开始奋笔疾书。 “这到底是我招他，还是他招我啊……”卢卡小声说着，但还是拿走了信。 信上的地址不远，和金牙的店铺就隔着两条街。 到了门口，卢卡掏出地址来确认了三次，才走上台阶敲了敲门。 金牙给得这地址，并不是什么民宅，而是一家小酒馆。当然现在没有开门，谁会在一大早的跑到酒馆喝酒呢？ 敲了半天，酒馆里终于有了一些动静，大门被打开一条缝。 一张睡眼惺忪的脸出现在门后，声音里满怀被吵醒的不悦：“干什么？” 卢卡答道：“我们要找一个叫做莱昂.埃蒙森的人。” 门后的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卢卡等人：“你们要找他干什么？” “金牙艾尔介绍的，我们有工作给他。”卢卡说着举起手里的信，信封上有金牙一个大大的签名。 门后的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叹了口气终于把门打开，指了指柜台旁边一个角落：“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边。不过我看不管是什么工作，你们都找错人了。” 卢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角落里，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一个人正盖着外套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卢卡刚走过去，就闻见一股呛人的酒味。他用手里的信在空气中扇了几下，叫道：“埃蒙森先生！埃蒙森先生，你醒醒！” 桌子上的醉鬼浑然不知。 卢卡推了一下，对方只是伸手挠了挠脖子，继续打着呼噜。 奥莉看不下去了，也过来推了一把。 那两张桌子拼接本来就不稳，其中一张还少了一条桌腿，再加上奥莉“没用多大力气”的一推，这个简易床铺立刻彻底解体。 “小心!”卢卡话音未落，那人“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赶紧上前一步，想要把人扶起来，没想到耳朵里传来却是更加响亮的鼾声。 刚才开门的酒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放心，再摔几次也不会醒的。” 说着，他走到吧台后面，轻车熟路的拎出一只水壶来，走到那人旁边，直接浇了下去。 “嗯，怎么？谁？”那人躺在地上揉了揉眼睛，“弗兰克？今天这么早开门？太好了，再给我拿一瓶朗姆酒来，要‘金月牌’的，别拿杂牌酒糊弄我。” “没打算开门，有人找你。”酒保弗兰克指了指卢卡，“这几位，金牙介绍过来的，说是有工作给你。” “工作？我才不去干什么工作，赶紧把酒给我拿来！”那人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眼看就又要睡过去。 “您先别睡，先看看这信可以吗？至少谈谈，要是不满意我们提供的工作，我们绝不强求。”卢卡说着递上了金牙的信。 那人坐直了身子，伸出手来。卢卡以为他要读信，没想到对方抓过信来，几下就揉成个纸团，远远一扔，纸团直接向后厨滚了过去。 “别烦我行不？这是你的地方吗？酒保都不管我在这睡觉，你们凭什么来打扰我？是不是啊弗兰克？” 说话的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灰色头发，看起来大概几个月没打理过了，脸上胡子也是同样乱七八糟，眼睛下面两个大大的眼袋。 卢卡犹豫了一下，没有和这个醉鬼说话，却回头对酒保弗兰克说道：“他要的那种酒，来一瓶吧。” “你真要让他继续喝？”酒保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拎了一瓶酒过来。 莱昂.埃蒙森伸手过来，卢卡拿起酒瓶避开了他：“我们先谈谈，之后不管结果怎么样，这瓶酒都当是我请你的。” 埃蒙森拽起外套的袖子擦了擦脸，六月的天气，他竟然还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厚重外套，这衣服袖口领口都磨出了毛边，胸前还挂着一堆同样看不出颜色和形状的装饰物。 “好啊，说吧。又是洗干净，露出脸来，给那些大人物当吉祥物是吧？”埃蒙森嘴里说着，眼睛一直瞄着卢卡手里的酒瓶。 “什么吉祥物？”卢卡被他弄迷糊了。 “不是吗？那你们到底来干什么？”埃蒙森说着伸手从旁边桌上拿过一个空杯子。 “我想先问一下，请问您在船上工作过吗？”卢卡觉得自己问得很有礼貌，可面前的埃蒙森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半天，他才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你问我在船上工作过没有？弗兰克，你听见没有，他问我在船上……哈哈！” 酒保没有答话，卢卡身后的奥莉却忽然走了上来，低下头仔细看了这个老酒鬼一会，问道： “你就是莱昂.埃蒙森？那个征服无尽之海的大探险家？” ------------ 第六十九章 伟大的冒险 莱昂.埃蒙森听到奥莉的话，动作忽然停滞下来，脸上也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征服？无尽之海是凡人能够征服的吗？”他喃喃的说道，似乎沉浸在了某些回忆里。 “他很有名吗？”卢卡小声问奥莉。 奥莉点点头，正要给卢卡细说，莱昂.埃蒙森却忽然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1485年。”卢卡答道。 “那是已经十六年了。”埃蒙森举起杯子，发现里面是酒保刚倒上的清水。他皱着眉摇了摇头，还是一口喝了下去，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往。 莱昂.埃蒙森出生在一个贸易世家，本人又极具商业天赋，二十岁出头就已经带领十艘船组成的商队在落日群岛往来穿梭，还有个“群岛贸易界明日之星”的名头，但是他却志不在此。 让莱昂的名字真正传遍整个群岛的，并不是他的商业成果。 他从小的偶像，不是什么商业巨头，而是传说中第一个离开岛屿，去海上探险，并绘制了落日群岛海图的罗塞尔.摩根。去未知海域探险，这个梦想一直深植于莱昂的内心；而所谓的贸易事业，不过是在家族压力下不得已的选择。 1469年，二十五岁的莱昂.埃蒙森终于下定了决心，不顾与家族决裂的代价，放弃掉原本就不属于他个人的商队，用自己几年的积蓄，建造了一艘完全为探险而打造的三桅船。 他把船命名为“海平线号”，在家族成员的讥讽与码头围观者的不解中，向西驶离了落日群岛。 日落海的西方，在人们的认知里，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茫茫大海。莱昂探险的最初两个月也确实如此，他没有见到任何岛屿，甚至连暗礁和浅海都没有出现，周围只有一片似乎无边无际的墨蓝色深海。 但是三个月后，散落的珍珠一般数量众多的无人小岛出现在海平线上。这些岛上大多数植被茂盛，其中还生长着类似椰子，但比椰子果实更大的树木。那些果实里装满了清凉的汁液，后面很长时间，海平线号的淡水补给就来源于这种植物。 莱昂花费了四年，仔细画下每个岛屿的方位，记录下每个岛屿的情况。四年后的1473年，他满心欢喜的返回了长月港。这是他的出生地，也是六月联盟的都城。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长月港休整几个月，随后南下，穿过伯劳鸟之渊的暗礁带，去探索另一个方向的未知世界。 但是情况的发展与他的设想相去甚远。在他离开的时候，落日群岛西部诸岛还大多是一个个的独立城邦，而就在莱昂远航后的1471年，为了对抗不断扩张的布罗恩帝国，这些城邦组成了六月联盟。 到底是原来的城邦还是后来的联盟，对莱昂来说区别并不大。返航后的第二天，他就把整理完备的无尽之海资料送进了原来的市政厅，当时的联盟政务宫。 无偿上交资料，是莱昂作为一个长月港公民的基本义务，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当然，他还是有些小算盘的，对于“伟大的探险家”这个名头，莱昂看得挺重。 不过事情后续的发展，却完全出乎莱昂的预料。当时的六月联盟，刚刚成立，急需一些所谓的“精神力量”作为自己的宣传名片。莱昂就这么撞在了枪口上。 他的那份探险资料，联盟当局真是不怎么看重。那些小岛，既没有大到可以殖民，又没有丰富的矿产，不过是一些养蚊子的好地方而已。 可是莱昂这个人的意义就不一样了，联盟的头脑们很快决定，在伟大探险家之前重点加上“联盟的”这个定语，再让他到处巡回演说。 当然，这也只是联盟众多宣传方法中的一个而已，要说这办法还真的有效，短短十来年间，“六月联盟”这个概念就完全盖住了原先各个城邦的名声，顺理成章的成为日落群岛两大势力之一。 只是莱昂的时光，就在这么年复一年的巡回演说、一个又一个岛屿上人群的欢呼、一束又一束崇拜者送来的鲜花中，安安静静的流淌了过去。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海平线号在船坞中沉睡，直到最终变成了一堆腐朽的破木板。水手们也都各自散去，拿着不菲的奖励纷纷回乡娶妻生子。而莱昂的梦想，也在一次次灯红酒绿的宴会间，变得支离破碎。 终于，七年前，在这个联盟的商业中心暮光镇，在总督的欢迎酒会上，莱昂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他灌下了几瓶烈酒后，推倒了宴会上精心布置的香槟塔，撞塌了总督的演说台，还指着一众贵族和巨商破口大骂。 三天后，六月联盟发出了一份公告，上面说莱昂.埃蒙森突发疾病，引起行为反常，让他留在暮光岛上修养，一切费用由联盟承担。 莱昂知道，这是一份措辞礼貌的逮捕令。这意味着，他从此被限制离开这个岛屿，这个城镇。唯一还算欣慰的是，不管在这个酒馆灌下多少朗姆酒，六月联盟全都会给他买单。 人们总是很健忘的，特别是对莱昂这样的“娱乐明星”。 最初的几个月，还经常会有人来酒馆围观这个疯掉的伟大探险家，随着时间的推移，莱昂彻底变作了“酒馆里的那个醉鬼”，变成了这繁华商业中心一个毫不引人注意的城市背景墙，再也没人记得他曾经伟大的冒险计划。 “所以，你们不管来找我干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当吉祥物？抱歉，七年前我就不干这活了！想要出海？你们以为联盟真的放任我不管了吗？”说着，莱昂用下巴指了指酒保弗兰克，“喏，这就是他们派来的狗，再说就算我离开这个酒馆，也没有哪个码头也不会让我登船出航的！” 他一把抓过卢卡手里的酒瓶，倒了满满一杯：“你们还能有办法，让我这个大活人变一张脸不成？” 卢卡微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半身向前探出，在莱昂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还真有办法。” ------------ 第七十章 贸易的起点 卢卡说得很有自信，不过莱昂却没当一回事。 他连一声嗤笑都懒得给，回头对酒保说道：“弗兰克，把这几个比我还疯的请出去吧。” 酒保闻声而至，把右手伸向卢卡的衣领。奥莉正要拔剑，卢卡回头用眼神阻止了她。 “礼貌点啊，你们毕竟是服务行业对吧？”卢卡说着站起身来，躲过酒保的大手，反而伸手在他肩上亲热的拍了几下，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 酒保全不领情：“不用跟我套近乎，想要礼貌就自己出去吧，我也不想动手！” 说着他双手张开，把卢卡等人直往外赶。 “埃蒙森先生，我们要走了哦。”卢卡脚底下没动，反而对着莱昂叫道。 “你叫他有什么用，没听见是他让我赶人的吗？”酒保说着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却忽然发现莱昂的状态完全不正常。 前探险家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鸡，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酒保的脸。几秒钟后，在酒保反应过来之前，他猛的站起来，用手捏着他脸颊上的肉使劲拽，又用巴掌“啪啪”的拍了好几下。 酒保弗兰克脸上生疼，脑子倒也转得挺快：“你不是要跟他们一起走吧？我可担不起这个干系，再说了，你能跑到哪儿去啊？就算化妆，你这张脸也画不出什么花样来，港务官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莱昂仍然盯着他的脸，嘴里的话却是对卢卡说的：“你怎么做到的？” 卢卡趁势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慢慢的吐出两个字：“魔法。” “我管你是魔法还是妖术，反正看起来有效！”莱昂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酒保弗兰克被弄得莫名其妙，急的在桌子旁边来回直转。他既不能放莱昂离开，也不敢伤到他，谁知道联盟那些高官什么时候又会想起这个吉祥物来呢？ “去照镜子。”卢卡被他转得头晕，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酒保冲向吧台后的镜子，顿时被那张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脸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分钟后，他从震惊中恢复，从吧台下面伸手抄起一根甩棍，转身冲向桌边。 面临酒保暴力威胁的这短短几秒之内，卢卡竟然犯了一次选择困难症：油脂术？轻体术？冰雹术？召唤召唤迷雾？没想到会的魔法越来越多之后，紧急情况发生时，居然还有这种麻烦。 “铛！” 清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酒吧大厅里回响，奥莉单手举着一个锡制水壶，脚下的酒保一动不动。 “死不了，晕一小时二十分钟。”奥莉说着把水壶放回远处，忽略了壶身上那一大块凹陷。 “这么精确？为什么你们打晕个人都这么容易……”卢卡对这件事非常沮丧。 “这个有用力窍门的，你看……”丹尼尔举起权杖开始讲解。 …… “喂！你们到底还要不要我去工作了？！”莱昂看着面前这几位：把人捆起来拖去后厨的，教授闷棍技巧的，虚心学习的，猫在后厨偷吃的，还有一个靠在窗边看起来已经睡着了的。 “哦对了，正事，先谈正事。”卢卡赶紧跑回来，面对莱昂坐下，“我们先把情况都说清楚，埃蒙森先生……” 他的话被莱昂打断：“叫莱昂吧，你那个称呼让我想起当吉祥物的日子。” 卢卡点头：“好的，我们现在有一艘商船，需要一个有经验的船长来帮忙经营。我知道您的理想是去探险，不过现在我们暂时还负担不起那种专业的探险船。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一旦有机会，我们绝对会支持您开展新的远航！” 他这话真不是虚言，要说扬帆远航，去探索未知的世界，这种梦想哪个孩子不曾有过呢？只不过，真正把这梦想付诸现实，并且成功的人，用寥寥无几来形容都算多了。 所以，卢卡是真的从心底里佩服莱昂，但他现在的确资助不起。 莱昂笑了一声：“对于探险，我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只要能上船去，总好过在这个臭气熏天的酒吧里把自己醉死。” “我们商船的一切贸易事项，都交给您来打理。至于利润，您可以拿走两成。”卢卡开的价码不算低，毕竟他是全额出资，就算只发给莱昂固定工资也不算抠门。 “没问题，我接受。”虽然离开海洋贸易十几年，莱昂还是对价格有着敏锐判断的。 “剩下的八成，其中三成请您把它们换成宝石，通过落日快递发送到回帆港的邮件仓库，我会定期到那里去取；另外三成用银币结算，也发送过来。”卢卡继续说道，他只要宝石，但那几位船员的粉红还是要给银币的。 “宝石？好吧随你，这个我能办。”莱昂虽然有些疑问，但想着谁还没点怪癖呢，就没有开口去问。 “剩下的两成，请您帮我存起来，作为扩展费用。如果我们的商船能够从一艘增加到一支船队，那就太好了！”卢卡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看见了一支巨型商队。 “听起来不错，还有别的吗？”莱昂对卢卡的条件照单全收。 “的确还有一个要求：我要在商船上跟着跑一趟。”这个想法是突然出现在卢卡脑子里的，跟奥莉他们也没有事先商量过。 果然，奥莉第一个站了起来：“你去干什么？” 其实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就是那些从不出海的岸上商人，投资商船的时候一般也会派上一两个人跟船监督。毕竟自己的钱在海上跑着，关注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卢卡作为投资者要亲自上船，这有些超出莱昂的预料。 “我跟着学学啊！你们想，莱昂大叔在我们商船上帮忙打理只是一时的，以后肯定还要继续他的探险，那时候我总要能接过来吧？”卢卡答道。 “你这么肯定我能继续探险？”莱昂自己都不抱希望。 “当然了，东边沸腾海后面的世界，比西边的无尽之海有趣多了。据说那里还有精灵什么的呢！”卢卡说得眉飞色舞。 “别开玩笑了，当我是相信童话的三岁小孩吗？”莱昂摇摇头。那些异族存在的事情，在落日群岛除了卢卡去过的那个“怪胎俱乐部”，只有那些暗地里交易奴隶的贵族或者海盗头目清楚，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 “诺拉，把头罩摘下来。”卢卡说着解除掉了火精灵的伪装。 ------------ 第七十一章 我也要上船！ 诺拉抱着一罐蜂蜜，正从后厨一边吃一边往外走，听见卢卡的命令，立刻摘下了兜帽。 “他们竟然真的存在！” 直到卢卡给他加上伪装，莱昂嘴里还在念叨这句话，就算之后卢卡说明自己是海盗，他也没有这么惊讶。 “他们竟然真的存在！” 卢卡把那瓶“金月牌”朗姆酒塞到莱昂手里，推着他出了门。 迈出酒馆大门的那一刻，莱昂似乎瞬间清醒过来，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酒瓶，又回过头看看自己蹉跎了数年的小酒馆，忽然把酒瓶向后掷去，大声说道：“赶紧上船，喝什么酒啊！” 幸好现在还不到八点，这条街的夜生活颇为热闹，在早上这个点就比较冷清了，否则即使卢卡的掩饰术天衣无缝，一旦招来警卫队怕是也难以脱身，别忘了，酒保弗兰克还五花大绑的躺在后厨呢。 三天后的傍晚，在新商船的船长室里，莱昂给卢卡讲解着第一次贸易的准备情况。 他重拾旧业的速度比卢卡预想的快上很多，借助掩饰术，莱昂三天之内就处理好招募水手、进货砍价、购买补给等一切贸易事务。 原先金牙建议的黑糖交易，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如果仅仅贩卖几舱黑糖，对于这艘新船有点大材小用了。 除了底层的货舱之外，这艘船在中间一层还设置了十几个级别不同的客舱，满员的话，可以带上三十多个乘客。不过要是想通过搭载乘客赚钱，黑糖价格最高的那几个小岛作为目的地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最终，卢卡听从莱昂的建议，把目标定在黑糖价格也还不错的长弓岛上。这个岛人口不少，从暮光镇想要搭船过去的乘客更多。 “对了，客舱给我留一个单间。”卢卡提醒道。 “怎么？你不住船长室吗？”莱昂已经打算把船长室让出来了。 “不用，在这船上，你才是船长。而且，我还是尽量少露面为好，”卢卡说着打开窗子，指了指码头上到处张贴的通缉令，“装成普通旅客比较安全，我就找个船舱，伪装起来静静的看你们装……做生意。” “好吧，反正那几个豪华客舱也不太好卖。”莱昂认可卢卡的说法。 对于卢卡是海盗这件事，他倒是不太在意。也许十几年前，面对一个海盗的招募，作为商人的莱昂会断然拒绝。不过现在，海盗、私掠船、商船甚至海军，这之间的界限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那我先回游隼号准备行李去。”卢卡对于经商的兴致现在仍然很高，“还有，跟我走两步，有样东西给你看。” 莱昂没太明白卢卡的意思，不过还是跟着新老板走下了船。卢卡走了几步，停在栈桥上靠近船头的位置。 这艘船翻新之后一直没有命名，此时，刻着船名的那块木板却被一块布盖住了。莱昂犹豫了一下，上前揭开了那块布。 新海平线号。 半天，莱昂才终于说出一句话来：“起这种名字会被港务局追查的你知不知道啊老板？” “到时候伪装一下就行了。还有，不都说了好多次别叫我老板吗？实在要叫就叫我卢卡船长好了。”卢卡说着转身向另一个码头上的游隼号走去。 “小点声啊……”莱昂嘴里说着，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那个船名。 “明天一早我带行李上船！”卢卡的声音渐渐远去。 回到游隼号，卢卡把船上的六名成员（包括闭嘴，不包括莱昂）叫了过来。 倒不是卢卡想要把莱昂排除在小团体之外，主要是考虑到莱昂以后的活动，完全是合法的贸易经商，因此卢卡有意让他尽可能不要参与到与海盗相关的事情中来。 “开会呀？少见。”奥莉走进了，却没坐到椅子上，而是站在门边等着。 “你怎么不坐？赶紧过来，我有话要说。”卢卡指着空椅子对奥莉连连招手。 “不用这么麻烦，你这个时候叫我们过来，什么话题都讨论不下去的，反正马上还要换地方，我就不坐了。”奥莉摇摇头。 卢卡刚想问句为什么，就听见诺拉的声音远远传来： “船长――吃饭啦――” 竟然已经到了饭点，这件事绝对不能马虎，为了保证游隼号不被吃掉，卢卡临时把聚会地点改到了餐厅。 最近几天的饭都是克里特在做，虽然味道比不上卢卡做的，但也算是可以入口的食物，至少诺拉没吃出区别来。 “那个，我明天要到商船上去了！”卢卡预计着自己会收获一筐挽留。 “早就知道了，你每天都在念叨呢，诶这个鲈鱼做得不错啊！” “嗯，你的东西我们都已经扔到栈桥上了，诺拉再递给我一碗甜酸酱。” “船上少一个人吃饭，我们是不是能弄点好酒了？” “多带一些花生！最好还有核桃！” …… 虽然卢卡在晚饭时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打击，不过他还是尽到了一个船长的职责，安排好游隼号和沉默死神号在自己外出期间的日常工作（其实根本没什么工作），约定自己乘坐的商船一出港，沉默死神号就在三十海里左右的距离上跟随。 这个距离在正常视距之外，不会给商船上的乘客带来恐慌，但借助魔法地图和克里特的眼力，也不会跟丢。而且，这个距离闭嘴完全可以飞过来，往来传递消息也挺方便。 “你挺方便，我可累呀！”鹦鹉很不满这个决定。 “就这一趟而已，不出事也没多少消息可以传的。”卢卡解释道。 “不干！”闭嘴把头缩到了翅膀下面。 “一袋花生！”卢卡抛出了价码。 “两袋！外加五十个核桃！”闭嘴狮子大开口。 “成交！” …… 第二天，卢卡拎着一大包行李登上了新海平线号。 他原本以为马上就要出发，没想到在新海平线号上足足又等了三天。 “白痴！卖船票不需要时间啊？”没等莱昂解释，闭嘴抢先说道。 “嗯，也是。”卢卡赶紧掏出小本本记了下来。 在第二天的朝阳中，新海平线号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贸易之旅。 ------------ 第七十二章 完美无暇，无懈可击 卢卡原本觉得，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 与莱昂那个临时伪装不同，那个只是要糊弄住暮光岛的港务官，一旦离港，就不再需要了。毕竟莱昂不是全海域通缉的要犯，限制离岛的命令也只是少数几个人知道。 酒保兼职看守的弗兰克虽然知道这些人会改变外貌，又说不清他们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再加上之前几天，卢卡让大家轮流顶着和莱昂相似的脸，在镇上各处乱转，港务官被各种报告搞得头大了几圈，根本分不清处哪个是真消息哪个是假情报。 因此，随随便便弄个不一样的外貌，没费什么周折，新海平线号就顺利的载满了货物和乘客，离港出航。 卢卡自己的伪装就不能这么敷衍了。航向长弓岛大概需要十天，这十天里，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同行旅客的视线之中，要是今天白脸明天黑脸，总不能对那些八卦的家伙解释自己这是晒黑的吧？ 他特意给自己设计了一番：绝对不能引人瞩目，一定要最平常的相貌，最普通的身材，加上最低调的衣着。卢卡打定主意，除了每天晚上去莱昂的船长室学习商贸常识，自己绝不出船舱一步。 不过仅仅在第二天，他的完美伪装就出现了一丝破绽。 “你们知道那个住在顶级单人舱的乘客不？”客舱走廊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肥胖大妈叫住了几个乘客。 “你是说那个基本不出门的年轻人吧？”一个稍瘦的女人说道。 “我也注意到了，那家伙连饭都是让船员送到船舱里去吃的。”说话的是这个八卦小团队中唯一的一个男人，四十多岁，油光满面。 “你们说，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吧？”开始的胖女人神秘兮兮的说。 “我看不像，他那身衣服一看就是便宜货。”身材稍瘦的女人否定了她。 “难道是什么逃犯？”中年男人开始往不好的方面联想。 “那也不可能吧，出航的时候港务官不是见过他吗？”一个三十岁左右，脸上画着浓妆的少妇摇了摇头。 “嗯，我也记得，港务官好像还跟他很亲热来着。”为了让新海平线号尽早出航，卢卡塞了五十银币呢，能不亲热吗？ “难道说，他是什么贵族的私生子？”胖女人的猜测歪向了另一个不靠谱的方向。 “有道理，要不他怎么能穿的这么一般，住这么好的船舱呢？这船舱一定是他爹给他定的。”少妇表示赞同。 站在走廊拐角后，刚刚走出舱门，仅仅与他们几步之遥的卢卡由衷感叹这些八卦高手的想象力。几句话之后，自己就变成一个大贵族家的唯一血脉，即将继承爵位的私生子了。 还是让这种传言就此打住吧，这可和他之前设想的伪装身份相去甚远，贵族私生子？要真承认了这个身份，估计两天之内就会被其他乘客揭穿。 之前的一时疏忽，贪图舒适住进了这个顶级舱，怎么才能把这件事解释通呢？卢卡忽然想起了暮光镇商业区，那些街道上到处都是的广告。 他轻轻咳嗽一声，走出拐角。 “哎呀，阁下您出来了。”胖女人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殷勤的迎了上来。 得，都称呼阁下了。卢卡听着这称呼，感觉一阵尴尬。 “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少妇满脸笑容也凑了过来。 “我去吃饭，晚饭时间不是到了吗？”卢卡赶紧快走两步，避免被她脸上掉下来的粉砸伤。 “我们也去，一起去吃！”中年男人也跟了上来。 找个什么由头说清我不是贵族呢？卢卡一边走一边琢磨，人家私下交谈的事，又没跟自己明说，总不能直接喊一声：注意啦，注意啦，本人不是贵族，没有爵位也没有财产要继承！ 来到餐厅落座，卢卡有了主意。 他要了一份最便宜的套餐，不仅一点不嫌弃，还吃的一干二净。 浓妆少妇不禁皱起了眉，忍不住问道：“阁下，您吃这个没问题吗？” “什么阁下啊？你们弄错了吧？我又不是什么贵族老爷。”你们发问我就好说了，卢卡心想。 “不是贵族？那您怎么会住在一号船舱啊？”瘦女人好奇的问道。 “这个呀，我前几天买了张彩票嘛，中了一个长弓岛旅游大奖，就在商业区二号街上那个彩票摊买的。”哪有什么旅游大奖，不过那条街上有不少彩票摊位倒是真的。 “哦，我好像也看到过。你运气不错。”胖女人一脸的大失所望，称呼也从尊称的“您”改成了“你”。 “我就说你们这些女人瞎说吧？说起来，小兄弟你是干什么的？”中年男人的晚饭已经送来，现在端着盘子离开显然太不礼貌，也就随便聊上两句。 “我是杂货店的学徒，二号街‘金光闪闪杂货店’的。”听名字也知道，那是金牙的店铺。 “哦。”听到这个身份，那几位连继续和他聊天的心思都没了，随便点了下头。 不再搭理卢卡，这几位一边吃，一边把话题转向了别处。 “你们不觉得担心吗？”胖女人忽然发问。 “担心什么？”中年男人嘴里塞满食物，含混不清的说道。 “听说去长弓岛这趟的航线可不怎么太平，听说好几艘黑帆的船在这边呢！”瘦女人似乎也听到了一些消息。 “来这边？黑帆不是一直在南边那一带祸害吗？怎么会跑到这边来？这边的航线可是经常有海军巡逻呢！”浓妆少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我一个在雷顿岛警卫队的表弟跟我说啊，南边不是有个新出来的海盗吗？叫红什么的，大概是黑帆的地盘被抢了吧，所以就挤到这边来了。”胖女人肯定的说道。 这里还有我的事哪？卢卡刚喝到嘴里一口水，差点全部灌进气管去。 中年男人转身拍了两下他的背，笑着说道：“小兄弟，你不用担心！反正就算海盗来了，看你这一身也没什么可抢的！” 浓妆少妇一脸嘲讽，“咯咯”的笑出了声，冷不防后脑一只翅膀扇了过来。 脸上的粉掉在面前的汤碗里，都快成一盆水泥了。 “船长叫你！船长叫你！”闭嘴模仿着一般鹦鹉的语气，又扇了她一翅膀。 ------------ 第七十三章 客运事业，安全第一 卢卡赶紧站起来，和八卦小队点头告别，跟着闭嘴走出餐厅。 “哼，一定是弄坏了一号舱的东西，被叫去赔偿！”浓妆少妇把那两翅膀的怨气记到了卢卡头上。 “也说不定是偷了一号舱里值钱的摆设呢。”胖女人也跟着推测。 来到船长室，莱昂递给卢卡一封信。 信封上有明显的爪痕，应该是闭嘴带过来的。拆开之后，开头几行是克里特的笔迹。 船长： 在附近发现两艘黑帆双桅船，位置在距新海平线号约三十海里的南方海面，有可能游荡到新海平线号航线附近，是否需要行动？ Ps：那两艘船看起来一打就漏！（这条是奥莉的笔迹。） Ps：那两艘船看起来很好吃！（诺拉的笔迹。） Ps：他们胆子太大了，必须教训一下！（丹尼尔的笔迹。） 看来沉默死神号上的船员已经统一意见了。 “那就打呗，不过记住，既然要打就一艘都不能放跑，还有，别把战火烧到新海平线号这边来。”卢卡想了想，感觉这么重要的决定让闭嘴口述不太靠谱，又找莱昂要了纸笔，写下回信。 目送闭嘴离开，莱昂忽然建议：“莱斯特船长，要是那边开战，我们最好也稍微避让一下。” “需要避让吗？不是隔着三十海里吗？打不到我们的吧？”几十海里在海上不算太远，但也足够不挨炮弹了。 “倒不是怕流弹，只是他们一旦开战难保不会你追我赶的，说不定会窜到我们附近，就算没有炮弹打过来，炮声传过来也说不定会引起乘客恐慌的。”莱昂解释道。 “有道理，客运事业，安全第一。”卢卡完全同意。 见卢卡没有意见，莱昂打开舱门，叫了水手长过来。 水手长查德看上去三十出头，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也是莱昂在暮光岛的码头酒馆招募来的。码头酒馆和莱昂之前栖身的商业区小酒馆不同，不仅卖酒卖饭，还承载了职业介绍所和消息中转站的职责。 “改变航线？这不太好吧。”查德对船长的命令不能违抗，但提点意见的权力还是有的，“我们可卖的是长弓岛的票，乘客们会有不满吧？” “不用改变很多，只要往北稍微绕一下就行，最多延长一两天的航程，还不如一次暴风雨的影响大。”莱昂不能明说原因，只是在海图上比划了一下。 “好吧，您是船长，我这就去传令。”查德显然不以为然，不过也不好再多说，毕竟自己和其他水手都是新上船的，还没摸清船长的脾气。 没过多久，闭嘴再次返回，这次它带的是口信。沉默死神号已经追击那两艘黑帆的船向南而去，按奥莉的说法，最多几个小时就能搬完目标的货物。 卢卡可没这么乐观，以他这几个月的经验总结，抢船的重点其实并不在抢，而是在持续不断的追，平时追一艘船并不困难，这次是两艘一起，一旦和前一艘交火，特别是进行登船战，另一艘一定会闻风而逃。 等到彻底制服第一艘，另外那个早跑出十几海里了，就算是沉默死神号加上游隼号，想要解决这两个隐患，恐怕也要花上至少两三天的时间。 当然，这时间也不算太长，况且按照克里特之前的观察，附近并没有其他海盗船出没，新海平线号的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第二天，一切平静如常。大部分乘客几乎都没注意到新海平线号略微调整了下方向。 确认了卢卡不是什么神秘的有钱人，那个八卦团伙就不再搭理他，就连在走廊迎面遇见，也懒得把翘到天花板的鼻子低下来打声招呼。 倒是水手长查德，遇见在甲板上晒太阳的卢卡时，会凑过来聊上几句。明显是在刺探这个相貌平平看起来也不像贵宾的家伙，为什么会经常进出船长室。 第三天早晨，卢卡走出舱门时，又迎面遇到了那个浓妆少妇。她看起来相当愤怒，一手拿着一只女士高跟鞋，一手抓着在客舱这边执勤的水手大叫：“你们这是什么服务？必须赔偿我的损失！叫你们船长过来。” 那只粉红色的鞋面上，斜拖着一条明显的油迹。这油迹微微闪着荧光，和一般的食用油明显不同。卢卡略一回忆就想了起来，那是从狼牙草里提炼的，一般用来刷在船体外壳上，可以减缓船壳被藤壶和海藻附着，影响航速。 隐隐闪耀的荧光就是这种油的标志，出航的船只都会备上几桶。不过，这种东西一般都在底舱放着，不会有人没事拿出来看。 “这是怎么染上的？”卢卡的直觉告诉他，这事情不太寻常。 浓妆少妇看了他一眼，明显不太想跟卢卡说话，但此时多一个证人，让船长加倍赔偿的底气就更多一分。她怒气冲冲的说道： “昨天天气有点热，我吃完晚饭在甲板的躺椅上睡了一会，鞋就脱在躺椅旁边。回去时吉娜小姐――”她指了指旁边的胖女人，“给我带了拖鞋，我就忘记把这双鞋穿回来了。” “可是今天早晨，这家伙――”她又指了指一脸无辜的水手，“把鞋送来，左脚这只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双鞋的鞋面是粉红的丝绸，这东西在落日群岛价格不菲，染上狼牙油的织物根本不可能清理干净，要说她心疼也是有情可原的。 “这个值多少钱呢？”卢卡问道。 “六百银币！”弄脏少妇说得一点都不心虚。 “你太过分了！”被她抓住不放的水手大叫起来，“就算你这鞋贵，最多也就是几十银币，六百能买多少了？这么贪，怪不得死了老公！” “你！”浓妆少妇，应该说寡妇被戳到了痛处，抬手就要打。 卢卡伸手拦了下来，劝解道：“别动火，赔偿肯定是要赔的，不过您这价格也确实高了点啊。” “怎么高了？为了这双鞋，我需要买一身配套的衣服吧？为了这身衣服，我需要买几件配套的首饰吧？这一整套算下来，六百还是说少了呢！” 卢卡对她的计算方法深感佩服，正要再讨教几句。 轰！轰轰轰！ 一阵巨大的火炮声传来。 ------------ 第七十四章 我们中出了一个内奸 随着炮声，新海平线号的船身倾斜摇晃了几下。 被击中了吗？船会不会沉？卢卡马上否定了这个判断，这种程度的摇晃，炮弹应该根本没击穿船壳。 没有时间多做解释，他对走廊里惊慌失措的乘客喊道：“都回舱去，没有船长的命令不要出来！” 顾不上这些人会不会听话，卢卡三步两步穿过走廊，冲向船长室。 莱昂正从船长室向外跑，看见卢卡时，他脚下没有停顿，嘴里快速说道：“一艘海盗船，轻型巡防舰，火力比较强！我去亲自掌舵，看看能不能甩开它！” “好，我去船长室想想办法！”卢卡说着与莱昂擦肩而过。 船长室的窗户正对船的后方，从这里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一艘挂着黑帆的双桅战船正在后面紧追不舍。刚才的炮火，是从船头的回旋炮上发出，威力比侧舷的主炮差了不少，难怪没能打破船壳。 即使新海平线号暂时还没有受损，情况也不容乐观。对方的船速明显比满载货物的商船快上不少，正在迅速逼近。 当务之急，首先要解决的是那艘船的炮火，每发炮弹擦过新海平线号时，卢卡都心疼得一阵阵肝颤，修复损伤可是要花掉不少小钱钱的啊！ 他迅速关上船长室的门，抄起存放在此的紫晶法杖，同时眼光扫了一圈，从桌上抄起沉重的铁质镇纸，直接把窗户砸了一个大洞。 海风顿时灌了进来，也让卢卡更清晰的看到了目标的情况。 他在窗户的破洞前站定，让魔力流以自己为起点散射出去。 距离太远了，还需要再等一下。卢卡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冲动。 那艘船越来越近，终于，它侧舷火炮的射程覆盖到了新海平线号。它略微侧过船身，用比回旋炮威力更强的火炮对对准这边。 不过，它也进入了卢卡魔力流的范围。 卢卡猛的举起紫晶法杖，大声吼出咒语。 这种时候，默念显然配不上这个四级魔法的气势。 …… 黑帆海盗船“铁鹰号”上，海盗们兴致高涨的装填好了炮弹，就等着指挥者一声令下，点火射击。 一枚鸡蛋大小的硬块落在一个海盗的头上，这海盗摸了摸头上被砸出的包，不满的叫道：“谁特么砸我？” 更多的海盗头上中招，其中一个反应比较快的大叫：“冰雹！六月份竟然下冰雹了！这是什么鬼天气啊？” 另一个海盗不知从哪儿抄起一个盘子顶在头上，顺便在自己脑残同伴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天气你妹！我们在二层甲板，上面还有一层呢，哪儿来的冰雹？” 其他海盗纷纷抄起东西挡住头顶，寻找着安全区域。 不过这冰雹术的目标并不是他们。 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冰雹散发着冷气，尽情倾泻在火炮、炮弹和火药桶上。 几分钟时间，这层甲板上的所有热兵器全都变成了一座座冰雕，即使在有些炎热的初夏，这些冰坨也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 然后，目瞪口呆的海盗炮手们听到了一声命令，来自上层甲板上，全不知情的大副：“全体开炮！” 没有反应，大副的声音又响亮起来：“让你们开炮！你们干什么呢，等老母鸡下蛋呢？！” 然后他的声音骤然中断，过来几秒钟才再次大叫起来：“哎呦这是什么砸我？回旋炮怎么冻上了？上面没火力了，你们下面还等什么哪？” 大副咚咚咚的脚步声传递着愤怒，一走下二层甲板的楼梯就戛然而止，冲着火炮冰雕愣了半天终于恢复了神志：“不管这些了，反正肥羊没有火力，准备登船！” …… 新海平线号的船长室里，卢卡虽然对这一串冰雹术的效果很满意，但心里却暗暗奇怪。 这艘商船虽然不是战舰，在第三层甲板也是设置了六门火炮的，毕竟海运是个危险和机遇并存的行业，稍微有点战斗力至少可以吓走一些小海盗。 可是从刚才对方第一炮开始到现在，新海平线号竟然一炮都没有发出，这实在不太正常。想到那只粉色高跟鞋上面的油迹，卢卡皱起了眉。 砰！ 船长室的门被撞开，莱昂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莱斯特船长，我们中出了个内奸！” “我猜到了。”卢卡点头，“火炮被破坏了吗？” “火炮还好，但是所有火药都被泡了海水，应该就是这一个小时内干的。”莱昂捶了下桌子，“不过现在没时间去找这家伙了，对方马上就要接舷，保险起见，请您和其他乘客一起到底舱去躲避。” “白刃战啊？也许我能帮上忙。”卢卡举着法杖说道。 “您就一个人而已，而且还要伪装啊！海盗一般也就抢东西，损失点货物总比被看出身份好，您的那些船员又不在这儿。”莱昂有点怀念奥莉巨剑的战斗力，在那个小酒馆她可是随随便便就把训练有素的弗兰克打晕在地。 卢卡还想说些什么，船长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水手长查德。莱昂赶紧命令道：“查德，你带莱斯特先生去底舱藏好，快点，水手们都准备好了吧？” 查德点点头，莱昂推着卢卡走下楼梯，一路解释道：“他们人多，在甲板上我们太吃亏，在下面只要守住舱门，他们只能一个一个来！” 我又不是没出过海的菜鸟，我是海盗啊您忘了吗大叔？卢卡心里这么想，却没说出来，别忘了，旁边还有查德在呢。 不过这种在防守一方的战斗他确实没有经验，也就跟着莱昂来到底舱。 莱昂转身锁上舱门，又指挥几个经验丰富的水手各自举着刀剑和火枪，对准舱门。 砰的一声传来，两艘船听起来已经平行的绑在了一起。 果然，几分钟后，门外传来用重物撞击的声音。 “查德！不是让你搬些重物挡住门吗？”莱昂安抚了几句快要吓尿的乘客，回头却发现水手长完全没有执行自己的命令。 查德哈哈一笑：“不仅不要挡上，船长，我还想请你命令打开舱门呢！” 说着，他举起手里的火枪，对准了卢卡的额头： “这家伙看起来挺重要的吧，船长？请你下令开门！” ------------ 第七十五章 不留活口 任凭谁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都会本能的吃上一惊。 可是卢卡却好像完全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东西，反而如释重负，脸上还带着微笑。 “我让你们开门！没听见吗？要不你想就这么看着我崩了他？”查德对莱昂大叫，手里的火枪都快要顶到卢卡脑门上了。 莱昂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下令，门外的那些海盗动作却比查德预料的快了不少。 随着“咚”的一声巨响，舱门连同门框被一起撞开。 “哈，你们几个小子今天干得不错啊！”查德看着鱼贯而入的海盗笑了起来，手里的燧发枪却仍然指着卢卡的头。 “埃蒙森船长，让你的人放下武器！”他提出了新的要求。 “我们放下武器你就会放了……这个乘客吗？”莱昂对黑帆的行事习惯显然早有耳闻。 “当然不会，我还是会杀了他。不过你要是不放，他的死期就会提前不少了！”查德的回答倒是很诚实。 莱昂明白，自己遇到了最凶残的那种海盗。有些海盗只抢货物；有些会把乘船绑做人质换取赎金；而有些海盗不会留一个活口，他们到底是怕泄露自己的特征，还是因为纯粹的嗜杀，这无从考证，因为他们抢过的船上，没有幸存者可以说出任何话来。 查德显然就是这第三种海盗。即使所有人放弃抵抗，他们也不会就此放过任何人，想到这里，莱昂不但没命令水手放下武器，反而握紧了手里的长剑。 “喂，我能插句嘴吗？”水手和海盗中间看起来最清闲的卢卡忽然说道。 “哟，死人也要说话啦！”查德怪笑了几声，“放心，我虽然喜欢杀人，可遗言总还是会让你留的。” 他当然没有这么好心，但是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乘客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明明看起来很穷还住在最豪华的一号舱里；每天还是船长室的座上客，跟那个老家伙聊到入夜才会离开；还有那只奇怪的鹦鹉，说是船长养的，可每次查德找借口闯进船长室，那只破鸟都蹲在这家伙肩上。 这究竟是个什么人？一旦好奇心开始活动，就很难再按捺下去。反正此时的局面已经被自己控制，多问两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一下，查德这么想着，没拿枪的那只手指了指莱昂说道： “你让他们放下武器，我就让你说话！别耍花招，真以为我看不出来，那老家伙什么事都听你的！” 底舱最后面的角落里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这海盗是不是弄错了，那不就是个中了彩票的杂货店学徒吗？” “说不定他也被蒙了，我们开始不也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吗？” “嗯，有道理。” 这个八卦小队就算身处险境，对自己的八卦事业也是相当敬业的。 “都闭嘴！从早到晚跟一群苍蝇一样，看见你们几个就头疼！再吵先拿你们几个开刀！”查德在这点上倒是和卢卡看法一致，不过他后面的命令显然卢卡并不赞同，“你快点，让他们放下武器！” 卢卡叹了口气：“那么，埃蒙森船长，你们先放下武器，让我跟这个查德先生……” “查德船长！”查德毫不忌讳的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好吧，跟这个查德船长先好好谈谈。”卢卡对莱昂点了点头。 莱昂虽然不觉得“谈谈”有任何作用，但也不能违抗自己雇主的直接命令。 “铛”的一声，他抛下了手里的长剑，同时对水手们下令：“都放下武器。”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海军？贵族？联盟的还是帝国的人？来这船上干什么？手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查德抛出一串问题。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说一下我的判断，你看看对不对。”卢卡站得有点累了，在墙边找了一个木桶，掸掸灰坐了上去。 查德手里的燧发枪一直跟着他的移动，没有给卢卡一点脱身的机会。 卢卡继续说道：“我今天早晨就在怀疑，六号舱那位女士鞋子上的油污到底是怎么弄上去的。那双鞋大半夜放在甲板上，你搬运狼牙油的时候没看见，洒了几滴油上去。现在看来，你把那些狼牙油抛到海里，是为了你们的船追踪吧？” “有点脑子，没错，可惜你发现太晚了。”查德点头承认。 “前几天南方也有两艘船，那是你的后援吗？”卢卡问道。 “那可跟我没关系，我还怕他们抢了我的生意呢！不过你们倒也够警惕，竟然改了航线，让我还要费劲去搬那两桶油！”看来查德倒不是调虎离山。 “这艘船在暮光镇港口急急忙忙的招募船员，几乎没有任何身份审核，给了你混上来的好机会。不过看你这么熟练，应该是经常这么干吧？”卢卡又问道。 查德对此相当自豪，笑着点头：“没错，你们这些菜鸟是我第二十二趟生意了，说真的，这次是最简单的一次了！” “之前那些船上的人也都被你杀了？”卢卡皱了皱眉。 “没错！不是我吹牛，我查德抢过的船上，连一只猫都不会放过！”查德说着大笑起来。 他刺耳的笑声中，蹲在角落里的八卦小队又忍不住出声了。 “我们没活路了吗？”胖女人眼泪流了出来。 “他说不定是在吓唬人呢？好多海盗都是这样，为了让我们把值钱的东西都老老实实交上去！”浓妆寡妇还抱有一线希望。 “别天真了，放过我们对那些海盗能有什么好处？”中年男人打破了她的希望。 “不是有的海盗不杀人呢的吗？还听说有个红什么的，根本不抢商船的。”瘦女人问道。 “还说那个红什么的！要不是他在南边捣乱，这边哪来这么多黑帆的船啊？”中年男人咬着牙说道。 “喂！你们是被黑帆抢的好不？怎么怨上绯红之影了？”卢卡蹲在他旁边说道。 “反正都是海盗……” 中年男人后面的话被噎在了嗓子里，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看身边蹲着的卢卡，又看看舱门附近被查德用枪指着的卢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第七十六章 好奇心过剩的代价 八卦小队就算再糊涂，现在也能分清楚敌友，见卢卡把手指竖在嘴唇中间，几个人都闭上了嘴。 舱门边的那个卢卡还在跟查德胡扯，海盗船长问了几遍他的身份，都没从他嘴里翘出答案来，耐心终于到了头。 他自嘲的笑了几声：“我也是好奇心太重，其实就算你是个大人物又能怎么样？死了的大人物也是死人！” 说着，他扣下手枪的扳机。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和黑火药特有的浓密烟雾，坐在木桶上的卢卡额头中弹。 子弹直接穿过他的头部，没有改变一点方向，嵌入了后面的墙壁。 而卢卡，或者说卢卡的镜像在木桶上闪了几下，化作一团发着微光的烟雾，渐渐消失。 “怎么回事？”不仅查德，船舱里的其他海盗、新海平线号的水手、以及蹲在后面瑟瑟发抖的乘客都目瞪口呆，小声问着同样的问题。 倒是莱昂，虽然不知道卢卡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他至少亲身感受过掩饰术的效果，想来这应该是类似的魔法，抢在众人之前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其他水手也跟着纷纷效仿。查德失去了人质，船舱里一时间剑拔弩张，双方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查德也很快缓过了神，看着再次举起武器的莱昂笑着说道：“就算没那个人质，你不看看自己才有几个人？真以为可以抵抗得住吗？” “即使投降，你们不是也会赶尽杀绝吗？还不如打打看！”莱昂毫不退让。 “唉，你们哪，怎么就看不懂，人数优势是打打看就能抵消的吗？”查德说着挥了挥手，更多的海盗涌进了舱门。 “其实呢，有时候人数真的不能说明问题。”货舱角落蹲着的乘客里，忽然站起一个身影。 那地方光线很差，查德一时看不清说话的人：“谁？站出来！” 卢卡向前走了两步，进入光线的范围：“刚才跟我的镜像不是聊得很开心吗，查德船长？怎么不聊了，一言不合就开枪，这样不好吧？” “我不管你用的什么戏法，今天你的抵抗就到此为止了！”说着，查德对手下的海盗一挥手，“上！一个都别放过！” 最前面的十来个海盗举着刀剑冲了过来，新海平线号的水手本来就是临时招募，战斗力最多比没有稍微强点，面对这样穷凶极恶的海盗，勉强举着武器就算胆大了，根本没有还击的可能，一群人哆哆嗦嗦的直往后退。 “哎呀妈呀，要死了要死了！”乘客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哭声，好像会传染一样，在船舱里蔓延。有几个胆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看海盗的利刃刺向水手的血肉模糊的场面。 “咚！” 这声音不像刀剑砍人呀。浓妆少妇双手还捂着脸，偷偷在手指缝间睁开眼睛看去。 冲在最前面的海盗捂着脚跳了几下，一块半米直径的球型冰块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他前方的地板上，正好砸中他的脚趾。 “哎呀，不好意思，好像弄得太大了！”卢卡挠着头说道，伸手一挥，“等我调整一下啊。” 那个大冰球瞬间消失，几秒钟之后，无数鸡蛋大小的冰雹从天花板倾泻下来。精准的落在海盗们的头上，新海平线号的水手和乘客却一点也没有沾到。 “你！原来刚才是你在捣乱！”站在船舱门口的铁鹰号大副恍然大悟。需要分辨敌我的冰雹术范围终究有限，没能覆盖到整个船舱。 “他干了什么？”查德问道，他向后退了一步，离开冰雹的范围，不过肩上还是被砸了两下。 “铁鹰号的火炮，刚一进入射击范围就被冻成了冰坨，现在弄明白了，就是这家伙捣鬼！”大副说道。 “这也能拦住你们？别管冰雹，直接过去杀人！”查德揉着肩膀叫道。 冰雹术范围内的海盗听见命令，不再抱头躲避，可想要冲向敌人时却发现，自己的脚完全不能动弹。 低下头去，这些海盗惊恐的发现，堆积在脚下的冰雹正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起来。情况比较好的一个也是右脚被完全冻住，最前面的一个双腿都已经结冰！ “这是什么？救命！”船舱里的尖叫声换了主人，原先哭得厉害的乘客现在却都止住了眼泪，呆呆看着面前的海盗一个接一个变成巨大冰块。 “混蛋！就是你在捣鬼！”查德从胸前皮带上又拔出一把燧发枪来，隔着落下的冰雹瞄准了卢卡。 没给卢卡更多的反应时间，他再次扣下扳机，这次瞄的是胸口。 虽然两人中间不断有冰雹掉落，但在船舱里，距离总共也没多远。卢卡是个法师，敏捷根本不是强项，也根本没做任何躲避的动作。 这发子弹从胸口穿过。 闪着微光的虚影再次消散。 自从上了这艘船，查德第一次感到害怕。敌人的位置他根本弄不清楚，对方的手段又完全没法抵抗。 “这真的是魔法吗？”船舱里乘客的低语传进了他的耳朵。 等等，魔法？会魔法的家伙，又在船上！查德忽然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他大叫一声“撤退”，扭头跑出了舱门，爬上楼梯。 后面还能活动的几个海盗也跟着他跌跌撞撞的来到甲板上。 卢卡靠在栏杆上，手里举着一根雪糕吃得正开心，冰雹术的这个副产品他相当满意。他脚边则是更多的人形冰棍，留在甲板上和不远处铁鹰号上的海盗也全都被冻住。 实际上，卢卡之前压根没有从船长室离开，能让镜像去说的事情，他完全懒得自己动口。 “魔法！你就是绯红……”查德嘶哑的声音被一声清脆的“啪”凌空截断。 法师之手打人耳光竟然也挺好用的。卢卡扔掉雪糕的木棍，举起从船长室找来的燧发手枪，干净利落的扣下扳机。 “本来，如果你不开第二枪，甚至没有说刚才的话，我都可能放你一条活路，不过现在，放过你就是给我自己找麻烦，也是给这艘商船找麻烦，所以，你就安息吧！”卢卡没有给查德再说一句的机会。 ------------ 第七十七章 一路错过的那些银币 水手和乘客们并没有看到卢卡处决查德的那一幕，等他们绕过底舱那些冰块爬上楼梯，甲板上只剩下查德的尸体与周围新冻上的冰块。 卢卡早躲回了船长室里。连续用了两次镜像，再加上四五次冰雹以及一次法师之手，他感觉稍微有点疲惫。 在他补觉的这几个小时，新海平线号上乱成一团。 “这些海盗怎么办啊？”没了水手长，一个年纪稍大的水手走向莱昂问道。 “扔到海里吧，没必要同情他们，而且冻成这样应该已经死了。”莱昂下达了命令。 解决了冻死的海盗之后，那艘铁鹰号却让莱昂有些犹豫，他来到船长室找卢卡。 “这船还有用处？”被吵醒的卢卡揉着眼睛问道。 “不加入到您的舰队里吗？”莱昂有些奇怪，大部分海盗应该不会放过这种现成的机会。 “不用，我没这么多人手。”卢卡对此倒是不怎么贪心，当然，他也养不起另一艘海盗船，这船可跟沉默死神号不一样，要雇人来开才行的。 “那就拖在我们后面去长弓岛，应该可以卖掉。”莱昂点了点头。 “也好，卖掉之后按咱们合同里写的分钱就行。”卢卡现在对银币最感兴趣。 “这艘至少能卖一万五。”莱昂这句补充让卢卡差点栽了个跟头。 之后的几天，一切风平浪静。就连不断吵吵的八卦小队都不再到处乱说，这让卢卡有些奇怪，隐了身过去偷听一次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从贵族私生子变成了“神使”，至于是哪个神的，那几位也没争论清楚，反正就是一言不合会冻人的那种。 不过也好，现在至少他们不再来烦卢卡了，就算在走廊遇到，也是一言不发毕恭毕敬的退到一边，生怕自己哪个字得罪了这位大人物。不仅他们几个，几乎所有的乘客都是这种反应。 “这到底都怎么传出来的啊？”卢卡来到船长室，坐在椅子上说道。 莱昂搓了搓手，小声说道：“其实是我传出去的。” “啊？”卢卡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这主意确实不错，落日群岛的居民大多对神祇还是很敬畏的，这种传言成功阻止了那些乘客对他的窥探，也让人不会往海盗那方面去想。 三天后，闭嘴从沉默死神号上带回消息，那两艘海盗船倒是没能做什么抵抗，不过船上也基本没有货物，只是又抢回一堆补给而已。 卢卡本来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闭嘴说道：“那两艘船呢？” “咳！放手！”闭嘴挣扎着把身体挤出他的魔爪，“船当然是放了！主桅杆都被炸断了，还有什么用？” 旁边的莱昂摇了摇头：“可惜了，主桅杆断了的船，价格会大打折扣，不过龙骨没损伤的话，多少还能卖点钱的。” “龙骨？你是说船底竖着的那一条？”闭嘴跳到桌子上问道，“那东西也被丹尼尔从水下敲断了！” 莱昂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不过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我忽然觉得，我们好像糟蹋掉了不少银币啊……”卢卡悲痛万分。 “所以你才这么穷！”闭嘴毫不留情。 …… 新海平线号到达长弓岛的日子，比之前计划的晚了两天。在海上航行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就算碰上个暴风雨都能耽搁几天行程，何况碰上海盗这样的事情。 莱昂去交易所买卖货物还需要几天时间，那艘铁鹰号倒是很容易就找到了买主。长弓岛的海岸巡防队正想增加军力，又嫌新造一艘战船太贵也太慢，这艘被缴获的海盗船价格实惠，很快办好了手续，几天内就可以交接。 在小酒馆二楼客房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卢卡终于和自己的船员重新聚在了一起。 “哦，我早知道船能卖钱啊。”奥莉面对卢卡的疑问不以为然。 “那你怎么还要把船打沉啊？”卢卡趴在桌上完全不想起来。 “你又没问过。再说，这样打起来比较过瘾！” 几天后，莱昂送来的第一笔利润略微抵消了一些卢卡的悲痛。 铁鹰号最终以一万六千银币的价格成功售出，而那满船黑糖加上旅客船票的利润也有七千多，除去再次进货和作为常备资金的数额，用来分红的利润高达一万五千银币。 按照之前的协议，卢卡可以拿到四千五，另外几个船员每人也有一千多，奥莉和诺拉已经计划去港口商业区来一轮新的购物了。 可是卢卡要的不是现金，他不得不在酒馆里又等了一上午，莱昂才赶来递给他一大一小两个口袋。 “这里没有什么珠宝店，找了一圈也就买到这两颗，要不你先拿着现钱？”莱昂有些惴惴不安的说。 “不用，我去大城镇太危险，还是你替我买了吧。”卢卡把装着银币的大钱袋推了回去。 “好吧，我一买到就给你邮寄过去。”莱昂点头接过钱袋，“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交易所那边还要清点一下新进的货物。” 卢卡起身送莱昂离开，没有再跟着去研究交易的具体事项。这一趟商船跟下来，他得出一个结论：自己不是经商的料。虽然数学他自认为还算不错，但是一分一厘的抠价格，一眼不漏的盯着货物品级，这些琐事实在让他头疼。 好在他现在发现了一条不用贸易也可以赚钱的办法，只要……以后别把黑帆的船轰得太狠就行。 送走了莱昂，卢卡打开小布口袋，把宝石倒在桌上。 莱昂不愧是商业世家出身，在购买宝石这件事上比克里特还要靠谱。克里特只是可以看出宝石的真假和等级，对价格的判断可就完全不如他了。 这两颗都是海蓝宝石，别被这名字误导了，虽然带个蓝字，它们还真不是蓝宝石，倒跟祖母绿是近亲，价格也比蓝宝石便宜不少。这些卢卡原先当然不知道，莱昂特意在交易单据上面注明的，两颗宝石一共花费九百银币，大的那颗足有17克拉，稍小的那个也有14克拉。 这下，终于可以开始下一个魔法的学习了。 ------------ 第七十八章 成本过高 如果像其他法师一样，有个像样的导师，卢卡在选择学什么魔法的时候就不会这么为难。 除了一本很不靠谱的魔法书，卢卡没有任何资料可以参考，当然也不会有人告诉他，就算在魔法世界，六系全修的法师几百年都没有出现过了。 倒不是闭嘴在这件事上坑他，作为一本几乎没人看的书，在那边它的时间全部在书架的最高层吃灰，除了大量的魔法知识，它所知也很有限，确实没办法提供更多帮助了。 在这种状态下，卢卡把目标定在了之前没有涉足过的预言系和精神系法术上。 不过今天下午，他的思路总是被打断。 先是酒馆楼下一边咚咚跑着一边尖叫的那两个四五岁的熊孩子，据说是酒馆老板的亲戚；七月份的湿热天气也不让他消停，汗水顺着头发一直往下滴，可是想要冥想的话，又不能随便用个冰雹术来降温，那会对精神星空里的施法造成扰动；更别提还有只蚊子一直在他耳边嗡嗡嗡的绕来绕去。 不过最干扰他思路的，是桌子另一边摆放着的海图。 自打从新海平线号上下来，卢卡就一直在担心一件事。这次遇见海盗，不但没有任何损失还净赚一艘船，下一趟自己可就不再跟着商船了，万一再遇到黑帆，岂不是要血本无归？ 他找莱昂要了张普通的海图，之前几天一直在研究，想要找出一些比较安全的航线，不过黑帆又不是海上的固定靶，他们就像野狗一样，哪里有满载货物的商船，就会闻着味道蜂拥而至，想要避开实在不易。 卢卡站起来用清水洗了把脸，重新翻开书。 忽然，他抬头看了看海图，又低头看看书，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出现在他脑中。他合上厚厚的书页，用手指戳了戳封面： “闭嘴，换个书名！” “你要看什么内容？某些不可描述的内容我这可没有！”闭嘴没变回鹦鹉，只是慢吞吞的在桌上晃了几下，炎热的天气让它也懒得动弹。 “制作卷轴或者魔法物品之类的有没有？”卢卡问道。 “你说的这是两种，到底要哪个？” “有什么区别吗？”卢卡明显缺乏魔法常识。 “废话！卷轴是给法师用的，作用就是节省一点魔力池里的消耗；魔法物品一般人都能用，不过效果差了很多。”闭嘴懒洋洋的答道。 “魔法物品的，快点！”卢卡伸手使劲揉封面。 书名不情不愿的慢慢变成了《魔法物品制作指南》。 卢卡一把抓住，飞速翻越起来。 直到晚上奥莉过来叫他去吃饭，卢卡才终于放下这本《魔法物品制作指南》，他对自己的想法又多了一些把握。 吃完饭回来，他抓住正在用鹦鹉形态往嘴里塞花生的闭嘴：“赶紧变回《咒语大全》去。” “我还没吃完呢！”闭嘴大声抗议，不过还是变了回去。 卢卡翻开书页，里面掉出来几片花生皮。把这些杂物掸掉，他把注意力集中在预言系的一个四级法术上：危险预知。 其实，预言系还有一个简单的一级法术，名字与这个法术也只有一字之差：危险感知。这两者的区别在于，“感知”只能发现在施法那一刻，自己所处位置周围有没有危险，而预知则在时间和地点上都宽松了很多。 更重要的是，这个四级法术是可以用来制作魔法物品的。 卢卡记忆好咒语，打着饱嗝开始了冥想。 这个魔法是他所学的第二个四级法术，又是第一次尝试预言系魔法，他自己也知道进展不会太快，不过竟然整整耗费了一夜才掌握，也还是在预料之外。 精神星空下，筋疲力尽的卢卡仰面躺在黑色的地面上，预言系的方向总算亮起了一颗星星，可是当他目光向上看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之前在卷轴上见到过的那个完全不知所谓的“奶酪催熟术”，位置竟然高得几乎接近天顶，至少不低于十级的样子――当然现在是暗着的。 难道大法师都是杰瑞转世的？卢卡摇摇头，不再去管这种看起来就像恶作剧的法术，离开了精神星空。 晨曦从东边的窗子洒进卢卡的眼睛，阳光里带着的热度即使在清晨也相当灼人。闭嘴仍然保持书的形状，翻开摊在面前，一动不动的沉睡着。而卢卡右手里的那颗宝石，已经不再通透。 这颗17克拉的海蓝宝石个头虽然够大，却不怎么结实。一夜之间，裂纹密密麻麻的占据了整个宝石，看起来一碰就会碎掉。 卢卡都拿不准它是不是还能承受自己的下一次施法，干脆把宝石装回袋子，准备回去跟那些粉尘放在一起算了。 没做任何休息，他伸手拿起了那张海图。 十分钟后，一脸纸屑的卢卡冲出了门，直奔航海用品商店，在店门口等了一个小时才等到开门，用手里所剩不多的银币买下了店里库存的所有海图。 返回酒馆，显然已经错过了早饭，他随便抓了几块面包就又缩回自己的房间，连之后的午饭和晚饭也没出来，只有闭嘴大叫着“饿死鸟了！饿死书了！”飞出来吃了几个核桃――让丹尼尔用权杖帮忙砸的。 第二天清晨，莱昂拿着进单据赶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整整一天没睡觉的卢卡，头发乱得可以给闭嘴做个窝了，眼睛里布满血色，不过神情却相当兴奋。 卢卡手里拿着一张卷起来的海图，递了过来。 莱昂打开海图，顿时愣住。 在这种随处都能买到的印刷品上，薄薄的附着了一层闪着微光的色彩，这些色块有的还在缓缓移动。 “黄色说明有巨浪，红色说明是超级风暴，黑色圆圈是黑帆出没的区域，绿色的地方就是可以安全航行的海域了！”卢卡指着图上不同的颜色讲解道。 “这个能卖不少钱吧？”一边围观的奥莉忽然问道。 “卖？算了吧，他毁了八十多张海图和一颗14克拉宝石才做出这么一个来，成本都抵不过来！”闭嘴嫌弃的说道。 ------------ 第七十九章 抢不到钱的原因 莱昂当然明白这张海图的意义。闭嘴所说的那些成本，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在落日群岛，只有那些海洋骑士可以隐约感知一点海上的天气变化，大部分情况还都相当不准确。 现在，这么一张标注了所有危险的海图摆在面前，别说一颗宝石，就是换一艘战列舰大概也不为过。 要知道，那上面的区域变化可是实时的，黑帆的船走到哪里，有多少船，甚至火力如何都隐约可见。 不过卢卡接下来的话让这张海图的价值打了折扣： “这效果最多持续半年，一旦失效你得回来找我补充施法。” “啊？你不能多做几张吗？”说话的是丹尼尔，他对这张海图也很感兴趣。 “我当然也想啊，可是昨天我发现一个小问题。做这一个已经把我的魔力池耗空了，就算想再做，我也没那能力了。而且，这个预言系跟其他法术不一样，一个预知法术在同一时间只能有一个生效！我再做一张这个就立刻作废了。”卢卡无奈的摊了摊手。 想到自己的雇主大概是不想让魔法这种东西弄得众人皆醉，莱昂也就没有再多嘴，卢卡失去了了解这张地图价值的最后机会。 另外几个同伴呆呆的看着卢卡，过了半分钟还是奥莉先开口了：“没听懂。” “反正是做不出第二张了的意思，对吧？”克里特问道。 诺拉没等卢卡回答，抢先说道：“那就去吃早饭吧！” 丹尼尔立刻响应：“好，我也饿了。” 看着这几个人匆匆离开的背影，卢卡小声嘟囔：“你不是早死了吗，竟然还饿了！” “卢卡船长，这样咒别人不好吧。”莱昂赶紧过来劝解，丹尼尔在他面前还没露出过幽灵形态。 “算了，我们也去吃吧。”二十多个小时没有进食，卢卡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胃开始造反了。 吃完饭回到房间，莱昂把进货的情况一一说明，卢卡就像其他人听自己说魔法的事情一样，一句也没听懂。 “都交给你办就行了，打算什么时候启航啊？”他还是决定说些自己明白的话题。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明天就可以走。”莱昂仔细看了看那张海图，“去南枫歌岛的航线看起来足够安全，去那里的旅客也够多，要是现在挂出招牌开始卖票，估计不到晚上就可以基本满员，明天出发应该没有问题。” “好，那就这样，明天我们去送你，有什么问题通过落日快递给我寄信。对了，半年以后，就是明年一月一号开始，我在回帆港等你十天，给这地图补充法力。” 莱昂点点头，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这张海图我会妥善保管，不会让其他人见到的。” 卢卡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其实他根本没想过这么多，反正只要保证新海平线号能够正常贸易，小钱钱和小钱钱换来的宝石持续不断的进入口袋，他就不去管太多了。 第二天送走莱昂，卢卡终于回到了阔别多日的沉默死神号。 半躺在船长室宽大的沙发上，他不禁感叹：还是家里舒服啊！ 没舒服几分钟，几个在岸上蹉跎了半个月，早已按捺不住抢劫激情的同伴就冲了进来。 “卢卡别懒着了！赶紧订个方向，黑帆都平平安安过了半个月啦！”奥莉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嗓门。 “我也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都要生锈了！”丹尼尔也随声附和。 “拜托，你是幽灵，哪儿来的骨头啊？”卢卡一点不为所动，保持着葛优躺的姿势，除了嘴唇以外，身体其他部位不动如山。 一分钟后，奥莉拽着他的肩膀，把卢卡整个人搬运到书桌旁边的椅子上，并且打开一张海图――普通没魔法的那种，随手指了一个位置说道： “反正你也没目标，就这里行不？” 卢卡看了她一会，才慢慢说道：“女士，请问你知不知道，自己指的那个地方，大家俗称布罗恩帝国首都？” “别学克里特说话！”奥莉一剑柄怼了过来，卢卡瞬间放出一个钻石皮肤把力道弹开。 闹归闹，作为船长，卢卡还是必须确定航线。 他在地图上看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来说道：“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诺拉觉得自己似乎又没跟上船长的思路。 “我明白为什么我们总抢不到货物和银币了！”听到卢卡这么说，克里特和丹尼尔也围拢过来。 “你们看啊，黑帆的据点塔塔岛是这里吧？”卢卡指着地图西侧的一个小岛说道，“他们的船都要回港去销赃的吧？” 大家点了点头，没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们的船从塔塔岛出来，要是逆着海流，那肯定速度跟乌龟一样吧？” 大家再次点头，不过还是不明白卢卡要说什么。 “所以，黑帆的船离开塔塔岛，一定是这样，顺着海流先向北，再往东边绕一下，然后才分散开，没错吧？” “我们现在基本都在塔塔岛东北方活动，这地方的黑帆海盗，都是刚从塔塔岛销完赃出来，准备去抢劫的。谁去抢劫还会带着一舱货物或者几袋子银币啊？” “有道理，我们的活动区域确实不太合适。”克里特也醒悟过来。 “那我们去塔塔岛南边？”奥莉反应也不慢。 “没错，塔塔岛的南边，有两条暖流，他的船回去时，肯定要借这两条暖流的力。我们只要在那附近晃悠，一定能满载而归！”卢卡说着握紧了拳头。 “也不要离岛太近，他们岛上据说有好几座炮台，据说还有迫击炮，不比我们的射程近。”丹尼尔低头仔细研究着海图上那个小岛。 “嗯，只要在塔塔岛南边一百海里左右的地方逛荡，一定能碰上不少抢完回港的黑帆海盗。我就不信咱们能一直这么穷！”卢卡说着忽然看见了一脸迷茫的诺拉，赶紧补上一句，“弄到钱先买上十只海龟炖汤，好好吃一顿！” “能不能买二十只啊？”诺拉的眼睛几乎变成了星星。 有了合理的计划，卢卡对银币爆仓的未来再次充满了希望，在海图上大笔一挥，沉默死神号掉转船头，驶向塔塔岛南边的海域。 ------------ 第八十章 重返回帆港 这一次，卢卡的确领悟了抢船的真谛。 如果只是在海面上随波逐流，碰上什么抢什么，大概没有几个这么随性的海盗，就算真有也过得比卢卡还穷。确定抢劫目标最多的海域，并带领船员把目标变成实实在在的战利品，才是成为一个合格海盗船长的第一步。 事实证明，卢卡这次的判断很准确。来到塔塔岛的南方，那两条暖流附近，满载的黑帆船每天都能看见好几艘。 这让卢卡甚至可以对目标挑挑捡捡了：这艘双桅船吃水太浅，一看就没什么值钱货；那艘单桅船估计吃了个败仗，船帆上都破了个大洞，狼狈成这样一定是回港修理的；前面这艘三桅船看起来不错，肚子大吃水深，一看就是个有钱有货的样子，就是它了！ 沉默死神号再次发威，一小时后卢卡再次垂头丧气的返回： “竟然运的是石料！黑帆要这东西干什么？” “大概是加固岛上的炮台吧，要是真像我们之前判断的那样开战，而且他们站在帝国一边，联盟一定会派出大量军力攻击塔塔岛的。”克里特说出自己的判断。 “就是，这船看着也不像用来抢劫的啊！”奥莉说道。 卢卡回过头，又远远看了一眼身后的那艘三桅船，顿时发现了自己刚才的失误：这船虽然挂着黑帆的旗子，但基本没有什么火力，船体宽大速度显然也不会很快，根本就是一艘运输船的样子，黑帆海盗再没脑子，也不会用这种船去抢劫。看来，它挂着那旗子的作用，更多是怕同行误伤而已。 下一次，卢卡调整了策略，把目标定在一艘三桅卡拉克帆船上，不过这艘船火力强劲，卢卡又不肯让诺拉和丹尼尔破坏船体，沉默死神号只能一边跟它绕圈子，一边发射对船体基本无损的葡萄弹。 足足花了两个多小时，卢卡才找准时机，冻住了对方的最后一门火炮。 即使冰雹术提前让对手大量减员，但这艘三桅船上的海盗数量着实不少，等到制服全部敌人，就连奥莉都摘下头盔大口喘了半天，卢卡更是魔力池见底。最后清点，这船满员竟然有足足一百二十个海盗！ 把幸存海盗全都赶上小舢板，卢卡用手扣了扣冷杉木材质的主桅杆，这艘基本完好无损的船令他十分满意。 不光船本身，货物也相当不错，更别说船长室还有满满一大箱子银币。卢卡自从开始抢劫生涯以来，就没有这么春风得意过。 把这船拖在沉默死神号后面，货物搬回舱里，他立刻就把银币分了。按照之前的约定，其他几人平分五成，奥莉再额外加一成，卢卡分走四成。 在船长室，卢卡抱着那一堆银币，两眼的瞳孔几乎变成$.$的形状，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直到丹尼尔打断了他和小钱钱的亲密约会。 幽灵终于有了些副官的样子，举着货物清单走进来问道：“船长，这些货物怎么处理？” 哦，对，销赃！卢卡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个问题。 金牙那条路，说真的他实在不想再走了。那胖子之前说的倒也不是虚言，他在暮光镇遮遮掩掩的那点生意，怕是很难吞下卢卡这日渐丰腴的货物量。而且就算他能吞下，那价格怕也是比焦炭还黑。 再说，暮光岛毕竟是六月联盟的商业重镇，不仅警卫队实力过人，海军也常年在附近巡视，以卢卡的本事，一次两次溜进去不成问题，可次数太多也难保不会被盯上，因此这个选项被卢卡从可选范围内彻底划掉。 “要不给莱昂送去，这些当成普通货物卖有没有问题？”卢卡可是有贸易许可证的。 丹尼尔核对了一下清单答道：“大部分没有问题，重新包装一下就不会有什么破绽。” “那小部分有问题了？”卢卡只关心有问题的这部分。 “是，货物里有一箱瓷器，上面的装饰花纹是六月联盟的官方徽记，应该是联盟政府专门定制的，市面上根本没有流通。”丹尼尔答道。 卢卡想了一下：“总共六十四箱货物，一箱不好出手，这比例我能接受。就交给莱昂去卖吧。” 做出了这个决定，于是问题来了：这么多货物，总不能用落日快递给莱昂邮寄过去吧？人家毕竟是个快递公司，不接大件物流。 克里特给卢卡出了个主意：可以去回帆岛租个私人仓库，那也是落日快递的生意，拥有口令和钥匙的双重保险。卢卡他们把货物装进去，莱昂每隔一段时间去取货就行了。 “这主意不错，”卢卡拍了拍克里特的肩膀，“不过那仓库不便宜吧？”他对回帆港的物价至今心有余悸。 “总比金牙黑掉的少。”奥莉也赞同这个主意，“而且回帆港的造船厂可以直接回收整船，省的我们总拖着这些玩意在海上跑。” “也好，反正那钱我们再从黑帆身上刮出来就是了。”卢卡做出了决定，“也不知道那熊孩子还在不在那，字据我还留着呢。” 二十多天后，卢卡再次来到回帆港。 这一次，沉默死神号没有停在外海，而是直接大摇大摆的开进港口。反正这里是中立区域，这次货物太多，用游隼号一趟一趟搬运不太现实，卢卡干脆让这艘巨船在回帆港直接亮相。 “喂，你还收不收停泊费了？”卢卡伸手拍了拍呆若木鸡的码头管理员。 “收，当然收！”码头管理员终于回过神来，查看着手里的收费标准，“B级船停泊一天12银币，A级船30银币，您这船比A级还要大吧？我得请示一下具体收多少。” 竟然连停船都要讨价还价了！卢卡摇了摇头，随后赶来的港务官终于给出了解决方案：在A级上面增加一个S级，每天停泊费用50银币，每月1。 “这不对啊！停的时间长怎么反倒贵了？”卢卡很不满的叫了起来。 港务官无奈的指了指码头：“我们的其他生意都跑了啊！” 卢卡这才发现，整个中立岛屿的黑帆海盗船，从沉默死神号进港那一刻开始，全都用最快的速度驶离了这里，能跑多远就跑了多远。 ------------ 第八十一章 感觉自己被抢劫 名声变大有时候不全是好事，比如说卢卡现在就被名声所累，无可奈何的缴纳了比别人贵上几倍的停泊费用。 好在港务官也还算识时务，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痛快的免除了游隼号的费用。 “游隼号一天才一银币好不？这根本不能算优惠！”卢卡觉得对方的抢劫经验远比自己丰富。 港务官不为所动，收钱开单走人。 “太黑了！太黑了！太黑了！”卢卡看着他的背影，在沉默死神号甲板上心疼得直跺脚。 “你说好几遍了都。”奥莉提醒道。 “重要的话说三遍，不，四遍！太黑了！”卢卡还是不能释怀，要不是刚刚抢的那艘船上钱箱有点料，他连这停船费用都交不起了。即便如此，那两千出头的银币也所剩无几。倒不是卢卡真打算在这里停上一个月，而是港务官一定要他交满一个月的费用。“离港时退还，这些算押金”，那家伙是这么说的。 “不对，这些是航行成本，不能我一个人出啊！”卢卡忽然盯住了奥莉他们，不过船员们也很坚定，入手的银币绝对不肯再放出来。 “我还要去购物呢！夏天都过一半了，我要跟诺拉买秋天的新衣服！”奥莉大声说道。 “你买也不会在这买的，这里一根头发都能卖出一头牛的价来！”卢卡毫不相让。 丹尼尔出来调解纠纷：“都让一点吧，成本确实没有算好，可是钱船长你已经发下去了，干脆先记账行不？下次分钱的时候把这次的成本扣了再分，怎么样？” 克里特的话转移了卢卡的注意力：“要不咱们先去落日快递的门店看看，说不定莱昂有什么消息呢。” 最终，卢卡还是采纳了丹尼尔的方法，这次的成本，不仅是停泊费用，还包括之后租仓库的费用，下次分钱时候提前扣掉。 落日快递的门店里，店员的效率比港务官快多了，不到十分钟就提出一个包裹来，拿在手里对卢卡说道：“寄件人是莱昂.埃蒙森先生，您确认没错吧？” 卢卡看着包裹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赶紧答道：“没错！” 店员又说道：“这是贵重物件，埃蒙森先生特别标注，要确认你的身份才能交付。 “确认身份？怎么确认啊？”卢卡没弄明白，落日群岛可还没有身份证或者户口本这样的东西。 店员又仔细看了一下单据，用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语气说道：“埃蒙森先生说，你可以表演大变活人……” “我……好吧。”卢卡正想反对，转念一想，这倒也不失为一个确定身份的好方法，表演一下至少比被人冒领东西要好，反正现在店里也没有别人。 下一刻，店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也太神奇了！请你再变一次吧。” 第四次改变了外形后，卢卡终于忍不住问道：“他到底要让我变多少次才能确认啊？” “哦，埃蒙森先生没要求，只说变了就行。”店员答道。 “那你让我一直变？” “太难得一见了，我想多看几次。”店员一点都没有愧疚。 卢卡感觉自己被当成了马戏团的猴子，拿过包裹转身就走。 莱昂和新海平线号真是卢卡穿越以来最成功的一次投资了，不到一个月时间，他就寄过十来颗各色宝石，还有四千银币。当然，银币是要给船员们分的，不过有了之前在甲板上的协议，卢卡理所当然的扣下了一半，没人反对，毕竟还要去租仓库呢。 “吃点新鲜的吧，换换口味，今天我请！”诺拉拿着刚分到的五百银币，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既然是要换口味，卢卡没去上次遇到熊孩子的那个顺风酒馆，当然也没去镇中心那个黑帆聚集的圆桶酒馆（现在大概没什么人了），而是选择了在仓库附近的深桶酒馆。这个酒馆以摆在门口那个半埋在地里，露出部分也有一人多高的大酒桶而闻名。 卢卡急着要去租库房，吃得很快，不过克里特一如既往的细嚼慢咽，而且诺拉吃饭速度再快也架不住总量太大，所以他还是等了足有一个小时，才带着酒足饭饱的船员前往落日快递的仓库。 这次倒还顺利，一个能够装下两百个标准货箱的库房，一年租金刚好两千银币，卢卡是彻底断了在这岛上讨价还价的念头，老老实实的交钱拿钥匙。 返回落日快递门店，他把匆匆写下的信用蜡封好，连同钥匙一起邮寄出去。卢卡并不知道莱昂现在会在哪个岛上，不过落日快递有自己的信息通道，总能迅速找到收件人的。 刚刚回到沉默死神号，回帆港造船厂的老板就找上门来。 那艘卡拉克帆船根本没进港，直接被丹尼尔拖到了造船厂去评估价格。造船厂老板给出的一口价是三万，虽然也挺黑的，不过在这到处漫天要价的回帆港也算一股清流，卢卡没做抵抗就同意了，约定第二天搬钱。 搞定了这一系列事情，卢卡终于可以回到沉默死神号的船长室，好好看看那些宝石了。 大概是裸石数量不多，这次莱昂寄过来的，竟然还包括五枚镶嵌着欧泊石的戒指。把上面的宝石拆下来也能用，不过，卢卡忽然想到了另一个用法。 他让闭嘴重新变成那本《魔法物品制作指南》，又翻开研究了一会。有了上次制作地图的经验，再加上这次他打算使用的又不是“危险预知”那种四级法术，卢卡的进展很顺利。 沉默死神号上的同伴早已熟悉自己船长完全不着边际的行为习惯，比如没事就握着宝石把自己关在船长室，还时不时发出一些晃瞎人眼的闪光，刚刚拿到宝石的卢卡一下午没有出屋，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当卢卡还没到晚饭时间就走出船长室，反而成了奇事。 “难道你放弃当法师了？”奥莉睁大了眼睛问道。 “哪能啊，我给你们做了点礼物。”卢卡说着摊开手掌。 五枚欧泊石戒指静静的躺在掌心，上面跃动着魔法的微光。 ------------ 第八十二章 来自船长的礼物 欧泊石，又被称为蛋白石，大部分是半透明的乳白色石头。 不过卢卡手上这五枚戒指镶嵌的欧泊石可不是那种大众货，准确的说，这几块欧泊完美的诠释了“欧泊”这个名称的含义：集宝石之美于一身。 各种变幻的色彩在通透的晶体中间凝结，从不同角度看去，七彩辉映却又浑然一体，这五枚戒指上的，可以称为欧泊石中的珍品了。 现在，戒面上又增添了一缕跃动的魔法光晕，让宝石中的色彩仿佛随时可以跳出来一般。 “这个送我们？太贵重了吧？”奥莉对宝石的判断终究比男人敏锐不少。 “这个很贵？”卢卡看了看手里的戒指，挠了挠头，“贵就贵吧，反正我都做完了。” 说着，他把戒指一人一枚塞到自己船员的手里，把留给自己的那枚在手指上试了一遍，只有食指戴着合适，反正他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戒指戴哪个手指有什么含义，能套上不掉下来就算满意。 随着戒指套在手指上，卢卡全身轮廓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几秒钟之后又重新清晰，外貌却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效果与之前他施放过的掩饰术一模一样。 “这个用起来特别简单，宝石冲外就是掩饰术效果，把戒指转一下，让宝石冲里，就可以解除效果。”卢卡说着演示了一遍，“这样就算我暂时不在身边，你们也可以不用担心那些通缉令了。” 奥莉看着手里的戒指，忽然感觉这枚彩色石头沉重了很多。 诺拉对这种宝石和魔法的结合最为熟悉，听见卢卡的解释立刻兴奋起来，赶紧把戒指套在手指上。一个长着满脸雀斑的农家小姑娘瞬间取代了火精灵，她转动戒指恢复原状，又转一下，这次是一个带着眼镜的书呆子形象，粗看上去倒像是克里特失散多年的妹妹。 “每次都不一样啊！”诺拉惊喜的叫道。 “嗯，这样可以让那些通缉我们的人摸不清头脑嘛。”卢卡才不会承认，他根本没能把附着在戒指上的掩饰术精确定向，出现什么形象只能看运气。 “嘿，我也试试。”丹尼尔说着也拿起戒指。尝试过了所有指头，就差把鞋脱下来试试脚趾了，他沮丧的说道：“戴不上啊，太小了……” “就是，型号很有问题啊。我这个往哪儿戴啊？”奥莉也举着直径快赶上镯子的戒指圈发呆。 “戒指还有型号吗？”诺拉举起手看了看，没想到放下手的一瞬间，那戒指就被甩到了地板上，火精灵追着滚动的戒指十几米，才从墙角重新捡起来。她这枚似乎也大了一点。 “你们就不能互相换一下吗？”克里特摇了摇头说道，“我这个也小了一些。” 一阵乱糟糟的随机交换之后，所有人终于都戴上了大小合适的戒指。 趁着这股新奇劲，沉默死神号上再没有人以自己的形象现身了。 第三次把奥莉认成克里特，把丹尼尔认成诺拉之后，卢卡终于发布了在回帆港靠岸以来的第一道船长令：“在沉默死神号和游隼号上，未经船长许可，不准随便改变外貌。” …… 一天后，迎着满天的朝霞，卢卡的船离港出航。 倒不是他有什么急事，只是这停泊费用实在让人肝疼。要不是太贵，卢卡还真打算在镇上多逛荡几天，万一碰上熊孩子菲尔还能再调戏几句呢。 出海也好，可以专心练习魔法。卢卡这么想着，从小袋子里拿出一枚宝石。 现在他已经不去在乎宝石的材质和价格了，反正都是一个贵字，越了解就越心痛，还不如不去想。反正拿出宝石，让闭嘴鉴定一下可用，他就可以开始冥想。 有了“法师之手”这种低消耗却又好用的法术经验，卢卡先把低级别大致过了一遍。要是在魔法学院，他这样的学法说不定会留上几级，可现在作为海盗，多学点这样性价比高的法术，对保命和赚钱效果显著，反正这里又没有期末考试。 大部分一级和二级法术没费什么力气，只有一个二级的“眩晕术”阻挡了一下卢卡的进度。 倒不是这个法术有什么特别，只是它是卢卡所尝试的第一个精神系法术。在宝石上增加了十几条裂纹后，这个法术才终于被掌握。 “一个二级法术而已，没想到这么费劲。”离开精神星空的卢卡对自己的成果有些不满。 “不是级别问题，你对精神系法术的亲和度好像不高。”摊在桌子上，书籍形态的闭嘴解释道。 “有办法改善吗？”卢卡翻着魔法书，这一系后面有不少看起来很强大的法术。 “我哪知道！多练练呗，说不定哪天就突破了！”闭嘴一点都不替卢卡着急。 “好吧，不管这个了。”卢卡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在这上面驻足不前只能拖慢他整个练习进度。 之后的三天，卢卡没去练习魔法，也没去追踪黑帆，而是一直在船长室养精蓄锐，意思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除了上厕所完全不出屋。 第四天，他翻开书，终于开始尝试与闭嘴一起商量决定的新魔法，一个可以让他从初级法师一阶，突破到二阶的法术。 这是一个辅助法术，需要和其他法术组合使用的那种。效果卢卡也并不陌生，就是之前“范围扩展”的加强版本，四级法术“进阶范围扩展”。 选择这个法术，一是因为变化系是卢卡最为熟练的派系之一，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在茫茫的大海上，距离远比在陆地上更加重要，施法范围能够决定的事情太多了。 握住宝石，卢卡开始了冥想。 一天后，当二阶初级法师卢卡走出船长室，迎接他的并不是庆祝进阶的鲜花和掌声，而是奥莉一张兴奋异常的笑脸。 “卢卡，前面有好几艘黑帆的船哪！你都宅了十来天啦，咱们还抢不抢啦？” “抢啊，当然抢！那船看起来肥吗？”卢卡伸手接过了望远镜。 ------------ 第八十三章 诱饵与无人岛 距离沉默死神号大约十二海里的海面上，那艘黑帆海盗船明显也已经发现，自己即将成为猎物，借助风势掉头就跑。 目标仗着船体轻便灵活，眼看就要脱离沉默死神号的火力范围，卢卡也顾不上这船能卖多少钱了，直接下令链弹攻击。 真要是让它跑了，就一个银币也没有了。面对三根桅杆断了两根的猎物，卢卡给自己的浪费找到这么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好在货物和银币还算丰厚，他也就心满意足的收工了。 之后的一个月，卢卡的运气越来越好。几乎每当他觉得无聊，想要抢艘船来解闷的时候，总会有一艘黑帆的船送上门来，而且战利品种类全都正合他的心意，全都是那种不太沉重但是价格不菲的优质货物。 就连缴获的食物种类也是越来越丰富，最近一艘上面竟然还有一桶顶级鱼子酱，那入口即化的鲜美味道让诺拉都学会了细嚼慢咽。 不过，这种一帆风顺的状况总是让卢卡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太顺利了也算有问题？”丹尼尔完全无法理解卢卡的思路。 “倒不是顺利的原因，我总感觉，这些船就好像摆在那儿专门等着被我们抢的！” 卢卡现在真希望自己能在预言系法术上多下点功夫，不过他的预言系亲和程度不比精神系好多少，唯一有用的“危险预知”又不便使用。这法术同一时间只能生效一次，他如果现在施法，莱昂那边地图上的效果就会被解除，要是这么坑自己的商船，他一定会在小钱钱上遭受报应的。 “我也觉得有问题，”克里特盯着桌上的航海图说道，“这一连串抢下来，我们现在已经远离塔塔岛南边那两条繁忙的航线了。” “难道那些是黑帆的诱饵？可这附近什么都没有，引我们过来干什么啊？”奥莉问道。 卢卡很想对奥莉说“是你想多了”，可仔细想想，他也不得不承认，奥莉也许真是对的。 唯一的问题是，黑帆引他过来干什么？ 这附近海面开阔，连一点暗礁都没有，真想要搞什么事，沉默死神号在这种条件下可是大占便宜的。 忽然，卢卡在海图上发现了一个小到几乎看不到的小岛。 “这是什么岛？”他指着海图上的那个小黑点问道。 “这种小岛没有名字的，面积太小，上面也没有人。”克里特看着鼻子几乎都贴到海图上的卢卡，伸手递过来一个放大镜。 “只能说，画这海图的时候上面没有人。”卢卡不太放心，“这岛现在距离我们多远？” 克里特测量了一下答道：“七十六海里。” 卢卡听完，伸手让闭嘴落在手臂上问道：“你最远能飞多远？” “什么？你想都别想！将近一百海里哪，想累死我吗？”闭嘴跳到卢卡肩上，愤怒的转过身，尾羽甩了他一脸。 “那答案就是可以飞这么远了？”卢卡觉得自己和闭嘴的交流越来越顺畅了，“两袋花生怎么样？” 闭嘴歪着头想了一会：“三袋，还要在上面施放香脆术！” “成交！”这法术是卢卡前一阵刚刚学会的一级魔法，也不知道是哪个吃货法师发明的，唯一的作用是让食物变得嘎嘣脆，可惜不是鸡肉味。 闭嘴很少远距离飞行，但实际上，它变成的这种大型鹦鹉的飞行能力相当不俗，持续飞上十来个小时也很正常。七十多海里的距离，想着香脆的花生，虽然是逆风，它也仅仅花费了不到四个小时。 落在一棵低矮的歪脖树上喘息了一下，一阵“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音引起了它的注意。 声音的来源距离闭嘴的落脚点隔着一个小山包，低空滑翔过去一看，它整个鸟都不好了。 怪不得他们运那么多石头呢！闭嘴低头啃了一下爪子想道，竟然在这里修起炮台来了，还不是一般的炮台。正常的滑膛火炮之外，还有几门炮管短粗的，摆出一副仰望天空的姿势，显然是射程更远，弹道呈高抛弧线的迫击炮！ 闭嘴围绕这个施工中的据点飞了一圈，一个工头模样的人急匆匆的跑过去，他的话引起了鹦鹉的注意。 工头拿着手里的施工图，气急败坏的叫过来几个人吼道：“就你们几个拖进度！首领下了死命令，今天午夜之前必须完工，特别是迫击炮，到时候要是还不能用，你们就等着放荒滩吧！” 这么急？闭嘴虽然是只兼职魔法书的鹦鹉，但“放荒滩”这词它还是明白的，简单的说，就是把人流放到没有任何食物和水源的荒岛上，任其自生自灭。 闭嘴又绕了几圈，在加紧干活的一群海盗身上，看起来是没法得到更多线索了。它获得的有用信息只有迫击炮、“首领”、午夜这几个词。 具体怎么回事就留给那笨蛋法师去分析吧，不过闭嘴很清楚一点，“午夜”这个词作为信息，一定要在午夜之前带回去才算是有用的。 回去的时候一路顺风，闭嘴更是超过了自己速度的极限，不到两个小时就返回了沉默死神号。 “你们这船竟然还乱动的！”闭嘴一落下就没好气的大叫起来，“要不是我眼神好，在海上飞累了会淹死的你知不知道？” “你还能找不到？”卢卡矮身躲过闭嘴扇过来的翅膀，“不是乱动，刚才又有看起来很肥的黑帆船在前面逛荡来着！我们就后退了一点而已。” “你竟然没去追？”闭嘴落在他肩上。 “这不是等你消息吗？”卢卡说着掏出一袋花生。 闭嘴一边吃一边把看到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所谓‘首领’，应该是那个爱德华 . 休吧？这么说，那些船真是想把我们引到迫击炮的范围里去？”卢卡皱着眉说道。 “他们想打，那我们就打呗！”奥莉一副打架有理，打架有钱赚的样子。 “这群懦夫！我才不怕他们！”丹尼尔举起了权杖。 “我也不怕。”卢卡还算淡定，“不过，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我很不喜欢！” “要打，也要按照我的方式来打，想让我进圈套，爱德华 . 休想得也太简单了吧？” ------------ 第八十四章 进入圈套 黄昏时分，距离沉默死神号不到二十海里的地方，一艘双桅船慢慢悠悠的在海上随波逐流。 一般的双桅快速船的船体都比较狭长，而这艘船在这一点上更是登峰造极，从船头正面看过去，几乎比单桅船还要窄上不少，可是视线一旦转向侧方就会发现，这船的长度甚至快要赶上某些小型三桅船了。 船尾部木板上镌刻的船名也是这船外形相当准确的总结：老鼠尾巴号。 按理说，这种外形的船，以这种慢吞吞的龟速行驶，从哪个角度看都很不正常。不过，现在站在甲板上的伯纳德.库克顾不上这些了。 “炖菜，他们怎么还不追上来？”库克的副官同样一脸焦躁不安。 “炖菜”是库克的外号，这并不仅仅因为他的姓意思就是厨子，刚在黑帆入伙的时候，库克还真是一个厨子。 在登上老鼠尾巴号的短短三四年间，包括船长大副二副军需长等等一切地位在他之上的人，全都死于非命，直到再也没人能去挑战他的地位。从一个厨子混成船长，显然库克的炖菜里，调料没那么简单。 “再等等，不行就再靠近点。”库克当然知道自己这船作为诱饵，说有一箩筐的破绽都算少的，可爱德华.休的命令不容置疑，他又不能跑到海盗领主的巨齿鲨号上面去给他做个加料的炖菜，除了按照不靠谱的计划行动，他还能做什么呢？ “呸！”库克对着甲板角落啐了一口，要不是那个只会谄媚的小人梅森，自己怎么会被安排这么个一定失败的任务？想想那个靠着妹妹的裙带关系呼风唤雨的懦夫，他就头疼。 “炖菜！”大副又叫了一句，在这老鼠尾巴号上，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直接称呼库克的外号的。 “怎么？”库克掏出一块嚼烟塞进嘴里，含混不清的问道。 “那艘大船好像动了！”大副指了指沉默死神号的方向。 库克赶忙把望远镜举到眼前，果然，沉默死神号在几个小时的犹豫之后，终于掉转船头，看来对方的贪心是无止境的，就连这么明显的破绽都无法阻止他们对货物和银币的欲望。 爱德华.休的命令很明确：今天午夜之后，明天早晨六点之前，一定要引诱那艘巨船进入碎石岛炮台的射程范围之内。 库克对自己这船的速度很有信心，从其他海盗那里得来的信息看来，那艘巨船上的火炮虽然射程很远，但也没超过两三海里，跟重型迫击炮相比还是差了不少。只要保持速度不让它靠得太近，作为诱饵全身而退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唯一的问题在于，他整整晃了一个白天都没能引起对方的注意，现在距离明天早晨的最后期限只剩十个小时，还要一路迂回，也不知道那个大家伙能不能跟得上，赶在最后期限之前进入陷阱。 很快库克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巨船的速度完全不亚于那些B级巡防舰，自己使劲全力也只是勉强能保持在它的射程之外而已。 也不知是自己运气好，还是对方轻敌，传说中那些冰块啦，火球啦全都没有出现，巨船只是不紧不慢的追赶着老鼠尾巴号，船首的回旋炮偶尔发射几发有气无力的炮弹，完全没有构成威胁。 经过一夜的紧张追逐，那个刚刚被爱德华.休命名为碎石岛的无名小岛与第一缕晨曦一起出现在库克的眼前。他掏出怀表，指针正指向五点三十。 再过几分钟，就应该可以听见轰鸣的炮声了，库克现在唯一要向风暴之主祈祷的，就是那些炮弹不要打偏落到自己船上。当然，以老鼠尾巴号的狭长形态，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 一个完美的圈套，当然不仅仅是库克这一艘诱饵船，加上匆匆完工的碎石岛炮台那么简单。 几乎就在沉默死神号开始追击的同时，爱德华.休的主力舰队也开始了行动。这支三十多艘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分成四路，从后方静悄悄的包围过来，力求无论从哪个方向也不让沉默死神号有突围的机会。 轰！轰轰！ 巨大的轰鸣从碎石岛方向传来，库克听着这声音在心里暗喜，果然是最先进的大炮，这声音听起来就气势不凡。 不过下一秒钟，当迫击炮的炮弹落在他的船头时，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特么的什么准头！”他一连骂了十来句脏话，指挥还能凑合航行的老鼠尾巴号左转右闪。 在第三发炮弹又落到船上时，库克终于醒悟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没有准头，岸上那些炮台的目标明显就是自己。 “这些烂尾巴的狒狒！”这是老鼠尾巴号从中间断成两截之前，厨子船长的最后一句话。 到底是梅森那个小人借机除掉自己，还是爱德华.休对自己的诱饵行动不满，或者原来被自己毒死的那些笨蛋的亲友想要报仇？库克再也没有机会弄明白原因了。 第四发炮弹直接砸在了他的头上，无论是炖菜还是毒菜，从此再也没有浮上水面。 …… 距离老鼠尾巴号二十海里，巨齿鲨号正载着这片海域上最强大的海盗（当然，卢卡不会承认这一点）爱德华.休破浪而来。 “前面什么情况？”高大的海盗首领一边发问，一边举起了望远镜。 “船长，看起来那些岛上的炮手眼神不好啊！”一只眼睛戴着眼罩的梅森答道，没错，他就是在沉默死神号第一战之前临阵逃走，幸运的保住了性命的那个家伙。 “哼，什么眼神不好，我看你才是眼神不好！”爱德华.休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要不是唐娜那小妞确实够劲，海盗首领也懒得理这个明明两只眼睛都很好，却非要每天戴个眼罩的家伙。 “难道岸上的人叛变了？”梅森陪着笑揣摸爱德华.休的意思。 海盗首领摇了摇头：“他们也敢？不用想了，碎石岛现在已经被敌人占领！” ------------ 第八十五章 主力舰队的规模 爱德华.休阴沉着脸。他不相信卢卡对外宣称的什么“魔法”，因为他对那个顶着“绯红之影”名号的不入流海盗还算有所了解。 在他的印象里，那就是一个凭着一张还看得过去的脸，和满嘴的花言巧语胡乱吹牛的小骗子，以前就在各个港口用那些小戏法到处泡妞，说什么魔法？不过是又一个小伎俩罢了。 不过爱德华.休倒还真是有些后悔，要是当年在塔塔岛上把这家伙直接除掉，难度不会超过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的话，哪还会有现在这些麻烦？ 可是那个时候，又怎么能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让自己损失了这么多船？ 爱德华.休弄不明白，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在这么多船的包围之下，人不知鬼不觉的占领了自己重兵把守的碎石岛？ 其实，他忽略了一件事，那艘没什么火力的单桅帆船游隼号，此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拖在沉默死神号的船尾。 前一天晚上，早在沉默死神号驶向诱饵之前，卢卡带着奥莉、克里特和诺拉驾驶游隼号直线驶向碎石岛，中间还跟那个倒霉的老鼠尾巴号擦肩而过。 当然，老鼠尾巴号上的库克浑然不觉。如果他眼光再敏锐一点，也许可以看出自己船旁边翻起了一条不太自然的波浪，就好像有什么船快速驶过一般。 卢卡这次把二级辅助法术扩展范围和隐形术组合了起来，魔力流笼罩了整个游隼号。 如果能够连船身泛起的波浪也消除掉，那就完美了。他对这个魔法的效果有些过于贪心。 游隼号的速度不同凡响，没到午夜就静悄悄的在碎石岛附近下锚。 碎石岛西侧，临时修建了一个简易码头，此时被一群海盗牢牢把守，卢卡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划小艇悄悄上岸。 新学会的眩晕术非常有效，加上群体效果，几乎一瞬间就悄无声息的制服了码头上的海盗。 我现在也是能晕人的啦，卢卡心里挺高兴。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那些在炮台上忙碌的海盗工匠才匆匆完工。这次奥莉也一起出手，半小时后，二十多个工匠和十来个守卫，外加刚才码头上已经制服的那些守卫，再次按照沉默死神号的一贯风格，捆得结结实实，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原来堆放建筑材料的空地上。 就是诺拉有些郁闷，她的活焰太过耀眼，在这种隐蔽突袭的行动里不便使用，从上岸到现在相当无聊。 “放心，等会有你的用武之地！”卢卡一边安慰她，一边使用法师之手，帮奥莉把炮弹搬过来。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的时候，老鼠尾巴号如预想的那样进入了视野。 “开火！”卢卡亲自调整了射击角度，指挥诺拉开始炮击。 仅仅一轮迫击炮的轰击，就让那艘诱饵船彻底沉没。 炮台后的三个人一阵欢呼跳跃，转着圈跳起舞来。转到第二圈的时候卢卡忽然发现，面无表情的克里特没有加入庆祝。 “我本来想说，不用管那个诱饵，黑帆的主力在后面。”克里特有些无奈，一把没抓住这几个人就把炮弹发射了出去。 “哎呀你倒是快点说啊。我们这是不是打草惊蛇了？”奥莉也停止了庆祝。 “我一直是这个语速。”克里特说着举起了望远镜，“这会不会引起黑帆的警觉，现在还不好说。” 半个小时候，同样举着望远镜的卢卡不得不承认，这次冲动的炮击的确不太明智。 沉默死神号在距离碎石岛三四海里的地方停住，在她的后方，黑帆主力舰队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如此规模的舰队，不仅卢卡，就连奥莉和克里特也是第一次见到。 三十多艘战舰，最小的也是C级的三桅战船，而且不是那种重心不稳的卡拉克型，全部是最新改良过的盖伦帆船。还有众多火力强劲的B级巡防舰，更引人瞩目的是那艘远远跟在后方的超A级重巡防舰，那可是二十多年来，在这落日群岛最让人闻风丧胆的一艘船。 巨齿鲨号。 自从二十六年前，爱德华.休得到属于自己的第一艘船，就给它命名为巨齿鲨号，虽然那时候的单桅小船和这名字完全不搭。之后的二十多年，这个海盗头目更换过难以计数的坐船，手下规模也从一只小船飞速扩张成一个巨大的海盗团。 不过有一点是不变的，他的每一艘旗舰，都会沿用这个名字。 现在的这艘巨齿鲨号，拥有双层装甲加固的外壳和两层火炮甲板，船身两侧排布着整整118门巨大的火炮。 只是此时，巨齿鲨号并没有加入包围的队伍，只是在圈外远远的观望着。爱德华.休不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到第一线督战。 沉默死神号再大，也仅仅是一艘船，在十四艘C级盖伦战船，十七艘B级巡防舰，还有四艘与巨齿鲨号体量相差不大的A级重巡防舰组成的包围圈里，还能有多少机会全身而退呢？ 至于碎石岛上的炮台，那是爱德华.休自己派人修建的，还能不清楚它的底细？根本没必要进入射程范围，在海面上就可以解决掉这根扎在眼睛里的尖刺。 而对于沉默死神号来说，看上去唯一的机会是进入那些炮台的保护范围。 距离碎石岛最近的两个小队显然也收到了首领的命令，它们略微掉转船身，炮口完全覆盖住了沉默死神号与碎石岛之间的路线。 虽然对自己的船很有自信，但卢卡面对的毕竟是一支如此庞大的舰队。他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现在沉默死神号上只有丹尼尔一个，连火力反击都做不到，就算顺利执行了原计划，万一吃上一两颗炮弹，会不会对船体有什么损伤？ 在卢卡关切的目光中，也在众多黑帆海盗“就要大功告成”那种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沉默死神号重新开动了。 她并没有冲向碎石岛炮台的庇护范围，而是以一个这种体量的巨船完全不应该有的轻盈身姿原地甩尾，调转了一百八十度。 然后，她径直冲向了包围圈中火力最强的一点，也就是巨齿鲨号在外围游曳的那个方向。 ------------ 第八十六章 大漩涡 沉默死神号径直冲向黑帆主力舰队的包围。 这一举动让周围的所有海盗，包括爱德华.休本人都吃了一惊。 “找死吗？”海盗首领看着对方完全不合常理的举动说道。 一边的独眼梅森似乎被对方的气势震慑住了：“她好像是冲我们来的！头儿，会不会有诈？这些家伙一向诡计百出！” 爱德华.休瞪了他一眼。人们对海盗首领的形容不止一种，冷酷、残忍、疯狂、狡诈……但不过无论问多少人，胆怯绝对不包涵在这些词语之中。 “哼！有什么诡计能抵得过我们现在的实力？” 直面沉默死神号的那个小队可没自己的首领这么冷静。 没有体会过那艘巨船劈开波浪迎面而来的场景，是根本无法体会身处其中的压迫感的。 一时间，这个方向上的九艘船，包括一艘重巡防舰上的船员，全都目瞪口呆，甚至忘记了呼吸。 “这群笨蛋！被吓傻了吗？”从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切的爱德华.休恶狠狠的说，他已经在考虑这场战斗之后，该把哪几个指挥不力的家伙切碎喂鲨鱼了。 见自己手下的船仍然不知所措，他下令道：“开几炮，给那些笨蛋提个醒！” 片刻之后，火炮的轰鸣从巨齿鲨号上发出。 重巡防舰的船长最先缓过神来，他们毕竟不是普通的海盗，而是海盗领主手下最为看重的主力舰队里的一员。 随后其他战舰也开始了行动，这一支小队如同之前演练过很多遍的那样，向两侧分散，形成了与外围的大包围圈相似的小型包围圈。而外围的其他船只也改变了位置，以沉默死神号为中心再次围拢。 现在，沉默死神号处于一大一小两个同心圆的中心，而那些船只还训练有素的互相保持一个错落的位置，即使开火也绝不会误伤同伴。 “哈哈，他们还能跑到天上去不成？头儿，你这招真妙！”独眼梅森此刻极尽谄媚之能事。 爱德华.休脸上仍然没有笑容。 按理说，这种程度的包围，怎么看都是万无一失。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法放下心来。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脑中搅成一团：一方面是对卢卡.莱斯特那小贼毫不保留的鄙夷，他根本不相信那家伙能干出这么多大事来；另一方面，他又不敢小视对手，自己吃的亏可是明明白白摆在账面上的，就连修建碎石岛炮台时，用来运送石料的运输船都被他们搞掉了一艘。 第一声火炮略微打乱了他的思绪。 接着是密集到无法一一分辨的更多炮击。 海面上浓烟四起，这个时代广泛使用黑火药，其最醒目的特征就是引燃后冒出的浓烟。 然而距离沉默死神号最近几艘船上的船员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炮弹并没有命中。 首先开炮的是位于下风头的几艘船，因为风力的关系，微微倾斜的船身增加了炮弹射出的仰角。即使这样，以沉默死神号高耸的五层甲板，也绝不应该落空才对。 可现在，一排排的炮弹就这么纷纷从那巨船的上方破空划过，“噗通噗通”的落在它身后的海水里。 “船长，这不对啊！”重巡防舰上的大副向自己的船长喊道，“那船是不是变矮了？” “变矮？这是船又不是人！”那个船长说着举起望远镜，然后他又一次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好事啊船长！我看它快要沉了！”大副指着巨船已经没入水中的最下面一层甲板喊道。 沉默死神号沉没的速度远比黑帆海盗们想像得快。 他们调整角度之后再次射出的炮弹又一一落了空，再仔细看去，巨船已经有一半进入了海中。 似乎还嫌这样不够迅速，沉默死神号的船头猛向下扎，船尾跟着向上翘起。如果真有海盗能抓住这个时机轰出几炮，也许真能在船尾的木板上留下一两条擦痕，不过在略一迟疑间，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随着浪花一起沉入了海中。 长达一百二十八米的一艘巨船，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猛子扎进了海底，除了无数洁白的浪花与那个巨大的漩涡，什么都没有留下。 马上，还没从震惊中恢复的海盗小队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麻烦。 沉默死神号下沉得无影无踪，在原来的位置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周边的海水迅速倒灌进来，几秒钟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常年在海上的人都很清楚，这样的漩涡，别说是人了，就是稍小一些的船，都可以毫不费力的拖到海底，有些不太坚固的船可能在被漩涡彻底吞噬之前就会解体，更何况，在这漩涡附近，现在可是有整整九艘战舰。 在逃命这件事上，大部分人的反应都很快。不仅是靠漩涡中心最近的几艘船，就连外层包围圈的船只也都迅速掉头，纷纷向远离漩涡的方向逃去。 可这种漩涡的基本规律是：沉没的船体型越大，沉没速度越快，漩涡的范围和吸力也就越大。 在落日群岛，大概找不出比沉默死神号更大的船了。 九艘船中，只有最靠外围的那艘还勉强挣扎着，其他八艘全都顺着大漩涡的方向不受控制的乱转起来。 其中最先被吸入的那艘几分钟就抵达了漩涡中心，几乎没能做任何抵抗，就尾随着沉默死神号的路线一起沉入海底。 只不过，它可没有本事再次浮起来了。 之后的两艘C级船在旋转的时候，帆索互相纠缠在了一起，这延缓了他们通向死亡的速度。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同样随波逐流的重巡防舰从侧方一头撞了上来，两艘船齐齐断成了四截，随即也消失在漩涡下方。 巨齿鲨号上，爱德华.休把手里的望远镜重重摔在地上。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发泄剩下的怒火，一块小石头从天空落下，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头顶。他咒骂着抬起头来，只看见一只迅速飞开的灰色鹦鹉。 他低下头，发现那块石头上绑着一封信，信封上用潦草的字迹写着： 爱德华.休船长收 ――卢卡.莱斯特 ------------ 第八十七章 约战 爱德华.休看着这封被鹦鹉爪子抓得皱巴巴的信，喘了几口粗气，才伸手拆开封皮。 里面的内容写得全无格式，既没有一般信件常有的“某某阁下敬启”之类的称呼，也没有落款，只是随随便便写了几行字。爱德华.休看得一阵皱眉，他是个海盗没错，可不是没受过任何教育的糙汉。 这么写信的人，要么是个不识多少字的准文盲，要么就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和激怒收信人的。 看完信上的内容，爱德华.休完全确认，对方就是故意要来激怒自己的： 喂！我跟你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做个了断吧！ 一个月后，这里往东两百海里，我等着你。你要是敢来，就从旗舰上冲海里发射五次火炮；要是不敢，就趁早把你的海盗团解散掉，免得我一个一个拆船太浪费时间。 对了，来之前把脖子洗干净！ 信的最后面画着一个骷髅和法杖相交的图案。 竟然是一封约战信！ 独眼梅森从一旁凑过来，瞥见了信上的内容，犹豫不决的问道：“头儿，我们怎么办？要应战吗？” “还怎么办？你滚到二层甲板去，让他们鸣炮五次！”爱德华.休重重的踢了梅森一脚，“哼！以为这样故弄玄虚就能吓住我吗？” 海盗首领当然不是莽撞的白痴，他很清楚沉默死神号的实力远超自己之前的预想，不过他自己的本事也不止这点。 爱德华.休摇了摇头，把最后残存的那一丝对卢卡的鄙夷与不屑从脑子中彻底甩了出去，他明白自己必须认真对待这场战斗了。 至于逃走？笑话！真这么干的话，用不了几天，自己庞大的海盗集团大概就会有一半叛逃到对面旗下。 他叫来大副吩咐：“派郊狼号到三号仓库，把那些东西都取出来，多找些船运到塔塔岛去。让所有分舰队集结，封锁这信上面提到的地点。再派人给风暴神殿的霍尔送信，我三天内就要见到之前说好的东西！” 大副领命而去，刚刚转身，爱德华.休补充了一句：“对了，把那个独眼扔回自己船上去，成天在这里碍眼……” 他后面的话被火炮的巨响吞噬，五轮齐射响彻云霄，十几海里外，碎石岛附近停泊的游隼号上也听得清清楚楚。 “哟，他们还真应战了！”奥莉脸上看不出一点紧张，而是满满的兴奋。 “当然了，他要是缩了，也就别当什么海盗首领了。”卢卡信心十足的说。 “那他要是把信吃了，不给其他人看怎么办？”诺拉好奇的追问。 “想要公开约战他能躲的掉吗？这次逃了，下次我们通过落日快递全海域宣传，他怎么躲？”卢卡说着把舵轮旋转了半圈。 奥莉跟着放下半帆，游隼号悄无声息的转了九十度，随后换成满帆，直冲东南而去。 几个小时后，克里特收起六分仪和怀表，肯定的说：“就是这里。” 这是与丹尼尔约定好的汇合地点，卢卡本来对这样一个位置有所异议，一望无际的深海，连个标志物都没有。可丹尼尔和克里特两个人都自信的表示：只要有经纬度就绝对不会弄错地方。对于这两个人的测量技巧，卢卡自愧不如，也就同意了这么一个方位。 一根不起眼的木杆首先在不远处出现，开始卢卡还以为那是一根漂浮的木料，只是没弄明白为什么木料会立在水中漂浮。很快他发现，那根木杆上竟然悬挂着自己那面血红色的骷髅旗。 随后，沉默死神号猛然加快了上浮的速度，桅杆尖端几乎在几秒之内就高耸入云，五层甲板依次浮上水面。 沉默死神号的出现一向很有气势，特别是在旁边船只的狼狈衬托下。 平时，起衬托作用的大多是一艘或几艘惨兮兮的黑帆海盗船，这次，旁边只有游隼号。 其实丹尼尔真不是故意的，沉默死神号在水下的时候，每个舱室都灌满了海水，这么迅速上浮，那些海水自然就会从每层甲板的舷窗倾泻而出。 而游隼号的位置，正好在沉默死神号船舷旁边不到两米。 于是，每一层甲板浮出水面，卢卡他们就从头到脚洗上一个海水澡，好在现在天气还算暖和，不至于因此感冒。洗完五个澡，就连游隼号的船长室都被海水灌成了水族馆。 不过，十分钟后，当水淋淋的卢卡登上沉默死神号时，他发现相比此刻自己受到的打击，之前那几个澡根本不算什么。 之前的一个月，卢卡刚刚获得了他海盗生涯最丰厚的收获，连续几艘船的战利品被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沉默死神号的舱底：各色染料、胡椒、白砂糖、烟草…… 总的来说，都是值钱又不太沉重的货物，而且还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怕水。 拆开第十个货箱之后，卢卡放弃了。没必要再去一一查看，之前一个月的努力全都泡汤了――字面意义上的泡。 他一言不发的走回船长室，坐在水淋淋的椅子上一动不动。 “船长没事吧？”诺拉不安的搓着手指头。 奥莉把手伸出了在他眼睛前晃了几下。 克里特按部就班的补刀：“其实也没多少，最多十来万银币而已。”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卢卡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 刚刚走进门的丹尼尔被这一声吓了一跳，马上大声说道：“又不是我故意弄湿的！” “什么？我不是说你！”卢卡对他摆了摆手，“我是说爱德华.休那个大混蛋！毁了我的货物，他会付出代价的！” 说着他打开海图，在约定过的决战地点用笔重重的圈了一下：“走，我们提前去那里布置一下！” “船长，请你冷静一下，”克里特按住了他，“我们现在必须回港。” “为什么？货物又没法再卖了！”奥莉也很是不解。 “因为，我们的食物和淡水，现在也都变成了咸的。”克里特叹了口气。 ------------ 第八十八章 黑帆的第一张牌 卢卡原本的计划是，在约定地点提前布下一些法阵，再用刚刚学会的魔法物品制作技术搞一些带有攻击力的武器，比如魔法炸弹之类的。 加上自己最擅长的幻术系魔法，应该可以使用和这次突袭碎石岛一样的战术：拿沉默死神号当幌子，自己乘游隼号偷偷靠近，来个干净利落的斩首行动。 只要干掉爱德华.休，黑帆集团就算没有当场解散，也至少会乱上那么一年半载，之后无论是继续抢还是各个击破，甚至直接突袭塔塔岛，都会方便很多。 可是这一点点疏忽，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沉默死神号不得不回港补给，毕竟船上除了丹尼尔，谁都没法不吃不喝。好在游隼号上还有一点存货，虽然不多，也勉强能让他们撑到回帆港去。 要是能碰上一两艘黑帆，抢些补给也就没这么麻烦了。前往回帆港的十多天里，卢卡几乎一直站在甲板上，举着望远镜东张西望，就盼着视野里出现这么一艘不长眼的海盗船。 现实令他失望了。黑帆的海盗就好像从这海域彻底消失了一般，不仅海上，就连回帆港都一艘也见不到。 那么，他们去哪儿了呢？ 此时，大部分黑帆海盗船都已经返回母港。黑帆占领的岛屿，以塔塔岛的烂帆镇为中心，还有数十个不受联盟或者帝国管辖的法外之地。所有的船几乎在一周之内全都收到了爱德华.休通过落日快递发来的命令，海盗首领这次志在必得，调集了所有海盗船。 当然，并不是所有船只都可以作为战船使用的，卢卡之前就抢过一艘运送石料的运输船，黑帆的船队里，连看起来和小渔船没什么区别的都有好几艘。 这些船不能作战，但用来运送东西还是合格的。爱德华.休让他们全部回港还有另一重考虑：大战在即，自己的秘密武器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万一有哪个笨蛋被卢卡抓住走漏了消息，那秘密武器就称不上“秘密”了。 就在卢卡抵达回帆港的同时，爱德华.休也在塔塔岛上收到了运来的第一船秘密武器。 几个海盗小心翼翼的抬着一个箱子走进库房，一口大气都不敢出，缓缓把箱子放在地上。 爱德华.休走过去，同样小心翼翼的打开货箱盖子。偌大的木头箱子里，塞满了棉花之类的缓冲物，中间孤零零的摆放着一个玻璃瓶，淡黄色的油脂状液体安静的在蛰伏在瓶子里，让人完全想像不到它的可怕。 爱德华.休看了看瓶子，对旁边的一个年轻人问道：“贝恩，你说的就是这东西？” 这个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脸色苍白，手指上沾满了墨水的痕迹，和周围的海盗画风完全不同。事实上，他确实不是黑帆的成员，衣服上刺绣着的帝国徽记就说明了他的身份。 贝恩.索班点了点头答道：“不错，这就是我们实验室的最新成果，运输时一定要小心啊，只要轻轻摔一下就会爆炸。” “这还用你说？”爱德华.休哼了一声，这种被称为“硝化甘油”的新武器，短短几天内已经让他损失了四五艘运输船。不过说真的，这东西的威力可不是原来那种黑火药能比的，小小一瓶就可以在一艘中等规模的船上开出一个大洞来。 好在这个帝国实验室来的家伙之前的建议有些作用，每艘船无论能装多少货，都不会运送超过十瓶这种东西。即使总有些马虎大意的笨蛋，看过他们的下场，之后再运输这东西的海盗就都谨慎了许多。 索班把箱子里的缓冲物重新塞好，盖上盖子，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找出一卷图纸，在爱德华.休面前的桌子上摊开，解释道： “这种东西，我们现在叫它‘水雷’，有两层外壳，两层之间是缓冲层。里面那层放上硝化甘油，等在水面上放置好，撤掉之间的缓冲，到时候，只要敌人的船轻轻一碰，就会被这么个小东西炸上天的。” 爱德华.休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看你演示过了，不过，我这次想让你稍微改进一下。” 索班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情愿：“这已经是很完美的型号了！” “对付水面上的船，是不错。”爱德华.休指了指脚下说道，“但如果我要对付的敌人，是在水面之下的呢？” “水下？难道你要去捕鲸吗？”索班完全没法理解海盗头子的思维回路。 “不管是干什么，能不能做到？”爱德华.休不打算做太多解释，对方是个工程师而已，而且就算是帝国海军来了，他也不一定要把事情全盘托出。 索班低头想了一会，答道：“问题不大，在下面加个重物，用链子连上，就可以悬浮在海面以下，只要调整链子的长度，你想让它浮在哪儿都行。” “好，给你十天。”爱德华休指了指库房窗外，不远处有一座新盖起来的建筑，“工匠、材料、奴隶都随你挑，我只要你在十天之内给我做出三千枚这个‘水雷’来！” 十天的时间并不算长，但索班需要做的只是在外壳上装个尾巴而已，并不需要对原先的设计动刀，因此难度并不大。 这十天里，不断有船来把做好的一批水雷运走，放置在约定的战场附近。爱德华.休让他的领航员根据那里的海流绘制了一幅地图，专门标记出放置的最佳地点。 也许是海盗们谨慎了许多，整整半个月，竟然只有不到十艘船在运送这种东西的过程中被炸沉，而放置下去的水雷也是安安静静的沉睡在水底，除了有一两枚被鲸鱼之类的大型动物触发爆炸，其他的全都在那片无名海域严阵以待。 这还只是海盗首领的第一张牌，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不到一周时，他终于接到了等待已久的一封信。 那是一封盖着帝国海军印章的信笺，抛去官方信笺特有的一大堆繁杂的问候语，上面真正的内容只有一句话： 交易之物已经齐备，随时可以接收。 ------------ 第八十九章 消失的海盗领主 在黑帆的海盗们忙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卢卡当然也没闲着。 时间太紧，回帆港一来一回就要花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遇到稍微不好的天气说不定还会迟到。 沉默死神号当然没有迟到，不过距离迟到也只是一线之隔了。 在约定的日子，爱德华.休布开了阵势。 黑帆的五支舰队全员聚齐，从早晨一直等到黄昏。 这些舰队的前方的海中，已经布下了重重水雷，海面上反而空无一物。只要对方不潜到水底，只是凭借舰队和火炮的数量，黑帆这五支舰队拥有绝对的优势。 夕阳已经接触到远方的海平线，在海面上染出一条宽阔的红色光晕，从天际一直覆盖到黑帆的每一条船上。 不知道是哪艘船的瞭望手眼力最好，率先喊了一声：“来啦！” 上百艘船的甲板上，无数举起的望远镜齐齐指向了西方。回帆港的位置在西方，黑帆的海盗们早已得到沉默死神号在那里补给的消息。 果然，那艘巨大而神秘的战舰越来越清晰。夕阳明艳的光芒在她背后闪耀，把整个船身勾勒出一圈金边。 黑帆舰队焦急的等待着，按照爱德华.休的命令，要等对方进入布满水雷的海域才能交战。 大部分海盗并没有直接面对过沉默死神号，除了等得无聊之外，最明确的想法大概就是，这些家伙脑子里一定有水。一艘船就算再强大，面对一百多艘船还能搞出什么事来？竟然还是他们自己提出的决战。 忽然，刚才那个首先发现沉默死神号身影的瞭望手又叫了起来，这次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还……还有！” “什么还有？”他的船长嘟囔着再次举起了望远镜。 然后，黑帆的每一艘船都沸腾了起来。 “不是说只有一艘吗？”这大概是每个海盗此刻的共同心声。 远远的海面上，刚才领头的那艘沉默死神号身后，二十艘同样规格的巨船排列成战斗队形，缓缓驶来。 黑帆五支舰队这次派出的全部是B级以上的精锐，虽然从单独一艘船的大小上不如对手，但总数高达一百六十六艘，每艘上面的战斗成员几乎都在两三百名以上，不说火炮数量，就是每人扔块石头都差不多能在海上堆出个小岛来了。 所以，在经过了一开始的讶异之后，这些经验丰富的海盗也就渐渐稳了下来。 当然，从最开始就不为所动的，还是他们的旗舰巨齿鲨号。此时，这艘重巡防舰还是和一个月前的那场战斗一样，稳稳的停在自己舰队的后方，坐镇指挥。 沉默死神号的舰队终于进入了射程，黑帆的侧翼迅速前进，按照他们的一贯战术远远包围过去。除了巨齿鲨号还在后方，其余一百六十五艘船全体出动。 “准备！开火！” “开火！” “开火！” 几乎每艘船的船长都同时下达了命令，火炮的巨大轰鸣声从卢卡舰队的四面响起。 可这些看上去如同海怪一样的巨船竟然一艘也没有还击！ 炮弹如雨点般倾泻到这二十艘巨船身上，并没有传来木板碎裂或是炮弹被装甲弹开的声音，而是毫无阻碍的穿了过去。 就在黑帆海盗被这些天衣无缝的镜像迷惑的时候，他们的身后，旗舰巨齿号的方向，传来几声稀稀落落的火炮轰鸣。 这没有引起太多注意，海战嘛，谁还能不开炮啊。不过，旗舰那么远，开这几炮能打到谁啊？其中几个经验丰富的船长有点疑惑。 还是最开始那个眼力极佳的瞭望岁的首先发现了问题：“旗舰！旗舰受到攻击！” “什么？”众多海盗一起回头，甚至没来得及欣赏沉默死神号的那些镜像消散时发出的绚丽闪光。 刚才的几发火炮果然是巨齿鲨号发射的。不过这原本威力强劲，口径超过50厘米的巨炮，竟然像小孩子玩具一样，没能对从身边凭空出现的敌人造成任何损伤。 那些沉重的炮弹落在真正的沉默死神号外壳上，连过多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就被弹开，有气无力的跌入了海里。 而比巨齿鲨号高出足足一倍的沉默死神号，好像连一发炮弹都懒得赏它，船头冲着巨齿鲨号的侧舷直接碾压了过来。 那一瞬间，巨齿鲨号几乎整个都被压入了海中，船上的海盗挣扎着游上水面逃生。 不过巨齿鲨号的下潜生涯并没有持续多久，最多不超过一分钟，它断成两截的船身缓缓从沉默死神号左右两侧的水面上飘起。 黑帆舰队的其他战舰立刻回援，只是他们发现后方失守时，完整的巨齿鲨号已经不复存在，此时急往回赶也没办法保全自己的旗舰。 沉默死神号撞击得手之后，却并没有一击脱离。 “找到没有？”甲板上，卢卡焦急的对克里特问道。 克里特仔细的看着每一个落水的海盗，每一块浮起的木板，终于得出了结论：“不在这艘船上。” “不在？这狡猾的混蛋！”奥莉这句骂的铿锵有力。 斩首计划虽然一切顺利，可要斩的人却不见了踪影，这让卢卡有些沮丧。他看了看西边海面上急匆匆赶来舰队说道：“要是在那些船上，可就不好找出来了。” 克里特举起望远镜扫视了一遍，斩钉截铁的说：“也不在那边。” “难道这家伙根本就没来？！”卢卡忽然觉得自己高看了对手的胆量。 这次，他可是消耗掉了一大半法力在沉默死神号身上：先是施放了一个镜像+进阶扩展范围的组合魔法；然后又用上了扩展范围的隐形术，以便偷偷潜入敌人后方；最后，在撞击之前还给她加上了一个钻石皮肤。 本来还准备对着水里的爱德华.休来个冰雹术的，没想到对方压根没在。 “那还打不？”奥莉指着越来越近的那一百多艘船问道。 “人不在，打这些小喽啰没有意义，他们来打仗又不会带钱！”卢卡早已跑回船舵后面，旋转舵轮调转船头。 此时，黑帆的舰队和海底的水雷都在西边，沉默死神号的东侧应该是一片开阔的海洋。 可是克里特忽然说道：“船长，东侧发现敌人舰队！” ------------ 第九十章 水雷的威力 夕阳渐沉，海面上的能见度已经大大降低。 卢卡冲着克里特所指的东方看去，隐隐约约看见五艘战舰的轮廓。 “这么近？”奥莉有些惊讶。 “不是近，”克里特举着望远镜说，“是大。” “嗯，这几艘船太大，所以看起来近了好多。”丹尼尔帮忙解释道。 能让他都觉得大的船，在这落日群岛可真不多见。 那几艘船速度不慢，很快就可以清晰的看出轮廓。 “三层火炮甲板、外壳上加装了铁质装甲、船长在80-100米之间不等，每艘船上至少装配140门大口径火炮，战斗成员不会低于600人每艘。”克里特不紧不慢的报出这些数据。 “那到底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船？”诺拉有些不安的问道，她好像忘了自己脚下这艘船比对方还要大上一圈。 “这应该就是帝国造船厂一直在研发的战列舰了。”奥莉说道。 战列舰并不算是什么秘密，帝国造船厂早在好几年前就耗费了大量金钱与人力在上面。只不过，据说他们的进展并不顺利，虽然卢卡之前就探听到黑帆打算订上几艘，可这么快就有了可以战斗的成品，还不止一艘，这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如果单说一艘，沉默死神号一点都不落下风，可对方是整整五艘战列舰啊！ 既然如此，不如避其锋芒。卢卡虽然不是什么胆小鬼，但也绝不鲁莽。在这种实力对比下，要是还想让对方全军覆没，那纯粹是脑子里有水。 不过，他要怎么才能全身而退呢？ 那五艘还带着新鲜桐油味道的战列舰中，最大的一艘上，爱德华.休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点。 几分钟前，刚刚在望远镜里目睹自己的前旗舰被碾成了两截，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困扰。现在这艘巨大的战列舰，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巨齿鲨号。 帝国造船厂刚把船拖下水，还没来得及弄上什么装饰，就被急切的海盗领主收编到自己的队伍里，当然价格不是之前卢卡忽悠的九十万，而是整整三百万。即使这个价格，在爱德华.休看起来也是物超所值，特别是还能赶上这样一场大战。 此时在他眼里，卢卡和沉默死神号已经是网箱里的螃蟹。这次不仅海面上围的严严实实，就连水下也是罗网密布。 沉默死神号的处境的确有些危险。 西边的海面上，一百多艘战船从南到北围城一个半圆；东边则是五艘战列舰正全速开过来。 又不能像之前那样潜入水下，丹尼尔不用呼吸，可卢卡他们还是要喘气的！再说，克里特在丹尼尔看向海水的同时就提醒道： “水下不能去，被爆炸物包围了。” “什么爆炸物？”卢卡追问道。 “被重物拽着悬浮在水里的炸弹，一碰就炸的那种。”克里特答道。 “那不就是水雷？”卢卡挠了挠头，这时代又没有潜水艇，谁吃饱了撑的发明水雷这种东西啊？ 忽然他眼睛一亮，抓住克里特问道：“这水雷分布多远？具体位置在哪儿？” 克里特仔细观察了一下回答：“主要在西面的水下，分布密度很大，大约六海里范围，具体位置就是那五支舰队的下方。” 卢卡从背上抽出紫晶法杖，握在手里，如释重负的说：“交给我吧，不过这次施法时间可能要比较长，在我施法结束前，船上的事就靠你们了！别让沉默死神号受到太多伤害！” 说完，他闭上眼睛，摆好手势同时默念出咒语。 闭眼并不是施法的必须动作，只是这一次，卢卡需要分拣出具体目标。即使在使用卷轴的时候，这也是相当耗费精力和时间的事，更别说这一次，他要施法的范围是整整六海里。 黑帆海盗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乖乖的等他。东边的战列舰虽然还有一段航程，可西面那五支舰队已经进入了交火距离。 随着一发重弹飞来，双方开始了实质意义上的第一次交火。 克里特和诺拉早已在火炮甲板开火反击，丹尼尔操纵着船帆与舵轮灵活的躲避着对方的炮弹，奥莉则是留在卢卡身边，用重剑把飞来的重弹链弹葡萄弹全部击飞。 不过对方数量终究太多，几百发重弹攻击过后，沉默死神号上附着的钻石皮肤终于不堪重负，出现了第一条闪着魔法微光的裂痕！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海底，连接在水雷下方的重物渐渐失去了重量，微微晃动了几下，便纷纷摆脱了海底泥沙的纠缠，缓缓上浮。 轰出那条裂痕的那艘重巡防舰船长哈哈大笑，就好像这完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一样。在他的笑声和火炮轰鸣中，几声轻微的“嗒嗒”声被完全忽略，那是什么东西撞在船底发出来的。 随后的声音他想忽略也不太可能，一声比火炮发射还要响的多的巨大爆炸声在他的船底绽开。再然后，他再也没有机会去忽略什么了。 一艘长达50米，拥有106门火炮的重巡防舰，被巨大的爆炸抛上了天，在空中转了半圈之后，船底朝上重新落回海里，溅起巨大的波浪。 很少有机会晒太阳的船底上，六七个巨大的破洞面目狰狞，排成不太整齐的一排。 旁边船上的海盗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些破洞，爆炸声再次传来。这一次，整艘船如同烟花一般散开，木头和金属碎片四处飞溅。 当海盗们从爆炸的余音中清醒过来时，海面上只剩下一大摊看不清形状的破碎残骸。 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 当整个区域的水雷都在轻体术的影响下失去重量，迅速上浮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安全区域？ 沉默死神号的西方，漫天的火焰和巨大轰鸣交相辉映，船只残骸不断被抛上半空，再如同巨大的陨石一般轰然入水，再次激起更多更猛烈的爆炸。 卢卡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知道“硝化甘油”的威力比黑火药强上很多，但真正把这些水雷引爆的时候，效果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 短短十几分钟时间，那些极度敏感的水雷大部分都已爆炸，黑帆的五支舰队，一百多艘战船，现在只剩堆积了好几层的无数残骸。 ------------ 第九十一章 你咋不上天呢？ 沉默死神号周围再没有那五支舰队的炮火。 她的南、西、北三面，细小的碎木片和略大的船只残骸冒着火焰，不甘心的拥挤在海面上。不时有残骸撞到漂浮上来却没有爆炸的水雷，又激起一轮新的轰响。 东面，那五艘战列舰用尽全力，也没能及时赶到，阻止这场荒唐的战斗。 爱德华.休不清楚，对方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控制住了海底的水雷，几乎在一瞬间就把自己的精锐舰队彻底从这片日落海上抹除掉的。 看着望远镜里那一大片残骸构成的浮岛，他只感觉自己把自己坑得挺惨。不过懊悔向来不存在于他的字典里，今天和之前吃的亏，一定要加倍夺回来，这才是海岛领主的一向风格。 何况，他还并没有完全失去优势。 那几支舰队虽然变成了渣渣，但并不是没有用处。船只残骸和漂浮着的水雷混在一处，比之前完整的舰队更能阻止沉默死神号从那三个方向逃离。 就算船身再坚固，从这样的海面上驶过，船底怕是也要多上十几个窟窿。 而沉默死神号唯一看起来可以安全驶出的东面，战列舰已经封住了这最后的安全出口。 五艘战列舰横过船身，首尾相接一字排开，三排甲板炮孔上的隔板已经全部打开，露出崭新的炮口。 面对这样的场面，就连奥莉都有些微微发抖。之前她的巨剑上下翻飞，击飞了不下几十枚大小不一的炮弹，此时她把巨剑戳在地上，支撑住身体略作休息，这样的战斗对体力消耗果然不小。 “我们……呼……火力不如他们吧？”奥莉有些气喘。 丹尼尔举起权杖吼道：“懦夫！有本事单挑啊！” “他们又不傻，有数量优势为什么要单挑？”克里特从下层火炮甲板返回，等待卢卡的下一轮命令。 卢卡看着那一排排黑洞一样的炮口也有些眼晕，再来一次钻石皮肤？可就算能挡住一轮，甚至几轮齐射，只要自己还在这包围圈里，对手就可以不断用数量优势压制，最终除了法力耗尽还能有什么结果？ 冰雹术？他估摸了一下自己的魔力池，每艘战列舰至少有140门火炮，就算只有一半冲着这边，这种口径的大炮，还分布在三层甲板上，这根本不是随便几个冰雹术就可以全部覆盖住的。这个选择也被排除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眼角忽然闪过一缕微光。光线来自紫晶法杖碎裂的水晶内部，那是刚才的轻体术回响的最后余辉。 卢卡脸上露出了微笑。 …… 爱德华.休也露出了微笑。 战列舰的下方，并没有水雷，但却拖拽了长达几海里的巨网，这倒不是帝国实验室的原创发明，而是海岛领主从附近渔船身上获得的灵感，专门去订做的。 至少这一次，沉默死神号不得不直接面对自己的炮火了。 嘴角带着残忍的微笑，海盗领主举起弯刀大声命令：“全体开火！” 火炮的轰鸣声再次响彻海面，为了防止沉默死神号突然下潜，他特意让手下把炮口角度调低，全都瞄准对方吃水线附近。 有那么几分钟时间，爱德华.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成功。 重弹呼啸着飞向沉默死神号的最底层甲板，浪花飞溅间，准确的落在海面和船舷那一线上。 可是当他抬手挥散去眼前的烟雾，再次举起望远镜时却发现，那些炮弹竟然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没有像之前那样被看不见的魔法装甲弹开，也没有在沉默死神号的外壳上留下一丝擦痕，更不是像对付之前的幻影那样直接穿过。 那些炮弹，全部落在了海面与沉默死神号的船底之间。 没错，海面和沉默死神号的船底，此时竟然隔了好几米的距离。换句话说，巨船不再漂浮在水面上，而是整个漂浮在了空气中！ 这不是她第一次离开海水，不过之前那次，她的名字还叫做“祥瑞号”。 又是一次对整个船施放的轻体术。卢卡这回轻车熟路，几乎只是一抬手间咒语已经出口，沉默死神号垂直向上飘起了数米，刚刚好避开下方那一轮炮击。 “上……上天了？”新的巨齿鲨号上，不知所措的大副口吃不清的嘟囔道。 短短一个月时间，看见一艘船先是入海，现在竟然又上了天？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爱德华.休用刀背狠狠敲了他一下：“传令！调整炮口，准备第二轮射击！” 现在，对方做出再不可思议的事情来，海岛领主也不会再去多想，他的眼里只剩下复仇。 然而沉默死神号的速度更加迅速，一分钟之内，整艘船就升到了三十米高的空中。战舰上的火炮是为了海战而用，在这个从来没有出现过飞机的时代，炮口可以调整的角度最多打打对方的桅杆，就算使用最大仰角，也根本摸不到沉默死神号的一片木板。 空中的巨船此时又有了新的动作，在空中稍微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她尾部的三角帆转动了几下，这个动作让巨大的船身轻松转了九十度，面向西方。 四根桅杆上的风帆全部降下，没有海水的阻力，并不算强劲的东风让沉默死神号达到了一个在水中完全不可想象的速度。 似乎一时不太适应，她的船身晃了几下，才终于找好了悬浮在空中的合适姿势，大摇大摆的从密布的船只残骸与零落其间的水雷上空稳稳飘过，只给爱德华.休留下一个船尾的嚣张剪影。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终于消失，沉默死神号被照耀成金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西方的天空中。 海盗领主终于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自己的庞大势力，自己纵横群岛之间的精锐舰队，竟然在这一战中全军覆没，要不是手里还有这五艘战列舰，他大概可以立刻投海自杀了。 可是，仅凭这几艘战列舰，与即将彻底消失的名望，爱德华.休还能震慑住幸存的那些海盗吗？ ------------ 第九十二章 墙头草 这次战斗，爱德华.休带来了自己的全部精锐。 也就是说，那些不怎么“精锐”的海盗船，他还是保住了的。不过，随着这场战斗的结果传开，这些没有到场的海盗也开始动摇了。 如果能够做到，爱德华.休当然会竭尽一切可能封锁这次大战的消息。不过，即使他能够管得住自己海盗集团的幸存者，也没法封住那几个跟在战列舰上的，所谓的“帝国技术指导”的口。 那些小海盗向来是墙头草，一听到黑帆损失了全部精锐舰队的消息，就纷纷打听去哪儿可以加入卢卡的舰队。 回帆港的圆桶酒馆里，就坐着这么几个海盗。要搁以前，打死他们也不会跑到这个地方来，要知道，自从夏天之后，卢卡和他的沉默死神号可就时不时就会跑到这里来停上几天。 不过现在，他们还真盼着能遇到这个击败了黑帆首领的强大海盗了。如果能赶上第一批加入，在这个新崛起的海盗舰队中，地位一定不会低的。 一个脑袋上裹着头巾的海盗举起杯子，灌下一大口朗姆酒，面向从门口匆匆赶来的同伴问道：“怎么样？” 他的同伴脸上有一块明显的黑色胎记，坐下来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失望：“没有！港务官说那船已经两个多月没来过了。” 裹头巾的海盗表情很快从期待变成了沮丧：“怎么这么难找啊？按理说，那么一艘大船，不管在哪儿停靠都应该很显眼才对！” 有胎记的海盗摇了摇头：“要我说，别等了！那家伙的性子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接收我们还真不好说，万一刚一见面就让人把我们砍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头巾海盗哼了一声说道：“所以说你想得太简单，我这不是备了好几箱礼物吗？送礼又不用我们亲自上门，他要是收了礼物，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胎记海盗还是不同意：“那也要知道往哪送才行啊！落日快递的主营业厅我都去了，就连他们都没有关于‘绯红之影’的消息出售！” 头巾海盗又喝了一口酒：“这才说明他们本事大啊！” 胎记海盗劝道：“要不我们先观望一下？听说爱德华.休也要从那五艘战列舰开始重新集结舰队了，别忘了，这次最终可还是战列舰把‘绯红之影’赶走了！要我说，也就算个平手！” “神特么的平手！”头巾海盗一口灌下酒杯里剩余的所有朗姆酒，“你见过毁了一百六十多艘船的平手？我把你按猪圈里打一顿，只要没打死你，你也能看出平手来吧！” 邻桌的一个水手打扮的酒客听到这话，“噗”的一声把刚喝进去的酒喷了一地。 头巾海盗瞪了这个毫不起眼的酒客一眼，看对方确实不是挑衅的意思，这才在桌上扔下十几枚银币，拎起酒瓶和自己的同伴，步履蹒跚的走出酒馆大门。 被瞪的那个水手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轻轻搓着左手食指上的欧泊石戒指。 同桌的另一个身材矮胖的水手推了他一下问道：“怎么？你真想收这样的手下？”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选择。”一个满脸胡须的高个水手摇了摇头，“这样的海盗要是加入，我们要保护他们投入的精力，远大于他们可能带来的麻烦。而且，他们随时可能反水。” 这三个人，显然就是戴上了变形戒指的卢卡、奥莉和克里特了。 卢卡笑了一声说道：“还用你说么？这样的杂鱼，我要来干什么？不过黑帆现在也就剩下这些杂鱼了吧？” “那倒不一定，”即使改变了外形，克里特的声音仍然是一样的不紧不慢，“爱德华.休还有五艘战列舰，即使现在我们也很难正面取胜。而且，借助帝国的力量，他还是能慢慢恢复元气的。” “那也要看我们给不给他这个机会！”奥莉的声音有点大，卢卡赶紧按这她的肩膀安抚下来。 “放心，肯定能收拾了他！”卢卡叫过酒馆招待来结了账，“回去吧，我们要干的事已经都办完了。” 早在前一天，卢卡就已经上了岸。这次来回帆港，他并没有带来所有的船员，也没让沉默死神号进港。 黑帆海盗最近两个月全都谨小慎微，他也没能抢到什么值钱的货物，反倒是魔法进展不错，已经进入了三阶初级法师的状态，法术也新学了五六个冰墙、地震这样的。这次他主攻塑能系，在海上交手时，这些可是跟那一排排的火炮一样，是实打实的战斗力啊。 消耗掉手头的所有宝石，卢卡跑来回帆港查看邮件。 没有要搬运的货物，当然也就不需要让沉默死神号进港交那死贵死贵的泊船费用。本来听说要上岸，诺拉还是挺兴奋的，不过听到卢卡说要去黑帆经常聚集的圆桶酒馆打探消息，小姑娘怎么都不肯下船同行了。丹尼尔也是能在海面上飘着，就绝不愿意脚踏实地，干脆也留在了沉默死神号上。 一切顺利的拿到了宝石和银币，卢卡开始进行在这岛上的下一步计划。 他让奥莉背着所有银币，一起走进了落日快递的主营业厅。说明自己的来意以后，落日快递柜台后的营业员给他报出一个还算公道，但也贵得吓人的价格。 封口费总是要比买同样的信息贵上几倍，这也难怪，信息可以卖给不同的买家，赚上几倍的价格，可要封口那就只剩一笔总收入了。营业员很有职业素养，绝不接受议价。 卢卡没犹豫太久，就交付了银币。 他要隐藏的，是自己的行踪。本来只是打算试探一下，落日快递的消息到底灵通到什么程度，没想到就连游隼号上周在长弓岛甩下几桶富余的补给这种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卢卡现在根本没必要与他们为敌，也就干脆花钱消灾，封口了事。 他虽然财迷，可在这种大事上还是能看清利害的。 所以，无论那些墙头草怎么打听，在之后的半年内，都不可能从落日快递这边得到任何消息。 半年时间，封口费三万。 真不便宜。 ------------ 第九十三章 加密邮件 离开圆桶酒馆，卢卡三人径直返回游隼号。 在码头上，早已有人等候。 “莱……不对，那什么船长！”熊孩子菲尔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此刻他正冲着改变了外形的游隼号大喊，虽然这船看着陌生，但他得到的地址就是这里的，绝对不会弄错。 卢卡看着菲尔有些吃惊，这熊孩子竟然真的穿上了落日快递游鸥（就是快递员）的制服，和他一直形影不离的半巨人林德倒没什么变化，还是原来那副打扮。 “你要找这艘船的船长吗？”卢卡走近几步问道，他确信自己的伪装熊孩子绝对认不出来。 “嗯！你是这船的船员？我来送一封信的。”菲尔急切的说道。 “那就上船来吧。”卢卡说走上游隼号，掏出钥匙打开船长室的门，侧过身请大家进去。 菲尔犹豫了一下，迈步进门。半巨人林德还是留在外面，这个门洞对他来说实在有些狭窄，他宁可继续待在外面太阳底下吹吹风。 “你们船长在哪儿？我必须亲自把信给他！”菲尔有些警惕，不过并不太担心，毕竟在落日群岛，没有人敢找落日快递的麻烦。 “你这么跟进来，就不怕被我们绑走卖了？”卢卡笑着坐了下来，慢慢旋转着手上的欧泊石戒指。 “你们敢！咦？哈！”熊孩子的声音从愤怒变成了疑惑，又变成了惊喜，“你真的能改变外形啊？我还以为门店里的詹姆是胡说呢！” “没想到你真成了快递小哥啊！”奥莉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嗯！给你信，加急加密的，肯定很重要。”菲尔从腰间的邮差包里拿出一封没有任何标记的信封，递到卢卡手里。 卢卡接过信来，并没有立即拆开，而是对熊孩子问道：“不留下来吃点东西再走吗？” 菲尔抬头看着卢卡从抽屉里拿出来的精美点心，又低头看了看鼓鼓囊囊的邮差包，犹豫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摇了摇头：“我还有好多信要送！走啦！” 说完他扭头跑出舱门，似乎动作越快就越能摆脱美食当前的诱惑。 “看来这工作也没他之前说的那么好啊……”看着熊孩子的背影，克里特忽然说道。 送走熊孩子，卢卡坐在桌前，看着手里的信。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纸质到着实不错。不仅是不错，他举起信封对着灯光，雪白的纸面上显现出闪着蓝光的一圈圈暗纹，卢卡猜出了这信出自谁的手。 …… 回帆港的正东，距离一百海里的海面上，沉默死神号正在静静等待。 风从西北方吹来，给这个深秋的夜晚更增添了一些寒意。巨船顶层的船舱里透出点点灯光，也没能穿透这浓重的夜色，只是略微照亮了周边很小的一块区域。 这次，沉默死神号停泊的位置更加远离海岸，自从上次大战之后，不仅是想要改换门庭的墙头草海盗一直在寻找卢卡他们的行踪，布罗恩帝国和六月联盟的舰队也是在他们常出现的海域往来逡巡。 卢卡也说不清自己是更不愿意被那双方的海军发现，还是更讨厌被那些杂鱼海盗纠缠，反正应对方法都是一样的：不被找到就好。他倒真不怕跟那些家伙正面交战，可是作为一只以抢劫为生的海盗船船长，行踪被掌握的话，还能抢到什么东西呢？ 所以这次，他特意改变沉默死神号的等待地点，从之前的几十海里距离变成了距离一百海里，并且约定，十一月十一日午夜十二点之前，如果游隼号没有返回，之后三天的汇合地点就从正东一百海里改成东南一百二十海里。 时近午夜，游隼号的身影终于从黑暗中显现，迅速驶入那一小片光亮之中。 几分钟后，卢卡、奥莉和克里特经过底层船舷外的方便通道返回，距离约定的最后时间只差不到一分钟。 刚一进入船长室，卢卡就叫住丹尼尔。 “看看这个。”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了那封信。 丹尼尔接过信封，细细看了一会，说道：“用骑士之力封印的信？那群不入流的海洋骑士搞什么鬼？” “我也想知道啊，你能打开吧？”卢卡问道。那信封上的封印和海洋骑士圣殿里的铭文如出一辙，对方在落日快递的信誉保障外又加上了自己的一层保险，除了丹尼尔，骑士团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打开这个封印。 幽灵点了点头，用手指触碰那圈铭文，零级骑士不费丝毫力气就拆开了这个精美的信封。 他并没有拿出里面的信纸，而是连同已经打开的信封一起递给了卢卡。 卢卡抽出信纸，仔细读了一遍，脸上的疑惑越来越重。他把信交给丹尼尔，并招手让其他人过来，几个同伴一起围了过来。 那封信上用优雅的海蓝色笔迹写着： 尊敬的卢卡.莱斯特船长阁下， 日前获知海战一事，颇感欣慰，恭祝阁下全胜。 本人有一老友，对阁下的大名敬仰已久。如果阁下方便，请在十二月十日前往圣殿，本人和老友一起静候阁下大驾。 另请代本人问候摩根导师，祝一切顺利。 又及：阁下的商船海平线号，我已派人帮忙照看，一定不会让海盗或者帝国海军密探之流打扰其日常商务活动。 再次恭祝一帆风顺。 ――海洋骑士团，约瑟.莫雷斯。 信纸在几个团员中传阅，很快大家都已经看完。 “他这是要搞什么？”丹尼尔很不待见自己这个晚辈。 “我觉得，主要是他说的那个‘老友’想见我们。”卢卡又仔细看了一遍信。 “我们非去不可吗？”奥莉很不喜欢这封信。 克里特答道：“这信看起来语气恭敬，可最后那段明明在说：‘你们要是不来，我就要对新海平线号下手了!’” “去看看呗。”卢卡虽然不喜欢莫雷斯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赴会，可仔细想想，如果不拿新海平线号的安全说事，自己还真不太可能去见他。 见卢卡已经下了命令，丹尼尔走出船舱，控制着风帆和船舵，调转了船头的方向。 可是…… “嗵！” 一声闷响。 沉默死神号的船头直接撞在了一座小岛上。 “这哪儿来的岛啊？刚才不还没有吗？” ------------ 第九十四章 不可名状之岛 所谓海图，就是绘制海洋概貌的一种地图。 现在克里特手里拿着的，就是在落日群岛被广泛使用的那一张。 这张海图以八百多年以前罗塞尔.摩根――也就是丹尼尔口中的先祖罗索所绘制的第一张海图为蓝本，经历数百年的改进增补，上面不仅详细绘制着落日群岛的岛屿、洋流、礁石、水深等各种信息，还标注了各地的灯塔和港口情况。 可以说，这是一张相当精确和完备的海图。 但是现在，沉默死神号迎头撞上的这个小岛，在这张海图上竟然没有一点标识。 不要说海图了，在这里停泊了三天，以丹尼尔对海洋的控制和感知，也完全没有发现这里有个小岛。他非常肯定的指出，直到刚才卢卡返回之前，海面上绝对没有这么个东西。 谁都说不清楚这岛是怎么出来的，就连克里特也连连摇头。 “难道这是……”诺拉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可名状之岛！” “那是什么？”奥莉问道，不仅是她，其他所有人都没听说过这个词。 诺拉定了定神说道： “在我的家乡，沸腾海的那一边，一直有个传说。据说不可名状之岛位于不可描述之地，它会在海洋的任何地方，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出现。这里没有这个传说吗？” 丹尼尔坚定的摇了摇头：“这四百年以来肯定没有。” “那它出来干什么？就让船撞着玩吗？”卢卡问道，他有点心疼沉默死神号船头的擦伤。 诺拉看了看卢卡身后装着宝石和银币的柜子，满脸忧虑的答道：“它有目的的。这个岛上住着的怪物，喜欢收集宝石啦，金子啦，还有银币之类，一切亮闪闪的东西。” “什么？这是海盗行径！”卢卡后退一步反手按住了柜门。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我们就是海盗……”克里特小声说了一句就不再理会那个财迷船长，而是继续向诺拉问道，“具体是什么怪物？” “不知道！没有人见过那怪物长什么样，就是一阵可怕的电闪雷鸣，稍微小点的船就整个解体了，然后，然后那些珠宝和金银财宝就都被捞走啦！不过有人说那怪物身体大得和这山差不多，好像还会飞！”诺拉越说越害怕。 闭嘴歪过头哼了一声：“会飞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会飞呢！” 说着它高高跃起，在众人头顶上盘旋了一圈，又落回窗边那个金属架子上。 好像是故意打断鹦鹉吹牛一样，一道闪电伴随着炸雷在窗外响起，把大家都惊得缩了一下。 电光击中金属装饰的窗框，弹开窗扇，又跳跃到闭嘴站立的架子上。 一阵浓烟过后，鹦鹉的身影不见了，躺在地上、封皮上带着焦痕的魔法书有气无力的喃喃道：“还好书籍是绝缘的……” 接着是第二道闪电，这次，电流直接命中卢卡的书桌，把上面的墨水瓶和羽毛笔击落一地。 然后是第三道，也是最猛烈的一道闪电。这一次，先是房间顶部的吊灯遭了秧，它不甘心的晃动了几下，就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灯光彻底熄灭。船长室里，只剩下闪电这一种光源。 那闪电并没在吊灯的残骸上过多停留，而是在船舱的金属部件上连续几次跳跃，准确的找到了卢卡那个储物柜的门把手。 卢卡下意识的想要伸手阻拦，明白闪电厉害的奥莉赶紧把他拉离电弧的范围。要是他被这闪电击中，那可不是像闭嘴那样，仅仅在封面上多出一点焦痕来了。 电光猛然放大，比正午的太阳还要强烈很多倍的光芒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等到卢卡揉着红肿流泪的眼睛，勉强恢复了视觉，眼前储物柜的柜门大开，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之前的积攒的银币和这次去回帆港取来的宝石，全都不见了踪影。就连桌面上放着的那个镇纸，大概因为上面有一点金色装饰，也被顺便掠走。 “混蛋！强盗！”卢卡这时只恨自己没有闭嘴的骂人功底，胸中有无数愤懑却无法用语言全部表达出来。 “我的权杖！我王国的最后纪念！”丹尼尔愤怒的喊声也响了起来，他揪着自己金黄的胡子不断喘着气，还好这闪电没把他的胡子当成金子。 “哎呀！我的剑！”奥莉也忽然大叫起来，她在沉默死神号上平时并不穿铠甲，巨剑刚才也是随便靠在窗边。那闪电就连这也没有放过，看来，只要是银光或者金光闪闪的东西，它都不会放过。 想到这点，奥莉冲向自己的舱室，两分钟后带着哭腔跑了回来：“铠甲也不见了！” 值得庆幸的是，闪电似乎并不对人身上的装饰出手，几个人手上的戒指还都在，诺拉脖子上的石榴石项链也安然无恙，要是这个也没了，谁知道这艘船会被烧成什么样？ 就在大家还没从震惊中恢复的时候，沉默死神号的船头又传来一次震动。 卢卡走上甲板，那个小岛的顶端，忽然喷射出一缕火光，在夜色中勾勒出它的形状：一个圆锥形的山体。 竟然是一个火山岛！ 卢卡并不是地质学家，但是他从不断传来的震动中明确感受到一个信息：这岛抢完就要跑！ 他一把握住紫晶法杖，用这辈子从来没跑出过的速度冲向船头，给自己施放了一个轻体术后就纵深跳下，几秒钟之后声音才远远传来： “我要去把东西抢回来！你们愿意跟着就来，不然就在原地等我！” 几分钟后，除了还躺在地板上变不回鹦鹉形态的闭嘴，其他人都跟了过去。 奥莉从距离船头几米的地方扶起卢卡，他揉着崴了的脚坐在地上，看来落地时不太顺利。 岛屿的地面坑洼不平，就算小心前进也不时被绊上一下，卢卡用紫晶法杖当作拐杖支撑着身体，在“夺回自己的财宝”这样信念的支撑下，受伤的脚腕竟然没有拖慢多少速度。 他的目的地一目了然，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那一道道闪电，现在正一一收拢回火山口附近！ ------------ 第九十五章 火山探险 活火山一向很危险。 即便没有沿着山坡倾泻而下的炽热岩浆，没有满天洒落的火山灰与碎石，仅凭从地底深处涌出的有毒气体，也足以致人死地。 好在这个岛不是处于爆发期，除了开始那几道火光与火山口乌云掩映下那些的奇异闪电，并没有更多的活动。空气中虽然也会飘过几缕令人作呕的硫磺气味，也不很浓，卢卡把浇了水的布料分给大家，护住口鼻，在坑洼不平的山坡上一步一滑的往上爬去。 他当然不是贪财到随随便便往火坑里跳。前几天的塑能系魔法突击训练里，他刚刚学会的一招“热量平衡”完全可以派上用场。这就是和诺拉的石榴石项链里法阵同样的魔法，卢卡手里握着紫晶法杖，精神紧绷，随时准备用这个魔法救急。 紫晶法杖的顶端的水晶布满裂纹，硕大的晶体远看上去不像是宝石，反倒跟一块普通石头差不多，大概正因为如此，那些贪财的闪电没有把这法杖一起抢走，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要不然，卢卡真是不太敢这么直接往火山口跑。 爬山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想像中的岩浆并没有出现，除了扭伤的脚腕给卢卡带来不小的麻烦。 山体的晃动越来越厉害，火山岛似乎还在下沉。这速度虽然赶不上沉默死神号往海里钻的迅捷，但对于一个岛来说，也是相当快了。 卢卡忍着脚上的疼痛，加快了步伐。 一小时后，五个人终于气喘吁吁的爬到了山顶附近。 山顶的火山口呈椭圆形，之前那些飞舞的闪电此时已经难觅踪迹，似乎完全收回了它们的巢穴深处。 卢卡扒在火山口的边缘向下看去，一个黑漆漆深不见底的巨洞赫然眼前。 “这不像能下去的样子啊！”他看着直上直下的火山口内壁说道。 “如果是在火山内部，我们的东西可真就不好弄回来了！”奥莉在旁边说，她手里握着巨剑的替代品：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板，看上去是从沉默死神号上什么地方扯下来的，旁边丹尼尔愤怒的眼神也佐证了卢卡的这个推测。 幽灵忍住船身被破坏的不满，提出了一个看起来可行的方法：“我飘下去看看吧！” 说着，他把身体变成了半透明的气态，缓缓移到火山口上方。 就在完全悬浮的那一瞬间，丹尼尔的身影忽然向下直坠，幽灵形态竟然在这奇异的火山口上全无作用！ 奥莉反应迅速，手里的木板立刻挥出，丹尼尔也立刻变回实体，一把握住木板的最前端，缓缓爬了上来，从被火山吞噬的边缘捡回了一条活命，呃，死命。 “你能看见什么吗？”卢卡问道。 “啊？什么？”被提问的克里特此时正在专心致志的擦着眼镜，这里急速变化的温度让他的眼镜蒙上了一层白雾。他摘了眼镜的视力别说火山口了，大概连丹尼尔和奥莉刚才的生死营救都没看到。 终于擦干净了眼镜，克里特对着下方的巨大洞口端详了一会，抬手指向西南侧的内壁：“那里有个小洞口。” 天色是黑的，火山口内壁的石头是黑的，小洞口也是黑咕隆咚的。卢卡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分辨出那个小洞口是在什么地方。 诺拉伸手挥动了一下，一团亮光向西南侧的洞壁飞去，那是悬浮在她身边用来照明的数团活焰中，最小的一团。活焰刚刚掠过火山口的范围，就和之前丹尼尔一样直直下坠，这次连奥莉也没能反应过来，那一小团光亮就“嗖”的一声落入了深洞，略微挣扎了一下，然后彻底熄灭。 这一团活焰虽然让诺拉损失不小，不过还不至于伤到元气，只是这一来，大家都愣住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下去。 几秒钟后，丹尼尔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个火山口的范围，只对能量体起作用！刚才我恢复实体之后，就可以抓着木板爬上来了！” “有道理！”奥莉说着把手里的木板伸到火山口上方，果然平平稳稳的握在手里，没有一点影响，而同时卢卡施放的微型火球则是瞬间下坠。 他这才发现，对魔法的过分依赖给自己带来了不小的烦恼，平时，自己可以用微型火球，诺拉又随时能放出活焰，他们这个小团队，竟然完全没有准备火把这样常规的照明工具！ 难道只能摸黑了？可这也没个落脚点啊！卢卡伸手摸了摸火山内壁，与外面的山体不同，内壁触手处异常光滑，完全不像一般的火山口。 克里特看着一筹莫展的船长，叹了口气，从背上摘下了背包。作为登上这个岛时，唯一带了探险工具的成员，他感觉有点心累。 不过他也没能料到这个火山口竟然会吞噬能量，背包里并没有照明工具，摸了半天，克里特掏出一团绳梯来。 卢卡眼睛一亮，抓过绳梯，顺着火山口边缘一路小跑来到西南侧，克里特所指的那个小洞口正上方――连自己脚上的疼痛都忘掉了。 把绳梯固定好，又在腰上加装了一根安全绳索，卢卡率先爬了下去。 实际上，他挺怕黑的。火山口范围里一点光线都没有，就连之前偶尔亮起的闪电也彻底消失，他的视力一时间完全失去了作用。 不过想一想那些被抢走的珠宝和银币，卢卡不仅忍住了脚上持续传来的疼痛，还压制住了自己对黑暗本能的恐惧，一步一步，越来越接近那个小洞口。 终于，他向前探出的脚前方不再是坚实的石壁，加紧向下几步，卢卡终于稳稳的站在了那个洞口的边缘。 他迈步向前，“咚”的一声，鼻子撞在前方的墙壁上，又酸又疼。 难道这洞口只是个小小的凹陷？那费这么大劲下来可是亏大了！卢卡揉着鼻子想道。他伸手向两边摸去，右手处空空荡荡，这洞口竟然一进来就是一个急转弯！ 再向里摸索着走了两步，又是一个左转。 转过第三个弯之后，卢卡忽然想起来，这里早已脱离了火山口正上方的范围，自己干嘛不弄个微型火球照明啊？ ------------ 第九十六章 凝固的闪电 自己为什么不弄个微型火球照明啊？卢卡这么想着，默念起了咒语。 刚吐出第一个音节，他的法术就被彻底打断。身后鱼贯而入的同伴根本看不见卢卡已经停下脚步，一个接一个撞在他的背上。 于是，微型火球的后半截咒语还在喉咙里，卢卡就直接冲着地面扑了下去，背后还堆上了三个同伴。除了眼神最好，而且走在最后的克里特。 诺拉体重很轻，奥莉不穿铠甲时也不重，实体化的丹尼尔可是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壮汉。被压在最下面的卢卡挣扎了好几下，才终于把身上的几位全都推开，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被推开的丹尼尔也不好过，他在最上面，不仅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还顺着地面的坡度向洞穴深处滚了好几圈。 卢卡终于站起来，他一边再次开始默念微型火球的咒语，一边顺着丹尼尔滚走的方向摸索过去，要是刚进洞就减员那也太惨了吧？ 可是这次，他的微型火球还是没能完成施法。 因为刚刚转过的那一个弯，就如同从慢慢长夜忽然踏入破晓时分一般。后一步还是一片漆黑的通道，转过九十度后，面前忽然出现一片亮银色的微光。 提前“滚”进来的丹尼尔坐在地上，也被这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的景象惊呆了。 卢卡见丹尼尔没有大碍，便用紫晶法杖当作拐杖快步向前，走向前方那些闪耀着的光芒。 这些光芒与魔法的闪光不同，那是无数巨大的透明晶体，每一块里面都凝固着一道闪电。这些原本应该稍纵即逝的电光，好像被时间的牢笼禁锢在此，每一条都保持着凌厉而优雅的姿态，安静的伫立在五六米高的晶体之中。 卢卡忍不住用手触摸了一下晶体，没有得到任何反馈。既没有魔法的力量，也没有任何神力之类的东西，那些闪电，似乎只是安安静静的在这里睡去。 越往里走，这些晶体就越密集，最后，卢卡不得不侧过身才能勉强从两块晶体间的通道里走过。想到比自己高大很多的丹尼尔，他不由回头看了一下。 丹尼尔正把自己变幻成幽灵形态挤过狭窄的空间，看来这里并不受那个怪异火山口的影响。 终于走过了通道最窄的那一段，卢卡面前豁然开朗。并不是这些晶体的数量变少了，相反，他的面前出现了更多到难以计数的晶体，而且体积也比之前大了一圈。 不过此刻，卢卡站在一座巨大的穹顶之下。 之前他好像看过这样的描述：天似穹庐，是说天空好像巨大的穹顶。但现在，他的感觉却是“穹庐似天”才对，如果不是上面的晶体过于炫目，卢卡真的会把这巨大的半弧形穹顶当作夜空。 无数晶体镶嵌在黑色的穹顶之上，里面凝固的闪电不仅更大，还出现了各种斑斓的颜色，甚至有几块里面竟然还带着娇媚的粉红色！ 卢卡仔细看了一会终于发觉，那些并不是闪电本身的色彩。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同样由光滑的黑色岩石构成的高台横亘在他面前，高台上堆积着各种亮闪闪的珠宝和金银制品，如同一座小山丘一样，那些晶体便是被这些东西反射出五颜六色的状态！ 自己的那一堆宝石和银币、奥莉的巨剑与铠甲、还有丹尼尔的权杖就堆在这些东西的最上方。与下方堆积的无数宝藏相比，卢卡的那点家底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没有带一个大点的背包过来，这让卢卡有点失落。至少克里特带的那个背包还不算小，想到这里，他拄着紫晶法杖快步走向高台。 “咔嗒！” 一块晶体碎裂的声音。 地面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踉跄间卢卡只来得及施放出一个钻石皮肤，这个正确的选择在一秒钟之后救了他一命。 “啪！” 一道闪电直接击中卢卡，其间蕴含的力量刚好把他的钻石皮肤彻底击碎，也刚好把能量全都消耗干净，除了几根烧焦卷曲的头发，没有对卢卡造成更多的伤害。 “嗯？”似乎是什么生物有些诧异的惊叹，声音宏亮，在穹顶下不住回响。 随后是数声和之前一样的“咔嗒”声，五道闪电同时袭来，这一次，对方的目标不仅是卢卡，还包括他身后的每一个同伴！ 卢卡清楚，以自己的施法速度，根本不可能给每个人加一次钻石皮肤，他改变了应对办法。 一道冰墙忽然拔地而起，长不过三四米，高也就两米左右，并不算大，但刚好护住了所有同伴。 闪电全部被挡住，剧烈的冲击让晶莹的冰墙立刻布满细纹，骤然升高的温度也让冰墙的前端开始融化，水流从卢卡的脚边汩汩流过。 对方没有再次攻击，而是发出了更为惊讶的一声：“咦？！” 然后，地面再次发出里剧烈的震动，这个生物似乎想要近距离看清，能够抵抗自己数次攻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巨大的身影伴随着珠宝稀里哗啦落地的声音，从半空中降落到卢卡面前的那个高台之上。 卢卡在对方落地造成的震动中站立不稳，用紫晶法杖支撑身体，勉强没有再次摔倒。他抬起头来，却完全没看明白面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的整个视野都被一片耀眼的银色鳞片填满，而这些闪亮的鳞片随着它主人的动作还映衬着墙壁上晶体的反光，更加炫丽。 半天，卢卡才从这种“闪瞎我的氪金狗眼”的状态中恢复，眼睛终于捕捉到那片银色中仅有的两颗黑色球体。 他猛地反应过来，那球体是这个生物的眼睛！ 卢卡深吸了一口气，向后连退几步，终于看清了这个生物的全貌。 一条龙。 一条遍体闪着银光的巨龙！ 如果卢卡曾经读过《巨龙图鉴》之类的书就会知道，乌黑的眼睛说明这条龙的年纪并不是很大，银色鳞片中隐隐闪过的亮红色微光也说明，这不是一条一般的银龙。 卢卡当然不清楚这些，此刻他能看到的是，那条银龙抬起爪子，从洞壁上摘下一块晶体，“咔嗒”一声捏碎。 而闪电，再次从它指尖迸发！ ------------ 第九十七章 龙与魔法 即使是在魔法世界，银龙也并不多见。这种美丽而强大的生物不仅以操控闪电的强大能力而为人熟知，它们也是最为聪明的龙类之一。 当然，它们对宝藏的喜爱也完全不亚于其他同类。 这头年轻的雌性银龙以前大概是从来没有见到过闯入自己巢穴的人类，所以开始的两次攻击还略有迟疑，当她发现自己的闪电竟然全都落了空时，她不再犹豫，迅速发动第三次闪电攻击。 在这次攻击下，卢卡刚刚施放出的冰墙被彻底击碎，好在之前冰墙上的裂纹已经给出了征兆，五个人在刚刚听到那“嗒”的一声时就立刻卧倒，将将躲过从头顶上方掠过的几道闪电。 这让巨龙的好奇心骤然升起，竟然有人类能够躲过她的三次攻击，特别是第一次，那一道闪电虽然只是个试探，但击中那个渺小的人类时，力量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让她不禁歪过头，仔细端详起面前的五个人。 不过，当她看到最前面那个握着一根木头棒子的家伙，眼睛一直在瞟向“她的”财宝时，愤怒取代了好奇。 “肮脏的窃贼！”她吼道，不过用的是龙语。 所以那几个人类只听到震耳欲聋的：“吼！吼――” 卢卡并不明白这吼声的意思，但其中蕴含的愤怒并不难理解。面对狂怒状态下的巨龙，自己的冰墙是否能挡住对方的全力攻击，他并没有把握。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一招轻体术的见习法师了，之前的塑能魔法特训给了他不少其他选择。 他举起法杖，在对方的怒吼结束之前念出了风刃术的咒语。狂风瞬间包围了巨龙，压缩到极致的空气如同一柄柄利刃在银色鳞片周围穿梭，卷起无数尘埃和一些不太沉重的珠宝。 巨龙的吼声忽然停顿，她似乎楞了一下，然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她都懒得起身，只是在原地晃了晃身体，那些空气构成的魔法利刃在鳞片上划过，连一道划痕都没能留下，直接被甩到四面八方，有一部分甚至反而向卢卡飞来！ 风刃术的杀伤力随着距离衰减的非常严重，这本来是个缺点，但现在反而倒帮了卢卡的大忙，那些被反击而来的利刃没飞几米就渐渐消散，并没有击中他，而是重新融入空气之中。 进入这个巢穴之后，卢卡的第一次反击以失败告终。 还是吃了读书少的亏，如果读过那本《巨龙图鉴》，他肯定不会对魔法免疫的生物做这种无用功。 当看到诺拉随后抛出的活焰也被毫不费力的弹开以后，就算卢卡再迟钝，也能意识到这一点了。 对于一个法师来说，还有什么事比面对一个魔法免疫的生物更加无奈的吗？卢卡回头看了看身后同样不知所措的同伴，难道指望奥莉手里那块破木板不成？ “它脚下的高台，有些地方非常脆弱。”克里特指着巨龙的落脚处说道。 卢卡猛然醒悟，魔法免疫，并不等于也对自然界的正常力量免疫啊。他抬头看向那座小山丘一般的高台，正对上银龙也低头看向他的那双眼睛。 一秒钟之后，双方都再次出手！ 银龙抬起爪子，摘下了穹顶边缘最大的一块晶体，里面凝固着的不是一道电光，而已一束明显处于跳跃状态的连环闪电。如果不是这几个闯入者这么难缠，她肯定不会舍得用掉这一块。 银色的爪尖用力合拢，巨大的能量瞬间从晶体里释放出来。 与此同时，卢卡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也已经出口。 他瞄准的不是巨龙本身，也不是她爪间的晶体，而是那座堆满了无数珠宝的高台。 这个魔法的效果，并没有什么炫目的闪光。一开始，地面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随后，以银龙的脚下为中心，坚实的地面呈现出了不可思议的波浪形，不断的晃动，而后裂开又再次合拢。 银龙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震术干扰了平衡，右边的后腿一歪，整个身体侧倒下去，手里巨大晶体施放的闪电链也失去了准头，直冲着穹顶的最高处发射过去，击碎了好几块晶体，又带着这些晶体里施放的闪电来回弹跳了数次，才不情不愿的渐渐湮灭。 当然，这一点点晃动不会对巨龙造成什么损伤，但大地晃动带来的其他效果就不好说了。 那座高台，应该有一块本来就是空心的，在这震动之下彻底崩塌，巨龙的后半个身体完全陷入了这个空洞，旁边晃下来的巨石又不断压上来。挣扎间，她的后腿被牢牢卡在了两块岩石中间。 即便是拥有巨大力量的龙类，一时也没办法与这连结在山体上的巨石抗争。 卢卡本来就是为了夺回自己的财宝而来，既然巨龙暂时卡在那里，他也没有完全杀死对方的办法，干脆又施放了几个地震术，把对方彻底埋在一堆乱石里。然后抓起克里特的背包甩给奥莉，同时指了指散落一地的珠宝，当然还有奥莉的铠甲和巨剑，以及丹尼尔的权杖。 不过事情并没有向卢卡预想的方向发展，巨龙暂时还没挣脱，但几声轰隆隆的闷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警觉起来。那不是魔法或者神力之类的，而是这火山本身的自然力量。 大概是卢卡的地震术过于猛烈，一阵接一阵的晃动之后，这座本来就没有沉睡的火山终于被完全唤醒！ 从巨龙陷身的大坑里，首先散发出来几缕恶臭的气体，然后“轰”的一声巨响，那个不算太深的坑轰然崩塌，液体的岩浆在下方的洞口中不断上升！ 而巨龙优雅的银色身影，就这么消失在这个直通地心的空洞之中，连一声悲鸣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卢卡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容他多想，炽热的熔岩已经开始从地下涌出。 “快走！”他叫了一声，带着大家扭头就往外跑。 可是几步之后，他就发现，之前进入的通道，也正被不断涌入的熔岩填满。 看来，之前那个主火山口也已经开始爆发。 ------------ 第九十八章 清点收获 之前进来的路，已经被熔岩封死。而卢卡身后，那个被不慎震出的洞里，熔岩也在快速上涌，过不了多久就要漫到地面之上。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刚登上这座岛时，卢卡他们脸上蒙着用来过滤的湿布，现在已经变干，完全失去了对毒气和烟尘的抵抗能力。 有没有其他出口？卢卡这么想着，视线扫过整个巢穴。让他失望的是，除了自己刚刚进来的通道，整个巢穴基本没有任何曲折，凝固的闪电把一切映照得无所遁形：这里，根本就只有一个出口而已！ 哦不，两个，如果算上银龙掉下去的那个洞口的话。 不过这两个洞口现在都被熔岩占据，即使是诺拉，也很难说自己会不会在熔岩中受伤。 愣了几秒钟之后，卢卡意识到自己必须想出办法。看着面前倒塌一地的碎石，他忽然喊道：“洞壁！克里特，找出这个巢穴最薄的洞壁！” 克里特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用手举着已经断了一条腿的眼镜，对着整个巢穴的洞壁开始观察。 忽然，他指着西北侧的洞壁说道：“那里！” 卢卡从巢穴中间的洞旁边绕过，靴子踢到了几个银色的酒杯，发出几声悦耳的“叮叮”声。他顾不上这些，在火山一阵接一阵的震动中，手脚并用的来到克里特指出的方向。 面对石壁，地震术的咒语再次出口。 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法师把这个法术用在垂直的方向上，卢卡这次尝试效果倒还顺利，一次施法就在洞壁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凹陷。 再来一次！卢卡给自己加油，不知道这洞壁后面的山体到底多厚，他不能停下来。 奥莉看着满头大汗的卢卡，想要上前帮忙。可看了看手里的木头片，她犹豫了一下，这种工具上去也只能帮倒忙吧？ “叮！” 随着山体的又一次晃动，一只银色的酒杯滚到了奥莉脚边。她顺着酒杯滚来的方向看去，自己的巨剑就斜斜的插在那个蒸腾着浓烟的洞口上方，摇摇欲坠。 奥莉向前急冲几步，在晃晃悠悠的洞口上方握住了巨剑，脚下的尘埃纷纷滑落下去，和之前的银龙一样瞬间就被熔岩吞噬。 丹尼尔的大手从后方拽住了她的皮背心，在奥莉滑落之前的一瞬间，把她整个人拖了回来。 “这太危险了！”幽灵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也和船长一样贪财。 “拿回来啦！”奥莉笑着举起了剑，又从身下摸索了一下，抽出硌得自己大腿生疼的一样东西，扔给丹尼尔。 “我的权杖！”幽灵忽然想起自己到这里来的最初目的。 奥莉拍了一下看着权杖一直笑的丹尼尔，指着前方忙碌的卢卡说道：“赶紧去帮忙！” 随后，她把背包扔给身后的诺拉：“多装点东西回去，能装多少装多少！” 说完，她走到卢卡身边，用巨剑开始清理卢卡震松的那块石壁，丹尼尔举着权杖也跟了上来。 有了帮手，卢卡的效率快了不少，他不必再分神用法师之手挪开碎石，而是专心破坏洞壁。 终于，前进了足有十几米后，卢卡面前的石壁轰然破碎，一缕带着咸味的湿冷空气迎面吹来。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过海风。 大家互相搀扶着返回沉默死神号的路上，卢卡才终于感觉到疲劳。 消耗殆尽的魔力池，加上扭伤的脚腕，让他这段返程走得愈发艰难。不过，回头看了看诺拉怀里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卢卡忽然来了劲头。让他速度更快的则是已经顺着山坡往下流淌的红色熔岩流。 …… “快开船！”全员返回沉默死神号后，卢卡赶紧下令。 其实用不着他说，丹尼尔已经开始控制船帆后撤。 十几分钟后，沉默死神号身后的火山岛迸发出一串直达天际的亮红色闪光，整个海面也跟随着震动了几下。 与出现时的静默不同，这座岛消失的时候声势浩大，轰隆隆的响了足有半个小时，才带着熔岩与海水接触时不断蒸发出来的水蒸气缓缓沉没。 沉默死神号上，卢卡为那条不知名的银龙默哀了一秒钟。那鳞片一看就很值钱啊！ 不过现在他要关心的是：自己到底有没有亏？ 诺拉把背包底朝上的抖了几下，倒出包里的所有东西。 其中，只有奥莉的那套铠甲是她特意挑拣回来的，其他东西她根本没有细看，手上摸到什么就往里装什么。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亮闪闪的，看来这银龙和喜鹊的口味差不多。 宝石不少，卢卡全都收了起来。 银色酒杯不知道是不是纯的，回头让莱昂帮忙换成银币吧。 忽然，一个椭圆形的银色球体从卢卡的指间滑落。它一开始和几个金色的餐盘混在一起，卢卡没把握住这光滑的外型，手一抖掉在地上。 椭圆形球体骨碌骨碌的滚了几米，撞在地面一本摊开的旧书上停了下来。 闭嘴从睡梦中猛然惊醒，瞬间变成鹦鹉跳到半空：“有刺客！谁？站出来！” “你继续睡，我们在整理东西。”卢卡把它按回架子上。 “不……不对，刚才有什么东西袭击我！”闭嘴的记忆还停留在闪电袭来之前的那一刻，不过，当它低下头，看见地板上仍然滚来滚去的那个球体时，惊讶得长大了嘴，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 “龙蛋！” “这是龙蛋？”卢卡一把捞起那个球体，仔细端详起来。 这枚蛋大概三十厘米长，椭圆形的银色外壳上，均匀分布着一些细小金色的细纹，而这些金色花纹的尾端则是偏向亮红色。 闭嘴跳到卢卡肩头，看着这枚蛋砸吧着嘴说道： “银龙的蛋？不对，这纹路和颜色不太对，难道是混血？没听说过这样类型的混血啊！你们在哪儿弄到的？” 卢卡尽量简洁的给闭嘴描述了一遍火山上发生的事情后，鹦鹉再次跳到了空中，大叫起来： “什么？你们杀了一条龙？！而且竟然没带上我！” ------------ 第九十九章 虚位以待 安抚狂躁的鹦鹉这件事，卢卡现在做起来轻车熟路。 不过他的兴趣并不在闭嘴所说的那些什么血统习性之类的东西，他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这蛋能卖钱吗？” “你能找到识货的吗？”闭嘴歪着头瞪了他一眼。 这倒是个问题，卢卡挠了挠头，如果买主是那些根本不知道龙为何物的普通商人，大概也只能当作金银器皿来出手，还不能确定纯度。卢卡拿起桌上的笔，用笔尖在龙蛋上使劲划了一下，一点痕迹都没有。这要是去交易所，一定会被当作镀金的假货吧？ “那能不能煮了吃？”都不用抬头，卢卡就知道，提这问题的肯定是诺拉。 “煮？除非你弄出岩浆那种温度来，炉子那点小火对龙能有用吗？”闭嘴不屑的回答。 “你别乱出注意，说不定她真能弄出高温的！”卢卡赶紧用一颗花生让闭嘴闭上嘴。 他当然不打算把龙蛋煮了吃，而且万一温度合适孵化了，也是个麻烦事。想到这里，他对闭嘴问道：“你说，这蛋要是孵出来，会不会找我们报仇啊？那条掉到岩浆里的龙，应该是它妈妈吧？” 闭嘴咽下整颗花生，哼了一声说道： “龙蛋哪是这么好孵的？就是在魔法世界，龙蛋的孵化率现在也是一路下降，有一多半的蛋都是死蛋，孵出来的也有一半是畸形儿，根本长不到两个月。” “在你手里，又不能确定这龙的种类，孵化条件更是一点都不知道，能孵出来才见鬼了！而且，就算能孵化，刚出壳的雏龙能知道什么？还报仇？” “这么说，这蛋对我没威胁？”卢卡问道。 “不仅没威胁，还没用！你就当个纪念品收着吧，说出来也是个见过龙的法师了。”闭嘴用爪子敲着龙蛋的外壳说道。 “既然没用，我收着干什么啊？”卢卡转过身，对着同伴问道，“你们谁要，拿去玩吧。” 除了诺拉，其他人也都兴趣寥寥。 卢卡把龙蛋塞到诺拉手里说道：“这个抵一次分红行不行？” 诺拉忽闪着大眼睛看着龙蛋，又抬头看了看卢卡，脸上写满了天真，坚定的答道：“不行。” “不行就不行，我随便问问而已。对了，你不会真打算吃吧？万一有毒怎么办？”卢卡有点担心的问道。 “啊，我不吃它。这挺好看的，我就带着玩呀。再说，这么小也吃不饱的。”诺拉抱着银色的龙蛋不撒手了。 之后的几天里，她真是完美执行了“带着玩”这个行为，几乎每时每刻手里都捧着这个蛋。后来还是奥莉看不下去了，用自己粗糙的针线技巧给她缝了一个防火布的兜子，让诺拉把龙蛋放在里面。这下，火精灵总算把双手解放出来了。 二十天后，沉默死神号抵达了雷顿岛附近海域。 卢卡站在甲板上，手里拿着那封信，翻来覆去的看。 对方用新海平线号的安全作为筹码，这让他很是不爽。看来，下个月和莱昂见面时，应该把新海平线号的外形和印记都再修改一下了。 现在，他还是打算听听那个流氓骑士到底想要干什么，不过他可不想按照对方的要求，就这么俯首帖耳的走进骑士圣殿里去。 十二月十日，这是信里约定的日子。 海洋骑士领主莫雷斯仍然像往常一样，在圣殿高塔的最顶层处理日常事务。与平时不同的是，这一层的大厅里现在多了几把椅子。 他的对面，洒满阳光的贵宾位上，平行摆放着六把装饰华丽的椅子。莫雷斯并不清楚卢卡会带多少人来，但按照他打听到的情况，“绯红之影”的主力应该不会超过这个数。 而在他的身边，则是一把和莫雷斯自己的座位相似的靠背椅，椅子上坐着的人长着一把白色的长胡须，头上的白发却没胡须这么茂盛了，稀稀落落的，脸上密布着老年斑，看起来年纪至少七八十岁。 “他们会来吗？”老人问道。 “我不知道，阁下。”莫雷斯老实的回答，“那些人的想法一向出人意料，很难判断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那就再等等吧，海上的事，谁能说得准呢？万一有个什么暴风雨耽误一两天也是可能的，那场海战他们不就差点迟到吗？”老人把整个身体缩进了宽大的靠背椅里，似乎相当疲惫。 “阁下，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莫雷斯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 莫雷斯叹了口气，有些迟疑的说道： “我还是建议您不要直接和对方会面。他们虽然不是爱德华.休那种残暴的家伙，但终究是以抢劫为生的海盗。要是知道了您的身份，这里的防护又这么薄弱，难保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老人用手摆弄着胸前的一个胸针，那是一只金色牡鹿的形状，嘴角带着微笑缓缓说道：“当我真看不出你这点小心思？不就是怕我万一出事，你和你的海洋骑士团会担上责任吗？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要死也不会是死在今天。” 老人语速有些快，连续气喘了几下，才继续说道：“你把半死不活的骑士团拉回正规，这是你的本事。但要是做生意谈条件，你怕是还差了我几个船身呢。” 看着面前仿佛随时都会断气的老人，莫雷斯面带苦笑，十几年前他就知道对方有多固执，现在年纪大了，这固执怕是又加上了好几倍。 “那么，请您注意保暖。”骑士领主说着，让手下拿来一张厚毯子。 从早晨直等到傍晚，中间还吃了一顿午饭，他们要等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出现。 老人缩在毯子里面，已经轻轻打起了鼾。 终究是年龄不饶人啊。莫雷斯暗暗感叹，犹豫着自己要不要把对方叫醒，去吃晚饭。 忽然，窗户被猛地撞开，一只灰色的鹦鹉盘旋而至，扔下一封信后就再次飞走。 莫雷斯捡起信，上面同样被骑士之力封印着。他解开符文，拆开信封。 被惊醒的老人也凑了过来，在信纸上扫了一眼后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你的老朋友到底是谁了！” ------------ 第一百章 空中窥视 卢卡当然不会像八个月之前那样，冒冒失失的闯进骑士圣殿里，这次那些骑士可是摆好了架势等着他呢。 十二月七日那天，比约定时间提前三天来到雷顿港，卢卡拿出一根银色的链子，套在闭嘴身上。 闭嘴拼命反抗：“你当我是狗吗？！” “别乱动，戴好。”卢卡不为所动。 链子后面分成四条，连起来之后跟背带差不多，前端连着一枚宝石，位置在闭嘴的胸口正中。 这是卢卡花费了好几天才做出来的新玩意。 一开始，他打算在闭嘴身上施放一个新学会的“视野共享”。不过这个在其他船员身上都没什么问题的魔法，放在鹦鹉身上却完全没有效果。 “废话！我又不是你们这些低等生物！”闭嘴不想和卢卡说话，并向他扔了一个花生壳。 大概因为它本体是一本书的原因吧，精神系魔法看来对它无效。这让卢卡有点犯难，毕竟船上除了闭嘴，没有别人会飞了。 给奥莉来个轻体术，然后连根线放风筝？卢卡看了看奥莉背上擦得锃亮的巨剑，摇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还是再做个魔法道具吧。 在船长室的柜子里翻了好一阵，他找出了基本材料。 一天后，卢卡左手拎着那条带着宝石的银链，右手举着一面镜子出现在大家面前。自从他接收了沉默死神号，就让丹尼尔把原来的会议厅改成了一个舒适的休息室，里面的沙发相当柔软，还附带棋盘饮料柜之类的设施。没什么重要事情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在这里消磨时光。 “船长，你要学化妆吗？”诺拉盯着卢卡的镜子问道。 “好主意，再配个女装，诺拉咱们给船长做套裙子去！上次我看见货舱里有不少蓝色的丝绸呢！”奥莉说着就要起身。 “别乱说好不？”卢卡把镜子放在桌上。 “那你打算要什么颜色的？粉红色行不？”奥莉继续问道。 “我才不要粉红色！不对，我要什么裙子啊！”卢卡差点被带歪，赶紧收回话题，指了指镜子，又指了指手里的宝石。 “这个镜子里，能够看到宝石正面视野内的所有东西。”卢卡说着把镜子转向大家，又把宝石举起来晃了几下。 “别晃了，眼晕！”丹尼尔对镜子里的镜像很不适应。 克里特却没看镜子，而是对卢卡手里的宝石和银链端详了一会，问道：“这个链子，是特意给闭嘴准备的吧？” “什么？你们休想！”闭嘴的反抗被无情的镇压了，之后每一次戴上这个“视野宝石”，它都要大声表达不满，但终究还是让这东西留在了身上。 “这东西影响我飞行速度你知道不？”闭嘴嘟囔着，“再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召唤一个‘窥视之眼’啊，非要让我费劲！” “我试过了。”卢卡把鹦鹉背上的链子又紧了紧，“那东西飞得不如你远啊。” 不管闭嘴多不情愿，这三天，它还是带着这个累赘在雷顿港上空来回飞了好多圈。 卢卡要侦查的主要目的地有两个，第一个是之前去过的海洋骑士圣殿，第二个则是雷顿港的港务处。 六月联盟成立不过十几年，各个岛上的政务并没有真正统一，因此岛上执政者的称呼也是五花八门。有按照原来的地位还叫国王、公爵的，也有跟着联盟习惯改叫执政官的，还有叫镇长的，甚至还有几个干脆就叫岛主的！ 雷顿岛的港务官，就是这个岛的执政者。 海洋骑士的圣殿位于这个岛上，又明显为六月联盟效力。虽然卢卡现在不知道莫雷斯信上的“贵客”到底和六月联盟有多大关系，但绝对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只要他上岛，港务官这里肯定不会一无所知。 所以闭嘴的第一次带链飞行，方向就选在港务处的上方。 只看了几分钟，卢卡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判断太过保守了。港务官哪里是“不会一无所知”啊，他基本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接待这个“大人物”上了。 港务处西北的一个小院落，现在几乎密布着岗哨，不仅是这个大人物带来的随身护卫，就连雷顿港的警卫队都调了一半在这里。每个路过附近的人都被严格盘查，谨防走漏消息。 “想不到我会从空中来看吧？”卢卡在游隼号上乐不可支，他已经把伪装后的游隼号停泊在雷顿港的码头上了。 闭嘴在探听消息这事上还是很靠谱的，虽然不满胸前的宝石，但有了这个，它回去后也就省了不少口舌，所以也就忍住了没去把这碍事的东西硬拽下来。 它降低了高度，在那个院落的上方盘旋了一圈。里面的人真是相当谨慎，几乎从不出屋，偶尔出现也是兜帽盖头，直接钻进挂着窗帘的马车里。 不过，从这个院落，每天都有人在这里和骑士圣殿间穿梭往来。根据这点，卢卡更加确定，这里的人，就是莫雷斯所说的“老朋友”了。 可这究竟是什么人呢？ 终于，十二月九日，约定时间的前一天。在那个人从房间里出来，登上马车之前，闭嘴终于捕捉到了一点线索。 游隼号上，几个人都盯着那面镜子。 奥莉忽然在影像中发现了什么：“刚才有个金色的闪光，在那人胸前，你们看见了没有？” “好像是有东西一晃而过，不过太快了，看不清啊。”丹尼尔揉了揉眼睛说道。 “是个胸针。”克里特当然看清了。 卢卡伸手在镜子底座上点了一下，镜中的画面忽然停顿下来。随后，他又转动了一下底座，画面开始飞速后退起来。 “还能回放？船长你太厉害了！”诺拉惊叹道。 画面转动到那人上车之前的一瞬间停住，克里特提到的胸针在画面中清晰可见，那是一枚金色牡鹿形状的金色胸针，奥莉一看清那东西的外形顿时愣住了。 “六月联盟总执政官的徽记。”她说。 “这么说，要见我们的人，就是诺亚.泰勒了。”克里特补充道。 ------------ 第一零一章 金色牡鹿 “怎么，这个人很有名吗？”卢卡问道。 奥莉无奈的点了点头。 在落日群岛，没有人不知道诺亚.泰勒的名字。好吧，除了卢卡，也许还有上诺拉和丹尼尔。 六月联盟的最高统治者，总执政官诺亚.泰勒并不是一个年少有为的人。在他不算短暂的人生前半段，一直作为一个普通商人在海上忙碌着，但也只是属于“还算凑合”的那种状态。 他的人生在四十五岁那一年迎来了巨变，这一年，泰勒花费全部积蓄，甚至还借了不少高利贷，购买了几艘战船，用来给自己的商队护航。 “他一定是疯了！” “那点利润怎么养得起战舰啊？” 落日群岛的其他商人当时是这么评价的。 很快，他们发现了自己的短视。 那时的落日群岛，没有什么国家占据三个以上的岛屿，就是布罗恩帝国当时也不过是一个名为“极光王国”的孤岛政权而已。让这些城邦出兵去保护商船的安全，简直是天方夜谭。海上的商船能不能顺利返航，基本全靠运气，那时候大概才是海盗们的黄金时代吧。 泰勒的护航舰队改变了这一切。几艘训练有素的战舰不费吹灰之力，就击退了商路上那些觊觎商船财富的零散海盗。没有后顾之忧，商船的利润一次比一次高，泰勒不仅扩充了商队，还购买了更多的战舰，招募了更多的水手。 一开始，别的商人只是对他一次次的安全返航充满了羡慕和嫉妒。不久之后，泰勒开始向其他商人推销自己的护航舰队。 只要一点点佣金，你的航行再没有后顾之忧！这是当时的广告语。 之后的几年里，泰勒的“金鹿商会”和“金鹿护航队”名声越来越大，几乎所有海盗都选择避开这些旗帜上描绘着金色牡鹿的船只――这是贸易与财富之神科维的形象，作为商人，泰勒干脆把他作为自己的徽记。 直到数十年后，还有不少历史学者认为，也许正是金鹿商会的强大，导致那些独立的海盗不得不联合起来，最终促成了爱德华.休的“风险与投资联合会”，也就是黑帆集团的诞生。 也有不少学者认为，当时的极光王国，也是被泰勒的行为启发，才组建了强大的海军，一步步发展成现在庞大的布罗恩第二帝国。 如果泰勒当时知道事情会这么发展，他的选择一定会有所改变。 在金鹿商会成立后的十几年间，泰勒每天看着源源不断涌入仓库的银币，如同最开始踏入商路时一样，原地停滞了下来。他把生意交给手下打理，自己心安理得的拿着大把利润，过起了如梦似幻的隐居生活。 等到十五后他从梦中惊醒时，才发现自己的航路，已经被日渐壮大的黑帆集团和盘踞西北的布罗恩帝国渐渐蚕食，几乎三分之二的海域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经商范围。 那一年，泰勒六十岁。一个大部分人都可以安然退休的年纪，何况他还拥有旁人无法企及的巨额财富。 可泰勒不是大部分人。 就像当年建立金鹿商会一样，他以雷霆之势重新收回了商队和舰队的指挥权。不仅如此，他还一个岛一个岛的游说过去，凭着自己的三寸之舌和娴熟的交易技巧，让这些零散的小国一个接一个的加入到他许诺的未来之中。 没有人相信他能做到，要知道，这可是上千年来一直如一盘散沙的落日群岛啊。 然而，三年后，1471年的6月，在北枫歌岛的长月港，六月联盟正式成立。泰勒的金鹿护航队，加入了众多岛屿的新鲜战力之后，也摇身一变成为新的联盟海军，总部驻扎在南枫歌岛的金桥镇。 而泰勒本人，则以六十三岁的高龄成为整个联盟的最高统治者。 到了卢卡穿越过来的1485年，六月联盟已经是一个可以和布罗恩帝国不相上下的强大存在了。 “可是，这么一个人，找我干什么呀？”卢卡不认为自己的势力可以大到让整个六月联盟另眼相看。两条船，五个人，外加一只鸟，就算刚刚干掉了黑帆一百多艘船，自己也不过是个游荡的独立海盗而已。 “我觉得，也许并没有什么阴谋。”克里特说道，“诺亚.泰勒虽然是六月联盟的总执政官，但说到底，他还是个商人，用这种方式来找我们，看上也还算客气，似乎是想要谈些生意的架势。” “你觉得用新海平线号威胁我，还算客气？”卢卡对威胁到自己收入的事情一向没什么耐心，这一点也许和泰勒倒有些相似之处。 “就算他是商人，也是最狡猾的那种商人。”奥莉也很不喜欢对方的行为，“跟他比，金牙简直就是太纯良无害了。卢卡你可千万不能上当！” “我会保持警惕的。”卢卡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计划。 等到他布置好一切，时间已经是十二月十日的下午。 “你还去不去啊？在这里布置真的有用吗？对方这么谨慎，能来吗？”奥莉满脸担忧，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放心，他们一定会来的。”卢卡看起来信心满满，目送着向骑士圣殿方向飞去的灰色鹦鹉说道。 圣殿的高塔上，骑士领主莫雷斯手里拿着鹦鹉送来的信，面露犹豫。 卢卡在信上不仅明确写出了诺亚.泰勒的名字，还单方面通知他们，会面地点改成今晚九点，四号码头上。更让莫雷斯吃惊的是，信的最后，卢卡还附带写了一句：泰勒阁下的马车主轴有些松动，我已派人修复完善，不必道谢。 这套路，和莫雷斯那封信上的如出一辙。 “看来，我这把老骨头是要再走一遭了。”泰勒在旁边说道。 不等莫雷斯再次反对，他从靠背椅上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腰，笑着说道：“你也一起去，信上可也邀请了你的。” 老人的话虽然带着笑意，但话里的意思并不是商量。莫雷斯无奈的把长剑和盾牌在铠甲上挂好，伸手向着楼梯做了个“请”的手势。 “唉，你这楼梯啊，真得改改，太陡了！”泰勒说着走向楼梯。 “是啊，以前有人也这么抱怨过来着。”莫雷斯跟在他身后说道。 ------------ 第一零二章 武装车队 骑士圣殿到港口的距离五公里，全是崎岖的山路，但泰勒的马车也不是车马行随便能租到的一般座驾。 吃过晚饭，晚上八点，泰勒终于在随从的搀扶下走下了塔楼。 站在马车前，他没有上车，而是让随行的护卫仔细检查了一下马车主轴。果然，在那根硬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画上了一个骷髅和法杖相交的图案。 泰勒的护卫队长有些犹豫，又检查了一遍马车的其他装置，确认没有问题，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阁下，要不要换辆车？”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他们要是真想干掉我，就不会特意在信里提这个了。而且，我活着可比死了更值钱吧，哈哈！” 莫雷斯可笑不起来，就算不考虑他和泰勒多年的交情，仅仅是想到“总执政官可能在自己领地遇险”会给骑士团带来的影响，他就一点都不敢放松。 十几分钟后，马车进入雷顿港的范围。 已经入冬，虽然今年还没有下过雪，海风也已经相当凛冽。这个旅游圣地在寒冷的季节也失去了夏日的喧闹，酒馆半开的门里懒洋洋的透出一点灯光，本地居民和少有的几个游客大都躲在自家的火炉旁取暖。 街道上冷冷清清，半天时间竟然只有泰勒这一队车马缓缓驶过。 距离九点还有半个小时，泰勒让车队在码头之外两条街的地方停了下来。在外人眼里，他胆子很大。但如果不是一直小心谨慎，作为黑帆和帝国共同的眼中钉，泰勒怎么可能活到七十八岁的年纪？ 他派出一队护卫去码头周围勘察，另外一队和莫雷斯带领的海洋骑士则继续在车队周围警戒。 二十分钟后，护卫们返回，到码头的路看起来一切正常，就连路边堆放的杂物他们都已经细细检查过了。 “那就继续吧。不要迟到。”泰勒下令。 莫雷斯和泰勒同乘一辆马车，随后的六辆都是用于警戒的敞篷车，再之后则是二十个装备精良的骑兵护卫和十二名全副武装的海洋骑士。 这样的战力，就算对方派来一个百人小队，一时大概也难以攻下。何况泰勒的那辆马车，上面可是加装了几层护甲，车头车尾还各有一门隐藏的迷你火炮呢。 只是泰勒和莫雷斯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车轮驶过的石头地面上，隐隐闪起了银色的魔法微光。 最后几个海洋骑士的马蹄踏过的时候，那些微光忽然凝聚，地面上显现出一个清晰的法阵。转瞬间，这个法阵上蒸腾起浓密的烟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吞噬掉了走在最后的四个身影。 接着是另一个法阵，另外四个骑士。 …… 这种法阵对卢卡来说并不容易，召唤系的2级法术召唤迷雾和精神系的2级法术眩晕术，都不是辅助魔法，直接使用并不能组合到一起。但是当他把召唤迷雾用法阵的方式设置在地上，再往上增加眩晕术之后，两个魔法的作用就合为一体了。 卢卡之前对法阵研究不多，精神系的亲和度又实在可怜，摸索着练习了好几次才终于成功，当他在通向栈桥的必经之路上施法完毕时，累得满头大汗。 不过实际效果还真是不错，等到泰勒的马车在码头的栈桥前停下，后方已经空无一人，整个车队，只剩下车内的两人加上赶车的车夫。 车夫没敢直接让泰勒出来，而是绕着马车检查了一番。当他走到车尾部时，法阵的闪光再起。这下，只剩下两个人了。 泰勒半天没听见外面的动静，自己开门走下车，看着身后的浓雾，也吃惊不小。不过他毕竟见多识广，伸手按住莫雷斯正要拔出剑的右手，低声说道：“先别冲动，我觉得，他们正在看着呢。” 可不是吗？卢卡坐在游隼号的船长室里，面对镜子，他对自己的魔法效果很是满意。 缩在马车顶上的闭嘴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嘴里嘟囔着：“你倒是不冷，我可是热带鹦鹉！” 见泰勒和莫雷斯还在马车旁边没有向前走，闭嘴展翅飞下，落在栈桥的栏杆上清了清嗓子：“两位，请走这边！阿嚏！” 莫雷斯用目光对泰勒询问着，老人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跟它走吧，反正现在，我们也没有路可以返回了，不是吗？” 不错，除了栈桥一处，其他方向的路都弥漫着浓雾。莫雷斯也只能跟着泰勒前行，但右手一直没有离开剑柄。 两个人跟着不断打喷嚏的鹦鹉走上游隼号的甲板，进入船长室。 本来就不大的舱室现在装进了整整七个人，实在有些拥挤。卢卡还提前把占地方的柜子挪了出去，只放了两排椅子和一张桌子。没办法，这已经是游隼号上最宽敞的船舱了，他又不愿意把这两人带到沉默死神号上去。 没有过多的寒暄，泰勒只是走到卢卡面前，伸出了手。 卢卡没有伸手，反而上下打量了这个老人一番。 “你有点礼貌好不好？”一边的莫雷斯看不下去了。 “我是海盗好不？难道海盗还需要研究你们那些礼仪吗？”卢卡说得理直气壮，不过还是和泰勒握了握手。 等到双方落座，泰勒首先开口：“莱斯特船长，我要对提到你商船的那封信向你道歉，那完全是我的主意，请不要迁怒莫雷斯领主和我们那些随从。” “这个好说，反正我也回敬过了，那些随从嘛，至少他们现在还很安全。”卢卡摆了摆手，“就不用说这些了，你找我究竟想干什么？” 泰勒也痛快的点头：“那我就直说了，这个东西你应该认识吧？”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放在桌上，推了过来。 卢卡伸手打开，里面的东西他并不陌生，几个月之前在圣殿高塔上，他还和这个罗盘上附着的奇怪神力有过一次交锋。 他点了点头：“我见过，不过上次就说过了，这上面的力量我不了解。” “我来的目的不是问你这个，恰恰相反，我们找出了这东西的用途。”泰勒微笑着说道。 ------------ 第一零三章 特殊的银币 “这东西的用途？跟我有什么关系吗？”卢卡的好奇心虽然已经蠢蠢欲动，但脸上还是强忍着不动声色。 “跟你有没有关系，暂时还不好说。不过，这东西跟银币有点关系。”泰勒眯着眼睛说道。 “银币？”卢卡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说说看！” 泰勒从兜里掏出一枚银币，递了过来。 这枚银币表面已经被氧化变黑，勉强可以看出上面的文字和装饰。这不是落日群岛所流通的那几种，上面铸造着的古老字体标明了面值：4+1/3。 落日群岛的银币单位是按照枚来计算的，一枚银币的标准重量是3克。那些大面值的银币铸造得更大更重，也是遵循这个比例来换算的。 卢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这枚银币。 “我们称过了，正好十三克，与市面上通行的标准相同。”泰勒看出了他的疑虑。 不过卢卡还是皱起了眉头：“做出这种银币的人脑子里有水吗？用这玩意随便买点东西，不都要算上一天啊？” “我推测，这种银币使用的时候，应该不是按照面值来算，而是直接称重量。”泰勒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这枚银币的特殊之处并不在它的面值。” 还能有什么更特殊的？卢卡沉吟着，把银币翻了过来。 银币背面的花纹，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图案。一些混乱的曲线杂乱无章的缠绕在一起，粗看上去如同一团被拆开一半的毛线球一样。 “这下面还有小字呢，看不清楚啊，”卢卡接过克里特递过来的放大镜，“写得什么‘恩塔’？” “你竟然能看懂？！”莫雷斯吃惊的问道，他今天一直没怎么说话，完全不像几个月前卢卡在圣殿高塔里见到的个伶牙俐齿的骑士领主。 “这很难懂吗？”卢卡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一种史前文明所用的文字，整个落日群岛没有几个人能看明白。”泰勒说着指了指莫雷斯，“约瑟也是研究了很多年才能够看懂的。” “我只能看，不会说。”莫雷斯痛快的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你刚才说这个词读作‘恩塔’？” “不错。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不会回答的。”卢卡一脸高深莫测，其实他自己也在想，我为什么能读懂？一转眼间，他也就是释然了，无论是穿到魔法位面还是这个海洋位面，他看到的所有文字几乎是秒懂，这大概就是穿越者的特权吧？ 其中原因再多想也是头疼，他干脆把这个问题抛到一边。 “理解，每个人都有秘密。” 泰勒当然不会再去追问，而是继续把目光转回这枚银币： “这枚银币，是从一个史前文明的遗迹中发掘出来的。我们连续找到了五个这样的遗迹，不过很可惜，大部分已经只剩一些碎石块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收获。” “可这和那个罗盘有什么关系？”卢卡指着那个木盒子问道，罗盘的这个新家显然不如他当初偷走的那个做工精良。 “经过我们的修复和测试，这个罗盘的指针，会指向最近的史前遗迹。”泰勒答道。 卢卡低头看了看罗盘表面，对方所说的“修复”，大概就是把盘面上已经模糊的玻璃换了一下，让人能清楚的看清指针的方向而已。 见他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泰勒补充道：“我们发掘的那五个遗迹，都是靠这东西找到的。” 卢卡微笑了一下答道：“我并不是在怀疑这个。我只是很好奇，你们到底要在这些遗迹里寻找什么东西呢？” 他这问题似乎问到了点上，泰勒叹了一口气，又苦笑了一声，才慢慢说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那你费这么大劲？”卢卡忽然感觉对方大概是闲的无聊了。 “虽然我不知道，可布罗恩帝国似乎知道。”泰勒答道，“从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他们最近似乎一直在加紧搜寻那些远古遗迹，虽然没有具体说明在找什么东西，但按他们的原话来说，是‘征服一切的重要武器’。” “这么大口气？”卢卡感觉这个说法实在有点二，“不过这样的话，他们派人来偷这个罗盘的事，就能说得通了。上次那俩人就是帝国来的对吧？” “是的。而且我们还得到消息，搜寻遗迹的命令，是帝国的首相霍尔发布的。”泰勒点点头说道。 “伊安.霍尔？他不是风暴神殿的大祭司吗，从政了？”奥莉忍不住问了一句，她今天比卢卡还要谨慎，连欧泊石戒指都戴在了手上，显然不愿意被看到真面目。 “风暴神殿和帝国搅在一起，也不算什么新闻了吧？”卢卡拍拍奥莉的肩膀说道。 “的确不是什么新闻，但神职人员从政，还是作为帝国的首相，我一开始听到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泰勒倒是很理解奥莉的惊讶。 “好吧，不管帝国怎么样。”卢卡把桌子上的木盒和银币一起推向泰勒，“可你还是没有说明白，你们来找我，究竟想干什么。难不成专门来给我分享一下情报？那你们可比落日快递厚道多了，这情报他们至少要卖上万银币呢。” 泰勒笑着把那两样东西又推了回来：“我想请你们帮我干一件事。” “请？不干！”卢卡坚定的摇了摇头，“请这个词，一听就是白干活。” “好吧，我换一种说法，我想出钱请你们帮我干一件事。”泰勒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这还差不多，要我帮你找第六个遗迹对吧？那地方你们去不了对吧？不是黑帆那边就是在帝国领地对吧？你们出的价码不会低于十万对吧？”卢卡这一串话的重点显然在最后一句。 “十万没问题，成交。”泰勒答应得如此痛快，卢卡忽然觉得自己要价太低了。 “不过，还有一个条件。”泰勒放缓了语速。 “你说吧，我保留加价的权力。”卢卡点了点头。 老人对莫雷斯的方向微微转身：“约瑟.莫雷斯领主必须和你们同行。” ------------ 第一零四章 被卖掉的骑士 “什么？你开玩笑吧？！”卢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不允许他上船！”丹尼尔的大手拍在桌面上，震得桌面上的银币和罗盘都轻微跳跃了一下。 “阁下，这种事您提前跟我打声招呼行不？”莫雷斯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现在说也不迟啊。”泰勒笑眯眯的说。 莫雷斯显然并不情愿，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分辩道：“不是我想要拒绝，您看，骑士法则规定，我不能违抗导师的直接命令啊。” “导师？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零级骑士吗？”泰勒转过头，对着丹尼尔略微躬了下上半身，算是打了个招呼。 “你要他上船来干什么？”丹尼尔气呼呼的说。 “我们的雇佣合约，总需要一个监督人吧？而且，关于需要探索的目的地，约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别忘了，他可是少数精通古文字的人。”泰勒面色平静的说。 “阁下，那些事您的护卫队长和我一样清楚，而且他就在莱斯特船长手里，让他代替我去，都不用费事放出来了。还有那个文字，莱斯特船长比我精通多了，要我跟着添什么乱啊？” 莫雷斯一边说一边不断对着卢卡挤眉弄眼，看来是真不想走这一趟。倒不是他怕去探险，而是现在这个时候，虽然黑帆暂时偃旗息鼓，但风暴神殿和布罗恩帝国蠢蠢欲动。一旦对方有什么行动，以他跟泰勒的交情，骑士团和雷顿岛必然成为对方的首要目标，让他现在离开骑士圣殿，大老远跑去发掘遗迹，莫雷斯实在放不下心。 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之处，卢卡叹了口气，对泰勒说道：“你看，莫雷斯领主不想来啊。这种情况下，我还能说什么呢？” 莫雷斯松了一口气，不过卢卡下面的话让他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卢卡面带微笑的说道：“那就让他跟着呗，我一向喜欢强人所难。” “这，导师……”莫雷斯还在垂死挣扎。 丹尼尔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既然船长都这么说了，我没意见。” “不过，”卢卡提高了声音，“他的伙食费、舱位费，外加我们船员的精神损失费，五万。” “没问题。”泰勒完全没有犹豫。 “还有，保密押金！你先压在我这里十万，他以后万一对别人，包括你，透露任何我们船上的秘密，这钱我就扣下了。”卢卡继续加码。 “你别太过分好不？不管我说不说，这钱你都不会还的！”莫雷斯终于发现有比自己更加厚颜无耻的人了。 “也是，那就没法堵你的嘴啦啊。”卢卡想了一想，面色忽然变得郑重起来。 “我在此向你们保证，一旦此人泄密，我将会不遗余力的对所有六月联盟的船只进行攻击，言出必诺。”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么，泰勒阁下，你有没有胆量把自己属民将来的安全，押在这个家伙身上呢？”卢卡微笑着问道。 泰勒也笑了：“我了解约瑟，成交！” 没有再做多余的寒暄，泰勒和卢卡很快商定了其余细节，约定第二天送一半钱上船，返航之时再付一半。 送泰勒下船时，卢卡忽然问道：“你就不怕我拿了东西跑得不知去向？” 泰勒摇了摇头：“我当然也收集过你的信息，莱斯特船长。虽然落日快递封锁了你位置的情报，但你做过的事情我听说了不少。以我的判断，如果那东西的价值真超出我们双方的预料，你一定会再来找我谈价格，而不是拿着它躲到海上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 看来双方交谈的气氛相当“融洽”，只有莫雷斯小声嘟囔着：“反正没人问我的意见……” 似乎听到了他的话，泰勒在通往栈桥的跳板前忽然停下，转过身来说道：“约瑟，你今天干脆就留在这里吧。骑士团的事情我会带话给你的手下，再加上我的护卫，圣殿绝对不会有危险，出了问题你找我赔钱！” 莫雷斯简直欲哭无泪，他完全没想到晚上从圣殿出发之后，没到四个小时，自己就被卖到了这里，还是倒贴钱的。 如果安装海洋骑士的法则，莫雷斯是完全不用理会泰勒的。海洋骑士团和六月联盟没有任何从属关系，很明显，成立仅仅十几年的六月联盟怎么可能命令有三百多年历史的骑士团呢？ 但是对于莫雷斯个人，泰勒的想法他却不得不考虑。 在三十多年前，泰勒成立金鹿护航队的时候，约瑟.莫雷斯的父亲就是第一艘战舰的船长。 之后老莫雷斯在海上击退了无数海盗，直到五年后，也许是疏忽大意，也许是好运气已经用光，一发流弹正中他的额头。 那一年，莫雷斯十四岁。 从那时开始，泰勒就把他带在身边。不过，在他接近成年的时候，泰勒并没有安排他进入金鹿商会或者护航队，而是推荐他进入了骑士团。 事实证明，泰勒的这次投资是成功的。莫雷斯带着一身商人习气，在进入骑士团的初期虽然和别人有些格格不入，但竟然一步一步晋升为骑士领主，还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级骑士。 虽然这其中少不了泰勒的推波助澜，但一级骑士的实力是不容作伪的。 可以说，莫雷斯晋升为骑士领主的那一天，也就是骑士团和六月联盟正是合作的开始。 因此，无论从骑士团的利益，还是从本人的角度，莫雷斯都无法拒绝泰勒这个“不算很过分的提议”。 他目送老人下船，看着那些从渐渐消散的烟雾里恢复知觉，匆匆赶来的护卫一路护送泰勒离开。 一回头，莫雷斯忽然发现，身后五个人和一只鸟全部围拢了过来，脸色都有些不好琢磨。 “你们干什么？”他瞪了一眼，骑士法则可没规定不许瞪上级骑士及其同伙。 “还能干什么？你难道以为我们会吃了你？”卢卡只不过是想把甲板边上还没被触发的法阵收起来而已。 没想到诺拉却当了真：“船长，我们不吃人的。” ------------ 第一零五章 三点定位 最终，莫雷斯作为双方合约的监督人的身份，还是被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接受了。 第二天，泰勒如约送来了十二万五千银币，十来个骑士忙活了好半天，才把所有钱搬上了游隼号。 这种货币真是很不方便，卢卡也懒得清点，叹了口气对莫雷斯说道：“你们就没想过，弄出个纸币之类的吗？” “什么是纸币？”莫雷斯没听明白。 “算了，就算说了你也不懂。”卢卡摆了摆手，其实他也根本说不清楚。 很多东西就是这样，每天接触着使用着，但一旦想要具体说出它的本质是什么，到底是怎么运作的，除了那个短短的名字，就一句话都解释不出了。 不仅“纸币”这个词是如此，“魔法”这词也是一样。 当半天后，游隼号航行到海上，卢卡驱散了伪装，这艘单桅快速船瞬间改变形象，莫雷斯追问这其中原理的时候，卢卡也只能说出“魔法”这两个字。而其中的原理，他实在无法用语言描述清楚。 不过，当游隼号向东驶出一百海里，停在沉默死神号身边的时候，莫雷斯连追问都忘了。 “走啦！”卢卡从背后把目瞪口呆的骑士领主推进了水梯――就是那个跟电梯差不多的房间。 如果知道自己是除了这船上的成员之外，唯一一个登上过沉默死神号的外人，莫雷斯估计还要再呆一会。 坐在宽敞的休息室里，莫雷斯终于说出了上船之后的第一句话：“我总算明白你们是怎么把黑帆咬成那样的了！” “你才咬呢！这人怎么一点没有骑士的样子啊？丹尼尔你也不管管！”奥莉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看来在自家船上，她放松了不少。 “这种骑士跟我有什么关系！”丹尼尔完全不背这锅。 “好了，说正事吧。”卢卡说着在桌上摊开海图，隔着木盒把罗盘放在上面。他没有直接碰触罗盘，上次的接触可不是很好的回忆。 克里特作为船上的领航员，走到桌子边，伸手拿起罗盘。 似乎比当初卢卡接触时的反馈还要猛烈，罗盘瞬间发出“砰砰”的巨响，把他整个人弹向墙壁。 克里特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第一次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 卢卡心态倒是平衡了，看来这罗盘排斥的不止他一个。 “怎么你们都这样啊？”莫雷斯从桌子上随手抄起罗盘，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光是他，他手下的几个高级骑士、执政官泰勒、甚至南枫歌岛的仓库管理员，都拿着这罗盘仔细看过，没有一个人会弄出这种动静来。 “隔着盒子看吧。”卢卡对克里特说道，“这东西好像就针对我们船上的人啊！” 他现在没打算追究具体原因，要知道，联盟的学院和骑士团研究了这么久，都没弄明白这东西的运作原理，只是总结出“它可以指向遗迹”这么一条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的经验来。 连克里特都对这东西一筹莫展，自己这几个人能研究出什么来？反正找到地方探查一番，回头找泰勒拿钱走人就行。作为一个海盗，又不是什么科学家，卢卡才懒得管这些呢。 克里特小心翼翼的连盒子一并拿起来，这次没出什么乱子。他记录下罗盘的角度，抬起头看见卢卡不明所以，只好解释道：“它指的方向是正东，我们如果向北航行一段，再记录方向，就可以用三点测量法算出目标的方位了。” “为什么不顺着这方向直接向东走？”奥莉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费事。 “因为确定了方位，我们可以提早做些准备。不然，难道直接一头扎进布罗恩帝国的领海里去？”卢卡倒是立刻想明白了。 莫雷斯在一边忽然说道：“其实没有这个必要，我们已经定位过了。” 说完，他走到海图旁边，指着一个灰色的点说道：“就在这里，希望你们船上备有潜水钟。” “那是什么东西？”卢卡听都没听说过。 “就是一个钟一样的容器，下面开口，里面存着空气，可以送人到海底潜水。”奥莉比划着说道。 “我们没有这东西吧？”卢卡回头看了看丹尼尔，后者明确的摇了摇头，“一定要用吗？” 莫雷斯点了点头：“我建议去最近的港口购买一个，因为这个地方，是在水面之下的暗沙。” “暗沙？就是不露出海面的岛吧？”卢卡听说过这个词。 “是的，我们发掘过的那五个遗迹中，有三个也是在海面之下的。这一处暗沙，按海图上的标记应该在水下二十米左右。”莫雷斯答道。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卢卡笑了起来，“不用买什么潜水钟，这事交给我吧。” “可是要下水啊！这东西又不是很贵……”莫雷斯完全弄不明白卢卡的脑回路。 “放心，船长说是没问题，那肯定有办法。”奥莉也是完全不担心的样子。 “就算有问题，到时候再想办法也来得及！”诺拉也完全同意。 莫雷斯此时只有一个想法：这些人心真大…… “哎呀！”卢卡忽然叫了起来，“差点忘了，不管买不买，都得先去回帆港一趟！我们跟莱昂约定好的，这都几号了？” “约定的是一月一日，现在还有二十天。”克里特记得很清楚。 “那顺便买个潜水钟吧……”莫雷斯的声音再次被无视了。 …… 1486年的元旦，卢卡在回帆港等到了新海平线号。 莱昂的商路一切顺利，不仅一直给卢卡寄来可观的银币和宝石，还又补充了两艘三桅商船。现在，卢卡也算拥有了一支商队。 给那张海图补充完魔力，卢卡又让莱昂搬走了一大笔银币。那十二万五千，按照约定卢卡自己拥有四成。他把这些钱继续投入到商队之中，其他人也纷纷入伙，这样一来，商队的规模很快就会再次扩大。 不过直到离开回帆港，卢卡还是没有去买那个潜水钟。 没办法，莫雷斯愁眉苦脸的自掏腰包买了一个。 ------------ 第一零六章 暗沙 莫雷斯明确指出了目的地的位置，但从回帆港出发后，克里特还是谨慎的再次测量了一下罗盘的角度。 位置的确没有问题，可那地方在落日群岛的最东侧，也就是布罗恩帝国的领地中心。 一从公海进入帝国领海，卢卡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无论白天黑夜，几乎每隔几个小时，就会有全副武装的海军舰船往来穿梭。和以商业为主导的六月联盟不同，帝国的海军不是根据商船和航路来布置，而是在自己所控制的海域里不断巡逻。 卢卡是来找东西的，不是来打架的，而且这些战舰一看就没有什么油水，所以他尽量避免直接冲突。 从现在沉默死神号所处的领海边界到目的地，最快也要花上二十天。在这么长时间里让沉默死神号保持隐形，凭着卢卡三阶初级法师的魔力池，无论如何都是坚持不下来的。 要是暂时把莱昂那地图拿来就好了。虽然心里这么抱怨着，卢卡现在也只能见机行事。 好在克里特的眼力和丹尼尔对船的操控值得信赖，沉默死神号一路玩着捉迷藏，在海面上兜兜转转，虽然几次差点和对方迎面撞上，但终究还是在进入对方视野的最后一刻成功的避开。 整整二十四天，虽然比计划的时间多花了四天，可卢卡的隐形术倒是省下来了，一次都没有用出去。 目的地一片平静，这处无名暗沙的最高点距离海面也还有二十米，在沉默死神号上看去，只有一些海水颜色上的细微差别。 卢卡在甲板上踱了几步，正准备念出为这次下水学会的最新魔法，通向生活区的舱门忽然被“通”的一声撞开。 一月底的寒风中，莫雷斯只穿着一条棉布单裤，出现在门口，瑟瑟发抖。 “你们帮我把潜水钟搬出来啊，快点！这天气冻死人了！”他的声音打着颤。 “你这是要下水？”卢卡问道。 莫雷斯上臂交叉，不停的搓着说道：“不下水难道在上面看着？你们怎么不去换衣服？” “因为我们根本没打算把身上弄湿……”卢卡无奈的摇了摇头，要是冻死一个骑士领主，不知道泰勒会不会让自己赔钱啊？ “回去穿好衣服，真给我丢人！”丹尼尔一把将莫雷斯推回了舱里。 等到莫雷斯重新穿好厚衣服，卢卡让所有人站在一起。他念出咒语，但大家没有看到任何变化。 “你真的施法了？”奥莉有些担心的问道。 当然，你们只要别离开我身边五米就行，我要往前走了，跟上。”卢卡把法杖背到背后。 “好吧。”他的船员们都已经习惯，莫雷斯也只能跟着大家一起行动。 除了闭嘴，它仍然站在桅杆顶部，说什么都不肯下来。也难怪，谁能让一本书克服对水的本能抵触呢？卢卡也就干脆留它在这里看船了。 他径直走向船舷边缘，说了一句“跳了”，就直接往下跳去！ 另外几个人没有一点犹豫，紧跟着他落入海中，只有莫雷斯慢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让他比别人惨了不少。 卢卡周围五米直径的范围里，一个透明的气泡以他为中心，在海中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移动。 莫雷斯落后的那半步，在他入水时就让他偏离了卢卡的方向，先是在海里涮了一圈，才被丹尼尔一把抓住，拽进魔法气泡里。 厚重的湿衣服比不穿更冷。莫雷斯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别把这气泡震碎了！”丹尼尔对自己的后辈一脸厌弃。 “没这么容易碎，很结实的！” 卢卡本来对自己的魔法成果信心满满，可一转头就看见奥莉的动作，赶紧大喊：“结实也不能用剑戳！” 不管怎么样，所有人暂时都在范围里了，卢卡控制着气泡开始向下潜。虽然这么多的空气浮力也很可观，但魔法召唤物终究是被法师所控制着的。 他下潜的速度并不快，二十米的深度，足足花掉了十分钟时间。 海底的暗沙，其实是一块巨大的暗礁，顶部布满了沙砾和破碎的贝壳。从上方看过去，这块直径二十多米的大石头似乎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卢卡带着大家继续下潜，绕着礁石的侧面转了一圈。经过礁石的南侧时，一直仔细观察的克里特忽然说道：“停一下，这里有入口。” 看来那罗盘的信息果然没错，卢卡控制气泡，向克里特所指的方向飘去。 那个洞口并不大，卢卡缩小了气泡的直径，几个人挤成一团进入了洞口。 诺拉刚想点起一团活焰照明，就被卢卡制止了。气泡总共就这么大，火焰燃烧需要消耗氧气，这点简单的科学道理卢卡还是明白的。 洞里虽然没有阳光，但洞壁上长满闪着荧光的水生植物，倒也勉强能看清楚前方。里面的路径一直向下，就在卢卡开始怀疑这个洞口是不是可以直通地心时，前方的通道拐了个弯，重新转向上方。 没过多久，洞口再次转向，伴随着一股湍急的水流，卢卡的气泡猛然浮出水面！ 这个海底的洞口里面，竟然还有这样一块干燥的空间。 诺拉的活焰飞出气泡，稳稳的在空中燃烧着，看来空气中含氧量尚可。 卢卡带着众人爬上干燥的通道，这才撤掉了气泡。 一踏上这里的地面，他就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一个天然的洞窟。 整齐砖石铺就的地面一路向前，旁边的墙壁上雕刻着连续不断的纹饰，虽然经历岁月的洗礼，一切早已破败不堪，但每一块碎石似乎都在讲述着这里曾经的辉煌。 只是，那些石壁上的图案却让卢卡有些在意，和泰勒带来的怪异银币背后一样，那些图案也是杂乱无章的曲线构成，沿着石壁连绵不绝。 再往前走，洞顶变得更高，旁边也多出了两排巨大的石柱。 “虽然这里的文明和我们现在明显不一样，可是，”克里特指着前方向上延伸的台阶，“这样的建筑布局，怎么看都应该是一座神殿吧？” “可这里没有任何神祇的徽记啊，”奥莉摇摇头，“难道，他们的神和我们的完全不同？” “到底是什么，上去看看不久知道了？”卢卡的腿向台阶发动了进攻。 忽然，一阵石块搬动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里面还夹杂着隐约的叫骂声。 竟然早已有人来到这里！ ------------ 第一零七章 抢先动手 竟然有人！这个念头同时在所有人心头闪过，大家的动作也是一样迅速，几乎一瞬间，六个人全部隐藏到了那些高大的石柱后面。 这种地方，有着同样目标的，除了布罗恩帝国的人，还能是谁？卢卡有些担心，自己刚才一时忘形，说话声音可是不小，对方会不会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不过台阶上方继续传来的声音说明，他多虑了。 空旷的通道里泛着回音，卢卡只能勉强听到一些零碎的语句，什么“摔碎了”、“笨手笨脚”、“扔到海里喂鲨鱼”之类的。 组合在一起，大概是有人不小心摔碎了什么东西，正在挨骂的意思。 看来没有发现我们。卢卡用口型无声的对同伴们说道，然后指了指上方，蹑手蹑脚的向台阶上走去。 到了台阶顶端，进入那扇巨大的石门之前，他还施放了一个群体隐形术。 第一次体验这个效果的莫雷斯目瞪口呆，当然现在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但又是这比别人慢了半步的反应速度，让身后的丹尼尔直接撞了上来。 他为了保持平衡，右手随便向前一伸，又恰好推在了诺拉的背上。 诺拉体重本来就轻，这一下也站立不稳，侧着身一个趔趄，腰间的布袋子正好撞在卢卡的腰眼上。 卢卡捂着腰呲牙咧嘴了半天，才忍住没叫出来。即便如此，凌乱脚步中踢飞的碎石也引起前方几个人的注意。 那几个人回头看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只好咕哝着“也许是风吧”，继续转身搬运地上的石块。 “你随身带着个龙蛋干什么啊？”等那几个人回过头去，卢卡小声抱怨着。 “我怕留在船上不安全啊。”诺拉无辜的眨了眨大眼睛。 “算了，不管这些，”卢卡对诺拉的脑回路早已不抱希望，他把注意力转回前面那几个忙碌的身影上来。 那些人的打扮并没有什么特殊，落日群岛随处可见的水手基本都穿成这样，不过其中一个脸上长着胎记的家伙让卢卡有些在意：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回帆港，圆桶酒馆里，那几个想加入我们的海盗。”克里特也认出了这人。 “对，是他没错。”卢卡点了点头，看来那些家伙没找到新的大腿，又跑到这来偷坟掘墓了。 这几个人的前方，就是通向主殿的通道，里面也隐隐传来搬动重物的声音，那边似乎有更多的不速之客。看来只能越过这几个人，再往里走了。 卢卡眩晕术的咒语刚到嘴边，那几个人就一个个的软软倒地，明显奥莉和丹尼尔动作更快。 主殿中间的天花板和石柱早已坍塌，掩盖住了地面上的图案。几十个人各自忙碌着，想要搬开这些杂物。更远一些的主殿深处，听上去还有更多的人。 卢卡走进来，在大殿角落找了块高一些的大石头爬了上去。他打算等这些人把活儿干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出手。 但是，碎石前方的一个人忽然转过身来，感觉到什么不对一样，向后看了一眼。 对方又没有克里特的眼力，当然没有发现什么。但这一照面，让卢卡顿时警觉起来。 这个人身材高大，年纪大约五十左右，几道狰狞的伤疤横在脸上。 卢卡穿越过来之后，虽然没有面对面的打过交道，但他在无数通缉令上见到过这张脸。 爱德华.休。 在那场海战之后，这个老对手竟然也跑到了这里来发掘遗迹。 想到六月联盟和布罗恩帝国各自雇佣了一队海盗，来替自己干这种事，卢卡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这不也是一个彻底除掉对方的好机会吗？卢卡可不是丹尼尔，对正面交手向来没什么偏好。他向同伴做了个手势，指了指爱德华.休的背影，又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横着比划了一下。这动作应该谁都明白，可几分钟过去了，卢卡没得到任何反馈。 “隐形呢，他们看不见。”克里特小声说。 “呃……”卢卡用低语把自己的计划重新描述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反馈。 “他们点头了。”克里特又说。 既然没有不同意见，除了克里特这个非战斗人员之外，其他人全都慢慢从后方接近爱德华.休所在的位置。连莫雷斯这个编外成员都跟了上来，干掉黑帆头子也是他多年的夙愿。 然而，就连克里特都没有注意到，大厅里那个被碎石掩藏的巨大圆形图案，最外一圈恰好就在卢卡脚尖前方。 五个人同时跨过这条界限，随着一阵明亮的光芒闪过，所有人身上的隐形效果全都消失不见！ 卢卡有些吃惊的站在原地，自从学会施放隐形术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失手。 他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爱德华.休发出了刺耳的笑声，海盗首领再次转过身，脸上的伤疤都被这一瞬间的狂喜扭曲了。 “你以为我一直没发现你们？你以为这种伎俩能对我用上几次？你以为毁掉我几支舰队，就能成为这落日群岛最强大的海盗？”他的声音充满了即将复仇的喜悦。 “别吹了，没隐形术我们就不能揍你吗？”奥莉举起巨剑冲了过去。 就在她距离爱德华.休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前方的地面忽然跌落，一条忽然形成的深沟把她和对面的敌人分割开来。 “姑娘，不要小看科学的力量啊。”贝恩.索班，帝国实验室的研究员，站在爱德华.休身边得意洋洋的笑着。 “你们不知道吧，在刚从海里上来的那个通道里，我就启动了好几个震动感受器，你们每走一步，我都从这里看得清清楚楚！”他指着手里一个连着好几根导线的装置说道。 看着那个明显不是帝国产品的装置，卢卡冷笑着说道：“这恐怕不是你们的发明吧？” 索班似乎被戳到了痛处，急切的辩解道：“就算是这神殿里原有的装置又怎么样？不是我的研究，谁能知道这该怎么用？” “够了！”爱德华.休打断了他的罗哩罗嗦，“送他们上路！” 轰！ 巨大的轰鸣声从卢卡身后开始迸发。 ------------ 第一零八章 防御装置 最开始听到声音时，卢卡还以为又是爱德华.休埋下的什么炸弹，他在一秒钟之内，就熟练的给自己和同伴施放了群体钻石皮肤。 等到魔法的微光在身上闪烁时，卢卡才意识到，地上那些刚刚驱散掉自己隐形效果的巨大线条，这一次并没有阻止自己施法。 来不及想其中的原因，轰鸣声已经越来越近。 但那不是火药爆炸的声音，更像是金属与石块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 紧接着，与奥莉面前忽然出现的沟壑一样，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洞。停顿了一秒钟之后，洞口里竖直弹出一个两米多高，一米直径的石头圆柱。 这个圆柱上布满了金属的圆点，在卢卡想明白那是什么之前，圆点上倏的探出无数金属尖刺。 狼牙棒吗？卢卡看着这东西皱了皱眉，这么大个，奥莉也挥舞不动吧。 但这根石头狼牙棒并不需要人来挥舞，在接近地面的地方，几根金属连杆轻巧的控制着它。石柱左右晃动了一下，底部的连杆似乎在调整着动作的幅度。 几秒钟之后，距离卢卡只有一两步的石头狼牙棒，带着让人无法呼吸的劲风冲他所在的位置猛砸下来。 卢卡没有奥莉动作那么迅速，好在柱子的动作也不是快到夸张，他向后连退几步，有些狼狈的躲开了柱子的攻击。 柱子虽然沉重，但并没有直接砸到地上，而是在与地面平行的角度骤然停顿。随即，连杆再次转动，巨大的狼牙棒就在距离地面不到一米的高度上水平挥舞了起来，带起的气流夹杂着灰尘和沙砾，让卢卡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不断的后退。 不仅如此，柱子的底座在发出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后，竟然开始在地面上移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直接冲着卢卡冲了过来，这东西竟然不是固定在地面上的！ 卢卡再次转身就跑，可这里毕竟只是个水下洞窟，无论神殿当年有着怎样辉煌的过去，现在，这里早已被碎石填充了一多半。 石柱的第三次挥舞之后，他已经躲到了洞壁边上。 第四次，卢卡已经无处可避！ 奥莉远远的看见了卢卡的窘境，巨剑迅速出手，“嗖”的一声远远掷来。 但距离实在太远，巨剑在空中刚刚飞过一半路程，带着金属尖刺的石柱已经重重击在卢卡的腰间。这还不算，巨大的力量带着卢卡的身体一直砸向石壁，在本来就不太结实的墙壁上留下一个布满裂纹的大洞。 然后，奥莉的剑终于“铛”的一声撞在石柱之上，连一个凹坑都没能留下。 根本没有时间让船员查看自己船长的伤势，石壁上的裂纹忽然发出几声即将碎裂的“咔咔”声，随之而来的是几道喷涌而出的水流。 “笨蛋，你弄的这东西，把墙壁打漏了！”爱德华.休抓住索班摇晃了几下，“快点想办法，不然我们都要淹死在这里！” “一定有保护装置的！”索班飞速检视着那几个装置，情急之下开始乱按起来。 那根石柱在他不着边际的控制之下，先是从平挥变成直立，然后就这么立在地上开始跳起舞来。 “不是这个！”索班手忙脚乱的抄起另一个控制装置。 石柱停止了挥舞，底座载着它向后退去。 因为角度的原因，大厅里暗淡的灯光根本没法照进石壁上的洞口。黑漆漆的洞口里，卢卡的身影并没有再次出现，只有海水不断涌出。 石壁的前方的地面上，随着“铛”的一声，忽然弹起一道半米宽的石头墙壁。 这石墙一开始只地面上一个长条形突起，在控制器的作用下缓缓上升，没过几秒钟，爱德华.休终于忍耐不住，伸手过来在索班拿着的控制器上一扳到底。 突出的石墙瞬间冲向洞顶，撞击发出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捂上了耳朵。 石壁、石壁上的洞口、不断涌入的海水、连同卢卡一动不动的身体，一起被隔绝在石墙之外。 “好了，现在可以继续对付这些虾米了！”爱德华.休说道，没能面对面把卢卡用弯刀劈成两半，他还是有些遗憾的，不过现在这样的结果，也还算凑合吧。至少，在这个落日群岛，重建黑帆的荣耀指日可待了。 奥莉看着石墙的方向一动不动，连重新启动的石柱平挥过来都没有注意到。眼看她就要步卢卡的后尘，在金属尖刺距离她的身体只有十几厘米的时候，丹尼尔从后面把奥莉拉倒在地，石柱贴着两人的头顶上方擦过。 “好像人有点多啊！”索班说着，启动了另一个控制器。 又一根巨型狼牙棒从地面耸立而出，没有任何停顿，开始了攻击。 这一次，目标是诺拉。 火精灵的活焰在这个时候完全派不上用场，无论是石头还是金属，都不是那一两团火焰可以立刻熔化的。 诺拉伸手抓住了脖子上的石榴石项链，可即使她能燃起熊熊烈焰，显然也难以阻挡石柱的冲击！ 但还没来得及扯下项链，石柱的风声就已经临近。 诺拉几乎已经闭上了眼睛，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猛地推开。 随着一声闷响，骑士领主莫雷斯的身影划出一道抛物线，远远的撞上后方的石壁，随即弹落在地上。带着精美纹饰的盾牌，被石柱撞击得几乎卷了起来，长剑则落在一边，上面多出了七八个缺口。 “你们竟敢对海洋骑士动手！”丹尼尔愤怒的挥舞着权杖，这一刻，他似乎又成了当年那个零级骑士。但两根石柱的不断攻击让他只能不断闪躲，完全没有办法跨过那条鸿沟，对敌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打击。 “海洋骑士？”索班刺耳的笑声再次响起，“你还以为现在有什么荣耀的骑士团吗？那不过是泰勒家养的一群看门狗而已！” 丹尼尔刚想要破口大骂，忽然，克里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攻击石柱的底座。” ------------ 第一零九章 白加黑 “攻击石柱的底座。” 奥莉听到这话眼睛忽然一亮，几个贴地翻滚来到自己的武器旁边，一把捞起地上的巨剑，双手向前，使出全身力量把剑刺入石柱下方与金属连杆的相接处。 石柱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似乎马上就要把巨剑压扁，但几秒钟后，金属连杆从中间的最薄弱处“啪”的断成两截，柱体随着惯性有气无力的转了半圈，就直接拖在地上，在岩石地面上刮起一阵火花，上方的尖刺也全部收回，彻底失去了活动能力。 另一边的诺拉和丹尼尔做得更彻底，活焰和权杖齐出，火石轰鸣间，第二根石柱也宣告报废。 “哼！不过是两个低级防御装置而已！”索班说着抄起了另一块控制器，“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变得跟那个死骑士一样！” “你说谁是‘死骑士’？”莫雷斯揉着胸口从地上坐了起来，卢卡之前给他施加的钻石皮肤闪着微光。 “你还活着？”不仅是索班，奥莉、诺拉和丹尼尔也都叫了出来，只不过声音里更多的是惊喜。 “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死成。”骑士领主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钻石皮肤……”奥莉看着他身上的点点微光喃喃说道。她第一次遇见卢卡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么一个魔法，硬生生接下了奥莉全力劈下的一剑。可是现在，那个似乎有些缺根筋的笑脸，已经不复存在…… 一只手拍了奥莉的肩膀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 “如果魔法效果没有消失……”克里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远远的后方跑到了奥莉的身边，他的话驱散了所有人的哀恸。 “如果魔法的效果没有消失，那就说明，施法者，还好好的活着。”克里特说。 …… 卢卡确实还活着，而且毫发无伤。 但没有受伤并不等于他的处境很好。 被石柱接触到的一瞬间，他身上的钻石皮肤效果就被激活，虽然那一下连石壁都敲出来一个大洞，但钻石皮肤远比金属和岩石更硬，不仅整体完好无缺，还把卢卡身上受到的所有冲击，全部转移到了他身后的石壁之上。 不过那石壁可没有这么坚固，本来就被海水侵蚀得摇摇欲坠，古老的岩石在这冲击之下立刻崩塌，大量海水从卢卡身后涌入。 那一击的力量实在太大，卢卡身后没有了石壁的阻挡，就连汹涌而来的海水也没能阻止他向后飞去的势头。他的身体保持着与石柱接触时的姿势，几乎没有一点减速，穿过洞口中的海水，像一颗子弹一样抛射了不知多远。大概还不如子弹，至少子弹没有像他那样，连续翻滚了不知道多少圈。 等到卢卡能够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已经身处茫茫海底，之前他被敲出来的那个洞口早就不知道在哪儿。就算他的方向感和克里特一样优秀，翻滚旋转了这么一串跟头之后，怕是也很难找到回去的路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刚才，卢卡确实没有受伤，但现在就说不定了。 他此时处于海面之下二十米，就算不说让人无法承受的巨大压力，卢卡肺里的那点空气也随着刚才的一串跟头吐了个精光。 气泡术？卢卡几乎快要停滞的大脑想到了这个法术，可一张开口，咸涩的海水就倒灌了进来。他施法时并不总是需要出声，但默念的咒语也要有“念”这个动作才行啊。 随着最后一点点空气从胸腔中逃逸出去，卢卡感觉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停滞下来了。漂浮着的水草仿佛全部定格，反射着阳光的海平面如同一面色彩斑斓却又遥不可及的镜子，旁边时不时升起的一串串气泡似乎也抛弃了他，如同老鼠逃离即将沉没的船只一样。 卢卡呛了一口水，但被冰冷的海水包围着，就连咳嗽这个动作都变得难以作出。 他挣扎着，胡乱挥舞的手臂忽然碰触到一种橡胶般的质感，光滑、柔韧、还带着暖暖的温度。 最后一刻，卢卡转过头，眼睛里满是纯黑加纯白的配色。 两分钟后，当一缕空气重新进入卢卡的胸腔时，他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怀念过这种湿冷而咸涩的海风。 卢卡用手撑住身体，剧烈的咳嗽起来。终于吐出了身体里的最后一点海水，呼吸不再有任何滞碍，他感觉已经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喘着粗气仰面朝天的躺了下来。 卢卡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躺在陆地上。身体下方，仍然是刚才那种光滑而有弹性的触感。 他猛地翻过身来。海水之下，一头长度至少有七八米的巨大生物正托着卢卡的身体缓缓游动。 它的背部漆黑，头部两侧各有一块白斑，同样是黑色的背鳍露出水面，高度足有一米。 “虎……虎鲸？”卢卡又惊又喜，想要仔细看看这条大号海豚，早已脱力的右手却一滑，整个人从虎鲸背上滑落到了水中。 虎鲸感觉到了背上的震动，向外游了一圈又从右方返回，面对卢卡，好奇的把头探出了水面。 卢卡双脚踩水漂浮在海面上，面前的虎鲸张开大嘴，露出了里面几十枚圆锥形的利齿。可就是这明明比大白鲨还要骇人的锋利牙齿，却构成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倒和咧着嘴的哈士奇有几分相似，而且都是黑白配色的。 如果卢卡不是在各种纪录片里对这种动物早有了解，他大概会被吓个半死。 虎鲸，又叫杀人鲸，作为海洋中最凶猛的食肉动物，就连大白鲨也在它们的食谱之上。可就是这样一种海洋杀手，其实是白白背了“杀人”这个错误的名字。野生虎鲸生性与人亲近，不但很少攻击人类，还经常会把落水者推出水面，甚至有些还会守在一边，帮忙赶走趁机靠近的鲨鱼。 卢卡伸出右手，试探着在这头虎鲸的头上摸了一下。 它似乎非常高兴，摇晃着身体，甩了对面的人类一脸海水。 “阿嚏！”卢卡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还无比怀念的海风，此时却正和冰冷的海水一起，夺走他身体上的最后一点热量。 ------------ 第一一零章 旧法术的新用途 一连串的喷嚏提醒着卢卡，现在可不是跟虎鲸嘻戏的时候。 他赶紧施放了一个气泡术，把自己和周围冰冷的海水隔离开来。这个气泡并没有之前那个大，也不是圆形，仅仅在卢卡身边形成一个人形气囊而已。 湿漉漉的衣服还是很冷，但卢卡总算能感觉到自己脚趾头的存在了。 随后，他又施放了几次微型火球，把衣服渐渐烤干。火球在气泡外面悬浮着，虽然有点远，也没有诺拉的活焰那么大能量，但热度也还能辐射过来，总比在气泡里跟卢卡抢氧气要好。 那头虎鲸却被这几点突如其来的亮光吓了一跳，甩着尾巴游出了十几米，远远看着卢卡的气泡在自己带起来的波浪的推动下，又滚了一圈。 卢卡无暇去管虎鲸，他稳定住气泡，拧干衣服上的水，对着微型火球的方向，把衣服平铺在气泡上，这让烘干的过程又加快了一些。 等到所有衣服都不再能成为降低他体温的无形杀手，卢卡重新穿好衣服。幸好海面上空无一人，否则他还真不敢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与大自然如此坦诚相见。 一回头，那头虎鲸竟然还在附近。 “你还没走啊？”他对着虎鲸招了招手。 虎鲸似乎犹豫了一下，见卢卡周围的火球一个接一个的熄灭，才小心翼翼的游了回来。 “你是从哪里把我救上来的呢？能不能找回那个地方？”话一出口，卢卡自己都笑了出来。 这是一头野生虎鲸，不是闭嘴那样的假动物，难道还能指望它听懂这些话吗？ 果然，虎鲸歪着头，两只小眼睛疑惑的看着卢卡。它的眼睛竟然不在那两块颇为滑稽的白斑里，而是嘴旁边的两个不起眼的小黑圆点。 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纯粹是无用功，卢卡还是再次比划着说道：“刚才，水下，我，在哪儿？”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大冬天的海水冻傻了，说话都变成这样。 可是虎鲸歪着头仔细看着他的动作，忽然立起身子，头探出水面点了几下。 哈？难道这个海洋世界的虎鲸真的智慧过人？卢卡一时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说不定那家伙只是无意义的随便动动而已。 看卢卡在愣着，虎鲸干脆把身体横了过来，用巨大的额头隔着气泡轻轻顶了他一下，明显是示意卢卡爬上来。 卢卡心里大喜，赶紧手脚并用的爬上虎鲸的脊背。 这动作并不容易，他身上还套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人形气泡，虎鲸的皮肤又出奇的光滑，卢卡当然不敢用指甲使劲去抓，费了半天劲，他才笨手笨脚的在虎鲸背鳍前面坐稳。 要是这样能够直奔目的地，也还算是顺利。 可是没游几米，卢卡就发现一个大问题： 这头虎鲸，居然不会游直线！ 它每次摆尾，并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向前方移动，而是带着一个不小的弧度往右偏转。虎鲸自己似乎也很不适应，每游几下，就停下来左顾右盼的重新确定一遍方向。 这是怎么了？卢卡伸手拍了拍身下的虎鲸，他坐在这里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肌肉的动作，如果判断正确的话，问题应该出在尾鳍附近。 虎鲸听话的停了下来，似乎对自己笨拙的动作有些沮丧，飘在海面上一动不动，一副“我给虎鲸族群丢人了”的样子。 卢卡重新跳下水，向后游到尾鳍附近。 鲸鱼的尾鳍与鱼类不同，不是垂直的左右摆动，而是呈水平方向，上下摆动来获得动力。但这头虎鲸尾鳍的摆动明显不对劲，卢卡游过去仔细检查。 果然，在这个三米多宽的尾鳍前方，靠近腹部的地方，竟然斜插着一块尖锐的铁片！ 这块铁片上已经有了斑驳的锈迹，看起来嵌在这里已经有些时日。 难道是因为这东西，导致它没办法正常游动，跟不上族群的速度，所以才孤零零的一条鲸在这海里游荡？卢卡摸着那块铁片推测，要知道，虎鲸可是社会性的群居动物，不仅有完善的亲族关系，语言也相当发达。 卢卡看着那块铁片有点犯难，拔出这个东西并不困难，但它已经在尾巴上停留了很久，一旦拿下来，怕是要喷出不少鲜血。有虎鲸在一边，倒不用害怕引来鲨鱼，但在海里，止血可是个难题，万一再因此感染，说不定他会好心办了坏事。 如果他是个牧师，或者德鲁伊，现在就方便多了。卢卡现在想转职大概也来不及了，只能在记忆里拼命搜寻可以疗伤的办法。 一个魔法忽然在他脑子里蹦了出来。 蛛网术。这是召唤系的一个二级魔法，原本是用来施放在地上，黏住通过范围里的敌人，让他们无法行动的。 现在，卢卡给这个法术开发了一个全新的用法。 他用手抓住那块铁片，深吸一口气，猛一用力。 铁片纹丝不动…… “呃，有点结实啊。”卢卡赶紧用另一只手安抚的拍了拍虎鲸的背，这个巨大生物在疼痛之下扭动着身体，差点把他甩出去。 虎鲸似乎明白卢卡的用意，很快重新稳定住身体。 这次，卢卡连续施放了两个法师之手，连同本人的两只手，一起不断用力。 终于，那块铁片从虎鲸尾部脱离，鲜红的血液瞬间喷出。 卢卡赶紧念出蛛网术的咒语。和战斗时使用的不同的，这个法术的范围被他限定在虎鲸尾部伤口那一小块，但反反复复的往上叠加了几十层黏糊糊的蛛网。 伤口立刻被粘住，好像精心缝合过一样，很快就不再往外渗血。 卢卡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块铁片。这东西看起来有些眼熟，上面好像还有些凹陷下去的文字。 摸着这些“帝国”、“实验室”、“硝化”之类的残破文字，卢卡忽然想到，这就是去年九月的海战中，那些水雷的残片啊！ “难道你是那时候无辜中枪的围观群众？”卢卡摸着虎鲸凑过来的大头说道。 ------------ 第一一一章 皮皮虾，我们走！（求推荐票！） 虎鲸当然不会知道什么是无辜群众，它只是觉得自己尾鳍上的讨厌东西被拿掉了，而且伤口被什么东西裹得很紧，正常的摆动尾巴竟然不会很疼。 它开心的甩起了一串水花，再次把身体横过来，让卢卡爬上它的背部。 “不错，我们出发吧！不过首先，还是得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卢卡紧靠着虎鲸的背鳍坐好，低头想了想，“就叫你皮皮虾吧！” 虎鲸流线型的身躯冲开波浪，它的背上，卢卡指着前方开心的大声说道： “皮皮虾，我们走！” 皮皮虾兴奋的摆动了一下身体，似乎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 他现在游动的速度，虽然赶不上自己完全健康的时候，但至少，终于可以游成一条直线了。况且，就算是虎鲸的低速游动，也要比很多动物快上很多。 不超过十分钟，皮皮虾带着卢卡再次回到了之前的海底。 不过，卢卡出来的洞口已经崩塌，即使他能够重新清理出一条通路，遗迹里面也被那面石墙彻底挡住了。 此路不通，卢卡左右寻找着最开始的暗沙。那里的入口应该还可以进去，但里面的通道长度实在不短，又七扭八拐的转了好几次弯，他一时还真弄不清楚那暗沙的方向在哪儿。 皮皮虾好像看出了卢卡的困境，游过来用胸鳍轻轻砰了砰他，然后缓缓游向旁边的一块海底高地。 卢卡赶紧抓住皮皮虾的背鳍，要是让他自己游，一年也赶不上虎鲸随便摆几下尾巴。 这块海台面积不算大，顶部很是平摊，铺满了细致的沙粒和微微摇曳的水草。 然而在海台中间，有一块直径三四米的地方，既没有沙子也没有植物，只有堆积在一起的许多破碎石块。 卢卡捡起一块碎石，其中一面上隐隐可以看到那些杂乱线条的痕迹。 这石块，应该是来自那个遗迹才对。可是从这里，怎么才能到遗迹那边呢？卢卡看了看石块堆积的海底，把手按在上面。 …… 与卢卡手里那块类似的碎石，现在也正在遗迹里到处乱飞。 不久之前，沉默死神号的船员齐心协力，废掉了那两个防御装置。 奥莉看着面前的沟壑，后退了几步。这条把她和对手分割开的深沟差不多有四米宽，看着可怕，但对于奥莉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很难越过的宽度。 就在她准备开始助跑的时候，神殿深处，也就是爱德华.休的身后，传来了一阵低沉的震动。 “头儿，这边有些不对劲！”一个海盗急匆匆的从那个方向跑了过来。 “哼，一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爱德华.休虽然很是不满，但还是跟着他转身就走，离开前还不忘对身边的帝国研究员贝恩.索班嘱咐了一句：“你看好这里，别让他们过来。” 索班赶紧点头：“放心，我的办法还有很多！” 说完，他举起了另一个控制器。 丹尼尔的动作速度在这几人中仅次于奥莉，一看见随着索班的控制，缓缓升起的那堆装置，就立刻冲出去，拽住奥莉的肩甲把她拖了回来。 一块西瓜大的石块，“嗖”的一声从奥莉刚才的位置上飞过，势头不减的砸在后方的石壁上，啪的一声，碎裂成几块。 然后，更多雨点一样密集的石块不断飞来。 “这是什么呀？”诺拉问道，石块带起的风刮到了她的尖耳朵，火精灵赶紧原地蹲下。 “抛石机，一共五台。”克里特也蹲下身体说道。 倒在地上的两根巨大石柱现在成了最好的掩体，大家全都把身体缩在后面，耳边不断传来石块“噼里啪啦”碎裂的声音。 在这种石头构成的枪林弹雨中，别说是进攻了，就连探出头去观望一下似乎都成了奢望。 “这怎么办啊？”奥莉有些不知所措。 没人回答，大家都看着丹尼尔目瞪口呆。因为此时，他竟然把肩头靠在沉重的石柱上，使出全身的力量往前推，似乎是要把这柱子当成盾牌，一路推到对面去。 “这肯定推不动吧？”诺拉小声说道。 “你们几个一起来！奥莉，你力气最大，一起推！还有你，那个骑士！”丹尼尔招呼着大家。 “哦。”奥莉当然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判断力也不错，完全不相信凭这几个人，就可以推动这么大的一根石柱。不过看着丹尼尔信心十足的样子，也把手放到石柱上开始用力。 “那个骑士”莫雷斯也觉得这完全是胡闹，但上级骑士发话，他不得不从，只好也凑了过来。 几个人同时用力。 …… 石柱当然纹丝不动。 这么大的柱子，上面还有不少金属，重量少说也有四五吨，就算奥莉力气再大，也仍然是血肉之躯，对抗个巨人什么的也许可以，想推动这么大一块石头，的确是丹尼尔想多了。 “唉，我就说不行吧？”莫雷斯喘着粗气坐在石柱后面，“我原来以为就是你们船长没事喜欢发神经，现在看来，真是物以类聚啊。” “你说谁发神经呢？！”奥莉也放开了石柱，一剑柄怼在他肩上，钻石皮肤泛起一圈闪着光的波纹。 奥莉一愣，手里的巨剑反过来，用剑柄在自己胳膊上也敲了一下。 “你还说不是发神经？没事干连自己都怼……”莫雷斯后面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他看见奥莉的胳膊上，也同样泛起了钻石皮肤的微光。 所以，卢卡临走前，给每个人都加上了钻石皮肤吗？奥莉嘴角勾了起来，这魔法还真是很像那个不靠谱的船长，很多时候好像根本没什么用，但到了紧要关头，却真的能够保护你，甚至扭转战局。 “呀，我身上也有啊！”诺拉戳了一下石柱，手指上也泛起了亮晶晶的光。 每个人都抓紧时间在自己身上试了一下，卢卡的保护果然一个都没有落下。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躲这些完全没用的石弹呢？”奥莉说着，手持巨剑站了起来。 ------------ 第一一二章 沟壑与投石机 这遗迹非常古老，但那一排投石机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多时光流逝的影响。虽然每一次抛出石块，它们都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别扭声响，好像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散架一样，但还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着控制器上传来的命令。 石弹持续不断的射出，渐渐在后方的落点堆积成一座小山。 就在这密集的弹幕之中，奥莉双手握住巨剑，剑尖向下，慢慢站了起来。 “啪！” 一枚石弹正中她的肩头，钻石皮肤的光芒之下，奥莉连晃都没有晃动一下。 她微微一笑，飞身冲了出去，速度越来越快，在那条沟壑的边缘达到了顶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穿着全套重甲的纤细身体竟然能够如此轻巧？ 奥莉在沟壑的边缘用力一蹬，整个人高高跃起，轻松的越过宽度将近四米的深沟，稳稳的落在最近的投石机旁边。 她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双手把巨剑平举到胸前，携着刚才跳跃的冲击，重重刺入投石机正中的主轴。 这里，是整个投石机的核心。 随着主轴的断裂，整个投石机瞬间崩塌，失去了支撑的弹射杆左右晃动几下，就歪在一边。其他零件，诸如绞盘、滑轮之类，稀里哗啦的散落在旁边，再也没法动弹。 搞定一个。奥莉稍微喘息了一下，另外四台投石机仍然在不断发射着石弹。她回过头去，却发现，自己是唯一处于战斗状态的人。 诺拉站在沟壑边缘发呆，活焰倒是可以飞过来，但她本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奥莉跳的那么远。 丹尼尔倒是跃跃欲试，他的后辈莫雷斯抓着他的手臂一边劝说一边往后拖。 至于克里特，他抱着肩膀靠在石柱上压根没有动。 奥莉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要把这条沟先解决掉啊。她的目光转向了几步之外的索班，那个帝国实验室的研究员。 索班当然不傻，奥莉从深沟上方一跃而过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后撤。同时，他的手也没有停下，仍然拎着好几个控制器不停摆弄。 不过奥莉现在瞄着的，是挂在他腰间的那一个。正是这个控制器，在他们准备进攻时弄出了这一条沟。它比其他控制器小了一圈，她绝不会认错。 如果索班完全放弃对抛石机的控制，扭头就跑，那也许会给奥莉带来一点麻烦。但是现在，当他发现对方的目标，从投石机转移到自己身上时，再想跑可就有些晚了。 索班顺着奥莉的目光，瞬间弄明白了对方要的东西，立刻做出了动作。 在奥莉冲过来的同时，他伸手摘下深沟的控制器，尽力甩向沟壑的底部。 如果这东西掉了下去，找不到替代品的话，那另外几位就真是很难过来了。奥莉没有多想，一个急停，身体随即向后弹出，在控制器落到深沟边缘的一瞬间，稳稳的伸手捞住，扳下开关。 那条阻挡了其他人的沟壑渐渐合拢。 这么一缓，索班也就扭头向神殿深处冲去。 不过五米之后，他不得不来了个紧急制动，脚步趔趄间，向右一歪滚在地上。 倒不是索班临时改了主意，此时他的面前，骤然出现了几条纵横交错的火焰栅栏。 诺拉左手握着摘掉了一半的石榴石项链，右手控制活焰，把这火焰栅栏很快变成了一个火焰牢笼。 丹尼尔吃过这东西的亏，远远的在后面，没有上前，而是和莫雷斯一左一右的把剩下的四个投石车砸成碎片。 “这个人怎么办啊？”诺拉把人困住，之后的事情就没了主意。卢卡不在，她只好看向奥莉。 “别心软了，他刚才可是要杀卢卡的！”奥莉提着巨剑走了过来，隔着火焰牢笼，抬起双手，迎面就刺。 在活焰灼人的热度中，索班就连闪躲的动作都没法做出，他闭上了眼睛。 然而奥莉的巨剑并没有刺入他的身体。 那一瞬间，地面上的古老图案忽然发出一阵夺目的白光。 索班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他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无法看清。过了几秒钟，他的视力才渐渐从强光的刺激中恢复。 而他对面的奥莉等人，仿佛被什么东西忽然吸引了注意，有的不断喃喃自语，有的胡乱挥舞着手臂，有的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瞬间的惊讶过后，索班也被那白色光芒吞噬了。 他完全忘记了海底的遗迹，忘记了地上那一大堆控制器，也忘记了身边的敌人与火焰牢笼。 他仿佛重新来到闪泉城的帝国实验室，来到自己的那一间逼仄的办公室里。面前的工作台上，实验记录凌乱的堆放成几摞。 急促的脚步声在他耳畔响起，几张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见到的脸出现在门口。那是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同僚，如果不是他们的排挤，索班根本不会陷入与黑帆海盗为伍的境地。 而此时，他竟然看见安妮.塞西尔，自己最讨厌的那个同事，那个无耻的老女人，竟然走过来伸手拿走了他所有的实验记录。 “这个归我了，不用担心，我会把它交给上面的。”塞西尔说道，“当然，是用我的名字。” 索班勃然大怒，如果说他有唯一的一条道德准则，那就是绝对不会认可这种赤裸裸的抄袭和剽窃。 他向对方愤怒的扑了过去，想要抓住对方宽大的裙摆，夺回自己的研究成果。 但他向前伸出的手指忽然灼烧起来，接着整个人冒出了熊熊烈焰。 这一切，不过是迷惑人的幻象，火焰牢笼却是实实在在的。 伴随着焦臭的气味，索班的身体变成了一堆焦炭。 而后，火焰牢笼渐渐熄灭。 诺拉并没有看到索班的下场，火精灵此时也沉浸在幻象中无法自拔，也许是其他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火焰牢笼重新变回几团活焰，在她身侧来回盘旋。 整个神殿里，似乎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幻象左右，说着不知所云的呓语，做着莫名其妙的动作。 除了神殿深处，地上那巨大的图案正中的爱德华.休。 ------------ 第一一三章 幻象 爱德华.休其实也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久前，他跟着手下的喽啰进入神殿深处。 与外面大厅里相似，这里的地面上同样堆积着大量碎石。在石块的缝隙间，隐约可以看见和外面大厅如出一辙的古老图案，其间的线条从通道一直延伸，显然这也是那个巨大圆弧形图案的一部分。 不仅如此，这里的图案线条更加纤细柔和，也更加精美，看起来应该是整个图案的核心部分。 但这个核心图案，现在不仅被埋在碎石之下，还缺失了很大一部分。 爱德华.休走进来时，他的手下已经清理掉了大部分碎石和杂物，地面上的线条可以一览无遗。 图案靠近南边的一端，似乎被坍塌的天花板砸过，地面上石砖在重击之下已经变成小碎块，上面的线条当然也就完全看不出形状来了。 爱德华.休虽然脾气暴躁，但在有些时候，还是能沉得住气的。不然，盛极一时的黑帆集团也不可能在他手里诞生。 他走到缺失的图案边上，蹲下身体，翻检着地面上的碎砖。 果然，这些石砖还没有彻底碎成渣。爱德华.休招手叫过来几个得力的手下，都是胆大心细的那种，玩起了拼图游戏。 好在这些砖块大多与原本所在的位置相距不远，只是被砸碎而已，少数几块从本位上弹开，翻转散落在旁边的碎砖也很快被捡起来，拼回了原位。 没过多久，这个古老的图案就渐渐再次清晰起来。 最后一块碎砖被摆放回原位，那图案似乎等不及了一样，竟然有种强劲的吸力，把那块砖“啪”的一声牢牢吸住。 随后，在图案的中心，缓缓腾起了一片白光。 这光线沿着图案上的线条，一圈一圈向外扩散。 每个被白光包围的海盗都立刻陷入了疯狂，沉浸在虚假的幻象中不可自拔。很快，这些幻象显露出危险的一面。被影响的海盗纷纷拔出刀剑，不顾一切的劈砍起来，似乎完全不在意面前的是墙壁、碎石还是自己的同伙。 几分钟内，几十个海盗在这歇斯底里的互相伤害中损失大半，还活着的几个也各自带伤，在地上或坐或躺，但手上仍然不住的挥动着武器，嘴里还一直呢喃着不知所云的呓语。 白光闪起时，爱德华.休就站在那个图案的正中。那个位置，绘制着一个一米左右直径的圆环。此时，圆环正散发着彩虹色的光晕，与周围白光完全不同。 现在看来，似乎是这个圆环屏蔽住了那另人疯狂的力量，让海岛领主没有陷入幻境。 但他在那个圈里很快待不住了。 一个已经断了一条腿的海盗，嘴角流着令人作呕的涎沫，半爬半蹭到爱德华.休的身侧，举起长剑往海岛领主的小腹刺来。 经过几十年在海面上的生死考验，爱德华.休的身体反应比头脑更快，瞬间后撤几步，躲过攻击的同时弯刀出手，直接把对方的脑袋削了下来。 当对方的头咕噜咕噜的滚到他脚边的时候，海盗领主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圆圈的保护范围。 他心里一惊，但马上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那白光的影响。 刚才在圆环上的彩色光晕，现在正跟随着爱德华.休的身影，似乎重新找到了依附的对象。 爱德华.休楞了一下，随即控制不住心里的喜悦，疯狂的大笑了起来。 这是远古法阵本身的力量。 它没有被帝国那个讨厌的使者得到，也没被那家伙准备多时的容器困住，更没有像风暴神殿的霍尔说的那样，逃逸而去。 现在，这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就围绕在爱德华.休的身边！ “够了！”海盗领主对着仍然被幻象迷惑着的手下大吼，随着他的声音，彩色的光晕向外辐射出去，那些海盗瞬间脱离了疯狂的状态，但也没有立刻清醒，而是纷纷晕倒在地上。 看来不是很好控制，还需要一些练习。爱德华.休看着自己周身的光晕想道。 然后，他听到了前面大厅里传来的，索班被烧成焦炭前最后一秒钟的惨叫声。 爱德华.休快步返回大厅。他惊喜的发现，那光芒的影响力，竟然也覆盖到了这里！ 此时，他的对手们，除了克里特还在远远的后方，不知道有没有受到影响，其他四个人围成一圈，全都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奥莉手里的巨剑高高举起，脸颊上淌下两行眼泪。 她耳中是亚托岛上树林间的清脆鸟鸣；眼前是海岸峭壁上，高耸的红盾堡那坚实的花岗岩墙壁。 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十一岁的那个夏天，那天，姐姐牵着她的小手，在本应悠闲的喝着下午茶的时候，匆匆来到堡垒的最高层。 她听见海面上传来的隆隆炮声，母亲的低声啜泣，以及冲车在城堡门外的不断撞击。到最后一刻，父亲仍然在等待着六月联盟承诺过的援军。 但是最终，留在城堡地板上的，只有她父母冰冷的尸体。 面对包围过来的帝国士兵，幻象中年幼的奥莉双手举起了重剑。 现实中，她剑刃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就是诺拉。 火精灵神色慌张的喘息着，她感觉自己已经无路可逃。 幻境中一直追赶她的奴隶贩子似乎完全不知道劳累，诺拉手中燃起了好几团活焰！ 丹尼尔在这两人的右侧，金色的权杖也是高高举起，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三主神，你们这些贱人和杂碎！” 在他的对面，莫雷斯手里的长剑直指向前，上面的一大排缺口让这把价值不菲的兵器看起来和锯条差不太多。 …… 爱德华.休看到这一幕，喜悦简直快要冲破他的胸腔。 这甜美的复仇滋味，海盗头子细细品味着，唯一的遗憾是，看起来不能亲自动手来取这些人的性命了。 用这新得到的力量，也是一样。爱德华.休这么想着，催动周围的光芒，加重了幻象的影响。 四个人手里的武器，包括活焰立刻就要出手！ 忽然，大厅的穹顶上方，发出了一阵石头破碎的声音。 ------------ 第一一四章 魔法的专业性 在爱德华.休弄明白那是什么声音之前，大厅的穹顶轰然破裂。 海水从上方破洞倒灌进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柱，里面夹杂着沙砾、水草、贝壳、以及各种各样的鱼类。 还有一个法师。 卢卡头上脚下的被海水冲了进来，手脚胡乱挥动着，总算在落地之前转了半圈，避免了脸先着地的厄运。 还好刚才皮皮虾浮上水面去换气了，不然要是虎鲸也从这洞里面进来，大概就很难保住性命了。 卢卡从地上爬起来，在气泡术的缓冲下，他并没受伤，就连身上的衣服也还是干的。 然后，他抬头找到了自己的船员，还有附带的那个骑士领主。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四个人，现在被海水冲向了四个不同的方向，虽然狼狈，但彼此之间的距离让他们暂时摆脱了自相残杀的状态。 爱德华.休也被冲得浑身湿透，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瞪大了眼睛：“你竟然还活着？！” 说着，他举起弯刀，虽然身边有古老法阵的力量，但多年的习惯，让他的第一反应仍然是用利刃解决问题。 “等一下！”卢卡抬起右手，做出一个交通指挥的停车动作，“要是不想被淹死，就让我先堵上那个洞再打！” “哈？”爱德华.休略一迟疑，卢卡已经抬手一个冰墙放出，不过不是对着爱德华.休，而是冲着上方的洞口。 法术的效果几乎完全堵住了洞口，除了边缘还有几条细流。在冬天的海水中，冰墙应该能挺很久。 “好吧，现在轮到咱俩打了。不过，你是不是能告诉我一声，你对我的船员做了什么？”卢卡的声音非常平缓，但如果是熟悉他的同伴听到，就会知道，这种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正经语调，说明他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 那几位被海水冲到角落里的同伴，脸上挂着水草，却仍然在胡乱的呓语中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哈！”爱德华.休笑了起来，“你想知道？好吧！” 他挥了挥手，地面上那些图案再次发出刺眼的白光。这种力量，爱德华.休用起来似乎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卢卡眼前一片白色，他感受着这种力量，忽然发现竟无比熟悉。 在六个魔法派系中，他用得最多也最顺手的，还是幻术系魔法。而现在包围住他的力量，和他每次使用幻术系魔法时流过指尖的魔力流，脉动着同样的旋律。 这是要把我拉进幻境吧？卢卡想道，他太了解这种力量了。 果然，一息之间，他眼前的白光消失。卢卡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没有任何起伏的漆黑大地之上。 竟然是精神星空？他几乎笑出声来。不过在这个幻境中，只有一片墨色的夜空。 这是他还没有摆脱血魔法的影响，连第一颗星星都没有点亮时的精神星空。那一次，应该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这也就是幻术的目的：用最接近死亡的恐惧，让人失去理智，从而陷入疯狂不可自拔。 不过，幻境中的精神星空，仍然是精神星空啊。卢卡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里和沉默死神号的船长室间，往来穿梭过多少次了。要说有个地方，是他最轻车熟路来去自如的，那一定是这里无疑。 只是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卢卡就结束了冥想状态。 眼前，还是刚才那个古老遗迹，而爱德华.休就在一边得意的笑着，等着看他的丑态。 卢卡没有抬头，他的目光被地面上那些线条所发出的白光吸引。 现在，这些光线已经无法迷惑他了。 他沿着线条向神殿后方走去，绕了一圈，看清了这古老法阵的全貌。虽然这图案和他的幻术系魔法并不完全相同，但中间的原理却基本一致，就算光看外形，卢卡也能看出这两者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来到这个古老法阵的核心区域，就是一切开始时，爱德华.休所站立的那个地方。 那个圆圈上，本来散发着的彩虹光晕，现在已经附着在了海盗领主的身上。 不过，对于卢卡来说，这不成问题。 爱德华.休是看不到这法阵中源源流转的魔力流的。 卢卡伸出右手，在法阵中唯一的那个节点上轻轻一挑，魔力流猛地倒转了起来！ 爱德华.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对手已经摆脱了幻境。 看着卢卡在神殿里一会来回踱步，一会自言自语，那些深陷幻境的人都是这个状态，海岛领主非常放松，他压根没想到，这就是卢卡的正常状态。 直到卢卡伸手拨动了那个节点，爱德华.休才发觉事情不对。 充盈在他身边的力量，随着卢卡手指的轻微动作，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迅速退了出去，在法阵上盘旋一圈之后，彩虹般的光晕在卢卡掌中稳稳收拢。 “魔法是很危险的，非专业人士不要随便尝试。”卢卡猛地把手掌握成拳头，地面线条上的白光最后闪耀了一下，便干净利落的黯淡了下去。 大厅方向，远远传来奥莉充满疑惑的声音：“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都湿透啦？” 爱德华.休已经没有退路，他挥动弯刀开始进攻。 在冷兵器对决的本事上，卢卡显然差了很远。他也没打算当个肉搏法师，干脆反手放出了刚刚收拢的魔法力量。 爱德华.休终于也陷入了幻境之中。 不过让卢卡没想到的是，对方怎么在幻境中比清醒时攻击力更强啊？ 爱德华.休的弯刀一刀比一刀更快，一刀比一刀力道更大。他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也许，疯狂，才是海岛领主的正常状态吧？ 卢卡身上的钻石皮肤，在之前和石柱的角力中早已消耗掉了，趁着对方还没找准方向，他拔腿就往外跑。 肉搏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奥莉比较好。 刚跑两步，卢卡就和刚刚恢复清醒，匆匆赶来的同伴迎面撞在一起。 “铛”的一声，一枚龙蛋从诺拉随身带着的布兜里掉落在地上。 ------------ 第一一五章 外焦里嫩 龙蛋可不像鸡蛋那么脆弱，特别是这一枚，亮银色的外壳上，金色和亮红色花纹闪着微光，不但看上去华丽非凡，而且比一般的金属还要坚固得多，掉在地上一点没有损伤，反而把石砖砸出几条裂纹。 “奥莉呢？”卢卡没想到，第一个跑进来的竟然是诺拉。 “她被刚才的海水冲到出口那边去了，应该很快就来！”诺拉一边爬起来，一边赶紧去捡龙蛋。 龙蛋的表面可是很光滑的，顺着地面的弧度“咕噜咕噜”滚得飞快。 卢卡用了一个法师之手，把龙蛋从地上抄起来，还没来得及递给诺拉，弯刀劈开空气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看来，爱德华.休赶来的速度要比奥莉快了不少，仅仅两句话的时间，他与卢卡的距离已经不到五米了。 卢卡想都没想，顺手把龙蛋往后一扔，腾出手来抽出了紫晶法杖。没办法，只能自己来解决了。 但是弯刀挥舞的声音忽然被一声清脆的“铛”打断。 “我什么时候能扔这么准了？”卢卡小声说道，那枚龙蛋居然直冲爱德华.休的面门飞去。 虽然海盗领主还深陷幻境之中，但多年肉搏战练形成的条件反射，让他立刻举刀格挡。刚才那一声脆响，就是龙蛋与刀刃相交而发出的。 “啊！不会打坏吧？”诺拉担心的惊呼出来。 卢卡没工夫去管什么蛋，而是迅速施放了一连串的魔法：给自己和诺拉加上钻石皮肤，在德华.休和自己之间的地面上放上黏糊糊的蛛网术，火球术咒语的前几个音节也已经在嘴里打转。 就在此时，被弯刀挡住，落在爱德华.休脚边的龙蛋忽晃动了一下。 当然，它这点轻微的动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龙蛋似乎很不满自己被忽视的状态，动作忽然大了起来，不仅如此，蛋壳里还发出越来越响的“噼啪”声音，蛋壳表面的花纹也快速流转起来。 爱德华.休在幻境中看不到自己脚下的变化，卢卡和诺拉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回想起弄到这枚蛋时的情景，卢卡把火球术的后一半咒语赶紧吞了回去，换成冰墙横在自己和诺拉前面。 终于，一声尖锐的声音从蛋壳里猛的迸发而出，耀眼的电弧到处乱窜，把神殿映照得如同白昼，就连躲在冰墙后面的卢卡和诺拉，都被这强光闪得睁不开眼睛。 等了足有十分钟，电闪雷鸣才渐渐停歇。 卢卡小心翼翼的从冰墙后面探出头来，手里紧握着紫晶法杖，随时准备再补上一个冰墙。 前方的地面上，龙蛋的外壳已经碎成两半，一只银色的雏龙坐在蛋壳中间喘着粗气。龙的脸部构造和人类完全不同，但卢卡却从这张小脸上看出一副气鼓鼓的表情。 雏龙身边，爱德华.休早已没有了动静。虽然这一年来，卢卡早已看过了很多各种各样的尸体，但这个黑乎乎的人形物体还是让他有些震撼。 “被雷得外焦里嫩啊……”他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呀，孵出来啦！”诺拉想要去查看雏龙，但又不想靠近爱德华.休的尸体，犹豫的搓着手。 雏龙也看见了他们，用还没多少力气的后腿在地上一蹬，跃在空中，扇动着小翅膀晃晃悠悠的飞了过来。 诺拉满心欢喜的准备伸手去接，卢卡却看到了雏龙微微张开的嘴，和那小嘴里闪着寒光的两排小小的利齿。 “小心！”他想要提醒诺拉，但距离太远没能伸手拉住，眼看一道电弧已经在雏龙嘴里成型！ 啪！ 诺拉距离雏龙只有不到一米，卢卡现在也无计可施，只能希望自己刚才放在她身上的钻石皮肤能够挡住这一击。 不过这一次，电弧从雏龙嘴里迸出，竟然只前进了半米，就立刻消散在空中。 雏龙一脸的不敢置信，再次张开嘴，憋足了力气又发出一道电弧。 这回更惨，连一个手掌的长度都不到了。 雏龙瞪着小圆眼睛跌坐在地上，肚子一鼓一鼓的喘息着，似乎完全没法相信自己的耐力竟然这么差。 卢卡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咒语立刻出口，黏糊糊的蛛网顿时把雏龙的嘴部缠得严严实实，就算它恢复了体力，想要再用闪电攻击也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喷了。 “你不会把它憋死吧？”诺拉有些担心。 “不会，鼻孔我没堵死。”卢卡很有把握的说。 雏龙的小翅膀噗噜噗噜的乱扇，拍开诺拉伸过来的手，想要飞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脚被粘在了地面上。 它出壳之前，卢卡就已经在那里施放了一个范围不小的蛛网术。 反正都粘住了，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控制着地上的蛛网反卷过来。雏龙无可奈何的在蛛网里来回翻滚了几圈，翅膀、四肢、甚至尾巴全都被黏糊糊的蛛网缠住，彻底被裹成了一个篮球大小的包裹。 “呜呜呜！”它愤怒的叫着，声音却被闷在了蛛网里面，身体还被卢卡抓着一截长出来的蛛丝拎了起来。 “你要把它晃晕了！”诺拉赶紧把龙包裹抢了过来。 “晕点好，免得它再电人。”卢卡搓了搓手上黏糊糊的蛛丝，还不忘嘱咐一句，“现在可千万别放出来啊，等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嗯！”诺拉点了点头，她虽然不想伤到雏龙，可也没有给自己过电的爱好。 急匆匆的脚步声从神殿外侧传来，被海水一直冲到入口的奥莉和其他人总算赶到了。 “在这边！”奥莉拎着巨剑冲了过来，看了一圈却没找到敌人。 “那海盗头子呢？”她问。 “那边，”卢卡指了指地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死得不能再死了。” 克里特看了一眼，肯定的说道：“的确是爱德华.休的尸体，大概……呃，八分熟吧。” “你们真不吃人吗？”莫雷斯跟在后面抹了把汗，他定了定神，终于回想起自己跟着这群人跑到这里来的原因。 “开始搜寻遗迹吧。”骑士领主说道。 不过，神殿地面传来的巨大震动似乎并不同意他的想法。 ------------ 第一一六章 沉没的遗迹 声音最开始是从神殿深处，那个古老法阵的核心部分发出的。 地面上的线条，现在已经不再闪光，看上去仅仅是一些弧线优美的图案。图案最中心的一圈，原本散发着柔和的彩色光晕。这光晕不久之前曾经被爱德华.休控制住，现在则是安安静静的蛰伏在卢卡的右手。 就是这古老的不知名力量，上千年来一直支撑着这座神殿，即使经过无数次海浪冲击和海底地震，仍然保持着基本完整的形态。 然而现在，这力量已经已经离开。 虽然并没有走远，但隐藏在卢卡右手的光晕显然已经不再给这遗迹提供保护。 从那个图案中间，最为柔美的那些线条最先开始破裂。 裂痕不仅沿着图案的脉络前行，还不断的向外扩散。 不过几分钟时间，遗迹里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墙壁、地面、石柱，全都布满了裂纹，远远看去，与卢卡施放的蛛网术倒有几分相似，只是就算是蛛网术上的蛛丝，密度也没有这么大。 “这里要塌了。”克里特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还用你说，我们也看得见！”卢卡说着，推动大家赶紧往外面的通道方向跑。 “可还没搜索呢……”莫雷斯嘴里虽然不甘心的这么说着，脚下跑得却比谁都快。卢卡还没走到外面大厅，他已经冲到了楼梯边上。 只是一只脚迈出，却没找到能落下的地方。 曾经让卢卡望而生畏的那一串高高的台阶，现在已经整个跌落到遗迹最底部，两侧的石柱纷纷倒向中间的通道。 要不是丹尼尔在后面拽住了他的胸甲，骑士领主大概会直接摔下去。 即使没有人和那些石头台阶一起掉下去，卢卡他们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在遗迹底部，海水已经汩汩涌入，很快，那些台阶就在水流激起的浪花和漩涡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有别的路吗？”奥莉焦急的问道。 克里特摇了摇头：“这里是唯一的入口。” “那倒不一定。”卢卡说着，转身返回了大厅，抬起头看着高高的穹顶。正上方，还堵着一面晶莹剔透的冰墙呢。 “都靠过来，抓紧！”等到所有人一个一个的连在一起，卢卡的气泡术也再次成型。 一切准备就绪，他撤掉了上方冰墙。 海水再次倒灌进来，不过这一次，他倒是希望流速能够更快一些。 遗迹里的水面不断上涨，魔法气泡飘在水面上，被湍急的水流冲得连续转了好几圈，卢卡才重新稳定住气泡的方向，有惊无险的穿过穹顶上的那个大洞。 几分钟后，气泡带着所有人安全浮上水面。长吁一口气的卢卡正打算给自己欢呼几声，克里特的声音却完全驱散了他的喜悦。 “这个位置，距离沉默死神号应该超过一海里。”克里特说。 卢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沉默死神号的身影孤零零的在不远处默默矗立。 当然，这个“不远”，是针对船只航行的距离来说的。 现在，海面之上，只有装着六个人的气泡，连艘能划的小船都没有。一海里，那就是将近两千米，卢卡对自己的体力很有自信：绝对游不了这么远。 “丹尼尔，你能不能把船弄过来啊？”奥莉问道。 丹尼尔抬头冲着沉默死神号的方向张望了一下答道：“不行，太远。” 忽然，一条尾鳍甩起一串水珠，黑白相间的大脑袋潜入水下，又在卢卡身边浮了上来，隔着气泡亲切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皮皮虾？你还没走啊！”卢卡喜出望外，左手伸出气泡拍了拍皮皮虾的背。 不过就算有这头名叫皮皮虾的虎鲸，这里可有六个人呢。皮皮虾的尾部伤还没好，带着这么多人能游一海里吗？再说就算它体力足够，六个人也不能都爬到它背上去吧？ 卢卡面露难色，皮皮虾却很兴奋。它往旁边游了几米，高高跃出水面，围着魔法气泡欢快的转了几圈，好像在说：“我已经完全好了！” “这虎鲸你认识？”丹尼尔惊讶的问道。 “嗯，我给它起名叫‘皮皮虾’。”卢卡点点头。 “可是据我所知，虎鲸都是群体活动的。这里怎么就它一个？”在海上逛荡了四百年，丹尼尔对海洋生物的习性了如指掌。 “它的尾巴受了伤，大概是跟不上鲸群，被甩下了吧。”卢卡答道。 “不对，虎鲸群从来不会抛下受伤的同伴。”丹尼尔对这一点非常肯定。 他的说法很快得到了验证，远方的海面上，十几个黑白相间的身影在浪花间出现，几乎转瞬间就游到了附近。 “不会攻击我们吧？”诺拉有些害怕，小声问道，她手里的雏龙包裹也跟着扭动了好几下。 “不会。”丹尼尔、克里特和卢卡三个人同声说道。 鲸群果然是来寻找落单的皮皮虾，而且，最前面两头虎鲸的嘴里，竟然还各自咬着一条肥美的鲑鱼。 对面的虎鲸把鲑鱼抛出水面，皮皮虾熟练的张开嘴一口一条直接吞了下去，看起来是饿坏了。 随后，鲸群里发出一阵“嗤――”、“呼！噗――”的声音，应该是在互相交谈着。按理说，它们的声音是在水里，根本不会传到空气中让卢卡听见，不过魔法气泡和一般的空气完全不同，不仅充当了声纳，还有些拢音效果。 商量了半天，皮皮虾还转身给其他虎鲸看了看尾巴上的伤口，鲸群似乎统一了意见。 几头最强壮的虎鲸分别从两侧靠拢过来，那姿势卢卡一看就明白了。他把魔法气泡分裂开来，缩小的气泡套在每个人的身体上，不是为了呼吸，仅仅是隔绝冰冷的海水。 皮皮虾游到他的身边，卢卡娴熟的爬到它的背上，回头对其他人说道：“赶紧的，一人一条！” …… 虎鲸的速度果然不同凡响，在沉默死神号船边停下时，皮皮虾甚至好像还没开始加速。 在卢卡的脚迈过船舷底部的小门时，皮皮虾和其他虎鲸似乎又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交谈。 最终，虎鲸群转身返回了大海。 卢卡刚想关上门，皮皮虾的大头忽然从水下冒了出来，咧开嘴傻笑着。 ------------ 第一一七章 我的地盘 “它这是要跟我们走吗？”奥莉蹲下身子，开心的拍了拍皮皮虾的头。 丹尼尔走过来，把手伸到水里，对大海的感知能力，让他在和虎鲸的交流上全无障碍。过了一会，他抬头说道：“它跟不上族群的速度，捕猎的时候根本帮不上忙，不如跟着卢卡，还能发挥些作用。” “跟着我？可虎鲸不是群居的吗？还能脱离鲸群？”卢卡确实没有想到，皮皮虾彻底不打算走了。 “对于虎鲸来说，有时候换个族群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丹尼尔解释道。 “可我们又不是虎鲸，而且，给它吃什么啊？”卢卡有些为难。 “新鲜的鱼，海豹，海龟肉，反正它吃荤。”丹尼尔答道。这些东西在沉默死神号上倒是不算什么稀罕物，平时大家吃得都快吐了，给皮皮虾分一份应该不成问题。 “好吧。”卢卡笑着说道，有条虎鲸跟着可不是坏事，就算不考虑战斗力，光看那黑白配色就觉得很萌。 他转过头去，对皮皮虾郑重的说道：“欢迎入伙！” 皮皮虾当然不能跟着上船，它跟在沉默死神号后面，开心的吐出一大串气泡――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它倒是很会自娱自乐。 乘坐水梯来到甲板上，最后一缕阳光已经沉入海平面之下。这一趟，竟然耗费了多半天，中间连停下来吃口干粮的时间都没有，卢卡的肚子里传出一阵雷鸣般的声响。 他正打算去厨房找点什么食物，闭嘴从桅杆上飞下来落在他的肩头，嘴里大叫着：“去这么久！打算饿死我吗？” “不是给你留了花生吗？”卢卡带着鹦鹉走进厨房。 “不脆！你赶紧给我去烤！再加几个栗子！”闭嘴从来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好吧，反正我也要吃。”卢卡说着伸出右手，打开装满食材的柜子。 柔和的彩色光晕从他的右手上再次散发出来，肩上的闭嘴被晃了一个跟头。鹦鹉在空中用力扇动了好几下翅膀，才稳住身体，却没重新回到卢卡肩头，而是飞到对面的柜子顶上，仔细观察着卢卡右手上的光。 “你从哪儿弄到这东西的？”闭嘴一脸警惕的问道。 “还能从哪儿？当然是那个遗迹里啊。”卢卡说着，想要把光晕重新收拢回去，但此时，他却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根本无法阻止彩色光晕缓缓的向外扩散。 闭嘴一翅膀扇在他脸上：“集中精神！你想让这东西把我们都毁了吗？” 卢卡也意识到，这力量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么人畜无害。他右手紧握成拳，左手握住紫晶法杖，在法杖的帮助下，一丝一丝把光晕重新控制住。不过不管他怎么努力，也无法把它完全收拢回掌心，那光晕以他的右手为中心，形成一个四十厘米直径的光团，就好像在手里拎着一盏七彩提灯一样。 “好像稳定下来了，我们继续弄吃的？”卢卡看了看右手说道。 闭嘴比以往嗓门更大，焦急的叫喊道：“吃什么吃？！赶紧滚去船长室冥想，把能用的宝石都拿出来！不把这东西彻底搞定，以后谁都没得吃了！” “可是我饿呀……”卢卡嘟囔着，但还是迈步走向了船长室。 “今天是不是只能吃干粮了……”厨房门外，他的那几个船员也带着满脸遗憾，小声嘀咕着。 …… 几分钟后，一进入精神星空，他立刻明白了闭嘴的忧虑。 整个星空，被那彩色的光晕完全占据了，就连黑曜石一般的地面，现在也反射着这璀璨的色彩。夜空中那些本来已经被点亮的星星，已经完全被淹没在这种绚丽的光晕之中，完全无法分辨出来。 而这光晕不仅色彩斑斓，还在不断流动，仅仅是看了几秒钟，就让卢卡感觉头晕目眩，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或真或假的影像。 这样不行！卢卡想着，闭上了眼睛。他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精神去感知这里的一切。 光晕的流转随着卢卡的思绪骤然停顿，但仅仅一瞬间之后，便再次流转起来，速度比之前更加迅疾。 这是我的地盘！卢卡在心里无声的怒吼着，想要留在这里，就按我的规矩来！他的思绪一缕缕散发出去，遍及整个精神星空，如同蛛网术中银色的蛛丝一般，纤细却又柔韧。 原本看似无从着手的光晕，被这缕缕银色缠住，流转的动作越来越滞涩。 卢卡看到了它的本源。 在西南方的天空中，光晕的强度远远超过其他方向，这里，是幻术系的众星所在的方位。卢卡回想到在遗迹里，这光晕所造成的影响，这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进攻的方向。 更多思绪的银线在天穹上闪现，光晕虽然尽力想要挣脱，但在卢卡的精神星空里，谁才是主宰，一目了然。 终于，思绪的银线把光晕完全缠住，卢卡并没有放松，而是更加专注。 他终于听到了对方的第一声回响。 “放开我，我会带给你无尽的力量。”柔和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无尽的力量？你是指陷入无尽的幻境吧？”卢卡反问。 “跟我一起，我会让你见证无数奇迹。”那声音似乎有些愤怒，但又带着能把人催眠的魔力。 “是碎成渣渣，被海水淹没的那种奇迹吗？”要不是卢卡的思绪把对方死死缠住，他真拿不准自己会不会受这声音的魅惑。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那声音似乎没戳到了痛处，忽然变得愤怒起来，“你这卑微的存在，我的名字会让你震撼――” 卢卡直接打断了它：“你叫什么我不感兴趣。你的力量的确不小，但你的时代早已经过去。这里，是我的精神星空！” “我不会让你――”那声音刚刚说了几个字，就再次被卢卡打断。 “我没征求你的同意！”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从头脑中迸发出一阵思维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夜空。 每一缕思绪的细线，都忽然亮起了银光。 ------------ 第一一八章 追根溯源 在银色细丝的缠绕之下，彩色光晕被分解成了无数碎片。每一片都闪耀着同样的色彩，散发着同样让人着魔，让人不由自主深陷其中的魅惑色泽。 但它没能影响到卢卡。转瞬之间，这些碎片换了个方向，按照卢卡的方式，重新组合到一起。 只是这次，它再没有了凝聚其中的执念，没有了那仿若人声的回响。 古老的力量，完全被整合进了卢卡的精神星空。满天的光晕渐渐消散，却没有彻底消失，而是换成一种更加柔和的形态，衬托在西南方的夜空之中，如同一道多彩的极光，绚丽却并不夺目。 众星重新在夜空中显现，幻术系的那几颗星星在光晕的衬托下，虽然亮度并没有增加，但却呈现出了一种不同以往的形态。 幻术系方向的最下方，是掩饰术的那颗星。卢卡在第一次点亮它时，就隐隐感觉到，从这颗星一路向上，与上面的隐形术和镜像术之间，似乎有着一些不可见的联系。 现在，在极光的映衬下，这三颗星之间的连线彻底显现了出来。看起来是思绪的银色细线，但上面闪动着彩色的光芒，不仅串起了这三颗星星，还连接到两颗并没被点亮的暗淡孤星，共同组成了一个星座。 卢卡发现，组成这星座的那几个魔法之间，竟然通过这奇异的连线，相互增强了效果！ 比如隐形术，以前卢卡施放在船上时，总是会在海面上留下一串突兀的波浪痕迹，但现在，他确认，这些不完美的地方，已经在另外几个魔法的帮助下，完全消失，不再有一点破绽。 要是把剩下两颗也点亮，补全整个星座，会不会有更加惊人的效果？卢卡看向那两颗暗淡的星星。 左边的那颗星代表的魔法，是低级幻影。这是一个一级魔法，能够制造出一些虚幻的影像，与镜像术不同，这些影像并不是某个实体形象的复制，也不能发出声音，只是在视觉上迷惑敌人。 右边那颗的位置则要高上不少，是三级魔法幽影武器。这个魔法会召唤出一件看起来很真实的冷兵器，当然，只是看起来。 卢卡很想立刻就攻下这两个魔法，但明显现在不是很好的时机。 他的脸色苍白，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上不断冒出冷汗，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这并不是什么血魔法的后遗症卷土重来，原因其实很简单，他饿坏了。 魔法总是有着引人沉迷的奇异力量，如果卢卡知道，有很多法师沉浸在自己的精神领域导致身体受损，他一定不会这么从容。就算他永远不出去，也不是第一个在精神领域饿死的法师，如果旁边没有老师引导，这种事情其实并不罕见。 好在卢卡对食物的追求足够强烈，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他就把自己拽出了精神星空。 面前的桌子上，一个银制的汤碗正冒着热腾腾的蒸汽，里面的海鲜炖菜虽然没有卢卡自己做的美味，但以现在的状况来说，就算是奥莉做出来的，他也能痛快的全部扫光。 炖菜不是出自奥莉之手，这精密的银碗和下面的小炉子却是奥莉的私人珍藏，平时吃饭她几乎都是用这个，下面的小炉子点上火，可以给食物保温很久。只不过，现在在炉子里的并不是什么灯油之类的燃料，而是诺拉的一小团活焰。 几口就把炖菜全部吃光，连一点汤汁都没有剩下，卢卡感觉意犹未尽。他拿着碗走出舱门，东方的一缕金色照进眼睛，他竟然冥想了整整一夜！ 他快步走进餐厅，时间不错，正好赶上早饭。 五个船员和一个编外人员正吃得兴起，卢卡连招呼也没打，直接加入了消灭食物的队伍。 闭嘴站在桌子另一侧，专注的剥着爪下的栗子，外壳很容易，但里面那层细皮让它费劲不小――鹦鹉的爪子可不是为这种精细动作设计的。 终于把完整干净的栗子仁扔进嘴里，它一抬头看见了坐在对面满口食物的卢卡。 “这么快就弄好了？！”闭嘴很清楚收服那力量的难度。 “唔。”卢卡嘴里咬着一根香肠，含糊不清的回答。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奥莉问道，她对遗迹里的遭遇现在还心有余悸。 “我也不知道呀。”卢卡囫囵咽下没嚼几口的香肠，指了指闭嘴，“问它，它一看就认出来了。”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鹦鹉身上，闭嘴抖了抖翅膀，歪着脑袋一副“你们这些白痴”的表情。 “赶紧说！”随着卢卡的话音，一直无形的手在闭嘴身后拍了它一把。 “混蛋！法师之手不是让你干这个的！”鹦鹉把不满发泄在面前的栗子壳上，用脚使劲的踩了几下，最终还是被法师之手拎到了桌子中间。 它“哼”了一声，还是无奈的解释道： “在魔法世界，魔法研究院有时会把某一系魔法的力量抽取出来，凝聚在一件东西，或者一个法阵里，用来施放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没法完成的法术。” “抽取？从法师身上的魔力池里抽取吗？”卢卡有些疑惑，因为他刚才感受到的力量明显和自己的魔力池不同。 闭嘴白了他一眼：“白痴！魔法力量本来就是存在于自然界的，法师魔力池里的那点也能拿得出手？有时候，研究院的那些疯子会把一整座山上的魔法力量抽干呢！” “如果这东西真是抽取出来的魔力，为什么在那张魔法地图上没有显示？”卢卡问道。 “这东西也是幻术系的魔法力量没错，但不像是魔法世界的，反而像是这里的原产物！所以地图上才没有显示吧？”闭嘴也不是特别肯定。 “你原来不是说过，这个世界魔力匮乏吗？会不会全被吸进这东西里了？”卢卡的自信心忽然膨胀了起来。 闭嘴歪着头看着他：“你当自己是什么大魔导师吗？还整个世界，有十分之一个世界的魔法力量，你早就被撑爆了好不？” “反正是史前文明抽取的幻术系魔法力量，没错吧？这也很牛了好不？”卢卡倒是很能自我安慰。 然后，他的自信就被旁边装满盘子的碗柜打断了。 那柜子忽然侧着着倒向地面，满地的瓷器碎片上，跳跃着几条微弱的电弧。 “哎呀，龙！把它给忘了！” ------------ 第一一九章 还有条龙！ 卢卡真是完全没想起那条龙。 从遗迹里出来，好不容易才在虎鲸的帮助下返回沉默死神号，还没吃上一口饭，就把大量精力放在那个史前的魔法能量上了，至于爱德华.休是怎么死的，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诺拉倒是没忘了这条雏龙，从昨晚回到船上，就一直把篮球大小的雏龙包裹带在身边，不过卢卡的蛛网术效果实在可靠，诺拉用了各种办法都没能拆开，就差拿火烧了。不过看着雏龙那双气愤不已的小圆眼睛，她还是把已经快要碰到蛛丝的活焰收了回来。 第二天见到卢卡，时间却很不凑巧的正好赶上早饭。对于火精灵来说，天大的事情在饭菜面前都可以忽略不计，所以这条刚刚出壳的雏龙，就被彻底遗忘在了餐厅碗柜前的地板上了。 银色的雏龙只好自救，否则就算几天之后被想起来，大概也要饿成龙干了。 它憋足了力气，从喉咙里喷出一道闪电。攒了一整夜，电力虽然比不上烧烤海岛领主的时候，总算是有了点动静。可它嘴上的蛛丝也是被魔法增强过的，一条威力强劲的闪电，九成九都被挡回了它自己的肚子里，要不是雏龙本体对闪电免疫，下场大概不会比爱德华.休好多少。 不管怎么样，终究还是有一丁点的闪电从蛛网的缝隙里泄露出来。即便只是这一点，力量也足够引人注意了。 一条微小的白炽电弧，从雏龙嘴边闪出，立刻弹跳到旁边碗柜的金属把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这个碗柜，带着里面整整一柜的精美瓷器——就是卢卡上次抢来不好脱手的那些，“轰”的一声倒在地上，玻璃和碎瓷片洒了一地。 雏龙给自己找了不小的麻烦。它本来被放在碗柜前面，这下直接被柜子砸在身上不说，还被瓷瓶埋了起来。饶是龙的筋骨足够结实，这一下也让它头晕眼花，半天吐不出第二道闪电来。 好在卢卡的眼睛从碎瓷片上捕捉到了最后的那点电光，终于想起，从遗迹里带回来的，除了那远古的魔法力量，还有这么一条雏龙。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雏龙从瓷片里刨出来，不由得再次感慨了一番魔法蛛网的坚固：被这么大的柜子砸中，蛛丝竟然一根没断！ “唔唔唔唔！”回过神来的雏龙哼哼着，嘴角又闪起了隐约的电光。 “要不还是别解开了……”奥莉看着就要到处放电的雏龙包裹说道。 “唔！”雏龙似乎听懂了，瞪着她收起了马上就要喷出来的闪电。 “哈！看来你能听懂啊，明白我说的意思就点点头！”卢卡笑了出来，能听懂人话就好忽悠了。 雏龙警惕的看了看他，不情愿的微微点了下头，看起来马上就要哭了。 “如果我放你出来，你不能再乱喷闪电。”卢卡说道。 雏龙又点了点头，小黑眼睛不停地转着。 “它在说谎。”克里特一点都不留情面。 卢卡叹了口气：“这连我都能看出来，演技太差了。” 雏龙这次是真的快要哭出来了，不过卢卡后面的话又让它安静了下来： “我还是会放你出来的，但是要换个地方。” 几分钟后，第五层的一间储藏舱里。 花了骑士领主几百银币的那个潜水钟就放在这里，卢卡把裹着蛛网的雏龙整个塞了进去，退开几步，解除掉了蛛网术的效果。 潜水钟是一个圆锥形的铸铁罩子，上边连着的铁链另一头被卢卡从舷窗扔进了海里。不管雏龙在里面怎么放电，按照卢卡脑子里所剩无几的科学知识，这样应该是可以保证安全的。 果然，蛛网术一解除，潜水钟里立刻传来一阵电击的声音，不过，所有电流都沿着铁链放进了大海。 “哎呀，皮皮虾！”卢卡忽然叫了起来。 丹尼尔从舷窗观察了一下，放心的说：“没事，它在半海里外玩着呢。” 雏龙也发现了自己的处境，潜水中里的电流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过了一会，一个怯生生的童声从里面传来：“我要是不放电，你们能放我出来吗？” 卢卡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他可以相信诺拉的活焰无害，也可以相信丹尼尔郑重的誓言，但对于这条一见面就无差别攻击的雏龙，不知道为什么，卢卡就是不太放心，感觉就好像他跟这雏龙早就打过一架，谁看谁都不顺眼一样。 “我没力气再放闪电了……”雏龙小声答道。 这倒不假，这么小一条龙，从昨天到今天早晨，发出的电大概足够点亮几十万个灯泡了。 卢卡手里捏着冰墙术的手势，脑子里又过了一边蛛网术咒语，这才示意让丹尼尔通过屋顶的滑轮拉起了潜水钟。 一个看起来不到两岁的小女孩坐在地上，身上穿着一件银光闪闪的连衣裙，头发也是闪亮的银色，只有两只圆圆的大眼睛是漆黑的颜色。 这雏龙竟然一出壳就能变化成人形！ 最吃惊的是闭嘴，作为一本博览群书的……书，它很清楚，只有成年的龙才能有这个能力。 “你怎么做到的？雏龙就能变人？”鹦鹉声音都有些颤抖。 “谁说我是雏龙了？”小女孩虽然表情气鼓鼓的，但奶声奶气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威严，“巢穴里那事，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 难道龙蛋都能有记忆？卢卡有些吃惊，疑问脱口而出：“巢穴里那个是你妈？” “你妈！”小女孩瞪大了眼睛。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骂人呢？”卢卡摇了摇头。 “巢穴里的就是我！差点被你们弄到岩浆里面害死！”小女孩站了起来，不过好像不太适应人形态下柔软的四肢，摇摇晃晃的。 卢卡实在没法把面前的小女孩，刚才的雏龙，和几个月前那条巨大的银龙联系到一起：“那你怎么会在蛋里？” “什么在蛋里，我这叫涅槃！”小女孩撅起了嘴。 卢卡笑了出来：“你当我真傻吗？你又不是凤凰。” “哼，我姥姥是凤凰，不行吗？”小女孩的发梢闪过一缕亮红色的光，似乎在证明，她这实在不靠谱的说法也有些可信之处。 ------------ 第一二零章 龙的终极绝招 看着这条声称自己有四分之一凤凰血统的银龙，卢卡严肃的问道：“请问你听说过‘生殖隔离’这个词吗？” 刚刚脱离婴儿阶段的小女孩摇了摇头，银发发梢上那抹亮红色更加醒目了。 “要不这样，你先在这里等会，我们商量一下？”卢卡对龙这种生物所知不多。 “商量什么？我饿了，我要吃饭！”女孩用短短的小手揉了揉肚子。 自从昨天破壳而出，她到现在还一口东西都没吃过，早就忍耐不住了。卢卡想了想答道：“吃饭可以，但是不能乱放电。” 女孩撅着嘴点了点头，至少在吃饱之前，她应该是能消停一会的。 “对了，你有名字吧？”卢卡一边带着她向餐厅方向走，一边问道。女孩不到两岁的人类身体虽然勉强能走，但也走得摇摇晃晃，诺拉看她走得实在费劲，干脆一把抱了起来。 被诺拉抱着的女孩“哼”了一声，答道：“我怎么会告诉你们这些渺小的人类我的本名？不过，你们可以尊称我‘西娅大人’。” 餐厅里，碗柜还倒在地上，一地的玻璃和瓷器碎片也没有收拾。卢卡绕过这堆东西，让自称“西娅大人”的女孩在桌子的另一边坐好。 食物还有很多，平时谁也不知道诺拉什么时候心情大好食欲爆发，所以每顿饭都是按照至少三十人的分量准备的。剩下的早饭喂饱一只刚出壳没多久的雏龙，肯定问题不大。 见西娅埋头开吃，卢卡带着大家退出餐厅，保险起见，他在餐厅的门窗甚至外墙上，连续施放了十几个蛛网术，把整个房间糊的严严实实。 众人来到隔壁的休息室，奥莉首先开口问道：“你们信她说的吗？” “哪一部分？她就是那条银龙那部分，还是凤凰的混乱私生活那段？”卢卡问道。 “她就是火山上那条银龙。”克里特直接给第一部分下了结论。 “好吧，那就剩凤凰的事了。”卢卡既没见过凤凰，也不知道凤凰到底有什么生活习性，只能看着闭嘴。 闭嘴正在低着头整理羽毛，一抬头发现大家都在看它，马上大声说道：“一群白痴！怎么可能？凤凰没那爱好，就算有重口味的，和龙也生不出混血来！” “可是她那头发颜色……”诺拉满脸狐疑。 “所以我也奇怪啊！不仅是头发颜色，她身上确实有凤凰的气味，虽然不是很多。”闭嘴是这里唯一见过凤凰的。 “混血虽然不可能，不过，凤凰的能力是不是能被提取？”卢卡忽然问道，他刚刚和被提取的魔法力量角力了一整晚，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可能。 闭嘴歪头想了一会，说道：“理论上来说，的确有这种可能。”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假设：这条龙的某个先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获得了凤凰的力量，并且传给了自己的后代。”卢卡自己都觉得说出的话完全就是扯淡，不过现在，没有人能提出更加合理的假设，他也就那这个推测当成结论了。 可这个推测也没能解决任何问题。 “所以，我们现在拿她怎么办呢？”奥莉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留在这里也是麻烦，不如放走算了。”丹尼尔提议道，对于船上多出这么一个危险生物，他很不放心。 “可是她还这么小，能去哪儿啊？”诺拉有些不忍心。 讨论还没能得出结论，餐厅的方向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卢卡赶紧抓起法杖跑了过去。只见餐厅的木头墙壁上，赫然多出来一个雏龙形状的洞，变回龙型的西娅正挂在洞口――还好刚才布置的蛛网术足够结实。 “你想干什么？”卢卡问道。 “我吃饱了，想出来散散步！你们想干什么？把我当成囚犯吗？”雏龙愤怒的说道。 “谁散步会在墙上弄出个洞来？！你不是囚犯，要走赶紧飞走，千万别再回来了！”卢卡也想把这烫手的红薯赶紧甩掉算了，直接解除了蛛网术的效果。 雏龙落在地上，重新变回小女孩的外形：“让我走可以呀，先把你们欠我的东西陪我！” “我们欠你什么啦？”奥莉问道。 “我的岛，还有岛上的所有财宝，都让你们给弄丢了！不赔偿我足够的银币或者珠宝，我绝对不走！你们别想赖账！”西娅抓住诺拉的裙子不肯松手了。 “我们没钱陪你！再说，那些东西反正都是你偷的。”卢卡也绝不让步。 “强盗！”西娅瞪着他恶狠狠的说，不过配上她现在的外貌，威慑力严重不足。 “别弄错了，我们不是强盗，是海盗。”卢卡严肃的纠正。 西娅发现交涉不成，干脆用出了终极绝招。 她放开诺拉的裙子，双手张开，往地板上顺势一躺，“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别管她，哭累了就停了。”卢卡完全没有哄孩子的打算，转身就走。 可是龙的肺活量显然比人类强上太多，女孩掺杂上龙吼的哭声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忽略的声音，没过十分钟，卢卡就捂着耳朵跑回来讲和了。 “要钱没有，不过你可以在船上吃饭。前提是不许放电，也不许再这么哭了！”卢卡提出条件。 “我要我的钱！”西娅说着又大哭起来。 “要不，等你成年了，能帮我们干活的话，抢来的东西分你一成？”诺拉倒是很大方。 “那你们抢来的东西多吗？”西娅收起了哭声，抹着眼泪问道。 “看运气，最近还行。”卢卡抢着说道，没让诺拉把所有的底都漏出来。 西娅想了一会，大概是觉得自己无论是现在这个样子还是雏龙形态，离开这里都不太好混，点头说道：“好吧。不过饭要管饱！” “饭不成问题，不过说好，你没成年帮我们干活之前，可是没有钱分的。”卢卡刚刚跟闭嘴打听过，龙的成长期可不算短。 “没问题，我长得很快的！”西娅握起小拳头说道，“你说话要算数，我们拉钩！” ------------ 第一二一章 巨额账单 从两天前去下水去废墟开始，卢卡就一直没有休息过。 西娅保证不再捣乱，他也就不多过问，直接返回船长室，倒头便睡。反正就算雏龙再有什么动作，有钻石皮肤护身的奥莉和丹尼尔应该也能搞定。而且，那小丫头看起来并不像是完全不讲道理的那种。 在船长室睡了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卢卡总算睁开了眼睛。在起来吃东西和继续睡之间纠结了半天，他又倒回了床上，决定还是再美美的睡个回笼觉。 船长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我这门虽然没上锁，也不是让你们随便往里闯的！我要继续睡，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卢卡用被子往头上一蒙，完全不打算理会进来的人。 “你太懒啦！起来，有东西给你看！”这声音卢卡有些陌生，似乎不是船上的人。他揉着眼睛迷糊了一会，终于想了起来，这不是西娅――那条雏龙吗？ 跟前一天相比，西娅的声音褪去了一些奶声奶气的调子，走路的步伐也流畅了许多。她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大卷羊皮纸，比她的身高还要高上一截。 “干什么啊？没人教过你，一个小姑娘不要随便闯进大男人的卧室吗？”天气寒冷，加上卢卡昨天实在太累，睡下时压根没脱衣服，倒也不用担心在孩子面前走光。 “赶紧起来！”西娅几步走到床头，拽着卢卡的袖子就往下拖。 没办法，卢卡只得跟着她，来到船长室外间的书桌前，接过羊皮纸。 那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大堆数字，卢卡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个究竟来。 “这是什么玩意？”他问道。 “你们欠我的钱数啊！”西娅的小手捏着一支羽毛笔，想要指给卢卡看，却发现自己完全够不着桌面。她蹬着卢卡的大腿爬上书桌，坐在羊皮纸旁边开始讲解起来。 “我的黄金制品一共2846公斤543克，按照每克27.6银币计算，一共是78564586.8银币！上面附带的工艺价值我就不找你要了，给你优惠，只收金子本身的价格。” “还有，各种银制品73573公斤887克，换算成银币是24524629枚。” “各种宝石，大小和价值我都列在这里了，红宝石一共二百六十三颗，其中……” 卢卡听得头都大了，大喊一声：“打住！” “干嘛？想赖账吗？”西娅咬着笔尾部的羽毛问道。 “不是，你让我先数一下，这到底多少位啊……”卢卡看得头都大了，“要不你说个总数吧。” “加在一起总共是两亿四千七百二十八万九千二百三十一点八银币。”西娅指着羊皮纸最后一行的数字说道。 “两……两亿？！”卢卡顿时完全清醒了，比一桶冰水浇在头上效果还好。 “是呀，那零点八就算了，估计你也不舍得把一枚银币切开。”西娅一脸“让你占大便宜了”的表情，“这还没算我的岛呢，不过估计你也赔不起一个岛。草稿放这了，你自己算一遍吧，没问题我就按照这个数字去起草合约了。” 说着，她跳下桌子，跑向门外，发梢上的亮红色在空中跳跃着远去。 卢卡检视着草稿，只验证了几个数字就放下了笔。没有计算器的数学太痛苦了！不过，就这几个数字而言，西娅算得分毫不差。 抛开这些数字带来的压力，他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 卢卡随便用毛巾抹了把脸，径直跑进休息室里。 大部分人基本都在悠闲的喝着饮料，显然卢卡错过了早饭。西娅睁大了眼睛盯着正在磨咖啡豆的奥莉，大概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饮料。 卢卡在桌子上找到一个小册子，这是咖啡和茶叶的进货记录。他随便翻开一页，最上面写着：咖啡豆，二级品，6.74公斤，单价7银币。后面应该是总价，不过数字被划掉了好几次，最后写得字是：反正是50左右。 整个进货记录基本都是这么含糊不清的，丹尼尔看到卢卡仔细翻阅着册子，脸色有点发红。那一本上都是他的笔迹，虽然四百年前的船歌王国是以贸易闻名，但作为国王，他还真没有什么亲自算账的经验。 卢卡把这行字指给西娅，问道：“应该是多少？” 西娅近乎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立刻回答：“47.18。” 卢卡又连问了几条，年幼的银龙似乎都不需要经过大脑，就说出了准确的数字。 “太好了！”卢卡一拍大腿，“下次抢到钱，你就可以分成！” 不过他马上想起来，这里还有其他船员呢，赶紧抬头环视了一圈，笑着问道：“大家没意见吧？”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的点头。 目光扫到丹尼尔的时候，卢卡又加问了一句：“以后算账的事情，就交给西娅，没问题吧？” “求之不得！”丹尼尔一副“我终于解脱了”的表情。 “你是说，下次你们抢劫，我就能分到钱了？”西娅犹豫着问道。 “是呀。”卢卡点点头。 “可是，你不是说要我能干活了，才能有分成的吗？”西娅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是呀，你给我们算账就行。”卢卡觉得自己挖到宝了。 “算账也算干活？”西娅的小嘴张成了一个O型。 不管怎么说，卢卡最终成功的忽悠西娅上了贼船，还签下了一份没有标明期限的合约。当然不能标明期限，那两个多亿要是限期还清，他非得跳海自尽不可。 …… 返回雷顿港的距离不近，即便是一路顺风，航程也需要差不多一个月时间。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不仅是卢卡，大家看着西娅的眼神都越来越疑惑。 三天之后，卢卡终于忍不住了，叫住奥莉小声问道：“你觉不觉得，西娅长得太快了一点？” “早就发现了。”奥莉点着头说。 “你们在说我吗？”西娅从船舱里走出来，在她的要求下，休息室旁边的一间空屋被改成了会计室。 她的银发在头两侧扎成两个马尾，身高比刚上船时高了将近一半，虽然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但分明已经是五六岁女孩的外貌。 这哪是长得快了一点啊，简直是见风就长！ ------------ 第一二二章 成长的遗憾 卢卡和奥莉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的围着西娅转了好几圈。西娅被他们看得有些发毛，赶紧退后几步问道：“你们想干什么呀？” “雏龙长到成年需要多久？”卢卡问道。 “正常的银龙需要一百来年吧。”没等西娅回答，闭嘴从桅杆上飞下来，落在卢卡的肩头答道。 卢卡看着西娅：“你变回龙形让我看看行不？” 西娅撅着嘴耸了耸肩，显然没弄明白卢卡是怎么想的，不过她还是把小手一拍。 一条银龙出现在甲板上，完全不再是十天前雏龙的样子，她的身长将近一米，尾巴已经长出了细细的尖刺，明显处于幼龙阶段。 “唉，我还打算让她替我去当斥候呢，怎么几天就长这么大了？这还刺探什么消息啊，飞到哪儿都会被围观的。”闭嘴垂头丧气的说，语气里充满了偷懒未果的沮丧。 西娅总算明白了这几个人在讨论什么，银光一闪变回人形说道：“早告诉过你们，我这是涅槃，当然要比普通的出壳长大要快很多了！” “那你现在算是多少岁啊？”奥莉好奇的问道。 “龙类年龄十四岁，相当于你们人类的五岁。”西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真笨，还不明白的话，记得按人类年龄，我一天会长一岁就好啦！” “一天一岁？那过几个月你不成老奶奶了？”卢卡不由得有些担心，虽然时间是把杀龙刀，可这杀得也太快了吧？ “不会的，这次涅槃太仓促，蛋壳里面的能量不足，最多再这么长六七天，以后就是龙的正常生长速度啦。”西娅说道。 于是，返回雷顿港的途中，西娅就以这一天长一岁的速度迅速成长了起来。她说得倒是很准确，一周之后，她的成长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最终停留在十二岁左右的年纪上。 现在，她的身高都快要赶上诺拉了，银色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肩上，只有黑色的大眼睛还隐约有一点雏龙时期的影子。 …… 一个多月后，游隼号再次驶近雷顿港。 码头上人来人往，可镇子里那些泰勒的亲卫队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领主大人！”港口警卫第一眼就认出了莫雷斯，赶紧立正行礼。 莫雷斯随意的挥了挥手问道：“‘大人物’呢？还是和港务官在一起？” “没有，那位大人半个月前就离开了。”警卫答道。 “那我的钱哪？”卢卡紧张了起来。 莫雷斯也有些疑惑，按照和他的约定，泰勒应该在雷顿港至少等到四月，参加完这一年的冰川狂欢节，才会返回北枫歌岛的联盟政务宫去。现在还不到三月，他就这么急匆匆的离开，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港口警卫显然不会知道什么内情，莫雷斯回头跟卢卡商量了一下，几个人一起朝港务处的方向走去。 “领主大人，您回来了！”港务官一看见莫雷斯的身影就从椅子上站立起来。 “嗯。泰勒执政官什么时候走的？”莫雷斯直截了当的问。 “呃……”港务官看着莫雷斯身边的几个人，明显有些犹豫。 那几张脸几个月前可还画在港口公告牌贴着的通缉令上呢。虽然两个月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泰勒下令把他们的名字从通缉名单里去掉，但打上过“海盗”标签的这几个人，只看一眼都让港务官浑身不自在。 “没关系，直接说。”莫雷斯完全不避讳，倒不是他愿意把信息完全共享给卢卡，而是这两个月下来，他对这些人的本事了解得太多，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藏着掖着，只要对方想，总能有办法让他全说出来。 “好吧。总执政官是一月二十三日离开的本港，现在应该已经返回了北枫歌岛的政务宫。”港务官答道，反正有莫雷斯的话，泄露执政官行踪这事就怪不到他的头上了。 “他给我留下什么口信没有？或者书信？”莫雷斯问道。 “没有，执政官是二十三日早晨忽然决定要走的，没有留下任何留言或者东西，也没说理由，只说要回北枫歌岛去。”港务官答道。 这简直太不正常了。在整个落日群岛，大概没有谁比莫雷斯更了解泰勒了。那个老人做事一向深思熟虑，哪怕临时改变计划，也一定会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绝不会一句话都没有就消失掉。 “他说不定在你的圣殿里留了消息呢？”卢卡提醒道。 莫雷斯赶紧找港务官借了一匹马，也来不及等其他人，自己跨上马背，冲着骑士圣殿方向一路绝尘而去。 卢卡在港务处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转身亲切的拍了拍港务官的肩膀：“借辆马车呗！顺便借个赶车的人。” 港务官既不信任这几个海盗，又怕得罪骑士领主，他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咬咬牙，让人赶过来两辆马车——算上西娅，现在卢卡他们总共有六个人，一辆马车肯定装不下。 马车刚刚进入骑士圣殿的大门，卢卡就看见莫雷斯又急匆匆的从高塔大门里跑了出来。 “还是没有？”他打开车门，迈步走下马车问道。 “没有！一定出事了！”莫雷斯搓着手说。 在卢卡的印象里，骑士领主即使被魔法震慑得说不出话来时，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慌张过。 “不会是不想付钱吧？”丹尼尔在旁边说。 莫雷斯想要反驳却又受制于骑士法则，只好气冲冲的冲他翻了个白眼。 “会不会是要开战了？”奥莉猜测道。 “不应该，”卢卡摇了摇头，“我们可是刚从帝国的领海回来，那些军舰完全是在日常巡逻，根本不是战时的状态。”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奥莉也没有想法了。 卢卡想了一会，忽然抬头说道：“我说，泰勒已经七十九岁了吧？” “你是想说，他健康出现了什么状况？”莫雷斯立刻反应了过来。 “不确定，不过，去那个北什么岛看看不就知道了？”卢卡说着转身返回了马车的车厢，“反正，我们也要去找他要钱。” ------------ 第一二三章 学术讨论 莫雷斯并不是没有想过，泰勒已经到了风烛残年。只是他似乎一直避免提及这件事情，毕竟，泰勒的身体一直还很硬朗，除了体力不如当年，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现在，卢卡把这件事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彻底戳破了莫雷斯自欺欺人的回避。 骑士领主只好又上了贼船，没办法，想要再找出一艘这么快速、安全，还自带吓退海盗功能的船，还真是不太容易。 六月联盟的都城，长月港，坐落在北枫歌岛上。 北枫歌岛虽然名字里带个“北”字，但地理位置并不靠北，而是位于落日群岛的最西面。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南边，距离不到半海里的地方，还有个南枫歌岛与之遥遥相望。 从雷顿港出发，卢卡他们干脆没再回沉默死神号，而是直接乘上了游隼号――她可比沉默死神号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前往北枫歌岛只需要五天左右。 丹尼尔虽然不愿意离开沉默死神号，但莫雷斯看着实在着急，也只好勉为其难的和大家一起挤在了游隼号低矮的船舱里。 卢卡本来计划，这个月好好冲击一下已经停滞了很久的法师等级。就像他原来看着“见习”俩字不顺眼一样，最近他对于“初级”这俩字也开始不耐烦了。 幻术系的星座都能能连起来，也该突破下一级了吧？卢卡信心满满的进入精神星空，垂头丧气的回到了现实。 游隼号可不如沉默死神号那么平稳，几次练习施法的关键阶段，倾斜摇晃的船身都让冥想中的卢卡摔在地上，消耗掉身边最后一颗宝石，他也仅仅学会了幽影武器这一个魔法而已。 不仅如此，就连紫晶法杖上的水晶，都又多出了好几条裂纹。以前它虽然也破，但至少还像块石头，现在远远看去完全就是一团棉花的样子。 “唉，算了。”卢卡揉了揉刚才磕在书桌边缘的脑袋，收起法杖站了起来，甲板上传来的争吵声也让他难以击中精神。 他推开舱门，第一眼就看见丹尼尔和莫雷斯正争得面红耳赤，其他人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靠在船舷的栏杆上悠闲的吹着海风。 卢卡有些奇怪，按理说，莫雷斯是不能反对丹尼尔的。他推了推克里特，说出了疑问。 “学术讨论，不算违抗上级骑士的命令。”克里特小声解释道。 丹尼尔的大嗓门马上盖过了他的声音：“梅尔塞斯那贱人根本就是骗子！她和骑士之力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可能？”莫雷斯反驳道，“每次我使用骑士之力，都要用海洋女神的名字祈祷才行！” “笨蛋！你把那贱人的名字换成阿猫阿狗，只要方法没错，一样能用上骑士之力！跟你祷告不祷告没有半点关系！”丹尼尔“学术讨论”的声音，跟一般人的怒吼也差不了多少。 “可是……”莫雷斯还是不甘心。 “你看着，”丹尼尔一边说一边对着海面举起权杖，“梅尔塞斯你个贱人，有本事就来阻止我用骑士之力啊！” 话音未落，随着丹尼尔力量凝聚，淡蓝色的微光出现在权杖顶端，如同水面的波纹一样，一圈圈的在权杖上闪耀荡漾。要不是怕损坏游隼号，丹尼尔真想找个东西狠狠砸上一下，让莫雷斯好好见识一下真正的骑士之力。 “可是根据资料记载，是海洋女神的神谕指引我们使用这种力量，并建立了骑士团。”莫雷斯皱着眉说道。 “那贱人不过是告诉你们怎么用而已。但是这力量，根本不是她的。”丹尼尔根本不想让海洋女神的名字污染自己的嘴。 “那骑士之力到底是什么东西？”莫雷斯不再争论过程，只问结果。 “是海洋本身的力量在你身上的投射。”丹尼尔答道。 “不对，海上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只有海洋骑士才能感受，并且使用这种力量？这说不通。”莫雷斯摇了摇头。 “那你说是什么？别再跟我扯那个贱人！”丹尼尔反问。 “是秩序之力。骑士团的一切法则，都是建立在秩序之上，这也让我没办法违抗你的命令，除非放弃骑士之力。”莫雷斯肯定的说。 “海洋之力！”“秩序之力！” 两个人又回到了面红耳赤的争吵状态。 “唉，你们这么吵得不累吗？”卢卡叹了口气。 “海洋是来源，秩序是方法。”克里特看着丹尼尔权杖上的蓝色光芒，忽然说。他声音不大，却让丹尼尔和莫雷斯一起停止了争吵。 “好像……有些道理。”丹尼尔把那句话来回念叨了几遍。 莫雷斯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管克里特说得靠不靠谱，至少这两个骑士总算安静了下来。 卢卡松了一口气，他真怕丹尼尔说得兴起，那权杖在游隼号上砸出几个洞来。这条船可不是沉默死神号，不会自动修复，任何损伤可都是要卢卡掏出银币来修理的。 要说这两个人，跟卢卡印象里面的骑士实在相去甚远，一个脾气一点就着，另一个整天琢磨怎么钻空子。倒是圣殿里那些低级骑士，反而比这两位更有些骑士的样子。 顺着东面吹来的海风，游隼号就这么热热闹闹的来到了北枫歌岛。 长月港不愧是联盟都城，虽然名字上还叫港口，但大小可完全不是一般港口可以比的，就连繁华的商业中心暮光镇，比起长月港，在面积上也小了不少。 卢卡等人下了船，即使现在没有被通缉的烦恼，但想要见到泰勒也并不容易。他们在政务宫外转了半天，无论是卢卡还是莫雷斯，都被门外守卫一句“执政官概不见客”挡在了门外。 莫雷斯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是第一次吃了闭门羹。 “算了，先回去吃晚饭，明天再想办法吧。”卢卡看天色已晚，拉着莫雷斯返回码头广场。 骑士领主根本无暇顾及美食，随便塞了几口就离开了酒馆，想要一个人再去碰碰运气。 刚刚转过一个拐角，他身后忽然传来一串整齐的脚步声，一听就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莫雷斯转过身来，正打算询问一下，没想到这些联盟士兵纷纷对他举起了长剑。 为首的小队长冷冰冰的说道：“奉执政官之命，逮捕约瑟.莫雷斯领主！” ------------ 第一二四章 围捕与反击 莫雷斯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泰勒被人绑架控制了？或者有人假冒？要不就是被什么恶灵附体了？虽然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莫雷斯可以肯定一点，这绝对不会是泰勒本人的意愿。 看着陆续围拢上来的联盟士兵，骑士领主的右手扶上了长剑的剑柄。 士兵们当然了解海洋骑士的战斗力，十几把长剑纷纷指向莫雷斯周身，外围的几个更是掏出早已装填好的燧发手枪。 围观的路人见到这样的情形，立刻惊呼着着退开，看来长月港的居民对看热闹这种事情并不热衷。街上立刻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来不及刹车转向的几辆马车。 “莫雷斯领主，您确定要拒捕吗？”这队士兵的小队长，看他胸前徽章上的花纹，军衔应该是个中尉。 “中尉，我劝你们退下。”莫雷斯缓缓抽出了长剑，泛着银光的剑刃好像被狗啃过一样，看上去削个土豆都有难度。 “您真的要在长月港公然违抗联盟律令吗？”士兵队长没有放弃交涉的努力，毕竟海洋骑士的战斗力不容小觑，何况他面对的还是骑士团唯一的一个一级骑士。 “海洋骑士团什么时候需要服从六月联盟的法律了？”莫雷斯反问道。 不错，这十几年来，骑士团因为他和泰勒的关系，与六月联盟合作不少，但双方从来也没有任何从属关系。从法理上，骑士团一直是游离于任何政权之外的独立势力。也许，胁迫泰勒的人忘记了这一点？ “这是在长月港！”士兵队长说的也有道理，莫雷斯身处长月港，不是在雷顿岛上的骑士圣殿，也不是在海面上的那些法外之地。即便只是路过，只要登上这个岛，就没有人能对六月联盟的法令置之不理。 不过，莫雷斯可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骑士，对面的士兵队长嘴里的一句“您必须遵守联……”还没说完，骑士领主手里的长剑就破空而至。 当然，他手下留情了。这些家伙虽然麻烦，怎么说也都是六月联盟的士兵。长剑平拍在士兵队长的头侧，剑刃上泛起的一阵阵淡蓝色微光。在骑士之力的加持下，长剑发挥着远超过它破烂外观的威力。 外圈那几个举着手枪的士兵赶紧瞄准，但莫雷斯的身影在内圈的士兵之间飞快的穿梭，要是开枪，很难保证不伤到同伴。 不过几秒钟时间，围在内圈的一队士兵纷纷倒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那淡蓝色的威力全部震晕。 一时间，内圈还能站立的只剩下士兵队长一个人了。倒不是他的战斗力能和莫雷斯抗衡，而是后者紧紧抓住他的肩甲，拖着他挡在自己身前。 “放下枪！”莫雷斯大声说道，他手里的长剑架在对方脖子上。 剩下的几个手持火枪的士兵楞住了，虽然对这个骑士领主的行事风格有所耳闻，但看见本应一本正经的海洋骑士连胁迫人质这招都用出来，还是让他们不知所措。 路边，一辆通体黑色的马车忽然向前挪动了几米。 从外形上看，这就是冲突刚开始时，那些来不及避让的马车中的一辆。黑漆的车身一尘不染，车窗用黑色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驾车的车夫缩在座位里，似乎是怕被燧发枪没有准头的流弹误伤。 但是现在，这个看似胆小的车夫却在座位上直起了身子，侧头听车厢里的乘客说了句什么，缰绳甩动了一下，马车缓缓前行了几米，在莫雷斯身边停下。 一个莫雷斯再熟悉不过的苍老声音从车厢里传出：“约瑟，放下武器，跟他们走。” “阁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见泰勒的声音，让莫雷斯楞了一下。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让他丧失了最后逃脱的机会。 一柄没有出鞘的长剑重重击中莫雷斯的后脑，骑士领主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就直接向前扑倒。 长剑的主人是从马车后方接近的，通体黑衣，看打扮正是泰勒的贴身精锐卫队成员。他从后面一只手抓住正向地上倒去的莫雷斯，另一只手打开马车的车门，把失去知觉的骑士领主塞了进去，放在一侧的座位上。 车厢另一侧座位的正中，摆放着一块灰色的石头。刚才泰勒的声音，正是从这块石头上发出。 马车的车门再次关上，迅速开动，一路向着联盟政务宫的方向驶去。 等到二十分钟后，卢卡打着饱嗝溜达到这里时，就连原本在地上躺着的那些士兵都已经被同伴搀扶搬运走了。 “应该就在这附近吧？”他东张西望着。莫雷斯虽然不是沉默死神号的船员，但终究是乘着他的船来的，再加上丹尼尔一直念叨，卢卡只好带着大家出来逛一圈，不管找到找不到，就当饭后消食了。 “会不会已经回船上去了？”奥莉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也许又去政务宫了？”没有人意识到，诺拉这次说中了真相。 “等一下，”克里特忽然停住了脚步，“这里有打斗过的痕迹。” 卢卡在街边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 “呀，有亮晶晶的东西！”西娅一路小跑，直奔路边水沟而去。 她现在的外形可不再是那个两岁大的小萝莉，身体还没有完全长开，却也已经隐隐有了些曲线，亮银色的头发更是吸引了街上无数人的眼球。虽然容貌上也许不如诺拉柔美，但火精灵一直把脸和耳朵隐藏在宽大的兜帽里，当然没银龙这么引人注意。 但是现在，看着西娅蹲在路边，弯着腰掏下水道的身影，卢卡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赶紧起来行不？”卢卡在路人意味深长的目光里抹了把汗。 几分钟后，西娅总算站了起来。 “你看，真的有宝石啊！”她说着把手伸到卢卡面前。 一枚淡蓝色的晶体带着些水沟里的污迹，平躺在西娅手掌正中。 “这不是莫雷斯剑柄上那颗吗？他总炫耀来着！”丹尼尔伸手拿起宝石，端详了一下说道。 ------------ 第一二五章 讨债计划 卢卡接过那块宝石，仔细看了看。 奥莉忽然叫道：“卢卡，看这边！” 循着她的声音，卢卡来到街边的一面砖墙前，那里有一个破旧的公告板，上面的油漆都已经斑驳脱落，但上面的信息倒是新的，所有的信息按落款日期来看，不会超过一周。 在公告板的角落里，贴着一张不算起眼的通缉令。在这个没有相机的时代，上面的头像画的并不是很像，所以即使卢卡在码头就看到过这张纸，大概也完全忽略掉了。 但是现在，他看清楚了通缉令下方的文字： 约瑟.莫雷斯。悬赏金额五万银币。 后面标注的日期正是今天。 “这什么情况？骑士团和六月联盟不是一边的吗？”卢卡挠了挠头问道。 “五万呢！”西娅看着这数字眼睛里冒出了星星，“等会找到人，拿他去换钱？” 丹尼尔瞪了她一眼：“我看你更值钱！” 这话倒是不假，虽然在落日群岛，魔法生物存在的事实并没有在普通民众间广为流传，但在黑市上，一片小妖精翅膀都能卖出天价，西娅身上随便几片龙鳞应该就值这个价了。 “人已经被联盟士兵抓走了。”掉队的克里特赶了上来说道。 “你怎么知道？”诺拉惊讶的问道。 “我找附近的居民询问了一下，”克里特指了指路边一家香料商店，“那个店铺的老板一直在这附近，看见了全部事情。” …… “这个笨蛋！”第六次询问了香料店老板事情经过后，丹尼尔愤怒的拍了一下店铺大门。 “别急别急，我赔你的门！”卢卡把十几枚银币塞到浑身发抖的香料店老板手里，拉着丹尼尔赶紧返回了船上。这钱一定要从丹尼尔下次的分红里扣掉，他边走边想。 “我们要去救人吗？”奥莉迫不及待的把磨刀石掏了出来。 “按理说，这事跟我们无关，而且中间涉及六月联盟和骑士团之间的纷争，恐怕不太好介入。”克里特无视丹尼尔的白眼，坚持说完了这些话。 “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我不清楚，我就知道一件事，”卢卡皱起了眉头，严肃的说道，“泰勒还欠我钱呢，十二万五千银币。” “只是去要钱吗？”丹尼尔明显有些失望。 “当然，在要钱的时候，顺便带一两个人出来，也是很正常的对吧？”卢卡说道。 哪儿正常了？奥莉这么想着，但还没说出口，就被码头栈桥上的喊声打断了。 “莱斯特船长的邮件！”一个穿着落日快递制服的年轻人喊道，手里举着一封带着火漆封印的信。 卢卡接过信来，可对方磨磨蹭蹭的不肯走，直到他付了一银币的小费。这么一对比，回帆港上那个熊孩子菲尔顿时可爱了起来。 信封很厚重，纸张里夹杂着金色的暗纹，背面的火漆封印是一头牡鹿的形状。 卢卡拆开信封，不出所料，这信来自泰勒。上面的内容很简单，大概就是邀请卢卡等人第二天一早前往联盟政务宫，交接剩余钱款。对于莫雷斯，则是只字未提。 一时之间，谁都不能确定，这封信到底有什么问题。但对于卢卡来说，有没有这信，他都是要去讨债的。 他并不打算参与到那些让人想想就头大的政治纠纷里，但莫雷斯是他带到这岛上来的，拿到钱，顺便再把人扔回雷顿岛去，卢卡这一趟行程就可以算圆满完成了。至于回去以后，莫雷斯再跟泰勒有什么过节，那就完全不在卢卡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不过现在的泰勒，真的是两个月前自己在雷顿港见到的那个吗？这一点，卢卡并不是很确定。 “我们最好分头行动。”克里特的提议立刻被采纳，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准备好明天的行动计划。 第二天，卢卡给大部分船员加上了隐形术，除了自己和奥莉。 他们打算兵分三路：丹尼尔和西娅借助隐形术，去政务宫东边寻找莫雷斯的踪迹；丹尼尔和诺拉同样隐身，跟着卢卡和奥莉一起去见泰勒；卢卡和奥莉拿着那封信，对联盟政务宫进行一次正式拜（yao）访（qian）。 闭嘴则在空中监控，哪边情况有变化可以及时通报。 出发前，奥莉还特意用欧泊石戒指伪装了一下。在雷顿港见到泰勒时，她就没露出本来面目，不过欧泊石戒指没法让她用同样的相貌出现，只能希望泰勒年纪大了记忆力减退，记不清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吧。 等这一切准备就绪，六个人――两个看得见的和四个隐形的，走下了游隼号。 码头距离政务宫不近，和昨天一样，卢卡打算租一辆马车前往。这次，他特意找了一辆超大号的。 马车开始移动时，车夫皱了皱眉头，明明车上只有一点也不胖的两个人，怎么这车好像装了几倍的乘客一样重？ 这一趟的路程，应该不会超过十五分钟。但是十分钟后，马车忽然缓缓停住，不再移动。 “怎么不走啦？”卢卡一边问着一边开门下车。 没有听见回答，他和奥莉走到马车前部。 车夫一言不发，长大了嘴巴，仰头对着天空，宛然一副要接鸟屎的架势。 这辆车前面的街道上，乱七八糟的停了十几辆马车，赶车的人和下车的乘客都和这个车夫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东边的天空。 卢卡不由想起了一个人流鼻血，几百人跟着看天的那个笑话。他也没能免俗，冲着其他人目光所指的方向抬起了头。 然后，他也顿时说不出话来。 东面的地平线上方，一轮旭日刚刚升起。这本来是最正常不过的景象。 但是现在，太阳的光芒比平时暗淡了很多。太阳的表面似乎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东西，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 “日蚀吗？”奥莉揉着眼睛问道，即使是暗淡的阳光，直视时也能让没有防护的眼睛流出泪来。 “不，不是日蚀。”卢卡低声说道。 太阳的表面，无数杂乱的曲线缠绕纠结着，形状与那枚奇怪银币上和海底废墟里的完全一样，只不过，这里的线条，颜色是纯粹的黑色。 ------------ 第一二六章 未完成的合约 这是什么末日危机吗？卢卡看着昏暗的太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能看出是怎么回事吗？”他回过头，冲着身后马车的车厢问道。 克里特的声音从空无一人的车厢里传出：“太阳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这还用你说吗？为什么会这样？”卢卡的眼神也许不如克里特，可外面这么多围观群众都能看到的情形，他还是看得见的。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太阳表面条纹的形状，和废墟里的那些是一样的。”克里特证实了卢卡刚才的猜想。 这灰暗的太阳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不过它现在最大的影响，也只是让路口的马车完全杂乱的堆在了一起。也许堵车在落日群岛并不常见，但对于卢卡来说，这场景让他颇感亲近，只可惜这里没有当年他心爱的电动车。 既然太阳不像一时半会就会熄灭的样子，他也就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今天的计划上来。看来乘车走完最后一段路是不太可能了，路上的车夫一个个都仰着头，马匹也纷纷不安的打着象鼻。 卢卡和奥莉在密集的人群里挤出一条通路，向联盟政务宫的方向走去，隐形的另外几人跟着后面。人群里不时发出几声“咦？”，对着把自己推开的空气发呆。 政务宫门口，守卫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灰暗的太阳。不过他们至少还没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验证过卢卡拿着的书信，就让负责接待的卫兵领着他们走进了庭院。 政务宫的前院，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旁边稀稀落落的种着两排枫树，海风远远吹来，尚未变红的树叶随风摆动，互相拍打着发出富有韵律的声音――这也是枫歌岛名字的由来。 穿过庭院，守卫带着卢卡推开了政务宫的正门。在门前，卢卡低头捡起故意掉在地上的信封，用只有同伴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分头行动。” 守卫当然不知道自己身后并不是两个而是六个人，更不知道现在其中的两个已经沿着石子铺成的小路右转，直向建筑的东翼而去。他只是尽职尽责的带着身后的“重要人物”走进大门，从西侧的楼梯爬上二楼，在会客室门口停下。 “请进，执政官正在等候你们的到来。”守卫说。 卢卡大步走进了门。他虽然也设想过，泰勒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不过最坏的情况大概也就是里面有一队士兵拿着武器，想要像抓住莫雷斯一样对他动手。 他身上的钻石皮肤可不是摆设，身后奥莉背上的巨剑更不是吃素的。所以，他就这么看似完全没有防备的，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会客室。 泰勒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他没有被什么人劫持，也没有一点生病的样子。恰恰相反，他坐在金色的靠背椅中，看上去比两个月前还要健康。不仅是健康，泰勒整个人都似乎都充满了活力，要不是已经全秃的头顶和满脸皱纹，仅凭精神状况看，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近八十的老人。 卢卡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泰勒对面的椅子上，右手摊开向前伸出：“钱呢？” 泰勒笑出了声来：“真是直接啊，莱斯特船长。” “我这人向来说话简洁，你派人搬钱，我扭头就走，绝对不会纠缠。”卢卡说。 “可是，你还没把我要的东西交给我呢。”泰勒说着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低头喝了一口。 卢卡拿出装着罗盘的盒子，又从兜里掏出那枚四又三分之一面值的银币，一起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你的东西，还给你。探险的具体情况，你去找莫雷斯细问。” 泰勒摇了摇头：“约瑟吗？他现在可有些不太方便说这些呢。” “这么说，真的是你抓走了他？”奥莉忽然发问。 “我不否认这事，再说，他的通缉令你们想必已经见过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泰勒说。 卢卡问道：“什么罪名？” 泰勒似乎完全没想过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眯着眼睛想了一下，才回答道：“通敌。” “哈？”卢卡听着这明显敷衍的回答，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见他瞪着自己，泰勒补充道：“勾结布罗恩帝国，我的情报机构是这么说的。” “怎么可能？骑士团又不是从属于六月联盟的！”奥莉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泰勒没有回答，而是摆出一副“不管你信不信，我就这么说了”的表情。 “反正他是我们这次交易的监督人，既然你已经接收了他，那我们这交易就算成交，剩下的事，就是你赶紧付钱了。”卢卡一边说，一边拽着奥莉的袖子让她坐下，丹尼尔和西娅已经去找人了，没必要在这里为这件事扯皮。 “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莱斯特船长。”泰勒说着指了指茶壶，旁边的仆从赶紧拿起来，给卢卡和奥莉也各倒了一杯。 “那个废墟里的东西，你可还没有给我呢。”他继续说道。 卢卡没理会面前的茶，摇了摇头答道：“我们的合约，只是去探索遗迹，并没有说要把东西交给你啊。” “的确，”泰勒说，“那只是探索遗迹的价格。至于里面找到的东西，你开个价吧。” “那遗迹已经被海水淹没了，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卢卡并不是说谎，他从遗迹里带出来的，只有那远古的幻术系能量，现在已经完全和他的精神星空融为一体，就算想卖，他也不知道怎么分离出来。 “你说笑了，莱斯特船长。”泰勒的声音透着笑意，“废墟里的东西，现在不正好端端的藏在你的右手上吗？” “你怎么知道？！”卢卡这次真的吃了一惊，就连他旁边的奥莉，大概也没法这么准确的说出那力量的位置。 “我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呢，比如，”泰勒指了一下门旁边的墙壁，“那两位隐形的朋友，是不是也一起来喝个茶呀？” ------------ 第一二七章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什么人？”卢卡这次真的吃惊不小。 泰勒有条不紊的举起茶杯，啜了一小口，似乎对味道不太满意，从旁边的糖罐里拿出两块糖扔进了茶杯，这才慢悠悠的答道： “本人，诺亚.泰勒，金鹿商会会长，六月联盟总执政官。这些，你们不是早就知道吗？” “我见过的那个泰勒，可没有你这么好的眼神。”卢卡说道，两个月前的泰勒哪是眼神不好，当时他那灰蒙蒙的眼睛完全就是两只老花眼。 “我的眼神变好，和我们之间的合约没有关系吧？”泰勒用勺子在茶杯里搅动几下，声音忽然变大，“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打算把‘幻术之力’交给我？” 卢卡还真不打算给，要知道，那力量可是已经融合在他的精神星空里了，真要强行剥离开，天知道会对他造成多大影响，灵魂破碎说不定都是轻的。 “你猜的真准，合约里可没写我必须把这东西交给你。”卢卡说着站了起来，伸手摘下了背上的法杖。 看泰勒这架势，他那十二万五千银币今天是肯定弄不到手了，那还不如赶紧闪人，回头再从别的地方补足损失――反正海面上到处都是挂着金鹿旗的商船。嗯，还要加上几倍，“绯红之影”哪是这么好糊弄的？ “一码归一码，”泰勒喝了一口茶说道，“合约里的银币，我会付给你的。不过，幻术之力你今天必须留在这里。” “否则呢？” “否则，就要看看几个死人是不是还需要那些银币了！”泰勒说着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这是要摔杯为号啊？卢卡一直盯着泰勒的动作，立刻也做出了反应。 一柄利剑在泰勒头顶忽然凝聚成型，剑刃上闪动着彩虹般的光晕。 幽影武器这个魔法，可以召唤出一把虚幻的武器。嗯，“虚幻”的意思就是，它不能造成实际伤害。 但是在某些场合，比如现在，卢卡并不想真把对面这个老人劈成两半，只是用来让门外的卫兵不敢轻举妄动，这个幻术系的魔法正好能派上用场。 本来，这个魔法有个缺点，召唤出来的幻影武器总会跟着一团黑雾，只要不瞎不傻，多看几眼总能看出破绽。但现在，在卢卡吸收的“幻术之力”加强之下，这把虚幻的武器亮闪闪的悬在空中，除了上面闪耀的虹光，竟然和一柄真正的长剑完全没有区别。 用的真是时候。卢卡暗暗对自己说，特别是他听见身后的走廊里已经传来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卢卡并没有回头，而是击中注意力控制着幽影武器，让长剑的剑尖指向泰勒的咽喉。 “不想伤到你们的执政官，就老老实实待着！”他厉声喊道。 身后并没有传来想象中卫兵们的惊呼，而是一个带着稚气声音。 “这老头是敌人吗？”西娅指尖上的闪电已经跃跃欲试了。 “不算敌人，不过他欠钱不给。”卢卡答道。 “那还不是敌人？”西娅一抬手，闪电马上就要弹出。 “等等，先别动手！”莫雷斯紧跟着冲进了门。他身上的骑士铠甲早已不知被丢到哪儿去了，只穿着单薄的单衣单裤，长剑和盾牌也不在手上，一看就是刚从监狱里跑出来的样子，好在联盟的狱卒对骑士领主还算客气，莫雷斯的状态并不算太糟，只是没有装备而已。 “我没打算杀他啊，既然你也跑出来了，那就回船上去吧！”卢卡说着就往外走。 但莫雷斯并没有动，而是盯着仍然悠闲的喝着茶的泰勒，半天才说道：“你不是泰勒。” 他对泰勒太熟悉了。 十四岁之前，莫雷斯有个父亲，但常年见不到人。十四岁之后，他失去了父亲，但多出了一个监护人，每天都会对他的学业和前途操心。 面前的泰勒，虽然外形和动作无懈可击，但眼神完全不同，原先的狡黠与老谋深算，完全化作了暴戾与贪婪。 “别说得这么肯定，孩子。”泰勒此时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还记得那年夏天的朱莉吗？” 莫雷斯顿时愣住了。十六岁的那个夏天，他送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束玫瑰，当然，和大部分青涩往事一样，那个女孩和那段时光，都早已从他的生活中远去，成为一段遥远的记忆。而这段记忆，除了泰勒，他从未与人分享过。 克里特的声音从空无一物的墙壁旁传来：“他就是泰勒本人。” “你怎么才说啊？”卢卡虽然知道克里特一向不紧不慢，但这次也是慢出了新境界。 “嗯……我一开始没有看清，”克里特答道，“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我的视线。” “后面这话才是重点好不？”卢卡的声音急促了起来，连克里特的视力都能干扰，那绝对不会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掉的力量。 他看了看那个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幽影武器，摇摇头解除掉了这个法术，开始默默吟唱眩晕术的咒语。 奥莉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过剑柄，此时更是举起巨剑站在卢卡身后，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联盟士兵。 这个法术生效的时候，根本不应该有任何声音。 但是当卢卡的法术效果命中泰勒的时候，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耳朵，克里特和诺拉的隐身效果也在这响声中彻底失效。 泰勒的身上似乎有一层无形的护罩，眩晕术的效果本来是无形的，在碰触到这个护罩的时候却瞬间凝聚成了一团灰色的魔法能量，随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冲着卢卡飞来。 卢卡的反应速度肯定不如每天锻炼身体的奥莉迅速，但魔法的一点轻微扰动都会让他立刻感知到，因此在那团灰色还距离很远的时候，他就一把拉住奥莉蹲在地上。 具象化的眩晕术刚好从两人头顶飞过，冲向敞开的大门。 “武器和铠甲我都找到了，还有这隐形怎么失效了，你们在――”丹尼尔捧着一大堆装备刚刚进门，就被这迎面而来的魔法迎头击中。 ------------ 第一二八章 光与暗 丹尼尔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他身上的重甲加上手里捧着的那些装备，包括莫雷斯的铠甲、长剑和盾牌，一齐砸在精美的砖石地面上，发出一连串悦耳的脆响。 “笨蛋，你误伤友军！”闭嘴大叫起来，它刚才跟着丹尼尔一起寻找这些装备，还好晚到一步，躲开了这次攻击。 卢卡赶紧解除掉眩晕术的效果。 这个被泰勒身上的护罩反弹过，并且具象化的眩晕术，似乎比他直接使用出来效果强化了不少，即便是丹尼尔这么皮糙肉厚的，也花了好半天才揉着腰慢慢站了起来――他倒下的时候，腰部正好撞在莫雷斯的盾牌上。 而造成这一切的泰勒，就坐在正对面的靠背椅上，悠然自得的一口口品着红茶，眼神分明是在看着笼子里的小白鼠。 终于，他喝光了本来就没有多少的红茶，用老人特有的动作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你们闹够了吧？现在，给我把‘幻术之力’留下吧！”说着，他右手重重的拍在桌上。 柚木制成的桌面不仅光滑，而且坚固。泰勒的手掌拍上去，本不应该有任何损伤。可是此时，从那布满老年斑的手指之下，却延伸出无数灰色的细纹。这些细纹略带卷曲的弧度，互相杂乱的纠缠在一起，形状与窗外天空中那个暗淡太阳上的黑线如出一辙。 “当心！” 克里特话音未落，桌面上的灰色细纹就改变了状态。它们不再水平蛰伏在桌子表面，而是颤抖摆动着，一一立起，随即又分裂出更多的灰色曲线。 这些线条互相缠绕着，在整个会客厅里蔓延，一转眼就爬上了卢卡和每个同伴的衣襟。 “这是什么东西？！”西娅的反应最为激烈，按理说，银龙的鳞片可以让她免疫大部分魔法的伤害，但这些灰线似乎完全不受影响，蠕动着覆盖了她银色的裙摆。 奥莉试图用剑对付这东西，但灰线并不是实体。巨剑挥过，线条只是在空气中略微扭曲了一下，就继续侵袭上她银色的铠甲，连蠕动的动作都没有减慢。 诺拉的活焰，丹尼尔的权杖，莫雷斯锯齿一样的长剑，也都完全没有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全身慢慢变成灰色。 而对这东西，卢卡比他们更加敏感。 第一根灰线接触到他身体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这东西的目标。每一根灰线都拼命的向他的精神空间发动着攻击，虽然看上去，这些东西只是覆盖在他身体表面，但实际上，卢卡用尽全部精神，才勉强把它们挡在自己的精神星空之外。 “咦？”泰勒似乎没想到，卢卡竟然能够抵抗住自己这一次攻击。他加强了攻击的频率与力度，这一次，不仅更多的曲线凭空出现，就连他自己的手掌，也几乎完全被灰色覆盖。 终于，卢卡的精神星空上，出现了一道微小的裂缝。泰勒不会放过这得来不易的机会，一瞬间，无数灰线涌向那条缝隙，扭动着身躯向内部侵蚀过去。 卢卡甚至感觉到了“幻术之力”即将被撕裂的痛感，这是旁边那颗“危险感知”的预言系星星告诉他的。那颗星星焦急的一明一暗，虽然灰线进攻的方向不在它这边，但仍然完美的发挥了自己的功能：从大脑内部不断刺激着卢卡的感官。 “这是帮倒忙啊！”卢卡冲着那颗星星喊道，他完全没法把已经散乱的精神重新集中起来。 忽然，一道紫色的光芒在他眼前亮起。 卢卡的思绪，一半停留在泰勒的会客室里，一半在还精神星空下努力抵抗着。 现在，这两部分的卢卡同时看到了那道紫光。 “这是什么？！”泰勒的声音今天第一次出现了惊慌。 没有人回答他。 那光芒开始时只是一点微弱的萤火，但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它迅速却并不慌乱的增加着自己的亮度，很快就变得如同正在爆发的超新星一般，让所有人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而那些灰色的曲线，在接触到紫光的一瞬间，便纷纷卷曲着溃逃回泰勒的手边。 随后，紫色的光芒笼罩住了房间里所有的人。 几秒钟之后，这光芒暗淡下来。随着最后一点微光的消失，卢卡法杖上的水晶“嗒”的一声，彻底裂成两半，从法杖顶端脱落下来。 再次睁开眼睛，卢卡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空间。 这里的一切，都是由一些闪着淡金色微光的水晶构成。地面、天空、还有附近静静矗立的建筑物、远方若隐若现的山峰，全部都是以这种半透明的晶体为材质。 卢卡向前走了一步，从他的脚下，金色的细流缓缓涌出，但并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跟随着他的步伐，卷起一朵舵金色的波纹，似乎只是在跟随与观望。 “这是什么地方？”卢卡自言自语。 “这里是某个人的意识空间！”闭嘴不知道从哪里飞到他的肩头，肯定的说道，“我看过一本研究这东西的书！” “你怎么也进来了？其他人呢？”卢卡环视了一圈，没发现其他伙伴的身影。 “我没看见……”闭嘴有些沮丧。 不过就在下一秒，卢卡面前再次闪起了一道紫光，奥莉的身影横着跌落在半透明的地面上，她现在的外貌是本来的模样，欧泊石戒指的掩饰效果在这里似乎不起作用。卢卡赶紧过去扶起，奥莉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揉着被撞疼的大腿站了起来。 再然后是克里特，之后是其他人。 一分钟后，沉默死神号的所有成员，再加上莫雷斯这一个编外人员，全部聚集在了一起。 大家打量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你刚才说，这里是某个人的意识空间？那是什么？是不是和我的精神星空一样？”卢卡对肩上的闭嘴问道。 “有些相似，但不完全一样。”闭嘴解释道，“意识是固化了的精神，法师的精神空间是随时变化的，但意识空间就像盖房子，每一段记忆，每一种情绪都是砖瓦，它是这些东西累积而成的。精神空间只有法师才能开启，而意识空间存在于每个人的大脑中，只不过，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东西。” “这样啊……”卢卡点了点头，“没听懂。” “那你点什么头啊！”闭嘴感觉自己白白浪费了很多口水。 “那么，我们是在谁的意识之中呢？”卢卡问道。 ------------ 第一二九章 一段让人受伤的记忆 “那么，我们是在谁的意识之中呢？”卢卡这句话虽然是疑问句，但更像自言自语。 “刚才那间会客室里，除了我们，只有泰勒。”克里特这并不是个肯定的回答，最多只能算是说出一条众人皆知的线索。 “泰勒？不可能！”闭嘴拼命摇头，“你们看看周围，这么完整的意识空间，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拥有的！” “普通人的是什么样？”奥莉问道。 “普通人的意识空间里，最多也就是一些思维和记忆的残片，根本不可能构成这些东西：地面、天空、建筑、还有那边的山。这里可是露天的！露天的你们明白吗？就是大法师的脑子里，也没有这么大的地方！”闭嘴说得非常肯定。 “这些先不管，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怎么出去？”卢卡问道，对于一时弄不清楚的东西，他向来不会纠结太多，而是转向了更加现实的问题。 克里特指了指远处的山峰：“那个方向，山上似乎有什么建筑，我看见那边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一样的东西？”卢卡问道，这个短语含糊不清，完全不像是克里特说出来的话。 “看不太清，只是一些模糊的影像。”克里特说着摘下了眼睛，用手帕仔细擦了起来。 这个动作提醒了奥莉：“你不是近视吗？怎么能看到那么远的地方？” “这里的空间似乎和外面不一样，距离并不是一个固定的数值，”卢卡这次倒是很敏锐的发现了异常，“比如说，我现在可以看清那边看起来很远的房子门上的装饰，但前面三米的这面墙上的绘画，却怎么看都是模糊的。” “说得没错，这里能看清什么不是由距离决定的，而是看这个意识空间的主人这一段记忆或者思绪有多深刻。”闭嘴说道。 “反正我们往那个方向走就是了吧？”奥莉用巨剑指向克里特所说的那个方向。 “对！”卢卡点点头，又小声补充道，“应该……是吧……” 不管这个方向对与不对，有个方向总好于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撞，七个人立刻开始挪动脚步。 脚下的路程长短似乎也和所见不同：明明看起来几步的路，却可能要走上半个小时；似乎在天涯海角的建筑，疾跑几步却差点一头撞上去。 卢卡现在就停在这么一座建筑前。 这是一座两层小楼，整体用红砖砌成，在落日群岛，这种材料并不常见，卢卡也只是在暮光镇――就是金牙那个店的所在地见过大量使用红砖的建筑。这样的建筑，应该造价不菲，但整体看上去却并不过度奢华。 如果不是整个小楼都微微闪烁着淡金色的微光，卢卡真会把它当成真实存在的建筑。 本来，在这种地方，随便进入建筑内部并不是很明智的事情。但就在刚才那几步缩地成寸的行程中，这条路两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排高耸的峭壁。如果不想回头，卢卡现在唯一能走的方向，就是这座小楼的大门。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推开门的时候，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你们是来拜访我父亲的吗？”小男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脸上布满雀斑，一头深棕色的短发。他的周身也包围着淡金色的微光，显然同样是这空间里并不真实的影像。 “呃……是的。”卢卡顺杆就爬。 “那你们跟我来！”男孩打开门，蹦蹦跳跳的带着卢卡等人走进了书房。 “爸爸！爸爸！有客人找你！” 书房里的男人站了起来，走到门口迎接。他的外形却没有小男孩那么鲜活，除了和男孩一样的深棕色头发比较醒目之外，相貌却是模模糊糊。 “我一直在等你们呢。”他说。 “很好，泰勒先生。”声音从卢卡的方向发出，但并不是出自他的口中。与卢卡重合的位置，一个黑乎乎的影像伸出右手，握住了男人的手。 “我给您带来一个坏消息，”那影像继续说道，“有人比您的出价更高。” 影像的左手本来一直放在衣服里，说完这句话忽然拿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把已经上膛的燧发手枪，指向男人的胸口。 在男人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影像扣下了扳机。 这枪声就在卢卡耳边，即使知道不是真的，也震得他一阵耳鸣。 男人的身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黑影并没就此收手，而是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在男人的喉咙处又补上一刀，彻底了却了他的生机。 黑影环顾了一圈，没有找到小男孩的身影，看来那孩子相当机灵，枪声一响就跑出去躲了起来。他还想再去搜寻，但前门已经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我好像知道他们是谁了……”莫雷斯看着黑影从后面匆匆离去的背影，喃喃说道。 他冲出书房，几步来到楼梯旁边。楼梯下面的狭小空间是个储物柜，里面挂着拖把之类的杂物。 莫雷斯伸手打开了柜门，在那排拖把和扫帚之间，小男孩满是泪痕的脸显露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莫雷斯问道。 “我叫诺亚。”小男孩抽泣着答道。 忽然，他的脸色变得狰狞，向前一步，挥舞着小手向莫雷斯的脸上抓了过来。 “你们杀死了我爸爸！哦天哪，是我带你们进来的！”随着喊声，小男孩变得越来越高，头部几乎顶到了天花板。 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凌厉，指甲仿佛变成了野兽的利爪。 莫雷斯下意识的躲闪着他的攻击，嘴里却说道：“这些都是虚影，没错吧？应该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我们只是在重温一段记忆。” 然后，一缕鲜血从他脸颊上流了下来。 “什么鬼？记忆也能伤人？”莫雷斯变得手忙脚乱了起来。 卢卡赶紧念出咒语，一道冰墙横阻在众人面前。 然而，那个爪子可以造成实际伤害的暴戾男孩，此时却似乎又变为了虚影，身体毫无阻碍的穿过冰墙，继续挥舞着手臂开始进攻。 “这怎么跟丹尼尔一样啊，想实体就实体，想虚化就虚化的？”卢卡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就跑。 ------------ 第一三零章 重回会客室 几个人不再停留，冲着刚才那个杀手离开的方向，转身就跑。 好在那个男孩虽然暴戾，但跑动起来仍然是六七岁的速度，而且也不能离开这座建筑物的范围。 卢卡从后门跑出来，弯着腰喘了半天。 “这到底是谁家的熊孩子啊？”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莫雷斯显然是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刚才的小男孩，就是执政官泰勒。” “啊？”卢卡没法把这两个形象联系起来。泰勒的头发是深棕色吗？完全看不出啊，他所见到的全都是白的。 “在泰勒阁下六岁的时候，他的父亲被海盗雇来的刺客杀死在自家书房。这段经历都写在他的自传里。”莫雷斯说。 “那刺客呢？后来抓住了吗？”卢卡问道。 “当时被他跑了。很久之后，确切的说，三十九年之后，泰勒阁下雇佣我的父亲，指挥金鹿护航队的一艘战船，解决掉了一伙海盗。后来被证实，那些海盗的尸体中，有一个就是那个刺客。当时，那家伙也已经是个老人了。”莫雷斯似乎陷入了回忆。 “这样啊，不过这泰勒脾气还真暴，想不到记忆竟然也能有攻击力啊。”卢卡看着莫雷斯脸上的伤，还有身上被爪子划出好几条口子的衬衣说道。 “记忆是无害的，能造成伤害的是实体化的情绪！”闭嘴大声解释，不过大概还是没有人能真正听懂。 “实体……什么玩意？”丹尼尔似乎对闭嘴的理论有点兴趣。 “就是……反正说了你也不懂，赶紧走吧，路还不知道有多远呢！”它白了丹尼尔一眼，不再费力去进行科普，而是催促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这里磨蹭，外面的身体是会被饿死的？” “真的？”诺拉听到这话，撒腿就往前跑。 一路上，卢卡他们见到了各种各样的泰勒。其中甚至还有一个把头发染成了醒目的绿色，抱着一把鲁特琴在某个姑娘的窗口下弹了一夜。回报他的是一盆迎头浇下的冷水，还好，至少不是开水。 卢卡他们并没有遇到太多麻烦，后来这些年龄各异的泰勒，情绪都还比较平和，再没有发生小男孩的那种攻击事件，因此这一路前进的速度相当快。 只有在经过一个颇为豪华的庄园时，莫雷斯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处庄园被碧绿的草坪包围，并不需要进到里面，就可以绕过去。但是莫雷斯蹭到庄园右翼的一个窗口前，鬼鬼祟祟的往里面看去。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坐在书桌前，专注的看着手上的一半《中级贸易实务》。 卢卡疑惑的跟了上来，低声问道：“这里有什么问题？” 莫雷斯摇了摇头，指着里面说道：“那个是我。” “你小时候就长得这么招人嫌了？”丹尼尔毫不客气的说。 “你这么看书，竟然没有近视。”克里特都有点愤愤不平了。 “其实吧，我没这么刻苦的。”莫雷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种时候，我一般都是从窗口跳出来，跑到隔壁农庄去玩的，只不过泰勒阁下并不知道。” “嗯，这是他的记忆，所以这里的你是个乖乖读书的好学生。”卢卡笑着说道。 不过，窗子里的少年莫雷斯却忽然站了起来，狡黠的眼睛左顾右盼了一会，翻身跳出了窗口，落在卢卡面前。 然后，他好像完全没看见这几个人一样，一溜烟的冲着隔壁农庄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怎么看不见我们？刚才那个小泰勒明明能看见的。”奥莉惊讶的问道。 “他只是泰勒记忆里的一个虚影，就算是泰勒自己的影像，也只有在附着了强烈的情绪时，才能看到我们，并对我们造成影响。”闭嘴说道。 丹尼尔的大手一掌拍在莫雷斯背上：“哈哈，你看，你干爹早就知道你跑出去玩了！” 莫雷斯脸上挂着苦笑，想要赶紧翻过这让他尴尬的一篇：“我们还是走吧，后面的路看起来不近呢。” 再往后遇到的泰勒，年纪渐渐老了起来，越来越接近卢卡印象里那个风烛残年却又精神矍铄的老人。 终于，脚下的路在山坳处拐了一个弯后，克里特所说的地方出现在面前。 这里几乎说不上是个建筑物，直上直下的峭壁截住了前行的路，平整的岩石上，一面和周围事物完全不搭的华丽木门立在正中。 木门整体覆盖着白漆，四周雕刻着精致的卷草纹饰，所有花纹都被涂成了金色。卢卡对这门并不陌生，不久之前，他就走进过这样一扇门――这是联盟政务宫的标准款式。 走进门的一瞬间，卢卡甚至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意识空间。 金色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在桌上的银色茶壶表面反射了一下，那亮度让卢卡有些睁不开眼睛。几把靠背椅摆放在桌子两侧，高高的椅背上同样装饰着金色的花纹。 这个房间，明明就是政务宫里那件会客室。不过，在细节上，这里和卢卡之前进入的会客室还是稍有不同。 克里特看了看窗外的太阳，肯定的说道：“这不是我们去的那一天。” “不错，”卢卡也点头说道，“这太阳一点没变暗，而且，看这阳光的角度，这里已经是下午了。” 也许是为了沐浴暖暖的夕阳，泰勒坐着的那把椅子，本来是摆放在桌子旁边，面对门口的。但在这里，这把椅子被挪到了窗口前。 “捣什么鬼？”丹尼尔没有什么耐心，走上一步把椅子直接转了半圈。要知道，这可不是转椅，木头的椅腿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椅子上空无一人。 “这不是泰勒的记忆吗？”奥莉左顾右盼着问道，“为什么他本人不在这里？” 话音未落，略带淡金色的气流在椅子上凝聚起来，渐渐显现出了泰勒的形状。 “那么，你所说的‘特殊收获’在哪里呢，格里芬中士？”泰勒的虚影饶有兴致的问道。 ------------ 第一三一章 特殊收获 “他是在问我们？”卢卡压低了声音问道，面前泰勒的影像眯着眼睛，似乎在等待回答。 “不是，”闭嘴在他耳边解释，“他是在等记忆里的访客，那个什么格里芬中士，只不过，在这个记忆里，你似乎和这个访客重合了。就跟最开始那段记忆一样，那里你不是也和那个刺客重合了吗？” “为什么总是我啊？”卢卡小声嘟囔。 “废话，他那一套攻击的目标本来就是你吧？我可是被你拉下水的！”闭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很不满的“哼”。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回答他吗？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啊……”卢卡有些不知所措，最开始那段记忆没让他有机会提问，就出手杀人，这次的格里芬中士却迟迟没有动作。 难道是老年的泰勒记忆衰退了？卢卡听说过这种事情，很多人老了之后，近期的事情总是忘记，但很久之前的经历却记得非常清楚。 终于，又一团虚影在卢卡的位置开始凝聚。 “那么，你所说的‘特殊收获’在哪里呢，格里芬中士？”泰勒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就好像重新定位了一遍这段记忆的开始点一样。 卢卡身边的虚影躬身行礼，然后上前一步。为了不被看出破绽，他也跟着比划了几下。 “阁下，请您过目。”格里芬中士的影像双手递上一个三十厘米长的木头盒子。卢卡也赶紧跟着他的动作抬起手来，虽然他反应不慢，但还是和影像有一点时间差。 好在泰勒似乎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他打开盒子，专注的看着里面的东西。 “请您当心，阁下。”格里芬中士退了两步，“我们有好几个士兵在挖掘这东西的过程中失去了神志，没能抢救回来。” 卢卡跟着他后退，脚步有点慌乱。 闭嘴终于忍不住了：“你别丢人现眼了行不？他说话的时候这段记忆就已经开始重演了，现在他的情绪没有波动，根本看不见你，用不着你在这跳尬舞！” “你不早说……”卢卡红着脸退到一边。 “你说我们损失了多少人？”泰勒忽然问道。 “连同昨天刚刚过世的本森上尉，一共牺牲十六个人，还有七个人现在还在医院里。”格里芬中士的脸并不清晰，即使如此也能看出他的哀恸。本来以他的军衔，是不足以站在这里和泰勒对话的，只是他所属的队伍中，剩下来为数不多还能自己走动的人里，中士这个军衔竟然已经是最高的了。 “嗯，因为这个东西，损失了探险队超过一半的人手。”泰勒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这么鲁莽的，你可以退下了。” 格里芬中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另一个更加面目模糊的影像走了进来。 “这怎么越来越模糊了？”卢卡看着这影像，感觉自己的眼睛快要跟克里特一样近视了。 “泰勒的记忆越明晰，影像的外形就越清楚，这人大概就跟个活动背景一样吧。”闭嘴答道。 果然，泰勒开口说道：“你叫什么来着，算了，随便吧。让人带我的口信到大图书馆去，请维尔纳馆长立刻过来。” 虚影领命而去，泰勒则警惕的把那个木盒在桌子上推开了一点距离。 如果格里芬中士所言不假，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你还是不碰为妙。卢卡想道。 泰勒的想法似乎和他一样，他不在去看那个盒子，而是背着双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开始来回踱步。 “那东西就算危险，在记忆里也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吧？”奥莉忽然问道。 “对啊！”卢卡转头看了看闭嘴，见鹦鹉肯定的点了点头，他快步走到桌边，端详起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来。 一块碎瓷片？他有些失望，这东西直径不过三四厘米，看起来就和西娅打碎的那一柜子餐具一样。虽说瓷器在落日群岛是奢侈品，可这么一块碎得看不出原貌的瓷片，怎么会让泰勒如此如临大敌？ 忽然，盒子里的瓷片轻微抖动了一下。 卢卡以为是窗外的夕阳照得自己眼花，伸手揉了揉。 那瓷片再次抖动，幅度比之前那下大了很多。 “怎么回事？”这次连闭嘴都惊讶的叫了起来，按理说，泰勒现在背对着桌面，根本不可能看见瓷片的动作，他的记忆里也就完全不应该有这个画面。 但是瓷片第三次抖动，这次动作更加剧烈，把它自己整个翻了过来。 瓷片原本冲下的那一面，应该才是它的正面。纯白的底色如同刚刚剥壳的鸡蛋，精美程度远远领先落日群岛现在的制瓷水准。在这白底上，绘制着那个让卢卡无比熟悉，却又一直弄不清来源的图形：杂乱纠缠在一起的黑色曲线。 在几个旁观者震惊的目光中，曲线动了起来！ 它从瓷片上向外蔓延，顺着桌腿爬到地板上，又从地面蜿蜒爬行到泰勒不断踱步的脚边，随后攀上他的裤脚。 而泰勒则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他仍然不紧不慢的来回踱步，似乎在活动早已不太灵便的腿脚。随着他有节奏的步伐，黑色曲线蠕动着布满了他的全身。 泰勒似乎发现了什么，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但脚步好像不受控制一般，仍然维持着原来的节奏，直到那些曲线抚上他满是皱纹的脸。 现在，曲线聚集在他的眼睛周围，略作停顿就纷纷涌向他的瞳孔。 泰勒的眼睛如同大多数老人一样，早已失去了年轻时的清澈，变成了有些浑浊的灰色。但随着黑色曲线一条一条的涌入，这双眼睛慢慢的再次明亮了起来。 当最后一条曲线在泰勒的脸上消失，他的眼睛已经变得神采奕奕，漆黑而深邃的瞳孔闪动着奇异的光。 只是，这对比最黑的夜颜色还要深的瞳仁，并不是泰勒年轻时候的湛蓝色眼睛。 砰砰的敲门声响起，那个活动背景一样的虚影在门外说道：“阁下，维尔纳馆长到了。” 一个比泰勒年轻不了多少的老人推门走了进来。 “马克，快进来，我正等着你呢。”泰勒的声音并没有变化。 ------------ 第一三二章 墨水不足 “马克，快进来，我正等着你呢。”泰勒说。 “怎么？这么急找我，出什么事了？”马克.维尔纳走进房间，不等人让就直接坐在椅子上。他的形象还算清晰，看来泰勒对他的记忆颇为深刻。 “这人是谁啊？”卢卡刚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扭头对莫雷斯问道。他还真问对了人，骑士领主不仅了解六月联盟的大部分高层人物，对这个馆长更是再熟悉不过。 “马克.维尔纳，联盟大图书馆的馆长，整个落日群岛最为博学的大师，”莫雷斯脸上泛出了几分得意，“我跟他学习过一年群岛历史。” “哼，被篡改过的历史！”丹尼尔并不觉得这经历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对于这俩人时不时的争吵，卢卡早就习以为常，他不去管他们，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泰勒的记忆中来。 泰勒把桌上的木头盒子，连同里面只剩下纯白的瓷片一起推了过去。 维尔纳拿起来看了看，不明所以的问道：“这是什么？” “前往七号遗迹的官方探险队，几乎在那里全军覆没，最终只带出这么一小块东西。”泰勒这话大体上倒也没有问题，如果忽略掉那些黑色曲线的话。 “粗看只是一块瓷片，仅凭眼睛我没法立刻判断这东西的性质。”维尔纳谨慎的说。 泰勒点点头：“所以，我想请你把这瓷片带回去研究一下。”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不用着急，谨慎一点更好。” 你根本就知道，这东西已经研究不出什么结果了吧？卢卡一边旁观一边腹诽。 维尔纳收起瓷片，立刻起身：“那我赶紧回去了，你等我消息！”说完就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完全不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泰勒似乎对维尔纳风风火火的做派见怪不怪，目送对方离开后，叫那个活动背景一样的虚影关上了门。 他重新走到窗前，夕阳已经有一半沉入里地平线之下。 泰勒向前伸出右手，食指的指尖上，一根黑色曲线蜿蜒向前。他轻轻甩了一下手指，那根曲线稳稳的停留在了空中。 门窗紧闭房间里并没有风，但那根曲线好像被微风吹动一样，缓缓摇曳着，飘荡到窗口。窗户上的玻璃并没能阻挡它的前进，曲线完全不受实体的限制，直冲夕阳而去。 泰勒又从手指上放出几条曲线，但这次，他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皱着眉努力了半天，招出的曲线却比刚才那根颜色淡了很多，不再是深邃的黑色，而是淡淡的灰色。 “唉，力量还是太弱了。”泰勒坐回椅子里，摇头叹气。 这是没墨了？卢卡在旁边有些幸灾乐祸。 敲门声再次响起，正在烦闷的泰勒不耐烦的问道：“什么事！” 活动背景的声音答道：“阁下，莫雷斯领主和一个叫卢卡.莱斯特船长的在宫外求见，说是来完结探索六号遗迹的合约。” 泰勒的黑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看了看指尖上褪成灰色的曲线，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让他们进来。” 不过一瞬间之后，他改变了主意：“不，等等。先去把他们打发走，随便用什么理由。” 随后，他从旁边的书桌上拿起纸币，开始奋笔疾书。 一般情况下，泰勒的四个秘书会负担所有的文字工作，可是此时，他并不打算假手他人。 卢卡凑过去看了一眼，就回头把莫雷斯拽过来一起看。 那是一份逮捕令，泰勒很快就书写完毕，签上了名字，并盖上联盟执政官的印章。 他叫来精锐卫队的队长，把命令交给他，然后吩咐道：“去军营带一个中队，今晚之前务必把莫雷斯抓来，他应该就在城里。” 那个队长看着这命令有些发晕：“阁下，要发布通缉令吗？” “这个随你，我只要抓到人。对了，趁那些海盗不在的时候动手。”泰勒并不纠结这些细节。 卫队长还是有些犹豫：“阁下，莫雷斯领主的实力您是清楚的，一个普通中队怕是很难成功。” 泰勒考虑了一下，从桌上拿起镇纸，那是一个纯金的牡鹿雕塑。他背过身，在卫队长的视线之外伸出手，覆盖在镇纸上。几条灰色曲线缠绕上来，很快，镇纸的金色就褪成了灰色，就连原先流畅的外形也已经看不出来，完全变成了一块硬梆梆的沉重石头。 “把这个放在马车里，如果莫雷斯反抗，就驾车到附近，你会有机会制服他的。”泰勒的嘴边挂着诡异的微笑。 “是！”卫队长接过石头转身离去，虽然他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明白泰勒为什么要向海洋骑士动手，但作为一个贴身护卫，“不多嘴”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泰勒又拿出一张纸，这次是带着金色暗纹的联盟执政官专用信笺，很快便写好了寄给卢卡的那封信，并装在信封里用火漆封好。 “交给落日快递，让他们今天午夜之前送到。”他对活动背景说道。 “这解释了一些事情，不过，那个控制泰勒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卢卡坐在桌子上问道，他走了一路又站了这么久，早就感觉大腿酸痛，既然泰勒的记忆看不见自己，就大咧咧的坐在桌子上揉起了腿。 但是，泰勒这次从他身边走过，却忽然停住，转过身来正对着卢卡。 微笑再次出现在他的嘴角，泰勒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原来你们在这里。” “是啊，来好久了。”卢卡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只是顺着话茬随便接了一句。 下一秒钟，他瞪大了眼睛：“你不是看不见我吗？” “记忆是看不见你的，但是我现在并不是记忆。”泰勒并没有立刻发难，而是缓缓走回自己的椅子，坐了下去。 在坐稳的一瞬间，整个房间的开始晃动起来，墙壁、地板、家具都被外面那些闪着淡金色微光的晶体替代，经过一番重新排列组合，用一种完全不同的面目重新出现。 ------------ 第一三三章 王座 身下坐着的桌子忽然消失，卢卡重重摔在地上。 转瞬之间，这个会客厅就完全变了模样。屋顶猛的抬高，四周的墙壁迅速后退，墙壁上明亮的落地窗被灰色的石砖取代，整个房间一眨眼就变成了一座气势肃穆的大厅。 原本摆放在房间中间的桌椅都已消失不见，一张镶着金边的深红色地毯，从卢卡面前一直向前延伸。在地毯的尽头，几节台阶之上，一把高大的椅子默然矗立。 这把椅子整体装饰得金光闪闪，在这座色调灰暗的大厅里，成为了唯一的亮色。椅子的高度比一般的座椅高出至少一半，宽大的底座装下两个卢卡都绰绰有余，两侧的副手上，各雕刻着一个金色的鹿头，靠背上也布满了鹿角型的金色花纹。 “这椅子，一看就坐着不舒服。”卢卡皱着眉说道。 “我觉得挺好啊，金光闪闪的！”西娅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是六月联盟的王座，而这个房间――”莫雷斯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说道，“是联盟的主政厅。” “不对吧，那个政务宫虽然华丽，但不是能装下这个房间的高度啊。”卢卡觉得就算自己的眼神没那么好，这点判断还是不会出错的。 “因为这个大厅就不在政务宫里，也根本不在北枫歌岛上。它在枫歌岛北面三百海里的冬青岛上，那个岛就这么一座建筑，只有举行重大仪式的时候才会使用，据说翻修前是个废弃的神殿。”莫雷斯解释道。 “神殿还能废弃？”卢卡问道，“据我知道的情况，那几位神可都不是什么心胸开阔的主儿。” 泰勒的声音回答了他： “因为这座神殿，不是那三个无能之辈的地盘！” 说出前两个字时，泰勒还站在卢卡身边。但是第一句话还没说完，他整个身体都化作了灰色的曲线，粗看上去就好像一张褪了色的相片，在卢卡的位置近看，那些密集的曲线又让他像是一副铅笔素描。 这些曲线在卢卡面前骤然分解，飘飘荡荡的在空气中蜿蜒着向前，在王座附近重新凝聚，同时吐出了那句话的最后一个字。 此时的泰勒，已经和刚才记忆的虚影完全不同。 他坐在王座中间，准确的说，应该是“嵌”在王座中间。 因为那个金光闪闪的王座上，现在已经塞满了密密麻麻的灰色线条，就好像一个被猫玩过很久的灰色毛线球，杂乱、蓬松、而且根本不可能解开。 不仅如此，这些曲线还在不断的扭动纠缠着，而泰勒的整个身体，就深埋在那个线球之中，只有脸部偶尔在曲线的缝隙里闪现，露出那两只完全不属于他本人的眼睛。 卢卡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说这是谁的神殿？” 泰勒的笑声从线团里传来：“你们有什么必要知道？反正马上就是死人了！乖乖的把‘幻术之力’交出来，我会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 “我可没答应呢！”卢卡说着从背上抽出紫晶法杖，举在胸前。 “呃……卢卡，”奥莉在旁边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你那个法杖……” 卢卡一低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紫晶法杖上的那颗水晶，虽然历经艰辛，但一直坚持着，兢兢业业的帮助卢卡完成了一个又一个法术，凝聚起闪着银光的魔力流。 但此时卢卡手里的法杖，只剩下了一根光秃秃的木头柄。 “水晶呢？”卢卡的声音有些焦急。 克里特答道：“进入这个空间的时候，就没有了。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这……算了！”卢卡把法杖随手递给了他，“帮我拿着吧。” 即使没有法杖，法师一样可以施放魔法，只是缺少了这个助力，凝聚魔力流的速度和效果会降低不少，还要分出一大部分精神放在在吟唱咒语上，沉默施法也就不再可能。 忽然，王座上的泰勒大笑起来： “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吧？要是在外面，在那个会客室里，也许你们动作够快的话，还有一点点逃跑的机会。但是在这里，在我的意识空间，你觉得自己能够快过我的思维？能够对抗这强大的神力？！” 话音未落，卢卡身后的门――不再是那扇金色的，现在已经变成了和这大厅风格一致的沉重橡木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闭。马上，无数灰色曲线爬过橡木门的表面，当线条散开时，门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原地只剩下同样的灰色石墙。 “你当我真的看不出来吗？”卢卡摇了摇头，反问道，“这里根本没有出去的路！” 他向前走了一步：“击败你，是唯一离开这里的方法！” “你可以试试，刚才在外面的教训还不够吗？”泰勒的声音被线团掩盖得有些发闷，“不过也好，你越是努力反击，从你身上剥离出来的‘幻术之力’就会越完整。说不定比它本来的状态更好呢，我期待着，哈哈哈哈……” 随着泰勒的笑声，灰色的曲线再次开始攻击。 “这不是跟外面的情况一样了吗？”诺拉惊呼道。 “不太一样。这里的一切都受泰勒的思维控制，这些线条比外面强大得多。”克里特的话对局势完全没有帮助。 他说得没错，在这里，泰勒似乎更加得心应手，就连试探都没有，灰色曲线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众人。 卢卡大声念出了咒语，强风开始在大厅里回旋。 “风刃术”这个法术，并不是凭空召唤出无数利刃，而是通过凝聚元素能量，把空气压缩到极致，从敌人身边掠过时，效果就如同被无数利刃刺中。因此，它并不属于召唤系，而是一个塑能系法术。 对付这些密密麻麻的线，用同样密密麻麻的刀刃解决应该是个好选择，快刀斩乱麻嘛。卢卡是这么想的。 不过，当狂风散去，他惊讶的发现，那些曲线，别说剪断了，就连摆动的速度都没受影响，仍然按照原来的节奏爬上所有人的衣襟。 “这些东西不是实体！”这个念头在卢卡脑中回响，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 第一三四章 虚与实 不错，这些灰色的线条根本不是实际存在的。 因此，无论是卢卡的风刃、奥莉的巨剑、还是诺拉的活焰。都没法对它们造成真正的伤害。所有人只能不断的移动躲闪，希望能够慢一点变成铅笔画。 但它们却可以在现实与虚幻之间蛰伏，在阴影摇曳处出击，对卢卡和同伴造成实实在在的影响。 当第一根灰线爬上卢卡的裤脚时，他收起了风刃术的效果。 “你别放弃啊，赶紧想办法！”银龙西娅对魔法最为敏感，一边躲闪着灰线，一边远远的大喊起来，“要是死在这里，你就没办法赔我钱了！” 卢卡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念出了一个新的咒语。 没有紫晶法杖的帮助，他不得不集中全部精神，才能让这个法术的魔力流在指尖顺畅流转。当这个法术的效果最终显现时，灰色的线条已经覆盖到了他的脸颊。 奥莉睁大了眼睛，想看清卢卡这次究竟会用什么办法。是的，卢卡一定能有办法解决这一切，经过一年的相处，她完全不怀疑这点。 只是这次，卢卡施放的，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新法术。 一柄泛着虹光的长剑，稳稳的悬在空中，剑尖直指着对面王座上那个线团。 “幽影武器！”躲在上方吊灯上的闭嘴准确的说出了这个法术的名字。 “喂！你是不是傻了？”西娅第一次感觉自己跟错了船长，“那玩意是虚影啊！虚影你懂不懂？就是造不成实际伤害的东西！” 卢卡没有回答，而是面对王座发动了攻击。 幽影长剑在他的指引下，以一种并不算迅捷的速度飞向了泰勒极其附属线团。 最前面的一根灰线，正从线团的前端扭动着探出，看起来正努力加入到那些已经开始进攻的灰线大军之中。然而，它的征程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 幽影武器的剑尖点在了它的中心点，看似无法摧毁的线条，一碰到这严格说来并不存在的武器，就彻底断成了两截。这是众人――包括泰勒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东西的陨灭。 断裂的灰线整体燃烧起来，先是发出一股暗红色的火光，随即化为灰烬。灰烬在空气中刚刚飘散，就变得越来越淡，似乎是被整体剥离出了这个空间。 随后，是第二条灰线。 再然后，整个线团都发出了暗红色的闪光。现在，它看起好像是一个闷烧着的煤球。 不过，在点燃了这些灰线之后，幽影武器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剑身有一小半戳进了线团，后一半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再也无法前进一厘米。 “你干了什么……啊？”泰勒的声音第一次显出了惊恐，但在尾音上却又带着一个向上扬起的调子，仿佛掺杂了一丝如释重负。 “我在帮你解脱出来。”卢卡一字一顿的答道。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沉重的心情，而是没有法杖的助力，仅凭他自己的力量控制这个法术，卢卡实在分不出多少精力来说话。 “真的？”旁边满头大汗的莫雷斯一时都忘了闪躲，原地停了下来。 不过他并没有被灰色吞噬，从源头上失去了活力的灰线已经停止了进攻，现在，它们的动作不再像原来那样从容，而是在空中徒劳的扭动着。 但是从线团上延伸过来的火光没有放过它们，大厅里越来越多的线条化为飞灰。 “请你……再……快点……”泰勒的声音再次从王座上传来。这一次，应该是他本人的意识在发声。 卢卡调动起自己的全部精神，他清楚，在精神星空中，刚刚融合的“幻术之力”还远远没有发出全部力量。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不偷懒啊？”精神星空下的卢卡对着西南方的那片极光大声喊道。 幻术之力没有回答。它沉睡多年的执念和自我意识，早已在之前与卢卡的那次交锋中彻底消散。 卢卡忽然醒悟，并不是幻术之力有什么问题，而是自己并没有真正的接纳它。或许是那次交锋的震慑太大，他一直小心的把这力量限制在星空的最外延，隔绝在自己的精神核心之外，即使它早已没有了自主反击的能力。 那我就再赌一次好了！精神星空下的卢卡对幻术之力放开了最后的戒备。 金色的王座上方，泛着虹光的幽影武器，正悬浮在线团之前。 随着卢卡睁开眼睛的动作，这把剑的身躯忽然暴涨。现在，它的大小甚至远远超过了奥莉的巨剑。 这把巨大的幽影长剑，猛地向前刺去。剑尖穿过整个线团，撞在王座的靠背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一瞬间，刚才还在拼命抵抗的灰线，全部散发出白炽的光辉。 在这亮光中，泰勒的身影终于再次显现。他被幽影长剑从胸口直接贯穿，整个人被牢牢钉在了王座之上。 “你怎么做到的？”西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看似平常的法师船长竟然干净利落的解决了所有灰色的曲线。 “幽影武器是个幻象！”闭嘴从吊灯上飞了下来，再次落在卢卡的肩头。 “但是这些线条，本身就是虚影。”卢卡接着鹦鹉的话说道，“虚幻的敌人，应该只有虚幻的武器才能对付吧！” “干得……好！”泰勒在王座上喘息着说出这句话，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你杀了他！”莫雷斯叫了出来。 “白痴！幽影武器不会造成实体伤害！”闭嘴歪着头“哼”了一声。 “那他怎么不动了？”奥莉指着王座问道，有这疑问的不仅是她，其他人也是一脸迷惑。 卢卡走到王座前，试探着推了一下。泰勒闭着眼睛发出有节奏的鼾声。 “大概人老了，就容易困吧？”诺拉看着泰勒满是老年斑的脸说道，收获了丹尼尔瞪过来的一串白眼。 “醒醒，先带我们出去再睡！”卢卡手上的动作幅度大了起来。 泰勒猛然惊醒：“什么？哦，好的！”然后低下头开始凝聚精神。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来，沮丧的说道：“我也出不去了！” “白痴！被剑钉在椅子上，你能出去才怪！”闭嘴话是对着泰勒说的，却扇了卢卡一翅膀。 ------------ 第一三五章 碎了吧？碎了！ “你打我干什么！不知道你最近总掉羽粉吗？”卢卡揉着额头，一把从肩上抓下闭嘴，往空中随手一扔，转身解除了幽影武器的效果。 闭嘴在空中扑打了几下翅膀，努力保持着平衡，飞到王座的靠背上停下，翻了个白眼说道：“不跟你一般见识！” 然后，它低头对着正在揉胸口的泰勒吼道：“老头！赶紧带我们出去！” “哦，好的。”泰勒现在完全不在乎对方的礼貌程度，非常好说话，双手握住王座上鹿头型的扶手，低下了头。 “你这是又要睡……”卢卡话没说完，周围的景象忽然化作无数碎片，如同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的茶杯一样，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一阵头晕目眩后，政务宫二楼的那间会客室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 “……着了！”最后两个字这才出口。 对着这个看起来完全没有变化的房间，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卢卡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打算缓和一下气氛，随口问了一句：“你那个意识空间，不会从此就变成碎片了吧？” “不会的。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人的脑海里，竟然还能创造出那样的空间来！”泰勒的声音充满疲倦，“莱斯特船长，我先要感谢……莱斯特船长，你怎么了？” 卢卡刚才问完那句话之后，根本没有在看泰勒，而是原地蹲了下来，低着头，嘴里一直重复着那句话的后半段：“不会就碎了吧？碎了吧？” “卢卡船长！执政官跟你说话呢！”莫雷斯站在卢卡身边，弯腰轻轻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 卢卡纹丝不动，嘴里仍然念叨着：“碎了！” 几个人都围了过来，就连泰勒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桌子这一侧来查看情况。 卢卡面前的地板上，躺着三块碎裂开的紫色水晶。这三块碎片仍然保持着它们在法杖上的相对位置，但外表已经看不出任何光泽，密密麻麻的微小裂纹终于汇聚成为贯穿整个晶体的巨大裂缝。在将卢卡他们拖入泰勒的意识空间——这唯一可以解决掉那些曲线的地方后，它终于不堪重负的碎成了三块。 “损失有点大。”西娅总结道，“不过也不是太大，这东西在我还没被你们坑得涅槃之前，就已经碎得差不多了。” “嗯，当时你都懒得偷它。”诺拉点头附和。 “碎得差不多，和碎成三块，这区别很大的好不？”卢卡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捡起三块碎片，装进挂在腰间的小包。 “要是用绳子捆起来，能不能凑合用啊？”丹尼尔其实真正想说的是“法师的东西就是和法师一样脆弱”，不过看了一眼卢卡的脸色，他临时改了口。 “这法杖，大概是我和魔法世界的唯一联系了。”卢卡面色凝重的说道。 一只灰色的翅膀再次从他头顶扇了下来：“忘恩负义的混蛋！我呢？我不是吗？你就抱着法杖哭去吧！” “对啊，还有你呢！”笑容再次出现在卢卡脸上，他恢复的速度还真是惊人。 闭嘴飞到奥莉肩上，用尾巴对着卢卡，把头埋在翅膀下面，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 看着这习惯性发脾气的鹦鹉，卢卡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先不用管它了，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泰勒阁下，那些黑色灰色的线，到底是什么东西？” 泰勒重新走回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并没有看清它的全貌。不过，我愿意对你们分享这一天来，我所了解到的全部事情。我记忆里面的情况，想必你们已经看到了不少吧？” “嗯，那天你拿到碎瓷片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说些真正有价值的吧！”卢卡也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泰勒整理了一下思路，正要开口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他明显有些不悦，提高了音调说道：“我在会客，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抱歉阁下，我拦不住他……”仆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卢卡立刻确定，这就是那个面貌模糊的活动背景。 随即，木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一个与泰勒差不多年纪的老者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他把一个小木盒子重重的拍在桌上，那力度大得让卢卡怀疑，这么老的手掌骨会不会在这一拍之下断掉。 “维尔纳馆长！”只有莫雷斯站了起来，弯腰鞠了一躬。 卢卡虽然没有直接见过这个老者，但对方的形象他并不陌生，在泰勒那段记忆里，对方就是在这间会客室里出现的。 马克.维尔纳这才发现，屋里除了泰勒，还有莫雷斯和一群他完全不认识的人。不过他对泰勒都不客气，对卢卡就更不可能有什么耐心了：“你们的事，等会再说！” 他完全无视卢卡，直接找了把空椅子坐下，对泰勒说道：“诺亚，这东西你到底怎么弄来的？这几个人你先让他们出去，这事等不得！” “呃……馆长先生，”卢卡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我们要问的，似乎是同一件事。” 泰勒点头：“不错，我欠你们所有人一个解释。” 不过维尔纳并不知道昨天他离去之后发生的事情，泰勒简单的对他描述了一下经过，然后在他不知道是震惊得说不出话，还是忙于思考而无暇开口的沉默中，继续解释道： “那些灰色的线条，是来自一个叫做‘恩特洛’的上古神祇。” “有这么个神吗？”卢卡印象里，落日群岛只有三主神的信仰，如果算上失去神格的创世者，也不过四个，这个恩什么的，从没听说过。 他疑惑的看向奥莉和克里特，他们俩也连连摇头。 “恩特洛，是和‘创世者克里特’同级的两个上位神之一，在我这一天的接触中，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虚无者’。”泰勒揉着太阳穴说道，这些事情要整理成让卢卡能够理解的语言并不容易。 “创世者的名字至少还有不少人知道，这个恩特洛如果真的存在，为什么连所有文献都没有记录？”维尔纳馆长并不认可泰勒的说法。 “没有文献记载的原因，我大概能明白。”卢卡轻轻笑了一声说道。 ------------ 第一三六章 距离很远的麻烦 “你怎么会知道？”奥莉有些奇怪，毕竟，卢卡以前连三主神的名字都需要她来解释。 “嗯，其实不能说知道，而是推测。”卢卡顶着众人狐疑的目光答道。 倒不是他的船员对他不够信任，在战斗力和想象力上，大家绝对没有疑问，但是对于知识储备这件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算经过了这一年在落日群岛的闯荡，他的常识仍然少得可怜，怎么可能知道就连维尔纳馆长都没弄明白的事情？ 卢卡清了清嗓子：“如果那个神代表的是‘虚无’，又怎么会留下任何文字记载呢？这明明就是一个简单的文字游戏嘛。” “嗯……好像有点道理。”维尔纳若有所思。 “什么有道理，明明就是胡搅蛮缠！别岔开话题，赶紧让那老头说！”闭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从翅膀底下探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到泰勒身上，他接着之前的内容继续说道： “‘虚无者’恩特洛是‘创世者’克里特的对立面，所谓虚无，是他的信徒给他的称呼。确切的说，他是混乱的化身，是无序的具象。” 维尔纳馆长点了点头：“有些道理，在一些古老石刻上，对于创世者克里特的记载是‘秩序的缔造者’，那么他的对立面，将一切引入虚无的神代表着混乱，是能够说得通的。” 泰勒继续说道：“谁也不知道这两个上位神何时诞生，他们比我们这个世界本身还要古老。不过一开始，混沌的宇宙并没有恩特洛需要动手的地方，所以他一直在沉睡。” “克里特则忙碌着，把世间的各种元素从混乱中一一梳理，赋予它们各自运行的规律，组合成我们现在的世界。在构架出全部世界之后，克里特从自身分裂出数位神祇，包括我们的三位主神，用以管理这个有序的世界。” “在完成这一切之后，整个世界按照设定好的规律稳定的运行着，不需要再做什么的克里特也沉睡过去，而虚无者恩特洛，则从沉睡中醒来。” 卢卡忽然打断了他：“等等，创世者不是死了吗？只是睡过去？” “如果直到这个世界灭亡不会再醒过来，那么睡着和死了，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泰勒答道。 “也是，那个虚无者，醒来之后又怎么样了？”卢卡追问。 “正常情况下，他并不会直接对我们的世界造成影响，但会从本源上，把所有东西拖入混乱。这个过程，大概在创世者沉睡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我们现在，全部都在他的影响之下。”泰勒望向窗外说道。 “我怎么没感觉到什么影响？”卢卡问道。 泰勒推开窗子，一股清新的空气从窗口涌入，略带凉意的微风把旁边书桌上一摞摞纸张吹得四散纷飞。 “你看，整齐码放的纸张，总是很容易被弄乱，可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一阵风吹过能把散乱的纸张变得整齐。如果你想把它们再重新恢复成整齐的状态，一定会耗费更多的精力，不是吗？” “茶杯摔在地上，总是会变成碎片，又有谁见过碎裂的瓷片重新组合成茶杯？” “仔细想一想，虚无者恩特洛，不是一直都在影响我们身边的万物吗？” 卢卡看着眼前纷飞的信纸，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抬起头来说道：“如果只是这样，这个虚无者的影响，我们不是早已经习惯了吗？” “不错，如果只是这样。”泰勒点点头，“世界即使最终进入混乱，也不过重新回到创世者开始创世之前的状态。那个时候，创世者将再次醒来，世界会进入下一个循环，如同之前经历过的无数次循环一样。” “那这样是挺好的吗？反正‘最终进入混乱’这事，听起来离我们挺远的。”卢卡倒是很想得开。 泰勒坐回椅子上：“是啊，是离我们挺远的，前提是‘如果只是这样’。” “如果只是这样，就不会有那块从废墟中挖出的碎瓷片，不会有控制住我的黑色线条，也不会有——” 说着，他指向窗外，被黑色线条覆盖的太阳已经划过正南的天空，暗淡的阳光照进了这个朝西的落地窗。 “——这样的景象。”泰勒继续说道。 “那些到底是什么？虚无者的残留神力吗？”卢卡这次问得很直接。 “不，不是神力。”泰勒叹了口气，“那是虚无者恩特洛的意识碎片。” “在那东西控制住我的时候，他的意识覆盖住了我。那时候，我就如同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傀儡，也因为如此，我才能了解刚才所说的那一切。” “这一次，他打破了那条‘不直接影响世界’的界限。我确信，他在加速让万物趋于混乱的进程，在尝试永远终结那个无尽的循环！” “为了这个目标，我不是第一个傀儡，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这个瓷片所处的年代，他的影响应该更大，不过谢天谢地，看这状态，他那时候也没能成功！” 说完，泰勒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还有吗？”听众中最没耐心的，竟然是年龄最大的维尔纳馆长，他从泰勒开始讲述的时候，手里就拿着一支羽毛笔在小本本上奋笔疾书。 “暂时就是这些，那个意识碎片控制我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很多东西，我也没办法完全理解。”泰勒说道。 “我还有问题！”卢卡显然没打算让泰勒就此休息。 “那个虚无者的意识碎片，为什么要我手上的‘幻术之力’？”他问道。 泰勒低头思考，这个意识碎片带给他的信息远远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过了一会，他才从杂乱的思绪中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意识碎片，本来就是很多年前附着在瓷器上的，这么一小片碎瓷，根本承载不了多少力量。而你手上的幻术之力，是创世者创造出来的最纯粹的魔法能量——是这个词吧？” “所以，他要吸收这个能量？”卢卡说着右手握成了拳头。 “不，不是吸收。他是要毁灭这个能量。”泰勒说道。 ------------ 第一三七章 近在眼前的麻烦 卢卡还没出声，闭嘴忍不住大叫起来：“毁灭这个能量？魔法能量怎么毁灭？” “魔法能量说到底，是魔力流按照一定的规则流转而生成的。只要打破了这个规则，即使魔力流还存在，也没法形成任何法术了。这应该就是‘毁灭魔法能量’的办法吧。”卢卡这次反而比闭嘴想得更清楚，大概是他经常在那些魔力流里留连的原因。 “毁灭这个能量，对虚无者有什么好处？”卢卡继续问道。 “此消彼长。每一点有序的消亡，都会让无序变得强大。当‘有’不再存在，剩下的就是‘虚无’。”泰勒皱着眉头，这些信息他也并不能完全领悟，只能像背书一样说出来。 这次轮到卢卡皱眉了，不过他没纠结多久，就决定把这种谜语一样的沉闷回答抛在脑后，换了一个更加现实的话题：“我还有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抓骑士领主？” 泰勒又开始背书：“骑士之力，是秩序在这个世界的直接具象。毁灭这个力量……” “行了，打住！我知道了，后面不用再说了！”卢卡不想再让自己头疼。 泰勒也并不喜欢这样背书，他是抬起右手，指向窗外，“不过，我们现在还有一个近在眼前的麻烦。这太阳，亮度还不到原来的一半。如果这样持续下去，可以预见的结果是，今年所有岛屿上一定会经历一场饥荒。” 他转过身，面向卢卡：“如果仅仅是今年的收成受到影响，六月联盟的粮仓里还能勉强支撑。但如果它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即使虚无者的意识碎片已经被你驱散，那个‘一切重归虚无’的时间也会很快到来。”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莫雷斯比卢卡更加着急。 泰勒想了半天，沮丧的摇了摇头：“我这里没有答案。” 莫雷斯愣了半天，又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维尔纳馆长，他的历史老师。 馆长也连连摇头：“没有一本史料会记载这样的东西！” 卢卡看着窗外，就算他心再大，也有些担心起来，毕竟，他也是身处这个世界之内的。不过按泰勒的说法，至少今年还不至于造成毁灭性的结果。一年的时间，谁知道会发生多少事情？他自己就在短短一年里，从一个开花店的，先是变成了法师，转眼又成了一个海盗。 “总会有办法的。”他说。 维尔纳馆长盯着他使劲看了几眼：“年轻人，就是容易过分乐观！” “那还能怎么样？我们集体在这里大哭吗？哦对了，”卢卡脸上竟然还带着微笑，而且这时候也没忘记自己这一趟的初衷，“我的钱，你什么时候给我？” 泰勒苦笑着答道：“我现在就让他们从库房里提银币出来，晚上之前一定送到你的船上。” 卢卡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站起身，拎起只剩下木头杆的法杖，对同伴们说道：“走啦，该回船上去了。” 莫雷斯犹豫着说道：“我就不跟你走了，这样的情况――”他指了指窗外的太阳，“大概今后几个月，我都得待在岸上了。” 骑士领主不是他这样的海盗，身上有自己的责任，当然不可能继续跟着沉默死神号到处闲逛。卢卡点了点头，带着其他人准备离开。 维尔纳馆长来得最晚，坐在最靠近门口的椅子上，本来一直低着头记录泰勒所说的内容。可就在奥莉从面前经过时，他忽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奥莉的袖子。 “我在哪儿见过你吗？”马克.维尔纳眯着眼睛问道。 “没有，你认错人了。”奥莉低声说了一句，从他手里拽出袖子，跟着卢卡往外就走。 维尔纳好像忽然恍然大悟，大声说道：“奥莉维拉.弗洛雷斯女士！请你等一下！” 奥莉没有停下脚步，卢卡倒是被这一声喊得不明所以，停了下来。于是奥莉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从那个意识空间出来，忘了重新使用欧泊石戒指，奥莉对自己的这个重大失误暗暗摇头。 泰勒也看出了什么：“怪不得我一直看着眼熟，以前在船上，你不是这个外形吧，弗洛雷斯女士？” 奥莉还想最后挣扎一下：“都说了你们认错人啦，我不是那个弗什么的，我叫奥莉.蒙斯顿，别再烦我！” “我虽然老了，可很多事情还没忘记。虽然上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应该才十岁左右，但我不会认错的。”泰勒说得愈加肯定。 “已经过去八年了吧？红盾堡那一战，是我执掌六月联盟以来最大的遗憾，也是联盟海军的最大失败。”泰勒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遗憾？”奥莉忍不住提高了音调，“你就没打算去打那一仗吧？你根本就是把安珀公国整个卖了吧？等到战斗彻底结束，你才假惺惺的跑去转上一圈，怎么，怕其他岛屿听到消息会脱离六月联盟吗？” “我……理解你的不满。不过，你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了。”泰勒如释重负。 “我承认什么了？我不过说了一些发生在落日群岛谁都知道的事实而已，虽然你一直封锁消息，不过在很多酒馆里，这可一直是流行话题呢！”奥莉说着推了一下卢卡，“赶紧走，别跟他们废话！” “请你留步！”泰勒大声说道，门外的守卫显然听见了他的声音，当卢卡推开门时，一排守卫挡在门口。 “怎么，你要强行留下我吗？”奥莉的声音有些愤怒，她的右手扶上了巨剑的剑柄。 “他们挡不住的。”卢卡低声说道，哪怕不用他施法，凭任何一个伙伴的战斗力，都不是这几个普通士兵可以对付的。 但是，泰勒接下来话让奥莉的动作停了下来。 “难道凯特琳娜女士的消息，你也没有兴趣听一下吗？”泰勒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旁边书桌的抽屉，拿出一封信来。 “那个凯特，现在可真是遇到了一些近在眼前的麻烦啊。”他说。 ------------ 第一三八章 请柬 奥莉的动作忽然停顿，脸色凝重的问道：“凯特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泰勒说着把信封递了过来。 那是一个香槟色的精美信封，上面装饰着复杂的金色线条，看起来比泰勒寄给卢卡的那封信还要华丽不少。这样的信封，显然不是用来装普通信件的。 奥莉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请柬。 ****** 尊敬的杰拉德.桑德斯男爵： 兹定于1486年4月3日，银杉港皇家珍林苑， 为威廉.卡弗林中将与凯特琳娜.斯图尔特公爵小姐举行婚礼。 谨请阁下出席。 ――路易.卡弗林伯爵敬邀。 ****** 看见这一串名字，奥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的火焰，捏着请柬的的双手微微发抖。 “请别弄坏了这张请柬。”泰勒想要把请柬拿回来，却又不敢直接动手。 卢卡从奥莉身后伸出手，捏住请柬，从奥莉手里抽了出来，却并没有低头去看上面的字迹，而是把它合了起来。 “这东西很重要吗？”卢卡问道。 奥莉点了点头。 “那好，泰勒先生，这个东西我们就带走了。”卢卡把请柬装回信封，一起交还给奥莉。 “请便。”泰勒并没有阻拦，“只要你们能够让它派上用场就好。” 奥莉似乎还在犹豫，但最多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把信封塞到上衣口袋里，连招呼都不打，转头就走。 “等等我，别跑那么快！”卢卡在后面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她的脚步。 直到返回游隼号，奥莉一句话都没有说。 下午，泰勒派人搬来那十二万五千银币，卢卡清点无误，便立刻启航出港。倒不是他有什么急事，而是沉默死神号一直在几百海里外的海面上飘着，上面一个人都没有，别说丹尼尔了，就连卢卡这样一向心大的，都难免有些担心。 至于那张请柬，他不仅没看，也没有立刻去向奥莉询问。每个人的心底，大概都会有那么一些不愿回忆起的往事，即使奥莉愿意分享，大概也要花上一些时间来调整心态。现在需要的，是耐心等待，卢卡知道这一点。 不过耐心这件事，知道和实际做到总是有那么点差距。 吃过晚饭，卢卡终于在第十二次压制住询问的冲动之后，对自己的好奇心投降了。他在甲板上找到了正在吹着海风的奥莉，后者正荣有所思的看着那轮被黑线遮挡的暗淡夕阳一点点沉入海平面之下。 “忍不住要问了？”奥莉听见脚步声，回头见到是卢卡，反而先发制人的问道。 “不是，我……”不知为什么，卢卡把一头问号全部塞回了肚子里，“我就是想告诉你，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 看着奥莉略带愁容的脸，他又补充上一句：“你只要告诉我，需要做什么，就可以了。” 奥莉愣了一下，从衣兜里掏出那张请柬递给卢卡：“这张请柬上的婚礼地点，离沉默死神号现在停泊的地方，只有三天的航程。我想请你帮忙，把新娘偷出来。” “这个容易，偷不了我们还可以抢！”卢卡一口答应下来。 “你真的什么都不问？”奥莉追问了一句。 “当然！”卢卡说着打开了请柬，“这里光线太暗，我去船舱里看！” “可是……”没等奥莉说完，卢卡已经撒腿向船长室跑去。 “可我是想告诉你原因的啊……”奥莉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说道，随后也跟着走向船长室。 不过当她走进温暖的灯光之中，坐到聚精会神的研究着那张请柬的卢卡身边，奥莉忽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那就等到想好怎么说再说好了，奥莉这么想着，也就把整件事情的前因抛在脑后，后果也不打算去管，只专注于眼前的问题：怎么去婚礼现场抢一个新娘出来。 卢卡看着请柬，想了一会，抬头对奥莉说道：“叫大家过来吧，人多更好办。” 十几分钟后，游隼号的船长室又变得拥挤热闹起来。所有人传阅过那张请柬，又听了卢卡“只抢人，不问原因”的宣言，开始讨论起来。 “这个银杉港，在什么位置？”卢卡说着在桌上平铺开一张海图。 “我们可以先返回沉默死神号，再去银杉港，完全顺路。”克里特伸手指出了这个港口的位置，看来奥莉之前的说法完全正确。 “抢新娘，顺便可以抢点财宝吗？有钱赚吗？”西娅抱着一袋鱿鱼干，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的问。 “应该有吧，婚礼上应该还有不少好吃的。”诺拉抱着一大罐鱿鱼干，同样含混不清的答道。 “食物和财宝应该都不是问题，银杉岛一向以奢华著称。”大概是这船上唯一还算逻辑正常的克里特说道，他的定力真的非常出众，即便是这样的同伴都没能让他皱一下眉头。 “那是什么问题？”丹尼尔现在已经摸清了克里特的说话习惯，那个开头后面一定跟着“问题在于……”这样的转折。 “问题在于――”克里特说完这几个字停顿了一下，看着丹尼尔那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不知道自己说得哪里有问题。 “问题在于，银杉港同时还是布罗恩帝国的海军基地，我说得没错吧？”卢卡接着说道。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这完全不符合卢卡的画风啊！ “对啊，你就是在那儿一炸成名的！”奥莉忽然想起了和卢卡初遇的时候，那个帝国军官提过的事。 卢卡点了点头，感觉脸上有点发烧。其实，他在回帆港曾经抽空拖落日快递查过，原来那个卢卡不怎么光彩的事迹。 “这个海军基地，有多少驻军？”丹尼尔没感受到卢卡那点小情绪，他对海战的兴趣显然更大。 “具体多少不太好说，不过，那里是布罗恩帝国第一舰队的母港，而这个威廉.卡弗林中将，是帝国第一舰队的舰队长。”奥莉答道。 第一舰队，是布罗恩帝国最精锐的舰队，拥有七艘战列舰，以及与之配合的各种战舰，与爱德华.休的那五艘临时拉来的战列舰，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 第一三九章 抢新娘的方法 布罗恩第一舰队是什么规模，即使像卢卡这么不称职的船长，也完全不需要别人来解释。 倒不是说他忽然变得知识丰富起来，而是在之前的两个月里，为了探索那个遗迹，沉默死神号几乎一直是在布罗恩帝国的领海活动，卢卡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对于对方的舰队规模、海军实力之类的信息，在这种状态下倒是记住了不少。 “直接抢走新娘，似乎有点难度啊……”卢卡低声说道。 他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那封请柬，念着上面那几个名字，忽然发现了什么： “路易.卡弗林、威廉.卡弗林……怎么这么耳熟啊？” “当然耳熟了，去年你还见过另外一个卡弗林呢。”奥莉说道。 “有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卢卡挠了挠头，的确，除了魔法之外，他对其他事情，特别是人脸和人名，可以说完全不上心。当然，欠他钱的人除外。 克里特记忆力比他好很多：“去年的冰山狂欢节，在雷顿港打算下毒的那些黑帆海盗，要接待的那个‘贵客’，叫做西恩.卡弗林。” “是我给忽悠走的那个？这几个人是一家的？”卢卡似乎想起来一点，但还是完全没法在脑子里勾勒出对方的外形。 奥莉点了点头：“不错，路易.卡弗林有三个儿子，请柬上这个威廉.卡弗林排行第二，上次见到的那个西恩.卡弗林是最小的。” “好乱，容我理理。”卢卡被这些贵族关系搞得有些头大。 “你管这些干什么啊？反正听起来没一个好东西，抢了人就走不就得了？”西娅满不在乎的说。 卢卡笑了笑，没有反驳她。银龙正处于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事是一发闪电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发。毕竟，她从岛上下来，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海战，不知道在数量众多的坚船利炮面前，即使是银龙的身躯，也会显得渺小。 其他人可是和五艘战列舰正面对峙过的，卢卡并不盲目悲观，即使是面对布罗恩帝国的第一舰队那七艘战列舰编队，就算不能取胜，他也有把握带着沉默死神号在它们面前全身而退，但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带出一个人来，这就不仅仅是轰上几发炮弹能解决的了。 似乎和卢卡想到了一起，奥莉说道：“如果真在港口打起来，我们没法保证把凯特顺利带出来。” “凯特是谁？”卢卡再次忘记了刚刚还念过一边的名字。 “凯特琳娜.斯图尔特公爵小姐，我们要抢的新娘啊。”奥莉继续解释道，“威廉作为卡弗林伯爵的次子，是没有办法继承爵位的，所以他父亲路易把他送到海军去寻求出路。如果这次婚礼顺利举行，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获得斯图尔特家的公爵爵位和领地了。” “哪个……公爵比伯爵大不少吧？”卢卡毫不掩饰自己缺乏尝试的事实。 “是的，差了两级。”奥莉答道。 “那这个杰拉德.桑德斯男爵又是什么人？”卢卡指着请柬上的这个名字问道。 “他是路易.卡弗林伯爵的表弟。”奥莉想起这个人的时候不由得皱了下鼻子，明显控制不住厌恶的感觉。 “那我们拿着这请柬，冒充这个人混进去，再偷偷把新娘运出来，不久行了？”卢卡说得云淡风轻。 这封请柬的信封上根本没有落日快递那个“准备投递”的印章，说明它还没进入落日快递的系统，就被六月联盟的探子截了下来。如果它已经到了落日快递的手里，那无论泰勒用什么招式也是不可能拿到的。 这也就是说，这封请柬的收件人，桑德斯男爵，应该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婚礼。即使知道，也不会了解具体的时间地点。 闭嘴从他肩上飞到桌上，盯着请柬看了会说道：“白痴！别说你都没见过这个人，就算见过，也没有什么魔法可以让你变得和他一模一样！” “诶？没有这种魔法吗？我还以为这很容易呢，连掩饰术的欧泊石戒指我都做出来了啊！”卢卡惊讶的说道。 “随便变成个不相干的外貌，这有什么难的？可是想模仿一个原先就存在的人，只要有一点点偏差，出来的效果就是完全不同的人，这就不是仅凭魔法能够做到的了！”闭嘴说道。 “那也就是凭魔法之外的办法是能做到的？”卢卡对闭嘴的说话方式了如指掌。 闭嘴哼了一声：“药剂可以做到，你还打算从头现学吗？就算你想学，这里有那些材料吗？” “肯定不行吗？”卢卡还不死心。 “不行！”闭嘴斩钉截铁。 等着他俩吵完，奥莉忽然说道：“其实，也不是不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她解释道：“这个请柬，一般是在入场的时候，由门口的卫兵验证的。那些卫兵，不一定知道请来的人长什么样的，他们只认证不认人。” “就算是这样，我们这么多人，就一张请柬，让谁去啊？”诺拉终于吃光了那一大罐鱿鱼干，用手帕优雅的擦着手问道。 卢卡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个好办，我刚刚想到一个特别合适的魔法，最多一天就能学会！” 决定了抢新娘的方法，大家各自离去，船长室只剩下卢卡和闭嘴，准备练习那个“特别合适”的法术。 不过一天之后，卢卡沮丧的离开了精神星空，他的新法术进度几乎一点没动。倒不是他对法术难度估计错误，在这方面，卢卡的判断力非常精准。只是他低估了紫晶法杖的助力。 法杖在手边的时候，也并没有显露出多大的能耐；现在它不在了，卢卡忽然发现，自己想要凝聚魔力流的动作竟然如此艰难。 他从柜子最下面找出那张闲置了很久的魔法地图，打开铺在桌上。按闭嘴的说法，强大的魔力源“也许”可以修复法杖。 那个光点倒是还在，只是位置不知什么时候从帝国领地转移到了塔塔岛――前黑帆集团的主港。 ------------ 第一四零章 十六分之一 卢卡看着塔塔岛位置的光点，无奈的自嘲道：“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总是在很有难度的地方？” “大概因为你是主角吧。”闭嘴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 卢卡没听明白闭嘴说的是什么，也懒得去追究，反正这鹦鹉满口胡说也不算什么罕见的事。估计它自己也没弄清楚，只是在困到极点的状态下随口说出了一句真相。 现在游隼号还没有和沉默死神号汇合，卢卡在地图上对比了一下自己的两艘船、银杉港、以及塔塔岛的位置，不得不认清了一个事实：如果前往塔塔岛寻找那个魔力源，自己肯定赶不上还有不到半个月的那个婚礼。 好吧，没有法杖也不是彻底不能施法，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三天后，在沉默死神号的船长室里，卢卡总算掌握了新的魔法，花费的时间比以前有紫晶法杖协助的时候多了不止三倍。 即便如此，他仍然不太放心，从精神星空出来，又在船长室试着施放了一次这个法术。结果让他挺满意，并没有出现他原先担心的效果失衡。 就在他满意的点着头，准备解除掉身上的魔法效果时，奥莉和诺拉推门走了进来。 两个姑娘每人捧着好几卷布料，各种颜色都有，很有把几个月前，那句“给船长做套裙子”的宣言变成现实的架势。 奥莉的目光在船长室里扫了一圈，面露讶异：“人呢？没看见他出去啊。” “会不会去吃东西了？”诺拉的个子比奥莉矮很多，几卷布料往面前一挡，视野里几乎看不见什么东西了。 “刚才西娅拿着零食从餐厅出来，她说里面就她一个啊。”奥莉说道。 “问问克里特去吧，他肯定能找到。”诺拉说着把布料堆在书桌上。 奥莉点了点头：“要说这船太大了也麻烦，找人太不方便。” 她也想把手里的布料放在桌上，但诺拉那几卷已经把整个桌面完全堆满，奥莉手里东西比诺拉还多，懒得再找地方，就直接从上方把布料扔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 这个动作着实有些难度，布料本身并没绑起来，又很柔软，随便一抖就很可能彻底散开。不过多年的战士训练，让奥莉控制手上的力道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小山一样的布料仍然完美保持着在她手里的形状，稳稳的落在椅子的扶手之间。 两个姑娘转过身，刚走到门口，诺拉忽然停住了脚步。 火精灵的耳朵比人类灵敏不少，她犹豫着说道：“你有没有听见有人说话？” 奥莉也停下来，侧着头仔细听了半天：“我没听见什么呀，你能听清说得是什么吗？” 诺拉的尖耳朵抖动了几下：“好像在喊‘救命’？还有……‘救我出来’？等等，还有一句……” 她又聚精会神的听了一会：“还有一句是‘在椅子上’！” “椅子？！”奥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飞快的转身冲到书桌后面，手忙脚乱的推开那几大卷布料。 卢卡仰面朝天躺在椅座上，感觉自己快被压成了相片。 是的，他躺在椅座上，如果没有那些从天而降的布料，这个地方相对于他现在的身材还是很宽敞的。 现在的卢卡，身高只有十一厘米出头，体重也只剩下原来的十六分之一，就连说话的音量，也是按这个比例减弱的。 要不是诺拉的听力异于常人，卢卡大概要变成第一个被布料压死的海盗船长了。 “哎呀！”奥莉从布料堆里把卢卡刨了出来，见他一言不发，还拎着双脚把他提了起来，晃了几下。 “你怎么不说话啊？”她一脸焦急。 “那个，奥莉，船长在说话呢，就是声音有点小。”诺拉拽着奥莉的胳膊说道。 “他说什么？”奥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船长说：‘要被你晃吐了，放我下来’。”诺拉充当起了传声筒。 “哦。”奥莉赶紧把卢卡放回椅子上，动作比刚才轻柔了很多。 卢卡立刻解除了法术效果。这个缩小术效果完美，就是太容易被踩死。 看着在椅子上呲牙咧嘴的卢卡，奥莉红着脸，有些讪讪的问道：“你这是打算变成小矮人混进婚礼现场？” 诺拉给她纠正了一些常识错误：“那个，矮人比这高多了，这个大小，最多跟小妖精差不多，就是那种长着透明翅膀的。” “咳咳！我没打算变成这样去婚礼！”卢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嗓音还有点嘶哑，大概是刚才在缩小状态里喊得太声嘶力竭了。 “那你这是？”奥莉不明所以。 “我们不是只有一份请柬吗？用这个法术，我可以把你们都带进去啊。”卢卡揉着腰说，还好他的骨骼强度没有随着法术减弱，不然现在身上早就不知道有多少碎骨头了。 “这主意好棒！”诺拉拍着手说。 “你打算把我们都装兜里带去？这么多人，装不下吧？”奥莉虽然也觉得这方法可行，但总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我带个背包，大一点的，不会太挤。而且，我们不是还要抢新娘吗？到时候找到新娘，你或者丹尼尔把她打晕，实在不行我用个眩晕术，然后把她变小了直接装出来，多省事？”卢卡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周密。 “新娘不用打晕！”奥莉终于想明白在整个“抢新娘”的计划里，自己忘了和卢卡沟通的那一部分究竟是什么了。 “不用打晕？那我得再去找找，有什么精神系法术可用。万一新娘乱叫，就不好带出来了。”卢卡说着就开始找闭嘴，鹦鹉没在屋里，它竟然在这个时候飞到厨房去吃零食了。 奥莉赶紧说道：“你带我去见凯特，让我跟她说几句话，不需要用这种办法！她会跟我们走的！” “诶？你不是跟她有仇啊？”卢卡挠了挠头，看来，他原先想好的计划，需要调整一下才行。 “什么有仇？我们是去救人！”奥莉哭笑不得的说。 ------------ 第一四一章 色彩斑斓 “救人？”卢卡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完全想错了，他的所有计划，都是基于“把新娘打晕了带出来”这一目的而制定的。 也不能怪他这么想，奥莉对于布罗恩帝国的贵族，一向表现得厌恶至极，请柬上那个新娘又带着“公爵小姐”的头衔，怎么听都应该是奥莉的仇家才对。 不过如果是去救人，倒是可以省下不少麻烦，至少不用再准备对付新娘的攻击性法术了。 “这个公爵小姐，是你的朋友吧？”诺拉坐在椅子上，从兜里又掏出来一包鱼干，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问奥莉。最近跟在船后的那只虎鲸――皮皮虾，找到了一种新的娱乐活动，从海里把各种肥美的大鱼用尾巴拍上船来，诺拉也就顺手把它们烤干了当成零食。 “嗯，算是吧。”奥莉点了点头。 卢卡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位置，忽然问道：“是朋友的那种‘朋友’？” 他理所当然的收获了奥莉怼过来的一剑柄：“你满脑袋想什么呢？凯特和我一起长大的！” “我就是问问而已，你别动手啊！”卢卡虽然嘴上抱怨，但这个答案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感觉如释重负。 诺拉完全没明白这俩人在说什么，吃光了手里的鱼干，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说道：“我吃完了，咱们走不？” “走吧，让他重新想想计划。”奥莉也站起来往门外走。 “喂，你们俩等等！”卢卡本来想说“走好”，抬头看到满桌满地的布料，临时改了口。 “怎么？”奥莉停下来问道。 卢卡指了指这一大堆布料：“这些是干什么用的？” “哎呀，看我这记性！”奥莉一拍脑袋，“要去参加婚礼呀，得给你做一套正式一些的礼服！难道你打算穿那件旧外套去？” “没有，我打算把咱们的骷髅旗围在身上去。”卢卡说得一本正经。 “真的？”诺拉睁大了眼睛。 “你听他胡扯呢！来，我按住他，你来量尺寸。”奥莉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卷软尺，递给诺拉。 “别过来！”卢卡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想要放个冰墙挡住奥莉。可没有法杖帮忙，他凝聚魔力流的速度远远不如奥莉冲过来的脚步快。 在受害者的大声抗议中，奥莉和诺拉精准的测量好了他的尺码，放开仍然念叨着“我不需要新衣服”的卢卡，把目标转向了那一大堆布料。 倒不是卢卡对于新衣服有什么心理阴影，主要是这些布料……一块比一块艳丽，摆放在桌子上就好像打翻了颜料罐，他实在难以想像这些东西在自己身上争奇斗艳的场景。 两个姑娘又拿着各种颜色的布料在卢卡身上比划了半天，最终选择了最为鲜艳的几块，兴冲冲的离开了船长室。 实在不行还可以用掩饰术呢，这么一想，卢卡倒也释然了。他调整了一下未来几天的魔法练习计划，把原来设想的一大堆攻击和恐吓类型的从列表里划去。 这下，他轻松了很多，想来想去，只要再给刚学会的“缩小术”搭配上一个“幻音术”，就算大功告成了。经过他的亲身实践，如果不调整一下缩小后的音量，沉默死神号的所有船员真的有可能被一只脚踩死。 现在，只需要祈祷那件礼服不要太像孔雀了。 三天后，当所有人都聚集在休息室时，奥莉把做好的衣服拿了出来，卢卡惊讶的发现，这衣服竟然一点都不鲜艳。 确切的说，在礼服允许的范围内，这件衣服算是相当朴素了。底色是接近黑色的深灰，式样虽然有些复杂，但也还在卢卡能接受的范围内，作为落日群岛的正式礼服必须存在的装饰，也仅仅是袖口上几条银色的丝线。 西娅指着银线骄傲的说道：“这是我弄上去的！” “是不是太单调了？还有时间改一改的。”奥莉问道。 卢卡顿时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不用改！这样挺好！真的！” 丹尼尔疑惑的问道：“你们不是弄了很多有颜色的布吗？怎么最后是这样的？” 诺拉红着脸答道：“那个……有颜色的那几块，我缝的时候总是不小心烤出焦痕来……” “这个就没事吗？这也不是防火布啊。”卢卡问道。 “不是，这个颜色，焦了也看不太出来。比如左边的袖子下面，还有领子后面，其实都被烤过。”诺拉不安的搓动着双手答道。 女士们对这件礼服不太满意，卢卡却真是松了一口气，上岸的时候他至少不用分心在掩饰术上了。 事实证明，他又过分乐观了。 银杉港算布罗恩帝国的一个军事重镇，往街上随便扔块砖头估计都能砸死三个帝国海军的高级军官。 除了海军人数众多，这里的另一大特点是，大街小巷上，每隔几米就会有一块或大或小的公告牌，上面贴满了各种各样的信息，以转让二手物品为主：大概是海军的流动性比较大，这个月又是帝国海军的老兵退役和新兵入伍的日子，所以二手交易空前繁荣。 在每一块公告牌上，比所有交易信息都更加醒目的位置上，都赫然贴着一排通缉令。沉默死神号上的每一个人，除了刚刚加入的西娅，都被画得惟妙惟肖。而卢卡的悬赏价格，也从最开始的三千银币，飙升到现在的十万银币，看着这数字，他竟然从心底升起了几分自豪。 “布罗恩帝国的画师，比六月联盟的敬业多了！”卢卡站在一块公告牌前感慨道，他最终还是给自己用上了掩饰术，其他人也都使用了欧泊石戒指。 “别看啦，你不是要请我们吃饭吗船长，这些天光吃鱼干了。”诺拉说着指了指街对面的酒馆。 卢卡带着大家走进酒馆，等到酒馆老板把饭菜端上桌来，他指着外面的公告板看似随意的说道：“那几个通缉令，好像很新的样子啊。” 没想到，酒馆老板听见这话脸色大变，连骂了几句脏话，愤愤的说道：“那个混蛋海盗，最好早点让海军炸死！” ------------ 第一四二章 海盗往事 “你嘴里放干净点！”奥莉挑起了眉毛。 “我是在骂那个海盗！”酒馆老板在这件事上一点不让步，固执得完全不像个生意人。 “别激动啊！不是我说你，”卢卡赶紧过来拉偏架，“当着几位女士，老板你的确不应该说话这么脏的。” “哦，抱歉！”酒馆老板表情这才慢慢缓和下来，打量了卢卡等人一下，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赔着笑说道，“我请各位每人一杯麦酒，就当赔罪了。” “这样啊，那你再多骂几句吧。”西娅晃着银色的马尾辫说道，她这形象实在醒目，酒馆老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上岸前，卢卡的确想给她也来个掩饰术的，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银龙的魔法免疫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亲自端上麦酒，酒馆老板顺口问道：“几位看起来是有身份的人，是来参加明天那个婚礼的吧？” “这你都能猜到？来坐下一起喝点，我们也请你一杯。”卢卡正好想从这老板嘴里套点话出来。 现在并不是饭点，游隼号靠岸的时间不到下午两点，办好一切手续（当然是伪装的），来到这里也不过三点多，酒馆里冷冷清清，只有卢卡这一桌客人。 “我哪能让客人请啊，不过像你们几位这样有身份的人，能让我同桌喝一杯，那可是我的荣幸啊！”老板也没什么事情，干脆拎过一把椅子坐在旁边，这几个人看着就有钱，哄开心了说不定能给不少小费呢。 “老板你叫什么名字？”卢卡举起杯，跟他碰了一下。 “我叫沃尔特，几位第一次来这银杉港吧？”沃尔特喝了一口麦酒说道。 “是啊，我正头疼呢，这个‘皇家珍林苑’，你知不知道在哪儿啊？”卢卡这个问题到不是敷衍，那封请柬上就写了这么一个地名，街道门牌号一概没有，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找。 “这个啊，珍林苑就在南边海滩上，离这里不到五公里，您要是坐车，几分钟就到。”沃尔特答道，“您明天要是去，我帮您叫车，直接送到地方，价格绝对便宜！” 银杉港虽然不是雷顿港那样的旅游圣地，但像所有酒馆老板一样，沃尔特也有些车马行的提成收入，只是没那么多而已。 “那太好了，我们的船在三号码头，你让车夫找……嗯，桑德斯男爵就行。”卢卡差点没想起来自己现在用的这个名字。 沃尔特一拍脑袋：“您看我说什么来着？一看您身份就不一般！” “对了老板，你应该没有海上的生意吧？”奥莉忽然问道。 沃尔特连连点头：“我是个旱鸭子，从小晕船。” “那你怎么对那些海盗恨成这个样子啊？我还以为你被他们抢过呢。”奥莉显然对刚才沃尔特那一番发泄还没有释怀。 “唉！女士，您觉得我这酒馆怎么样？”沃尔特没有直接回答奥莉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西娅抢先答道：“不怎么样，破破烂烂的，根本没什么人来。” 的确，要不是错过午饭的诺拉看见有卖食物的地方就进，卢卡也不会选择这么一个外表就很破旧的酒馆。 “可不是嘛，不过当年，我这里可是银杉港数一数二的！”沃尔特说着走到吧台后面，弯着腰找了半天，掏出半块木头招牌。 那块招牌显然经历过严重的事故，只剩下一半多点，还带着烧焦的痕迹。 “美味红……”奥莉费劲的念出上面残留的字迹。 “美味红酒坊！我原来的店名。”沃尔特的声音流露出无限怀念，“就是外面通缉令上那个海盗，因为我不肯让他赊账，把我酒坊的地窖整个炸上了天！” “还有这事？”诺拉来了兴趣，一边问一边用余光瞟向卢卡。 奥莉开始楞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这酒馆老板所说的这件陈年往事。在这几个人里，除了卢卡，只有她对这事略有耳闻。 卢卡哭笑不得，酒馆老板沃尔特虽然没有再吐出多少脏字，可整顿饭的时间，他都在大声诅咒那个叫卢卡.莱斯特的海盗。 反正那个不是我。他自我安慰着，把沃尔特的咒骂当成了下酒菜。 回到船上，卢卡不得不花费很多口舌来解释，那个不入流的海盗和现在的自己不是同一个人。 “是又怎么样，谁在乎啊？反正你别在镇上露出本来面貌，要不我们想走就要费点事了！”西娅倒是想得开，这些人类之间的无聊事，她都懒得去想。 “那当然！”卢卡拍着胸脯保证。 见大家准备离开船长室，他忽然想起了身：“你们等等，有个东西要试一下！” 说着，他拿出一个大号背包，就是上次去西娅的岛上探险，克里特背着的那个。 “来，你们站好。”其他人听到卢卡这句话，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感觉一阵眩晕，四周的家具忽然放大，面前的卢卡也变成了巨人般的体形。 “你干了什么？！”丹尼尔赶紧把挂在腰间的权杖摘了下来，举在手里。他的音量并没有变小，这是卢卡一路上勤加练习，把缩小术和幻音术组合使用的成果。 “他打算把我们这样带进婚礼现场去。”奥莉和诺拉很是淡定，她们俩已经见过卢卡的演示了。 “那我怎么办？”西娅现在倒成为除了卢卡之外最高的一个，不出意外，银龙对这个法术同样免疫。 卢卡也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要不你留下来看船？全都走了万一有人偷咱们的东西怎么办？” 听见前一句时，西娅还想反对，等听到后面“偷东西”的时候，她立刻点头，现在就算卢卡想让她跟着，大概也请不动她了。 “来吧，进来试试。”卢卡说着，把四个被变小的同伴一一用手拎起来，塞进了背包。 几秒之后，背包发出“嗤”的一声，先是不怎么“巨”的巨剑在下方划开了一道裂缝，然后上面又冒出几团火光，最后丹尼尔徒手把背包侧面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几个人狼狈的爬了出来。 “太挤！”“憋屈！”“我怕黑！”好几声抱怨同时响起。 ------------ 第一四三章 凭本事抢来的，为什么要付钱？ “你们就不能忍耐一会吗？”卢卡万分沮丧的看着这唯一可用的容器。 “我们忍了啊，忍不住才出来的！”丹尼尔理直气壮的说。 “赶紧把我们变回来！”连个背包都对付不了，奥莉对自己这个状态很不满意。 卢卡却没立刻动手，而是把四个人依次托到桌子上，十多厘米高的小人看着挺有意思的。 “反正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去逛街啦！”西娅说着往外就走，这个岛上的建筑喜欢用银色装饰，这让她颇感亲切。 “去吧去吧！”卢卡现在有比担心未成年银龙更重要的事情，不过考虑到西娅对人类社会的陌生程度，他还是叫来闭嘴一起跟着。反正这两个“人”都会飞，就算真遇到什么事情，脱身还是不成问题的。 等到西娅一蹦一跳的出了门，诺拉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变小啊？像原来那样，用隐形术不行吗？” “不行的。”奥莉靠在墨水瓶上答道，“皇家珍林苑的入口是帝国皇家卫兵把守的，每一封请柬只开一次门，就算我们隐身，也没有时间全部过去的。” “那能不能在这个大小的基础上，再加一次隐形术？”丹尼尔提出建议。这个主意倒是挺好，这样，他们只要在卢卡的礼服上找个地方坐下来就行了。 但是卢卡面露难色：“这已经是两个法术的组合效果了，三种魔法放在一起，我做不到啊！” 几个人讨论了很久，也没能得出一个可行的结论来。 “要不直接打进去算了！”就在卢卡准备制定更不靠谱的计划时，西娅一脸兴奋的从门外冲了进来。 “你们看看这个！”她手里举着一个精致的城堡模型，高度大概三十厘米，上面银光闪闪，还带着些彩色绸带的装饰。 她把模型放在桌子上，伸手拉开上面的小门：“这些门窗，都是可以活动的！” “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奥莉一边问，一边从模型的大门走了进去，从内部推开窗子，这模型的大小和她现在的体型完美匹配。 “珠宝店橱窗摆着的！”西娅说完，忽然警惕的看了卢卡一眼，“这是我弄来的，你们不能抢走！” “我借用一天总可以吧？”看见西娅脸色不悦，卢卡又补充道，“你明天不能去，拿这个代表你的身份，去婚礼现场转一圈，就当你也参与了这次行动，这样才好按照合约分你利润啊。” 他现在忽悠未成年银龙的技巧越来越熟练了。 西娅转动黑色的大眼睛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还不忘补充一句：“那你一定要给我带回来！” “一定的！”卢卡话音未落，从码头上传过来几声叫喊。 “她就是上了这艘船！有人吗？出来！” 外面的人还没上船，羽毛凌乱的闭嘴从敞开的窗口飞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不过去水果摊逛了一下，那倒霉孩子就跑没影了！” 它胸前的羽毛上沾着不少红色的果汁，至少“水果摊”的那部分不是假话。 诺拉站在城堡模型的阳台上，仰头看着闭嘴问道：“你不是爱吃坚果的吗？怎么改口味了？” “这地方的樱桃看着不错，我尝尝而已。”闭嘴似乎意犹未尽。 卢卡实在懒得理这两个吃货，也无暇去管，外面的叫喊声更近了，追来的人似乎已经上了游隼号的甲板。 他走出门去，两个店铺伙计模样的人正在东张西望。 “你们找谁啊？”卢卡问道。 “一个小姑娘，银色头发的，我看见她跑到这艘船上了！”其中一个高个伙计答道。 卢卡并不知道西娅惹了什么祸，但是现在最好不要节外生枝，打算直接否认，反正对方只是两个店铺伙计，没有胆子也没有能力上船搜查。 可是西娅没给他这个机会，小姑娘从船舱里砰砰跳跳的走了出来，歪着脑袋问道：“你们追我干什么？” 另一个矮一些的伙计大概眼神比较好，从敞开的门里瞥见了那个城堡模型，指着大声说道：“那个闪银城堡，是我们店里的，一直摆在橱窗里！这孩子拿起来就跑！” “你没付钱啊？”卢卡小声问西娅。 “付钱？付什么钱？”西娅一脸不解。 最后，还是卢卡为这个叫做“闪银城堡”的珠宝店招牌买了单，并且经过一番口舌，把账记在了西娅的分红里。 看着那两个伙计搬着一大袋子钱走下船，银龙小声嘀咕着：“凭本事抢来的，为什么要付钱？” 不管怎么说，西娅抢来的这个城堡模型算是解了卢卡的燃眉之急，他找来没有被诺拉烧干净的彩色布料，在城堡上面系了个蝴蝶结，又翻出一张卡片，写上“恭祝二位新婚快乐”，一起绑在上面。 现在，这个闪银城堡看起完全就是一个精美的结婚礼物了。 “这样，等婚礼结束，新娘拆礼物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你了。”他对奥莉说道。 奥莉却摇了摇头：“这样不行！必须在结婚仪式之前让我见到凯特！” “为什么这么急？就几个小时而已呀。”诺拉也不明白奥莉在坚持什么。 “因为，一旦婚礼举行完毕，威廉.卡弗林那个猥琐男，就会名正言顺的变成卡弗林公爵了！斯图亚特这个家族从此就从落日群岛上抹除干净了！”奥莉咬着牙说道。 “别着急，礼物是死的，可你是活的呀！用城堡带你们进去之后，再去找新娘不说是了？”卢卡安抚道。 “说得没错！我刚才吃完樱桃，顺便去那个地方飞了一圈，放礼物的房间和新娘休息室只有一壁之隔。”闭嘴一边梳理自己胸前的羽毛一边说道。 鉴于它的这次空中侦察很有意义，卢卡也就不去计较对未成年银龙监管不力这样的失误了，反而鼓励的对它点了点头。 不过没过多久，他的好心情就随着又一个找上门来讨债的店铺伙计的出现彻底消失了。 对方指着洒了一路的红色果汁说道：“就是那只鹦鹉，糟蹋了我们二十多公斤樱桃！请付钱吧！” ------------ 第一四四章 结婚礼物 虽然出了不少意料之外的乱子，却也没有影响到原先的计划，只是让卢卡的钱袋瘦了一点身。 卢卡不想再去计较“一只鹦鹉是怎么毁掉二十公斤樱桃”这样的细节问题，而是直接下令，第二天让闭嘴和西娅一起闭门思过，反正银龙没有请柬也变不小，鹦鹉在那种场合肯定要找事，干脆让这两位在船上安安静静的消停一天。希望如此吧。 第二天一早，酒馆老板沃尔特介绍的车夫如约而至。卢卡拎着包装好的“闪银城堡”上了车，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座位旁边――这里面可是装了他的大部分船员，不容有任何闪失。 车夫是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男人，和落日群岛大部分车夫一样，滔滔不绝的为卢卡介绍了一番岛上的自然风光和历史背景。以他的口才，委身在这么一个军港，而不是雷顿港那样的旅游胜地，真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婚礼举行的地点：皇家珍林苑，按照这车夫的说法，二十年前还不属于布罗恩帝国。不仅如此，整个银杉岛当年都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王国。 像落日群岛西北部众多弱小国家一样，这个仅有一岛的国家，没能做出任何像样的抵抗就被布罗恩帝国迅速吞并，而它原来以种植各种珍惜植物而闻名的皇宫，现在也变成了布罗恩帝国的一处国有园林。 “那你出生时还不算帝国臣民咯？不会对帝国有什么想法吗？”卢卡问道。 “可不是嘛！不过话说回来，管他什么王国帝国的，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有什么区别呀？不管是谁来，税都是一样的重，只要能糊口，咱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车夫倒是很想得开，也不知道是真这么想，还是顾忌到卢卡现在的“男爵”身份，不得不这么说。 把卢卡送到地方，车夫问道：“阁下回去还要用车吧？晚上我来接您？” 卢卡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两枚面值为十的银币递给他：“你也不用到处跑了，就在这里歇着吧，这车今天算我包下来了。等我出来，再付剩下的两枚。” 车夫当然很开心，来回只跑两趟就可以赚足一整天的利润。 卢卡转身走到皇家珍林苑的大门口，这里果然戒备森严，不过也的确和奥莉说得一样，守卫只是一一检查请柬，完全不看来人的长相。 “难道他们就不怕有捣乱的人混进来吗？”顺利的进入前厅，卢卡压低了声音问道。 “布罗恩帝国扩张这么快，每一天都有不止一打贵族冒出来，那些守卫怎么可能认得全啊？再说，这个婚礼，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根本没这么重要！”奥莉在城堡模型里小声答道。 “而且，这岛上军舰多得就跟不要钱一样，谁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跑到这个地方来搞事？”丹尼尔说道，他昨天对着海面上来来往往的众多军舰瞪了半天眼。 “除了我们。”克里特补充道。 卢卡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侍女走上前来，微微屈膝行了个礼，说道：“这位阁下，请问有什么事吗？” 卢卡这才意识到的，自己举着这个城堡自言自语的行为，稍微有点不那么低调，好在这个前厅宾客众多，真正注意到他的人并不多。 “没事，我就是检查一下这个礼物是不是完好的。”他赶紧掩饰道。 “阁下，礼物请带到臻品间登记。”侍女说完，叫过另一个侍女吩咐道：“你给这位阁下带路。” 来到收礼物的臻品间，管事的是个低级军官。一看见这人，卢卡顿时紧张起来。 对于帝国海军的人，他真没什么了解，但是这张脸卢卡无论如何也不会忘掉。当他刚刚穿越到这里时，指挥手下要在绞架上吊死他的，就是这个海军中尉，提姆.沃伦。 一年过去了，这个沃伦中尉不仅军衔一点没升，还被派了这么一个收礼登记的琐碎工作，看来过得不怎么顺利。说不定，就是因为在亚托岛上被死刑犯跑掉，所以阻断了他的上升之路。 沃伦中尉拿起城堡，小心的看了看外表，就转头递给了旁边的一个男人。 那个人的衣着打扮卢卡也不陌生，和在海底废墟里丧命的那个贝恩.索班穿的是同样的制服，这人显然来自帝国实验室。如果要检查礼物中可能存在的爆炸物，大概没有人比实验室的研究员更有经验了。 他一一打开城堡的所有门窗检视，过了好一会终于点头：“没有问题。” 卢卡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立刻又听见这人笑着说道：“里面的这些小娃娃做得还真像啊！” “嗯，是啊，特意找巧手的工匠做的！”卢卡顺着他的话说道。 他在名册上写下自己的伪装姓名：杰拉德.桑德斯男爵，正要转身离开，沃伦中尉却忽然叫住了他：“请您等一下！” 卢卡不由得紧张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阁下抱歉，我不知道是您。”沃伦彬彬有礼的答道，“卡弗林伯爵留下过命令，请您一到就去找他。” “呃……我这就去。”卢卡准备开溜。 可是沃伦中尉站起来，打开了通向旁边房间的门“伯爵马上就会过来，请您在这里等他一会。” 卢卡皱了下眉，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妙，但还是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向旁边房间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从那个实验室的研究员手里把闪银城堡拿了回来：“我自己带着这个吧，等会我亲自送给他！” 说着他大步走进那个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还好，这间房间空无一人，只摆着几把椅子。 卢卡坐下来仔细想了想，刚才沃伦中尉那语气虽然很有礼貌，但动作却不容他有别的选择，难道自己的伪装引起了怀疑？ 随即，他摇了摇头，驱散了这个想法。如果是自己的伪装出现了问题，那就不会是“在这里等着”这么简单了。那么，就是原本的桑德斯男爵和卡弗林伯爵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 没来得及再有什么动作，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说杰拉德那小子在这里？” ------------ 第一四五章 隔墙有耳 路易.卡弗林，这个五十多岁，头顶发丝已经略显稀疏的男人，正站在臻品间的一扇门前，与卢卡只有一墙之隔。 他推开门，动作略显急促。 房间并不大，略扫一眼就可以得出结论：这里空无一人。 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推开，略带凉意的春风轻拂着轻纱窗帘，靠近窗口的圆桌上，花瓶不知什么时候被摔到了地上，花束、清水和碎玻璃铺满地面。 路易.卡弗林伯爵，在布罗恩帝国一向被认为是海军的支柱，虽然爵位不能算高，家世也不能算显赫，但仔细追想就会发现，卡弗林家的发迹，和布罗恩帝国的向外扩展，是仅仅联系在一起的。 正是因为势力增长太快，路易.卡弗林的爵位才没能跟上他积累权势和财富的速度，这大概也是他急于让自己的二儿子与身负公爵头衔的斯图尔特女士联姻的原因。 当然，上面这些事情卢卡肯定是不知道的，此刻，在门窗紧闭的闪银城堡里，奥莉正在小声给他解释着。刚才时间紧促，他只来得及推开窗子做出个某人畏罪潜逃的假象，再给自己施放一个缩小术，也躲进这个城堡模型里。 要是再多一秒，卢卡大概就会被对方迎面撞上。 “这……竟然跑了？！”路易.卡弗林的声音透着愤怒。 跟着后面的沃伦中尉脸上立刻布满愁容，果然，卡弗林伯爵下一刻就把怒火转向了他：“就这么一个废物，你都看不住？！” 一年多来两次被人从眼皮底下跑掉，沃伦中尉这次是彻底和自己的远大理想告别了，但他还是得补救一下：“他一定还没跑远，我这就派人去找。” “算了！这种日子，别再弄出事来！”卡弗林伯爵摇了摇头，“反正，他跑不出这个岛去。婚礼一结束，就算把整个银杉岛的土地翻过来，也要给我把他找出来！” 卡弗林伯爵正要离开，一个穿着海军正装的人从外面一路小跑过来，胸前绶带上显示的军衔相比他三十出头的年龄明显不太合理。 “父亲！”他叫了一声后，停下来喘息了一会，平复了急促的气息。 闪银城堡里，卢卡有些惊讶：“这就是今天的新郎吗？” “没错，就是他，海军中将威廉.卡弗林。”奥莉揉着肩膀说道，刚才在那个研究员检查城堡内部的时候，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的装成雕像，保持浑身僵硬可比挥舞巨剑累多了。 “他看着也就三十岁吧？看起来比那个沃伦还年轻几岁，就是海军中将了？”卢卡不由感叹，即使是在落日群岛，有个好爹也还是挺重要的。 “有他父亲的原因，不过也不完全是。”奥莉虽然很讨厌这一家，但还是实话实说，“他这军衔，倒真是一场仗一场仗打出来的。只不过，卡弗林中将参加的战斗，绝对不会遇到什么没有援军，后勤不力之类的情况。” “作为海军中将，年龄的确有点小；不过作为新郎，这年纪可就太大了吧？”丹尼尔皱着眉头问道，他那个年代，十四五岁结婚都是常事，就算现在的落日群岛，二十多岁还没结婚的，除了那些太穷太丑的，也就只有卢卡这种在岸上没有落脚点的海盗了。 “他不是第一次结婚了。威廉.卡弗林原来的妻子，就是他的表妹。”奥莉答道。 “那是他为了这个爵位离婚了？”卢卡摇了摇头，虽然这样的事情也不能算少见，但终究还是让他有些反感。 “离婚？你想得真简单。在凯雷四世下令联姻的前一个月，他的前妻很自觉的‘病逝’了。”奥莉的眉毛挑了起来。 “这……”卢卡发现完全低估了这一家，他一边从窗户缝里往外看去，一边问道，“他不去准备婚礼，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呀？” 似乎刚好和卢卡想到了一块，卡弗林伯爵不悦的问道：“威廉，你不去准备仪式，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听说杰拉德叔叔在这里！”威廉.卡弗林辩解道。 “人早就跑了！我会找到他的，你现在先别管这些，给我安心结婚，这场婚礼绝对不能出问题！”卡弗林伯爵说着就把自己的儿子往外赶。 “等等，父亲，还有一件事情！”威廉.卡弗林说着，挥手让沃伦中尉带着其他人退出门去，自己又伸手关上了窗子。 见周围没有了闲杂人等，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凑到卡弗林伯爵身边低声说道：“这是十分钟前刚刚送过来的，上面盖着霍尔首相的封印。” 与他相隔不到半米的几个闲杂人等，全都把耳朵贴在城堡窗户上仔细听着。 卡弗林伯爵拆开信封，仔细看了一遍。 “上面说什么？是不是和――”威廉.卡弗林说着指了指刚被关上的窗口，急切的问道，“――太阳的异象有关？” 伯爵把信递给自己的儿子：“不错，首相大人说，神殿已经着手在处理此事了，让我们不必担心。最重要的是――” 他停顿了一下，指着信纸上后面几行：“绝不能停下原来的计划！” 威廉.卡弗林看着信，仍然皱着眉头：“可这上面并没有说明原因啊……”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情！”伯爵打断了他，“回去哄好你的新娘，一年之内，在领地彻底安定下来之前，不能出任何问题！” “好的，我这就回去。您也赶紧给霍尔首相回信吧，神殿的信使还在等着呢。”威廉.卡弗林说着把信递回他父亲的手里。 卡弗林伯爵点了点头，父子两人一起走向门口。 闪银城堡里的卢卡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两个人都离开，他们就可以找机会出去。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下路，从这个房间的窗口出去，只要再走十来米，就是新娘休息室的窗子。 没想到，已经一只脚迈出了大门的威廉.卡弗林忽然转身回来，走到闪银城堡前弯腰看了一会说道：“这就是杰拉德叔叔送来的礼物吗？” ------------ 第一四六章 新娘与侍女 “这就是杰拉德叔叔送来的礼物吗？”威廉.卡弗林弯下腰来，仔细打量着闪银城堡。 一直在门外侍立的沃伦中尉听到他发问，赶紧走进房间答道：“是的，礼物登记的名称是‘闪银城堡’，研究员已经核查过没有发现问题。” “唔，我这个叔叔办的事让人生气，挑选礼物的品味倒还不错。”威廉.卡弗林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双手，拿起闪银城堡，往门外走去。 卢卡几人在里面被晃得一阵趔趄，抓住城堡内部的焊钉才没有摔得东倒西歪。 “还挺沉的。”威廉.卡弗林边走边说。 当然沉了，五个人的十六分之一，也是好几十斤呢，怎么不累死你？在城堡里勉力保持平衡的卢卡暗暗腹诽。 沃伦中尉在后面跟上来问道：“中将，这东西还需要入库吗？” 威廉.卡弗林没有停下，边走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直接给凯特送过去，你不用跟着了。” 几分钟后，他在新娘休息室的门口停下，敲了敲门。 一个二十多岁的侍女打开了门，看见是今天的新郎，愣了一下，犹豫着说道：“中将，婚礼之前按规矩您不能见新娘的。” “知道，我没打算进去。”威廉.卡弗林举起手里的闪银城堡，“刚才在臻品间看见这个礼物不错，就顺手带了来，你替我交给凯特吧。” 侍女赶紧接过来，城堡的重量让她手上一滑，差点扔到地上。好在旁边另一个十五六岁的侍女反应够快，一把扶住，才没把这个模型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不然卢卡他们可就无处藏身了。 两个侍女喘了口气，一起把闪银城堡抬了进去。 这俩人走得比威廉.卡弗林一个人拿着的时候还晃，卢卡不敢向外张望，只能仅仅抓住内壁上的焊钉。 年轻侍女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这个卑鄙小人，一定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这东西很沉，就是不提醒您。” 年长的侍女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丽塔，这不是侍女应该说的话！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 “好吧，温妮姐。”被叫做丽塔的年轻侍女声音里透着扫兴。 不过没过几分钟，两个人还没从门口走到走廊的第一个拐角，年轻的丽塔便又沉不住气，忍不住再次抱怨起来：“温妮姐，他捉弄我们也就算了，你真觉得结婚之后那个家伙会对凯特琳娜小姐有多好吗？” 这次，温妮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丽塔的抱怨倒也没持续太久，新娘休息室距离大门也不过是一条走廊，要不是城堡模型的拖累，即使是这两个侍女也不会走上这么久。 温妮把所有重量压在右手上，腾出左手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回答后，她和丽塔抬着闪银城堡走了进去。 新娘凯特琳娜背对门口，坐在椅子上，周围的四个侍女正在她周围忙碌着，分别整理她的发型、妆容、头纱…… “那人来干什么？”凯特问道，她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任何情绪，既没有即将新婚的喜悦和不安，也没有明知所托非人的沮丧，似乎仅仅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温妮和丽塔把闪银城堡放在房间一侧的茶几上：“卡弗林中将从臻品间的礼物里挑出来一件，提前送来给您。” “知道了。”凯特琳娜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出声，整个房间只剩下侍女整理头纱发出的微弱声音。 温妮和丽塔显然早已习惯，也沉默着站在一边。 这可让卢卡有些着急，房间里人太多，直接跳出去一定会引发一阵骚乱。施放一个群体眩晕术？他还真没把握在这一屋子女人尖叫出来之前让所有人倒地。 眼看距离中午典礼的时间只剩不到两个小时，他打算试试看，抬头对奥莉使了个眼色，就准备开门。 凯特琳娜忽然说道：“这样就可以了，我很累，需要休息一会。你们出去吧，留温妮和丽塔就好了。” “可是凯特琳娜女士，您的头纱还差几个珍珠呢。”她身边的侍女答道。 “已经可以了。毁掉婚礼的并不会是几个珍珠，我的心情才会。”凯特琳娜的声音仍然没有任何情绪，但话里面的威胁意味却很明显。 “好的女士。”那四个侍女略微犹豫了一下，就屈膝行了个礼，退出门外。 “总算走了！”丽塔冲着房门翻了个白眼，“这些卡弗林家派来的哈巴狗真烦人！” “我去给您拿杯安神茶来。”温妮说着也走了出去。 凯特琳娜又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丽塔，这礼服实在很紧，你来帮我松一下。” 可是她没有得到回应。 “丽塔？”即使是凯特琳娜，这次的声音里也透出了些许不安。 她猛地站起来，转身向后看去。 丽塔的身体软软的靠在旁边的躺椅上，显然已经晕了过去。而在丽塔旁边，围绕着那个闪银城堡，几个陌生人一个接一个的忽然冒出来，简直跟花园里雨后长出蘑菇的速度相似。 一个身材高大，头发金灿灿的男人已经伸手锁住了门，另外一个黑色头发的瘦弱男人正扶着丽塔的肩膀，把她平放在躺椅上。 凯特琳娜心里一紧，她知道对这场婚礼不满意的，不仅仅是她自己。六月联盟、甚至布罗恩帝国内部都有很多人对此耿耿于怀，只是，这种不满意会不会最终导致一场暗杀，她自己也说不准。 也许这样更好吧，她看着失去知觉的丽塔，反而感觉有些释然。 卢卡把侍女在躺椅上放好，一抬头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的动作，立刻大声辩解道：“她不是我弄晕的！是……” 后一半话，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并不是凯特琳娜的面相有多么凶恶，相反，她长着一张白皙而娇艳的面容，精致的五官衬托得那件洁白的婚纱也烨烨生辉。 但是，这张脸，和奥莉竟然有九分相似！ “是我弄晕的，姐姐。”奥莉从卢卡身后闪了出来。 ------------ 第一四七章 姐妹 “姐姐？！”没等凯特琳娜说话，卢卡先惊讶的叫了起来。 然后他仔细看了看这两张脸，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姐妹，实在难以解释她们的相似程度。 两人的五官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奥莉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而凯特琳娜则更加白皙，看上去也更加成熟一些。 “奥莉，你不是姓蒙斯顿吗？”诺拉是最后一个变回原来大小的。 “那显然是假姓。”丹尼尔确定锁好了门，走回大家旁边说道。 “那也不对啊，”卢卡挠了挠头，“在泰勒那里，他们叫你……什么来着，反正不是斯什么的这个姓！” “奥莉维拉.弗洛雷斯。”克里特的记忆力一向是这几个人里最好的。 “谁记得清这么长的姓名啊？”卢卡摇了摇头，“反正，你们姐妹俩个的姓氏是不一样的，对吧？” “我说，时间很紧，咱们能不能回去再说这些？先把我姐姐弄走！”奥莉焦急的看了看墙壁边的落地钟，上面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点十分。 “奥莉，”凯特琳娜走过来，拍了拍奥莉的肩膀，“如果你想要别人帮忙，还是告诉他们实情比较好。” “可是，他们根本没问过我啊！”奥莉看了看卢卡说道。 凯特琳娜对着卢卡微微点头：“我替我妹妹的不成熟举动向您和您的同伴道歉，初次见面，我名叫凯特琳娜.斯图尔特，请问您贵姓？” “哎呀姐姐，这时候就别弄这些虚礼了行不？”奥莉急的直跺脚。 “没关系的，距离婚礼还有一个多小时，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但应该足够你们离开。”凯特琳娜不紧不慢的说道。 看来不说明白的话，奥莉的这位贵族姐姐是绝对不会老老实实跟着走的，卢卡干脆也不着急了：“我叫卢卡.莱斯特。” 凯特琳娜看着卢卡，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您？” “嗯……应该吧，我们的画像贴得满大街都是。”卢卡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刚才从缩小状态变回来，他竟然忘了再给自己来个伪装。 “哦，那个海盗。”凯特琳娜恍然大悟，转向奥莉问道，“这么说，那些通缉令上真的是你？你这些年也一直在海上？” “差不多吧，我现在是佣兵，替人打架的那种。”奥莉红着脸答道。 从卢卡进入这个房间一来，凯特琳娜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这倒是很适合你呀。” 奥莉当然知道自己姐姐的脾气，不弄清楚具体情况，凯特绝对是不会做任何决定的，即使她知道自己面对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未来。 “我长话短说，说完了你可要跟我们走！”奥莉坐下来说道。 她的语速很快，中间只是被送安神茶进来的温妮打断了一下，还好温妮显然是见过世面的，看着这一屋子形形色色的怪人竟然也没被吓到，只是检查了一下躺椅上的丽塔，就坐到角落里安静的倾听去了。 花了半个多小时，卢卡总算基本弄清了缘由。 凯特比奥莉只大一岁，她的姓氏继承自姐妹俩的母亲。这是因为，弗洛雷斯和斯图尔特分别是两个独立国家的统治家族，到了她们父母这一代，也许是运气不好，两家各自只剩下一个继承人。 本来，要是两人的父母各自成婚，两个公国也就可以像之前很多年一样顺利的运转下去，但是当年那两个年轻人，竟然私下举行了婚礼。这还不算，在第二年，借着参加冰川狂欢节的机会，他们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了两人已经结婚，并且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的消息。 这让两国的贵族全都炸开了锅，虽然没有演变成战争，但也进行了一场颇具规模的口舌之争，最终两国签署协议：两人的第一个孩子继承女方斯图尔特的姓氏，而第二个孩子继承弗洛雷斯的姓氏。 那一年，布罗恩帝国还叫做极光王国，而六月联盟也还远远没有成立。 虽然姐妹俩分属不同国家，但她们的童年基本是在两人父亲的领地，亚托岛上度过的。 随着姐妹俩渐渐长大，各自的性格差距也越来越明显。奥莉总喜欢和护卫队一起舞刀弄枪，而凯特则更喜欢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 在两人成长的过程中，落日群岛的局势也发生着巨变。先是极光王国改名布罗恩第二帝国，对周围的小国家不断吞并，然后是泰勒成立了六月联盟与之对抗。 姐妹俩的父母为了避免国家被吞并的命运，没有什么犹豫就加入了六月联盟，但这两个国家的地理位置不是很好，它们距离布罗恩帝国的核心区域实在太近。布罗恩帝国的皇帝凯雷四世，帝国的创立者，又怎么会放任如此重要的位置不管呢？ 当帝国的军队攻入亚托岛上的红盾堡时，凯特十二岁，奥莉十一岁。 那天，直到弗洛雷斯公爵夫妇在帝国士兵的剑刃下殒命，六月联盟承诺过的军事保护也迟迟没有到来。 那天，凯特把奥莉推入了城堡里唯一一条逃生通道，而自己则在城堡的另一边引开敌人，最终落入入侵者的手中。 对于布罗恩帝国来说，凯特的身份相当重要。也许底层民众对于权力更迭并不敏感，但中间的那些小贵族一个个却都是顽冥不化，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以让布罗恩帝国的统治减少很多麻烦。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布罗恩帝国对那些领地的控制渐渐收紧，虽然还时不时冒出一些反抗的苗头，但大多不成气候。至此，凯特的作用也就该结束了，于是，也就有了这次婚礼。 “那你就更没理由留下来了。”卢卡听完立刻得出了结论，“那么凯特姐，你要不要上我们的贼船呢？” “即使我想去，你们有什么办法带我走吗？”凯特还有些犹豫。 卢卡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个正是我擅长的，只要现在就走，别等到那些海军闯进来发现我们。” 锁住的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沃伦中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抱歉，你们早就被发现了！” ------------ 第一四八章 这集我看过！ “抱歉，你们早就被发现了！” 随着沃伦中尉的声音，十几个士兵鱼贯而入，在门口一字排开，各自举起手里的火枪。与此同时，房间的窗子也被从外面猛地推开，更多火枪瞄准了屋里的每一个人。 卢卡原本是背对着大门的，他转过身，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他心里有些疑惑。 难道是这两个侍女？不太可能，年长的那个温妮，自从端了安神茶进来，就一直坐在角落里看着奥莉的背影抹眼泪，克里特的视线完全可以覆盖到她，要是有什么小动作，肯定会被发现。而那个年轻的，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不过他倒也不太着急，这样的情况他又不是第一次碰到，至少上一次，吃亏的可不是他自己。 “哎呀，这场景怎么这么眼熟？奥莉，你说呢？”卢卡的声音一点也不着急，反而略带笑意的对奥莉问道。 “是哦，好像上次比这次人还多点。”奥莉说着对沃伦中尉挑衅的挑了下眉毛。 “就是嘛，我就觉得这集我好像看过，不过那个什么中尉，你要是想抓住我，带这么点人大概是不够的，去年的教训还不够吗？”卢卡满不在乎的说道。 沃伦中尉比卢卡更为吃惊，他得到的消息不过是有人在休息室里骚扰新娘，本以为最多不过是银杉岛上那些尚未死心的落魄贵族，想要在婚礼上做些手脚，这种角色，自己这十几个士兵足够对付，但没想到一进门，就碰上了那张让自己这一年一直咬牙切齿的脸。 “绯红之影！你想干什么？在海上祸害得还不够，现在还打算绑架新娘了吗？”沃伦虽然心里没底，但嘴上却并不放松。 “这位中尉，他们并没有绑架我。”凯特向前走了一步，打算缓和一下房间里的气氛。 沃伦中尉再次吃了一惊，公爵小姐的地位高高在上，他这种中层军官平时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见到，即使远远碰上，对方也是带着面纱，时至今日，他才第一次看清楚凯特的长相。 但是奥莉的相貌，沃伦是了然于胸的，他几乎每天都要对着那几个人的通缉令瞪上几眼，却完全没想到公爵小姐的相貌，竟然和传说中“绯红之影”的副手，声名显著的“巨剑”几乎一模一样。 “不用跟他们解释这些，我们直接走就是了！”卢卡懒得再废话，直接抬起右手，准备引导魔力流。 上次这个家伙已经尝过了石化术的滋味，这次要不要来个眩晕？他还在对法术挑挑捡捡，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他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走到沃伦身边，他看起来不到四十岁，身上穿着黑色的丝绸制服，衣襟上绣着帝国实验室的徽记。刚刚在臻品间里，检查那个闪银城堡的就是这个人。 “塞西尔大师，你怎么来了？”沃伦中尉也没料到这个人会出现。 被称作塞西尔的人稍微点了下头作为回答，就转向卢卡说道： “请你看看自己的脚边。” 声音不大，却冷飕飕的让卢卡感觉一阵不适。 卢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自己脚边不远，茶几与地板的交界处上，一个直径大约十厘米的半圆形物体闪着金属质感的光。不只是这一个，整个房间的角落，每隔一段就有一个这种东西。 “这是什么？”奥莉蹲下身，想要仔细检视一下。 “别乱动！会爆炸的。”克里特这次话说得比较及时。 塞西尔愣了一下：“想不到你们这些海盗里，竟然还有人有点见识！” “那到底是什么？”卢卡低声对克里特问道。 “硝化甘油炸弹，和那时候爱德华.休打算用来炸我们的类型差不多。”克里特皱着眉头说道。 塞西尔很满意的咂着嘴：“要不是你也在通缉令上，我都想吸收你加入实验室了，连硝化甘油这个词都能说出来！不过，这可不是黑帆用的那种低级产品，你们也不用太担心，经过改良以后，它不会像原来那样一碰就爆的。” 说着，他命令旁边的士兵搬过来一个连着导线的沉重箱子，打开盖子把手放到里面的开关上说道：“这可是最新的研究成果，我都等不及看看遥控引爆的实战效果了！” 房间的角落里传来一阵啜泣声，侍女温妮抹着眼泪哭道：“凯特琳娜小姐还在屋里呢！求你们不要冲动……” “对啊，你们别忘了，新娘可是在我们这里呢！”奥莉眼睛一转，对着门口的人喊道。 沃伦中尉有些迟疑，万一凯特有什么闪失，他的未来大概就不是没法升职那么简单了。 不过随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威廉.卡弗林的声音替沃伦做了决定： “那又怎么样？难道你们以为，帝国海军会跟你们这些海盗讲条件吗？” 新郎挥了挥手，房间里的士兵纷纷退到门口后面几米，那里的地板上，画着一条不太明显的线，看来早就标识出了爆炸会波及的范围。 “可是新娘还在屋里呢，中将！”沃伦中尉没有跟上自己上司的思路，“伯爵大人要求婚礼不能出乱子，您可别忘了啊！” “你别乱叫，服从命令！”卡弗林中将不耐烦的把沃伦推到一边，对屋里的新娘说道，“凯特，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走出来，我觉得这些海盗不会拦住你的。” 凯特缓慢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妹妹还在这里。” “哟，你也要跟我讲条件呢？这个没商量，你妹妹现在就是帝国通缉的要犯，要不你出来，要不你也跟他们一起陪葬，自己选吧。”威廉.卡弗林寸步不让。 见凯特还在犹豫，他补充道：“你不会真以为，没有你，婚礼就进行不下去了吧？你仔细想想，这七年来，有几个人见过你的脸？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有‘公爵小姐’头衔的新娘，至于新娘头纱下面的是不是你，有什么关系呢？” ------------ 第一四九章 演技派 不合适的婚姻真的就是互相折磨啊！卢卡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新郎新娘，在心里无声的感叹道。 “你别发呆了，想想办法！”奥莉用剑柄把他从神游状态里敲了回来。 “哦……”卢卡转头看了看威廉.卡弗林，“让我们商量一下行不？” 威廉.卡弗林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可商量的？难道你们觉得自己还能有退路？” “不是啦，你看，新娘还在我们这边呢，虽然你说着换人也没关系，可那总还是有点麻烦的对不对？”卢卡微笑着说道，“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半天还不动手吧？” 威廉.卡弗林犹豫了一下，的确，他担心凯特在婚礼上可能出问题，提前留了一手，假新娘随时可以用，但是这种事并不是完全保险的。对于银杉岛上那些蠢蠢欲动的前朝移民来说，一旦发现这个漏洞，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骚乱，让本来就不稳定的局势更加动荡起来。 无论如何，能够让凯特本人来参加婚礼，是最优的选择，虽然威廉.卡弗林嘴上说着没有商量，但那更多是为了虚张声势。只要能和凯特顺利完婚，也不是完全没有余地的。 “好吧，你想要什么条件？”他声色俱厉的问道，可气势上明显比刚才弱了不少。 “不是，你没听明白，我是说，让我们内部先商量一下，”卢卡赶紧摆了摆手，“要不然，我说可以他们说不行，咱也没法谈是不是？” 威廉.卡弗林看了一眼墙边的落地钟，距离婚礼还有一点时间，对方的说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又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一眼塞西尔，在这个岛上，这个帝国实验室来的大师的意见也是不容忽视的。 塞西尔也看了看时钟，低声说道：“可以，他们跑不出去。” 他说得的确不假，这个房间装了十几个炸弹，整个会场里还有数百个帝国海军士兵，不仅如此，海港周围那些军舰也在不停巡逻，不管怎么看，卢卡这几个人都没有逃脱的可能。 对面主事的两个人都没有意见，卢卡小团队的几个人，加上凯特围拢成了一圈。 “你赶紧施法呀！”奥莉焦急的小声说道。 “别急，我这不就是找时间来施法的吗？你们给我掩护一下。”卢卡说着，嘴里默念起了咒语。 剩下的几个同伴很默契的纷纷开始低声讨论，有的拍着胸脯做信心满满状，有的低着头做无可奈何状，当然还有睁大了眼睛做如醉如痴状的，各自发挥着演技，嘴里说着不知所云的话，反正对面也听不清楚。这一番表演竟然让对面的帝国士兵看得有些呆了。 “他们不会内讧吧？”一个士兵小声问道。 “那就省事了，最好他们自己先杀上一轮。”另一个士兵看得快要笑出来了。 “别放松警惕，这几个人的可怕绝对超出你们的想像！”沃伦中尉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可是吃过亏的，虽然只和其中两个人打过交道，但如果其他人也跟卢卡和奥莉水准相当，即使身边有这么严密的布置，沃伦心里还是一阵阵的发虚。 而在卢卡周围的圈子里，也有人完全没弄明白情况。 “你们脑子没问题吧？”凯特睁大了眼睛问道，别人反正她也不认识，就是这个从小流落在外的妹妹让她无法释怀，想想奥莉这七年可能经历过的事情，精神状态变成什么样都是可能的。 “噗！”卢卡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点着头说道，“你们演技越来越好了。” “你笑什么笑？赶紧念咒语呀！”奥莉恨不得自己变成紫晶法杖帮他施法。 卢卡慢悠悠的说道：“已经弄好了呀。” “好了？是钻石皮肤吗？”奥莉说着就用剑柄在卢卡肩头怼了一下，完全没有预料中的闪光出现，反而让对方呲牙咧嘴起来。 “别别别！疼！”卢卡赶紧扭动着身体躲开。 “真没有？”奥莉手里拿着巨剑还在犹豫，看着好像还想换个方向，用剑尖试试的样子。 不远处的帝国士兵一阵惊喜：“他们好像真的要打起来了！” “闭嘴，举好你的枪！”沃伦不打算再多废话，他的精力完全放在对面的几个人身上。 “遵命！”士兵不再出声，不过今天也许是看到了这么一出喜剧，手里装载好子弹的燧发步枪都感觉比平时轻了一点。 “别闹，你用剑戳我的话，会有大麻烦的！”卢卡看着奥莉的剑尖，声音比面对一屋子炸弹还要紧张。 “有什么麻烦？她会被变成青蛙吗？”诺拉好奇的问道。 “不是，她要是戳我，我会死的。”卢卡一本正经的说。 “我说，你们真的在想办法吗？”慢性子的凯特都感觉自己的冷静快要被这几个人蒸发干净了。 “是啊，你不用钻石皮肤，那打算怎么办？眩晕还是石化？这么多人一次能搞定吗？”奥莉对卢卡常用的法术已经快背下来了。 “等会你就知道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卢卡没接着法术这事往下说，而是转头对凯特问道，“凯特姐，这么叫你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凯特点了点头，以前的确没人这么叫过她，听起来还不错，虽然按实际年龄来算，卢卡比她还大了好几岁。 “你肯定不打算再留在这里了吧？”卢卡问道，虽然形势上看，凯特断然没有留下的可能，但奥莉的这个姐姐行事和奥莉完全不同，他真的没法判断她会有什么决定。又不能把人打晕了带出去，真要这样，下一个被打晕的大概就是卢卡自己了。 “嗯，我跟你们走！”凯特终于下定了决心。 “欢迎加入绯红之影海盗团！”诺拉开心的说道，她这个拉拉队长的角色倒是非常称职，要不是脚下还有好几个炸弹，她说不定会跳段精灵擅长的舞蹈来庆祝。 “好了！”卢卡一拍双手，“那么我们现在只要对付他们就可以了！” 他转过身，对卡弗林中将大声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 ------------ 第一五零章 文字中的秘密 卢卡大声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 “你当我是聋的吗？”卡弗林中将嘴角抽搐了几下，前面的话他没听到，后面这句“只要对付他们就可以了”卢卡说得声音可不小。 “呃……你听到了啊？”卢卡挠了挠头，“对了，那个什么中将，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威廉.卡弗林表情严肃的向后退了一步，皱着眉说道：“莱斯特船长，帝国海军难道还有人不认识你吗？不过今天，你的好运气大概用光了。” “认识我啊？”卢卡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你应该知道吧，威胁过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沃伦中尉：“你可以和这位……什么来着，反正我记不清名字的中尉，讨论一下石化术的感受。其实，去问黑帆的那个头头是最合适的，可惜他现在已经没法回答问题了。” “爱德华.休的失踪也是你干的？”威廉.卡弗林这么问着，却并不是很吃惊，而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爱德华.休被委派探索遗迹这件事，就是他一手促成的。 探索遗迹一直是个比较危险的活儿，要不帝国海军也不会把这事交给落魄的海盗头子来干，可正常情况下，就算遇到危险，也总会有一两个人幸存下来。可这一次，送人到那片海域的船在海上足足转了一周，也没能等到探险队返回，要知道，那队伍里可还跟着一个实验室的研究员呢！ 如果卢卡和爱德华.休的失踪有关，那整件事也就解释得通了。 卢卡摇了摇头说道：“失踪这词不太准确，他这次的确是死透了。” “怪不得我们的研究员索班也没了消息，不过现在别扯这些没用的了，你们到底怎样才肯交出新娘来？”帝国实验室的塞西尔说着举起了手里的控制器，但却没按下去，而是看了看墙边的落地钟。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卢卡的眼睛：他在等什么呢？卢卡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还在东拉西扯：“我能再问个问题吗？就当替新娘问的。” “说！”塞西尔回答得很痛快。 所以，你真的是在等时间咯？怪不得不怎么着急。卢卡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不过见对面还都等着听他的问题，他赶紧继续问道：“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在新娘休息室装这么多炸弹干什么呀？凯特小姐一看就不像她妹妹那么能打，你们这是防谁呢？” 威廉.卡弗林笑了一下，声音里竟然带着些苦涩的味道：“你真以为凯特是什么人畜无害的柔弱少女吗？她……” 凯特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严格的说，中将，我已经年满十九岁，应该脱离了您口中‘少女’的范围了。” “请不要纠结这些细节……”这次轮到卢卡苦笑了。 “莱斯特船长，还是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吧。”凯特并不打算把话语权，特别是评论自己的话语权交给别人。 “那你说吧，哦还有，叫我卢卡就好。”卢卡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们这些装置，确实是用来提防我的。”凯特说道。 红盾堡被攻破后，当她被带回母亲的领地银杉岛时，凯特十二岁。 那时候，整个布罗恩帝国没有人认为这个瘦弱的小姑娘会惹出什么麻烦，毕竟，凯特的行为完全符合人们对贵族女士的标准印象：优雅、宽和、彬彬有礼、甚至还有些懦弱。 在那之后的两三年间，凯特仍然像在红盾堡一样，几乎每天把自己埋在成堆的书本中，完全是一副逃避现实不问世事的状态。她最出格的举动，也不过是在文学上越来越执拗，似乎只有写诗才是她唯一感兴趣的事。 对于布罗恩帝国来说，这根本就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当然也不会有人去阻止。 于是，凯特的诗歌和散文开始在银杉岛的贵族之间流传，其中既有帝国进驻的新贵，也有原来效忠于斯图尔特家族因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屈服的那些。 再到后来，就连落日快递的邮报上，都喜欢引用上一两句这位女士的大作，甚至有人专程前来约稿。 这些，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直到凯特十六岁的时候，帝国海军中，终于有人发现，银杉岛和周围附属岛屿上，越来越频繁的反抗和暴动，竟然和凯特诗歌流传的频率息息相关。 威廉.卡弗林中将立刻下令彻查，但仅凭那几句押韵的片言只语，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对凯特琳娜.斯图尔特，这个银杉岛名义上的统治者下手，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局势说不定会再次动荡起来。 因此，威廉.卡弗林只是切断了凯特和外界的联系通道，让实验室在凯特的活动范围内布满了各种机关，并且把一直来找她约稿的那个记者抓了起来。 讲到这里，凯特叹了口气：“其实，莱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根本没找对方向。” “莱利？哦，那个记者。”威廉.卡弗林点了点头说道，“这我相信，到死他都没说出什么来，我不认为在海军的牢房里，他能守住任何秘密。” 凯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戚：“反正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了，我的那些诗根本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把它们发出去的时间。不过，即使告诉你这些，你们也破解不出其中的秘密。” “我不需要破解，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再指望你能老老实实的跟我走完结婚典礼的所有程序，那个秘密，就和你一起埋葬在这里吧！”威廉.卡弗林并不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要不他也不太可能和凯特耗上这么多年，不过现在，他的眼睛也不停的瞟向墙边的那座落地钟。 “喂！说这么半天，你们不动手到底等什么呢？还炸不炸了？”奥莉可没有什么耐心，倒不是她对炸弹有什么特殊爱好，而是“卢卡到底施了什么法术”这个问题快要把她折磨疯了。 凯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他们在等烟花。” “烟花？” “是的，婚礼开始前半小时，会放一轮烟花，那个时候引爆的话，这里的声音就不会引起怀疑。”凯特说道。 落地钟的指针终于指向了十一点半，窗外第一枚烟花破空而起，在半空发出巨大的声响。 ------------ 第一五一章 威力不足 像落日群岛上大多数隆重的仪式一样，这个规模不俗的婚礼上，当然也是要放烟花的。 只是婚礼的烟花和节日不同，因为是白天，那些五颜六色的闪光效果并不明显，反而是能发出“噼里啪啦”声音的炮仗充当了主要角色。这一点，倒是让卢卡颇感亲切――他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也有这个习俗。 随着越来越多的“噼啪”声响起，威廉.卡弗林不打算再拖延下去了。 他对身边的塞西尔点了点头说道：“动手吧，大师。” 塞西尔毫不犹豫的扳动了箱子里的第一个开关！ 这个按钮连接的炸弹，就是卢卡脚步最近的那一个。 微型炸药经过改良，在硝化甘油里加入了风剪草的粉末，不再像原来那样随便晃晃都有可能爆炸。而且因为是装在室内，作用也仅仅是为了威慑凯特，所以炸药量并不是很大，爆炸的杀伤范围也不过两米而已，当然，要想对付就站在旁边的卢卡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开关扳动之后，塞西尔却并没有听见意料之中那一声炸裂的声响。 声音还是有的，只不过那是软绵绵的一声“啪”，跟窗外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比起来，显得有气无力。至于威力，也只不过是把上面的金属外壳炸得跳起了不到十厘米，翻滚了几圈落在卢卡脚边，连形状都没有变化。 卢卡捡起这个金属壳在手里摆弄了一下：“哎呀，没想到力量竟然衰减得这么明显！” “你做了什么？”塞西尔睁大了浑浊的眼睛，连忙扳动更多的开关。 “啪！”“啪！”更多有气无力的声音依次响起，最后一个甚至只发出一声病恹恹的“噗――”。听着这一串声音，卢卡都有些怀念起那种有很多泡泡的包装纸来，穿越前他特别喜欢捏破那些泡泡。 如果说所有人中，有谁一直保持着紧绷的神经，一秒都没有放松过，那一定是沃伦中尉了。 见炸弹没能奏效，他立刻对手下的士兵下令：“开枪！” 至于能不能有用，他自己也没有多大信心，但总不能拔腿就跑吧？自己的长官可还站在旁边呢。 不出所料，燧发步枪扣下扳机后，弹丸并没能如愿射向卢卡。枪管后方的火药仓里闪过一道微弱的火光，然后是一声暗沉的“嘶――”，球型的铅弹慢吞吞的从枪口滚出，落在枪口前不到半米远的地面上，发出“嗒”的一声。这简直可以算是今天屋里最清脆的一个声音了。 “我明明装足了火药的！”士兵们气急败坏的叫着，纷纷检查步枪后方的火药仓。 “真不是你们的锅！”卢卡微笑着说道。 “你到底干了什么？”沃伦喊出了和塞西尔一样的话。 其实奥莉也想这么喊来着，不过努力忍住没有出声，只是一直冲着卢卡转眼睛。 “还是缩小术嘛，刚才这里的所有火药，不管是黑火药还是改良过的硝化甘油，我都给缩了一遍。”卢卡说道，不给别人解释也就算了，要是不给奥莉解释清楚，大概回到沉默死神号上她也消停不了。 “还能用在火药上啊？”奥莉恍然大悟。 “嗯，还是一样的比例，十六分之一。”卢卡点头说道，“其实我就是突发奇想试试看，没想到比用在人身上效果还好，火药还不会乱跑。” “赶快叫人，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威廉.卡弗林的声音适时传入了卢卡的耳朵，这刚好给想要演示一下“同样魔法对不同目标的效果”的卢卡提供了一个合适的机会。 海军中将向走廊尽头跑去，但是没跑两步，随着卢卡的咒语，他急速缩小的右脚就绊在了没缩得那么快的左脚上，然后，两只脚再也没法支撑不成比例的身体，脸朝下平拍在地面上，晃了一下，才整体缩成同一尺寸。 “你看，如果目标是人，而对方又不肯老老实实的站好，就会是这个结果。”卢卡声情并茂的给奥莉讲解道。 剩下的海军士兵听见这个说法，迈出去的脚停顿在了半空，一时不知道是跑还是留，在场的最高长官可还趴在地上没起来呢。 “笨蛋，快走！这么多人呢，它还能一个一个变不成？”塞西尔叫着，推动身前的几个士兵。 沃伦中尉并不同意这个想法，他见识过卢卡群体施法的能力，不过他的警告根本来不及出口――当然，就算他说出来，塞西尔大概也不会相信这么一个底层军官。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所有士兵都坐在地上，冲着比自己高几倍的桌椅发呆。他们还是运气好的，塞西尔和威廉.卡弗林几乎一样的平拍在了地面上，只不过，他是侧着倒地的，应该还保留了一张完整的脸。 “我当然可以群体施法了！”卢卡对于塞西尔低估自己很不满意，群体施法，他几个月前进阶为初级法师的时候就学会了好不？ 大概是因为有这么个情绪，他这次群体缩小术用得格外顺手，扩展出去的范围比原来的极限提高了不少。 从屋里跑出来，看着一花园四处乱跑的小人，卢卡自己也有点吃惊。 “那个……没有法杖，不好控制范围啊。”他讪笑着说道。 还好这个魔法范围没有波及到门外，从花园里跑出来，几个人迅速爬上在还在原地等待的马车，在车夫“这么快就出来了”的疑问中，一溜烟的返回了游隼号。 “唉，可惜便宜了那家伙，本来想用个风刃术结果了他的，变小以后我就找不到他人了！”卢卡对这个结果还是有些遗憾的。 “就是，目标变得这么小，我的剑都不知道往哪儿刺了！”奥莉也附和道。 “那个……”克里特指了指卢卡的右脚说道，“其实，威廉.卡弗林在你从那栋房子里跑出来的时候，就被你踩死了。” “啊？有这种事？”卢卡赶紧把右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鞋底上倒也没有挂着一具尸体之类的，只有一些看不出颜色的污泥。 “难道，这就是那家伙的渣渣……”他愣了一会说道，忽然有一种想买新鞋的冲动。 ------------ 第一五二章 我的城堡呢？ 这一趟抢新娘，卢卡他们几乎顺风顺水，除了变小的时候被晃得有些头晕，几乎连一点汗都没出就顺利返回游隼号。 不过卢卡还没把鞋上的不明污渍擦干净，眼前就出现了一张充满怨念的脸。 西娅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原本圆润的小脸上，五官都挤得有都些变形了： “我的城堡呢？！” “啊……这个……其实吧……”卢卡嘟囔了半天，没说成一句整话。跑出来的时候太急，他根本没想起来还有个闪银城堡。 西娅握紧拳头，又大声问了一遍：“我的城堡呢？我银光闪闪的城堡呢？！” “他忘记拿回来了！”丹尼尔倒是很干脆的说出了实情。 “你竟然弄丢了我的城堡！”西娅鼻子一皱，嘴唇一扁，立刻就要哭出声来。 “哎呀，别哭别哭，我陪你还不行吗？”卢卡赶紧想办法安抚，要知道，西娅这哭声可是带着龙吼的效果，她要是真的大放悲声，估计整个码头都能给震塌了。 “你拿什么赔？你还欠我两亿四千七百二十八万九千二百三十一点八银币呢！”西娅抹着眼泪说道。 卢卡想了想说：“这样吧，下次我们抢了船，你先挑走最喜欢的，剩下的其他人再分。” “我要是全挑走了呢？”西娅立刻换上了一张贪心的小脸。 “那就都归你！就当我们其他人白抢一次，这总可以了吧？”卢卡又退了一大步。 “就这么说定了！”西娅再次被卢卡开出的空头支票里迷惑住了。不过这次，她比以前多了个心眼，补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去抢啊？我都上船这么久了，还没跟你们抢劫过呢！” 卢卡一时语塞，的确，自从西娅加入以来，他一会忙着找泰勒要钱，一会忙着抢新娘，还真是一次都没去抢过呢。 “离开这个岛，到了开阔海域我们就动手！”他这次打定主意，哪怕对面是海军的战列舰，只要落单，也一定要抢上一笔。 不过卢卡没料到的是，“离开银杉岛”这件听起来非常简单的事情，现在却变得不那么容易了。 自从法杖损坏，他凝聚魔力流的速度大打折扣，又在那个皇家珍林苑把魔力池消耗的基本见底，现在，除了还能顺着惯性给自己和同伴放上几次缩小术，其他法术一时半会真不太容易用出来了。 现在游隼号停靠的码头，处于银杉港最南端的角落。 这个港口本身就不是什么商业或者旅游重地，自从布罗恩帝国把这里设定为第一舰队的母港以后，商业活动不仅没有增加，反而因为海军的种种盘查，比以往更加萧条起来。要不是有这个婚礼，这个岛上来来往往的几乎只有海军的战舰。 婚礼上的其他宾客，大多数是本地贵族，一小部分远道而来的也基本都有海军背景，全都选择停泊在港口北部，那个海军军港旁边的码头。 因此，游隼号停在这里的几天，除了被酒馆的沃尔特介绍来的车夫和追过来讨账的那几个店铺伙计，没有任何人出现打扰。 现在婚礼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连这个最偏僻的码头也被变得热闹起来。停泊在此的每艘船都接受了好几次“例行检查”，嗯，这个码头上的每艘船，指的就是游隼号这一艘。 游隼号伪装成一艘普通的客船，糊弄住上船检查的港务治安队倒是不成问题，但时间长了难免露出马脚，对于卢卡来说，早日返回开阔海域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帝国海军的动作很快，还没等卢卡他们起帆离开港口，就完全封锁了银杉岛周边的海域，所有民间船只想要出航，不再是没有案底就能放行那么简单了。他们弄出了一个所谓的“白名单”，只有在名单上注册备案的船，才算是没有嫌疑的，其他船只，哪怕只是一艘小渔船，也要被立刻扣押。 游隼号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备案，即使有，也是在通缉名单上备案的。 “至于这么严防死守的吗？”卢卡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一面镜子说道。这镜子就是那面连接了窥视宝石的镜子，在雷顿港他花了一整天才做出来的。 “你都把他们的舰队长一脚踩死了，你说至于吗？”奥莉拎着一大瓶麦酒走过来，给屋里的每个人倒了一杯。 几分钟后，闭嘴返回游隼号，喘着粗气一口喝干了卢卡杯子里的麦酒。其他人自然见怪不怪，只有凯特盯着这只奇怪的鹦鹉看了半天。 闭嘴没意识到有人盯着自己看，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就奇怪了，他们在海上这么大张旗鼓的，为什么不在岸上把每艘船都对一遍名单呢？” “那是因为，岸上的航务局，仍然属于银杉岛本地势力控制，帝国并没能完全渗透进来。”凯特终于决定把这鹦鹉当成船上的正常成员来对话了。 “这其中你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吧？”奥莉还是很了解自己姐姐的。 “我能做的不多。”凯特这算是承认了一半。 “这些不提，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我们怎么离开这里啊？”卢卡说道，他不是没想过直接闯出去，但现在停在这里的，是游隼号而不是沉默死神号，实在不适合强行突围。他看了看远处海面上来回逡巡的军舰，摇了摇头，把杯子举到嘴边，却发现里面一滴酒都没有。 “要不你把游隼号复制成一艘在那个名单上的船？”奥莉说着递过来一个酒瓶。 闭嘴抢先摇了摇头说：“这不可能，我不是早说过了吗，变成原本存在的东西，和随便弄个伪装，根本不是一个难度的。现在没有法杖，那个笨蛋法师连给船加个隐形术都费劲，还指望他能突破难度吗？而且，就算他现在忽然脑袋开窍，能用出这种级别的魔法来，那原来的船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原来的船？这有什么关系？”奥莉没弄明白闭嘴的思路。 “当然有关系！每一艘被检查的船，原来停泊的位置也是在海军那边备案的，你不把码头上那艘弄走，他们一看，得，两艘一样的，里面肯定有鬼，直接都带走吧！”闭嘴挥舞着翅膀说道。 “我怎么听着有点晕呢？”奥莉挠了挠头。 “干脆，我们把那个‘白名单’改一下吧！”卢卡忽然一拍大腿说道，“闭嘴！你知道那个东西在他们的哪条船上吗？” ------------ 第一五三章 还有谁会飞？ “修改名单？”奥莉眼睛亮了起来。 卢卡平时提出的计划大部分都有点不靠谱，即使后来顺利实施了，也只是顺利的不靠谱而已。但这一次他的这个建议，听起来到有那么点意思。 “闭嘴，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名单在哪儿啊？”卢卡抓起鹦鹉使劲摇晃着问道。 闭嘴从他手里挣扎着逃走，差点把刚才喝下的那一大杯麦酒全吐出来。它飞到屋顶的吊灯上喘息了一会，才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 “名单不在，每艘船，晚上不一样，都！” 所有人都抬头瞪着它，半张着嘴，似乎努力想弄明白这鹦鹉到底说得是什么玩意。 闭嘴轻咳了几声，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那个名单，每天都会，头一天他们会把新的资料陆续送到到第一舰队的旗舰，整理好之后，第二天一大早派小艇发送给巡逻的战舰。”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在晚上摸进去，把整理好的名单改上几笔，第二天就可以大摇大摆的把游隼号开出海去了？”卢卡总结了一下。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闭嘴在吊灯上点了点头，仍然不肯下来。 这就好办了！卢卡看了看窗外正在渐渐沉入海面的黯淡夕阳，决定今晚就行动。 “喂！提醒你啊，想去的话，可不能把游隼号开过去！”闭嘴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这是为什么？” “海军在岸上是有岗哨的。虽然在这里他们不好越过港务局上船检查，但这船一旦离岸，就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上来验证身份了。”凯特替闭嘴回答了这个问题。 卢卡低头想了一下，眼睛一转说道：“那……要不你带我们飞过去？我们变小之后挺轻的。” “你休想！你们几个就算变小了，加起来也有好几十斤呢！我才多重？连这该死的链子算上，也没超过半公斤去！你们忍心吗？忍心吗？” 闭嘴大声抗议着，把众人头顶的吊灯都带得晃动了起来。刚刚点上的烛光随着它的动作不断闪烁，有节奏的配合着鹦鹉连绵不绝的“忍心吗？”，一连重复了好几十次。 “那就我一个呢？”卢卡还不死心。 “你一个我也背不动！你忍心吗？”闭嘴又持续的念叨起这三个字来了。在这件事上它的确没有说谎，卢卡现在身高一米八出头，虽然身体不怎么强壮，体重也有将近七十公斤，十六分之一也比鹦鹉本身重了七八倍呢。 “那怎么办？难不成游泳过去？”卢卡说着看向了丹尼尔，要论水性，幽灵在整个落日群岛也能称得上冠军――他根本不用呼吸。 “游过去我可以做到，”丹尼尔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后一半话又让卢卡泄了气，“不过我带不了人。” “对啊，皮皮虾呢？”诺拉忽然想到了那头虎鲸，它都好几天没有往船上送鱼了。 “哦，它啊，我们进港的时候，它说附近有个沾亲带故的鲸群，跑去探亲访友了。”丹尼尔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忘了跟大家提这件事。 “能不能不要这么坑……”卢卡喃喃说道，但也没办法，皮皮虾本来就不是正式入伙的船员，人家连“人”都不是，当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其实吧，除了我以外，又不是没有别人会飞了。”闭嘴终于不再嘟囔那三个字了。 所有人都楞了一下，随后齐齐把头转向了西娅。 银发小姑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绝对不行！你们还欠我钱呢！不把帐结清了，别想让我出力！” 卢卡露出一脸真诚的笑容：“我们刚才不是约定了吗？下次抢船，你先挑战利品，要是不跟我们一起走，怎么去挑啊？” “可你不是说去改名单吗？”西娅的黑眼睛充满了疑惑。 卢卡点了点头：“我们可以把计划改一改呀，这次咱们就是去抢那艘旗舰，离开的时候顺便改一下名单而已。” 西娅歪着头想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不过你们不能跟我抢东西！” “一定的一定的，我一向说话算数！”卢卡这话说得实在有点发虚。 决定了所谓的“行动计划”，入夜之后，大家一起来到甲板上。 卢卡并没有在周围看到什么帝国岗哨，不过即使他们在暗中观察，焦点也应该是船，这几个人在黑咕隆咚的甲板上搞点什么事，只要不是诺拉忽然让活焰大幅爆发，并不会太引人注意。 “那我变了！”西娅说完，双手在胸前一拍。 一条拥有优雅流线的银龙出现在甲板上，她的身长不到两米，明显还处于少年期。 此时的天上并没有月亮，只有一些星光，即使在如此微弱的光线下，那些鳞片也通体闪耀着令人着迷的银色光晕。 卢卡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确认只要距离稍远，银龙的身形就会隐藏在夜色之中。他略微松了口气，给自己和一起前去的其他四个人施放了缩小术。 凯特显然并不适合这种行动，便暂时留在船上，手指上戴着奥莉的欧泊石戒指。这样一旦有什么人上船来盘查，她也能应付一阵。 五个十来厘米高的小人纷纷抓住银龙的鳞片，努力向上攀爬。光滑的鳞片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了不小的阻力，卢卡最好的一次也不过刚刚爬到西娅的右前腿中段，就“哧溜”一声滑了下来，在地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诺拉和克里特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连续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奥莉倒是很轻盈的抵达了银龙的脖颈补位，并且伸手把跟在后面的丹尼尔拉了上来。 最后，还是闭嘴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根绳子，飞过去扔给奥莉，才把落后的三个人都拽到银龙的背上。 “最好都用绳子绑紧了，飞起来之后可能不太平稳！”闭嘴指挥道。 “我飞得比你稳！”西娅嘴上这么说着，还是等那几个人都牢牢捆在自己背上才展翅起飞。 “那艘船是在东边没错吧？船名是什么？”她一边飞一边问道，湍急的气流似乎完全对她没有影响。 这种情况下，能开口回答她的只有闭嘴：“没错，就是那艘‘皇家巨龙号’！” “哎呀，这都写明了是我的船呀！”西娅欢快的叫着，飞得更快了，至于平稳，那是什么东西？ ------------ 第一五四章 皇家蚂蚱号 “你的船？什么你的船？”闭嘴没弄懂西娅的脑回路。 “皇家巨龙号呀！你还见过第二条龙吗？这当然是我的了！”在西娅的脑子里，大概没有“你的”、“我的”、“他的”这样的概念，在她看来，这三个词的意思分别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呃，之龙！”这句话是闭嘴从卢卡那里学来的，当然，原本是卢卡说它自己的。 龙背上的卢卡第一次感觉和闭嘴如此心有灵犀，这鹦鹉说出的话，正是他想说的，不过西娅飞得实在太快，迎面而来的气流让他没法开口。 闭嘴也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银龙的速度，干脆拍打了几下翅膀，在高速飞行中落在银龙背上，跟另外几人一样当起了乘客。 银龙的身影闪电一般掠过海面，没过多久，那艘帝国海军第一舰队的旗舰：皇家巨龙号的身影就出现在前方。这艘船并没有在军港停靠，而是在距离银杉岛四十海里的地方下了锚。 虽然西娅一再重申：“这是我的船！”但实事求是的说，她既不“皇家”，也不“巨”，唯一完全符合船名的只有一个“龙”字，而且当这艘船的船首像出现在视野里之后，“龙”这个字也稍微有点不太贴切了。 “这雕的是个什么玩意？蜥蜴吗？”西娅收起翅膀，把整个身体攀爬在船头附近，盯着那个船首像问道。 “我看是个蚂蚱，皇家蚂蚱号，这名字挺好！”闭嘴到船头飞了一圈，它倒是不太怕被人发现，就算有海军士兵看见了它，也只会觉得这个黑影是哪只时差混乱的海鸥吧。 “你们小点声！”卢卡总算能够开口了，他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闭嘴又向上飞了一圈侦查情况，在这样的深夜，甲板上居然还有一个小队，整整十二个士兵负责警戒，看来卢卡在岸上搞的事真是把他们吓得不轻。 不过甲板上人这么多，怎么上去呢？卢卡现在魔力见底用不出群体眩晕术来，奥莉和丹尼尔虽然搞定这些人不成问题，但要让他们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卢卡还没决定下一步的动作，只见西娅忽然抬起了右前爪，两根尖锐的利爪相互碰撞了一下，从中间迸发出一道耀眼的闪电，向上直冲天穹，在肉眼难以看清的高度猛然转折，对着甲板正中直劈下来。 在西娅的这个角度，根本没法看清甲板上的形势，所以那道闪电没能击中任何一个士兵，但这也足以让他们心惊肉跳了。 “哎呀妈呀，这大晴天的，咋还打起闪来了？”距离最近的一个士兵瘫坐在地上说道，他说的当然不是中文，但不知为什么，卢卡竟然从中听出了一丝东北味儿来。 见这些士兵竟然还在甲板上磨蹭，西娅抬爪连续发出四五道闪电，当然，准头还是那么差。 这次那几个士兵终于不敢在甲板上继续停留了，一个个连滚带爬的跑回舱内，嘴里喊着：“赶紧进去！把舱门关紧，这鬼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暴风雨！” “哼！要不是角度不好，只能用指尖闪电，让我来次闪电吐息，看他们谁能跑掉？”西娅对自己的战果不太满意。 何止不太满意，现在所有的帝国士兵都躲回了舱里，还把舱门牢牢锁住，这下，卢卡他们更找不到“悄悄”潜入的路了。 “要不我们打进去算了！”丹尼尔说着抽出了黄金权杖，他现在还整体缩小着，这权杖也就跟一根火柴差不多大。 “别冲动！”卢卡这时候反倒成了最理智的一个，“我们打进去容易，明天其他船过来一看，哟，旗舰都让人给砸烂了，那个‘白名单’肯定有问题不能用了，那我们来改名字干什么呀？游隼号不还是出不了港？” “那怎么办呀？”奥莉本来也是赞成直接开打的，现在却犹豫不决了。 “白痴们！我这边！”闭嘴在不远处压低了声音叫道。 它的位置在这艘战列舰的第三层火炮甲板的位置，一大排窗口就是火炮的位置，不过现在，这些窗口大多被木头窗板覆盖着，而且从里面牢牢锁住，只有闭嘴脚边的那个没有锁紧，留了一条细缝。 这种缝隙，正常人显然是没法通过的，可卢卡他们现在身高只有十厘米出头，闭嘴用爪子撑住那条缝，五个人轻轻松松全部钻了进去。 “我怎么办？”西娅在外面焦急的问道。 “别急。”卢卡进到里面，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才抬手解除掉了缩小术的效果，然后伸手打开窗口上的钩锁，放西娅和闭嘴进来。 龙形态的西娅肯定是进不来的，她用前爪牢牢抓住窗边，变回人形。两种形态的力量差距实在不小，要不是奥莉及时伸手抓住，她大概要直接落到海里去了。 不管怎样，现在这个潜入小组算是顺利进入了第三层火炮甲板。因为是深夜，又不是战时，这里并没有很多看守，只有一个鼾声震天的小兵半躺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刚才这么大动静都没吵醒他。几个人蹑手蹑脚的从他身边溜过，也只是给他的梦境添加了一点配料而已。 闭嘴飞在前面充当前哨，这让卢卡他们一路顺利前进，轻松躲过为数不多的清醒状态的士兵。 鹦鹉引着大家来到情报室，那份每天的白名单应该就在里面。但在门口，卢卡遇到了一个不小的障碍。 一把沉重的铜锁挂在门上。 要说这东西打开不难，奥莉一剑就可以搞定，但这样的话，就等于直接告诉海军：这份名单我们动过手脚！ 在卢卡正准备找别的路时，一个银色的娇小身影直冲到门口，伸手从头上摸下一个银色发卡，在铜锁上鼓捣了几秒钟，锁头“啪”的一声打开。 “你们愣着干什么呀？赶紧去改名单啊！”西娅把发卡重新别在银发上说道。 ------------ 第一五五章 我就是要当个贼（第一更，求订阅！） 卢卡看着银龙娴熟的把发卡别回头发上，呆了几秒钟：“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西娅白了他一眼：“我生下来就会！” 闭嘴也跟着吐槽道：“好好的一条龙，为什么总想着偷东西呢？” “我就是要当个贼，不行吗？”西娅也白了它一眼，现在闭嘴现在站在卢卡肩上，白眼的方向都不用变的。 不管西娅说的是真是假，反正现在这个技术是给卢卡解了燃眉之急，只是让他再次把兜里的钱袋捂得更紧了一点。 进入情报室，大家没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那张传说中的名单。它压在几张商船资料上，看起来刚整理完成没多久。 卢卡拿起桌上的羽毛笔，沾足墨水，模仿着上面的字迹在最后添上“晨露号”，这是游隼号现在的假名。然后，他又模仿前面的格式写完那一大串什么船只特点，成员数量之类的资料。 搞定这一切之后，卢卡把笔回笔架上，这动作引得在旁边瞪大眼睛观看的闭嘴一阵不满――墨水都甩到它的羽毛上了。 正要转身离开，闭嘴忽然用爪子一把抓住卢卡的袖子：“没这么简单！” “啊？不是改完了吗？”卢卡觉得自己模仿的字迹天衣无缝，毕竟这种简单字母构成的文字，比他穿越前习惯书写的汉字，在难度上差了不止一个等级。 “这张是底稿，那边那些才是真正要送出去的。”闭嘴用喙指向桌子另一边的一摞信封。 卢卡走过去拿起信封，果然，信封上还标注着日期呢。 “十二个信封，明天一早分别会发送给负责巡防的分队主舰。”闭嘴说道。 “为什么是十二个？东南西北不就四个方向吗？”奥莉有些奇怪，就算加上上天入地，也不过是六个方向而已。 “内圈四个方向，外圈八个方向，一共两层。”闭嘴说完这句就不再解释，而是催促卢卡，“赶紧写，得写不少字呢！” 卢卡只好一一拆开信封，挨个添上那几行文字。写完这些，饶是他的手指受过足够的训练（引导魔力流比这个累多了），也是一阵阵的发酸，这羽毛笔用起来真不如圆珠笔舒服。还好这些信封大概是考虑到成本，并没有使用蜡封，否则重新封口又是一件麻烦事。 擦了擦手上的墨迹，卢卡把桌面上的所有纸张恢复原样，带着大家走出情报室，转身锁好了门。 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这完全不符合我们这个团队的一贯情况啊！虽然这么想着，卢卡并没把这话说出口。 的确，在正常情况下，即使是在深夜，想要随随便便潜入这么一艘布罗恩帝国顶级战列舰，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知道，这可是征服了将近一半落日群岛的强大海军，这些士兵可不是卢卡那个逗逼海盗团的成员。 只是现在，不仅是这艘皇家巨龙号，整个第一舰队的情况都稍微有些混乱。 他们的舰队长两天前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皇家珍林苑里，状态实在惨不忍睹，那尸体就好像被一个装满石头的大货箱拍在地上一样，又有点像被一巴掌拍死在墙壁上的蚊子。那个时候，婚礼的仪式都还没走到第一步。 婚礼现场的大部分宾客身体并没有大碍，在三个小时后，重新恢复大小的来宾基本还都活蹦乱跳，除了那一小部分被花园里散养的猫当成玩具的。 舰队没有了指挥官，帝国皇宫那边的新任命也不可能在这一两天就送过来，因此，威廉.卡弗林中将的父亲，路易.卡弗林伯爵暂时接管了舰队的指挥权。 卡弗林伯爵玩弄政治也许是一把好手，但他毕竟没有从军背景，他对海军的影响，完全是通过自己的几个儿子来执行的，一旦把这些具体的琐事仍在他的头上，卡弗林伯爵也是一阵阵头大。更何况，他还没从失去次子的情绪里释放出来。 所以现在的第一舰队，对于卡弗林伯爵下达的直接命令，比如“严查每一艘进出银杉岛的船只，没有登记过的绝对不能放行”，执行的还是很到位的。但对于卡弗林伯爵不怎么熟悉的军事管理，明显比他儿子在的时候松懈了很多。 这倒不是说他们完全抛掉了自己的军事素养，而是在这个时间点上，整个舰队却并没有加倍警戒，而是大多惶惶不安的等待着皇宫那边传来的新指挥任命。况且，海军士兵受到的大部分训练都是针对海战的，夜里站岗这种事，还是那些港口治安队的成员更加擅长。 没有船长的船，没有指挥官的舰队，在一个外行的管理下，就这么被卢卡随随便便闯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不过想要离开的时候，他的脚步被拖慢了。 从楼梯原路返回第三层甲板，还没进入来时的那个火炮隔间，克里特忽然低声说道：“我们少了个人。” “啊？”卢卡回头，发现西娅并没跟在身后。 “这倒霉孩子又跑哪儿去了？”他皱起了眉头。 “在下面一层，嗯……还在往下跑呢。”克里特的目光穿过了地板。 就算卢卡想放任西娅不管也不行，银龙可是他们现在唯一的交通工具。没办法，几个人只好也跟着一路向下走去。 在最下面一层甲板，卢卡终于追上了西娅。 “你乱跑什么啊？”他气喘吁吁的问道。 “我来干正事呀！”西娅回过头，银色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条明亮的弧线。 “正事？我们不是搞定了吗？”卢卡疑惑的问道。 西娅瞪大了眼睛：“你难道忘了来之前是怎么说的？” 她学着卢卡的语气说道：“‘这次就是去抢那艘旗舰，离开的时候顺便改一下名单而已’，这是不是你说过的？” “呃……”卢卡一阵语塞，他忽悠未成年银龙的时候，从来记不住自己承诺过什么条件。 西娅转过身，指着前方紧闭的舱室说道：“这里不就是他们的仓库吗？你答应让我随便挑的！” “没问题！你赶紧挑，挑完我们赶紧走！”卢卡哭笑不得，这不是他第一次挖坑埋自己了。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向最远处的一扇舱门：“这里面一定有好东西，我闻到了金子的气味！” ------------ 第一五六章 贵重货物（第二更） 西娅挑出来的那个船舱，在这层的所有货舱里，看上去的确是最像有好东西的一个。 别的舱室都是随随便便关着门，上面的门锁也都是最普通的那种。在这艘军舰上，也不太可能像商船那样带着很多货物，这些货舱装载的大多是粮食之类的必须品，虽然重要，但真不怎么值钱。 装火药的船舱在船的另一边，那边倒是有些士兵在门口守着，不过跟这里隔着好几层舱板。 走廊尽头的这个货舱，门上挂着一把比情报室那个还要复杂得多的大锁，却没有任何士兵看守。 这锁当然拦不住西娅，她抄起发卡，开锁的动作比放闪电还要娴熟。 船舱里并没有太多货物，只在正中的地板上摆放着一个小箱子，长度也就是半米左右，箱子上不出意外的也挂着一把复杂的银锁。 卢卡这下也来了兴趣，底舱的小箱子让他想起了第一次登上沉默死神号的时候。 不过这个箱子可没有被什么魔法或者神祇的力量封住，西娅几下就解决了上面的银锁。 “金子！”打开箱盖，她兴奋的叫了出来。 那的确是一块亮闪闪的金块，但和一般的金子不同，这块金块的表面并不光滑，而是遍布着方形的晶体质感，明显不是熔炼提纯过的黄金。 “天然金。”克里特过来看了一眼说道。 这个名词卢卡听说过，是一种天然形成的金矿石，它还有个不怎么雅致的名字，叫做“狗头金”，传说是天上的陨石落下来的时候，其他杂质都被燃烧消耗掉，只剩下黄金这种最为稳定的金属。 这种东西本来就极其难得，西娅手上这一块更不一般。在这块直径大约十厘米的沉重金块上，天然形成的纹路竟然构成了一个清晰的图案，看上去是一把长剑和一支长矛相交的样子，和布罗恩帝国的徽记几乎一模一样。 “难怪威廉.卡弗林要把这东西送到帝国皇宫去！”奥莉从箱子旁边的地上捡起一张卡片，那是在西娅急切的打开箱盖时，被甩到一边的。 “上面说什么？”卢卡问道。 “说这东西是在东南边的盘牙岛被人发现送过来，要进献给凯雷四世的。”奥莉答道。 “这不对啊，要是这么贵重的东西，那个什么伯爵怎么没派人来取走，而且都没有个守卫什么的。”卢卡疑惑的问道。 闭嘴飞过来，用爪子把那张卡片拿走，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上面的落款日期是婚礼前一天晚上，大概威廉.卡弗林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老爹这个金块的事情，就让你踩成画片了。” “反正这东西是我的了！”西娅说着，伸手拿起了金块。虽然只有十厘米直径，黄金的重量可着实不清，人形态的西娅用尽全力才没让金块滑落到地上。 “是你的，咱们可以走了吗？”卢卡看她拿的费劲，想要伸手帮忙，却被银龙一眼瞪得缩回了手。 等到他们从原先的窗口离开，金子的那点重量对于重新变成银龙的西娅就不再构成任何问题了。她背上背着变小的五个人加上一只鹦鹉，爪子里抓着金块，飞行速度竟然比来的时候还要更快一些。 “我还是应该多飞一飞！”落在游隼号上，银龙伸了个懒腰说道，“最近总是用腿在地上走，翅膀都有些发僵了。” 她并没变回人形，这个动作动静可是不小。 “什么人？”码头上一盏提灯闪烁了一下，港务治安队在夜间巡查这件事上，远比海军士兵专业。 “没事没事，孩子不听话，正教育呢！”卢卡赶紧糊弄过去。 “大晚上的，你们安生点行吗？现在形势这么紧张，别给我们添乱……”伴随着这一串的抱怨，提灯摇曳着远去。 第二天，在岸上办理了离港手续，游隼号大摇大摆的扬帆出航。 顺利通过了两层帝国海军的盘查，把银杉岛和周围游荡的舰队远远甩在身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诺拉甚至兴奋得抛出了四五团活焰，在空中来回飞舞。 “别把船再烧了！”闭嘴大声叫道，每当这个时候，它就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无力感。 船上的成员中，只有凯特默默的站在船尾，远远望着已经消失在视线中的银杉岛的方向。 奥莉没去打扰，她知道自己的姐姐这么多年来，在那里花费了多少心血。 不过凯特很快就从伤感的情绪中恢复，拉着奥莉的手走到欢声笑语的人群里。 “莱斯特船长，谢谢你照顾我妹妹。”凯特说着，对卢卡鞠了一躬。 卢卡慌乱的赶紧还礼，手上的麦酒一多半都洒在了闭嘴身上——那鹦鹉正在他身边的栏杆上啃花生。 凯特接着说道：“请问，在这船上，有什么事是我能够帮忙做的呢？” 她很清楚，自己的领主身份对于海盗来说，不过是个换取赎金的标志。现在卢卡显然不会这么做，但终究不能总养着个闲人。凯特本来想帮忙做些算账之类的工作，但前几天看过西娅整理账本的速度后，她也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个不着急，你先适应一下，反正奥莉的薪水足够应付你们两个人的开销。”卢卡一边擦着身上的酒渍一边答道。 “对啊，你不用担心，先看看再说嘛。”奥莉拽着凯特的胳膊说道。 “船长，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丹尼尔摇晃着走了过来，一看就被灌了不少酒。在拼酒量这件事上，他每次都被西娅毫无悬念的击败。不过丹尼尔酒品不错，而且意志坚定，屡败屡战，平时分到的红利基本都用在了买酒上。 “这个啊，我早就计划好了。”卢卡说着，引大家来到船长室里。 那张许久没有用过的魔法地图再次铺在了桌上，落日群岛剩下的唯一一个大型魔力源的亮点在上面闪烁着。 “我们去塔塔岛吧，我的法杖需要修复一下。”卢卡指着亮点所在的那个小岛说道。 ------------ 第一五七章 法外之地（第三更，继续使劲求订阅） 塔塔岛一直是个法外之地。 不久之前，它还是黑帆集团的主要据点。按理说，随着爱德华.休的消失，这个面积不到五平方公里的小岛的命运应该不容乐观。 可是时至今日，不管是一直跟黑帆势同水火的六月联盟，还是暗中有所往来的布罗恩帝国，都没能对它染指一二。 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岸边礁石上，那四座高耸的炮台。 每座炮台都是由大块花岗岩砌成，就算炮弹直接打在上面，最多也不过是砸出一个凹陷而已。每个炮台顶端都至少排列着数十门大口径火炮，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射程超过一海里的迫击炮。 在顶部的火炮之下，岩石外壁上还开了不少小窗口，这就是所谓的暗炮台。这些开口后面，布置的是被称为“蛇炮”的一种火炮，这是一种炮管极长的加农炮，在射击精度和射程上，都远远超过舰船上可以装载的普通火炮。 岛屿的四个角被这四座炮台保护着，就算是帝国舰队全线出击，想要占领这个岛屿也会遭受不小的损失。因此虽然没有了黑帆集团的招牌，岛上往来的那些独立海盗在生存方面也没受太多影响，美食、美酒和美女仍然是塔塔岛恒久不变的旋律。 烂帆镇是岛上唯一的城镇，没人知道最开始是谁起了这么个名字，不过倒也贴切，想要招惹这座岛的战舰，即使没被击沉，也只能挂着破烂的船帆落荒而逃。在这个岛上，能够平安往来的外部势力，也只有落日快递了。 卢卡当然不想硬拼，他的目的，只不过是弄到最后那个魔力源，想办法修复紫晶法杖而已。 从魔法地图上看，那东西就稳稳当当的待在烂帆镇的主仓库里，应该是当初爱德华.休和布罗恩帝国做交易时弄来的。这些海盗肯定不知道魔力源的价值，要不然也不会把它仍在库房里这么久。 沉默死神号太显眼，仍然被停在了一百五十海里之外――这次停泊的距离又远了些，主要是因为附近总是有来来往往的海盗，大部分还没什么油水，就连西娅抢了几艘后都懒得再去动手。 游隼号还是伪装成晨露号，旗杆上也挂起了刚刚抢来的黑旗。 卢卡本想像以前一样，伪装外貌下船，先在岛上转一圈，实地考察一下地形，然后找个酒馆好好计划一下，然后在夜里直接无视计划闯进仓库，抢出魔力源来。 不过刚从船上下来，还没走出栈桥，他的袖子就被人一把抓住。 “哎呀，这位船长，一看你就仪表非凡，一定会成为名镇一方的著名海盗！” 说话的人听声音比卢卡大不了几岁，头上系了一块几乎算是海盗标配的头巾，只是脏得完全看不出颜色。头巾的缝隙里露出几缕油腻腻的黑色头发，脸上也带着不少黑泥，身上的衣服更是布满了一块块黏糊糊的不知名污迹。 这位的肮脏程度，就算是在一向不讲卫生的海盗里，也能算是数一数二了。 “好好说话，别拉拉扯扯的！”卢卡向侧方退了一步，甩开他脏兮兮的爪子。 “好好好，我不动手！”对方把双手举起，表示自己一定非礼勿动。 “别挡路！”这次说话的是奥莉，卢卡往旁边闪开后，紧跟着的她差点撞在那人身上。这要是真撞上去，对面会不会筋断骨折先不考虑，奥莉肯定是要返回游隼号好好洗个澡了。 “我们没钱给乞丐！”西娅也走了过来，看了这人一眼又补充了一句，“特别是这样有手有脚年轻力壮的乞丐！” 那人退了两步，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说道：“哎呀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乞丐！不是来要钱的！” “东西也不给！”西娅在这种事上被卢卡坑出经验来了。 “东西我也不要，我真不是乞丐！”那人无力的分辨道。 “你不要钱，拦住我们想干什么？”卢卡走到他面前问道。 “我想投资！投资！”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的样子。 “投资的意思，就是他要给我们钱吧？”诺拉小声问道。 “两个问题，”卢卡打量了对方一眼，立刻把眼神移开，感觉多看几眼自己眼睛都要弄脏了，“第一，你打算投资什么？第二，你拿什么投资？”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酒馆细说如何？”对方的眼睛转了几圈，全身上下，他也只有眼球还算黑白分明，没有污迹了。 卢卡本来不打算搭理他，没想到克里特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这人有些古怪。” “哪方面的古怪？”卢卡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个……不太好描述，反正他跟这里的其他海盗感觉上不太一样。”克里特看到的东西，并不总是能跟别人讲清楚的。 卢卡想了想，自己在这岛上连路都认不清，对方却一看就是在这里混的，正好打听一下这里的基本情况。反正听他说几句话又不会少一块肉，大不了回去洗澡就是了。 “好吧，你跟我们来。不过说好啊，我们可不请你喝酒吃饭，而且你离我们远一点。”他点头说道。 “没问题！不过这位船长，咱们能去西边那个酒馆吗？这里的这个不让我进啊，他们嫌我太脏。”那人搓着手不安的说道，手上搓下来的泥纷纷飘落在栈桥的木板上。 “竟然还有酒馆不嫌你脏的？”连凯特都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码头上，还有几个无所事事的海盗坐在船边嚼着烟草，看见那人引着卢卡他们往西面走去，其中一个“噗”的吐出一口唾沫，推了一下旁边打着盹的同伴： “快看快看，那个格雷终于蒙到了一伙人！” 他的同伴立刻睁开了眼睛：“哪儿呢哪儿呢？还真有人不嫌脏啊！” 卢卡虽然没有洁癖，但也是一路捏着鼻子，远远的跟着这个叫做格雷的海盗，走进了烂帆镇西边那个酒馆。 没想到，这个没有拒绝接待格雷的酒馆竟然一点不脏，相反，酒馆的整体装潢还挺上档次的。 ------------ 第一五八章 三项试炼（第四更） 坐在酒馆里，卢卡非常好奇。 “这里怎么能允许你进来的？”不仅是卢卡，其他人也有这个疑问。自从他们进了这个酒馆，周围本来正在大快朵颐的其他海盗就都极其迅速的远远闪开，生怕被这边散发出来的气味影响到喝酒的心情。 “这个呀，两年前这酒馆的老板跟我打牌，输得只剩底裤了。我对他的底裤没啥兴趣，就换成在这酒馆给我永久保留一个座位，还免费提供麦酒。”说着，这个海盗举起一只手摇了几下，酒馆老板立刻捏着鼻子送过来一瓶麦酒。 “嗯，只对我本人免费，你们要吃喝得自己掏钱。”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个不用费心了，反正我们坐在你面前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卢卡说完，一回头正对上诺拉满怀期待的眼神。 他叹了口气，把刚刚说完的话吞了回去：“老板，来二十份你们这的招牌套餐！” 卢卡安排着火精灵的投喂计划，奥莉在一边奇怪的问道：“你这样子，竟然有人能跟你面对面的打牌？” “那天我洗澡了！”那海盗的声音听起来充满自豪。 “难道说，那之后你就没洗过澡？！”奥莉彻底被他击败了。 卢卡轻咳了一声，把话题转了回来：“说正事吧，你拦住我们，到底有什么打算？” “好的。”那海盗也换上了一副正经的面孔答道，当然，被污泥盖着，没人看得出来。 “先认识一下吧，本人格雷.麦西恩，独立海盗。请问这位船长大名？”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卢卡伸出右手。 “握手就算了，我叫……嗯，杰克.斯派洛。”卢卡顺口说出一个最先在脑子里冒出来的假名，并且开始考虑是不是给自己画个烟熏妆。 “好的，斯派洛船长，我叫你杰克可以吧？”这个格雷倒是好不见外。 见卢卡没有表示反对，他继续说道：“杰克船长，你们是来参加今年的试炼的吧？” “试炼？什么试炼？”没等卢卡回答，急性子的西娅抢先问道。 格雷愣了一下，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失望：“原来不是吗？那是我看错人了……” “没关系，你先说说试炼是怎么回事？”卢卡有点好奇了，刚一上岸，他就发现了，这里的海盗们，只要是看起来有点实力的那种，一个个都是神色严肃行色匆匆，明显是在准备什么大事的样子。 格雷这几天一直在码头上和新来的海盗船长搭讪，只遇到卢卡这么一伙愿意跟他说话的，要是就此放弃，估计也找不到别的船长了。这几个人看上前实力不俗，要是能被游说得参加试炼，也不是没有获胜的可能。 想到这里，格雷喝了一口麦酒说道：“每隔五年，塔塔岛上就会举行一次试炼，在三项试炼里成绩最好的那个船长，就会是下面五年这里全体海盗的领主。” “海盗领主？就像那个爱德华.休一样？”卢卡问道。 “没错！他可是前面五次试炼的冠军！二十多年来，还没人能超过他。”格雷停了一下，似乎是怕把卢卡他们吓退，赶紧补充道，“不过你们别担心，他今年是来不了的。” “那为什么？”卢卡明知故问。 “不久前从帝国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前领主已经被那个‘绯红之影’杀死了。”格雷摇了摇头说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让这个‘绯红之影’直接当领主算了，他不也是海盗吗？”奥莉一边说着，一边冲卢卡挑了下眉毛。 “那怎么行！如果杀死前任领主就能上位，那还有规矩吗？岂不是人人都会想着给首领背后来一刀？再说，要是联盟或者帝国的海军杀了领主，难道我们要找海军军官来当海盗领主？”格雷连连摆手。 “这倒也是，那你说的试炼就是决定领主人选的办法？”这次发问的是丹尼尔。 格雷抬头看了看他，感觉有些奇怪。一般来说，在一艘船的船长和别人说话时，很少有船员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插嘴。可是这一伙海盗却有些特别，似乎谁都能说上两句，那个船长还笑呵呵的听着，好像完全不在意。 不过一艘船有一艘船的规矩，他这个外人也不好对此妄加评论，看对面的船长也在等着他的回答，格雷点点头说道： “没错。试炼一共有三部分，分别是力量试炼、耐力试炼和……” “智慧试炼是吧？”卢卡抢先说道。 格雷睁大了眼睛：“你们不是说不知道吗？” “猜也猜到了！”卢卡理所当然的答道。他玩过的那些游戏里，只要有试炼之类的东西，基本都是这个顺序。 “那这三个试炼具体是要做什么呢？”奥莉在旁边问道。 格雷摇了摇头：“这个我不能说。” “难道保密？”奥莉追问。 “是的。只有在试炼开始的当天，元老会才会宣布试炼的具体内容。”格雷答道。 “元老会又是什么？”卢卡觉着这词有点违合，怎么听都不像是能和海盗联系在一起的。 格雷皱了下眉，额头的黑泥上出现了几条裂缝。这几个人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难道真是新得不能再新的海盗？不过他还是耐心的解释道： “元老会是由退休海盗组成的，你也知道，干我们这种生意的，要是不早早转行，很少有能善终的。所以那些能活到七老八十的海盗就很难得了，元老会就是由他们组成的。” “那他们掌权不就得了，还要这个领主干什么？”卢卡有些不解。 “我们海盗毕竟是以实力说话，那些老家伙虽然名气还在，但身体条件也不允许他们继续在船上掌权了。不能上船的海盗，还想去争权夺势，难道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格雷答道。 “嗯，所以他们就在岛上享清福了？”卢卡觉得对于海盗来说，这个退路倒也不错，只要……能活到那个年纪。 格雷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吧，他们要干的，也就是每次试炼时提前决定内容，并且一直保密，直到试炼那天当众宣布出来。”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了？”卢卡问道。 ------------ 第一五九章 交易与投资（第五更，继续求订阅）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了？”卢卡问道。 “是不能说，不是不知道。”格雷说着端起酒杯，一绺油腻腻的头发从头巾的缝隙里掉了出来，在麦酒里打了个滚。他满不在乎的把头发从杯子里捞出来，擦都没擦就重新塞回头巾里，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灌下一大口麦酒。 周围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头，各自面前的酒从此再也没人去动一口，只有诺拉还是浑然不觉的大口猛吃。 “不管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既然没别的事，那我们就走了！老板结账！”卢卡终于看不下去了，反正诺拉已经差不多吃完了那二十份套餐，其他人也没有胃口。 “别急别急，我刚才不是说过，打算给你们投资吗？”格雷连忙劝阻。 “你拿什么投资？身上搓下来的泥丸吗？”卢卡说着站了起来。 “我拿我知道的信息投资！”格雷赶紧把杯子放在桌上。 “信息？”卢卡的动作停了下来。 “没错，信息！”格雷说着朝周围看了看，他这状态倒是有个优点：没有什么人愿意进入他身边五米的范围，也完全不用担心旁边有闲杂人等偷听。 不过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不仅知道那三个试炼的具体内容，还可以提供通过试炼的最佳方案。” 听着就不像真的。卢卡倒不是多疑，只是这位的形象实在让人难以信任。 其实就算没有遇到格雷，他也很快就会知道试炼的消息，现在塔塔岛上所有人关注的事情都是这个，随便跟哪个酒馆老板一打听就能知道。 现在卢卡考虑的并不是这个试炼有多大难度，而是：自己要不要趟这趟浑水？ 对于什么领主之类的，他不仅仅是不在乎。管理这一窝海盗？卢卡想想都觉得麻烦，要是有这个想法，当初黑帆失势的时候，他早就可以收编那一群到处寻找主人的丧家之犬了。 不过如果当上海盗领主的话，从塔塔岛仓库里拿个魔力源肯定不成问题。而且有个岛作为据点，不管是销赃还是补给，都会方便很多。可要是那些海盗都变成了自己的手下，卢卡去抢谁啊？难道真的去找那些商船的麻烦？ 卢卡想得有点出神，冷不防一股混合着咸鱼、烟草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气味钻进了鼻子。抬头一看，那个格雷竟然凑到了他的身边。 “我的这些信息，整个落日群岛没有第二家能提供，就连落日快递也不行！”格雷热情的推销着，完全没意识到距离太近反而产生了反效果。 卢卡赶紧后退两步，这种可怕气体的笼罩之下，他根本没法开口说话。 “那你想让我们用什么来交换呢？”凯特忽然说道。前公爵小姐自从下了船，一直一言不发的默默观察，到现在才第一次发问。当然，她也是伪装过的，奥莉的知名度实在不低，她那张和奥莉几乎一样的脸要是露出来，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要搞错了，小姐。”格雷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我刚才说的是‘投资’，而不是‘交易’。” “有什么区别？”奥莉反正没看出这两者的不同。 “‘投资’的意思就是，我提供情报，如果你们在试炼里成功夺冠，再给我相应的回报，而不是现在就要交换什么东西。”格雷解释道。 “不就是先付钱还是后付钱的区别吗？赶紧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卢卡的耐心也快要耗尽了。 “我的条件是，如果你能顺利成为海盗领主，就给我在这岛上安排一个安稳的工作，不管是看管大门还是总管财务，反正我要一个可以让我在岸上平平安安活到进元老院那个年纪的工作。”格雷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两个活儿，差距有点大？”卢卡问道。 “这个可以商量。”格雷这会儿倒是挺好说话。 “我还没决定呢。”卢卡摇了摇头。 “没关系，具体什么工作我们还有时间商量。” “不是这个，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参加这个试炼。”卢卡这个回答给格雷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可惜是比喻的，这家伙倒真需要一盆现实里的冷水好好洗一洗。 “那个试炼，什么时间开始？”卢卡又问道。 “三天之后，想要参加的话，最晚明天晚上就要去元老院报名。”格雷答道。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你是其他想要参加试炼的海盗派来，把我们引到歪路上的呢？”凯特问道，她远比卢卡这一伙人更加谨慎，要知道，她可是在布罗恩帝国的重重监视之下还能搞出不少事来的。 “我们可以去海神石签署契约！”格雷郑重的说道。 卢卡当然不知道海神石是什么东西，他悄悄拉了一下奥莉的衣袖，奥莉也当然知道自家船长在这方面的知识匮乏程度，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海神石在很多岛上都有，据说是海洋女神在这世上的耳目，在海神石旁边达成的约定，会传到她的耳朵里，如果有人反悔就相当于对海洋女神不敬，一旦出海就会被大海吞噬。” “这好像对我们没什么约束啊，丹尼尔那家伙哪天不对海洋女神的名字骂上几百遍？”卢卡忽然觉得自己这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那些海盗可不敢这样，他们迷信着呢。”奥莉这话倒是不假，在落日群岛，三主神时不时会显露一点神迹，靠海吃饭的海盗还真不敢无视他们，好在那三位都不禁止抢劫。 不过卢卡并没有立即答应格雷：“这样吧，我们回去商量一下，你明天一早来我船上等回复。” 他打算抻上一阵，免得格雷太把自己当回事。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卢卡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他实在没法再和这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家伙同处一室了。 临出门，卢卡回头强调了一句：“对了，明天别忘了洗个澡再来！” ------------ 第一六零章 又要搞事情了！ 回到游隼号没过多久，凯特忽然敲响了船长室的门。 开门的一瞬间，卢卡差点把她当成了奥莉，不过马上醒悟过来，奥莉不会敲门，她一向用撞的。 “船长，有件事我想请您帮忙！”凯特说着微微屈膝弯腰，一手抓住裙摆，一手搭在胸前，这是落日群岛贵族女士郑重行礼的标准动作。 卢卡自从到了这里，就基本没碰上过这么有礼貌的人，他赶紧说道：“别这么见外，有什么事您请说。唉，您先进来，请坐。”――他也不由自主带上了敬语。 凯特坐下来说道：“船长，我想请您参加那个试炼，拿到这个岛的控制权！” “为什么？这里很重要吗？”卢卡刚才倒的确在想这个事，他对于这个岛并不排斥，只是讨厌麻烦的琐事。 “我知道这件事并不容易，您把我从银杉岛救出来以后，再提这样的要求的确有点过分，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您的……”说着，凯特从椅子上站起来，又要行礼。 “别别，别这么客气！”卢卡赶紧制止了她，“你先说说为什么这么想要这个岛吧？” “是这样的，我刚才仔细看了一遍这附近的海图。您看，”凯特说着走到了书桌旁边，指着上面摊开的海图说道，“这个岛的位置，与联盟和帝国的海军基地距离都差不多，正好是个三角型。双方要想从最后一处能够补给的岛屿出发，进攻这里，都要担着被对方抄后路的风险。” “嗯，怪不得塔塔岛能够逍遥自在这么多年。”卢卡点了点头。联盟和帝国虽然没有正是开战，但是现在剑拔弩张的局势下，谁都不会让自己的防御出现漏洞。 “不仅是这样，船长您看，从塔塔岛出发的战船，顺着洋流，可以轻松覆盖到这片海域，”凯特的手指向塔塔岛北边的一片区域，“大量联盟和帝国的商船会在这里经过。” “他们为什么不避开呢？”卢卡问道。 “西面的那些岛出产各种硬木和香料，而东边那些出产各种金属矿石。帝国和联盟的商船要想弄到这些货物，肯定要走这条航线，否则，他们就得从对方领海通行，那要比海盗的威胁更大。”凯特解释道。 “所以说，海盗们的滋润生活，大部分要归功于联盟和帝国之间的对抗咯？”虽然对落日群岛地理特产的了解仅限于抢到的那点货物，卢卡却是精准的抓住了凯特这一番描述的本质。 凯特点了点头：“是的。而且在这片海域抢劫商船的，并不是只有海盗。” “难道那些海军也干这种副业？”卢卡问道。 “正规的海军倒是不会，不过双方海军都有一些编外成员。他们持有官方发放的‘私掠许可证’，平时抢劫属于对方的商船，一旦开战，就协同海军一起行动。”凯特答道。 “这个我知道，私掠船嘛，合法抢劫对吧？”卢卡对这个倒是不陌生，那个退休去开杂货店的金牙艾尔，以前就是个私掠船的船长。 “所以，您明白这个岛的位置有多么重要了吧？特别是在这种不知道哪天就会开战的时候。”凯特说完，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过，你还是没有说，这个岛对你为什么这么重要啊。”卢卡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仍然盯着那张海图。 凯特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船长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竟然还会注意到这种细节。其实，卢卡只是单纯的嫌麻烦，不过凯特并不知道这点。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决定还是把实情全盘托出：“是这样的，不只是银杉岛，布罗恩帝国吞并的其他岛屿上，反抗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他们的力量太弱，大部分反抗者要么被抓住处死，要么被迫流亡。如果能够控制塔塔岛，我们就可以把这些人吸收过来。” “可他们为什么不去六月联盟呢？”卢卡问道。 凯特皱着眉头，嘴里却发出一声轻笑：“船长，其实在吞并小国这件事上，六月联盟和帝国又有多大区别呢？只不过一个手段强硬一些，一个温和一点罢了。” 即使卢卡和泰勒算是熟人，也不得不同意凯特的观点。他想了想，终于点头：“那么，我们就拿下这个岛吧！给你弄个流亡者领地出来。” “不是给我，是您的领地，船长。我只是可以帮助您处理一些繁琐的具体事务。”凯特站起来再次行礼。在帝国眼皮底下待了这么久，她很清楚，收敛那些和实力不相衬的野心有多重要。 卢卡随后召集起其他船员说明了情况，大家再次精神高涨起来：又要搞事情了！ 第二天一早，卢卡就被栈桥上的叫声吵醒。 “斯派洛船长！杰克.斯派洛船长！”外面的声音一直不肯停下。 “吵死了！这什么船长也不赶紧去答应一声，吵得人没法睡觉！”他揉着眼睛爬起来，看了看怀表上的指针：七点刚过。 然后他想起来这个“杰克.斯派洛”就是自己昨天用过的假名。 给自己施放了一个伪装术，卢卡打开舱门走出去。一个黑发海盗正站在栈桥上向这边张望，犹豫着要不要直接上船。 “你谁呀？”同样被吵醒的丹尼尔一脸怒容，打着哈欠从舱里走出来问道，好在他还记得带上欧泊石戒指。 栈桥上的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黑发修剪得干净整齐，虽然一身海盗打扮，脸上却并没有大多数海盗风吹日晒的痕迹。 “不是你们船长让我今天过来的吗？我是格雷.麦西恩啊，昨天我来过的。”对方答道，看着面前的丹尼尔有些犹豫，昨天丹尼尔并不是这个外貌――欧泊石戒指的掩饰效果完全随机。 “噗――”旁边船上同样被吵起来的海盗明显宿醉未醒，正往嘴里灌新一天的朗姆酒，听见格雷自报名号直接把酒全喷了出去。 卢卡跟那个酒鬼海盗的想法不谋而合，走出去说道：“没想到你洗干净了，倒还挺精神的。”他身上的掩饰术倒是跟昨天保持一致。 格雷终于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赶紧问道：“斯派洛船长，你决定了吗？” ------------ 第一六一章 海神石 卢卡带着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的格雷走进船舱，等到所有船员都表达了一番惊讶之后，他点头说道：“我们决定了，参加那个试炼！” “太好了！”格雷拍了拍双手，立刻又指向门外，“我们现在就去海神石签投资契约吧，我昨天晚上已经写好了！” “你等我洗完脸刷完牙的……”卢卡挠了挠一头乱发说道，现在他反倒比格雷还要邋遢几分。 “好的好的，您慢慢来，不急。”格雷说着退了出去，靠在船舷的栏杆上等着。 没过多久，他就忍不住叫住了在甲板上晨练的奥莉问道：“大婶，我想打听个事行不？” 今天的伪装是健壮大妈的奥莉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一扭头跑回了船舱，又重新调整了好几遍欧泊石戒指，终于找到了一个还说得过去的外貌，重新返回了甲板。 “妹子，刚才那个大婶呢？”格雷在甲板上一脸迷惑。 “走啦！忙着踩死那些邋遢鬼去了！”奥莉没给他好脸色。 “跟你打听也是一样，昨天我碰上的那几位船员怎么没见到啊？”格雷也就是随便问问，反正船上的船员越多，参加试炼的优势就越大。 卢卡刚好从船长室里走出来，替奥莉答道：“他们今天休假，今天换这几位跟着。” 走到奥莉身边，他低头耳语道：“你知不知道那个戒指的能量是有限的啊？” “反正可以找你充能……嗯，好吧，以后我省着用。”话说到一半，奥莉忽然想起来，现在卢卡没有紫晶法杖，平时施法都要节省，哪有余力浪费在自己这么无意义的折腾上？ 她有些担心，低声问道：“你的魔法还能撑的住吗？参加试炼会不会太勉强？” “放心，这点储备还是有的。”卢卡说得胸有成竹，不过后面的话好像就没这么有底气了：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呢吗？” 船开头的那句话，奥莉没弄明白什么意思，不过后面那句“还有你们呢”让她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拍着胸脯说道：“好的，交给我就行！” 一边的格雷看着这俩人一会低声耳语，一会意气风发，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好在没过多久，卢卡就想起来，这旁边还有一个围观群众呢。 他抬头问道：“你说的那个海神石，在什么地方？” “就在码头南边的海岸上，不远，走过去就行。”格雷说着就要下船。 “别急，你那个合约，先拿过来让我看看。”卢卡向他伸出了手，昨天打死对方他也不会做这个动作的。 “哦对了，我先随便写了个职位，您看着要是不合适咱再商量。”格雷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纸片，卢卡接过来看了一遍，这家伙字迹倒还工整，写得内容也没有什么破绽，除了签署人的姓名写的是杰克.斯派洛船长之外。 这家伙把要求的职位写了出来：港务秘书。听起来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且从这张契约来看，他的文字功底足够胜任。 卢卡对着表情忐忑的格雷点了点头：“没问题，这个职位可以给你。” 奥莉已经把其他船员全都叫了过来，除了凯特，时间太急，卢卡还没来得及给她加上掩饰术，干脆就留在船上。 格雷看过去，熟悉的面孔除了卢卡，只有银龙西娅这个掩饰术无效的，以及卢卡肩上那只灰鹦鹉。 西娅仍然和昨天一样的一脸嫌弃，那表情好像再说：洗干净的穷鬼也是穷鬼。 看起来这个银发小姑娘也不会搭理自己，格雷只好收起了套近乎的打算，引着卢卡他们向海神石走去。 海神石是一块巨大的礁石，上面布满了某种远古甲壳生物的化石，那种贝壳的名字也叫海神石，和这大石头一样。 格雷把契约沾上海水，贴在石头表面念道：“本人格雷.麦西恩，与杰克.斯派洛船长在此签署契约，本人负责提供关于本次试炼的全部所知资讯，如能夺冠，斯派洛船长则为本人提供烂帆镇港务秘书一职，薪水按惯例支付。” 格雷念完，卢卡也上前同样念了一遍，这个契约就算在海洋女神的监视下完成了。 “这真有用吗？”西娅疑惑的用指甲刮了一下石头表面，海神石上顿时出现了一条白印――她那龙爪的威力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知道，我试试看！”丹尼尔走到海神石旁边，冲着石头指名道姓的开始破口大骂。 诺拉在旁边赶紧双手捂住西娅的耳朵：“小孩子不要听这些脏话！” 随着丹尼尔的骂声，海神石发出若隐若现的呜呜声，最后竟然还整体闪亮起一道淡蓝色的光，显然非常不满。 “还真有用！”丹尼尔拍着石头说道，骂得更起劲了。骂人这事就是这样，你要是知道对方在听着，成就感肯定更强。 格雷脸上一阵抽搐，就算他原本对海神石这事将信将疑，现在也能确定，海洋女神梅尔塞斯的确是在听着的。可这么一大堆脏话扔过去，那个契约还能有效吗？ “走吧走吧，别耽误时间了，待会再误了饭点！”卢卡话音未落，诺拉第一个冲着来时的路冲了出去，连西娅的耳朵也顾不上了。 在烂帆镇吃过早午餐，顺便在“风险与投资事务局”报了名，他们再次返回游隼号。 现在，格雷也不再隐瞒，痛快的说出了试炼的情况： “试炼在两天后一早开始，第一项试炼是智慧试炼……” “等等，你不是说第一项是力量试炼吗？”卢卡记得很清楚，而且这几项试炼明明白白写在他拿回来的参加凭证上呢。 “那只是写下来的顺序，每次试炼的真实顺序都不一样，这都是元老会决定的。”格雷解释道。 “好吧，智慧试炼到底要怎么进行？”卢卡认可了他的说法。 “这个是最简单的一个，当场笔试，题目是落日群岛的常识，比如各地物产、各种舰船的特点之类的，还有一些账务管理、海图绘制之类的题目。有些题会稍微有点偏，不过总体上难度不大。”格雷看起来根本没把这第一个试炼当成一回事。 ------------ 第一六二章 还要考试？ “笔试？！”诺拉睁大了眼睛。 “常识？！”奥莉也睁大了眼睛。 “舰船特点？！”丹尼尔的眼睛瞪得比铃铛还大。 “财务管理？！”西娅没瞪眼，反而是充满不屑的眯起了眼睛。 “海图绘制？”就连克里特都忍不住说了一句。 大家一起看向卢卡，所有人的目光汇成一句话：放弃吧，船长！ “放弃吧，船长！”这句话最后由闭嘴说了出来，它都顾不上在格雷面前需要装成一只普通鹦鹉这件事了。 “我……有那么惨吗？”卢卡红着脸问道。 大家协同一致的点了点头。 “能不能换人去参加？”凯特出了个主意。 “智慧试炼不行，力量和耐力试炼都是以船为单位全员参加，只有智慧试炼，必须由船长本人进行。”格雷摇了摇头。 “那……我们要不换个船长吧？”闭嘴话刚出口，就被卢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我的意思是代考！代考！”鹦鹉一边挣扎，嘴里一边嘟囔着。 格雷看着闭嘴发了会呆，终于想起自己要干什么了，他定了定神，决定还是不去向斯派洛船长询问这只鹦鹉的智商，而是把话题重新转回智慧试炼上来：“其实，你们不用太担心。” “你有办法？”卢卡手一松，闭嘴正使劲扭动着身体，一下没了着力点，从桌子上直接掉到了地上。 “当然，要不我拿什么投资啊？”格雷从衣服最里面的兜里掏出一个羊皮纸卷，“考题和标准答案我都拿到手了，只要背下来，你肯定是第一。” 卢卡接过考题看了一遍，的确不难，如果提前知道答案的话。 “接受我的投资，绝对不亏吧？”格雷的脸上满是得意，其实卢卡能读会写已经比他原先预想的好多了，要知道，很多海盗船长真的是大字不识一个的。 “嗯，那后面两个试炼的内容呢？”卢卡一边低头看着答案，一边问道。 “这个要再等一等了，元老会现在还没最终确定，一旦决定了，我立刻给你们消息。”格雷稍微有点紧张，不知道对面的船长会不会因此怀疑自己的能力。 “要那么晚吗？”卢卡对于力量试炼还是有些在意，不过如果那两个试炼不限定船长参加，奥莉和丹尼尔的力量可是不输给任何人的。 “是的，不过按照以前的管理，基本都是海战寻宝之类的事情。”格雷说着向周围看了看，“你们这船有点小了，最好这几天能借到一艘大船。” “这个不用你操心！”卢卡听到他这么说，信心再次膨胀了起来，要说海战，不管是单挑还是混战，沉默死神号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艘海盗船。真打起来的话，估计对面一看见那巨大的船身，就吓得落荒而逃了，毕竟他们是名声在外的。 “那您背着答案，我去找找其他信息。后天一早我过来，咱们一起去试炼大厅。”格雷只负责提供信息，也没在别的事上多嘴，告辞离去。 对于经历过高考，又背诵过无数咒语的卢卡来说，这区区一张纸的答案根本没有难度，两天时间简直富余太多了。 他把还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闭嘴捞起来：“别装死了，给你派个活。” 闭嘴把头一扭：“不干，你刚才差点摔死我！” “我还没见过被摔死的鸟呢，你再摔一个给我看看？别闹了，这事就你来干最合适。”卢卡笑着说道，顺手从兜里掏出几颗花生。 闭嘴立刻屈服了，接过花生问道：“什么事？” “去侦查一下那仓库，装魔力源的那个，最好能找出这个魔力源具体是什么东西。”卢卡说道。他并不打算把赌注都压在这个试炼上，而且，如果能提前找到魔力源，修复好法杖，试炼的把握也大了几分。 “哪里最合适了？那些仓库又不是露天的，还要钻进屋里，你找只老鼠也比我合适啊！”闭嘴一边吃一边说道。 “差不多，反正都是灰的。”卢卡非常肯定，要是有必要的话，这只鹦鹉立刻可以变成老鼠。 “唉，带着你这样的船长，心累！”闭嘴虽然嘴上不客气，但吃完花生还是立刻飞了出去，执行侦查任务。 它这一去，直到天黑才回来，卢卡都把那份答案背得烂熟于心了。 “不好找，你断了提前拿魔力源这念头吧！”闭嘴摇着头说道，尾羽上还留着一截没变回去的老鼠尾巴。 “怎么？有重兵把守吗？”奥莉在旁边擦拭着铠甲问道。 “那倒不是，就两个海盗在门口守着。”闭嘴晃了晃身体，老鼠尾巴终于消失不见了。 “那是为什么？”卢卡有点后悔，他刚才忙着背答案，没用镜子去看闭嘴侦查的情况。 “那个仓库里面，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闭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人，“那里面大大小小的箱子全堆在一块，连分类都没有，魔法地图标出来的那块，少说也有好几百个箱子，就我们几个人，一件一件仔细翻至少要好几天，你还是等弄到这个岛再慢慢找吧。” “这地图不是能精确到两米吗？”卢卡觉得鹦鹉有些夸张了。 闭嘴点头说道：“是啊，那地方全是小包裹，大小跟我差不多，还埋在另外一大堆箱子下面，不翻开上面的，就是老鼠也不好钻进去，我都试过了！” 看来这些海盗对于仓储物流完全没有概念，也不知道是因为爱德华.休死后管理松懈导致，还是他们一向如此，反正卢卡现在也没有太多选择，只能老老实实的背考题了。 两天之后的清晨，智慧试炼的正日子，格雷如约前来，还是干净的版本。 “我弄到下面一项试炼的具体内容了！”一上船，他就拉住卢卡说道。 “这个先不急，等考完之后再说。”卢卡不是不想知道，只是他脑子里装的全是今天智慧试炼的答案，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别的东西进来干扰。 一伙人很快来到试炼大厅，卢卡走了进去，留下格雷在外面冲着其他人瞪眼：这船长怎么又换了一波跟班呢？ ------------ 第一六三章 智慧试炼（后面还有一更） 在走进试炼大厅之前，卢卡并没有百分之一百的确定，格雷偷来的考题和答案是不是能让他在智慧试炼中脱颖而出。 那份答案是不是真的先不考虑，那些题目根本没什么难度，想必不少海盗船长自己也一样能全部答对。而且，格雷能够这么容易偷出来的题目，别人也一样可以轻松弄到手。 不过当他走进大厅，环顾四周，卢卡不得不承认，接受格雷的“投资”还真是有些用处。跟他一起进来的那些海盗船长，看起来肚子里有墨水的根本没有几个，拿到题目后也都皱着眉冥思苦想，剩下那些基本一看就是一副大老粗的样子，甚至还有三个进门就大喊：“老子不识字！” 让卢卡有些意外的是，不识字的这三位竟然也没被赶出去。 站在大厅前面主持试炼的是一个老海盗，从头发判断大概比六月联盟的泰勒还要老一些，脸上横着两条骇人的伤疤，其中一条伤疤明显废掉了他的右眼。 这个老海盗听到那几个人的叫声，低声对旁边另外几个同样老态龙钟的副手嘱咐了几句，那几个不识字的海盗便被带到旁边隔离开的几个单间里，进行一对一的口述答题。 智慧试炼竟然不排斥文盲，这样的事也只有海盗才能做得出来！ 一小时后，卢卡满脸微笑的离开了试炼大厅。要不是这里没有提前交卷的规矩，他最多二十分钟就可以出来了。格雷提供的试题一个字都不差，卢卡在穿越前都没有一次考试能这么轻松过。 “怎么样？”一出大门，奥莉就迎上来问道，她脸上的表情比卢卡还要紧张。 “必须没问题！”卢卡信心满满。 说完他左右看了看问道：“那个格雷呢？” “说是去找后面两项试炼的内部消息了。”奥莉答道。 “我正想找他问问下一项试炼的内容呢！”卢卡早上还没这么积极，验证了对方拿出来的东西的确有价值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后面的事了。 不过距离下一项试炼还有三天，回头再问也来得及，他也就没再费劲去找，而是带着大家吃了一顿红肉大餐——天天在海上，海鲜早就吃腻了，吃起来满嘴流油的炖肉显得无比美味。 直到下午，格雷也没回来。考虑到探听试炼的消息肯定要花上不少时间，卢卡并没等他，而是在下午三点返回试炼大厅，元老会要在这个时间宣布上午试炼的结果。 因为这次只是宣布结果，所以奥莉他们也被允许一起进入。卢卡本来还担心自己带的人太多，不过一进大厅就发现，自己带的人还算少的。有些船长几乎把整船人都带来了。虽然这大厅足够宽敞，现在也挤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卢卡恨不得能把自己挂在墙上。 大厅前方，还是上午那个脸上有刀疤的老海盗主持，他接过副手递过来的一个信封，用枯木一样的手打开。 他用仅剩的左眼看了一眼信封里的内容，又抬起头在大厅里扫视了一圈，缓缓说道： “这次试炼，竟然出现了满分，这可有二十年没出现过了。” 大厅里传来一阵阵窃窃私语，虽然有些嘈杂，但听起来那些海盗却并不怎么惊讶。 卢卡偷听了一会——不听也不行，被挤在两拨海盗中间，他想堵住耳朵都抽不出手来——也就弄明白了大家并不惊讶的原因。 前面四次试炼，都是在爱德华.休已经掌权的情况下进行，没有几个海盗有胆子去挑战他，那些有点见识的，更清楚自己只不过是陪衬，都故意压低了分数，当然不会有人超过爱德华.休去获得什么满分。 当然，也曾经有几个叫嚣着“我智慧试炼一定是冠军”的，全都在试炼前几天要么失足落到海里淹死，要么被自己的手枪走火打死，反正没一个能顺利进入到试炼大厅的。 脸上有刀疤的老海盗咳嗽了两声，想要继续说话，但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越来越嘈杂的大厅里。 他皱了咒眉，从怀里掏出手枪，冲着天花板“砰”的就是一枪。 大厅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次，不只是有满分的船长，而且一次就出现了三个满分！” 说着，他掏出第二把手枪，在手里摆弄着，把马上就又要开始的嘈杂低语压制了下去。 “第一位，卡尔.福斯特船长!” 一个三十多岁的海盗应声走出，他脸上硕大的鹰钩鼻让卢卡印象深刻，这人上午就坐在他左前方。 “第二位，阿格斯.哈肯船长！” 一个满身肥肉的海盗分开人群走了出去，他的名字引发了另一阵嘈杂，就连老海盗手里的燧发枪都压制不住。 “竟然是‘屠夫’？他根本不识字啊！”左边一个海盗对着卢卡的左耳说道，震得他一阵耳鸣。 右边的另一个海盗对着他的右耳说道：“就是，完全看不出他还能有这本事！” 被夹在中间的卢卡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两位完全无视他的存在，而且大概是因为中间隔着一个人，说话声音比正常的更大。 卢卡在夹缝中向前看去，果然，这个“屠夫”就是上午那三个口述答题者中的一人。 “第三位，杰克.斯派洛船长！”老海盗再次念出名字。 卢卡终于可以摆脱那两位的口水了，他从嘟囔着“这是谁？没听说过啊”的那两个人中间挤了出来，笑眯眯的站到大厅前面。 “以上三位船长就是这次试炼的并列冠军！”老海盗大声宣布。 “等一等，马洛船长，我有异议！”福斯特，就是那个长着鹰钩鼻子海盗忽然说道，他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指着卢卡，“这个斯派洛船长的成绩，是作弊得到的！” 大厅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卢卡。 “你有什么证据？”奥莉在大厅后方大叫道，不少海盗也纷纷附和。 “我当然有证据！”鹰钩鼻冲着自己的手下一挥手，几个水手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一直被他们围在中间，被绳索五花大绑，嘴也被堵住的人来。 “这家伙，就是给斯派洛船长偷试炼题目的人！”鹰钩鼻指着格雷说道。 ------------ 第一六四章 没有船算不算船长？（打赏加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卢卡愣了一下，要知道，当年他虽然不是什么学霸，可也没有作弊被抓的历史。 他定了一下神，发挥出平时最擅长的胡搅蛮缠精神，大声反问道：“这算什么证据？” 鹰钩鼻福斯特船长冷笑了一声：“这几天，看见他跑到你船上的人可不少。要不要把你兜里的试炼答案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外号屠夫的胖子哈肯跟着附和道：“是啊，拿出来看看！” 卢卡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鹰钩鼻摇了摇头：“我说福斯特船长，有两件事你要搞清楚啊！” “第一，我身上有什么东西，那是我的事，跟你有关系吗？难道你看哪个船长不顺眼，就可以随随便便去翻别人的东西？而且，不仅是我，今天上午试炼之后，好几位船长回去都把题目和自己的答案重新抄了一份，当作参加试炼的纪念，你拿这个当证据，不觉得太牵强了吗？” 屠夫哈肯这回又跟着卢卡附和起来：“是有点牵强。” 卢卡当然没看见谁回去对答案的，不过以前他参加过的考试里，不少考生都有这个习惯，先忽悠一下再说。 “第二，这人是你船上的船员吗？这里是塔塔岛啊，我这个新来的上岸时也要先打听一下这里的规矩，没听说哪个船长可以随便在大街上对其他船长动手啊。要是照你这么办事，这屋里哪个船长得罪了你，是不是走出这个大门都要当心啊？” 人群这下略微有些躁动，塔塔岛没有什么法律，只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海上的恩怨，不准带到岸上来。 哪怕是当年爱德华.休对卢卡发布的悬赏令，也是要在海上才能动手，如果卢卡可以平安入港，即使是当年的海盗领主，也不可能明面上做什么手脚。当然，暗地里就不好说了，那些潜在的竞争者就是例子。 这个鹰钩鼻福斯特，当初就在爱德华.休手下，干的大多是暗地里把人扔进海里的勾当，只不过，以前有人会给他收尾，不会把那些事摆到众人面前来。 现在爱德华.休的势力已经所剩无几，还算船坚炮利的福斯特当然想要更进一步，但是以前的事做惯了，竟然忘记现在没有人再帮他掩饰这些。 福斯特憋红了脸，指着格雷吼道：“这个人算什么船长？他连船都没有！” 卢卡这下更来劲了：“没有船就不是船长了吗？马洛船长也没有船啊，怎么不见你对他老人家动手？” 不仅马洛，旁边元老会成员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 福斯特还想找些话来解释，卢卡却不让他再说：“我还怀疑，你这个满分才是得来不正呢！” 他转身对哈肯说道：“屠夫船长，要不你说道题考考他？我怀疑他作弊！” “啊，我吗？出题？”哈肯正跟着点头，猛然间被卢卡叫到名字，神色有些迷茫，“好吧，我想想出什么题……”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老海盗马洛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好了，这就够了！” “马洛船长，这哪儿够啊？”卢卡笑着说道，“他们可还绑着个人呢！” “这不用你说，”马洛转头对鹰钩鼻说道，“福斯特船长，我看你还是先放人吧。你说斯派洛船长作弊的证据不足，可你对其他船长动手大家却都看见了，我也没法偏袒你。现在没有领主，没人能对你进行惩戒，委屈你先回自己船上待几天，等新领主的人选决定了，再行处置。” 他其实已经留了不少情面，没把福斯特直接关进地牢里。 鹰钩鼻船长愤愤不平的放开格雷，又在元老会的监管下返回了自己的船。 虽然经过这一番折腾，在场的海盗却也没表现出有多在意。毕竟，这是个海盗据点，大家都不是遵纪守法的乖宝宝，这么闹上一闹，就当成看了一场戏而已。 回到游隼号，一关上船长室的舱门，卢卡就把格雷叫过来问道：“你是不是太不小心了？怎么会被那家伙抓住？他们是把你扔海里还是在海神石上撞死我不管，至少你得先告诉我后面两项试炼的内容吧？” “船长，你这过河拆桥的打算也太明显了吧。”格雷揉了揉额头上的包，虽然生命没有什么危险，他还是吃了点苦头的。 “你到底是怎么被他们抓住的？”凯特对这件事的具体过程有些在意，在这条船上，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 格雷嘿嘿笑了两声：“其实吧，我是故意被他们抓住的。”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闭嘴忍不住问了一句。 “就是，病得还不轻！”卢卡和这鹦鹉意见相同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当然是有原因的！呃，能不能给我杯麦酒？他们连水都没给我喝，渴了一天了！”格雷说着，毫不客气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卢卡塞给他一大壶清水：“先说清楚，不然只有水，没有酒。” “好吧。”格雷咕咚咕咚喝下半壶水，抹了抹嘴说道，“我那天去偷抄试题的时候，碰上另外一伙人，也是一样的目的。” “就是鹰钩鼻那家伙的人？”卢卡问道，这实在太好猜了。 格雷点了点头：“没错，当时我们打了个照面，不过都是去偷东西的，各自得手以后就散了，谁都没出声。” “那他们怎么今天才找你麻烦？”凯特比卢卡问得更细。 “是我找他们麻烦，那些家伙太好蒙了，随便挑拨两句，就把我当成证据，捆到试炼大厅想要跟你们对质。” “不是，你这样有什么好处啊？”卢卡还是没明白格雷的思路。 “福斯特那家伙头脑简单，以前又跟着爱德华.休蛮横惯了，再加上我给他煽风点火，根本没想到对别的船长动手是大忌，你看，现在不就是最好的结果，最大的一个竞争对手，这就解决掉了。”格雷得意洋洋的说道。 “他算是个竞争对手吗？”卢卡回想了一下，完全没觉得那个鹰钩鼻能造成什么威胁。 “当然算了，他那个……” 格雷的话刚说一半，闭嘴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大叫了一声：“等等！” “也就是说，你们这一群白痴海盗里，只有那个文盲胖子才是货真价实考了个满分？！”鹦鹉歪着头问道。 ------------ 第一六五章 耐力试炼 “你还不如一个文盲有学问？！”闭嘴还在不依不饶的大叫。 “瞎说什么大实话！”卢卡从兜里掏出一枚花生，连壳一起塞进鹦鹉的嘴里，堵住了它剩下的牢骚。 奥莉还不太放心：“我怎么觉得，那几个老海盗，根本就知道你们是作弊的？” “他们当然知道，这岛上什么事能逃过他们的眼睛？”格雷说道，“不过你们别担心，只要你别学那个福斯特，直接往枪口上撞，他们是不会说出来的。” “这为什么？我们又没给过他们好处。”卢卡也听迷糊了。 “作弊而不被找到证据，这本身就是试炼的一部分呀。”格雷笑了起来，“要不然，爱德华.休怎么会次次夺冠的？斯派洛船长，这里是塔塔岛，你总不会觉得这里的智慧试炼，跟联盟或者帝国的那些书呆子考试一样吧？” “这么说，那个胖子也是作弊的咯？”真实成绩还不如一个文盲，卢卡对这一点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格雷摇了摇头：“他还真不是。别看那胖子不识字，他的记忆力在塔塔岛可是很有名的！” “算了，反正这一关我过了，后面的试炼是什么内容？”卢卡不打算再跟已经结束的事情纠缠不休。 格雷答道：“三天后的试炼，是耐力试炼，这个需要整艘船来参加。” “具体内容呢？” “元老会已经把一个铁盒子提前扔进了某处的海里，三天后最先捞上那个盒子，并带回塔塔岛的船长获胜。”格雷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次可没有并列了！” “铁盒子？里面有什么？”西娅来了兴趣，沉在海底的盒子，这一听就像有好东西的节奏。 “里面就是几块石头，东西不重要，重点是要捞起来！”格雷的回答让西娅大失所望。 “那要是没人捞起来呢？”卢卡问道，这个可能肯定是存在的，大海捞盒子，比大海捞针也就好那么一点而已。 “没捞起来也要三天内返回，否则算弃权。要是谁都没捞起来，就看谁捞出来的东西更有价值，这个嘛，就完全看元老会那些人的喜好了。”格雷答道。 “捞东西而已，听起好像来不难。”卢卡并没说大话，连海底废墟那种地方，他们都安全回来了，一个沉在海底的盒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别掉以轻心啊，扔盒子的地点，可不是浅海，不是随便游几下就能拿到的！”格雷看着卢卡满不在乎的样子，有点着急。 卢卡立刻领悟了他实际想说的内容：“听你这意思，已经弄到盒子的方位了？”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格雷说着，抄起桌上的纸笔，写下一个坐标，这次的信息，他是直接用脑子记的。 卢卡拿着坐标在海图上对比了一下，那位置在塔塔岛西南大约二百海里，并不算很远。海图上标注着那附近的深度，大约在九十米左右。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达到的深度。倒不是因为闭气时间的长短，而是在这种深度，海水会对人的肺部造成极大压力，有些人甚至会因此而昏厥。即使有潜水钟提供空气，从这样的深度打捞东西上来，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对了，你们船上有潜水钟吧？”格雷担心的问道。 “嗯，有的。”卢卡点头，不过他并没说出来的是，那个潜水钟是在沉默死神号上，并不在游隼号上。而且，上面早就被西娅的闪电劈出来好几条裂缝了。 “那就好，这岛上的潜水钟应该都已经被买空了，现在又不能出海去别的岛购买，要是没有可是挺麻烦的。”格雷放下了一点心。 “不能出海？出什么事了吗？”卢卡仔细回想了一下，的确，从昨天开始，他就没见到任何一条船离港。 “那倒不是，就是因为要举行耐力试炼，元老会暂时禁止所有船出海，要到试炼开始的时候才能启航，免得有人提前跑出去捞东西。” 卢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那你给我这个坐标有什么鬼用？反正三天后也要宣布的！” “这个……我只是提供信息，具体怎么用还是斯派洛船长你来决定呀！”格雷这话倒也不错，那个契约上写明的义务的确仅限于此。 送走了格雷，后面的三天时间里，卢卡似乎并没有做什么过多的动作。在周围的海盗眼里，他基本每天都躲在椰子树下的阴凉里睡大觉，一副完全没把耐力试炼当成一回事的样子。 即使这样，那些竞争者也不敢小视，游隼号虽然经过伪装，但只要是在海上混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艘船的速度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耐力试炼拼的并不是速度，而是在海里的持久力，可如果能早一点赶到指定地点，终究会多一分胜算。 三天后，在奥莉打跑了第四十三个想要来破坏游隼号的海盗之后，元老会终于宣布，耐力试炼开始。 格雷的信息非常准确，那坐标连小数点后面的数字都一丝不差。 当允许出航的指令发出，大部分船都立刻扬帆，这在拥挤的码头上造成了不小的混乱。有几艘船为了抢先，在码头边就碰撞到一起，船身稍微单薄一点的，还没开始就只能被拖回船坞修理了。 卢卡没跟着凑这个热闹，反而在码头上跟格雷争论了起来。 “为什么不让我上船？我能帮忙啊！”格雷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无情的拒绝了。 “契约上没写让你上船。”卢卡倒不是对他有多大意见，只是船上这些人全都带着掩饰术，格雷平时来一趟还不至于穿帮，要是好几天一直跟在船上，船上只有几个船员这事肯定露馅。 “不是，我能帮你们找到地方啊！”格雷不甘心。 “你看不起我们的领航员是不？”卢卡语气强硬了起来。 “赶紧下去，别耽误我们出港！”奥莉挥舞着一把大扫帚把格雷赶下了船，今天的掩饰效果很好，连巨剑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格雷只好无奈的目送游隼号扬起了帆，驶离了塔塔岛。 ------------ 第一六六章 再来一顿烤鳗鱼 关注游隼号的，除了格雷，当然还有那些同样参加试炼的海盗。让他们奇怪的是，卢卡不仅在那三天里啥都不干，就连前往试炼地点都是慢慢悠悠的，那艘船连全速的一半估计都没有达到。 不仅如此，跟在大部队后面驶到那个地点，游隼号竟然远远的抛锚停了下来。既没有搬出潜水钟，也没见有船员尝试下水，似乎只是跟着大家来看看热闹的。 “他们这是放弃了吗？”不远处，那个外号屠夫的哈肯船长迷惑的看着游隼号，自言自语。 卢卡当然没有放弃，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太阳又比原来黯淡的多，才到黄昏就几乎看不见什么了。 不仅是游隼号，其他不少船只也纷纷收工，准备明天再继续，只有少数几个固执的船长执意要挑灯夜战。 卢卡也在船上点起了灯，不过还是没有半点想要开工的意思，而是盯着船边的海水不停的看。 终于，一声并不明显的水声传来，却不是在卢卡面向的这一侧。 他赶紧转身，走到另外一边的船舷。皮皮虾，那只虎鲸的头从水下浮了上来，丹尼尔在它背上，一只手拽着皮皮虾的背鳍，另一只手稳稳抓住一个铁盒子。 这三天里，不光包括参赛船长的船，其他船只一样被元老会限制出海。这也难怪，谁知道会不会有船帮忙打捞呢？干脆一刀切了更加省事。 不过，卢卡提前派出去的打捞团队，根本不是船。 皮皮虾早在两个多星期前就结束了探亲访友，找回沉默死神号，又一路跟着游隼号来到塔塔岛。港口附近船来船往的，海水又浅，它不愿意离得太近，就在不远处晃悠。 三天前知道了坐标，丹尼尔当天就下海和皮皮虾汇合，直奔格雷给出的地点而去。他的水性跟皮皮虾不相上下，游泳速度虽然差了一点，但皮皮虾还要换气，幽灵可不需要。 其实，如果克里特可以跟着下水，寻找铁盒子的行动一定会顺利很多。丹尼尔的测绘水准只能算合格，身上仅有一个罗盘一个六分仪的情况下，花了足足两天半才找到正确位置。 那片海域的海底礁石遍布，铁盒子的颜色又和石头差不多，丹尼尔瞪大了眼睛，几乎翻遍了每一块石头，惊扰了数十条在礁石里栖息的鳗鱼，终于找到了那个东西。 这个时候，第一艘前来捞盒子的海盗船已经到了他的头顶上方。 丹尼尔和皮皮虾躲开那些从船上投下来的潜水钟，顺着海底一路游到游隼号下面，又等到天色全黑，不会引起其他海盗注意的时候，才向上浮出水面。 “辛苦了辛苦了！”卢卡赶紧递过来一大瓶麦酒，对于幽灵来说，这比什么东西都更能解乏。 “等等，还有东西呢！”丹尼尔没接酒瓶，把盒子递给卢卡，转身来到船舷边上，冲着下面的皮皮虾摆了摆手。 随着虎鲸尾鳍一甩，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被抛上甲板。 那原来是丹尼尔穿在身上的衬衣，现在袖子被打起结来，整个变成了一个大型包裹，里面不知道什么东西一直在不停蠕动。 “什么东西？不会是海蛇吧？”奥莉兴奋的问道。凯特本来跟在她旁边也好奇的看着，听见这话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顺便抓了几条鳗鱼，好久没吃这个了！”丹尼尔说着打开衬衣，果然，六七条肥美的鳗鱼散落在甲板上。 他抓的鳗鱼当然不止这点，剩下的大部分都进了皮皮虾的大胃，好在虎鲸嫌这种鱼太腻，吃了十来条就停了下来，否则这一带的鳗鱼大概是要灭绝了。 于是，大家美美的吃了一顿烤鳗鱼作为夜宵，又养精蓄锐到第二天早晨，卢卡手臂一挥：“全体返航！” 屠夫哈肯起得比卢卡早很多，这时已经让自己的人下潜了好几趟。忙碌间，他一回头，发现游隼号已经只剩下一个远远的影子。 “看来真是放弃了，我还指望有个像样的对手呢！”哈肯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 两天后，当他终于回到塔塔岛，在码头停好船的时候，标志着试炼截至时间的钟声刚好响起。 “好险！”哈肯抹了把汗，虽然今年的天气比以往冷了不少，但现在大多数海盗都是满头大汗。 除了卢卡。 他早就带着人，从旁边酒馆借了几把凳子，坐在试炼大厅的门口，一人捧着一个椰子心满意足的喝着。几个船员悠然自得，和旁边一脸焦急的格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们到底捞到什么了？先让我看看行不？”格雷在旁边一直踱步。 “你安静点，来回走得人心烦！”奥莉对他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就是。”卢卡表示赞同，“而且给你看捞上来的东西有什么用？又不是你来决定结果。” “不是，我知道那些元老的喜好啊，可以帮你们挑挑。”格雷站定了说道，“比如说，那个马洛船长，他就特别喜欢橘红色的贝壳，讨厌粉色珍珠。你要是拿粉色珍珠当宝贝给他，说不定直接给你排到最后一名。” “那你不在我们出发之前说！”西娅抢白了一句，倒不是她现在还对格雷有多少反感，只是听到有人竟然不喜欢珠宝，这让银龙很是烦躁。 “我不是想在船上慢慢说的吗？你们根本没让我上去，还跑得那么快……”格雷愁眉苦脸的解释。 “算了别计较这些，我们没捞上来什么粉色珍珠。不过这些元老口味可真够刁的。”卢卡真是想不明白，粉色珍珠怎么惹那个马洛船长了。 “人老了，总会有些不讲道理嘛。”格雷的这句话，让他收获了丹尼尔一个硕大的白眼。 他浑然不觉，继续说道：“除了粉色珍珠，还有些东西最好也不要出现，比如灰色海螺、半透明的方形水晶、还有……哎呦，那个好大！” 卢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哈肯从大街尽头哼哧哼哧的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长度超过五十厘米的橙色贝壳。 ------------ 第一六七章 沉默之匣 “他还真能找准目标啊！”卢卡被那个硕大的贝壳晃得有点眼晕。 “我不是早说过吗，这个哈肯记忆力不同一般，这些事情，全都在他脑子里呢。”格雷的声音有些沮丧，大概感觉自己这次押错了船长，不过现在再换人肯定来不及了，而且也确实没有别人愿意接受他的“投资”。 越来越多的海盗船长赶来，试炼大厅门前被打捞上来的各种物件填得水泄不通。 终于，那个独眼老海盗，马洛船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这么多东西，三天前的那个试炼大厅显然是装不下了。马洛带着众多海盗来到后面的院子里，这里没有座椅，大家分别围着自己的打捞成果席地而坐。 元老会的老海盗们一个一个的检视过去，给每一队公开打分。 在哈肯的那个橙色贝壳前，马洛驻足很久，不出意料的给出了一个十分的满分，其他元老给的分数也都不低。 当然，也有些消息闭塞的海盗，摆出那些犯了忌讳的物件，被打了低分以后愁眉苦脸的坐在地上发呆。 马洛更是给一个眼球大的粉色珍珠打出了负十分。 “还能有负数的？！”这超出了卢卡的预料。 “他们高兴的话，指数都有可能！”格雷说道。 “指数是什么玩意？”卢卡摇了摇头，他当初学的是文科，这些东西即使学过，也早就扔到不知什么角落去了。 其他船员也大多满脸迷惑，格雷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解释不清。” 元老们的动作很快，按照这个态势，院子里的海盗大多觉得，屠夫哈肯这次又会是冠军了，而且还是唯一一个，不再是并列的。 马洛终于走到了卢卡面前，这是院子最西边的一个小角落，如果不是卢卡在智慧试炼得了个满分，换成其他不知名的海盗，说不定都会被他忽略，直接忘记来这里打分。 现在，游隼号船员面前的地上，摆着一个包裹，长度也就二十厘米左右。 这份打捞成果，无论从数量还是体积上，看起来都是可怜巴巴的，引得旁边几个海盗一阵嗤笑。 不过马洛船长一看见包裹的大小，便楞了半秒，伸手拿起来掂量了一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微微冲卢卡点头，拆开了包在外面的棉布。 “沉默之匣，斯派洛船长，你竟然真的找到了。”他的嗓音嘶哑，却很有穿透力。 “我都不知道它还有名字呢。”卢卡微笑着回答。 这一下，院子里炸开了锅。 这东西的出现，意味着前面所打的那些分数，全部不再有任何意义。 “怎么可能？那伙海盗根本没正经去打捞啊！”旁边一个竞争者大声说道，很多人也跟着附和。 “这真是海里那个盒子？别是没到海里就被他偷出来了吧？”另一个海盗说道。 这话钻进了马洛的耳朵里，他举起盒子：“沉默之匣是我亲手投到海里的，这上面还沾着那片海底特有的蓝色沙砾！你这是打算质疑什么？斯派洛船长的能力，还是我的信誉？” 那个海盗立刻缩了回去，不再说话。 马洛转向人群：“谁还有疑问的，现在就当众提出来！别跟个娘们一样，就会小声念叨！” 屠夫哈肯大步走了过来，没敢伸手，只是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马洛手里的铁盒子。 “唉！”他叹了口气，跺了下脚，震得整个院子好像都晃了一晃。 “这的确是沉默之匣，我以前见过的，不会记错。这次是你赢了，斯派洛船长！”这胖子说话倒挺干脆，还伸出了右手。 卢卡跟他握了一下手，感觉手指缝间顿时被对方手上的肥肉填满了。 “力量试炼我不会再输给你的！”哈肯这话有点像宣战。 “我也不会。”卢卡比他淡定很多。 十分钟后，卢卡从院子里走出来，格雷立刻跟了上来。他顶着自封的船长头衔，并不算卢卡的手下，又没有参加试炼，只能被挡在大门之外。 “耐力试炼成绩不好没关系的，不是还有最后一个力量试炼吗？”他不想刺激卢卡，谁知道这些海盗万一被激怒，会做出什么事来？ “嗯。”卢卡随便应了一声，没停下脚来。 “那我去打听下一个试炼的情况了啊，咱们回头见！”格雷说着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卢卡返回游隼号之后，不到十分钟，格雷就又出现了。 他连门都没敲，直接冲进船长室喊道：“你们太过分了！竟然不告诉我！” 见卢卡笑而不语，他又说道：“太过分了，我还没见过沉默之匣是什么样呢！” “那个‘沉默之匣’，有什么特别的？”卢卡终于说话了。 “这真不清楚，我只知道元老会很看重这东西，平时根本不会拿出来，没想到他们扔进海里的铁盒子是这个东西！”格雷也是不明所以。 “反正他们又拿回去了，我也没仔细看。”卢卡现在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东西不一般，应该打开来仔细研究一下，虽然上面有把挺复杂的锁，在西娅面前那也是形同虚设。 “算了，我还是去打听下一项试炼吧。”格雷说着转身离去。 不过第二天晚上，他并没能带回来什么好消息。 “完全没有头绪，元老会那些人根本不提这件事！”他啃着晚饭剩下的面包说道，看来一整天也没能好好吃饭。 再之后一天，格雷还是一无所获。 到了力量试炼的前一天晚上，格雷沮丧的来到游隼号。 “这次我真没招儿了！元老会那些人根本不讨论试炼的内容，说这次是由马洛船长一个人决定，我又没法扒开那老家伙的脑子去看！”格雷垂头丧气的说道。 “这听起来不妙啊。”卢卡也略微有点不安，“你带不来消息的话，要不，那个契约里定的工资，回头先扣掉三个月？” 格雷哭笑不得：“我说斯派洛船长，那要你能夺冠才行啊！现在这情况，我这投资肯定是打水漂了！” “你怎么这么确定？”卢卡摇了摇头。 “就算我不知道试炼的具体内容，不过按以前的推测，肯定跟海战有关。你这船，就没几门火炮，要是不提前准备，怎么跟别人打啊？”格雷都快要哭出来了。 ------------ 第一六八章 力量试炼 第二天，也就是元老会宣布力量试炼具体内容的时间。 一大早，卢卡就带着船员，外加一定要跟着的格雷，来到试炼大厅门前的小广场上。和几天前的耐力试炼一样，元老会要在这里宣布力量试炼的具体内容。 随着九点的钟声响起，马洛船长准时出现。 这次，他手里并没有写着具体内容的羊皮纸，而是双手插在兜里，用左眼环顾了一圈，看到卢卡和屠夫哈肯，对这里两个实力最强的海盗点了点头。 然后，马洛用一贯嘶哑的声音说道： “这次力量试炼，对各位船长会是一个很大的考验，如果对自己的船信心不足，现在退出还来得及，试炼中造成的损失，元老会一概不负责。” 虽然他说的很郑重，但没有一个海盗打算退出。 “每年都是这个开头，吓不住人的。”格雷小声解释道。 马洛让助手拿来一张卷起来的图画，上端挂在墙面的一个钉子上，把画卷向下展开。 “这艘船，”他指着图上那艘巨大的战舰说道，“就是你们的目标！” 卢卡距离不近，好在那幅画足够大，克里特又在旁边适时递过单筒望远镜来，免去了和其他海盗一起挤过去的麻烦。 从艺术角度来看，那幅画的水准相当低劣，但是上面那艘船的基本特征倒是一点不差。 画上的那艘船拥有三层火炮甲板，外壳加装了厚厚的装甲，船身细长，整体看上去比沉默死神号小不了多少。而船的主桅杆顶端，帝国海军的旗帜画得清清楚楚。 “这船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卢卡低声说道。 这样规模的战列舰，不算卖给爱德华.休的那五艘，布罗恩帝国至少还有二十艘以上，外形基本都差不多。但是这艘船的船首像却很特别，虽然画的不算清晰，但那个形状让人过目难忘。 “这就是那艘皇家蚂蚱，不对，皇家巨龙号啊！”闭嘴在他肩上说道，它说话的时候把头埋在翅膀里，不想被别的海盗看出破绽。 其他海盗也有人认出了这艘船，广场上顿时嘈杂起来。 “马洛船长，这难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不知道是那个大胆的海盗说出了大家的疑惑。 “是啊，这可是帝国数一数二的旗舰，难道你是想让我们全葬送在那里？”另一个海盗开始向不好的方向推测。 马洛船长拍了两下手，这次大家都急着听他解释，广场上迅速安静下来，已经拔出来的燧发手枪没派上用场。 他有些失望的把手枪插回皮套，指着那幅画说道： “帝国第一舰队刚刚换了指挥官，现在的舰队长是个没打过什么海战的菜鸟，竟然把好好一个舰队拆分开，这艘旗舰现在几乎没有护卫。这可是你们在海上扬名的最好机会！” 屠夫哈肯大声问道：“可我们跟帝国不是走得挺近吗？现在反水了？” 马洛瞪了他一眼：“那是前领主的策略，不一定是最佳选择！而且现在不是我们反水，是他们不守约定，不仅没有提供多少帮助，还把已经交付的五艘战列舰收了回去！” “他们大概觉得，前领主死后，塔塔岛就再也没有人能入他们的眼了，你们打算就这么忍气吞声吗？” “你们到底是海盗，还是那个帝国随便对付的肥羊？” 不得不说，在煽动情绪上，这个老海盗很有一套，布罗恩帝国顿时成了广场上海盗们的公敌。 等海盗们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马洛继续说道：“而且，这次的目标，也不是让你们击沉或者俘虏这艘船，这船上带着一件贵重货物，不管你们是偷还是骗，只要能拿到那件贵重货物，就算是完成了力量试炼！” “那件东西，”他让助手打开另一卷画，“就是这个金块！上面有帝国徽记的这块！这是他们在盘牙岛附近，从米勒船长手里强行收走的！” 卢卡冲着那张图连眨了好几下眼睛，马洛的消息有些滞后，这块天然金，现在可不在皇家蚂蚱号上，而是安安稳稳的放在西娅的船舱里呢。 看来，在帝国那边，虽然卡弗林中将没来得及把这东西报告上去，被他强行征收的苦主却把状告到了元老会。 卢卡左前方的一个海盗忽然问道：“马洛船长，要是没人能得到那块金子，这力量试炼怎么评判啊？” 话音刚落，这人就遭受到周围海盗的一番鄙视：“你有点出息没有，瘦猴船长？” 瘦猴明显是外号，看来这个又矮又瘦的海盗平时也挺窝囊，竟然没有人叫他的名字，都是称呼这个并不算好听的外号。 马洛船长到没跟众人一样，反而正正经经的回答道：“如果没人得到那块金子，就以对帝国海军的战绩评判！任何能够证明你们打败了帝国海军的战利品，比如带有徽记的船只残片、帝国海军的旗帜、或者军官的徽章都可以算数！” “这次力量试炼，为期一个月，三十天后，还是在这里，元老会对各位的战果进行评分！出发的时间嘛，就是现在！”他说完这话，在场的海盗一阵骚动，急匆匆的就要赶回各自的船上。 “等一下，马洛船长！我还有个问题。”卢卡忽然说道。 马洛停下了脚步，连续两次试炼的冠军提问，让他不得不重视。 卢卡走到他面前说道：“要是我们没到三十天就得到了那块金子，是不是就可以直接拿回来，不用在外面打满三十天了？” 旁边的瘦猴船长一开始想笑，他觉得卢卡这也太狂妄了，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这可是前两次试炼的冠军，说不定真的有这个把握，于是一声嘲笑直接被憋回了肚子里。 马洛眯着一只眼睛看了卢卡一会，才答道：“当然可以，一旦有人拿到金块，力量试炼就算是结束了。” “那我没有问题了。”卢卡微笑着退下。 “那么——”马洛大声宣布，“力量试炼，现在开始发！” ------------ 第一六九章 斗地主爱好小组 塔塔岛已经很多年没有呈现过如此盛况了。 随着马洛船长的一声开始，上百艘船争先恐后的扬帆出航，比几天前的耐力试炼声势还要大上很多。 耐力试炼仅限参赛船长参加，这个力量试炼却是可以找帮手的。那些没有参加试炼的海盗船，只要战斗力看的过眼，大多也被参赛者重金邀请，一起去骚扰帝国海军。 更有一些参加试炼的海盗临时组队，至于三十天后他们内部是不是会掐起来，那就不得而知了。 大部分海盗对于强大的海军还是颇为忌惮的，因此他们的目标基本都丁仔那些不是很强力，又落单的海军小队上，几乎没有人敢去碰那个真正的目标。 格雷凭借厚人一等的脸皮，第一时间跑到游隼号，并且以“你们不让我跟着，我就不洗澡还天天来你们船上蹭饭”为威胁，成功的赖在了船上。 可是直到周围最后一艘有点战斗力的海盗船离港远去，游隼号还是没有动静。 “你们船长呢？”格雷随便找了一个船员问道，现在船上又都是他不认识的面孔了。 被叫住的是诺拉，她指了指船舱：“在准备这次试炼吧，你先别去打扰。” 卢卡此时正在西娅的舱里。他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腹稿，还是没找到最合适的说辞。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很清楚从银龙手里“借”出东西来的难度。 “我说，你别转了，我眼晕！”西娅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哦，好。那个我，其实，就是，你也知道……”卢卡有点语无伦次。 “费这么大劲，不就是想要我那块金子吗？给你就是！”西娅替他说了出来。 “啊？”卢卡被晃了一下，他怎么也想不到银龙这次竟然如此痛快，“你怎么转性子了？” “我又不傻，这金子只是一块金子。你要是完成了试炼，那个仓库里的东西比这个值钱多了！”西娅早就找闭嘴询问过塔塔岛仓库的情况。 “想不到你还有这么远大的眼光！”卢卡觉得这次自己占到了大便宜。 西娅从柜子里找出那块金子，却没直接递给卢卡，而是紧紧抱着金子说道：“你以为我白给你吗？想得真美！” “这次完事，我给你找一块比这个大三倍的！”卢卡信誓旦旦，反正承诺又不花钱。 “不行，我要那个仓库里面财宝的两成！”西娅说出了价码。 “你太狠了吧？我想答应也不行啊，就算是海盗领主，也没权力把那个仓库里的东西据为己有啊！”卢卡这话不虚，虽然领主可以规定仓库里东西的用途，但从理论上说，里面的东西大部分还是属于塔塔岛公有的。 “又想骗我？我问过了，海盗领主至少可以提出两成来，当成自己的财产！”西娅被坑出了经验。 “那从这两成里给你两成？”这个价码，卢卡倒不是不能接受。 “一半！你一成，我一成。不能再少了！”西娅也退了一步。 “成交！”卢卡伸手和银龙击掌，总算拿到了金子。 他刚把金子带回船长室锁好，格雷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斯派洛船长，咱们得快点走了！” 卢卡慢悠悠的坐在椅子上说道：“跟他们挤什么呀？” “不是啊，你看你这船没什么火力，你又没去找别的盟友，想要直接去打海军肯定要吃亏，我看不如跟着那几艘大船，能捡到一点战利品也是好的。”格雷看来一直在想办法。 “捡他们剩下的干什么？”卢卡挠挠头问道。 “是这样，你前两项试炼都是冠军，这第三项，只要有点成果，没被落下太多，说不定三项综合，还有那么一点机会的！”这大概是格雷能够提出的最佳方案了。 “嗯，你稍安勿躁，咱们吃完午饭，下午出航！”卢卡这倒不是在敷衍，虽然金子就在手里，他怎么也得摆摆样子，不然连港口都没离开就拿出来，说不定又会有人怀疑这金子不是正货了。 到了下午，心急火燎的格雷终于等到了游隼号升帆。只是开出去不到三个小时，也就离塔塔岛五十海里，卢卡就又下令：“抛锚！” “怎么停下来了？这还不到四点哪斯派洛船长！”格雷记得头上都快冒烟了。 “嗯，我看见那边有个金枪鱼群，这里是个海钓的好地方！”卢卡当然没看见，这是皮皮虾告诉丹尼尔，丹尼尔又告诉他的。 说完，他拿出钓竿，搬出躺椅，半躺半坐的开始垂钓。 另外几个船员也没闲着，竟然在甲板上打起了斗地主。 落日群岛的纸牌和卢卡穿过来之前那个世界的完全一样，只是没有斗地主这种玩法。经过卢卡这一年多的培训，这种简单易学又极其刺激的游戏，现在已经成了游隼号上的主流娱乐项目。 不过从一开始，克里特就被排斥在外，如果对手一直能看见其他所有人手里的牌，这还怎么打啊？ 几个月前，卢卡也被从斗地主爱好小组除了名，时间就是在他学会“窥视之眼”这个法术之后不久。 “那个格雷，要不要一起来玩？规则很简单的！”丹尼尔发出了邀请。 “不用啦！”格雷虽然牌技不弱，但现在真是没有心思玩这个。 “那我们继续，三带二！”丹尼尔不理他，埋头打牌。 “炸弹！”诺拉不甘示弱。 “王炸！”奥莉这次手气很好。 直到天色彻底变黑，游隼号也没有再开动哪怕一米。格雷实在没办法，只能希望明天这个慢性子船长能够迎头赶上，至少，这船的速度真是很快。 不过之后的一天，卢卡还是把时间花在了追踪鱼群上，虽然钓鱼技术不行，但那些大鱼竟然没事就自己往船上蹦。格雷当然不知道，水下面还有个皮皮虾呢。 “我说你们到底是海盗还是渔民啊？还要不要参加试炼了？”格雷快要哭出来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卢卡终于对金枪鱼失去了兴趣，“丹尼尔，转舵！” 格雷还没高兴一秒钟，就听见卢卡继续说道：“咱们返航，回塔塔岛！” ------------ 第一七零章 提前就职行不行？ 回去的路上，格雷垂头丧气的。 他在塔塔岛游荡了很久，好不容易等到爱德华.休挂掉，有个机会可以争取一下更好的地位，没想到却碰上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船长。 直到游隼号靠岸，他靠在船舷的栏杆上发呆。 可这时候，卢卡却忽然来了兴致。 他背着一个背包，锁好船长室的门，带着船员兴冲冲的准备下船。走过格雷身边的时候，还不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愣着了，赶紧跟我们走！” “干什么去呀？”格雷有气无力的问道。 “去试炼大厅啊，找那个马洛船长去。”卢卡一改前几天懒洋洋的状态。 “马洛船长又不在那里，现在还没到试炼结束的时间呢。”格雷根本不想动。 “那元老会在哪儿？”卢卡问道。 格雷指了指城镇中心的方向：“应该在‘风险与投资事务局’吧。” “好，我们就去那里，你别懒着了，赶紧跟上。”卢卡说着就往前走，丹尼尔拽着格雷的衬衣把他拖了过来。 “好好说话，别动手！我跟着还不行吗？”格雷走一步退两步的跟在后面。 到了“风险与投资事务局”，卢卡敲开大门，马洛船长听见杰克.斯派洛的名字就直接迎了出来。 带着众人进门坐下，马洛盯着卢卡的背包看了两眼，说道：“我猜，你已经完成了？” “没错，”卢卡打开背包，取出金块，“现在，这三项试炼可以结束了吧？” 格雷最后一个跟进来，还没来得及坐下，看见这东西两眼一瞪，直接摔在了椅子旁边。 马洛好像完全没看见地上有个人一样，对卢卡说道：“是的。不过，你还是要等足一个月，才能正式成为海盗领主。” “为什么？我们不是把东西都带来了吗？”奥莉恨不得立刻就去仓库帮卢卡找魔力源。 马洛摇了摇头：“现在岛上没有什么人，怎么给你举行仪式啊？” 说着，他把两手一摊：“就算我想通知其他试炼参与者这个结果，他们现在都在海上，就是落日快递也没法把人立刻招回来啊。” “这倒也是。”卢卡点点头，他不打算破坏这里的规矩，“那我可以提前做点工作吧，比如整理一下仓库什么的。” 马洛面无表情：“不行。” “通融一下？在岛上待一个月，好无聊的！”卢卡决定死缠烂打。 马洛仍然面无表情：“不行。” 看卢卡还不死心，他补充道：“海盗领主的一切权力从举行仪式开始，在这之前你还是一个普通海盗。不过关于你的权力，我倒是可以给你大概讲一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卢卡就当打发时间了，倒是一边的凯特聚精会神的听着，还拿出一个小本子来准备记录。 “没这么复杂，不用记。”马洛摆了摆手说，“一旦你成为海盗领主，就拥有在这五年内，决定塔塔岛一切事务的权力，不管你疯了还是傻了，就算变性改名字，只要你遵守这里自古以来的规矩，这五年，这个岛就是你的。” “对普通海盗来说，规矩就一条：海上的事，不要带到岸上来。” “不过对于海盗领主来说，还有另外一条：不能中饱私囊。岛上的收益，你可以拿两成，但是仓库里的一切财富，你要是动用的话，也是这个比例，超过的所有支出，必须说明用途。” 这第二条倒是真有必要，塔塔岛的财富是海盗们几百年积攒下来的，海盗们本性大多贪婪，如果没有这个规定，说不定只要几天就会被搬空。 “没有别的了？”卢卡追问道。 “没了。”马洛肯定的摇了摇头。 “那元老会呢？”卢卡绝不相信元老会在试炼之后就会什么都不管。 “元老会只负责监督你是不是遵守那两条规矩。至于其他的，不管你是要处置其他海盗，任命手下，还是跟六月联盟或者布罗恩帝国有什么联系，我们一概不管。”说到这里，马洛仅剩的那只左眼闪动着狡黠的光。 这老海盗大概和布罗恩帝国有什么仇怨，以前爱德华.休掌权的时候，海盗们和帝国紧密合作，他作为元老会成员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趁着力量试炼的机会，不管是哪个船长成为海盗领主，都免不了与布罗恩帝国结仇，想要恢复成原先那种合作状态，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好在卢卡本来就是帝国的眼中钉，这点上倒是和马洛船长不谋而合。 “斯派洛船长，现在距离举行仪式，还有二十八天。”马洛这话明显是在往外赶人了。 见这里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卢卡起身告辞。丹尼尔拽起一直趴在地上的格雷，一路拖了出去。 “让我自己走！”格雷一出大门就跳了起来。 “你们竟然不告诉我！竟然不告诉我！竟然不告诉我！”这次，他一连喊了三遍。 “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吗？对了，这岛上好像也没什么消遣啊。”卢卡又后悔了，早知道在海上多钓几天鱼才对。 事实上，塔塔岛上的消遣还是不少的。在海盗聚集的地方，妓院之类的地方一直是标配。 不过现在卢卡的船员里，女性居多，他总不能带着一群姑娘逛窑子吧？奥莉的巨剑可不是摆着看的。 回到船上，卢卡找到了另一件事情做。 这一趟，虽说是来拿魔力源修复法杖，但具体怎么做，他还一无所知。 “赶紧变成书，让我找找修复方法！”卢卡抓住闭嘴说道。 闭嘴摇了摇头：“现在不行，我刚喝完水！” “这根喝水有什么关系？”卢卡迷惑的问道。 “刚喝完水就变的话，我的书页都会被弄湿的！你等我消化一阵再说。” 一小时后，闭嘴总算开始重新履行作为一本魔法书的职责，不过它也记不清楚具体方法写在哪本书里，只能把自己记忆里的书一本一本的变过去。卢卡一头扎进书里钻研起来。 一个月的无聊时光，说起来长，一旦有了事情做，很快也就过去。只是苦了他的船员，只能每天在甲板上斗地主，闲的都快要发霉了。 ------------ 第一七一章 炼金术 对于魔法世界大多数法师来说，根本没有修复法杖的需要。 一般的法杖，如果损坏，大家的首选是扔掉再买一根。 而那些价值不菲的高级货，本身就很难损坏，即使有些问题，它们也都在高阶法师手里。那些法师本身就是移动的图书馆了，也不会到书籍上来找方法。 因此修复法杖的方法，在闭嘴能够变成的书籍里，并没有太多记录，偶尔提到的也只是零零散散的一些段落，而且也只是作为修复其他物品的对照。 不过卢卡花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还是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总结出了大致的方向。 首先，魔力源是必须的。对法杖的任何改动，都需要通过强大的魔法力量来实现。在落日群岛这片魔力稀缺的海域，仅剩的一个魔力源就在不远的仓库里，拿到手只是时间问题。 然后，是那些修复用到的法阵。卢卡对这几个法阵比较陌生，但他毕竟还是有些基础，跟着书上的指引练习了几次，也就熟练掌握了。 有了能量和方法，剩下的事情却让他无从下手。 “熔金剂，这是个什么东西？”他从魔法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这个词，认了半天才正确念了出来。 书页抖动了几下，闭嘴似乎有话要说，但是苦于整本书被卢卡的右手压住，根本发不出声音。 卢卡把手挪开，它重新变成鹦鹉说道：“那是炼金产物。” “炼金？你赶紧变本炼金术的书来看看！”卢卡咬着羽毛笔的尾端含混不清的说道。 “我……不会。”闭嘴低着头小声说。 “还有你不会的？”卢卡惊讶的问道，这一年多时间相处下来，他早就认定这鹦鹉就是魔法世界的那整座图书馆。 闭嘴花费了不少口舌，终于让卢卡明白：炼金术和魔法，根本不是同一个体系。 在魔法世界，法师里偶尔也有人兼修炼金术，但也只是涉及一些皮毛。真正高明的炼金大师，都是有自己的学院和图书馆的。 法师的力量，来自对魔力流的引导，这是需要天赋的。 炼金师则不然，他们的能力更多来自完善的理论和严谨的实验。当然，如果有些魔法天赋，对炼金成果会大有裨益，但总体来说，炼金师更接近科学研究者。而关于炼金的那些书籍，闭嘴以前的那个图书馆并没有什么收藏，它也就无从变起。 “所以，我要想学炼金术，就只能再找只能变成书的鹦鹉宠物？”卢卡这个总结不知道歪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痴！你当我是批量印刷的？本书仅此一本，绝无盗版！我是绝版！绝版你懂不懂？”闭嘴飞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翅膀，它的自尊心似乎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就算不提炼金术的书会不会变成能咬人的东西，就算有这样的书，也肯定没有跟着卢卡来到这个海洋世界，所以这条路肯定不通。 “那怎么办啊？修复法杖就差这么一点了！”卢卡有些失望。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有些炼金产物，在自然界偶尔也有类似的东西。我在银杉岛那个珍林苑就看见过几棵树，它们的汁液完全可以当作水系催化剂来用。这个熔金剂说不定也能找到差不多的替代品呢？”闭嘴指出的这条路看似可行，但实际上完全没有明确方向。 虽然修复工作卡在了这里，但时间仍然一天一天的过去，返回塔塔岛的海盗也渐渐多了起来。 终于到了试炼截止的日子，卢卡放下这些一时无法解决的难题，和大家一起来到试炼大厅前的广场上。 这次海盗们带回来的战利品，无论是数量还是体积，都要比之前耐力试炼时候更加夸张。根据这些战利品上的帝国标识，完全可以想像，这一个月里，布罗恩帝国的海军遭遇到了多大的打击。 甚至还有一个船长让手下扛着一整根桅杆，来的路上扫倒了不少围观群众。 “奇怪，那个哈肯怎么还没有来？”不只是格雷觉得奇怪，周围不少海盗都在小声询问。 直到马洛船长的身影出现在试炼大厅的门口，那个屠夫哈肯仍然踪迹全无，就连他的船，也没有出现在视野范围里。 海盗们本来还在满怀希望的等待着马洛检视自己的战利品，但当这个老海盗把手里的金块举起来，整个广场顿时被失望的叹惜声填满。 “斯派洛船长再次赢得试炼！”马洛宣布道。 其实这个结果并不算意外，经过了耐力试炼，早就没有海盗敢小看卢卡了，即使他的游隼号看起来完全没有火力。 马洛继续说道：“我现在宣布，杰克.斯派洛船长正式成为新任海盗领主！” “这就算宣布了？”卢卡有点意外，他还以为新领主上任，怎么也要搞个盛大的仪式呢，至少得跟凯特那个婚礼不相上下吧，没想到竟然如此敷衍。 “你还想怎么样？鸣放二十一响礼炮吗？”格雷满脸无奈的说道，“我们又不是海军，弄那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晚上好好喝上一顿，比什么都强。” 马洛船长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继续说道：“其他船长的战利品也不会浪费，元老会今天下午会验证各位的成果，排名前五十的船长可以获得今晚进入宴会大厅的权力。我想，新领主肯定会对你们有个合理的评估！” 广场上的海盗们再次被点燃了热情，虽然试炼已经失败，但是如果被领主看重，销赃的价格上可是有不小的优势。更别提，万一能进入领主的舰队，就算不出去抢船，岛上的提成也会源源不断的进账。 “斯派洛领主，请到前面来吧！”马洛看见被人挤在中间的卢卡，给他解了围。 接受了一阵阵的欢呼之后，马洛提醒道：“斯派洛领主，晚上六点钟宴会开始，请您一定不要迟到。” 说完，他转身就要返回试炼大厅。 卢卡上前两边，跟他一起挤进了门。 “我还有些事情想向你询问，马洛船长，不知道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您现在是领主。”话虽然是这么说的，马洛的声音里可听不出什么敬意。 ------------ 第一七二章 新领主的责任 其实，卢卡压根没有什么事情要问。只是外面那一大群海盗，每个都想凑到他身边，在新领主面前混个脸熟，就算不能让自己的地位在海盗里面高人一等，至少也不要被新领主讨厌才好。 马洛船长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他用左眼盯着新任领主，等了一会没听见动静，只好追问道：“斯派洛领主，你想问什么？” “嗯，就是，”卢卡随便从脑子里拽出一个问题，“这个斯派洛，如果不是我的真名，那这个领主还有效吗？” 马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斯派洛领主，别忘了我们是海盗。被各处通缉的人，谁还没有几个假名字啊？” “那就好。”卢卡心不在焉的说道，耳朵还在注意着外面的广场。 马洛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我们认人不认名字。别说是假名字了，就算你这张脸都是假的，你这五年也是领主！” 我这张脸还真是假的。卢卡心里想着，脸上有点红，不过掩饰了他外貌的掩饰术，现在又完美的掩饰了他脸色。 外面的人群完全没有散去的意思，好在试炼大厅是有后门的，新领主就这么一路盖着脸，偷偷摸摸的跑回了游隼号。 刚喘了一口气，奥莉就撞开了船长室的门：“你太不够意思了！竟然把我们扔给那些海盗！” 于是，卢卡花了一整个下午，才以“今后一周都亲自下厨做饭”的代价，安抚了自己船员的情绪。 “你这算什么领主啊，连要统治的海盗都不去认识一下。”丹尼尔还是有点忿忿，他这个前国王对于统治领地这件事还算有点经验。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凯特走过来说道，“刚才凑上来的那些海盗，基本都是朽木枯株。” “朽……什么东西？”卢卡没听懂她文绉绉的措辞。 “我是说，那些海盗都没什么本事，根本不用在意。真正有实力的，肯定不会这么急匆匆的往前凑。”凯特调整了一下语言。 “这倒也是，我看那几个试炼里排名靠前的，都早早回自己船上去了。”奥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要是对那几个有点了解就好了。不过也不用着急，反正这五年你都是领主。”丹尼尔稍微有点遗憾。 凯特脸上露出了微笑：“其实，刚才跟那些海盗交谈的时候，我从侧面了解了一些。”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了过来。卢卡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一些海盗的姓名，还把他们各自的能力水准、擅长的东西、性格、甚至船只情况都列了出来。 “你跟他们说话我记得，可什么时候写下来的，我都没注意！”奥莉睁大了眼睛。 “就是你们跟船长讨论做饭的时候写的，时间太长我也怕记错。”凯特说道。 卢卡迅速浏览了一遍，把册子还给了凯特：“你自己留着这个吧，回头给我抄一份副本就行。” 本来，他就是想把这些事情交给凯特处理，只是连照抄一遍都懒得动手，这可懒得有点过分，不过凯特似乎并不在意。 跟着上船的格雷一直偷偷盯着凯特手里那本小册子，动作并不明显，卢卡并没有发现，连克里特也没当回事，并没有出言提醒，只是凯特稍微皱了下眉。 晚上，卢卡带着船员前往宴会大厅。 一下船，他就摆出一张生人勿近的冰冷面孔，这让那些想凑上来套近乎的杂鱼海盗没敢上前。摸不清新领主脾气的情况下，冒然靠近，说不定会被当场拿下的。 宴会大厅在塔塔岛西边，属于领主驻地的一部分。也就是说，这里将是新领主在岛上的大本营，负责打扫的杂役早就把这里清理得光鲜亮丽，美酒和美食也分批上桌，就等着宴会的主角登场。 新领主的登场还真不太顺利，卢卡光顾着看大厅的布局，从门口进来，没看见脚下一块凸起的砖块，在上面绊了一下，要不是奥莉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新领主就会以一种趴在地上的姿势亮相了。 卢卡稍微有些郁闷，但过来一会的，当他回过头看见好几个海盗也被那块砖头绊得踉踉跄跄之后，心情大有好转。 稳住步子，他稍微观察了一下大厅里的海盗。果然，现在进来的船长们，比先前在广场上的那些杂鱼，从气势上就高出不少。 凯特小声给他指出那些在小册子上有记录的海盗，不过卢卡根本懒得记那些名字，只是一路点头走过去，招呼着大家喝酒。 海盗们的饮料，平时以麦酒为主，很多人是把这种酒精含量不高的液体当成水喝的。 如果想要来点带劲的，朗姆酒则是首选，这种甘蔗酿制的烈酒香气浓郁又辛辣醇厚，有些酿酒坊更是往里面加入了辣椒之类的配料，喝起来更加刺激。 至于那些红酒之类的东西，则一概被海盗称为“娘娘腔才喝的猫尿”，除非实在没得喝，否则谁都不会去动。 不过今天的宴会上，马洛船长却带来了一大瓶香槟，那瓶子足有卢卡一半高。 “斯派洛领主，我知道你大概喝不惯这个，但是按照规矩，这酒你无论如何都要喝上一杯。”说着，他给卢卡倒了一大杯。 卢卡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这种充满气泡的酒比麦酒还要柔和不少，入口和果汁也差不太多。 然后，他听见马洛大声说道：“现在，新领主已经进入了驻地，我们可以把他这五年的责任明确下来了！” 卢卡差点呛了一口，这老海盗之前可是对责任这词一次都没提过。 为了不被看出失态，他赶紧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香槟。 马洛继续说道：“前任海盗领主并不是自然卸任，也不是死在海军手里，而是被其他海盗所杀。按照惯例，新领主必须把报仇当成第一要务！” “也就是说，斯派洛领主现在的首要目标，是追杀‘绯红之影’卢卡.莱斯特船长！” “噗——”卢卡一大口香槟喷了他一头一脸，马洛比卢卡矮了半头，高度非常合适，一滴都没浪费。 ------------ 第一七三章 迟到的战利品 卢卡顿时陷入了“究竟是谁要杀我，而我又要杀谁”的哲学问题里。 被喷了满头香槟的老海盗很淡定的拽过桌布，擦了擦脸，完全无视仆役递过来的手帕。 “不用太担心，斯派洛领主。我们都知道绯红之影那家伙不好对付，也不是说让你一上任就去找他开战，只要你记得这任务就行，要是找不到他，也只能等着。你说是不是啊？” 卢卡稍微松了口气，看来，这任务也就是走个过场，就算别的海盗当了领主，肯定也不会满大海的去找死。况且，斯派洛领主在海上遇到莱斯特船长的情况，绝对不会出现。 他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宴会大厅的门忽然被撞开，一个小山一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哈肯船长，你怎么才来？”距离门口较近的几个海盗认出了外号屠夫的那个胖子。 “是啊，我回来晚了！”屠夫哈肯说着，从门外走进了大厅灯光覆盖的范围。 他看起来状态有点狼狈。 哈肯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火药残留和褐色的干涸血迹，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把那些颜色冲成一条一条的。本来就不算干净整洁的外衣现在更是快要撕成碎片，勉强缠在身上的布条下面，隐隐露出包扎伤口的绷带。 不过整体来看，他应该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只是脚步有点虚浮，肯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海战。 “哈肯船长，这里是要有许可才能进入的！”门边的仆役虽然尽职尽责的说着这样的话，但并不敢真的阻拦。 哈肯双手抱着一个木头箱子，正面画着明显的帝国徽记，上面的锁头早已被撬开。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我迟到了，试炼肯定是没我的份了！” 他举起箱子，步履蹒跚的向前走了两步：“可是我弄到的这份战利品，是帝国非常看重的，虽然我这个粗人看不出有什么用处，但是马洛船长，你帮我看看，这东西能不能给我换个宴会名额？” “斯派洛领主？”马洛用单眼看向卢卡，现在这些事情的决定权，已经从元老会转移到了新领主的手里。 卢卡对这胖子并没有太多偏见，至少，人家赢得光明也输得痛快，便对马洛点了点头。 老海盗这才答道：“那就拿过来吧，哈肯船长！” 哈肯听了快步向前，他本来就步履不稳，再加上箱子阻挡了视线，在经过绊住卢卡又绊倒了好几个海盗的那块砖头时，不负众望的步了大家的后尘，直挺挺的拍了下来，肥硕的身躯落地，整个大厅都为之颤抖不已。 而他手里的箱子，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向前一路滚到卢卡脚边。 好在箱子里的并不是什么易碎品，而是一块灰色的石头，上面带着被海水浸泡过的痕迹，石头平整的一面，雕刻着一些杂乱的曲线，那是虚无者恩特洛的印记。 这东西，在场的海盗，包括见多识广的马洛也完全不认识，但卢卡却并不陌生。 爱德华.休丧命的那个海底遗迹里，到处散落着这样的碎石。这一块，正是卢卡他们出来的时候被带到海里，又被帝国的搜寻队伍找到，准备送去实验室进行研究的。 卢卡弯下腰，捡起了那块已经没有能量的石块。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细节，在海底遗迹，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些碎石的细节。 那一次，刚走进这些印记的范围，卢卡身上的隐形术效果就被完全驱散。 现在，他身上的掩饰术也没能幸免。 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海盗的动作似乎都被定格，就连已经喝得醉醺醺的那几个也立刻完全清醒，每个人都直愣愣的盯着站在前方贵宾台上的卢卡。 直到有人的锡制酒杯掉在了地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海盗们这才被惊醒了一般，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混合了大喊和尖叫的嘈杂声音。 所有海盗的火器按照规矩，都留在了大厅之外；那些稍大的弯刀长剑也没被获准带入。现在，他们手里最有杀伤力的武器，也不过是几把藏靴筒里的匕首。 没有那个海盗会自大到觉得，这些比餐刀大不了多少的武器，能够对绯红之影造成任何伤害。 一些胆小的海盗拔腿就往外跑，但是到了门口就部挤成一团。大厅的门并不算窄，只是没法承受这么多人想要一起通过。 意识到自己现了原形，卢卡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看这个小小的意外就要演变成一场严重的踩踏事件，他大声喊道：“你们静一静！” 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湮没在不断爆发的喊叫声中。 “怎么都这么胆小啊？”他不久前他还觉得这些家伙胆子挺大的呢。 “你长得太吓人了呗，咱们怎么办？是走还是留？”奥莉走到卢卡身边问道，一进入那块碎石的范围，她身上的掩饰术也被驱散。 “哪能走啊，仓库里的东西我们还没拿到呢！”卢卡不愿就此放弃，他想了想，把那块碎石扔给位置稍远的西娅。 一瞬间，卢卡和奥莉再次恢复了掩饰过的外形。 但这并不能阻止海盗的恐慌，卢卡只好抬手给自己加了一个幻音术。 “都给我静一静！！”卢卡巨大的声音在宴会大厅里回荡，他的船员们也没闲着。 为了防止跑出去的海盗在整个岛上散播恐慌，丹尼尔虚化的身影飘出大门，捉住几个已经逃脱的海盗扔了回来，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诺拉和西娅在窗口摆出活焰和闪电，挡住了几个想要翻窗的海盗。 马洛船长算是大厅里最冷静的一个了，但即使是他，也是紧紧握住匕首，后退两步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想把我们赶尽杀绝吗，莱斯特船长？” 莱斯特这个名字，他念起来比斯派洛船长顺口多了。 卢卡继续用二十人音量的幻音术答道：“马洛船长，你不久前说过，用假名参加试炼，不会让领主的身份失效，现在还算不算数？” ------------ 第一七四章 翻箱倒柜（后面还有一更） 马洛船长被二十倍的巨大音量震得一阵阵发晕。 他对卢卡的印象与大部分海盗相同，完全没想到对方仍然惦记着海盗领主这个位置。 “你真的要当这个海盗领主？”马洛用手指揉着耳朵问道。 “是啊，要不然我参加什么试炼啊？”卢卡诚恳的点了点头。 “可是当初有不少海盗都想要投靠你，那时你为什么不接收啊？”马洛不太敢相信。 “那时候我怕麻烦啊！光记这些人名就够累了，还要管你们吃喝拉撒，想想都烦。” 谁要你管吃喝拉撒？马洛看着卢卡阴森森的眼睛，没敢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当然，这个阴森森肯定是加上了一层刻板印象的，卢卡的船员就从来没有这种看法。 “你现在不嫌麻烦了吗？”马洛问道。 “那倒不是，我还是觉得麻烦。”卢卡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不过，我现在找到了帮我处理这些麻烦事的人。” “所以，你真不是来杀我们的？”马洛还是不太放心。 “杀了你们，我这领主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只要是服从我这领主管制的海盗，那都是自己人，我绝对不会随便动手的。”卢卡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对于大部分海盗来说，既然没有数一数二的实力，那么跟个有本事的领主肯定是一件好事。倒不是说没有头目他们就没法抢劫，只是塔塔岛控制着大部分销赃渠道的情况下，他们并没有太多选择。 即使这个领主不久前还让他们闻风丧胆，可是卢卡已经声明只要听话就不会对自己人动手，再加上几杯朗姆酒下肚，那点恐惧也就烟消云散了。 酒过三巡，甚至有几个大胆的船长还端着杯子跑到贵宾台附近来打招呼。 也许是喝得有点多，忽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带着醉意说道：“莱斯特船长当了领主，那个新领主的责任怎么办啊？” 声音不大，穿透力却很强，几乎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发问的人卢卡并不陌生，就是几天前见过的那个瘦猴船长。 这一下，好不容易缓和起来的气氛再次降到了冰点以下。 “什么责任？”哈肯瞪着眼睛问道。他是这大厅里唯一不知道的，马洛船长宣布这个的时候，他还没有赶到。 “就是，新领主要杀掉绯红之影给前领主报仇的那个责任啊。”瘦猴举着酒杯走过来，帮屠夫拍掉了背上几个脚印——刚才的混乱里他趴在地上，被踩了好几脚。 还没忘了这事呢？卢卡叹了口气，别人都有意无意的避开这个话题，也不知道那个瘦猴是故意的还是酒后失言，非要把这件事再强调一遍。 马洛船长显然不希望这得之不易的安慰局面被打破，他对卢卡微微点头，似乎是让新领主放心。 然后他面向人群大声说道：“各位！领主的责任是不能变动的！” 你这是帮忙吗？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卢卡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欺骗。 马洛继续说道： “要知道，人总是会死的。莱斯特领主以后不管是怎么死，就算高寿也不过一百多岁吧，到时候他寿终正寝，这责任不就算完成了？” 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可无论是谁，听见别人这么议论自己的死亡，心里总是有点别扭。这就好像跑到别人小孩的满月宴上，去跟家长说“这孩子早晚要死的”，感觉差不多吧？ 想到这里，卢卡狠狠瞪了马洛船长一眼，对方回过来一个“搞定了”的得意眼神。至于卢卡眼睛里的恶意，对方根本不在乎，反正就算他笑得再亲切，马洛也会觉得那是凶恶的目光。 晚宴就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了，海盗们纷纷返回自己的船上，至于有多少人立刻扬帆开溜，那就是明天的麻烦了，等到明天再解决就是。 卢卡并没有返回游隼号，趁着夜色，他带着船员直接来到了仓库。那个格雷也跟了过来，刚才宴会上，他先是被卢卡的真实身份惊得摔在了地上，后来又灌了不少朗姆酒，现在步履蹒跚的勉强跟在后面。 进入仓库，卢卡不得不承认，闭嘴前几天说的完全属实。 不光是属实，实际情况比鹦鹉描述的更加夸张，魔力源的位置上，大小不一的货箱都快要堆到仓库的顶棚上去了。 卢卡根本不敢动手，看这架势，如果随随便便翻找，说不定明天岛上口口相传的，就是“新领主昨夜被货箱压死”这样的消息了。 他最终还是返回了游隼号，路上顺便把格雷扔回那个他栖身的酒馆。 于是第二天，还没从宿醉和震惊中清醒过来的几个主要海盗，收到的第一条领主命令就是：抽调人手，整理仓库。 饶是卢卡召集了五十多个海盗，也足足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把仓库整理得有了点样子。不是他不想找更多人手来做这件事，库房里实在装不下更多人了，有时候，并不是人越多效率越高的。 海盗们并不知道领主倒底要找什么，即使知道，也判断不出是哪个东西。这件事，只能卢卡亲自动手，连闭嘴都没法代劳。 他在整理好的一排排货箱中，一个一个的摸了过去，动作让围观的海盗更加疑惑：领主这是找货物，还是摸姑娘呢？ 终于，卢卡在一堆不起眼的小盒子中，感受到了熟悉的魔力涌动。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鸡蛋大小的水晶吊坠。看来，这是帝国和爱德华.休之间某次交易的结果，双方都不知道这东西的特殊之处，所以就放在了这个库房吃灰。 卢卡没有立刻吸收里面的魔力，现在还缺少修复法杖必须的熔金剂，他不敢冒险动手。至于怎么去找那个东西，他这几天想到一个大致的方向。 炼金术和化学密不可分，也许，布罗恩帝国的实验室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卢卡还在出神，闭嘴的一声大叫打断了他的思绪： “白痴！快过来看，这个空瓶子装过好东西！” ------------ 第一七五章 意料之外的邮件（月票加更） “什么东西？”卢卡循着闭嘴的声音，来到一个打开的箱子前。 鹦鹉刚才一直在货物中间乱翻，现在面前一片狼藉。 在它面前，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玻璃瓶半埋在散乱的杂物中。 卢卡伸手拿起来，这个瓶子大小和他的拇指相当，瓶口用一个软木塞紧紧封住，里面空无一物。不过当卢卡把瓶子对着阳光观察的时候，瓶底一些金色的残留就暴露无遗了。 看来，那些金色的残渣就是这瓶子曾经装过的东西。 “这是什么？”卢卡又问了一遍。 “你一直念念不忘的是什么？”闭嘴歪着头反问道。 “呃……银币？”卢卡这个答案给他换来迎头一翅膀。 “白痴！笨蛋！熔金剂！”闭嘴大叫道。 旁边的奥莉不解的问道：“熔金剂？这又是什么新开发的骂人方法？” 闭嘴的气明显还没消，扭过头不屑作答。 卢卡倒是听明白了它说的东西，回头给奥莉解释：“熔金剂，就是修复法杖需要的炼金产品，我一直不知道去哪儿找呢！” “可这里面基本是空的啊，这一点残渣，够用吗？”奥莉看着那个瓶子问道。 卢卡挠了挠头：“应该不够，按我的计算，至少需要五十毫升，这整个瓶子也没有十毫升吧。” 凯特也过来看了看瓶子说道：“不要紧，这个仓库里的东西，从哪里来都是有记录的，只要弄清楚这个瓶子是怎么来的，我们去找原来的出产地，再买——” 她忽然发现周围整理货物的海盗都在听着，赶紧改了口：“再抢一些不就可以了？” “好，就这么办！”卢卡很满意。 这事说起来容易，真正想要弄清楚瓶子的来源，却很耗时间。 这仓库不仅货物杂乱，就连入库记录也是东一笔西一笔的，凯特整理了一整天，才终于找到了瓶子的记录。 她敲开领主驻地里书房的门，给卢卡指出那条记录：“这个瓶子是一年前通过落日快递送过来的，入库的时候里面是满的，但是被爱德华.休失手洒光了，瓶子也就一直扔在仓库里。” 卢卡面露难色：“落日快递，这就不好办了。他们的邮件信息从来不对外公布。” 说着他接过记录，仔细又看了一眼。那条记录旁边，贴着当时落日快递的送货单据，上面有收货人和送件员双方的签字——只有贵重物品才会这么郑重，一般邮件根本不会有签名。 送件员的那个签名引起了卢卡的注意，那个只能看出菲开头的潦草字迹看起来相当眼熟，可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绕着桌子转了两三圈，卢卡忽然睁大了眼睛。他冲向储物柜，拿出从游隼号上带过来的背包，在里面翻了半天，找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那是一年多以前，在回帆港，卢卡和想要成为快递员的熊孩子菲尔签下的一份契约，上面的签名不像单据上那么潦草，还能清晰的看出写的是菲尔.帕克。不过从字迹上看，这两个签名肯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卢卡笑出了声：“我知道去哪儿找了。” 如果是别的邮件，他的确没法弄到具体信息。但现在，这个契约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熊孩子还欠卢卡一次秘密信息呢。 “下一个目标，回帆港！”卢卡开心的下令。 但是他竟然又没能出发。 虽然大多数琐事卢卡都推给了凯特，可毕竟还有很多要务需要领主亲自处理。其他不说，就说重新组建舰队，任命新的舰队长这事，就不是凯特一个人能做主的。那些海盗船长也不会随便听从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指挥。 卢卡和船员们在一点上是意见相同的：那些以杀人为乐的凶残海盗，就像曾经在新海平线号上，被他冻成冰棍的查德那种，全都被踢出了塔塔岛。 至于正常的抢劫活动，他现在也没办法去改变，毕竟，商船和海盗之间猫和老鼠的游戏，在落日群岛上已经进行了数百年。 这样的人员筛选，让他不得不耗费大量的精力，一个一个的任命舰队指挥、副指挥、副副指挥…… 然后是岛上工作人员的人选名单，派往北边海域抢劫的船只列表，派往帝国和联盟的内线名单…… 又过了半个月，卢卡终于基本搞定了这一切，当然，完全处理好是不可能的，他书桌上现在还扔着一大堆没开封的邮件，大多是各地海盗送来的贺信，这些海盗能写封整信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卢卡看了几封完全不知所云的信，后面的就彻底懒得再打开了。 扔开这些烦人的琐事，他给游隼号补充好食物和水，准备第二天出发，去回帆港追查熔金剂的来源。 就在这天夜里，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从窗子摸进了领主驻地的书房，在月光下，动作娴熟的撬开了上锁的档案柜，从里面找到各种名单，特别是派往六月联盟的内线名单。 他把这些名单全部抄录一遍，又把原件放了回去，锁上柜门，把书房里的一切恢复原样，再次从窗口离开，一路躲过那些醉酒海盗的视线，来到塔塔岛的最西侧海岸。 这里的海岸是一片峭壁，在岩石后的避风处，那个潜入者打开一个不起眼的鸽笼——在落日快递不方便寄信的时候，鸽子也是相当有效的送信方法。 他从兜里掏出抄录下的名单，纸条上用极小的字写得密密麻麻，应该就是为了缩小纸张的尺寸，好让这鸽子容易携带的。 潜入者把纸条塞进一个小卷筒，又在上面封口处画下一个徽记，如果有人借着月光仔细观看，就会发现，那是六月联盟海军的印记。 然后，他拿着鸽子，走到峭壁边上，一步之遥的前方，海水在下方十几米处拍打着狰狞的礁石，发出一阵阵轰鸣。 他举起鸽子，放开了手。训练有素的信鸽展翅腾空，在上空盘旋了一圈，立刻找到了方向，掉头向北而去。 潜入者长出一口气，转身返回，但是刚刚拐过岩石的一角，一只大手就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那是属于幽灵的，完全没有温度的手。 “果然被你说中了，凯特。他确实是有问题！”卢卡带着全体船员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 ------------ 第一七六章 间谍 被抓住的潜入者挣扎了一下，随即发现，自己无论从身高还是力量上，都无法和身后的丹尼尔匹敌。他朝信鸽飞走的北方看了一眼，就停止了抵抗——至少，他的目标已经达成。 卢卡看出了他的想法，对丹尼尔点了下头，幽灵拖着自己的俘虏向北走了几步。 岩石后面，刚才视线无法看到的地方，一片狼藉。 月光下，闭嘴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鸽子身上，它的对手明显已经断了一只翅膀，周围散落着无数灰色的羽毛，有它的，但更多是那只信鸽的。 从体型上看，鹦鹉其实比鸽子还要小上一圈，但闭嘴有备而来，又在智力上明显碾压什么都不懂的普通鸟类，这场飞禽内斗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宣告结束。 “现在，格雷.麦西恩船长，请你解释一下，”卢卡结果闭嘴递过来的纸质卷筒，“你这么个连澡都懒得洗的海盗，是怎么和六月联盟的海军扯上关系的？” 随着他的问题，丹尼尔把格雷仍在地上，后者的脸色在看到信鸽之后就变得惨白。 不过很快，格雷便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反而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声音干巴巴的，似乎是想要找回平时的音调。 “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莱斯特船长，你手里的东西足以让你得出结论了吧？”说到最后一个词，格雷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状态：浮夸、懒散、嬉皮笑脸。 “我还以为你足够了解我呢，我这人向来注重细节。”卢卡严肃的说道。 “细节”这俩字让奥莉差点笑出声来，不过考虑到现在的气氛，她生生把笑声憋了回去，变成一阵莫名其妙的干咳。 扰乱气氛的还不只是奥莉，通向镇中心的路上，几个醉醺醺的海盗步履蹒跚的溜达过来，其中一个解开裤子在路边就开始放水，另一个大喊着“塔塔岛的日出”催促着同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前进的目的地是岛屿西侧的海岸。 “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克里特低声问道。 卢卡点了点头。他不想把这件事弄得太大，如果这个格雷真是六月联盟派来的人，闹得满城皆知就意味着塔塔岛必须要和联盟决裂。 他和泰勒即使不算盟友，也勉强可以算作熟人，就算不考虑这一重关系，在现在塔塔岛和帝国海军势同水火的局面下，卢卡也无意把六月联盟也摆到自己的对立面上。 “我们先回去，”卢卡说道，“丹尼尔，别让他惹出事来。” 凯特递给丹尼尔一卷绳索，幽灵利落的把格雷捆了起来，不过四下看了一圈，没发现能够堵住嘴的东西。他动作迅速，在凯特还在翻兜找手帕的时候，一权杖敲在格雷的头上，后者一声不吭的直接晕倒。 “死不了，我有经验！”丹尼尔的处理方法，一向都是这么直接。 “那你自己把他扛回去，其他人可没这力气！”卢卡说着转身就走。 “其实奥莉也扛得动。”丹尼尔小声嘟囔，扛起格雷跟在后面。 …… 格雷醒过来的时候，微弱的阳光正从东面的窗口照过来。 他想要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椅背后面紧紧捆住双手的绳索阻止了他的动作，随后他意识到，自己是被捆在了椅子上，身上的衣服冰冷而潮湿，耳朵里不停钻进来的交谈声让他的头疼更严重了一些。 “你有准没有？怎么还弄不醒啊？”这是奥莉的声音。 “就是，说冷水有效，我连冰雹术都用上了，还是没动静！”卢卡跟着说道。虽然格雷不知道“冰雹术”是什么，但结合身上湿冷的感觉，也能大概推测出来。 “冷水有效是诺拉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丹尼尔给自己辩解。 “一般晕倒不都是这么干的吗？”诺拉的声音有点委屈，“那冷水不行的话，用热水试试？这个我熟！” “让你弄就变成开水了，我们不吃人！”卢卡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半句，“吃人也不吃熟的。” 格雷本来还想继续装晕，听见这话立刻改变了策略，正想哼哼几声表示自己已经醒了，耳朵里又传来丹尼尔的声音： “我这权杖打晕的，一定会晕足六个小时，一分钟都不会差的，在这之前你们用什么方法都没用。” 卢卡立刻接着问道：“你具体是什么时间把他打晕的？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吧？” “嗯，如果按六个小时计算，他醒过来的时间应该就在——”这是克里特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在掏怀表，“——五分钟之前。” “是吗？”卢卡说着走到格雷面前，后者仍然闭着眼睛。 “如果时间到了，肯定会醒。如果他还不动，你就听诺拉的，用开水试试吧！”丹尼尔肯定的说。 “别，我醒了！醒了！”格雷立刻睁开了眼睛。 卢卡露出了笑容：“不装了？那就好，丹尼尔，你们问吧。” 说完，他走回书桌后面，在宽大的靠背椅上坐了下来。 丹尼尔拎着权杖走了过去，凯特拿着纸笔也赶紧跟上，克里特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只是远远看着。 审问犯人这种事，有三个人足够：丹尼尔负责恐吓，凯特负责追查细节，克里特负责辨别真伪。 至于卢卡和其他船员，折腾了这一晚上也都有点疲倦了，这间书房不缺沙发，大家一边休息一边友情支持也就是了。 “我说莱斯特船长，你们还想问什么啊？没错，我是联盟的间谍，这还用说出来吗？”格雷满不在乎的说道。 “岛上只有你一个间谍吗？除了联盟的，帝国的间谍有没有？你和上线的联系方式，除了信鸽还有什么？”丹尼尔拿着一张纸条，照本宣科的问道，那是凯特刚刚写好的。 “说慢点，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凯特低声说道。 “哦，好。”丹尼尔闻过则改，准备从头开始，但格雷却笑了几声，打断了他。 “你们觉得，这些问题，我会回答吗？”格雷耸了耸肩说道，被捆在椅子上让他的这个动作变得有些扭曲。 ------------ 第一七七章 有什么证据？ 对格雷的审问进行得很不顺利。 一方面，主审的丹尼尔没有任何经验，四百年前还活着的时候，这种事都是手下人去做，他最多也就是看一遍最终的笔录而已。 另一方面，被审问的格雷显然训练有素，每个问题都能被他扯到不知什么地方去。 于是，丹尼尔很快迷失在对方的无数反问之中，被带得越来越远，一边的凯特用尽全力都没能拽回来。 这样全无进展的局面，让卢卡听得昏昏欲睡。不过他也清楚，就算自己亲自上阵，怕是比丹尼尔也好不到哪儿去。 为了止住瞌睡，他开始摆弄起那些白天没来得及拆封的邮件来。 一个信封引起了卢卡的注意。这个信封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卢卡的手捏了一下，发现角落里鼓起一块，显然藏着什么东西。 那块突起和市面上流通的面值为十的银币相仿，隔着信封摸起来，上面凹凸不平，似乎雕刻着复杂的花纹。 这种事并不少见，寄信的海盗为了讨好新领主，经常在邮件里面夹杂一些礼物，大部分是宝石，偶尔还会有一枚回帆港的库房钥匙。 这让卢卡有了点精神，他摇摇头，把丹尼尔那句“这么说，你来塔塔岛是来打渔的”从脑袋里赶了出去，伸手拆开了信封。 里面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宝石，虽然金光闪闪，但从重量上看，明显不是纯金，个头又小，西娅远远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根本没动，这充分说明了它价值不会太高。 但是这枚牡鹿形状的金色胸针，卢卡并不陌生，六月联盟的总执政官泰勒胸前，就总别着这么一个，据说是身份的标志。 卢卡从信封里抽出信笺，读了起来。 信上的笔迹同样很眼熟，明显是出自泰勒本人之手。上面的内容倒是没有太多特别之处，不过是“听闻莱斯特船长荣任海盗领主，特此祝贺，不拉不拉不拉”之类的长篇大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泰勒并没使用带有六月联盟标记的信封，而是落日快递的加密邮件，这要比大多数信件更加保险。自从卢卡正式成为海盗领主，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么长时间，足够落日快递把消息传播出去，泰勒送封信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信的后半段，应该才是泰勒真正看重的，行文中明显带着焦急的意味，简单来说，就是请卢卡对窗外那个灰了吧唧的太阳多上点心，不然落日群岛即将陷入混乱等等。 最后一段，还有“另附上一枚徽章，如有需要，可持此物直接进入北枫歌岛联盟政务宫。” 可我也没有头绪啊……卢卡摇了摇头，手里摆弄着那个胸针，耳朵里仍然传来丹尼尔抓不住重点的审问：“难道说，有暴风雨的时候，你们才能打渔？” “不是这样的，气压！气压才是关键！”格雷继续往更远的地方胡扯。 卢卡站起来，大步走到他面前。 “够了！”他大声说道，“你说你是六月联盟的间谍，有什么证据？” 格雷愣了一下，把思路从打渔上拉了回来：“说反了吧？难道不应该是，我不承认自己是间谍，你让我拿出证据来？” “没反。你说你是联盟间谍我就信吗？我还觉得你像帝国的人呢！”卢卡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你开什么玩笑，莱斯特船长？我那个密信可是画上了联盟徽记的！”格雷说道。 “就算你画上海盗徽记，又能说明什么？还不是要看那只鸽子带到什么地方去？”卢卡坚信，对付胡搅蛮缠的家伙，就是要比他更加胡搅蛮缠才行。 “那你跟踪那鸽子去啊，笼子里养了不止一只呢！”格雷叫道。 “跟踪鸽子？跟踪到厨房去吗？”卢卡早就给那些信鸽找到更好的归宿了。 “你！”格雷醒来以后第一次语塞，也不知道是为汤锅里的鸽子心疼，还是因为从来没想过需要证明自己是联盟间谍。 “你要是证明不了，那我看你就一定是布罗恩帝国的间谍。”卢卡的条件和结论之间完全看不出联系。 “那又有什么区别？”格雷并不在意，反正双方间谍在这岛上被抓，都是一个下场，他也并不认为自己能够逃脱。 “那样，我就把你按照帝国间谍的身份扔给那个泰勒。”卢卡说道。 格雷笑了出来：“你是说，要把我送回联盟去？” “嗯，按照帝国间谍的身份。”卢卡点了点头。 你一定是病的不清，格雷心想，回到联盟那边，我难道还会担心自己的身份弄不清楚吗？ “你一定在想，联盟那边不会相信我的说法，是不是？”卢卡在他面前坐下说道，“回去肯定就安全了是吧？” 格雷摸不清对方的思路，既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卢卡把那枚牡鹿形状的金色胸针举到他眼前：“这个东西，你认识吧？” “你从哪儿抢来的？”格雷立刻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抢来的？你们那个执政官，现在可是有事求我办哪。”卢卡说着把那封信也举了起来。 等了片刻，估计着格雷已经看清楚信上的内容，他继续说道： “你说，我要是告诉泰勒，你是帝国的双面间谍，他信不信？” 没等对方回答，卢卡继续说：“就算他不信，为了讨好我，好让我赶紧去解决那个太阳的问题，你猜，他会不会顺着我的说法，直接把你咔嚓掉呢？” 虽然对着阳光，格雷的瞳孔还是放大了一下。他很擅长把各种情绪隐藏在夸张的表情和语调之后，但是仍然没法避免眼睛里的本能反应。 以他的级别，并不能直接接触到泰勒本人，但按照他所知的那个执政官来判断，泰勒是完全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只要对六月联盟有利，他根本不会在意一个低级间谍的的死活，而且还是一个不怎么成功的。 “我在等你的回答呢，别考验我的耐心！”卢卡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刺耳了。 ------------ 第一七八章 说一个死一个 “你……想要什么证据？”格雷问道。 一旦用正常的语调说话，他的声音立刻显得嘶哑起来。想想也是，说了大半个上午，搁谁都会嗓音受损。 卢卡想了想说道：“不如从你的名字开始？格雷.麦西恩肯定不是真的吧？” “当然不是，不过知道我的名字有什么意义？反正我在联盟那边也是用代号来联系的。”格雷还是想保留一点隐私。 “代号？那你的代号是什么呢？”在审问这件事上，卢卡比丹尼尔也好不了多少，一开始问话，就被对方带着跑了。 凯特再次皱起了眉头，不过这点偏差问题应该不大，她并没有打断船长的提问。 “信鸽。我的代号就是信鸽。”格雷答道。 这也太敷衍了吧？因为放鸽子被抓，就临时编出这么一个代号来？卢卡刚要质疑，却发现克里特对自己点了点头。 竟然是真的？他有点哭笑不得，你们至少编一个“深海007”之类酷一点的来啊，信鸽什么的，听起来跟落日快递的快递小哥差不多。 “莱斯特船长？”格雷没听到后面的问题，有些奇怪，这种时候不都应该是顺势追问吗？ “哦，走神了。我刚才在考虑要不要也把你一起送到厨房去。”卢卡认真的说道。 “那倒挺好，我临死前还能喝饱鸽子汤。”格雷满不在乎的说道，对他来说，作为联盟间谍死在塔塔岛上，相比被当作帝国间谍送回联盟领地处决，是一个更能接受结果。 “想得美！你有那个上级——或者叫上线——反正就是这类的东西吧？”卢卡继续问道。 “联络人，那叫联络人！”格雷还挺纠结正确称呼的。 “好吧，你的联络人是谁？”卢卡立刻更正。 “埃德蒙.本森上尉。你可以去查证。”格雷很快说出一个名字，看这速度不太像编的。 卢卡当然对这名字没什么反应，不过克里特忽然说道：“这名字我好像听过。” 他低头想了想，肯定的说道：“泰勒派出的搜寻小队里，那个死了的上尉就叫这个名字。” 卢卡惊讶的问道：“就是带回去那个碎瓷片的搜寻队？” 克里特点了点头。 “这可就不太好办了，你说的这个联络人，几个月前可就死掉了。”卢卡摇着头对格雷说道，“你不会是提前知道消息，给我们来个死无对证吧？” “死，死了？”格雷这次没有再掩饰自己的惊讶。 “嗯，死了。我还是去给泰勒写信吧。”卢卡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等等，我还有别的联络人，我有三个联络人！”格雷叫道。 卢卡停下动作，站在侧方等着他继续说。 “唐纳德.怀特少校！”格雷喊出另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卢卡绝对没听过，不过凯特走到书桌后面的柜子前，打开门抽出一摞落日快递的报告。这些报告不同于码头上随处可见的那种日报，而是专门提供给海岛领主的信息，上面详细记录着落日群岛的所有军事动态。当然，只是明面上的。 “我就记得我看见过！在这里，”凯特翻找到四个月前的一份念道，“六月联盟海军少校唐纳德.怀特，因突发疾病于1486年1月3日不幸病故，享年三十八岁。” “又是个死的！你不会在耍我们吧？”卢卡站在格雷的侧后方，声音凶狠了起来，脸上却还在对克里特和凯特挤眉弄眼。 “还有第三个！哈里.诺曼上校！第二舰队的！”格雷现在真的有点着急了，这是他能接触到的最高级军官，也是知道他身份的最后一人了。 凯特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不用查了，我记得这个名字。三个月前，联盟和帝国海军发生过一次小冲突，诺曼上校在那次冲突里死了。” “冲突？他们双方不是还没有正式开战吗？”卢卡问道。 “没有炮火，就不能算开战。那次冲突，就是双方的船只互相撞来撞去而已。这个诺曼上校所在的船，是第一艘被撞沉的。在联盟那边他的身份应该还是‘失踪’，因为他的尸体是被帝国海军捞上来的。”凯特解释道。 “是这样啊。”卢卡点了点头，又走到格雷面前，“都死了，你还有什么说的？” 格雷呆了一会，垂头丧气的说道：“我真是联盟的间谍……” 卢卡拍拍他的肩：“别担心，这个我相信。不过，你是不是命里克上级啊？看来，我还是把你送回联盟那边比较好，那边有的是上级让你去克。” “等等，不行！”格雷再次大声叫了起来。 在来塔塔岛之前，为了防止身份被发现，他在联盟存在过的所有蛛丝马迹都被抹除掉了，只有那三个联络人知道他的身份。 这也就意味着，现在六月联盟已经没有任何人知道有这么一个间谍，如果被卢卡送回联盟领地，他的身份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海盗。 “那你说怎么办？”卢卡双手一摊。 “我留在这里，咱们继续履行那个契约行不行？”格雷脸皮的确够厚。 卢卡特别人真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容易相信别人？” 格雷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卢卡笑出了声：“没关系，他们都这么说。不过，你知道我容易相信别人的原因吗？” 格雷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即使判断失误，我也有能力，解决因此造成的所有麻烦。”卢卡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可以赌一把，看看是不是能承担骗我的后果！” “我这次真没想骗你，你看，我现在反正也回不去了，还能怎么办？”格雷赶紧解释。 “工资减半！还有，从现在开始，你的活动范围仅限这个驻地。”说着，卢卡右手闪起一阵银光，他一掌拍在格雷的肩上，那束光随着这个动作迅速转移到格雷的身体里，渐渐在暗了下来。 “这是什么？”格雷问道。 “给你埋了一个魔法炸弹，一旦你离开这个驻地的范围，就会——嘣！”卢卡比划着说道。 无论如何，这个结果已经比格雷预想的好了太多，他还能抱怨什么呢？ ------------ 第一七九章 谁留下？ “那就这么定了！”卢卡满意的说道。 “可是，莱斯特船长，你要把我在这里关到什么时候那？”格雷愁眉苦脸的问道。 “看我心情吧。”卢卡压根没考虑过这个，他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对了，还有个问题。” 格雷抬起头来等他发问，卢卡却慢条斯理的整理起桌上的信件来了。过了好一会，他忽然问道：“你说你一个间谍，一开始把自己弄这么脏干什么？” “这个呀，”格雷神色略微放松，他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三年前我刚来这岛上的时候，原来负责接头的间谍被爱德华.休杀死了，预先弄好的假身份也没法再用。” “这跟你脏不脏有什么关系？”卢卡打断了他。 “你别着急啊，我这不就说到了吗？”格雷加快了语速，“当时有个丢了船的海盗，浑身污垢的在镇上混，脏得都没人去仔细看他的脸，又跟我的身高差不多……” “所以你就杀了他，替换成那个身份？”卢卡大约猜到了，那种肮脏程度，的确是最好的掩饰，谁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我没来得及，本来是想杀来着，可那家伙提前把自己醉死了，我也就是弄了那身脏衣服，顺便把他的尸体扔到海里去而已。”格雷答道。 卢卡打了个哈欠：“还以为有什么特殊的，没意思。” 没等格雷再说，他对丹尼尔和奥莉说道：“你们俩，把这家伙带到地下室去吧，就那个昨天空出来的屋子，嗯，不用捆了，反正他也跑不出去。” 丹尼尔答了一声，一个人拎起格雷走了出去，完全无视“你们俩”、“不用捆”之类的信息，奥莉无奈的跟在后面。 卢卡并不打算真把格雷怎么样。即使不考虑他和联盟的关系，格雷也是有些用处的。 试炼时提供的助力就很能说明那家伙的能力，作为间谍，他在塔塔岛上必然会收集一切能得到的重要信息，而对塔塔岛几乎一无所知的卢卡，需要的正是这些。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和丹尼尔一起把格雷扔进那个房间后，奥莉跑回卢卡身边问道。 “学会什么？”卢卡还在整理桌上的信件。 “就是那个‘魔法炸弹’啊，从来没见你用过！”奥莉好奇的问道，她清清楚楚的记得，自从离开银杉岛，卢卡就再也没有尝试过什么新法术了。 “哈？”卢卡忍不住笑出了声，“连你都信了？” “信什么——难道那是假的？”奥莉瞪大了眼睛。 “是啊，假的。”卢卡点了点头，手指摸着桌面上的信封说道，“那就是一个连级别都没有的‘光亮术’，我平时用来照明的那种，你又不是没见过。” 奥莉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那家伙是彻底被你骗到了，刚才还在问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请你解除炸弹呢！” “是吗？”卢卡并不是很确定，忽悠自己的船员他轻车熟路，但对付训练有素的联盟间谍，这么一点伎俩怕是不太够看的。 “反正他现在也没地方去，应该不敢轻举妄动。”奥莉比卢卡更容易放宽心。 凯特却比妹妹谨慎得多：“我觉得，就这么把他放在驻地，很不保险。” 卢卡点了点头：“确实，需要留个人看着他。” “我来吧！”丹尼尔自告奋勇，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审问没能达到效果，还是想要继续找格雷讨论打渔的天气条件。 “你不行！”卢卡立刻否定了他的提议，“三个你也不够他忽悠的。再说，你留下，谁来开船啊？沉默死神号可不是我们这六七个人能开动的！” “这倒也是……”丹尼尔挠了挠那头金灿灿的头发坐了下来。 “那我留下吧！”西娅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书桌面前说道。 “你留下的话，等我们下次回来，这岛上的仓库还能剩下东西吗？”卢卡赶紧摇头。 “哼！你就是不信任我！”西娅一扭头跑回沙发，连鞋都没脱就跳上去，重新躺了下来。 “要不，还是我留下吧。”凯特犹豫了一下说道。 卢卡这次没有立刻否定，凯特的确是所有人里最谨慎的一个。但是她毕竟只是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又没有其他船员的战斗力。如果让奥莉留下来陪她一起，似乎可行，但身边如果少了巨剑，卢卡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心情继续出海。 “不用担心，其实这些海盗比帝国那些家伙好对付多了。”凯特微笑着说道，“而且，我们商量过的，关于塔塔岛的发展计划，总需要有人在这里监督执行的。” 卢卡仍然不太放心：“我是怕有人动粗，你又不像奥莉那么能打。” 奥莉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西娅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说道：“不用担心，我送给凯特姐姐好多闪电水晶呢，有人不听话扔一个出去就行！” “这种好东西，为什么我没见你拿出来？”卢卡回想起来，当初在西娅那个火山岛上，她确实存了不少闪电水晶。 “谁让你不信任我的？”似乎是为了故意气卢卡，西娅从兜里又掏出六七块闪电水晶，跳下沙发，一股脑塞到凯特手里，然后摆动着银色的马尾辫说道：“你不是法师吗？自己做去！” 卢卡笑了笑，他自然不会跟西娅一般见识，而且，人家至少出了力，现在凯特自保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终究还是很可爱的，如果忘记她早就从塔塔岛库房里提走了十分之一库存的话——拿走的还都是那种价高体积小的货物，十分之一的总价都占不了多大地方。 不过这是卢卡早就跟西娅说好的，他虽然心疼那些库存，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对着手里几个信封出气。 “我说，你这是摸什么呢？要看信拆开信封呀。”奥莉推了他一下。 卢卡手里保持着摸信封的动作：“我在摸里面会不会还有好东西，万一错过宝石什么的，那多亏啊？” “剩下的没有什么了，你刚才开的那封是唯一夹带东西的。”克里特说道，“那个是我放在最上面的，觉得应该有用。” “你给我留点希望行不行？我刚刚才觉得自己被运气之神眷顾了！”卢卡放开了信封。 “有这么个神吗？我怎么没听说过。”奥莉嘟囔道。 塔塔岛上的事情安排得差不多，剩下的琐事卢卡全部交给凯特，带着船员扬帆出港。 回到沉默死神号，大家先分头补了一天的觉——一夜没睡，谁都扛不住，除了丹尼尔。他死后，连睡觉这种基本需求都无所谓了，操纵沉默死神号向回帆港进发。 ------------ 第一八零章 请先拿个号，然后去排队 落日快递对邮件内容的保密工作很看重，但他们雇员的行踪却并不难打听。 “你问菲尔.帕克那小子啊？”门店里的雇员显然对那熊孩子很是熟悉，“我好像上个月还看见他来着，就在这附近送信。不过他负责的是东边那个分店的邮件，要不你在这里等就行了。” “他一直在回帆港吗？我怎么在别处见过他签名的快件？”卢卡问道。 “他这种新手，一开始都是在岛上实习。如果你在别处见过他的签名，那快件肯定是在这个岛上接到，然后才带到别处的！”店员肯定的说道。 一个穿着游鸥制服的年轻人在门外经过，店员看见他的身影大声叫道：“卡尔，你看见帕克那小子了吗？有人要找他！” “帕克吗？”年轻人停下急匆匆的脚步，想了想说道，“他的实习期好像几个星期前就结束了，应该被派到别的岛去了吧。” “哎呀，这么快就一年了？我还觉得他刚来没多久呢。”店员感慨着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日历。 “那你知道他被派到哪儿去了吗？”卢卡没空伤春悲秋，趁年轻人还没走赶紧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们去营业大厅查一下呗。”年轻的快递小哥说道。 …… 落日快递的营业大厅，卢卡不是第一次来。 上一次，他扔下了几万银币，只为隐藏自己的行踪，他估摸着，这次再去，自己怎么也应该有个VIP待遇才对。 看惯了大把金钱进出的营业员却完全没把他当回事。 “莱斯特船长，请你先拿个号，然后去那边排队。”营业员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不是来买消息的啊，我来问问你们那个快递——不对，游鸥菲尔.帕克在什么地方。”卢卡在柜台前不想离开。 “询问落日快递游鸥菲尔.帕克的行踪，这样的消息，请您先去拿号排队，提前填好单子的话，等一会处理可以快一点。”营业员不为所动。 不管卢卡有多着急，落日快递的营业员还是稳稳当当，按部就班的一个一个叫号，即使排在卢卡之前的顾客要购买的只是一些“我家老母鸡跑丢了，帮我查查它在哪儿”之类的信息——落日快递在接待顾客上倒真是一视同仁，无论生意大小，一概是那么爱搭不理的。 总算轮到了自己，卢卡赶紧把填写好的单子递了过去。营业员报出价格，三百银币，在这里就不算贵了。 卢卡早就断了在这岛上砍价的念头，直接摸出六枚五十面额的银币递了过去，没过半分钟，营业员从柜台后面低处一个纸条来，上面言简意赅的写着：亚托岛。 卢卡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地名，追问道：“这个亚托岛是在哪里？那熊孩子什么时候去的？” 营业员仍然面无表情的答道：“这是新的咨询，请您再去拿个号，重新排队。” “算了！”卢卡抬腿就走，回船上查查海图，恐怕都要比这快。 实际上，都不用去查海图，一出营业厅大门，奥莉就叫住他说道： “亚托岛，就是去年你差点被吊死的那个地方。” “也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吧。”卢卡笑着说道。 “也是前安珀公国的所在地，”克里特不合时宜的插话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奥莉以前是那个国家的继承人。” “安珀公国都不存在了，还说什么继承人。”奥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说，你去那里没关系吗？”卢卡有点担心，奥莉一向嘻嘻哈哈，如果听不出情绪，那一定是很有问题。 “没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去。要不怎么碰见你的？”奥莉摇了摇头，表面上又恢复了原来没心没肺的状态。 不过她没有说出来的是，那一次，她最远只到了码头，根本没敢到镇上去，更别提度过十一年时光的红盾堡了。 “走吧，赶紧出发！”奥莉催促道，“我也想快点故地重游呢，好好看看你被吊起来的地方！” 亚托岛和回帆港在海图上几乎是一个对角，当游隼号抵达的时候，夏天已经过去。 因为太阳出了问题，今年的夏天完全没有一点炎热的感觉，而且刚刚进入九月，海风就带上了丝丝寒意。 现在亚托岛属于帝国领土，卢卡的船和船员仍然换了外型才能进港。 也许是因为卢卡在银杉岛搞出的事情太大，也许是因为被海盗们骚扰得不善，现在亚托岛上驻扎的帝国海军，一个个都是表情严肃，行色匆匆。 一上岛，卢卡直奔落日快递的门店而去，在亚托岛上，门店只有一个。 如果顺利的话，那熊孩子正在店里取要送的邮件；即使运气差一点，也可以在店里等他回来。卢卡设想得挺好。 “您是来寄信还是收信？”门店里的店员比营业厅的热情多了。 不过当卢卡说明来意之后，店员的热情也带不来他想要的回答：“我也在找那孩子呢！” “他不是应该在你们这里送快递吗？”卢卡问道。 “本来是啊，三天前他才来报道的，可是刚干了一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店员双手一摊说道。 “难道辞职不干了？”卢卡猜测道。 “怎么可能？他连招呼都没打，还好没带着快件失踪，不然我们落日快递几百年的名声可就保不住咯！”店员连连摇头。 “那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比如在街上被抢劫？”卢卡现在的思路时不时就往抢劫上跑。 店员脸色沉了下来：“那更不可能！在这落日群岛，谁敢对我们快递动手？” 这话不假，在落日群岛，所有小孩子学到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绝对不要惹落日快递。与他们闹翻的代价，就是帝国或者联盟，都不可能承担得住。 “对了，他的同伴，那个大个子是不是跟他在一起？”卢卡想起了半巨人林德，也许找到他能够获得点信息？ “他啊，是一起来的。不过也不见了，再说，就算你们能找到林德，真能让他说清楚话吗？”店员说道。 “那我们先回去吧，如果他回来，请你帮我们带个话，就说莱……”卢卡打了个磕巴，“就说烟雾弹船长在四号码头的晨露号上等他。” ------------ 第一八一章 发光的风信子 卢卡当然不会把一整天的时间都花在等待上。 他和门店的店员确认了一遍，作为员工，菲尔在没有落日快递许可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离开这个岛的。 “落日快递自然有办法约束员工！他肯定还在这个岛上！”店员是这么说的。 虽然卢卡并不相信，但这个岛是他现在唯一的线索，他还是决定现在岛上搜索一番。 亚托岛并不大，港口区域则更小，他安排大家分别负责一块区域，到了晚上，几乎把地上的每一块石头都翻了过来，可是仍然一无所获。 整个岛上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只剩下那个在海岸峭壁上高高矗立的花岗岩城堡了。 红盾堡现在是帝国海军的驻扎地点，自从卢卡从这里逃脱之后，防御力量又增加了几个等级。现在，不仅有更多的士兵日夜巡逻，连通往城堡的路上也增加了许多岗哨。 那熊孩子就算躲，也不可能躲到戒备森严的城堡离去吧。卢卡是这么判断的，不过，如果明天仍然没有头绪，他也只能去城堡碰碰运气了。 进入秋季，天黑得越来越早，吃过晚饭没多久，码头就渐渐陷入了黑暗。虽然大部分船员在夜里也能如白昼一样视物，卢卡还是让大家稍做休息。 夜色渐浓，也许是晚饭吃得太饱，也许是惦记着第二天的搜索，卢卡竟然史无前例的失眠了。 他披上衣服，推开舱门，想要去餐厅找一瓶麦酒，舒缓一下精神。 船长室和底舱并不相连，想要过去，需要穿过整个甲板。卢卡在月光下心不在焉的走着，脑袋里思索着明天的计划，冷不防被坐在船舷栏杆上的一个身影吓了一跳。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出来逛荡什么？”奥莉抢先发问，她没有回头，声音里比平时似乎多了几分惆怅。 “我才要问呢，你大半夜坐在这里……”卢卡后一半问题卡在了喉咙里，他猛地发现，奥莉面对的方向，正是高耸在峭壁上的红盾堡，她长大的地方。 卢卡顿时忘记了餐厅里的麦酒，也走过去靠在栏杆上，想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个话题：“城堡和当年变化很大吧？” 奥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眼睛里满是红盾堡当年的样子，从外表上看，那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改变。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卢卡忽然说道。 “什么？现在？”奥莉惊讶的回头，却发现卢卡已经走向船边的跳板。 “是呀，就是现在，我们去转一圈吧。”卢卡停下来等她。 “可是，那周围全都是巡逻的海军士兵啊！”奥莉嘴上这么说着，却已经从船舷上跳了下来。 “就我们两个的话，问题不大。”经过这一阵休整，虽然没有法杖帮忙，但给两个人施放一些隐身术之类的魔法，卢卡还是能够做到的。 半小时后，红盾堡里，卢卡气喘吁吁的跟在奥莉身后。 倒不是他们走得有多快，实在是这个城堡的所有楼梯都跟他过不去。每一级台阶都高得吓人，而奥莉当年的卧室又是在城堡高塔的最上面一层。 “竟然被弄成这样！”奥莉对着一屋子乱七八糟的杂物皱起了眉，这个曾经装满了欢声笑语的房间，现在竟然被当成了清洁用品的储藏室，一片狼藉。 她想要再往里看看，每走两步就被歪在地上的几把扫帚挡住了去路。 “算了。”她叹了口气，放弃了要找到窗口的想法，在那个窗口下，她曾经遥望星空憧憬着自己的未来。 “去塔顶看看吧。”卢卡说道，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也许上面的海风能让人高兴起来。不过几分钟之后，他就对着更高的台阶一阵阵的后悔。 红盾堡的塔楼，并不是像海洋骑士圣殿那样的尖塔，而是平顶，在最上面一层形成了一个围着栏杆的露台。 在这里，奥莉曾经和家人一起吃着点心，品尝着下午茶，远远看着海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度过了十一年的时光。 但是现在，帝国海军大概把这里当成了一个露天材料堆放处，原本精致的家具纷纷被拆成碎木板，随便码放着，拆解时留下的大把木屑覆盖住了花岗岩地面。 奥莉踏过地上的木屑，走到围栏旁边。 南边的码头亮着星星点点的昏黄灯光，不过她看的却不是那个方向。她面向亚托岛的西北侧，那里是一大片平缓的草地。 “那个方向的草地上，每到春天，就会开满各种颜色的风信子，在这里看过去就好像打翻了颜料瓶一样。”奥莉指着那个方向说道，声音微微颤抖，“可惜，现在是秋天，而且是夜里，什么都看不见。” 卢卡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奥莉。 在他的印象里，奥莉总是充满了活力，那些属于小女人的忧伤和惆怅，似乎从来与她无关。即使在最阴沉的天气里，只要看一眼奥莉的笑脸，也会让人觉得仿佛拥有满天阳光。 但是今天，他却见到一个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普通女孩，拼命想要摆脱那些压抑的思绪，却仍然掩不住声音中带出的落寞。 他开始后悔带奥莉来这个伤心之地，卢卡觉得刚才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进了水。 一定有补救的办法，他想。 他走到奥莉身边，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木屑，轻轻念出一个咒语。 木屑在卢卡的手中开始发光，不是平时那种单一的银光，而是闪动起五颜六色的光芒。 他张开手，光点随风飘散，飞向奥莉提到的那片草地。 卢卡不断抛洒出光点，很快，那片草地上就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彩色闪光。 “发光的风信子，只为你绽放。” 他握住了奥莉的手。 奥莉转过身来，卢卡直视着她的双眼，伸手拂去她眼角上滑落的泪滴。 他低下了头。 满天飞舞的光点中，两个人的唇碰在一起。 “我说，你们能不能注意点影响？”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这里还有未成年人在呢！” ------------ 第一八二章 你的节操呢？（加更） 这个时候被打扰，无论对谁，都是一件令人十分恼火的事。 正常来说，卢卡应该顺手甩一个眩晕术过去才对——这个魔法用在单人身上，对他现在的魔力池还不算太吃力。 不过，那个语调熟悉到让人想扁上一顿，卢卡不得不放开奥莉，转过身来。 熊孩子菲尔靠在一堆碎木板旁边，脸上不知在哪儿蹭得一块黑一块灰的，嘴唇也干燥开裂，深棕色的头发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闪光木屑。 “你怎么在这儿？我们找你一天了你知道吗？”奥莉比卢卡更迅速的恢复了正常状态。 “嘘！”菲尔把一个手指竖在嘴唇中间，满脸焦急的看了看楼梯，“你想把守卫都招来吗？” 卢卡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菲尔眼珠一转：“你先说，你们找我想干什么？” “想找你查一件快递的来源。”卢卡实话实说。 “落日快递从来不会透露邮件信息！”菲尔这时候倒挺有原则的。 “喂，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有契约呢？你还欠我一次信息，我就要这个。”卢卡当然不会放过他。 菲尔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上裂开的伤口，歪着头想了一下答道：“可以。不过现在我没法给你查，你们想知道消息的话，今晚帮我一个忙先。” “别得寸进尺，咱们定好的，信息免费提供。”卢卡虽然没带那张纸条，但上面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免费’这两个字，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不帮是吧？”菲尔倒没有强求，“不帮的话，我自己去好了。” 他甩掉头上的木屑，走到向下的楼梯口，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要是没人帮忙，我今晚要干的事跟送死也差不太多，反正我死了，那个契约也就作废。你们找别人去查邮件信息好啦！” 这熊孩子说的话，卢卡一个字都不信。可是这次要是让他跑掉，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出来了。 “这么麻烦干什么？打晕了扛回去不就行了？”奥莉说着举起了巨剑，她没穿全身重甲，但武器还是背在背后的。 “有道理！”卢卡手上发出魔法的银光。 “等等等等！别动手，”菲尔看了一眼开始吟唱咒语的卢卡，又赶紧补充道，“也别动口！” “那你跟我们走？”卢卡停止了施法——其实他刚才根本没打算用眩晕术，还是在用那个光亮术吓唬人。 “我真不能立刻就走，要不这样吧，我请求你们帮忙！”见对面的两个人都不为所动，菲尔增加了筹码，“我花钱请你们帮忙总可以吧？今晚帮我这件事，我付你们五万银币！” 奥莉轻笑了一声：“连要干什么都没说，你当我们是可以随便用钱收买的吗？” “就是，我们哪能——你真有五万？”卢卡忽然改了语气。 “真有！”菲尔拍着胸脯保证道。“就算没有现金，我在回帆港仓库里还存了几百枚烟雾弹呢，那些就值不少钱！” 卢卡双手一拍：“五万，成交！说吧，要我们干什么？” “你的节操呢？”奥莉伸手抹了把汗。 “五万呢！一般的船都值不了这么多！”卢卡两眼冒光。 “唉，西娅跟你真像是亲生的……”奥莉小声嘟囔道。 “那你们是答应了对吧？赶紧过来！”菲尔从楼梯口转身离开，走到塔顶露台的西侧，指着下方一座两层建筑说道，“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进到那座建筑的地下室去！” “这好办，我回船上去弄些炸药来，先把上面炸平了，再送你进地下室。”卢卡信口开河，怎么折腾熊孩子怎么说。 “你干什么啊？我是要去救人！都炸飞了你让我救谁去？”菲尔跺着脚说。 “那你要怎么办？” “你不是法师吗？你们俩刚才来的时候是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办！”菲尔显然听说过不少传闻。 卢卡笑着给三个人加上隐形术。 奥莉忽然问道：“那个大个子林德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菲尔的身形渐渐消失在空气中，他一边好奇的摸索着自己不可见的衣襟一边答道：“我都说了要去救人，你说他在哪儿？” 卢卡看了看下方的建筑，又问道：“你要去的是那里，可为什么要跑到塔楼上来？” 菲尔摸索着走到台阶上，脚下打了个趔趄，明显还没找到隐形状态下自己的双脚在什么地方。 “我不是要跑来，我躲着人啊！你当那些士兵都是瞎的？我在这里都躲一整天了！”他扶着墙说道。 这个堆满杂物的塔楼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菲尔又是个孩子，随便钻到什么角落就很难找到，大概帝国士兵也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跑进了塔楼，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在这里搜索，而是对整个城镇严加戒备。 菲尔一个人，想要潜入难度很大，但在隐形术的帮助下，接近那座建筑并不困难。 看守大门的两个士兵正靠着墙昏昏欲睡，但如果就这么走过去打开门，一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奥莉正要用隐形的巨剑收拾这俩人，一个巡逻小队忽然从后方急速走过来，到了门口，为首的军官停下来说道：“你们两个！给我精神点！这几天都得好好注意，等到抓住那个小鬼再去休息！” “是！长官！”士兵立刻站直了身子。 军官看了看楼里半明半暗的灯火又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里面巡视一下，等我出来再去塔楼！” 说完，他推开大门走了进去。三个隐形人赶紧跟在他身后，让大门打开的时间延长了那么两三秒，全部走了进去。 “这门是不是该修理一下了？”留在外面的士兵看着吱呀吱呀的大门说道。 “我觉得是，门轴总是转得不顺畅。”另一个士兵答道。 进入建筑内部，卢卡没费什么周折就找到了菲尔所说的地下室。 这附近一个守卫都没有，只有一排排紧锁的木门和大块花岗岩铺成的台阶。 西娅不在，奥莉用暴力破解开挡住路的门锁。 “应该就在这里！”菲尔指着走廊尽头的木门说道。 ------------ 第一八三章 废弃的实验室 那是一扇包着铁皮的沉重木门，一看就比其他房间的结实很多，也很能说明这扇门后面东西的重要性。 奥莉想要再次挥剑，菲尔却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先别动手！” 他在门边摸索了几下，又把耳朵贴在铁皮上仔细听了一会，扭头对奥莉和卢卡说道：“这里有机关，暴力破坏可能会有危险。” “那怎么办？”卢卡想着，要是一开始把西娅叫醒带过来就好了。 菲尔在门轴附近鼓捣了几下，似乎是想要破解机关，不过身高根本够不到门轴的上方，他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 “这机关触发了会怎么样？”卢卡问道。 “看见咱们脚下的地板了吗？那些小洞口会射出箭来，想变成刺猬的话，你们请便，让我退到安全的地方先！”虽然压低了声音，菲尔的语调还是那么欠揍。 奥莉走到菲尔旁边，弯腰查看他正在检查的门轴，又直起身子看了看上方联动的部分，脸上忽然露出了笑意。 她没等菲尔再次阻止，提起巨剑冲着门锁就劈了下去，铜铸的大锁果然非常结实，在奥莉的剑下竟然还没有完全断掉。 “卧槽！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要害死我们吗？”菲尔被吓得口不择言。 随后他看向脚下，呆了几秒钟，终于反应过来：“怎么没事？” “小孩子不要乱说脏话！小点声，你想把守卫引过来吗？”奥莉顺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这里的机关，本来是像你说的那样。不过，年久失修了，不起作用。” “一听就是假的！”菲尔并不好糊弄。 “好吧，”奥莉左手持剑，右手使劲扯着苟延残喘的门锁，“这个机关不是什么新东西，至少几十年前就是这样了。小时候，我经常偷偷跑到这边来玩，以前的护卫队长怕伤到我，早就跟我讲过这个东西。” “可即使这样，机关也不会认人啊！”菲尔仍然追根究底。 “不是认人，是我在七年前就不小心把它玩坏了。”奥莉脸上稍微有点发红，“我谁都没告诉，连凯特都不知道。” 看来，奥莉小时候熊的程度，大概比菲尔只多不少。但卢卡还是有点遗憾，自己没能在那个时候遇见她，没能见到那个真正无忧无虑的女孩。 奥莉终于把铜锁拽了下来，她伸手推开沉重的木门。 房间很大，走廊里昏黄的灯光只能照到门口几步的地方，再向里面，就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卢卡在手中招出一团亮光，与诺拉的活焰不同，他的光亮术并不带有热量，也不能凭空飞出去，只能附着在实体上面。 房间里并没有林德的踪影。 最里面的墙壁边上，摆放着一排木头架子，上面零散排列着几个瓶瓶罐罐，不过基本都是空的，罐子之间的空隙说明，满的那些应该早已被带走。 架子旁边是一张工作台，上面放着一些让人汗毛直立的解剖工具，大概是金属工具比较沉重，所以被留了下来。 工作台的前面，房间正中间，放着一张和卢卡当年去看牙时候坐过的那种椅子相似的躺椅，不过个头大上许多，放下半巨人也绰绰有余。椅子整体是木头制成，一看就很不舒服，四肢和腰部的位置还有用来固定的皮带。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上，都带有明显的帝国实验室的徽记。 林德并没在那个椅子上，说不定算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卢卡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地面、椅子和工作台上，都没有疑似血迹的东西。 “他不在这里？”菲尔低声嘟囔道，他一向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但这次却扑了个空。 “你的消息准确吗？”卢卡举着光源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仔细查看每个角落。 “我亲眼看见他们把林德带到这个地下室的！”菲尔的脸色有些发白。 “等等，这是什么？”奥莉叫住了卢卡，跑过去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捡起一块碎布。 那是一块看不出颜色的亚麻布料，似乎是从什么地方剪下来的，还带着磨损的痕迹。 “这是林德背心上的！”菲尔冲过去，把碎布拿在手里说道。 “听起来有些不妙啊。”卢卡皱起了眉，他对林德印象不深，但是那个座椅和工作台上的工具让他很不舒服。看不见明显的血迹，也许只是因为被清洗过了？ “我说句你可能不愿意听的，他会不会已经……” 卢卡的话没说完，就被菲尔打断：“不可能！林德不会死的！” “你冷静一点啊。”奥莉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背。 “不是的，你们不明白！”菲尔的声音虽然开始颤抖，但的确并没有失去理智，“帝国实验室不会这么轻易让林德死掉的。他对他们太有价值了！” “这个实验室还真是难缠啊，又是毒药，又是新型炸药，又跟着搀和遗迹里的事，现在还弄出绑架来，还有什么是他们不干的吗？”卢卡摇着头说道。 “大概，不干好事吧。”奥莉总结了一下。 “现在怎么办？林德会不会被转移到别的房间了？”卢卡想起了自己去年待过的那个地牢，一直还没机会去故地重游一下呢。 “不会，红盾堡里符合帝国实验室要求的房间，都在这座建筑里了。”菲尔说得很是肯定。 “如果是这样，从他们布防的情况来看，”卢卡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说不定已经不在这个岛上了。” “那他一定是——哦，不！他一定被带回实验室去了！”菲尔说着冲向门口，现在，他真的有些丧失理智了。 奥莉一把抓住了他背上的衣服，让菲尔不停迈出的双腿变成了原地打转：“你要去找他没问题，如果他不在这个岛上，你总不能游泳过去吧？” “呃……”菲尔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随后眼前又是一阵漆黑。奥莉一松手，他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下手太重了吧？”卢卡走过来说道。 “不是我啊，”奥莉一脸无辜，“他不是说过，在塔上藏了一天吗？上面没吃没喝，这个年纪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简单了好不？” “也是，不过现在我们怎么办啊？”卢卡挠了挠头。 ------------ 第一八四章 宝石溶剂 菲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卢卡想了想，走过去把他抱了起来。 无论如何，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躺在冰冷的花岗岩地面上，有点太不人道了。当然，更重要的是，这孩子可是答应了五万银币呢。 两秒钟之后，卢卡手一滑，菲尔就被再次扔到了地上。 “这熊孩子死沉死沉的。”卢卡红着脸说。 奥莉笑着走过去，把菲尔扛在肩上，男孩的身体和巨剑碰撞了几下，挤出自己的位置。 “带回船上吧？”奥莉问道。 卢卡点点头，给三个人再次加上隐形术。 回到游隼号的时候，东边的天空微微发亮。如果太阳还是原来的亮度，现在应该已经是漫天朝霞了。 诺拉最早起来，看见他们，立刻烧了一壶热奶茶，给菲尔连灌了两杯。 她倒是“有不舒服多喝热水”这个信条的坚定支持者。 不过熊孩子还是迷迷糊糊的，克里特过来检查了一下宣布，菲尔的健康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没吃没喝加上疲劳过度，休息一下就行。 看来这孩子真是累得不轻，就连浓茶都没能驱散他的睡意，就是中间被叫起来，迷迷糊糊的塞了几口食物的时候，也都没睁开过眼睛。 卢卡没去打扰他，不过拿定主意，等菲尔醒后，一定要把两件事说明白，不能再被这熊孩子把思路带歪。 首先，问清熔金剂的来源；其次，那五万银币一定要入账。嗯，还是把顺序调整一下吧，五万银币先问，他挠了挠头想道。 然后，他也去稍微补了一觉，一夜没睡，现在也觉得有些疲倦。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卢卡迷迷糊糊的脑袋里，全都是露台上的那个吻。 他随便洗了把脸，直接去找奥莉。 “那个，昨晚，哦不，今天凌晨，露台上我们……”卢卡语无伦次。 “你是想说昨天那个吻吗？”奥莉正在擦拭铠甲，没有回头。 “是的，”卢卡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让词语能够连成完整的话，“我就是想告诉你，我那不是一时冲动，或者随随便便做出来的事情。” “我也不是。”奥莉仍然没有回头。 卢卡走过去，把手放在她的肩上：“那我这是没有被拒绝了？” “你别太着急啊！”奥莉转过身来，脸上的红色快赶上她的头发了。 “而且，我还得跟姐姐商量一下呢……”她的声音从来没这么小过。 卢卡搂住了她的肩头，然后，喜闻乐见的，舱门在最不合适的时候被推开。 “船长，那孩子醒过来了！”诺拉跑了进来，楞了一下，立刻转过头去，声音里带上了忍不住的笑意，“哎呀，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这还继续什么呀？卢卡看着诺拉身后洞开的舱门有些郁闷。 “我去看看菲尔！”奥莉红着脸跑了出去。 卢卡找到菲尔的时候，这熊孩子正在坐餐厅的椅子上，不停的往嘴里填着糕点。 “唔，拉食塔喘长，你拉得涨好！（莱斯特船长，你来得正好）”满嘴食物的菲尔含混不清的跟他打着招呼。 “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卢卡现在没什么好气。 菲尔把手伸向桌上的一大杯麦酒，那是丹尼尔刚刚给自己倒上的。 西娅“啪”的一声把那只手打开，把一杯橙汁塞到他的手里：“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终于有个看上去比自己年纪小的了，银龙似乎连语气都变得成熟起来。 菲尔也没太坚持，用橙汁送下卡在嗓子里的一大块蛋糕之后，对卢卡说道： “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你先把欠我的账还了！”卢卡不为所动。 “什么欠账？那个身上冒火的小姐姐说，这些吃的不用付钱！”菲尔说着又拿过来一盘松饼，往上浇满枫糖浆。 “别再耍滑头，昨天你答应的五万银币呢？”卢卡话一出口，西娅的眼睛就闪起了光。 菲尔忙着嚼松饼，没有回答。 卢卡摸出那张纸片，继续说道：“还有你答应过提供最后一次信息，我现在就要问。” “银币等会再说，你要问什么信息啊？”枫糖顺着菲尔的嘴角流了下来。 闭嘴抓着那个小玻璃瓶飞过来，把瓶子仍在菲尔面前的桌上：“就是这个！” “宝石溶剂啊，你们要买这个？可不便宜呢！”菲尔拿起瓶子看了看。 “不是熔金剂吗？”卢卡戳了戳闭嘴的尾巴问道。 “差不多，反正是那东西。两边叫法不一样的事情多了，你纠结这个干什么啊？”闭嘴不耐烦的甩开他的手。 “那好吧，就是这个，我要买五十毫升，哪里有卖的？”卢卡转向菲尔问道。 “这个嘛，”菲尔挑了挑眉毛，“没有卖的。整个落日群岛都没有第二滴了！” “你是不是觉得皮痒了？”卢卡说着挽起了袖子，不过看着自己基本没什么肌肉的胳膊再想了想，把奥莉推到了前面。 “你们怎么这野蛮啊？”菲尔抱怨道。 “废话，我们是海盗！你想看看更野蛮的吗？”卢卡把丹尼尔也推了过去，幽灵的形象更有说服力。 “唉，你倒是等我说完啊。这东西的确没有第二滴了，”菲尔晃着脑袋说道，“不过呢，本少爷可以做出来！” “你？别开玩笑了！”卢卡虽然嘴上不信，但菲尔的脸色却不似作伪。 “你别侮辱我的职业道德好不好？我提供的信息，什么时候有假了？”菲尔有点生气。 想想当初菲尔卖给自己的那几十个烟雾弹，卢卡相信了一半。 “五十毫升，多少钱？”他将信将疑的问道。 “不要钱。”菲尔擦了擦嘴边的枫糖说道，“我要你们帮我去救林德，要不你就再找人去做吧，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配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救人这事，虽然麻烦，但如果能修复紫晶法杖，卢卡倒也有些信心。 “你先做给我，我再跟你去救林德！”他在执行顺序上坚持己见。 “那肯定不行！”菲尔也寸步不让。 “为什么不行？” “因为制作宝石溶剂，需要的一个重要材料，就是半巨人的唾液。”菲尔直视着卢卡的双眼说道，“整个落日群岛，你再给我找一个半巨人出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 第一八五章 烈风岛 “你真不是又在骗人？”卢卡的耐心快要到头了。 “爱信不信！”菲尔低头继续进攻剩下的松饼。 卢卡抓住闭嘴，在手里晃了两下，让它变成魔法书的外型，翻到跟熔金剂相关的页码上查看起来——情急之下，都忘了自己面前还有个不知情的熊孩子。 菲尔目不转睛的瞪着变成书的闭嘴，直到卢卡查阅完必要信息，都没转开眼睛。 卢卡合上书页，惊讶的说道：“竟然真的需要半巨人的唾液！”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菲尔看着书页，咽了下口水，冲着魔法书伸出了手，“莱斯特船长，能不能给我撕一页书页，让我去分析一下？” “滚！小混蛋！”闭嘴瞬间变了回来，差点被菲尔扯下一片尾羽。 “我就是问问，你们怎么都这么爱骂人呢，真是的。”菲尔脸上充满了遗憾，卢卡毫不怀疑，一旦有机会，他一定会从闭嘴身上揪下点什么来。 “别东拉西扯的，那五万银币呢？”卢卡差点就忘了这事。 “在回帆港的仓库里呢，等救人回来我带你去提。”菲尔并没打算赖账。 “不行，到时候谁知道你会跑到哪儿去？” “那现在也没时间去提钱啊，要不，我给你写个欠条？”菲尔说着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左右看了一圈发现餐厅里没有纸笔。 “我去给你拿！”西娅听见“五万银币”这个词早就两眼变成了$$型，游隼号没有沉默死神号那么大，没几分钟她就拿着纸笔回来了。 卢卡看着满怀憧憬的银龙，实在没好意思把实情说出口：那五万银币是菲尔答应给卢卡和奥莉的，没西娅的份。 收起菲尔写好的欠条，卢卡让克里特把海图摆到了餐桌上，看熊孩子的架势还要吃上一阵，他也就不去考虑食物残渣弄脏海图之类的事了，反正这东西不贵。 “这个剑矛岛，怕是不太好混上去吧。”他看着地图东北的那个岛屿说道。 剑矛岛上的闪泉城，就是布罗恩帝国的都城，也是它的前身极光王国的最初领地。 “去剑矛岛干什么？你们想送死？”菲尔一口奶酪蛋糕差点卡在喉咙里。 “不是要去实验室救人吗？帝国实验室就在闪泉城，这个我知道！”实验室的位置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卢卡能知道也挺不容易的，多亏了智慧试炼里面第一道题考得就是这个。 “实验室总部是在那里没错，不过林德肯定不是被带到总部去的。”菲尔说得非常肯定。 “那会在哪儿？” “在这里，烈风岛。”菲尔指着剑矛岛南边大约六百海里的一个小岛说道，“自从实验室出了几次严重的安全事故，大部分工作就被转移到了这个岛上，闪泉城里面的总部只负责一些文字工作。” “这样啊，那就好办了！”帝国首都戒备森严，就算是沉默死神号也不太容易强行靠岸，但那个烈风岛孤零零的，距离帝国其他岛屿距离都不太近，岛上也没有足够大的港口，一看附近就不会有太多海军。 “别想得太简单了，你知道为什么帝国把实验室搬到烈风岛上去吗？”菲尔见卢卡放松下来，立刻问道。 “因为距离其他岛屿很远，就算发生大爆炸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基于见过的那些硝化甘油，卢卡猜测出这个答案。 “这当然是一个原因，不过最重要的是，”菲尔点了点头，“烈风岛附近，常年狂风大作，不熟悉情况的船几乎没法保持航线。” 他终于把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嘴里，接过诺拉递过来的餐巾，心满意足的抹了抹嘴，继续说道： “在岛屿周围的海里，还围着一整圈礁石，所以虽然风大，但是岛附近却没有什么海浪。而且，这圈礁石还可以挡住大部分偷偷靠近的船。” “这应该不是问题。”卢卡说着，看向丹尼尔的方向。幽灵点了点头，给他又增加了不少信心。 “就算能够顺利靠岸，岛上到处都有机关，那可不是红盾堡里面那种年久失修的货色，最起码也是硝化甘油炸弹！”菲尔说得有点着急。 “这确实有些麻烦。”卢卡挺讨厌那炸弹的，从银杉岛上离开以后，他的魔力一直补充不满，想要再用缩小术来对付那些爆炸物，感觉有点困难。 “这个交给大炼金师菲尔.帕克就行，不过我们要去暮光岛采购一些材料。”菲尔这话说出来一点都不带脸红的。 暮光岛，就是当初那个金牙开店的岛屿，也是卢卡雇佣到莱昂经营商队的地方，属于六月联盟领地，现在他只要不把沉默死神号直接开过去引起恐慌，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而且从地图上看，这两个地方虽然不算完全顺路，但也没饶太远。 “好，不过买材料的钱，你自己出。”跟这熊孩子打交道，卢卡一点都不敢放松。 “那我们现在出发？”菲尔迫不及待的跳下椅子。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卢卡把他按了回去。 “你怎么对烈风岛知道的这么详细？帝国实验室又为什么要抓林德？如果你要我们帮忙的话，最好把所有事情全都讲出来，否则，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尽全力。”他看着菲尔的眼睛问道。 菲尔想了想答道：“我可以都告诉你们，不过，时间不等人啊，咱们能不能先开船，我路上再慢慢说？” “好吧，你可以等换了船以后再说。”卢卡决定还是把菲尔带到沉默死神号上去，如果他说的没错，烈风岛附近狂风四起的话，以游隼号的身量怕是很难抵抗。 几小时后，菲尔登上沉默死神号，他足足花了半天时间到处看，好几次想从甲板上刮下几块木屑来研究，都被丹尼尔严肃的阻止了。 “够了！给我老老实实交待！”就连在塔塔岛上审问格雷，卢卡都没费这么大力气。 “好吧，我说还不行？”菲尔在休息室里宽大的座椅上坐好，对诺拉做了个鬼脸，“能不能再给我拿一杯果汁啊？我要石榴和柠檬混合的那种。” ------------ 第一八六章 年龄问题 菲尔接过诺拉送来的果汁，一口灌下了一半，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 “林德是三十一年前出生在那个实验室的。” “那个时候，实验室的位置还在剑矛岛，布罗恩帝国还被叫做极光王国，风暴神殿也还没有跟政治扯在一起，而现在帝国的首相霍尔，那个时候还是风暴神殿的大祭司。” 卢卡听得皱起了眉，并不是因为这些话语让他意外，而是因为菲尔的语气。这熊孩子模仿别人说话的本领卢卡早就见识过了，但是现在，他的声音里总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重量。 菲尔并没注意到卢卡的表情，两眼盯着面前的果汁，头也不抬的继续说道： “三十一年前，也就是1456年的秋天，差不多就是现在的季节，霍尔忽然来到王宫，和凯雷四世——那时候还是凯雷王子长谈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凯雷王子的护卫长就带着霍尔来到了实验室，我记得那天刚好下过雨——” “等等，你记得？你从哪儿记得？”卢卡看着面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说道。 “我当时就在那里。”菲尔平静的说道。 卢卡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纠结什么，自从前一天晚上见到菲尔，他就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但是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 直到现在，卢卡终于想明白了，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应该正处于成长的黄金时期，一年里身高长个五六厘米都算慢的。但现在的菲尔，和他一年多之前见到的，在外形上竟然没有一丁点变化！ “你今年多大？”卢卡问道。 “十岁啊。”菲尔抬起了头，那张脸和他的答案完全吻合，只是眼睛里闪动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 “三十年前，我也是十岁。”他补充道。 “铛！” 奥莉打翻了一个水杯，但是很快就拽过餐巾抹干净桌子上的水渍，压抑住心里的震惊，等着菲尔继续说下去。 “我从小就在那个实验室长大，当时极光王国在各地搜寻有研究天赋的孩子，我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带去的。” “那你原来在哪儿？父母呢？”卢卡问道，不过他不确定这种三十年长不大的小孩是不是会有父母。 菲尔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至少三岁以后，我就一直在那个实验室里，按现在的说法，我应该是实验室的炼金学徒，每天的事就是不停的上课，实验，分析实验报告。” “你有同学吗？”卢卡问道。 “没有，像我这种炼金术天才，整个落日群岛几百年也就只有一个，怎么可能有同学？”菲尔瞬间又得意起来，“这可不是我自己说的，不信你去实验室查查记录。” “好吧，实验室把你当作炼金天才培养，后来又怎么跟林德扯上关系的？”卢卡没再跟他理论什么是天才，这事一旦争论起来肯定没完没了。 “我这不正要说呢吗？别总打断我行不？”菲尔白了他一眼。 “那天，霍尔祭司被浇得跟个落汤鸡一样，进了实验室，把身上的水甩得到处都是，还弄湿了我的一份实验报告。” “他从湿透的外套里拿出一个包装严密的玻璃瓶子，里面装着一些褐色的粘稠液体。” “‘这个东西，可以给你们提供一支强大的军队！’这是霍尔的原话，后来他还给我们提供了详细的使用方法。” “虽然凯雷王子很信任他，但当时毕竟还只是个王子，对实验室的研究方向也只能提出建议，实验室的头脑们研究之后还是决定，先用霍尔提供的方法和材料做一次实验，如果成功再大范围推广。” “我当时负责制作除了那瓶液体之外的所有炼金材料，别这么看我！好吧，不是我一个人，是实验室里的所有研究员一起制作的，行了吧？” “很快，我们就准备齐全：培养液、大量的成长药剂、霍尔的那瓶东西、外加一个三个月大的人类胚胎，活体——都说了别这么看着我，胚胎当然不是我提供的，我没那功能！” “这是第一次实验，我们只用了一滴原液。六个月后，那个胚胎长成了一个婴儿，比正常的人类婴儿大了一倍。” 卢卡还是忍不住插嘴问道：“这个婴儿，就是林德？” 菲尔点头：“没错，他那时候还没这么大个。不过，这个巨人实验最终还是被判定失败了。” “为什么？”卢卡有些讶异，从林德的战斗力看，这个实验应该很成功才对。 “因为，不知道是哪个部分出了问题，他的智力在第一次测试的时候，就被判定不合格，在之后的一年也没有什么改观。” “实验室决定，销毁掉这个残次品，重新再来一轮实验。” 菲尔叹了口气：“你明白吗？从还是一个胚胎开始，我就一点一点的看着他长大。他睁开眼睛，第一个见到的是我；他吞下的生长药剂，是我调配出来的；他每天所做的各种测试，都是我在引导和记录。” 随后，他提高了语调：“可是，就是因为智力没达到要求，他们就要把我一年的心血销毁，要是你，你能怎么做？” 卢卡猜出了事情的走向：“所以，你就把林德从那个实验室偷了出来？” 菲尔轻笑了一声：“我可没那么好打发。” “临走之前，我把霍尔的那瓶原液全都倒进了强酸池，还另外调配了很多生长抑制剂带在身上，顺便用让实验室充满了催眠气体。” “当时，林德还没这么大个头，也就跟你的身高差不多，伪装成一般的实验室工作人员，带出来也不是很困难。以后如果能用上那些生长抑制剂，他应该可以和普通人差不多，也就是智力低一些而已。” “可是我忽略了一件事，不管是只有三岁小孩智力的林德，还是当时十岁的我，都没有任何开船出海的经验。我天真的以为，凭借那些小渔船就可以带我们离开剑矛岛。” “刚刚驶入深海，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就给我上了一课，也不知道是我的运气太差，还是因为愚弄风暴神殿的祭司，触怒了风暴之主，我们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 第一八七章 抑制剂 “没被淹死，算你们走运了！”卢卡见过菲尔提到的那种渔船，别说暴风雨了，就是岸边的回头浪，都不是那种小木船能够轻易对付的。 菲尔低着头，似乎对那场风暴仍然心有余悸，过了好一会，才重新平静下来，继续说道： “的确是很幸运，渔船被海浪撕裂之后，我把自己和林德一起绑在一块木板上，在海上只漂了一天，就遇到了一艘商船。” “商船上的人把我们救了上来，虽然我们说的话完全没有道理，他们也没有太多疑虑。一个傻子加一个十岁的孩子，大概什么都说不清楚才是正常的吧。” “在换掉湿衣服的时候，我发现了自己最大的失误。从实验室带出来的那些生长抑制剂，我是用玻璃瓶子装好，藏在衣服最里面的口袋里的。经过一整天的风吹浪打，那些瓶子已经全部碎掉，一个不剩。” “而那些抑制剂，大部分都流进了大海，剩下的一小部分，应该是被我的皮肤吸收掉了，当时我并没意识到这些药剂对我的影响，直到两年后，有人发现我的个头一点都没有长过，我才后知后觉的想明白这件事。” “当时我们被那艘商船救起来之后，在距离剑矛岛比较远的一个小岛上下了船，凭着林德的力气和我做出的小玩意，也还能凑合混口饭吃。” “但是我从那以后不再长大，而没有抑制剂的林德又长得太快——要知道，我带他离开实验室的时候，虽然个头已经跟你差不多了，但十足年龄其实还不到一岁。” “我们只好每隔两年，就换一个岛。频繁的变幻地点让林德很是焦躁，我不得不把赚来的钱全都换成各种草药，调配出的药剂大部分是用来安抚他精神的那种。” “十年之后，他的身高终于不再增加，情绪也稳定了下来。还好他没有长成真正的巨人那样——我也没见过真的巨人，不过那些书里面，都是说他们身高超过五米，这太夸张了吧？” “虽然我们还是不停的换地方，但是日子好过了很多，不过说真的，没有一个稳定的居住地，真的让人感觉很累。” “六年前，我和林德来到回帆港，当时我真想给自己来一拳头：我怎么没早点发现那个地方？在回帆港，别说不会长大，就算你长着六只胳膊，也没有任何人会找你麻烦，对当时的我们来说，那里简直就是天堂！” “不过日子一旦安慰下来，就会让人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琢磨着，如果能弄一个自己的实验室出来，不用像帝国实验室那么完整，只要让我能有些器材，研究一下，也许能让林德的智力恢复正常，甚至可能把我身上生长抑制剂的效果逆转掉。” “可这需要大量的银币，我这些年存下的那点钱根本不够看的。所以我想办法当上了落日快递的游鸥，当然不是为了那点薪水，虽然也不算很少，但跟我需要的数量还是相差太多。” “一旦进入落日快递，就能接触到无数有价值的信息。虽然按照规定，我不能越过他们自己拿这些信息换钱，但是他们也没有禁止我利用这些信息做些生意啊。” “这里的棉花减产，那里的葡萄丰收，这样的信息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只要根据这些信息做些投资，比我在酒馆坑人赚的可多了不少。” “你问我为什么不做药剂生意？别开玩笑了，我做的东西个人印记太明显了，帝国实验室只要拿到，很容易就会推测出是出自我的手里，这些年我总共也没卖过多少。” “大概是安稳的日子过得太久，让我放松了警惕。三十年的时间，极光王国，也就是后来的帝国都没能找到我，我以为他们早就忘了这件事。所以当落日快递派我到亚托岛上来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我没想到，帝国实验室早就知道了我和林德的行踪，他们没有动手，只是因为我一直待在回帆港。” “来的亚托岛没多久，帝国的特使就跟了过来，还带着落日快递总部的回复邮件。他们通过官方渠道证明，我在落日快递登记的信息全是假的，因此总部那边已经把我从游鸥里除了名，在这个帝国领地，只要门店的主管点头，他们随时可以向我下手。” “主管没能拿到那个回复，刚送到我就把它偷了出来。虽然这也只不过能缓上几天时间，不过我想着，这个时间差，足够我找条船跑到其他岛上去了。” “我大概是太久没有逃命，竟然忘了最要命的细节。没有落日快递的许可，他们确实不敢对我下手，但是林德并没有得到这种庇护，当天晚上他就被抓走了。” “唉，其实只要比林德聪明一点，随便想想就能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说到这里，菲尔不住的捶着桌子。 卢卡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制止了他对沉默死神号的伤害——丹尼尔的脸色已经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是不是林德的体型提醒了他们？”卢卡猜测道。 “当然不是！林德虽然个头大，但是也没大到那种程度，有些正常人也能长到两米以上呢！而且，我在临走的时候，把实验室里关于他的所有资料都毁掉了，他们根本没法判断林德是不是当年那个跑掉的半巨人。” 菲尔忽然抬起头来，严肃的盯着卢卡。 “莱斯特船长！我和林德的行踪，是被你泄露出去的！” “喂！你是不是又想讹人？”卢卡叫道。 菲尔一点都没有退缩，直视着卢卡的双眼说道：“我想了很久，能够泄露我行踪的，只有一样东西：我卖给你的那些烟雾弹！” “可那些烟雾弹，我是用来对付黑帆的啊，跟帝国有什么关系？”卢卡当然不肯承认。 “那些烟雾弹，你确定都炸开了？即使都炸了，只要有人捡起一两块碎片，送到帝国实验室分析一下，很容易就能确定是谁做出来的！那时候黑帆和帝国的关系怎么样，还用我告诉你吗？” 卢卡忽然觉得有些内疚，不过几秒钟之后，他立刻反应过来： “你还说不是讹人？那熔金剂不也是你做出来的吗？” ------------ 第一八八章 能看的和能用的（过会还有一章） “那熔金剂，就是那个宝石溶液不也是你做出来的吗？还直接卖给了爱德华.休？你自己想想，要是泄露身份，哪个更有可能？”卢卡愤怒的叫道。跟这熊孩子打交道，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啊。 “都有可能吧，反正你也没法排除烟雾弹的嫌疑，是不是？”菲尔晃着头说，一点没有谎话被戳穿的羞愧感。 见卢卡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还是退了一步：“你别有太大负担，我也没打算让你担这个责任，咱们说好的事情还是按照原样，我不会增加条件的！” “你都会做什么药剂？”闭嘴忽然飞到菲尔旁边问道。 “你能想到的都行，只要能给我弄到材料。不光药剂，我还可以做出各种油脂，涂在武器上可以增加特殊效果的！”菲尔指着奥莉背后的巨剑说道。反正现在他已经被帝国找到，藏着这技能也没有意义，还不如顺势推销一下。 “够了！先把熔金剂给我做出来，剩下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卢卡看出来，如果自己不出言阻止，说不定奥莉真的会被他骗得付出一大笔钱。 “唉，你跟我着急有什么用啊？赶紧到暮光镇买齐东西，把林德救出来，才能有材料给你做啊。”菲尔已经恢复了十岁男孩的表情，好像刚才声音暗哑的回忆着往事的，根本是另外一个人。 他拿起杯子，发现里面的果汁早就已经空了，又嬉皮笑脸的转向诺拉：“给我再来一杯好不好，小姐姐？” “你不算算自己多大，都超过四十了吧？还小姐姐，也不脸红吗？”卢卡伸手拦住准备去厨房的诺拉说道。 “我生理和心理年龄都是十岁，怎么不能叫了？”菲尔扮了个鬼脸。 对于这个装嫩的熊孩子，卢卡还真是没有太多办法。不过好在菲尔也算明白事理，知道自己还要求着这群海盗帮忙，所以也没太胡闹，只是嘴上从来不吃亏。 不过没过几天，卢卡对他的印象就大为改观。倒不是因为菲尔忽然改了性子，而是他用船上不多的材料，竟然调制出好几瓶银饰清洗剂来。 西娅拿去实验了一下，这种透明液体瞬间就让她收集的那堆银饰变得闪闪发亮。至少在制作药剂的水准上，菲尔没怎么吹牛。 沉默死神号抵达暮光镇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考虑到菲尔现在的情况，卢卡没有让他上岸。仅仅是被帝国追踪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可他还偷了落日快递总部的通告邮件。顶着这一条，大概除了卢卡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船长，再没有谁敢收留他了。 卢卡让菲尔把需要的材料列了一个单子，只带着奥莉和克里特，换乘游隼号入港。 购买材料还算顺利，他们找到老熟人金牙，凭借出色的谈（恐）判（吓）技巧，得到了一个比较公道的价格。 只是菲尔给出的材料清单里，有些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弄到，即使是金牙艾尔这种门路很广的家伙，也耗费了四五天，才把东西凑齐。 游隼号带着那些材料返回时，菲尔已经在沉默死神号的甲板上急的抓耳挠腮了。 这些东西种类虽然很杂，但总量却不是很多，占地方的主要是那些炼金器材。卢卡给菲尔看了进货的账单，强行在欠条上又加上了这个数字，才稍微放了点心。 丹尼尔帮菲尔把东西搬进了船舱——因为炼金器材太占地方，卢卡干脆给了熊孩子一个很大的船舱，里面桌椅板凳一应俱全，把整个船舱变成了一个工作间。 他对炼金也充满了好奇，跟着菲尔一起走了进去。 菲尔依次检查着那些材料，有时候满意的点头，有时候又稍显沮丧。 “怎么，材料有问题？”卢卡问道。 “那倒不是，就是这个蓝色霍森树的树皮，里面好像掺杂了一些灰色栗树的。还有这瓶南部巨蜂的眼球，大小不一的，用起来效果肯定会打折扣！” 说着，菲尔桌子上铺开一大张白纸，那瓶蓝灰色的植物粉末倒在上面，用一根针拨动着说道：“唉，都是粉末状态的，没法挑，只能凑合用了。” 卢卡在他把那瓶粉末倒出来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一股与众不同的变化。 他回头看了看跟来的奥莉等人，没人有任何反应。他集中起精神，让自己处于一种介于冥想和清醒之间的状态。 卢卡明晰的感受到那些材料的本质。 “能够用在炼金术上的，果然是那些带有微弱能量的材料吗？”他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菲尔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问道。 “你再动一下那些粉末。”卢卡指了指桌面。 菲尔又用手里的钢针拨弄了一下，这次卢卡看得更加清楚了。那些带着微弱能量的，应该就是菲尔所说的蓝色霍森树的粉末。 随着菲尔的动作，那些不同于魔法的能量开始流动起来，慢慢汇聚成一股股细流，最后甚至在桌面中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椭圆形漩涡。 “你能看见这上面的能量吗？”卢卡问道。 “看见什么，这不就是正常的材料吗？”菲尔没弄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卢卡走过去，也拿起一根钢针，学者菲尔的样子拨动，可并没能带动起任何波澜。 他放下钢针，在手里凝聚起一小股魔力流，投向桌上的粉末，材料上的能量仍然不为所动。 这就是炼金师和法师的区别吧？卢卡有点理解了，他虽然可以看见那些材料上附着的力量，但并没有施加影响的能力。 而作为炼金师的菲尔，虽然可以随心使用这些材料，但却看不清它们的本质。这有点讽刺啊，卢卡心想。 不过，对于炼金材料他无从下手，但是那些杂质呢？他改变了魔力流的运转方式。 菲尔感觉到一阵清爽的微风迎面吹来，带起桌面上无数粉末，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你搞什么鬼？都吹散了还怎么用？”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焦急的喊道。 等到睁开眼，菲尔惊讶的发现，桌面上只剩下有用的蓝色霍森树的粉末，而那些作为杂质的灰色栗树粉尘，已经全部被吹落在地上。 ------------ 第一八九章 一堆眼球（加更） “你怎么做到的？”菲尔脱口而出的这个问题，是卢卡施放法术后听到的最为俗套的一个。 不过菲尔毕竟不是那些只会目瞪口呆的家伙，很快就在记忆里搜寻到那几条传闻，结合自己的所见做出了判断：“这也是魔法？” 卢卡得意的点了点头。 菲尔仔细观察了一下剩下的粉末，似乎觉得肉眼很难看清，从工具包里找出一个极小的药匙，小心翼翼的挖了一点，左手拿起一个空试管，把带着粉末的药匙倾斜着送到试管底部，然后整体直立起来。 随后，他小心的把试管塞进一个复杂的装置里，那个东西卢卡叫不出名字，但清清楚楚的记得价格：两千四百银币。就是这个价格，也是金牙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的，想要买第二件也找不到。 这个装置不是什么现代的精密仪器，当然不会智能的报出分析物的读数，只是在试管放入之后咯吱咯吱的转了一会，从上方的棱镜散射出几条颜色不同的光线，照射在后方直立的木板上。 菲尔却对这些光线很是熟悉，拿起一条尺子在涂着白漆的木板上测量了一番，惊喜的说道：“纯度超过99.99%！” 他转身把桌上的粉末在聚拢，把下方的白纸折叠了一下，全部装进一个广口瓶里，用配套的塞子塞好，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又对卢卡说道： “莱斯特船长，我们合作吧！你这个本事加上我的技术，咱们可以创造出前所未见的奇迹！” 你这口才，要是投身广告行业，说不定真能创造出前所未见的奇迹来，卢卡心想。可是落日群岛的商业都还很原始，连货币都是银币这种沉重的东西，哪有能够让菲尔发挥这种天赋的地方？ “想合作？那要看你这次做出的东西是不是能让我看上眼了。”卢卡当然不会拒绝这种送上门来的大礼包，只是面对这个“小”男孩，他不得不多留点心眼，没有把话说得太死。 “回头你看见我的成果就知道了！”菲尔伸出手，想拍一拍卢卡的肩膀，但身高的差距让他只拍到了腰部。不过他并不觉得失望，回头又拿起旁边的玻璃瓶子。 瓶子里塞满了湿答答的球状物，最大的也不过黄豆大小，密密麻麻的，看得卢卡和其他船员头皮一阵阵发麻。 菲尔却完全不觉得这东西恶心，把瓶子里的眼球倒在一个平底玻璃器皿上，一个一个的拨弄。 “我忽然想起来还没擦完铠甲呢，先回去了！”奥莉一溜烟的逃走了，其他人也是一样，就连一向大胆的丹尼尔都不愿意看那东西。 卢卡也想立刻离开，但就在他走向大门的时候，菲尔手里的钢针又拨弄了一下。 一种特殊的能量在卢卡身后震荡，他根本不用回头，这种感知是不需要看的，在这一点上，他甚至比克里特的眼睛更敏锐。 那能量并不太大，却明显与菲尔手下那些南部巨蜂眼球上附着的不同，虽然没有书本上的提示，但卢卡知道，那绝不是落日群岛常见的炼金材料。 他转过身，几步来到菲尔身边，接过钢针，把上面一层眼球拨到一边，露出下面的一颗。 这颗眼球比别的明显大了一圈，直径与卢卡的小指相仿，整体呈现半透明的金黄色，上面黑色的瞳孔缩成两三毫米的直径，完全不像其他眼球那么死气沉沉。 虽然是白天，但船舱里的光线还是不如外面。卢卡伸手施放了一个光亮术，这次他把亮度调得很大，手上的那团白光让窗外的太阳都黯然失色。当然，本来那布满黑线的太阳就不太健康。 一接触到光线，那个金色眼球上的瞳孔就猛然缩小，瞬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这是活的？！”菲尔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一躲。他个子太矮，本来就是踩在凳子上的，这一来直接摔在了地上。 卢卡伸手把他拉了起来：“不是活的，应该是这东西的应激反应而已。” “都有应激反应了，还不是活的？”菲尔走过去，又仔细看了看说道，“这不是巨蜂眼球，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闭嘴从卢卡肩头落到桌子上，却被光亮术照得无法视物。 “你弄暗点！”它眯着眼睛说。 卢卡调整了一下亮度，闭嘴在容器旁边来回走动。 那枚眼球虽然没有任何肌腱韧带牵动，瞳孔却随着鹦鹉的身形不断调整着方向。 闭嘴这下立刻做出了判断：“这是龙蝇的眼球！” “那是什么东西？”别说菲尔了，卢卡都没见过这东西，不过似乎听到过这个名字，也许，在他玩过的某个远古游戏里？ “龙蝇是一种食肉昆虫，剧毒，在魔法世界被列为二类危险物种。”闭嘴答道。 菲尔却另有疑问：“不对啊，按你说的，它要是一种苍蝇的话，不应该是复眼吗？” “别用你那点可怜的常识去套不同世界的情况，你们这里还没有法师呢，现在你面前不是也站着一个？”闭嘴一翅膀扇在他的头上，对自己的权威回答被质疑非常不爽。 “好吧，那这东西有什么用处？”菲尔整理着被鹦鹉弄乱的头发问道。 “呃……”闭嘴的动作忽然停顿，过来几秒钟，用最小的声音说道，“我又不是炼金书。” “啊？你说什么？”菲尔没听清楚。 “它说它不知道。炼金材料的事，你问一本魔法书有什么用？”卢卡替闭嘴回答道。 菲尔想了想说道：“没关系，反正这东西是炼金材料，没错吧？” 说着，他拿出一个小号标本瓶来，用镊子小心的把龙蝇眼球夹了进去，那上面的瞳孔还一直跟着他的手在转动。 “交给我吧，就算只有这一个眼球，给我足够的时间，肯定能分析出它的用途！”在炼金相关的领域，菲尔总是信心满满。 “你拿着没问题，不过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到底打算用这些材料做什么东西啊？配方什么的，分享一下呗。”卢卡也不打算接近那些黏糊糊的眼球。[.] ------------ 第一九零章 巨浪滔天 菲尔倒没有隐瞒什么，很痛快的写下了好几页的炼金配方，交给卢卡。 “这都是最初级的，你要是看不懂这些，后面的我写也没用。”他说。 纸上的文字，卢卡看起来没有什么障碍。不过那些药剂的名字，和它们的实际效果，有不少却是大相径庭，如果不是菲尔一一标注出来，的确很容易弄错。 比如那个名叫“安神药剂”的东西，实际作用竟然是给可以让你在海神石旁边撒谎时蒙混过关，避免被海洋女神听到。 不管这些初级配方的作用是不是真的靠谱，至少材料都比较简单，在这次买进的货物里面很容易找出来。 卢卡挑着简单的配方试了一下午，终于得出了结论：法师和炼金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职业。 他把这个结论告诉其他人的时候，大家根本没弄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他的意思是，自己一点炼金天赋都没有！”闭嘴完全不给他留面子。 “瞎说什么大实话！”卢卡把它从肩膀上拽了下来。 确实，卢卡完全可以感觉到炼金材料上的能量，但那种能量不同于魔法，完全不会按照魔力流的运作方式活动。这些能量的分类也和魔法那六大派系完全不同，而是按照地水火风这样的元素含量来区分。 现在，以卢卡的力量所能做到的，只不过是分辨出不同的材料，以及清除掉那些不算炼金材料的杂质而已。但是把这些材料按照正确方式处理成能够使用的药剂，他试了好几次，废掉了不少材料，一次也没能成功。 术业有专攻啊，卢卡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遗憾的放弃了在炼金术上也搀和一下的野心。 菲尔大概早就料到如此，不仅没再说什么，还给他送来一张清单，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各种药剂的名称，使用效果，以及价格。 “你要是自己提供材料，我可以只收辛苦费！”菲尔说道。 “别光想着坑我的钱，先把眼前要用的东西做好！”虽然知道对方不是外表看到的年纪，卢卡还是用教训熊孩子的语气说话，这习惯大概一时改不过来。 真正年龄很小的西娅忽然问道：“你既然会炼金术，难道不能转化一点黄金出来吗？” 菲尔看着她楞了几秒钟，然后大笑起来：“炼金术是科学好不好？你真的以为可以‘点石成金’？那都是骗人的戏法！” “哼，只不过你不会而已！”西娅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虽然不会点石成金，但菲尔制作其他药剂的速度相当快，没过多久，他已经做出了半船舱的成品，其中还包括装十几个装得满满的大木桶。 沉默死神号越来越接近烈风岛，卢卡发现，菲尔所说的情况的确属实。 虽然只是一个小岛，位置也不在季风带上，但烈风岛上方就好像有一个空气裂口，狂风不断的从空中灌下来，在十海里的范围内肆意倾泻。但在十海里的地方，却有一条看不见的分界线一样，将大海分割成两个部分：一步之内，风平浪静；一步之外，巨浪滔天。 如果不是沉默死神号这种身量，一般的船别说开过去了，大概连烈风岛长什么样都看不见就会倾覆。 “实验室的人怎么进去？总不能每次都把战列舰当成渡船吧？”卢卡看着面前的风暴问道。 “他们带着风暴神殿的护符，可以不受影响。”菲尔说道，“其实我也偷过几个护符来着，不过看你们这船挺结实的，应该能扛住这里的风暴，就没带过来。” “小气鬼！就算这船结实，这么穿过去也难保不会有点伤啊！”卢卡说道，旁边的丹尼尔比他脸色还难看。 “不是我小气，那个护符会在船身周围搞出一圈风平浪静的安全区来，如果使用的话，岛上的人肯定立刻就能发现。那样的话，还没靠岸他们就可以用各种炸弹来对付我们了，现在还是偷偷靠近更安全吧？”菲尔说道。 “就算这船能通过风暴，那你说的礁石怎么办？”卢卡没有冒然下令前进。 “这个不用担心！”菲尔拍了拍身边那几个大木桶，“你们船上，应该有投石机之类的东西吧？” 卢卡摇了摇头：“这个真没有！” “你要把这些桶扔过去？多远？”丹尼尔问道。 “具体多远我也说不清楚，只要能把里面的东西弄到那些礁石上就好了。”菲尔指着前方说道。 “非要用扔的吗？从水里飘过去行不行？”丹尼尔追问。 “也可以啊，只要让里面的液体流到礁石上，就算大功告成。”菲尔做出来的这东西到没有过于苛刻的使用条件。 “交给我吧！”丹尼尔一拍胸脯，开始动手把那些木桶用绳索连接起来，一个个扔到海里。 “你这是要游过去？”卢卡看着那一串木桶问道，里面的药剂看起来重量不清，木桶已经半沉了下去。 “没错，这个风暴，在海面上虽然看着吓人，但是只要下潜到水下十米，就小得多了。最多半天时间，我就可以回来。”丹尼尔手里抓住那一串木桶的绳索，一翻身从船舷上跳了下去。 “他……不是人吧？”菲尔看着丹尼尔潜入水下的身影喃喃道。 “不是。”卢卡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是死人。” 菲尔楞了一会，忽然想起了正事：“你们别闲着，这里还有四个桶，把这里面的药剂涂在这艘船的外壳上，水上水下都要涂！” 水上的部分还好说，水下的部分，在没有丹尼尔这个主要劳动力的情况下，卢卡只好用所剩不多的魔力咬着牙施放了一次气泡术，大家一起下水，忙活了四个小时，才把木桶里粘稠的油脂状药剂涂满了船身。 丹尼尔返回的时候，其他人刚刚擦干头上的汗水。 他从船舷一跃而上，没有抹去一身的海水，而是把整个身体虚化，海水瞬间落满了甲板，当他重新凝成实体的时候，身上已经完全干燥了。 “可以走了。”丹尼尔说着开始操纵船帆。 卢卡对后方点了点头，奥莉立刻走到船尾，解开了牵引着游隼号的缆绳。前方的风暴显然不是这艘单桅船能够抵御的，不如让她在这里抛锚，等待到事情全部搞定，再来带她返航。 然后，卢卡走到船舵后面，控制着方向，让幽灵可以把全部精力放在对抗即将来临的风暴，保持船体平衡和航速上面。 克里特则举着望远镜，帮助卢卡调整正确的航向。 沉默死神号一头扎进了风暴之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 第一九一章 你才是棒槌！ 狂风夹杂着雨滴，不停的泼洒下来。天幕下的乌云仿佛直压到海面，将本来就不怎么明亮的阳光完全遮挡在界限之外。 唯一的亮光来自乌云间蜿蜒穿行的闪电，随着雷声的轰鸣，映照在浪花四溅的海面上，身影变成明亮的碎片，瞬间便被海浪冲散。 船边溅起的飞沫不断打到卢卡的脸上，和上方倾泻下来的雨水一起流下，汇成一条条水流，黑发随着这水流在他眼前遮挡着视线。 乌云与海面之间大团大团的雨雾似乎完全不受重力的限制，每一滴水在这充满压迫感的空间内都肆意向每个方向逃散，这让卢卡更难看清前方的情况。 但他仍然集中全部精神，控制着手中的舵轮，即使手里的罗盘也在这种地方失去了作用，但烈风岛上的实验室储存着大量炼金材料，它们散发出的能量，却像灯塔一般，给他指引着方向。 直到克里特攀着船上的栏杆，踉跄着走过来，卢卡才意识到，沉默死神号在风暴中的旅程已经快要到了尾声。 克里特嘴里喊着什么，但声音立刻被狂风吞噬。 他凑近了一点，在卢卡耳边大声说道：“前方的礁石，还有不到五百米！” 几乎在一瞬间，礁石狰狞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这些礁石不同于伯劳鸟之渊的暗礁，它们完全没有隐藏自己踪迹的意图，肆意把锋锐的尖角向每个方向伸展着。 五百米的距离，沉默死神号这样的巨船根本来不及转向。 现在剩下的这点魔力，还能用出什么法术？卢卡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迅速在脑中过滤着答案。 菲尔忽然拽住了他的外套下摆，他瘦小的身体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但还是尽力凑到卢卡耳边大声说道：“不用转向！直冲过去！” 前方的礁石更近了一些，上面的尖刺远远看去，与武器库里最锋利的刀剑不相上下。不过，沉默死神号正面，宽度大约五十米范围内，那些礁石的颜色和旁边的略有不同。 普通的礁石，大多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灰褐色，偶尔附着的水草，会让它们带上一些暗绿。但那些礁石，却被不太明显的黄色覆盖着。 这是那些木桶里的东西染上的颜色吗？卢卡略一思索，便肯定了这个判断。 现在，他已经来不及再做任何改变，只能寄希望于菲尔的炼金产品真如他吹嘘的那样有用。 沉默死神号的船头已经蹭到了第一块礁石。 卢卡并没有听到碰撞所发出的声响，船体也没有任何撞击产生的震动，只是略微减缓了一下速度，便无声无息的继续向前滑行。 礁石在岛屿周围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圈，虽然连绵不绝，但整体宽度只有不到五十米而已，还不到沉默死神号长度的一半。 当船头滑出礁石范围的时候，卢卡发现，那些狂风、暴雨、闪电，在一瞬间就被甩在了身后，如同进入风暴范围时一样。在风暴构成的圆圈之内，一轮初升的明月高悬半空，天色还没有完全变暗，月亮周围只陪伴着几点零散的星光。 奥莉终于可以松开抓紧帆索的双手，她迫不急的的冲向船舷俯身查看。 那些礁石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直接刺破船身？不光是奥莉，卢卡也好奇的走向船边，克里特接过他放开的舵轮。 船体下方，那些礁石并没有改变形状。只是一接触到船身，大块大块的礁石就变得透明，锋锐的尖角似乎被抽走了所有脾气，软绵绵的随波逐流。 菲尔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岩石软化剂，单单涂在礁石上一点效果都没有，但是只要碰上触发媒介——就是我们涂在船壳外面的那种，就会变得跟果冻布丁一样，不仅柔软，还很有弹性。” “这外面还涂了东西？”丹尼尔没赶上那个工作，他也探出身子，手臂长度不够，用金色的权杖在船壳外面蹭了一下。 “接触其中一种药剂没有关系，你小心点，要是两种都沾上，就算你是人，哦不，死人，也会软得跟面条一样！”菲尔提醒道。 丹尼尔站直以后，半天没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权杖。现在，那个金闪闪的，代表着船歌王国辉煌过去的权杖，从上端三分之一的地方渐渐变得半透明，顶端无力的垂落下来，被微风一吹，还来回有节奏的摆动着。 “你怎么不早说！”丹尼尔终于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咆哮。 卢卡走过来看了看那个权杖，跟丹尼尔一样，没敢上手去摸。 “这个还能恢复吗？”他拽过菲尔问道。 “当然能啦，效果持续二十四小时，也就是说，我们最好在一天之内把林德救出来，原路返回。时间长了，那些礁石和你这权杖都会变回原样，到时候，我们想走就没这么容易了。”菲尔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药剂给丹尼尔权杖带来的损害。 “这东西不能洗掉吗？”丹尼尔看着权杖顶端那层油脂状问道。 “洗掉？要是能洗掉，还怎么用在海里的礁石上啊？”要是平时，菲尔肯定懒得回答这种白痴到家的问题，不过现在他有求于人，只好有问必答。 他看了看一脸怒容的丹尼尔，又补充道：“哦，对了，别用手碰，拿两根木头什么的，把这根棒槌夹在中间，固定成原来的形状，要不然变回来的时候还是弯的，我可不管赔！” “你才是棒槌！你们全家都是棒槌！”丹尼尔忍无可忍了。 “小点声。”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岛屿上的建筑里已经亮起了灯光，如果放任丹尼尔这么咆哮下去，说不定整个岛上的人都会被他吸引过来。 “要是变不回来，到时候我把这熊孩子也掰弯！”丹尼尔压低了声音，但嘴型仍然是在咆哮。说完，他捧着权杖返回船舱，按照菲尔说的去处理。 卢卡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告诉当事人这句话里面的歧义了，大家还都是挺纯洁的。 ------------ 第一九二章 六只壁虎 进入礁石圈之后的行动，比卢卡预想的顺利很多。 丹尼尔虽然还是气鼓鼓的，但没有再大声宣泄不满，加上天色越来越暗，沉默死神号这么一艘大船，竟然没有惊扰到任何人，就接近了岛屿。 距离海岸还有将近一千米的地方，卢卡让丹尼尔抛了锚。沉默死神号吃水不浅，这座岛上又没有深水良港（就算有，也不能这么大摇大摆的入港），再往前开说不定会在哪里搁浅。 放下小艇，每个人都背上一个沉重的背包，里面塞满了菲尔声称“有用”的炼金药剂。奥莉和丹尼尔抄起船桨，在夜色中悄无声息的划向海岸。 烈风岛面积其实很小，但它的海岸却全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再往上则直接筑起了高耸的围墙，光滑的墙壁和海岸几乎连成一体，怎么看都不可能爬的上去。 卢卡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这几天魔力池虽然恢复了一点，但没有法杖的时候，施法消耗总是超出预期很多，想要给所有人加上轻体术根本没有可能。 “奥莉，要不我给你加个单体轻体术，你和丹尼尔上去之后，在用绳子拉我们？”他跟奥莉商量。 奥莉看了看陡峭的围墙，点了点头，这种高度，还没有可以攀爬的落脚点，对她来说也绝对不轻松。 “哪用那么麻烦？”菲尔很没眼色的挤到他们俩中间。 他摘下背上的背包，翻出一个灰色的小瓶子。 菲尔拧开瓶口，顺手倒在旁边丹尼尔的手上，又低头往他鞋子和小腿上倒了不少。 他拽着不明所以的丹尼尔走到墙边，把他的双手往墙上一按： “壁虎涂剂！只要抹上一些，就可以让你像壁虎一样贴住墙壁，随便你怎么爬，都不会掉下来。” “等等，我这手都离不开墙壁了，只能往上滑啊。我还没事，到时候虚化一下就可以摆脱，可其他人用这个上去了，是不是都得趴在地上走啊？”丹尼尔显然被坑怕了，观察力都比平时高了好几个等级。 “当然不会，这个有还原药剂的，爬上去以后，浇上几滴就可以松手了！那包里还有好几瓶呢，你们赶紧涂上！”菲尔说着，拿起另一瓶往自己手上涂。 丹尼尔试着往上爬了两步，这个涂剂的效果的确如菲尔所说，粘附的力量相当强大，虽然他虚化成幽灵会更省事一些，但如果这药剂连他的实体都能撑住，那么对别人当然更加不成问题。 见到丹尼尔好不停歇的爬到顶端，其他人也纷纷涂上药剂，开始往上爬。 就算有这个东西的帮助，翻过围墙的时候，卢卡还是差点虚脱。直上直下的爬墙，比爬楼梯还要累得多。 “赶紧拿那个还原药剂出来啊！”他四肢着地，冲着菲尔小声叫道。 “在你那个包里呢，给我扔过来！”菲尔低声回答。 “呃……”卢卡现在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姿势，刚才他的手掌和脚面全都紧紧粘在墙上，从墙上翻下来以后，也是粘在地面上，按照这个姿势，根本没有可能够到身后的背包，更别提找出里面的瓶子了。 不过他也没太担心，扭头对着丹尼尔说道：“帮我把药剂拿出来！” 然而看见和其他人一样四肢着地的丹尼尔，卢卡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定出什么问题了！幽灵早就已经爬到顶端，按照原先的预想，他早就应该用虚化的方式摆脱药剂效果，可是现在，他竟然还趴在地上！ 果然，丹尼尔无奈的说道：“我试过好几次了，变不过去！” 好在还有闭嘴，鹦鹉飞过去，用爪子打开背包，把里面的瓶子拎出来好几个，放到菲尔面前。 菲尔用下巴指着一个褐色的说道：“就是这个。” 闭嘴再次用爪子拿起这个瓶子，却惊讶的发现，菲尔用的全部都是旋口瓶。这种容器密封性好得没话说，只要瓶子不破，里面的液体一滴都不会流出来。可就是有一个小问题：鹦鹉的爪子，完全没法做出扭开瓶盖这样的复杂动作。 它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其他人，没有一个双手是自由的。 “发什么呆呢？赶紧给我们洒上还原药剂啊！”卢卡催促道。 “你自己看看，我这爪子弄得开吗？”闭嘴抓着瓶子飞到了他面前。 “把瓶子摔碎不行吗？”旁边的奥莉出了个主意。 “金属的，别的都是玻璃瓶，就这一个是金属的！”闭嘴又把瓶子给奥莉看了一眼。 菲尔小声解释：“这个药剂怕光，但是不会和金属反应，所以就……” 卢卡想了想说道：“你不是还能变成别的动物吗？章鱼，我记得章鱼可以用吸盘拧开的！” 闭嘴嘴里不情不愿的嘟囔了几句，扇着翅膀腾空拍打了两下，伴随着微弱的闪光，发出“啪”的一声——这时候它也顾不上隐藏踪迹了。 但是闪光退去之后，站在原地的，还是那只灰头土脸的鹦鹉。 “这不对！”闭嘴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翅膀。 卢卡也吃了一惊，顾不上自己魔力还剩多少，闭上眼睛引导魔力流，施放了最熟练的法术之一：法师之手。 在法阵形成的那一瞬间，所有的魔法闪光似乎被什么东西完全吸收，“噗”的冒出一股白烟，魔力流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奥莉也看出了不对劲。 闭嘴飞起来，向周围看了一圈，沮丧的落在地上说道：“反魔法结界！这里竟然有人会弄这个！” 然后它又摇了摇头否定了刚才的说法：“不对，不光是魔法。丹尼尔也被固化成实体形态，诺拉你的活焰还有效吗？” 火精灵试着召唤了一下，然后沮丧的摇了摇头。 “难道这个结界禁锢了所有异常能量？”闭嘴开始恐慌起来。 卢卡没去纠结闭嘴说的那些绕口名词，不过想起以前在游戏里的经验，他抬起头问道：“既然是结界，总有个范围的吧？大不了我们爬出这个范围，哎呀，爬什么，你飞出范围不就行了？” 闭嘴摇了摇头：“结界范围是整个礁石圈内。” ------------ 第一九三章 剩余战力 这就很麻烦了。 哪怕结界覆盖到整个岛，只要闭嘴飞出一段，拧开瓶子就可以解决。但现在，整个礁石圈内部都是结界范围，而礁石圈外面又是狂风暴雨，闭嘴现在是只鹦鹉，不是海燕，根本没办法在那种天气正常飞行。 “来的时候你怎么没发现有结界啊？”奥莉对闭嘴问道。 “谁都没用过能力，没有触发过，我怎么看得出来？你们要问，去问那熊孩子，他怎么不提醒我们？”闭嘴甩了甩头说。 菲尔一脸委屈：“这个什么结界，又不是炼金相关的东西，我从哪儿知道去啊？我又没来过这个岛。” “你没来过？你不是从实验室跑出去的吗？”奥莉问道。 “我跑出去的时候，实验室还在剑矛岛啊，根本没搬到这里来。” “那这个岛的情况，风暴啦，礁石啦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奥莉不依不饶的追问，这些情况，在一般的海图上可没有标注。 “拜托，我在落日快递工作了一年，这种基本情况，又不是什么高级机密。”菲尔狡辩道，“我说，与其追求我的责任，不如还是先想想怎么从地上起来吧。” “要不我们先原路爬回去？”诺拉提出一个更不靠谱的建议。 “肯定不行，难道你还能这样爬回船上？”菲尔的语气里，完全没有一手造成这种情况的负罪感。 忽然，一个银色的身影从墙壁外腾空闪出，越过墙壁稳稳落在地上，从龙形态变成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左右看了看，惊讶的说道：“诶？你们怎么这么客气啊？都起来吧。” “西娅！赶紧把那个瓶子拧开，洒在我手上！”卢卡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 银龙在这种时候远比菲尔靠谱，没几分钟就解救了四肢着地的同伴们。 “幸亏你没用那个药剂。”卢卡心有余悸。 “我试过了，这东西不好用啊，跟你的魔法一样，在我身上一点效果都没有！”西娅似乎还很遗憾。 “无效啊……不对，这结界怎么也对你无效？”卢卡问道。 “你见过什么东西对我有效的？”西娅撇了撇嘴。 银币啊。卢卡心里答道，没说出口。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异常，银龙的变身显然也是非正常能量的一种，这个结界竟然完全没有反应。 “西娅，你放个闪电试试？”闭嘴忽然说道。 银龙伸出两个手指，轻轻砰了一下。电光闪起，但是一离开她手指的范围，就也立刻消失。 “这就对了，闪电只要离开你身体的范围，也不起作用。”闭嘴似乎恍然大悟，“组成结界的核心材料，最好用的就是龙鳞。因为太难得，一般也就用一两片，即使是这么大范围的结界，用上四五片成年的龙鳞也就足够了。” “所以说，西娅本身就是一个足够强的结界，所以才会免疫魔法和其他效果，就连外面这个结界也不会对她造成影响？”卢卡顺着它的思路推测道。 “啊，这么厉害？”菲尔凑到西娅旁边，把手伸向西娅银色的马尾，“能不能给我一片鳞片，让我研究一下啊？” 然后，他就被奥莉抓住背后的衣服，拖了足有五六米。 “别再耽误时间了！现在怎么办？我们还继续吗？”奥莉说着看向卢卡。 卢卡扫视了一圈，不算上菲尔，现在这个团队的成员战斗力如下： 自己，法术被废； 诺拉，活焰被废； 丹尼尔，虚化被废，权杖被掰弯； 西娅，闪电被废； 克里特，除了眼神好本来就不会打架。 综上所述，现在能够依靠的，只剩下奥莉和她的巨剑了。 “所以，我们继续吧。”卢卡说道。 “喂，你可是一个法术都放不出来啊！”闭嘴飞到他肩膀上说道。 “就算没有这个结界，我不也放不出什么法术吗？”卢卡倒是想得开。 “而且，现在就算我们想回去，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了。”他指了指身后的海面，礁石圈外面的风暴更加变本加厉起来，显然这个结界也触发了岛屿周围更加严密的防御，风暴之中，谁知道还会隐藏着什么？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卢卡把手按在菲尔的肩上，“这个家伙说的话虽然不太可信，但是他做出的这几包东西，却真的有点意思。” 他指了指岛屿内部：“克里特，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那些能量，但就我的感受来看，那里面的东西，比这家伙做的，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他说自己是炼金天才，应该真的不是吹牛。” 菲尔忽然紧紧抓住了卢卡的衣服，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卢卡拽了几下都没能从他手里把外套下摆拽出来，只好问道：“又怎么了？” “没，没什么。”菲尔的声音不太自然，“只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在实验室不就是天才吗？”卢卡记得他是怎么吹嘘的。 “但是，实验室里，他们只会盯着你犯的错误看，就算我是犯错最少的，也不会有人给个笑脸。那时候，只有林德会对我傻笑。”菲尔小声说。 “好了，去找林德吧，等回来我还要找你定购药剂呢！”卢卡拍拍他的肩膀。这个家伙也许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心理年龄也一直保持在十岁。 “你知道林德会在哪儿吗？”奥莉问道。 菲尔终于放开了卢卡的衣襟，向前走了两步，看了看围墙下方的一片建筑说道：“他们要关住林德，一定会使用最严密的安全保证。这里面，只有那里——” 说着，他指了指中心偏西一点的一个椭圆形建筑： “那里的规格，是最附和关押林德的要求的。” “那我们就去那个鸭蛋里面找？”诺拉总是可以把所有东西类比成食物。 菲尔却摇了摇头：“不，我们先不去那儿。” “为什么？”诺拉被晃了一下。 卢卡猜出了菲尔的想法：“他原来的所有计划，都是按照在我们几个的能力设计的。现在我们被废了一多半，当然不能这么直接送上去了。” “没错！”菲尔点了点头，“所以现在，我们先去解决那个结界吧！” ------------ 第一九四章 结界核心 “好吧。往哪个方向走？”卢卡现在和菲尔意见一致，这种情况实在难得一见。 “我哪知道啊？这什么结界，不是跟魔法相关的东西吗？”菲尔两手一摊。 卢卡立刻清空了刚刚积攒起来的那一点信任。 “闭嘴，过来！”他对鹦鹉叫道。 “干什么，我变不成书。” “不需要变，你听一下，我的理解是不是正确。”卢卡伸出手，让闭嘴停在手臂上。 “结界的构成，也是按照法阵的原理，对不对？”他问道。 “没错。”闭嘴点了点头。 “不管范围多大的结界，布置起来有多复杂，它的核心部分都不会太大，对不对？” “是的。可是，”闭嘴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他。“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从来没见你在书里查过这方面的东西啊。” “游戏、、漫画里都是这样的啊。”卢卡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冷门知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闭嘴晃了晃尾巴，“算了，你继续。” 卢卡没有回头，背对大家说道：“诺拉，你再召唤一次活焰。” “啊？你不是看过了吗，没效果的。”诺拉虽然不明白，但还是按照卢卡的要求试了一次。毫不意外，连一点亮光都没闪出来，还不如西娅的闪电有声势。 但就在那一瞬间，卢卡明显感到，以火精灵为中心，一股魔法能量开始震荡。和魔力流的流动方式不同，这种震荡是从整个平面向四周扩散的，并没有凝聚成线。也正是因此，前几次发动的时候，卢卡并没有注意。 不过现在，他凝聚起所有精神关注着结界的状况，很快找到了它的运作方式。 那些震动如波浪一般向外扩散，直到撞上礁石圈的边界，便折返回来，却不是按照原来的方向，而是扭曲了一个角度。 诺拉的触发地点并不在结界的中心，所以震动并不是同时传到边界的，然而在变化了返回的角度之后，所有的震波却在同一时间汇聚到了一个点上。 “找到了，就在那里！”卢卡话还没说完，这些震波就在那个结点彻底消失。 “在哪里？”菲尔顺着那个方向看去，那里的建筑偶尔有灯光露出，卢卡的指向并不精确，他没能判断出具体地点。 “反正就是那个方向。”卢卡也没法分辨出是那一座建筑，“要不诺拉你再来一下？” “你指的是中心点正北侧第三座建筑，从东边起的第二间地下室。”克里特说道。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记住。”卢卡笑了两声，抓起地上的背包，把散落在外的瓶瓶罐罐塞回去，重新背在背上，走向楼梯。 “走吧，别再在墙头上耗着了。”奥莉也跟了过去。。 即使确定了方向，路也不是那么好走。 院子里每一个路口，都设置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装置。有的需要验证身份，有的需要输入密码，装置旁边不是布满明晃晃的利刃，就是排列着大大小小的炸弹，一般的闯入者，大概走不到五米就会死无全尸。 不过这些没能难住卢卡，使用了炼金材料的那些陷阱，他老远就能感受到。而那些纯机械类型的，克里特也及时的出言提醒。 至于对付那些机关的事，就完全交给了菲尔。他对所有装置似乎都很熟悉，快的时候十秒钟就可以解决一个。 “你怎么记住这么多种装置的？”闭嘴好奇的飞过去，男孩的肩膀太小，它直接落在了菲尔的头顶。 “注意点，别沾上。”菲尔小心的拧好手里的瓶盖，“不用记这么多，反正核心都差不多，用酸液腐蚀掉也就不会触发了啊。” 他这话说起来容易，但如果让别人来做，根本等不到把酸液灌进机械核心，就会被旁边的利刃戳成刺猬。 不仅如此，他还交给丹尼尔一大堆药剂，让幽灵在队伍最后不断洒在路上。 一个小时后，当卢卡他们进入那座建筑之后，面前的障碍只剩下一把门锁。 “这个让我来！”西娅早就忍不住了。 “没有特殊机关，只是一把锁。”克里特说道。 卢卡也没发现炼金术的痕迹，便对西娅点了点头。 西娅从头上拔下发卡，兴奋的冲了过去，一眨眼功夫就把看上去相当复杂的门锁打开。 “比你的最快速度还少三秒！”银龙转头对菲尔炫耀道。 “切，一把普通的锁而已，不跟你这小孩一般见识。”菲尔无视西娅的挑衅，在生理年龄十二岁，实际年龄将近一百岁（算上涅槃之前的），心理年龄不超过三岁的银龙面前，他还是表现得比对方成熟一些的。 卢卡不管那两个斗嘴的孩子，在门口稍微感受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危险的能量，伸手推开了门。 这个地下室，说是一个房间，但其实更像一个大厅。 房间是一个正方形，在正中间的地板上，用白色的涂料画着或直或弯的线条，组合成一个圆形，直径超过十米。 那些线条完全按照魔法阵的方式排列，这让卢卡很是熟悉，但构成的图案却不属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法阵，甚至有一些线条的走向和法阵的基本原理正好相反。 “抑制魔法的法阵，原来是这样的走向啊。”卢卡忽然觉得，这些线条似乎解答了他在法阵绘制时一直没弄清楚的一些难题。 “这是你钻研法阵知识的时候吗？”闭嘴熟练的用翅膀把快要陷入冥想状态的卢卡扇了出来。 “哦对，先把这个解决掉。”卢卡说着，走向地面上的图案，大概是因为这里没有人能够感受到魔力的走向，他们使用一种引导性的材料制成涂料，竟然效果相当不错。 “这里，这里还有那边三个，这个结界核心，一共有五个结点，就是放着几个罐子的那些地方。”他给同伴指出法阵的重要位置。 “要想破坏这个核心，这五个结点必须一起被摧毁。克里特你和菲尔在外面看着，其他人一人一个，听我的命令，一起进入范围。”卢卡说着走到圆形图案的边上。 奥莉、诺拉、西娅和丹尼尔也分别走到相应位置。 ------------ 第一九五章 童年阴影 五个人站在法阵外围，准备同时动手。 就在卢卡准备喊出“开始”的时候，房间里忽然响起了轻微的“噗噗”几声，亮起了几束光线。 这些光线不同于平常的灯光，不是从墙壁上的烛台或者油灯里发出，而是从与地面水平的玻璃下方透出来。那些玻璃板边长大约二十厘米，和地上的砖块差不多大，隐藏在砖块中间，就连克里特都没有在意。 卢卡仔细感受了一下，光线上没有任何魔法或者炼金材料的气息，应该只是的正常灯光，从点燃的声响来看，大概是燃料是某种可燃气体，虽然科技上比较先进，但在这个实验室里并不出人意料。 “吓唬人的吗？”奥莉回头对菲尔问道。 “只是照明用的。”菲尔对这种地灯并不陌生。 卢卡却不这么认为：“没那么简单吧，有人点亮这种灯，就是说，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动作快点，别等到守卫全都跑来。” 说着，他抬腿就往结界核心里走。 然而，一秒钟之后，他就五官扭曲的贴在一堵无形的墙上。随即，一个女人刺耳的笑声从屋顶的方向传来，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久久没有散去。 随着这笑声，地面上亮起了更多的灯光，每一盏都伴随着“噗”的一声，从卢卡所在的大厅中心向北侧依次亮起。 最北面的墙壁被照亮，原先卢卡以为不过是普通砖墙的地方，竟然镶嵌着一块直通屋顶的镜子，上面并没有反映出被灯光照亮的卢卡和他的船员，而是从后面透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那身影先是一团模糊，不过随着她手上的细微动作，似乎是调整了焦距，画面来回放大缩小了几次，终于固定成清晰的画面。 镜子中的女人身形干瘦，满脸的脂粉也没法盖住眼角和嘴边的皱纹，特别是嘴巴上面那几条竖直的深沟，让她的脸即使带着笑容也让人感觉阵阵阴冷。 女人止住了狂笑，伸出手慢慢鼓起掌来，大厅里充满了毫无节奏的啪啪声。 “欢迎啊，莱斯特船长，我昨天还在想着，要是能研究一下这两年新出现的不明能量就好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女人止住了掌声说道。 “你是谁？”卢卡揉了揉脸问道。 “哎呀呀，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她的目光忽然转到了菲尔身上，“诶？菲利克斯，你也在啊？不然你来告诉他们吧。” 卢卡回头问道：“这家伙是什么人啊？” 菲尔微微皱了一下鼻子：“这个老女人，现在是实验室的代理主管，名字是……嗯……” “哎呀小菲，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忘事啊？或者说，你是怕我怕得连名字都不敢说出来了？”老女人脸上又挤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我怕你干什么？你长得又不好看，我为什么要记你的名字？”菲尔愤怒的握起了拳头。 “哎呀，你这么说，我可是会伤心的哦。”老女人脸上可没哟一点伤心的表情，眼睛里反而多出了一丝暴戾，“当初是谁一笔一划的教会你写字，教会你那么多炼金配方，把你培养成一个合格炼金师的？” 菲尔哼了一声：“别把诱拐儿童说得那么清新脱俗，再说，把我培养成炼金师？你不过是让我不停的实验，把我的成果抄好报上去而已，装什么启蒙教师啊？” “你的记忆力可真是不好啊小菲，别忘了，给那个胚胎的第一份药剂，可是我们两个一起注入培养皿的，林德这个名字，还是我起的呢。”老女人脸上再次恢复了阴冷的笑容。 “你敢再说一次那个名字？”菲尔冲到了镜子前。 “生这么大气干什么，三十年过去了，还是个小孩子啊，看了那些抑制剂真的连心态都能控制，以后要多做一些呀。”老女人掏出一把羽毛装饰的小扇子，不顾深秋寒冷的温度，在脸边开始扇风。 “说起来，当初你把他从实验室里偷走，真是吓了我一跳呢。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十岁的小孩子，忽然说要把他的玩具扔掉，闹闹别扭离家出走又有什么奇怪的呢？”扇子带起的风从她脸上扫下一大片粉，“现在，玩具已经找回来了，小菲你是不是也该回家了呢？” “林德不是玩具！”菲尔一字一顿的说道，“实验室也不是我的家！” “你看你还是那么大脾气，那么，你记起我的名字了吗？”老女人咯咯的笑着。 “我不想说！你那名字的发音就让人恶心！”菲尔扬起拳头，在砸向镜子的最后一瞬间被奥莉拉了回来。 女人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记清楚了，菲利克斯。我的名字是安妮.塞西尔，这次你要是再忘了，可就不是抄写一百遍实验室规则那么简单了！” “塞西尔？这个姓好像在哪里听过。”卢卡低声说道。 “银杉岛上检查结婚礼物的那个大师，也是这个姓。”克里特记得很清楚。 卢卡和克里特的声音都很低，但这个大厅似乎没有什么动静能逃过安妮.塞西尔的耳朵，她立刻说道：“你们说的，是我的弟弟。拜你们所赐，他可是在银杉岛上丢了一条胳膊呢，真是太谢谢了！” 就算是林德在这里，大概也能听出塞西尔说的是反话。不过卢卡现在没打算跟这女人斗嘴，他的注意力都在结界核心周围那圈防护罩上，他集中精力，想要弄明这护罩的原理。 塞西尔的观察力显然很敏锐，立刻发现了卢卡的异常。 “别费劲了，”她又笑了起来，“这个结界拥有两层核心，用来自我保护的那一层嘛，材料里加入了林德的血液，那个东西有多大作用，小菲你应该清楚吧？” “你把他怎么样了？”菲尔想要再次冲过去，但奥莉仅仅抓住了他背上的衣服。 “他还没死，你问的是这个吧？我怎么会让这么有价值的材料轻易被毁掉呢？”塞西尔说道，“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下手里的所有药剂，乖乖的走出去，去找外面的那些守卫，也许，我可以让你继续和你的玩具待在一起。” ------------ 第一九六章 悖论 “鬼才会听你的！”菲尔随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瓶子，冲着镜子扔了过去。 “哗啦”一声，镜子碎成了无数玻璃碎片，但并没有洒落在地上，镜子后方应该有什么东西粘住，就这么支离破碎的铺在墙上，塞西尔的身影也被分割得零零散散。 “别去管她，解决这个结界才能救出林德！”卢卡把菲尔拉了过来，“林德的血液到底有什么作用？” 菲尔定了定神说道：“林德的血液，现在是唯一可以提炼出当年霍尔拿来的那种药剂的东西。” “然后呢？是要使用里面的巨人血脉？我不记得巨人血脉能把结界强化成这样啊！”闭嘴插嘴道。 “不是巨人的问题，是那个溶剂！你们知道吧，巨人的血脉和精灵不同，”说着，菲尔指了指诺拉，“和人类的血脉相差太远，根本不可能有自然形成的混血，就好像猴子和香蕉无论如何都不会产生后代一样。这些法则，实验室很多年前就总结出来了。” “我还以为精灵什么的，没多少人知道呢！”诺拉有点惶惶的说道。 “普通人是没多少知道，可在实验室里，早就不知道解剖过多少非人类种族了。火精灵不常见，但木精灵我记得他们送过来不下十个呢。”菲尔的话让诺拉直冒冷汗。 “别跑题，继续说那个溶剂！”卢卡交叠起食指和中指，敲了敲菲尔的脑壳。 “好吧，那个溶剂的作用，是把那些不可能突破的屏蔽完全打破，让不可能融合在一起的东西融合起来，还能够活化成生物。”菲尔说道，“我给它起名叫‘离解-融合媒介’。” 安妮.塞西尔的声音再次在大厅上方响起：“说得没错，你们根本没法想像，实验室第一次分析出那种媒介的时候，我们受到了多大的冲击！以前总结出了的全部规律，所有法则，全都被这个发现冲击得一点不剩！” “怎么没把你们冲击到解散呢？”菲尔反唇相讥，却马上被卢卡按住了肩膀。 “别再让她扰乱你，冷静！”卢卡严肃的说道。 “对的，我……她总是最能扰乱我的心神，”菲尔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才重新找到说话的节奏。 “那个什么媒介，跟现在这个结界又有什么关系？”卢卡刚问出这个问题就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菲尔根本对法阵和结界没有任何了解，怎么可能知道这其中的关联。 可是菲尔却很快做了回答：“你跟那个鹦鹉不是说过吗？设置结界需要很多魔法材料，我推测，他们一定是使用‘离解-融合媒介’，把那些不相干的材料融合到了一起。” “这样的话，那些材料本来各有不同的效果，在这个核心就可以结合在一起？”卢卡似乎有些明白了。 “不错，那个看不见的墙壁，很显然是石镰蟹甲壳的效果，这东西在炼金药剂里不算什么稀罕物，如果和白眼鸥的磁力腺体融合起来，完全可以做到刚才的效果。”菲尔拿不准自己的解释卢卡是不是能听懂，抬起头等着他的回答。 “所以，抑制魔法、活焰、幽灵变身，甚至在核心上加上防护罩，这些效果，都是通过那个媒介弄到一起的？可是，”卢卡似懂非懂，“没有这个媒介，不是也可以把材料都放在那几个结点上吗？” “没这么简单，”闭嘴替菲尔答道，“那些材料本身就有冲突，按照正常的办法，效果不会叠加，反而会互相抵消的，根本不可能这么相安无事的放在一起，不炸掉就很幸运了。” “好吧，那我们又回到原点了，怎么打破这个结界呢？”卢卡问道。 “这个……那个屏蔽，只有提供甲壳的那只石镰蟹本体才能通过，要不然，只能等它的效力消失，按照刚才那个强度来看，大概需要——”菲尔挠了挠头，“两星期吧。”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闭嘴无奈的转过身体，用尾巴对着菲尔。 “别这么悲观，”卢卡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立刻说了出来，“如果那个媒介把这些材料的效果融合了，说不定其他材料的主人也能通过呢？” “有道理，林德！林德是关键，这个结界使用了林德的血液，那么林德应该能够通过屏蔽的！”菲尔眼睛亮了起来。 “也别高兴得太早，你明白现在我们陷入了一个什么悖论吗？”卢卡皱着眉头说道，“如果要救林德，就必须打破这个结界。如果要打破这个结界，就必须让林德来帮忙。” “呃，这个……”菲尔无言以对。 安妮.塞西尔再次笑了起来，面孔在破碎的镜子里显得更加狰狞：“所以说啊，小菲，你还是跟我走吧，我保证给你准备一个更完美的实验室，那些工具一定会让你惊叹。” “看来我对你们还真是有用啊。”面对塞西尔，菲尔第一次稳定住了情绪。 “那当然，要不，我怎么会在这里耗上这么久？难道是想叙旧吗？最后问你一次，出来不出来？给你三秒，再不出来我就让人冲进去了！” 菲尔也笑了起来：“别吹牛了，你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只不过因为那些守卫根本进不来，当我不知道吗？” 离门口最近的克里特回头看了看，伸手把门推开，外面的走廊上，一大串守卫站在原地，双脚无论如何也没法离开地面。 “扩散型强力粘合剂，和那个壁虎药剂有点相似，不过沾上之后就完全固定住了，来的时候我让那个高个的金发大叔在我们后面洒的，就是这个。”菲尔指着走廊里动弹不得的守卫说道。 “我没洒这么多啊！”丹尼尔吃惊的说道，那些粘稠的药剂铺满了整个走廊，和他记忆里的情况相差有点远。 “扩散的意思就是，你把那个药剂洒在地上一分钟之后，每一滴都会扩散到两米左右的直径，防止我们被抄后路，足够了！”菲尔得意洋洋的说。 “小混蛋！你又不早告诉我，万一洒我身上了怎么办？”丹尼尔再次吼了出来。[.] ------------ 第一九七章 踢罐子行动 自从安妮.塞西尔得到实验室的真正控制权，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在这种地方一步步向上爬，当然不仅仅是做好实验那么简单的。 她的运气在于，实验室的其他研究员，当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大部分人还都自信满满的认为，只要把手头的研究工作做到极致，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前途。那些家伙的脑子，还停留在极光王国偏安一隅的那个时代，从没有注意到，现在已经是帝国的时代，紧紧跟住掌控帝国的那些大人物，才是生存下去的根基。 搞定这些看似有本事，却只知道一心扑在自己面前那方寸试验台上的家伙，安妮.塞西尔几乎不用费一点力气，甚至把那几个重要人物踢开的时候，完全不用找什么理由，反正，那些从来不抬头的实验员们，根本不会看到这些。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不过是他们试验台上的东西很有价值。 这么有价值的东西，留在这些思维过时的家伙手里，才是最大的浪费。安妮.塞西尔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这可能会让实验室的研究效率打一些折扣，不过，这个实验室的水准，在整个落日群岛没有任何其他机构可以匹敌，那些零散的研究者和他们那点可怜的设备，即使这个实验室停滞十年，大概也没有办法赶上来。 几十年来，一路顺风顺水的塞西尔，当然不会让“路上有强力粘合剂”这点意外影响到自己的计划。 “别高兴得太早，这个结界核心的范围是可以扩大的，被这个防护罩挤到墙壁上会怎么样呢？我很乐意观察一下！”塞西尔到现在才用出这招，倒不是她真的对菲尔有什么师生之情，只是这么扩展结界核心的范围，消耗实在有些大，如果不到最后一分钟，她也不愿意用这种方式。 “这个月的预算大概会超出很多。”她低声嘟囔了一句，开始摆弄面前的控制器。 地上白色的引导涂料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嗡嗡声。虽然看不见，大家也能猜到，那个连卢卡都感知不到的防护罩，现在应该正在一寸一寸的向外扩展。 不过这骇人的声势，却在十秒之后骤然中止。 西娅站在结界核心的圈里，其中一个结点的罐子被她掀翻，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 “好恶心啊，这都是什么呀？”西娅皱起了鼻子，她面前是一滩粘稠的液体，里面隐约可见一些难以分辨的材料碎片。那个罐子足有她一半高，里面的东西装得着实不少。 不仅是卢卡，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破碎镜子里面容扭曲的塞西尔，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足有十秒，卢卡才第一个问出来：“你怎么进去的？” “啊？”西娅一脸的不明所以，“我就是走进来的啊。” 这当然不正常，即使不去考虑西娅是怎么穿过的防护罩，光是被她掀翻的那个罐子，就不正常。 结界本来应该处于一种脆弱的平衡状态，只有一个结点被突破，肯定会导致整个结界的失衡，各种能量乱窜还是轻的，严重的话，很可能把整个建筑炸成废墟。 可是现在，即使那个罐子已经离开原来的位置，但结界的稳定性并没有被破坏，还是持续运转着。 但镜子后面的安妮.塞西尔却知道，这个结界现在只不过是还保持着稳定而已，无论她怎么触发面前的装置，从石镰蟹甲壳上获得的防护罩，却再也没了反应。 “我再去踢碎另外几个罐子，你们等着！”西娅说着就要迈步。 “等等！你千万不要动！”闭嘴忽然大叫起来。 卢卡也发现了问题所在，现在那个被破坏的节点上，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西娅就站在那个位置。 “保持结界稳定完整的材料，一般是用龙鳞。不同种类的龙鳞，还能提供附加效果，比如银色的龙鳞就会有禁魔效果。”闭嘴说着，在空中尝试了一次变形，仍然没有成功。 “现在我确定了！”它拍拍翅膀说道，“这里用的，就是银龙鳞片，所以你踢翻一个罐子之后，自己站在结点上面，就充当了这个结点的材料。” 卢卡也明白了闭嘴的意思：“所以现在这个结界的效果，只剩下银龙鳞片提供的两种：保持结界稳定，还有抑制魔法。” “那个防护罩不起作用了吗？”奥莉将信将疑的把巨剑向前探出，剑尖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那我现在怎么办？你们不能让我一直在这里站着吧？”西娅有点着急。 “别急，我们其他人还是一人一个，到那些罐子前面去。”卢卡指挥着大家，“听我口令，一起踢开那四个罐子，同时，西娅你也从那个结点上跳开。” 这个动作实在太简单了，卢卡他们花了不到半分钟就完美完成。 “这就完了？”诺拉有点迷惑，她感觉身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有巨响，没有耀眼的光，只有大厅上方不断传来安妮.塞西尔的怒骂。 “应该完了，你试试活焰。”卢卡说道。 当活焰在诺拉面前再次燃烧起来的时候，火精灵激动得直接哭了出来，其实这能力只不过被限制了一个多小时而已。 “可是，这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西娅可以随便走进去啊！”闭嘴仍然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菲尔从背包里摸出一根筷子模样的木棍，那是他经常用来搅拌溶剂的，走到那几个破碎的罐子旁边。 他蹲下来，一边用木棍挑开混杂在一起的材料，一边喃喃自语着：“石镰蟹的甲壳，竟然用了这么多；永寒结晶，这一定是抑制那个火的；呃，这气味，加了石化蜥蜴的排泄物吗？” 最后，一片已经溶解了一半的银色鳞片被翻到了最上面。 第一眼见到这片鳞片，西娅就叫了出来：“哎呀，这就是我的鳞片啊！” 可是这片龙鳞直径足有四十厘米，这尺寸说明，它主人的身量，远不是幼龙形态的西娅那么小。 “看什么，你们不相信吗？这是我被你们坑成这样之前的鳞片呀！”西娅说道。 ------------ 第一九八章 光的方向 “你的鳞片？”卢卡只是惊讶了一瞬间，立刻就醒悟，在落日群岛，他就没见过西娅之外的龙类，而银龙自己也说过，她是这落日群岛唯一的银龙。 所以，不管塞西尔是买还是抢，弄到的银龙鳞片最大的可能就是来自西娅。现在，西娅完美的符合了那个“拥有结点上材料相同血脉才能通过”的限制。 “鳞片你都不保管好了，弄出这么大麻烦来！”闭嘴嘴上从来不饶人。 “我保管那东西干什么？你们剪下来的指甲，掉的头发，难道还每天收起来啊？当然是随手仍到海里去了！”西娅一脸的不服气。 “喂！你买这五片龙鳞，花了多少钱啊？”卢卡忽然对镜子里的塞西尔喊道。 “怎么，你们打算赔吗？一片六万银币，总共三十万。”塞西尔竟然很快从愤怒中恢复，现在脸上还带上了笑容。 听到的虽然只是片言只语，但足以让她认定，大厅中那个扎着银色马尾辫的小姑娘，竟然真的是一条龙！别说几十万银币了，只要抓住这条龙，无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可以接受的。 西娅自己也吃了一惊：“三十万？！” 她在兜里翻了半天，掏出所有的头绳，把一直在身后跳跃的马尾辫重新绑得结结实实，力求一根头发都不会丢掉。 “赶快，我们去找林德吧！”菲尔把背包重新背好。 “你打算去哪儿找？”卢卡问道。 “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个椭圆形的建筑，一看就是给林德准备的。”菲尔有些奇怪，在他的印象里，卢卡的记忆力没差到这种程度。 卢卡摇了摇头：“你能看出来那里是为林德准备的，他们难道还不知道吗？现在看起来，就算我们去了那里，大概等待我们的，也会是更多的陷阱。” “有道理。”菲尔也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忽略了很多事情。 “那林德会在哪里呢？”诺拉问道，眼睛看向克里特。 克里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只能看到我所见的。” 这话听着跟废话差不多，不过除了菲尔，大家基本都听明白了。 克里特的能力是“真视之眼”，不是搜索用无人机，把林德摆在他面前让他分辨是不是真的，肯定不会出错，但想要在这么大的一个岛上把人找出来，即使林德的身材足够显眼，也不在克里特的能力范围之内。 “别着急，我们虽然不知道，但这个女人——”卢卡说着指了指镜子，“她肯定知道。” “我当然知道，”塞西尔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你还指望我告诉你们吗？” “这倒不需要，”卢卡瞥了一眼镜子里的影像，“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个女人，一定不放心把林德关到随便什么地方，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把林德就放在自己的身边，最远也就是隔壁！” 房间里忽然沉默了下来，卢卡本来并不能确定这个猜测是否准确，现在倒是可以肯定，林德就在塞西尔旁边。 过来一会，塞西尔轻轻咳嗽了几声，掩盖住自己的不安：“就算你说得是真的，你又怎么找到我呢？” 卢卡走到破碎的镜子前面，仔细查看了一遍。镜子里的塞西尔双眼一直跟着他的动作，从左到右。 卢卡脸上露出了微笑：“果然，这个镜子不仅能够把你的影像投射过来，你也是通过它看到这房间里情况的。” “那又怎么样？”塞西尔不是唯一一个没跟上卢卡思路的。 “你们现在还没有什么数字传输的技术，”卢卡对身边的菲尔摇了摇头，“别记了，这名词听听就行。” 然后，他继续说道：“这后面，连接的是光线传递的材料，上面明显用炼金术加强过，这是为了让影像更加清晰吧？” “所以说，只要顺着这镜子后面的通道，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你了！”卢卡说着推了一下镜子，纹丝不动。 “哈哈！难道，你还打算顺着光线通道过来吗？”塞西尔松了一口气，“这后面的通道可是实心的，玻璃管线也只有十厘米的直径，你打算怎么过来呢？这个通道，可不会让实体通过的，幽灵也不行！” “我们不用过去，”卢卡说着伸出了右手，“让光线过去就可以了。” 一团银光在他手上闪起，光亮术是一个零级法术，即使现在，卢卡施放起来也全不费力。 他把右手贴近镜子，亮光迅速从他的手掌转移到镜子上。 不同于活焰，这个法术只提供光亮，必须附着在实体上才有效果。现在，这个本来算是缺陷的特点，却让这团光毫无阻碍的穿过镜面，沿着墙壁内部的玻璃柱一路前行，在转弯处的镜子上反射了几次，最后在安妮.塞西尔面前那面一模一样的镜子上停住。 卢卡微闭着眼睛，用精神跟随自己的魔法。他早已不是那个连火球是不是自己的都分辨不出的菜鸟法师，虽然人还是一样的不靠谱，但现在，即使魔力池接近全空，感知自己的法术也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光亮术不能提供视野，而卢卡的方向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差，虽然感知很明确，但让他说出这个地方具体在哪儿，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用魔力池里残余的所有存货，将那个光亮术的效果激发到最大。 漆黑的庭院北部，忽然亮起了一道超新星爆发一般的亮光，直冲云霄，如灯塔一般，标识出塞西尔所在的位置。 地下室里，视野并不怎么好，克里特走到房间角上，从墙壁顶端的天窗看过去。 “确定具体位置了，北面靠近围墙的第二座建筑，二楼。”他对卢卡说道。 卢卡的魔力池也终于完全耗空，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可我们怎么过去啊？”菲尔挠了挠头。 这个大厅一样的地下室，只有一扇门，通向外面的也只有一条走廊。 在那扇门后，那条走廊上，现在站着无数守卫，虽然脚被粘住不能动，但他们手里的刀剑和燧发手枪可不是摆设。[.] ------------ 第一九九章 拆哪儿？ 从这样布满守卫的走廊出去，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不光是因为人数众多，卢卡还明确的感受到，这些守卫的铠甲和武器，全都经过炼金术的加强，而且走廊狭窄，即使是奥莉的巨剑也很难施展得开。 即使可以击败他们，想要出去还有一个问题：走廊地面上铺满了强力粘合剂，这东西又不认人，除了丹尼尔可以飘过去，其他人一定会被牢牢粘住——西娅倒是能飞，不过这狭窄的走廊可容不下她变身后的大小。 “所以，你们还是乖乖投降吧！”塞西尔尖锐的声音中，还夹杂着更多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卢卡再次环顾整个房间，面露微笑：“你是不是太自信了？现在结界已经打破，还有什么能挡住我们的呢？出去的路，对我们来说，可是不只有这一条走廊！” 他回过身略一点头，西娅几道闪电发出，直奔高处的天窗而去。随着一阵剧烈的闪光，金属窗框飞出十几米远。 “呃，我指的不是这里……”卢卡扶额。 “为什么？这不是已经打通了吗？”西娅睁着大眼睛问道。 “你去量量那个窗口，除了闭嘴谁过得去啊？再说，那窗口离地面有三四米吧？刚才爬完外墙，我现在可没有体力再爬一次墙了！”卢卡浑身的肌肉早就酸痛不堪了。 “那要拆哪儿？”西娅挠了挠头。 “拆那儿。”克里特指着西侧的墙壁说道，“这面墙后面的房间出去，路上没有粘合剂，上楼右转，可以直接通向刚才闪光的那个房间。” “好吧。”西娅点点头。 “等等，先别动手！”卢卡忽然出言阻止。 他转身找菲尔小声嘀咕了几句，从对方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瓶子，外加一把小刷子，走到克里特指出的方向，用刷子沾取瓶子里的白色液体，在墙面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然后在圆圈里一笔一划的写下一个拆字。 “这是什么药剂？”奥莉问道。 “不是什么药剂，就是一些普通的涂料。”卢卡拎着刷子满脸笑意，“我早就想在墙上写这个玩了！现在开始拆吧。” 这次不光是闪电，诺拉的火球也加了进来。几秒钟后，那面墙壁就变得一片焦黑，奥莉走过去用巨剑略微一带，砖石应手而倒，一个足够三个人肩并肩通过的大洞出现在墙上。 “走吧！”卢卡率先钻出了墙洞。 这一路上，他们门挡拆门，墙挡推墙。大家的能力被压抑了一个多小时，再次爆发出来的时候，比平时更加猛烈。 只有两个人有些郁郁：一个是卢卡，他最后一点魔力在刚才的光亮术中消耗殆尽，现在只能一路跟着，看其他人尽情宣泄。 还有一个是丹尼尔，他的权杖现在还软趴趴的躺在沉默死神号上，根本没带过来。手里没有武器，连敲晕几个人这样的事都变得不那么简单了。 丹尼尔不喜欢闲着，他捡起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拆下来的木棍，挥舞几下试了试重量，也加入了前方的拆迁小队。只是这东西实在不禁用，随便抡几下就从中折断。好在拆墙拆家具总会拆出一些类似的临时武器，丹尼尔一路打，一路捡，到了塞西尔所在的建筑时，他手里还多出四五根能用的家伙。 重重保护的房间里，安妮.塞西尔紧张的看着大门。 她完全没想到，这些人的拆房子能力比动物实验室那几条傻狗还厉害。面前传感器上的灯光明确的告诉她，对方已经越来越近。 她操纵手里的控制台，把所有防御加到最大。又回身从柜子里翻找出一大堆药瓶，打开红色的一瓶，仰头灌了下去，又把其他几瓶全都泼在了门上。 她再次看向传感器，轻声念出了上面的读数：“目标距离此地还有四米。” 塞西尔距离大门大约三米，墙壁厚度不超过半米。 也就是说，卢卡一伙人现在已经来到门外，这扇门看似只是一扇薄薄的木门，但上面机关重重，再加上新鲜洒上的那些致命药剂，塞西尔略微舒缓了一下紧绷的神经。 “就算你们再强，碰到这个也会死无全尸！”她喃喃自语道。 只是这样一来，获得活体的希望大概就要落空了。塞西尔略微有些遗憾。 随后，她听到一声巨响。 在木门旁边三米的墙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丹尼尔站在最前面，把从中间裂开的木棍甩到地上，伸手从背后又抽出同样的一根。 “你们这些人不会走门的吗？！”塞西尔尖叫起来。 “还有门的？”丹尼尔穿过墙洞，往两边扫了几眼。 “有的。”克里特随后进来，指了指旁边的木门。 “拆得太痛快了，没收住。”奥莉也穿过墙洞，甩了甩巨剑，抛下上面的灰尘。 塞西尔冲到控制台旁边，手指飞速的在上面扭动着那些开关，想要把防御的重点移到房间内部。 “啪”的一声爆响，闪电在控制台上来回逡巡，很快就让这个大部分由金属构成的装置冒起黑烟，彻底报废。 塞西尔没能及时收手，但并没有受到闪电的影响。在她的身边，包围着一层防护罩，和刚才法阵上的几乎相同，闪电在上面游曳，勾勒出椭圆形的护罩轮廓。 “你们也没有那么强嘛。”塞西尔对自己刚喝下的药剂效果很是满意。 “林德在哪儿？”菲尔冲过来问道。 “你猜。”塞西尔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即使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她还是觉得自己至少可以自保，而且，对方根本不可能找到林德。 克里特的话打乱了塞西尔脆弱的镇静：“就在她后面的台子上，应该是有什么药剂作用吧，林德现在是不可见的。” “遮蔽药剂？”菲尔叫出了那个药剂的名字。 卢卡也感觉到了前方炼金术的能量，不仅在看似空无一物的试验台上，也在面前脸色疯狂的老女人身上，他没有贸然走过去。 “清理掉挡路的吧。”他说道。 ------------ 第二百章 塞西尔的真正目的 奥莉的巨剑速度堪比西娅的闪电，她距离最近，一眨眼间，剑尖就戳向塞西尔的胸口。 但是，那女人周围的防护罩发挥了效力，巨剑在她胸前三厘米的距离上停住，再也没法前进一步。 随后，西娅的闪电、诺拉的火焰、还有丹尼尔的破裂木棒，全都被挡在护罩之外。虽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护罩中的塞西尔还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得连连后退，直到护罩边缘接触到墙壁才停下来。 “诶？刚才这个不是对我无效的吗？”西娅有些惊讶。 “这是防护药剂，是用石镰蟹甲壳制成的。材料里没有龙鳞，所以你穿不过去。”菲尔说道。 “穿什么呀？”卢卡摇了摇头，“打不死的话，捆一边就行了，带上林德赶紧走！” 的确，这个护罩没有任何进攻效果，形状也是固定成椭圆，连卢卡的钻石皮肤都比这个有用得多，至少，手上的钻石皮肤还可以用来砸碎核桃呢。 “圆了咕噜的，怎么捆啊？”诺拉看着塞西尔有点犯难。 “试试这个？”丹尼尔从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瓶，那是来的路上菲尔交给他，一路洒在身后的“扩散型强力粘合剂”。 他连瓶盖都没有打开，把整个瓶子冲着塞西尔扔了过去。玻璃的破碎声响起，里面的液体在蛋壳形的护罩上流淌下来。 一开始，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没过多久，那些药剂便开始迅速膨胀，半透明的粘稠液体如果冻一般，充满了塞西尔所在的房间角落，把整个防护罩牢牢锁在内部。 现在，虽然那个女人的手脚还能自由移动，但她无论如何都离不开护罩，也就没法出手阻止卢卡的任何行动。 卢卡走到林德所在的试验台前，眼前稍微扭曲的光线说明，遮蔽药剂的效果明显不如他的隐形术。 虽然效果大同小异，但隐形术会让目标完全消失，而这个药剂似乎只是给目标加上一层与环境相同的光影，如果盯着他快速移动，就会多少有一些遗漏。 即使如此，卢卡伸出的手也被这个药剂效果影响，没能精确判断出距离，第一下完全没有捞到。 “我来我来！”菲尔迅速跑了过来，刚刚到卢卡身边又急停转身，冲到奥莉的身后，拽了几下让奥莉蹲下，从她的背包里找出一个瓶子。 他跑回来，把瓶子里的药剂洒在试验台上，半巨人的身影渐渐在试验台上显现。 林德躺在试验台上一动不动，身上插满各种颜色的管子，那些管子从试验台后方延伸，一直穿过通向隔壁的那面墙。不过，这些管子里流动的，并不是卢卡开始以为的血液之类的液体，而是直接抽取出的能量。也许是管壁有足够好的屏蔽效果，一开始连他也没有感觉到。 “还活着吧？”卢卡问道，要是折腾这么久，救出来一个死巨人，那可真是让人泄气。 菲尔检查了一下：“嗯，虽然很虚弱，但是没有生命危险，昏迷应该是药物作用。现在我不好判断到底是什么药，只能先把他扛回去了。” 扛这么一个大家伙？卢卡暗暗替丹尼尔抹了把汗。 “这些管子怎么办？”奥莉用剑尖指了指。 “我得看看到底是连接在哪里的，”菲尔说着顺着管子的走向来到墙边，从包里掏出刚才卢卡用过的那瓶白色颜料，依样画了一个带着圆圈的“拆”字——他对图像的记忆力还真是超群。 意犹未尽的几个人一起动手，把这面墙壁也搞出一个大洞。 墙洞后方的房间与这个房间的大小相仿，但东西却多了不少。 除了有门的那边，另外三面墙全都被直达天花板的柜子占据，在房间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台复杂的机器。 在卢卡看来，它的主体很像是医院中用来处理血液的仪器，但是上面连结的管子却多了很多。机器的上端，金属材料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喇叭形状，顶端是一块直径足有三米的玻璃透镜，向上冲着天花板，只是方向略有些偏东。 卢卡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如果破坏掉这台机器，会对昏迷中的林德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你们不能动那个！”塞西尔的一声喊叫从大团粘合剂下方发出，经过果冻状物质的缓冲，她的尖锐声音反而比原来更能入耳了一些。 “少说点废话吧，你还能用什么阻止我们呢？”要不是隔着大坨大坨的粘合剂，还有蛋壳护体，卢卡真想让西娅给她再来几道闪电。 “不，不是的！你们会毁掉整个世界的！”塞西尔用拳头拼命捶打着防护罩，粘合剂被震得颤巍巍乱动。 “我看不出这里面的联系。” 卢卡说着，走到那台机器旁边，指着中段看起来最薄弱的环节对克里特问道：“要是我没看错，击碎这里就可以让整个机器停下来吧？” “是的。”克里特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不过，那女人这次倒是没有说谎。” “没有说谎？”卢卡讶异的看了看那台机器，又转身看了看躺在试验台上的林德，“一个半巨人，和整个世界又有什么关系？” 塞西尔再次大叫起来：“不是半巨人，是太阳！是那个填满了黑线的太阳！” “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明白。”卢卡伸手拦住了想要用巨剑打碎机器的奥莉。 塞西尔喘了几口气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自从太阳变成了那样，今年夏天的平均气温已经比以往下降了十一点四度，现在还只是秋天，就已经冷成这样了，到了冬天，你们说这群岛会变成什么样？而且今年的粮食产量，还不如以往的三分之一，你说到了明年，这里还能剩下几个活人？” “说重点！”卢卡有些不耐烦了，“这些和林德有什么关系？” “这个实验品身上的‘离解-融合媒介’，里面含有的能量，和太阳上那些黑线同源！而且，这个媒介还可以吸附类似的能量！我是要用他拯救整个落日群岛！”塞西尔歇斯底里的喊着。 ------------ 第二零一章 打包带走 “拯救整个落日群岛？”这个话题对于卢卡来说，稍微有点大。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那个黯淡的太阳带来的影响，泰勒也多次写信催促他帮忙寻找解决办法，但是卢卡能够获得的信息实在有限，想要干点什么也无从下手。 而且作为一个手边没有法杖的初级法师，他连施放一个光亮术都要消耗掉几天来的所有魔力储备，又怎么有余力去处理与上古神力相关的大事件？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修复太阳这事都要排在修复法杖之后才对。 不过安妮.塞西尔的说法倒也不完全是危言耸听，现在落日群岛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今年人们已经开始抢购囤积保暖衣物和冬天的材料，食物也还有些储备，但即使撑过这个冬天，明年的春天还能回暖吗？冻结的海冰还会融化吗？这些，谁也说不准。 见卢卡没有回答，塞西尔加快了语速：“你看，我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只要再等三个小时，太阳升起来之后，打开顶棚的遮罩，让阳光照进那个透镜，拯救落日群岛的行动就可以正式开始。” 她把整个身体都靠在防护罩的边缘上：“按照我的计算，一周！只需要一周的时间，太阳上的黑线就可以完全被那个实验品身上的能量吸收干净，只要你帮我，不！只要你不出手阻止我，你就可以和我一起，成为拯救这个世界的英雄！我会请求帝国给你们每个人都颁发一枚英雄勋章的！” “谁在乎你那狗屁帝国的英雄勋章！”在气头上，连一向说话干净的奥莉都难免露出一点不雅的词句。 “没关系，不要勋章的话，我可以让帝国撤销对你们的通缉！还有钱，你们会获得无数奖金！只要你们帮我执行完这个计划！”塞西尔飞速寻找着可以让对方心动的条件。 “那林德会怎么样？”菲尔大声问道。 塞西尔思考了一下答道：“说真的，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没有任何实验结果可以参考。不过那个实验品的体格很健壮，说不定能撑下来呢？” “骗鬼去吧，你这么说，明明就是确定林德会死掉！”菲尔很熟悉塞西尔的话外之音。 塞西尔没再理会他，而是转向卢卡，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才是做决定的人，莱斯特船长。是去救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半巨人，还是帮助我处理好落日群岛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急，我相信，你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菲尔有些着急，因为卢卡从刚才塞西尔把“拯救世界”这个概念抛出来以后，就一直没有说话。 在这次烈风岛之行以前，他和卢卡的接触，仅限于一年多前的那次碰瓷，以及后来送信时一次简短的会面。 即使不考虑“拯救世界的英雄”这种虚名，对于新任海盗领主有什么样的意义，仅仅是解除通缉这样的条件，对于大部分海盗来说就有足够大的吸引力了，更别提还有巨额奖金的诱惑。 菲尔紧盯着卢卡的嘴唇，生怕那里面吐出来的，是自己不希望听到的答案。 卢卡回过神来，赫然发现自己又成了全场目光的焦点。 “呃，抱歉，刚才又走神了。”他笑着把放在机器上的手拿了下来，然后转向塞西尔，“你说的倒不全是假话。至少，这个装置的作用，应该的确如你所说。” “那就快点放我出来！”塞西尔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卢卡摇了摇头：“谁说我接受你的计划了？” 他走到菲尔旁边说道：“我答应过这家伙，要把他的朋友从这个岛上救出去。我这个人吧，虽然有时候挺不靠谱的，但还真不喜欢违背承诺。” 西娅在角落里嘟囔道：“你还答应过还我钱呢……” 菲尔松了一口气，塞西尔再次尖叫了起来：“难道你打算为了一个失败的实验品，要让整个落日群岛，不，整个世界陷入毁灭？” “其实吧，我也想解决掉这次危急啊，有人愿意付几百万来让我帮忙呢。”泰勒寄过来的那封信里，的确提到过这个数额，卢卡这句话一点都没有夸张，“只不过，我并没打算跟你合作。” “你开什么玩笑？这个半巨人，还有我的研究，是修复那个太阳的唯一方法！你带他走出这实验室，就是把落日群岛放到火上烤！”塞西尔声音已经嘶哑。 “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我刚才说，你说的不完全是假话，可不是说我相信你说的全是真的。至少，现在你就在撒谎！” 卢卡在那一大坨粘合剂前踱着步：“用这个方法杀死林德，并不是唯一的方法，我说得没错吧？而且，你并不能确定，这个方法一定有效，现在，你只不过是想用这个由头脱身而已。你真觉得，我们这么好糊弄吗？” 塞西尔眼睛里划过一丝惶恐：“不，你一定要相信我，其他的方法都不可行。就算能做到，也至少要花上几年时间，到那个时候，落日群岛根本不会剩下几个活人的！” “你做不到的，不代表我也做不到。”卢卡倒不是盲目自信，对那个力量的本质，他了解得远比塞西尔要多。如果顺利修复魔杖，再加上菲尔的炼金术，他对这件事的把握远远大于一知半解的塞西尔。 “你一个海盗说什么大话！我研究了几个月，不是你们这些外行能够明白的！”塞西尔虽然还在争辩，但她明白，现在卢卡肯定不会按照她的想行动，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没错，你们的研究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卢卡拍了拍菲尔的肩膀，“去看看后面那几个柜子，里面肯定装满了研究资料，她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得太远，能用的全都带走。” 菲尔打开那些柜子，报出一摞一摞的资料，把背包里价值不高的炼金药剂全都倒出来，塞进资料。 “不用筛选了，全带走最保险。”他招呼其他人一起打开背包。[.] ------------ 第二零二章 风向骤变 那些柜子里的资料着实不少，几个人清空了背包才全部装下。 被倒出来的那些药剂，菲尔有些心疼，挑出最好用的几瓶，又从旁边柜子里找出一个袋子塞了进去。 奥莉也没闲着，巨剑第一下击中那台机器的核心，让所有的运作停顿下来，第二下则把那些管子全部斩断。 已经装好资料的菲尔跑到林德所在的试验台旁，快速拔掉那些已经失去作用的管子。 而这一切进行的时候，塞西尔并没有再出言阻止，而是专注在自己手上。 她的时间所剩无几，虽然卢卡没有办法赶尽杀绝，但防护罩是一个封闭空间，嵌在粘合剂中间，塞西尔感觉呼吸越来越吃力，她必须在窒息之前有所行动。 “现在可以走啦！”奥莉和丹尼尔一头一脚的抬起林德，半巨人的体重实在惊人，即使这两个人也没法单独扛起来。 “可惜我暂时用不出魔法，要不给他加个轻体术，你们能轻松不少。”卢卡略带遗憾的说道。 “大家当心，那个女人好像在做什么事情。”克里特忽然出言提醒。 卢卡猛地回头，发现在果冻一样的粘合剂后面，塞西尔的防护罩上多出了几条血迹。 先是一条水平的直线，然后是两条斜线。塞西尔从手上割破的伤口中沾取血液，专心致志的画着，就是用尺子也画不出这么精确的等边三角形来。 她嘴角带着扭曲的微笑，在三角形上添上一条弯向左方的曲线，然后是右边一条。 时不时的，她抬起手撩开散落在面前的灰白色碎发，脸上也蹭上了不少鲜红的血迹。这画面透着诡异，让人感觉一阵阵毛骨悚然。 “这图形怎么有点眼熟？”卢卡一时记不清在哪里见过。 “那是风暴之主的印记啊！”菲尔说道，“我应该想到的，实验室和风暴神殿早就勾结在了一起，这是血祭，她在召唤神力！” “神力？风暴之主有这么闲吗？”卢卡摇摇头。大概是受丹尼尔的影响，他对三主神也没什么好感。 窗外越来越大的狂风回应着他。 “让你们见识一下，这不是一般的血祭！”塞西尔说道，她伸出右手，“啪”的一声，把一块沾着血液的圆形金属牌贴在防护罩上，那个印记的中间。 “风暴神殿的甄选护符！”菲尔认出了那东西。 卢卡没听清这个复杂的名词，不过按他自己的理解，应该就是寺庙里的开光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狂风咆哮着，更加猛烈的撞击着屋顶和墙壁。 这座建筑本来是整个岛上最坚固的之一，但他们一路走来，早已弄得墙壁千疮百孔，现在，卢卡脚下的地板一阵阵传来剧烈的颤抖。 不过最先被突破的方向竟然是上方，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屋顶被直接掀起，碎瓦一部分从头顶落下，但更多的却被吹到了不知什么地方。然后，大半面外墙也被吹走。 咸涩的雨点立刻打在卢卡的脸上，月亮和星星早已不见踪影，整个岛的上方，现在被岛屿外围一样的风暴云团笼罩。 无数被风卷起的树枝和石块到处乱窜，卢卡快步抢到剩余的半堵墙后，蹲下身来，躲避着那些杀伤力不亚于利刃的树枝和木片。 “她这是孤注一掷了。”克里特也蹲在卢卡旁边。 “这种程度的血祭，怕是要搭上她自己的性命，才能让风暴之主满意。”奥莉拖着昏迷的林德也躲了过来，半巨人太重，她脚下滑了一下，被压住了半条腿。 一块西瓜大的石块穿过墙上的缺口，直冲卢卡的脸上飞来。以他的敏捷，根本来不及躲闪，而奥莉还在和林德纠缠着，难以脱身。 一道闪电在卢卡面前炸开，擦着他的鼻子击飞了那块石块，只是留下了一点附带伤害：他额前的头发被电得卷曲起来，还发出一股刺鼻的烧焦味道。 虽然如此，卢卡还是转身对西娅说了声“谢谢”，西娅则爱理不理的答道：“我是怕你死了我没处讨债去！” 然后，她抬起手，又击飞了一根尖锐的树枝。 断壁只能挡住一个方向的狂风，即使现在奥莉已经把腿抽了出来，举着巨剑一起抵挡，其他三个方向，还有上方被狂风席卷而来的各种杂物的攻击还是让大家应接不暇。 “哈哈哈！”塞西尔的声音变得再次尖锐起来，周围的粘合剂在狂风之下，已经四散分开，她摆脱了窒息的危险。而那些环绕周围的石块与树枝，根本无法穿透防护罩。 “和风暴神殿合作之后的这三十年，我们究竟获得了多大的力量，你肯定想不到吧，小菲。”塞西尔狂笑着，带着护罩一步一步走向断墙。 “后悔了吗？想要回来吗？哈，你已经错过了最后一次机会，不过我还是可以给你一点优待，你和你的同伴，等会可以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实验台！” 塞西尔仰面向上，声音好像呼喊又好像哭泣：“赞美风暴之主！请再多加一些力量吧，解决掉他们，我就可以顺利的把太阳拉回正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卢卡在断墙后面等了一会，塞西尔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来。 他有些奇怪，但是势头不减的风暴压抑着他的好奇心，让他没法伸出头去一看究竟。 几分钟后，如同来的时候一样，狂风瞬间消失。 天空中密布的乌云和闪电也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月光再次洒落下来，把没有屋顶遮蔽的地面染上一层银色的光晕。 卢卡站起来，向前看去。 安妮.塞西尔躺在地板中间，身体周围的护罩虽已破碎，但仍然部分发挥着效力。一根一米多长的树枝从正中击破护罩，直直的插进她的胸口，把她整个人钉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塞西尔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她的肺部已经被刺穿，这几个字几乎耗尽了她剩余的所有气息。用最后的力气，她举起右手，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甄选护符。[.] ------------ 第二零三章 会错意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奥莉最先打破了沉寂，问出了和塞西尔同样的问题：“为什么这样？” “她是不是贪便宜买到了假的护符？”西娅提出第一个设想。 “怎么可能？实验室的护符都是风暴神殿直接提供的。”菲尔朝塞西尔躺着的地方走了几步，没敢靠得太近，远远看着那个护符。 “护符是真的。”克里特给出结论。 “神力也是真的。”卢卡说道。 “那为什么不找我们麻烦，反而打她？”诺拉把想要跑过去对护符伸手的西娅一把拽住。 卢卡走过去，站在塞西尔面前。这个实验室的实权人物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虽然还没彻底死去，但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着她最后一点生命。 “为什么？”塞西尔没有发出声音，只能摆出这个词的口型，不像是在问面前的卢卡，而是对着天空，对着她自己召唤而来的神祇之力最后一次发问。 “因为，”卢卡轻声说道，“你会错了意。” 塞西尔没能听懂卢卡的回答，也再没有机会弄懂。不会再闭合的双眼直直盯着天空，上方已经没有咆哮的狂风，只有一轮明月。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奥莉追问，她可不像一个死人那么容易打发。 卢卡转过身来：“你们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风向有了变化？” 诺拉和西娅一起摇了摇头。 “当时她说的是什么话？”卢卡再次提示。 “她说‘赞美风暴之主’，这个不会让那位发怒吧？”奥莉在记忆里搜索着，要是这样的赞美也能触怒神祇，那海洋女神大概会爱死丹尼尔的。 “不是这句，是她要‘把太阳拉回正轨’。”卢卡说道。 “对，我也想起来了！”菲尔说着，看了看那个本来就被奥莉拆得不成样子，又被狂风吹成一地散落零件的机器。 卢卡对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的猜测是，风暴之主根本不想让太阳得到修复。” “什么？那不是什么虚无者搞得事情吗？”丹尼尔在卢卡旁边问道，他吃惊的时候，音量比平时更大。 卢卡伸出手指在左边耳朵眼里转了两圈，还是没能驱散被震出来的“嗡嗡”声。 “你的意思是，无面者和风暴之主有什么关系？”奥莉低头想了一下，“这不合理啊，三主神可都是秩序的产物。” “按理说是不会，但是，如果那个无面者可以控制泰勒这样的人类，谁知道他会不会也对神祇造成影响？泰勒不是说，他和创世者是同级别的吗？三主神对他来说，应该也不过是和人类一样的造物吧？”卢卡说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个大胆的推测，对听着三主神体系长大的奥莉等人，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最好梅尔塞斯也是那家伙一伙的！”丹尼尔忽然说道。 “这又为什么？”菲尔一脸迷惑，这家伙莫非是嫌难度不够，还想在敌人名单里多增加点有分量的角色？ “虚无者是跟我们做对的吧？如果那海洋贱人也来趟这趟浑水，那我们就可以一起把她也踹到海沟里去了！”丹尼尔气鼓鼓的说道。 卢卡想要提醒他，对于海洋女神来说，待在海沟里大概和待在家里区别不大，唯一可能让她不爽的大概只有“踹”这个动作。 不过现在，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让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那些被刚才的狂风吹得丢盔卸甲的守卫，虽然奥莉他们对付起来肯定不成问题，但拖着一个昏迷状态的半巨人，还是避免太直接的冲突为妙。 卢卡带着大家从建筑的另一边楼梯离开，拐过一个弯角，还是迎面撞上了姗姗来迟的另一个守卫小队。 这个小队总共只有七八个人，为首的一个守卫有些犹豫，他的头盔早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头发也被吹得直立起来。他远远的看见了刚才的狂风与闪电，手里的长剑微微发颤。 “唉——”卢卡叹了口气，“你们是自己趴下，还是让我们动手？” 奥莉和丹尼尔抬着林德腾不出手来，诺拉和西娅手里却亮起了活焰和闪电。 “咣当”一声，守卫的长剑落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其他人也纷纷躲避。他们本来还没这么胆小，但这些普通守卫的眼睛分辨不出刚才的风暴是谁搞出来的，他们可不知道，刚才那些狂风里的闪电和西娅手里的，并不是同一种东西。 卢卡带着大家从守卫身边一一走过，一路上连唬带骗的，反而比来的时候更加顺利。 快要接近烈风岛外围墙壁的时候，卢卡开始愁眉苦脸。 那个墙壁，还要再爬下去，他想想都头疼。其实奥莉和丹尼尔更加犯难，他们自己爬下去没问题，但带着一个沉重的半巨人，那直上直下的光滑墙壁简直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刚到墙头，菲尔忽然让大家停住。 他在周围左看右看，在一个角落按动了什么开关，墙头上升起一台沉重的金属装置。 菲尔把金属装置的四角在地面上留出的卡口固定好，指了指台子上的滑轮、绞索和三米直径的大筐。 “把林德放到这里，慢慢放下去。”见大家都瞪着自己，他又补充了道，“放心，这个有防滑落装置的，载重量高达一吨，他们平时运送物资都是用这玩意。” “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卢卡咬着牙问道。 “来的时候我没想起来啊。再说，就算要用这个东西，也是需要上面有人才行，当时我们都在下面，没法开动的。”菲尔对卢卡的怨念完全不以为意。 “你们可以爬上来以后，再拉我啊。”卢卡小声嘟囔着。 绞索有助力装置，操作起来并不需要多大的力气。西娅留在最后，所有人安全落地之后，她变成龙形直接飞了下来。 回到船上，离开礁石圈，又穿过外层的风暴，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天之后，沉默死神号进入平静海域，菲尔立刻钻回自己的那个船舱，没一会便调配出一瓶药剂给林德灌下。 ------------ 第二零四章 买定离手 菲尔的手脚很快，给林德的那瓶药水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新鲜出炉，掰开大嘴灌下去，几乎一瞬间之后，半巨人就恢复了知觉。 林德睁开眼，紧张的向四处张望，发现自己身处完全不熟悉的甲板上，立刻跳了起来，硕大的拳头砸向能够到的一切东西，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咆哮。 好在他刚刚还处于昏迷状态，平衡感还没恢复，走了没几步就再次摔到。 “赶紧控制一下，别让他把船砸了！”卢卡大声喊道。 其实不用卢卡说，丹尼尔已经抄起帆索，快步赶到林德身边。 “不用不用，别急，他这就是刚醒过来没弄清楚情况，让他缓缓，一会就好！”菲尔赶紧阻止。 林德坐在地上，终于调整好了双眼的焦距，低头看见菲尔的身影，顿时安静了下来。 “看，我说没问题吧？”菲尔面带喜色。 随后，林德吐出了脱险之后的第一个字：“饿！” 沉默死神号上食物储备很足，完成了这么一次拆迁之旅，又休息了一天，体力上恢复得差不多了，可食物只是啃了几口干粮，大家腹内的馋虫也有些蠢蠢欲动。趁着现在风平浪静，卢卡干脆在甲板上摆了一次盛大的宴席。 吃到后一半，大部分人打着饱嗝开始聊天，只有林德和诺拉还在努力奋战。 卢卡的麦酒喝得稍微有点多，虽然没到酩酊大醉的程度，但小腹一阵阵发涨。他赶紧站起来，冲着厕所的方向跑过去。 在一般的海盗船上，大家都是直接在甲板上解决这种事的，不过沉默死神号上女士比例占优，卢卡让丹尼尔在每层甲板都弄出了一间厕所来，这也算是文明的第一步吧。 当他全身轻松的返回时，餐桌旁比刚才热闹了很多。 “我赌诺拉，两百银币！”丹尼尔说着拍在桌上一个钱袋。 “肯定是林德胜，我跟你赌了。”西娅也摸出一大把银币。 “还有要下注的吗？最后一次了，买定离手！”菲尔拿着纸笔飞速记录着钱数。 卢卡伸手把菲尔手里的纸片抄了过来：“你知不知道，船上禁止赌博！” “我们船上还有这规矩？”西娅惊讶的问道。 “我们船上还有规矩？”丹尼尔这话说得更过分了，不过在沉默死神号上，的确没有一般海盗船上全员签署的那种合约。 卢卡当然不会让步，他想了想说道：“我们船上虽然没有成文的规定，可在塔塔岛，凯特不是起草了一份‘海盗守则’吗？那上面写了不准在船上赌博的！” “唉，真扫兴！”丹尼尔把自己整个人连同酒杯全都扔在了桌子上。 “不过你们到底在赌什么呀？”卢卡其实还是挺好奇的。 “我们在赌林德和诺拉谁吃的东西多。”西娅小心的用双手护住自己面前的银币。 “这个还用问吗？肯定是诺拉，我赌五百银币！”卢卡对火精灵的食量很有信心。 奥莉一口麦酒刚喝到嘴里，赶紧咽下去说道：“你不是说禁止赌博吗？”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反正他们又不是每天都这么吃。”卢卡不想让宴会的气氛冷掉。 第二天，大家仍然没能从宿醉中完全恢复。 休息室里，卢卡灌下一大杯浓茶，揉着太阳穴问道：“昨天到底是谁赢了？” 奥莉：“我后来睡着了！” 西娅、菲尔、丹尼尔、闭嘴：“我也是！” 诺拉：“我一直在吃，没看林德。” 林德：“好吃！” 至于克里特，只要没有特殊行动，他的作息时间雷打不动，早早就回舱睡觉了，根本没有参与其中。 这桩无头案从此成为沉默死神号上诸多未解之谜之一，几百年后，落日群岛甚至出现了一个专门研究这一事件的专门学科。 卢卡一向不会在得不出答案的问题上纠结太久，他立刻把话题转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菲尔，我的熔金剂呢？” 菲尔揉了揉眼睛：“熔金剂？哦，你说的是宝石溶剂吧？你要多少？” “五十毫升，不，五百毫升吧，万一有额外损耗呢？”卢卡的考虑不无道理，他以前可从来没有修复过法杖，不能保证一次成功。 “哦，你等着。”菲尔甩了甩头，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纸笔，用还找不着用力方向的手歪歪斜斜写下一张清单。 “剩下的材料就是这些了，你去买好，我随时可以开始做。这是五百毫升成品需要的用量，半巨人的口水你不用考虑，这个林德有的是。” 卢卡看了一遍那张清单，皱了一下眉头，这些东西价格很不便宜，他隐隐感觉有点心疼。 他叫过丹尼尔和克里特，嘱咐他们改变一下航线，再到暮光镇去一趟，这些材料，别处恐怕不容易凑齐。 “说起来，那个爱德华.休找你买这个药剂，干什么用啊？”奥莉忽然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反正宝石溶剂独此一份，连实验室都做不出来，他出五万银币要买，我正好缺钱，还去管其他事情干什么？”菲尔答道。 闭嘴用喙他头上敲了一下：“所以，你才会被布罗恩帝国找到的，白痴！”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奥莉问道。即使林德食量不亚于诺拉，但落日快递的工资颇丰，两个人的日常开销绝对富余，菲尔为什么要为了几万银币冒险？ “不是说过了吗？我想弄个实验室，你们是不理解几十年都是个小孩子的痛苦吧？我连心态都没法成长！”菲尔抓着头发说道。 “你现在还想要个实验室？”卢卡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赚钱的门道。 “当然！”菲尔说完，眼睛转了两圈，“你别想得太简单了，一个完整的实验室，可不是下面船舱里的设备那么简单，那些只是最基础的，派不上大用场。” “设备不成问题，只要你说出去哪儿弄来，”卢卡嘴边露出了微笑，“以后，你就留在这船上，作为随行炼金师吧。” 菲尔一点都没有犹豫，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 ------------ 第二零五章 谁的责任？ 卢卡完全没有预料到菲尔会直接拒绝。 “为什么不行？薪水不会亏待你的，你要是想入伙分红，也可以商量。”卢卡觉得，就算这熊孩子狮子大开口，现在自己也能承担得起。 “不是钱的问题，是你这船有问题。” 菲尔这个回答让丹尼尔立刻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船有问题？你有胆再说一遍！” “别误会，不是说你这船不好！”菲尔连连摆手，“我是说，这个船在海上不平稳。” 丹尼尔这下更愤怒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喊道：“不平稳？多大的风浪我没见过，在你这变成不平稳了？”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菲尔说着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宿醉影响下一阵眩晕，赶紧又坐了回去，“我的意思是，船在海上行驶，就算是你们这样的大船，也没法完全保持水平，你们看，现在地板就在晃呢！” “那是你酒还没醒！”闭嘴在他头顶上说。 “一个合格的实验室，肯定不能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很多材料的处理需要保持长时间的水平静置，这里根本做不到啊！”菲尔解释道。 “好像有点道理。”卢卡不懂炼金，但化学实验他是见过的，的确有这种要求。 “那你打算去哪儿？”西娅拿着一杯热牛奶，一边小口喝一边问道。 菲尔脸上再次愁云密布：“我也在想啊。” “别装了，你早就打算好了对不对？”卢卡立刻戳穿了菲尔的小算盘，“你本来就打算跟我们回塔塔岛的，现在不过是想要多争取点利益，没错吧？” “哎呀，被你看出来了！”菲尔变脸的速度还是那么迅速。 “这还不好猜吗？你在落日快递那边用了假的信息登记，回帆港是回不去了。帝国的海域先排除掉，你能去的，除了六月联盟的那些岛，也只剩下我的地盘了。” “好吧，算你说对了。”菲尔双手交叠在胸前，“事先说好，我可不给你打工，咱们只能是合作。” “可以，等回到塔塔岛，我们再具体讨论合作方式、投资比例之类的事情。”倒不是卢卡想要拖延，他是想回去以后，让凯特参与进来，她心思缜密，被菲尔坑蒙拐骗的可能性比较小，要知道，那熊孩子可是连落日快递都能骗过的。 菲尔表示没有异议，卢卡继续说道：“实验室的事情可以等，可有一件事必须现在说清楚。” “什么事？” 卢卡指了指窗外：“那个太阳，还有带出来的几大包资料，这件事也是你的责任。” “怎么就成我的责任了？太阳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菲尔不服。 “那老女人虽然满口胡说，但有一件事她没有撒谎：林德就是破解太阳问题的关键，你要是不想让他有什么危险，最好自己来处理这事。” 靠窗坐着的林德听见卢卡说出自己的名字，转过头来，咧开嘴露出笑容。 “还有，那些资料，我昨天略微看了一眼，一个字都没看懂，别笑，我又不是研究人员，你最好从里面找出解决危机的办法来。”卢卡继续说道。 “等等，这些不是炼金术资料啊，能源和机械又不是我的专业！”菲尔说道。 “那天在实验室里带出来的资料里，好像还夹着一张几十年前的成绩单，不知道塞西尔为什么把这东西也放在那里。”卢卡走到菲尔的椅子前说道。 “我当年的成绩单？”菲尔一猜就中。 “没错，我虽然不懂研究资料，但这东西还是能看明白的，”卢卡说着掏出一张发黄的纸片，“炼金术是顶级没错，可其他科目分数也不低啊，就算没法和炼金术相提并论，比那些普通研究员也高出不少。” 他忽然加大了音量：“所以，别再甩锅了！” “甩什么？”菲尔挠了挠头。 卢卡轻咳了几声：“我是说，你可也是生活在落日群岛的，这个危机不解决，你和林德还能活下来吗？” 他弯下腰，直视着菲尔的眼睛：“你是想继续一路逃跑，就像这三十年来一直做的那样，还是偶尔，哪怕就这一次，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堂堂正正的做些有用的事情？” 菲尔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卢卡，又转头看了看窗边的林德，终于下定了决心，慢慢说道：“我答应你，这次的危机，我会尽一切力量帮忙。”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很多，这让林德变得焦虑起来，两只眼睛不停的往这边看。 “没事的林德，”菲尔安抚道，“以后，我们不用再躲了。” 七天之后，卢卡再次抵达暮光镇。 这七天里，菲尔一头扎进了那些资料，就连换乘游隼号上岸都没去。 这一次，卢卡要购买的东西虽然数量不如上次多，但价格却贵了不少。 “处理宝石和贵金属的东西，怎么可能便宜？”菲尔是这么说的。 就算再贵，对于急着修复紫晶法杖的卢卡来说，也不得不付钱。 返回沉默死神号，卢卡有些焦急的找到菲尔问道：“这个药剂，也要等靠岸才能做吗？” 菲尔想了想说道：“这倒不需要。不过，你最好让我看看，到底想要修复什么。” “这有关系吗？”卢卡有些迟疑。 “当然，如果能有针对性的调配药剂，效果会好很多。”菲尔答道。 卢卡点点头，带着他来到船长室，打开柜子，拿出装着紫晶碎片的小包。 “这个……”菲尔低头沉吟，“似乎不光是这个药剂可以修复的吧？” “还要加上我的魔法。”卢卡不打算隐瞒，“怎么样，做得到吗？” “应该可以，魔法我不了解，不过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大概的原理？”菲尔觉得，这些东西既然可以一同起效，肯定在基本层面有互通之处。 两个人在船长室里讨论了一下午，卢卡对于修复法杖的信心越来越足。 “好了，吃晚饭去吧。”他说着把碎成三瓣的水晶重新装好，放回柜子，一不小心把里面的东西碰得掉了一地。 “这些是什么？”菲尔好奇的捡起一个小布袋子。[.] ------------ 第二零六章 闪亮的粉末 手欠简直就是熊孩子的天性。 菲尔打开布袋上的绑绳，还好里面不是什么危险物品，只是一些闪着微光的灰白色粉末。 “这是什么？”菲尔看了一会，又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小纸片来。 那原本是卢卡写好，贴在这个袋子上的标识，上面写着： 1485年4月13日，钻石，1.6克拉。 卢卡清清楚楚记得这些粉尘的来源，那是他进入初级魔法师阶段时，消耗掉的第一颗宝石。 他并不知道碎成粉末的宝石还有什么用处，只是对银币的心疼影响之下，不忍心把这些东西扔进海里，就用布袋子装了起来，上面还写上了各种信息。 后来，卢卡手里碎掉的宝石越来越多，这几乎成了他一个固定的仪式，就像他早晨刷牙时都会眨三次眼睛一样，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随着惯性每天都会这么做。 “这是钻石尘？”菲尔没敢上手，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小号金属药匙，挖了一点仔细观察。 “是。”卢卡言简意赅。 “你怎么弄得这么均匀的？”菲尔眼睛发亮，“我试过各种办法，这种硬质宝石的粉尘，总是难免有点颗粒，筛出去吧，成本又太高。” “没有特意去弄，这都是我练习施法的副产品，各种宝石都有。难道有用？”卢卡问道。 “当然有用，太有用了！还有没有？别的宝石也可以弄得这么细吗？”菲尔满怀期待的问道。 “这一柜子都是。”卢卡向身后一指，“嗯，还有那个柜子，书桌的抽屉里也有点。” “这……这么多？”菲尔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然后很快跑过去打开柜门。 卢卡“啪”的把他的手打开：“你先说，这些有什么用。” 菲尔解释起来语速飞快：“嗯，好的，不同种类的宝石粉尘可以作为能量结晶的枢纽使用，在提取超导状态的非磁力炼金基质……” “够了，够了，不用再说了！”卢卡觉得，只听这一句半已经开始头疼了。 “我才刚说个开头啊！”菲尔话被打断，非常不爽。 “你就说，这东西可以用在什么地方吧。具体点，别说理论！” “具体的用法，我得拿一点去分析一下。”菲尔羡慕的看着那两个柜子，“不过现在看来，有很大的可能，这东西可以帮忙解决那个太阳。” 卢卡想了一会，终于抵抗住了对珠宝的不舍之情：“那你先拿一包去分析吧，不能太多！” “放心，我也不舍得乱用！”菲尔从柜子里挑拣了三个小包，飞奔而去。 卢卡对他的背影大叫道：“我的熔金剂优先啊！” “知道知道——”菲尔的声音迅速远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菲尔再次敲开了船长室的门。 他的头发乱成鸟窝，眼睛里布满血丝，一看就几乎没睡过觉。 他兴奋的冲进屋里说道：“我弄明白了！只要按照范拉夫定律计算比例，再加上元素溶解率参考……” “说人话！”卢卡再次打断了他。 “好吧，就是按照一定比例混合不同的宝石粉尘，在处理那个太阳危机的时候派上大用场。”菲尔说道。 “到底怎么用？”卢卡很在意具体的实施方法。 “这些粉尘，按照计算结果按比例排列好，使用宝石溶剂聚合成一个整体之后，就可以引入林德身上的能量，代替他来吸收太阳上那个东西了。”菲尔尽量说得简单易懂。 “很好，就这么办吧。”卢卡打了个哈欠。 “办什么呀？我还没说完呢！”菲尔走到那两个柜子前面，“按照我的计算，总共需要宝石粉尘362克，具体颜色占比我都写下来了，不知道你这里够不够用？” 这个数字让卢卡顿时清醒，1克拉宝石是0.2克，菲尔说的是三百多克，不是克拉。 “你……都搬走去称一下吧，不够的再给我清单。”倒不是他忽然大方起来，而是在这一转眼间，卢卡已经打定主意，这个钱多说一点也没关系，回头都让六月联盟来出，反正泰勒的信上写着“一切用度无需多虑，尽可向本人支取”。 菲尔跑了出去，不一会带着林德一起回来，后者手里端着一个大盒子。菲尔从柜子里把装着宝石尘的袋子一一放进盒子，让半巨人端走。 “就这么一点重量，你都懒得自己拿啊？”卢卡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大概是不够，”菲尔掂量着最后一包宝石尘说道，“回头弄来整颗的宝石，再做成这样的粉尘，会很麻烦吗？” “这个没有问题。”卢卡胸有成竹，想要施法成功也许有难度，可要想施法失败毁掉宝石，这种经验他要多丰富就有多丰富。 “那就好！”菲尔转身就要离开。 趁熊孩子还没出门，卢卡赶紧又问了一句，“我的药剂呢？”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在这儿，昨天晚上就做好了。”菲尔从兜里掏出一个用软木塞封口的玻璃瓶，扔了过来，“这是五十毫升，你要是失败了我再去做。” 卢卡拿起瓶子对着阳光，里面的药剂和他在回帆港那个瓶子里看见的残渣略有不同，粘稠的金色液体中隐隐闪着一些紫色的小点。 “我针对你那个水晶加强过的。”菲尔说道。 “好，你出去时帮我把闭嘴从桅杆上叫过来，就说我要开始修复法杖了！”卢卡说着拿出光秃秃的法杖木柄。 几分钟后，闭嘴飞进来时，卢卡已经空手练习了几次那个修复法阵。 “可以开始了吧？”他听见翅膀的声音，没有回头，直接问道。 “最好再等等。”闭嘴答道。 “怎么？还有什么事情？是附近有帝国的军舰吗？”卢卡转过身来。 几个月没有开炮了，他有些怀念海战的感觉，只是现在大部分海盗归他管辖，原来那种看见黑帆就抢的乐趣，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这倒不是，帝国海军跑不到这么远的地方来。”闭嘴落在他的肩头，“我是说，你最好先吃个早饭。要是饿晕了导致修复失败，想想都替你觉得丢人！” ------------ 第二零七章 特殊画像 卢卡终于准备好一切，开始修复紫晶法杖。 他把那瓶熔金剂全部倒入面前一个银色的大餐盘中，那是他事先准备好的，上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可能造成干扰的花纹。 粘稠的金色液体开始只是堆积在盘子正中，过了几秒钟，才屈服于重力的影响，慢慢流淌到盘子的外围。 卢卡拿出三块碎裂的水晶，按照方位摆放在盘子里的溶液之上。 然后，他把左手悬空放在盘子上方。 熔金剂猛地抖动了一下，盘子中泛起一层涟漪。 很快，那些波纹开始跟着卢卡引导的魔力流改变方向，熔金剂凝聚成细流，在银盘中勾勒出修复法阵的形状。 常人无法感知的力量随着熔金剂的汇合，从外侧推动着那三块碎裂的水晶。 水晶只是微微摇晃，但当法阵中交融着魔力流的熔金剂流转得越来越快，它们终于离开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啪”的一声，三块碎片拼在一起。 水晶周围的熔金剂不再如溪水般汩汩流淌，而是一滴一滴被吸引到水晶表面，尚未完全融合成整体的水晶外围，很快形成了一层厚重的金色涂层。 这个涂层并非固定不动，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带着紫色光点的金色液体，也在按照刚才的法阵规则暗暗涌动，只是从平面变成了立体。 几乎在同一时间，卢卡的精神投射其中，带着修复中的水晶，他进入了冥想状态。 精神星空下的大地，现在已经不是一片漆黑。 这里无所谓方位，卢卡所站立的位置，便是空间的中心。 现在这个地点，在他周围，环绕着水雾般的金色能量，那是熔金剂在这个空间的投射。而在卢卡的左前、右前和后方，三块半人高的紫色水晶悬浮在空中，高度正好与他的胸口齐平。 以初级法师的能力，引导这样的法阵，卢卡感觉有些吃力。 金色能量一点一滴的汇聚，让它每挪动一厘米，都让卢卡额头渗出不少汗珠。 不过，他还是咬着牙，一点一点的，让熔金剂的能量按照他的思维运转。 按照闭嘴的估计，卢卡大概需要尝试至少十次，才能成功修复水晶。 “多试一次就要多花一笔钱！”他喃喃自语，眼睛的焦距既不在手中引导的能量上，也不在缓缓接近的水晶上，似乎早已飘落到这个领域之外。 能量终于连接成完美的法阵，飞速运转起来。 水晶接近的速度陡然变快，三块水晶几乎同一时间向卢卡飞来。 他没有时间躲避，也没有要躲避的想法。 卢卡站在能力团中心的结点上，想要继续引导这个法阵，他就没有办法挪开一步。 看似坚固的水晶直接撞向他的胸口，却如同虚影一般直接穿过外衣、皮肤与骨肉。 在卢卡胸腔正中，三块紫色水晶重新融合为一体，随即迅速缩小。 同时，金色的能量也骤然收拢，与水晶汇聚在同一个点上。 之后便是一片寂静。 “这是完成了？”卢卡自己都不敢相信，事情竟然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他准备从冥想状态中退出，一道金色的光束忽然从他的胸腔正中，那个水晶和金色能量团汇聚的地方发出，直冲天穹。 精神星空的六个方向，分别属于六个魔法派系。但正上方却并不属于任何一系，那是六系魔法交汇的地方。 几秒钟之后，和出现时一样出人意料，光线猛地碎成无数光点，如同无数明亮的冰晶，从上方飘落下来。 在卢卡面前，这些闪点重新凝聚，形成一片半米左右的镜面，上面的光线缓缓变暗，镜面中心变得透明，里面浮现出的，却不是后方的黑曜石大地与星光。 “一个窗口？”卢卡向里看去。 窗口里面，是一间灯光明亮的办公室，大小与沉默死神号的船长室相仿。 卢卡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视线并不受这窗口的大小限制，而是可以随意飘散到房间的任意角落。 “又是位面波动？”一个声音吸引了卢卡的注意。 在房间一侧，靠近墙壁的书桌后方，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法师手持羽毛笔，显然刚才正在奋笔疾书，现在被卢卡突如其来的造访打断。 他抬起头来，看向窗口所在的方向。 “熟人啊！”卢卡心里一喜，这个满脸皱纹的老法师，正是被他起了“褶子怪”这个外号的菲斯教授。 但菲斯教授却似乎并没有看见他，只是皱了皱眉，就又把头埋进了桌上的书堆之中。 “喂！”卢卡大声叫了几次，终于确定，这应该只是一个单向观察窗，菲斯教授既看不见他的身影，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是因为紫晶法杖原来是菲斯教授的吗？”他想道。 卢卡还想再多看一会，但窗口正在慢慢缩小。 然而就在窗口关闭的过程中，他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异动。 那房间的墙壁上，悬挂着一排巨幅油画。从下方标注的文字来看，那些应该是菲斯教授家族先人的等身画像，画的背景不是法师塔，就是图书馆，显然这是魔法界一个历史颇为深厚的法师世家。 画上人物的相貌与菲斯教授大多很像，所有人无一例外的，手里都拿着紫晶法杖。 在这些画像中，有一副显得与众不同，背景并不是与魔法相关的任何东西，而是一片茫茫大海。 “塞尔瓦.菲斯。”卢卡读出画像下方的名字，按照名字后面的生卒年分来看，这人至少是菲斯教授的曾曾曾祖父。 这名字卢卡感觉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便低声念了几遍。 他一抬头，赫然发现，作为画作背景的海洋开始掀起波浪，而画中塞尔瓦.菲斯的眼睛，正带着笑意直视着自己。 卢卡想要说些什么，窗口已然关闭。 他重新尝试了几次，但那个窗口的开启，似乎只是一个意外。 卢卡没有过多纠结，便离开了精神星空。 船长室的书桌上，紫色水晶通体晶莹剔透，内部还比以前隐隐多了一些金色的闪光。[.] ------------ 第二零八章 连升三级（过会还有一更） 闭嘴本来缩在架子上打盹，卢卡从精神星空返回时，带起来的魔力涌动惊醒了它。 “这么快？”鹦鹉打了个哈欠说道，“肯定没成功对吧？” 然后，它迷糊的睡眼看见了盘子中没有一丝瑕疵的紫色水晶。 “怎么可能？你一次成功了？”闭嘴歪着头想了一会，忽然警觉的看向卢卡，“你不会是给我加上了沉睡术，然后试了好多次，成功以后才把我弄醒？” 卢卡伸手揉了一把它凌乱的灰色羽毛：“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别说沉睡术了，精神系法术有哪个能对你有效吗？” 闭嘴躲开他的手，飞到吊灯上说：“这倒是，鹦鹉当得久了，我快都忘了自己是一本书。” “别跑啊，水晶是修复了，可怎么把它弄到法杖上去啊？” 卢卡很清楚，修复水晶只是修复法杖的第一步，没有那根木头杆，他只能感受到水晶里那强大的力量，要想控制却完全不得其法，就如同他无法控制精神星空那个不经意间开启又关闭的窗口一样。 “那个魔力源呢？别告诉你把它弄丢了！”闭嘴在他头顶上方说道。 卢卡打开抽屉，拿出装着魔力源的小盒子。闭嘴落在桌上，重新变成书籍的外形，翻开的一页上，画着一个形状有些怪异的图形。 “这法阵图案怎么这么长啊？”卢卡挠了挠头，他平时引导魔力流的形状，以圆形为主，偶尔有些出格也不过是椭圆，可现在这个图案，简直就是一根木棍。 木棍？他抄起立在桌边的法杖杆，对照那个图案看了很久，又用手指在空中虚画了几遍。他没有引导魔力流，只是专注的记忆那个法阵。 “喂，你可想好了！刚才你要是失败的话，可以让菲尔再去做一瓶熔金剂。可现在，魔力源只剩下这么一个，你要不能一次成功，前面的工作可就全白费了！”闭嘴的声音有些发闷，变成书以后，它的嘴被压在冲着桌面的方向，想要喊几声都挺费劲的。 卢卡在心里再次描绘了一遍那个法阵，然后合起了书说道：“放心，我有把握。” 见他信心十足，闭嘴也就不再啰嗦，飞回自己的架子上专心等候。 卢卡把水晶按在法杖顶端，用左手固定住，右手握住含有魔力源的那个吊坠，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从冥想状态中恢复，时间才过去了不到十分钟。 随着他睁开眼睛，法杖顶端的紫色水晶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响，但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木头基座中，水晶稳稳的镶嵌着，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里，也没有一丝破裂过的痕迹。 “你今天真是超水平发挥啊！”要不是用翅膀做动作不方便，闭嘴简直都要鼓起掌来。 “哪有这么夸张？这不就是我的一般水准吗？”卢卡说得一点都不脸红。 闭嘴把尾巴对着他：“真不想看你这得意的嘴脸！” “哦对了，刚才修复水晶的时候，有些奇怪的事情。”他忽然想起刚才的事情，伸手把鹦鹉的架子转了一圈，一点不落的讲述了一遍那个窗口的出现和消失。 “你是说，水晶修复的瞬间，那个窗口出现了？”闭嘴倒没有显得非常惊讶。 “是啊，给个解释？”卢卡确定它一定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闭嘴鼻子里发出充满不屑的嗤笑：“这有什么弄不明白的。丹尼尔不是说过，四百年前他就见过这个法杖吗？丹尼尔说的那个菲斯，很可能就是你在画里见到的那位。显而易见，这颗水晶拥有穿越位面的力量。” “啊？这东西有这么厉害？”卢卡举起法杖左看右看。 “仔细回想一下，除了你是被我砸过来的，不管是四百年前那个菲斯，还是一年前回去的小胖子，都是拿着这个法杖的。看来，这东西才是打开位面缺口的钥匙。”闭嘴肯定的说道。 “那怎么才能使用呢？”卢卡盯着法杖上的水晶说道。修复以后，法杖似乎就恢复了原本的状态，在它的帮助下，引导魔力流得心应手，但什么“打开缺口”之类的功能，卢卡一点也没发现。 闭嘴白了他一眼：“别妄想了，那力量至少是大魔导师才能使用的。就凭你这个初级法师，也想——” 它忽然睁大了眼睛喊道：“你什么时候升级了？！” “我升级了？”卢卡自己都没发现。 “你给我站起来，站好了，别动！”闭嘴绕着他来回飞了好几圈。 “不光是升级了的问题，你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还是三阶初级法师，现在已经是三阶中级法师了！”它大声喊道，“一次长了三阶啊！” “你确定吗？”卢卡虽然感觉到自己的能力不同以前，但对于这些等级划分并没有多少研究。 “废话，不信你试试这几个法术！”闭嘴说着再次在桌面上摊开成一本书。 卢卡看向翻开的那一页，上面写着三个魔法，分别是虚构重力、能量牢笼和海市蜃楼。 这三个都是五级魔法，派系分别属于他最熟练的三类：变化系、塑能系和幻术系。 因为不同的法师专注的派系不同，法师的等级和魔法等级并不是一一对应的，比如一个专精塑能系的高级法师，也许连一个召唤系的一级魔法都用不出来。 但闭嘴给出的这三个法术，如果卢卡能学会其中任何一个，就说明他的确进入了三级中级法师的行列。 记忆好这三个法术的阵图，卢卡一天之内第三次进入了精神星空。 这让他有些疲惫，但半个小时之后，他已经可以全无障碍的给闭嘴演示这三个魔法了。 “对了，刚才忘了跟你说，那个水晶重新融合的时候，位置是在这里。”卢卡冲自己的胸口比划着。 闭嘴长大了嘴，半天才重新开口：“白痴啊，让你融合水晶，谁让你把水晶跟自己融合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法杖，现在跟我是一体的？”卢卡脑子刚一动念头，法杖上的水晶就亮了起来。 ------------ 第二零九章 摩天大楼（月票加更） “这应该是好事吧？”卢卡看着忽明忽暗的水晶说道。现在他即使不去引导魔力流，也能对紫晶法杖施加影响。 “好个花生啊？你这个脑袋发霉的烂核桃！”闭嘴一下子勃然大怒，飞到他头顶一阵乱挠。 “有话好好说！”卢卡一只手抓住鹦鹉，另一只手整理了一下乱发，继续说道，“我觉得挺好的啊，用起来比原来方便好多。” “方便是方便了，你说，这法杖是不是挺容易坏的？”闭嘴在他手里拼命挣扎。 卢卡点了点头。在他手里的时候，紫晶法杖就几乎没有几天像现在这么完整过。 “以后一旦这法杖再有损毁，你的精神空间也会连带着遭殃，你还觉得这是好事？”闭嘴大声问道。 “呃……”卢卡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还美滋滋的跳了下去，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会撒下几把土来埋上。 不过他向来心大，纠结了不到一分钟就笑着说道：“反正，不让那个法杖再有损伤就可以了呗！” 闭嘴气得在他手上猛啄两口，趁他一缩手的功夫，飞出窗子，待在桅杆顶上不肯下来了。 卢卡正要跟着出门，船长室的大门又被“砰”的一声撞开。 “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他看着冲进来的奥莉，小声嘟囔着。 奥莉兴奋的说道：“外面出事了！大事！” “还能有什么大事啊？”卢卡拽起外套，一边往身上穿一边问道。 “好多特别大的……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奥莉比划的和说的都一样不知所云。 一走上甲板，卢卡也被吓了一跳。 以沉默死神号为中心，远处的海面上，无数摩天大楼鳞次栉比，填满了所有的方向。 “这都是什么呀？”诺拉扶着栏杆睁大了眼睛。 “是房子吧？”西娅的推测其实挺准确的。 “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房子？”丹尼尔连连摇头。 “楼房呗。”西娅坚持自己的看法。 “楼房也不能有这么高，你仔细看看，足有好几十层呢！谁能盖得起来这种楼房？”丹尼尔大声反驳道。 “这到底是什么呀？”诺拉看见克里特也从舱里走了出来，赶紧问道。 “是幻象。”克里特下了结论。 卢卡赶紧跑到大家跟前：“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我刚才实验新魔法呢，闭嘴一打岔，就忘记收了。” 这就是刚才他给闭嘴演示的那个幻术系的法术：海市蜃楼的效果。 当然，别的法师施放之后，创造出大多是险峻的群山、巨大的生物骨骸、最多也就是法师塔之类的建筑幻景，但对于在钢筋水泥丛林里长大的卢卡来说，脑子里本能浮现的就是这样的高楼大厦。 “下次再用这个法术，看起来得弄点大家能看懂的场景。”他一边解除掉法术效果，一边自言自语着。 返回塔塔岛的行程一帆风顺，比之前预计的还要快了好几天。 卢卡判断不出，到底是因为自己运气好遇上一路顺风，还是因为气温降低，导致深秋的寒风比往年吹得更加猛烈。他在落日群岛才过了不到两年，还没有形成“往年”这个概念。 沉默死神号是第一次在这里停泊，一路上引得不少海盗大惊小怪，不过这些人也很快醒悟，这就是新领主的船嘛，有什么可怕？只是不断打颤的小腿不太同意他们的大脑。 站在甲板上，卢卡的吃惊程度其实也不在他们之下。 塔塔岛烂帆镇的港口一直都很忙碌，平时总有无数挂着黑旗的海盗船在此歇脚补给，也会有用来把货物运走销赃的运输船，甚至黑市的货船偶尔也在此停靠。 但是现在，港口里停泊的，竟然有一多半都是正经的商船，上面的船员显然也不是海盗，一看就是商船上的水手。 “最近他们是连船带人一起抢了吗？”卢卡疑惑的问道。 抢船这事他以前常干，不过如果抢来的船数量太多，一时也不好出手，只能放在船坞慢慢等。 对于海盗来说，眼前立刻能换成钱的东西，才是有价值的。等着几个月后兑现？笑话，干这行的，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能有明天，怎么会去想几个月后的银币？ 带着大家走到码头上，再仔细一看，卢卡更觉得不对劲了。 那些商船上的水手和商人，虽然偶尔有人带伤，但行动自由并没有受到任何限制，有不少还在码头上闲逛。 这还不算，有几艘船上的商人，正在栈桥上跟一些海盗商量着什么，不一会似乎达成了协议，双方一起开始从船上搬取货物。 “这是打算抢暮光镇的生意吗？”卢卡完全搞不清楚情况了。 忽然，一只肥硕的大手从他斜后方出现，带着风声拍向左边肩膀。 一眨眼的功夫，奥莉便扭住这只手的腕关节，向后一掰。随后，丹尼尔揪住这不速之客的衣服，把他整个人向外扔去。 肉山一样的身体撞在矮墙上，常年风吹日晒的墙体没能禁住这么大的冲击，稀里哗啦变成一堆碎砖。 “我就是想打个招呼而已，你们至于吗？哎呦疼死我了！”外号“屠夫”的胖海盗哈肯揉着大腿，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看来大量脂肪提供了足够的防护，墙都塌了他竟然都没事。 “屠夫船长？你怎么在这里？”卢卡不记得这胖子的名字，外号倒是没忘。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啊？领主你没流放我吧？”哈肯拍着身上的尘土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么好的天气，你不应该在海上抢劫吗？怎么会在码头上溜达？”卢卡退了一步，飞舞的灰尘让他鼻子一阵阵发痒。 “我本来也想去的，这不是，你授权处理塔塔岛事务的那个凯特女士，给我找了一个新活儿。”哈肯又挠了挠头发，更多的尘土在太阳下飘荡。 “什么活儿能让你放弃海上的营生啊？一定很有赚头才行吧……阿嚏！”卢卡终于打出来一个喷嚏。 ------------ 第二一零章 换种方法去抢劫 卢卡连续打出四五个喷嚏，才渐渐停了下来。 哈肯等他彻底结束，靠近过来说道：“我现在负责这港口的商船进出，原来那几个小子根本管不过来。” “对啊，我还想问呢，这里这么多商船是要干什么？” “就是我们收了钱，还有一开战，就这样了！”哈肯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但卢卡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不如我们去问凯特吧。”奥莉建议道。 “对对，现在这些活儿，都是凯特女士安排的，她也一直等着你们回来呢！”哈肯连连点头。 “那走吧。”卢卡带着大家返回领主驻地。 码头距离驻地只有七百多米，本来应该走得很快才对。 可是菲尔一直在东张西望，不断的偏离正确方向。这也罢了，连带着林德也跟着他乱跑。路上的海盗一看就卢卡就弯腰行礼，退到一边，但是看见林德的身材，就忘记了本就不怎么熟练的礼貌，先是远远观望，后来发现这个大个子其实性子很温和，远看就发展成了围观。 等到卢卡把这两个乱跑的家伙缉拿归案，带回领主驻地，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七百米！让你们弄得走了一个小时！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时间很紧啊，就算我能等，太阳能等吗？”卢卡抱怨道。 “我这不是想找找看，哪里的房子适合当实验室吗？”菲尔狡辩道。 “那你找到了吗？”西娅问道。 “我觉得这个就挺好！”菲尔指着面前一座气势不凡，还带着庭院的建筑说道。 “废话，当然好了！这是我的领主驻地。”卢卡用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凯特早已获知沉默死神号返回的消息，站在庭院门口等了很久。 奥莉直接扑了过去，两个人抱了好一会才分开。 凯特这才笑着说道：“欢迎回来，船长。有很多事情需要向你报告呢。” “我猜也是。”卢卡跟着她穿过庭院，走向里面那座三层楼的大门。 丹尼尔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那个格雷呢？怎么没见到，不会跑了吧？” 一个充满怨气的声音在门里响起：“领主大人不是不让我离开这个驻地的范围吗？” 卢卡他们走的时候，格雷没来得及问，所谓“驻地范围”，是不是包括外面的庭院。他不太敢拿自己做实验，只好一直窝在房屋之内。 大家来到书房坐定，卢卡首先开口：“凯特姐，这岛上你管理得好像很不错嘛！” 凯特微笑着答道：“这些海盗，其实比那些贵族更好相处。而且，他们非常惧怕你，所以我做事也不会有什么阻力。” “别光顾着谦虚了，说正事吧。那些商船，还有那个屠夫哈肯，都是怎么回事呀？”卢卡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在询问自己岛上的事务，倒像搬着板凳磕着瓜子要听八卦的架势。 “是这样的。”凯特说着走到挂在墙上的海图前面，“我们不是说过吗，塔塔岛以北的区域，属于联盟和帝国都没法完全控制的海域。” “嗯，所以海盗才能肆无忌惮的去抢劫。”卢卡点点头。 “是的，我只不过让海盗们换了一种抢劫的方式。”凯特说道。 “什么意思？”不仅是卢卡，就连跟她最亲近的奥莉也没听懂。 凯特解释道： “要通过那片海域的商船，只要给我们上缴一定数额的过路费，在出航前通过落日快递寄过来，我们就不再去骚扰他们。” “如果肯花更多的钱，还可以把‘过路费’升级成‘保护费’，这样，就不仅仅是不会遭到我们抢劫，相反，我们还会帮他们打发掉那些对方阵营的私掠船。” 奥莉惊讶的问道：“这样子，那些海盗能答应？” 凯特微微一笑：“海盗们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只要有银币入账，他们才不会管是不是抢来的。” “可这样的话，海盗们的危险系数也大了不少吧？”卢卡的顾虑的确有道理，那些海盗以前要对付的，不过是没有什么武装的商船，按照凯特说的方法，他们现在需要面对的，可就是全副武装的私掠船，甚至还有可能惹上帝国或者联盟的海军。 凯特答道：“所以啊，我让格雷帮忙，把那些海盗重新编了一下队。其实也不用像海军那样形成有战斗力的舰队，只要船够多，声势够大，就足以把那些私掠船吓跑了。别忘了，我们可还有沉默死神号这样的招牌呢。” 卢卡还是有些不放心：“吓唬那些私掠船是够了，海军呢？双方的海军不会来找麻烦吗？” 这次轮到凯特吃惊了：“怎么，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这半个多月我们都没靠岸，一回到岛上就往这里跑，除了那个哈肯跟我们说了几句不明不白的话，什么消息都没来得及打听呢。”卢卡这两个月真的有点忙。 “十三天前，布罗恩帝国和六月联盟正式开战了。第一次战斗的地点是在裂石港以南的海域，战斗持续了三天，帝国小胜。”凯特说着，递过来一张落日快递的快报，上面详细的写着双方的舰队规模，船只数量和种类之类的信息。 卢卡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没空来管我们的闲事。” “不错，我估计，他们不仅是没空管，而是尽量不来招惹，免得让我们去对面帮忙。”凯特说道。 “那么，码头上那些商船，也都是被战事赶到这边来的？”卢卡把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是的，他们的航线或者目的地现在不是正在打仗，就是处于战争的前沿，继续带着货物航行无异于自投绝地，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暂时开放了港口，让他们可以用货物换取航行物资，能够安全返航。”凯特说着有些不安，她知道这件事做得有些超越了自己的权限。 “这是上周的货物记录。”格雷虽然没有离开驻地，但一直在帮忙计算货物信息。 对凯特的所谓“越权”，卢卡本就没太放在心上，他一直觉得，奥莉的这个姐姐，有些过于谨小慎微了。现在看见这一串串的数字，更加把那些小事抛在了脑后。 “这比抢劫赚多了好不？”卢卡喊了出来。[.] ------------ 第二一一章 一出好戏 一秒记住【旗 .】，热门免费阅读！ 卢卡看完手上的账目，得出两个结论： 一：明目张胆的收保护费，是比直接去抢更加赚钱的方法。 二：发战争财，是比收保护费更加赚钱的方法。 可是，即便海盗们认可这个方法，那些商人的想法真的这么容易转变过来吗？ 听到卢卡的这个疑问，凯特笑着答道：“当然不像我们说得这么简单，让商人相信我们，还是演了一出戏的。” “演戏？什么戏？”卢卡问道。 忽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好久不见啊，莱斯特船长。”新海平线号的船长，卢卡私人商队的领队莱昂.埃蒙森走了进来。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在这里？”卢卡站起来招呼他坐下。莱昂本人，的确是很久没见到，但是他寄过来的银币和宝石，每个月可都是准时抵达，不见不散的。 莱昂答道：“这不是，我一听说你拿下了塔塔岛，就觉得肯定有用到我的地方，所以立刻开船往这里跑。可当时我在最西北边的木槿岛上，手头的货物也还没出清，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到这岛上的时候，你都离开好几天了。” 凯特跟着说道：“刚说到演戏，人就来了。这位埃蒙森船长，就是我刚才说的那出好戏的导演兼主演。” “听起来很有趣啊，有剧本吗？拿给我看看。”卢卡来了兴趣。 “这个真没有，我是即兴发挥。”莱昂详细解释起来，“刚到这个岛上，码头的海盗就把我交给了凯特女士，当时我真是吓得够呛啊！” “就是，你竟然就这么跑到海盗窝里来了？”卢卡也很佩服他的胆量。 “倒不是我胆子有多大，你给我的那张海图，在你拿下这岛的时候，表示危险的颜色就从这附近去掉了。要不我怎么敢啊？” “后来，跟凯特女士交流了一下，我们也觉得，收保护费这事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以后万一局势有变，帝国和联盟不再这么势均力敌，想要赚这个钱，可就有难度了。” “她当时正在发愁，那些商船根本不相信，也不敢跟我们打交道。所以，我就让咱们的商队当了一次广告牌。” “我让咱们的商船上，都挂上血色法杖旗——没有骷髅的那种，不是海盗旗，然后去那片最不平安的海域来回转。这岛上派出的海盗远远跟着，一有其他商船靠近，就去抢上一回，我们的商船却在旁边大摇大摆的开过去。” “被抢的船上要是有胆大商人提问，那是最好。如果没人敢说话，那些海盗船的船长就跟水手来一次自问自答，就是‘为什么不去抢那艘船？’，‘笨蛋，那艘船交了保护费的，受我们保护！’诸如此类的。” “然后，他们也不伤人，直接把那些商人放走。没多久，整个落日群岛的商圈就都传遍了，保护费一共收了多少份我不清楚，但回帆港那个代收点，看前几天的日报，可都快被挤爆了！” “刚才凯特女士说我是主演，其实我也没干什么，那个海盗船长才是第一主演！” 卢卡问道：“那是哪个船长啊？” 卢卡不记得在这塔塔岛上有其他熟人，只有一个格雷似乎还算符合要求，可他没有船，还被自己禁了足，肯定没有办法去演这一出戏。 “就是那个胖胖的哈肯船长，现在应该在码头上管理商船进出的那个。”莱昂给出的答案和卢卡的设想相去甚远。 “怎么会是他？”不仅卢卡，奥莉和其他人也非常惊讶。 “等等，我们不是约定过吗？太凶残的海盗，我们不能用！那个屠夫，一听这外号就不是什么好人！”诺拉对这里的海盗还是有不少成见，毕竟她差点被当作奴隶卖过来。 凯特说道：“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一查证才发现，那个哈肯，根本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叫这个外号，只不过是因为在成为海盗之前，他原本就是一个屠夫啊。” “你别说，长得还真挺像屠夫的。”卢卡回想了一下哈肯的长相，差点笑出声来。 凯特继续说道：“他原来在亚托岛开了个肉店，说起来还是我和奥莉的同乡。自从帝国占领了亚托岛，他的肉店的位置刚好正对港口，就被强行征收为军事用地了。给的那点补偿款，干什么都不够。那个哈肯还算有一身力气，一咬牙用那钱买了一把弯刀，找了艘船干起了抢劫的活儿。” “我虽然在亚托岛生活了十二年，但以前并没有见过他。还是这个哈肯自己认出了我来。” 奥莉忽然问道：“你是说，那个胖子，就是做的香肠特别好吃，一直给咱们家供货的那个？” 凯特点头：“就是他。” “你们都认可就好，我也觉得他挺机灵的。”卢卡对哈肯的印象其实并不算很差。 停顿了一下，他又问道：“那么，码头上那些受伤的商船水手，都是不小心被战争波及的？” 凯特说道：“有些是不小心闯进了交战范围的，有些则是没有给我们交保护费，被那些私掠船抢了，赶过来交钱寻求庇护的。” “很好，反正这事有得赚，风险也能接受，就按这个方向继续吧。”卢卡这个结论，算是给出了塔塔岛的官方许可。 格雷在旁边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道：“联盟和帝国已经开战了，莱斯特领主，你不去帮忙吗？” “帮忙？帮谁？为什么要去帮忙？”卢卡笑着反问道。 “你不是跟泰勒执政官很熟的吗？他还给你写了信！”格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卢卡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我是个海盗，不是联盟或者帝国的雇员。我和泰勒的交情，只限于他出钱，我办事。即使是这样，接不接他的委托，也完全看我心情。” “可这次是开战了啊！”格雷喊道。 “是啊，事关落日群岛的政局和战事，作为中立海盗我更要置身事外了。”卢卡特别加重了“中立”两个字。 ------------ 第二一二章 平衡的支点（打赏加更） “中立？海盗什么时候变成中立的了？”格雷大声辩驳道。 的确，虽然在明面上，海盗们不为正规海军所容，但实际上，很少有海盗能做到完全中立。 大部分海盗在抢劫时，都会避免返回自己作为普通人曾经生活过的地点。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怀念故土，自从当上海盗开始，那些过往的生活就已经和他们彻底决裂。 只是谁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即使是最穷凶极恶的海盗，也难保会不会牵挂着什么东西。即便没有什么可挂念的，如果让海军顺藤摸瓜找出身份，难保不会露出自己的弱点。 海盗们大多没什么文化，当然也不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句卢卡出生地的古语，更不是什么君子。他们只是凭借着本能，避开了最危险的方向。 当然，也有少数海盗不仅要回去，还要大张旗鼓的回去，把整个岛抢上一圈，摆出一副“大爷现在混得比你们好”的姿态，耀武扬威一回。 只不过，这样的海盗大多没开心多久就会被海军击杀，有几个运气好活到现在的，也都被卢卡他们排除在塔塔岛的主要人员之外。 虽然某一方的私掠许可证不是那么容易弄到，但海盗们在抢劫海域上的取舍，也给他们偏向一方提供了可能性。 当年的爱德华.休就是例子，几乎从当上海盗领主开始，他就完全没有犹豫的选择了与帝国合作。 所以现在，当卢卡说出“中立”两个字时，吃惊的不仅是格雷。 就连看六月联盟最不顺眼的莱昂，也已经做好了卢卡会去帮助泰勒的准备。 “为什么？”莱昂问道。 “你们想想保护费啊，我们刚刚有点起色的保护费啊！”卢卡眼睛里首先看见的还是银币。 “如果联盟和帝国很快分出胜负，那我们的保护费还怎么收？商船愿意交这个钱，还不是因为除了有海盗的威胁，对方的海军和私掠船也会造成麻烦吗？” “再说，不管是帝国还是联盟，万一哪方统一了群岛，你们说，这海域还能有海盗的位置存在吗？” 格雷立刻表示反对：“你要是帮助六月联盟，收拾掉帝国，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卢卡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太小看泰勒那个老头了！” “他现在跟我这么客气，只不过是因为有一个危机，除了我们以外没人能够解决。” “等解决掉了太阳危机，又没有帝国这个最大的威胁，你觉得，他下一步要对付的会是谁？如果是你，你会容忍塔塔岛这样的势力存在于你眼皮之下吗？” “可是……”格雷好半天才想出下一句说辞，“一旦联盟取胜，你可以不当海盗了啊！海军不也挺好吗？或者当个商人，钱也是很多的！” 卢卡笑了出来：“海军？你开什么玩笑？就那种每天起早贪黑训练，时不时还要受上面的气，泰勒给了命令连问都不能问，只能执行的玩意？” “还有商人？做个生意赚多赚少不一定，反正税一点都不能少交，不等海盗来抢，泰勒的人就先在岸上抢一回的那种商人？” “我在这里收收保护费抢抢船，高兴了就出海去钓钓鱼，心情好了放几个魔法，心情不好就去整整那个太阳危机。你告诉我，能逍遥自在的做我的海盗，我有什么理由去趟那趟浑水？” “可海盗终究是恶名昭彰，让人唾弃的行当啊。”格雷已经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了。 “喂，这话你敢不敢到码头上去说一次？”卢卡也有一点生气，“我这个海岛领主，手里的怨魂绝对比泰勒和那个什么帝国皇帝少得多！只不过，他们连亲自动手的胆量怕是也没有罢了。” “别生气啊，反正他说了也没用。”凯特劝解道。 “那我们不管他们怎么打，安心待在这里收保护费发财？”奥莉稍微有点失望，倒不是她想要去帮某一方，而是遗憾自己将要错过这么大的热闹。 “谁说我们一点不动了？”卢卡的回答又翻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平衡？”这次，莱昂最先明白了卢卡的意思。 有人能和自己想到一块去，卢卡高兴的点了点头：“没错。对我们最为有利的，应该是他们双方谁都不能取胜，战争拖上一阵，但不能太长，随后双方签署协议，恢复原来那种‘互相看着不顺眼，却又干不掉你’的状况。” “他们双方都不想要平衡，我们想要的话，就要自己来做这个‘支点’！” “也不需要在明面上帮助谁，只要在合适的时候，骚扰一下补给舰队，或者在谁的后方搞点麻烦出来，这样的小事，海盗们做起来也得心应手吧？” “等一下把所有和这次战争相关的消息全都送过来，我们几个今晚好好研究一下具体怎么去做！” 奥莉也兴奋了起来：“这么说，我们又有架可打了？” “你还没打够啊？”自从他们开始讨论群岛形势，菲尔就在沙发上开始打瞌睡，现在终于被奥莉吵醒。 他打了个哈欠说道：“我不管你们那些大人的事情，我的实验室怎么办？” 卢卡一拍脑袋：“我都把你给忘了！凯特，这件事需要你帮个小忙！” 他把菲尔要建个实验室的事情和凯特说了一遍，又嘱咐道：“别小看了这熊孩子，讨价还价别犹豫，稍微一松懈他就能把你吃得渣都不剩！” 经过了一个忙碌的夜晚，卢卡基本弄清了现在战争的局势和自己需要做的事情。 菲尔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自己的实验室，位置就在卢卡的领主驻地。一间在顶楼，为了那些需要阳光的草药设置，另一间在地下室，为调配那些光敏药剂所用。 只是在将来售卖的利润上，菲尔这次吃亏不少，这从他一直撅着的嘴就可以看出来。 卢卡当然清楚，现在最优先要解决的，是那个太阳危机。联盟和帝国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也和这个危机不无关系。 如果不是骤降的气温让过冬物资价格飞涨，双方也不会在仓促之间燃起战火。[.] ------------ 第二一三章 你的船呢？ 第二天，卢卡仍然没能摆脱那些堆积如山的战事报告。 船员们齐聚领主书房，这也是在沉默死神号上养成的习惯，大家是把这个书房当作了船上的休息室，同样有舒服的沙发，唯一不方便的是没有用来烧水泡茶煮咖啡的炉灶。不过，只要开门对着走廊吩咐几句，驻地的仆从就会把吃喝端来，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遗憾。 在卢卡对着布罗恩帝国几个火药库的位置发呆的时候，丹尼尔推开了门。 今天，他来得有点晚。他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发现这里除了船员们之外，只有凯特和莱昂两个，菲尔和林德并没在这里，而是在楼上的实验室里布置那些器械。让丹尼尔在意的是，格雷也没有在。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到卢卡旁边说道：“那间谍不在最好，我昨天想了一晚上，一直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卢卡抬起头来问道。 “我们这些计划，都让他在旁边听着，特别是跟六月联盟有关的那些，你难道不怕他会把消息传出去吗？”丹尼尔双手按在桌上问道。 奥莉也被他提醒，跟着说道：“是啊，就算他现在跟联盟海军没法联系上，可只要给落日快递写封信，在他们的日报上发个声明，我们的计划不久全都曝光了？” 卢卡笑了出来：“就算他不去，泰勒也知道我会怎么做的。” “那为什么？” “这封信是昨天晚上送来的，”卢卡指了指桌上的一个信封，“寄信时间在开战之后，但是里面的内容仍然是原来那一套，根本没提过这场战争。” “他没有要求你帮忙？”丹尼尔惊讶的问道。 卢卡摇了摇头：“没有。泰勒是个聪明人，他当然能够判断出我们的立场，不会提这种肯定会被否定的要求。” 说完，他把信递给距离最近的丹尼尔，示意大家传阅一下。 “那他寄这封信干什么？单纯问候吗？”奥莉看完信问道。 凯特也读完了信，想了想说道：“你看信上的时间，正好是开战的第二天。在这种时候，泰勒写这么一封信，大概是想要告诉我们，他早就知道我们不会帮他，但希望我们也别倒向帝国那一边。而且，他对这一点似乎挺有把握的。” “一张写满废话的纸，你怎么看出这么多来的？要我说，他就是闲的无聊了！”西娅躺在沙发上，连上半身都懒得抬一下，伸手把刚看完的信递给了旁边的诺拉。 “泰勒大概没这么闲。”卢卡笑着说道，“他的意思，应该就是凯特说的那样，告诉我一声：我知道你会这么做的。” 一阵敲门声传来，随后是驻地仆从的声音：“领主大人，哈肯船长求见。” “那个屠夫吗？请他进来吧。”卢卡说道。 几分钟后，哈肯走进了书房。 “哈肯船长，来的正好，我刚才还想找你呢，请坐下说话吧。”卢卡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 “莱斯特船长，你太客气了，叫我阿格斯就好。”哈肯看了一眼那排座椅，挑了一个距离丹尼尔和奥莉最远的坐下，他的手腕和后背到现在还在疼着。 “我是来送这周进出港的商船货物清单的。”胖子还没坐稳，就又站了起来，把一直攥在手里的一卷羊皮纸递给卢卡。 卢卡一边检视清单上的内容，一边说道：“坐，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哈肯重新把自己扔回了那把椅子。 卢卡看完，把清单交给凯特，又对沙发上的西娅说道：“别光懒着，你也看看上面的数字去，算一遍没问题就拿去归档。” “哦。”西娅很不情愿的从沙发上爬起来，凑到凯特身边一起查看。 “哈肯船长，”卢卡这才转过身来说道，“你的船去哪儿了？” “这个……”哈肯没想到卢卡问得这么直接，也只好直接回答道：“沉了！” “怎么沉的？我记得你那艘船挺结实的啊！” 哈肯垂头丧气的说道：“别提了，当初那个力量试炼，我不是去找帝国海军的麻烦了吗？那几艘船还真挺不好对付的，当时我的船就带了不少伤回来。” “我虽然找人修理了，一时大意没有把船整体拖到岸上检修，没想到那个时候，那船的龙骨就已经受损，我又开着她跟着埃蒙森船长的船溜达了将近一个月，”他指了指莱昂，又抹了把汗，“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一阵侧风，所以就……好在当时她就在塔塔岛附近，船上的人都被救了起来。” “你真的需要一个好一点的船木工。”丹尼尔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再买一艘船啊？”卢卡问道，要知道在塔塔岛上，除非你是元老会的，否则，没有船必然矮人一头。 “我也想啊，可是大船买不起，小船又看不上。拖了一周，我的那些水手也待不住，都各自找了出路，要不是凯特女士给我提供了码头上这个机会，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哈肯答道。 “那如果你现在有一艘三桅战船，重新召集水手，需要多久可以出航？” “这个很快啊，我的大副和水手长也肯定不愿意一直在码头上搬箱子！” 说完这话，哈肯才后知后觉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啊！领主你要给我一艘船？！” “不是给你，是卖给你。”卢卡当然不会这么大方。 “可我现在没那么多钱啊。”哈肯又泄了气。 “买船的钱，你先支付三成，剩下的可以分期支付，每个月拿出余款的十分之一就行，连续付一年，多出来的那两个月，就作为利息了。”卢卡这个条件其实挺黑的。 但哈肯现在并没有太多选择，只要有船比什么都强。 “那船需要过几天给你，记得这次找个好点的船木工啊！”卢卡亲自送哈肯出门，离开的时候嘱咐道。 “你哪有船啊？”奥莉问道，要不是卢卡说清楚要卖给哈肯的是一艘三桅战船，她差点以为卢卡是要把游隼号卖了。 “现在还没有，我们去抢一艘呗。”卢卡说道。 ------------ 第二一四章 意料之外的因素 “手里没船你就敢答应别人啊？”奥莉忍不住的想笑。 “我也不是没船，就是没有合适给哈肯的而已。”除了游隼号和沉默死神号，卢卡手里还真的颇有几艘船。 莱昂负责的那个船队，所有的船按照协议，都属于卢卡本人说有。 不光这些，现在塔塔岛的船坞里，有一些被拖来售卖的商船，卢卡也有权力按比例收走几艘。 只是这些船全部都是商船，虽然有的个头不小，但船身大多宽大臃肿，要是用来当海盗船，那简直就是绝佳的海上活动靶。 卢卡又不是想让哈肯去送死，他还要给那胖子安排一些活儿去干，当然不会用这种船来对付。 要想弄到火力强劲、装甲厚实的战舰，帝国海军是他的第一选择。不像六月联盟的那些商人，建造战船也总想着多留出几个货舱来，帝国海军的那些船，一看就是为了海战而打造的利器。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小问题：去哪儿抢呢？ 卢卡把一张大号海图在桌上铺开，按照战事报告里面的资料，在海图上摆上代表船只的小石头。仔细看了半天，他把手指向塔塔岛东北大约三百海里的位置。 “这里有东西吗？”奥莉看着海图上那一片空荡荡的水域问道。 “战报上说，双方海军在这里——”卢卡的手转向塔塔岛正北，排布了几十颗两色石子的地方，“正在交战，不管谁输谁赢，帝国的舰队肯定要回去修理补给，再往北虽然也有港口，但刚刚给第二舰队补给过，他们一定会选择向东南，也就必然从这里经过。” “这主意好，我们在路上等着，他们来了就抢！”丹尼尔说道，他一向喜欢开阔水域。 凯特却显得忧心忡忡：“只是为了抢一艘船，有必要在这里埋伏吗？帝国这一战获胜的可能很大，这个舰队里虽然没有战列舰，最大的也就是C级的盖伦帆船，可数量说不定有二三十艘，难度是不是太大了？” 卢卡还没说话，诺拉抢先说道：“多点好，少了恐怕不行。” 凯特愣住了，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她是说，要是船少了，等我们打完，还真不一定能找到一艘整的。”奥莉解释道。 凯特并没有见过沉默死神号的真实火力，还是有些犹豫。奥莉正打算详细说一下过往战绩，却发现卢卡也皱着眉头，有些担心的样子。 “怎么？太久没打海战了，忘了我们火力有多猛了？这舰队又没有战列舰，就算有，只要数量不超过三艘，咱们也对付得了！”丹尼尔自信满满的说道。 “不是担心那个，我是怕咱们这一次打得太狠，让胜利的天平向六月联盟那边倾斜过多。”卢卡说道。 “怎么会？联盟的战船怎么看都是处于劣势啊，战报上也是帝国一直在占便宜，要想平衡，应该多打掉几只帝国舰队才行吧？”奥莉觉得这事太明显了，一目了然才对。 “你们说，落日群岛谁最有钱？”卢卡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反正不是你！”西娅听着他们讨论战争局势，一直没能插上嘴，听见“钱”字，终于可以说一句话了。 “如果不考虑落日快递的话，那肯定是泰勒啊。”奥莉答道。 卢卡说道：“就是这个问题啊。在战争初期，布罗恩帝国船坚炮利，取得一定优势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一点，我想泰勒也清楚，现在包括几个月后的局部损失，应该都是他能够承受的。” “可是战争时间如果拖长，帝国损失的战力想要补给，就需要大量的银币。可就我这一年所见，布罗恩帝国的统治方式，一直在遏制领地的商业发展，再加上他们一直在倾尽全力建造战舰，恐怕国库不怎么充盈。” “而且，如果战事持续，被布罗恩帝国武力占领，好不容易压制住的那些岛上的原住民，怕是也要搞点事情了吧？” 凯特也点了点头：“很有道理，这样看来，只要六月联盟能够撑过最初的这几个月，就很有可能最终获胜。” “现在判断谁会获胜还有点早，说不定会有些意料之外的因素影响事情的走向呢？”卢卡笑着说道。 “你说的这个‘意料之外的因素’，就是我们吧？”奥莉也笑了出来。 她抬起头，两人的视线恰好汇集到一处。 似乎时间也已经凝固，奥莉呆立着，赫然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早已不是一年多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乎乎到处乱撞的菜鸟法师了。 一年半的时间，改变了太多的人和事，好在卢卡那没心没肺的笑容一直没有改变。 奥莉猛地转开了目光，但脸上的红晕和不断加速的心跳却难以掩饰。 “我们还抢不抢帝国那个舰队了？”丹尼尔忽然很煞风景的问道。 卢卡想了想说：“抢！现在就去准备，大不了抢完了再去骚扰一下联盟的补给仓库。” “那太阳危机怎么办？”诺拉指着窗外问道。 “菲尔说要完整解读那些资料，至少还需要十来天，再加上安置实验室的时间，可能要半个月才能给我们研究结果。我们总不能在这里懒上半个月吧？”卢卡估计着，等到自己回来的时候，菲尔都不一定能把这些事理顺。 一决定要出去抢船，沉默死神号的船员全都提起了精神，动作也比平时快了很多，短短两个小时，就准备好了所有补给和弹药，扬帆出港。 第二天的黄昏时分，距离预计的地点还有不到一百海里航程，卢卡准备好好养精蓄锐一晚，明天打一场漂亮仗。他这个“漂亮”的意思是，火力稍微收着点，别把对面全都轰成碎木头。 忽然，克里特大声喊道：“前方有战斗！” 他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说出具体的情况：“一方是四艘三桅盖伦帆船，挂着帝国旗帜，另一方是一艘双桅商船，呃，挂着我们的保护旗。” “保护旗？就是说那商船给我们交过保护费？”卢卡确认了一下。 ------------ 第二一五章 一艘整船 “保护旗？就是说那商船给我们交过保护费？”卢卡确认了一下。 克里特答道：“是的。不过这里已经超出了我们承诺保护的范围，所以，商船被攻击不会影响我们的信誉。” “那我们还管不管啊？”奥莉其实早就跃跃欲试了。 卢卡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立刻做出了决定：“管！当然要管了。你没看见那四艘船都是崭新的盖伦帆船吗？” 诺拉听了，立刻冲向下层的火炮甲板。 “喂，无论如何，你也得给我留一艘整的啊！”卢卡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那艘商船其实也是自己作死，离开塔塔岛附近海域，竟然忘记换下那个血色法杖旗来，虽然旗子上没有骷髅，但帝国海军看见，也一样把他们视为海盗。 商船的船长一发现自己的疏忽，掉头就往塔塔岛方向逃。 无奈他的船是一艘专业商船，腰肥肚大吃水深，为了多装点货物，还把本来就不多的六门火炮也拆下来改成了货舱，所有火力就只剩下船头那一门小口径回旋炮，想要打几条鱼都够呛。 而他的对手，那四艘盖伦帆船，则是落日群岛最先进的船型。不同于臃肿的老式卡拉克帆船，这些新型战舰船身细长，线条流畅，传统设计里高耸的尾楼在这些船上被隐藏到了船身之内，重心降低也让它们操纵起来更加灵便。 无论是速度、火力还是灵活度，商船看起来都没有一丝逃脱的可能。 然后，沉默死神号出现在了商船的视野之内。 一开始，商船的老板更加惊惶，因为这里距离塔塔岛着实有段距离，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来的竟然是一艘海盗船。 当瞭望手喊出“血色骷髅旗”的时候，商船老板略微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笃定那些海盗会帮助自己，毕竟这里不是对方承诺过的海域，但那艘船一看就战力不俗，后面追赶的帝国海军肯定也要打起精神来应对，自己也就可以趁机开溜。 可前方那艘巨大的海盗船，在距离商船还有好几百米的时候，忽然降下了全部船帆，原地转向九十度，把侧舷对准了这边。 这是即将开火的标准姿势。 商船船长的脑门上再次冒出了汗。以他这船的灵活度，躲避动作是肯定做不出来的。 “船长，我们怎么办？”商船的大副焦急的问道。 他的船长没来得及回答，炮火的轰鸣已然从前方传来。无数炮弹遮天蔽日的飞来，让人一时有种错觉，那不是对面船上的火力，而是漫天遍野的乌鸦。 商船老板也不再回答，和大副一起抱着头蹲在船舷之后。其实，这个动作没有任何作用，那种密度的炮火，就是躲在石墙后面也能被打穿，何况商船这不怎么坚固的木头船舷呢？ 几秒钟后，商船的船长、大副和所有船员，全都以同样的姿势，长着大嘴仰面朝天，看着从头顶飞过的炮弹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炮弹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从商船上方越过，擦着那两根桅杆和已经摇摇欲坠的船帆，却连一丝尘土都没落到船上。 然后，从那四艘盖伦帆船的方向，传来连绵不断的，炮弹击中船壳的撞击声。 商船船长反应很快，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时机。他大声喊道：“满帆！全速前进！” 这一轮炮火是不是能完全阻住后面的追兵，商船船长不能确定，但至少会拖慢他们的速度。 沉默死神号上，卢卡也是一脸焦急。 他举着望远镜仔细看向对面，阻挡视线的商船很机灵的开走，四艘盖伦帆船的身影清晰的出现在单筒望远镜的镜片后面。 两艘直接断成两半，一艘主桅杆从中折断，另一艘船体上破了一个大洞，也不知道还能浮在水面上多久。 “我不是说给我留一艘整船吗？”卢卡的声音都快带上哭腔了。 开火的工作仍然是诺拉、克里特和丹尼尔合作，完成了所有炮击，他们从下层的火炮甲板返回，正好听见卢卡的抱怨。 “留整的太难了！”诺拉显然是给自己收不住手找借口。 “这样打得痛快啊！”丹尼尔连接口都懒得找。 还是克里特指出了一条明路：“那边的一艘，船身完全没有受损，只是损失了主桅杆而已。另外一艘的桅杆是完整的，这两艘船规格几乎一样，拖回船坞拼一下就是一艘整船了。” “好吧。”卢卡只好妥协，要不他还得再去找一波海军来。 说话的功夫，商船已经驶到近前，打出一串表示感谢的旗语，卢卡看不懂也懒得去看，完全不去理会擦肩而过的对方，沉默死神号直奔那四艘船的残骸而去。 奥莉手持巨剑警觉的站在甲板上，对方有一艘船只是桅杆折断，上面有一战之力的水手怕是还留下不少，虽然她对自己的剑术和卢卡的魔法有绝对信心，但接舷之后，一场恶战总还是免不了的。 快要进入对方射程的时候，卢卡收起望远镜，从背后抽出紫晶法杖。 几轮冰雹术过后，对方用来最后一击的那些火药也都冻成了冰块，只剩下一船士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卢卡给自己加了一个幻音术，对着唯一一艘还有点战斗力的船喊道：“海军士兵们听好！你们现在弃船，跳到水里，我就不会再赶尽杀绝！” 训练有素的帝国海军果然和海盗不同，竟然没有一个人听从卢卡的威胁往海里跳，而是纷纷拔出武器，摆出防御的姿态。 “我说话是不是一点威严都没有啊？”卢卡收起幻音术，略带沮丧的问道。 “那倒不是，他们还是挺怕你的，都在哆嗦呢。”克里特否认了他的自我否认。 “那他们怎么不弃船啊？”卢卡无奈的摇了摇头。 奥莉用剑柄戳了戳他的肩膀：“你不看看天气，这温度你让他们往水里跳？直接在海里冻死，还不如跟我们拼死抵抗一下呢！” “也是，可一个个去打很麻烦呀。”卢卡说着，手持法杖再次开始施法。[.] ------------ 第二一六章 横扫一切 塔塔岛的清晨，一般是在那些宿醉未醒的海盗的呕吐声中到来的。 码头上，负责登记来往船只的海盗中，最不起眼的那个名叫马特。 最近，他的运气非常不好。 先是几星期前，马特一直跟的那艘海盗船，说沉就沉了。他差点被淹死不说，被救上来以后，那个胖子船长又犹犹豫豫的不买新船，这让他完全失去算了收入来源。 海盗们过了今天不想明天，身边大多没什么积蓄，有了钱也会直接扔到酒馆或者妓院去，所以，失业就等于挨饿。 好在新领主委派的主管凯特女士正在招募人手，去管理塔塔岛越来越多的过路商船。马特跑去报了名，能认识几个字，给他带来了不小的优势，这一点，比他原来那个胖船长都要强。 好不容易有个稳定的活儿干，可坏运气还是不肯放过他，他竟然被分到了凌晨这一时间段上。 马特的值班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到第二天早晨八点。他手里拎着提灯在栈桥上溜达，止不住的打着个哈欠。没有怀表，他只能从钟楼那边的闪了三下的灯光上判断，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 没有什么船会选择这个时间进港，除非是那些被火炮打了好几个洞，不赶紧回来就要沉在外海的。 马特把提灯放到脚边，找了个木桶坐下来，这几天的风更加冷了一些，值班的时候不允许喝酒，他只好掰开随身带的面包干慢慢嚼着，希望肚子里有点食物可以让自己暖合起来。 嚼了几口难以下咽的黑面包，马特猛一抬头，发现一根直径足有一米的木头柱子赫然出现在面前，并且直直的向他的脸上插过来。 他的反应本来就不算快，现在又被冻得手脚发麻，脑子想要躲开，身体却不听使唤，眼看就要被那根木头直接撞到海里去。 距离他的鼻尖几厘米的时候，那根木头忽然转了方向，擦着他的耳朵戳了过去。大难不死的马特大口喘着气，想要站起来却脚下一软，横着摔在了栈桥上。 小山一样高的巨船缓缓入港，最上层的甲板上，卢卡焦急的喊道：“哎呀，我就说这桅杆不能这么摆！你们看，戳伤人了吧？” “没真伤到吧，我躲开他了！”丹尼尔对船的控制很有信心。 一个身背巨剑的身影从船边的门里跑出来，抓住瘫倒在地的马特一把拽了起来，接着提灯微弱的光线上下大量了一番，回头叫道：“好像没死！” 卢卡也慢慢走了出来，和颜悦色的问道：“你没事吧？” “领领领领领主大人！”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的，马特现在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没事就好，来这几个银币给你。去叫几个人，帮我把这桅杆搬下来。”卢卡说着塞给马特五枚银币。 “我这这这这这这就去叫人！”马特一溜小跑奔向宿舍。 “挺好一个人，可惜是个结巴。”诺拉看着他的背影，略带惋惜的说道。 此时，沉默死神号的后面还拖着一艘只剩下两根桅杆的三桅盖伦帆船。 而那根从另一艘船上拆下来的桅杆，实在有点长，摆在甲板上又不好固定，总是随着风浪来回乱滚。 卢卡突发奇想，觉得下面几层的火炮窗口是个不错的主意，就把几门火炮从原位上请了出去，费了挺大力气，把那根桅杆从侧舷用绳子吊了下去，横插在火炮窗口里。 这下，桅杆倒是固定住了，可沉默死神号带着这根横杆，到哪儿都是一副横扫一片的架势。 马特很快叫起一群睡眼惺忪的海盗回来，大家对着这根巨大的长木都有点傻眼。丹尼尔指挥他们绑好绳子，克里特掌握着方向，等到把这根木头转移到栈桥上，东边的天色已经渐渐发亮了。 “好了，抬到船坞里去吧。”卢卡满意的在桅杆上拍了几下，这让那些用肉身扛着桅杆的海盗脚底下又是一阵发软。 奥莉也累出了一身汗来，看着海盗们扛着这根桅杆，沿途又扫翻了几个晚上懒得收起来的水果摊后，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说，你为什么不给那东西加个轻体术啊？” “对啊！我都给忘了。”卢卡笑着挠了挠头，其实现在，他有意识的节省了魔法的使用，毕竟要解决那个太阳危机，还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魔力呢。 不过他不打算把原因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特别是还有不明真相的群众海盗在一边，说明白也只是徒增恐慌而已。 然后，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引起了恐慌。 声音从西边传来，同时火光冲天腾起。 “什么东西炸了？”奥莉扭头问道。 “是啊，什么地方炸了？”诺拉也翘首踮脚的看着那个方向。 克里特扫了一眼说道：“是领主驻地炸了。” 卢卡连话都来不及说，也不管那根桅杆了，带着大家一路狂奔，还没进驻地大门，老远就能看见那座建筑的第三层，就是最高的那个带露台的房间，已经完全处于烈焰的笼罩中。 这火焰和诺拉的活焰、或者卢卡的火球都不一样，竟然是五颜六色的，里面还带着绿色和紫色这种一般不会出现在火里的颜色。 卢卡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节省魔法了，抬手就是一个扩展范围的冰雹术。他有点后悔自己偷懒没学那个低一级的降雨术，现在这个季节，冰雹的灭火范围有点小。 岛上的救火队也闻讯赶来。这是领主驻地，谁也不敢大意，木头制成的水龙持续不断的冲上喷水。 “里面的人出来了没有？”卢卡一边灭火，一边问道。 话音未落，还穿着睡衣的莱昂推开大门，回头指挥跟在他身后的仆役们赶紧撤离。 “凯特呢？谁看见我姐姐了？”奥莉焦急的问道，见没人应声，抬脚就要往门里冲。 浓烟滚滚的大门里忽然又冲出来两个身影，菲尔身上沾满了各种颜色的药剂，不停的咳嗽，林德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服把他拖了出来。 奥莉刚刚冲到门口，里面一个影子似乎还在犹豫。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赶紧滚出去吧！”随着凯特的一声怒叱，格雷被踢出了大门。 “没想到紧急时刻，姐姐你还挺有力气的啊。”奥莉止住了脚步，对从门里走出来的凯特说道。[.] ------------ 第二一七章 爆炸（晚上加更） 仓促之间，大部分人的衣服都穿得有点乱，凯特算是穿得比较完整的一个，只是少了平时那件花样繁复的外裙，换成了一张毛毯披在肩上。如果她真穿了那条裙子，抬腿踢人这动作还真不太好做出来。 其实，如果不是天气太冷，大家睡觉的时候也穿了厚重的睡衣，很多人光着跑出来都是有可能的。 被凯特一脚踢出来的格雷坐在地上，双手在自己胸口和肩膀不停的摸索，嘴里还念叨着：“要炸了吗？会不会炸啊？” 灭火队已经控制住了火势，卢卡也停止了施法，刚走过来想要查看一下人员情况，就听见格雷这么念叨。 “当然炸了，没炸我的驻地怎么变成这样的？”卢卡的脸色沉了下来，挺格雷这话里的意思，难道这次爆炸和他有关？ 想到他的间谍身份，卢卡不得不多加了一重考虑。 “什么？我不是说这个！”格雷抬起头看了看还闪动着火光的屋顶，“我是说你埋在我这里的那个魔法炸弹！” 卢卡隐约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个事。 “你不是说不让我离开驻地大门吗？不然就会炸掉！”格雷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怎么？没真炸你不开心了？我可以给你炸一下，效果包你满意！”卢卡正一肚子怨气没处发呢。 “别别，今天炸一次就够了！”格雷赶紧往后躲。 看起来，这家伙和这次爆炸真的没有关系，卢卡把目光转向跑出来的其他人。 奥莉也拉住凯特问道：“到底怎么会炸起来的？” 凯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正在睡着就听见一声巨响。” 然后，她抬起头看了看仍有一些余烬的那个方向，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房间，是菲尔的第二实验室啊！” 菲尔一共有两间实验室，地下室那个，设备最多，大部分研究资料也储存在那里，他自己命名为第一实验室。 驻地顶层，阳光最好还带着露台的那一间，则是第二实验室。 所有人的脸一起转向坐在路边木制长椅上，身披毛毯，喝着救助队送来的热牛奶的菲尔。 这熊孩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抬起头来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说道：“啊？是从实验室烧起来的吗？” “别装了！”卢卡毫不客气的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要不是他跟菲尔打过太多交道，绝对会被他这炉火纯青的演技骗到。 “你不能把责任全推给我啊，我可才十岁！”菲尔叫道，成功引起了旁边围观的酒馆老板娘的同情。 卢卡不跟他废话，一把抓住他身上的毯子拽了下来。 菲尔身上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穿着睡衣，而是一身完完整整的实验室工作服。只是这件白色的连体衣上，现在洒满了各种不知名的液体，颜色和刚才火光里的五彩缤纷完全可以一一对应。 “你还说不是你弄的？整个驻地，除了你大概没别人有这个本事了吧？”卢卡说道。 “当然了，你看看那颜色多好看啊！”菲尔迅速把这句话理解成了夸奖。 大家的脸色顿时都变得跟卢卡差不多愤怒，就连酒馆老板娘也都没了刚才的母性光辉。 菲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赶紧解释道：“别急别急！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不是让我抓紧研究那个太阳危机吗？这东西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解决方法又没人尝试过，我这不也是想赶紧弄出结果来吗？” “那你的结果呢？”卢卡问道。如果菲尔所说全是真的，只是破坏掉几个房间和几十平方米的屋顶，这个损失还是可以接受的。 “我也不知道啊。”菲尔指着仅剩几缕黑烟的屋顶说道，“还没来得及查看，我就被林德拖出来了啊！” 半巨人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也跟着说道：“轰隆！火！危险！” “也就是说，你炸了我驻地的半层楼，掀翻了整个屋顶，什么收获都没得到？”卢卡的眉头皱了起来。 菲尔辩解道：“当然不是！首先，很多科学成果都是建立在一次次失败的实验之上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失败是成功他妈！” “他姥姥我也不管！实验失败也不是都要炸房子的吧，反正这房子的维修费用我记在你的账上，别想赖掉！”卢卡现在最心疼的就是这个。 “你别急啊，我们这实验还不能算是完全失败呢！具体的结果怎么样，需要等那个爆炸现场清理之后，我才能知道。”菲尔说得似乎很有信心。 卢卡定了定神，做出一个决定。这次的损失，不但要从菲尔的账上扣除，还要添到寄给泰勒的那份账单里去。这么一想，似乎炸得狠点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领主，现在这些人怎么办啊？”凯特走过来问道，从驻地里跑出来的不仅是他们几个，还有那些瑟瑟发抖的仆从们，加起来有好几十人。 “找个地方先安置一下吧。”卢卡想了半天，最近商船太多，酒馆的客房本来就爆满，现在肯定装不下这几十个人。 沉默死神号上倒是有足够的房间，但让这么多陌生人上船，别说丹尼尔了，卢卡自己也很是抵触。 “元老会还有一些空房间。”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卢卡回过头，正好对上马洛船长那张布满伤疤的脸。 “元老会肯帮忙？”他惊喜的问道。自从那个宴会之后，马洛船长和他掌管的元老会就再没有声音，存在感降到了几乎没有。 “本来你就任之后，元老会就应该不在牵涉任何实际事务。不过现在，那个太阳危机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如果这小子，”马洛船长用那只独眼打量了菲尔一番：“真的能想出解决办法，元老会也不是不能破例。” 马洛船长的意思很简单，如果太阳的事情不解决，过不了两年，这落日群岛谁都活不了。虽然元老会的老海盗们已经活得够久了，可还远没到活腻了的程度。 现在伸一把手，不光是在帮卢卡，也是在帮他们自己。 ------------ 第二一八章 正二十面体（等下还有一更） 有了元老会的帮助，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卢卡请马洛船长暂时安顿下那些仆从，其他人则返回沉默死神号。 “我去哪儿啊？”格雷在两条路的岔口上犹豫不决。前往码头和元老会的路开始方向是一样的，到这里就要各走一边了。 “要不，你滚回六……”卢卡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马洛船长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格雷的间谍身份如果公开，元老会怕是没自己这么好说话。 他临时改了口：“六个苹果酒馆去！” 马洛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回头说道：“莱斯特领主也去过那个酒馆啊？虽然远了一点，现在这战争状态也不太好再去，可那里的苹果酒还真是不错！” 卢卡含混的应了两声，心里却暗暗吃惊：自己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竟然还真的有这么个酒馆！ “那我到底去哪儿啊？”格雷又小声问了一句。 “你跟我们走！别给马洛船长添乱！”卢卡说着把他拉到通往码头的路上。 即使格雷现在没法被六月联盟承认，放这么一个间谍在外面晃悠，卢卡还是不太放心，还不如让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呢。 回去不久，沉默死神号所停泊的码头就热闹了起来。来报告和处理各种日常事务的海盗不太敢登上沉默死神号，卢卡也就顺水推舟，调来一艘闲置的双桅船，当作临时办公地点。 看着一波接一波，拿着各种文书和账目的海盗，卢卡终于感受到，凯特这几个月的工作有多繁重。 他自己当然也没闲着，稍微休息了一下，就返回爆炸现场，指挥大家开始清理烧得焦黑的火场。 其他地方也就算了，让岛上的海盗们去处理就好，只有菲尔那个第二实验室所在的位置，卢卡不打算让别人去管，而是带着自己的船员亲自动手。 运走散落一地的焦黑瓦砾，又让林德搬开被炸得扭曲变形的一台炼金设备，他找到了爆炸的初始地点。 灼烧形成的黑色放射状条纹指出，地面上那个黑乎乎的球体就是爆炸的根源。 卢卡没有立刻上手去碰，而是把菲尔叫过来问道：“那个东西，就是你昨天做的实验吗？” 菲尔看见那个直径二十厘米左右的黑色圆球，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会什么样，你给我说清楚！”卢卡说道。 菲尔快步走到那个球体附近，奥莉伸手拦住了他。 他抬起头肯定的说道：“放心，现在不会再爆炸了。” 卢卡给所有人加上一个钻石皮肤，然后才对奥莉点了点头。 菲尔捡起那个球，在上面使劲搓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球体表面焦黑的覆盖物纷纷脱落，不一会露出了本来面目。 那个球现在比拳头大不了多少，整体晶莹剔透，看起来和街边那些神棍用来占卜的水晶球有些相似。 可它不是圆润的球型，而是由很多三角形的平面构成。 “正二十面体。”菲尔解释道，“我也没想到它的形状竟然能这么精确。” “说点有用的。”卢卡对数学并不精通，但这东西内部发出的那些流光溢彩他看得很清楚，说明它绝对不会是一个几何模型那么简单。 “这就是用你给我的那些宝石尘，加上调整过的宝石溶剂，制作出来的太阳聚焦镜啊。”菲尔脸上露出了微笑，看起来这次制作非常成功，如果不考虑到那些附加伤害的话。 “这就做好了？上次你不是说不够用吗，还需要多少克来着？”卢卡回忆不起那个数字。 “三百六十二克。”菲尔说道，“不过现在不用了，我重新调整了一下宝石溶剂的配方，再加入林德血液里提取出的媒介，还通过凹透镜加强了阳光的引导，所以现在这个样子，足够用了！” 卢卡先是觉得自己似乎省了一笔钱，然后又对比了一下损失，感觉省下来的那点钱完全抵不过领主驻地被炸带来的负面效果。 菲尔却没看见卢卡的郁郁，得意的说道：“帝国实验室那些白痴，光知道用林德的血液引导，根本没有用对地方。幸亏你们帮我把林德救了出来，不让让他们那样搞下去，别说解决太阳危机了，整个群岛都得毁在他们手里！” “这东西具体怎么用？”卢卡问道。 “用这块晶体代替林德作为引导材质，放在那个浑沌力量在落日群岛的聚焦点上，只要吸收之后能够保证这东西不碎掉，太阳上的问题应该就可以解决。”菲尔信心满满。 “混蛋力量？”西娅听着这词有点耳生。 “不是混蛋啦，是混沌！”菲尔纠正道，“帝国实验室对太阳上那个东西是这么叫的，我觉得挺合适。不过，他们虽然会起名，却不知道需要在聚焦点上才能有用，以为一个凸透镜就可以，简直是愚不可及！” “晶体给我看看。”卢卡伸手拿起那个正二十面体。 “你小心点，别摔碎了！”菲尔眼睛一直盯着晶体。 “很容易碎吗？”卢卡用指节敲了一下，晶体发出清脆的响声。 “当然了，这是好几种宝石粉尘组合起来的，比单独的脆弱不少，强度我来不及测试，不过估计比玻璃好一点，比陶瓷差一点。”菲尔答道。 “那你还说，让这东西吸收混沌力量还保持不碎掉？”卢卡大声问道。 “混沌力量又不是一般的能量，万一能撑住呢？不试试怎么知道？”菲尔还真是很有实验精神。 “试完如果失败，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吗？” 菲尔仔细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不过对于在能量冲击下，稳定住媒介物质这件事，卢卡倒是有些想法，回去再翻翻书，也许他真的可以解决。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你说的那个聚焦点，是在什么位置？”他又问道。 “现在我还不知道呀。” 说完这句，菲尔也发现大家的脸色越来越沉，赶紧补救： “我还没来得及算，给我两天时间就能算出来！” ------------ 第二一九章 透镜海沟（打赏加更） 只是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的话，菲尔也掀不起太大的波澜。 既然他说需要两天时间，卢卡就给足他两天，随他在舱里怎么折腾，反正羽毛笔和羊皮纸总不至于凭空爆炸。 卢卡一直拿着魔法书翻来翻去，寻找文字中最不显眼的蛛丝马迹，希望可以找到关于“混沌力量”的一点线索。 一天之后，他仍然一无所获。 “我早告诉你没有这种记载，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再去练习一下新学的那几个法术呢！”闭嘴变回鹦鹉打了个哈欠，它的尾羽都被翻得有点秃了。 卢卡有点疲倦，这一整天，他唯一的收获就是两只眼睛里充满的血丝。窗外的钟楼里晃过三次亮光，时间又到了凌晨，卢卡决定还是先睡上一会。 没过几个小时，他就被菲尔从睡梦中叫醒。 “算好了！”菲尔兴奋的说道。 “你不是说要两天吗？这才一天半啊。”卢卡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应该给船长室的门上加把锁。 不过他很快又驱散了这个想法，不管什么样的锁，大概都挡不住西娅五秒，而在奥莉面前，大概一秒钟都存活不了。 “赶紧起来，大伙都在休息室里等着呢！”菲尔拽着他的胳膊把拖着就走。 “让我穿上外衣，这天气会冻死人的！”卢卡说着把厚重的毛呢外套拿了起来。 休息室里，长桌上的杂物，比如诺拉的茶杯、西娅的账本、还有闭嘴的一大堆瓜子花生已经被清理干净，克里特把一张大号海图铺在桌上。 菲尔拿出一大摞草稿纸，从第一张开始讲到： “我计算了混沌力量影响下太阳光和正常太阳光的折射率，中间的区别主要在这几个波段……” 卢卡立刻打断了他：“别说原理，我就听结论！” “不说清原理你又要说我蒙人了！”菲尔说道。 “不用，你说了我也听不懂，你是不是蒙人不看这个。”卢卡把草稿纸塞回菲尔手里。 “那看什么？”西娅在旁边好奇的问道。 “看我心情。”卢卡把银龙按回座位上，忽然想到一件事，“其实你可以帮他算算，验证一下他的结果有没有错。” 西娅不屑的皱了皱鼻子：“又不是银币的数量，我算不清。” 听了这个明显敷衍的回答，卢卡也没再多说，而是重新转向菲尔问道：“结果呢？简短点。” “哦，结果就是个坐标。” 菲尔身上下充满了那种“自己成就感爆炸却没人能够分享”的情绪，失望的翻出最后一张草稿纸，扔在桌上说道：“西93.7，北43.2。” 落日群岛的经纬度和卢卡以前接触过的大同小异，他拿起那张纸片走到海图旁边。还没低头去对照数值，就看见对面的丹尼尔皱起了眉头。 “怎么，这地方不太好去吗？”他说着低头看向那张海图。 海图上描绘着整个落日群岛的基本情况，以丹尼尔的祖先罗塞尔.摩根绘制的第一张海图为蓝本补充修正而成。坐标的中心，是零度的地方，也就是落日群岛的中线，东西总共150度，南北共90度。 所以，海图最西边的坐标写着西75.0度。 卢卡又重新确认了一下，菲尔给出的那个坐标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西93.7度。 “这都超出海图范围了好不？”他大声说道。 菲尔挠了挠头：“反正我的计算结果就是这样，不会有错！” “其实，海图之外又不是什么都没有，只是没有画在图上而已。”克里特不紧不慢的给菲尔解了围。 “那我们就不管海图，直接往那个方向走？”丹尼尔总觉得这样贸然行动有些草率。 “落日群岛的西面？”卢卡脸上露出了微笑，“你们忘了吗，有个人真的去过那里。” 他叫过闭嘴嘱咐了几句，鹦鹉展翅飞去。 没过多久，莱昂跟着闭嘴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张老旧的海图，一进门就问道：“你们要去无尽海？” 莱昂口中的“无尽海”，指的是落日群岛西面那一片茫茫大洋，十七年前，他和他的海平线号，在无数人的质疑中去探索的，就是这一片水域。 他把手里的海图铺开说道：“这是我手绘的，可能会有不小误差，不过除了当初交给联盟政务宫的那一份副本之外，整个群岛就只有这一张了。” 随后，莱昂读了一遍那个坐标，脸上稍微有些失望：“只是在无尽海边缘而已呀。” “这地方有什么东西吗？”卢卡问道。 莱昂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大海。而且这一带海水很深，从海面上看下去，颜色都和其他地方不同，我记得当初随口起了个名字来着。” 他在坐标附近的图上找到一行极小的字迹：透镜海沟。 “透镜？这地方会有透镜的聚光效果？”菲尔来了兴趣。 “那倒不是，我在那里不小心把玻璃透镜掉到了海里，就是装在望远镜里的那种，想捞都捞不上来，所以随口起了这么一个名字。”莱昂说道。 “唉，我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呢。”菲尔叹了口气。 “这个坐标什么都没有啊，你计算出来到底怎么用？”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哦，这个简单，我设计了一个装置，材料直接用船上剩下的就行，你把船开到那个地方，在冬至日的正午让阳光直接投射到媒介晶体——就是那个正二十面体上，剩下的就静观其变吧。”菲尔答道。 “静观其变？”卢卡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是啊，如果晶体没碎掉，那太阳的问题就解决了。要是晶体碎了，那我们就被太阳的问题解决了。就这么简单。”菲尔振振有词。 “要不，你多做几块晶体备用？”奥莉出了个主意。 菲尔却不领情：“没用的，就一次机会，要是晶体碎了，混沌能量也不会再回到太阳上去，大概会扩散到整个大海吧。”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也没有把握再做出一个这么完美的正二十面体了。” “我也没那么多宝石尘给你折腾了！”卢卡说道。 ------------ 第二二零章 假的宝石 卢卡决定赌上一把。 菲尔特别强调，只有在冬至日的正午，他设计的装置和那个晶体才能有效。 现在按照日期来说，秋天已进入尾声；如果看温度，已经和往常的严冬没有什么区别。无论如何，卢卡都没有时间再去尝试别的方法了。 不过赌归赌，准备工作还是要仔细做好的。 卢卡向莱昂询问了半天，基本了解到无尽海，特别是透镜海沟附近的情况。 按照莱昂的说法，透镜海沟附近风浪一般不大，但风向却很难把握。菲尔画出的那个装置又需要在三个方向同时设置，互相间隔必须超过五十米，中心才是那块晶体。 这样，就需要从沉默死神号上放下小艇，大家分头行动。 考虑到可能碰上的危险，卢卡决定去做几个应急的魔法道具。 他这次没有用宝石，而是找来一些看似宝石的玻璃仿制品，分成两份。一份附着上钻石皮肤的效果，另一份放上气泡术。 和以前做的欧泊石戒指不同，这次卢卡是从西娅的闪电水晶里找到的灵感，这些假宝石上的魔法效果并不持久，而且只能使用一次，方法也很简单，摔在地上就行——玻璃也比真的宝石更容易摔碎。 这样，即使大家分头行动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无论是受到攻击还是掉到海里，用这两个法术基本可以自保。 而且，提前做好这些东西，卢卡就可以在前往透镜海沟的路上好好养一养自己的魔力池，到时候以最充沛的力量，尽全力保证那个晶体的完整。 假宝石的效果很好，携带使用也很方便，菲尔拿到的第一时间就用掉了一个钻石皮肤，用剪刀尖戳自己手指玩得不亦乐乎。很快，他又把手伸向了带着气泡术的那块假宝石。 卢卡迅速收起所有东西，照这速度，沉默死神号还没出港，他费了一天时间做出来的这几十枚假宝石就会被挥霍一空了。 他带着东西回到船长室，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盒子装了起来，又翻找出一把银色的小锁，牢牢锁住，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他一抬头，发现西娅正站在门口盯着自己。 卢卡赶紧把那个盒子往身后藏。 “紧张什么呀，真是的。”西娅白了他一眼，“我分得清玻璃和宝石，你手里那点东西，自己留着吧。” “这又不是普通的玻璃！”卢卡维护着自己的成果。 “不是又怎么样，你哪个法术能对我有效的？” “那你来有什么事吗？”卢卡问道。 “我是来告诉你一声，你手里那个盒子，”西娅看着把盒子往抽屉里塞的卢卡，皱了皱眉，“是马洛船长送过来的，说这东西一直都应该是领主保管。” “这东西有什么特殊吗？”卢卡停住了手，把盒子拿到面前仔细看了看。 这下他认出来了，这不就是耐力试炼时候，丹尼尔从海里面捞出来的那个盒子吗？ “我记得这东西有个名字的，叫什么来着？”他喃喃自问。 “沉默之匣！”闭嘴从吊灯上飞下来说道。 “对啊，就是这个，有什么用吗？”卢卡完全没有头绪。 闭嘴摇了摇头：“这里的海盗好像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似乎只是一件象征物吧。” 也是，如果真的很有价值，元老会也不会把它随随便便扔到海里去让大家找。卢卡想道，不过这个大小，用来装魔法宝石倒是很合适。 临走之前，卢卡又到凯特办公的那艘船上去了一趟。 看着那一堆一堆的待处理事务，他不得不承认，也许根据整体形势做出判断，对自己来说还不算太难，但要让他真的去弄这些繁琐却很重要的具体事情，不出三天他大概就要跑回海上去。 凯特当然也不是全部亲力亲为，她不仅招募了几个识字的海盗分管各种琐事，还把一大部分不算机密的事情扔给了格雷，反正，这个间谍自己要求的职位就是港务秘书。 “船长，有什么事吗？”见卢卡进门，凯特站起来说道。 “确实有件事。”卢卡说道，“前几天我带回来的那艘船和桅杆，修理得怎么样了？” 凯特答道：“船坞那边的木工说，再有三五天就可以完工。” “这样啊，那我不等了。等完工以后，你替我把这船交给哈肯吧，让他召集水手，有些事交给他去办。你也先看看。”说着，卢卡掏出一个信封，上面并没有封口。 凯特抽出信纸看了一遍说道：“这是要把骚扰布罗恩帝国的事情交给他了？” “没错，战争初期联盟肯定会吃点亏，暂时不用去管他们。现在只要限制一下帝国的战绩，别让他们赢得太多就好，这个屠夫对付帝国军舰挺有一套的。”卢卡点点头。 “好的。那我封上了？”凯特问道，见卢卡表示同意，她开始融解封口用的蜡。 “对了，别忘了找哈肯要船钱。还有，这事最好别告诉格雷。”卢卡临走补充了一句，哈肯那胖子挺容易忽悠的，万一被格雷骗得跟帝国死磕，就算不考虑他自己的安全，也很有可能影响全盘计划。 一小时后，沉默死神号扬帆离港。 这一趟航程，应该是卢卡来到落日群岛后，走得最远的一趟了。 战争期间，很多岛屿都关闭了对第三方——也就是海盗的补给，卢卡也不打算去西面六月联盟所属的那些港口引起恐慌，在塔塔岛就把沉默死神号的货舱装满了补给。 这次不是出去抢劫，不用考虑货物的问题。 船上，除了一直跟随卢卡的船员之外，还加上了莱昂，他是唯一一个曾经涉足过无尽海的人，而他本人对这次旅程也很有兴趣。 游隼号仍然拴在沉默死神号后面，虎鲸皮皮虾也一直在海里跟随。 海上并非一路顺风，卢卡来到标准海图的边缘，落日群岛与无尽海的分界处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1486年12月13日，沉默死神号进入无尽海。 克里特在航海日志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 第二二一章 绿岛 站在甲板上向远方观望的时候，卢卡并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已经跨过了落日群岛多年来很少有人尝试的那条界限。 忽然，丹尼尔的声音从船尾方向传来：“船长！皮皮虾不肯往前走了！” “怎么，它不舒服吗？”卢卡关切的问道，这条虎鲸没事就把各种鱼类往船上扔，给沉默死神号的餐桌上添加了不少美味。 “那倒不是，它好像是觉得这里离家太远。”丹尼尔虽然能明白皮皮虾的意思，但那头虎鲸相当固执，想要说服它也是无能为力。 “好吧，毕竟它从来没离开过这里。”卢卡跟着丹尼尔，一起来到船尾。 皮皮虾从海里高高跃起，落入水中后把头朝向后方，这意思很明确：我要回去！ “你能跟它交流的对吧？”卢卡对丹尼尔问道，见对方点头，他继续说道，“跟它说，我们就离开一小段时间，如果它愿意，可以在这附近等我们回来。” 送别虎鲸，沉默死神号继续向前。 又在茫茫大海上航行了一周，莱昂指着前方对卢卡说道：“最多再有一天，我们就可以到达透镜海沟了。” 卢卡点了点头，前方的海面一片平静，连一个小岛都看不见。 “最近的岛屿从这里也要航行至少两个月呢，这趟大概是看不见了。”莱昂有些遗憾的说道。 “冬至日就是后天了吧？”卢卡计算着日子。 “是的，赶上应该不成问题，还有时间休整一下。”莱昂答道。 卢卡本来以为，海沟这种东西，只是在深度上和其他海域不同，自己站在甲板上，如果不借助测量仪器，是根本不会知道是否已经到达位置的。 半天之后，当沉默死神号驶入透镜海沟的边缘时，视野中深浅分明的颜色，让卢卡这种对海洋地貌完全没概念的菜鸟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里的深度不同寻常。 海水离岸越近，颜色就会越浅，这种常识卢卡还是知道的。落日群岛的海水整体并不深，但也有一些深水区，那里的海水颜色是一片深蓝。 可现在，沉默死神号前方，一条笔直的分界线把海水分割成了两部分，一边是普通深海的深蓝，另一边，则如同墨汁一般。 “这海里有毒！”闭嘴看了半天，忽然憋出这么一句来。 莱昂“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就是普通的海水而已，深色的地方就是海沟的范围了。” “表层是普通的海水，往下几百米，就不太一样了。”丹尼尔说道。 “有什么不同？”菲尔好奇的问道。 丹尼尔忽然转成幽灵状态，整个人直接从甲板向下穿过去，过了好一会，才湿漉漉的返回大家面前，说道： “不行，一百米之后，我也没法过去了。不过至少上面这层海水没有异常，下面那个深色的部分，我觉得大概是矿物含量不同。” “那克里特能看清吗？”诺拉问道。 克里特摇了摇头：“这个距离，已经在我的视野之外了。” 卢卡现在没时间去研究这里的海水状况：“反正，只要别掉到海里去，应该就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了吧？” 丹尼尔点了点头。 克里特也同意：“我们还是看前面吧，比如说，现在前方就有一个岛。” “啊？”忽然出现的岛卢卡不是第一次遇上，上次的那个岛被他弄得沉到了海底，导致他现在还欠着西娅几个亿的银币。 “不可能啊！我记得清清楚楚，这里没有岛的！”莱昂抓起望远镜举到眼前。 “海沟上面根本不可能有岛屿的，这里又不是大陆架，这不科学。”菲尔也跟着说道。 “那你抬起头来看啊，前面是什么？”诺拉把菲尔的头掰向前方。 一片绿色的陆地出现在视野里，面积看起来并不大，上面似乎全是郁郁葱葱的植被。 莱昂放下望远镜，拿出六分仪和怀表，仔细测量了一番。 克里特也用自己的工具同样测量，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你们干什么哪？”菲尔在这两个人中间都快跳起来了。 “那个岛的方位，就是你给出的坐标地点。”克里特说道。 “有个岛也好，省的我们用小船去摆那些装置了，飘来飘去的还不好定位。”卢卡倒是想得开。 “别开玩笑了，那个岛看起来就不对劲！”菲尔说道。 卢卡耳边传来一声叹气声，他笑着回头：“别这么悲观嘛，不管怎么样，开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谁在叹气啊？”奥莉警觉的问道。 “不是我！”“也不是我！” 这下，连卢卡也收起了微笑。 又往前航行了两小时，岛屿更加清晰了一些。 “我现在能看清一些了。”克里特说道，“准确的说，那真的不是一个岛。” “那是什么？” “是一团浮在水面上的植物。”克里特举着望远镜，肯定的说道，“或者说，是一个水生植物构成的浮岛。” “啊！我想起来了。”莱昂一拍脑门，“我在西边更远的地方碰到过类似的东西，水草之类的植物纠缠在一起，浮在水面上，漂到这里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水草团啊！” “唉！”又是一声叹惜传来。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了出来，声音的来源，正是那个绿意盎然的浮岛。 “要不你飞过去看看？”卢卡对闭嘴说道。 “我不去，让西娅去！她飞得比我快。”闭嘴都快把脑袋缩进肩膀里了。 “我也不，不去！”西娅的声音有些发抖。 “唉！”叹息声吓得西娅跳起好高，一回头却发现是卢卡在叹气，他竖起大拇指说道，“你们胆子真大！” “要不你放个窥视之眼？”奥莉说道，她记得卢卡那个法术在打牌的时候挺有效果。 “距离不够，窥视之眼飞不到这么远，得再靠近点才行。”闭嘴替卢卡回答道。 说话间，浮岛已经越来越近，上面植物摇曳的纸条和叶子都清晰可见，叹息也是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密集，没多久就变得连绵不绝。 ------------ 第二二二章 叹息之墙（晚上加更） 沉默死神号降下了所有船帆，在墨汁一般的海面上缓缓滑行。 透镜海沟这样的深海之上，船只无法抛锚，这样顺着惯性前进，很可能会迎面撞上那个绿色的浮岛。 这里不是落日群岛，丹尼尔对海水和船只的控制有些不太顺手，当他控制住度，让沉默死神号缓缓停下的时候，船舷距离岛上那些伸展向外的枝叶，只剩下不到十米的距离。 靠近观看，卢卡现这个绿色的浮岛和他最开始的印象截然不同。 浮岛的周围，如同一般小岛的海滩一样平缓，但构成沙滩的，却是无数细嫩的幼枝，柔软卷曲的嫩芽互相纠缠，编织成一张略带鹅黄的绿色地毯。 “这好像不是水草。”菲尔按照自己的科学尝试判断。 “的确不是。”丹尼尔同意他的说道，“我对它们一点控制力都没有。” “水草不可能在空气中长到这么高的。”奥莉指着前方说道。 从岸边再向前，大约十米左右，平缓的植物地面陡然升高，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壁。 构成这墙壁的藤蔓比海滩上的那些粗壮很多，也是一样的扭曲纠结。而且卢卡仔细观察之下现，那些枝条竟然是活的！ 每一根枝蔓都在努力伸展，似乎是想在拥挤的墙壁上争抢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好让那不怎么耀眼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 偶尔，那些纸条顶端，还会以肉眼可见的度绽开一朵淡蓝色的小花，花朵拥有五片柔美的花瓣，不到一分钟就完成了从盛开到凋零的全部旅程。然后，在花朵落下的地方，又迅生出新鲜的藤蔓，加入墙壁之中。 伴随着每一朵淡蓝色小花的枯萎，墙壁上光秃秃的花萼都会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即使是卢卡这样，似乎从不知道忧郁为何物的人，都难以逃脱那一声声叹息的影响，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抵抗力稍差一些的诺拉和菲尔，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转了。 林德更是直接，坐在甲板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东西是不是有魔力？”奥莉问道，她的情绪也陷入了低谷，但还不至于影响思考和行动。 “不是魔法。”卢卡感受了一下答道，“应该是心理暗示之类的东西。” “是啊，”闭嘴用翅膀抹着眼泪说道，“你看连西娅都不开心了，她可是对魔法免疫的，我们好惨……” 卢卡意识到，如果再不加以抵抗，恐怕自己的船和船员都会陷在悲伤之中，哭死在这海沟上了。 他打起精神，给自己加了一个幻音术，正要说话，耳边响起一声若隐若现的女声：“唉，好累啊，不如躺下来睡吧。” 这声音轻柔舒缓，又飘忽不定，在卢卡听来，倒像是从自己的脑子里出。 “好吧，我真的有些累了。”他坐在了甲板上，背靠着桅杆，周围的一切似乎被隔绝在外，果然感觉舒适了很多。 “想一想，有这么多的悲苦，为什么还要强颜欢笑？哭吧，释放你的忧伤吧，你会感觉轻松很多……”那声音还在卢卡耳边呢喃。 “嗯。”卢卡低下了头。 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大喊道：“不对！不行！别听她的！” 卢卡仍然闭着眼睛，但他感觉自己面前亮起了一道金色的光。那光线似乎能穿透紧闭的眼皮，对抗着他的睡意。 “别烦……”卢卡摆摆头，想要避开这扰人清梦的东西。 “这怎么办？有了！”这声音开始有些焦急，随后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办法。 卢卡眼前的金光更盛，耳边竟然响起了无数银币互相撞击的清脆响声。 他立刻睁开了眼睛，金色的光芒在这一刻却瞬间消散。 “噪音，用刺耳的噪音对抗！”这是那声音消失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卢卡向周围看了看，他自己虽然摆脱了叹息的影响，但其他人还都在甲板上或坐或躺，黯然垂泪。 “噪音？”卢卡默念着这个词，冲向餐厅，不久之后拿着一个硕大的金属盘子跑了回来。 他抄起丹尼尔的权杖，照着盘子一通乱敲。 那声音的确不怎么悦耳，甲板上的几个人受到了一点影响，略微回了下头。但一阵阵更加沮丧的叹息声，把卢卡的这一点努力压制了下去。 还能弄什么噪声呢？卢卡急的直挠头。忽然，他想起来，自己嗓子上还带着幻音术呢。 用那个大盘子打着好不准确的节拍，卢卡放声高歌起来。 他唱的非常投入，把自己能想到的歌全都演绎了一遍，从《最炫民族风》到《小苹果》，最后还来了一《五环之歌》。 幻音术把他的音量放大了二十倍，现在沉默死神号甲板上的声势，比大爷大妈的广场舞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人家广场舞是放的录音，至少不像卢卡这样，没有一个音在调上的。 这是沉默死神号的船员第一次听见自己船长的歌声。 很多年后，历史学者和军事学者们对卢卡的歌声做过很多次论证，虽然众说纷纭，但受到所有人一致同意的评价是：这是可以对抗塞壬女妖歌声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你有完没完啊！”第一个受不了的是闭嘴，它从地上扑腾起来，在鹦鹉和书的形态中焦躁的转换了几次，才终于选定了最适合进攻的鹦鹉形态，飞过来冲着卢卡的头就是一爪子。 歌声骤然停息。 其他船员也从捂着耳朵不敢松手的状态中解放了出来。 “太可怕了！”奥莉大口喘着气，她的脸上很少露出这么惊恐的表情。 “是很可怕，不过现在没问题了！”卢卡的幻音术效果还在，声音震得船边的海水都抖动起来，“我的歌声完美解决了这个麻烦！” “我说得就是你的歌声，太可怕了！”奥莉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卢卡的嗓子。 “哦对，忘了。”卢卡解除掉幻音术，继续说道，“刚才不是为了叫醒你们吗？我唱一遍正常的你们再听听？” “船长！请你不要侮辱音乐！”作为精灵，诺拉对音乐有天生的亲和力，虽然她自己也不是什么音乐家，但那种声音，她宁可跳海也不愿意再听第二遍了。() ------------ 第二二三章 如履平地 墙壁方向传来的叹惜并没有停下，但大家在卢卡的歌声中，经历了一次彻头彻尾的升华，不会再受那声音的影响。 “我们上不上岸？”奥莉问道。 克里特再次确认了一下当前的方位说道：“我们要去的坐标位置，就在那个岛的中心。” 菲尔给卢卡的坐标，卢卡只看到小数点后一位。实际上，后面还有一大串小一点的数字，对照海面上的长度，可以说是精确到米。 “明天才是冬至日吧？要不我们等等，万一这岛能漂走呢？”诺拉对刚才的遭遇还心有余悸。 “应该不会漂走。”卢卡摇了摇头，“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可我觉得，这个绿呼呼的东西就是来阻止我们的。” “那我们上去？”奥莉伸手紧了紧绑住巨剑的背带。 “上，不过要小心一点。”卢卡说着拿出装着附魔玻璃块的盒子，每人分了两个：钻石皮肤和气泡术。 “有危险的话，摔碎玻璃，就可以使用法术。”卢卡解释道。 菲尔已经试过一个了，把玻璃块塞到兜里，他忽然提出一个问题：“那岛上的地面好像是软的，摔不碎呀？” “呃……”卢卡以前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 “敲碎就行的吧？不一定是在地上。”奥莉在自己铠甲上比划了一下。 “对对，”卢卡跟着说道，“在武器上敲也是一样，就是一定要你自己弄碎才行。” 卢卡当时做的玻璃块不少，刚才西娅又很鄙夷的表示“不要”，一圈分完，盒子里还剩下一少半。 他想了想，把盒子也塞进了随身背包里，以防万一。 “奥莉、丹尼尔你们注意保护一下莱昂、克里特和菲尔，他们几个不太能打！”准备上岸的时候，卢卡嘱咐道。 “林德！能，打！”半巨人跟在后面喊道。 踏上植物构成的地面，卢卡原先设想的各种危险情况：比如枝条缠上来把人拖走，地面上漏出一个大洞掉到海里，还有植物施放出毒气之类的情况，一个都没有发生。 脚下的植物安静的蛰伏着，除了刚踏上去时有些晃动，不太好保持平衡之外，绿色的地面没有给卢卡他们带来一点麻烦。 真正阻挡住他们的，还是那堵肆意生长着的叹息之墙。 枝条和花朵构成的墙壁高度大概五米，墙体上仍然不断的传来叹息之声。由于之前的影响，卢卡没敢立刻接近。 “要去的位置在墙后面。”克里特的话让他不得不直面这堵墙。 “找找边缘吧，万一有个门呢？”卢卡说道。 大家沿着墙边向右走去，不到一个小时就返回了原地。 绿色的墙体围城一个圆形，环绕在岛的周围，把中心挡得严严实实。一圈走下来，卢卡没能发现任何缝隙或者门的痕迹。 “我烧下试试？”诺拉说着燃起一小团活焰。 莱昂还没见过火精灵出手，饶有兴致的在一边观看。也就是他这样见多识广的冒险家才能这么淡定，要是普通人到了他这个年纪，怕是很难接受这种常识之外的东西了。 活焰慢慢飞向墙壁，那些枝蔓似乎感受到了热度，纷纷向后缩去。 就在卢卡以为这方法可行的时候，藤蔓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墙壁上，只是有一小块地方微微凹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再靠近点啊！”菲尔急切的叫道。 诺拉却摇了摇头：“我做不到，有什么东西挡住了。” 卢卡让诺拉收回活焰，枝蔓立刻互相缠绕着恢复了原状。 他向前走了一步，更加靠近了墙面。奥莉担心的跟了上去，从背上拔出巨剑握在手里。 “没事的。”卢卡虽然这么说着，右手也握住了紫晶法杖。 他把左手伸向墙面，果然，在距离藤蔓几厘米的地方，手掌停在了半空。 挡住他的，并不是魔法或者神力之类的东西，卢卡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之下，一股股带着湿度的气流来回逡巡着。 和那些枝条一样，水汽构成的气流也在墙壁前方纠缠往复，形成了一个透明却无法穿透的保护层，让诺拉的活焰无法通过。 “看来，只能从上面翻过去了。”卢卡抬头看了看上方的墙头，还好不算太高。 “怎么翻啊？”奥莉也摸了一下墙上的保护层，“滑溜溜的，都没有地方抓。” 卢卡笑了一下，说道：“你们稍微退开一点。” 随后，他施放出不久前刚刚学会的一个魔法：虚构重力。 “这有什么作用吗？”诺拉记得卢卡施法的这个姿势，这说明他施法的时候加上了扩展范围，所以大家应该都受到影响才对，可现在她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 “跟我走就知道了。”卢卡说着，把一只脚放在了墙壁上。 接着他扶住奥莉的肩，另一只脚也踏上了垂直的叹息之墙。 现在，卢卡的身体完全和地面平行，看起来似乎平躺在空中。但如果把头倾斜九十度就会发现，他实际上是像站在地面上一样，直直的站在了墙壁上。 “改变一下重力的方向，让我们可以在任何平面上行走，就和在地面上一样。”卢卡解释道。 “有意思！”奥莉也迈步上墙。 菲尔站上去之后还跳了两下，兴奋的叫道：“真的跟地面一样啊！” 等所有人站上墙壁，卢卡迈步向上——对他来说是向前——走去。 墙壁的高度大概五米，按照正常成年人的步幅，大概要走九步左右，还要减去刚才上墙时跨过的那几十厘米。 可是卢卡向前连续走了二十多步，还是没能走到墙头。 他看向前方，墙头上那微微摇摆的嫩枝仍然在前方不远处向他招手，淡蓝色的花朵在他脚下开了又落，一声声叹惜似乎也变成了嘲笑。 他回过头看了看，自己距离地面已经超过十米，并不是一直原地踏步。 大家都有不知所措，奥莉问道：“难道这墙是幻象？” 卢卡摇头说道：“不会，幻象是不能让我们走上来的。” “那为什么这样？”西娅问道，她当然不受魔法影响，现在变成龙形态拍打着翅膀悬浮在大家头顶。 ------------ 第二二四章 重归沉寂（推荐票加更） 终究还是克里特眼神最好，他仔细看了几分钟后说道： “构成这面墙壁的植物，自从我们走上来以后，就一直在往上生长。” “还在长？”菲尔吃惊的看了看脚下，又向前走了两步。 果然，墙壁尽头的植物迅速抽出嫩枝，互相编织在一起。而那个尽头距离位置最靠上的菲尔，仍然是五米。 “能飞的去试试？”卢卡抬头对银龙说道。 虽然很不情愿，西娅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容退缩，拍打着翅膀向上腾起五六米。 这次，藤蔓的生长更加迅速，和西娅飞行的速度完全一样，在她抬头向上看去的时候，墙头距离她还是五米。 原本只有五米的墙壁，在卢卡他们的不断努力之下，高度现在已经超过了二十米。墙上生长的淡蓝色小花也越来越多，原本就很密集的叹息声现在连绵不绝，组成了一曲哀恸的交响乐。 卢卡这下也没了主意，无论他怎么准备，这面墙、还有这整个浮岛，全都在他的计划之外。他现在连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都弄不清楚。 一筹莫展之际，卢卡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一点微弱的金光。 那光的颜色他并不陌生，被这叹息声影响时，就是这样一点金光，把他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 卢卡转过头，那点微光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消失。 它稳稳的停在空中，偶尔晃动两下，看上去如同一只金色的萤火虫一般。 “这是什么？”诺拉好奇的走了过去，光点盘旋了几圈，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再次停了下来。 卢卡也走了过来，光点这次来了精神，围着他的身体转了几圈之后，朝右方直飞过去。 “看来，它是想让我们跟着。”奥莉说道。 “喂，你们就打算跟着那玩意走？连它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啊！”闭嘴紧张的从卢卡肩头飞了起来，在空中差点被自己的翅膀绊倒——落在卢卡肩头的时候，它受到的重力是朝着墙壁的，一旦起飞，就变成向下，这个转变让它猝不及防。 “刚才在船上，就是它把我叫起来的。如果它想要害我们，那个时候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卢卡说着，也跟着光点向前走去。 光点沿着与地面平行的路线，向右方飞了二十多米，忽然停在墙壁上。 卢卡走过去，它重新飞起，在停顿的位置附近来回转。 “这里有什么东西吗？”卢卡蹲下来，却看不出那里有任何异常。 同样密集的藤蔓，微微扭动着缠绕在一起。 卢卡伸手摸索着，忽然发现，那个看不见的水汽保护层，在这里似乎缺了一块。 他的手指直接接触到了那些枝条。 “诺拉，朝这里放个活焰试试！”卢卡回头说道。 这个缺口长度大概只有二十厘米，诺拉最小号的活焰勉强可以通过。可刚一进入到缺口之内，活焰的火光就骤然熄灭。而且，在这种刺激之下，墙壁上淡蓝色的小花开得更加快了，叹息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卢卡放出一个微型火球，魔法产物的效果也没有比诺拉的活焰更好。 “让我试试！”奥莉说着提起巨剑，冲着缺口直插了下去。 剑尖戳进藤蔓墙不过几厘米，就再也没法前进。 卢卡让奥莉把剑拿开，再次用手指摸索着那个缺口的形状。 他忽然眼前一亮，反手把背上的包拿了下来，在里面翻找一会，拿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子。 他打开盒子，把里面附魔的玻璃块全部倒回背包，在那个缺口旁边比划了一下。 大小完全一致。 “这是……沉默之匣？”克里特记得这东西的名字。 卢卡点了点头：“沉默之匣，叹息之墙，好像有点联系的样子。” 说完，他抬手把沉默之匣推进了墙上的缺口。 金属盒子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顺利的通过防护层。 藤蔓再次伸出了嫩枝，几秒钟之内就把盒子整个吞进了墙体。 “你确定不是白丢了一个盒子？”闭嘴很不放心。 “不知道，看看再说吧。” 卢卡话音未落，沉默之匣被吞进的地方，枝条忽然震动了一下，上面连着的花朵在这一震之下落了下来，却没有再发出叹息声，只是沉默的落了下去。 以此为中心，震动如同波浪一般扩散出去。 所有的花朵纷纷飘落，漫天花瓣在空中飞舞，把下方绿色的地面覆盖上一层淡蓝。 整个叹息之墙，在这变动之中却是一片沉寂。 “这下安静了，可我们还是过不去吧？”闭嘴看着前方的墙头问道。 “说不定不长了呢，走过去看看。”卢卡迈步就走，可他只来得及迈出一步。 叹息之墙上的藤蔓忽然在他脚下崩塌，弯曲的枝条从互相纠缠的状态中一一解脱，又各自迅速向下方的地面收缩。 这么一来，卢卡原先施放的“虚构重力”就失去可以引导的方向，几个人从十几米高的地方骤然下落！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处于自由落体状态，卢卡连一个轻体术都难以放出。 所有人在几秒钟之内，全部砸在地上。 刚上岛的时候，卢卡还觉得这软乎乎的地面不好迈步，现在却由衷的赞美起来。 除了菲尔额头在林德的硬木棒上磕了一下，肿起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包，其他人在柔软的植物上，全都毫发无伤。 “为什么就我倒霉……”菲尔呲牙咧嘴的站了起来。 “谁让你刚才那样去拉林德？没被他砸在身上就算你走运了，要是被他压到，地面再软也救不了你。”闭嘴说着，稳稳的落在卢卡肩上。 卢卡笑了一声，不去管掏出药瓶往头上抹的菲尔，而是面向叹息之墙的方向站立。 那堵刚刚还繁茂滋长的墙壁，现在已经只剩下稀稀落落的零散枝条，就是这一点枝条，也很快向地面以下褪去，很快就踪迹全无。 现在，这个直径不到一公里的浮岛上，一圈淡蓝色的花瓣围在岛的外圈，而在这落花圈子之内，则是一片平坦的绿色地面。 ------------ 第二二五章 冬至 临近冬至日，太阳落下的时间是一年中最早的。 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卢卡没有立刻走向浮岛的中心，而是让大家在原地略微休整了。 奥莉和莱昂合力撑起一个大号帐篷，丹尼尔则自己撑起另一个，分别作为男女船员今晚的卧室。 克里特从背包里拿出便携火炉，点燃以后，安置在两个帐篷里。这火炉经过菲尔的改良，不仅燃料不会泄露，上面还有个连接着烟道的盖子，在帐篷里使用也没有火灾隐患。 菲尔帮克里特布置好火炉上的烟道，又从自己背包里拿出那几件需要使用的装置，仔细检查了一番。 “还好，没被摔坏。”他这才放下心来。 “我来守夜吧。”丹尼尔自告奋勇。 他确实是守夜的最好人选，幽灵不需要睡眠，而其他人难免会打上一会瞌睡。 卢卡又在帐篷周围设下了几个魔法阵，和大家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晚饭，才返回帐篷休息。 刚走到帐篷门口，他的脚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坚硬还带着棱角，肯定不属于这浮岛的地面。 他低头向下看去，那个“沉默之匣”躺在他脚下，一半被掩埋在地面的枝桠之内。卢卡伸出手，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它拿了起来，地面上留下的方形凹陷瞬间合拢。 “喂！你把它就这么弄出来，万一那墙再长起来怎么办？”闭嘴忽然大叫岛道。 卢卡拿起沉默之匣的时候，并没有多想，现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抬起头，紧张的看向叹息之墙原来所在的位置。 那些藤蔓并没有再次出现，看来，已经枯萎的植物，想要重新萌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一夜，竟然比在沉默死神号上还要平静，就连夜里传入耳中的海浪声都比平时小了很多。 第二天，大家起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以他们手头的工具，在天上没有太阳的时候，是没办法测出所在坐标的。 吃过早饭，收起帐篷，将近八点的时候，太阳才慢悠悠的露了面。 克里特和莱昂同时开工，很快就找到了需要放装置的那三个点。 菲尔过去一一安装，并且把上面的凹面镜调整好角度，略微向上面朝北方，反射的焦点则汇聚在三个点的中间，那个将要安放二十一面晶体的基座上方。 不过现在太阳还没有升到最高，所有的反射面上都盖着一层绒布。 卢卡远远的看着，他需要关注的工作不是这个，而是那个晶体。 他默默回忆了一遍“能量禁锢”，这是他能找到最有可能成功的法术了。 “只是正常施法的话，大概不够保险吧？”他喃喃自语道，然后走到那几个装置中间。 “你小心点，别把东西碰歪了！”菲尔赶紧喊道。 “我注意着呢。”卢卡小心的避开所有装置，在中间的基座旁边比划着说道，“如果我在这里弄个法阵，会不会影响你那装置的效果？” “我又不知道你那法阵是什么东西，怎么知道会不会影响啊？”菲尔摇了摇头。 “也是。”卢卡点了点头，但还是直接走到装置附近，拿着法杖在地上描画起来。 “要是有问题别来问我！”菲尔发现自己的意见完全无效，一脸不爽。 “这个法阵，我加上了延迟施法的线条，那个装置吸收完能量之前，法阵不会起作用，你就当它是地上的装饰线好了。”卢卡斟酌了一下，觉得这个方法应该可行。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很长。 卢卡看着怀表上磨磨蹭蹭的指针，感觉有些无聊。 “菲尔，为什么一定要冬至日啊？”其实他也不是有多大的求知欲，只是想要打断一下这昏昏欲睡的氛围。 “是啊，”闭嘴也接着问道，“为了最大限度的吸收那个能量，应该选择太阳更足的时候才对嘛。” “所以说你们笨啊！”菲尔摇了摇头，“有林德提供的媒介，吸收混沌力量完全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那个晶体在吸收力量之后，怎么才能不碎掉！” 他指了指卢卡手里的晶体，继续说道：“冬至日这天太阳照射的角度，在我们现在的方位上，才最有可能让晶体保持完整！” “那为什么是正午？你要能量小一点，早晨或者傍晚不是更好？”闭嘴不依不饶的问道。 “白痴！”菲尔用鹦鹉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回敬给它，“正午才能把混沌能量完整吸收过来啊，难道你还想在上面留下一半？” “你才白痴！”闭嘴气呼呼的转过身去，用尾巴对着菲尔，不再做声。 终于接近了正午，菲尔撤掉三个凹面镜上的绒布套，三束光一起射向中间的基座，那里暂时还没放上晶体。 “时间到了！”克里特看着怀表上的秒针说道。 卢卡握着晶体的手早已悬在基座之上，听见这一声，立刻松手。 伴随着秒针指向正上方的那一次“咔嚓”声，正二十面体稳稳的落在基座上。 没有多余的前奏，也没有什么由弱到强，太阳上的黑色线条在第一时间就朝晶体涌来。 所有混沌能量几乎在同一时间冲击进去，仅仅比拳头略大的晶体立刻出现了第一条裂纹。 卢卡现在处于现实和冥想之间，精神世界的黑色大地，在卢卡的眼里，与浮岛的绿色地面融为一体，头顶上虽然是白天，却也能感受到点点星光。 在他的眼中，安放在基座上的晶体向上投射出一个巨大的影像，闪着各色光芒的线条与混沌的黑色线条扭曲交缠，像极了昨天叹息之墙上的藤蔓。 这个晶体果然是解决太阳危机的关键，黑色曲线没能挣扎多久，就被彩色的光线牢牢缚住，只能在晶体内部微微蠕动。 但是，每一根黑色线条失去行动能力的时候，都会发出一阵强烈的冲击，震撼着整个晶体。 正二十面体的表面上，裂纹越来越多。 卢卡握紧法杖，引导出第一次“能量禁锢”。 银色的魔法能量在黑色线条的对比下，显得异常纤细，却像蚕丝一般，层层包裹住那块晶体。 ------------ 第二二六章 准头不足 卢卡知道，如果自己的防线被击破，黑色曲线就会从这个地方开始，蔓延到整个海洋世界。 他现在没有退路。 但一个简单的“能量禁锢”，想要束缚住混沌力量，显然不太可能。这力量毕竟是来自虚无者恩特洛的意识碎片，是比三主神的神力还要强大的存在。 晶体里传来一阵更加猛烈的震动。 “啪！” 最外圈的一根魔法细线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力量，从中崩断。 这一下造成了连锁反应，一根接一根的银**力流依次断裂，连绵不绝的声音传入卢卡的耳中，像极了冬夜里“噼啪”燃烧的木柴。 不等这一次能量禁锢燃烧殆尽，他抬手又放出一次同样的魔法。 这次也不过是多撑了两分钟而已，而第三次能量禁锢起效的时间变得更短！ 卢卡的额头开始渗出大颗大颗的汗滴。 “太快了！”他心里暗暗着急，虽然还留着法阵作为后手，但现在魔力消耗的速度，远远大于他的预期。 按照菲尔从那些资料中的推测，只要能够撑过正午这一个小时，那些躁动的混沌力量就会大大减弱，只要在这期间，晶体的外壁能够保持完整，不让那些黑色的曲线逃逸出来，就可以暂时解决这个危机。 以后这晶体虽然仍是个隐患，但只要别让人故意打破，就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 可现在，刚刚过去不到十五分钟，卢卡的魔力池就已经见底。 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后退一步，启动了地上的法阵。 法阵的力量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就连魔力流的踪迹都没有掩盖，银色的魔法之光直接映入每个人的瞳孔。 卢卡精心准备的这个法阵，提供的力量比单纯的法术强大许多。 一瞬间，所有人都能隐约看到，地上的线条发出耀眼的银光，如同许多飞动的绳索一般，重重叠叠的向悬在半空的晶体映像缠绕过去。 然而混沌力量却似乎已经熟悉了“能量禁锢”这个法术的套路，游刃有余的将紧紧缠绕的束缚一条条崩断。 这一次，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却又一声不敢出，生怕打扰到卢卡专注的精神。 按照这个速度，不到半小时，就再也没有办法控制，混沌力量可以轻而易举的冲破晶体外的最后一层防线，进而影响到整个海洋世界。 卢卡暗暗着急，却又无计可施，他尽力维持着法阵，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缕银光从晶体上消散，第一跟黑色的线条从裂缝中缓缓伸出。 难道，我们反而加速了这个世界的覆灭？卢卡有些沮丧，手上引导魔力流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只是他的努力并没有多大效果。 一点熟悉的金光在他面前再次亮起，这一次，它的轮廓大了很多，里面散发着光亮的形状虽然还是很模糊，但隐约可以看出，那是一只四足动物的外形。 光点朝晶体飞去，里面的动物四足着地，似乎在空中奔跑。它在晶体附近绕了几下，却没有能够修复上面的裂缝，也没有对黑线有什么作用，相反，它还稍有些畏惧的躲开向外伸展的线条。 “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帮忙啊？”卢卡冲着它大喊道。 光点退了回来，绕着卢卡飞了一圈，穿过他背包外层的布料，在里面停了下来，不断闪着光。 卢卡心里一动，伸手从背上摘下背包打开，那里躺着一大堆他刚刚倒出来的附魔玻璃块。 他拿起一块带着钻石皮肤的玻璃，抬头向悬浮在空中的晶体看了一眼，终于明白了金色光点想要告诉自己的事情。 卢卡抬起手，冲着晶体上的裂缝，把那块一次性附魔玻璃块扔了出去。 不出意料，他扔歪了。 菲尔也立刻领悟，他从斗篷下掏出一只小巧的手弩，把刚才卢卡分给自己的玻璃块放在弓弦前方，在面前瞄准发射。 玻璃精准的飞向裂缝，却没有做任何停顿，从晶体和黑线的影像中直接穿了过去，远远的落在绿色地面上。 “那个只是映像！瞄准下面的实体！”卢卡对菲尔大喊道。 “哦。”菲尔掏出第二块玻璃，再次出手。 这一次，玻璃在固定好的晶体上撞得粉碎，里面的魔法立刻施放出来。 一个透明的气泡在晶体周围浮现，但仅仅存在了一秒钟，就被冬天的寒风吹散。 “这个是气泡术啊，用钻石皮肤的那个！”卢卡说道。 “你就给了我两个！”菲尔一手拿着手弩，一手摊开。 卢卡跑到他的身边，翻过背包把所有玻璃块倒在地上，从中挑拣出附着了钻石皮肤的那部分，一颗一颗的递给菲尔。其他人也赶紧跑过来，掏出自己手里的玻璃。 第一个钻石皮肤在晶体上扩散开，黑色线条的动作顿时缓慢下来。 菲尔正要发出第二颗，卢卡伸手拦住了他： “保持好节奏，拖足一个小时。这可是你说的。” 菲尔点了点头，等到第一次钻石皮肤的效果被黑线侵蚀得差不多了，才第二次发射出去。 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晶体的映像，甚至没有去看一下时间。 直到最后一颗玻璃撞击在表面时，一直翻腾的晶体内部好像陷入了时间停滞一般，全部光影和线条保留在那一瞬间的状态，整体固化了下来。 晶体上空的映像也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一个小时了。”克里特看了看表说道。 “成功了？”菲尔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不敢走到晶体附近。 “应该是成功了。”卢卡走到晶体的基座旁边，蹲下来观察着那块晶体。 看起来，这东西一碰就碎。 卢卡想了想，从脖子上摘下围巾，小心翼翼的包住晶体，放进那个“沉默之匣”里。 盒子本来就不大，现在被塞得满满当当，晶体外围有了一层柔软的布料缓冲，看上去的确比较安全。 虽然不知道这盒子到底是什么，但卢卡非常确定，这是最为合适的容器了。 刚才的光点再次出现，悬停在卢卡的面前，发出一个低沉却悦耳的男声： “莱斯特船长，我想，我们是时候见一面了。” ------------ 第二二七章 言犹未尽 在最开始出现的时候，金色的光点就不算很耀眼。 现在，杂乱的黑色曲线已经蛰伏在沉默之匣里，太阳重新恢复了以前的亮度，这让那个微弱的光点几乎完全湮没在午后的阳光之中。 如果不是光点发出声音，卢卡根本找不到它的位置。 “你是谁？”卢卡问道。 “莱斯特船长，我的力量在这个海域被削弱了很多，我能够和你通话的时间快要到了，所以，现在请你记好。”光点的语速加快了很多，“我会在适合说话的地方等着你们，请尽快赶到——” 刚说到最关键的信息，一阵毫无征兆的海风忽然刮起，地上散落的淡蓝色花瓣好像重新焕发了生机，随风旋转着向光点飞扑而来。 光点后面的话语完全被掩盖在呜咽的风声里，花瓣裹挟着它，盘旋着冲向天际，卢卡耳边再次响起一个女声，那是叹息之墙催眠时的声音，不过这次，她带着浓浓的怨恨： “你以为我会让你再次破坏我们的计划？到此为止吧！你对抗不了的！” 狂风大作，卢卡和他的同伴们只能蹲下身子，拽起围巾包裹住脸部，才能勉强保持呼吸。 几分钟后，当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海风、花瓣、以及那个光点都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墨色的海水和脚下的浮岛。 “白痴啊你！”闭嘴冲着天空破口大骂，“知道自己时间不多还说那么多废话，到哪儿去找最后也没说出来！核桃脑袋！不长毛的栗子！” “我说，”卢卡戳了戳它的翅膀，“骂完了没有？我们得赶紧走了。” “嗯？有什么急事吗？”闭嘴仍然意犹未尽。 “你倒是低头看看哪！”卢卡一边说着一边把地上的东西往背包里塞。 闭嘴朝四周一看，才发现绿色的浮岛正在迅速缩小。 脚下的植物好像在狂风停息的那一瞬间失去了生命，原本紧紧缠绕的枝条随着海水的拍打不断散开，纷纷沉入海底。 “船呢？”奥莉向大家过来的方向看去。 浮岛消失得实在太快，现在沉默死神号距离岸边足足超过一百米。 “还好有这个。”卢卡现在也没有精力施放下一个魔法，只好拿起一块剩下的附魔玻璃块，用法杖的木柄敲碎。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半小时后，大家气喘吁吁的回到沉默死神号休息室的时候，虽然有些狼狈，却是一件衣服也没弄湿。 “这里没有别的事情了，丹尼尔，返航吧。”卢卡发出了指令。 除了莱昂有些遗憾，其他人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黑乎乎的海面上多待。 丹尼尔立刻扭转舵轮，沉默死神号一个漂亮的甩尾，在身后抛下一道白色的浪花，所有船帆同时放下，以对于这种体量的船来说不可思议的16节航速疾驰而去。 危机已经基本解决，剩下的事情，就是给那个易碎晶体找个安稳的地方，还有给泰勒寄去一份巨额账单了。 但卢卡心头，一大堆问号仍然挥之不去。 “那个光点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奥莉已经换掉了身上的铠甲，一回到休息室就这么问道。看来，有疑问的不仅是卢卡一个人。 “那东西我没见过，可是最后来捣乱的那个声音，我再活几百年也忘不了！”丹尼尔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那是再死几百年吧……”闭嘴嘟囔道。 “别打岔！”卢卡拽了一下它的翅膀，转向丹尼尔问道，“你听过那个声音？” 丹尼尔点了点头：“那就是梅尔塞斯那贱人的声音，和四百年前我听过的一模一样！” “海洋女神？她跟这危机也有关系？”奥莉稍微有点吃惊。 “烈风岛上的事说明，风暴之主跟这危机是有关系的，如果海洋女神也牵扯其中，倒也也不是什么太让人惊讶的事情。”卢卡说道。 “这么看来，现在三主神就剩下财富之神科维态度不明了。”奥莉想了想说道，科维是亚托岛的主要信仰，虽然对她来说，这些神早已不是小时候的概念，但说起来总还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那个光点，”克里特忽然说道，“里面的形状是一只金色的牡鹿。” 卢卡楞了一下，停顿了一会说道：“这么说，这个财富之神也许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他对三主神都没有太多想法，只是相比海洋和风暴的掌控者，还是跟银币有直接关系的科维让他稍觉亲近。 “我不相信这些神祇！都是骗人的！”丹尼尔喊道。 “别生气啊，就算我们要找财富之神结盟，他一句话没说完就掉线了，想找也没地方找去啊！”卢卡安抚道。 “掉什么线？”闭嘴歪着头问道，谁都没听明白卢卡的意思。 “我是说，他话都说不利落，能有多大帮助啊？”卢卡随便糊弄过去。 “也是，那就是一个白痴！”闭嘴想了想说道，好像全然不记得要是没有那个光点的引导，这次危机可能根本无法解决。 “嗯，不管真假，我的第一个疑问总算是有个答案了。”卢卡说道。 “第一个疑问，你还有多少问题？”闭嘴歪过头来看着他。 卢卡答道：“我总共有三个疑问。” “第一个，刚才都说过了，这个光点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二个问题：沉默之匣到底是什么？马洛船长把它送到我手里来，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 莱昂听见这个问题，想了一下说道：“那个马洛船长，我也一直有些怀疑，但是他是塔塔岛的海盗，又是元老会成员，在岛上的时候，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在我船上你随意说。”卢卡站起来给莱昂倒了一杯麦酒。 “谢谢。”莱昂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在塔塔岛等你们的时候，抽空去查了一下马洛船长的资料。结果发现，在1453年之前，也就是泰勒的金鹿商会成立那一年之前，从来没人见过这个海盗。” “他是哪一年成为元老会成员的？”卢卡问道。 “就是同一年，1453年，在这之前，落日群岛根本没有马洛这么一个人！”莱昂的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 第二二八章 不识数的人 “竟然有这样的事？”几个人发出了同一个问题。 卢卡却没有跟着一起感叹，想了一想才又说道：“这样的问题，凯特在整理岛上的海盗资料时，应该会发现才对。她怎么会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 “凯特女士应该也没看出问题来。马洛船长的经历，在纸面上是毫无破绽的。”莱昂说道。 “哦？具体说说。”卢卡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莱昂回忆录一下说道： “我记得，马洛船长在塔塔岛上的资料是这么写的：成为海盗前，他是晨风商会的商船鼠尾草号的大副，后来全船叛乱，马洛船长掌握了鼠尾草号的控制权，在1444年成为海盗，九年后退休，进入塔塔岛元老会。” “听起来的确没有什么问题呀。”卢卡点点头。 “不仅没有问题，而且无从查证。”莱昂说道。 “无从查证？为什么？” “因为晨风商会早已不复存在，鼠尾草号按照岛上的记录，也在马洛船长退休的那一年被沉入海底。”莱昂的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伤感。 “这也不能说明，他的经历是假冒的啊。” “不错，如果不是我了解晨风商会，也了解鼠尾草号，也根本看不出破绽来。”莱昂看着舷窗之外的海浪，似乎陷入了回忆。 他慢慢说道： “晨风商会，就是我父亲创建的，而鼠尾草号，则是我开始探险前的商船。” “1444年，是我出生的年份。那一年，我父亲为了庆祝我这个长子的出生，购买了一艘商船，登记在我名下。她是一艘双桅船，不是很大，但作为商队继承人用来练手的第一艘船，很是合适。” “直到1469年，我建造海平线号驶向无尽海之前，鼠尾草号一直是我的旗舰。” “而且，在建造海平线号的时候，因为和家里吵翻，手头不算富余，我还把鼠尾草号拆开，把拆下来的木材也用在了海平线号上，她又怎么可能在1444年到1453年期间，作为马洛的海盗船出现呢？” “我猜，马洛船长使用晨风商会和鼠尾草号的原因，正是因为整个落日群岛，详细知道这些事情的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而在明面上，我这个莱昂.埃蒙森还应该在暮光镇的酒馆里醉生梦死吧。” 诺拉插嘴问道：“只有你一个？那你的家人呢？” 莱昂把酒杯里剩下的麦酒一饮而尽，叹了口气说：“我还在无尽海探险的时候，一场瘟疫席卷了西部的好几个岛屿，很不幸，我的家人一个都没能逃脱。” 卢卡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对方是奥莉、诺拉甚至丹尼尔，他都能想出办法来安慰，但是对方是莱昂。是一个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见过大部分落日群岛居民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到过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地方的莱昂。 不过莱昂自己倒是很快调整好了心情，笑了一声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他在塔塔岛上蹲了三十多年，不太可能只是针对我们。” 卢卡点了点头：“不错，而且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了马脚，回去先不要揭穿他，我们从这个沉默之匣的来源上旁敲侧击一下，看看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大家当然没有什么意见，这一点疑惑远远抵不上顺利解决太阳危机带来的喜悦。 不过闭嘴似乎有话要说，它看着卢卡看了很久，飞到桌上慢悠悠的说道： “我这个人——不，这本书——不对，这只鸟，最讨厌两种人。” “第一种，法师。” “第二种，讨厌法师的人。” “第三种，不识数的人。” 卢卡掏出一把花生扔给它：“别阴阳怪气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闭嘴用爪子在桌上把三颗花生拨到一边：“你刚才不是说，一共有三个疑问吗？是迷迷糊糊的忘了，还是不识数啊？” “我还真给忘了。”卢卡尴尬的笑了。 “那第三个疑问到底是什么呀？”奥莉好奇的问道。 “那个，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问题还真得问闭嘴。”卢卡说着走到鹦鹉面前。 闭嘴停下了剥花生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他。 “就是吧，刚才稳定晶体的时候，我使用五级的‘能量禁锢’都没有能撑多久，怎么反而是三级的钻石皮肤更加有效呢？” “这个呀，你下次抢一箱杏仁来，我就告诉你。”闭嘴吃花生大概已经吃腻了。 “好，我去抢满满一船舱杏仁，撑死你。知道就赶紧说！”卢卡说道。 闭嘴抖了抖翅膀反问道：“你以为魔法的级别代表什么意思？” “代表法术的强力程度啊。”卢卡觉得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白痴！你用出的微型火球，和大魔导师用出的微型火球，都是一级魔法，效果能一样吗？”闭嘴歪着头说道。 “我又没见过大魔导师。”卢卡也是法师届的一朵奇葩，几乎就没怎么接触过同行。 “你非要在这上面较真吗？你现在和当初见习法师时候用出来的法术，即使是同一个法术，效果也差了不少吧？”闭嘴说着，咬碎了一颗花生仁。 “这倒是。你是说，”卢卡忽然想明白了一些，“法术的等级并不完全代表它的威力，只是代表学习的难度？” 闭嘴满口都是花生渣，含混不清的说道：“也不全是这样，级别还是有点用处的，只不过，你用得越多的魔法，效果就会越好，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没发现！” “你的意思是，我使用‘能量禁锢’的熟练度不够，所以没能发挥最大作用？”卢卡问道。 “你怎么这么白痴啊！我是说，一个魔法的效果如何，法术级别、施法者能力和施法者的熟练度都有影响，不是一个方面就可以决定的！”闭嘴说完这句，就埋头去吃花生，也不再管卢卡听没听懂。 卢卡倒是明白了，可他抬头一看，休息室里的其他船员都听得昏昏欲睡，丹尼尔甚至打起了呼噜，只有菲尔一直在往小本子上记着。 ------------ 第二二九章 被偷窥的感觉 返回塔塔岛的旅程，比前往透镜海沟的时候，快了将近一半。 冬日里的西北风还是非常猛烈，吹在脸上冷得卢卡涕泪横流，但寒冷程度比太阳危机解决之前缓和了很多，已经不是那种被扫一下就好像被刀子割破皮肤一样的寒风，只是稳稳地送沉默死神号在海面上飞速前行。 一进入日落海，皮皮虾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出现，它在海面上欢快的跳了几下，把水花几乎溅到五层甲板的高度。如果不是海水太冷，卢卡都想要下水去跟它游上一阵了。 沉默死神号回到塔塔岛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了新的一年。 新年的庆典即使在海盗领地，也是相当隆重的盛事。不过卢卡在码头登岸的时候，各种活动早已结束，他只能从满街没有来得及清理干净的彩色丝带上，看出几天前的些许盛况。 凯特匆匆赶到码头迎接，落日群岛的通信全都是人力递送，卢卡他们也没法打个电话提前通知，岛上的海盗都是在沉默死神号出现在视野里之后，才得知他们的领主已经返航。 “一切都还好吗？”卢卡说着，带着大家一起向领主驻地走去。 “岛上没有什么异常，不过这两个月，有很多事情需要向你报告。”凯特一边走一边答道。 “很多事情？应该跟战争有关吧？”卢卡预料到，对于正在进行的战争来说，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一部分是的，还有岛上的一些琐事。不过，我还是先要祝贺你们，那个危机解决得太漂亮了！”说到这里，凯特忽然停了下来，微微躬身。 “是啊，特别是最后那一波钻石皮肤，简直是神来之笔！”格雷在旁边附和。 “你怎么也在这儿？”卢卡这才发现，他一直跟着大家。 “我为什么不能在啊？你承诺给我的职位是港务秘书，不在这里我怎么干活啊？”格雷理直气壮的答道，好像完全不记得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间谍身份。 在他看来，既然卢卡没有第一时间把那事捅出去，现在肯定也不会在大街上揭穿。 “不对，你又怎么知道钻石皮肤的事情？”卢卡现在真的考虑把这家伙扔进牢房里去了。 “不光我知道啊，落日快递的日报上写得清清楚楚的，我还想问呢，是不是你们带了记者一起去啊？”格雷问得非常认真，似乎不像作假。 卢卡自然不会相信一个在岛上潜伏了数年的间谍，他把视线转向凯特。 凯特点了点头：“去年12月26日的日报，增加了四个版面，详细描述了你们处理太阳危机的过程，只是不知道真假。” “那报纸在哪儿？”卢卡紧张了起来。 “我在你书房的桌上放了一份，回到驻地就可以看到。”凯特指向前方。 卢卡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一路聊着，现在距离领主驻地，已经只有不到三十米了。 这条路的尽头，领主驻地已经和他离开时有了很大不同。 虽然那次爆炸声势不小，但这座驻地算是岛上最坚固的建筑之一，整体结构并没有受到太大损坏。 现在，被炸飞的第三层那几个房间已经修复完成，整个建筑基本完整，只是新砌上去的石砖和瓦片的颜色略显不同。 卢卡径直走到位于二楼的书房里，这个房间和爆炸之前几乎看不出区别，被震得倒在地上的几个柜子已经被扶起来，按照原样摆好，爆炸中落在地上摔碎的那些装饰品也都换成了新的。 他在书桌后坐下，伸手拿起凯特提到的那份日报。 本来，卢卡以为日报上的那篇报道只是因为有人看见太阳恢复了原样，又知道自己正在处理此事，凭着绯红之影这两年在群岛上的传说，臆想出来的。 钻石皮肤这种法术也不是什么新鲜东西，不少人都见他用过，写在里面也算正常。 可卢卡从头到尾把那四版文字读完之后，竟然感觉背后一阵阵发冷。 “怎么？”奥莉关切的问道。 “你自己看吧。”卢卡把报纸递了过去。 “这简直就像是一直跟在我们旁边啊！”奥莉看完以后，又把报纸传给了其他人看。 “这种水平，要是去当间谍，肯定比那个邋遢鬼强多了！”丹尼尔看完以后说道。 “你们能看见我就在这里吧？”“那个邋遢鬼”格雷小声嘟囔道，“要我说，这事有可能是你们内部的人透露的呢，说不定间谍不止我一个！” 卢卡毫不犹豫的说道：“不可能。” “就算他们想要透露消息，也没机会离开船啊！”闭嘴这一次没跟卢卡唱反调。 卢卡沉吟了一会，抬头说道：“我觉得，那只没传到口信的牡鹿，也许跟这篇报道有点联系。不过现在一切还都不太好判断，只是这个感觉非常不好，似乎从一开始，我们就是被监视着一样。” “是啊！”闭嘴在他肩头说道，“这上面连我把花生壳塞到你抽屉里这种小事都没放过！” “你还有脸说！”卢卡把鹦鹉从肩上赶走，“我们现在着急也没用，这日报的出处大家都知道，大家准备再去趟回帆港吧。” “你现在就要走吗？”凯特跟上来问道，“这岛上还有很多事情。” “不急在这一两天，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再说，战争情况有变吗？”卢卡说着接过凯特递来的一份战争简报。 “到现在为止，我们收到的消息，和你的判断基本一致。哈肯船长按你的计划一直在骚扰帝国海军，”凯特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说道，“大概就在这一两天，他就要回港补给，你要不要见他一面再走？” “可以。”卢卡点点头，“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请元老会的马洛船长过来一趟，有些事情我要向他请教一下。” 凯特愣了一下答道：“马洛船长吗？他现在不在这岛上。” “什么？他这么老了能跑到哪儿去？”卢卡还没出声，闭嘴先叫了起来。 ------------ 第二三零章 哈肯的战斗报告 在卢卡的概念里，海盗元老会应该和海岸边的海神石差不多，基本是绑定在塔塔岛上的。..org 不过转念一想，马洛船长又不是岛上的囚犯，相反他还有不小的特权，想要离岛当然不会有人阻拦，其他人又不知道马洛船长的履历有问题。 “马洛船长去哪儿了？”卢卡问道。 “他临走前倒是来打了个招呼，说是去探访老友，大概要几个月时间。”凯特答道。 “这样啊，他没说具体去什么地方吗？是乘谁的船走的？” 凯特摇了摇头：“这个他没说。怎么，你找他有事情？岛上的事情，找元老会的其他成员也是一样，马洛船长说他都安排好了。” “也没什么大事。”卢卡看见格雷还在一边，没有说出真相。马洛船长的身份可疑，难保不是另一个间谍，这种信息，还是对格雷保密为好。 等到晚饭时间，格雷离开以后，奥莉才把马洛船长的疑点对凯特讲明。 凯特先是吃惊，然后有些懊恼的说道：“我竟然没看出来，真是不应该！” “这不能算你的错，我们才来这里几个月，他可是在岛上隐藏了三十多年，哪能这么容易看穿呢？而且，我们眼下需要关注的事情里，比他重要的可还有不少呢。”卢卡说道。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现在需要去做的事情，回帆港的落日快递一定要去探访一下，不过沉默死神号的船员已经奔波了几个月，即使是奥莉这样活力无限的，现在都略显疲惫，不如在塔塔岛休整一番，顺便等待“屠夫”哈肯回来碰上一面。要知道，从战场附近得来的第一手信息，远比那些战报直接。 能休息一阵，大家当然没有什么意见，只有菲尔拽了一下卢卡的袖子小声说道：“我和林德就不跟你们去回帆港了行不？那边估计还在找我麻烦呢！” “只要你别再炸我的房子就行。”卢卡本来也没打算带他去。 在岛上休息到第三天，中午刚过，卢卡正在书房犯困，驻地的仆从敲门说道：“领主大人，哈肯船长的船返航了，现在正在入港。” “很好，让他赶快来见我。”卢卡打了个哈欠说道。 没过多久，那胖子走了进来，浑身上下的惨状吓了卢卡一跳，却又有点似曾相识。 几个月前新领主的就职庆典上，他拿来那个引起骚乱的石块时，和现在的状态好像差不多：满身都是火药的残留，冬天的厚衣服也盖不住身上干涸的血迹。 而且，哈肯现在比那天更惨，他的右手绑着两块木头夹板，显然是骨折了。 “你这是怎么了？难道碰上了帝国海军的主力？”卢卡赶紧站起来，示意旁边的仆从赶紧扶一把。 “这点小伤，死不了人。”哈肯的底气倒是很足，没理会仆从伸过来的手，自己走到椅子旁边坐下。 他喘了口气说：“莱斯特领主，这次你交给我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算是完成，还是失败了。” “别急，遇到什么事了，慢慢说。”看来情况比较复杂，卢卡让仆从给哈肯倒了一杯茶。 哈肯拿着茶杯犹豫再三，还是提出了要求：“领主，能换酒吗？” 见卢卡点头，仆从赶紧换成一大杯麦酒，哈肯一口喝干，抹了抹嘴说道： “您卖给我的那艘船真是不错，速度火力都没得说，而且跟帝国海军的制式一样，不挂出海盗旗的时候，混到他们后方一点问题都没有。” “您让我骚扰的那个帝国后勤队，倒是没什么难度，只要按照您给我地点出击，每次不仅能获胜，还能赚上不少补给，开始的一个月，我干得顺利极了！” “然后吧，我就想起您说的，让我别把帝国惹得太狠了，免得他专门派人来打我，所以我见好就收，半个月之前就掉转船头，朝咱们岛上开。” “没想到刚走了五天，离咱们这岛还有好几百海里呢，一艘挂着帝国旗帜的船跟我们迎面碰上了。” “虽然我是在返航的路上，可他们要开打我也不能扭头就跑不是？所以我就让我船上的小子们赶紧迎战，就他们那船的那点身量，我当时真没觉得有什么难的。” “可他们不跟咱玩儿炮击啊，也不知道那船怎么就这么快，我感觉都快赶上您那艘游隼号了——当然赶不上，我就是比喻一下，他们也不开炮，直接冲过来就把抓钩扔了过来，这是直接要跟咱打接舷战啊！” “我哪能怕他们？没当海盗之前，我可就是用刀子吃饭的，没等他们过来，我指挥着小子们就荡到他们船上去了。” “打起来之后我才发现，那船上的不是一般海军啊！咱在海上混生活的，哪有穿成那个样子的？全是一身金属铠甲，一看就不便宜，一个个都跟大号罐头一样——我可不是说咱那个奥莉小姐，奥莉小姐穿重甲那是英姿……那词怎么说来着……” 卢卡笑了起来：“不用恭维奥莉了，她又没在，听不见的。你继续说船上的事。” 哈肯确认奥莉不在附近，总算放下了心，至少今天不会动不动就被扔到墙上去了。 他点点头继续说道： “那些家伙的铠甲太厚，小子们的刀剑根本砍不动，我这胳膊也挨了一锤子。一看形势不好，我赶紧招呼小子们回来，砍断两艘船中间的钩索，放下帆就往回赶。” “您别怪我胆小啊，我也是怕您给我弄来的那艘船万一有什么闪失，回来可不好跟您交待啊。” 卢卡摆了摆手：“没事，能够审时度势，才是一个出色的船长。” 哈肯跟着嘿嘿笑了两声又继续说道： “那些穿铠甲的也真是奇怪，他们有几个被我打到海里去了，这么一身金属罐头，竟然没沉下去！” “我好像记得有人说过，穿这样海蓝色铠甲的，有个名字来着，叫什么……嗯……对了，海洋骑士！” 卢卡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严肃的问道： “你没有看错？真的是海洋骑士？他们挂着帝国的旗子？” ------------ 第二三一章 领主会面 卢卡不是没有料到海洋骑士会卷进这场战争，但他们竟然加入了帝国一方，这让人实在难以想象。 现任海洋骑士领主约瑟.莫雷斯与泰勒的联盟，完全可以用牢不可破来形容，想要让骑士团倒戈，除非把莫雷斯排除在外。 骑士团有没有可能驱逐自己的领主？这一点，卢卡还真不清楚。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海洋骑士团的立场并没有变，只有一小部分骑士分裂出来。 但以卢卡的见闻来看，秩序等级分明的骑士团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能性很小，而且，脱离骑士团的被放逐者，是不是还能拥有骑士之力，这也是个问号。 不管哪一种可能性，都导向了至少一个卢卡自己没法解答的问题。 好在关于海洋骑士，他还是有人可以请教的。 他叫过一个仆从：“把丹尼尔找来，说我有急事。” 仆役面露难色，领主带着的这些跟班各自身怀绝技，而且没有一个喜欢老老实实待在自己房间里，想从塔塔岛找出他们来，跑断了腿也不一定能成功。 卢卡只好补充道：“丹尼尔很好找的，他要么是在西边的酒馆跟人拼酒，要么是在码头跟人掰手腕，这俩地方要是都没有，你就去北边的墓地转一圈，冲着那些墓碑喊几声，说不定他就出来了。” 半个小时后，丹尼尔来到卢卡的书房，还带着满脸的睡意。 “有什么急事非要大中午的叫我过来啊？我还在墓地里睡午觉呢！”他揉着眼睛问道。 “你一个幽灵少睡一点不会影响健康的吧？不过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跑到那种地方去睡。”卢卡说道。 “我这不是体会一下岸上居民的死后生活吗？我那国家当年都是海葬，看见墓地觉得挺新鲜的。”丹尼尔说着抄起一瓶麦酒就要往喉咙里倒。 “你先听我说完再喝。”卢卡把酒瓶抢了过来。 听完卢卡所说的，关于海洋骑士团在这场战争里倒戈的情况，丹尼尔也愣了半天。 “要不你喝口酒压压惊？”卢卡又把酒瓶递了回去。 “不是，你让我想想啊。你刚才要问的是什么来着？”丹尼尔挠了挠头。 “第一个问题，如果海洋骑士被骑士团放逐，是不是还能使用骑士之力？”卢卡问道。 丹尼尔肯定的点了点头：“只要不违背骑士法则就可以，你看看我不就是个例子？” “还有，骑士领主是终身制的吗？换人的话，是要退休还是有别的方式？”卢卡又问道。 “不是终身制，一般是由上任领主指定继承人的。只有一种情况——” 丹尼尔的话还没说完，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从街上飞来，砸碎书房窗户的玻璃落在地上，湿冷的海风立刻吹进屋里。 “什么人在领主驻地捣乱！”楼下的守卫叫喊着冲了出去。 书房的窗子下面，是一条比较僻静的小路，通往驻地的后门。平时，这里基本没有人来，只有天亮之前运送货物的马车会在此通行。 卢卡和丹尼尔一起走到破了个洞的窗前，向下看去。 现在，那条石头小路上，站着一个隐藏在大号斗篷里的身影，从身高来看应该是个成年男人，他头上也带着一个大号宽边帽，脸也在帽子下藏得严严实实，手里还拿着另一块石头，向上抛了几下，似乎还想再来一发。 全副武装的驻地守卫从后门冲出去，瞬间就把他团团围住。 那人不慌不忙的环视了一圈，连腰间的长剑都懒得去碰。 “现在，你们可以带我去见你们那个领主了吧？”熟悉的声音传入卢卡的耳朵。 “别动手，赶紧带他过来！”丹尼尔在窗口探出身去，冲下喊道。 “别来书房，到旁边的会客室去！”卢卡补充了一句，倒不是因为书房里有什么有碍观瞻的东西，只是大冬天的，窗户上破了一个洞，寒风不停的灌进来，他的鼻子已经开始发痒了。 会客室就在隔壁，那人走进来后，毫不客气的挑了一张最舒服的沙发坐下，指了指着身后剑拔弩张的守卫说道。 卢卡摆手让守卫离开，那人才长出一口气，摘下头上的帽子，还把腿也翘到了茶几上捶着说道：“想要见你还挺难的！” “有没有点规矩！”丹尼尔用权杖把他的腿敲了下去。 “别套近乎了，莫雷斯领主。”卢卡在他面前坐下说道，“我正想让你解释一下呢，海洋骑士团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这旅途劳顿的，你们连口水都没给，就忙着提问啊？”莫雷斯走到门口，毫不见外的对仆从说道，“有葡萄酒吗？你们这岛上除了麦酒就是朗姆酒，实在喝的难受。” “太阳下山之前，骑士法则禁止领主饮酒。”丹尼尔毫不客气的把仆从打发走，塞给莫雷斯一壶清水。 “我现在是‘前’领主了啊，再说，也没见你少喝啊！”莫雷斯回到沙发上坐下，无奈的喝了一大口清水。 “别扯这些没用的了，你跑到我的岛上来，不会只是跑来要红酒的吧？”卢卡问道。 “当然不是，让我从哪儿开始说呢？嗯，简单的说吧，我被骑士团放逐了。”莫雷斯说道。 “领主还能被放逐吗？”卢卡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海盗领主”也不是非常稳当了。 莫雷斯摇了摇头：“一般不会，骑士法则里只规定了一种情况，可以重新任命领主，只是那种事情从来没人认为真的会发生。” “是什么情况？”卢卡问道。 丹尼尔抢先说道：“他打碎玻璃前，我正要说呢。” “那你说。”莫雷斯埋头喝水。 “当梅尔塞斯那贱人亲自发出神谕的时候，骑士团领主人选以神谕为准。”丹尼尔说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皱了下鼻子。 “这样的话，所有事情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卢卡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叹了一口气。 “解释通了？什么解释通了？”莫雷斯抬起头来，一脸迷惑的看着卢卡。 然后，他忽然明白了什么：“难道骑士团在我走后，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吗？” ------------ 第二三二章 偏离航线 “我现在所知道的，也并不完整。这几天的战争简报我也还没拿到，只是听海上回来的人说了一点醉话而已。”卢卡说道。 “醉话也没关系，现在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莫雷斯变得焦躁起来。 卢卡把哈肯带回来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转述了一边，又说道：“这几天应该还会有战报陆续送来，整体情况到时候才能知道。不过现在，你是不是具体说说海洋骑士团发生的事情？只是‘神谕’和‘放逐’两个词，这也太简单了吧？” 莫雷斯被“海洋骑士倒向帝国”这样的爆炸性新闻震惊得有些目光呆滞，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点点头说道：“好，我从头说吧。” “事情是在新年之前发生的，那时候冬至刚过，我收到落日快递的日报正在看，还想着，你们果然解决了这个危机。我当时还挺遗憾的，应该跟你们一起去，这种机会，错过一次就没有第二次啊！” “别误会，我当然不是说想再来一次危机，自从当上骑士领主之后，我就没什么机会出海，这么多年也就跟你们去了一趟海底废墟。” “那天，我手下的骑士忽然来报告说，东边院子里那个神像开始发光。你知道，我们骑士团——呃，现在是他们骑士团——虽然被称为海洋女神的护卫，但实际上，和神祇的关系并不像风暴神殿那么近。” “历史记载，大约四百年前，海洋女神给骑士团订立了法则之后，就从群岛离开，骑士团只是按照她留下的法则行事。” “‘遵守法则者，拥有骑士之力，如背弃法则，则力量全失，且为所有海洋骑士之敌。’这是写在法则第一页上的话，并不是吓唬人的，我就亲眼见过几个违反法则的家伙，失去骑士之力后，连铠甲都穿不动了。” “法则上还规定，‘一切骑士当遵从上位骑士之意志’，你知道，有了这些规定，管理骑士团其实是一件挺方便的事情，不像泰勒执政官那边，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有没有人背叛，会不会有人背后捅刀子什么的。” “骑士团这边，一切按等级说话，反正除了你们这边这位零级骑士，没有别人能在我之上。” “唯一的例外就是神谕，‘骑士领主之人选需遵从海洋女神之神谕’，虽然法则里有这么一条，还挺显眼的，总是提到。可将近四百年，海洋女神的神谕一次都没出现过。不光是我，我之前的几代骑士领主也就当这‘神谕’是一个祈福用语而已。” “可是这一次，海洋女神的神像——就是那个每逢节日被挂上各种花环彩带的旅游景点，竟然发出了淡蓝色的光！” “我赶紧带着人过去，刚一到场，她就开始发出了声音，就好像是故意等我到了才说一样。” “你们就别问我她的原话了，谁会喜欢把让自己最倒霉的宣判背一遍啊，反正就是剥夺我的一切权力，让二级骑士安德.布莱尔成为新领主，让他们把我抓起来之类的。” “说完之后，神像就恢复了原状，我一下变成了众矢之的。” “不过我觉得吧，她这神谕应该是有个漏洞的，她让那些骑士抓我，可没说让我不能反抗啊。” “我稍微抵抗一下，再逃出来，也不算违反神谕，更没违反骑士法则，你看，我的骑士之力可一点没受影响，只是他们不再听我的命令而已。” 说道这里，卢卡忽然对莫雷斯摆了摆手，让他停了下来。 “我忽然有个疑问，”卢卡说道，“既然海洋女神能够剥夺你的地位，让那些骑士可以不再听你的命令，为什么丹尼尔的权威不受影响呢？他应该是海洋女神最容不下的骑士吧？” “她倒是想！”丹尼尔“哼”了一声，“我是第一代海洋骑士，他们是第二代。在我的那个时候，那贱人还没把这个‘神谕’的规定加到法则里去呢，就是发现控制不住我以后，她才给第二代骑士留了这么一个坑！” 卢卡想了想说道：“我大概明白一点了。你是说，海洋女神只能通过制定法则来控制海洋骑士，而不能直接通过自己的意志行事？” “就是这样，所以我总是说，那婊子不过是用海洋本身的力量来给自己增加筹码而已！”丹尼尔气鼓鼓的说道。 “嗯，明白了，”卢卡又把头转向莫雷斯，“你继续，怎么跑出来的就不用细说了，反正你的本事我们也都知道。可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而不是去找泰勒？” 莫雷斯答道：“我是想去啊，可从雷顿岛出来，我得隐藏身份吧？我的财产全在骑士圣殿里，骑士团的船我也没法再用，只能匆匆给泰勒写了封信说明情况，然后用假名字上了一艘开往北枫歌岛的商船。” “可是战争期间，本来还算安全的航线也不安生了，那商船一路躲避着帝国海军跑，后来实在撑不下去了，他们在船上挂起来你那个血色法杖旗，说是来塔塔岛是唯一的活路，阴差阳错的，我就被送到这儿来了。” 莫雷斯这一趟航线偏离得有点远，可其实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开战以来，大部分商船都缩回港口避祸，少数胆大的商人冒险出航，也是被对方军队骚扰得不善，塔塔岛这个海盗驻地，现在反而成了对商船来说最安全的避风港，当然，前提是你交足了保护费，拿到那个血色法杖旗。 莫雷斯继续说道：“我想着，反正来都来了，海洋骑士团的事对你们来说也不是外人的事，干脆就跑来找你。” “没想到，你这个领主比我架子还大。我是昨天上午到的，你门口的守卫非要我报上名字，不然就不让我进来。你说，就算我没被骑士团驱逐，我那名字敢在这岛上随便说吗？” “那你不会报个假名吗？”卢卡不解的问道。 莫雷斯摇了摇头：“这还真不行。商船上用假名字没关系，但是对领主级别的拜访，骑士法则里面规定，不允许使用假名。” “还好我是法师不是骑士，这也太麻烦了！”卢卡感叹道。 ------------ 第二三三章 岌岌可危的联盟 “你们骑士法则规定了这么多事，就没有一条告诉你，不要随便打碎别人家窗户吗？”卢卡的声音里充满哀怨。 领主驻地刚从爆炸的损伤里修复没几天，就又被石头砸了窗户，这让他相当无奈。 其实这个驻地的防卫也不算松懈，要想从后街上扔石头过来，没有惊人的腕力是不可能做到的，就算是卢卡的团队里，也只有奥莉和丹尼尔有这个本事。 自己的地盘上，也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前骑士领主来访。想到这里，卢卡还是放弃了把驻地安保再加强一级的打算，毕竟，作为现在落日群岛唯一能对战争形势造成影响的第三方势力领主，他要关注的事情还有很多。 卢卡把莫雷斯暂时安顿在驻地里，开始着手准备这场战争。现在的形势虽然还不明朗，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如果他不提早打算，原来的平衡策略怕是很难实现了。 很快，各处的报告接连送到。 落日快递送来的战报，比哈肯带来的第一手资料晚了好几天，但却更加详尽。 卢卡每读一份写在羊皮纸上的战报，眉头就锁得越紧。他还算是比较淡定的，当他把看完的战报递给莫雷斯传阅之后，前骑士领主的惊呼和哀叹差点把书房窗户上刚换好的玻璃再震碎几块。 海洋骑士团不光是在战斗中倒向布罗恩帝国那么简单。 他们迅速控制了雷顿岛周围的几个岛屿，这些岛身处六月联盟的心腹地带，又都是提供后备物资的重中之重，可以说，骑士团的倒戈，扼住了六月联盟的咽喉，让他们后期的优势不复存在。 而在现阶段的战斗中，布罗恩帝国本来就大占上风。 卢卡派出的那点不疼不痒的骚扰，在海洋骑士团加入战局之后，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现在他手里的最新战报上写着，骑士团在帝国海军抵达，把那几个岛屿的控制器移交之后，便分割成很多三四人一组的小队，分头前往帝国海军的各主力舰队，协助他们进行战斗。 要知道，海洋骑士可不是一般的士兵，虽然在卢卡他们面前似乎战斗力不值一提，但要是普通海军在战斗中对上，那身入水不沉的重甲带来的优势可不是一般的大。三四个海洋骑士，完全可以保证帝国海军在一般的接舷战中绝对不会落败。 “你以前的这个手下，叫……”卢卡又仔细看了一眼战报上的名字，“安德.布莱尔的这个，好像动作很快啊。” 莫雷斯把看完的战报放回桌上，想了想说道：“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能干这么多事，大概不是从这一次神谕事件开始的，我怀疑从两年前他成为我的副手开始，就在暗中谋划这件事了。” “你就一点没看出来？”在卢卡的印象里，莫雷斯并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 莫雷斯尴尬的笑了一声：“这真是我的失误，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对我的很多做法并不赞同，不过你也知道，海洋骑士嘛，有法则约束着，我当时根本没有想过会出现在这样的事。” “现在泰勒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卢卡这话说得其实过于轻描淡写了。 六月联盟被骑士团占去的那几个岛，除了雷顿岛是淡水和食物的主要补给地点之外，另外几个更是要命。 北边两个岛屿，出产着联盟六成以上的硝石，这是制造火药的重要材料。 西边的那四五个岛屿，则是盛产高大乔木的地方。平时这些岛屿似乎并不起眼，毕竟木材并不是金银珠宝这种高价物资，但战斗打响以后，需要建造和修补的战船越来越多，木材几乎成为六月联盟的另一条生命线。 如果说这第一轮战报只是展示了六月联盟岌岌可危的局势，那后续到来的那些报告，每一张羊皮纸都把泰勒向走投无路的方向又推了一把。 风暴神殿加入战斗，这不算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但风暴神殿的特使和海洋骑士聚在同一支舰队里，就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了。 而第三天送达的报告，则让莫雷斯彻底坐不住了。 布罗恩帝国的海军上将乔纳森.麦斯，与帝国首相、风暴神殿大祭司伊安.霍尔，以及海洋骑士团新任领主安德.布莱尔汇合，带领精英舰队正开赴枫歌岛附近。 “他们这是要来个‘斩首行动’？”卢卡也有些惊讶。 这样的行动，未免太着急了一些。 按理说，布罗恩帝国现在形势大好，连时间现在都站在了他们一方。南北枫歌两岛附近则是六月联盟防御最为严密的地点，直接进攻那里，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海军上将，是个重要人物吗？还有这个精英舰队，和他们的第一舰队、第二舰队不是一套系统的吧？”卢卡似乎没有在以前的战报里见过这个名字。 莫雷斯解释道： “布罗恩帝国的海军，只有一个元帅，是名义上的最高统领，但这个职位一直是他们的皇帝凯雷四世兼任的，所以实际上的海军指挥权，是在下属的那几个海军上将手里。” “这个麦斯，就是排在第一位的一个。可以说，他是帝国海军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 “精英舰队我也没打过交道，据说是整个帝国海军最精锐的一支，平时几乎不怎么露面，搞得挺神秘的。” “不管他们的策略是不是最好，反正现在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一次，帝国海军应该就是冲着泰勒本人去的，莱斯特船长，现在你不能再继续旁观了吧？” 即使卢卡还是隐隐觉得哪里有些问题，但至少莫雷斯那句话说得没错：他不能再这样作壁上观了。 如果再不出手，卢卡一直想要实现的“平衡”策略就会彻底失败，塔塔岛和海盗集团的未来，也就会变得不那么乐观。 “叫大家过来吧，我们商讨一下应对方法。”卢卡把仆从叫来，递过去一张昨晚就写好的名单，“不光是我的船员，这名单上的人，只要在岛上的全都去送个信，让他们明天一早到这里来。” ------------ 第二三四章 分歧 卢卡拿出的名单，是前一天晚上与凯特等人一起拟定的，上面不仅包括哈肯这样在岛上有重要影响的海盗，还有元老会的主要成员，甚至还包括被困在塔塔岛无法离开的几个商船船长。 不过在这些人晚上到来之前，卢卡打算先在小范围内敲定今后的行动。 这个小范围，除了沉默死神号的成员之外，还包括凯特、莱昂、还有菲尔和林德。因为事关海上战事，卢卡把岛上唯一拥有联盟海军背景的格雷也叫了过来。 大家传看完最新的战报之后，就连西娅都明白了事情的重要，虽然也没能提供什么帮助，至少没有再出言讥讽。 “所以，我们是要去打仗了？”诺拉问道。在她看来，海战和平时抢船似乎也没多大区别。 “肯定是要动手的，”卢卡点了点头，“问题只是在于，怎么动手？从哪里开打？” “这还用问吗？”莫雷斯一巴掌拍在海图上，“当然是去救援枫歌岛了！” “凭什么啊？你当我们是泰勒的亲卫队吗？”奥莉对救援泰勒没什么兴趣，当初红盾堡苦等泰勒的救援未到，让泰勒体会一下援军无望的滋味也未尝不可。 莫雷斯抹了把汗，离开几个月，他几乎忘了这一船人有多不好对付。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我承认，我这个提议的确有私心，可救援泰勒执政官这个计划，也符合你们各位的利益啊。莱斯特船长跟我讲过你们那个平衡的想法——” “等等，”卢卡打断了他，“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的？” “哎呀记错了，不是船长你说的，”莫雷斯赶紧道歉，“是我向丹尼尔导师请教的。” 卢卡无奈的摇了摇头，丹尼尔也受骑士法则制约，对于后辈的请教必须知无不言，除非涉及军事机密。 他暗暗决定，以后跟丹尼尔说的话都算作军事机密，免得让莫雷斯那家伙再钻空子。 莫雷斯继续说道： “你们看，六月联盟现在节节败退，各处的战斗本来就很危急，如果作为海军总部的南枫歌岛被攻陷，整个海军的士气就会一蹶不振，即使有你们帮忙进攻，也很难重新恢复。” “而且，泰勒执政官的作用不仅是对海军的，如果他出现什么意外，六月联盟整个基础都会动摇，说不定会有立场不坚定的邦国直接投降帝国那边。” “一旦这样的情况出现，就算你们在局部战斗上不输给帝国，在政局上的损失也无法挽回，那个‘平衡策略’又怎么能实现呢？” 卢卡低头思索着，其实莫雷斯说得话也有道理，平衡的意思是让双方处于均势，如果一方分崩离析，也就没有平衡可言了。 莱昂看了看充满期待的莫雷斯，叹了口气说道：“我来当次坏人吧，莫雷斯领主，你说得方法不可行。” “别再叫我领主了，您比我年纪大，叫我约瑟就行。” 莫雷斯还是对探险家保持了基本礼貌的，但后面的话就不怎么客气了：“请您讲清楚，为什么不行？这是战争，不是海外探险，如果您心存胆怯，就请在这岛上等别人凯旋！” 莱昂当然没有他那么着急，走到书桌旁边慢慢说道：“我虽然不是军人，也不是没见过战争，我的想法，你们听听再说。” “现在我们所拥有的战力，以沉默死神号为首。她的确是一艘不可多得的极品战船，可她一艘船能对付多少敌舰？三艘战列舰编队也许没问题，五艘呢？十艘呢？我听说帝国海军的精英舰队里，光战列舰的数量就超过十艘。” 的确，卢卡他们虽然曾经一次搞定过爱德华.休五支舰队，一百六十多艘船，但那次主要是靠着对方的水雷反杀，真要自己动手，全船舱的火药打出去也不够用。 “可是你们现在不光有沉默死神号啊！”莫雷斯说道，“莱斯特船长现在是这里的海盗领主，海盗船数量不比当年的爱德华.休少！” 莱昂点了点头：“的确，现在我们能够动用的船只不少，但海盗们平时对付的基本都是商船，除了莱斯特船长喜欢找战舰的麻烦，我还真没听说过还有哪个海盗有这爱好。” “我这么说你别不高兴啊莱斯特船长，现在这海盗聚在一起，跟帝国的海军一比，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偶尔骚扰一下可以，真要面对枫歌岛附近的精英舰队，特别是上面还有风暴神殿和海洋骑士的助力，跟自杀也差不了多少。” 莫雷斯有些恼怒：“那你说怎么办？缩在这岛上不出去吗？” 莱昂理解莫雷斯的焦躁，当然不会跟他争吵，他笑了一下说道：“我的意思是，想要重创帝国海军，没有必要去用我们不擅长的方式硬碰硬，这海图上可是有很多更合适的目标哪——” 说着，他指向几个小岛：“这些补给点和军火库，位置都远离双方交战前线，六月联盟的海军想要去动的话，需要穿过帝国的封锁，难度很大。但要是让几队海盗从塔塔岛出发，对付这种原本就是民用设施的据点，他们可是经验丰富。” “至于泰勒的影响力，只要帝国的后方也失去安稳的态势，我想那些墙头草一样的邦国也不会这么急于表态的。” 莫雷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这计划，是要把泰勒当成弃子吗？” 莱昂直视着他的眼睛，平静的说道：“怎么？只能让泰勒把别人当成棋子摆来摆去，不需要的时候就扔到垃圾桶里，他自己就不能当一次弃子吗？” 莫雷斯终于意识到，泰勒这些年对六月联盟的经营，那些看似毫无破绽的权谋背后，埋下的隐患并不亚于自己在骑士团的疏忽。在这个房间里，至少就有两三个人等着要泰勒为当年的所作所为还账。 “好了！”卢卡大声说道。 他刚才一直没有开口，这时候才站起来走到房间中间，向周围看了一圈说道： “你们的想法，我都知道了。今天就这样，明天一早等我命令吧。” ------------ 第二三五章 精英舰队 卢卡一个人在书房研究了一夜。 从本质上说，他是一个相当怕麻烦的人，就连管理塔塔岛这样的事情，他都宁愿交给凯特去做。 可是现在，整个落日群岛到处都是麻烦，如果不好好处理一下，以后的麻烦只怕会更多。 他从柜子里翻出几摞厚厚的资料，一份一份的翻越起来。 这些资料，有些是关于塔塔岛海盗的基本情况的，比如卢卡刚翻过的那几本，他总结了一下，不包括沉默死神号和游隼号，现在自己能动用的海盗船共有一百四十二艘。 这个数字比当初爱德华.休时代的规模小了不少，缩水的数字主要得归功于当年他那上天入海的一仗，让一百六十多艘海盗船变成了碎木片。 “早知道这些都是我的，那时候真不应该炸那么狠。”他看着数字自言自语。要知道，那一次海盗们损失的不仅仅是船只，还有一百多个战斗经验丰富的船长和难以计数的水手。 “别做美梦了，就算他们活下来，也不会跟着你的！”闭嘴毫不留情的说出了实话。 卢卡早已练成了“把鹦鹉的声音从耳朵里自动过滤出去”的本事，完全不受闭嘴的影响，一边翻阅船只资料，一边在海图上用放大镜一寸一寸的细看。 过了很久，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又搬出凯特提供的布罗恩帝国的资料来查看。 东方的天空微微放光的时候，他终于把所有资料重新合拢，长出一口气来，嘴边露出一丝微笑。 来不及休息，卢卡随便用冷水抹了把脸，召集名单上的重要人物，把第一轮行动计划分别布置下去，海盗的主力们各自领命而去。 三天之后，消息传到了包围枫歌岛的帝国精英舰队上。 不像卢卡的海盗团伙，精英舰队有自己的情报体系，并不依赖落日快递的战报。海鸽带来的纸条，被第一时间送到海军上将麦斯的桌上。 现在，精英舰队的旗舰冰龙号正停泊在北枫歌岛两百海里外的浅海区域。 海军上将乔纳森.麦斯的脸上，并没有因为战局大占优势而有什么笑意，反而眉头紧锁的看着走进门来的霍尔首相。 “听说那些海盗要去袭击五姐妹港？”霍尔在麦斯面前坐下问道。 “你自己看。”麦斯把纸条递给霍尔，后者略微看了一遍就又交给了坐在一旁的安德.布莱尔。 “布莱尔领主，你怎么看？”霍尔微笑着问道。 布莱尔的表情略显紧张，似乎还不太适应来得过于突然的地位。可无论他自己怎么别扭，他都是与风暴神殿大祭司平起平坐的骑士领主。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符合领主身份的郑重语调答道： “五姐妹港是我们的后方重镇，超过一半的火药储备都在那里，万一有什么闪失，整个南线的战事怕是都会受影响。我觉得我们没有多少选择，必须立刻驰援！” 麦斯听完，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冷笑。 但霍尔的耳朵似乎非常好使，微笑着转过头问道：“麦斯上将是不同意布莱尔领主的看法咯？” “先别忙着问我，你怎么看，首相大人？”对于麦斯来说，对方是什么大祭司他完全不在意，他的皇帝凯雷四世亲封的首相身份才是他不得不让对方上船的理由。 霍尔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麦斯上将，你不用担心，我到这里不是来抢夺你对舰队的指挥权的，战争的事情上，我只是给你一些建议而已。” “那好啊，你就建议一下吧，我们该如何应对？”麦斯板着脸说道。 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很简单，麦斯一向在精英舰队里说一不二，现在皇帝忽然派来这么一个实权人物来，就算对方嘴上说着不夺权，手下的那些海军士兵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难免会有些想法。在战斗时，一点点的迟疑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霍尔却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麦斯的敌意，仍然笑眯眯的说道：“我的建议嘛，和上将你的想法一样，就是不去管他。” “不管？”布莱尔面露惊讶，“那是我们的火药库啊！” 麦斯上将也说不清自己更讨厌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布莱尔明显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却顶着骑士领主的头衔被强行安置到了这艘船上。要不是他手下的骑士真的战力不俗，麦斯连话都不想跟他说。 但现在这情况，不光是打仗那么简单，麦斯打起精神解释道：“我们收到的命令是包围南北枫歌岛海域，只要不让泰勒跑出去，后方的事情，不归我们管。” “可是，要想救援五姐妹港，从我们这里顺着海流过去，是最快的啊！分出一小支船队出去，对付那些海盗足够了！这和命令不抵触的！”布莱尔说道。 “布莱尔领主，你不要着急嘛，”霍尔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你的老上司莫雷斯现在就在海盗那里的吧？” 布莱尔赶紧澄清：“我跟他可没有联系！” 霍尔点了点头：“这我们当然知道，你们现在是死对头嘛。可他投奔的那些海盗跑去骚扰五姐妹港，这用意还不够明显吗？你说呢，麦斯上将？” “不错，”麦斯也不得不承认，霍尔和自己的判断一致，“他们不过是以攻击五姐妹港为诱饵，想要调虎离山罢了。” “那我们难道任凭他们占领那五个海港？”布莱尔仍然不想放弃。 “放心，我知道你的家人就在其中一个岛上，”霍尔笑眯眯的说道，“即使我们不出动，第二舰队可也离得不远，他们过去支援，也不过比我们晚上三五天而已，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那我们就按兵不动？”布莱尔最后问了一次。 麦斯上将答道：“是的，按兵不动。霍尔首相和我想法一致。” 和他们想法一致的，在塔塔岛的码头上还有好几个人。 此时，卢卡正带着大家在码头上清点第二批出海的战船。 ------------ 第二三六章 区域换防 卢卡在第二码头停下，看了一会忙上忙下的工人重新粉刷那些商船，又转身到第三码头清点了一遍第二批准备出港的海盗船。 他一路上信心满满，可奥莉忧心忡忡的问道：“你觉得他们会中计吗？那可是帝国的精英舰队啊！” “当然不会。那个布莱尔不用提，海军上将麦斯和霍尔首相都不会这么简单就上钩的。”卢卡答道。 “那你派出去的那五十艘战船有什么用？”奥莉惊讶的问道，“别告诉我，你就像用那点兵力真的占领五姐妹港！” “我派他们出去，的确是用来诱敌的。不过，引诱的并不是那个精英舰队，”卢卡指了指最近一艘船的主桅杆问道，“你记得那些船上，除了我们的血色法杖旗，还挂了什么旗帜吗？” 奥莉摇了摇头，那一批舰队出港的时候，她正和凯特一起清点武器储备，没有在码头上。 “我记得，是银色杉树的图案。”菲尔挤到两个人中间，掏出一个小本本翻开，“我还画下来了，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是银杉岛的徽记，是凯特的家族徽记！”奥莉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错，我还让他们打着这个旗子从五姐妹港东边多绕一点，就是怕需要看到的人没有看到。”卢卡微笑着说道。 他的诱敌计划奏效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精英舰队的冰龙号上。 消息送到的时候，海军上将麦斯正在和那两位身份尊贵的客人共进晚餐。 无论在干什么，只要海鸽带来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阅读上面的信息。这一次，那张纸条上的词句让他把一块面包屑呛进了气管，俯身趴在桌上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 “这第一舰队的指挥官是不是脑子上有包？”麦斯抚着胸口说道。 霍尔结果纸条看了一遍，也皱起了眉头。 “怎么？”新晋骑士领主布莱尔放下刀叉，在餐巾上蹭了蹭手上的油凑过来，在霍尔手里看了一眼，立刻也叫了出来：“第一舰队在蛇麻岛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大老远的跑去？第二舰队不是已经去五姐妹港支援了吗？” 麦斯上将点了点头：“所以我说他脑子里有包！蛇麻岛现在几乎没有防备，万一被偷袭，后果比五姐妹港要严重得多！” “第二舰队也会听到消息吧，如果直到第一舰队弃蛇麻岛而去防御五姐妹港，他们应该会赶去防备蛇麻岛，这问题应该不会太大。”在布莱尔看来，两只舰队不过是把需要守卫的地点换了一下，海军上将完全没有必要动这么大的怒。 “这些船上，打出的是银杉岛的旗帜。我记得第一舰队的现任指挥官是路易.卡弗林伯爵吧？他儿子就是在银杉岛上丢了性命的？”霍尔问道。 “不错，就是他，我几次给皇帝陛下写信建议换人，陛下总是置之不理。”麦斯把一块餐巾重重摔在桌上。 “陛下应该有他的考虑吧。”霍尔说道。 麦斯上将忽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他占据这个位置，你敢说不是你安排的？” 霍尔笑眯眯的答道：“谁都知道，我对海军人选没有决定权，只有陛下有权任命舰队长。与其在这种问题上纠缠，麦斯上将，你还不如考虑一下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 “损失？这里能有什么损失，反正你们又不去增援。”布莱尔疑惑的问道。 麦斯上将终于放弃了在霍尔的眼睛里寻找蛛丝马迹，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说道：“现在，这些消息还只有我们知道。再过几天，当补给船队赶到的时候，消息就会传到每个士兵的耳朵里。” “所以呢？”布莱尔还是没明白他要说什么。 “开战已经几个月了，作为帝国实力最强的精英舰队至今为止一仗未打，近在咫尺的据点被袭击我们也一直按兵不动，即使上将能沉得住气，你手下的那些船长们怕是早就按捺不住了吧？”霍尔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是精英舰队，军纪没有普通海军那么散漫。”麦斯上将严肃的说道。 “等到补给船带来消息的时候，希望你还能这么说。”霍尔慢慢的说道。 五天之后，补给船带来的消息并不仅仅是两支舰队换了防守区域，或者海盗突袭了某处据点的消息。 “五姐妹港的军火库全被引爆？蛇麻岛上的造船厂也被突袭？”布莱尔听得目瞪口呆。 “伍德！到底是怎么回事？”麦斯抓住补给船的船长，把他一路拖回自己的船长室。 “卡弗林伯爵率领的第一舰队，原本应该在蛇麻岛附近巡防，不知道为什么一路追着一只海盗舰队去了五姐妹港方向。”补给船船长伍德的领口被仅仅抓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可第二舰队不是应该去补防蛇麻岛的吗？”麦斯不但没放开手，还抓得更紧了一些。 “第二舰队前往蛇麻岛增援的途中，遇到另一艘船，打着第一舰队的旗号，说是卡弗林伯爵认识到自己的失误，已经返回蛇麻岛，请第二舰队不用改变航线，还是五姐妹港最为吃紧。”伍德说完这些，脸已经憋得通红。 “那他们就信了？第二舰队的指挥官杰弗森不是这么大意的人！”麦斯上将完全不信这种说辞。 “麦斯上将，你要是还想听答案，最好松一下手，他快被你憋死了。”霍尔走过来拍了拍麦斯青筋暴起的手臂。 伍德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他大口大口的喘了半天，才继续说道：“那艘船上的人，伪装卡弗林家的人实在太像了，特别是那个女管家，对卡弗林家的事情了如指掌，杰弗森中将问了很久都没发现破绽，所以才转向五姐妹港的。” “对卡弗林家了解甚多？”霍尔低头想了想，似乎恍然大悟，“看来，凯特琳娜.斯图尔特女士也参与其中。她和卡弗林家的人一起生活了七年，想要冒充的话，不是杰弗森中将能够识破的。” “所以，他们两支舰队，就全都挤到五姐妹港那边去了？”麦斯问道。 ------------ 第二三七章 五姐妹港 “所以，他们两支舰队，就全都挤到五姐妹港那边去了？”麦斯问道。 伍德惴惴不安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护住了脖子。 “那蛇麻岛就被他们占领了？”麦斯上将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伸出的手。 “没有，蛇麻岛现在还在我们控制之下。不过那些海盗趁着夜色上岸，在岛上绑架了好几百人，其他没动。”伍德答道。 “那就是损失不大？”布莱尔似乎松了口气。 伍德转身对海洋骑士摇了摇头：“蛇麻岛可是主造船厂的所在地，他们抓走的，是岛上一百四十多个船木工，还有他们的家属。现在整个帝国，有造船经验的熟练木工，总共也就不到两百人，他们一次就绑架了一多半！” “啊？”布莱尔手里杯子摔在地上，好在是锡制的，不像玻璃那么容易碎掉。 “蛇麻岛都这样了，”麦斯上将又抓住伍德把他转了回来，“那五姐妹港又是怎么出的事？第一和第二舰队不都在那里吗？” 实际上，五姐妹港附近海域的防守力量放眼整个落日群岛，大概也只有塔塔岛的炮台可以匹敌了。 在五姐妹港附近海域，第一舰队旗舰的甲板上，卡弗林伯爵来回踱着步，显得忧心忡忡。 这两年多以来，他的日子过得极其不顺。 先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西恩.卡弗林，替风暴神殿执行一趟完全没有难度的跑腿任务，却不知道被什么人哄骗得晕头转向，让帝国和当时的海岛领主爱德华.休之间的合作差点泡汤。 回去以后，作为惩戒，那小子现在还被关在风暴神殿的隔间里思过呢，要不是霍尔首相几次来信让他放心，说“不会因为小辈不值一提的一点失误，影响帝国大局”，卡弗林伯爵甚至怀疑自己整个家族都会被这小子拖累。 没过几个月，他的二儿媳，就是已故的威廉.卡弗林中将的妻子，听说自己的丈夫需要迎娶斯图尔特公爵小姐太巩固家族地位的时候，不仅没有赶紧让位，还哭哭啼啼的搞得整个家里不得安生，要不是有帝国实验室提供的药剂让她乖乖闭嘴，真不知道会有多少事被她翻出来到外面乱说。 本以为自己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联姻一定能顺利完成，结果就在婚礼当天，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一群海盗不仅抢走了新娘，还把他寄予厚望的二儿子威廉一脚踩死了！ 堂堂帝国第一舰队指挥官，帝国海军最有前途的年轻将领，就被一个海盗一脚踩成了画片！说出去谁能相信？踩得跟风暴神殿主厅里地板上的彩绘一样，要不是有海军士兵从那一摊红红白白的颜色里找出那枚第一舰队指挥官的权戒，卡弗林伯爵死也不会相信那摊东西就是自己的儿子。 虽然皇帝陛下很快下令，让他暂时代理第一舰队指挥官，可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因为帝国这些年扩张太快，凯雷四世信得过的人又太少，不得已而行的权宜之计，一旦有了合适人选，卡弗林伯爵这个从年龄上就没有前途的指挥官立刻会被解职。 更何况，上任的这几个月里，海盗们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没事就跟着第一舰队骚扰。 大概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在海军里的日子不多，十几天前，卡弗林伯爵一看就同时挂着血色法杖旗和银杉木徽记旗的海盗船，就再也压不住怒火了。 那些船大摇大摆的冲着五姐妹港方向开去，卡弗林伯爵在后面一路狂追。可到了五姐妹港附近，一阵突如其来的浓雾阻住了他的视线，也让他冷静了下来。 第一舰队原本负责防御的蛇麻岛，是帝国皇家造船厂的所在地。当然，十年前这也是一个以造船技术闻名的独立邦国，与奥莉家里被武力占领不同，蛇麻岛的国王是自己倒向布罗恩帝国的。 想到自己身后防御不足的蛇麻岛很可能遭受攻击，卡弗林伯爵出了一身冷汗。 但海鸽带来的消息很快让他缓了口气，杰弗森中将率领的第二舰队已经得知，五姐妹港现在处于第一舰队的庇护之下，为整体局势考虑，第二舰队现已驶往蛇麻岛区域协助防御。 现在看来，只要能够保护好五姐妹港上的火药库，这次冲动带来的后果也不是恨严重。 在卡弗林伯爵心里，甚至隐隐希望那些海盗赶紧来一轮进攻，好让自己有些功绩可言，现在舰队的底层士兵里经常有“老子还不如儿子”这样的片言只语，在当事人听起来可不怎么舒服。 驻守在五姐妹港的第三天，海鸽再次带来情报。 这次的情报应该是帝国密探费了很大力气才传递出来的，送信来的海鸽身上的羽毛都有些杂乱，尾羽更是沾上了不少鲜红的血迹。 “伯爵，我们要行动了？”他的副官，几次死里逃生的沃伦上尉紧盯着卡弗林伯爵手里的纸条问道。 在银杉岛的那次变故中，当时还是中尉的提姆.沃伦不仅幸存了下来，还因为救助了诸多贵族的性命而获得提升。 按理说，他的上尉军衔是不足以担任舰队指挥官的副官的，可银杉岛第一舰队损失太大，好几个高级军官缺胳膊少腿，而沃伦又是唯一一个几次面对“绯红之影”的攻击，还能全身而退的人。 拥有这样的经历，卡弗林伯爵点名把他调来旗舰也在情理之中。 “不错，密报上说，海盗们会在明天凌晨行动，从西边进攻过来。让所有船只去岛屿西侧布防！”卡弗林伯爵说道。 沃伦上尉有些犹豫：“全部去西侧布防的话，万一这有海盗从别的方向漏过来可就麻烦了！” “也有理，不过舰队肯定没法防御到每个角度。”卡弗林伯爵想了想说道，“这样，你本来是岛屿的驻防军官对吧，你带领擅长陆地战斗的第三小队，去五姐妹港的炮台协助防御，一旦岛上有什么情况，立刻使用警报烟花。” 沃伦上尉领命而去，卡弗林伯爵则把自己舰队的七艘战列舰在岛屿西侧一字排开，其他附属舰船跟在侧后方，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防御阵势，只等那些海盗们自投罗网。 ------------ 第二三八章 从拂晓到正午 五姐妹港并不是单独一个岛屿。 五个长圆形岛屿首尾相连，如新月一般围成半个圆弧，相互之间的距离最近的还不到五百米，退潮时甚至可以直接走过去，如果不在乎那一脚泥沙的话。 五个岛屿中间的三个，分别坐落着帝国最大的三个火药库，而首尾两个稍小一些的岛屿，则拥有两座坚固的炮台。 这两座炮台虽然不比塔塔岛的那四座，但体量也相当不小。而且，它们的开火角度刚好交汇于那个新月的中心，无论什么舰队从东侧进攻，都要接受一遍炮弹的洗礼。 也正因为如此，卡弗林伯爵把第一舰队全部布置在岛屿西侧。 海鸽可以带来敌方舰队的消息，却没法预测天气。 入夜时海面还如同镜面一般反映着天空中的满天星斗，后半夜却骤然布满了浓雾。这让卡弗林伯爵一下紧张起来，自己的舰队更加靠近陆地，周围的雾气比西侧海面上小了很多，在这种天气下，进攻的船队显然大占便宜。 不过今夜，幸运之星也许真的照耀着他。接近凌晨的时候，雾气更盛，不仅是海面上，就连卡弗林伯爵的第一舰队也完全被浓雾所笼罩。 双方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卡弗林伯爵要求所有船只全部熄灭了灯火。现在，第一舰队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猛兽一般，睁大了眼睛伺机而动，自己的身影却隐藏在浓雾之中。 怀表上的指针显示六点二十分，海面上忽然闪过一点微光。光线在雾气中很难传远，如果不是瞭望手一致专注的盯着海面，那一点淡黄色的灯光很容易忽略掉。 “来了。”卡弗林伯爵低声对二副说道，“听我的命令，不要提前开火。” 其他舰船早已得到命令，一切看着旗舰的指示行动。只不过平时，他们看的是旗舰上打出的旗语，现在，只能用耳朵仔细倾听。 对面的灯光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卡弗林伯爵一直盯着海面，似乎想用自己的视线穿透迷雾。 终于，敌方的舰队已经足够接近，他大声下令：“开火！全体开火！” 随着旗舰上指示开火的号角吹响，其他六艘战列舰同时响起炮声。 炮弹飞出，对面昏黄的灯火不断摇曳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对面也开始了进攻。 双方都把全部火力毫不留情的向浓雾之后尽情倾斜，雨点般的炮弹在双方舰船之间跳跃飞舞。 进攻而来的舰队处于上风头，这让他们的炮弹射程更长。而卡弗林伯爵的舰队则占了以逸待劳的优势，不仅先手攻击，还对敌人的位置定位更准。 直到太阳渐渐升起，海上的浓雾仍然没有任何消散的迹象。在这样的天气中，双方打得势均力敌。 战斗时间越长，卡弗林伯爵就越是疑惑。 “这些海盗怎么可能有如此强大的舰队？对方的火力简直比我们还要强劲！”他在甲板上来回绕着圈子，气急败坏的对二副吼道。 七艘战列舰，十九艘A级雷萨型重巡防舰，三十六艘B级巡防舰，连续不断的轰炸了几个小时，火药和炸弹消耗不少，却仍然没能完全压制住对方。 敌人也许遭受了一些损失，但对面传来的隆隆炮声却表示，那点损失根本没能伤筋动骨。 卡弗林伯爵研究过那艘极富盛名的沉默死神号，他清楚，即使是那样一艘海盗船，也绝对不可能拥有现在这么强大的火力。 “我觉得，他们至少有跟我一样多的战列舰，也许更多！”二副一边弯腰躲避着横飞的炮弹和碎木屑，一边对卡弗林伯爵大声喊道。 天色越来越亮，双方船上的弹药基本耗尽，炮火声已不再那么密集。 这种程度的火力，对双方舰队造成的影响，终究还是显露了出来。 即使是第一舰队旗舰“皇家巨龙号”这样坚固的战列舰，船壳上也出现了不少损伤，有几个舱室甚至开始漏水，船上的工匠正忙碌着用木板和一切趁手的材料堵住那些破洞。 阳光多少驱散了一些雾气，现在，卡弗林伯爵至少可以看清自己船只周围的海面了。 一片片大小不一的船只残骸顺水飘来，撞在战列舰的船壳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又是一艘倒霉的B级巡防舰。”二副看着水面上的半根桅杆嘟囔着，这根木头是帝国巡防舰的标准制式，他一眼就能分辨出型号。 卡弗林伯爵暂时没法清点，只能从布满海面的残骸估算着自己的损失。 A级重巡防舰的船尾，B级巡防舰的桅杆，又是一艘A级船的船头…… 卡弗林伯爵把嘴唇咬出了血来。 忽然，他的右侧飘过一块船尾碎片，明显应该属于一艘战列舰。而这块残片，正好是船尾上写着船只名称的那一部分。 “冰霜巨人号？”二副也看见了那块残片，念了出来。 随即，他惊讶的大叫起来：“这不是我们舰队的船啊！” 卡弗林伯爵盯着那块残片很久，干裂的嘴唇里吐出沙哑的声音：“冰霜巨人号，S级战列舰，第二舰队的旗舰。” “第二舰队？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支援我们的？”二副瞪大了眼睛，“不可能！那些海盗怎么可能这么强大，能够同时对抗我们两支舰队？” 太阳终于爬到了这个季节它能抵达的最高点，正午的阳光驱散了剩余的雾气。刚刚还蒙着面纱的敌人终于出现在卡弗林伯爵的视线之内。 “海盗呢？海盗在哪里？”二副惊恐的喊了起来。 卡弗林伯爵用更加嘶哑的声音说道：“根本没有什么海盗！从凌晨开始，一直和我们打到现在的，根本就是第二舰队！我们全都上当了。” 第二舰队似乎也发现了问题，双方的炮火全都停了下来。 现在，海面上还勉强保持完整的，双方算在一起也只剩下四艘战列舰和不到十艘重巡防舰。轻一些的B级巡防舰，在这长达五个多小时的轰炸中全部被击毁。 “如果那是第二舰队，那么海盗在哪里？”二副颤抖着说道。 似乎是为了回答他的问题，五姐妹到的三座火药库同时腾起了冲天的活焰。 ------------ 第二三九章 两封信 “沃伦中尉，哦不，上尉，这是第三次你让人把枪口对着我了。” 熟悉的声音传进沃伦上尉的耳中，他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 手下的士兵比他更加紧张，手里的燧发步枪纷纷举起，却并没有对着目标，而是指向四面八方。 在这队士兵所在之处，以沃伦上尉为中心，大约二十米直径的范围内，笼罩着一团视线无法穿透的黑色区域。 阳光已经开始在海面上驱散浓雾，却无法照亮这一片魔法控制的范围。 沃伦上尉想前走了几步，黑色区域随着他的步伐一起移动。 黑暗中，他撞在自己一个手下的身上，那个士兵本来就紧张得发抖，这下更是被吓得跳了起来，不经意间扣下了手里的扳机。 那士兵也不能视物，好在他的枪口所指是大海的方向，没有造成任何友方伤害。 沃伦上尉停下了脚步，作为指挥者，他不能像这些士兵一样慌乱。更重要的是，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失去视力之前，距离海岸边的峭壁只有不到五十米。 然后，他听见黑暗中又传来卢卡的声音： “别担心，我没有那么记仇。相反，我还挺佩服你的勇气的。” 随后是一阵大口喝下麦酒的咕噜之声，过了几秒钟继续说道： “我不会把你们赶尽杀绝的，要是都死了，我这海盗领主的威名让谁去传播呢？” 忽然，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盖过了卢卡的话语，黑暗中，沃伦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种鸟爪和喙冲着头发一顿乱抓的混乱场面，鹦鹉刺耳的声音穿透黑暗：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装！我翅膀都快飞折了，你就轻轻松松坐这儿装！” 卢卡的声音有点急促：“我说你给我留点面子，海军还在这儿看着——不，听着呢！至少先让我把他们弄晕啊！” 沃伦上尉还想细听，却骤然失去了所有感觉，没有任何缓冲的晕倒。他的士兵也是一样，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卢卡在海岸边一张舒适的折叠椅上坐下，整理了一下被闭嘴挠乱的头发，接过奥莉递来的麦酒，又喝了一大口。 引导了几个小时的召唤迷雾，还是范围超过二十海里这样的规模，还没歇上一口气，又连续施放一次扩展范围的黑光术，以及一次群体眩晕术，即使他已经是三阶中级法师，也还是稍显疲惫。 “他们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奥莉好奇的问道。 卢卡掏出怀表看了看，距离正午还有一点时间，便点了点头微笑着答道： “这个呀，我就是让闭嘴伪装成海鸽，送了两封信而已。” “你说得轻巧！我飞了一百多海里好不？”闭嘴跳到卢卡手臂上，伸头从他的杯子里喝了一口酒。 卢卡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 “帝国用的海鸽和普通的信鸽不一样，没有几年的时间训练不出来，所以闭嘴只要在外形上没有破绽，他们完全不会怀疑。” “第一封信，是送给第一舰队的卡弗林伯爵的，告诉他今天凌晨有海盗舰队会从西侧袭击五姐妹港。” “第二封信，送给第二舰队的杰弗森中将，告诉他五姐妹港已经被占领，海盗正从岛屿西侧的港口往外运送物资。” “只要计算好时间，再在他们中间召唤出一片浓雾，所以，我们就可以像现在这样，在岛上喝喝麦酒，听听炮声了。” 正午十二点，海面上的炮声已经停歇，只有一些船只残骸上，还跃动着尚未扑灭的火焰。 卢卡抬手施放法术，一个微型火球在他身前出现，火球在他的控制下，稳稳飞向提前布置好的引信。 卢卡和奥莉所在的，是五姐妹港中间的一个岛屿，其他船员则在另外两个拥有火药库的岛上待命。 在约定的正午，三个火药库同时引燃，腾起的火焰甚至盖过了正午的太阳。 几艘小艇从三个小岛上同时离开，不久之后便在不远处的沉默死神号上聚齐。这艘巨船被卢卡提前施放了隐形术，停在这里一天也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把火焰冲天的五姐妹港抛在身后，航行了一百海里之后，卢卡解除掉沉默死神号的隐形术。 “得好好休息一下了。”他揉了揉额头，走到休息室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倒不是因为魔力池有什么问题，修复了紫晶法杖，又突破到中级法师之后，他魔力池充盈的速度远比以前更快，施放这几个魔法的的消耗，冥想几个小时就。以恢复。 真正让他感觉疲惫的原因是，在这样的战争中想要取得优势，事无巨细都要一一核实，稍有疏忽就可能让全部计划泡汤。 战争，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而卢卡，最讨厌麻烦。 “你们到底打算不打算去救泰勒执政官啊？”莫雷斯推开休息室的门，打断了这些天来，卢卡难得的一点闲暇。 “我没答应过你去救他吧？”他叹了口气，整个人瘫倒在休息室柔软的沙发上。 莫雷斯愣了一下，那天的讨论，卢卡的确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可按照他的判断，不去救援对这些海盗弊大于利。 “你也没说不去吧？”莫雷斯也坐了下来。 “去干什么？”奥莉也走了进来，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大杯子，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红茶。 “去救援枫歌岛啊！”莫雷斯说着，眼睛却直盯着奥莉手里的杯子，用大号啤酒杯装红茶，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那你去不去啊？”奥莉在卢卡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去不去呢？”卢卡懒洋洋的说道，“我现在还没想好。” “哦，随你。”奥莉也让自己陷进了沙发，“反正不管是帝国，还是联盟，我都不怎么喜欢。” 卢卡小声说道：“你喜欢我就行了。” 莫雷斯距离有点远，没听到他说什么，在吊灯上打盹的闭嘴却睁开了眼睛。 它扑打几下翅膀，飞到卢卡和奥莉中间左看右看，疑惑的问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 第二四零章 海鸽（等下加一更） 一秒记住【旗 .】，热门免费阅读！ 五姐妹港和蛇麻岛上的行动大获全胜，卢卡却在这之后的一个星期里被烦得够呛。 莫雷斯只要有机会就抓住他不停的说，导致卢卡现在一见他扭头就跑。好在沉默死神号够大，想要藏起来不被找到，地方多的是。 “我说，去不去救，你就不能给他个准话，让他放下心来，或者干脆断了念头？这么天天躲着他，像个船长吗？”闭嘴站在船尾的栏杆上，对着面前的空气说道。 空气里传来卢卡的回答：“不是不跟他说明白，我的计划说了他也会跟现在一样，天天催我去救援，你信不信？” “你不说怎么知道？”闭嘴心里非常肯定，这个白痴法师一定是早就有了主意。 “好吧，那你看着啊。”卢卡说着解除了自己的隐形术，冲着甲板大声喊道，“莫雷斯！这边，船尾这边！” “总算找到你了！”莫雷斯迅速跑了过来，“莱斯特船长，我还是觉得，枫歌岛的……” “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卢卡摆了摆手，“我已经决定了，你听好！” 莫雷斯集中精神，生怕自己错过任何一个字。 “我还是有可能去救援的，不过不是现在，要等到合适的时候。至于什么是合适的时候，我还不打算说，看我心情吧。”卢卡说完，转身回了船长室。 莫雷斯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皱了皱眉，也跟着跑到船长室说道：“莱斯特船长，我觉得咱们还是尽快……” 然后卢卡的身影在他面前再次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白痴！这么回答，换成我，我也继续烦你！”闭嘴缩在栏杆上嘟囔道。 帝国精英舰队冰龙号上的三个主事者，现在比卢卡还要烦上很多倍。 海鸽能够携带的，只是很小的一张纸片，上面能够写下的信息有限。但随着一批批补给船送来的，却是越来越详尽的战斗情况。 “麦斯上将，莫特准将乘小艇过来求见！”近卫兵忠实的履行着自己的责任，把来访军官的名字大声报出，完全不管舰队指挥官那一脸晦气。 莫特准将是凤尾螺号的船长，这船名虽然秀气，但却是舰队中大小仅次于海龙号的一艘战列舰，麦斯上将没办法无视他的来访。 “上将！”莫特准将一进船长室的门，就立正行礼。 “唔，坐吧。什么事？”麦斯指了指面前的空椅子。 这样的会面，属于舰队内部事务，霍尔首相和布莱尔领主都无权列席。 “上将，蛇麻岛和五姐妹港的事情，现在在士兵里都传遍了，您真的打算就在这里等下去？”莫特准将语调里充满了焦虑。 “士兵现在什么状况？”虽然大致有所了解，麦斯上将还是追问了一句。 “您也知道，我们这些精英舰队的海军，是绝对不会怯战的！可现在海盗步步紧逼，我们却停在这里发霉，大家对您的忠诚不会改变，可对霍尔首相的看法就不怎么好了。”莫特准将自己对霍尔就没有什么好感。 “哦？为什么？”麦斯上将追问道。 “士兵们觉得，是因为霍尔首相这样没有经历过战斗的人胆怯畏战，用权力压制住您，所以您才在这里按兵不动的。”莫特准将答道。 麦斯上将低头沉吟了一会，士兵看霍尔不顺眼，这在他预料之中，按兵不动的矛头指向那家伙，他甚至有些高兴。但是如果因此引出自己被霍尔的权威压制的想法，对一个指挥官的权威来说，就得不偿失了。 “我不行，霍尔也不行，看来，只有皇帝陛下亲自下令，才能让他们安安分分的守在这里了。”麦斯抬起头，看着窗外没有一丝波澜的平静海面。 “什么？您还是打算留在这里？”莫特喊了出来。 麦斯上将叹了口气：“我离开剑矛岛的时候，陛下面对面给我下达的命令。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坚守这片海域，直到……直到要办的事情顺利完成。” 莫特准将刚想提问，立刻想起麦斯不能直接说出口的事情，一定是属于帝国机密。 他忧心忡忡的提醒道：“仅仅是跟他们随便说一声，皇帝陛下要求我们守在这里，恐怕是没有什么效果的。” 麦斯上将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请皇帝必须郑重处理此事。” 一小时后，他把写好的短信卷成纸卷，绑在一只黑白相间的海鸽脚上。 “麦斯上将，容我冒昧，我猜，您的那封信里，写的应该不是退兵的建议吧？”霍尔首相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麦斯上将转过身来，抓住正要放飞出去的海鸽，却也没有送回鸽笼，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是在为你争取时间，首相。” “当然当然，请允许我表达本人，以及风暴神殿的谢意。”霍尔首相伸出右手，按住前胸微微躬身。 “别糟蹋军礼，这不是你这种政客和神棍用的！” 麦斯把海鸽扔向天空，转身走到霍尔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即使有皇帝陛下的正式命令，也只能给你争取最多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无论你那件事成功与否，我都必须带领舰队参战！” 霍尔微微一笑：“请您放心，不需要两个月，最多四十天，您和您的舰队就可以驶向战场了。到时候，您就算去攻打塔塔岛都不成问题。” 海鸽从冰龙号上起飞，在整个舰队上方环绕一圈，向东北方向飞去。 这种鸟类不同于陆地上的鸽子，不仅体形大了一圈，飞行线路上也完全不需要陆地和岛屿的存在，而且，它们还有对于布罗恩帝国来说最为重要的特点：不惧严寒。 布罗恩帝国的首都闪泉城，位于落日群岛最东北的剑矛岛上，即使在七八月间，北方冰盖刮过来的风也能抵消掉夏日的酷暑。而在这个季节，飞往那里的空中路线更是寒冷刺骨。 那只海鸽并没有体会到今年剑矛岛附近的寒冷空气，离开冰龙号后，飞了不过四百海里，一只弩箭忽然从下方飞来，“噗”的一声贯穿了它的胸骨、肋骨和肺。 海鸽直直的落在冰冷的海水中。 ------------ 第二四一章 露天烧烤（月票加更） 午睡正酣的格雷.麦西恩是被一阵烤肉香味从睡梦中唤醒的。 作为塔塔岛的港务秘书，兼六月联盟的失联间谍，那个海盗领主却一定要带他出航，大概是不想把这么一个容易脱离控制的人留在岸上，给这场战争增加未知参数吧。格雷是这么想的。 登上沉默死神号以后，格雷彻底闲了下来，诱敌不用他，绑架木工不用他，上岸炸火药库也不用他，如果不是天生好动，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倒也惬意。 他用冷水抹了把脸，循着香味走到船尾附近。 沉默死神号虽然体形庞大，但与大部分帆船一样，主体是由木头构成的，船尾附近的甲板也不例外。 可是现在，在木头甲板上，那个异想天开的船长竟然用石头垒起了一个烤炉！ 火光起处，一只肥美的鸟类身体在炉膛里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哎呀你也来了啊！”卢卡一边往炉膛里扔木炭一边招呼格雷坐下。 “人有点多啊，可能不够分的！”诺拉盯着食物咽了下口水。 “人少也不够你吃的。就尝个味道好了，想吃饱等过会正经吃饭去。”卢卡抄起一根铁签朝炉膛里的东西扎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看来还差一点火候。 “你们为什么不在厨房里烤啊？”格雷疑惑的问道。 “露天烧烤才有意思啊，在厨房里烤，不就跟平时吃饭一样了？”奥莉说道。 “也是，你们终于下决心把那只鹦鹉烤了啊？”格雷这些天没少受闭嘴挤兑。 “把你烤了还差不多！”鹦鹉的喊声从桅杆盯上穿过来，虽然它的本质并不是一只鸟，但看见和自己体形差不多的生物被做成食物，闭嘴还是选择离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 “你也找个地方坐下，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这么训练有素的信鸽啊！”卢卡把炉膛里的烤鸽子转了半圈。 格雷听见这话，第一反应是扭头就跑。他的间谍代号可就是“信鸽”，说什么他也不相信卢卡能不记得这一点。 “不是说你，你又塞不进这个炉子里。”卢卡用袖子蹭了蹭额头，大冷天为了烤这只鸽子，他竟然弄出一身汗来。 他回头说道：“这是帝国的信鸽，跟你们联盟用的那种不太一样，是叫海鸽吧？” 格雷坐下来缓了口气，马上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海鸽？那是帝国海军的信鸽啊，一般的消息都不会用它们的！” “是啊，这颜色就跟你以前用的那种不同。”奥莉指了指地上不远处一大团黑白相间的羽毛说道。 “那信呢？这种鸽子不会平白无故的在外面飞，一定带着信啊！你们不会把信也给烧了吧？”格雷问道。 “别管什么信了，先吃了再说！”卢卡用一根铁杆，把热腾腾的鸽子从炉膛里挑了出来，放到同样露天摆放的餐桌上。 他伸手试了一下温度，立刻又缩回了手指说道：“诺拉你不怕烫，帮忙按着，奥莉你来切。” 甲板上立刻变得嘈杂起来，那声音大简直不像是这么十来个人能够发出来的。 “诺拉你别太贪心，只能拿走一条大腿！”卢卡大声喊道。 “脖子留给我啊！”莫雷斯的口味还真是有点刁钻。 “翅膀，我要翅膀，船长说吃什么补什么的，我翅膀上昨天刚掉了两片鳞片呢！”西娅在外圈一边跳一边喊道。 卢卡却没有一起去吃，他拿起一条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在格雷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从兜里摸了半天，掏出来一张浸满油污的纸条。 “这是……鸽子带着的信？”格雷没有立刻去接。 卢卡点了点头。 “真让我看？我可不能保证，不会把消息传递给联盟海军啊。”格雷犹豫着说道。 “莫雷斯都看过了，要给联盟泄密，他比你更积极。你不看我收走了啊！”卢卡说着就要缩手。 “别啊！”格雷赶紧接了过来。 黑乎乎的油渍给阅读造成了一点障碍，不过总体来说，信上的内容并不复杂，就是求布罗恩帝国皇帝陛下准许精英舰队出战，打击海盗之类的。 “你怎么看？”卢卡问道。 格雷笑着回答：“要是他们真想出战，还用得着写这么一封信吗？哪个舰队打海盗还需要皇帝准许的？这可是海上啊，等信鸽送到消息，海盗哪里还有影子？” “不错，海军上将麦斯这封信，不过是想搬出凯雷四世，好压住那些沉不住气的手下罢了。”凯特也走了过来，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她几乎没怎么吃。 “凯特，你见过那个皇帝发出的命令吗？我是说，写在纸上的那种。”卢卡问道，他其实有点奇怪，在落日群岛，皇帝的命令竟然不叫圣旨。 “见过，当初威廉.卡弗林接到过几次皇帝的直接命令，还有，他们要我跟那家伙结婚的时候，凯雷四世也给我写过这么一张呢。”说到这些，凯特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 “好的，等会去船长室，我们讨论一下回复的命令究竟应该怎么写。”卢卡脸上露出了微笑。 格雷感觉有些尴尬，自己的间谍身份早就被揭穿，可这些人满不在乎的把这样的秘密在他面前摆出来，似乎毫不担心他会泄密。 他正想回自己舱里去继续睡，卢卡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格雷船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北枫歌岛当地人吧？” 格雷点了点头，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自己的来历早就被这些人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你对岛上的地形很了解？”卢卡又问道。 “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啊？”格雷不打算再绕圈子了。 “好吧，莫雷斯领主说，从长月港到政务宫后山，有一条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暗道，我把你送上岛的话，你有没有信心通过这条暗道，把泰勒带出来？”卢卡也一脸真诚的问道。 格雷沉吟了一会答道：“我不敢保证，但的确有可能成功。可你们怎么送我上岛呢？” ------------ 第二四二章 船呢？ 奥莉跑了过来，手里拎着一只从诺拉嘴下抢救出来的鸽子腿，递给了卢卡，又飞速跑回餐桌旁边。 “送你上岛，是我要考虑的问题。你只要好好想一想岛上的行动计划就好。”卢卡啃了一口鸽腿肉说道，“比如，一共需要多少人手？夜里出发还是白天出发？” 格雷想了想说道：“两三个人就够了，再多的话，反而麻烦，那条暗道可不是很宽敞。” “好。不用太急，回去好好想想，明天给我一份详细的计划。”卢卡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顺便把手上的油蹭得干干净净。 “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这里有北枫歌岛的地图吗？”格雷说着站了起来。 “等会吃完去找克里特要，地图什么的都在他那儿。”卢卡摆了摆手。 看着格雷兴奋离去的身影，凯特犹豫着问道：“你真的相信他吗，船长？” 卢卡微笑着问道：“你指哪方面？” “所有方面啊，这计划听着可有些草率。”凯特挑了一下眉毛。 “是啊，你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间谍？放心吗？”奥莉也吃完了自己那点鸽子肉，手里举着三大杯麦酒走了过来。 卢卡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她们，结果酒杯说道：“格雷想回到六月联盟去，谁都看得出来。可他要回去的障碍可不是我们，而是六月联盟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这件事，在他看来，说不定是荣归故里的最后一点希望呢。” “如果他成功救出泰勒，再加上你做担保，说不定真能让他返回联盟海军。”凯特也接过一只酒杯，喝了一小口。 “嗯，如果他能救出来的话。”卢卡说道。 “如果？你是不看好能成功了？”奥莉问道。 “让他试试看吧，我至少能保证他和他带去的人能安全回来。”卢卡晃着杯子里剩下的酒说。 第二天，格雷送过来一份看起来相当缜密的行动计划，不过卢卡只粗粗看了一下需要的人数，就表示没有问题。 其实作为间谍，看见卢卡满不在乎的把自己精心写好的秘密计划给船上的所有人传阅，格雷是有些担心的。 “连你在内，总共需要三个人？”这个人数并没有超出卢卡的预想。 “是的，我知道你肯定要派出能监督我的人，只是请给我有点战斗力的人，至少要能保护自己。”格雷答道。 “我去我去！女神，呸，骑士之力啊！你总算有动作了！”莫雷斯是第一个自告奋勇的。 卢卡点了点头：“战斗力你是不缺，可监督这词跟你有关系吗？你自己都不算我们的人！” “要不我去？我肯定能看住这俩家伙！”丹尼尔跃跃欲试。 “你跟着去了，这船怎么办？” 卢卡摆摆手，在休息室里看了一圈，发现剩下的人，一个都不合适： 要有战斗力，这就把克里特和凯特排除在外了； 诺拉和奥莉倒是可以，但她们俩和丹尼尔差不多，跟着那俩人，怕是被卖了还在帮忙数钱呢； 而西娅又不吃任何魔法，送进去的过程就无法实现。 “别看我，我不去！”闭嘴大声喊道。 “没打算让你去。”卢卡忽然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那人暂时不在这里。 半个月后，沉默死神号返回了塔塔岛。 卢卡直接找到了“屠夫”哈肯，开门见山的说道：“要你帮个忙。” “看您说的，领主大人，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哈肯笑着答道。 “这事可不是很简单，具体说吧，就是带着这俩人，”卢卡把格雷和莫雷斯推到前面，“去岸上帮我偷个人出来。” “包在我身上，领主您看上了哪里的姑娘？是贵族还是平民啊？”哈肯忽然看见了眉毛已经立起来的奥莉，笑容瞬间在脸上凝固。 他走到卢卡近前，放低了声音问道：“奥莉小姐没意见吗？” “你想哪儿去了！”奥莉顺手就是一剑柄。 闭嘴疑惑的左看右看，嘟囔道：“怎么连他都知道，就只有我没看出来吗？” 卢卡费了一番口舌，跟哈肯解释明白时，甚至都想换个人来做这事了。 哈肯在海图上瞄了一眼，胸有成竹的说道：“北枫歌岛是吧？好说，我的船快，用不了太多时间。” “不行，不用你的船，这次你得换一艘船去。”卢卡打断了他。 “啊？那为什么啊？”哈肯真的不想离开这艘刚到手里没多久的新船。 “你那船太显眼，这次只要你们三个人而已，也用不着那么大的。我给你们安排了一艘船，保证速度更快，你明天早晨九点到三号码头上来找我。”卢卡说道。 “那我这艘‘胖子号’呢？”哈肯明显不太放心。 “我先替你保管一阵，嗯，或者说，你把这船借给我用一下，我免你一个月的债务？”卢卡拍着胖子号的船舷说道。 说到这份上，哈肯也没法再反对，这船本来就是卢卡给他的，尾款他现在还没有付清呢。 第二天，卢卡提前来到码头。 奥莉站在旁边，一脸阴霾。 “你真的要把游隼号借给那胖子啊？”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就这一次，我保证！”卢卡安抚道。 没到九点，哈肯就出现在码头，大老远挥着手跑了过来。 “莱斯特领主，没想到你比我还早。”哈肯急促的喘着气问道，“船呢？” “就在这里啊。”卢卡指了指面前空无一物的码头。 哈肯长大了嘴，半天没能说出一句整话。 卢卡拉着他向前走了几步，抬起的脚似乎踩在空气中，却稳稳的站立。 “我给这船施放了一个隐形术，从现在开始，效果持续三十天。”说这话的时候，卢卡满脸得意，如果他还是原来的初级法师，隐形术效果绝对没有这么长。 哈肯被拉到船上，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千万别开火，只要开火，隐形术就会失效。”卢卡一边说一边把他拖到船舵的位置。 “船舵，记住位置。”他把胖子的手放到了舵轮上。 “还有这里，桅杆。这里，帆索。”卢卡在空气里一一指明位置。 ------------ 第二四三章 特使 哈肯这个胖子虽然不识字，但记忆力真是超群。 就连卢卡在隐形的游隼号上，都会时不时绊上一下，他却只花了十分钟，就在这完全看不见的甲板上如履平地。 又过了十分钟，就连每个船舱的结构他都一清二楚了。 卢卡叫过哈肯，低声嘱咐道：“哈肯船长，我知道，你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聪明很多。所以这一次的事情，全交给你了。计划就算进行得不顺利也没有关系，你的任务，就是带着那两个家伙安全回来。” 哈肯严肃的点了点头。 “还有，那个莫雷斯，如果事情不顺利，他大概不是这么容易跟你走的。有必要的话，你用这个把他打晕了拖回来就是。” 说着，卢卡掏出一个钱袋递了过去。 “用银币把人砸晕？”哈肯笑着接了过来。钱袋一入手，他就发现，里面装的绝对不是银币。 “这是什么？”他打开钱袋，看着里面几块碎玻璃问道。 “绿色的这块，莫雷斯不肯跟你走的时候，就冲他扔过去，这上面有一个眩晕术，可以让他失去知觉一个小时，不过，这一个小时里，你大概要抬着他走了。” “白色的这几块，你分给他们。如果返回的时候甩不掉追兵，就在自己脚下摔碎。这可以给你提供四个小时的隐形术效果。” 卢卡分别指给他看。 “明白了，您听我好消息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哈肯把钱袋揣了起来。 “下午就走，隐形术消耗一天少一天。”卢卡说道。 回到沉默死神号，送走了格雷和莫雷斯，奥莉问道：“那我们呢？还要不要出海接应他们？” “当然啊，不过还有些小事要干，你让凯特找几个油漆匠来，把胖子的‘胖子号’重新刷一下，咱们这几天就用这艘船了。”卢卡说着，抬头向东北方的码头看去，胖子号就停在那里。 冰龙号上的麦斯上将最近也总是朝东北方的天空张望。 自从海鸽带走他的请战信，已经过去了十几天，按理说，这几天应该能收到回信。 傍晚时分，一只羽毛凌乱的海鸽终于带来了回信。似乎是飞得太累，拿下脚上绑着的纸卷后，那只鸟竟然没有钻进鸽笼，而是晕头转向的又冲着天空飞走了。 “可惜了一只鸽子。”麦斯皱了皱眉。 这也不算罕见，动物嘛，有时候就是不如人可靠。至少帝国的海鸽，总是会把信安全送到以后，才出现这种情况。 “皇室徽记，不是元帅徽记。”霍尔首相凑过来说道。 这样的封印说明，这封信不是军事秘密，作为首相，他有权查看。 麦斯上将拆开封印，自己先看了一遍，才把纸卷递了过去。 霍尔接过来扫了一眼，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陛下挺配合你啊，还真派了特使来。” “这个特使，斯潘塞男爵，你认识吗？”麦斯上将问道，他常年在海上漂着，去剑矛岛也是直接向凯雷四世汇报，对于这些宫廷贵族的名头并不熟悉。 “斯潘塞家族，是皇后陛下的娘家。”霍尔答道。 “这还用你说？我是问陛下派来的这个艾萨克.斯潘塞，这个人你认识吗？”麦斯问道。 霍尔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他本人。我只知道，他是皇后陛下最小的弟弟，从小年弱多病，所以一直在家里修养，从来没有和他的家人一起参加应酬。” “为什么派他来？”麦斯本以为凯雷四世会派几个熟悉的人过来。 霍尔想了想说道：“艾萨克男爵虽然年轻，但是有斯潘塞家族的名头，谁听见都会知道，他一定是代表陛下本人的意思。” “而且，他爵位不高，绝对不会对你我的权威造成什么影响。我倒是觉得，陛下的考虑很周全啊。” 麦斯叹了口气：“这种比姑娘还要娇贵的贵族小子，大概吹上几天海风就会闹着要回家了吧。” 载着贵族的船，当然没有海鸽飞得那么快。 又过了整整二十天，就连西北方吹来的海风都褪去了一点寒意的时候，艾萨克.斯潘塞男爵的座船终于驶入了冰龙号的视野范围。 那艘船是帝国标准制式的三桅盖伦帆船，但是和一般的战舰不同，整个船身都绘制着金银两色的花纹，桅杆上更是高高挂着斯潘塞家族的白熊旗帜。 “准备迎接。”麦斯上将下令。 精英舰队的十二艘战列舰上，同时响起了炮声，不过这是没有炮弹的礼炮。 一般来说，海上迎接贵客，不像在陆地上，很少鸣放礼炮。 这次，麦斯打算先用炮声来试试对方的胆子。当然，如果炮声能传到那两个枫歌岛上去，让六月联盟的那些缩头乌龟也哆嗦一阵，就更好了。 十九响礼炮，这是仅次于皇帝亲临的规格，迎接代表皇帝的特使，虽然隆重了一些，却也不算逾矩。 “麦斯上将，你的礼炮声势不小啊。”一个瘦弱的年轻人从两艘船中间的跳板上走过来说道。 麦斯右手按在胸前，微微躬身，行了个军礼。他没有说话，眼睛却一直在仔细观察这个艾萨克男爵。 姜黄色的卷发，一看就没有吹过海风的苍白皮肤，如果待着不动，这小子倒是长了一张能讨女人喜欢的面孔。 只是一走动起来，脚步虚浮，走过跳板竟然还需要人搀，随便一点海浪就让他站立不稳，果然是一个没见过风浪的病秧子。 跟在他身边的护卫队里，竟然还有几个女人，这是来督战的还是来渡假的？ 麦斯上将心里的不屑更加重了一重。 “大人，您带来了陛下的命令？”他不打算跟这个贵族小子多说废话。 “没错没错，在这儿呢，给你。”艾萨克男爵从腰带里掏出盖着金色封印的卷轴，交给麦斯上将。 “这……您不宣读一下吗，大人？”麦斯犹豫着没有接过来。 艾萨克男爵对他挤了一下眼睛：“我姐夫说，你是一个痛快人，没这么多条条道道的，你自己看吧。” ------------ 第二四四章 甩不掉的男爵 麦斯上将接过艾萨克男爵递过来的卷轴，仔细看了一遍。 这份措辞讲究的命令基本和他的判断一致，凯雷四世显然明白他那封请战信的用意，严令精英舰队原地驻守，只是有一点让麦斯很是在意：命令上说，由艾萨克男爵作为皇家代表，参与一切军事讨论。 不过这个年轻人应该掀不起什么波澜，参与讨论，大概是想要给他增加一些军事经验而已。这么一想，麦斯上将紧绷的嘴角总算放松了一些。 “麦斯上将，你的冰龙号真不一般啊。我也见过不少战列舰，可没有一艘能比得上你这艘。”艾萨克男爵扶着船舷的栏杆，使劲拍了几下，手指上一枚硕大的欧泊石戒指晃得麦斯上将一阵眼晕。 “多谢夸奖。”麦斯对待夸奖一点都没有谦虚的意思，冰龙号也确实当之无愧。 “哦，这就是呃——” 艾萨克走到新任骑士领主面前停了下来，旁边跟随的女性护卫赶紧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布莱尔领主。” “对，布莱尔领主。”艾萨克亲切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安德.布莱尔赶紧行礼。虽然在短短几个月间，他还没有完全适应骑士领主的身份，但恰当的礼节已经融入了大部分海洋骑士的日常生活，凭借本能都能做得一丝不苟。 “哎？霍尔首相呢，怎么没看见啊？”艾萨克男爵东张西望了一会，回头问道。 “首相大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麦斯上将回答得很简略。 他觉得，皇帝陛下派这么一个菜鸟过来，显然只是做做样子，舰队此行的真正目的，肯定不会告诉这小子。 “这样啊，那他会很快回来吧？我早想跟他好好聊聊了。”艾萨克男爵一脸遗憾。 “任务完成，自然就回来了。”麦斯上将现在更加确认，这个男爵的确不知道霍尔此行的真正目的。 既然如此，还是赶紧转移话题吧，这么想着，他走到艾萨克男爵面前说道：“特使大人，我已经准备了晚宴为您接风。” 艾萨克倒是挺好说话，点了点头说道：“好啊，看看你这里有什么新鲜东西。” “舰队在外时间很长，物资有限，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希望大人不要见笑。”麦斯说着就把艾萨克往餐厅方向引。 “哎，等等。”艾萨克男爵却没跟着他，“你先帮我的随从准备几个干净的船舱吧，特别是女性，要单独的房间。” 麦斯上将有些吃惊：“大人，您不是有自己的船吗？” “是啊，可我那个又不是战列舰，不过是一艘B级船而已，跟你这冰龙号怎么比啊？你还得好好带我参观一下这船呢！”艾萨克男爵看起来兴致不低。 “大人，这艘船虽然很大，但是士兵也多，所以每个人的舱室面积实在有限。而且您知道，海上条件不好，下面几层的味道有些不雅，就算打扫出来，也难免和您的身份不符。”麦斯上将感觉头都大了，皇帝陛下派来的这个特使真当这里是旅游胜地不成？ “说得也是，可我这个特使，不跟海军将士们一起驻守，回去以后我怕陛下责怪我松懈懒散啊。”艾萨克男爵有些为难的说道。 “不会不会，您隔几天过来检阅一次，也是一样的。”麦斯上将现在觉得，自己宁肯对付一百艘海盗船，也不愿意跟一个贵族打交道。 “真的吗？”艾萨克男爵还是有些犹豫。 “上将说得没错，是一样的。”领头的一个女护卫拉住他的袖子劝解，她手上的欧泊石戒指虽然小一些，但同样显眼，看来这是这个男爵身边人的通用首饰。 另一个女护卫也走过来说道：“大人，还是不要太多打扰上将吧。言多必失啊。” 艾萨克男爵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麦斯上将吁了一口气：看来，这小子的随从都比他自己更有眼色。当然，也说不定是这几个名为护卫，实际上是侍女的姑娘不想在这充满汗臭的军舰上过夜，倒是可以想像。 不管怎么样，这个长着姜黄色卷发的年轻人最终还是听从了劝告，在挑剔了一番船上的伙食后，返回自己的船上休息去了。 之后的三四天，他每天都到海龙号上来逛上一趟，不停的拉着麦斯在船上东问西问，对军舰上的一切似乎都充满好奇，只是提出的问题实在有些不着边际。 “布莱尔领主，你带特使大人检阅吧，我要去查看一下最近的物资消耗！”麦斯把布莱尔拽过来推给艾萨克男爵。 布莱尔立刻傻眼，他怎么知道“这艘船和海上的飞鱼哪个更快”、“是不是有鲸鱼能一口吞下五艘战列舰”这种问题的答案啊？ 在这些问题面前，就连麦斯上将都落荒而逃，不过他还没走进舱门，北枫歌岛方向传来的爆炸声就让他停了下来。 现在精英舰队停泊的位置，比一个月前更加靠近北枫歌岛，只有二十多海里，枫歌岛的轮廓在远处隐约可见。 “出什么事了？”麦斯上将转身走回甲板上层，把望远镜举到眼前。 艾萨克男爵也跟了过来，发现左右的海军和布莱尔都举着望远镜，很是不忿的随手抢了一个过来，也放在眼前。 “这个怎么不清楚啊？”他叫了起来。 “大人，要调焦距的。”布莱尔叹了口气，给他示范了一次。他虽然不是正经海军，但海洋骑士对于海上航线的事情还是比较精通的。 “哦，有意思！”艾萨克的笑声很快变成了夸张的惊呼，“哎呀，怎么冒起黑烟来了？” “看来岛上出了一些事情，我们的探子应该很快就会把消息穿过来。”麦斯上将也拿不准岛上具体出了什么事，但在单筒望远镜的模糊画面里，冒烟的地方距离六月联盟政务宫似乎不远。 直到晚饭过后，信鸽终于带来了一张纸条。 麦斯上将看了一遍，终于松了一口气。不是因为信上的消息并不紧急，而是如果今天信没送来，那个男爵说不定真的会带着一众随从，赖在他的船长室里不肯走了。 ------------ 第二四五章 秘密通道 看了一遍鸽子带来的消息，艾萨克男爵又一惊一乍的喊了起来：“有人试图从岛上把泰勒带走？！” “不用担心，他们失败了。”麦斯上将比他淡定很多。 “这次失败了，那下一次呢？”艾萨克男爵继续用他那浮夸的贵族腔调喊道。 “不会有下一次的。”麦斯上将斩钉截铁的说道。他心下盘算着，只要霍尔去做的那件事顺利完成，就算泰勒跑出去都不算什么问题。 其实，北枫歌岛上的泰勒，这次压根没有见到想要把他带出去的那三个人。 格雷拿出的那个计划还是挺周密的，他对岛上从长月港到政务宫的那条暗道的记忆也分毫不差。 但实际行动似乎和计划总是有些距离，这一次，格雷失策的地方是时间。 他最后一次离开枫歌岛，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四年的时间并不算长，也就是能够坍塌掉几条没人走的暗道而已。 好在格雷早有准备，他让“屠夫”哈肯帮忙背着的那个大包里各种工具一应俱全，对付地下通道里的碎石，只要一点点黑火药就够了。 他刚把装着火药的包掏出来，莫雷斯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这上面可是闹市区，别用这个。”海洋骑士向上方指了指说道。 “什么闹市啊，人都缩回家里躲着了。”格雷说得也没错，几个与的战争和封锁，让本来热闹非凡的长月港一片萧条，他们头顶的街道上一个人都见不到。 “躲起来了，可人都还在房子里！你这要是炸塌了，从上面掉下来几个人，你是打算给送上去还是打算灭口啊？”莫雷斯直接把装着火药的包裹抢了过去。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绕了三个岔路口，全都被堵上了。”格雷双手一摊，又回头问道，“哈肯船长，你说呢？” “我……随意。”哈肯完全不打算偏向一边，反正卢卡给他的任务是，不管怎么样，把这俩人带回去，至于任务是不是完成，那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莫雷斯一把推开格雷，走到坍塌的暗道尽头，微笑着说道：“这点石头，还用不着你那包火药。” 说完，他举起盾牌，一层淡蓝色的微光开始在盾牌表面凝聚。 随着脚下发力，莫雷斯转瞬之间冲出两米，盾牌撞在那堆石块上，声音在整个暗道里回荡。 “看，我说没问题吧？”他掏出一条围巾，擦去盾牌上的灰尘，顺手又甩给了格雷。 “你什么时候把我围巾偷走的！”格雷顿时觉得，这个海洋骑士比海盗还像海盗。 “偷什么偷？骑士法则禁止我们盗窃，你刚才找火药的时候自己摘下来的。”莫雷斯轻描淡写的说道。 “那你就随便拿去擦？”格雷心疼的把围巾抖了几下。 “骑士法则没禁止我拿地上的无主破布擦盾牌啊。别抖了，本来这里灰就挺多的。赶紧跟上！”莫雷斯说着向前走去。 “哈哈，你们船长派出来的人果然都不同凡响！”哈肯的称赞发自内心，不过莫雷斯似乎不太买账。 “他不是我的船长，我也不是海盗。”他说。 “知道知道，你是海洋骑士嘛，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格雷重新围上了围巾，因为暗道里灰尘太多，他还连口鼻都一起裹了起来。 “海洋骑士也可以是海盗吧？领主船上那个大个子不也是吗？”哈肯跟着说道。 莫雷斯没再搭理他们，而是继续向前，连续清除了四堆坍塌下来的碎石之后，连他也不得不坐下来休息一会。 “拐过前面的弯，就进入政务宫范围了。我记得再有两百米，就可以看见向上的梯子。”格雷说道。 片刻之后，莫雷斯再次起身向前走去。 果然如格雷所说，一个直角弯后，暗道的石壁颜色明显不同，标识着普通区域和政务宫范围的区别。 不过就在两个区域的交界处，一堆更大的碎石填满了通道。 莫雷斯喘了口气，再次举起盾牌。 他的盾牌冲锋威力一如既往，只是随着撞击，一阵轰隆声从暗道的另一端传来，伴随着地面的不详震动。 “爆炸？怎么会爆炸？我的火药没动啊！”格雷喊道。 “快跑！”哈肯想要转身，但他肥硕的身躯在暗道里行动很不方便，特别是在拐角的地方。 “赶快，到我身后去！”莫雷斯只来得及喊了这么一句。 这一次，他把盾牌举向斜上方，口中不断的重复着骑士之力的祷语，在这种时候，他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祷语里真的没有一个字提到海洋女神，丹尼尔说得一点没错。 火焰和气流在狭窄的暗道里冲击过来，莫雷斯的盾牌再次发出淡蓝色的光芒。这一回，光晕形成了半个蛋壳的形状，刚好护住盾牌后面的三个人，只是哈肯的存在让这个区域有点拥挤。 尘埃落尽，哈肯是第一个恢复行动能力的。 格雷一睁开眼，就看见胖子在自己面前大声说着什么，可爆炸的轰鸣让他的耳朵完全失去了功用。 他用小指掏了好半天，耳朵里总算不再只是“嗡嗡”的响声，虽然哈肯的声音还是有点微弱，但已经可以勉强听清。 “我们没法再往前走了！”胖子说道。 “可我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格雷不想现在放弃。 “你自己看看前面。”哈肯指了指前方的通道。 格雷回过头，猛然发现，前方哪里还有什么通道，只剩下堆满的碎石。 “莫雷斯先生，你说呢？”他低头问道，可莫雷斯没回答他。 “不会炸死了吧？”哈肯赶紧过来查看，临来的时候，卢卡可是一再嘱咐他，一定要保证安全的。 “还活着，也没缺胳膊少腿，好像是震晕了。”格雷检查了一番说道。 这倒是省了一块晕人的玻璃啊，哈肯想着，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口，他指了指地上的莫雷斯说道：“现在只能回去了，那老头没偷出来领主不会责怪，要是在这里损失一个人，回去可就不好交待了。” ------------ 第二四六章 一个好主意 冰龙号上的艾萨克男爵和麦斯上将当然不知道细节。 鸽子带来的纸条上只是写了“有人试图进入政务宫带走泰勒，未果”，其他一概没有提及，大概送信的密探自己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艾萨克男爵又重新看了一边枝条，忽然发现了什么：“麦斯上将，你的密探连闯进去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就认定是去营救泰勒那老家伙的？” “大人，”麦斯答道，“既然闯入者不是我们的人，不管是联盟海军还是那些海盗，肯定都是我们的敌人，他们想进入政务宫的唯一原因，除了带走泰勒，还能有什么呢？” “我还是不明白啊，上将。”艾萨克男爵的好奇心仍然很盛，“你们到底是怎么把那老家伙圈到政务宫那一小块地方的？我们没有登陆这两个枫歌岛吧？” 麦斯上将犹豫了一下，困住泰勒的办法他不想透露，不过对方是皇帝特使，不如粗略的跟他说几句，反正不透露过多细节，也不会对已经完成的事情有什么影响。 “这个是霍尔首相的功劳，”麦斯答道，“首相从实验室拿来几个密封的坛子，让我们的密探在开战前布置在政务宫周围。神殿和实验室的那些具体操作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自从布置完毕，政务宫周围就形成一圈看不见的屏障，任何人都无法通过，只要有人试图闯进去，等着他的就是一连串的爆炸。” “实验室？实验室不是出事了吗？”艾萨克男爵惊讶的问道。 “烈风岛确实损失惨重，不过闪泉城的实验室总部并没有受到影响。”麦斯答道。 “这样啊，听起来很有趣！”艾萨克男爵更加有兴致了，“那我们自己的人也没法通过吗？” “这倒不是，霍尔首相带来了一些护符，佩戴上就可以不受影响，我们的密探就是用这个进出的。”麦斯说道。 “有意思，那些护符你这里有吗？给我看看！”艾萨克男爵问道。 艾萨克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盒子。他打开盒盖，里面放着十几枚圆形的小护符。 “这个借给我吧！”艾萨克一把抢过了盒子。 “特使大人，您打算用它干什么？”麦斯没有立刻阻拦。 他当然没有大方到随便把这些护符借给对方玩，对付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贵族小子，他随时可以出手抢回来，没必要立刻翻脸。 “我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点子！”艾萨克举着护符说道。 “那是什么呢？”麦斯上将还是打算问清楚。 “我想要去岛上，跟那个泰勒进行和谈！怎么样，这主意好吧？”艾萨克满脸兴奋。 “和谈？”旁边的海洋骑士布莱尔先沉不住气了， “是啊，”艾萨克用手指一个一个拨弄着盒子里的护符，“那个泰勒名气这么大，我早就想会会他了。” “可现在是战争期间啊，这时候不太合适吧？”布莱尔劝道。 “这时候不合适？他都一大把年纪了，要是再不抓紧时间去看看，以后哪还有机会见到活的？”艾萨克说道。 “可是大人，陛下开战的时候就有令，这一次，绝不和解啊！”布莱尔满头大汗的说道。 “知道知道，我刚从剑矛岛出来还能不知道吗？我又没说是真的和谈。”艾萨克忽然露出了微笑，他转向麦斯上将问道：“麦斯上将，你说陛下派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麦斯上将抬起头来，盯着艾萨克男爵看了好一会。他忽然发现，对方也许不像自己认为的那么白痴。 “你我都心知肚明。”他回答道。 “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去岛上和谈，肯定也谈不出什么结果，不过，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的士兵就算再沉不住气，也只能等我回来再闹着出战吧？” “而且，联盟的人不能穿过你说的那个屏障，我们却完全不受阻碍，走这么一趟，他们的士气应该也会降低很多吧？”艾萨克男爵说着从盒子里捏起一枚护符，冲着阳光举起来，目光却投向远处的北枫歌岛。 “可您的安全怎么保证？”布莱尔当骑士领主不过几个月，当领主护卫却是有好几年，这种反应几乎是本能。 “这个嘛，你见过泰勒吧？我听说骑士团和他们以前挺亲密的。”艾萨克拍着他的肩膀问道。 “见过。可骑士团只有那个被放逐的莫雷斯才是泰勒的亲信，我们其他人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布莱尔赶紧澄清，要是让特使觉得他立场有问题，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放心，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是说，你觉得他是傻子吗？”艾萨克问道。 布莱尔不明白他到底想问什么，只好摇了摇头：“不傻。” “不傻就好。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明白，杀掉一个去谈判的使者，对他们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艾萨克说道。 “那他要是拿您当人质呢？”布莱尔问道。 艾萨克男爵叹了口气：“斯潘塞家最不起眼的小角色，一个男爵而已，麦斯上将肯定不会因为我这么一个人而耽误进攻，这一点，上将清楚，泰勒只要不傻，也会清楚的。” “大人，您的提议太过突然，请容我考虑一下。”麦斯上将说道。 “好说好说，你明天给我答复就行，时间不等人啊。”艾萨克说着把装着护符的盒子塞回他的手里。 送走男爵，麦斯上将考虑了很久。 对方所说不无道理，现在来一次和谈也未尝不可，只是那个贵族小子行动实在难以预料，万一在泰勒面前承诺什么不可能实现的条件，或者惹恼了对方把自己搭进去，都不太好办。 不过，另一方面想想，哪怕他死在北枫歌岛上，凭自己对皇帝的了解，陛下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小子对自己怎么样，只要让他给皇帝陛下写一封信，说明和谈的主意完全是他自己一意孤行就好。 自己的舰队，也确实需要什么事情来提一提精神了。麦斯想道。 ------------ 第二四七章 决不妥协 第二天一早，麦斯上将见到艾萨克男爵，还没开口，对方就扔过来一张纸条。 “我已经给陛下写好了信，你看看吧。我觉得陛下也会同意我的想法。”艾萨克男爵说道。 麦斯接过信来读了一遍，心里一阵暗喜。 你自己就写好了，都省的我再费口舌，他想。 “不过，我们可不能等陛下回信再去。”从艾萨克表情上看，他几乎是打算立刻就出发。 “当然，我这就去准备您的护卫队。”麦斯上将说道。 “我不是有护卫队吗？不用麻烦了。”艾萨克并不领情。 “可是……好吧。”麦斯转念一想，就算多带几个人，也敌不过对方一整个岛的防卫力量，爱冒险就让他去吧，反正这种贵族小子是肯定不会听劝的。 虽然艾萨克男爵很着急，但国与国之间的外交行为还是要按照一定程序来进行的，即使是在战争期间。 特别是在战争期间。 麦斯上将先是放出一只带上蓝白两色脚环的信鸽，这两种颜色的组合，以及鸽子带去的信件都说明要和谈的意图。 一天后的黄昏，信鸽带回来泰勒的亲笔信，表示同意和谈。 “这鸽子怎么能穿过屏蔽的？他们的信鸽可都送不出信来啊！”艾萨克举着鸽子上下摸索。 “因为——”麦斯上将还没说出答案，就被他一声大叫打断了。 “我知道了！是这个脚环，一定是脚环没错吧？这个脚环和那些护符是一样的效果！”艾萨克一脸发现新大陆的兴奋。 “是的。”麦斯上将在心里叹了口气，至少，和谈能让他摆脱这个烦人的家伙一阵了，可惜时间不会很长。 旁边的骑士领主布莱尔走过来说道：“大人，约定您的船明天早晨九点入港，您是不是回去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呀？先喝一杯庆祝一下！”艾萨克大笑着走向餐厅。 第二天清晨，看着驶向北枫歌岛方向的那艘花枝招展的船，麦斯上将和布莱尔领主都感觉松了一口气，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心有灵犀。 只是他们的轻松没能持续多久，不过半天时间，那艘船就带着艾萨克男爵再次返回。 这种正是外交场合，艾萨克走的时候穿着全套正装。现在，他走上冰龙号的甲板，一边走一边拿那些装饰繁复的服饰出气。 “谁说泰勒有钱的？就没见过这么抠门的人！”他摘下绣着金色丝线的手套，重重摔在地上。一个女护卫跟在后面赶紧捡了起来。 “连顿午饭都不给准备！”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把帽子上的双色装饰花揪了下来，又摔在地上。另一个女护卫跟着也捡了起来。 “让我等了半天，就给这么一份答复！”他说着，把手里的信封也摔在地上。 这次，没等护卫动手，他自己又捡了起来，走到麦斯上将面前，把信封塞到他手里。 “那老家伙的回信。”艾萨克男爵说道。 麦斯上将打开信封，抽出信纸。 上面只有一句话：决不妥协。 “你跟他说的什么条件啊？”麦斯觉得，一定是这个小子又信口开河，才导致泰勒给出这么一个斩钉截铁的回复。 “条件？我压根没机会说！”艾萨克声调比平时高了很多，“他晾了我一上午，一口水没有，一口饭也没有，就让人给我这么一个东西，连那老家伙的面我都没见到！” “你说，他要是不想谈，让我上岛干什么？”艾萨克气呼呼的说道，“直接说不谈不就完了？” “反正您也不是真的想谈。”麦斯上将说道。 “不管了！气死我了！”艾萨克似乎还是没解气，指着那封信问道，“这东西怎么处理？” “这个——”麦斯翻过信封确认了一下，“是泰勒写给皇帝陛下的，不能压在我们这里，就算他一个字没写，也必须呈给陛下过目。” “这我知道，要不早就给撕了。”艾萨克说着把自己肩上的装饰缎带撕了下来。 “大人，我觉得，您应该立刻动身，把这封信送到剑矛岛去。”麦斯说道。 艾萨克男爵没有一丝犹豫，立刻说道：“我也不想继续留在这地方了，看着那岛的形状我就来气！现在就走！” 麦斯没有阻拦，这个特使实在让人焦躁，而且如果霍尔的行动顺利，他应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去跟敌人——不管是六月联盟的海军，还是那些海盗——好好打上一场，不再需要有人来当作靶子了。 那艘金银装饰的船启航离开，很快消失在东北方的海平线上。 第二天清晨，麦斯上将等来了顺利返回的霍尔。 而与此同时，一百多海里之外的海上，那艘色彩鲜艳的船上，艾萨克男爵摘下了手上的欧泊石戒指。 一阵银色的微光划过他的全身，姜黄色的卷发瞬间变成了黑色的直发，其中一缕还很不听话的在头顶微微翘起，脸上的五官也不再那么柔和，身材更是比刚才提高了将近十厘米。 “他们早就没影了，你现在才摘下来，不嫌那样子看着烦啊？”奥莉早就恢复了原来的外貌，走进船长室说道。 “我觉得，谨慎一点好。”卢卡才不会承认，昨天吃完饭就睡，自己根本是忘了把戒指摘下来。 “你也真是的，咱们是去救人的，好好说清楚，让他也带上戒指一起出来不就行了？一见面就把人弄晕，他都这个年纪了，万一有什么问题，莫雷斯不得跟你拼命啊？”奥莉说道。 “谁让他把我们晾了半天的？”卢卡似乎还在生气。 “他又不知道是你，晾着那个什么男爵不也挺正常的？”奥莉在椅子上坐下，这艘胖子号不如沉默死神号宽敞，也只有船长室还算舒适。 “你不是很讨厌泰勒的吗？怎么忽然替他鸣不平了？”卢卡到了两杯麦酒，给奥莉递过去一杯。 “我只不过是从道义上谴责你这种，嗯，怎么说来着，”奥莉喝了口酒，“对将近八十岁的老人，不加节制的施放眩晕术的行为。你看看去，他到现在还没醒呢！” ------------ 第二四八章 转向西南 几声敲门声响起，这让卢卡警惕了起来。 他的船员大部分不知道规矩为何物，即使是沉默死神号船长室的门，也是形同虚设，几乎谁都可能推开就进，当然，某些人喜欢用撞的。 他看了奥莉一眼，奥莉也略带惊讶的看着那扇被涂上了金色油漆的木门。 “进来！”卢卡喊道。 木门被慢慢推开，一个略带犹豫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我没有打扰你们吧？”诺拉朝门里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某种不可描述的笑意。 “没有，你不是未成年吗，脑子里整体都想什么哪？”卢卡招手让火精灵进屋。 “是不是泰勒醒了？”奥莉问道。 “没有，早着呢。克里特说他至少还要再躺四个小时，大概中午饭都赶不上。”诺拉对时间的概念，一向是以早饭、午饭、下午茶、晚饭和夜宵为标志的。 “看来我的眩晕术是用得多了几次。”卢卡挠着头说道。 “说起来船长，你在他们船上是怎么做到的？”诺拉好奇的问道。 “做到什么？”卢卡没明白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 “就是这个，”诺拉模仿着他在冰龙号上夸张的姿势走了两步，“还有你说话的腔调，怎么能演得那么烦人啊？” 卢卡回想了一下，自己也笑了出来：“其实，我只是在说话和做动作的时候，想想菲尔那熊孩子是怎么讨人嫌的，照样表现就是了。” 诺拉和奥莉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过来好一会，奥莉才调整好呼吸，对诺拉问道：“你一大早跑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当然不是，”诺拉连忙摇头，“丹尼尔让我来问问，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回塔塔岛吗？” “不回。”卢卡说着走到书桌前，低头端详着那张海图说道，“我们去暮光镇。” “好，我去告诉他。”诺拉说着就往外走。 “不用，我去说吧，大家都在餐厅吗？”卢卡问道。 “丹尼尔和克里特在开船，凯特在照看泰勒，西娅应该在吧。”诺拉答道。 “那就不去餐厅了，我去甲板。”卢卡这才想起，胖子号不像沉默死神号那样，丹尼尔不能轻轻松松坐在舱里控制，必须有人亲自动手操帆掌舵。 来到甲板上，凯特也站在船舵后面，正在听丹尼尔讲解船只航行的基础知识。 “别全信他啊姐姐，”奥莉揽住凯特的肩膀说道，“他的那些知识都落后四百多年了。” “不要胡说！这四百年我可是一直拆新船研究的！”丹尼尔瞪着眼睛说道。 “转向西南吧，咱们不回塔塔岛。”卢卡说道。 “不回去？可沉默死神号还在那儿呢！”丹尼尔跟那艘巨船分开后的每一分钟都觉得无比漫长。 “稍微绕一下，我们先去暮光镇。”卢卡说出了下一个目的地。 “为什么去那儿？”丹尼尔问道。 “因为泰勒在我们船上。”卢卡简短的答道。 凯特点了点头：“不错，联盟总政务官最好还是不要带到塔塔岛去。” “而且，暮光镇周围，聚集了现在联盟一半以上的战力，泰勒也只有在那里才能不再被包围一次。”卢卡最近从冰龙号上得到的战报说明，泰勒是想把战力击中起来。对抗四处分散的帝国舰队，这个策略其实也不算错，只是忽略了自己枫歌岛的防御，是他犯下的最大错误。 “可帝国海军还包围着那两个枫歌岛呢，我们不管没有问题吗？岛上可还有不少平民呢。”诺拉问道。 “不用，他们包围南北枫歌岛，又不是为了那些平民。只要泰勒在其他地方露面，帝国的军队自然就会改变策略。”卢卡答道。 “好的，船长，转向暮光镇！”丹尼尔说着把卢卡推到船舵后面，“您来掌舵，我去帮忙操帆，这会的风向克里特一个人怕是对付不来。” 算上自己，卢卡船上现在只有七个人和一只鸟，其中还有凯特和西娅这两个完全不会开船的，即使丹尼尔一个可以顶十个用，操纵这艘三桅船还是颇有些吃力的。 四小时后，大家正在吃着午饭，只有丹尼尔还苦着一张脸继续在甲板上掌舵，反正作为幽灵，他一顿不吃也不会饿死。 闭嘴飞进餐厅，打断了卢卡把鳕鱼派往嘴里塞的动作。 “那老头儿醒了！”鹦鹉大叫道。 卢卡方下吃了一半的食物，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是该到了。不过他可以多等会，我们吃完饭再说。” 然后他继续拿起来那块派，大口咬了下去。 泰勒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渴和饿。这倒也是应该，自从他被某个帝国的贵族小子用不知道什么方法轰得人事不知，到现在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一向养尊处优的他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 他忍住生理上的饥渴，略微活动了一下四肢。 还不错，手脚都没有被捆住。看来，绑架自己的帝国渣滓并不算太粗暴。 他打量着这个船舱，所有的家具和墙壁上，画满了金银两色的装饰花纹，门上还画着斯潘塞家族著名的白熊标记。 “喂！有人吗？”泰勒试着喊了一声。 竟然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泰勒从床上爬了起来，不过七十九岁高龄的老腰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足足花了半个小时，他才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 他推了一下舱门，竟然没有上锁。 我是被扔在海上了？泰勒这么想着，一个船舱一个船舱的找过去，全都空无一人。 直到他捶着酸痛的腰，爬上第二层的楼梯，一股食物的香气从前方传来，即使稍微有些耳背，泰勒也听见了不远处那个舱室里隐隐约约的笑语。 他一把推开餐厅的大门，大声说道：“我告诉你们，绑架我这么一个老头子，根本没有用的！” 然后便愣住了。 “怎么是你们？绑架我的那个艾萨克男爵呢？枫歌岛怎么样了？现在是什么日子？”泰勒问完这一连串的问题，就颤颤巍巍的扑到一张椅子上，拽过一个盘子吃了起来。 ------------ 第二四九章 重逢 卢卡也没想到，泰勒能够自己顺着食物的香味跑到餐厅里来。 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老人，他不由感叹道： “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不管是少年还是老人，在饥饿面前，所有人都要低头。” 闭嘴飞起来扇了他一翅膀：“废话！仰着头你咽得下去吗？” 泰勒虽然年迈，但思维却一点都没有变慢，一顿饭的时间就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暮光镇是个好选择。”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说道，“不过你们这船最好能稍微整理一下，现在的外表一看就是帝国的船，暮光镇附近我的海军一看就你们，肯定会立刻开火攻击。” “这个好说，还有一件事。”卢卡用勺子挖着餐后布丁说道，“你借给我十个水手吧，你也看见了，这船上就我们几个人，想要吃饭都没人换岗的。等我回到塔塔岛，人我原封不动的给你送回来。” 胖子号上原本有上百海盗，从塔塔岛离开的时候，卢卡一个都没带。那些海盗在帝国精英舰队面前肯定会露陷，还不如他弄出来的那些幻象保险。 不过现在，人手不够的结果就是，大家想要像在沉默死神号那样一起吃吃喝喝，胖子号就得没人控制的在海上飘一个多小时，要么就像现在这样，让丹尼尔一个人在上面掌舵。卢卡这几天已经快被丹尼尔充满怨念的眼神瞪得做恶梦了。 “没问题。”泰勒现在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讨价还价。 靠近暮光镇时，卢卡给胖子号施放了一个掩饰术，船上的帝国涂装立刻变成了六月联盟的纹饰，这让泰勒赞叹了很久。 “可惜你不是六月联盟的人。”泰勒最后叹着气说。 “你应该庆幸，我至少不是六月联盟的敌人。”卢卡说道。 胖子号在暮光镇靠港，卢卡没去理会泰勒露面造成的一连串交通阻塞，而是带着大家直接来到落日快递的门店。 “莱斯特船长，正好有你的信。”店员一眼就认出了没有任何伪装的他。 卢卡接过信来，就坐在门店里拆开读了一遍。 “上面说什么？”奥莉问道。 “那三个家伙，格雷、莫雷斯和哈肯，已经安全返回塔塔岛了。” 那天北枫歌岛上的爆炸声势不小，虽然那三人里有莫雷斯这个全海域战斗力第二的海洋骑士，但得到确定的消息还是让卢卡放下了心。 “那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凯特问道。 “明天吧，泰勒答应明天下午送水手过来。自己驾船实在有点累。”卢卡说着把信收了起来。 “你还嫌累？不一直都是让我们干活的吗？”丹尼尔再次露出了怨念的眼神。 第二天吃过午饭，十个水手如约来到胖子号，一看就是相当有经验的那种。泰勒这次的确受了卢卡一个天大的人情，自己也跟在后面走来告别。 “不用说谢了，这份账单你付了就行。”卢卡说着递过去一张羊皮纸卷，这是昨天他跟西娅花费整整一个晚上弄出来的，所有能想到的条目都列上去了。 就连泰勒看见上面的数字，也吸了一口凉气。 “我会付的，只是能不能缓些天？你也知道，现在的军费……”泰勒大概是第一次在讨价还价的事情上感觉有些忐忑。 “知道你现在不好给我，战争结束后我再找你要。利息呢，就按照这个数吧。”卢卡说着伸出了四个手指。 现在不管他提什么要求，泰勒都没法拒绝，而且卢卡提出的数字也不算过于离谱，这种时候，作为海盗没有趁火打劫就算很有风度了。 栈桥上忽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莱斯特领主，你在吗？” 称呼卢卡为领主的，只有塔塔岛上的那些海盗。 “去看看是谁。”卢卡对奥莉点了下头。 “看来咱们都有不少事情要办，我就不多打扰了。”泰勒说着结果随行仆从递来的外套，披在肩上。 码头上喊话的那人动作却很快，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走上了胖子号的甲板，来到船长门口。 卢卡抬头看去，果然是那张意料之中的脸。两条狰狞的伤疤横在这张脸上，右眼被其中一条贯穿，干瘪的眼眶里明显已经没有眼球。 “马洛船长，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卢卡站起来打着招呼，泰勒要走他都没离开椅子，但这个身份不明的老海盗，却让他不得不重视。 “告辞了。”泰勒并不打算参与这些海盗事务，说完就向门口走去，和马洛船长擦肩而过。 但是他一只脚刚刚迈出船长室的门，整个人忽然停顿了下来，站在门口像一座雕像般一动不动。 过了足有一分钟，泰勒的背影开始颤抖起来。 他猛地转过身，用和年龄不相称的速度两步走到马洛船长面前，伸出双手揪住他的领口，瞪着对方的一只左眼，急促的说道： “是你！怎么会是你！不可能，你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泰勒执政官，你要掐死他了吧？”丹尼尔嘴里还算客气，手上毫不留情的把两个人分开来。 “泰勒执政官，你认识马洛船长？”卢卡好奇的问道，他本来就打算挖出马洛船长隐藏的过往，没想到他和泰勒竟然还是熟人。 也是，他们俩都一把年纪了，卢卡想道。 泰勒浑浊的眼睛都快要滴出血来，咬着仅剩的那几颗牙说道：“我认识不认识？现在，你是叫马洛了吗？” 他走向卢卡，双手“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莱斯特船长，这个人，请你交给我，无论多少钱都可以！” “抱歉，我没这个权力。”卢卡摇了摇头，“而且，你至少给我个理由吧？” 泰勒喘息了一下答道：“好吧，莱斯特船长，你上次在那个幻境，就是我的意识空间里，看见过我的一段记忆，你还记得吧？我六岁时的那段。” “就是你老爹被杀的那段？”卢卡当然没有忘记。 “不错，这个人，”泰勒转身指向马洛船长，“就是杀死我父亲的凶手！这张脸我永远都不会忘掉！” ------------ 第二五零章 从哪里说起 卢卡愣了一下，他印象里的泰勒一直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即使在胖子号上以为自己被绑架时，他也没有如此激动。 奥莉看了看两张布满皱纹的脸，疑惑的问道：“你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可能弄错？”泰勒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但声音仍然是咬牙切齿的。 “你说的那件事，是你六岁时候的，到现在已经七十多年了吧？”奥莉问道。 泰勒点了点头。 “七十多年你还能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奥莉还不到二十岁，她很难想像七十年究竟是多长，但毫无疑问，这么长的时间一定会让很多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弗洛雷斯女士，有些事情，是到死都不会忘记的。”泰勒说道。 “泰勒执政官，”卢卡走了过来，站在中间把两个老人分在两边，“你的记忆也许没有问题，可是你仔细看看这个人，他虽然也挺老的，可跟你的年纪也差不了几岁吧？七十年前那个杀手，可是个成年人，听声音还绝对不算年轻，你记得那个刺客的其他特征吗？” 泰勒也犹豫了起来，想了想答道：“那人名叫马特.格兰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真名。在他动手之前，一直以商业伙伴的身份接近我父亲。” “年龄呢？你父亲的商业伙伴，总不会是未成年人吧？”卢卡追问道。 “大概不到四十岁。”泰勒说道。 “那就是啊，马洛船长这脸长得的确不怎么好看，你别瞪我啊，我说的是实话，”卢卡对马洛船长摆了摆手，“可怎么看也不像一百多岁的吧？” 他又转过身来对泰勒说道：“长得像，说不定是巧合呢。就算他跟那个刺客沾亲带故，也不能把账算账他头上吧，不就是继承了一点外貌吗？” 泰勒盯着卢卡的眼睛说道：“你见过继承外貌，连那两条伤疤都一起继承的吗？” “啊？伤疤也一样吗？”卢卡这下也没了词。 “莱斯特领主，”马洛船长伸出手按在他的肩上，“他说得没错，七十多年前杀死埃德蒙.泰勒的，的确是我本人。” “你今年多大？”卢卡发现自己对年龄的判断出现了极大的纰漏，看不出丹尼尔的年龄也就罢了，反正死人的外貌也不会再怎么变化，这么一个普通海盗，他竟然完全看不出是个百岁老人！ “当你的生命周期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时候，年龄就是一个很虚幻的概念，数字上的增加没有任何意义。”马洛答道。 “别跟我说，你变成吸血鬼了！”卢卡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太合理，哪个吸血鬼会长成这么一副老态？ “吸血鬼？你的想象力真是丰富，”马洛船长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遇到了一些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事情。” “一般人无法解释的事情有很多，不知道你遇到的是哪一种？”卢卡问道。 “这可说来话长了，你确定要让我在这种状态下讲吗？”马洛回身对着泰勒的随从抬了抬下巴。 泰勒本人紧绷绷的站着不说，他带来的几个人也全都是武器出鞘。 要不是泰勒知道自己的士兵在卢卡面前形同虚设，只带来了两个随从，武器也只是随身的短剑，现在胖子号上大概不会这么平和。 “我要听听他说什么，”卢卡对泰勒说道，“你呢？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吧，我就不耽误你的事了。” “忙我也能挤出时间来！”泰勒眼睛仍然紧盯着马洛。 “那你这俩随从能不能让让，这船本来就小。”卢卡停顿了一下，“算了，大家去餐厅坐着吧，那里还算宽敞，至少椅子够用。武器都给我收起来！” 他最后一句话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泰勒的随从本来就对这个海盗领主心存忌惮，现在更是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泰勒，可手里的短剑仍然没有放下。 “收起来吧，你们俩还不够莱斯特船长动一个指头的。”泰勒点头，“你们也不用跟着了，在码头上等我吧。” 两个随从如释重负，他们本来就不是枫歌岛上的专职随从，又不是正经护卫，平时的工作更多是端茶倒水而不是舞刀弄剑，现在趁这个机会赶紧溜下了船。 在餐厅里坐下，马洛船长叹了口气：“时间太久，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就从你为什么要谋杀我父亲说起！”泰勒咬着牙说道。 “别打岔，你让他从头说啊！”奥莉是一副听故事的状态，面前还摆上了一堆瓜子，引得闭嘴也凑了过去。 “他说得没错，从这里讲也可以。”马洛终于理清了思路，开始讲述。 “那是1413年吧，我当时不能算是海盗，只是船上的活儿也偶尔会接，就是那种拿钱换命的活儿。不过那一年之前的整整一个冬天，都没有什么生意，似乎大伙一下子变得和气起来，谁都想好好活着，我竟然连续三四个月没有开张。” “新年刚过，我在裂石港的码头上无所事事的晃悠，那时候还没有什么联盟和帝国，裂石港也不是联盟领地，只不过是一个忙碌的中立海港。” “忽然有人在酒馆里找到了我，那桩生意可不算轻松，可对方的开价实在大方，而且我一向心高气傲，想都没想就接了下来。” “你们猜对了一半，那人是要我去杀埃德蒙.泰勒，同时还有另一个要求，他要我把泰勒家书房里的一样东西给他带去，一个深色的铁盒子。” “不错，就是那个‘沉默之匣’。那东西老泰勒从来不带出门来，想要弄到手，我只能伪装身份，跟他套套近乎。” “花了两三个月的时间，他终于相信我是一个出手大方的香料商人，邀请我去他家里谈生意。” “一进书房，我就看见了那个盒子，就一点遮掩都没有的摆在书桌上，后面的事情，就和诺亚说得一样，我杀了他的父亲，抢走了沉默之匣。” 泰勒忽然打断了他：“不对！我怎么不记得有什么盒子？” ------------ 第二五一章 即使死亡也无法摆脱 马洛船长笑了一声：“孩子，如果沉默之匣不想让你看见，那你永远都发现不了它。” 卢卡打了个冷战，看着一个老头冲着另一个快八十的老头喊“孩子”，这场景实在是太荒诞了。 “可那个盒子，你并没有交给你的雇主。”卢卡对此非常肯定，沉默之匣现在还躺在沉默死神号船长室的抽屉里呢。 “不，那时候，我是个很有信誉的打手。”马洛船长用右手搓着左手食指上一个不起眼的指环，“我只是犯了一个错误。” “那个雇主提出的要求，是让我杀死埃德蒙.泰勒，并把盒子带给他，并没有说过不能打开之类的话。” “也许是那沉默之匣本身的影响吧，我蛰伏了很多年的好奇心，在拿到它之后就蠢蠢欲动起来，当天晚上，在离开长月港的那条船上，我打开了盒子。” “和我给你的时候不同，那时候，沉默之匣里装着一件东西。” 马洛说着举起了左手。 卢卡这才看清那枚褐色的指环，它原本不应该是这个颜色，时间让指环表面布满了一层褐色的氧化物，遮盖住了它的原貌，不过形状倒还清晰，上面是无数短树枝一样的花纹。 “这是荆棘还是海草啊？”卢卡抓住马洛的左手，放在眼前仔细看着。 “是鹿角的形状。”马洛说道。 “管他是鹿角、羊角还是马角，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卢卡问道。 闭嘴白了他一眼：“马有角吗？要有我也长一个鹦鹉角玩玩。” “鹿角？别告诉我又跟那三个主神有关。”丹尼尔说道，虽然主要坑过他的是海洋女神，但连带着让他对另外两个也没有好感。 马洛收回了手，再次搓动着指环说道：“也许有，也许没有。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这东西，还有沉默之匣，到底是什么。” “我一时好奇，打开了盒子，又把这指环套在手指上。没想到，从那以后，这指环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当时我想，反正那个雇主只是跟我说要这个盒子，并没有提过里面的东西，只要把盒子给他就行了。所以，回到裂石港，我找了根布条盖住这个指环，把沉默之匣交给了他。” “他没有任何疑问，拿着盒子就走了。其实，我是不是遮挡这个指环根本没有关系，那人根本不知道盒子里面装着什么，他甚至不知道盒子能被打开。” “他当然不会跟我说这些，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但我又见到了沉默之匣。” “我并没有固定的住处，那天也只是在酒馆租了一个房间。那天晚上，我用他付的银币把自己灌到人事不知，第二天，当我醒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安安静静躺在床头柜上的沉默之匣。” “我知道这有些奇怪，但多了东西总比少了好，那天晚上，我在赌场输掉了不少银币，干脆把这盒子也当作筹码压了上去，当然也是输掉了。” “可第三天，我睁开眼睛，它仍然躺在我的床头。” “我真的有些怕了，下楼退了房间，把它留在那里落荒而逃。” “那晚，我用最后剩下的银币，在裂石港的妓院找了个丰满的女人，直到快天亮才睡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我一睁眼，那个盒子又跑到了那个妓女的枕头上！” “我记不清有多久了，我用尽了办法，也没能摆脱那个盒子。不管我是睡在酒馆、妓院、还是潮湿阴冷的小巷里，它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我，每次我醒过来，它总是摆在我视线里第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后来我放弃了，反正它也没有别的动作，我像以前一样，接手各种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儿，收获大把大把的银币。除了身边多了一个盒子，生活似乎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大概过了十年，我失手了。那次，我受雇去干掉一个小岛上领主的女儿，名字我早就忘了。那个领主早有准备，等着我的，是十几个护卫，几乎每人砍了我至少一刀。” “他们把我扔进了海里，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觉得终于可以解脱，这一次，我总算摆脱了这个盒子。” “可是第二天，我在一个无人荒岛的海滩上醒过来，身上的伤痕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而那个沉默之匣，仍然在我面前，半埋在白色的细沙里。” “你知道，虽然有时候我挺讨厌那盒子的，但它带给我的好处远远多余麻烦，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开始听到它对我说话。” “沉默之匣不会发出声音，那些话语似乎是直接传到我脑子里的。有时候是呢喃的低语，有时候是大喊大叫，有时候是让人想要发疯的尖叫。” “可是我一句都听不明白，从那天起，它让我完全无法入睡，我比以前更加疯狂的想要扔掉它，只是仍然没有成功。” “如果死亡都没能让我摆脱它，还能有什么呢？” “后来，有一艘海盗船路过那座荒岛，我上了他们的船。然后换到另一艘船，另一群海盗。” “时间对我似乎也没有了意义，直到有一天，我清楚的记得那个日子，这是我为数不多能够清晰记得的时间，1453年12月22日，冬至那天。” “当时，小泰勒刚刚建立金鹿商会，我所在的海盗船遇上了他的护航队。我和海盗同伴几乎不堪一击，我记得，对方的长剑刺入我的心脏。这不是我第一次丢掉性命，可每一次死去，疼痛可是一点都没减少。” “又一次，我被扔到了海里；又一次，我在海滩上醒来；又一次，沉默之匣半埋在我身边的沙子里，发出无声的尖叫。” “只是这次，我忽然听懂了它的意思。” “‘去塔塔岛’，那盒子是这么说的。我还想问更多的问题，可只有那一句，剩下的仍然是毫无意义的声音，扰乱着我的大脑。” ------------ 第二五二章 只有死亡才能够摆脱（打赏加更） “你终于说到塔塔岛了！”卢卡总算等到了自己知道的部分。 “怎么？”马洛船长觉得，自己在塔塔岛应该不是什么新闻，不明白卢卡为什么这么兴奋。 “你在塔塔岛的资料我看过了，”卢卡得意的把不久前从莱昂那里得到的信息亮了出来，“上面说你1444年到1453年期间，是鼠尾草号的船长，53年退休进入元老会，这和你说的对不上啊。” “那些只是文字，而文字，很多时候是靠不住的。”马洛低下头，再次陷入了回忆。 他用嘶哑的声音继续说道：“我辗转来到塔塔岛，一上岸，就有人跟我打招呼。” “不会是一个浑身脏得要死的家伙吧？”卢卡回想起自己在塔塔岛遇到的第一个人来。 马洛的回答平静而无趣：“不是。” “找到我的，是元老院的人。他们叫我马洛船长，把我带进了元老院。在那里我发现，一切文字资料都无可挑剔，似乎我一直就是叫这个以前没听说过的名字，在鼠尾草号上，抢劫过无数商船。” “看着那些资料，连我自己有时候都深信不疑，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曾经有另一个名字：马特.格兰德。” “自从我到了塔塔岛，沉默之匣忽然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那些恼人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回响。” “只是我仍然时不时想要试着摆脱它，每次试炼，我都把它拿出来，希望某个倒霉的海盗能被它盯上，但每一次扔到海里，却从来没有人能够把它捞上来。等到试炼结束后，它又会出现在我的床头。” “直到你把它捞了上来。” 卢卡赶紧摆了摆手：“实际上，捞它上来的不是我，是丹尼尔啊。” 马洛答道：“那有什么区别？船员代表的是你这个船长。” “你成为海盗领主的一个月后，沉默之匣说出了第二句让我听懂的话。” “‘交给他’，它说。那声音在我脑子里模糊不清，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它是想让我把它交给你。” “那时候你已经出海，我只能等到你返航之后，才把它送到你的手里。” “你再次离开以后，我也搭船离开了塔塔岛。如果没有那盒子，我应该早就在海底喂鱼去了，现在它到了你的手里，我不知道自己偷来的生命还能持续多久，想趁着还有时间，好好看看这片大海。” “没想到的是，不久前，即使沉默之匣不在我身边，我还是听到了那个声音，它让我给你带个口信。” “‘让他去回帆港，落日快递有请。’这是它的原话。” 卢卡听到这里忽然笑了出来：“落日快递吗？正好我也要去找他们问些事情呢。” 码头的方向忽然响起一声哨子，一直沉默不语的泰勒忽然站了起来。 “他的话已经带到了，莱斯特船长，”他说，“现在，你可以把这个谋杀我父亲的罪犯交给我了吧？” 卢卡透过舷窗向外看了一眼，数百个联盟士兵已经把码头团团围住。 “我说你怎么会这么安静呢，泰勒执政官，”卢卡摇了摇头，“原来那两个随从是被你派去搬救兵了。不过，你真觉得，这么几百个士兵，就能对付得了我吗？” 泰勒面色阴沉：“我从来没想和你为敌，我的目标是他。我现在友好的请你答应我的要求，把这个谋杀犯交给我。” 卢卡斩钉截铁的答道：“不行。” “请你仔细考虑一下，这件事情上，即使跟整个落日群岛的海盗决裂，我也不会让步！”泰勒也很坚定。 “我是海盗领主，而他仍然是元老会成员，至于谋杀什么的，塔塔岛上有这个罪名的恐怕不是少数，我把人交给你，还算什么海盗领主？”卢卡说着，右手已经拿起了紫晶法杖。 “我可以再说几句吗？”冲突的焦点，马洛船长走到他们两人中间。 “说！”卢卡和泰勒同时说道，这句话他们倒是没有分歧。 马洛看着窗外那些士兵手里闪亮的利刃，缓缓说道： “刚才我说过，你带走沉默之匣以后，我还能听见那个声音。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一直跟我说话的，并不是那个盒子，而是这个。” 他再次举起了左手。 “对啊，你带上这个指环后，才甩不掉那个盒子的。你就没想过把这指环扔掉？”卢卡盯着褐色的金属圈问道。 “我同样试过很多次了，就连把手指砍掉这种事都做过了，可没有用，每次我睡醒的时候，不管是砍掉的手指还是这个指环，都会原封不动的回来。”马洛说道。 “那你说这个有什么用，难道要让我帮你把这玩意摘下来？”卢卡一边说一边抓着马洛船长的手指，捏住那个指环。 没有任何阻力，指环就像是刚刚戴上时一样，顺滑的褪了下来，落到他的手心里。 “这……”卢卡对着阳光举起那枚锈迹斑斑的指环，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戴上！”“千万别戴！” 他的船员立刻同时叫了起来，这东西听起来实在太危险了。 “你们当我是傻的不成？明知道有问题还戴啊？”卢卡说着从兜里摸出钱袋，倒出里面的银币，把指环扔了进去。 马洛船长嘶哑的声音再次传入他的耳朵：“终于……解脱了。” 卢卡猛地回头，马洛船长的脸瞬间变得更加苍老，他胸前衣服上渗出一条血渍。 “这是那一年，我被砍中的第一刀。”马洛看着自己右胸越来越多的鲜血低声说道。 然后另一条血渍在右腹部出现。 “这是第二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十分钟后，最后一处伤口也浮现在他心脏的位置，马洛船长呼出了最后一口早就该断掉的气。 泰勒蹲下确认了一遍马洛的尸体，叹了口气说：“这样解决的话，我也可以接受。”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胖子号，只剩下卢卡拿着装有指环的钱袋，冲着尸体发呆。 “这不成了他死在我手里吗？”卢卡低声说道。 ------------ 第二五三章 炮灰之怒（今晚继续加更） “死透了？”卢卡对检查尸体的丹尼尔又问了一遍。 “死透了。”丹尼尔点了点头。 这是他第十二次检查马洛的尸体，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一次，马洛船长仍然没有任何活过来的迹象。 丹尼尔擦了擦手，站起来说道：“船长，你用不着这么紧张吧，他明显是因为那个戒指才一直保持不死的。” “这个只是推测，又没法证实。”卢卡拍了拍兜里的钱袋，“要不你戴上，让奥莉砍你一剑试试？” “我戴有什么用，我本来就是死的好不？那玩意还能把我丢了四百多年的肉身再找回来不成？”丹尼尔说着，拎过拉来一个沉重帆布制成的裹尸袋。 落日群岛并没有发明“拉链”这种东西，裹尸袋需要用针线封口。卢卡走了过去，抄起足有十几厘米长的大号缝衣针，跟丹尼尔一人一头缝了起来。 在海上生活的人们，海葬是唯一的选择。丹尼尔在裹尸袋四角绑上石块，把整个袋子扛到船边，放在一块从船舷上伸出的木板上。 这种时候，一般是会念上一段祷文的，具体念哪一段，取决于你信仰的神祇是谁。 可这一船的人，是对哪一个神都不买账的，丹尼尔踟躇一会，随便说了一句“愿你在海底永远安息”，就伸手拔掉了船舷边的卡扣。 木板倾斜，裹尸袋滑入海中，激起一团白色的浪花，很快沉了下去。就像很多被遗忘的人和事一样，马洛船长和他虚假的经历，随着一波波的海浪彻底消失在大海上。 “返航吧，”卢卡说道，“先回塔塔岛去，我受够这条船了。” 在他眼里，胖子号是一艘不入流的小船。可在大多数海盗，特别是“屠夫”哈肯的眼里，这可是落日群岛数一数二的好船。 比她更大的，只有雷萨型重巡防舰和战列舰两种，那两种船虽然体形庞大，但灵活性上稍显逊色，需要的人手也更多。作为海盗，在海上追逐的时间远多于正式开战，即使是塔塔岛开始收保护费以后，养那种大船也是很不划算的。 不过现在，哈肯在码头上，看着被金银两色油漆刷得流光溢彩的胖子号，嘴角一阵阵抽动。 “好看吧？”卢卡还火上浇油的问了这么一句。 哈肯都快要哭出来了。 “不喜欢也没关系，重新油漆的花费算账我账上好了。”卢卡这句话让哈肯的心情好了不少。 “对了，那俩家伙呢？听说没缺胳膊少腿的。”卢卡又问道。 哈肯赶紧说道：“在领主驻地呢，骑士先生一直还在喊头晕，另外那个格雷船长好像在生气，也不肯出来接您。” “知道了。”卢卡对他摆了摆手，带着其他人向驻地走去。 出来迎接的只有莱昂一个人，鉴于他和泰勒有一些小过节，这一次枫歌岛之行，卢卡没有勉强他一起跟着，而是留他在塔塔岛上处理日常事务。 “怎么，那俩人还在闹别扭？”卢卡走进门问道。 “格雷船长应该是有些不满，不过莫雷斯是被爆炸震的有些内伤，菲尔那孩子配了些药剂，按他的说法，最多再休息一个月也就能恢复了。”莱昂说道。 一进书房，格雷就从靠近窗边的沙发上跳了起来，冲着卢卡大声说道：“把别人当成炮灰，很好玩是吧？”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卢卡在事实面前百口莫辩，他的确是想让格雷他们先去探探路，还保留了后手的行动计划，可谁知道那地方被帝国弄伤了一圈爆炸物啊。 凯特可没卢卡这么好说话。 “计划是你拟定的，人员是你认可的，你要求的所有支援都给了你，”凯特向前走了一步，“现在，你的行动失败了，却想要把责任推给领主大人？” 现在换成了格雷百口莫辩，他搓着双手小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凯特咄咄逼人。 “我是说，”格雷的声音越来越小，“莱斯特领主知道我这计划行不通，为什么不提前阻止我呢？” “不去试试看，谁知道会不会成功啊？”卢卡只不过是在他们三个人走后，带着胖子号加上一层保险而已。 “好了，你也不用再着急，我这就给泰勒写封担保信，你可以洗白身份，回六月联盟去了。”卢卡说着在书桌前坐下，铺开一张羊皮纸来。 格雷犹豫了一会，忽然抬起头说道：“我还是先不回去了。”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纠结这事吗？”卢卡刚用羽毛笔沾满墨水，笔尖在空中停住，一滴墨水落在纸上。 “哎呀，你看，浪费一张上好的羊皮纸吧？”他有点心疼，落日群岛造纸术比较落后，植物制成的纸张质量不高，给泰勒的正式信件用的这种羊皮纸可是用货真价实的小羊皮制成，价格相当不便宜。 “我是想回去没错，可是让你写担保信，就算泰勒执政官本人相信，回到海军大概也会受不少猜忌。”格雷皱着眉说道。 “这倒也是。”卢卡点了点头，自己做担保，就差在格雷脑门写上“这是海盗派来的探子”了。 “而且，塔塔岛对商船的收费计划，现在刚开了个头。虽然是凯特女士主导的这件事，可很多琐碎工作都是我在做，”格雷继续说道，“我不是说你们找不到能代替我的人，但中途换人，交接账面上的事项就要花上不少时间。” “再说，我也想亲眼看看，这个塔塔岛在你们这种古怪方法的管理下，能够发展成什么样子。” 卢卡想了想说道：“好吧。不过你的信件仍然要受管制，莱昂大叔你帮忙看着他好吧？” 莱昂当然没有意见，战争期间，他不会冒险让商队出航，待在岛上有些事做总是好的。 “大家休息一下，三天之后回沉默死神号准备出发。”卢卡说道，“下一个目的地：回帆港，我早就该再去落日快递拜访一下了。” ------------ 第二五四章 被季节遗忘的庭院 卢卡以前去回帆港的经历，其实不怎么愉快。 就算不去计较这里昂贵的泊船费用，仅仅吃喝就要比别处多花不少钱。更别提，落日快递的营业大厅，是在这群岛上唯一毫不客气的给他冷遇的地方。 “又要去跟落日快递打交道，不知道这次要再费多少口舌。”他嘟囔着走下了船。 这次，连他自己总共只有六个人，凯特离开塔塔岛一个多月，就积攒下如山般的待处理文件，那些东西显然格雷没法自己做主，卢卡也就把她留在了岛上。 北方海上打得昏天黑地的战火并没有燃烧到这里，回帆港仍然是原来那一副悠闲而昂贵的状态。不过今天，早就有人在码头上等候卢卡的到来。 “莱斯特船长，落日快递有请。”迎上来的人并没有穿着落日快递的制服，只是在衣襟上别着一个胸针，形状是一个带翅膀的信封，这便是落日快递的标记。 卢卡跟着他走进落日快递的总部，这次却没有走大厅，而是从旁边的小门进入，然后一直向后，进入一个洒满阳光的庭院。 庭院并不是很大，几棵高大的乔木冲天而立，即使春天还没有到来，它们金色的树叶仍然茂密，遮挡住正上方的天空，只漏下斑驳的阳光。 树上不时传来几声鸟鸣，中间还有一座精致的喷泉点缀，喷漆周围摆着几张石凳。几只松鼠在树上好奇的观察着陌生的访客，不远处更是有一头鹿低头在草地里找着什么。 “这里不受季节的影响吗？”卢卡惊讶的问道。 带他进来的人并没有回答，只是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 “看来又要等等了，至少这里不需要拿号排队。”卢卡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金色的树叶，似乎在那些叶片中，还隐藏着一些鲜红的果实。 “而且还有座位！”奥莉看了看旁边的石凳，上面既没有落叶，也没有灰尘。 诺拉也选了一个凳子坐下，有些担心的问道：“船长，你说他们找你来，又不露面，会不会不安好心啊？” 西娅站在树下，眼睛直盯着金灿灿的叶子树洞：“他们那篇报道，可是把船长夸成了救世主，我看不像要找我们打架的样子。” “这可说不准，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的人多了，何况那还是写出来的，更不能信了。”丹尼尔照着这棵树锤了一拳，树干纹丝不动。 “反正都来了，就等等看呗。”卢卡说得很轻松，手里的紫晶法杖却一直没有放下。 “闭嘴，”西娅终于忍不住了，“你飞上去帮我摘几片叶子下来好不好？” 鹦鹉在卢卡肩上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自己飞？” 轻快的笑声在庭院里响起，一阵微风吹过，两片金色的树叶飘飘荡荡的落下，正好停在西娅的手中。 “竟然是纯金的！”她睁大了眼睛说道。 “别光盯着金子了，刚才是谁在笑？”闭嘴警觉的四下张望，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抱歉，我不是故意吓你们的。”熟悉声音从庭院东南角上传来，卢卡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这正是那天在浮岛上，金色光点里的声音。 一直低头对着草地的牡鹿抬起头来，从阴影中慢慢走到卢卡附近，用身体左侧对着他们。 它张开口，那个声音从它的喉咙里发出：“刚才我的状态不是很合适出现，不过现在已经可以了。” “你是谁？是你要见我？”卢卡问道。 “在这里，他们叫我总信使，多年以来，我一直经营着落日快递。”牡鹿巨大的角如分叉的树枝一般，被阳光映衬成金色。 “我怎么感觉你还没说完？”卢卡看着它冲自己这一侧的眼睛问道。 牡鹿低下头，用蹄子在草地上刨了两下，身体抖动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在更多人的耳中，我的名字是科维。” 然后，它停下来，等着卢卡的反应。 卢卡却挠了挠头问道：“这名字很特别吗？” “贸易与财富之神，就是叫这个名字。”奥莉在他耳边说道。 “哦，那我明白了，跟克里特那情况差不多吧？你们这里的人，都喜欢给自己起什么神祇啦，或者某些名人的名字，对吧？第一个驯养你的人一定也是这样！”卢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奥莉被他的迟钝彻底击败了，只好再次详细解释道：“贸易与财富之神的形象，就是一头金色的牡鹿！” “什么？你是说它是个神？可它是头鹿啊，是一只动物！”闭嘴先大叫起来。 “你不也是只鹦鹉？”西娅反驳道。 “你们安静点！”丹尼尔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就是，别吵。”卢卡转向科维说道，“你到底是不是他们说的那个神？” 牡鹿点了点头。 “可你也不是金色的啊！”卢卡再次完美避开了所有重点，反而在颜色上纠结起来。 “大概是以前人们见到我的时候，我总是在阳光下的原因吧。再或者，是因为我象征着财富？”科维答道，它自己似乎也不是很确定。 “所以，落日快递就是贸易与财富之神在这海域的办事处？怪不得谁都动不了你们呢。”卢卡感叹道。 丹尼尔忽然上前一步，站在卢卡身边，严肃的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控制这个落日快递的？” 科维平静的答道：“从最开始。远在你的王国覆灭之前，也远在你的祖先罗塞尔.摩根绘制第一张海图之前。自从你们人类第一次乘坐小木舟出海，我就在观察了。当你们第一次需要寄信回家的时候，我建立了这个快递组织。” “所以，落日快递总是会有各种准确的情报，并不仅仅是因为你们经手几乎所有的信件，还因为你这个神？”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克里特都忍不住问了一句。 牡鹿眯着一只眼睛看了看他：“不错，我一直在观察着这海域发生的一切，从最开始就是这样。” “我的王国覆灭那晚，你也在场的，对不对？”丹尼尔的眼睛快要滴出血来。 “你是海洋贱人的帮凶，对不对？”他再上前一步。 ------------ 第二五五章 双色鹿角（推荐票过4K,加更） 面对丹尼尔咄咄逼人的气势，即使身为神祇，牡鹿还是谨慎的向后退了两步。 它晃了晃金色的角说道：“我很遗憾当时没能阻止他们。在那种情况下，我什么都做不了。” “骗子！说什么不能阻止，你根本没有尝试过对不对？那晚，我看见你了！”丹尼尔大声吼了出来。 “我无法阻止，是因为，影响我同类的那种力量，也一直在影响着我。能和你们这样说话，已经是我全力抵抗的结果了。” 说着，它转过身来。 刚才，科维从庭院的一角走来，只是把身体的左侧对着卢卡，这一侧，虽然不是传说中由金色打造，却也是健康的黄褐色，中间还带着一些浅色的斑点。在太阳光下，确实有那么一点金光闪闪的感觉。 它身体的右侧，却像是被夺取了所有色彩一般，只剩下深浅不一的灰色。 卢卡愣了一下，想要走上前仔细观察。 科维却立刻向后跳跃一步，又退开两三米远。 “别过来，别碰到！”它说。 “这是什么？”卢卡问道。 “你应该有印象的。”科维不安的用蹄子刨着脚下的青草。 卢卡很不情愿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虚无者……那什么来着？名字都太难记了。” “虚无者恩特洛，无序之神，混乱之主，毁灭一切的上位神。”科维念出这一串头衔。 “他对你的影响，就像他上次影响泰勒那样？就像他影响太阳那样？”卢卡皱起了眉头。 “不，还要更糟。泰勒遇到的，仅仅是他意识的一点碎片。我身上的，却是他本人的影响。”科维似乎有些疲倦，在草地上卧了下来。随着它的动作，它身体右侧半米之内，草也瞬间褪去了颜色，只剩下铅笔素描一般的灰色。 “在创世者建立了这个世界，以及其他八个世界的一切秩序之后，他创造了我们：海洋女神梅尔塞斯、风暴之主斯托、和我。我们三个一起守护着这个海洋世界，正如那几位魔法之神守护着你匆匆路过的那个魔法世界一样。” “在漫长的时间之后，我们都会变成虚无者的一部分，这个结果并不难接受。因为在那之后，创世者会在一片虚无中再次苏醒，重新整理好这些世界。而这个过程，也许需要几百亿年才会轮回一次。” “不过这次，虚无者似乎加快了进度。他不在满足于永无止境的轮回，在创世者刚刚入眠，这个世界的海底还没诞生第一只三叶虫的时候，他就开始了行动。” “我们三个毕竟是这个世界的守护神，抵抗持续了数亿年，可终究敌不过虚无者的力量。” “首先被影响的是风暴之主，越来越多的天气完全没有道理的出现，你们也许没有发现，本来你们人类预测天气的技术就很落后。” “然后，是海洋女神，洋流早已朝着紊乱的方向开始冲击，你们人类仍然没有发现。” “现在，我也快要被吞噬了。” 卢卡忽然打断了它：“你是不是说，就算努力干活也不一定能赚到钱，好东西卖不出大价钱，谨慎计算的投资却得不到回报，这一切，都是你这个财富之神被虚无者渗透所导致的？” 科维也被他问得愣住了，眨了好几下眼睛，犹豫着说道：“这……好像关系不大吧。” “哦，那你继续。”卢卡倒没打算在这些事上追根究底。 “我说到哪儿了？”科维低头想了想。 “你快要被吞噬了。”奥莉提醒道。 “嗯，是的。”科维对她点了点头表达谢意。 “我们三个都受到了影响，可虚无者并不满意。这样的速度，比正常情况快不了太多，虽然可以让这个世界加速变得混乱，但并不足以将创世者彻底击败。” “所以，他想了一个更加快捷的方法。” “创世者创造的这九个世界，把不同种类的能量分开放置，避免它们互相影响，而导致难以控制的后果。不到最后一刻，这九个世界之间是各自独立的，互相之间没有连接的可能。” “虚无者想要做的，就是打通这些世界的通道。他已经尝试过好几次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在你的船上，船歌王国覆灭的那次。” 卢卡再次叫停：“等等，这九个世界放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 科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听说你出生的那个世界，没有神祇，只有你们称之为‘科学’的规律控制。那你应该能明白，把一个中子放进大量铀235中有什么结果。” 卢卡摇了摇头：“不知道，没学过。我大学上的文科。” “那……把金属钠放进水里？”科维试探着问道。 卢卡再次摇头：“我中学化学不及格。” “把冷水倒进一锅热油？”科维觉得，如果卢卡再听不明白，凭自己的神力，大概也是无法说清了。 “这个我懂！会炸锅啊。”卢卡对于厨艺的研究不亚于航海。 科维松了一口气：“是的。不同世界的能量就好像热油和冷水，碰到一起之后，只能让一切陷入混乱。而混乱，就是虚无者想要的结果。” 丹尼尔既没有现代科学素养，也从来不下厨，只有对三主神的敌意。 “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我凭什么相信你？”他警惕的问道。 “证据？”科维笑了出来，它用还有颜色的一侧鹿角指向卢卡，“你们船长的存在，就是证据。你们船上银龙和精灵的存在，也是证据。” “怎么，西娅还跟这有关？”奥莉惊讶的问道。 “怎么，我还跟这有关？”西娅自己也很吃惊。 诺拉也想发问，不过想了想，觉得也不缺自己这一句，就安静的继续听着了。 科维点了点头：“龙和精灵，都是属于魔法世界的生物，在这个世界创造物的名单上，你们并不存在。” “五千年以前，这里没有任何魔法生物。统治这个世界的，是你们并不了解的史前文明，他们的遗迹，大多数已经沉入海底。而你们，曾经亲身探索过其中一处。” “等等，那个遗迹里的图案我记得，史前文明怎么会是崇拜虚无者的？”卢卡大声问道。 ------------ 第二五六章 覆灭之路 “史前文明怎么会是崇拜虚无者的？” 听了卢卡的问题，科维轻轻笑了一声：“人类是很容易引导的。稍微显露一点神迹，不用太多，只要是你们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大部分人就会献出他们的膝盖。这样的事情，就连我都可以轻易做到，何况是虚无者这样的上位神呢？” “那个文明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们是虚无者的信徒，那又为什么会灭亡？”卢卡又问道。 科维没有回答，却忽然抬起头来，鼻子紧张的嗅着什么，眼睛也向四周不断张望着。 过来好一会，它才重新转向卢卡说道：“我们时间有限，我尽量快一点说，免得再发生浮岛上的那种事情。” 我怎么没发现你是在“尽快”呢？卢卡心里这么想着，当然没有说出口。 也许科维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说道： “那个史前文明，和现在的六月联盟和布罗恩帝国有些相似，是由无数小型邦国构成，只不过，那时候只有一个，而不是两个国家。” “虚无者的第一次尝试，就是让那个统一了落日群岛的史前文明，在每一个邦国的首都，都打开一处时空裂隙。”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上位神的能力是我所无法涉足的领域，我只能告诉你那件事的后果。” “他失败了。是的，即使是上位神也不是总能成功。时空裂隙只是把一些其他世界——主要是魔法世界的能量送到了这里，却没能带过来任何实体，当然也就不会引发所有世界的崩塌。” “可即使是那一点能量，也造成了足够大的影响。对虚无者来说，这点混乱根本不够。可对于那个史前文明来说，这些能量足以毁灭他们的一切。” “能量失衡引发了大范围的地质变动，神殿和那些裂隙的遗迹大部分沉入了水下，幸运的留在岸上的那些，也都变成了一堆堆瓦砾与乱石。” “而信仰虚无者的那些人类，大部分在地震和海啸中丧生。没有被大海吞没的那些人里，地位比较高的祭司和贵族，在这各种力量的冲击之下，大多发了疯，很快也都死得一个不剩。” “只有少数没有开化的野蛮种族活了下来，他们既不识字，也看不懂虚无者的神迹。懵懵懂懂的状态反而救了他们的性命，在这变故中生存下来。这些人，就是现在落日群岛人类的祖先。” “那些从裂隙中跑出来的魔法能量，也散落在海洋各处，还在这个世界催化孕育了精灵、矮人这样本不应该出现的魔法种族，甚至还出现了龙。” 闭嘴忽然说道：“我怎么觉得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科维并没有因为闭嘴的鹦鹉外型而忽视它。 “诺拉这样的精灵，在魔法世界我从没见过。火焰和精灵根本不搭好不？还有西娅，我真没听说过龙还可以跟凤凰一样涅槃的！”说着，闭嘴扑腾两下翅膀飞回卢卡肩上，“最离谱的是这个法师，他使用魔法的方式在魔法世界根本行不通！” “啊？这里还有我的事呢？”卢卡觉得自己明明就是个正常人类而已。 “当然有你的事，你又不是这里的原住民！”闭嘴瞪了他一眼。 “对啊，我也想问来着，为什么我是灵魂过来的，闭嘴却是一本实实在在的书？还有后来来转了一圈又回去的小胖子尼克，他那么胖都过来了，我怎么就没能带自己的身体来？”卢卡不理鹦鹉，而是扭头向科维寻求答案。 “你们俩来到这个世界的通道，并不是有意打开的，可以看作是虚无者这几次尝试之后的回响。一些没能耗尽的能量，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会打开通往未知世界的通道。”科维说道。 “穿过这些通道的能量和实体，在虚无者的混乱力量影响下，往往和原来的状态有些许偏差，有时候甚至会把几种不相干的东西混合成一体，比如火焰和精灵。”它继续解释道。 “这跟我带不带过身体来，有什么关系？”卢卡觉得，自己当初要不是魂穿，肯定也不会一过来就被挂到绞刑架上这么悲催。 “每个通道能够允许通过的能量有限，达到限度之后就会自动湮灭。你来的那一次，要是带了身体，魔法书就没法跟过来了。”科维尽量说得简单一点，生怕卢卡听不明白。 卢卡转过头去，盯着闭嘴的小黑眼睛看了半天，恶狠狠的说道：“所以，是你抢了我身体一起过来的机会？” 闭嘴立刻腾空飞起，在高处的一根树枝上落下，保持着不会被抓到手里的安全距离，大声反驳道：“魔法世界那个，也不是你自己的身体吧？再说，我不跟过来，你早死在绞刑架上了！” “你不跟过来，我根本不会被吊上去好不？你给我下来！”卢卡冲到树下大喊道。 奥莉摇了摇头，提高了音调，用能压住那一人一鸟的声音对科维说道：“别理他们。那后来呢？虚无者失败以后，应该还会再来尝试的吧？” 牡鹿目光里流露出赞许，这群人里总算还有一个能把话题扯回正规的。 “虚无者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他休息了几千年，重新找到了方向。”它说。 “四百年前发生在你们船上的那件事，就是他的第二次尝试。这一次，他并没有打开很多裂隙，只是让他的一个信徒，用残留在这个世界的魔法能量，打开了一个缺口。” “这次比上一次效果好得多，不仅仅是能量，整个魔法世界几乎和这个海洋世界撞在一起，要不是有人赶来阻止，他几乎要大功告成了。” 丹尼尔对这事再熟悉不过，他站起来说道：“我当时就在那里，你也在。你说的是不是塞尔瓦.菲斯，四百年前拿着紫晶法杖的那个法师？” 科维点了点头：“不错，他就是魔法世界的管理神祇送过来的人。” “那个时候，我们三个已经被虚无者渗透了大半，虽然我没有帮助他做什么，只是在外围的风暴里围观而已。” “直到我看见那个带着魔法力量的法师，在那个世界的魔法之神指导下，让虚无者的第二次尝试落空，我才意识到，你们和我，这样被创造出来的存在，也是有机会抵抗虚无者的。” ------------ 第二五七章 被盗的道标 卢卡听见科维的话，转身从闭嘴所在的那棵树下离开，走到牡鹿面前惊讶的问道：“在那以前，你就没想过抵抗？” 科维略带局促的眨了眨眼睛，低声答道：“没有。我被创世者创造出来以后，就一直按照预定好的规则，守护着这个世界的秩序，在我的权力范围之内，把所有离开应有路线的事物带回正规。” “创世者和虚无者，对我来说，都是无法企及的强大存在。抵抗强大的上位神，本来就是和秩序相抵触的事情。” 卢卡忽然笑了出来：“我怎么总碰上这种悖论？” “什么悖论？”闭嘴飞回他的肩膀问道。 卢卡指着面前的牡鹿说道：“就是这个啊。它要是遵守创世者给它留下的规则，就没法抵抗同样是上位神的虚无者。不抵抗虚无者，它就没法维护创世者留下的规则。” 闭嘴砸吧着嘴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当个神跟当海洋骑士一样麻烦。” 丹尼尔瞪了他们俩好几眼。 “那你后来抵抗成功了吗？”还是奥莉开口，把跑到千里之外的话题带了回来。 科维站起来，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你们看我这个样子，算是成功了吗？” “一半一半吧。”卢卡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科维的身上，比刚才它第一次转过身时，灰色又蔓延过来几分。 “不用担心这个，我还能撑住一段时间，虚无者的力量一直在争夺我身体的控制权，今天进一步，明天又退一步的。”说道这里，科维忽然抬起头，对着空气嗅了几下，那只琥珀色的左眼也带上了些许阴霾。 “他们想阻止我。”它说。 “谁想阻止你？阻止你干什么？”卢卡没发现任何异常，除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庭院中只有微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别打岔了，让它赶紧说啊！”奥莉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科维第三次对奥莉投下了赞许的目光，他点头说道： “不错，我得快点了。现在，虚无者已经开始了第三次尝试，而且他几乎快要成功。这一次，就是在前不久你们所在的枫歌岛附近，通过布罗恩帝国的首相霍尔来进行的。” 霍尔是虚无者的信徒这件事，倒是不难想明白。卢卡记得，那家伙的另一个身份是风暴神殿的大祭司，而风暴之主，按照科维的说法，是海洋世界第一个被虚无者渗透的神祇。 “可是他们的计划不是被我们打乱了吗？我们连泰勒都救出来了！”奥莉也忍不住问道。 科维叹了口气：“谁说他们的计划是针对泰勒的？谁说他们的目标是枫歌岛？” “那是哪里？”卢卡问道。 科维答道： “北枫歌岛的北方，有一个没人居住的小岛，六月联盟举行官方活动的时候，泰勒会在那里的王座上主持。那个岛叫做冬青岛，曾经是那个史前文明的首都所在，所有的时空裂隙中，这里的是最大的一个。” “霍尔想要做的，就是标记好那个通道，等到虚无者给出神谕，他就可以打开那处裂隙。” 丹尼尔一拍大腿：“那我们不是搞错目标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科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那倒不需要，我做了些手脚。” “做手脚？”卢卡顿时兴趣高涨。 科维晃了晃头上的角：“没错，这一次霍尔打开通道，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单方面行动，无法和其他世界发生碰撞。按照我的判断，他是想要把虚无者本体传送到这个世界。” “虚无者以前也试过，可他能投射过来的，只有一些意识的残片。本体想要过来，他需要一个标记物，或者说，一个道标。” “而作为道标的这个东西，我在很多年前就从风暴神殿里偷走了。” 西娅似乎找到了同盟：“神也会偷东西呀？” “不得已而为。”如果不是长满了黄褐色的毛发，科维的脸现在大约已经变得通红了。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们保护那个道标对不对？”卢卡说道，“看你这个样子，不知道哪天就彻底倒向虚无者那边去了，放在你这里肯定是不保险的。” 科维眨了眨眼睛：“道标已经在你手里了呀。” “什么？我哪有……”卢卡脑子里忽然闪过一缕灵光，“沉默之匣？！” 科维的鹿脸上露出了微笑：“把这东西送到你手里，还要避免被我那两个同僚看到，我真是费了不少周折啊。” 卢卡对此表示同意：“马洛船长一直吊着那一条命，就是为了这个事吧。可为什么一定要给我呢？” “想要不被海洋女神和风暴之主发现，我用了一些力量来掩盖住这东西，可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对这道标的遮蔽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失效。” “而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只要你不自己跑到神殿去引起他们的注意，海洋女神和风暴之主都无法窥探你的行动。只要在你手里，就不用担心有人用这个道标给虚无者指引方向。” “而且，你的魔法力量，虽然和魔法世界的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闭嘴小声嘟囔道：“就是跑偏了。” “——也有一定的能力保护这东西。”科维的语速完全没受鹦鹉影响。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科维抬起头，等着卢卡发问。 “如果那个虚无者的力量，强大到你们这样的神都很难抵抗，为什么他自己不来干这些事？为什么还要通过你们，甚至通过霍尔这种人类来做？”卢卡问道。 “他不是还没有成功吗？”科维扭头看了看洒满金色阳光的庭院，“我们这个世界，还是被秩序主导着的，至少暂时还是。” “所以，他想要来做些什么，必须用对这个世界有效的方法？”卢卡立刻明白了，这和莫雷斯绞尽脑汁在骑士法则里寻找漏洞的感觉也差不多嘛。 科维正要点头，忽然被一阵略微强力的风惊扰了。 它惊恐的看向天空，风比之前更大了一些。 “他们来了！”牡鹿说着跳了起来。 ------------ 第二五八章 黑云压城 “谁来了？”卢卡跟着科维的目光抬起头来，半空中却只有徐徐微风轻拂着树叶。 忽然，大笑声从天空中传来，风速也骤然变快，原本只是发出轻微沙沙声的树叶猛然间狂乱的舞动起来，纯金的叶片纷纷落下。 这种场景，对于卢卡这样的财迷来说，本应该是喜出望外的。但是此刻，他眉头紧锁，双眼警觉的盯着天空。 熟悉的神力笼罩住整座建筑，却在半空被另一股神力阻挡，即不肯放弃离开，也无法向下进入庭院。 “风暴之主！”丹尼尔首先喊了出来。 一个粗野的男声响起，音量不亚于卢卡给自己施放二十倍幻音术的大小。 “科维，你终于说出来了，那个道标现在归我们了！”风暴之主斯托的声音里全是开心。 牡鹿不安的打了个响鼻，回头对卢卡说道：“别担心，他一时半会进不来，你们赶快从暗道走，没有神能够追踪你的去向。” 卢卡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他的目标并不是我们，而是沉默之匣。” 科维惊讶的问道：“那不是在你手里吗？你赶快离开不就行了？我可以帮你们阻挡一阵。” “是在我手里，不过……”卢卡没有继续说下去。 科维忽然明白过来：“难道你没带在身上？” “你别说出来啊！”卢卡抹了把汗，“我怎么可能带在身上，来的时候又不知道你是敌是友！” 风暴之主的笑声再次响起：“科维，这个人类都比你聪明，你怎么不问问我们的姐妹梅尔塞斯在哪里？” 科维更加不安，它明明感觉到庭院中间喷泉里涌出的水流中，正在向外弥散出海洋女神的神力，她肯定已经来到了这个岛屿，但她本尊并未现身。 “不错，我们说话的这个时候，她大概已经从这些人类的船上把道标拿走了。”风暴之主说道。 “那你还来干什么？示威吗？”丹尼尔对天空吼道，好像要跟他比一比谁的嗓门更粗。 “示威？你们还真看得起自己，我会因为你们这些卑微的人类而来？我的目标是你，科维，是时候加入我们的队伍了，亲爱的兄弟。”斯托说着，空气中响起了隐隐的雷声。 金色的树叶一片接一片的飘落，几分钟时间，树干就变得光秃秃的，地面上堆起了一层厚厚的叶子。 卢卡的视线不再受到阻碍，他抬起头，发现原本阳光灿烂的晴空已经被黑压压的积雨云所覆盖，闪电在黑云之间跃跃欲试，似乎随时都可以直劈下来。 而他们进来的那条小路，也就是这庭院唯一一条和外界连接的通道，路上方的黑云直压倒不到两米的高度，在云与地面之间，闪电噼啪作响，不断从云的底端直击地面，小路被一道闪电构成的栅栏挡住。 “我们还走得了吗？”闭嘴在他肩上问道。 “可以的，我给你留了条路，就在这边！” 科维急切的转过身来，可还没有指出离开的路径，动作却骤然停顿了下来，站在庭院中间一动不动。 “在哪儿？”闭嘴追问着，展开翅膀想要飞到科维身边。 “别过去！”腾空的一瞬间，卢卡抓住了它的双爪，可翅膀扑腾的升力还在，闭嘴歪歪斜斜的晃了几下，随后头下脚上的挂在了卢卡的手上。 它正要破口大骂，卢卡一反常态的严肃语气却让这些脏话没能说出口。 “你仔细看看那头鹿！”卢卡说道。 不仅是闭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科维的身上。 它身体的右侧，很多年前就被深浅不一的灰色覆盖，而现在，这些灰色的部分却缓缓的涌动起来，如同天空中黑压压的乌云。 每一团更深的灰色，都是它身上的一个斑点。此刻，这一团团深灰的部分纷纷膨胀，如同沸水中的气泡一般，在超过自己最大限度的时候，“啪”的一声炸裂开，将它整体的颜色染得更深。 然后，更多颜色更深的斑点再次出现，重复着之前的动作。而科维的右侧身体，在这一轮一轮的涌动中，变得接近墨色。 它颤抖了几下，右侧的深灰终于突破了中心线，向左半边身体蔓延过去。 “它撑不住了。”克里特一向只说结论。 “我们都看出来了。”卢卡说道。 “喂，你还能说话吗？先告诉我们你说的那条出路在哪儿啊！”闭嘴挣脱卢卡的双手，用爪子攀住他的外套大声喊道。 “在，在……”科维只剩下喘息。 随后，它身体一震，刚才缓缓渗透过来的深灰色猛然爆发，转瞬之间占据了它的全部身体。 科维抬起头来，两只灰色的眸子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笑意。 “你们走不掉了。”它说，声音冷冰冰的再也没有之前那样充满阳光的气息，两侧的鹿角中间，灰色的气流开始凝聚。 落在地上的叶子也失去了原本金黄的颜色，在灰色牡鹿的目光中向上飘起，悬浮在空中。 “嗖！” 一片叶子直冲卢卡的头部飞来，饶是他歪头的动作很快，还是在脸上划出一条浅浅的血痕。 “坑人啊！现在三个主神都跟我们做对了！”卢卡摇摇头，从背后抽出紫晶法杖，先施放了一个群体钻石皮肤。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魔法哪怕对付一个主神都难以奏效，何况现在是三个。 可他没有更多的选择，总不能就此投降吧。 几乎是一瞬间，冰雹术、风刃术、眩晕术、能量禁锢、甚至微型火球全都冲着科维飞了过去。卢卡把自己所能用出的法术一股脑的抛了出来，要对付的不是一般人，如果有一点保留，他大概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然而科维站在已经变成灰色的草地中间，所有魔法力量在他身上擦过，没能造成任何损伤。 诺拉的活焰和西娅的闪电也加入进来，但科维现在的神力，比没有受到虚无者影响的时候更加强大，这些攻击说是挠痒痒都说重了。 ------------ 第二五九章 风暴未止 科维用蹄子刨了一下地面，扬起更多的叶片。 这些叶子不停的击打在每个人身上，虽然暂时还没突破钻石皮肤，可谁都能看出，每一次攻击，都让身上的魔法防护出现一道不稳定的波纹。 “这挡不了多久！”丹尼尔抄着权杖也想上前，却被奥莉一把拉住。 “近战攻击很可能会把那个混蛋力量引到身上！”她说。 “那怎么办？”丹尼尔看着越走越近的科维问道。 克里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和奥莉，一起把那个喷泉推倒，也许，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怎么，你看到那里有东西？是不是出口？”卢卡好像看到了一线希望。 “不，我什么也没看见。”克里特却没按照他的期望回答。 “那让我们推倒喷泉干什么？”丹尼尔举着权杖有些犹豫。 奥莉可不管这么多，巨剑直接拍在喷泉的石头底座上，造成一条不小的裂纹，喷泉里的清水顺着这条裂缝流了一地。 “来帮忙啊！”她回头对丹尼尔喊道。 “好吧。”丹尼尔也跑了过来。 两人合力之下，喷泉很快就变成了一堆碎石块，一个黑乎乎的入口在喷泉的位置露了出来。 “这就是出口？你不是说没看见吗？”丹尼尔蹲下来，用双手扒开碎石。 电闪雷鸣间，他看见一条陡峭的阶梯通向下方的黑暗之中。 “我没看见出口，可这个喷泉附近，是我唯一看不清楚的地方。”克里特不紧不慢的声音这才传进大家的耳朵。 “别磨蹭了，赶紧走！”卢卡把身边还在不停放电的西娅向后推去。 大家鱼贯而入，与通道里的黑暗相比，庭院里如利刃般不断攻击的树叶才是更需要担心的事情。 卢卡最后一个走进通道，回身在洞口连续放了三次冰墙，才转身跟上了大家的脚步。 诺拉在前方用活焰照亮通道，地下这一段路竟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它怎么不追过来啊？”西娅惊魂未定的问道。 “它为什么要追过来？”闭嘴说道，“虚无者所有的目标大概都已经达成，时空裂隙的位置标记好了，道标也应该弄到手了，对于他们来说，还有必要去追击几只躲到地下洞穴里的蚂蚁吗？” 卢卡虽然不觉得自己是蚂蚁，可也不得不承认，即使虚无者不出面，自己的力量在三主神面前，的确和一只爬虫差不了太多。 当年那个大魔导师塞尔瓦.菲斯，如果不是有魔法世界神祇的助力，大概也没法阻止四百年前差点开启的那个通道，何况自己只是个中级法师呢？距离大魔导师还差了足足四个等级，要知道，从中级往上，每一级突破起来，难度都是一个飞跃，魔法世界的大部分法师终其一生也只能停留在这个阶段。 地下通道长度不短，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尽头。一架木头梯子立在墙边，上方是一块破旧的木板。 “推不动。”诺拉尝试了一次说道。 丹尼尔挽起袖子就要过去，却被从后面拽住。 “等一等吧，上面的风暴还没有平息。”克里特说道。 “这你也能看见？”西娅回顾头来问道，自从她上船之后，克里特还没机会展示自己不凡的视力。 “不，我是听的。”克里特说道。 卢卡屏息听了一会，通道上方传来的，不仅有隆隆的雷声，还夹杂着一阵阵吵闹和喧哗。 几个人就地休息了一会，虽然在庭院里的时间很短，但面对面的和主神打架，从体力到精神消耗都相当可观。 诺拉不管到那里都会背着一个大包，卢卡也没有问过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现在，她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好几块糕点，分给大家每人一块，坐在地上把剩下的多半包干粮全都填进了自己的肚子。 “竟然装了这么多食物！”闭嘴也飞过来分了一小块。 “是啊，我最近比以往更容易饿了。”西娅满嘴点心渣，含混不清的说道。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通道上方再也听不见雷雨的声音，空气中让人呼吸不畅的水汽也褪去了几分，卢卡站起来说道：“应该可以出去了。” 丹尼尔爬上梯子，用尽全力才掀起那块木板，探出头去。 迎接他的是一声尖叫，酒馆女招待瘫坐在地上，身边洒落着几个麦酒杯，里面的麦酒流的满地都是。 “鬼啊！”她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在下方通道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丹尼尔想要反驳一下，可发现人家说得正好就是事实，干脆也不说话，自顾自的爬了出来，回头又把同伴一个个拉出通道。 “竟然是顺风酒馆！”卢卡就是在这里第一次遇见菲尔和林德的。 “早知道上面有房子，我们为什么还要在那底下躲雨啊！”西娅一脸后悔。 “是啊，早知道是这里，我干什么要吃那一包干粮？这里的土豆浓汤和小牛排多好吃啊！”诺拉也有些沮丧。 “好了，没时间让你吃了，赶紧回船上看看，希望船还完整。”卢卡现在真是说不准，被主神扫荡过的沉默死神号会是什么状态。 “应该没有损伤。”丹尼尔稍微缓解了他的一点担忧，如果那艘船有任何问题，他都会立刻察觉。 卢卡拍了拍身上的土，带着大家快步走出了酒馆。奥莉拉着眼睛快要掉进别人桌上餐盘里的诺拉走在最后。 来到码头，沉默死神号到的确是没有受损，只是她整个船身都好像被水浸过一遍，就跟潜入水下的那次差不多。 卢卡查找了一下，果然，沉默之匣，连同里面封印住的虚无者的意识碎片，全都消失不见。 整个船上，只有西娅还面带笑容：“我的钱没有丢耶！” “等到虚无者来到这个世界，你的那些金子和银币大概也都是要变成灰色的！”闭嘴对这条不知愁的幼龙完全没有耐心。 “啊？就像那些树叶一样吗？可我这两片还是金色的啊！”西娅伸出手来，两片叶子躺在她的手心，依然闪耀着金色的光。 ------------ 第二六零章 最后的晚餐 卢卡从后方拿走那两片树叶，冲着阳光举起，仔细观察。 “喂！这是我的！是那头鹿送给我的东西！”西娅急的直跳，可碍于身高差距，完全够不到。 “知道是你的，先让我研究一下！”卢卡凝聚起魔力流，轻轻碰触着树叶。 “你弄坏了怎么办？”西娅不甘心。 “弄坏了我陪你原价，不，三倍重量的黄金。”卢卡说得看似很大方，可这叶子薄如蝉翼，总共也没几克重。 西娅一听却立刻安静下来，换上一副“那你赶紧弄坏吧”的表情。 卢卡让魔力流穿过，果然这叶片不同于一般的黄金，微弱的神力残余引导着，让魔力流沿着树叶的脉络流淌。他松开手，两片树叶稳稳的飘在空中。 “喂，科维！你还有一丁点意识在这里吗？”他并不是用语言在发问，而是通过碰触树叶的魔力流，尝试进行交流。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寂。 试了好几次，卢卡仍然还有获得回应。这两枚叶片也许曾经是科维的创造物，但现在，大概和那头牡鹿再也没有了任何联系。 “没什么用处，还给你吧。”卢卡说着把树叶塞回西娅手里。 “你不是说给三倍吗？”西娅不肯接。 “我又没有弄坏！”卢卡说完正要强行塞到西娅兜里，转念一想，又把树叶拿了回来，掏出一袋银币扔了过去。 “这些银币足够买三倍重量的黄金了。”黄金虽然贵重，却是随处可以弄到，可这种附着过神力的叶子，价值可就无法估量了，还好西娅只认现钱。 闭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两个财迷还真有闲心，也不知道那钱还有没有命去花！” 鹦鹉的担心很有道理，三主神都已倒向虚无者，现在维持着海洋世界平衡的，只有传世之初留下来的那点脆弱的规则。 就算虚无者不做什么动作，没有了三主神的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也会难以避免的走向覆灭，更何况，他们手里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 时空裂隙的地点、虚无者的意识碎片、充当灯塔的道标，三者共同在手，再加上上位神和三主神的强大神力，卢卡想不出对方还有什么能出现纰漏的理由。 “话说，把沉默之匣带到冬青岛上去，需要花多长时间啊？”诺拉看着北方的海面问道。 丹尼尔回答：“如果用游隼号这样的快速船，二十天就够了；沉默死神也不过需要一个月，可我觉得那贱人不需要用船的，只要有大海的地方，她都可以瞬间抵达。” “那我们肯定是来不及赶过去了。”奥莉叹了口气。 诺拉忽然转过身来，冲着卢卡说道：“船长，赶快去做顿晚饭好不好？”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吃！再说，你不是刚刚吃了一大包干粮吗？”闭嘴不屑的说道。 诺拉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才要赶快去做饭啊。万一这世界马上就炸了，可我连最后一顿大餐都没有吃到，还有比这更遗憾的事情吗？” 卢卡拍了一把船舷上的栏杆：“有道理！天塌下来也不能耽误吃饭，我这就去！”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顿饭是不是能够顺利做完，是不是在菜刀剖开鱼腹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就轰然崩塌。可他仍然一丝不苟的准备着所有食材，精准的调整着各种调料的比例，似乎这整个过程，就是抵抗虚无者的一个郑重仪式。 热气腾腾的菜品出锅时，海面上一片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大家风卷残云一般扫荡着所有美食，喝干几大桶麦酒时，码头一侧仍然灯火闪耀。 卢卡醉醺醺的回到船长室，倒头就睡时，日落海还是没有任何不寻常的迹象。 第二天早晨，当他揉着不断跳动疼痛的额角，从床上爬起来，想找杯热茶缓解一下宿醉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预料之中的灾变并没有发生。 他走出船长室的大门，一来到甲板，就看见丹尼尔冲着天空大声喊道： “还炸不炸啦？不炸我们回家了！” 卢卡抹了把汗，小声提醒道：“你的家好像就是这艘船。” “我是说，”丹尼尔明显也还没摆脱酒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炸，不如我们先回塔塔岛去，也许时间没到，他们没法打开那个通道呢。” 这倒是提醒了卢卡，科维曾经说过，虚无者本体进入这个世界之前，他信徒的一切行动仍然无法摆脱这里的规则，他们迟迟没有动作，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有道理，”奥莉也揉着眼睛走上了甲板，“不如回去再想办法，说不定菲尔那熊孩子能看出点门道来呢。” 卢卡眼前一亮，如果说自己周围的这些人里，有谁能把错综复杂的信息用科学的方式整理出来，那只有菲尔一个了。 由于菲尔和林德与落日快递之间，还有些麻烦没能解开，而且菲尔本人也不是很热衷于海上航行，相比之下更愿意待在岛上的实验室里，摆弄那些器材，研究炸掉领主驻地的方法，以及奇奇怪怪的炼金配方。因此这一趟，他并没有同行。 很快，沉默死神号驶出了回帆港，丹尼尔用尽全力，让这艘巨船以比以往更快的速度向塔塔岛驶去，即使这样的速度会对船身造成一定的损伤，他也顾不上了。 十几天后，沉默死神号在塔塔岛的码头停稳，卢卡下了船直接往领主驻地跑去。 路刚刚走了不到一半，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旁边的拐角直冲出来，“咚”的一声撞在他身上，接着两个人都摔到在地。 卢卡捂着腰眼，看着面前揉着脑门的菲尔，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闭嘴在他岔气的时候充当了扬声器，大声叫道：“你想撞死人啊？这力道，撞翻一头鹿都足够了！” “你不是又想碰瓷吧？”卢卡呲牙咧嘴的站了起来。 “当然不是！我是来迎接你们的！”菲尔已经熟悉了卢卡奇奇怪怪的语言习惯，至少“碰瓷”这个词不会再造成什么交流障碍。 ------------ 第二六一章 精确的科学描述 “接我们？为什么？”卢卡惊讶的问道，他才不会相信菲尔忽然变得热心起来，这熊孩子向来是只盯着自己的实验器材，想让他回答一句话都难的。 菲尔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吸着凉气揉了揉额头，一个红彤彤的大包几乎瞬间鼓了起来，他正好撞在紫晶法杖的木头柄上。 “我这几天一直在等着你们回来啊！”他一遍说着，一边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掏出一个药瓶，用手指沾着紫色的药液抹在那个包上。 “说吧，这次又惹什么祸了？”卢卡问道。 “我这么人畜无害的可爱小男孩，怎么会惹祸呢？”菲尔无辜的眨着眼睛，如果不是额头上流淌下来的紫色药水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相当滑稽，这表情还是挺有欺骗性的。 “那你为什么不在实验室里待着？”卢卡警觉的嗅了一下几下，还好，空气里没有驻地被炸掉的烧焦味道。 “是这样，半个月前，我正在测量这岛上的磁力线分布，你们不知道有些岛的磁铁矿会影响指南针的指向吧？这个岛就有！”菲尔说着又拿出一瓶绿色药剂，抹在额头被染成紫色的大包中间。 卢卡看着这渗人的配色，咧了下嘴，还是决定不去管他，而是顺着菲尔的话继续说道：“这个我知道啊，海图上都标注了，塔塔岛附近要进行航向修正。” “呀，我还以为你是彻头彻尾的科学盲呢！”菲尔笑着说道，“那天下午，所有仪器忽然全部失灵，所有的指针都不停的乱转，过了一会，不管是测量磁力的、神力的、还是我新弄出来测量你那个魔法力量的，全都指向了南方偏东一点。” “然后呢？” “我仔细量了一下，你知道的吧，只要有两个指引方向的点，就可以用三点测量法测出目标位置来。”菲尔不放心的又问了一个基础问题。 卢卡不耐烦的点了点头。 “所有仪器，我当然是说能指出方向的那些，全都指向了一个坐标：离沙岛！”菲尔说道。 “那是什么地方？”卢卡听着这地名有点耳熟。 “回帆港所在的那个岛，名字就叫离沙岛。”克里特低声提醒道。 “唉，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回帆港啊？”卢卡无奈的说道。 “那不行，我标注的都是地理上的名称，谁知道那些港口什么时候就改名呢？”菲尔摇了摇头。 “好吧，你继续说。”卢卡发现，如果跟菲尔一直纠缠这些问题，话题很快就会被他引到不知道什么奇怪的地方去。 “嗯，我当时一想，你们不就是去回帆港找落日快递的吗？这种能量波动，跟你们一定脱不了关系！”菲尔抓住卢卡的衣角，似乎生怕他在自己的岛上跑掉。 “所以说，这次肯定不是我惹了祸，是你们惹祸了对不对？”他兴奋的问道。 “什么惹祸，说得那么难听！”卢卡把衣服从菲尔手里拽了出来，看着布料上留下的绿紫两色药水痕迹，他一阵无语。 “那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菲尔脸上还是止不住的兴奋。 “回驻地再说。”卢卡左右看了看，一些爱凑热闹的闲杂人等已经饶有兴致的开始围观。 现在不是说话的好地点，如果真的把所有情况全部说清楚，刚刚脱离太阳危机的落日群岛，大概会立刻陷入另一轮恐慌。其实，这种整个世界随时可能炸成渣渣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才是幸福的。 回到驻地书房，卢卡从头到尾把事情讲了一遍。 “乖乖，你们这次惹的祸真是连我都想不到啊！”菲尔瞪大了眼睛。 “怎么就变成我们惹祸了？那个傻鹿自己把事情说给了另外两个主神，我有什么办法？”卢卡不满的反驳道。 “可沉默之匣是从你手里弄丢的啊！”菲尔一针见血的指出卢卡的失误，他顶着一脑门的恐怖配色晃着头说道。 诺拉终于看不下去了，找出一块手帕，从桌上的水壶里倒上一些清水，按在菲尔的额头上。 菲尔接过手帕，一边擦着一边继续说道：“不过，你说他们半个月前就拿齐了所有神器，却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 “是的，你有什么想法？”卢卡决定不去理会熊孩子对自己的污蔑，反正只是叫叫又不会掉一块肉。 “这个，也许我还真的知道！”菲尔说着跳下椅子冲出门去。 几分钟后，他捧着一大堆写满资料的纸卷返回，把纸卷一张一张铺在桌子上： “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说明问题了！” “说明什么问题啊？”卢卡真的一个字都没看懂。 “哎呀，”菲尔失望的摇了摇头，“你刚才说，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曾经短暂的打开过通道，还有一次差点撞在一起对吧？” “应该是这个原因，导致我现在可以测量到一些魔法力量的扰动。以前我一直以为是你的原因，现在看来，我测量到的能量，是从那个魔法世界辐射过来的！”他指着一张纸上的曲线说道。 “可这几个世界现在不是没有相互连接吗？”卢卡问道。 “所以是辐射啊，真正连接以后，那就是直接的能量涌动了好不？”菲尔解释道。 “嗯，然后呢？”卢卡还是没明白他想说明什么。 菲尔继续说道：“你看，魔法世界能量的辐射，不是一个固定值，而是在一个最大值和最小值之间来回循环的。也就是说，它呈现一种波动形态。” “辐射值大的时候，魔法世界距离这个世界更近，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卢卡胡乱推测道。 “不是很准确，两个世界之间是不能用距离来描述的。”菲尔皱着眉说道。 “反正大概是这个意思，对吧？”卢卡才不打算去思考什么是“精确的科学描述”。 菲尔无奈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他们要想打开通道，显然要在魔法世界的能量辐射最大的时间进行，才最有可能成功。按照我的计算，这一个循环周期大约在一千天多一点，也就是大概三年的时间。” ------------ 第二六二章 “简单”的想法 听到这个数字，卢卡脸上露出了多日未曾出现过的开心笑容. “三年？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不少时间用来浪费，不是，找出解决办法？”他抬头看了看桌上摆着的日历。 “谁说你有三年时间的？”菲尔敲了两下桌子。 “你自己刚说完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卢卡问道。 菲尔瞪了他一眼“我说一个循环周期是三年，你怎么就不问问我们现在是在这个循环的什么位置？” “对啊，我竟然没想起来！”卢卡也现自己刚才过于乐观了，他继续问道，“那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呢？” 菲尔仔细看了看那张纸卷，又对照了其他几处数字，得出了结论：“下一次峰值的时间，是七月二十一日。现在距离那个时间，还有九十七天。” 卢卡挠了挠头：“和三年的时间差距有点大啊。” 仅仅三个多月的时间，想要阻止几个主神的计划，的确不太够用。而且，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成功，他还完全没有头绪，自己的魔法在神力面前，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这在半个月前的回帆港已经验证过了。 “三个月时间，我们该怎么办呢？”奥莉也皱着眉头思考着。 “你们说，他们拿到沉默之匣，会直接送到那个通道的位置去吗？”卢卡忽然问道。 克里特想了一下，摇头说道：“应该不会，冬青岛面积很小，几乎没有可以用来防御的设施，把道标一直放在那里，太危险了，我觉得他们没有这么不谨慎。” “那会放到哪里？有头绪吗？”卢卡问道。 大家都沉默不语。 卢卡看了一圈屋里的人，觉得也许应该把参与人员的范围再扩大一些，毕竟这是事关整个海洋世界生存的大事，只要不引起恐慌，多几个脑袋来出主意，说不定会有些帮助。 “去把凯特、莱昂和莫雷斯叫来，还有那个格雷也一起吧。”他说道。 凯特和格雷此时正在码头上的事务所核算来往商船的过路费，而莱昂则在准备商队的下一次航行，莫雷斯倒是比较安静，一直在领主驻地的客房里呼呼大睡。 四个人很快到齐，卢卡把事情又从头解释了一遍，只是关于循环周期那一段说得菲尔频频皱眉。 “你是想问那个沉默之匣他们会放在哪里？”凯特确认了一遍。 “不错。”卢卡点头。 “保存这样的东西，整个落日群岛只有两个地方能称得上保险。”莫雷斯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他走到书桌旁边，没有在海图上指出方位，而是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骑士铠甲说道：“海洋骑士的圣殿是其中一个，那里的保险库用骑士之力封印，其他人肯定打不开。” “对于他们来说，一点都不保险。”卢卡否定了这个地点，“这屋里就有两个人能随便开启那些封印。” “是啊，排除了这个，还剩另外一个。”莫雷斯说道，“与海洋骑士圣殿对应，又不会被我们轻易破解的，只有风暴神殿的保险库了。” “很有道理，”凯特表示赞同，“尤其这事是三主神主导的，存放在风暴神殿还可以保证，那东西时时刻刻都在风暴之主的监视之下。” “我还是不明白，”闭嘴忽然说道，“既然那盒子他们都弄到手了，不管是那个主神自己拿着不就得了，有必要放到我们这些人——” 它看了一眼西娅，又看了看诺拉，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灰色羽毛，补充道：“——还有精灵、龙和魔法书，能够碰到的地方吗？” “你忘了幽灵。”卢卡提醒道。 “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啊，那些神怎么不自己保管？别告诉我作为神，他们连个自己的空间都没有！那头鹿还有个小院子呢。”闭嘴明显不想在意这些种族细节。 “我觉得是这样，”莫雷斯思考了一会答道，“你们说的那个虚无者，不也是无法用自己的本体对这个世界施加影响吗？这三主神应该也是一样，至少海洋女神想要做什么，是需要给出神谕，然后让我们这些海洋骑士去实行的。” 卢卡也点了点头：“没错，虽然风暴之主的神力我遇到好几次了，可每次都是有人对他祈祷或者献祭，他才能出现的。唯一一次自己出来，对付的还是那头傻鹿，而不是我们。” “那头鹿可是攻击了我们的！”闭嘴反驳道。 “那也许是因为，我们当时就在它的空间里，你看我们从通道离开之后，不也没再被追吗？”奥莉同意卢卡的想法。 “是的，这限制说不定就是创世者给这世界加上的一重保险。”卢卡说道，“也就是说，打开通道这件事，他们还是要借助自己信徒的手来做，所以，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有什么机会？你是不是有计划了？”奥莉追问道。 “计划说不上，只是有个简单的想法。”卢卡坐下来，靠着椅背喘了口气，“我们只要去风暴神殿，把那个盒子偷回来不就行了？” 沉默了一会，菲尔先沉不住气开口了：“还真是‘简单’的想法啊！你没听见骑士大叔说的话吗？风暴神殿是最不可能被盗窃的地方！” “那可不一定！”西娅立刻反驳，在她看来，所有的锁头都是用来被撬开的，所有的保险库都是用来被抢劫的。 “先不说怎么偷，这个时候，你们连剑矛岛都上不去！”菲尔说道。 “剑矛岛？风暴神殿是在那里吗？”卢卡地理知识的匮乏再次暴露无遗。 菲尔翻着白眼点了点头：“不仅风暴神殿在那儿，剑矛岛还是布罗恩帝国的都城，闪泉城的所在地！” “一开战，帝国封锁了剑矛岛周围的航路，现在只有他们自己的海军能够通行。你们上次那种伪装，去骗骗精英舰队也许可以，想要在剑矛岛靠岸，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他继续说道。 凯特也附和道：“是啊，别忘了，那三个主神也许自己没法动手，可他们是一直在看着的，我们即使能瞒过帝国海军，又怎么可能瞒过神祇的眼睛呢？”() ------------ 第二六三章 什么都能买到？ 卢卡这个说不上计划的计划，提出来以后，反对的声音竟然完全盖过了支持。 确切的说，就没有一个人支持，这种局面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可他脸上不但没有一丝不豫，反而微笑着说道：“别那么悲观嘛，你们记不记得，那头蠢鹿科维，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哪一句？”奥莉问道。 “它说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这里的神祇都没法窥探我的行动。”卢卡说得很有底气，“也就是说，我这个人就相当于一个遮阳伞，只要你们跟我在一起，那些神根本看不见大家在干什么。” “可是科维还说过，‘只要你不自己跑到神殿去引起他们的注意’，你现在要做的不就是这样的事吗？”克里特在这几个人里记忆力大概是最好的，连一个字都没有记错。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卢卡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 “那你打算怎么到剑矛岛去？”菲尔提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这个……容我再想想的。”卢卡一时语塞。 一直没有说话的格雷忽然站了起来：“我说不定有个办法！” “到底有没有办法，说不定是什么鬼？”闭嘴一向对他没有好气。 “我只管分享信息，有没有用你们自己判断。”格雷这种行事方法倒是挺符合他的间谍出身的。 “开战以来，布罗恩帝国的损耗很大，特别是前一阵，你抢走了他们一多半船木工，导致他们的船只维修都成了很大问题，那些船上需要更换的大件零件更是很难做出来。所以，他们从黑市里寻找物资，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现在能出入剑矛岛的，除了他们自己的战船，也就只剩下从黑市运送物资的船了，这些不就是我们的机会？” 格雷说着，满脸都是得意之色。 “黑市？我还以为那是我们用来销赃的市场呢。”卢卡说道。 “塔塔岛的确和黑市有不少生意往来，不过他们的生意范围，远不止这个。”格雷说道。 黑市的名头，很多人都听说过，据说那里什么都可以买到，只要你能出足够高的价格。不过卢卡对它的了解也仅限于此了。 “黑市到底是谁的生意？”他问道。 格雷摇了摇头：“不知道，不仅我不知道，谁都说不出。” 他继续解释道：“黑市的规矩就是这样，你可以出价买东西，但如果你把任何交易的相关信息透露出去，那他们就会收回你手上的所有东西，有时候甚至会让你整个人从这落日群岛消失。” 卢卡皱起了眉：“听起来很奇怪啊，这会不会又是哪个神的生意？如果是这样，那可不太妙。” “至少我听到的情报里，黑市没有和任何神关联在一起。”格雷答道。 “那也不一定，以前我还觉得，落日快递和财富之神也没有什么联系呢！”奥莉不太放心。 卢卡却比她心大得多，笑着说道：“没有证据，疑罪从无嘛。” “疑……什么玩意？”丹尼尔连重复一遍这个词都感觉有点困难。 卢卡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不用看谁都怀疑。不过，就算我买下一艘帝国的战船，也没办法开到剑矛岛上去吧？” 格雷笑着答道：“黑市可以买到的，可不仅仅是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货物。” “你的意思是……”卢卡似乎有些明白了。 “想要买几个‘运货船上的合法身份’这种东西，只要出够钱，在黑市也是可能的。”格雷肯定的说道。 “这都能随便买，那落日群岛不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卢卡怀疑的问道，“再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格雷答道：“当然不是随便买。你别忘了，我曾经是个间谍呀，在联络人一个都不剩之后，我曾经动过念头，想买一个合法身份回六月联盟去。” “那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卢卡问道。 格雷脸上露出苦笑：“因为我买不起啊！一个六月联盟的合法身份要花上十万银币，把我按斤卖了也换不来这么多钱啊！” “这么贵？还是不要了！”西娅叫了起来。 “不不不，这不算贵。”格雷紧跟着补充道，“我想要买的，只是一个联盟普通公民的身份，就需要十万。你们想要混上剑矛岛去，需要付出的价格大概要贵上几十倍吧。” 卢卡嘴角一阵抽动，他现在倒是不怎么缺钱，但几十万几百万的银币，听起来就让人肝疼。 “具体是多少钱？”奥莉问道。 格雷摇了摇头：“这个不知道，你提出要买的东西以后，他们才会给出评估价格。” “竟然还不是明码标价的？简直是黑市啊！”闭嘴喊道。 “本来就是黑市啊。”卢卡发现，这鹦鹉经常无意中说出一些显而易见的真理。 他低头想了一会说道：“问问价又不会少块肉，这黑市在什么地方？我们去一趟吧。” 这次都不用格雷说话，奥莉都知道这些落日群岛的常识：“黑市不在任何地方。你把要买的东西写在纸条上，放到每个岛上都有的黑色邮箱里，他们的人自己就会找上门来。” “是的，至于后面的交易细节，就属于‘不能对外透露’的那部分了。”格雷接着说道。 “这么方便？”卢卡惊讶的说道，“那不是什么小东西都可以去找他们买了？” 格雷答道：“理论上是这样，他们来者不拒。不过，就算是一瓶普通麦酒，从黑市上买，也要花掉几百银币，大概没有谁钱多到这种程度，什么东西都去那儿买。” “好吧，我就试试，有谁打算跟我一起去剑矛岛？我统计一下人数。”卢卡问道，这一次的行动，比以往更加危险，就连他心里都没有底，当然不打算强求大家一定要跟着送死。 “我去我去！”菲尔第一个举手报名。 “你不是讨厌去帝国领地吗？”卢卡记得清清楚楚。 “是啊，可如果这整个世界都要炸掉，我还是愿意近距离的看看，到底是怎么炸的，而不是糊里糊涂的在这岛上等死！”菲尔说道。 ------------ 第二六四章 排个顺序 不仅是菲尔这么积极，其他大部分人似乎也完全不受“海洋世界马上就要炸掉”这种悲伤的事实影响，反而兴致高涨，跟卢卡上小学放假的时候，要去逛动物园的劲头相仿。 “你们想让我破产吗？”卢卡大声问道。 按格雷的估计，一个人隐藏身份可能就要花上几百万银币，这屋里十多个人，那不是要好几千万？虽然把塔塔岛的仓库搜索一遍，卢卡也勉强付得起，可这么一大笔钱，想想就心疼啊。 “要不你先去询个价？”奥莉提了个建议。 “也好。”卢卡点点头，拍了两下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现在不知道黑市会给出什么报价，你们先稍安勿躁。等价格到手，我再按照具体数额决定带多少人！” “好吧，”菲尔虽然嘴上同意，但还是凑过来说道，“不管你把谁甩在这里，我可都是要跟你去的。” “到时候再看。”卢卡没有给他确定的答复，心里却也清楚，菲尔的本事应该是能派上很大用场的。 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立刻拿起羽毛笔，在一张羊皮纸上写下想要交易的具体事项，让克里特检查一遍没有纰漏，便用火漆封上了口。 “我去帮你送！”闭嘴拍打了两下翅膀，要论速度，地上跑的与天上飞的相比，确实差了很远。 不过卢卡却没把信封交给它，而是放到自己兜里说道：“我自己跑一趟吧，以前从来没注意过那个邮箱，正好去看看。” 格雷带路，大家一起来到烂帆镇中心的小广场上。 这里不像六月联盟的那些岛屿，没有那种举行盛大节日庆典使用的大广场，只是一小片空地，偶尔有醉醺醺的海盗把广场周围的石头当成凳子，坐在那里醒酒。 邮箱在广场西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上面布满灰尘。 “看来没什么人用啊。”卢卡用手帕轻轻擦了几下。 格雷答道：“以前使用的还是很频繁的，我是指，爱德华.休在这里的时候。自从你来以后，岛上的主要收入来源变成了保护费，那些货物也可以顺手卖给在这里躲避战火的商船，这个邮箱就没有再使用过了。” “那我岂不是让他们生意变得冷清了？”卢卡苦笑了一下，只希望对方别因此狮子大开口就好。 他把手里的信封塞进邮箱上那条细缝，回过头问道：“多久能有答复？” 卢卡不是个急性子，可现在时间不等人，九十多天的时间听起来还不算太短，可这是落日群岛，既没有火车也没有飞机，从塔塔岛航行到剑矛岛去，就算是乘坐游隼号，也要花上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中间要是再有什么额外的变故，他不如直接去冬青岛，看看虚无者的信徒是怎么把这世界炸成碎片好了。 “一般不会超过三天。”格雷说道，“你这几天晚上不要睡得太死，他们的人经常会半夜来访。” “明白了。”卢卡点了点，黑市嘛，做的大部分是不能见光的生意，半夜找人也挺正常的。 此时在广场上干等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这些人身份又很特殊，短短这几分钟已经引起了不少海盗围观，甚至一些商船上的水手也跟着挤过来，想要看看传说中一抬手就能击沉几百艘船的海盗领主长什么样。 “回去把。”卢卡趁着聚集过来的人还没彻底堵住回去的路，一路小跑返回了驻地。 他让其他人各自散去，自己坐在书房里仔细想了一会，拟出一串名单。 其实卢卡并不喜欢把自己的同伴按照重要程度排出顺序，这些人里，除了奥莉在他心里总是有一个特殊位置，其余人他并不特别偏袒哪个。 只是这一次，如果能够一起去的人数有限，他也只能做些取舍。 奥莉，丹尼尔和克里特的名字在第一排。奥莉的战斗力不俗，丹尼尔更是随时可以虚化成幽灵形态，而克里特的眼力总是能发现扭转战局的关键点。这三个人是一定会带上的。 菲尔这次单独排在第二排，他的那些药剂效果很好，本人又能研究出不少问题的答案。只是不知道不带林德一起的话，这熊孩子会不会闹腾。 诺拉和西娅这次倒排在了菲尔的后面，倒不是她们俩有什么不好，只是诺拉的活焰和西娅的闪电都已经验证过，面对神力完全没有效果。而西娅的开锁术虽然实用，可按照卢卡他们的行事风格，大多数情况下是直接把锁砸碎，因此她也被放在了后面。 至于其他人，莫雷斯本来就不是卢卡的手下，即使战斗力很强，可作为海洋骑士，他能做到的，丹尼尔也一样不差。 剩下的几个人，包括凯特、格雷和莱昂他们，在潜入剑矛岛这样的行动里，自保都成问题，就更加排在最后。 “你没写我啊！”闭嘴在卢卡肩膀上，看着他写完最后一排，把墨迹吹干也没写上自己的名字，很不满的开口大叫起来。 “别闹，”卢卡用手按住它的头，“你又不用花钱买身份。” 鹦鹉歪着头想了想，重新高兴起来：“也是啊，你的意思是，我肯定会跟你一起去的，对吧？” 闭嘴很好哄，其他人却不像它这么好对付。 晚饭过后，卢卡把名单展示给大家。 西娅一看就跳了起来：“凭什么不让我去？！” 诺拉虽然没有说话，也撅着嘴，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还好半巨人林德看不懂，不然他要是也心有不满，这刚刚修缮好的书房地板上，怕是会被砸出几个大洞来。 “我没说一定不带你们，万一他们要价便宜，咱们都去也没关系。而且，你们要是有谁肯自己出钱，我举双手赞成！”卢卡赶紧从西娅手里把名单抢了回来，再慢一点这张纸就很可能被撕成碎片。 西娅上一秒还在大声宣泄不满，听见卢卡的话忽然安静了下来，歪着头仔细考虑了一会，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那我还是不去了。要死我也要和我的钱死在一起！”[.] ------------ 第二六五章 一面之缘 考虑到黑市的人可能回来拜访，卢卡特意嘱咐驻地的仆从，这几天不要把来访者赶走，就算在夜里也要留上一扇小门。 仆从面露难色：“那领主您的安全怎么保证呢？” “要不我帮你守门？”丹尼尔说着抄起了权杖。 “不需要，你们自己去休息，我没那么弱。”作为中级法师，卢卡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等到卢卡送走所有同伴，已经是深夜了。 塔塔岛上并没有什么反对卢卡的海盗，在他掌权后，大家的收入都增加不少，还不用像原来那样每天都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活，支持他的人是大多数。 但现在，岛上还有不少各地往来的商船，不管是不是参与进虚无者的计划，布罗恩帝国可都是想要他命的。万一这些商船上混进几个帝国的探子，领主驻地不设防的话，正是给了他们机会。 想到这里，卢卡没有立即去睡，而是绕着驻地转了一圈，在所有看起来可能有人潜入的地方布下法阵。 黑市的人还是要放进来的，所以这次的法阵，不能把人挡在外面，只是在有人通过的时候发出一阵涌动的魔力流，即使在睡梦中，卢卡也能立刻知道。 回到卧室，他又在所有的门窗下面布置好同样的法阵，床前也连续放了三个。 这还不算，洗漱完毕，他甚至把紫晶法杖放在床上，躺下之后手也没离开法杖，万一发生什么变故他可以立刻施法。 折腾完这些，卢卡终于满意的合上了眼睛，也许是这一段时间精神一直紧绷着，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过了没多久，卢卡觉得自己也就是刚刚合眼，脸上忽然被拍了几下。 他伸出右手，像赶蚊子一样，不耐烦的在面前挥动几下，想要把扰人清梦的东西赶走。 脸上又被拍了一下，这一次，卢卡明确感觉到，这是一只人手！ 他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有人进入了自己的卧室，竟然所有的监视法阵都没有效果！ 卢卡想要睁开眼睛，可身体其他部分的清醒速度却比大脑慢了很多，他连一个手指都没法移动。好在左手手心里，紫晶法杖还在，那木头的质感让他稍感安心。 “喂！醒醒！”那人没有继续拍他，而是轻轻叫了一声。 见卢卡仍然一动不动，那人在他头顶方向打了个响指。 一股魔力流忽然涌入卢卡的身体，和他自己的魔力流不同，这股陌生的力量带着丝丝凉意，如同清冽的山泉一般，瞬间让卢卡全身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同时左手握住紫晶法杖，放在胸前，躺在床上摆出一个防御的姿态。 格雷并没有说过，黑市的访客会穿什么样的服装，但卢卡确定，肯定不是面前这人的打扮。 对方看起来二十多岁，一头乱糟糟的棕色头发，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法师袍，就和卢卡在魔法世界短暂停留时，见过的那些授课法师们穿着一样。 最让卢卡惊讶的是，对方的那张脸，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印象很深，他立刻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塞尔瓦.菲斯？！”卢卡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他一向不擅长记忆这些绕嘴的人名，可这个名字自从两年多以前，从丹尼尔的嘴里说出来后，就一直深深刻在了卢卡的脑中。也许是因为，这是一个同样来自魔法世界的法师？ “啊，你知道我的名字？那咱们说话就容易多了！”塞尔瓦.菲斯看起来很高兴。 卢卡从床上爬了起来，双眼紧盯着对方。虽然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但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下一秒，他恍然大悟。 丹尼尔提到这个大魔导师时，并没有描述相貌。卢卡对他唯一的印象，来自于那次修复紫晶法杖时，对魔法世界里菲斯教授办公室的匆匆一瞥，那时候，这张脸是待在墙上的一幅画像里，年纪比现在老上许多。 “你到底是谁？”卢卡给自己施放了一个魔力护甲。 和平时他常用的钻石皮肤不同，魔力护甲针对的是魔法攻击。在落日群岛，这种防护根本用不上，所以卢卡也没有去专门学习这个法术。只是前一阵钻研能量禁锢的时候，顺便看了两眼，记下了这个法术的咒语。 “你别这么紧张呀！你不是已经叫出我的名字了吗？”塞尔瓦.菲斯后退了一步，摆了摆空空的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你真是那个大魔导师？不对吧，”卢卡仍然全身戒备，“你的年纪应大很多才对，不，你是四百年前的人！” “我没说过我不是啊。”塞尔瓦微笑着说道。 “那你到底是不是真人？”卢卡问道。 “这么说吧，我现在是我本人在这个世界的一个投影。你看，反正是个镜像，我把自己整年轻一点，有什么不好？难道你想要看亚尔林，就是我那个后辈，你那个老师的那一张老脸？”塞尔瓦说道。 “你来干什么？”卢卡说着，把紫晶法杖往身后挪了几寸。 他忽然想起这根棒子原本可是属于菲斯家族，对方不是来讨还法杖的吧？现在紫晶法杖已经和卢卡的精神星空融为一体，如果丢掉，会发生什么可就很难说了，反正肯定不会是好事。 “别紧张，我不是来找你要法杖的。”塞尔瓦看出了卢卡的想法，又后退了两步。 他走到窗前，转身看着窗外被月光染上一层银辉的塔塔岛，慢慢说道：“我这次来，就是给……” 后面的话被“咚”的一声打断，卢卡手里的法杖从后方敲在塞尔瓦脑袋正中，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大魔导师也是一阵头晕目眩。 “你干嘛打人啊！”塞尔万大叫起来。 “你不是说自己是个镜像吗？那我为什么能打到你？”卢卡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也没有背后偷袭者的羞愧，“再说，作为大魔导师，这么容易就被我偷袭，你也好意思？” “你还问我？有你这么暴力的法师吗？手里有法杖却用来敲人的？”塞尔瓦揉着后脑勺说道。 “那又怎么样？别忘了，我不仅是法师，还是个海盗呢！”卢卡举着法杖说道。 ------------ 第二六七章 说不出口 “海盗了不起啊？海盗你就能随便打人？”塞尔瓦.菲斯的身形忽然在窗前消失，一眨眼间出现在卢卡身后。 “我也不是真想打你，你不是说自己是个镜像吗？一般人听见有人这么说，第一反应都是摸一下，好确认真假吧？”卢卡原地向后转身，非常诚恳的说道。 “你是不是分不清‘摸一下’和‘用法杖敲一下’的区别？”塞尔瓦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你刚才走得太快，我伸手没碰到，法杖长一点啊！而且，你要真是镜像，摸和敲有什么区别？”卢卡说得理直气壮。 塞尔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半天才“哼”了一声：“算了，不跟你这些小辈一般见识！” 卢卡还是不依不饶的追问道：“可你还没说清楚，说是镜像，又怎么会被我的法杖打到的？” 塞尔瓦再次闪现到窗前，双臂撑在窗台上，探出身去，对着外面看了好一会，才回过头来慢慢说道：“首先纠正一个细节，那不光是你的法杖，也曾经是我的。” “所以它能打到你？”卢卡没弄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那倒不是，我就是提醒你一下而已。”塞尔瓦面露微笑，“你觉得能够碰触到一个镜像很奇怪吗？” 他重新闪现回卢卡身边：“那你怎么能确定，自己此刻也是一个实体呢？你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这座建筑，甚至你刚才用法杖敲我的动作，你能确定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卢卡抬起头来，看向塞尔瓦刚刚靠着的窗口，那外面本应该是夜色中的塔塔岛。 虽然他在这间卧室过夜的日子并不多，但也清晰记得，窗外直对着的，应该是烂帆镇彻夜不息的昏黄灯火，偶尔远方还会传来海盗们喝醉之后的叫骂声，甚至运气不好的时候，还会有一些恶心的气味飘来。 现在，那个窗口仍然被满月的银辉覆盖，但外面传来的，却是一种让卢卡无比熟悉，又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卢卡走到窗边，外面哪里还有什么岛屿和建筑，只有互相拍打的白色浪花，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正如伴随他在沉默死神号上每晚入眠的声音。 他转过身来，卧室里宽大厚重的大床在他眼前迅速变窄变短，靠向右侧的墙壁。床头的木箱升高拉长，上面的纹路也闪了几下，变成沉默死神号船长室里，卢卡每天面对的那张书桌。 而其他陈设也纷纷改换面貌，只有墙角的一个衣架动作稍慢，晃动了几下没能找到船长室里任何能变化的目标，不甘的晃动几下，竟然凭空消失。 塞尔瓦坐在椅子上，双腿翘到桌面，拿起一支没有沾过墨水的羽毛笔，用尖端悠闲的剔着指甲，微笑着问道：“那么，莱斯特船长，你觉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呢？” 这太荒诞了！这是卢卡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没有人能在完全不触动他对魔力流感知的情况下，把房间彻底变形，或者把他整个人传送到别的地方。即使是大魔导师也不行！ 而且，这个船长室也肯定不是真实的，卢卡清清楚楚记得，今晚沉默死神号是停泊在一号码头，从窗口看出去，应该只能看到无数海盗船和商船的桅杆，而不是这样空无一物的大海。 “你得出答案了吗？”塞尔瓦的身影又闪现到他面前。 卢卡沉默了一会，犹豫着答道：“我……是在梦里？” “不是，不过很接近了！”塞尔瓦在他身后拍了一下手，下一秒钟又出现在书桌后方的椅子上，手里多出来一本厚重的魔法书。 “那是不是谁的意识空间？”卢卡继续猜测。 “也不是，”塞尔瓦合上书，封面上没有标题，而是画着一只夸张的鹦鹉形象，“这是我和你在进行直接的思维交流。按照你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的说法，我和你正在进行脑内的视频通话。” “你怎么连这个都懂？”卢卡挠了挠头，剔除掉“脑内”两个字，视频通话这个名词可不应该属于魔法世界。 “因为我学识渊博啊！”塞尔瓦毫不谦虚的说道。 “别吹牛了，你到底找我干什么？”卢卡问道。 “关于你现在面对的这种局势，我来带给你一些信息。”塞尔瓦这次说言简意赅。 “好吧，我听着呢。”卢卡拽过另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塞尔瓦低下头，过来一会说道：“我……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这信息难道是不穿衣服的那种？”卢卡惊讶的问道。 “不是，这个世界里，有一些规则，限制了我能透露的内容。”塞尔瓦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带你去看。” “看？看什么？”卢卡还没说完，对方就闪现到他身边，右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记住看到的所有细节，一点都别放过。至于能领悟多少，就全看你自己了。”随着塞尔瓦的话音，卢卡面前的场景骤然改变。 现在，他站在一座灰色砖石搭建的建筑里，一条镶着金边的红色地毯铺在狭长走廊的地面上，尽头处矗立着一把金色的王座。 “这是冬青岛上的那个王座？”卢卡肩上的手已经松开，他向王座的方向走了几步。 没有听见回答，卢卡扭头看向塞尔瓦。大魔导师一言不发，只是伸出右手的食指竖在自己嘴唇上，用动作表明“说不出口”。 看来，只能靠自己的眼睛捕捉信息了。卢卡这么想着，靠近了王座。 和他以前在泰勒的意识空间里见到的不同，现在，那把金色的椅子周围，凝聚着一股复杂的力量。那是三主神的神力交汇而产生的漩涡，卢卡走到附近，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他睁大了眼睛，生怕自己漏掉任何细节。可投射在他瞳孔里的，只有稳稳摆在漩涡中间的王座，还有被神力震动得破碎不堪的石头台阶。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里就是他们想要打开通道的地方？”卢卡并不确定，因为这个答案他早已知道，塞尔瓦应该不会为了这么一件事特意跑来。 大魔导师仍然保持不发一言的状态，慢慢走到卢卡身边。 他的右手再次按上卢卡的肩膀。 ------------ 第二六八章 石板与木板 “等等，让我再看看！”卢卡最后一个“看”字的尾音消失在空气中，他耳边充满呜呜的风声。 “这就看完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眼前竟然又是沉默死神号的船舱，只不过，这次并不是在船长室里。 塞尔瓦依然一言不发，手也从他的肩头上拿了下来。 这是让我继续自己看啊，卢卡现在略微明白了对方的动作。 他不敢说自己熟悉沉默死神号的每一个角落，但这里是底层那个最大的船舱，这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这里曾经是一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间，卢卡第一次来到这艘当时还叫做“祥瑞号”的巨船时，就是在这个位置拿到那个装着魔力源的盒子。后来，因为太小的船舱装载货物不方便，他让丹尼尔把很多小舱室合并成几个大的。 “有些不对劲啊？”卢卡喃喃自语着，向前走了两步，这里明明是他的船上，可为什么却感觉有些陌生？ 底层船舱里光线昏暗，卢卡从墙壁上摘下一只提灯，施放一个微型火球把它点亮。 忽然，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卢卡手里的提灯，虽然亮度正常，但并不是他经常见到的椭圆外形，而是正正方方的形状，上面也没有用来遮挡风雨的玻璃。沉默死神号上根本没有这个样子的提灯，甚至整个落日群岛也不多见。这种提灯的制式，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淘汰掉了。 “这不是沉默死神号，而是祥瑞号？你带我看的，是几百年前的事情？”虽然知道塞尔瓦不会回答，卢卡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猛然间，卢卡面前光线大亮，地板上，一个巨型法阵开始发光，一侧是染满鲜血的线条，另一侧则是与之抗衡的魔法光芒。 “这是丹尼尔说过的那件事？四百年前差点打开的那个通道？”卢卡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身后的塞尔瓦，还是仅仅在说给自己听。 和丹尼尔描述里唯一的不同是，现在这个场景里，只有两种魔法力量的交锋，地上的那些尸体，丹尼尔的灵魂，还有交战的两个法师，并没有出现在卢卡的眼睛里。 “因为只是重现场景，所以你把那些不重要的都省略了吗？”卢卡再次问道，这一次，塞尔瓦竟然微微点了点头。 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告诉我嘛，卢卡想道，看来只有那些重要的东西不能说，可那究竟是什么呢？ 他靠近流淌着两种力量的法阵，血魔法那一端传来的阵阵血腥气息让他有点反胃。 “我当初用血魔法的时候，不会也是这种恶心味道吧？”他有些自嘲的说道。 看见塞尔瓦眉头紧锁，卢卡意识到，自己还是没有看到这里的关键。 法阵吗？他双眼紧盯着地上的图形，这个阵型比他使用的过的任何魔法都要复杂，当他完全记忆下来的时候，卢卡觉得时间大概至少过去了一个小时。不过，现在他的一切所见所闻，都是塞尔瓦创造出来的虚幻场景，卢卡并不能精准的判断时间。 他掏出怀表，不出所料，上面的三根指针正在毫无意义的乱转。 “我都记下来了，怎么还不走？”卢卡第三次确认自己记忆无误之后，回头对塞尔瓦说道。 大魔导师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还有什么呢？卢卡仔细看着脚下流淌的魔力流，现在，魔法的银光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另一端的血液线条。刚才被鲜血覆盖住的地方，慢慢显露出地板的本色。 他眼前一亮，他的脚下并不全都是被桐油浸泡过的木头地板，在法阵正中核心的位置上，镶嵌着一块灰色的岩石板。如果不是被魔法的光芒照亮，那块石板和周围的木板几乎完全无法分辨出来。 卢卡还想走近一些，再看得仔细一点，但这两股魔法的交锋，虽然比不上刚才那三种神力漩涡，力量却也不小，他被挡在法阵外围。 “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进……”这回，他的话还是没有说完。塞尔瓦的右手搭上肩膀，卢卡再次被带走。 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然没有回到海洋世界，而是位于那间曾经匆匆扫了一眼的，菲斯教授的办公室。 也不是现在的时间，卢卡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像，就确认了这一点。那些菲斯家族法师的画像比上次他见到的少了好几幅，塞尔瓦本人的就不在其中。 “还有什么？”卢卡向周围看去，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灯，他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那上面摆着一本翻开的厚书。 他正要走过去，脑子里忽然响起一串铃声，并不刺耳，却像警钟一样让他无法置之不理。 塞尔瓦在他身后叹了口气，终于重新开口：“来不及看更多了，我没考虑到会有别的干扰。记住你所看到的一切细节，虽然还不完整，希望你能从中领悟些东西。” 他的身影如同雾气一样消散，这次真的是镜像的模样。 “喂，你多说一点啊！”卢卡的话喊出口，眼前看到的却变成了驻地的天花板。 和几小时前睡下时一样，他左手握着紫晶法杖，躺在床上。 脑中的铃声再次响起，卢卡的思维有些恍惚，一时没法从快速变幻的场景中脱离出来，确定自己周围环境的真实性。 铃声第三次响起，卢卡终于意识到，这是法阵发出的警报。 他从床上坐起来，地板上三个连续的监视法阵中，属于他本人的魔力流默默流淌着。再远一些，窗前和门口的法阵也安然无恙。 有人已经进入了大门，并且通过楼梯走上了二楼的走廊，这条路上的三处法阵都已被触发。 即使抛开魔法警报，卢卡现在也清晰的听到的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皮鞋在木头地板上发出的“嗒嗒”声停在门口。 敲门声响起，对方敲了三下又停了下来。 “莱斯特领主，请问你在吗？我们收到了你的购买清单，前来商议交易细节。”对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卢卡听得清清楚楚，又不会吵到其他人。 ------------ 第二六九章 偷懒的命名方法（打赏加更） 卢卡几乎是滚下了床，快步走到门口把手搭在把手上，动作却慢了下来。 “你是黑市的人吗？”他低声问道，把门打开一条小缝。 对方的衣着让卢卡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黑市的联络商要么穿着锦衣华服，彰显财大气粗的本色；要么穿得干净利落，最起码也应该体现一个“黑”字。 可他面前的这个人，身上穿着一件最为普通的原色麻布外套，上面一点装饰都没有，就连在塔塔岛避祸的那些商人，都比他穿得像样一些。 这个人的长相也是平平无奇，中等身高，中等胖瘦，中等年纪，脸上五官就没有一个能让卢卡转过头去几秒钟之后还能记得的。 “莱斯特领主，我可以进去谈吗？”对方问道。 卢卡想了想，并没有让他进门。大半夜的把陌生人随便往卧室里让，就算他不是奥莉那样的大姑娘，终究感觉怪怪的。 “我们去书房谈吧。请问您贵姓？”卢卡一边说着，一边带对方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对方跟在他身后答道：“敝姓布莱克。” “布莱克？”卢卡迟疑了一下，那不就是黑(black)吗？ “你是不是还有同事就叫马奇特（market）的？”卢卡调侃道，拿名字凑成完整的黑市这词来。 “下次再来，我就叫这个名字了。”布莱克一本正经的回答，似乎黑市员工的命名规则真的就是这样。 来到书房，他从兜里掏出卢卡白天送出去的那个信封，刚要开口，却被卢卡摆摆手制止了。 “你先坐一会，给我五分，不，十分钟的时间。”卢卡指着沙发说道。 布莱克点了点头，安静的坐在沙发里，从兜里掏出怀表，专注的盯着表盘。 卢卡坐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伸手拿起羽毛笔，沾满墨水。即使对面是黑市员工，他也只能先怠慢一下了。 塞尔瓦.菲斯刚才留下的信息，虽然卢卡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其中的重点，其重要性却不言而喻，不容有一点遗漏。 所以，他要在短期记忆消散之前，把自己看到过的所有事情，一点不落的全部记录下来。要知道，人们都说，梦里的事情，一旦醒过来，就会忘记大半，卢卡可不想担这种风险。 一时间，书房里只有卢卡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和布莱克手里怀表的“滴答”声。 当卢卡回忆完所有细节，写下最后一笔的同时，坐在沙发里的布莱克站起身来，指着怀表说道：“莱斯特领主，十分钟到了。” “时间刚好，你看我掐得多准？”卢卡把羽毛笔插回笔架上，心里暗暗得意：能不准吗？我可是在你那怀表上施放了一个时间同步术呢，我不写完，你那块表永远走不到十分钟。 高兴了没有几秒，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手也有些发抖，身上开始冒出冷汗来。 我哪儿学过什么时间同步术？卢卡看着书房里的摆设，心里一阵惶惑。难道自己仍然在塞尔瓦创造的虚构场景里？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疼。可这能说明问题吗？高级幻术魔法，可以轻易创造出各种虚假感觉，疼痛当然也属于感觉里的一种。 卢卡忽然灵光一闪，微微闭上眼睛，调动起精神星空里的一股力量。 星空西南方的星云骤然亮起绚丽的七彩光晕，那是连虚无者的意识碎片都曾经觊觎过的幻术之力。不过这次，卢卡没有用这力量施放任何法术，而是让幻术之力完全不加阻碍，没有章法的倾泻出来，灌满这整个书房。 三次呼吸之后，幻术之力的光晕在他的控制下，重新收拢回精神星空。这样的动作不会引发任何魔法效果，恰恰相反，在这种力量的冲击之下，所有魔法创造的虚幻感觉都会被完全驱散，呈现出事物原本的外形。 卢卡抬起头来，书房一如刚才，面前的布莱克也没有任何变化，连他外套上翘起的几根线头都和几秒钟之前一模一样。 “你竟然是真的！这书房也是真的！”卢卡送了一口气。 “我当然是真的，不信您看我的工作证。”布莱克掏出一枚铜制的标牌递了过来。 卢卡摆摆手表示不用看了，自己现在一点都不怀疑布莱克的身份。 “您没事吧？”布莱克看着满头虚汗的卢卡问道，拿不准这次的生意是否要推迟几天再谈。 “没事，关于我要买的东西，你带来报价了吗？”卢卡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现在还是没弄明白忽然冒出来的“时间同步术”是怎么回事，可现在谈黑市的生意要紧，魔法的事情，等天亮之后再去跟闭嘴讨论就是。 “带来了。”布莱克说着递给他一个信封。 卢卡拿在手里，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他白天投放到信箱里的那个嘛，不过封印已经被打开过了。 他抽出信纸，看见自己那行交易要求下面，有人用黑色墨水在空白处潦草的写着：“一千万银币一位，领主本人翻倍。” 现在，卢卡头上的汗比刚才更多了，他站起来，走到布莱克旁边，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小黑啊，你们是不是也太黑了？” 布莱克郑重的点头：“没错，我们就是黑市啊。” “这价格有商量吗？”卢卡还想最后再努力一次。 “没有，黑市从不议价。”布莱克答道。 “算了，那你走吧，我不买了，买不起！抱歉不送！”卢卡不耐烦的坐回椅子上。 “没关系，这是常事。”布莱克脸上没有一点生意谈崩导致的沮丧，“那就请您付一下估价费用吧。” “估价费用？怎么没有人跟我提过这个？”卢卡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个嘛，因为您是海盗领主，我们老板很重视你的生意，这次召集了所有七位估价师一同估价的，所以才会有这项费用。一般的小虾米买东西当然是不用交这个钱的。”布莱克解释道。 “那到底是多少？”卢卡感觉这价格绝对不会低。 “报价的十分之一，也就是一百万银币。”布莱克答道。 ------------ 第二七零章 黑底黑字 卢卡目不转睛的瞪着布莱克，好一会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这是明目张胆的抢劫！” 对方直视他的双眼，似乎一点都没感觉到目光里的威慑之意，仍然不慌不忙的答道：“看您说的，我们可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您的那些生意，才是真正的抢劫啊。” “别说这些没用的，想让我付这种没道理的钱，门都没有！”卢卡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要是你拒绝履行合同，那我们也只好采取反制措施了。”布莱克话里的意思很不客气，但脸上仍然挂着礼节性的微笑。 “等等！”卢卡没有忽略对方话里的细节，“我什么时候跟你们签过合同？” “这个嘛，”布莱克搓了搓手里那枚证明身份的标牌，“在所有黑市邮箱的底部，都写着两句话：交易特殊物品所需评估费用，由交易申请人承担。申请人一旦投递交易申请书，则视为同意此事。” 卢卡愣了一下，他白天真的没有仔细去看那个邮箱底部，印象里，那邮箱整个都黑乎乎的，没看上面写有见什么文字。可现在面前的布莱克言之凿凿，完全不像临时编出来的说辞。 “你说的这句话，不用是用黑色墨水写的吧？”卢卡问道。 “当然不是，”布莱克摇摇头，“是镌刻在邮箱上，再涂了黑漆的。您要是仔细摸上几遍，肯定能发现。” “谁没事会抱着邮箱摸来摸去的？！”卢卡愤怒的喊道。 布莱克耸了耸肩：“我就会啊，来您这里之前我还摸了一遍呢。” 自从来到落日群岛，卢卡感觉自己第一次在“二”这件事上被别人超越，他皱着眉头问道：“你刚才说要对我采取反制措施，你们具体打算怎么做？对我宣战吗？” 他觉得对方也就是口头上威胁一下而已，搞不出什么大动作来。想让他这个海盗领主乖乖就范，布罗恩帝国和六月联盟都没这种本事。 “看您说的，我们可是生意人哪，怎么能用这么野蛮的方法。”布莱克说道，“对您的反制措施，也就是通知所有和我们有生意往来的客户，不得再与您的海盗集团进行任何交易。” 乍一听，卢卡觉得这个举动不疼不痒的。仔细一想，他又追问了一句：“你们的客户规模有多大？” 布莱克低头想了想答道：“如果不算上帝国和联盟的话，按最近一个月的财报，大概覆盖群岛83%左右的商船，以及您手下54%的海盗船。” “别开玩笑了，这么多船怎么可能都听你们的命令？”卢卡根本不信。 “不是命令，我们是有契约精神的生意人嘛。这些也是合同里写好的，您要是跟我们做成了这次生意，合同里也会有这么一条的。”布莱克说道。 “别扯这些，你们怎么能让那些人按你们的合同行事？别跟我说也是不让人跟他们做生意！” 布莱克老老实实的回答：“没那么麻烦，我们只是不放贷款给商人而已。” “你们还充当银行？”卢卡吃惊的问道。 “银行是什么？”布莱克似乎真的没有听过这个名词。 “就是存钱放贷的地方。”卢卡随口一说，也不管自己解释的是不是准确。 布莱克刚才那句“不放贷”说起来轻描淡写，但却让人不得不重视，对于商人来说，如果资金通道被对方把握，那说不定还真的会停止和自己的所有合作。而现在塔塔岛的经济来源，超过一半都是这些商船上缴的保护费。 “其实您也不用担心啊，如果生意做成，这个估价费用是可以打折，甚至减免的。”布莱克大概也不想和这么大一个潜在客户彻底弄僵。 卢卡却并不同意：“那要付几千万，我不是更亏？” “如果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钱，您也可以分期，只要多付一些利息而已。”布莱克笑着说道。 “而已？别以为我不知道，利息才是大头好不？”卢卡不吃这套。 “那要不……”布莱克一副“一切替客户着想”的表情，“您手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估价之后以物相抵也是可以的。” “你不会是想多骗我一次估价费用吧？”卢卡明明又听到了“估价”两字。 “看您说的，什么叫‘骗’啊？”布莱克答道，“估价费用就是正常开支，该您出的，我们一个子都不会少收。” “行了，整个世界都要不存在了，所以，”卢卡说道，“你们别想让我晚节不保，被你们坑钱！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转让的值钱东西，要想采取措施就来吧，反正我是不会付钱的。” 他说得很硬气，如果口风松一点，保不齐对方会要什么东西，说不定沉默死神号他们都能开口。 “您不用说得这么决绝啊，我倒是帮您想到一样东西。”布莱克显然对卢卡做过一些调查，这次是有备而来。 “什么东西？”卢卡问道，反正听听应该是不收钱的。 “我前几天听说，您曾经给过哈肯船长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就是那种扔在脚下，就可以让人隐形好几个小时的玻璃块。您还记得吧？”布莱克问道。 卢卡点了点头，附魔玻璃块他并没有给过什么外人，只有哈肯三人去北枫歌岛时拿到过几块，没想到这胖子当成一件稀罕物，在酒馆里见人就吹，弄得整个塔塔岛都在传。 这东西他倒是不心疼，只要花点时间，要多少有多少。让卢卡担心的是，这上面附着的魔法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过强大，万一落到像马洛船长那样的杀手手里，就连自己的安全都要多加注意了。 “就是这类东西，我觉得价格应该不低，一块怎么也能卖上一百多万吧。”布莱克继续说道。 能卖这么多？卢卡心里吃惊，但把这句话却生生吞回了肚子里。这种讨价还价的时候，肯定要不动声色，才能争取到最大利益。而且，他是真的不打算让附着了隐形术的玻璃块流传出去。 “这个不行，不过，我还有另一种类似的东西，你看看能值多少钱吧。”卢卡想了想说道。[.] ------------ 第二七一章 商业秘密 “我还有另一种类似的东西，你看看能值多少钱吧。”卢卡说道。他不打算给布莱克附着了隐形术或者眩晕术之类太有威胁的魔法物品，他有另一些东西即使落到其他人手里，也无伤大雅。 “你还有类似的？”布莱克今晚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卢卡点了点头，从旁边柜子里找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不少还没有附魔过的玻璃块。 他想了想，回头对布莱克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下，几分钟就好。” 说完，卢卡拿着盒子走出书房，向前走了几步，就在原地对盒子里的玻璃施放了一个魔法。 他不想让布莱克看到自己的施法过程，倒不是怕对方能偷学，法术这东西，光凭看是学不会的。只是如果布莱克知道这种附魔玻璃块做起来这么容易，说不定会把价格压低好几倍。 卢卡在走廊里等了一会，转身回到书房，从盒子里拿起一块递给布莱克。 “这怎么用？”布莱克盯着手里平平无奇的玻璃问道。 “轻轻敲一下就可以激活。”卢卡说道，“你可以试试，这块算是样品，不收你钱。哦对了，轻一点就行，别敲碎了。” 布莱克在地上轻轻磕了一下，玻璃块里立刻发出一团柔和的白光。 “照明用的吗？”他疑惑的问道，“一盏灯可值不了什么钱。” “不，这是一个风浪指示器。你看它现在发出的是白光对吧？”卢卡说道，“那就说明现在这周围一百海里之内，风平浪静。要是某一侧的光线变黄，就说明那个方向上一百海里内，有两米左右的海浪。风越大浪越高，颜色就越偏红。” 布莱克握着那块玻璃块，他清楚在落日群岛，有这么一个风浪指示器，对海上的船只意味着什么。这东西即使价值比不上能让人隐形的玻璃块，也不会太低。 “不过我得说明啊，这效果不是永久的。一旦激活，只能持续三个月，到期就变成普通玻璃了。”卢卡在书桌后面坐下，“我这人做生意一向诚信。” “三个月也够用了，您这里能提供多少？”布莱克问道。 “不多，你先说这个能值多少钱？”卢卡问道。 “这个，我得回去请专业人员进行估价，现在没法给您具体数额。”布莱克谨慎的答道。 “说个大概的数总可以吧？”卢卡追问，“要是太便宜，我这里的存货抵不上那上千万的银币，你也不用跑这一趟了。” 布莱克又仔细看了看手里亮着白光的玻璃块，犹豫了一下答道：“每块不会低于五十万银币。” “哎呀，比我预计的还是少了很多啊。”卢卡面露难色，心里却是乐成了一朵花。 他刚才连一级的危险感知都没用到，只是施放了一个几乎没有消耗的感知天气而已，这种魔法连级别都没有，非要说个数字，勉强能算是零级。对于卢卡来说，这种东西成本近似与零。 “只要您同意出手，就算您申请的那桩生意做不成，但凭这东西的交易，我也可以尽量给您争取免掉估价费用。”布莱克现在真是不像放弃和卢卡的交易，这个海盗领主手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奇怪的东西，如果能长期合作，他能拿到的提成绝对不是小数。 “估价需要多久？”卢卡现在对效率非常看重，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挥霍了。 布莱克答道：“最晚明天凌晨，我一定能给你确切价格。” 虽然知道黑市效率肯定不低，这个时间还是让卢卡有些吃惊。 “你们是不是在我这岛上有个办事处啊？或者说，你们的总部就在这里？”他问道。 “您说笑了，总部哪可能在这里啊？”布莱克又露出了标准的礼节性微笑。 “那你怎么能一天就得到价格的？”卢卡更惊讶了，要知道，就算是通过落日快递送信，也至少要好几天的时间。 “这个嘛，属于商业秘密。”布莱克说道。 “好吧，那我就不追问了。”卢卡说着打了个哈欠。 布莱克很识相的起身告辞，带着作为样品的那块玻璃离开驻地。 卢卡实际上却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困，他一个人在书房整理了一下思路，觉得自己需要尽快确认几件事。 首先是塞尔瓦.菲斯留下的线索，那个法阵的图形他已经完完整整的画在了纸上，说不定闭嘴能从中看出些端倪。还有自己莫名其妙学会的“时间同步术”，这法术在他脑子里出现得毫无征兆，以前他连这个名称都没有听说过。 不过卢卡看了看表，想到那只鹦鹉严重的起床气，决定还是先去别处逛一圈，等到早饭时间再去把闭嘴弄醒。 他掏出怀表看了一下，上面的指针显示，现在是四点三十六分。 卢卡穿上外衣，从大门走出了领主驻地，来到码头时，东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 他走上空无一人的沉默死神号，来到最下面一层甲板，塞尔瓦.菲斯曾经给他展示过的那个地方。 这次他没有点灯，而是在左手上施放了一个光亮术，走到舱室正中。 即使有魔法光源的照耀，地板上的材质依然很难看清，更何况为了好看，丹尼尔还在地面上弄出来不少花纹。 卢卡蹲下，用右手摸索了一番。 手里的确呈现出不同的质感，一块四十厘米见方的地板应该就是他见过的那块石板。这一块和周围的木地板完全水平，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很难看出区别。 摸了半天，除了知道那是石头做的，卢卡没有得出任何其他结论。这块石板上，既没有魔法力量，也没有神力的残留，怎么摸都没有任何异常。 卢卡试探着用魔力流触碰那块石头，魔力流毫无阻碍的通过，就像通过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一样。 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卢卡坐在地上，冲着那块石头发呆。 “什么人？你在干什么？”随着这两句疑问，摇曳的提灯光线从船舱门口传来。 ------------ 第二七二章 舱底石 卢卡抬起头，看见丹尼尔那颗长着蓬乱金发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 他手里拎着提灯，上半身倒是正常的，只是从腰部以下就变成烟雾一样的虚影。 怪不得没听见脚步声，卢卡想道。 “船长是你啊！这大半夜的，你跑到船上来干什么？”丹尼尔停在他面前说道。 “是我。”他答道，“你这个样子到处晃，说不定会吓死几个人的！” “哦，”丹尼尔全身都变化成实体，“这样比走路快一点。” “你来干什么？”卢卡反问道。 “我在岸上睡不踏实，唉，其实自打我死了以后，就没睡踏实过，从来也没觉得困，你说这是不是幽灵病啊船长？”丹尼尔把提灯放下，也坐在地上。 “你都幽灵了，还能有什么病？”卢卡无奈的说道。 “也是，你也知道，这船上只要有风吹草动的，我就能立刻知道。十来分钟之前，我正失眠呢，忽然感觉有人上了船，还跑到这最底一层船舱来！我就想着，咱们船上可没有留人，万一进了贼可怎么办？所以就赶紧跑，哦不，飘了过来。”丹尼尔说道。 “进不了贼的，这船上也有我的防御法阵。”卢卡说道。 “我这不就是担心吗？不过船长，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丹尼尔问道。 “说来话长，正好有件事我要问你，”卢卡说着，向面前的地面一指，“这里的地板上，为什么有一块石头？” “这个呀，你真问对人了。”丹尼尔笑了起来，满脸金黄色的胡须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晃着脑袋说道： “这个东西，叫做‘舱底石’。” “你知道的，这船是我原来那个国家舰队的旗舰，也是首都。不过，我们这个国家可并不是一开始就完全生活在海上的。我的那个祖先，罗塞尔.摩根，就是绘制出落日群岛海图的那位，他在位的后期，这个国家才渐渐变成一个海上王国的。” “可是刚到海上的时候，总是会有人想家啊。大家就会从原来的家里搬一块石头过来，镶嵌在船最底层的甲板上，就算我的祖先越来越少返回陆地，这块石头也能提醒我们是从哪里来的。” “再后来，时间越来越长，我们在岸上的家早就残破不堪，到最后，连一间完整的房屋也没有了，就连原来岛屿的位置，也渐渐忘记。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再也不返回陆地，只是每一年举行一次国庆盛典，同时约定下一年庆典的地点。” “可这些石块，却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在海上，船是经常会换的，但每换一次船，我们就会把原来的石块卸下来，装到新船上。” “几百年间，我们的船队一直在不断扩大，可传下来的石头就这么多，所以，大家只能把一大块石板切开用，再有新船进来，就再切。到我那个时候，大部分船上的舱底石都只剩下手指头大小了。” “你现在摸着的这一块，却没有被切过。因为这艘船就是船歌王国的首都，都城是不能被分割的。” 卢卡点了点头：“是这样啊。” 他心头的疑惑并没有解开。虽然听了个挺有意思的传说，可丹尼尔说的这些，和塞尔瓦想要告诉他的事情，听上去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 “船长，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呢。”丹尼尔的好奇心也小。 卢卡正打算说，转念一想却停了口，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 “都到早上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叫大家起来一起说，也省的我回去还要再说一遍。”说着，他站起来向外走去。 十几分钟后，还没进驻地大门，老远就听见奥莉的声音：“卢卡不见了，你竟然说不知道？！” 卢卡推开门，看见奥莉正抓着驻地负责看守大门的仆从，不依不饶的说道：“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工作，不就是负责看着这驻地里人来人往的吗？你是不是昨晚偷懒？” 那个仆从委屈的答道：“不是啊，昨天领主大人说，黑市的联络者可能会来，让我们不用看着，回去好好睡觉，免得影响交易啊！” “黑市的人来没来不知道，领主本人却丢了！别是被卖到黑市去了吧？”格雷在旁边火上浇油。 卢卡紧走几步，到他身边说道：“再乱说我把你卖到黑市去！有人会去找我，可没人会找你。” 奥莉回过头看见卢卡，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开了仆从的衣服。 “叫大家起来，到书房去集合。昨晚真是发生了不少，需要好好跟大家说说。”卢卡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引得格雷在旁边不停的挤眉弄眼外加咳嗽。 “你嗓子有毛病？”丹尼尔皱着眉头，像赶蚊子一样摆了摆手，“那你离远点，别传染给我们。” “你一个死人怕什么传染啊……”格雷嘟囔着去叫其他人起床。 没多久，所有人在书房聚齐，卢卡把晚上发生的所有事说了一遍，包括丹尼尔对舱底石的解释也完整转述。 说完以后，所有人都没有出声，似乎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么多信息，就连西娅都没有发出任何讥讽。 卢卡没去打扰其他人思考，而是低声对闭嘴问道：“你对那个‘时间同步术’有印象吗？” 闭嘴歪着头想了一下说道：“的确有这么个法术。” 卢卡按住它的身体急切的说道：“哪本书里有记载？让我看看！” 闭嘴并不是不能直接转述，只是对于卢卡来说，写在纸面上的记录总是让他印象更加深刻，而且关于魔法的描述用鹦鹉的刺耳语音发出来，常常吵得让人头疼。 无奈之下，闭嘴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回魔法书，这让第一次目睹这个场面的莫雷斯等人更加说不出话来。 卢卡翻开这本封面上写着《魔法咒语大全》的书，按照读音索引，找到写着时间同步术的那一页。 闭嘴不耐烦的问道：“找到没有，赶紧的！” 它的嘴是在封面的位置，现在被压在桌子上，声音有点发闷。 ------------ 第二七三章 利剑与长矛 卢卡轻声念道：“时间同步术，预言系四级魔法，将两个进程的时间完全同步，让它们必然一起完成。” “看完了没有？”书形态的闭嘴不耐烦的喊道，习惯了当鹦鹉，现在它这么书页翻开摆在大家面前，总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等等，这里还有一排小字。” 卢卡凑近书页读出那行字：“发明者：大魔导师塞尔瓦.菲斯，据传他经常把这个法术作为礼物教给其他法师。” 他前后翻了几页，确认关于时间同步术这个魔法，只有这么短短几行记载。 这倒省事，都不用自己去记忆法阵和手势，塞尔瓦菲斯精神拜访一下，自己就能学会一个看起来挺有用的法术。想到这里，卢卡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闭嘴的忍耐终于到了尽头，它的书脊从桌上弹起，在空中转了一圈，等到身体正过来时，已经重新变成了鹦鹉的样子。 “别光想着这个法术了，你和大魔导师有过精神交流，能顺手学会点东西也不算什么奇闻。不过别的事情呢？你想通了吗？”闭嘴问道。 卢卡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直在想，完全没有头绪。你们呢，有想法吗？” 大家纷纷摇头，就连菲尔也一筹莫展。 克里特走到书桌旁说道：“你说到的这些线索，大多数是和魔法力量有关，海洋世界的原住民能够提供的帮助，应该很有限。” “有些道理。”卢卡说着，把目光又转向闭嘴。 “你瞅啥？”闭嘴被看得羽毛都炸起来了。 卢卡一句“瞅你咋地？”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在发出第一个音的时候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嘴唇，改口说道：“只有你和我是魔法世界来的啊，你有什么想法？” “嗯，你诚心请教我的话，就指点你一下吧。”闭嘴用爪子理着蓬乱的羽毛说道，“你记下来的那个法阵，也许是关键。” “这还用你说？”卢卡叹了口气，“我早就试过好几次了，魔力流根本没有办法按照塞尔瓦那样在这个图案里运转起来啊！” “那也许是你级别不够，要么就是方法不对，要么就是长得太丑。”闭嘴说得异常肯定，特别是最后四个字。 “那就慢慢再想吧，反正还有三个月。”卢卡倒是挺想得开，毕竟，现在他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黑市那边回复的价格可以接受，那他现在必须着手准备去剑矛岛的事情。这事要是出现纰漏，一上岛就被布罗恩帝国的人看出来，那他可就前功尽弃了。 他打开剑矛岛的地形说明，仔细看了一遍。还好凯特心细，提前几个月从落日快递定购了这些资料，否则现在科维已经变节，再从落日快递购买资料的话，卢卡还真不敢确定真假。 资料上显示，剑矛岛是一个狭长的岛屿，西侧平滑的台地如利刃般探入大海，闪泉城覆盖了岛屿上这整个“剑”的范围。 岛屿东侧，则有一座圆柱型山峰拔地而起，高度比塔塔岛上的灯塔还要高上三四倍，这就是“矛”的部分。在圆柱的顶端，一座拥有高耸尖顶的建筑巍然耸立，正好形成长矛的尖端，就是著名的风暴神殿，也是卢卡的目的地。 “你们有谁去过剑矛岛吗？”卢卡问道。 其他人都在摇头，只有菲尔小声答道：“我去过。” “太好了！”卢卡大喜过望，菲尔的记忆力和克里特不相上下，他去过那里的话，描述肯定比这份语焉不详的资料更加可靠。 菲尔继续小声说道：“不到三岁的时候去过。我当年被拐去的时候，是先被送到剑矛岛的实验室总部的。” “唔，三岁，被拐走，等等！”卢卡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不就是说，对剑矛岛，你根本没什么记忆吗？” 菲尔点头：“你只是问谁去过啊。” 卢卡看了他半天，做出一个决定：“还是得靠我自己，今天先散了吧。” 说完他把桌上的资料一一卷好，放进随身的一个皮质圆筒里。这种圆筒很多船长都带着一个，不过人家是一般是用来装望远镜的，而卢卡更喜欢直接从克里特手里抢望远镜来用。 “你为什么不把船隐形，让大家偷偷摸进去啊？”奥莉还没走出门，忽然转身问道，她虽然不像姐姐凯特那样思维活跃，可她对卢卡的了解比谁都多。到现在为止，卢卡竟然没有提过一次用魔法突围，这让奥莉有些奇怪。 “因为这个。”卢卡站起来，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一块碎。 这就是他就任海盗领主当天，屠夫哈肯送来的那块战利品。这块石头来自史前遗迹，可以让一切幻术在它周围无所遁形。 “岛上有这个？”奥莉有些明白了。 卢卡摇摇头：“不是岛上。这几个月的报告说，布罗恩帝国收集了很多这种石头，布置在剑矛岛周围的海底，应该就是防着我们的。” 这倒不难想像，他的这些魔法效果，在三主神面前可不是什么秘密，只要风暴之主给个神谕，帝国那边自然会做出这个选择。 这些石头又不难找，只要清理一下那个废墟，弄出几千块来也不在话下，围绕剑矛岛每隔十来米，在海底固定一块，任何用魔法伪装过的船只想要通过，都会被立刻看穿。 “这样啊，那看来还是要等黑市的答复了。”奥莉叹了口气说。 黑市的布莱克说话算数，第二天凌晨，就又带来了消息。 卢卡一夜没睡踏实，到了后半夜才刚刚合眼，就又被惊醒。 “我说小黑啊，”他打了个哈欠，再次把人引到书房，“你们黑我能理解，可一定要在天黑的时候来吗？” “您不是催得急吗？”布莱克答道，“一拿到估价，我就立刻给您送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那个，领主大人，我不叫小黑。” “好的小黑，”卢卡坐在椅子上揉了几下额角，“把价格拿过来给我看看。” “我不叫……算了。”布莱克放弃了纠正称呼，反正布莱克也不是真名，小黑就小黑吧。 他从兜里拿出一卷羊皮纸，递给卢卡。[.] ------------ 第二七四章 所谓“优惠”（月票加更） 在打开这个纸卷之前，卢卡深吸了一口气。 黑市的黑他已经见识过了，这次就算对方要他把整个塔塔岛抵押进去，他都不会太吃惊，大不了无视呗，反正海洋世界都要炸了，他们还能继续强买强卖不成？ 不过上面写的数字却并不离谱，不仅如此，还比他之前预想的要高出一些。 “每块六十万银币？”他语调平缓，尽量不表现出自己的满意。 布莱克答道：“是的，这个价格已经是最高价了。” “这样的话，数量可需要不少呢。”卢卡用手指敲着自己的额角，显得有些难办。 “我也知道这东西不好弄到，所以您先别急，我这里还有一份提议。”布莱克又摸出一个纸卷，“如果是单独卖的话，这种风浪指示器只能给出这个价格。不过要是您还想进行上次申请的交易，我们是可以给出一个优惠价格的。” 卢卡接过这张羊皮纸，打开看了过去。 “如果用这个来抵临时身份的花费，每人折合十五块风浪指示器，人数超过十人，还可以优惠？”这报价他其实已经很满意了，只是脸上仍然没有露出来。 “是的，不知道您有多少人需要临时身份？”布莱克问道。 “等等，必须明确一下，我需要的是前往剑矛岛的黑市运货船上雇员的身份，而且必须让我能登上剑矛岛。”卢卡不想放过每一个细节，跟黑市做交易，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会被坑。 “当然，当然。正式合同上一定会这么写的。”布莱克答道。 “还有，一个月内我就要登上剑矛岛，你们能做到吗？”卢卡追加了一句。 “这也是会在合同里写明的。”布莱克点头，“那么，您那边到底有多少人呢？” 卢卡算了一下，沉默死神号上常驻的六个人，加上塔塔岛的四人，还有商队的队长莱昂，以及临时跑过来凑数的海洋骑士莫雷斯，一共是十二个人。 他把这个数字告诉布莱克，对方立刻给出了价格：“包括您本人在内，只要付一百九十个风浪指示器就可以了。” 卢卡盯着布莱克的眼睛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识数？” “看您说的，”布莱克仍然笑眯眯的，“您可是海盗领主啊，怎么可能不会算数？” “你说超过十人优惠，那应该是一百八十个，你们黑市的‘优惠’，都是往自己那边优的吗？”卢卡问道。 “这个啊，上次我不是说过了吗，您的身份特殊，要收双倍价格，总价应该是一百九十五个，现在已经给您优惠五个了啊。”布莱克答道。 卢卡叹了口气：“好吧，就一百九十个，合同什么时候签？” 他当然没有这么大方，不过对他来说，二十个还是二百个完全没有区别的，用零级魔法给玻璃块附魔这件事，一筐玻璃也只是伸一下手而已。之所以这么讨价还价，只是觉得万一这世界最终没有炸掉，他说不定还会跟黑市有别的交易，他可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的钱可以随便坑走。 “现在就可以签合同。”布莱克又抽出两个纸卷，走到卢卡桌前摊开，上面已经写好了双方的交易信息，只有人数和具体价格仍然空缺，同样的合同一式两份。 “借您的笔和墨水一用。”布莱克见卢卡看完合同，指了指笔架上的羽毛笔。 很快，他在合同上填好人数和价格，还特意注明包括领主本人，撒上石灰粉末吸干墨迹，在空气中抖去残留，递给卢卡。 确认一切无误，卢卡在两张合同上都签上自己的名字。布莱克却没有签名，而是拿出昨天给卢卡看过的那个身份铭牌，用背面的图案沾上墨汁，按在合同纸的另一侧。 “这就可以了。三天后，我们的船会来塔塔岛接您，请您准备好风浪指示器，到时候上船交货就好。”布莱克收起其中一份合同。 卢卡送他出门时，忽然问道：“你就不怕我用普通玻璃充数吗？这种一次性的工具，你们又不能一一检验。” “这个请您放心，如果有人不履行合同，我们一定会有应对办法。”布莱克仍然是一脸礼节性的微笑。 三天后，找到卢卡的却不是布莱克，而是哈肯那个胖子。 “你再说一遍？”卢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身边最为器重的海盗之一，竟然会帮着黑市干活。 “领主，您别生气啊！”哈肯赶紧解释，“我前一阵不是缺钱吗？找黑市借了一些，他们说只要我把您运到裂石港，就给我减去一半利息啊。” “那他们要是让你投靠帝国呢？”卢卡有点后怕，万一有人想要对自己不利，岂不是身边每个人都可能变成敌人？ “那怎么可能，黑市的每一份合同上都写得清楚，不会让客户做有违自己身份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背叛您，还有咱们塔塔岛的！”哈肯拍着胸脯保证。 “你又不识字。”闭嘴在卢卡肩头说道。 “您这鹦鹉真会说实话，我虽然不识字，可合同我找元老会看过，他们念给我听，确定没问题我才按下手印的。”哈肯满头大汗的说道。 卢卡盯着他看了一会，暗地里还施放了一个精神系的谎言侦测，才放下心来，带着大家走上胖子的胖子号。他对精神系研究不多，这个一级法术是这一系里，唯一一个他能够沉默施法的。 这一次所有伪装工作都由黑市承担，他们十二个人连衣服都没有另外准备，用来变幻外形的欧泊石戒指也暂时休息。反正任何幻术系魔法，在通过剑矛岛周围那圈石头的时候，都会被驱散掉，卢卡也就不必多次一举了。 胖子号说是去裂石港，可刚走了一半，在距离六月联盟和布罗恩帝国的领海都有很远距离的海面上，忽然被一艘船拦下。 “是黑市的船诶！”哈肯举着望远镜说道。 卢卡点了点头，他很认同黑市的做法，让哈肯去裂石港，然后中途把他们接走，伪装的身份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 第二七五章 矛之门 黑市派来接人的，是一艘和游隼号差不多大的单桅快速船，上面还备齐了十二个人所需要的伪装。 和布莱克那身满是补丁的麻布外套不同，这里的黑市工作制服，是一水的黑色棉布制成，设计的简单利落，每一套还附带一个面罩，就像这船上的所有工作人员一样。 让卢卡最为惊叹的是，所有人的衣服竟然都很合身，就像有人专门来测量过一样。 “你看看人家，这才像做生意的样子！再看看你，销赃都找不对门路！”闭嘴身上也被缠了一圈鲜艳的红色丝带，打扮成某种昂贵的宠物。 不过没过多久，当它看见一个金光闪闪的笼子时，就全忘了自己刚才的称赞，破口大骂起来：“黑心的商人！凭什么要把我关进笼子里去！” “省省吧，反正就上岸那一会需要你装个样子，到时候你别乱说话就行！”卢卡说道，“实在忍不住，就一直说‘恭喜发财’这句吧。” “你当我是跟你一样的白痴吗？”闭嘴很不满，可它也清楚，如果不这么干，它就只能自己飞到岛上去了。 半个月后，在距离剑矛岛三百海里的地方，卢卡他们遇到另一艘船。这一次，是预料之中的送货船。这种体形臃肿的货船速度不快，如果一开始就用它，一个月的时间肯定无法赶到岛上。 “请把你们的随身物品留在那艘船上。”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高个男人站在货船和单桅船连接的木板后面说道。 卢卡握紧紫晶法杖，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这个合同里可没说过。” 这法杖可不是当初碎成三块的时候，现在和他的精神星空融为一体，想要离身真的和要他的命差不太多，一点都不夸张。 奥莉拿着巨剑，丹尼尔握着权杖也跟着摇头。 对方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吧，不过不能像现在这样拿在手里。” 他带着卢卡来到货舱，找出几个大小合适的长条形盒子说道：“上岛的时候，请你们把武器和其他东西装到这里，和其他搬运人员一样，把盒子捧到胸前。” 说完，他又找出几个标牌贴在盒子上，每个上面都写着一串数字。 卢卡检查了一遍那些盒子，的确只是用来装货物的容器，没有任何神力的痕迹，这才勉强同意。 “剑矛岛的码头，有两个出口，剑之门通向闪泉城，矛之门通往风暴神殿。不知道你们打算走哪个门？”那人又问道。 “矛之门。”卢卡这次是去风暴神殿偷沉默之匣的，原本也没打算跟布罗恩帝国有什么瓜葛。 “好的，那等到这船入港，你们就跟在我身后好了。”那人说道。 “这个没问题。”卢卡又追问道，“那么出了矛之门后，我们在哪里分开比较好？我是说，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从你们的队伍里离开，而不被注意？” 对方面露难色：“这个有些困难啊，从矛之门到风暴神殿只有一条没有任何遮挡的路，在这条路上做任何动作，风暴神殿上面的岗哨都会看得一清二楚。” “那总不能让我们一上岛就被抓吧，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卢卡清楚，合同里并没这么写过，不过要是在黑市购买的服务质量如此差劲，黑市的声誉肯定会有不小损失。 他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你们跟着真正的搬运人员一起，等把东西送到风暴神殿的库房里，就有机会脱身了。” 这简直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来，卢卡本来就是要去风暴神殿的仓库，按照他得到的信息，普通货物的仓库和贵重物品保险库相距不远，都在神殿的最下面一层。 “那就这么说定了，”卢卡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到时候我就跟着，呃，这位船长您怎么称呼？” “我叫马奇特。”对方把假名字说得跟真的一样。 货船的速度很慢，三百海里足足开了两天多，到第三天早晨，剑矛岛的剪影映衬着初升的朝阳，终于出现在东北方的海面上。 卢卡早已换好黑市的制服，船上一切正常，除了在通过那圈遗迹里移过来的碎石圈时，闭嘴短暂的被变回了一本书的外形。 鹦鹉变成书这种难得一见的场景，船上的黑市工作者似乎没有看见一样，马奇特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这让不久之后变回鹦鹉，期待着众人惊叹的闭嘴感觉非常失望。 又过了半天，中午时分，货船在剑矛岛唯一的商用码头靠岸。这个码头在岛的西侧，而布罗恩帝国的军用码头是在东侧，两者从不混用。 卢卡拿起装着法杖的木头盒子，奥莉和丹尼尔也各自把自己的武器装好，其他人则是顺便带上一盒黑市的货物，只有克里特提着鹦鹉笼子。 “到地方之前，千万不要乱说话。”马奇特嘱咐道，既像说给闭嘴听，又像是跟卢卡说的。 卢卡带着另外十一个同伴，混在几十个黑市员工中间，走下了船。 黑市果然本事不小，他们在码头上没有受到任何盘诘，就顺利的走出了矛之门。剑之门和矛之门很好分辨，就是在通向两侧的大门上各自插着长矛和长剑而已。 这布罗恩帝国也够偷懒的，卢卡一边走一边想道。 等到出了大门，沿着楼梯向上走了四五层楼高，他终于明白马奇特所说的“没有遮挡”是什么意思了，通向矛尖上风暴神殿的路并不长，宽度也只有四五米，全部由花岗岩铺成。 在这条路的两边，什么都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路两侧如同刀砍斧斫一般，直上直下，距离海面足有十几米高，就是刚才卢卡他们爬上楼梯的高度。 路两侧的下方，是遍布乱石的海岸，从侧面看下去，浪花拍打在狰狞的礁石上，碎成无数白色的粉末。如果一个失足，大概人也是会碎得跟浪花一样。 即使不恐高，卢卡双腿也有点发软，他尽量在路的最中间，大气不敢出的走完了这不到五百米的路。[.] ------------ 第二七六章 入笼 好不容易走完这条路，卢卡看着眼前的台阶，又冒出一头冷汗。 他现在已经来到岛上“矛”的部分，那座高耸入云的圆柱形山峰就在面前。 整个山峰都是黑色的岩石构成，在光滑的弧形石壁上，一排宽不过两米的台阶盘旋而上。陡峭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台阶一侧贴着石壁，另一侧却没有任何遮挡，连个安全绳都没有！ 卢卡有一种把法杖从盒子里拿出来的冲动，如果法杖在手，他有一百种办法，毫不费力的爬上面前的石壁。 马奇特也没有走上台阶，而是在石壁前的空地上停了下来，在石壁上一处颜色稍浅的地方敲了两下。 “大家后退一点！”他说着也立刻闪身回到队伍里。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上方落下，长度大约有三四米，如果马奇特后退稍慢，眼看就会被这东西砸成肉饼。 在距离地面不到半米的地方，那东西陡然停住，上方连接的金属锁链绷得笔直，发出“铮”的一声鸣响。 卢卡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巨大的金属笼子，底部铺着木板，周围围绕着一圈铁栏杆。 “走吧。”马奇特说着，率先拉开门走了上去。 卢卡他们跟在他身后，又有七个黑市员工进入金属笼之后，马奇特伸手拦住后面的人说道：“最多二十人，剩下的等下一趟。” 说完，他又在石壁上敲了一下。 笼子上的铁链收起，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刺耳声响，装着二十人的铁笼缓缓上升，有惊无险的把他们送到山顶。 等待剩下的黑市员工时，卢卡略微活动了一下紧张的腿部肌肉。前方建筑物的大门里走出一个穿着灰色罩衫的中年人，看服饰应该是风暴神殿的低级祭司。他和马奇特打过招呼，一一核对每个人手里盒子上的标签数字。 黑市做事果然滴水不漏，那个祭司没有看出任何问题，就连菲尔和西娅这样明显没有长足的身高，和半巨人林德那种长得太足的身高，都没让他发出任何疑问，还微笑着对每个人点头致意。 铁笼子运行了五趟，才把所有人送到风暴神殿门前。 那祭司问道：“这就是所有货物了吗？” 马奇特点头：“还是送到库房？” “是的，请跟我来。”祭司答道。 他带着马奇特和卢卡等人走进大门，从建筑左侧的楼梯向下，进入风暴神殿的地下室，也就是仓库区域。 莫雷斯跟在卢卡身后，用胳膊碰了碰他，冲着通道右侧的一扇石门点了下头。 “那里就是保险库？”卢卡低声问道。 “是的。”莫雷斯虽然没有来过这里，可风暴神殿保险库的制式和海洋骑士圣殿如出一辙，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马奇特在前面忽然回头说道：“后面跟紧！” 现在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去抢保险库，卢卡也只能加快了脚步。 那祭司走到走廊尽头停了下来，指着旁边的几扇门说道：“请各位按照携带货物的编号尾数，把货物运送到这几间仓库里去。我先回入口等着各位，午饭时间虽然已过，我们还是预备了一些茶点的，务必请吃过再走。” 最后一句话是冲着马奇特说的，要不要吃东西显然是由他决定。 马奇特点头说道：“那就谢谢了，不过这种事我们不强求员工参加，不想吃的人可以先回船上去。” 这回答让卢卡很满意，如果全体去吃，那免不了清点人数排列座位，自己想要脱身就没那么容易。如果全都不去，这不到一百个人很快就要离开，少了他们十二个也很容易被看出来。 有人去吃，有人回船上，这样就给了卢卡潜入保险库创造了可乘之机。 “当然可以，那就请各位小心搬运货物吧，一定要在库房放置妥当。”那个祭司面带微笑的答道。 卢卡看了看自己盒子上的编号，尾号是零，零和一这两个尾号正对应着左手第一间。他回头扫了一眼，旁边奥莉的盒子上面是一，其他人也都是这两个数字，看来马奇特早就计划好了。 卢卡刚要推门，那个祭司又大声说道：“各位，进入库房之后请随手关门，安放好货物之后再开门出来，这些库房里有不少东西很怕风。” “放心。”马奇特说道。 “那我就去给各位准备点心了。”祭司说完，转身走上了楼梯。 正合我意，卢卡想道。如果大敞着门，他还真不太好隐藏行踪。 十二个人全都进入库房之后，最后面的丹尼尔立刻关上门。 卢卡四处查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任何问题，一把拽下脸上的黑布说道：“过会我施放隐形术，咱们先在这里待一会，等到人都走了，再去看那个保险库。” “要不要把衣服换回来？”西娅问道，这种棉布制服虽然并不粗糙，但银龙对这种过于朴素的服饰一向没什么好感。 “不行，我的隐形术对你无效，别人能换你也不能换。万一有人发现，你还可以说是没找到吃饭的地方。”卢卡又把面罩重新围在脸上。 “好吧，可惜没法跟他们一起去吃了，听说帝国有不少风味小吃呢。”诺拉有些遗憾的说。 “办正事要紧。”凯特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半个小时，门外的声音渐渐平息，黑市员工应该已经离开，凯特回头问道：“要等到晚上吗？” 卢卡摇了摇头，从盒子里拿出法杖，给大家施放好隐形术，除了西娅之外，其他人都变得不可见。 他走到门口，也把耳朵贴上去，确认外面没有声音，把手伸向门把手，扭了一下。 门把手纹丝不动。 “锁上了？”奥莉看着发出嗒嗒声响，却无法转动的把手问道。 “好像是啊。”卢卡开始紧张起来。 “我来试试！” 西娅冲过来，从头发上拔下发卡，鼓捣了足有十分钟，满脸沮丧的说道：“我头一次碰到打不开的锁！” “你闪开！”卢卡说着，也顾不上隐形术会失效，举起紫晶法杖，施法出一个高级开锁术。 ------------ 第二七七章 钱货两清 开锁术有好几个级别，卢卡没有时间去研究这把锁复杂度究竟如何，既然西娅都没能打开，他干脆直接扔过去一个自己能用出的最高级开锁术。 这魔法在很多人看起来，最多只是一个“生活小窍门”而已，远远没有其他法术那么声势浩大，但是卢卡自己清楚，作为预言系的四级法术，它蕴含的魔法力量绝对不小。在这个法术面前，即使这把锁是附过魔的，也应该立刻打开。 可卢卡的魔力流刚一接触到锁头表面，就感觉自己撞上了一股并不陌生的力量：风暴之主的神力。 要说这神力他碰到过好几次了，最开始是救出诺拉的那艘船上，再后来在帝国实验室塞西尔也召唤过一次，还有好几次在海上和科维的庭院里。 不过，以前那些接触，这力量都是高悬在天空上，把自己的影响用狂风和雷鸣灌注到空气中。对卢卡来说，只能算是远观。 这一次，他的魔力流却实实在在的碰触到了这种神力。 在卢卡的印象里，这种神力一直是张狂而粗暴的，永远以一种绝对力量的形态出现在天空中。 但这把锁上的风暴神力却不尽相同，它把自己限定在锁头表面不到三十厘米的直径范围，即使西娅刚才那么折腾，也没有施放出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只是安安静静的把伸进锁孔的发卡弹开。 卢卡的魔力流接触到神力的一瞬间，情况却有了变化。雷暴之声顺着他凝聚起的魔力，一点不落的传了过来，让他的大脑一阵轰鸣。 如果不是手里的紫晶法杖稳住他到处乱窜的魔力流，这魔法力量和神力的交汇，说不定会在这个库房里引发一阵爆炸。 卢卡及时收回魔力流，调整了好一会，才把自己的呼吸和精神星空里到处涌动的魔力稳定下来。 “我们是不是被关在这里了？”西娅问道。 “也许这本来就是仓库，怕丢东西所以会被锁上？”诺拉还抱有一线希望，“要不我们叫一下门看看？” 卢卡没有她这么乐观，不过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在门板上敲了两下，叫道：“有人在外面吗？” 回应他的，只有空旷库房里的回声。 “大不了把门拆了！”丹尼尔举起法杖，把卢卡挤到一边。 在权杖的前端碰到门板的一瞬间，锁头上的神力改变了形态，从凝聚成一团的球型，变作覆盖在整扇门上的薄膜，毫不费力的把权杖弹开五六米远，当然，权杖上还连着丹尼尔。 尘埃落尽，丹尼尔揉着胳膊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其他人不像卢卡一样能够看到神力，可这声势也足够说明困住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卢卡正要说话，却发现风暴神力再次变化，从一扇门的范围覆盖到了整个房间，把他们完全包裹在内。 木门被缓缓推开，就好像它从来没有上过锁一般。 刚才那个身穿灰色罩衫的祭司走了进来，随着他的脚步，神力构成的牢笼以卢卡为中心渐渐缩小。 还好我们没有换掉衣服，卢卡这么想着，向前走了一步。 “祭司大人，你们这门是不是有些问题啊？”他用黑市员工惯用的语调问道，似乎自己只是一个无辜被困在这里的搬运工。 祭司眯起眼睛，看着他。 卢卡当然知道自己说服力不足，面罩根本来不及带上，手里还握着本应该放在盒子里的紫晶法杖，丹尼尔的权杖也金光闪闪的博人眼球。 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祭司比较笨了。卢卡想道，他这判断也不算完全离谱，对方年纪已经不轻，却仍然穿着最低级祭司的服饰，刚才核对身份的时候又是极好糊弄，显然不应该是什么脑子灵活的重要人物。 对方却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走到卢卡面前，隔着神力构成的牢笼，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轻轻点头：“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啊，那些画像真是太离谱了。” “什么画像？”卢卡问道。 “就是通缉令上那些啊。”对方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一拍脑门，“哎呀，你看我这记性，竟然忘了自我介绍。” 他后退一步，换上一副郑重的语气说道：“莱斯特船长，初次见面。本人名叫伊安.霍尔，现任风暴神殿大祭司，同时也是布罗恩帝国首相。” 卢卡愣住了，他并没有见过霍尔本人，在精英舰队的时候，这家伙一直没有出现，完美的错过了他的所有表演。 “喂！你不是见过这家伙吗？怎么刚才没认出来？”闭嘴飞到菲尔头顶，用爪子把他的头发抓得乱糟糟的。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啊！我哪能记得这么清楚？再说，那个时候他才三十多岁，我怎么可能立刻认出来啊？”菲尔辩解道。 “可他现在看着也不老啊！”西娅说道。 卢卡上上下下打量着霍尔，对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莱斯特船长，全身心的侍奉主神的人，岁月往往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这大概对是我虔诚的奖励吧。” “少来这套，你要这么说，那应该让位给我才对！”菲尔叫道，要比童颜永驻，整个落日群岛没人能超过他。 卢卡骤起眉头：“我不管你是用了什么驻颜术，这个圈套，是你提前设置好的？” “这可不算什么圈套，即使我能够祈求神力帮助，想抓住你们还是很困难的，这一点你肯定清楚，赖斯特船长。”霍尔答道。 “你不是抓我们，那我们可走了？”卢卡说着就要迈步。 “不不不，您会错意了，莱斯特船长。”霍尔连连摆手，“我的确没有能力抓住你们，这一次你们落到我手里，完全是银币的力量啊！” “银币？” “没错，我向黑市提交了订单啊，你们还真是不便宜呢！”霍尔说着，转身向门外喊道，“我已经验过货了，马奇特先生。剩余款项马上支付给您。” 马奇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确定没问题了？款项一旦付清，可不能再退换了。”[.] ------------ 第二七八章 信息源 看见马奇特出现，卢卡顿时一股怒气升腾，不过闭嘴比他更加迅速，想要飞起来冲过去，却在神力牢笼上撞得晕头转向。 “黑市就是这么做生意的？我要投诉！”卢卡说道。如果不是黑市有合同必然履行的口碑，自己又急着来剑矛岛，他也不会这么轻易上套。 “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一切都是按照合同行动的，请您不要败坏我们黑市的声誉！”马奇特反而到横眉立目起来。 “声誉？就是把客户卖给敌对方的生意吗？两边通吃？”卢卡大声问道。 “有个概念您弄错了，莱斯特船长。您仔细看看合同，在您离开运货船，登上剑矛岛的那一刻，我们之间的交易就已经结束了。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您就不再是我们的客户，而我们和霍尔首相的交易，是另外一件事，请您不要混为一谈。”马奇特答道。 “他们怎么比你还黑啊？”闭嘴对卢卡抱怨道。 而另一边，马奇特不再跟他们浪费口舌，已经从霍尔手里拿过提款凭证，转身离开。 “喂！那什么首相，我不明白一件事！”卢卡隔着神力牢笼喊道。 霍尔转过身来：“什么事？” “我能问一嘴，你买我们花了多少钱吗？”西娅忽然插嘴。 霍尔笑了一声：“每个人价格都不同，具体数额我要是透露给你们，黑市可能会追究我的责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比你通缉令上的数字多了千倍不止。” “你还真下血本啊。不过我的问题是：你们既然都拿到了沉默之匣和里面的东西，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吧？为什么还花费巨款来抓，不，买我们呢？”卢卡问道。 “这个呀，”霍尔想了一下，“告诉你们也无妨。” 他凑到牢笼旁边说道：“你们从科维那里听到的信息，并不完整。” “难道那头蠢鹿是骗我们的？”卢卡问道。 霍尔答道：“那倒不是，它并不擅长说谎，也没有想要害你们的意思，至少一个月前没有。我没有见过财富之神的真身，据说你们见过，它那个时候是不是真的有一半身体变成了灰色？” “是啊。” 霍尔点头：“那就对了，它的身体被虚无者控制的那一半，阻止了它对你们说出全部真相。也许它曾经有过机会，不过在风暴之主赶去扰乱它的计划之后，就再也没有可能说出来了。” “到底是什么真相？”卢卡直接问道。 “我们拿到了道标没错，可是那道标只能起到放大作用，想要让虚无者的本体投射到这个世界，我们还需要一个信息源。”也许是觉得卢卡他们已经是被捞出水面的鱼，霍尔并不介意多透露一些。 “信息源？你们不是拿到那块晶体了吗？封印了虚无者意识碎片的那块。”卢卡记得清清楚楚，那块晶体就放在沉默之匣里面。 “哦，那个呀，没什么用。”霍尔对那块晶体不屑一顾，似乎完全无视这个造成了太阳危机的物件。 他看着卢卡说道：“你仔细想想，那东西不过是早已被虚无者抛弃的一点残渣，怎么还能作为信息源使用呢？” “那你说的信息源到底是什么？”其卢卡问道。 “你还没有猜出来吗，莱斯特船长？”霍尔笑了出来，“还有什么东西，比得上在三个世界中都留下过痕迹的东西呢？” “你是指……”卢卡瞪大了眼睛。 “不错，”霍尔点头，“你本人，就是我要的信息源！” 就算对方说“早就看你不顺眼，想要你的命”，卢卡都能笑着应对，可自己就是信息源这样的信息，让他实在有点懵。 “喂！那你要的是他，把我们放了好不好？”菲尔忽然跳了出来，真诚的对霍尔说道，“我有钱的，可以付给你补偿，肯定比你买我时花的钱多！” “你有点节操好不好？再说，你又不是西娅，哪儿来的钱啊？”卢卡回头小声抱怨。 “诶，对啊，我有钱，你放了我行不？”西娅被他提醒了一下，也跟着说道。 “哈，你们先好好商量吧。”霍尔微笑着转身离开，似乎对卢卡团队的内讧非常满意。 看见库房里再次只剩下自己人，菲尔拽住卢卡的衣服下摆让他蹲下来，小声说道：“反正他不会放了你的，他们要带你去冬青岛，总要坐船吧？只要能有一两个人出去，可以搬来救兵啊，把海盗和六月联盟的战船整合一下，说不定能从船上再把你抢回来呢！” “你想的挺好，”卢卡叹了口气，“可我觉得他们不是西娅，不会因为几千万银币就放人的。” “说的不错！”霍尔的声音再次从门口传来。他离开了不到一分钟而已，现在手上拿着一个金属盒子，这东西卢卡再熟悉不过，就是他们来剑矛岛要找的沉默之匣。 霍尔走到房间中间，指着卢卡周围的神力牢笼说道：“就算我想放一两个人，也不可能做到。这个牢笼一旦启动，就不会再打开，有这么多人做伴，你们至少死得不会很孤单。” 霍尔说完，盯着卢卡手里的紫晶法杖看了一会，又说道：“这法杖倒是挺好，可惜你以后用不上了。” 说完他打开沉默之匣，把里面封印了混沌力量的晶体拿出来，随手仍在一边，把盒子放在牢笼前方的地面上。 卢卡立刻感觉到，周围的风暴神力迅速收拢，丹尼尔的权杖碰到牢笼的边缘，像受到很大吸力一样，立刻脱手飞出，落在牢笼之外的地上。 这个牢笼，看起来是要过滤掉所有能够造成威胁的武器！ 牢笼里的空间越来越紧，很快，奥莉的巨剑也脱离了她的掌控。 在所有人几乎被挤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沉默之匣和神力牢笼中间忽然连起一条通路。一阵灰白色的烟雾腾起，神力牢笼连同里面的十二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整体越变越小，慢慢被吸入沉默之匣内部。 霍尔伸手从地上捡起沉默之匣，确认了一遍里面的人数。 卢卡的身高比当初使用缩小术时还要苗条一圈，他抬头看着山丘一样大的霍尔伸出手，合上了盖子。 “不对啊，怎么少了一件武器？”这是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卢卡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第二七九章 武器离手 风暴之主神力构筑成的牢笼，禁锢住里面囚犯的同时，还在逐步收紧的过程中，把所有有攻击力的武器都过滤了出去。 这些武器，不仅包括丹尼尔的权杖、奥莉的巨剑、格雷的弯刀、莫雷斯的长剑和盾牌，就连菲尔插在靴筒里的匕首也没能幸免。更过分的是，克里特一直不离身的望远镜，都被当成武器留在库房的地上。 但霍尔在清点时却发现，所有武器中最重要的一件——卢卡的紫晶法杖却并没有出现。 “这不应该啊……”他疑惑的看着那一地刀剑棍棒，想要找出答案却又不敢再次开启沉默之匣。 犹豫了一会，霍尔终于决定不再管这个，反正囚犯已经被关进盒子，在风暴之主和虚无者的双重桎梏之下，那些人无论如何也没法翻身。至于法杖的去向，与他不久之后要进行的仪式相比，只能算微不足道的小麻烦。 他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沉默之匣，离开地下库房，向神殿正厅走去。 霍尔的脚步不算平稳，爬上台阶的时候，盒子里的十二个人被晃得东倒西歪。 “你踩到我的脚了！”菲尔大叫着推开挤过来的奥莉。 “抱歉抱歉，这里太挤了。”奥莉赶紧收脚，可盒子又歪向了另一侧，她现在眼前漆黑一片，情急之下随手一抓，拽着某人的辫子稳住身体。 “我的头发！”西娅带着哭腔喊了起来，“变成鳞片值多少钱你知道吗？！” “哦，抱歉！”奥莉在又一阵晃动中，把手里拽下来的那一把发丝塞到对方手里。 “你给我干什么？”凯特这时候被晃倒了奥莉面前。 “我是想给西娅，这里太黑了，完全看不见啊！”奥莉赶紧解释。 “的确太黑了，”诺拉附和，“要不我点团活焰来照明？” “别！千万别！”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跑不出去也就罢了，我可不想变成烤肉！”菲尔总结道。 “对了，你们船长的光亮术不会发热，让他来照个亮吧！”格雷对这个法术印象深刻，他曾经把光亮术当成炸弹，被骗了好几个月。 “有道理，卢卡！卢卡你在吗？”奥莉不敢再乱伸手，只好提高了音调问道。 可是卢卡一言不发。 同伴们吵吵嚷嚷的讨论声，不仅一点没传到沉默之匣以外，也没有引起同在盒子里的卢卡的半点注意。 在丹尼尔的权杖脱手的那一刻，卢卡就理解了那个神力牢笼的作用。 不管是从保护个人财产考虑，还是想到紫晶法杖已经和他的精神空间融为一体，他都绝对不会让法杖离开自己。 然而他根本无法抵挡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的神力，就算把法杖藏到所有人中间的位置，也只不过能延缓几分钟而已。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卢卡飞速思考着对策，过于专注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好像在发呆。 其实，发呆和冥想，只有一线之隔。 几秒钟之后，卢卡便意识到，自己竟然慌不择路，把思维投射到了精神星空里。 他正想离开，却发现眼前忽然多出来一根柱子。 这柱子大约有两三米直径，整体呈现红棕色，直上直下的矗立在卢卡面前，向上仿佛直抵天际，顶端遥不可见。 卢卡伸出手，在柱子上轻叩了一下。柱体发出不算清脆的嗒嗒声，质地应该是木头。他摸索着比正常木纹放大了很多倍的纹路，很快明白了这东西的来源。 不过，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卢卡把感官沿着手下的木头柱子向上延伸——在他的精神星空下，这个动作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果然，在向上延伸了将近百米的地方，柱子的顶端忽然膨胀变粗，成为一个并不精致的底座。而那块紫色水晶，就稳稳的镶嵌在这个底座上。 卢卡稍微放下了一点心，身体的一阵剧烈晃动就把他拉出了冥想状态。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霍尔首相走路不稳，摔了一跤。很快，他发现，这种快要把他的大脑晃成浆糊的猛烈摇摆，全都来自于抓住自己胳膊的那两只手。 “轻一点，胳膊要被拽掉下来啦！”卢卡说道，他眼前也是一片漆黑，只能从那两只手的大小和胳膊上传来的力道判断，这应该是奥莉的手。 黑暗中，奥莉长出一口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现在，盒子里只有霍尔走在平路上造成的有节奏的摇摆，保持平衡容易了很多。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动静，以后有这种情况，能不能吱一声啊？”奥莉定了定神说道。 “吱。”卢卡闻过则改。 这一声太小，除了奥莉以外谁都没有听见，当然也就没人理解她在这种时候，还能发出一连串开心的笑声。 “那个，这里空气有限，笑得太多容易窒息。”菲尔说道。 “嗯，好的。”奥莉赶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起自己最开始是为什么要摇晃卢卡，“卢卡，你弄点亮光出来吧，这里太黑了。” 卢卡无奈的说道：“没有用的。” “为什么？”好几个人一同发问。 “你们想想啊，这盒子连那块晶体里的混沌之力都能控制住，我的法术能有什么用处？不信你们看。”说着，他抽出被挤在身体一侧的右手，放出一次光亮术，果然一点效果都没有。 “我们看什么啊？”诺拉问道。 “太黑了看不见啊！”丹尼尔也跟着搀和。 “你空手放的法术，力量不够大吧？用法杖试试怎么样？”西娅在一边乱出主意。 法杖？卢卡想到那根巨大的立柱，伸手在背后一摸，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紫晶法杖被藏到了我的精神空间？他细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不要把法杖弄出来比较好，现在周围的神力牢笼尚在，并不能保证安全。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奥莉右手握住了他的左手，上面传来的体温让她在黑暗中略感安心。 “我在想怎么解释。”卢卡现在不太想说明法杖具体在哪儿，毕竟他们现在都被关住，说出来的话很可能会被别人听到。[.] ------------ 第二八零章 第三重枷锁 卢卡不想在有可能被监听的情况下，透露紫晶法杖的具体位置。 其实在这件事上，他多虑了。 沉默之匣的隔绝作用，即使是风暴之主自己，也没有办法突破，他的大祭司霍尔就更没有这个本事了。 霍尔双手捧着盒子，很快来到风暴神殿的主殿。 这是一个圆形大厅，被高大的弧形穹顶覆盖，穹顶的顶端开有几圈圆形的窗口，中间镶嵌的彩色玻璃构成精美的图案，阳光穿过这些玻璃投射下来，把乳白色大理石的地面染上了斑驳的红色。 霍尔没有在这里停留，他从主殿正面五米高的风暴之主雕像脚下走过，进入神像后面的一扇小门。 门后是一个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间，墙壁上也没有主殿里那些绚丽的装饰，三面都是一尘不染的纯白墙壁，但正对大门的那一面墙壁，却绘满了不规则的黑色曲线。 “我主之主，道标和信息源都已在此。”霍尔的声音平静而虔诚。他在有曲线的墙壁前停留片刻，低头祈祷。 几分钟后，霍尔站起来，把沉默之匣安放在那面墙前的一个架子上。 那个架子和一个花盆大小相当，整体由金属制成的曲线缠绕而成，看上去很像很多人家里的铁艺摆设。 沉默之匣刚一放上，架子就发出“咔咔”的几声脆响，原本坚硬的金属立刻像被抽去了骨头，如章鱼的触手一般缠绕上来。 盒子里的众人立刻感到巨大的压力。不仅是卢卡，其他人也清晰的感受到这种比三主神更加具有压迫感的力量。 “这是怎么回事？”诺拉颤抖着问道。 “他大概是想给这个牢笼加上第三重枷锁。”卢卡说得并不是很确定，因为在他看来，霍尔的这个动作实在有点过于谨慎。 随即，他发现这不仅仅是另一重枷锁这么简单，随着压力越来越大，卢卡的眼前变得一片灰蒙蒙。 盒子里本来只有黑暗，可现在他的眼睛，却似乎能看到一团灰色的云雾。卢卡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看得越多，他的意识就越模糊，他清楚的知道这点，却连把眼球转开这么一个小动作都做不出来。 “咕咚！” 格雷第一个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凯特随后失去意识，不过她倒下的时候有格雷的身体缓冲，摔得没有前者这么狼狈。 再然后是菲尔和诺拉，以及其他所有人。半巨人林德的庞大身躯倒地的时候，整个沉默之匣和外面缠绕的金属线都为之震动了一下。 所有人都晕倒之后，卢卡也仅剩最后一点清醒的思绪。 “闭嘴，你在吗？想想办法……”说完这句，他合上了眼睛。 那家伙一直没被关进来吗？这是卢卡失去意识前，盘旋在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沉默之匣以外，霍尔看着面前不断蠕动的线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金属架子把每一根金属线都缠绕到盒子表面，现在，整个沉默之匣已经被重重黑线包裹起来。在最后一根金属线找到自己的位置后，这些柔软的线条重新恢复了坚硬的质地。 霍尔等了一会，确认上面再没有任何动静后，把盒子举起来，放在耳边倾听。现在，他不仅仍然听不到盒子里那些嘈杂的说话声，就连原先可以和他沟通的风暴之主的雷鸣之声，也彻底被隔绝。 他拿着盒子走出去，到旁边房间，把身上的低级祭司罩衫脱掉，换上大祭司长袍，这才来到主殿，摇了一下风暴之主雕像旁边的铃铛。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是用单手完成，霍尔的右手始终紧紧抓着沉默之匣，一刻都没有松开。 两个祭司走了进来，低头垂首站在一边，等待霍尔的命令。 “通知海军，准备快速船返回冬青岛，我十分钟后到港口。”霍尔吩咐道。 其中一个低级祭司领命而去，他又对另外一个职位稍高的中级祭司说道：“你带上两个祭司，中级以上的，处理一下三号库房里那些武器，交给实验室的罗德去测试一下，注意不要漏掉任何一件。” 说完，他走出神殿，乘坐那架摇摇晃晃的升降机，带着沉默之匣和里面的十二个囚徒，走上通往港口之路。在距离矛之门不到二十米的叉路口，霍尔转向左方，在军用码头登船。 中级祭司目送霍尔离开神殿，才转身去执行大祭司留下的命令。 处理有特殊力量的武器和装备这种事情，那些能力地位的低阶祭司显然无法胜任，想到大祭司对自己的器重，这个祭司倍感骄傲。 这个任务，本来应该再叫上两个同僚一起，可他今天觉得自信感膨胀了很多，决定自己先去看看情况，如果棘手，再去叫人也不迟。万一可以一个人搞定，那在自己的晋升之路上，就又多了一份筹码。 他打开库房的门，权杖、巨剑等武器仍然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他试着碰触了一下金闪闪的权杖，古老的骑士之力立刻把他的手弹开，整个手臂都被震得一阵酸麻。 祭司泄气的摇了摇头，看来还是要找齐三个人才能处理，大祭司的命令总是很有道理的。 他甩了甩手臂，转身向门外走去，差点踩到一只正从大门口落荒而逃的灰色老鼠。他吓了一条，那老鼠也吓得不清，“吱吱”叫着窜出大门。 祭司揉了揉眼睛，他似乎看见那只老鼠的尾巴上，沾着半根鲜红的羽毛。是自己眼花了？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要么就是那老鼠吃了一只鸽子？ 祭司没让这种小事打扰到自己的工作，他离开库房，去通知其他人一起来处理武器。 肥硕的灰色老鼠一路跑出大门，在高耸的峭壁边上却犯了难，作为一只常见有害生物，它完全没办法让旁边的神殿工作人员帮自己开动升降机啊。 白痴！我怎么也这么白痴？一定是被那些白痴传染的！老鼠转了个弯，跑到没有人能够看到的角落，晃了晃头，重新变成鹦鹉，展翅从长矛尖端飞下。 它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却又面临一个新的难题。 “我去哪儿找那群白痴啊？”闭嘴自言自语道。 ------------ 第二八一章 跑偏的智慧结晶 作为一个高端知识型非生物魔法构造体，闭嘴一直认为，自己是承载了魔法世界几百年来，诸多大法师心血的智慧结晶。 每一代最为杰出的法师，都会尝试为法师塔里那个巨型图书馆添砖加瓦，在浩瀚星海一般的魔法知识宝库里，留下自己曾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而闭嘴，就凝聚了这图书馆里的所有知识。 它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也许是某个懒得查找图书索引的大魔法师，想要弄出一个书籍自动检索装置，只是做出来后，发现这个构造体在被赋予智慧这个环节上有点跑偏，于是便把它束之高阁。 即使是跑偏的智慧也是智慧，闭嘴自认为，它比那个白痴法师，还有白痴法师的那群白痴船员，要聪明很多。 在剑矛岛上空盘旋了几圈，它没能发现抓走卢卡他们的那个祭司——它当然不知道霍尔已经换上了大祭司的装束。 它小脑袋里的智慧魔法核心飞速运转着。 一个问题首先蹦了出来：为什么我没有被一起抓走？闭嘴思索着，把翅膀伸展放平，仅仅凭借微弱的上升气流保持着高度。 那个神力牢笼过滤掉所有武器，还包括克里特的望远镜这样看起来不像武器的装备，那么，自己一定是被划分成武器装备一类了——说到底，它终究是一本书。 虽然不想承认，可闭嘴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生物，支撑它活动的，并不是跳动的心脏，而是身体里的魔法能量。 想通这一点，并没有让它感觉轻松。 它既没有克里特的超凡眼神，又没有卢卡对魔法能量的敏锐感知，看着剑矛岛两个码头上不断来往的船只，它完全不知道该跟着哪一艘船。 “反正都是要去冬青岛的！”闭嘴决定不再纠结过程，直接考虑目的地就好。 可即使知道卢卡他们会被带到冬青岛去，它却仍然没有什么办法。 去塔塔岛求援？且不说那些海盗在卢卡被抓之后是不是还能保持忠诚，就算他们仍然支持卢卡，那些凶神恶煞一样的船长也不会听从一只鹦鹉的命令，即使这只鹦鹉是海岛领主的宠物——大部分海盗可不知道什么魔法书之类的事情。 能够命令塔塔岛上那些海盗的，并不是只有卢卡一人。以他的名义，凯特、莱昂、甚至格雷都在岛上拥有一定的权力，可现在，这些人都在那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盒子里。 闭嘴忽然想到了一个胖子：屠夫哈肯。这家伙和卢卡一伙混得不错，也见过自己展示超凡的智慧，也许他能派上用场。 拿定主意，闭嘴展翅向西南方向飞去。 剑矛岛处于整个落日群岛的东北角上，而塔塔岛在正中偏南的位置，就算闭嘴飞得比帆船快很多，也花去了将近二十天。还好他本质上不是生物，不像一般的鸟类那样需要进食，不然饿都饿死了。 闭嘴返回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六月。初夏的柔暖阳光里，塔塔岛码头的管理员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这个时节岛上盛开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飘散出来的花粉让他的鼻子一阵阵发痒。 “喂！给我查查，屠夫哈肯在什么地方！”一声大叫让管理员精神起来，这岛上的海盗说话声音都不小，大概是经常在海上暴风雨里发号施令而练就的本事。 “好的好的，请问您是哪位船长派来的？”管理员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抬起头来，却只看见桌子上来回踱步的闭嘴。 “哎呀，这是哪个船长的宠物啊？”管理员伸手就去抓。 鹦鹉在海盗里算是比较流行的动物，当然，海盗是没有这种闲心因为兴趣饲养宠物的，他们饲养鹦鹉是为了侦查之用。 把鹦鹉放飞出去，如果周围没有陆地，那它就会很快回来——这种鸟类不像海鸥和鸽子那样可以进行长途飞行，找不到落脚地就要赶快飞回船上，大部分海盗船上，可没有克里特这样定位精准的导航员，只能在一定个模糊范围内，用这种方法来定位陆地。 不过人家喜欢养的，基本都是色彩鲜艳的金刚鹦鹉，像闭嘴这么灰头土脸，只有尾巴上有几根鲜红羽毛的鸟，其实挺少见的。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哈肯在哪儿？”它愤怒的一爪挥过去，管理员的手上立刻出现了几条血淋淋的伤口。 “哎呦，脾气还挺大。”管理员捂着手，并不是很生气，“还会报自己主人的名字，看来哈肯船长把你训练得不错啊。” 闭嘴刚想破口大骂，却看见管理员用一块破布包住手，又朝它伸了过来，嘴里一边还说着：“哈肯船长出海不知道去哪儿了，估计这几个月都不会回来，我先把你关好，等他回来肯定会赏我不少银币呢！” 闭嘴展翅飞了起来，它不打算再跟这神经兮兮的管理员废话，反正这话痨已经把它想知道的答案说了出来。 哈肯不在，其他人都把自己当成一只普通鹦鹉，闭嘴在塔塔岛上空飞了一圈，不知道该往哪里求援。 “还是先回船上去吧！”它对自己说道。 沉默死神号自从卢卡离开，就一直停在一号码头，周围有一队海盗把守，免得总有慕名而来的人被卢卡的防御法阵弹到海里。 闭嘴当然没有这个避讳，它从敞开的窗户径直飞进船长室。没有了丹尼尔的控制，就连墙壁上的装饰花纹都黯淡了很多。 它扑腾着翅膀，一个接一个的打开柜子，翻找着一切可以用上的东西。可直到翅膀酸痛，它也只翻出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航海日记——卢卡用中文写的，这里没有一个人能看懂。 “这都是什么玩意啊？文盲！”闭嘴嘟囔着，用喙翻开最后一本。 两片金色的树叶飘落到地上。 “这是那头蠢鹿的东西吧……”闭嘴歪着头认了一会，对于金银，它远没有西娅那么好的分辨能力。 “说不定有点用处。”虽然它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两片树叶塞进左边的翅膀下面，那点金色很快就隐藏在灰色的羽毛之间。 ------------ 第二八二章 巨型水龙 从沉默死神号上没找到多少东西，可闭嘴还是在岛上等了十来天。 海盗船和商船来来往往，按照卢卡和凯特一起制定的规则，银币源源不断流进领主驻地的库房，可能够听它说话的人，却一个都没有找到。 哈肯仍然不知道在海上那个角落逛荡；元老会自从马洛船长死后，也再没有了闭嘴熟悉的面孔；而驻地的那些仆从，虽然认识这只鹦鹉，却又都没有什么能力帮忙。 眼看距离七月二十一日，那个菲尔判断的裂隙开启日越来越近，闭嘴只好决定，不管有没有办法，先赶去冬青岛再说。 它给自己预留的时间并不仓促，冬青岛距离塔塔岛虽然有一段距离，可也没有到剑矛岛那么远，闭嘴给自己留足一个月，飞到地方还有至少十天的闲暇，可以勘探一遍周围的环境，时间上绰绰有余。 再次检视了一遍船长室，闭嘴在抽屉里找到一些附魔玻璃：三块眩晕术的和一块隐形术的。它把这些东西一并塞到翅膀下面。 这东西个头可不像金色树叶那么小巧，如果有人从船长室窗户往里看，一定会大为惊讶：这只鹦鹉吭哧吭哧的，把比它脑袋还大的玻璃一块接一块，全部塞进翅膀底下。不过对于闭嘴来说，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件，它的翅膀下面连整张魔法地图都能摸的出来。 准备好一切，闭嘴再次开始了长途飞行。 前面的十九天，它飞得相当顺利，这个季节的海风正好托着它的身体，都不用怎么拍打翅膀，就把它送到了北枫歌岛附近。 它在岛上的长月港停了下来，随便找了一座建筑在屋顶上歇脚。 飞行途中它并不需要一直维持伪装，这要比平时消耗小很多，只是让它作为鹦鹉的外形略微有点模糊，翅膀尖端的羽毛甚至能看出一点书页的形状。 闭嘴喘息了一会，鹦鹉外貌再次变得无懈可击。 它环视了一圈，发现这个港口仍然一片萧条。 自从卢卡从政务宫把泰勒带走，这里对于交战双方来说已经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可布罗恩帝国的精英舰队却并没有离开，仍然在附近海域徘徊——他们的目标其实是北方不远处的冬青岛，闭嘴现在很清楚这一点，可岛上的居民却并不知道。 所以这几个月，他们仍然过着大气不敢出的日子，靠着开战前的储存的物资生活。 略微休息了一下，闭嘴重新起飞。 冬青岛就在向北不到三百海里的地方，它以前没有去过，但在海图上不止一次的确认过位置。 然而飞了没多久，它就远远的看见一条歪歪扭扭的水柱，上端连接着黑压压的云层，下端直抵水面。 “什么鬼天气！龙卷风也跟着捣乱！”闭嘴抱怨了一句，按说在夏天，这种情况不算罕见，以它的速度，只要绕开积雨云的范围，就不会受太多影响。 又飞了几分钟，闭嘴发现前方的水龙卷并没有那么简单。 龙卷风和台风不同，是一种小型旋转风，直径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公里，海上出现的水龙卷大部分也就是几十米直径，和台风那种动辄上千公里的大小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它的风速却要比台风还大上很多，吹起几艘中型帆船来轻而易举，有时候甚至会把海里的鱼类都卷到天空，在远处的抛落下来，要是正好落在岛屿上，就会下一场罕见的“鱼雨”。 可现在闭嘴面前的水龙卷，虽然距离还很远，却已经可以明显看出，直径绝对超过六七公里，说不定能有十公里左右。 闭嘴没有携带测量工具，但它不是普通鹦鹉，变形的时候就给自己加上了磁场感应能力，就和长途飞行的鸽子一样。 龙卷风的精确直径它测量不出，位置却看得明明白白。那东西的中心，就是它这一趟的目的地：冬青岛。这么大的龙卷风，把那个面积不足五平方公里的小岛围的严严实实。 “一定又是那几个破神搞出来的！”它在空中转了个角度，小心的保持好安全距离，围绕龙卷风的边缘飞行。 “要不我飞到高空去？”魔法世界的藏书里，缺少对于海上气象的研究，所以闭嘴也不太清楚，上方是不是能进入。 正在犹豫之间，龙卷风上方的积雨云颜色变得愈加阴沉，闪电不停在其间亮起，白炽的闪光竟然像火山口的闪电那样，带上了些许粉红和紫色的光晕。 “不好！”闭嘴对能量的感觉，没有卢卡那么敏锐，但看着这种不常见的颜色也能分辨出，这东西现在要搞点什么事了。 它在空中连续拍打翅膀，转头向后就飞，可龙卷风和积雨云的动作比它更快。 头上的云层迅速扩大，几乎在一秒钟之内，就覆盖到了闭嘴的头顶。那股巨大的旋风，也忽然分裂出三条细小的分支，在云层和海面之间，飞速向闭嘴移动过来。 “你们还能比我这长翅膀的快吗？”闭嘴对自己的速度还是很有信心的，可它马上就发现，有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它向后方，也就是龙卷风中心的方向拽去，即使拼命拍打翅膀，也只是能让自己停留在原地而已。 惊惶之间，那三个分支已经从三个方向包围了过来！ 三条水龙扭曲着冲向闭嘴，在它周围合成一体，又带着鹦鹉返回巨型龙卷风，把翻着白眼的闭嘴和那些从海里被卷起的鱼留在一起，在龙卷风的外壁范围内，围绕冬青岛不停旋转。 闭嘴以为自己很快会死掉，然后它晕得七荤八素的魔法内核告诉它：你不是生物，不会死的。 然后它觉得自己晕过去也比现在这么一直旋转要好，这个功能至少它还是有的，可魔法内核又提醒它：你晕了，这世界，还有另外的八个世界，就彻底没救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已经尽力了啊！”闭嘴现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可它还是保持了一线清醒，并用这仅有的清醒在狂风中抱怨着。[.] ------------ 第二八三章 被偷走的时间 龙卷风的持续时间一般都不长，超过半个小时都比较罕见。闭嘴现在只希望，等到这鬼东西结束，自己和那些鱼类一起落下的时候，离冬青岛不要太远。 在眼前一切景象都飞速旋转的状态下，时间变成了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几十秒？几分钟？还是几小时？ 当闭嘴被从龙卷风的范围内甩出来时，它浑身湿透，双爪冲着天，翅膀摊开平放在身体两侧，两只黑色的小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天空，试图在乌云密布的天空里寻找到答案。 然后它打个冷战跳了起来。 头顶的积雨云并没消散，这说明自己还在龙卷风的范围之内！ 闭嘴扭头看去，巨型龙卷风的风壁仍然在它周围，风中被卷起的海水、鱼虾、以及大大小小的船只碎片狰狞的旋转着，如同一幅扭曲而压抑的抽象画。 它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脚下，是湿漉漉的铁青色岩石。 “我进来了？这里是冬青岛？”闭嘴向岛屿内侧张望，但天空中泼洒下来的雨水流进它的眼睛，让它感觉一阵刺痛。 连雨水都是咸的！它甩甩头，意识到那所谓的雨滴，应该是被狂风卷起来的海水。 在这种天气里，十米之外的景象就很难看清，闭嘴只能大致判断一下方向，收拢羽毛，一瘸一拐的朝着岛屿中心走去。 走路比飞起来慢了很多，可至少能保证它不再被吹走，好在冬青岛并不大，王座大厅没过多久便出现在它面前。 它沿着铁青色岩石搭建的外墙走了几步，就看见上方一个直径不过三十厘米的小窗口——这个大小，人类没有通过的办法，但对于闭嘴来说，钻过去还是挺容易的。 大厅里面完全没有风，而且是干燥的，这让它松了口气。 它无声的滑翔到点满蜡烛的铁质吊灯上，小心烘烤着湿透的羽毛。 还有多少时间？它记得自己从北枫歌岛离开的时候，是七月十一日，也就是距离菲尔推断的日子还有十天。就算加上在龙卷风里转过去的时间，应该总还有几天来找出这里的防御漏洞吧？ 闭嘴并没打算单凭自己阻止这件事，它只想找个机会，放出被关在盒子里的那十几个白痴，后面的事情，就让这些白痴去卖力好了！ 大厅的门忽然被推开，闭嘴把自己缩到灯架后面，灰色的身影在吊灯的阴影里很难被发现。 走进来的是霍尔首相，跟在他身后的人闭嘴没有见过，不过从服饰上看，应该是帝国海军的高级军官。 这两人后面，还跟着一群海军士兵，抬着好几个大箱子。 “霍尔首相，这些东西怎么摆放？”海军军官问道。 “按照这个就可以了，麦斯上将。”霍尔说着，递给他一个羊皮纸卷。 麦斯上将打开图纸，侧身让灯光照在上面，这个动作也让闭嘴连爪尖都不用动，就清晰的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那张图纸上画着这个大厅的建筑布局，明确标注着一些数字，应该是要把相应号码箱子里的东西摆放在不同的方位。 海军士兵动作很快，十几分钟之后，大厅里就变了样子。 那个金色的巨大座椅被挪到一边，和它平行的地方又加上了两把大小相同的座椅，一把是淡蓝色，另一把是深灰色。 这三把椅子似乎并不是准备给人坐的，在三个座位上，霍尔各自放上一座石雕神像。他能毫不费力拿起来的石头雕像，也就是二三十厘米高，看起来，这是三主神的位置。 在椅子前面，地面上的红色地毯已经被撤走，露出石头地面来。地面上的石砖铺成圆形，虽然都是灰色，但中心那一块颜色比外围的明显浅了一点。 霍尔的右手一直隐藏在宽大的袍袖里，这时候才第一次伸出来。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闭嘴寻找了很久，装着那十二个白痴的沉默之匣。 几个海军士兵在这里摆上一个圆柱形黑色铁架，那东西由缠绕扭曲着的曲线构成，上方有一个凹槽。 霍尔把沉默之匣安放在那个凹槽里，铁架上的曲线和缠绕在盒子表面的曲线立刻融为一体。 随后，士兵又在大厅周围摆上类似的金属架子，围城一个圆形。 一切布置完毕，霍尔满意的点了点头，麦斯上将却不解的问道：“我不太明白，你怎么这么早就把东西都摆出来？” 霍尔微笑着反问：“很早吗？你觉得今天是几号呢，麦斯上将？” 麦斯上将不明就里，皱着眉头答道：“七月十三日啊，还要我把年份也说出来吗？” 霍尔从袍子里掏出一只怀表，比平常的大了一圈，借着吊灯昏暗的光线，闭嘴能够看清，那个表盘上并没有它熟悉的指针，玻璃外罩之下只有一团灰色的乌云。 “这个时钟，是由风暴之主的神力驱动，”霍尔说着，按下了表盘旁的一个按钮，“即使所有的钟表都出错，这一个的时间也会是绝对准确的。” 玻璃外罩下的乌云里亮起闪电，跃动的闪光构成一排细小的字迹。闭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能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倒是麦斯上将的声音告诉了它答案。 “七月二十日？！怎么可能？我们穿过风墙不过半天！”麦斯上将大声叫道。 “在即将开启的通道附近，你的原始感官会被欺骗的，上将。”霍尔微笑着说道。 闭嘴虽然也很惊讶，但它立刻想起，自己肚子里的资料中，有一份某个高阶法师的论文，标题就是《论魔法能量交汇导致的时间偏差》。这篇文章太过深奥，就连它这么博览群书的魔法创造物，也是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不过今天看来，也许就是在通过这里的风墙时，时间被偷走了一些？反正闭嘴是这么理解的。 大厅里的霍尔继续说道：“马上就要到十一点钟了，上将。一小时后，就是通道打开的时间，现在，我们可以请三主神驾临此地了。” ------------ 第二八四章 祭品 “这就要开始了？！”闭嘴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来不及做什么事情，就连那个牢牢嵌在架子上的沉默之匣它都不知道怎么打开。 它翅膀下倒是还有几颗附魔玻璃，但这大厅里有差不多二十个人，就算它用掉那三块眩晕术的打晕三个，剩下的人也不是一只鹦鹉可以对付的。 闭嘴不知所措，可下方大厅里的霍尔却没闲着。 他让麦斯指挥手下的士兵，围绕沉默之匣站成一个圆圈。随后在三个座椅前面单腿跪下，闭上眼睛，嘴里嘟囔了一串什么东西。 当他发出最后一个音时，大厅里的空气陡然改变。周围的铁架子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汩汩流动出海水，同时风开始卷起霍尔的衣角。 现在正是最热的时节，太阳摆脱危机恢复热度之后，这个夏天比以往更加炎热，要不是那群白痴太笨，闭嘴这个时候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但是随着霍尔睁开眼睛站起来的动作，大厅里的气味顿时降到了冰点以下！ 架子上的海水停止了流动，被牢牢冻在那些曲线之间，形成尖锐的寒冰长矛。随后，这些冰矛转动角度，尖端全部指向大厅中心。冰矛微微颤动，似乎想要挣脱却被什么力量束缚在架子上。 霍尔再次吐出一串不知所云的祷文，几道闪电在窗外闪亮，大厅里也充满了狂躁的空气。 束缚冰矛的力量瞬间消失，所有尖刺同时射出，每一根都准确命中。 十六个海军士兵，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哼出声，心脏就被纷纷贯穿。他们的身体摇摇欲坠，一声巨响从大厅中间发出，沉默之匣四周涌起一股巨大的能量，把即将倒向中心的躯体向外弹开。 现在，地面上的十六具尸体，每一个都以同样的姿势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胸口，头脚相连形成一个圆形，就是用工具测量，也摆不出这么整齐的形状。 随后，空气恢复成盛夏的炎热温度。 “你干了什么？”麦斯上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仅仅愣了一秒钟，便立刻锁定了罪魁祸首。 “我就知道不能信任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他迈步冲向霍尔，却在那些士兵构成的圆圈处，撞上了一堵墙壁一般，被猛地弹飞，身体撞上后方的墙壁，随即跌落在地上，捂着腰无法动弹。 “您太激动了，麦斯上将。”霍尔仍然是一脸微笑，“要召唤主神，没有祭品怎么行呢？” 在他说话的同时，刺穿士兵心脏的冰矛融化成水，带着从伤口中涌出的血液在地上流淌。十六个人的鲜血汇聚成一条小溪，绕着中心的沉默之匣转了一圈，却并没有爬上这盒子所在的铁架，而是继续向前，一直到三把座椅下方，血流分成三个支流，分别攀上座椅。 三种巨大的力量在大厅中交汇，整个冬青岛开始猛烈震动起来。三种不同颜色的光芒从椅子上发出，让这里仅剩的两个活人和一只鹦鹉睁不开眼睛。 “我的附魔椰子壳啊！他们真来啦！”闭嘴也顾不上会被发现，双爪紧紧抓住吊灯，大叫了出来。 可吊灯并不是什么稳定的装饰，随着岛屿的震动，被几根铁链连在天花板上的灯架开始晃动，闭嘴经过龙卷风的洗礼，又走了将近两公里的路，只晃了三四下，便被甩向一边。 好在霍尔现在无暇他顾，就算余光里看见一个黑影飞向神座，也不过是觉得是灯上的某些装饰被震了下来。 光芒稍减，闭嘴这才看清，自己是跌落在那三个神座的方向，距离它翅膀不到半米的地方，就是那个金色的座椅，上面摆着那头蠢鹿的石雕。 巨大的冲击之下，它藏在翅膀下的东西被晃出来一大半：一块附魔玻璃咕噜咕噜的不知滚到哪个角落，几枚已经受潮的花生散落一地，两片金色的树叶在空中缓缓飘落。 它正要起飞去抓，那两片叶子却已经撞上了三种光芒合为一体的光幕，闪烁了一下便彻底消失。 闭嘴活动了一下翅膀，现在它只有三块附魔玻璃，面对三主神的力量，用尾巴想想就知道，扔过去也是白搭。 大概是怕把这充当通路的岛屿震碎，三主神来的并不是本体，而是把神力投射在那三个不怎么精致的石雕之上。 “你做得很好！”风暴之主的声音响起，同时他的雕像上空隐隐出现一个魁梧身形的虚影，随着话音落下，虚影收回那个小雕像里。 “干得不错，斯托的仆人。”海洋女神也亮相了几秒。 “很……很好。”科维的声音有些迟疑，影像出现的时间倒是三主神中最长的。 面对夸赞，霍尔虔诚的俯身膜拜。 闭嘴忽然觉得自己的爪子被什么东西碰到，扭过头去，只看见在科维的背脊处，灰色的背毛上闪过两缕金色。 “别看我，别开口。”科维的声音在它脑子里响起，“别让他们两个发现，你想的我能听到。” 闭嘴把自己缩成一个灰色毛团，心里暗暗说道：“你能帮什么忙？” “我能做的有限，这两片叶子，”科维有些急促，“只能带给我很少的清醒时间，可以帮你做两件事。你需要我做什么？” “阻止这一切？杀掉那家伙？”闭嘴选择了最佳解决方案。 “这个我做不到，那两个神的力量，我自己没法对抗。”科维为难的说道。 “那……”闭嘴歪头想了想，“把沉默之匣打开总可以吧？” “这个容易，”科维说道，“不过即使打开，外层的束缚我也没法解除，这样也可以吗？” “可以可以，反正都这样了，让那些白痴看看自己是怎么死的也好。”闭嘴觉得，如果在通道打开之前，自己没有机会再去好好骂那几个白痴一次，它死不瞑目。 “好吧。”科维说完，便陷入了沉默。 就在闭嘴以为这头蠢鹿又把事情搞砸的时候，沉默之匣周围忽然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缠绕在上面的金属曲线一根一根的掉落下来。 这一点小动静被整个岛的剧烈震动掩盖，如果不是闭嘴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根本不会发现。 “啪”的一声，盒盖弹开。 ------------ 第二八五章 粘腻的囚笼 被沉默之匣封印的时候，一切感官都失去了作用，自然也不会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所以，当卢卡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是在风暴神殿里，不过是稍微打了个盹而已。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还没有从眩晕状态中恢复，神座上传来震耳欲聋的笑声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哎呀呀，我们的小弟弟还在淘气呀！”海洋女神的声音甜美娇媚，却让卢卡感觉不寒而栗。 “不用管它。”风暴之主却不想多说。 卢卡甩了甩头，又用手指使劲揉了揉耳朵，才从这巨大的轰鸣中恢复听力。他从沉默之匣里往外看去，大厅里的一切东西都显得无比巨大。虽然并没有亲身到过此地，但在两次不同的幻境中，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得这里的每一个细节，仅仅凭着上方天花板的形状，就立刻明白自己身处何地。 他用手触摸沉默之匣的内壁，风暴神力构成的牢笼已经消失，既然如此，没有理由继续停留，他拉了一把身边的奥莉，回头对所有人说道：“我们出去！” 奥莉看了看眼前足有两个她那么高的盒子，搭个人梯出去应该问题不大。丹尼尔也是一样的想法，已经站在内壁旁边，做出了准备扛人上去的姿势。 “等等！”克里特说道。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卢卡问道：“怎么？” “只打开了一层牢笼，外面还有一层。”克里特指着盒子上方说道。 “有吗？”卢卡向前平伸出右手，甩了几下。 “你手抽筋哪？”菲尔不解的问道。 卢卡没有回答，继续甩手，甩到第十下的时候，紫晶法杖忽然出现在他手掌中间。不过他甩手的动作没能抵抗住惯性，法杖“嗖”的一声扔了出去，正砸在菲尔的额头上。 “你有点准没有啊？我这同一个地方都被你砸两次了！”菲尔大声抱怨道，不久前额角上刚刚消掉的那个包又肿了起来。 “啊，手滑了，抱歉抱歉！”卢卡赶紧捡起法杖，冲着上方试探性的施放出一个微型火球。 一团小小的火焰直冲大厅穹顶，碰撞在灰色的砖石上，“嘭”的爆开，这法术没什么伤害力，视觉效果却一向不错。 “这不是没问题吗？”卢卡不解的看着克里特。 “魔法效果不受阻碍而已，我们还是出不去。”克里特仍然坚持自己所见。 “那也要试试。”奥莉说着踩着丹尼尔的肩膀，攀上了盒子的边缘。 她的手刚刚探出去，就被一种力量挡住。那力量不同于风暴之主的暴戾，也不像海洋女神的那样精致。奥莉手上传来一种黏腻腻的感觉，就好像锅里的粥煮得太稠，勺子插下去都可以立在里面的那种状态。 她想收手回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却把她的手固定在原地。随后，她惊恐的发现，从自己的手掌周围，一圈圈的黑色曲线在空气中伸展出去，密密麻麻的覆盖住盒子的开口。 “快把她拽回来！”卢卡大声喊道，三主神的力量虽然强大，他至少能够感觉的到，上方这明显属于虚无者的力量却让他无所适从。 丹尼尔抓住奥莉的脚，拼命往下拽，其他人也挤过去一起使劲。 卢卡也想过去，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自己的落脚之地，便抬起手来，连续施放了四五个法师之手。 看不见的手掌抓住奥莉的胳膊，加上脚下大家的力量，她的手掌终于“啵”的一声，从虚无者的枷锁中摆脱出来。 盒子上空的黑色曲线连同周围的空气，像果冻一样来回颤动了几下，渐渐再次隐藏了身影。 卢卡扶起倒在地上的奥莉，无视被她压在身下的菲尔伸出来的求助之手，为难的说道：“这可麻烦了！难道让我从盒子里往外轰火球吗？” “这主意挺好啊，我也往外放电！看起来一定很壮观！”西娅拍手赞成。 “壮观个鬼啊！”菲尔呲牙咧嘴的爬起来，“这么一个小盒子，你们往外扔多的这些东西，最多也就是个烟花效果而已！” 卢卡这次和他观点相同：“确实没什么用，而且我们这个角度，除了天花板，什么都看不见，想瞄准都不知道目标在哪儿。” “是啊，”奥莉转向克里特。“克里特，你能看见外面的情况吗？” “不是很清晰，不过大概能看出来一些，”克里特眯起眼睛，“外面的人正在准备打开这里的通道，把虚无者本体召唤出来。” “你确定？现在是几号？”卢卡本来以为，自己至少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 克里特向斜上方指了一下，卢卡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个方向悬浮着一片阴沉的乌云，里面的闪电不时亮起，映照出一排数字：1487，07，20；23：37。 为了观察方便，霍尔把那个风暴之主赐予的计时器上的画面，投射到半空中，方便他自己的同时，也恰好让盒子里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时间和日期？”卢卡有些不敢相信，“就剩不到半个小时了？！” 克里特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这怎么办啊？这么短的时间，谁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卢卡搓着手里的法杖说道。 “还想什么办法啊？干脆留遗言吧。”西娅叹了口气，靠着盒子内壁坐了下来。 “遗言？那是给别人听的，整个世界都要不存在了，你说遗言给谁听去？”菲尔的尖牙利齿，到了这个时候威力也丝毫不减。 “别放弃啊，要不我试试？”诺拉向外抛出几团活焰，跃动的火光穿过上方的屏障，在大厅里晃晃悠悠的转了好几圈，没能碰到任何东西。 “别急别急，先看清楚外面的情况再说。”卢卡说着，抬手放出一个窥视之眼，没想到魔法眼球正好和诺拉收回的活焰撞到一起，又在盒子上空放出一团绚烂的烟花。 他摇摇头，无暇抱怨，又重新召唤出一个窥视之眼。这次，眼球在大厅上上下下盘旋了一圈，把看到的一切传回卢卡的脑中。 ------------ 第二八六章 精灵之歌 窥视之眼在大厅中转了一会，卢卡睁开眼睛，解除掉魔法，眼球立刻化作一团烟雾，消失在空气中。 “怎么样？”奥莉赶忙问道。 卢卡摇了摇头，这一圈看下来，形势不容乐观。 霍尔仍然单膝跪在三个神座前方，继续着他的祈祷。鲜血汇成的溪流已经从王座上退下，带上了混合在一起的神力，重新流向沉默之匣，也就是卢卡他们现在所在位置的四周。 随着霍尔的低语，血流的速度越来越快，却并不是直线流动，而是以一种混乱的方式，七扭八拐的旋转着靠近中心。 “用闪电把外面那个神棍劈飞行不行？”西娅手指间的电光开始跳跃。 “他在王座跟前，有王座上神力的庇护，我觉得没用。”卢卡说道。 “那也要试试看，哪个方向？”西娅不想就此放弃，她还有一仓库的银币没有花出去呢。 “正北方，十五米远的地方。”克里特说出位置。 西娅抬手发出闪电，卢卡也感觉召唤出第三个窥视之眼跟着观察。 不同于风暴之主的闪电，西娅的电弧不需要任何乌云或者狂风的助力，只要有目标可以落脚，就能够在极大的范围内不断跳跃。 银色的闪电从沉默之匣内弹出，准确命中霍尔背后正中的位置。 可惜的是，现在西娅的身高不足五厘米，电弧的大小和威力也同样被按比例缩小，本来可以劈翻一条单桅船的闪电打在霍尔背上，跟蚊子咬上一口差不太多。 霍尔连头都没抬，祷言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停顿，只是微微耸了耸肩。从那动作来看，“痒”的成分应该远大于疼痛。 “被我打倒了吗？”西娅一脸期待的问道。 “嗯，如果他是一只苍蝇的话，应该已经被你电死了。”卢卡答道。 西娅愣了一下，重复了一遍才明白卢卡话里的嘲讽，她“哼”了一声：“要不你来？”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卢卡挠了挠头说道。 霍尔倒是并没有被神座上的神力保护住，这让他有些惊讶。难道三主神里面又有了意见分歧？卢卡把窥视之眼转向科维的神座，可那里一片灰暗，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窥视之眼绕着神座飞了一圈，反正沉默之匣里面都放了好几轮烟花，卢卡也不在意会不会被看到。但霍尔专注的进行着祈祷，三主神也在聚精会神配合着他，整个大厅里，卢卡竟然没有发现其他活物的存在。 这不对劲。卢卡想道，他明明感觉到一丝魔法的扰动，可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忽然，王座旁边的一根羽毛引起了他的注意。灰色的羽毛落在灰色的石砖上，位置还在灯架的阴影处，难怪他的窥视之眼绕了三圈才发现。 闭嘴在这里？那羽毛他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属于谁的，可窥视之眼又在大厅里绕了一圈，鹦鹉却踪迹全无。 这一点卢卡倒不奇怪，闭嘴经常使用各种幻术隐藏自己的行踪。 “克里特，你能看见闭嘴在哪儿吧？”卢卡问道。 克里特点了点头，正要指出闭嘴的位置，却被地面一阵更加剧烈的晃动打断。 霍尔从单膝跪地的姿势站立起来，声音也变得更加急促。 按照地面上血液流动的速度来看，他是要在午夜十二点整的时候，打开这个通道。 “来不及管那只傻鸟了！”卢卡抬头看了看乌云中显露出来的时间数字，一个想法忽然在他脑子里出现：要解决现在的麻烦，塞尔瓦菲斯那次精神拜访时候送来的信息一定有用。 他略加思索，转过身来，严肃的问道：“你们谁会唱歌呀？” 大家被他清奇的脑回路震惊了一下，一时间谁都没有回答。 “没人会吗？那只好我自己来了。”卢卡清了清嗓子，心里已经涌出无数神曲的旋律。 “别，千万别！”奥莉首先反应了过来。 随后菲尔也立刻醒悟，大声喊道：“林德，赶快捂上他的嘴，我宁肯世界毁灭也不愿意再听一遍那种可怕的声音！” “莱斯特船长，请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不？”莱昂也赶紧过来劝，去过绿色浮岛的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恐惧的表情，九个世界面临的灭亡危险也没让他们如此惊恐。 “那个……”诺拉犹豫着说道，“我会唱歌，不过是精灵语的歌，可以吗？” “太好了！”卢卡大喜，“什么语都没关系，就是时间一定要长。你那歌能唱的很长吗？” 诺拉点了点头：“十年前的秋季庆典上，我一首歌唱了整整三天呢！” “好，就是这样，越长越好！”卢卡说着，把法杖握在手里。“开始唱吧！” 诺拉稍微回忆了一下，轻轻开口。 起初，她的声音轻不可闻，如同一缕微风拂过，人明明就站在面前，声音却仿佛围绕在身体四周。几个回转之后，歌声在整个沉默之匣里盘旋上升，如同海面上无尽的波浪一般，荡漾涌动，充满整个大厅。 卢卡差点沉浸在这歌声里难以自拔，好在诺拉的音色虽然柔美，终究不是女妖之声，他很快就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解除掉外面的窥视之眼，举起紫晶法杖。这个魔法他并不熟练，如果在引导窥视之眼的同时施法，不敢保证成功率。 魔力流通过紫色水晶凝聚，在卢卡头顶汇聚成完美的形状，两股魔力像打了一个结一样交叉缠绕，然后向两侧飞出。 一股在诺拉周围缠绕几圈，安静的蛰伏在她身上；另一股则径直飞向神座前的霍尔。 大祭司并不是没有发现沉默之匣的异常，可他的仪式已经开始，既不能移动脚步，也不能打断嘴里的祷言。 不过他也并不太担心，沉默之匣里发出的任何法术，都已经缩小到对他完全无法造成损伤，也无法逆转他的仪式进程。否则，三个主神一定会出手阻止。 卢卡施法完毕，回头看着一脸迷惑的同伴，微笑着说道：“时间同步术。” “我把仪式进程和诺拉的歌声绑定在了一起，只要歌声不结束，那个通道开启的仪式就永远不会完成。” ------------ 第二八七章 又跑偏了？ 时间同步术这法术听起来很强大，却一点视觉效果都没有。 霍尔的动作和声音随着诺拉的歌声改变着节奏，可他的祷言本来就谁都听不明白，如果不是被卢卡提醒，没有人能看出两者之间的关联。 而且，从本质上来说，这没有解决任何问题：霍尔还在按部就班的推进仪式，闭嘴还是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而卢卡他们仍然被困在沉默之匣里。 “这有什么用啊？”菲尔首先指出这个问题，“就算诺拉能唱三天，她也不能一直唱下去呀，人是会饿的吧？” 诺拉抛过来一个赞成的眼神，嘴里的歌声却不敢停歇。 “这还用你说吗？我这不过是给咱们争取到一点时间，要不然只剩下十几分钟，从这个盒子里出去都来不及！”卢卡说道。 “现在有时间了，你想出办法了吗？”菲尔斜着眼睛问道。 “呃，没有。”卢卡无奈的说道，“我这不是正在想吗？你别总干扰我行不行？” 现在看来，从沉默之匣内部突破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如果能够和刚才开启了盒盖的人交流一下，也许能够有些机会。现在大家都被关在里面，只有刚才看到的那根灰色羽毛，给卢卡带来一点希望。 其实他心里有些疑惑，那鹦鹉并不是容易害羞的鸟，平时几乎随时都在大声叫喊。打开盒盖之后就销声匿迹，既没有大叫着表功，也没有后续的动作，这实在不是闭嘴的行事风格。 虽然现在这大厅里充满了风声和地面震动的轰鸣声，没有神力或魔法加持的声音不太容易传过来，可它飞起来扑腾两下翅膀，让大家看一眼总可以吧？ 卢卡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很担心那家伙，只是转过身问道：“克里特，你能看见闭嘴在哪儿吗？” 克里特眯起眼睛，在已经有一条裂纹的眼镜片后面朝看了一圈，指着北方偏东的方向说道：“在那里。隐形的。” “它没事隐形干什么啊？这里又没有别人！”卢卡抱怨了一句。 “其实，还有别人，也是隐形在那里的。”克里特补充道。 沉默之匣被科维打开的时候，闭嘴的确想要飞起来庆祝一下。 这次得好好让那些白痴赞美自己一番，它这么想着，拍打着翅膀跳向大厅中心。 没错，它是用“跳”这个动作，而不是“飞”。 在岛屿外围，它的羽毛就全都被海水打湿，不管是外层的长羽还是里面的绒毛，全都沉甸甸的吸满了水，就连进这个大厅的窗口，它都是用爪子抓着墙壁的缝隙攀爬上来的，从那个窗口滑翔到吊灯上，已经是鹦鹉躯体的极限了。 蹲在吊灯上的时候，它试图把自己的羽毛烤干，可刚烤了右半边身体，就被甩到了神座旁边，左边翅膀仍然在不停的滴着水。 现在，它别说飞了，拼命扑打翅膀，腾空而起的高度也就跟农家饲养的老母鸡差不多——还是马上要下蛋的那种。 这还不算，因为身体一半湿一半干，它一边跳着一边还往左偏，明明想要直奔大厅中间的沉默之匣而去，却沿着大厅左侧边缘划了一条弧线。 “又跑偏了？”它自言自语的转过身，调整了一下方向，准备再次扑腾。 忽然，一只手从斜后方伸出，毫不费力的抓住了闭嘴肥硕的身体。 鹦鹉被吓得尖叫起来，爪子和喙胡乱的挥舞着，但抓住它的手带着皮手套，厚度虽然一般，可闭嘴也不是什么猛禽，没能造成什么伤害。 “你是那个海盗养的鹦鹉吧？听说你会跟人说话？”那人把它举到面前。 闭嘴抬头，发现面前的人正是不久之前被摔到墙边的麦斯上将。 “你没死啊？”闭嘴记得刚才那下力道可是不小。 “暂时还没，肋骨大概断了几根。”麦斯上将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闭嘴小眼睛一转，对面这家伙虽然是敌人，可看刚才的情况，他也不知道霍尔想要干的到底是什么事，不过没有谁会希望自己跟这个世界一起被炸成渣渣吧？ “你抓我干什么？那个神棍才是全人类，不，全体生物的公敌！”闭嘴说道，无视自己根本不属于生物这个事实。 “这么说，你知道他想要干什么？”麦斯上将问道，想到自己这几个月来的疑问，竟然只能由一只鹦鹉解答，他脸上不由露出苦笑。 “你算问对鸟了！”闭嘴用最快的语速，把创世者和虚无者、三主神、海洋世界发生过的几次危机全部讲述了一遍。 说完，它转动小黑眼珠看了一眼半空中乌云上显示出的时间，竟然比它预计的还要快一些。 “你是说，如果他的仪式完成，我们和这整个世界就会被炸得渣都不剩？”麦斯瞪大了眼睛，似乎一时无法消化这些信息。 “那倒不是，”闭嘴晃晃头，“准确的说，只会剩下碎渣。” “那有什么区别？”麦斯放开闭嘴，扶着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得阻止他。” “你过不去！”闭嘴看着沉默之匣里往外飞出的各种魔法力量，焦躁的用爪子在地上乱踢，忽然碰到了一块硬梆梆的东西，正是刚才从它翅膀下面甩出来的那块附魔玻璃。 它眼睛一亮，不过马上又犹豫起来，这块玻璃能够让人隐形不假，可这只能骗过一般人的眼睛，那个神力构成的屏蔽和不吃这套。 它抬起头看向王座，科维的眼睛也正看过来，那头鹿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对它微微点了一下头。 这就好办了！闭嘴心想，只要这头蠢鹿能够帮忙遮掩，用隐形术通过屏蔽不算什么难事——那屏障里本来就有科维的一部分神力。 它用爪子指了指那块附魔玻璃块，抬起头大声说道：“用这个！” “这是什么？”麦斯俯身捡起那块透明的玻璃块。 “在脚下摔碎这个，就可以隐形。不过你先别动手，”它说着，用双爪攀上麦斯的军装，“连带我也一起！” 麦斯犹豫了一下，右手拔出腰间的军刀，左手把附魔玻璃在脚下摔碎。 没有一点声音发出，他和闭嘴的身影一起从大厅的一角消失。 浏览阅读地址： ------------ 第二八八章 背后的利刃 霍尔的所有感官，都已经被神力强化。 他知道沉默之匣已经打开，不过里面的囚犯并没能突围，他并没有理会。 他也知道麦斯上将受到闭嘴蛊惑，在隐身术的遮蔽下，手持利刃向自己走来，他仍然没有移动脚步。 现在，打开通道的仪式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霍尔需要把自己的全部力量集中在祷文里，绝不能停下。这祷文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念了一个世纪之久，时间似乎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午夜。 他脚下所站的位置，将是通道打开之后，这整个世界里唯一可以保全他凡人躯体的地方，就算地上的所有海军士兵都站起来诈尸，霍尔也不能移动一步。 主神的力量护佑着他，他不用回头，就知道隐形的麦斯上将在什么地方。 对方不可见的身影在大厅里移动，周围的能量如波浪一般涌动，这种障眼法只能骗骗那些肉眼凡胎的普通人，在神力的帮助下，麦斯就好像平静水面上游动的青蛙一样醒目。 而且，仅凭这么一点魔法能量，是没办法穿透凝聚了三主神之力的屏蔽的。 但是，神力的屏障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小的晃动，霍尔在这大厅里近乎全知的视野，在那一瞬间出现了一块盲区，仅仅半秒钟之后，视野再次恢复，麦斯和紧紧抓住他衣服的那只鹦鹉，却在这一瞬间消失在大厅里。 “哎呀，我们的小弟又开始淘气了！”海洋女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你说的，我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而已。”科维今晚第一次正式开口，它的声音带着神力的波动，让趁机生效的隐形术更加难以追踪。 “算了，无伤大局。”风暴之主说道。 不错，无伤大局。霍尔也这么想着，继续自己的祷文。 忽然，一股凉意从他的后心传来，直抵胸前。 他低下头，看见一个明晃晃的刀尖正从自己胸前伸出来。 “成功了！成功了！”闭嘴高兴的大叫起来，回头对着麦斯说道，“下次在海上见面，我一定让那个白痴手下留情，给你留艘整船！” 可霍尔口中的祷言并没有停下。 他背对麦斯，站立在神座之前，胸口贯穿一柄锋利的军刀，身上的长袍却没有一点血渍，口中仍然不断的吐出祷文中的词句。 “为什么？”麦斯上将惊讶的问道。 他的身体忽然颤抖了几下，被利刃撕裂的疼痛从胸口正中向周围扩散。 血迹从麦斯的胸前和背后同时渗透出来，位置正是那柄军刀刺入霍尔身体的部位。 没能再吐出一个字，麦斯上将倒向地面，瞪大的眼睛再也没能合上。 刺入霍尔背部的那柄军刀，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样，从他身体内部一厘米一厘米的缓缓挤出，最后“铛”的一声落在地上。 “还真是天真哪，这些人类！”海洋女神的笑声在大厅里回荡。 “那只鹦鹉到哪里去了？”风暴之主问道。 “跑掉了吗？或者又是科维在捣鬼？”海洋女神问道。 “这与我无关。”科维平静的说，作为三主神之一，它可以不去回答另外两者的问题，也可以顾左右而言他，但只要说出的话语，就不可能是谎言。 闭嘴早在麦斯上将刺出这一刀之前，就从他身上蹦了下来，躲到了科维的神座下方，这个过程，科维的确没有出手帮忙。 麦斯的鲜血不断的流淌出来，这不是献祭所用的血液，并没有和之前士兵的鲜血汇合，而是顺着地势，沿着灰色砖石的缝隙流向三个神座中最近的那个——风暴之主的神座。 鲜血接触到神座上的神力，立刻沸腾起来，整个座椅下部顿时笼罩在一团暗红色的蒸汽中。 虽然血液只碰到了中间的座位，可是伴随着液体蒸发的“嘶嘶”声，另外两个神座下方也出现了同样的血色蒸汽。 这一切，一点不落的映入不远处悬浮在半空的窥视之眼里。 沉默之匣里的卢卡揉了揉眼眶，长时间通过那个聚焦有点不准的魔法眼球里向外看，让他的双眼一阵阵发酸，再这么看下去，他大概就要找克里特借眼镜用一用了。 刚才的画面让他感觉一阵不安，他当然不会被那点血腥气息吓到，在这海洋世界，卢卡已经作为海盗生活了两年多，一个被杀的海军军官还不至于让他皱起眉头。 他只是隐隐感觉，这三个王座上腾空而起的血雾，已经告诉了他一些事情。他的眼睛已经捕捉到，他的大脑也已经有所反应，只是在这两者中间的联系，自己还没有完全弄清楚。 “得快点想办法，诺拉撑不了太久。”克里特说道。 诺拉一边唱着，一边对克里特满怀谢意的点了点头。她的确可以唱上三天，可那是在吃饱了的情况下，就算被关在盒子里的时间不算数，只从离开剑矛岛的码头开始，她也已经七八个小时水米未进，光算开口唱歌，按照这盒子里的时间标度，也唱了两个多小时了。 这点时间，对别人也许还可以忍受，但对于即将成年的火精灵来说，饥饿感就好像被活焰点燃的干草堆一样，完全无法压制。 “是啊，就算你把诺拉和那家伙联动起来，也总有个尽头啊！”菲尔也说道。 菲尔用的词语完全不准确，可“联动”这个词却让卢卡眼睛一亮。 他又通过窥视之眼仔细看了一遍三神座下方的血雾，忽然想到：这三个主神并不是分别用各自的神力来支撑霍尔的行动，他们的力量在王座前已经融为一体。 这大概就是科维帮不上太多忙的原因，可这也给了卢卡一个想法，他给自己的喉咙施放了一个幻音术，冲着盒子外面大声喊道：“闭嘴！闭嘴你在不在啊？” 闭嘴并不愿意透露自己的位置，可卢卡叫得实在太凶，它只好从王座旁边探出头来答道：“在！干什么？”——声音一点不比带着幻音术效果的卢卡小。 “哈，你这位置刚好！”窥视之眼转向闭嘴，“你还有点攻击力吧？没有魔法也没关系，爪子啦，喙啦，都可以，现在一切就看你的了！” “你说明白点，到底要我干什么？”闭嘴问道。 “我要你现在用全部力量，去攻击王座上的科维！”卢卡大声说道。 ------------ 第二八九章 一拖二 闭嘴的听力一向不错，可这一次当它听清卢卡的话之后，还是不由自主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让你用一切办法攻击科维！”卢卡在盒子里大声喊道。 “你疯了吗？”闭嘴挥舞着干燥的那侧的翅膀咆哮起来，“你是不是想在午夜之前就害死我？那头蠢鹿再蠢，也是个神啊！你就让我用爪子抓？我这爪子连你都抓不死啊，我是只鹦鹉，不是食猴鹰！” 眼看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诺拉也已经唱得口干舌燥，卢卡不得不打断了它：“没时间具体解释了，你相信我一次行不？” 闭嘴愣了一下，虽然它一直满口抱怨，但卢卡说过的事情，无论听上去有多不靠谱，却常常可以另辟蹊径。犹豫了几秒钟，它还是决定赌上一把，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非要用爪子吗？”嘴里这么问着，它举起右爪向科维比划了一下。 卢卡喊道：“用什么都行，打得越狠越好！” 闭嘴放下爪子，笑了起来：“这样的话，我还真带着点好东西呢！” 它抬起翅膀，从里面连续掏出三块附魔玻璃，全都是眩晕术的。 “我可真打了啊！你确定我不会受伤吗？”它这么问着，却没有等卢卡回答，就把那三块附魔玻璃一股脑的朝科维的神座扔了过去。 “不会有问题的！”卢卡的声音传来，同时第一块附魔玻璃砸到了科维神座上方，浮动的牡鹿影像上，魔法和神力的碰撞之下，大厅里发出耀眼的白光，随后是整个岛屿更加剧烈的晃动，天花板上的石块不断掉落下来，摇摇欲坠的吊灯终于摆脱了那两根铁链的束缚，“铛”的一声砸在神座右侧。 闭嘴被强光晃得睁不开眼睛，它用翅膀挡住眼睛，耳朵里传来卢卡的后半句话：“应该吧！” “你这白痴！生虫的烂栗子！自己没弄清楚就让我去送死吗？我又不是菲尔做实验用的小白鼠！”闭嘴眼睛虽然无法视物，嘴可没受影响。 “我做实验从来不用小白鼠的……”菲尔在沉默之匣里面嘟囔道，没有幻音术的帮助，他的声音传不到闭嘴耳朵里。 卢卡的窥视之眼在这种能量的爆发中被摧毁，白光散去后，他又重新召唤了一个——人变小了，力量变小了，法术消耗也变小了，被困在沉默之匣里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这一阵能量爆发让所有人，甚至神座上的神都颇感慌乱。 闭嘴用翅膀挥开面前的灰尘和烟雾，惊讶的看着东倒西歪的三个神座。 不仅座椅全都离开了原位，就连上面的三个石雕神像，也都倒在一边，科维的雕像碰断了一只角，海洋女神的雕像半边脸都被砸掉，风暴之主雕像的胳膊被整个震了下来。 “你竟然陷害我们！”海洋女神气急败坏的喊着，声音却非常虚弱，雕像上方的影像时明时暗，似乎本体受到的伤害不亚于那个石雕。 “你竟然帮助他们！”风暴之主受伤后的声音也支撑不起他一向的愤怒语气。 “我什么都没有做呀。”科维平静的说道，声音微弱得几乎不可闻，它受到的伤害大概是三主神里最重的。 那两片金色树叶带给它的短暂清醒还没结束，可它能够做的两件事情——打开沉默之匣、帮助隐形术下的麦斯通过屏障——已经顺利完成，现在，无论科维的鹿脑子里怎么想，它都没有一点力量去做与虚无者对抗的行动。 所以，它什么都没有做。 那三块附着了眩晕术的玻璃块砸过来的时候，它连最基本的防御动作都没有，甚至连本来在神识周围撑起的重重屏障都停了下来，那一刻，它比最开始被创世者创造出来的时候更加没有防备。 一旦失去了那数层屏障的保护，神祇这种没有实体的造物，在魔法力量的冲击面前，比血肉构成的人类更加脆弱。 科维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它什么都没有做。 它看着那三块玻璃上并不算强大的能量，在自己的神识中枢反复弹跳，每跳跃一次就带着比之前更大的伤害力，向另一个方向横冲直撞过去，直到最后，科维的神识中枢再也抵抗不了这种冲击，引发了一连串的闪光和能量爆发。 如果是平时，损害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现在，三主神的神识连为一体，一个脚下腾起血雾，另外两个都要跟着变红，更何况这样能让科维身受重伤的冲击？ “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菲尔焦急的问道，现在沉默之匣里，除了卢卡和克里特能够看见外面的情况，其他人都跟瞎子差不了多少。 “闭嘴攻击了科维，科维用自己重伤为代价，把另外两个神也拖下了水。现在三主神都伤得不能动了。”克里特简单总结道。 “闭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里？”奥莉感觉有些惊喜。 “还发生了什么事啊？外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西娅问道。 “这个嘛……”卢卡看着沉默之匣上方，忽然一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 他给自己施放了一个虚构重力，让自己站立在垂直的内壁上，朝外面走去。 “当心上面那层东西啊，摸着特别恶心！”奥莉对刚才的触感心有余悸。 可卢卡却轻松的跨过沉默之匣的边缘，同时迅速变大，当他的脚落到地上时，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大小。 果然，封印住沉默之匣的力量也没能挡住这一轮的神力爆发。 “你们自己出来看呗。”他说着，把盒子从金属架子上拿下来，斜着放在地上。 他这一点不温柔的动作把盒子里的人晃得晕头转向，缓了好久，大家才鱼贯而出。 “那个神棍在哪儿？”丹尼尔问道。 卢卡指向前方的一堆碎石，霍尔一半身体被埋在了下面，没有了神力的支撑，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还好他躺下了！”诺拉松了一口气，“刚才太紧张，我忘记继续唱歌了，这问题不大吧？” 卢卡脸色忽然变得煞白，走近一步问道：“忘了继续唱歌？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是在能量爆发之前，还是之后？” “我忘了啊！”诺拉一脸无辜。[.] ------------ 第二九零章 00:00:00 “忘了？那个神棍的仪式到底完成了没有？”奥莉也开始着急起来。 “应该还没有。”菲尔指着空中闪烁的时间数字，“还差几分钟呢！” 奥莉长出一口气：“也就是说，事情结束了？” “不，没有结束。”卢卡面色凝重的摇头，指了指地上仍然流淌着的血液，“这些血液没有停止流动，说明打开通道的进程还在继续。” 他一边说，一边拎着法杖走向埋住霍尔的碎石堆。 一阵嘶哑的笑声从碎石里发出，霍尔的脸被几块碎石挂到，牙齿也丢了好几颗，他含混不清却又急促的说道：“你们已经太迟了！” 他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杀了我，就可以结束这一切？哈，真是天真！” “这个仪式里，我要做的那部分，已经完成。三位主神要提供的帮助，也早就到位。现在，引导献祭之血的，你以为是谁的力量？你以为在这个大厅，这片海域，这个世界里，还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吗？” 海洋女神虚弱的声音也再次回荡在残破的大厅里：“不错，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或者神，能够阻止通道打开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吧，斯托？” 风暴之主斯托回应道：“走吧，在这个地方已经停留太久，不利于我们恢复力量。” “是啊是啊，而且，回去之后，我们还有一笔帐要和科维算呢。是吧，我亲爱的小弟弟？把我们伤成这样，我很好奇回到神域以后，斯托的怒火会有多么强烈。” 随着海洋女神的最后一句话，大厅里再次亮起耀眼的光，几秒钟之后，光芒散尽，三个石雕神像重新变成普通的石头，神力的最后一点踪迹也彻底消失。 卢卡揉着被闪得泪花四溢的眼睛，看着神座的方向，忽然大声说道：“这些混蛋神祇，他们把闭嘴带走了！” “这不应该啊！”菲尔凑过来说道，“我书上看到过，神域不会让任何生物进入，只有纯粹的能量体……我去，那鹦鹉不是鹦鹉！”他也醒悟过来。 “怎么办？有办法偷回来吗？”卢卡焦急的问道，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船长，”克里特拍了拍卢卡的肩膀，“眼前有另一件事，更加紧急。” 卢卡回头，看了看地上不紧不慢，路线乱七八糟，却整体朝着大厅中心流淌的鲜血。 不错，现在通道开启在即，这件事更加棘手。 闭嘴虽然被带走，可估计三主神没有把一本书一页一页撕掉，或者烧掉的爱好，暂时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何止是不会有问题啊，卢卡忽然觉得那鹦鹉也许是最幸运的一个，被带到神域去，也就是说，即使这个通道打开，海洋世界真的被炸成碎渣，闭嘴也能逃过一劫。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看吧。” 他走到流动的血液旁边，开始施放法术，试图用冰墙挡住鲜血流动的路线。 血流爬上冰墙，瞬间便把透明的寒冰也染成红色，巨大的冰块上，离开布满细微的裂痕，不过几秒钟之后，便碎变成一地冰渣。 这还不算，鲜红的冰渣融化成水，汩汩流动着也加入了流动的鲜血之中，这让流动的血液更加壮大。 “你别给它添砖加瓦啊！”菲尔焦急的喊道，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一瓶药粉，洒在鲜血溪流的前方。 “这是什么？”西娅好奇的看着那闪着绿色微光的粉末。 “凝固剂，任何液体碰到这个，都会变成凝胶状态，就跟上次咱们吃的布丁一样。而且，这是纯科学产物，”菲尔斜着瞟了卢卡一眼，得意的说道，“不含任何神力或者魔法能量，绝对不会反过来坑我们自己！” 血流接触到药粉，最开头的部分溶解了些许粉末，接着后面涌过来的更多鲜血毫不客气的吞噬掉所有药粉，绿色光点闪烁了几秒钟，便消失在流转的液体之中。 然后，血流的速度陡然加快。 “你这坑得更厉害了！”卢卡指了指半空中的时间，那上面数字的跳动速度都变得快了起来，“时间都被你扰乱了！” 菲尔挠了挠头：“我这药粉跟时间有什么关系？” “应该不是药粉的原因，”克里特帮他解围，“通道临近打开，很有可能会造成时间扭曲。” “那怎么办？”菲尔问道。 “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试呗！”卢卡说着，往流动的血液上施放出一个能量禁锢，不出所料，银色的魔力丝线并没能起到阻挡效果。 “我也试试！”诺拉说着连续扔出几团活焰。 “我也来！”西娅说着也加入进来。 一时间，大厅里闪过各种火光、闪电、骑士之力、甚至砖头瓦片——所有人的武器都在剑矛岛被收走，除了那几个能凭空使用能力的以外，也只有丹尼尔捡起了麦斯上将留下的军刀，把骑士之力附着在上面，其他人都是空着手，除了往血流前面扔石头，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可无论用什么办法，血流的速度仍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越来越快的流向大厅中心的圆形图案。 沉默之匣早已被卢卡扔到一边，现在那盒子的使命已经完成，通道的位置早已标记出来，血流上溅起的几滴血液几乎已经碰触到图案中心那块颜色不一样的石头。 “哈，哈哈哼，”碎石堆里的霍尔发出一串不知道是笑声还是呻吟的诡异音调，“你们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我主之主，哦不，现在是我主，我不用再通过风暴之主来聆听您的神谕了，我现在是虚无者的神使。”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断掉的一条胳膊扭曲着垂在身体一侧。 “虚无者，所有世界的毁灭者，无序之主，请您降临吧！” 半空中的时间终于走到00:00:00，血流全部涌向大厅中心，从那块稍浅一些的石砖开始，地面上放射出无数条裂缝，涌动的灰色烟雾从裂缝中蒸腾而起，里面夹杂着扭曲的黑色线条。 ------------ 第二九一章 哪里出了问题？（推荐票加更） 卢卡看着脚下不停涌出的灰色浓雾，手里虽然握着紫晶法杖，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施放的法术。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西娅说了一半就转化成银龙形态，挤倒了旁边好几根柱子。 “你能跑到哪儿去？”菲尔沮丧的问道。 雾气越来越密，填满了大厅中间地面上的圆形图案。 霍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大笑，可是在这种已经可以开始欢庆胜利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了下来，换上一副疑惑的表情，喃喃自语道：“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停止推进了？” 现在，卢卡腰部以下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浓雾笼罩了距离地面一米多的高度，而且还在持续增加。 在圆形图案的最中间，那块颜色浅一些的地砖上方，却一点雾气都没有，大约四十厘米直径的范围内，只有如雨后晴空一般透亮的空气。 现在，地面上堆积的浓雾，就如同在瓶子里被摇晃了半天，马上就要喷涌而出的啤酒，虽然积聚了无穷的力量，却被一个小小的瓶盖死死压住，无论如何也释放不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奥莉问道。 “是不是船长用的法术导致时间混乱，那神棍错过了开启通道的时间？”菲尔推测。 “不，这和时间无关。”卢卡摇了摇头。 他脑子里忽然闪回塞尔瓦.菲斯曾经带他看过的三个场景，第一个场景里，虽然形式上有所不同，但这个大厅却是用类似的方式打开了通道。 大魔导师给他看的画面一定是有原因的，卢卡拼命回忆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那时候的王座大厅和现在面前，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与联系。 “我知道了！”菲尔的推测一个接着一个，“是中间的那块石头，颜色和别的不一样，一定是那块石头有神秘的力量，能够压制住通道开启的趋势！” 卢卡把法杖交到左手，俯下身来，右手穿过下方的浓雾，触摸着地面上光滑的石砖，这触感似曾相识。 他直起身来，穿过脚下嘶嘶作响的浓雾，走到圆形图案的中心，蹲下身子触摸着中间那块颜色稍浅的石砖。 “不，不是这块石头。”卢卡站起来，“这只是一块最普通的石砖，虽然年代久远又打磨得很光滑，但它上面一点力量都没有，神力和魔法能量都不存在。” 他回头看了一眼菲尔，补充道：“也没有科学研究的价值，这就是海滩上常见的那种岩石。” 菲尔不解的问道：“那它怎么能阻止通道打开的？上面会不会有你不认识的能量？” 卢卡摇了摇头：“带有能量的，不是这一块石砖。” 他原地旋转了360度，把大厅的每个方向都看了一遍，继续说道：“带有能量的，是这图案里其他所有石头！” 克里特走忽然说道：“如果我没看错，其他石头只是起引导作用。” “不错，其他石头用来引导，中间的一块用来充当开关，当神力，或者魔法能量，或者其他谁知道什么东西，被完全引导到中间这一块的时候，通道就会开启。”卢卡同意克里特的说法，并且解释得更加详细。 “可你不是说中间那块就是普通石头吗？”菲尔被弄糊涂了。 “那是因为，”卢卡脸上露出了笑意，“这块充当开关的石头，早就被人换掉了！” “被换掉？谁这么闲，没事偷一块破石头？”西娅很难理解，竟然会有人去头这种非金非银的东西。 “难道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人在想办法阻止这件事？”奥莉开始在心里描绘友军是什么样子。 “那倒不是，这石头在八百多年以前就被换掉了。是不是呀，丹尼尔？”卢卡转向幽灵问道。 丹尼尔没想到问题会跑到自己这里，挠了挠那头蓬乱的金发，迷惑的反问道：“八百年前的事，我怎么知道？我才死了不过四百多年而已。” “你摸摸其他石头的质感啊！”卢卡给出提示，他倒不是卖关子，只是不想把话全都说明白，要知道，霍尔那个神棍可还在旁边听着呢。 丹尼尔却没领悟到卢卡言不尽意的原因，俯身摸了一把地面就跳了起来，大声喊道：“这和我们船上……” 卢卡赶紧阻止他：“别说出来！” 可丹尼尔大声说话的时候，耳朵里是把所有其他声音过滤掉的，他完全无视卢卡的提醒，继续说道：“……的舱底石是一样的！难道这里就是我祖先在陆地上生活过的都城？等等，你的意思是，开启这个通道的开关，其实是在沉默死神号的舱底？” 卢卡冲过去捂住他嘴的时候，丹尼尔已经把最后一个字说了出来，所有信息一字不漏的传进了霍尔的耳朵。 “竟然是这样！竟然会是这样！”霍尔用尖锐刺耳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大叫着，“竟然是那个该死的船歌王国！那个阴魂不散的船歌王国，是罗塞尔.摩根带着国民放弃陆地时，把开关石带走的，是不是？” 卢卡皱起了眉头，现在这信息已经被霍尔听到，除了解决掉对方，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慢慢举起紫晶法杖。 霍尔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保住秘密吗？太天真了，你低头看看，虚无者也已经听到，他很快就会找到你的船，再次开启通道！” 卢卡没有回答，轻轻吟诵起咒语。这一次，他毫不保留，直接用最大能量，施放出作为中级法师能够施放的最高级攻击法术：冰封法球。 这是塑能系6级法术，严格来说，难度已经略微超越中级法师的极限。卢卡掌握了这个法术，也说明他距离高级法师的突破时间，已经不太遥远。 6级法术的效果当然不同凡响，一个西瓜大小，完全由寒冰构成的球体，平稳的向霍尔飞去，一边飞行，一边不断的喷射出无数细小的冰箭。这些冰箭自动寻找着目标，连绵不断的射向对方。 霍尔抬起还算完好的左手，轻轻挥了一下，冷笑着说道：“你以为，虚无者的神使是这么容易杀死的吗？”[.] ------------ 第二九二章 僵局 霍尔的话说完，卢卡施放出的冰封法球才刚刚漂到两人中间。 这个法术威力惊人，只是法球的本体在空气中向前走得实在太慢，所以也才会有无数冰箭弥补这个不足。只要法球上发射出的冰箭数量够多，本体漂浮得慢一点反倒成了优点。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冰箭能够造成伤害。 现在，霍尔看似轻描淡写的挥一挥衣袖，便把向他飞来的几百枚冰箭全部弹开。与此同时，地面上灰色的浓雾沿着他的长袍下摆开始向上蔓延，渐渐包裹住他的身体。 “在魔法世界根本排不上号的法术，也敢来攻击神使？”霍尔轻蔑的笑着，甚至不再抬起手臂弹开攻击，只是任凭尖锐的冰箭迎面冲来，撞在浓雾构成的防护上，软绵绵的跌落在地上，然后化成清水。 现在，作为虚无者的神使，霍尔感觉到一种截然不同的神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与风暴之主不同，这力量似乎不受任何限制，肆无忌惮的打破了所有规则与逻辑的枷锁，围绕在他周围，也充斥在他内心。 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巨大的力量，霍尔忍不住一阵手舞足蹈——有一半原因是过于高兴，另一半则是身体在这力量的冲击之下，很难保持平时的运动幅度。 “喂，你的胳膊快要掉下来了。”诺拉指着他扭曲的右臂，好心提醒了一句。 “胳膊？什么胳膊？我还需要胳膊吗？谁说的这里——”霍尔用左手握住弯曲成奇怪形状的右臂，“——需要长一条胳膊的？” 他猛地用力，把自己的右臂从肩头生生拽了下来。 “我说，他这是要自残吗？”菲尔后退了一步，躲在半巨人林德身后小声说道。 卢卡全神贯注的引导着冰封法球，无暇回答。 “他他他他又在干什么？”西娅惊恐的喊道，她现在仍然保持着银龙形态，音量比人形态时大了很多，带着颤音在大厅里回荡着。 只见霍尔随手把右臂往胸前一戳，那条扭曲的手臂便牢牢长在了他的胸口。随后，他左手略微捋了一把，右臂——现在应该叫前臂重新伸直，只是方向似乎有点错误，虎口的位置连接的却是手背。 胸前的手臂晃动几下，弯回去轻轻拍了胸口，又摸了摸另一条胳膊，立刻适应了自己的新位置，跟着全身的节奏一起晃动起来。 卢卡早就感觉到对方躯体里，那不成比例的力量，但他仍然引导着法术，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滴。 神力很强，但不是无法战胜。他暗暗想道，也许是因为通道没能完全打开的缘故，虚无者对自己神使的支援并不是无穷无尽的。 冰封法球又前进了几米，现在，它已经飘到距离霍尔只有两三米远的地方。 只要让法球的本体攻击到霍尔，虚无者这点不完全的神力，也会被赶回通道另一侧去！卢卡咬紧了牙。 霍尔也发现冰封法球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但他并没有出手阻挡，而是聚集起全身的力量，挤眉弄眼的一副便秘的表情，声音也差不多。 样子不好看，可功效却不容小觑。 裹住他身体的浓雾，随着他那一阵“嗯嗯啊啊”的吼声，全部被皮肤吸收，让霍尔整个人都变成了灰色。 他停顿了一下，再次用力。四五条章鱼触手一样的柔软肢体，从右边肩上，本来长着右臂的部位猛然探出，不停在空气中扭动着。 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那些触手竟然并非实体，而是由浓缩到极致的灰雾凝聚而成！ 这一番变化让他的力量上升到极致，却也相当耗时。等到霍尔抬起头来，冰封法球已经飘到了他的面前。 一条触手抬起，在法球上轻轻一点。 卢卡感觉自己好像迎面撞上了一辆严重超载的大货车，冰封法球被排山倒海之势向回推来，他竭尽全力，法杖上的水晶甚至开始冒出一缕紫色的烟，也没能阻止那势头。 寒冰构成的球体移动并不迅速，却以无法抗拒的力量，一厘米一厘米的向后退了过来，反而变成了对方攻击的武器！ 卢卡把魔力流转动的范围扩大到极致，不仅自己周围，就连跟在他身边的十一个同伴都被包围在内，仍然没有办法让法球停下来。 银龙形态的西娅对魔法有敏锐的感受力，她最先意识到卢卡的冒险。 “闭嘴没有告诉过你，引导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魔力流，会导致法力反噬吗？”西娅问道。 卢卡没有回答，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不仅自己能够使用的，就连周围空气中那一点稀薄的魔法能量，他都不想放过。至于后果如何，那也要先有后果才能考虑啊。如果让霍尔攻击成功，大概整个海洋世界都不存在什么后果了。 西娅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能量小心的注入到卢卡的魔力流里。 银龙的力量虽然也来自魔法世界，和卢卡的魔力流却有很大不同，强行合在一起，说不定会互相排斥。可现在西娅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自己的力量全部交给卢卡使用。 一接触到卢卡的魔力流，西娅的银龙之力就被迅速吸收。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吸力，想给自己稍微留一点的念头刚在脑子里形成，就发现自己手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全都被你抢走了，我至少要休息一个月才能养回来啊！”西娅带着哭腔喊道。 大多数人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身上带有特殊能量的几个人，却立刻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诺拉抬起手，把火焰的能量也一并注入。 菲尔把所有药瓶全都翻出来，一个个打开把药剂抛向空中，丹尼尔和莫雷斯也借出骑士之力。 这些力量里，有不少和魔法能量毫不相干，但卢卡的魔力流却来者不拒，毫不客气的吸收进来。 一阵折腾之后，寒冰法球的速度总算降了下来。 可集合所有能量达到的极限，也不过是让法球悬停在霍尔和卢卡的正中，两人各自击中精神，却谁都没法再向前推进一步。 双方竟然形成了僵局！ ------------ 第二九三章 给我两分钟 寒冰法球悬停在大厅正中，一侧是外形变得奇形怪状的神使霍尔，另一侧是卢卡和失去了大部分战斗力的伙伴。 看上去，双方势均力敌，可如果仔细观察两边的脸色就会发现，卢卡已经是竭尽全力，不仅是他自己的力量，能够用上的一切能量都投入了进去；可另一边的霍尔，虽然脸上全是灰色，但神情却是云淡风轻，显然还有余力。 “按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你还有两分钟时间。”克里特摘下满是灰尘的眼镜，一边用衣角擦着，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还用你提醒吗？说点有用的！”丹尼尔说道，卢卡现在无暇开口，他把骑士之力借出以后也只能虚弱的坐在地上。 对面的霍尔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他保持着对卢卡的压力，并不急于进攻，应该就是在等待对手能量耗尽的那一刻。 “放心，两分钟……”卢卡喘息了一下，“足够了。” “两分钟够干什么的？”丹尼尔问道。 不仅是他，所有人都有这个疑问，就连对面的霍尔，听了这话也楞了一下，不过表情随即又变得轻松起来：“别做梦了，你以为自己还能有机会吗？两分钟的时间，够你说几句遗言罢了！” 卢卡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用尽量平缓的声音说道：“很多人在第一次得到与自己的能力不相符的巨大力量时，都会犯一个错误，你知道吗？” 霍尔却没有按照一般的反应，接着他的话问一句“什么错误”，而是怪笑了几声说道：“你这遗言倒也新颖，可惜没有人能帮你传出去了。” 奥莉很好奇的帮卢卡解决了“双方聊天不在一个频道上”的问题，赶紧问道：“什么错误？” 卢卡点头说道：“得到的力量和以前所拥有的反差太大，会让人把注意力完全放在自己身体的变化上，每看一眼自己的手脚和躯体，都会让骄傲感膨胀一圈。” “这很正常吧，好东西当然要多看啊！”西娅说道。霍尔不配合，大家只好轮流来接卢卡的话茬。 “没错，可这样就会让他——”卢卡用鼻尖指了指对面，“忽略掉很多细节，甚至忘记自己原本是要干什么来的。” “我怎么会忘？等我从你们船上拿到舱底石，通道开启是迟早的事，可你们是没有机会看到了！”霍尔狂笑着。 忽然，一缕微弱的银光从地面上的缝隙里透了出来，让灰色的浓雾下方变得稍微明亮。 霍尔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意识到，那是魔法世界渗透过来的一丝能量。 这个通道本来就是要让几个世界冲撞到一起，带着虚无者神力的灰雾只是起到引导的作用，世界碰撞炸裂之后，融合在一起而生成的混沌之域，才是虚无者能够踏足的空间。 而魔法世界，则是第一个被引过来的。 现在，开关石被换掉，打开通道的的大门也就被锁死。两个世界几乎重合在一起，却被那层规则的大门隔开，只有一些散逸的魔法能量辐射过来。 对于整个魔法世界来说，散逸出来的这点能量微不足道，但对现在法力马上就要耗尽的卢卡，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一笔意外之财。 “别走神，集中在眼前要做的事情上。”克里特再次提醒。 眼前要做的事情？卢卡当然知道是要尽量吸收这些能量，可这辐射出来的魔法能量并不是他预想中的状态。 这些能量不像其他人借出来的那些，没有经过人为的引导和提炼，只是四散飘逸着，以卢卡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有办法把这充满野性与不羁的能量转化成听他指挥的魔力流。 克里特的话不仅提醒着卢卡，也提醒了对面的霍尔。 霍尔眼前要做的事情远比卢卡简单，用虚无者赐予他的神力，干掉这大厅里的其他人，然后去沉默死神号上拿走开关石，等待下一次通道开启的时间就好。这个过程，只需要三年，对于虚无者这样的上位神，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而已。 想到这里，霍尔抛开了刚才的所有傲慢，把全部力量集中到与卢卡的对抗上来，双方中间的寒冰法球再次慢慢移动起来。 卢卡顶着法杖上传来的巨大压力，感受着身边不停闪烁的魔法能量，却苦于没有方法将它们收到自己的手上。 一定有什么办法！他又把思路转向塞尔瓦菲斯留下的那三个场景，回忆如同的幻灯片一样，在他脑子里开始放映。 前两个场景是想告诉我开关石被换到舱底的事情，那么是第三个场景？他想道。 不对！他让脑子里放映的幻灯片向回跳了一张，四百年前舱底大战的场景中，那个法阵引起了他的注意。 卢卡自己也画过不少法阵，但没有一个能和当年塞尔瓦画出的那个相提并论。只有这一个法阵，可以承受、并且控制住魔法世界辐射出来的巨大能量。只是塞尔瓦所画的那个法阵，功效是阻截和遏制，而不是卢卡所需要的吸收与使用。 如果我稍微改动一下呢？卢卡思索着，塞尔瓦的那个法阵他早就在脑子里不知道画了多少遍，每一处细节都研究得滚瓜烂熟。 只要把法阵内嵌的防御阵型稍微反转一下？不行，两侧反向的魔力流会引起不必要的共振。他在脑子里一点点调整着自己的想法。 等到卢卡想通所有细节，抬起头来的时候，寒冰法球距离他的鼻尖只有不到一米。 如果这不是他自己施放的法术，那上面飞出的无数冰箭早就把他扎成了刺猬。冰箭在碰到卢卡身体周围涌动的魔力流时，立刻认出这是和自己同源的能量，迅速融合进去，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可寒冰法球的本体就不同了，球体上的能量现在已经混进了霍尔的混沌神力，如果与魔力流接触，一定会引发一阵剧烈的爆炸。 卢卡盯着眼前的球体，先用最大的力量让它稳定下来，和法球在大厅中间时相比，距离越近，这个动作也就越容易。 随后，他一心二用，抬起左手，拨动了一下身边不断闪动的，来自魔法世界的能量。 ------------ 第二九四章 塑能之力 魔法世界的能量并不服从卢卡的控制，他的指尖只带起极小的一点魔力，都算不上魔力流，只是一丝微弱的魔法气息而已。 有一点就可以！卢卡心里一阵高兴，随后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这一丝魔法气息，在地面上画出法阵的第一条线。 大厅的地面覆盖着灰雾，可随着卢卡左手的微微摆动，魔法气息经过的地方，浓雾向两侧散去，即使其他人看不见魔法能量闪动的银光，也可以看到浓雾避开而形成的图案。 第一笔快要达到尽头，卢卡手指微微回收，魔法气息转了一个角度极大的弯，开始描绘第二笔。 就在这一转折之间，那丝若有还无的魔法气息忽然壮大起来，周围一团能量被它吸引过来，缠绕着融合在一起。虽然和对面霍尔的神力相比，还是微弱很多，但卢卡控制的这条银色的能量，现在至少勉强可以称为魔力流了。 很快，细小的魔力流迎来了下一次转弯。随着它每一次转折，都有更多的魔法能量加入进来。等到法阵完成一半的时候，它的规模已经和卢卡的右手上，引导着冰封法球的魔力流不相上下了。 霍尔看不见魔法世界的能量，只能从地上渐渐成形的图案判断，卢卡在弄一些自己没有见过，也无法理解的事情。 即使想要阻止，在看不见魔力流的情况下，他根本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用力，只能把全部力量投入到卢卡面前的寒冰法球上。只要施法者本身受到伤害，就无法全神贯注的再去引导法阵，这个道理，霍尔还是明白的。 卢卡现在一心二用，施放寒冰法球的法阵里，魔力流早已循环流转起来，不再需要投入太多精力，他全神贯注于地面上那个巨型法阵。在对方忽然增加力量的情况下，法球又朝他的方向移动起来。 此时，即使全力投入法球，也只不过能够多争取几分钟的时间，卢卡干脆用最基本的精力维持住右手的法术，把更多的关注投向地面上的法阵。 寒冰法球几乎要碰到鼻尖，他额前的头发已经被冰冷的气息冻住，挂上了一层白色的霜花！ 就在这时，卢卡的法阵终于完成。 魔力流在法阵中跃动着，飞快的流转起来，把周围没来得及加入的能量引导进法阵中间。与塞尔瓦的原版不同，魔法能量在法阵中流转了几圈，并没有被送回魔法世界，而是着卢卡改动过的回路，被引入他的精神星空。 卢卡有些担心，他不知道自己的精神星空能不能承载如此之大的能量，而且，以前吸收过的幻术之力和现在的能量是不是能够和睦相处，也是个问题，可他没有别的选择。 很快，他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魔法世界的能量和他本身的力量本就是同源，不仅没有对精神星空造成冲击，反而帮他稳定住了因为魔力快要耗尽，而显得摇摇晃晃的魔力池。 随后，这能量也如幻术之力一样，在精神星空的正北方蛰伏下来，那是塑能系所有星座的方向。 搞这么半天，只有一系加强吗？卢卡略微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右手正引导着一个塑能系法术，所以左手画出的法阵，吸引来的也只能是塑能系的能量吧。 这样也足够了！他抬起头，眼前飞速旋转的寒冰法球猛地停住转动，随后反而向对面飞去。 霍尔吃惊不小，他把新得到的神力发挥到极致，却仍然没办法拖慢冰球返回他面前的速度。 “这不可能！你无法对抗虚无者的神力！”他尖叫起来。 “虚无者我也许打不过，可是你嘛，”卢卡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歇，“恐怕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强大。” 话音未落，寒冰法球已经到达终点，撞在霍尔刚刚安装在胸前的右手上。 那只手立刻冻成一坨冰块，随即又被喷涌而出的几十支冰箭击中，变成无数碎裂的冰块，散落在地上。 霍尔怪叫了一声，却没有倒下。 他全身上下，力量最大的地方，应该是右侧肩膀处，由虚无者的灰雾构成的触手。他用触手挡在胸前，想要抵抗住卢卡的攻击。 柔软的触手一接触到寒冰法球，也立刻被冻得硬梆梆的，没有骨头的支撑，状态比刚才那只手还要更惨，被打成碎得更加彻底的冰渣。 “虚无者，我主，你再给我——”后面的话，霍尔还没说完，就也被冻结在空气中。 卢卡扶着紫晶法杖一阵喘息，即使有来自魔法世界的塑能之力相助，此刻他也是几乎站立不稳。 “死了吧？”他回头对克里特问道。 几分钟前还属于霍尔的一地冰渣，被接近地面的灰雾掩盖住，在卢卡的距离完全看不清楚，可他又不想走过去查看。 “死了。”克里特擦着眼镜答道。 菲尔好奇的向前走了几步，立刻抬起脚来，转身从林德兜里掏出一块手帕，在鞋底上拼命擦起来。 “肯定死了！冰都化掉了。”他差点吐出来，“这什么部位啊，黏糊糊的！” “我不明白！”卢卡并没有放松下来，“都到这份上了，虚无者竟然没有再帮他一把？在这个世界里，他只有这么一个神棍吧？” “那叫神使……”菲尔立刻纠正，不过谁都没有理会。 “对于虚无者来说，一个神使的价值大概并不高。”克里特说道，“现在三主神都受他控制，招收一些神使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说，这家伙只是个小角色？我还以为他是天选之子一类的人物呢！”卢卡略微有些失望，自己的对手身价大跌，连带着自己的胜利都变得廉价起来。 克里特把多了几条裂纹的眼镜重新戴到脸上，慢慢说道：“那倒不是，在被放弃之前，我相信他还是海洋世界唯一，也是最重要的神使。只是今晚，他让虚无者太失望了吧。” “是啊，没弄清开关石的位置，导致通道没能打开，还没能阻止我吸收魔法世界的能量。我要是虚无者，也想换个神棍了！”卢卡用紫晶法杖撑住身体说道。[.] ------------ 第二九五章 克里特的死亡判定 “他真的不会再活过来了？”菲尔仍然不太放心，在他听到过的故事里，反派总是会在最后来一个绝地反击。 “放心，如果克里特说这人死了，那就死得绝对很彻底！”卢卡肯定的说道。 “这个的确不用担心，”奥莉表示同意，“不过，这半开不开的通道怎么办啊？不能就这么放着吧？” “嗯，这个交给我吧。”卢卡嘴里说着，身体却没有动，“不过先让我歇一会，对付那神棍真的很累！” “好吧。”奥莉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没过几分钟，丹尼尔走过来说道：“不是我催你啊船长，这地方的味道，变得有点让人不舒服了。” 确实，霍尔碎成的冰渣已经渐渐融化，散发出一阵阵另人作呕的血腥气息。现在正是七月份最热的时节，如果再放上一阵，说不定都会臭掉。 卢卡只好站起来，强打精神走到大厅中间，重新在地面上绘制法阵——这次是塞尔瓦那个原版的。 散落在周围的，不仅包括灰雾形态的混沌力量和魔法世界的能量，现在从地面的裂缝中，又嗤嗤的冒出一些谁也不认识的粉红色气体。 “这又是哪个世界的东西？”卢卡嘟囔了一句，却没有太在意，反正塞尔瓦的法阵会把这些东西全部扔回它们应该待的地方。 十几分钟后，随着法阵的最后一处连接完成，所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能量，全部被吸收进去，转动几圈，便被压回地面上的裂缝之中。 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可身处其中，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几个世界能量的碰撞，让整个岛剧烈震动起来，如同正在经历一场大地震一样。 卢卡还不算狼狈，在魔力流的包围下，他整个人悬浮在法阵上方，不受地面晃动的影响。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没有人还能用双脚站住，大部分人四肢着地的趴在地上，尽量抓住旁边的柱子稳住身体。 所有能量都终于归位，冬青岛渐渐安静下来。大厅里不再有灰色的浓雾，魔法能量的闪光和其他来自不知名世界的力量，也都消失不见。 “都弄回去了吗？”西娅抬起头来问道，她一直保持着银龙形态。 “是的，除了被我吸收的魔力，其他东西都归位了！”卢卡点点头，“通道也已经关闭，至少三年内没有再打开的机会。” “呼——”奥莉长出一口气，“那就好，我们可以走了吧？” 卢卡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阵强风既然从上方压下，一块足有一米长的巨大岩石朝他的头顶跌落。 奥莉眼疾手快，抓住卢卡的衣服，把他整个人向后拖出一米，将将躲过了那块巨石。 “那神棍是不是还没死？”菲尔警觉的跳了起来。 “不，不是神力。”卢卡急促的说道。 又一块巨石落下，砸在距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在攻击我们？”奥莉抬头向上看去。 “没有人在攻击，”克里特说道，“这大厅禁不住通道开启和关闭的震动，马上就要塌掉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跑啊！”菲尔叫道。 好像听到了他的想法一样，一块直径超过五米的屋顶碎块，咣当一声，砸在大门前方，把通向外面的通道彻底封死。 “还有别的门吧？”卢卡也焦急起来。他试着施放钻石皮肤，可连续两个巨型法阵的消耗之后，就连光亮术这样的零级法术，现在用起来都有些困难，钻石皮肤这样的三级法术，更是完全没有可能。 一块更大的穹顶带着两盏吊灯，砸向人群正中，大家纷纷四散逃命。 地下早已被各种异世界的能量冲击得千疮百孔，在这一砸之下，地面沿着那些裂缝，一块块的垮塌下去。 等到大家回过头来，发现十二个人已经被分在了两边。 卢卡、菲尔和林德，站在一块还算坚实的地上，周围的地面陷落，如同被困在一座孤岛上。 另外九个人的位置稍好，在靠近墙壁的一角栖身，只是银龙形态的西娅占的地方略微有点大。 她稍微伸展了一下翅膀，正打算飞起来，头顶上方就又传来一连串不祥的声响。 整个穹顶从正上方砸了下来，王座大厅里，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可以躲避！ 西娅的翅膀还没有收回，便被砖石连续砸中，她只好把自己的头埋在翅膀下方，也正好护住了另外八个同伴。 银龙的鳞片带有天然的屏蔽力场，即使在她把闪电能量全部借给卢卡之后，那两扇巨大的翅膀也能保护住她，以及她身体下方的几个人，不至于被砸伤。 卢卡那边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三个人虽然个头差异很大，但都是血肉之躯，在卢卡法力耗尽，刚刚吸收的塑能之力又只能加强塑能系，这一系里，用来防御这种物理攻击的法术，他一个也没学过。 眼看巨石构成的屋顶就要砸在头上，半巨人林德忽然大吼一声，把菲尔和卢卡就地扑到，张开双臂撑在上方，用庞大的身躯挡住砸下来的所有东西。 即便如此，穹顶落地时，剧烈的震动还是让卢卡眼前发黑，随后压在身上的巨石和瓦砾，又让他喘不过气来。 尘埃落定之后，第一个挣扎着爬出废墟的是西娅。她抖了抖身上的灰尘，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被西娅的双翼保护住的另外几个人，也灰头土脸的纷纷爬了出来。 大家没有多说什么，全都趔趄着攀过地上碎裂的穹顶，寻找着卢卡三人的方位。 阳光射入卢卡眼睛的时候，他几乎已经要窒息，脑子里一片空白。 然后菲尔的一声尖叫把他唤回现实。 三年以前，在回帆港第一次见面时，面对被奥莉打晕的林德，他就是这么叫的。 这一次，看着林德一动不动的身体，菲尔却没有立刻流泪，而是转过身来，拽住克里特的衣袖拼命摇晃着。 “林德没有死对不对？对不对？”他盯着克里特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眼，生怕对方吐出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 第二九六章 死亡的代价 面对菲尔的不断询问，即使是克里特，此时也很难开口说出真相。 卢卡走过去，右手搭上菲尔的肩膀，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自从在烈风岛把林德救出来，这个半巨人就再没引起过卢卡的注意。 林德似乎只是跟在菲尔身边的一个符号，虽然体型巨大，可大家总是有意无意的把他当成背景。即使他每天都是用傻呵呵的微笑和大家打着招呼，可是从心底里，大概没有谁真的把他当成平等对待的同伴。 直到现在，他庞大的身躯躺在砖石与瓦砾之间，一动不动。卢卡才意识到，这个性情温和的半巨人，一直在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尽力保护着这个队伍——不仅是菲尔，还包括每一个人。 菲尔仍然抓着克里特的袖子不断询问，似乎只要他的问题不停下来，克里特就没法说出林德已经死亡的判断。 可克里特终究还是开口：“他真的死了。” 菲尔停下了所有动作，克里特明明就站在面前，可在他听来，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愣了很久，他猛地甩开克里特的衣袖，大声叫道：“你说谎！” 他后退两步，打开腰间的小包，在里面拼命翻找起来。可所有带着能量的药剂，刚才都已经扔给了卢卡，现在他能找到的，只是一些空瓶和从不离身的笔记本而已。 “一定有办法的，林德不是普通人类，一定，一定有什么配方，我只是没有发现而已！帝国实验室肯定做过这样的实验的！”他不断的翻着那个皮革封面的小本子，试图从自己平时的杂乱笔记里，找到以前没有尝试过的配方。 丹尼尔走过来，半蹲在菲尔身边，轻声说道：“你先冷静一下。” 菲尔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你说得容易，死的又不是你！” “我本来就是死的啊。”丹尼尔挠了挠头，“而且，炼金术就算有用，现在的材料也做不出药剂来。就算想要让林德起死回生，也要先回实验室去才行啊。” 卢卡皱了下眉头，就算菲尔的炼金术再神奇，起死回生也是大忌，他记得闭嘴提到过，这种事情，从魔法的角度来看，是属于死灵法术的范围，就连魔法世界也禁止任何人研究这样的法术，六大魔法派系里，根本找不到死灵法术的影子。 而且现在的天气这么热，等回到塔塔岛的实验室，林德的尸体不知道会腐烂到什么程度，那时候菲尔如果还是执意要复活半巨人，场面怕是没那么好看。 可现在，作为被林德用生命救下来的人，卢卡又怎么能出言阻止？ “菲尔，”克里特在该说话的时候从不退缩，“即使你能用炼金术复活了他，那也不会是你认识的林德了。” “那也要试试！”菲尔现在听不进任何劝阻，“不这么做，你们难道还有别的办法，让林德活过来？” 卢卡心里忽然一动，他的右手从菲尔肩上离开，伸到裤兜里，触摸到一个绒布制成的钱袋。 “说不定，我还真的有办法。”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倒在地上的半巨人，蹲在旁边打开了钱袋。 那里面装着一枚指环，鹿角缠绕的图案上，布满褐色的锈迹。 “这是让马洛船长一直保持不死之身的那个指环？”克里特一眼就认了出来。 卢卡点了点头。 马洛船长当初到访的时候，菲尔没有跟在船上，所以并不清楚这个指环的功用。他从指环的鹿角图案上推测：“这是科维的东西？” “是的，”卢卡答道，“上一次把这指环带在手上的人，受了无数致命伤，却都没有死掉，好端端的活了一百多年。” “这真的有用吗？”菲尔仍然不太能相信，这东西怎么看都是毫不起眼，而且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说实话，我也不能确定。”卢卡搓了两下指环，上面的锈迹一点没被蹭掉。 “不能确定？” 卢卡叹了口气，说道： “所以我刚才说的是‘说不定’啊。” “首先，科维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们都看见了。这指环是它弄出来的，这种状态下是不是还有效果，谁都说不准。” “而且，马洛当初是活着带上的指环，林德现在连心跳都已经停止，这东西还能不能在死人身上生效，也很难说。” “最后，还有一个最棘手的问题！” 卢卡说着，伸手拿起林德毫无血色的左手，比划了一下：“这手的尺寸也太夸张了，手指比一般人的手腕都粗，这个指环，怎么套上去啊？” 其他顾虑都菲尔可以无视，只有这最后一点，让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比一比，看看差多少，”奥莉出了个主意，“不行不是还有缩小术吗？” 卢卡苦笑了一下，林德本身的血脉和媒介就够乱的了，想用这指环复活更是乱上加乱，还要用上魔法效果的话，真是画美不看。这种混乱程度，说他们一票人才是虚无者的拥趸，听起来都合情合理。 不过虚无者也好，创世者也好，什么混乱和秩序，在卢卡他们面前，都比不上让同伴回到身边重要。 他把指环在林德的食指上比划了一下，显然，小指才更细一些，可当初马洛就是戴在左手食指上的，其他手指是不是也有效果，卢卡说不准，也不想冒险尝试。 “差了足有三倍啊。”他说着，正要把指环收回来，那些被褐色氧化物覆盖的鹿角却忽然摆动了起来，在林德的指尖上碰触了几下，便迅速扩大鹿角间的距离，自动调整成林德手指的大小。 “这是不是说明有用？”卢卡话刚出口，手还没来得及往前送，指环就自己滑落到林德的食指上。 半巨人的身体微微抖动了几下，猛地原地坐起，睁大眼睛来回看了一圈，嘴里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咆哮。 卢卡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紧张的说道：“这是不是出问题了？他好像不能正常交流啊！死亡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 第二九七章 离岛之路 “死亡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吧？”卢卡看着神色恍惚的半巨人，紧张的问道。 “死亡能有什么代价啊？”丹尼尔不以为然，“复活才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别纠结字眼好不好？”卢卡握紧紫晶法杖，有塑能之力的支持，这一系的法术他还是能用的。 只是刚刚把林德重新唤醒，就又要弄躺下的话，别说菲尔会反对，就是卢卡自己，也感觉很不情愿。 “别冲动，你先把法杖放下！”菲尔冲过来，挡在卢卡和林德之间。 “小心点，他现在不一定认识人！”卢卡没有放下法杖，反而更加专注，一旦林德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动作，他的冰矛术立刻就可以出手。 “我说了没关系，他刚醒过来，这样很正常！”菲尔说得非常肯定。 林德原地蹦了好几下，让王座大厅的废墟地面又崩塌了几处。然后，他举起带着指环的左手，一会放在眼前，一会又拿远，观察了一阵之后，握紧拳头，朝着旁边倒塌了一半的石柱砸了过去。 “你把这叫做正常？”卢卡问道。 “放心放心，你们不记得吗，当初从烈风岛出来，刚醒过来他也是这样的。”菲尔说得胸有成竹。 他向前走了几步，在半巨人拳风所及的范围边缘停下，抬起头喊道：“林德，醒醒！” 半巨人的动作稍缓，不过还是顺着惯性，又锤碎了好几块地板，才慢慢转过身来，低下头看着菲尔。 “菲尔？”他拉长音问了一句，又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其他人，裂开大嘴傻笑起来。 卢卡这次稍微放下了心，伸出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说道：“看来真的没问题了。” 克里特这才不紧不慢的给出结论：“林德的状态现在一切正常，只要他不摘下那个指环，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听见了吗，这个指环千万别摘下来！”菲尔赶紧抓住林德的左手嘱咐。 “指环？”林德抬起手，对着阳光端详了好久，“不摘！” “这就好，总算是把这事了结掉掉了，”菲尔脸上露出笑容，“而且，那神棍这么吓人，我们竟然没有减员！” “没有减员？闭嘴呢？虽然它不算人，可也比你加入的早！”卢卡忍不住用法杖敲了他一下，这动作他做得异常顺手，一定是在魔法世界受过菲斯教授真传的原因。 林德直起身子，脸上却露出无所适从的表情。有人欺负菲尔，他当然是要动手的，可是施暴者是菲尔的老板，也是自己的同伴。这让他提着拳头，不知道要不要挥舞出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菲尔一边揉着头，一边按下林德的拳头，“闭嘴又不是生物，被带到神域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要想办法偷出来不就行了？” “说得轻巧，那你告诉我，神域的大门开在什么地方？”西娅挤过来问道，她已经变回了人形。 “好了，这个以后再想办法，”卢卡说道，“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座岛，回沉默死神号去。” “没错，要是被虚无者再找个神棍，把舱底石偷走，今天我们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丹尼尔明显是在思念那艘船。 “这个倒不用担心，”克里特说道，“这个通道不仅是地面坍塌，内部的能量通路也已经损坏，这个时空裂隙已经彻底湮灭。就算把舱底石拿来，也没有办法再从这里打开通道。” “所以，我们可以放心了？”诺拉问道，成功来得太过突然，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肯定没那么容易，落日群岛的时空裂隙不止这一个吧？”卢卡记得很清楚，这里只是最大的一个。 克里特答道：“不止一个，不过落日群岛的其他裂隙，能够承载的能量都太小，没有办法完成类似的计划。” “那诺拉说的就没错了！”奥莉附和。 “可是，”克里特继续说道，“海洋世界并不仅仅包括落日群岛这一片海域。” 诺拉忽然说道：“我的家乡，沸腾海，那里是不是也有类似的裂隙？” 西娅拍着手说道：“对呀，我也是从沸腾海来的！好像吧。” “也许有，也许没有，也许在我们未曾涉足，完全不了解的海域也有裂隙。”克里特无奈的摊手，“没有亲眼看见，我也说不清。” “反正，现在先回去再说吧，我开始饿了。”卢卡扶着法杖，走上通向冬青岛码头的那条小路。 “我早就饿了。”西娅嘟囔着跟了过去，其他人也一连串的跟上。 卢卡脚步有些沉重，心情也有些沮丧。 这一次虽然阻止了通道开启，他们的损失着实不小，不仅闭嘴现在不知所踪，大家的武器也还没有着落，其他人的也许不算什么，奥莉的巨剑，丹尼尔的权杖，还有莫雷斯的长剑和盾牌，都是他们从不离身的宝贝。 即使不考虑这些，如果克里特推测的没错，虚无者一定会再招募神使，想办法打开下一个通道。可这个通道会在哪里，他也完全没有头绪。 唯一让他略感欣慰的，是现在安静蛰伏在他精神星空里的塑能之力。这力量不像幻术之力那么狡猾，被吸收之后就安安静静的散发着自己的光芒。 至少不是全无收获，卢卡想道。 “转过前面那块石头，就到码头了！”奥莉指着前方说道。她的体力大概是所有人里最好的，早已超过了卢卡的脚步，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太好了，”卢卡快走两步跟上，“上船以后，我们得好好——等等，船呢？” 冬青岛平时基本没有什么船只来往，不久前又被巨型龙卷风环绕着，因此码头上只有霍尔过来时乘坐的那艘双桅船，这一点，卢卡是能想到的。 可是转过那个拐角，前方的海面上竟然是空荡荡的，别说双桅船了，就连一只小舢板都看不到！ “我们是被困在这岛上了吗？”奥莉喃喃说道。 “这岛上有食物仓库吗？”诺拉拽住克里特问道。[.] ------------ 第二九八章 敌友未明 别说什么食物仓库了，现在冬青岛上，除了卢卡这群人之外，就再没有一个活人。 麦斯上将带来的十六个海军，在霍尔召唤三主神的时候，全部被当成祭品杀掉，他本人在试图刺杀对方时也被反杀，霍尔又已经碎得不能再碎，登岛的这些人一个都没有剩下。 码头停泊的那艘双桅船上，本应该有几个留守的海军才对。可在卢卡抵达海岸的时候，不要说人了，连桅杆都看不见一根。 卢卡向前走了几步，更加确认，海面上没有任何能够载人的东西漂浮着。 在以前波澜不惊的十几年里，冬青岛一直被六月联盟用来举行成立庆典，每年的那个时候，就会有数以百计的岛屿执政者，带着各自的随从队伍前来参加。 因此，这个岛虽然面积很小，码头却规模很大。 奥莉向东侧走去，推开一座小型建筑的木门。这座小屋在刚才的震动中，倒塌了大半，只有门的这部分还勉强算是完整，应该是常驻在这岛上的留守人员居所，现在里面也是空无一人。 不过奥莉也没看见尸体，也许没等到霍尔他们前来，在帝国精英海军围住枫歌岛的时候，这里的人就已经溜走了。 “看来是没有船只进出港记录可以查了。”奥莉失望的说道。 “先休息一下吧。”卢卡说着，坐在了地上，他的体力真的已经到了尽头。 其他人也都各自找到干燥而平坦的地方，或躺或坐。 卢卡今天用过的法术远远超过他的极限，这让他无比疲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明亮的阳光直射他的眼睛。不过，他不是被阳光弄醒的，而是被一阵超大音量的叫喊声惊醒。 丹尼尔的声音忽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码头南侧尽头的海岸，被几块五六米高的岩石阻隔，他的声音就是从这些岩石后面发出。 “我找到船啦！”丹尼尔大声喊着。 其他人也都揉着眼睛爬起来，走到码头南侧，看着面前的岩石一阵发呆，幽灵可以把自己虚化，从石头里穿过去，别人可没有这个本事。 卢卡叹了口气，冲着石头对面喊道：“你站远一点！” 随后，他冲着岩石施放出一个力场波。 “咦？才休息这么一会，你就有力气施法了？”西娅惊讶的问道。 “只有这一系还能凑合用。”卢卡答道。这不过是一个一级法术，在新得到的塑能之力的支撑下，他用起来并不困难。 那几块本就严重风化的花岗岩，在魔法冲击下，很快碎成若干碎石，丹尼尔的身影在被扬起的尘土中出现。 “船在这里！”他指着前方礁石嶙峋的海岸线，兴奋的说道。 码头南侧的这片海岸，不太适合泊船。无数尖锐的礁石面目狰狞的探出水面，而海面上深浅不一的颜色说明，水面下方还有更多的暗礁，很难有船只从这里全身而退。 卢卡向前方看去，那艘双桅船果然没有辜负这片海岸的厚望，船身断成三节，桅杆也横着架在礁石上。 “你要是早说是这样的船，我就不费力气了！”卢卡无奈的说道。 “难道那神棍上岸以后，还让人把船破坏了？”奥莉疑惑的问道，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给自己留后路的。 “这倒不是，”卢卡观察着龙骨上断裂的痕迹，“岛上刚才各种能量乱窜，这船应该是被溢出的能量抛起来，在礁石上摔成这样的。” “力量这么大？竟然连船都能抛起来！”诺拉叹道。 这一切发生时，他们身处漩涡的中心，感受到的反而没有岛屿外围那么强烈。 “那能不能修复一下？”菲尔还没有放弃。他知道，按照常理来看，这艘船的破损程度，已经连一点修复的价值都没有了，可卢卡也许能弄出什么不可思议的法术来呢？ 卢卡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 这种事情，一般来说属于木匠，而不是法师的工作范围。卢卡没有学过，也不知道有没有类似的法术。即使有，闭嘴现在不知道在哪儿，他也没有地方去学。 “至少这里还有木头啊，要不我们把自己绑在上面，飘到其他岛上去？”西娅建议道，似乎全然没有发现，如果按照她的想法行动，大概整个团队也剩不下几个活人了。 克里特忽然说道：“有船经过。” 大家一起抬头，朝西南方的海面看去。 海平线与天空的交界处，先是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根桅杆的顶部，随后是另外一根。没过多久，一艘双桅船的完整剪影便出现在远方的海面上，从形状判断，似乎是落日群岛很常见的商船。 这个时间，一般来说不会有商船到冬青岛来，这艘船很可能只是路过此地。 “赶快想点办法，引起他们的注意！”卢卡说道，“要不然，他们没看见就开走，我们可就真的被困在这岛上了。” 一般的海难生还者，要引起靠近船只的注意，最常用的办法是，在海滩上点起一堆能冒出浓烟的半湿树叶。在白天，腾空而起的烟雾要比火光更加醒目。 不过冬青岛全部由岩石构成，连一点正经植被都没有，只有潮湿海岸上生长着的一点苔藓，这显然没法用来点火。 卢卡连续施放微型火球，这法术的效果，在夜里非常显眼，此时在炎炎烈日的照耀下，他自己都不知道能有多少作用。 “试试这个！”西娅从兜里掏出一面银色的小镜子，对准那艘船的方向，希望反射过去的太阳光能引起对方注意。 奥莉、诺拉和凯特也如法炮制，引得菲尔一阵嘀咕：“女人们都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吗？” 一段时间之后，也许这这么一番折腾真的有了效果，那艘双桅商船扯起满帆，全速朝冬青岛驶来。 商船越来越近，卢卡却有些疑惑。 那艘船吃水很浅，一看就没有装载多少货物。 而且自从开战之后，帝国舰队就一直在这片海域附近晃悠，没有哪个商船的船主愿意冒险，把船开到这片海域来。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艘船从西南方驶来，那是北枫歌岛所在的方向。可按照这个航线，往冬青岛的东北开去的话，那个方向再开上几百海里，直到这片海域最北端的冰盖处，沿途也没有任何有人居住的岛屿。 “那艘船的航线有些问题。”克里特也发现了这一点。 “不错，”卢卡点头，“看上去，他们就是冲着这个岛来的，现在没法判断是敌是友，不过有可能是霍尔的同伙。大家做好战斗准备吧。” ------------ 第二九九章 吃饭最重要 随着卢卡一声令下，他身边的所有伙伴，甚至包括手无缚鸡之力的凯特，都纷纷面向码头栈桥的方向站定，面色凝重的举起了……拳头。 除了卢卡的紫晶法杖，其他所有人的武器，甚至包括克里特的望远镜，都在两个月前丢在了剑矛岛上，现在只有丹尼尔举着捡来的麦斯上将的军刀，还不算彻底赤手空拳。 西娅和诺拉本来不需要武器，就能使用闪电和活焰进行攻击。可她们俩刚才把能量全部借给了卢卡，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不可能恢复得过来。 卢卡回头看了一圈，向前走上两步。看起来，还是要靠自己的魔法啊。 双桅船靠近码头，船身稍微转动，平行着贴向栈桥。岛上大部分栈桥都已损毁，只剩下这一处还能使用。 船上的水手却没有卢卡他们这么剑拔弩张的，而是带着一脸自来熟的笑容，为首的一个扔下一根手腕粗的绳索，指着栈桥上的系船桩喊道：“来搭把手啊！” 对方的打扮和口音，明显不是来自帝国的风暴神殿，卢卡心里的疑惑虽然并没有解除，也不太好立刻发难。 就算不是友方，此时万一贸然出手，对方扭头把船开走，他们再想离开这座岛，可就有些难度了。 他朝身边的几个人点了点头，丹尼尔、莫雷斯和格雷这几个身强力壮的走到栈桥上，接住船上抛过来的绳索，紧紧绑在系船桩上。 “您几位请赶紧上来吧。”水手说着，把跳板搭在船和栈桥之间。 “这船是专程来接我们的？”卢卡的脚停在跳板前。 “是啊，您是莱斯特船长没错吧？有人雇我们来跑这一趟的。”水手答道。 “雇你们？这真的是商船？”卢卡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对面这个，还有甲板上忙碌的其他水手，身上既没有一点海盗的戾气，也没有任何受过海军训练的痕迹。 “他们的确是商船水手，船上也没有来源不明的能量。”克里特说道。 这个结论并没让卢卡放松多少，即使这艘船是货真价实的商船，雇佣他们的人到底揣着什么心思，现在也很难判断。 “你们船长呢？”卢卡脸色不太好看。 商船上的船长同时也是商人，这样的人比海盗更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在礼节上一般都无懈可击。可现在，船上只派出一个水手来跟卢卡搭话，连大副二副水手长都没有出现，这也难怪卢卡不爽。 “船长现在不太方便，让我先代他向你们问好。”水手仍然满脸笑容，“过一会，他处理完自己的事，肯定会来向各位道歉的！” 见卢卡仍然不太相信，水手继续说道：“厨房已经在准备，午餐马上就好！” 听见这句，别人还没什么反应，诺拉已经按捺不住，要不是卢卡挡在她身前，早就一个箭步冲到船上去了。 反正这艘商船克里特鉴定过了，就算雇佣他们的人心怀歹意，自己的魔法控制住这艘船上的几十个水手，还是轻而易举的。 想到这里，卢卡做出了决定：“先上船吧。” 然后，他用比西娅更快的速度，直冲餐厅冲去。 所有船的餐厅位置都差不太多： 最小的单桅船没有单独的餐厅，需要用餐的时候船长室的桌子一翻就当成餐桌来用。这样的双桅船稍好，但也是和会议室同为一间船舱。 当然，大部分水手是没有在桌子旁用餐的资格的，能够在船上吃顿正经饭，那是船长和大副等少数人的特权。 这艘船也是一样，餐厅面积有限，就算临时加了一张桌子，装下卢卡他们十二个人以后，也显得非常拥挤。 “莱斯特船长，咱们一边上菜，一边开船行不行？早一天把您送回去，我们能多领半成的佣金呢。”水手赔笑商量。 “可以，先把吃的拿来最重要！”卢卡没有为难他。 午餐陆续送了过来，看来雇佣这商船的人很清楚卢卡的队伍构成，除了正常供应之外，还给诺拉和林德各自加了十几倍的份量。 “你先别走，”卢卡嘴里叫着一块肘子，口吃不清的对那个水手说道，“我还有话问你。” 水手在门边站住，转过身来。 卢卡拿起餐巾，擦了擦手上的油，盯着他看了一会，这才说道：“现在这艘船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塔塔岛啊，不过先要在雷顿港补给一下，”水手脸上有些无奈，“有您这两位船员在，食物储备不够直接到塔塔岛的。” 卢卡愣了一下，不管是什么人派来的这艘船，怎么都会要跟他碰个面才对，可这水手竟然要直接送他回塔塔岛去，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雇佣你们的人是谁？”奥莉忍不住问了一句。 水手为难的搓着双手，一言不发。 “对方肯定不让他们说的，要是说了，说不定会扣掉他们佣金的吧。”菲尔说道。 “没关系，你不能说是什么人，描述一下对方的长相总可以吧？或者有什么小特征？”卢卡一点点诱导。 水手还是摇头。 “没用的，要是能让你问出身份来，对方干脆自己上船来接我们得了。”作为间谍，格雷对这种事比较熟悉。 一阵笑声在门外响起，被追问得不知所措的水手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就在这船上准备接你们啊，就是接得晚了一点而已呀。”对方摆摆手让水手离开，走进餐厅，坐在最远处的一把椅子上。 他穿着毫无装饰的原色麻布衬衣，长相让人过目即忘，可卢卡却立刻就认出了这张脸。 “布莱克！”他大声叫道，把紫晶法杖举在胸前，打翻了桌上几个汤碗。 “布莱克？就是那个黑市的家伙？”奥莉抄起了餐刀，手头只有这东西长得还像是武器了。 其他人都没和布莱克打过交道，可被他的同事马奇特卖掉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也都抄起刀叉冲着门口。 “你们别这么激动嘛，我又不好吃的。”布莱克仍然挂着一脸礼节性的微笑。 “你到底想干什么？又想卖我们一次吗？”卢卡手上已经凝聚起魔力流来，即使布莱克看不见，空气中不时闪出的冰晶也能说明问题。 ------------ 第三百章 暗流商会 面对卢卡的魔法和一餐厅的刀叉威胁，布莱克也略微有些慌乱。 “看您说的，我们可是一向按合同行事的。”他连连摆手，“就是怕您有疑虑，这一次，我们老板特意让我带来一封信，请您过目。”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想要递给卢卡，却被两人之间无数冲他举着的刀叉挡住。 “拿过来！”卢卡说道。 奥莉用一柄干净的叉子扎住信封的一角，挑到他面前。 卢卡在桌布上随便抹了抹满手的油，接了过来，封皮上写着“卢卡.莱斯特船长敬启”。 他抽出里面的信纸打开，见大家是一脸好奇，便大声读了出来： 尊敬的莱斯特船长： 近日与您签署的合同已经完美履行，对这次合作，我们深感满意。 关于执行与第三方签署的合同时，对您和您的伙伴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但我们一向以合同为行动准则，这一点也希望您能够理解。 为表达我们的诚意，避免这件事对双方未来的合作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我们为您准备了一份特殊合同，保证双方的安全和隐私不会再因类似的事件受到损害，具体事宜由布莱克先生与您洽谈。 另：再次表示诚挚的歉意，我们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特殊合同签署时一并奉上。 ——谨致问候，X.Y，暗流商会会长 “暗流商会？”西娅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不仅是她，好几个人都没听说过这个名称。 “就是黑市，这年头，好像谁都喜欢给自己起个绕口的名字。”卢卡解释道。他在塔塔岛和布莱克签合同的时候，已经见过这个名字，并不觉得奇怪。 见他看完了信，布莱克又掏出一大卷羊皮纸：“我们老板这一次，让我带来的特殊合同……” “你先等等！”卢卡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先说明白，你们老板，就是这个署名X.Y的家伙？” “是啊。”布莱克点头。 “连个全名都不写出来，这算什么诚意？”卢卡高声问道。其实他这有点故意找茬的意思，面对不久之前刚刚把自己卖掉的黑市，不挑点刺实在对不起大家这些天的辛苦。 布莱克早就预料到对方的心情不会太好。他平时大多是在岛上驻守，并不经常上船，可这次老板派他来的原因也很清楚：如果来的是马奇特，大概一见面就会被对方撕成碎片了。 这次，他的任务就是平息对方的怒气，修复双方的关系。 所以，面对咄咄逼人的卢卡，他仍然满脸笑容的回答：“这个呀，在我们内部，老板也只是用这个名字。” “你也不知道他的本名吗？”卢卡追问。 布莱克老实的答道：“我们老板不是落日群岛本地人，他的名字用咱们的文字写不出来，也不好发音，只能这么标记一下。”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见我？想要道歉，本人亲自来才是最有诚意的吧？”卢卡仍然不依不饶。 布莱克解释道：“刚才不是说过吗，我们老板不是本地人。他的生意范围可不局限在落日群岛这一小片海域，他现在根本不在这里啊！” “你是说，他在整个海洋世界坑人？”卢卡问道。 “看您说的，不过是按合同上约定的，赚些银币而已。”布莱克答道。 诺拉忽然严肃的问道：“那在沸腾海也有你们的人？你们什么生意都做吗？” 布莱克看了一眼她的尖耳朵，立刻明白诺拉的用意，赶紧答道：“沸腾海的生意是有的，可贩卖奴隶从来不在我们的业务范围之内！” “是吗？那我们是怎么卖给帝国的？”卢卡咬着牙说道。 “那个不一样，帝国要的是我们提供被通缉的海盗的位置而已。”布莱克解释得有点勉强，“我们也没有把您抓起来送去啊，您是自己走进他们库房的。” “这个以后再跟你算账，你刚才说，”卢卡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你们可以在不同海域之间运送货物，传递消息？” “主要是传递消息，这六大海域之间，受自然条件所限，运送大件货物成本太高。”布莱克答道。 从卢卡身处的日落海来看，他说得不假。 这片海域北边被冰盖覆盖；南边被绵延不断的暗礁带阻隔；西边倒是没有障碍，可莱昂当年航行数年也没见到一个有人居住的岛屿；东边更是夸张，从烈风岛向东再走六百海里，海水就变成终年不息的沸水，别说开船过去了，远远看着都让人毛骨悚然。 见卢卡若有所思，布莱克松了一口气，对方总算不再每一句话都要挑点毛病了，他赶紧趁热打铁，微笑着把羊皮纸卷递了过来：“您看，咱们可以合作的地方还很多呢，要不您先看看我们提供的这份合同？” “合同先等等，你们老板说有礼物，是什么礼物？”卢卡没接纸卷。 “这个呀，这餐厅有点挤，要不您跟我到货舱去看？”布莱克说道。 这餐厅本来也就能供七八个人一起吃饭，现在加了一张桌子，塞进了十二个人，外加最后挤进来的布莱克，的确没有办法再搬什么东西进来了。 可卢卡还是皱起了眉头，在剑矛岛上的经历让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这样吧，”布莱克回头对门外的水手说道，“你带两个人，去把那个箱子搬到甲板上来。” 几分钟后，一个沉重的木箱被摆到了甲板中间，卢卡等人打着饱嗝也溜达了过来。 布莱克掏出钥匙，打开箱子，自己退了几步站在一边。 卢卡走过去，眼睛立刻被里面金灿灿的金属物体反射出来的阳光晃了一下。 “哎呦，我的权杖！”丹尼尔兴奋的喊了起来。 不仅是他的权杖，奥莉的巨剑、克里特的望远镜、莫雷斯的长剑的盾牌、菲尔的匕首等所有丢失的武器，都静静的躺在箱子里。 “这算什么礼物？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好不？”卢卡心里挺高兴，嘴上却仍然不肯放松。 “当然，当然，”布莱克答道，“不过，要是我们没有给您送来，您自己去找，不是还要费点时间吗？” “别扯远了，”卢卡才不相信对方有这么好心，“按照那封信上的说法，要是我们不跟你们签那个特殊合同，这些武器就不打算还给我们，是不是？” ------------ 第三零一章 VIP客户 “不不不，看您说的，”布莱克赶紧解释，“武器都这么摆出来了，您伸手就能拿到，我哪有什么能力抱着这些东西不放呢？” 卢卡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家伙倒是看得清形势。哪怕其他人不出手，凭他自己的紫晶法杖，拿回这些武器装备来，也是轻而易举。 丹尼尔第一个冲了过去，从箱子里拎起权杖，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异常，才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其他人也纷纷围过来，从箱子里找到自己的东西。 现在武器装备在手，就是把这整艘船抢下来，都不成问题，卢卡更想快点摆脱这个习惯性坑人的黑市员工了。 “武器我们收下，也不劳你送到塔塔岛，就在附近找个港口让我们下船，以后最好不要再打什么交道了。”卢卡说道。 布莱克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不过很快就又把脸上的频道，调整到礼节性微笑哪一档，点头说道：“没问题。合同这事嘛，本来就是要双方都愿意，才能谈的。您现在没有合作意愿，我也不好强求。” 他在甲板上来回踱了两步，话锋一转：“可是吧，我这趟的工作，只有两件事情。一是把这箱东西物归原主，另外一件，就是把这份特殊合同给您过目。至于您是不是仔细看，上面写的东西合不合您的意，这都跟我关系不大了。” 他走到卢卡面前，又举起了那卷羊皮纸：“所以，您就算装装样子也好，看一遍这份合同，我也就算交差了。您看如何？” 卢卡本来是不想再搭理布莱克的，可转念一想，对方也算是做足了姿态，自己真要找黑市的麻烦，那个缩写xy的黑市老板才是真正的目标，跟这么一个小小的业务员不断找茬，实在没有必要。 至于那份合同，看上一眼也不会损失什么，大不了就当成茶余饭后的无聊读物好了。 “也行，不过你先打扫出几个船舱来，我这有几个家伙吃饱了就容易犯困。”他指了指身后已经困得东倒西歪的林德说道。 半巨人这状态倒不是复活后遗症，他原本就是吃饱了就困的类型。 卢卡又补充道：“其他人觉得累了的也去休息一下，没必要都跟着，这船上的船舱太小，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气都喘不痛快。” 他并不是真想赶走谁，只是现在还在布莱克的船上，不敢掉以轻心，白天让几个人先去休息，到了晚上可以有人保持清醒，免得再被坑一次。 不过好像没有几个人理解他的意思，就算理解，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跑去睡觉，所以只有林德进了船舱呼呼大睡，就连菲尔，安顿好林德以后，也跑了回来。 水手们已经把原来的餐厅收拾一新，大号餐桌被搬走，换上长条形的小桌，空间宽敞了不少。 卢卡接过水手递过来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没想到，这船上的绿茶品质相当不错，就是在塔塔岛的领主驻地，他也不是总能喝到这么好的茶。 他打开那张羊皮纸卷，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 虽然他早料到黑市为了修补关系，会提出一些非常优厚的条件，可这上面写得东西还是有些出乎卢卡的预料。 “vip客户？”他抬起头来，看着布莱克。 “是的，上面应该写得很清楚了，如果成为我们的vip客户，那么和其他任何客户的合同，无论是否有您参与，都会遵循着绝不损害您的利益的原则。”布莱克说道，“也就是说，上次那种，第二个合同把您当成交换物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 “那如果要坑我的人，也是你们的vip客户，又怎么算呢？”卢卡问道，他算是明白了，跟黑市打交道，真的一点都不能放松。 “这个嘛，只要是有可能损害vip客户权益的生意，我们都是不会接的。”布莱克肯定的回答。 卢卡又把那张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抬起头问道：“这上面可没有说，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想，黑市应该不是什么慈善机构，不会因为坑了我一次，就这么好心的免费补偿吧？” “那是自然，”布莱克点点头，“您需要付出的东西，这张合同上还空着，我们有两个建议方案，要看您选择哪一种，才好具体写到纸面上。” “你说说看。”几杯好茶下肚，又拿回了大家的武器，卢卡的情绪也不再处于之前那么一点就炸的暴躁状态了。 “一种方案呢，就是请您支付会员费，每年的价格是……” 布莱克还没说出具体数额，就被卢卡打断：“这个不用考虑了，说第二种方案吧。” “第二种方案，包括两点。一是您以后出售所有上次那种风浪指示器，以及所有类似物品，我们享有独家代理权。”布莱克说道。 “那我自己也不能卖了？”卢卡有些不爽。 “您自己出售的话，倒是不受限制。只是如果您要大量出售，比如数量超过一百个，需要由我们来进行。即使你自己联系买家，我们也会收取一定的提成。”布莱克答道。 “这条先放着，你说两点，第二点是什么？”卢卡不置可否。 “第二点是，如果您要离开落日群岛进入其他海域，那么这中间需要的导航服务、不同海域之间的信息传递、以及小件货物的运送，由我们全权代理。”从布莱克语气的郑重程度听来，这一点才是他要说的重点。 “代理权的年限呢？” 布莱克答道:“和vip客户资格捆绑，为期一年。如果到期您没有正式提出中止合同，那么就会视为自动续约。” 这一点让卢卡有些动心，按照克里特的推测，虚无者很可能会招募神棍，去其他海域寻找可以开启的通道，自己离开落日群岛的可能性也很大。 但是在这片海域里，几乎没有人知道该怎么穿过东边或者南边那两条天然的屏蔽，卢卡本来就在为这个问题头疼，没想到黑市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浏览阅读地址： ------------ 第三零二章 独家和优先的区别 对方提出的两点内容，第二点卢卡求之不得，可第一点他却有些顾虑。 风浪指示器，和其他所有类似物品都要通过黑市来进行交易？笑话，这样范围不明确的说法，一看就是留着由头用来坑人的。 “看来，您有自己的想法？”布莱克察言观色。 卢卡点头：“不错，这一点，我看这么改吧：暗流商会获得风浪指示器的优先代理权，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别人出价更高，这东西就交给你们卖。” 独家代理和优先代理，只是差了两个字，交易的主动权可就完全易位了。 “而且，”卢卡继续说道，“其他类似物品，你们如果想要，必须重新谈判，支付一定的代理费用，我才会考虑让你们代理。” “对了还有，”他并不打算就此打住，“这些物品的买主，你们必须向我通报，经我同意才能出售。我可不希望自己的东西，流到我敌人的手里去。” 说完这些，卢卡给自己又倒上一杯绿茶。 他觉得，面对这样的条件，布莱克就算不立刻翻脸，至少也会有些为难，回头去找自己的老板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不仅没有表示反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仍然保持着满脸微笑说道：“您一定会这么要求的，我们老板说的果然没错。” “你们老板？那个名字都念不出来的家伙？他怎么会知道我有什么要求？”卢卡有些吃惊。 “您别误会，我们老板也不是神，当然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布莱克赶紧解释。 就算是神又怎么样？我们不就是在找那些神的麻烦吗？卢卡暗暗想道。 布莱克继续说道：“我们老板当然没有像您说得那么详细，他只是说，您大概会提出一个颇为激进的条件，只会同意我们的优先权而已。” “你们老板还说什么？”卢卡板起脸来问道。思路被对方料到，放在谁身上都会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他还说，您喜欢绿茶胜过红茶，不知道这是不是也说对了？”布莱克微笑着答道。 如果说刚才卢卡只是心里不太舒服，现在则是开始疑惑起来。他更喜欢绿茶这种小细节，就连奥莉都不一定知道，可对方却借布莱克的口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这个名字都念不出来的家伙，就好像早就认识自己一样，这让卢卡更加警觉。 “你们老板究竟是什么人？”卢卡从椅子上探出身子，隔着茶几抓住布莱克胸前的衣襟。 “您问我，我也答不出啊。”布莱克面不改色，“我从来没离开过落日群岛，我们老板在我的印象里，也从来没来过落日群岛。我没见过他呀。” 卢卡转头向克里特看了一眼。 就算拥有真视之眼的能力，克里特也不可能知道这个神秘的黑市老板究竟是什么身份。不过，作为一个人形测谎仪，通过对方的心跳和呼吸状况，判断布莱克此时所言是不是真的，他还是很能胜任的。 克里特冲卢卡略微点头，表示对方并没有说谎。 “好吧，我不为难你。”卢卡放开布莱克的衣服，“既然如此，咱们也没得可谈，你可以走了。” “别啊，这合同可还没签呢。”布莱克一边说，一边低头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 “我不可能退让的，你死了这心吧。”卢卡斩钉截铁的说。 “您误会了，我没有让您退让的意思，”布莱克抬起头缝，露出一个标准的露齿微笑，“我们老板的命令是，您提出的那些条件，我们全部接受。” “诶？”卢卡被晃了一下。 讨价还价是个体力活，跟拔河差不多：双方各自拉着一头的绳子，一点点把中间点拉到自己的那条线后，就算是赢了。 可现在，他刚一发力，对方就撤了手，虽然表面上赢得轻松，却让卢卡有一种摔了个屁蹲的感觉。 布莱克拿起羽毛笔，飞快的在合同里添加上卢卡所提出的要求，撒上石灰粉吸干墨迹，递给卢卡。 卢卡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三遍，没有找到任何可能存在的漏洞。他把羊皮纸递给凯特，一向善于处理文字的凯特也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所有人都仔细检查之后，卢卡只能承认，这张羊皮纸真的就是一份正常的，按照他的意思起草，让自己占了很大便宜的合同。 “您放心，这真不是陷阱。”布莱克把铜制名牌作为图章，按在合同的一侧，“您可以认为，这是我们老板的一次投资。” 是不是投资，卢卡并不在乎。反正在他看来，投资俩字和忽悠只是写法不同而已。不过这份合同生效期间，至少可以让他免去再被黑市卖来卖去的麻烦。 卢卡终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等到上面的墨迹被石灰粉吸干，他把羊皮纸重新卷起来，交给克里特保管。 “那么，您还是打算在最近的港口下船吗？”布莱克问道。 “让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这船今天先按照现在的航线走吧。”卢卡说着摆了摆手，“你可以出去了。” 布莱克站起来，微微躬身，退出门外。 卢卡并没有过多纠结那份合同，他现在忧心的，是另一件事。 自从来到海洋世界，闭嘴和他分开的时间，就从来没有超出过一天。现在，魔法书被那几个神带到神域，如何找回闭嘴，才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对大家说出了想法，却没能提出任何计划。 那个神域，别说去过，就连有幸一瞥的凡人，都从来没有过。 “别光想着神域这地方，”丹尼尔难得的冷静了一次，“塞尔瓦.菲斯给你看的那三个场景，前两个明显就是告诉你这次通道开启背后的秘密，第三个不是还没找出用处吗？” “不错，那第三个场景，你再具体说说，看我们能不能一起分析出点门道来。”菲尔拿起棕色皮革封面的小本本，准备记录。 这个建议很有道理，上一次要不是丹尼尔透露了舱底石的秘密，卢卡自己想破脑袋也不可能弄清楚塞尔瓦的意思。 于是，他把自己能回忆起的所有细节，详细得甚至有些啰嗦的，全部描述了出来。 ------------ 第三零三章 惯性思维 塞尔瓦.菲斯让卢卡看到的第三个场景，是魔法世界每一代菲斯教授的专属办公室。 这个场景，当时卢卡没有来得及细看，只是匆匆一瞥，便回到了清醒状态，所以，他能讲述的东西也并不算多。 听完以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会。 “你说有本魔法世界的书？那会不会是闭嘴？”菲尔问道。 卢卡摇头：“肯定不是。闭嘴不管变成什么样子的书，我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就是一本书而已。” “那闭嘴会不会读过这本书？它是不是知道书里的内容？”菲尔再次猜想。 “这个我不能确定。”卢卡说道，“那间办公室，看起来是在塞尔瓦的时代之前，闭嘴存在的具体年头，有没有这么长，我也说不准。而且，闭嘴记录下的所有书籍，都是存储在图书馆里的。这本书如果一直放在菲斯的办公室，那它很有可能也没见过。” “就算见过也没用啊，现在它在神域呢，又不能告诉我们书上到底写了什么。”奥莉说道。 “可塞尔瓦不会平白无故的给你看这么一个画面吧？”丹尼尔说道。 “是啊，不过他也不可能料到，闭嘴会被那几个神带到神域去吧？”西娅说道。 卢卡感觉自己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这些思绪却在他脑子里飘来飘去，无法抓住，变成明确的思路。 “也许，我们都被带到惯性思维里去了？”他慢慢的说。 “惯性思维？”奥莉问道。 卢卡微微点头：“不错，惯性思维。一提到书，我们首先就在想闭嘴和这书有什么联系。可是，如果这书跟闭嘴有关系，还需要塞尔瓦大老远的跑来提醒我吗？” “可他让身处海洋世界的你，去看一本魔法世界的书，有什么意义呢？”菲尔用笔尖在自己的小本本上随手戳戳点点。 前骑士领主莫雷斯忽然说道：“你能再具体说一遍那本书的外形吗？” “嗯，好的。”卢卡点头，“那本书是打开的，封面我并没有看清楚。不过它的书页很特殊，是一种带着淡紫色的纸张，比羊皮纸薄很多，看上去还有点脆。封皮应该是皮革，也许是小牛皮，染成红棕色，比菲尔那个小本子的封面颜色稍浅一点，也更鲜艳。” 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干脆铺开一张空白的羊皮纸，边画边说：“皮革反卷过来，包住封皮的式样挺特殊的，是这样每隔三个皮革的褶皱，就缝上一根线来固定，反正我在闭嘴能够变成的书里，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式样。” “你是说，三个褶皱缝上一针？”莫雷斯确认了一遍。 “是啊，你见过这种样式？”卢卡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莫雷斯找到了线索。 “不光是这种式样，”莫雷斯露出得意的微笑，“我也许真的见过这本书。” “在哪儿？”卢卡立刻追问。 “在六月联盟的大图书馆里。”莫雷斯答道，“不过我可先说明白啊，我见到的那本书，和你说的颜色有些出入。” “那你就敢说你见过？”丹尼尔对自己后辈不严谨的措辞很是不满。 “所以我说的是也许啊！”莫雷斯说道。其实仅从外貌上看，他显得比丹尼尔还要大上十来岁，可就算他仍然是骑士领主的时候，他也没法反驳对方，现在只能无奈的摊手。 卢卡却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管是不是那一本，总归是会有点联系的。我们去图书馆吧！” 克里特犹豫了一下问道：“所有人都去吗？” 卢卡想了想说：“那倒不用，这么多人没有必要，而且我们离开塔塔岛这么久，再没有人回去看着，说不定会出什么乱子的。” 那些海盗都不是良善之辈，几个月没人管束，的确无法让人放心。 “有道理，”凯特点头，“我最好尽快回塔塔岛去。” 大家计划了一下，决定兵分两路：卢卡、奥莉、克里特、西娅、莫雷斯加上菲尔和林德，前往北枫歌岛的大图书馆，剩下的人则乘坐这艘船返回塔塔岛去。 丹尼尔暂时并不跟着卢卡一路，卢卡让他回塔塔岛后，就把沉默死神号开到北枫歌岛来汇合。 卢卡把布莱克叫回来，说明计划。从航线上看，让一部分人在北枫歌岛下船，然后再驶往塔塔岛，并不会绕很大的弯子，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可布莱克却面露难色：“莱斯特领主，你知道的吧，布罗恩帝国的精英舰队，可是一直在北枫歌岛附近啊！” “可你们这船不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吗？”卢卡怀疑的问道。 “是啊，当时我们和帝国海军有合同，现在合同时间已经到了，您又在船上，被他们发现的话，连我都跑不掉啊！”布莱克说道。 “别想蒙我，帝国再怎么疯狂，也不会真的找黑市的麻烦！”卢卡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再说，你完全不用担心精英舰队的问题，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乱成一团了。” “难道你又做了什么手脚？”布莱克眯起眼睛，在海上，他的信息也一样闭塞。 “这个跟我关系真的不大，不过是他们的指挥官，麦斯上将死了而已。”卢卡表示，这个锅我不背。 “麦斯上将正当壮年，肯定不是自然死亡吧？”布莱克微笑着问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人不是我杀的。”卢卡不打算让黑市的人知道太多。 “那好吧。”布莱克也没有再追问，“不过为了保险，我们这船还是要挂上黑市的旗子，您没有意见吧？” 卢卡点头。 “还有，如果真的遇到帝国海军，请您几位保持克制，待在船舱里不要出来，可不可以？”布莱克继续说道。 “这个看我心情吧。”卢卡没有立刻答应，“不过你放心，不会被看出破绽来的。” 布莱克心领神会：“当然，您会那个化妆术的，这个在落日群岛谁都知道。” “什么化妆术，我又不是奥莉，”卢卡郑重纠正，“那叫掩饰术好不？” ------------ 第三零四章 知识和真理 不管是躲在船舱里，还是用上掩饰术在甲板上溜达，在卢卡这次前往北枫歌岛的短暂航程中，全都没用必要。 也许是因为失去指挥官的原因，帝国精英舰队完全不见了踪影，南北枫歌岛的封锁彻底解除。 双桅商船顺顺当当的在长月港靠岸，把卢卡等人放了下来之后，一刻也没有停留，立刻再次扬帆，向塔塔岛驶去。 长月港仍然是一片萧条，海面上的情况，岛上的人们无从得知。而且即使知道帝国精英舰队已经撤离，被围困了很久的居民也很难一下适应。在没有本方军队接管岛屿的情况下，大多数人仍然选择缩在自己的安全区域里。 街上早已没有了卢卡第一次来的时候，那种热闹繁华的景象。昔日里宾客盈门的店铺，现在大多门户紧闭，街上川流不息的马车也都不知去向，如果不是路边的建筑里还有些昏黄的灯光，卢卡真的会以为这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 不过和上次他带走泰勒的时候相比，现在至少偶尔还有几个路人行色匆匆的走过，说明这个港口城市并没有完全崩溃。 “长月港的粮食和淡水储备，够所有居民支撑两年的。”莫雷斯说道，“现在帝国的海军已经撤走，只要海上的战争不再波及到岸上，这里很快就可以恢复。” 卢卡微微点头，长月港应该不会再陷入那种境地。六月联盟和布罗恩帝国开战，他虽然并不希望某一方大获全胜，也有意无意的帮了联盟很大的忙。 帝国海军的第一第二舰队，加上精英舰队的指挥官，虽然人不全是他杀的，可哪一个都跟卢卡脱不了关系。这也罢了，两天前刚刚霍尔首相的死亡，才是对帝国整个战争计划的最大打击。 这一切，在半年前，也许还能引起卢卡足够的兴趣。现在他的眼里，这些战事变得无足轻重起来，至少比不上一本总是出言不逊的魔法书重要。 “图书馆在哪里？”他问道。 莫雷斯指向联盟政务宫的方向：“过了政务宫的大门，再往后山走一公里左右就是。” 他并没有闲着，只是现在的长月港，竟然找不出一家开着门的车马行。 “没办法，自己走吧。”卢卡无奈的说道。不过想想也能明白，在整个岛屿被封锁的时候，谁还会去养着马匹？草料虽然不值什么，可淡水在落日群岛可不是那么便宜的饮料。 政务宫距离港口本来就不近，再加上最后的一段山路，还是在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让卢卡不禁有些怀念去年那种凉爽的天气了。 几小时后，站在半山腰的图书馆门前，看着一点汗都没流，坐在林德肩头悠闲的磕着瓜子的菲尔，卢卡只后悔一件事：当初闭嘴在的时候，他明明有机会学习一个叫做召唤元素傀儡的法术的。 他对召唤系的亲和力不强，再加上当时觉得这法术用处不大，在书上看了一眼就草草跳过了。可如果能召唤一个构装生物出来扛着自己，至少腿上的肌肉不会像现在这样造反。 一趟山路走下来，就连奥莉都有些气喘，面不改色的只有林德一个。 图书馆和港口的那些店铺一样，大门紧闭，只是这两扇大门比一般的门要宽大几倍，高度足有四五米，橡木门板的边缘，长满了青苔，门上腰线的位置，还密密麻麻的画满了装饰用的花纹和文字。 莫雷斯走过去，砰砰砰的敲了半天，里面终于传出很不耐烦的声音：“谁啊？这里没有吃的，除非你打算吃书！” “是我，莫雷斯。”莫雷斯答。 木门上立刻打开一扇三十厘米见方的小窗口，里面的人向外看了一眼，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骑士圣殿不是把你除名了吗？他们没抓住你吗？” “我暂时还是自由的。”莫雷斯答道。 门里的人又往外探出半张脸来：“你身边的这一群……嗯，姑且算是人吧，是什么来头？” 卢卡听着对方这不太客气的说法，有点想发怒，可从本质上，对方也并没有说错。诺拉是火精灵，西娅是银龙，林德是半巨人，菲尔到看起来像是个人类，可有谁见过四十多岁的十岁小孩？ “他们都是朋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让我们进去如何？”莫雷斯的声音有些着急。 门里的人却并不买账：“不是我不信任你啊，约瑟，你现在可是被骑士圣殿全海域通缉，而且不久之前，你还因为叛国罪被泰勒执政官抓捕过。现在你身边的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我要是开了门，万一他们是为帝国工作的，或者是趁火打劫的海盗，图书馆里的珍藏如果有什么意外，那可是整个落日群岛的损失，是整个人类文明的损失！” 听着那人不断的唠叨，卢卡的头都大了。作为队伍里为数不多的“人”，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他走到莫雷斯身边，对着那个小窗口，一脸严肃的说道：“我是来寻找知识和真理的。”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奥莉差点笑出声来。她赶紧捂住嘴，转过身去，把一串难以压抑的笑声转化成双肩的频频颤抖，总算是强行忍住没给卢卡拆台。 没想到门里的人却很吃这一套，他完全没有再拖延，就打开了大门。 那人走出来，上上下下的大量了卢卡一番，慢慢说道：“知识可以在书籍里寻找答案，真理只能由你自己领悟。” 说完，手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等到所有人走进来，他回身把门锁好，沿着通道走在前面，嘴里一边说着：“请你们现在会客室稍候，我去向维尔纳馆长通报一下。” 图书馆的会客室虽然不算豪华，但至少有足够的椅子，可以让卢卡歇一下因为爬山而导致酸痛的腿。 奥莉伸了个懒腰，见周围没有外人，感叹道：“这图书馆真的很不一般啊，一个门房都这么大架子！” 莫雷斯赶紧站起来朝门外看了看，见的确没有别人，才转过身来纠正：“那可不是什么门房！那是维尔纳馆长的首席助理，康拉德学士。” “那他怎么会去看大门的？跟你一样被放逐了？”奥莉好奇的问道。 “这个我也在奇怪呢，这图书馆里，以前可是有很多学者和仆役的，这一趟进来竟然一个都没有看到。”莫雷斯皱着眉头说道。 “难道这里面有诈？”奥莉说着，手已经扶上了巨剑的剑柄。 “别这么紧张，”卢卡却很平静，“我觉得，那家伙没有什么问题。” ------------ 第三零五章 拿不出来的书 “你怎么能确定？”奥莉紧张的问道。 卢卡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松一点，我只是按常理推测，并没有确定啊。” “这让人怎么放松啊？”西娅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们想啊，”卢卡说道，“他刚才说‘这里没有吃的’，那些学生和仆役难道不用吃饭的？就算馆长和馆长助手能靠吃书过活，这些人肯定不行吧？” 他转向莫雷斯：“你刚才说这岛上的食物和淡水储备很丰富，那都是存在镇上的仓库里吧？” “是啊，主要存在港务局下面的地窖里。”莫雷斯答道。 “这就对了，”卢卡点头，“这里的人要是每天去那边，领来的那些食物恢复的体能大概还赶不上这爬山的消耗吧？那些人显然会搬到港口那里住才更合适。” 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他这些船员一向的习惯是讥讽和调侃，今天竟然会这么支持自己的船长，一定是在这次对抗神棍的战斗里让他们刮目相看，这让卢卡对自己又多了几分骄傲。 “莱斯特船长，果然很有见地。”掌声停止，维尔纳馆长用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说道。 卢卡原地转身，脸上略有些发红。他这么手舞足蹈的样子，自己的船员早已见怪不怪，可是在外人面前，他大多数时候还是要维持海盗领主形象的。 “我一听康拉德学士的描述，就觉得应该是你们，莱斯特船长，还有弗洛雷斯女士，还有……呃，这些朋友们。”维尔纳馆长很有礼貌的打着招呼，没像他的助手那样，把人类还是非人类这个问题挂在嘴上。 卢卡摆摆手作为回应：“您进来就行了，还鼓什么掌啊！” 他以前只见过维尔纳一面，就是在泰勒被虚无者的意识碎片控制，弄得满身黑线的时候。想不到这个老头子的记忆力还很不错，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自从泰勒执政官离开这个岛，我这里就很少有访客，说起来，他离开这件事，也是你们策划的吧？”维尔纳一边在主位上坐下来，一边问道。 卢卡只是微笑点了点头，他不想透露过多细节。 维尔纳显然明白他的意思，并没有过多追问，而是把话题转到卢卡的这次拜访上来：“莱斯特船长，别怪我多嘴，有一件事我必须问明白。” “什么事？” 维尔纳指了指坐在旁边的助理：“刚才在门口，你和康拉德说的那句话，请问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卢卡愣了一下，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你们难道不知道那句话吗？” “我们当然知道，”维尔纳答道，“‘但凡寻求知识与真理者，皆可进此门来，吾辈必将礼待’，这一句话，是图书馆的学士们口口相传的信条。可是如果不是学士，是不可能听说过这句话的，就连在这里学习了好几年的莫雷斯领主，哦不，莫雷斯先生，都没有被告知过这一句。” 卢卡奇怪的问道：“如果这句话概不外传，你们把它写在大门上干什么？” “大门？”这次轮到维尔纳惊讶了，“你是说，大门上那些花纹，是某种文字？而且，那种文字写的，就是这一句？” “是啊，你们都不认识吗？”卢卡挠了挠头，然后猛然警醒。 那些文字，他读起来全无障碍，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那可不是落日群岛通行的文字，而是魔法世界使用的文字。落日群岛的文字，如果类比的话，和英语比较相似；而魔法世界的文字，看起来却和汉字更像。因此，维尔纳把那些字当成花纹，倒也可以想像。 不过卢卡现在没有耐心给他从头到尾讲述一遍，只是避繁就简的说道：“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文字，具体是怎么一回事，等有空你去问那个骑士吧。” 维尔纳点头说道：“好的，看了你这次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恐怕不是来慰问我这个孤寡老人的吧？” “当然，”卢卡答道，“我是想让馆长帮我们找一本书。” “什么样的书呢？” 卢卡正要描述那本书的外形，忽然灵机一动：“馆长，你这里，有没有用门上那些文字写成的书呢？” 维尔纳叹了口气：“你觉得，如果有这样的书，我们还会把文字当成花纹吗？” “这倒也是啊。”卢卡没办法，只好把自己要找的那本书，从封皮到纸张仔细对维尔纳描述了一遍。 “和你所说完全一样的书籍，我这里没有。”维尔纳略微思索了一下，“不过，我确实记得有一本类似的。约瑟跟你们提过的，应该就是这一本。” “约瑟？哪个约瑟？”卢卡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好意思，就是本人。”莫雷斯指了指自己。 “哦，你原来还有名字的啊？”卢卡点头，“我还以为你就叫‘那个骑士’呢！” “那个骑士”约瑟.莫雷斯冲他瞪了半天眼，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到底还看不看那本书了？” “看啊，当然要看。”卢卡转向维尔纳馆长，“那就请馆长把书拿出来吧。” 维尔纳却没有动，而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有些难办。” “难办？哦，我明白了！”卢卡恍然大悟，“借阅图示是需要登记的吧？还是需要我办个什么证？” 维尔纳苦笑了一下说道：“不是这个，那本书，我拿不出来。” “丢了？损毁了？”莫雷斯有些诧异，“当初我看见的时候，那书还好好的放在最里面的书架上啊！” “不错，它现在也还在那里，谁都没有动过。”维尔纳点头说道，“而且，它在那个架子上已经很多年了，自从我当年进入图书馆当学徒的时候开始，它就在那里。几十年来，所有的书架整理过这么多次，你们觉得，它为什么一直被放在原地不动？” 卢卡忽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你们一定尝试过了，那本书，根本没有人能把它从书架上拿下来，对不对？”[.] ------------ 第三零六章 自己开启的门 维尔纳馆长点了点头：“的确没人能动得了那本书，不过，倒不是没有办法把它从书架上拿下来。具体情况，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馆长助理康拉德学士却不这么情愿，紧跟两步过去说道：“馆长，您真的要给他们看那本书？这群人之中，怕是有人连字都不识呢！” 话音未落，半巨人林德很配合的打了个喷嚏，把走廊边边上的一个装饰雕像震得掉了下来，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一下，康拉德学士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康拉德，他们是来寻求知识和真理的，你忘记了吗？”维尔纳馆长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严肃的问道。 “当然没有忘记，可他们是塔塔岛的海盗啊！”康拉德仍然不想让步。 维尔纳馆长却轻松的说道：“你放心，莱斯特船长要是真想抢劫我们，你是不是反对根本没有作用。现在，人家很有礼貌的来借书看，作为图书馆，我们难道要把人拒之门外吗？” “可是……”康拉德还在纠结。 维尔纳再进一步：“你别忘了，莱斯特船长可是能够读出你我都不认识的文字的！” 说完，他不再理会自己助理的反对意见，带着卢卡等人一路朝图书馆的二楼走去。 “还，还要爬楼梯啊？”卢卡声音有些发颤，他现在无比怀念沉默死神号上，那个和电梯作用差不多的水梯。 更加过分的是，维尔纳走到二楼，沿着走廊走了一小段路，转了一个弯之后，面前又是向上的楼梯。 “我能问一下吗？”卢卡皱着眉头，“那本书到底在几楼啊？” 维尔纳笑着说道：“别担心，不用再往上了。我这把老骨头，也禁不起折腾的。” 他走向楼梯，从右边向绕道后面，指着楼梯和墙壁夹角的那个狭小空间说道：“就在这里。” 在卢卡的设想里，这么一本不同凡响的神秘书籍，就算没有人能从书架上拿下来，至少也应该在某个房间里被妥善保管着。 可现在，他面前只有一扇变形的木门，后面的楼梯间一看就像是用来储存拖把扫帚的地方。 见卢卡面露疑惑，维尔纳馆长解释道：“并不是我们对书籍不够珍重，只是这一本书，自从我接手这个图书馆开始，就一直存放在这里。我不是没有想过把它挪到其他地方去，可别说挪了，这么多年以来，就没有谁能轻易打开这扇门。” “不打开门，你怎么知道里面是本书的？”卢卡问道。 “每隔三年，在一个夏天的晚上，这扇门就会自己开启。只有那一个晚上，我们可以进入这个小隔间，对它研究上几个小时。”维尔纳馆长说道。 “没错，当年我在这图书馆里，跟着维尔纳馆长学习历史的时候，有幸看到过一次。”莫雷斯说道。 菲尔一直坐在林德的肩上，这时候忽然弯下腰来，用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凑到卢卡耳边，大声说道：“每隔三年，夏天！你想到了没有？” 卢卡猝不及防，耳朵被震得一阵鸣响。他把菲尔的头推开，用手指掏了半天耳朵，才点头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每隔三年的夏天，在魔法世界和这里距离最近的时候，这扇门就可以打开。” 维尔纳馆长也一个字都没有听懂，他刚要开口，卢卡就指着莫雷斯说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回头问那个骑士。” “这东西应该是受到魔法世界辐射能量的影响，才会暂时解除封闭状态的。”菲尔推测道。 “不错，那这扇门上次可以打开的时候，是三天前的晚上咯？”卢卡抬头对维尔纳询问。 “没错。”他现在说出多少不可思议的事情，馆长都是见怪不怪了。 康拉德学士却在旁边冷笑了一声，说道：“所以，你们现在想看也没得看，除非你们打算在这里等上三年。” “那可不一定。”卢卡绕着楼梯走了一圈。 “喂！你不会是打算拆了这楼梯吧？这可是古建筑！”康拉德紧张的叫道。 “当然不会，”卢卡说道，“我猜，这么多年以来，维尔纳馆长大概早就动过拆掉楼梯的念头吧？” 维尔纳馆长叹了口气，说道：“当然。不仅是我，我的前任馆长，再前任馆长都尝试过，可是这个楼梯间附近，好像有看不见的屏障保护着，我们无从下手。” “是啊，”康拉德学士跟着说道，“你们跑到这里来，找一本根本看不到的书，是白跑一趟了。” 卢卡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笑着说道：“你们无从下手，不等于我打不开这扇门啊。” 刚才走的这一圈，他已经明确的感知到，这个小隔间周围，不断流动着来自魔法世界的能量。虽然能量不多，也没有形成完整的法阵，最多只是一个原始状态的结界，可要挡住海洋世界的窥探者，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个结界受到魔法世界的辐射影响，在感受到和自己同源的能量影响时，就会短暂的失去效果。 而卢卡本人，手里握着紫晶法杖，精神星空里蛰伏着幻术之力和塑能之力。他站在这里，本身就是充斥着魔法能量的存在，比魔法世界远远的那一点辐射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银龙西娅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她站在卢卡身后，看看前面的木门，又看看卢卡，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身上的魔力这么多，那门怎么不动啊？” 是啊，这门怎么不动啊？卢卡也很奇怪，他刚才让魔力流在自己周围不断涌动着，就连西娅都感觉到了，按理说，那扇门应该马上打开才对啊。 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面前的结界确实已经被他冲散，可门仍然紧紧关闭着。 “那个，我能提醒一下吗？”维尔纳馆长轻声说道，“门上就算没有锁，你也要推一下才行啊。” “你刚才不是说它自己开门的吗？”卢卡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修辞，这就是个修辞方法而已。对了，这图书馆的建筑都有些年头，好多门都有点变形，你推门的时候得多用点力气。”维尔纳说道。 ------------ 第三零七章 谁能看得懂？ 卢卡不再理会馆长的唠叨，直接走过去推门。 果然如维尔纳所说，这门明显年久失修，打开时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刺耳声音。 门一开启，随着灌进去的微风，一大团灰尘立刻把卢卡笼罩了起来。 他用袖口挡在鼻子前面，赶紧后退两步，咳嗽着对维尔纳说道：“你不是说三天前刚开过吗？怎么这么脏？” 维尔纳馆长也掏出手帕，掩住口鼻，用被闷在手帕后的声音说道：“开战以后人手不够啊，而且每年也都没能研究出什么来，今年我们就干脆都没有进去。” 等到尘埃落定，卢卡才看见门里的书架。 那并不是平时用来放置很多书本的那种几层木架，而是和风暴神殿里的诵经台类似，由一根粗壮的木杆支撑着上方略微倾斜的木制平板，上面还附带着一块用来压住书页的镇纸。台面上仅能摊开放置一本书，人站在架子前正好可以低头阅读。 现在，那本书并没有打开，而是合起来，封面朝上。 和卢卡记忆力的那一本相比，这本书的封面颜色更深一些，皮革包边的样式倒是没有任何区别。即使卢卡并没有真正看过封面，也能一眼认出这就是那一本，只是年代久远，整体看上去破旧了不少。 他弯下腰，走进小隔间，朝书的封面伸出手去。 维尔纳馆长赶紧提醒：“当心啊，这书被人碰到的时候，可能会引发一些事故，上一次就有人——” 话音未落，卢卡已经把那本厚重的书抄在手里。 快速翻了一遍，他才抬起头来，对维尔纳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馆长愣了一会，摇了摇头：“算了，没事，你继续看。” “我是想继续看，可是——”卢卡说着直起身子，头“砰”的一声撞在楼梯底部，“你看，这里太矮了，都直不起腰来。能不能给我找个舒服点的地方，让我坐着看啊？” “当然，当然。”有人能够打开那本书，这让维尔纳的求知欲高度膨胀起来。 他带着大家来到同一层一间宽敞的阅读室。这里虽然没有沉默死神号上宽大柔软的沙发，书桌旁边的椅子也还算舒适，卢卡抱着那本书坐了下来。 “莱斯特船长，我能看看这书吗？”维尔纳馆长犹豫着问道。 “当然可以。”卢卡一向没有把书上的知识敝帚自珍的想法，而且这书虽然是魔法世界的东西，可所有权说到底还应该算是图书馆的，他也没打算用海盗的方式抢走。 他合上书页，双手递了过去。 维尔纳的手指还没碰到书的封皮，就好像被电击一样，猛地弹开。他捂着右手，喘息了半天，才叹着气说道：“看来，我还是没办法碰到它啊。” “那这样吧。”卢卡把书平放在桌上，翻到第一页，“你远远的看就行了，我帮你翻页。” 不仅是维尔纳，其他人也都好奇的围拢了过去。 “这一页看完了吧？”卢卡认定，这里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通晓魔法世界的文字，他们也就是走马观花的随便看看。 维尔纳皱着眉头说道：“请你翻到下一页吧。” 卢卡伸出手，把脆弱的书页翻动了一下。这本书的纸张和他那时看到的不太一样，当初的淡紫色早已褪去，只剩下略带焦黄的古旧质感。 没过几秒钟，维尔纳又说道：“请你再翻一页。” 果然看不懂吧，卢卡飞速的一页页翻过去，还没翻到一半，坐在半巨人肩头的林德先沉不住气，抬起头来说道：“整本书都是这样？” “是哪样？”卢卡没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这样啊，整本书都是空白的？”菲尔指着书页问道。 “空白的？怎么可能？”卢卡也低下头，又看了一眼，“这不写得密密麻麻的吗？” 他看向大家，几乎所有人都在微微摇头。 “你们真看不见？”卢卡追问。 西娅兴奋的跳了起来：“我能看见！” 克里特淡定的点头：“我也看得见。” 看来，这书上的文字和图案，对大部分人来说，真的是不可见的。卢卡拿起书来，又仔细检查了一下。 克里特能够看见很正常，他要是看不见才是怪事。可西娅也能看见，这说明什么呢？ “这书用的墨水挺有意思的，还闪着银光呢！”西娅说道。 卢卡忽然明白了，作为银龙，西娅对魔法的感知不亚于自己，这书上的文字并不是用墨水写成，而是凝固在纸面上的魔力。 “这么说，只有少数人可以研究这上面的内容了。”维尔纳馆长失望的说道。 卢卡想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这倒不一定。” 他把自己的魔力流注入纸张之内，略微加入了一些幻术系的效果。 书页上的文字开始发出微弱的红色光晕，闪耀了一阵，便固定在一个略显刺眼的强度，如同商店招牌上使用的灯光一样。 “这样看是能看了，就是眼睛好累。”奥莉看了几秒钟，眼泪就差点流下来。 “是啊，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了，”维尔纳馆长揉着眼睛说道，“大门上的花纹，的确就是这书里的文字。” “反正我们也看不懂，”菲尔略感失望，“不如你直接说吧，这书到底是写什么的？” 卢卡收起魔力流说道：“主要是描述各种大型法阵的。” “法阵？是你以前在地上画的那种，还是在手上弄出来的那种？”西娅问道。 地上的法阵很多人都见过，卢卡用手指引导魔力流画成的法阵，是用来施放法术的必要步骤，这就只有西娅和克里特能够看见了。 “都不是。”卢卡摇头，“这本书里描述的法阵，面积要比我见过的所有法阵都大。” “有多大？能有一个岛这么大？”菲尔好奇的问道。 “不，”卢卡深吸了一口气，指着众人看不见的一页说道，“这页上写的这个法阵，直径需要达到1456公里，而这还不是这书里最大的一个。” 奥莉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不是要将近八百海里？哪里有地方能弄这么大的法阵啊？” ------------ 第三零八章 强买强卖 将近八百海里的距离，说起来只是一个数字，可是真放在海面上，就算是游隼号的速度，走这么远也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 如果要设置这么大的法阵，那就意味着必然会把很多岛屿圈在里面。 这种巨型法阵卢卡没有见过，可按照他绘制普通法阵的经验来看，阵图所在的平面上，任何一点不平整的瑕疵，都会对完成效果造成很大的影响。 他以前绘制的法阵，都是让魔力流悬浮在地面之上几厘米处，避免地面高低起伏带来的问题。可那都是直径不超过五米的阵图，这本书上描述的这种大小的法阵，想要让魔力流不附着在其他地方，就算耗尽他全部魔力，再搭上幻术之力和塑能之力，也难以做到。 “这么大的法阵，能达到的效果一定也不一般吧？”菲尔眼里充满憧憬。 卢卡把书翻到后面一页，仔细看了一遍，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眨了好几下眼睛。 “是不是效果太惊人，把你也吓到了？”菲尔兴奋的追问。 卢卡皱着眉把书举到面前，一字一句的念道： “巨型强制交易法阵，作用：使身处法阵范围内的所有智慧体，包括但不限于人类和其他类人生物，与施法者进行交易。交易物品由施法者决定，交易形式为购买或出售，以货币方式交换，不可强制夺取。” “唉，就是一个强买强卖阵啊？”菲尔一脸失望。 西娅却很感兴趣，赶紧问道：“那要强买强卖的东西，卖多少钱，怎么确定呢？” 卢卡又向后翻找了一下，继续念道： “物品交易价格由双方协商决定，如果任何一方放弃协商，则法阵会根据物品价值，按照买方所使用的货币，自动生成价格。如使用此种方式进行交易，卖方物品会被法阵强行交给买方；而买方所需要支付的货币，需在三十天内付给卖方，否则视为违反契约。” “违约会怎么样？要是我就是不肯付钱，这法阵还能硬抢吗？”奥莉也好奇的问道。 “违反契约者，本人会被投入魔法领域内所创造出的镜像牢笼内，直至所有余款付讫。”卢卡总算把这一段念完。 “你们这些法师是不是穷疯了？想出这种办法坑别人钱吗？”西娅摇摇头说道。 “千万别让黑市知道还有这么个法阵。”奥莉说道。 “他们还需要这法阵吗？没有这个，不是一样强买强卖这么多年了？”提到黑市，卢卡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觉得，这法阵没有这么简单。”菲尔想了想说道。 “巨型法阵都不会简——”话没说完，卢卡忽然盯着书页停住了，愣了几秒钟，才继续说道，“你说对了，这个法阵的危险级别是橙色。” “橙色？”菲尔重复了一遍。 卢卡点头：“这本书把法阵的危险等级分为五级：白蓝黄橙红，橙色是仅次于红色的。橙色等级说明，这个法阵很可能会对施法者本人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什么叫‘无法挽回的后果’啊，你们魔法世界的书都是这么不明不白的写法吗？”西娅问道。 卢卡向后又翻了一页： “这里有例子！恒星纪元934年，大法师科洛克使用此法阵，想要购买巨龙灰烬之翼所拥有的奥术水晶，双方未能就价格达成一致，因此法阵自动生成价格。 但科洛克事先并不知道，那块奥术水晶是晶川山脉上的奥术节点，法阵给出的价格是28769.27亿金币，大法师科洛克未能在三十天内付清余款，因此被投入镜像牢笼，到本书写成时，已经历了1312年，仍然没能脱困。” 西娅叫道：“这价格也太离谱了吧？你也就欠我两亿银币而已呀！” 卢卡笑了一声：“闭嘴以前提到过，魔法世界的金币，一枚大约相当于这里的25枚银币。” 西娅睁大了眼睛，完全说不出话来。 卢卡又往后翻了一页： “这里还有，彗星纪元312年，高阶法师奥德里奇使用此法阵，想要向蛮族首领出售自己手上的丰饶之戒，但由于戒指在漫长的岁月里，已经和奥德里奇融为一体，因此法阵判定，法师本人作为戒指的附属物，一并出售给蛮族首领。奥德里奇从此被带入蛮荒之地，不知所踪。” 这次轮到奥莉沉不住气了：“连施法者都能一起卖的？黑市都没这么狠！” 卢卡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 奥莉立刻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你不会是想用这个法阵，把闭嘴买回来吧？这太危险了！” 卢卡抬起头来：“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法阵要是给你报出一个根本付不出的价格怎么办？”奥莉不放心。 “这个嘛，我是这么想的。”卢卡说道，“闭嘴充其量是那个图书馆里的一个书籍索引，虽然也挺罕见的，可也不会像奥术节点那么值钱，三十天里我们凑凑，说不定能付得起。” “可具体价格，你还是不能确定啊！”奥莉说道。 “是啊，所以我还可以再留个后手，”卢卡说道，“不是有三十天时间吗？如果价格太过分，这三十天里，我再重新弄一个相同的法阵，把闭嘴再卖回去，不就不用付钱了？” 菲尔满脸狐疑：“这方法要是可行的话，那个被关起来的法师，怎不把那什么水晶卖回去？” 卢卡指着书页说道：“这是他太背，那块水晶从山上抠下来，放到他口袋里的时候，就失去了奥术节点的功能。也就是说，大法师科洛克拿到水晶的时候，货物就已经贬值，他想卖回去也卖不出那个价格了。” “我还是觉得太危险！”奥莉气鼓鼓的。 “不说别的，”西娅说道，“就说这个八百海里的法阵，你打算怎么布置？” “这个我还没有想好。”卢卡挠了挠头，“所以，我得花一些时间研究一下。” 他转向维尔纳：“馆长，你这里有空房间吧？现在我们的船还没来，我们先在这里住几天，顺便研究一下这本书上的法阵，没有问题吧？” ------------ 第三零九章 不可能完成的法阵 卢卡提出要在图书馆住上一阵，维尔纳馆长还没有回答，康拉德学士却立刻说道：“图书馆里食物储备不足，供养不起你们这么多人！” “别这么说嘛，”前骑士领主莫雷斯走过去亲热的拍着他的肩，“我还能不知道，岛上食物和淡水的储备至少有两年的量，泰勒执政官也肯定交待过，图书馆的供应必然是岛上最优先处理的。” 康拉德冷着脸，把他的手从肩上拉了下来：“莫雷斯先生，别以为你在图书馆里进修过几年，就可以随便套近乎，你还不能算我们中的一员。而且，岛上的供给只提供给北枫歌岛本地居民，可不是让你们随便吃喝的。” 莫雷斯被抢白了一通，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着说道：“话虽然这么说，不过现在泰勒执政官不在，按照他的命令，我有权力支配他所拥有的份额。那个份额，别说供养我们这几个人，就是一个团的士兵，也足够吃了吧？” “那你们可以住到镇上去，或者去政务宫也行，只要你们能进去。”康拉德学士仍然不肯松口，“图书馆没有多余人手，你们的补给运送不到山上来！” “这个好办！”菲尔立刻说道，“林德一个人就能把全部补给运送过来！” “林德能送！”半巨人咧开大嘴，露出没心没肺的傻笑。 维尔纳笑了一声说道：“康拉德，你就别再固执了。莱斯特船长留在图书馆里，总比带着那本书到镇上去更加安全。” 馆长发话，康拉德学士也没有办法再坚持，只能站在一边阴沉着脸。 “对了，莱斯特船长，”维尔纳馆长又说道，“这本书，应该有个名字吧？你能不能至少帮我们把名字翻译一下，好让我们更新到藏书目录里面去。” 卢卡挠了挠头，这书的封皮上，只画了一个粗糙的法阵图案，没有一个文字。 “就叫《不可能完成的法阵》。”他随口胡诌道。 “你一定是信口开河！”康拉德斜着眼睛看他。 “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吗？那你说应该叫什么？”卢卡挑了一下眉毛。 不管康拉德学士有多不情愿，也没法公开违抗馆长的命令，卢卡他们安安稳稳的在图书馆西翼的几间房间住了下来。 菲尔给林德找来一个大筐，让他每天运送所用人的生活物资上山。虽然山路陡峭崎岖，在半巨人脚下却比卢卡爬图书馆里的楼梯还要轻松。 大家也都安顿下来，略微放松一下这几个月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 日子一天天流逝，十几天来，卢卡翻来调去的把那本书看了无数遍，可还是没有摸清布置巨型法阵的门路。 第一个难点是，这法阵面积太大。哪怕是最短的一条线，长度也有三百公里。要引导着魔力流画完一条线，就算骑着马也要走上两天，在这个过程中，还必须一直施法，就算他的精神能够一直集中，总还是要吃喝拉撒的吧？ 另外一个难题是，在陆地上，法阵的魔力流可以附着在地面上，只要在地势起伏太大的地方稍作调整，就可以基本保证魔力流是在一个水平面上。即使有一点偏差，对于法阵的整体效果，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可现在卢卡是在落日群岛，最大的岛屿面积也不过几十平方公里，根本没有一块能够布置法阵的陆地。 如果把法阵布置在海上，大小倒是不成问题，魔力流却无处放置了。 让魔力流附着在海面上显然不可行，海水并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而是随着海风和洋流不断流动的。就好像用墨水在水里画画一样，就算墨迹不会晕染开，只要海水一流动，图案就会立刻随之变形。 “这完全没有可能嘛！”卢卡把书合上，从书桌旁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图书馆里的第十二天，就在同样的一筹莫展中结束了。 “明天再说吧。”卢卡喃喃自语，他打算等到沉默死神号来接自己，到时候不管有没有想明白这些问题，都要上船回塔塔岛去。至于这本书嘛，借走一段时间，维尔纳馆长应该不会拒绝。 他打了个哈欠，转身去隔壁洗漱。 这间客房竟然还配有独立的盥洗室，卢卡一开始入住的时候很是惊喜。要知道在落日群岛，民众的卫生习惯有些落后，带有浴缸的盥洗室，绝对是最奢华的客房才有的配置。 现在北枫歌岛的淡水也要按配给发放，卢卡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想洗就洗。不过今晚天气实在炎热，他决定把今后三天的淡水配额全都用掉。 半小时后，当卢卡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从盥洗室走出来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房间里的不同。 他擦了把脸，又甩掉进到耳朵里的水，在屋里转了一圈，这才发现，书桌上油灯所照亮的范围里，空无一物。 卢卡愣住了。他前前后后翻找了一遍，确认那本书没有掉到地上，或者书桌和墙壁之间的夹缝里。 “这怎么可能？”他不由得喊了出来，声音里惊讶的成分大过惊慌。 卢卡顾不上大家即将入睡，跑到走廊里，敲开每扇门，把其他人全都叫了过来。 维尔纳馆长和康拉德学士并不住在建筑的西翼，卢卡也没有跑到东边去喊人，因此站在房间里的，只有他带来的这几个人。 “书被偷了？”奥莉睁大了眼睛。 “一定是那个学士，”西娅想了想说道，“要我说，直接去他房间搜吧！” “别急别急，”卢卡竟然一脸悠闲，“书不会轻易丢的。你们记得吧，这本书，除了我以外，别人只要接触，就会被上面的魔法能量弹开，要是拼命想拿起来，很可能会被震飞。” 他慢慢悠悠的在书桌前坐下，皱着眉头说道：“所以我很奇怪，这个偷书贼，是怎么把它无声无息的拿走的？” “不管是怎么拿走的，”奥莉急的直跺脚，“总要先找回来啊！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 第三一零章 这有活人！ “好吧，那就先看看书在哪里吧。”卢卡嘴上虽然答应，可人却仍然懒洋洋的坐在椅子里，连脚趾头都没有挪一下，只是举起右手，微微动了下手指。 奥莉正要再问，忽然窗外的夜空里，一道银色的的光柱直冲天际。 这是卢卡的光亮术效果，除了莫雷斯以外，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见过。 那光柱从窗口中看去，直径足有一米，光线并不刺眼，却可以穿透所有墙壁和屋顶，明显的标识出具体位置：连接图书馆东翼和西翼的走廊上。 “赶紧过去看看！”奥莉第一个冲出了门，其他人也是一路小跑，只有卢卡慢慢悠悠三步一摇的跟在后面。 连接东西翼的走廊不宽，靠北侧的一半镶嵌在挖空的山体里，另一半则是悬空而建。靠近山体的一侧，在岩壁上挖了几个小房间，用来储存一些杂物。 光亮术的标记，就是从其中一个小房间里发出来的。 奥莉走过去打开门，一团黏糊糊的东西立刻从房间里涌了出来，她急往后跳，才没让这些白色的纤维沾到自己的鞋子上。 “蛛网术！”西娅立刻认了出来，她曾经吃过这东西的亏。 “没错，”卢卡总算走到了地方，“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事先做点保险措施呢？” 奥莉看着一屋子的蛛丝，有些迟疑的问道：“这还怎么把书挖出来啊？” 忽然，蛛网覆盖的地方忽然动了一下，向上隆起一个鼓包，但没能冲破蛛网的束缚。 “哟，这有活人！”菲尔左手握着一个玻璃瓶，右手拿着一根小木棍，正要挑起一点蛛丝收藏起来，被蛛网里突如其来的变动吓了一跳。 “当然有活人了，要不我这蛛网术不是白用了？”卢卡说着挥动了一下右手，蛛网很快变成干枯的细线，又碎裂成粉末，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菲尔举着一尘不染的小木棍，沮丧的站在原地。 被蛛网覆盖住的人显露了出来，他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会是被你憋死了吧？”奥莉说着，走向前去，把那人翻了过来。 奥莉试探了一下鼻息，又在颈动脉上摸了一下，抬起头说道：“没死，不过状况不太好。” “还真是康拉德学士啊！”莫雷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奥莉低头看了两眼，疑惑的问道：“这都肿成猪头了，你也认得出来？” 莫雷斯指着康拉德下巴上的胎记说道：“这块记号很好认啊。” “你这是什么新法术？变猪术吗？”西娅回头问卢卡。 卢卡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他在那本书上放置了两个微型法阵：光亮术和蛛网术。这两个法术都不是什么新鲜东西，效果他更是一清二楚。 光亮术只能发光，甚至都不会发热，更别提什么攻击力了。 蛛网术也不过是把人粘在原地，蛛丝间还留有很多缝隙，困在里面的人，只是身体不能动，连呼吸都不会感觉到困难。 “难道是刚才那个动静？”卢卡推测道。 康拉德学士既不是法师，又没有林德的蛮力，凭他的身板，想要在重重包裹的蛛网之下，顶起那么大一个鼓包来，根本没有可能。 卢卡想起那天，维尔纳馆长的手碰到那本书的状况。他走近两步，果然，那本书就平放在离康拉德的手只有几厘米的地方。 看来，是康拉德学士的手碰到书的封面，被魔法能量击飞，导致了刚才蛛网下的异动。 可是这种力量再大，最多也就是把他身体震出内伤来，刚才他整个人都被柔然的蛛网覆盖，又不可能用脸着地，脸上怎么会肿成这样的？ 他还在琢磨着，耳边忽然听见奥莉叫了起来：“他好像不能呼吸了！怎么办？” “这真不是我弄的啊！”卢卡也是无计可施。 “你们闪开！”菲尔冲过来，看了看康拉德的脸，又掰开他的嘴看了看，“这是严重的过敏反应啊，一定是他对你那个蛛网过敏了！” 说完，他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两个药瓶，拿着刚才那个空瓶飞速调配起药剂来。 随着菲尔的双手上下翻飞，泛着绿光的药剂终于完成。他在瓶子口装上一个喷头，劈头盖脸的冲着康拉德学士喷了几下，然后，又掰开对方的嘴，朝嘴里也是一顿乱喷。 “没有带针头，希望他的皮肤和口腔黏膜能吸收的快一点，”菲尔一边喷一边解释，“要是还不管用，就只能把气管先切开来了。不过要是这样，等他醒过来，我们就没法问话了。” 菲尔的药剂和康拉德的体质都还算给力，半分钟后，这个偷书贼就重新开始了呼吸，只是仍然不那么顺畅。 “行了，可以把他搬走了。”菲尔又确认了一下康拉德的状态说道。 半巨人林德走过来，单手就托起了体重不算很轻的康拉德，在原地转了一圈，瞪着眼着问道：“放，贼，哪里？” 卢卡早已适应他这个语言风格，指着建筑的西翼说道：“先送到那边的那个阅览室去吧。” 说着，他走过去，弯腰捡起了那本没有别人能够碰触，却被偷出来的书。 退回来的时候，卢卡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几片碎裂的木杆和木板。 这东西看起来有些眼熟，他蹲下捡起一块。 “这应该是放这本书的那个架子吧？”奥莉也认出了这些碎木头的来源。 “没错，就是它，不过没有修复的价值了。”卢卡感觉有点可惜，这东西现在虽然没有附着魔法，他却仍然能感受到上面的魔力余韵，应该是多年处于那本书的结界范围内造成的。 说不定以后有用呢？卢卡这么想着，找菲尔要了一个口袋，把地上的木屑全部装了进去——菲尔总是随身携带着一堆大大小小的包裹，各种规格的口袋更是应有尽有。 “好了走吧。”卢卡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大家一起朝建筑西翼的阅览室走去。 ------------ 第三一一章 知识的价值 林德拎着康拉德学士走进图书馆西翼的阅览室，把他整个人扔在长桌上。 菲尔的药剂效果的确不错，康拉德没过多久就恢复了清醒，只是脸上的水肿仍然没有完全消掉，再也没有了原来不苟言笑的威严状态，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笑。 康拉德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图书馆的外来者包围住了，为首的那个海盗就坐在距离自己只有一米的地方，悠闲的翻越着那本书。 “你们要干什么？”他的喉咙还没有完全消肿，声音听起来相当嘶哑。 卢卡合上书，抬起头来反问：“你觉得呢？” 康拉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从桌面上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不停的喘息。 本来，作为馆长助理，他从自己工作的图书馆里，拿走一本属于这个图书馆的书籍，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但对面这些人可是来自塔塔岛的海盗，把他们惹急了，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不过康拉德完全不打算服软，强行睁大肿成两条缝的眼睛，瞪着卢卡说道：“我没有回答你问题的义务！” “回答问题？”卢卡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你不用说我也大概知道你干了什么，不如我来说，你听听我说得对不对，如何？” 不等康拉德做出回应，他继续说道： “刚才我洗澡的时候，你偷偷溜进我的房间，身上带着原本放置这本书的那个架子。这书你没有办法碰到，可拿着那个原装架子，就可以不用直接接触，而把书拿走。” “从桌子上把书转移，又不能碰到，我猜你一定是把书桌抬起来，倾斜着让书滑倒架子上的。刚才我检查书桌的时候，桌脚明显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然后，你举着架子，想要把书藏到走廊旁边的那些小隔间里，大概是希望这本书上的结界重新发挥作用，把那个隔间也封闭起来。这样，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那本书的位置，也就不会落到我的手里了。” “可你没有想到，我早就在这书上设置下两个法阵，你刚刚进入隔间，还没来得及放好那个架子，就被我的蛛网术紧紧缠住。” “更要命的是，你竟然对蛛网过敏，这事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吧？这种魔法蛛网，你应该是第一次接触。” “那时候在蛛网下面，你应该感觉到了身体不对劲，拼命挣扎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那本书，被上面的魔法能量冲击了一下，那就是我们后来看见的，让蛛网都鼓起一个大包的力量。” 康拉德看着对方，一言不发，既不承认卢卡说的全都没错，也不出言反驳。 卢卡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关系，反正经过我已经弄清楚了，这些事你怎么说不太重要。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他走到康拉德身边，打量了对方一下，语气非常诚恳：“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看我们不顺眼呢？是跟那个骑士有旧怨，迁怒到我的身上，还是听过关于我本人的不实传言？总不会是我的长相冒犯到你了吧，我觉得自己长得还挺讨喜的啊。” 康拉德肿胀的脸部抽搐几下，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不顺眼？我当然看你们不顺眼！你们以为这图书馆是干什么用的？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地方吗？ “我当初花了多大的力气，经过多少次考试，才从最低级的学徒开始，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你们呢？特别是你，莫雷斯！就因为是泰勒把你养大的，就可以跳过那些考试，直接在维尔纳馆长身边学习？凭什么？” 莫雷斯挠了挠头，一脸无辜：“我觉得自己当年学得挺不错的啊，至少不比大多数这里的学生差。” “不差？”康拉德的脸色更加狰狞，“不差又怎么样？凭什么其他人都要一级一级的考试升上来，只有你一来就可以接触最高级的书籍？别人学到一定程度，都要尽自己的义务，在图书馆里辛勤工作，可你呢？读了一堆书，学完扭头就跑到雷顿岛，当你的海洋骑士去了！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给图书馆回馈了什么？” “你这就有些过分了吧？”莫雷斯反驳道，“我要给图书馆回馈的话，也不一定要本人在这里吧？你怎么不说说，这么多年，骑士圣殿给图书馆提供了多少珍贵抄本？” “珍贵抄本？把那些骑士圣殿嚼烂的东西抄一遍送过来，也算是回馈？你这回馈也真是廉价！”康拉德不依不饶。 “好了好了，”卢卡想过来打个圆场，“你看莫雷斯不顺眼，也不用迁怒到我们身上啊，不就是他不给图书馆干活吗？反正他现在也回不去骑士圣殿，不如就留在这里给你们充当劳力了，怎么样？”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康拉德立刻把矛头转了过来： “还有你，和你的这些文盲手下！你们以为知识是什么？是你们随随便便走进门来，伸出手讨要就能得到的东西吗？你们这样的行径，和那些乞丐有什么区别？” “喂，‘但凡寻求知识与真理者，皆可进此门来，吾辈必将礼待’，这句话，可是写在你们大门上的！”卢卡大声说道。 “进此门来，没错。可你们付出什么代价了吗？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才让这些珍贵的知识变得廉价起来！”康拉德的脸更加扭曲了。 “我算知道，为什么这落日群岛的整体文化素养为什么这么低了！”卢卡摇头感叹道。 “这图书馆的知识，本来就不应该让你们这种人学到！要不然，还怎么凸显知识的价值？你当是——啊！”康拉德的声音夏然而止，脸朝下趴到桌子上，再次失去了知觉。 奥莉站在他身后，手里反握着巨剑，剑柄朝上，这一下力道着实不轻。 “太烦人了，这家伙。”她轻声说道。 “我也早受不了了！”卢卡甩了甩右手，解除掉已经凝聚起来的魔力流，中止了已经施放一半的眩晕术。 ------------ 第三一二章 锚点 “你们把他打晕了，没死。”菲尔爬到桌子上，检查了一遍康拉德学士的状况，“然后怎么办？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你满脑袋都在想什么哪？”奥莉单手把他从桌面上拎了下来。 卢卡想了想说道：“那个骑士，你把他拖到馆长那里，交给馆长处理吧。一个图书馆的人，从图书馆的一个房间，拿走一本属于图书馆的书，我们还真没什么正当理由动手啊。” “唉，好吧。”莫雷斯虽然不太情愿，可卢卡说的在理，只好拽着康拉德的双脚，悻悻的拖着他向图书馆东翼走去。一路上，随着莫雷斯的脚步，学士的脑袋不住的磕在木头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我觉得他是故意的。”西娅看着莫雷斯的背影说道。 “不用觉得，就是故意的。”卢卡笑着摇了摇头，刚才康拉德狂喷了莫雷斯一顿，要不趁这个时候搞点小动作，那个骑士简直愧对“落日群岛最会钻空子的海洋骑士”这个称号。 “好了，回去休息吧。”卢卡下令解散。 大家纷纷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只有菲尔没有移动双脚。不仅如此，在卢卡经过身边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卢卡的衣服。 “又怎么了？”卢卡问道。 菲尔抬起头说道：“有件事从刚才我就一直在想，放书的那个架子，就是被康拉德压成碎片的那个，从式样上看，是产自落日群岛，而不是魔法世界的吧？” 卢卡点头：“是啊。” “那为什么它可以经受住书上魔法能量的冲击，还能当成支点，让别人移动那本书呢？”菲尔掏出刚才想用来挑蜘蛛丝的小木棍，“我用试验棒试过，不管是木头、玻璃还是石头材质的，只要是拿在我手里，都没法接触到那本书啊！” 卢卡眼前浮现出菲尔以各种姿势，被书上的魔力弹飞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出来。 “严肃点，我说正事呢！”菲尔皱起了眉头。 “嗯，好，那个架子不受魔法能量的影响，是因为——等等，你什么时候用试验棒招惹的那本书？”卢卡脑子忽然转了过来。 “就是在你睡着以后啊，你醒着的时候一直抱着那书，我想试也没有机会嘛。”菲尔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们成熟点好不？赶紧说，那架子到底为什么可以撑住啊？”西娅一直仔细听着，对于话题被打断很是不满。 “那本书应该就是在四百年前，丹尼尔的王国覆灭的那个事件里，从魔法世界逃逸过来的。在那种状态下，上面的魔法能量肯定要寻求一个可以固定的锚点，否则它无法在这个世界落脚。那个架子，就是这个锚点了。”卢卡答道。 “那架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西娅继续问道。 “从架子本身来说，和别的架子没有任何不同。只是位置、时间和它本身的材质大小刚好附和要求，就成为了锚点。”卢卡说道。 “这样啊，那好像没有什么用嘛，我回去睡觉了。”西娅说着，扭头朝自己房间走去。 这次轮到卢卡留在原地不动了，他眼睛直盯着面前的墙壁，嘴里不断的嘟囔着什么。 “你没事吧？”奥莉凑到他身边，这才听清，他不断念叨的，是“锚点”两个字。 “我想到了！”卢卡忽然大叫一声，把奥莉吓得向后跳了一小步。 “你知道什么了？”西娅已经走出好几米，听见他喊，停下脚步，转回头看着他。 “锚点，就是这个，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卢卡脸上满是笑意。 他把那本书翻开，放在桌子上，指着其中一页说道：“要绘制这个法阵，凭我一个人的魔力流，就算一年不吃不喝，也没办法完成。可是你们看，这个法阵的图案里，有几个点可以看作整个图案的枢纽，只要——呃，你们是不是没听懂？” 他抬起头，发现菲尔和林德早就走出去好远，西娅也转身离开，奥莉在旁边打着哈欠，就快要睡着的样子，只有克里特还算专注的听着。 “没听懂。”克里特说道。 卢卡无奈的摆了摆手：“算了，大家散了吧，这事还是得我自己琢磨。对了，落日群岛的海图你身边有没有？” 克里特正要转身离去，听见他这么问，从随身携带的皮制卷筒里，抽出一张卷起来的海图。 卢卡接过来，连同那本书一起，拿回自己的房间，研究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当奥莉等人敲开他的房门时，只见那张大号海图被铺在地板上，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墨水，标记出五六个岛屿来。 “这就是你昨天说的办法？”奥莉问道。 卢卡点头：“没错，我找了一夜，发现这几个岛屿最合适。我先给你们演示一下。” 他拿起两块石头，放在面前的地面上，手里凝聚起魔力流，为了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还特意让这次的魔力流带上了银色的闪光。 他引导着魔力流，完成了一个最简单的掩饰术法阵，在地板上蜿蜒前行的魔力流闪着微弱的银光，汇合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如果这个图案是在他指尖凭空画出，那么他只要让魔力流转起来，就算完成了一个立即施法的掩饰术。而现在，魔力流牢牢附着在地面上，里面蕴含的能量如同被冰冻一般凝固不动。 “这个法阵，有两种触发方式。一个是我这里控制，另一种是外部激发，比如说有人走进法阵范围里，就可以激活。”卢卡解释道。 大家虽然见他布置过法阵，可除了西娅和克里特，其他人都看不见魔力流的走向，当然也不清楚其中原理，卢卡也是第一次说得这么详细。 “那这两块石头是干什么用的？”西娅问道。 “你看好了啊！”卢卡举起右手，先后朝那两块石头凌空戳了两下。 原本安安静静趴在地板上的法阵图案，忽然沿着图案本身的走向，从中间一分为二。随后，这两半法阵迅速缩小，各自凝聚成一个点，位置正好落在那两块石头上。 ------------ 第三一三章 分割封存 魔法的银辉在那两块石头上形成两个光点，亮度忽然增加，又立刻暗淡下去，彻底销声匿迹。 “是我又看不见你的魔法了，还是它真的不见了？”奥莉揉了揉眼睛问道。 “它真的不见了。”卢卡说道，“法阵现在分成了两部分，被作为锚点的这两块石头封存起来了。” “封存？就像在坛子里做虾酱那样吗？”诺拉总是能把所有东西和食物联系到一起。 “差不多吧，不过在锚点里封存的法阵可不会发酵，也不会变质，只要施法者不取消，它们就一直保存在那里。”卢卡说道。 说完，他举起双手，拍了一下，刚才的法阵从那两块石头里再次显现，从一个光点迅速扩大成原本的状态。 “我明白了，你说的‘锚点’，和我这条项链上的吊坠是一样的作用呀！”诺拉说着，伸手扯起了脖子上的石榴石项链。 “你说就行了，不用比划！”卢卡赶紧阻止她，“这里可是图书馆，最怕的就是火！” 诺拉的眼睛在黑暗视物如同白昼，却仍然没法捕捉到魔力流的图像。但对于火元素的亲和，让她能够感知到原始的元素能量，这是一般人类做不到的。 对于火精灵来说，随意封存自己周边的元素能量，是迈向成年，可以独立生活的标志。如果做不到这点，什么食物还没送到嘴里就被烧成了灰，连吃饭都成了很大问题。因此，失去成年长辈护佑的年幼火精灵，最常见的结局是饿死。 诺拉正处于即将进入成年的年纪，封存能量这事时灵时不灵的，当初折腾那条项链的时候，吸收进来的又是她不熟悉的禁锢法阵，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能成功。没想到现在卢卡想出的办法，竟然是除了活焰以外，她唯一熟悉的能力，这让诺拉比平时兴奋了很多。 “你是不是想要把那个超大的法阵，切割成很多部分，分别绘制，然后用这些岛屿当作锚点，封存进去？”兴奋的情绪下，诺拉的脑子都转得比平时快了。 “没错，”卢卡点头，“不过那个法阵上，能够汇聚能量的枢纽并不是很多，又要正好和海上的岛屿重合才行。” 他指了指铺在地上的海图：“我找了一夜，总算找到这么几个符合要求的岛屿。” 奥莉开心的拍起了手：“那我们只要到这些岛上去，让你在上面施法，就可以成功布置那个巨型强买强卖阵了？” “说得轻巧，”西娅摇了摇头，“这些岛屿之间距离可不近，全走一趟怎么也要两三个月。别忘了，你可是打算在三十天的付款期限里，再弄一个相同的法阵，这时间肯定不够你弄第二个的。” 卢卡胸有成竹的说道：“这我当然想到了，反正时间主要是花在航行上，干脆直接在每个岛上封存两次，到时候先激活一次，如果发现付不起钱，再激活另一个不就行了？” 听起来，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可西娅总是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么，你打算怎么让那几个神来你法阵的范围之内呢？”菲尔忽然发问。 “对啊，我就觉得你这计划有问题嘛！”西娅立刻附和。 “呃，这个……容我再想想。”卢卡的脸色立刻转阴，他扭头对莫雷斯问道，“你们海洋骑士祈祷的那一套仪式，能不能把海洋女神招来啊？” “别开玩笑了，我祈祷二十多年她也没理过我啊。”莫雷斯答道。 “这可有点难办了。”卢卡喃喃自语，这个法阵虽然直径有将近八百海里，可离覆盖整个落日群岛，还差了十几倍呢。而且，即使他能把法阵的作用范围扩展到整个海域，也没法对躲在神域的主神产生影响。 “要不咱们一起冲着海水大骂，说不定能把她骂出来呢？”卢卡提议。 “要骂你去，那些脏话，我说不出口！”奥莉说道。 “她能听到吗？丹尼尔骂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把海洋女神骂出来啊。”诺拉说道。 “就是，要是海上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听见，她不得烦死？”莫雷斯也跟着说道。 房间里忽然变得沉默起来。 “海神石。”克里特声音不大，在卢卡耳朵里却好像雷鸣一样。 “对呀，海神石旁边说的话，海洋女神是能够听到的。上次丹尼尔证实过这点！”卢卡兴奋的搓着双手。 “就算她能听见，你打算怎么把她忽悠来呢？”奥莉问道。 “我们可以用沉默死神号上的舱底石，也就是那个通道的开关石当作诱饵呀。”卢卡立刻想出了一个办法。 “这能骗来吗？通道都毁了，那个开关石不是也没用了吗？”菲尔说道。 卢卡思索了一会，说道： “应该没有问题。通道被毁的时候，三主神都已经离开，他们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你们还记得吧，科维在被虚无者控制之前曾经说过，我本人就是天然的屏蔽，我所在的地方，主神无法窥探情况。” “而在通道崩塌之后，那个岛上的建筑都破碎得乱七八糟了，除非他们再次把本体投射过来，翻找那些废墟，否则也很难发现通道出现的问题。” 菲尔摇了摇头：“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推测吧？” “好吧，就算我这推测可能有问题，要是这个方法不行，就让丹尼尔再好好骂上一顿，说不定能把海洋女神骂出来呢。”卢卡抛出了B计划。 “喂，你这个计划还有一个问题！”西娅再次尖锐的指出漏洞，“你说这么半天，都是要把海洋女神招过来，可把闭嘴带走的，到底是他们三个中的哪一个，你也不知道吧？” “这倒没有关系。”莫雷斯抢着答道，“带走闭嘴的时候，那三个主神是合为一体的状态，也就是说，那本书的所有权，是他们三个共享的。即使回到神域以后分开，这一点也不会改变。所以，你们只要能弄来其中一个就行了。” ------------ 第三一四章 无害的第三方战船 莫雷斯说得很确定，但卢卡却有些疑惑。 他想了想说道：“不对吧，按你这说法，应该是一定要把他们三个全都招来，才能有用的呀。比方说，要是几个人共同拥有一件东西，那需要所有人都同意，才能出售吧？” 莫雷斯摇了摇头：“你说的是人类的情况，对于三主神来说，虽然他们思维各自独立，但财产这种东西，在神域却是共通的。大概在他们看来，身外之物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吧。” 奥莉也比较疑惑：“你确认吗？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这就是多读书的优势了，”莫雷斯自信满满的说道，“在骑士圣殿收藏的典籍里，《三主神的起源》和《神域概论》是最重要的两本，每个骑士都会熟读。” “好吧，至少现在看起来，我们总算有了一个可行的计划。”卢卡松了一口气。 计划虽然有了，可真正要实施起来，却还要等上一阵。 北枫歌岛和塔塔岛之间的距离不近，丹尼尔乘坐黑市的商船回去，再带上沉默死神号过来，这一个来回怎么也要花掉两个月的时间。 闭嘴不在身边，卢卡连学习新魔法的教材都没有，只好趁这个时候，把那本《不可能完成的法阵》翻来调去的看了好几遍，几乎全部背了下来。 这本书封面上没有写任何书名，扉页上也没有写作者是谁，卢卡就用自己随口胡诌的这个名字来称呼它了。 书里记录的法阵效果大多匪夷所思，强制交易在里面还算是比较中规中矩的一个。 比如在强制交易阵后面记录的一个“去除甜味”，范围倒是比其他法阵小了不少，直径“只有”十五公里，它的效果是让法阵范围内所有食物的甜味消失，卢卡实在想不出，这能有什么作用，难道是某个极其讨厌吃甜的咸党法师想出来的东西？ 法阵的图形卢卡记住了不少，只是在落日群岛，想要布置这些法阵，需要阵型的几个结点和岛屿位置正好对应，这种条件可遇而不可求，翻遍了整本书之后，他得出结论：能够和海图上的岛屿完美契合的，只有强制交易阵这一个而已。 至于那个想要偷书的馆长助理康拉德学士，自从那天之后，卢卡就再也没有见到他。维尔纳馆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干脆把他打发到镇上居住，省去每天见面时候的尴尬。 两个月之后，沉默死神号在卢卡预计的时间内，出现在东南方的海面上。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六月联盟的一支舰队。 卢卡早早的在码头上等着，一看见丹尼尔下船，就迎上去问道：“你怎么跟这些船混到一起的？” 沉默死神号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毫无掩饰的出现在外人面前，大多数时候，卢卡都是换乘伪装过的游隼号在联盟或者帝国所属的港口靠岸，如果可能，他还是希望让这艘巨船保持一点神秘感的。 “不是我要混到一起啊，快要到这里时刚好碰上的，船上就我一个，也没法动手打，就这么开过来了呗。”丹尼尔答道。 卢卡远远观察了一下，那支舰队倒也不是六月联盟海军的主力，大概是他们收到过泰勒的命令，把沉默死神号当成“无害的第三方战船”，才一路相安无事的到了北枫歌岛。 卢卡并不想和这些海军过多接触，岛上的民众却完全不同。这支舰队的到来，意味着帝国对北枫歌岛的封锁彻底结束，六月联盟重新获得了这个岛屿的控制权。 本来，早在两个月之前，帝国的精英舰队就已经撤离，但也许是因为财富之神科维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落日快递整体陷入了瘫痪，不仅每天的日报再没有送来过，就连岛上门店的店员，也很久没有接到回帆港总部的消息了，邮件往来成了不可能的事情，落日群岛一下退回到“通信基本靠吼”的状态下。 所以直至今日，岛上的民众才真正相信，自己的处境重新变得安全起来。 “大家上船吧，我们不在这里停留了。”卢卡看着街道上越来越多的人群说道。 图书馆坐落在山上，视野比港口更加开阔，在望远镜里看见沉默死神号的身影后，卢卡就让大家收拾好东西，找到维尔纳馆长告辞。 馆长很大方的同意他把《不可能完成的法阵》借走，也没有约定归还日期。他很清楚，这书留在图书馆里，才真的是暴殄天物。 大家登上沉默死神号，扬起船帆，把陷入欢庆的北枫歌岛远远抛在身后。 “我怎么觉得，这里少了个人啊？”在沉默死神号的休息室里，丹尼尔来回看了几遍自己的同伴，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有吧，我们都在啊。”卢卡也查看了一遍，船上的正式成员一个不少，还多出了菲尔和林德两个。 “莫雷斯呢？”丹尼尔问道。 “哦，那个骑士啊，”卢卡这才明白他说的是谁，“他不跟我们走了，图书馆人手不足，馆长又解雇了助理，他打算留在那里帮忙。” “这样啊。”丹尼尔略微有些失落，他现在又成为这船上唯一的海洋骑士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克里特拿出一张新的海图，铺在桌子上问道。 “这里。”卢卡把手指向一个小岛，图上标注的名称是木槿岛。 “这个岛……”克里特的声音听起来带着迟疑。 “怎么，有问题吗？”卢卡问道。 克里特点了点头：“在黑市来接我们的船上，我跟他们的船员打听过，这附近是联盟和帝国交战的主战场。” 卢卡这几个月都忙着通道的事情，那场战争可不会原地踏步的等着他，双方在很多地方都打得热火朝天。 “那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他们总不会一直打着，你看联盟的船都回到北枫歌岛上了，说明战争已经打到尾声了吧。”卢卡推测道。 没有落日快递日报带来的消息，想要了解这落日群岛每天发生了什么事，就变成了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 第三一五章 今日特供（第二更） 信息不畅，卢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木槿岛在落日群岛的中部，具体位置在塔塔岛保护费保护的安全区域北侧三百多海里，身处三个势力的边缘地带，就算在战争之前，也不怎么太平。 现在这个岛附近倒是没有什么战事，周围一艘战舰的影子也看不到。只是岛上没有什么富饶物产，港口也不是深水良港，再加上不久之前还是战场，因此一眼看过去，完全是一派破落景象。 卢卡他们换乘游隼号，在港口靠岸之后，找了半天才也没找到港务官，码头上只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靠着路边的大石头晒着太阳。 港口的酒馆里，倒是多少有了些人气，只是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就连酒馆的菜单也是能有多简单就多简单。 “今日特供是……烤黑面包？”诺拉看着小木板上的字念道，她一向不挑食，可面对这样的食物，也皱起了眉头。 “对，烤一烤，能去掉霉味！”酒馆老板招呼他们坐下，“每人一份吗？” “别，我们不要这个特供，你这里还有什么别的食物？”卢卡赶紧摆手。 “别的食物？有啊！”酒馆老板叹了口气，“有点发霉的黑面包，一半发霉的黑面包，还有彻底发霉的黑面包，你们要哪种？” “呃……”卢卡打了个冷战，“有没有不发霉的？不对，什么呀，都被你带进沟里了。除了黑面包，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没有！”酒馆老板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当我们这里是北枫歌岛呢，被封锁两年也有奶酪可吃？” “你们这里不是没被封锁吗？”卢卡疑惑的问道。 “是啊，没被封锁，不仅没被封锁，我们还挺幸运的，海上打来打去，一发炮弹都没落到这岛上来！”酒馆老板说道。 “那食物怎么会只有黑面包？难道有海盗来骚扰？”卢卡问道。 酒馆老板索性拽过一把椅子，坐下来说道：“去年太阳那鸟样，本来就没收上多少粮食来，海盗从那个绯红之影当上领主之后，倒是没有再来抢劫，可一开战，海军就一茬接一茬的来，把能吃的好吃的全都拉走。” “所以说，你们是被海军抢了？”卢卡并不怎么惊讶，战争期间，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司空见惯。 “他们可不叫‘抢’，那是海盗才干的事，那些当兵的把这叫做‘征收军需’。”酒馆老板忿忿的说道。 “看来这里也没有麦酒了？”卢卡问道。 “粮食连吃都不够，拿什么给你们酿酒去？”酒馆老板一边说一边盯着布满污渍的桌面，却完全没有要擦一下的意思。 “这岛上有多少人？”卢卡忽然对这个小岛来了兴趣。 酒馆老板有点不耐烦了：“问这么多问题，你们到底吃不吃啊？” “不吃，不过你要是好好回答问题，”卢卡摸出几枚银币，放在桌上，“这些银币就归你了。” 酒馆老板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开战以前，常驻的有七百多人吧，一多半是农夫，一小半是渔民。开战后跑了好多，现在具体还剩多少，我也说不准。” “明白了，我要在岛上转转，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卢卡又问。 “这岛上没啥好看，除了西面那堆破石头，其他地方一眼就能看到底。”酒馆老板有些疑惑，就算是开战之前，这个乏善可陈的小岛上，也没有多少观光客。 “好吧。”卢卡把银币从桌面上推了过去，站起来走出酒馆大门。 木槿岛面积不大，除了一个港口小镇之外，其他地方遍布着麦田。去年因为太阳的问题没有什么收获，今年又赶上战乱，田地里只剩下被收割之后的稻茬。 岛上的地势平缓，酒馆老板提到的那堆石头，距离东边的港口不过两公里左右，从港口看过去就能一览无余。 卢卡慢悠悠的朝那堆石头走去。 奥莉跟在后面，想了一下，加紧两步走到他身边问道：“你是不是想把这个岛收到塔塔岛的势力范围里？” 卢卡停下脚步，微笑着转过头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话，很像是你姐姐说的？平时很少见你这么动脑子啊。” “我又不是白痴！”奥莉撅起了嘴，“平时能用剑解决问题，我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好的好的，我说错了！你先把剑放下行不？”卢卡立刻服软。 “这个岛位置不错，要是能守住，可以让你们的领地向北拓展不少呢。”菲尔挤过来说道。 “位置是不错，”丹尼尔摇摇头，“可就是这地形，一点能防御的纵深都没有，连个炮台都不好修！” “这个嘛，要看过那堆石头，才能确定。”卢卡说着，继续朝西边走去。 那堆石头就是最普通的花岗岩，虽然质地坚硬，长宽高却都不超过五米，以这种体积，显然没办法作为防御的屏障。 卢卡在石头旁边蹲下，用手指挖着石头边的泥土。 “这石头和岛屿是连在一起的，向下至少二十米都没有断裂。”克里特一眼就看出了他想要干什么。 “哦对，你能看见的，我还挖什么呀！”卢卡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黑泥，兴奋的说道，“这石头可用！” “可以当你那个法阵的锚点吗？”西娅问道。 “嗯，不仅这样，还可以用来放这个岛的防御措施啊！”卢卡估算了一下石头的牢固程度。 “怎么放？”菲尔也来了兴趣。 “喂，难道现在不应该先弄那个法阵吗？”西娅提醒道。 卢卡摇摇头：“法阵需要在海上勾勒出形状，在这里可不行。我今天只是确定一下这个锚点的具体位置而已。” “哦。”西娅的语气透着失望。 “不过，”卢卡话锋一转，“今天倒是可以把那个防御措施弄好。” “真的？也是弄个法阵吗？”菲尔一脸期待。 卢卡说道：“法阵是一次性触发的，而且上面的能量随时间衰减得太厉害了，用在这里可没法一劳永逸。” “要弄这个防御措施，我还需要一样东西。”说着，他转过身，在西娅反应过来之前，从她头上拔下一根银色的长发。 ------------ 第三一六章 我有药啊（第三更，月票加更） “啊！”西娅嘴里发出一声尖叫，里面掺杂着货真价实的龙吼。 卢卡赶紧施放出一个能量禁锢，把西娅的破坏力限制在她身体四周两米的范围内，没有对周围的人和这个岛造成太大伤害。 西娅很快收了声，但还是指着卢卡的右手一直瞪眼。 那只手脏兮兮的，指甲缝里还带着在地面上挖出来的污泥，只有指间那根银色的长发闪闪发亮。 “你知不知道这个值多少钱？”西娅调整了一下呼吸，用大家能接受的音调问道。 “不记得了，拔一根头发你又不会秃，这么小气干什么？”卢卡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我小气？你欠我两亿银币不还，还说我小气？”西娅快要哭出来了，龙吼的轰鸣又在她的喉咙之后开始震动。 “别急别急，回到塔塔岛，你去库房支取不就行了？”诺拉赶紧安抚。 过来好一会，西娅的情绪总算缓和下来。 卢卡拿着那根头发，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半天，回过头问道：“这怎么还是头发啊？” “你从我头上拔下来，然后问这怎么是头发？！”西娅又激动了起来，“你有病吧？” “有病没关系，我有药啊！”菲尔跑过来插了一句。 “没你的事，”西娅把他推到一边，继续抬起头来瞪着卢卡。 “我的意思是说，这东西掉下来之后，不应该变成龙鳞的吗？”卢卡说着，双手抓住头发的两端，稍微拽了拽。别说，这根银发还很有韧性，被拉长了三分之一都没有断掉。 西娅冲过去，一把抢回头发，小心翼翼的塞到绑在腰上的小包里，确认了一遍没有损坏，才转过头来回答卢卡的问题：“这头发长得好好的，被你拔下来，它还是有生命的，当然会符合我现在的形态！” “这样啊，”卢卡恍然大悟，“那我想要鳞片的话，得去捡你自然脱落的那些头发？” “你能捡得到就去捡吧！”西娅气鼓鼓的说道。自从在烈风岛得知自己的鳞片很值钱，她就把自己的头发指甲都小心的保管着，到现在为止，一根都没有丢过。 “你没骗人吧？那个包这么小，根本不可能有龙鳞啊！”菲尔盯着西娅的小包说道，他想要这种稀有材料好久了，可一直没有正当理由去开口。 “只要还没离开过我身边，鳞片就会保持和我形态一样的状态。”西娅白了他一眼，把小包包按得更紧了。 “那就借给我一片龙鳞吧！”卢卡才不管什么形态，直接开口讨要。 “不借，你肯定不会还！”西娅说得非常坚决。 “卖给我一片？”卢卡试探着说道。 “二十万！”西娅把龙鳞的价格提高了三倍还多。 “随便吧，先记在账上。”卢卡反正已经欠了两亿多，不在乎再多出这一点来。 西娅很不情愿的在包里摸了好一会，才掏出一根比之前那根略微暗淡一些的银色头发来。 “这个我要现钱，回到塔塔岛我就要！”西娅也清楚，记在账上的钱，应该是讨要不回来的。 “那就只能给十万。”卢卡早不记得龙鳞的价格了，只是习惯性的把对方的报价腰斩了一下。 “成交！”西娅答应得如此痛快，卢卡立刻发觉自己的价格一定是报高了。 不过现在他不打算和自己人纠结这几万的差价，没有表示异议，冲西娅伸出手去。 银龙把那根头发放到他的手里，自己退后几步。 银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几秒钟之内就变成一片银色的龙鳞。 鳞片整体呈椭圆形，长度大约在二十厘米左右，比以前在烈风岛实验室见过的那几片，足足小了一半。 “就没有大一点的吗？”卢卡问道。 西娅瞪了他一眼：“我现在就这么大，鳞片能有多大？你别看它小，这一片从我身上脱落下来不到十天，上面的能量可不是那些不知道在海里飘了多少年的东西可比的！” 卢卡用魔力流试探了一下，果然如西娅所说，这片龙鳞上，充满了来自巨龙本身的活力。 他没有研究过实验室那些结界是怎么设置的，也不打算用那种方法，而是用左手捏住鳞片，右手抽出紫晶法杖。 魔力流在他身边流淌，以那块岩石为中心，描绘出与能量禁锢有些相似的一个法阵。当法阵成型之后，卢卡并没有立刻把它激活，而是把龙鳞放在最大的一个能量节点上。 法阵整体扇起银光，亮得让旁边的所有人闭上了眼睛。等到一切平息，不管是魔力流还是银色的龙鳞，全都消失不见。 “你把它弄到哪儿去了？”西娅问道。 卢卡解释道：“就像在北枫歌岛我给你们演示的那样，现在法阵和法阵里的鳞片，已经被作为锚点的这块石头封存起来了，不过这个法阵我只弄了一个节点，不需要分割，也不需要我来触发。” “这和你直接弄个法阵有区别吗？”西娅觉得这完全是多此一举。 卢卡点了点头：“把银龙鳞片放置在法阵的节点上，可以提供稳定作用，让一次性触发的法阵效果持续很多年，直到鳞片的力量完全被消耗掉为止。这个过程，少说也要上百年，用在这岛上足够了。” “可这个法阵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啊？”菲尔听得很着急。 卢卡答道：“很简单，这是一个单向防御阵，只要有人在岛屿周围五海里的范围内开火，就会被激活，让范围内的炮弹直接落到海里，不会命中任何目标。” “原来只是个安全区呀。”菲尔的语调里透着失望。 卢卡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只有被我的魔法标记过的船上打出来的炮弹，才能穿透岛屿周围的屏蔽。也就是说，在这附近，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只有我们这边的船，才有攻击力。” 他转过身去，在那块石头上拍了一下：“从现在开始，这个岛实际上已经是我们的了！” ------------ 第三一七章 体力活 奥莉犹豫了一下问道：“直接从六月联盟抢走一个岛，你是要和泰勒翻脸吗？” “诶？这是六月联盟的岛啊？”卢卡才弄清楚脚下土地以前的归属。 “占都占了，总不能再还回去吧？”西娅一向不愿意把到手的东西再让出去。 卢卡笑了：“当然不会还的。我现在只是占下这个岛而已，至于泰勒要不要因此跟我们翻脸，那就是他的事了。不过我估计他没有这么莽撞。” 六月联盟和布罗恩帝国的战争还没有完全结束，虽然现在看起来联盟的赢面比较大，但即使他们获胜，也是元气大伤。 这个岛对于卢卡来说，是扩展势力范围的桥头堡，但对于联盟，只不过是一个边陲小镇，物产贫瘠却又容易受到攻击。以泰勒的老谋深算，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个不值一提的小岛与卢卡为敌。 “这事得尽快告诉凯特，她应该能让这个岛发挥最大作用。”奥莉对自己的姐姐很有信心。 “我这就写信，”卢卡刚说完就醒悟过来，“不对，现在已经没法寄信了。等把闭嘴找回来，我们立刻就回塔塔岛去。” 记录好面前这堆石头的数据，在木槿岛上，卢卡要做的事情已经全部完成。他带着大家回到码头，沉默死神号再次扬帆。 随后的半个月里，卢卡一一访问了他在海图上标注的那六个岛屿，在每个岛屿上都找出一个和那堆石头相似的固定点来。 最后一个岛屿记录完毕，他又回到沉默死神号。 西娅忍不住问道：“这么长时间，你光记录数字，不动手，到底还想不想弄那个法阵了？” “想啊，我这就要开始了。”卢卡说道。 “那你转这半个月是为了什么呀？”菲尔也很奇怪。 “是这样，法阵如果分割封存，需要每一部分都在同一水平面上，我这个不是在记录每个锚点的海拔高度吗？要不然错位太多的话，就没法合成一个法阵了。”卢卡解释道。 “那你现在开始？”菲尔坐在船舷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卢卡的动作。 卢卡举起法杖，魔力流在右手指尖凝聚起来。 一秒钟后，他忽然说道：“不行，现在还不行。” 菲尔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被他这一句说得掉到海里去：“又怎么了？” 卢卡说道：“法阵里的每一段线条，都必须一气呵成，现在我要画的第一根，长度是184海里，引导期间，绝对不能中断，否则就会前功尽弃。这个长度，就算是乘坐游隼号，也要花掉将近一天的时间。 “所以，我现在要去好好吃一顿，再上个厕所，免得中途忍不住。 “而且，我也不能一边引导魔力流，一边掌舵啊。” 说完，他拿起笔来，在海图上测量了一番，画出一条精确的曲线来。 “等一下咱们换乘游隼号，严格按照这个航线走，如果有一点偏移，这个法阵最后会导致什么结果，可就不好说了。”卢卡说道。 “放心，交给我吧。”丹尼尔拍着胸脯说道，即使换乘了游隼号，他对海洋的感知也足以精准控制船只的航向。 见克里特也点了点头，卢卡放心的跑去饱餐了一顿。 一小时后，他打着饱嗝站到游隼号的甲板上，终于开始了巨型法阵的绘制。 这是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第一笔还算简单，中间有几根线条的形状七扭八拐的，经过的海面又是暗流涌动，克里特和丹尼尔竭尽全力，才让游隼号完美的保持在航线上。 法阵的最后一笔更加困难，形状倒是直来直去的，可长度达到了423海里，卢卡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好在引导魔力流的时候他的姿势不受限制，奥莉给他搬来一个躺椅，让卢卡半躺在里面完成了最后的一点。 这还不算，考虑到可能会付不起购买闭嘴的银币，卢卡又原样重复了一边，在六个岛屿的锚点上埋下第二个强制交易阵。 等到这一切完成，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 他休息了一天，让游隼号回到最开始的木槿岛。选择这个岛，倒不是因为这里的锚点有什么特殊，而是在这六个岛上，只有这一处拥有海神石。 海神石在岛屿的南侧，和这个岛屿本身一样寒酸。不仅体积比塔塔岛的那块小了很多，上面的贝壳化石也是残缺不堪。 “这东西还能用吗？”奥莉看着这块不起眼的石头，有些犹豫。 “要不我先骂几句开场？”丹尼尔跃跃欲试。 “我先试试，要是不管用你再骂吧。”卢卡走到海神石旁边，把手放到石头表面。 “喂，那个谁，你在听吧？”他大声说道，“有些问题你一定想知道答案吧？比如——” 他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的说道： “冬青岛上的通道为何没能打开？神使霍尔为何不见踪影？通道的开关究竟流落何处？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魔法世界的冲击，还是主神的末日？请跟我一起，走进科……不对，到木槿岛来寻求答案。” 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完全没跟上卢卡的脑回路。这也难怪，除了他以外，还能有谁看过那档没事故弄玄虚的电视节目呢？ “你带药了吧？”西娅扯了扯菲尔的袖子问道。 “带了，”菲尔皱着眉头，“不过他病成这样，我的药都不一定有用。” 卢卡说完，看着前方的海面，等了好一阵。 今天的海上异常平静，连一丝风都没有。 忽然，海神石发出淡蓝色的光，海洋女神的声音在里面响起：“你有病吧？这都说的什么东西啊？” “我这不是想叫你出来吗，搞点悬念，不然怕你不理我呀。”卢卡虽然是第一次和海洋女神直接对话，却是一副自来熟的语气。 “不理你？哈哈！”海神石上方腾起一团烟雾，慢慢凝聚成海洋女神的外形，“我还怕你藏起来不好找呢，下次开启通道仍然少不了你作为道标啊。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小法师。” ------------ 第三一八章 你的良心不会疼吗？ “我说，你先别嚷嚷，让我问个问题行不？”卢卡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海洋女神。 “说吧。”对方不过是个人类的，海洋女神并不觉得他在自己面前，能掀起多大的波浪来。 “你想要来抓我，那一定得是本体投射过来的吧？你这个形象，”卢卡指着海神石上方，“应该不光是一个投影吧，是有实体的对吧？” 海洋女神还没回答，一块石头带着劲风呼啸而至，直奔她的额头而来，在她身体周围的防护立场上撞的粉碎。这样的偷袭当然不会对海洋女神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危害，却也让她吃了一惊。 “没错，她是实体的！”丹尼尔拍拍手上的土，这动作他在想像里不知道模拟过多少次了，今天终于梦想成真。 “那就好，要只是个镜像，我还真不敢保证这法阵有效。”卢卡说着，把右手的一块玻璃块在地上狠狠摔碎。 如果只有一个法阵要激活，他只要打个响指就行。现在同样的锚点上，布置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法阵，为了不受干扰的分别激活，他制作了两块频率不同的附魔玻璃块。 “交易目标：魔法世界法师塔主图书馆的书籍自动检索装置。”卢卡大声说出闭嘴的正式名称。 海洋女神一脸迷惑：“你又在干什么？” “我找你买一样东西呀，就是上次你们带走的那只鹦鹉。”卢卡笑眯眯的说道，“你开个价吧。” “你是不是被吓傻了？”海洋女神哂笑着，“要不怎么会觉得，我会同意跟你交易呢？” “好的。”卢卡点了点头，“这就是说，你拒绝跟我协商价格了？” 话音刚落，整个海面上忽然闪动起魔法的银光。光芒时明时暗，看上去像是在飞速计算着。大约半分钟后，海上再次平静下来，光线在距离地面大约一米的地方凝聚，显现出一个数字。 “二？”卢卡被这数字彻底震惊了。 “二什么呀？”奥莉没弄清这数字的意思。 “这个应该是法阵给出的交易物品的价格，单位是这里的通行货币。”卢卡说得不那么确定。 “就是说，闭嘴的价格是……两银币？这不太可能吧？”奥莉睁大了眼睛。 “也有可能是这法阵觉得那鹦鹉很二，”卢卡说着，从兜里掏出两枚银币，朝海神石上方扔了过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海洋女神不明就里，下意识的伸手接住银币，疑惑的说道：“难道你想要用钱收买主神吗？那也不能用这么一点啊。” 卢卡紧张的看着海面上的魔法光芒，在海洋女神接住银币的一瞬间，这些光芒，连同漂浮着的那个数字“噗”的一声，消失在半空中。 “这是交易成功了吗？”奥莉问道。 卢卡点点头：“看来是的。我知道那家伙很贱，但真没想到竟然能这么贱，只值两个银币。” 话音未落，一本厚重的书在他面前出现，直直的落了下来。卢卡想要伸手去接，却慢了一步，硬质书籍正好砸在脚面上，让他一阵呲牙咧嘴。 他正要弯腰去捡起来，那本书瞬间恢复了活力，如果第一次见面一样，张开布满利齿的书页，冲着他的小腿“吭哧”就是一口。 “哎呦！”卢卡叫了出来，“我费这么大劲救你出来，你就这么报答我吗？你的良心不会疼吗？” 闭嘴在空中翻腾了一圈，重新变成鹦鹉的形象，义正言辞的说道：“我没有良心！” 卢卡无言以对，作为“图书馆的书籍自动检索装置”，闭嘴的确是没有良心这种配置的。 “那你也不能咬人啊！”奥莉给他帮腔。 “什么叫‘那鹦鹉很二’？什么叫‘那家伙很贱’？你还问我有没有良心？是谁大老远跑到冬青岛把你们捞出来的？”闭嘴气鼓鼓的落在他的肩上，转过头去，把尾巴对着他。 “原来你都能听见啊？我还以为被那几个神掳走，你就休眠了呢。”卢卡说道。 “喂，你们……”海洋女神的声音响起，可话还没说完又被打断。 “最过分的是，竟然只要两个银币，这什么破法阵，会不会算数啊？”闭嘴大声喊道，这大概是让它最为受伤的一件事，可现在法阵已经结束了自己的使命，它也只能冲着天空发泄怨气。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毛都炸起来了。”卢卡伸手拍了拍它，“大概是因为海洋世界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懂魔法，所以你这魔法书也就贬值了吧。”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海洋女神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音量大了很多，总算引起了卢卡的注意。 “你怎么还在啊？”卢卡挠了挠头。 海洋女神觉得自己的神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你们这些卑微的人类，一定要为自己蔑视神祇付出代价的！” 随着她的声音，平静的海面上瞬间变得波涛汹涌，一轮高过一轮的海浪拍打着不远处的海岸，卢卡脚下的岛屿都开始震动起来。 “拿回了那本书又怎么样？用魔法骗我交易又怎么样？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你觉得，今天还能跑得掉吗？”她的声音夹杂着海浪的哗哗声和刺耳的狂笑。 海浪终于变成滔天的巨浪，朝岛屿上倾泻过来，虽然还没能把卢卡冲到海里，溅起的飞沫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 “你快想想办法！”西娅躲在诺拉身后说道。 “她不是不能追踪你吗？我们现在跑还来得及吧？”菲尔坐在林德肩头，还没被海水溅到身上。 “她就盯着咱们看呢，怎么跑？”丹尼尔说道，“她是不能随意追踪，又不是瞎了！” 一个巨浪从上方倾泻而下，把所有人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 “白痴！你想这个办法的时候，就没想到怎么撤退吗？你知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啊！”闭嘴高频抖动着身上的羽毛，把海水甩到卢卡脸上。 “别闹，我睁不开眼睛了，”卢卡把它从肩上拿下来，递给奥莉，然后从兜里掏出另一块附魔玻璃块，“啪”的一声，在脚下摔得粉碎。 ------------ 第三一九章 女神的资产 这两个月，大家看得很清楚，卢卡在这片海域布置的两个法阵，除了触发用的附魔玻璃块颜色不一样之外，没有任何区别。 也就是说，他现在摔碎第二块玻璃，激活的仍然是同样的强制交易阵。 “喂，你不是要把我卖回去吧？我提醒你，就算把我卖了，你也没法把那家伙送走！”闭嘴大声喊道。 那本法阵书并不在它的索引目录里，不过闭嘴肚子里那么多类似书籍，又在海洋女神手里看着卢卡激活刚才的法阵，进行了一次强制交易，因此仅凭猜测，竟然猜到了卢卡布置这第二个法阵的初衷。 “放心，不是要卖你。”卢卡说着，伸手从脖子上摘下围巾。 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他换上了厚重的羊毛外套，还从沉默死神号船长室的箱子里翻出一条羊毛围巾，即便这样，仍然抵抗不住湿冷的海风。 围巾是卢卡在某个岛的市集上随手买的，不是什么高端货，但足够厚实，当初花了二十多银币。 他举起围巾，在巨型法阵的闪光中大声说道：“交易目标：二手羊毛围巾一条，买方：海洋女神梅尔塞斯。” “我要你的破围巾干什么？”海洋女神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里凭空多出来的这条围巾，随即又掀起更加汹涌的波涛。 不过这一次，她所有的力量在卢卡周围五米的地方忽然停滞，再也不能前进一厘米。卢卡身边凝聚起一层闪着银光的屏障，在携裹着神力的海浪冲刷下，纹丝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海洋女神惊讶的说道。 不仅是她，卢卡身边的同伴也不由问出同样的问题。 “哈，交易者的保障！”闭嘴笑出声来。 “那是什么意思？”奥莉问道。 卢卡说道：“一般的交易，用来保证交易顺利进行的，是买卖双方的诚信。在这种由魔法强制进行的交易里，进行过程中，法阵本身会提供对双方的保护，防止某一方想要通过杀死对方的方式阻碍交易进程。” “可这个保护，竟然能抵抗住神力的攻击？”丹尼尔简直不敢相信。 卢卡摇了摇头：“不是抵抗，这种保护，和力量强弱无关。法阵让交易双方临时缔结了一个契约，而这种保护，是把双方的力量连结到一起而构成的。也就是说，海洋女神的神力有多强，这个保护就有多强。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没有办法掐死自己吧？” “那她要是付了钱，这个保护就失效了啊！”奥莉又焦急起来。 “是啊，”卢卡微笑着说道，“不过我猜，她付不起这钱。” “难道你那围巾是什么稀罕货？”西娅一听到钱，立刻来了精神。 “让你失望了，”卢卡摇头，“就是最普通的羊毛围巾，到处都有卖的，售价从二十银币到四十银币不等，具体多少要看杂货商的良心。” 说完，他转过身，冲着海面上泛着银光的法阵喊道：“我拒绝议价，计算价格吧。” 和刚才一样，魔法的银光再次闪烁起来，片刻之后，海面上显示出一个卢卡意料之内的数字。 “十六银币？”西娅的声音里，失望多过惊讶。 “谁会付不起这点钱啊？你脑子真有问题了吧？”菲尔说道。 “稍安勿躁，你们倒是看看那家伙啊。”卢卡平静的说道。 海神石上方的海洋女神一脸迷茫，她左手拿着围巾，右手手心里握着两枚银币，那是卢卡刚才扔给她，用来购买闭嘴的。即使她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商业交易，却也很清楚，手头这点钱，和法阵给出的价格差了足足八倍。 海洋女神并不是对银币没有概念，只是作为掌控大海的神祇，她所要的，是信徒们的顶礼膜拜与完全服从，这些，都不是靠钱换来的。她完全没有必要为自己积累这样的财富，而且银币这种东西，也无法带到神域里去。 因此，海洋女神虽然贵为三主神之一，如果从银币的角度来看，她的总资产只有现在手里的这两枚银币。 “付不起吧？”卢卡笑嘻嘻的说道。 “付不起会怎么样？”闭嘴问道。 “她有三十天的时间，来筹措这笔款项。如果三十天后，仍然付不起，就会被投入魔法领域的镜像牢笼。”卢卡大声回答，不仅说给闭嘴，也让海洋女神听得清清楚楚。 “三十天呢！”西娅又开始着急了，“她有这么多信徒，随便给个神谕，很快就有海洋骑士带着钱过来解围，我们不还是没办法脱身吗？” “神祇只有在身处神域的时候，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传播到信徒的耳中。”克里特说道。 闭嘴恍然大悟：“所以说，她要是想让自己的信徒献上这笔款项——呸，十六银币算什么款项啊——筹措这点银币，就必须离开这个岛屿，回到神域去。” “没错，如果她离开这座岛屿，我们就脱离了她的视线，”卢卡接上它的话，“想要再追踪我的位置，抱歉，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海洋女神犹豫着，显然不想错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在骗人！我才不相信，有什么牢笼能够禁锢住主神！”她盯着卢卡，恶狠狠的说道。 “那你可以也赌一把嘛，这三十天你就一直盯着我好了，提前说好，我洗澡上厕所你可得转过头去，再怎么说你也是女的啊！”卢卡满不在乎的说道。 海洋女神的表情更加狰狞，五官扭曲的完全不像个女神，反而跟海妖差不了多少。 “大家辛苦三十天吧，不要离开我周围五米的范围，她就伤不到你们。”卢卡说着，招呼众人往港口走去。 海洋女神从海神石上方离开，在半空中跟着他们，仍然不想转移视线。 “哦对了，”卢卡停下脚步，回头又对海洋女神补充道，“这个法阵应该是魔法世界的主神设计的，跟这边不同，那个世界里，只有一个主神。你可以试试，你这三分之一的力量，和那边融为一体的神力，哪一个更为强大。” ------------ 第三二零章 好像捅了个篓子 海洋女神从心底里不相信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法师，但卢卡的这一句话却让她犹豫了起来。 她对其他世界的状况所知不多，创世者在创造这九个世界的时候，让它们各自独立，之间的信息互不想通。如果不是虚无者的意识渗透过来，她根本不清楚还有几个不同的世界。 在虚无者这几次尝试临世的过程中，魔法世界和海洋世界之间的经历过几次颇为剧烈的碰撞，那边的信息也多少传过来一些。 她知道，卢卡这一句话，没有说谎。 魔法世界和海洋世界的体量大致相等，却并没有分成三个或者更多数量的管理神祇，而是由一个魔法之神作为主神，其下只有一些分享了少许神力的神使，因此，魔法之神的力量，要比海洋世界的任何一个主神都强上很多。 只要这个法师所说的话，有一点可能是真实的，那海洋女神要冒的险，就远远大过她能付出的代价。 思索良久，海洋女神终于做出了决定。 “哟，怎么不跟着啦？”卢卡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海洋女神停了下来，也停下脚步，笑嘻嘻的问道。 “算你们走运，今天从我眼皮地下逃走。不过我很想知道，在三主神的信徒全力搜索的情况下，你们能在这落日群岛藏上多久？”海洋女神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岛屿周围轰鸣的波涛之声却宣告着，她的心情远远没有放松。 “那你以后慢慢找吧，祝你好运！”卢卡冲她挥了挥手。 “等等，那十六枚银币怎么交给你？”海洋女神问道。即使是这个世界的神，对于魔法的事情也所知寥寥。 “这个不用操心，弄到银币之后，只要你不是身处神域，而是用实体的形态再到这里跑一趟，法阵会自动收走银币的。”卢卡说道。 海洋女神没有再跟他多废话，身体化作一团水汽，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她真走啦？”菲尔惊魂未定的问道，不同于西娅，他的身体是实打实的未成年，在海洋女神的神力威压之下，勉力支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走了。”丹尼尔点头，“如果她还在，我能感觉的到。” “呼——”奥莉也用巨剑支撑身体，停下来不断喘息，“和主神对抗，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啊。” 卢卡扶住她的胳膊，面色凝重的向四周看了看，紧张的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很疲劳，不过现在还不能休息。海洋女神找信徒要十几个银币不会耗费太多时间，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免得再被她找到。” “没这么快吧，那些信徒解读神谕就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丹尼尔不太明白卢卡为什么如此焦虑。 “必须快走，万一她发现我是在蒙她，说不定下一分钟就杀回来呢！”卢卡扶着奥莉，加快了脚步。 “蒙她？哪部分是蒙她？”连闭嘴都没听出他话里的破绽。 卢卡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刚才不是说这是魔法之神设计的法阵，生成的牢笼可以困住她吗？” “对啊，不管是谁发明的法阵，都可以说是在魔法之神的指导下做出来的，说是他设计的，这也没有问题呀。而且，本来魔法之神就比她强！”闭嘴不解。 “没错，在魔法世界肯定没有问题。可是在这里，你觉得魔法之神的力量能用上几成？”卢卡问道。 “这……”闭嘴罕见的没能说出话来。 它知道这个世界的魔法力量非常贫瘠，卢卡施法时调用的，不过是前几次从魔法世界逃逸过来的能量。只不过这里也只有他这一个法师，所以才没有遇到因为魔力稀薄而引发的施法困难。 “赶紧走！”鹦鹉也意识到，海洋女神想通这件事，大概花不了太多时间。 “林德你别光扛着菲尔，你还有一个肩膀呢，把西娅也带上，她步子小跑得慢！丹尼尔你拖着克里特，走快点！”闭嘴拍着翅膀发号施令。 大家一路小跑的返回船上，又顺着风开出几十海里，卢卡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沉默死神号的休息室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有件事我还是没想明白。”菲尔一歇下来，脑子又开始乱转。 “什么事？”卢卡问道。 “你是塔塔岛的海盗领主，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吧？海洋女神要是想抓你，为什么不去塔塔岛蹲点啊？”菲尔把皮革封面小本子摊在面前的桌上，那一支羽毛笔不停的戳着纸张的空白处，好像这个动作可以帮助他思考一样。 卢卡往咖啡里连加了三块糖，尝了一口，又加了一块，这才抬起头答道： “是这样，以前呢，三主神受到这个世界规则的限制，想要有所动作，只能通过他们的信徒，或者依靠风啦，海浪啦之类的东西来做动作。 “可是不管是哪个神的信徒，想要去塔塔岛抓捕海岛领主，都只能是想想而已，我们的防御还没有这么简陋。 “至于海浪和狂风，那些东西可没有办法抓住我。” 菲尔更加奇怪了：“那你为什么要急着跑啊？不管是海洋骑士，还是风暴神殿的祭司，想要抓你，都不是马上就能跑来的呀。” “嗯，可我把海洋女神的实体召唤过来了呀。”卢卡低着头，看着咖啡杯里搅起的漩涡，“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我还通过巨型法阵，跟她完成了交易。这样一来，她那条不能用实体影响海洋世界的规则，就被法阵的力量打破了。” “也就是说，以后她想要抓你，随时可以用主神的实体来动手？！”闭嘴大声问道。 “不光是这样，如果神的实体可以对这个世界造成影响，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简直无法想像！”奥莉瞪大了眼睛，刚刚平缓没多久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卢卡的脸略微有些发红：“我是不是干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啊？应该还有补救的办法吧？丹尼尔，诶你别走啊！克里特，你说呢？你们别跑啊！” ------------ 第三二一章 最耀眼的流星 三天后，卢卡在甲板上看着天空闲逛时，十六枚银币凭空出现在他手里，巨型法阵的作用也就此终结。 看着手里叮当作响的银币，卢卡忽然意识到，海洋女神也许没有他想像的那么聪明。三主神里要是论智商，说不定还是那头蠢鹿科维略高一筹。 当他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之后，丹尼尔第一个肯定了他的推断： “那些神祇依靠自己强大的神力，只要对信徒威压和命令就可以了，需要什么脑子呢？” 闭嘴甩了甩翅膀：“就算是这样弱智的神祇，几百年前也把你骗得团团转。能被弱智骗到的人，会聪明到哪里去？” “船长，晚上能吃鹦鹉汤吗？”丹尼尔不理闭嘴，转头对卢卡问道。 “你一天不嘴贱能死吗？”卢卡用手指敲了敲闭嘴的头，“要不是提升等级需要，我真后悔费这么大力气把你弄回来！” “真相总是最伤人的！”鹦鹉从他手边飞开，落在桅杆上面，大声喊道。 无论闭嘴怎么叫嚣，卢卡也不能再把它塞回神域去，而且大概是因为几个月前获得了塑能之力，又在巨型法阵上钻研颇深，他隐隐感觉自己的法师等级也许很快又会得到突破，这个时候，指导书籍是必不可少的。 “你又要升级了？！”闭嘴在桅杆顶上吹了半天海风，才发现卢卡那一句里的信息，盘旋着滑翔下来，又落在他的肩上。 “还没，不过我觉得快了。就是那种，嗯，你知道自己需要去厕所清空存货，可就是还差那么一点点的感觉。”卢卡说道。 “你能不能不做这么……呃，”奥莉在旁边下意识的掩住鼻子，“有味道的比喻？”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你们明白就行。”卢卡说道。 闭嘴却一言不发，歪过头不断打量着他。 “你看什么？我又不是核桃！”卢卡被它看得心里有点发毛。 “你不觉得自己提升的速度太快了吗？”闭嘴问道。 卢卡摇摇头：“我根本不知道正常的速度是什么样啊。” “这倒也是，你等下我给你找个例子。”闭嘴晃了晃尾巴，歪着头似乎在检索资料。 过了不到一分钟，它抬起头来说道：“在你之前，最年轻的高级法师是安德烈.诺兰。他被誉为魔法世界千年不遇的天才，夜空里最耀眼的流星——” “等等，为什么是流星？他死得早？”卢卡打断了它。 闭嘴其实脾气挺好的，只有两件事会让它勃然大怒。一件是睡觉的时候被吵醒，另一件就是说话被人打断。 它用喙在卢卡耳朵上使劲啄了一下，飞到船舷栏杆上说道：“你老实听我说完行不行？” 卢卡赶紧闭上嘴，做了个“请”的手势。 闭嘴继续说道：“安德烈.诺兰在年仅四十岁的时候，就晋升为高级法师，并且在之后的短短三年内，从一阶成长为三阶高级法师。 “可大概正是因为提升太快，基础不够牢固，他的塑能系法术虽然精湛，另外五系，特别是预言系和精神系，比刚进魔法塔的见习法师水准好不了多少。 “后来，在他准备突破到大魔法师的等级时，这两系魔法明显拖了他的后腿，导致他没能完成突破，自己的精神星空被毁不说，本人的意识也被随着那个空间一起支离破碎，魔法世界最天才的法师就此陨落。 “你刚才问是不是死得早？他不仅没死太早，还活到了九十七岁。只不过，他生命的一多半，五十多年吧，都是处于意识破碎的白痴状态，说不定早点去死更符合他的本意。 “现在你说说，突破太快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吗？” 卢卡沉默了一会，抬起头问道：“你说的这个安德烈.诺兰，不会就是把你创造出来，安放在图书馆里的法师吧？” 闭嘴愣了一下，转过身去用尾巴对着他，声音却一点都没有减弱：“我是怎么来的，你管得着吗？” 它喘了口粗气，继续说道：“别想那些没用的！看看你自己吧！安德烈.诺兰偏科还没有你严重吧？精神系和召唤系这两系，你能不费力气的用出几个法术？” 卢卡被问得猝不及防，仔细想了想说道：“好像各有一个吧，精神系的眩晕术我用得还是挺熟的，召唤系也会个召唤迷雾，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你跟自己其他系的法术比比！”闭嘴白了他一眼。 “可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大部分法师，都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类别呀。”卢卡的记忆力一向不错。 “‘大部分法师’最多能达到中级法师的水准而已！对于高级以上的法师来说，就算不擅长的领域，也至少要及格，才能保证自己的精神空间不会垮掉！”闭嘴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就算觉得可以突破了，也要先补救一下薄弱环节？”卢卡有点头疼，他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可精神系和召唤系的法术，尝试起来怎么都不像另外几系那样得心应手。 “没错！就算你练着别扭，也得继续，反正熟能生巧嘛，眩晕术你当初不也是学得很痛苦？现在用得多了，不是也没有什么障碍？”闭嘴点头说道。 “好吧，你过一阵给我一个列表吧，告诉我需要学会哪些法术，才能达到及格线。”卢卡只好妥协。 “为什么要过一阵？你现在还不去练习，磨磨蹭蹭的想干什么？我在魔法塔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法师！”闭嘴大叫起来。 “别闹，你在图书馆睡了几百年，除我以外见过几个法师？”卢卡笑着说道，“而且，我现在不立刻练习新法术，不是因为懒。” “那为什么？”闭嘴瞪着眼问道。 卢卡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离开木槿岛没有几天，海洋女神刚刚又结束了交易。我现在就去尝试新法术，弄得魔法能量在我们周围到处乱窜，就算沉默死神号现在有掩饰术的效果，也很难不引起海洋女神的注意吧？” ------------ 第三二二章 钱多了烧的？ 卢卡现在距离木槿岛不过几百海里，也就是刚刚离开那个巨型法阵的范围而已。这么一点距离，别说海洋女神了，估计联盟或者帝国的探子想要找一艘船，都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所以，他不敢大意。大量施法可能会造成能量涌动，这在以前并不算是大问题，毕竟，落日群岛纵横数千海里，总体面积相当于现实世界的一个大洲了，想要在这么大一片水域上侦测到那点能量涌动，就算是神祇也很难做到。 但是几天前，他刚刚对海洋女神暴露了自己的具体位置，就算那家伙脑子不怎么灵光，从那个地点向外搜索还是会的。这种时候突破等级，就等于跳着脚冲她喊：我在这里啊！来抓我呀！ 卢卡只能用最少的魔法能量，稍微对沉默死神号做些伪装，尽量低调的驶向下一个目的地。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尽快回塔塔岛一趟。 木槿岛收到他自己手里的事情，不仅岛上的居民不知道，六月联盟不知道，就连塔塔岛的海盗们也不知道。 为了让这个岛屿发挥最大作用，他显然应该和凯特、莱昂等人好好计划一下。毕竟折腾虚无者的那点破事，又没人给他发工资，卢卡的主要经济来源还是塔塔岛的财政收入。 可现在，回塔塔岛变成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卢卡不确定，海洋女神需要多久，才能发现，她可以用实体状态出现在落日群岛。可他不敢大意。 海洋女神的实体降临当然不是全无限制的，她只有在拥有海神石的岛屿才能来去自如，在其他地方即使是神，她也只能使用和普通人一样的交通方式：坐船、坐车、或者走路。 不过，这个限制对卢卡返回塔塔岛的计划没有任何帮助。整个南落日群岛最大的一块海神石，就摆在塔塔岛的海岸上。卢卡几乎可以确定，如果自己毫无遮掩的从码头上岸，不出五分钟，海洋女神绝对会闻风而至。 隐藏身份上岸？这事在塔塔岛不太行得通。那些海盗的习惯全都是一惊一乍的，不用别人，只凭领主驻地的那几个仆役就可以把“领主回来了”这件事弄得满岛皆知，他总不能把自己家里干杂活的全都灭了口吧？ 思索良久，卢卡终于决定了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 他来到休息室，找到一边掌舵一边吃着点心的丹尼尔——幽灵对这艘船的控制如同自己的手指一样，只要在船上，他动动念头就可以让舵轮和帆索全都动起来，完全不需要跑到甲板上去风吹日晒。 “转向西北，我们去暮光岛。”卢卡说道。 其他人也都在休息室里，听见卢卡的命令，菲尔好奇的问道：“暮光岛？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暮光岛上的暮光镇，是全落日群岛货物最为齐备的地方，这一点卢卡早就领教过了。不过这次，他并没有什么生意要做。 “不，我找人送信。”卢卡说道。 “送信？怎么送？落日快递都歇业了。”菲尔不解的看着他。 “落日快递是不能用了，联盟或者帝国的军事信息网我们也不好用，不过别忘了，”卢卡接过奥莉递来的一杯绿茶，坐在椅子上，“能够传递消息的，可不止这么几个组织。” “那还能有什——”菲尔话没说完，自己就醒悟过来，“黑市！” “答对了！”卢卡敷衍的拍了两下手。 “找黑市送信，你钱多了烧的啊？”西娅听见的不是能送信的组织，而是银币从塔塔岛库房里流走发出的悲鸣。 “不光是送信。”卢卡说道，“你们也清楚，我回不回塔塔岛参与管理，对于咱们的腰包，作用其实不大。莱昂、凯特和格雷三个人在那岛上，比我自己去处理那些事务，效果要好很多。” “可是……”奥莉刚要反驳，看见卢卡的眼神又停了下来。 卢卡低头喝了一小口绿茶，继续说道： “我并不是说自己是个傀儡领主，如果没有我们的战力威慑，他们几个在岛上也支撑不了几天。可是要处理具体的经济事务，我实在没有那个天赋。 “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就连魔法的六个派系，对我都有亲和度的差别，何况是这些事情呢？你们的船长也不是全能的，对吧？ “所以，岛上的事情，我全部交给他们几个就好了。偶尔查看一下现状，把咱们弄到的资源整合进去，这样，才是让所有人发挥自己最大作用的方法。 “别忘了，除了这些事情，我们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没有完成呢！这也是我要去暮光镇找黑市的原因。” 诺拉开始还能跟上卢卡的思路，到了最后却彻底迷惑了：“有事情没完成？什么事啊，我们不是连虚无者的通道都毁了吗？” 卢卡点头：“没错，毁了这片海域的通道。但是海洋世界，可不止落日群岛这一片区域呀。” “啊，对呀！”诺拉恍然大悟。“我的家乡，沸腾海那边，一定也有类似的通道呢！” 卢卡面色凝重：“按照菲尔的计算，虚无者只要在三年，不，现在只剩下两年多的时间，在另外六个海域中，找到任何一个通道，按时打开，我们面临的境地就和几个月前没有什么区别。前一阵的行动，只不过是把时间向后推了三年而已。” “你现在的计划，是前往其他海域，毁掉剩下的所有通道？”奥莉大概明白了卢卡的想法。 “是的，这就是我一定要去找黑市的原因，”卢卡说道，“在落日群岛，我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一个人或者商会，能够在不同海域之间往来。” “你当初接受他们的VIP合约时，是不是就在考虑这件事了？要不然你怎么可能和刚坑过你的家伙合作呢？”奥莉解开了困扰自己几个月的疑惑。 “的确如此，不过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只是有个模糊的概念。”卢卡说道。 “那我们先去哪里？”听到要去从没有人见过的海域，奥莉精神高涨。 卢卡没有回答，大家也都呆了一下，随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诺拉。 ------------ 第三二三章 一船“熟人” 诺拉被看得越来越紧张：“你们看我干什么呀？” 卢卡问道：“你当初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诺拉面露迷茫：“我不记得了呀。” “怎么可能不记得？”奥莉也不理解她的说法。 “我好像就是在小船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已经漂到这边，然后就遇到黑帆那些人，再然后你们就知道了呀。”诺拉说道。 “沸腾海的海水可是沸水啊！”菲尔提醒道。 “是啊，那又怎么了？”诺拉一点都没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 卢卡替她给出了答案：“火精灵的耐受温度，和我们不一样。活焰比沸水的温度高多了，诺拉不是一样可以放在手上吗？” “看来，我们几个是没有办法像诺拉那样漂过去了。”奥莉有些失望。 “那我们就变成一船‘熟人’了。”卢卡点了点头，“所以，现在还是去看看黑市能不能提供什么办法吧。” 半个月后，伪装过的游隼号在暮光岛靠岸，卢卡找到广场上那个黑色的信箱，把写了要求的纸条扔了进去。 随着战争接近尾声，泰勒和六月联盟的主力舰队已经离开了这个岛，也正因为有舰队一直驻防，位置又处于联盟疆域的后方，暮光岛并没有直接被战火波及。 市场上的人虽然比战前看起来略显紧张，但货物供应还算充足，各种商店门口也仍然站着揽客的伙计。 等待回复怎么也要一两天的时间，奥莉、诺拉和西娅三个姑娘打算去逛逛街，添置一些护肤品和厚一些的衣物。眼看快要入冬，他们一直没有回塔塔岛，现在的衣服在秋天都略显单薄。 卢卡想了想，也加入了购物小队。 “你不是讨厌逛街吗？”奥莉笑着问道。 “必须澄清一下，我讨厌的是无意义的闲逛，”卢卡说道，“但购买过冬服装是非常必要的，我又不是像丹尼尔那样不怕冷。” 丹尼尔一直跟在后面，也立刻反驳道：“谁说我不怕冷的？冬天最冷的时候，我想要虚化都得抖掉一身冰渣好不？” 菲尔仍然是懒得出众，坐在半巨人的肩上，一步路都不肯多走，听见他们的讨论，也跟半巨人商量道：“林德，我们也去买一些吧，天越来越冷了。” 林德咧开大嘴：“买！” 就这样，本来的闺蜜逛街小组，变成了全体出动，这一群人虽然经过掩饰术的伪装，可林德的个头却没有改变，走到哪个店铺都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给其他顾客带来了不少麻烦。 “你就不能把他变小点吗？”西娅抱怨道。 “我是想来着，可菲尔不愿意啊，他说这样可以节省体力。”卢卡说道。 “哼，懒死他算了！”西娅看着被林德堵住的门，决定换个店铺。 “你别跑丢了！”卢卡看见她已经转过拐角，赶紧跟了上去。其实，西娅失踪的可能性并不大，他更担心的是不谙世事的银龙会再闯出什么祸来。 刚一转过弯，他就看见西娅跌坐在地上，皱着眉头，小脸鼓着，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卢卡赶紧上前几步，在银龙发出哭声之前捂住了她的嘴，低声说道：“淡定，千万要淡定！” 西娅想要反抗，奈何自己处于人形态的时候力气实在有限，现在变身又太过惊世骇俗，只好把一声已经到嘴边的龙吼咽了回去，眼睛里泪光闪闪的对卢卡点了点头。 卢卡松开手，西娅立刻指着前面的一个身影，抽泣着说道：“这个人把我撞倒了！” 她面前的人穿着一身宽大的灰色连帽外套，整个人都隐藏在低调的灰色中。他的个头并不高大，身材也比较瘦，都不用林德，要是奥莉跑过来都有可能把他撞飞。 那人看着坐在地上的西娅，似乎想要过去安抚，却又被这个言语不善眼神渗人的小姑娘吓得不敢上前。 卢卡扶起西娅，对方愣了一下。 “喂，你怎么走路的？撞到小孩子了知道吗？”卢卡大声说道。 “可是……”那人犹豫了一下说道，“莱斯特船长，是她冲过来撞到我背上的呀！” 卢卡吃了一惊，赶紧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伪装，明明没有任何破绽！ 对方摘下兜帽，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却用非常熟稔的语气说道：“总算找到你们了，赶快跟我来，有人想要见你们呢！” 卢卡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把西娅也揽到自己身后，警觉的问道：“你是谁？怎么认出我的？谁要见我们？” 对方揉了揉自己的脸：“你怎么又不认识我了？” 卢卡更加疑惑了，为什么还带“又”的？不认识的人见一次也就认识了，他没有失忆，何来“又”不认识？ “哈哈，你真不认识我了？是我呀，艾尔！”那人不怒反笑，咧开嘴露出一口金牙。 “金牙？你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卢卡惊得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金牙艾尔是他在海洋世界遇到的第一个海盗，那次见面时，对方还雇了奥莉，这件事他怎么都不会忘记。后来，金牙就在这暮光镇开了一家小店，表面上卖些杂货，背地里一直替各地的独立海盗销赃。 不过在两年前，金牙的体形还是个球型，现在却变成了一副精瘦的样子。 “我减肥了呀！医生说我要是再像原来那么胖下去，最多还能活三年，你说谁能不怕呢？”金牙笑着说道。 “你骗鬼啊？我见过那么多胖子，没有一个能随便减下来的。你说，是不是弄到了什么有特殊效果的药剂？”卢卡说话间已经试探了一遍，这胖子身上没有被施放过魔法的痕迹，却隐隐能感觉到炼金材料的气息。 “反正我是瘦下来了嘛，具体怎么操作的，你就别追究了。而且，”金牙说道，“我要是不能把体重减下来，黑市也不肯让我加入！” “黑市？”卢卡不由提高了音量。 “嘘！别把路人都招来，”金牙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引起多余的注意，这才点头咂嘴的说道，“没错，我现在就是黑市员工！” ------------ 第三二四章 一船熟人！ “你？黑市员工？”卢卡尽管压低了声音，却仍然止不住语气中的讶异。 “怎么？瞧不起胖子啊？”金牙略显不悦。 “你现在又不胖。”卢卡说道。 这句话让金牙心情一下子就好转起来，话也跟着多了不少： “从你掌握塔塔岛以后，周围的商路安全了不少，虽然比以前要多交一笔保护费，可大伙交税也都交习惯了，多这一笔也不算太过分。 “而且，你这个真的有效啊，只要交足了钱，就绝对没有海盗来骚扰，有私掠船捣乱你们还能帮忙赶跑，这两年，暮光岛虽然离你的领地不近，因为来往的商船跑得顺畅，连带着这里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可就是我这生意不好做了，你当上了海盗领主，有点本事的独立海盗几乎都跑去塔塔岛投奔你了，来找我销赃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剩下的几个，都是只能抢抢渔船的货色。 “那些笨蛋脑子又不好使，抢完渔船也不知道怎么保鲜，你说他们运来的那些臭鱼烂虾我怎么卖啊？所以我干脆就停了这个生意。 “不不不，我没有对你的抱怨意思，我哪敢啊？ “只是我觉得这样下去，自己得饿死，头几个月急得我瘦了好几十斤。然后，有一次跟黑市的人聊天——” “等等！”卢卡打断了他，“你没事找黑市的人闲聊？” 金牙点了点头：“我原来的销赃渠道，有不少都要用到黑市的协助，所以没少跟他们打交道。他们跟我说，黑市正在招收有经验的新员工，我想着反正这边也没太多事情可干了，就去报了个名，你猜怎么着？” 卢卡摆摆手：“还用猜吗？你减肥成功，就加入了呗。” “不是。”金牙故作神秘的摇了摇头。 “还说不说了？不说我回船上去了。”卢卡没心情跟他闲扯。 “好吧好吧，我说还不行吗？”金牙赶忙拉住他的袖子，“他们先让我加入，然后强制我减肥！那几个月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呀，每天就给我吃三顿饭，一丁点零食都不给，还不让喝酒！” 说着，他的眼泪都要留下来了。 “给你。”西娅看似好心的递给他一块纯白手帕。 “谢谢。”金牙毫不客气的接过来，抹着脸上的眼泪。手帕上没有任何颜色，大胆随着擦拭的动作，他脸上出现了一条条五颜六色的颜料。 卢卡正要提醒，西娅抓住他的衣服，让他弯下腰来，在他耳边说道：“那颜色无害，我找菲尔要来玩的。让他顶着调色盘多待一会吧，谁让他挡我的路，让我摔了一跤的？” “挡你的路？那就是说，还真是你撞的他啊？”卢卡捕捉到了西娅话里的额外信息。 “你到底是哪边的？”西娅跺着脚说道。 “我就是问问呀，没打算提醒他。”卢卡说道。 金牙一直低头擦拭眼泪，并不知道他们俩在嘟囔什么，等到情绪缓和了，重新抬起头来说道：“最过分的还不是减肥，你看看我这一身！” “这不挺好的吗？”卢卡说道。 “好什么呀？一点金饰都不让我挂，简直土得掉渣！”金牙愤愤不平。 “你这品味也是没救了。”卢卡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你要是心有不满，为什么不退出啊？难道黑市员工都签的是卖身契？” 金牙连连摇头：“我就是抱怨一下，谁说要退出了？卖身契是没有的，想要辞职随时都行，可这里钱多呀！” “那你抱怨个什么劲嘛，真是的。”西娅满脸不屑。 “就是，你跑来找我，是不是收到我写的那张字条了？”卢卡问道。 “字条？什么字条？”金牙想了一下，“是你往黑色邮箱里放的那种交易信息吧？” “对啊。”卢卡无奈的说道，心里却止不住的想着：黑市现在招收的员工是不是越来越迟钝了？ “那个字条啊！”金牙恍然大悟，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没见过！” “那你跑来找我干什么？”卢卡问道。 “就是我的上司，让我找你谈个事，说是什么VIP会员特惠酬宾之类的东西。”金牙说得不明不白，“反正你去了就明白了嘛。” “特惠酬宾？那就是有便宜占了？”西娅立刻来了精神，也不管卢卡怎么决定，拉着金牙就走，“在哪儿啊？” “我还没说要去呢！”卢卡喊道，“哎呀，你至少等等其他人呀！” 不管怎样，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都来到了码头，金牙指着一艘双桅船说道：“就在这船上。” 卢卡看着那艘船，差点笑出声来。这就是从冬青岛的废墟把他们接回来的那艘商船嘛。 果然，那个自来熟的水手——看服饰现在已经荣升大副了——从船舷边探出头来，满脸笑容的喊道：“那什么船长，你来了啊！” 他没敢在人来人往的码头上说出卢卡的名字，免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便宜在哪儿？”西娅没等他搭好船和栈桥之间的跳板，就蹿上了甲板。 卢卡带着大家走进船舱，被他称为“小黑”的布莱克果然就在这里。 “莱斯特船长，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呀。”布莱克说道。 “你们找我干什么？”卢卡才不相信什么特惠酬宾之类的东西。 “是这样的，有好几件事，都要跟您商量。”布莱克说着，对大副抬了一下下巴，“请那几位过来吧。” 没过多久，大副引着三个人走了进来。 最开头的一个让卢卡恨得牙根痒痒，正是把他坑得不善的马奇特。 第二个人他叫不出名字，看着却很脸熟。 菲尔却立刻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林恩，你怎么在这里？回帆港出事了吗？” 被他一提醒，卢卡也想了起来，这是落日快递总部，回帆港那个门店里的员工。 第三个人也跟着走进了船舱，大手想要亲热的在卢卡肩膀上拍两下，抬头看见了一边的奥莉和丹尼尔，又赶紧缩了回去。 “领主大人，我都好几个月没见过您了！”他带着哭腔喊道。 ------------ 第三二五章 我要投诉！ 屠夫哈肯不管是声音还是体形，辨识度都很高。特别是现在金牙减肥成功，哈肯的那身肥肉就变成了这船舱里最醒目的东西。 “你怎么在这里？”卢卡惊讶的问道。 “领主，我是……”哈肯的话没说完，声音就被盖了过去。 “我代表落日快递，必须向您……”落日快递的林恩说也没能说完。 “莱斯特船长，我这次……”马奇特的话一样只说出一半来，不过这一回打断他的竟然是卢卡。 “够了！别嚷嚷，一个一个说！”卢卡被吵得脑袋都要炸掉了。 “好，我先来！” “我先！” “这里是黑市主场，显然我先！” 卢卡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最讨厌的那个的先说吧。” 船舱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包括旁边围观的水手都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哼出一声，就会变成海岛领主的眼中钉。 “我说的是你！”卢卡的手指向马奇特。 “哦，好吧。”马奇特大概也知道自己躲不过去，愁眉苦脸的蹭到旁边，脸上早没有了几个月前，在剑矛岛出卖卢卡时候的意气风发。 “莱斯特船长，请您帮我做个证啊！”他的声音里透着忐忑，“您现在是我们的VIP客户，您的证词，上面肯定会信的。” “证明什么？难道你还想让我说谎，说你没坑我们吗？”卢卡一见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马奇特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希望您能证明，在完成您的那次交易之后，我也完满完成了下一个交易内容，就是把您和您的手下交给霍尔首相的交易！” “这还用证明吗？！”卢卡火冒三丈，“你没完成这个，难道是我们吃饱了闲逛到他那个笼子里去的？” “太好了！”马奇特大喜过望，“就是要您这句话！自从您在冬青岛安然无恙的出来，我们内部就有好多谣言，说是我给你们留了后门，所以你们才能这么轻易把霍尔击败的。要是您不说这句话，我真是没法分辨啊！布莱克你可听见了，VIP客户给我作证！” 卢卡更气了，自己这句抱怨竟然还帮这家伙解了围！ 他转身抓住布莱克小声问道：“如果VIP客户投诉你们的员工，黑市会有惩罚措施吗？” 布莱克点点头：“当然有了！一次投诉扣奖金，一个月内三次投诉扣工资，超过十次至少停职半年。不过投诉必须填写投诉投诉单，而且只能投诉您自己的交易。” 卢卡思考了一下，布莱克的意思是说，如果投诉马奇特坑自己这件事，黑市是不会理的，因为那是黑市和霍尔的交易，与他无关。 “投诉服务态度总可以吧？”他又问道。 “当然，不过一个理由只能算一次投诉。”布莱克说道。 “没问题，把投诉单子给我！多来点。”卢卡伸出手来。 几分钟后，布莱克和马奇特一起看着这些写好的投诉单，眉头越皱越紧。 十几张单子上的理由还真没有一条一样的：脸色不好没有面带微笑；渡船上的伙食单调难吃；船上水手的衣服颜色不好看……甚至船开得太快了，船开得太慢了都能算作两条。 “这是——”马奇特后半截的“无理取闹”还没说出口，就被布莱克捂住了嘴。 “你少说两句吧，赶紧去道歉，最多是个停职，”布莱克小声劝道，“你要是再跟他争，把你解雇都是轻的！” 马奇特纠结了一阵，终于觉得饭碗比面子重要，陪着笑脸走到卢卡身边不住道歉。 “看你态度还算不错，我就不继续投诉了，”卢卡停顿了一下，“只要你帮我去办件事。” “您说吧，办什么事？”马奇特赶紧问道。 “提前说好，这件事是你个人帮忙，不能算是黑市的生意，我可是一个银币都不会付的。”卢卡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那是一定的！”马奇特现在没有太多选择，他不过是黑市一个区域副主管，卢卡却是头号VIP客户，就算对方真是无理取闹，上面会怎么选择也是明摆着的。 卢卡脱下身上那件暗红色的羊毛外套，拿到马奇特旁边比划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给他披在身上。 “您这是干什么呀？我不冷！”马奇特莫名其妙。 “我冷！” 卢卡从身后奥莉那一堆购物成果里，找出一件明显是按照自己身材买来的厚重大衣穿好，这才转过头去继续说道： “你穿着这件外套，朝东北走，从剑矛岛开始向西，在每一个有海神石的岛屿上停一下，把手放在海神石上，骂人也好，唱歌也好，随便你怎么折腾，反正连续闹上五分钟就行。” “需要人围观吗？”布莱克插嘴问道，在他看来这似乎是和打牌打输了的恶作剧相仿，让人到街上唱歌跳舞高喊“我是白痴”的那种。 “不用，海洋女神能听见就行。”卢卡说道，“不过你得注意，五分钟之后，扭头就跑，千万别在那个岛上停留，万一海洋女神真动了气，把你抓走我可不负责。” 马奇特面露难色：“您让我在每个岛上都这么干？那不是要花上半年，跟停职也没什么区别了。” 布莱克过来打圆场：“没事没事，我去跟上面申请一下，你帮莱斯特船长做这事期间，工资照发。你就是损失点奖金和提成而已。” 卢卡反倒给了马奇特一个更优待的条件：“你也不一定光自己来，有朋友帮忙也可以，反正每块海神石至少去骚扰一遍就行。对了，不管是谁去做，身上一定得从我这件衣服上剪下一块碎片带着。不用多，手帕大小的碎布就可以。” 马奇特搞不明白卢卡到底想要干什么，但他在黑市任职这么多年，察言观色也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告诉自己这里面的原因。不管怎么样，辛苦一趟总比停职半年，甚至被解雇好。 “那好吧，我这就去找人帮忙。”他接过衣服，大步往外走去。 “我说得条件，一定要一丝不苟的执行啊！”卢卡在他身后喊道，“差一点都不行，我可都能看得见！” ------------ 第三二六章 读心术 看着马奇特急匆匆的离去，卢卡松了一口气。 最近几天，海洋女神大概是发现了自己能够以实体状态降临落日群岛，卢卡在暮光岛转了半天，耳朵里听到了不少关于“神迹”的流言。 现在落日快递歇业，消息传播没那么容易，这些片言只语应该是由那些在战争中仍然不肯休息的大胆商船带来。即使传言大部分都有些荒诞，卢卡却可以从中得出结论：海洋女神的确来了，还在一个岛一个岛的搜寻自己的行踪。 这让他离开落日群岛的计划更加迫在眉睫，但是也更加危险起来。 万一碰巧撞上海洋女神，就算对方的脑子不太灵光，那神力可是实打实的强大，一旦被发现行踪，卢卡他们很难脱身。 卢卡想来想去，觉得不如找几个人，装成自己的样子，去各地的海神石骚扰一番，只要让海洋女神在各个岛屿间疲于奔命，自己就能浑水摸鱼的溜走。 作为准备工作，他给自己那件旧外套附上了很多魔力流，不是要施放什么魔法，只是让这整件衣服散发着专属于他自己的魔法气息——科维说过，神祇辨认凡人，不是通过长相和衣服，而是通过他们身上不同的能量气息。 然后，卢卡经过严密的计算（这一部分主要是由克里特、西娅和闭嘴进行的），得出伪装成他的人，在海神石旁边，应该至少有七到十分钟的安全时限。海洋女神从分辨出他的气息，到实体降临，这点准备时间不算太长，却给了扰乱视听者安全离开的便利。 这件事卢卡早就想安排人去做，可因为稍微有点危险，让自己人去他不放心，找外人更不放心，所以一直没能决定合适的人选。现在马奇特送上门来，倒是给他解决了这个麻烦：要是没出问题，算是便宜了那家伙；万一真遇到点什么风险，也算是活该。 而且，卢卡都再三嘱咐一定要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再有问题真不能怪到他头上来。 他还沉浸在计划开始执行的欣慰里，旁边的屠夫哈肯再也按捺不住，肉乎乎的大手终于拍在了卢卡的肩上。 “领主大人，能说咱们的事了吗？”哈肯说道。 卢卡看了看他：“我大概知道你来的目的了。凯特和莱昂让你找我们问问，什么时候回塔塔岛对吧？” 哈肯大吃一惊：“我还没说呢，您是不是会读心术啊？” “还用会读心术吗？”卢卡笑着说道，“你虽然着急，但一定都不惊慌，所以咱们岛上肯定没有出什么大事。可是你实在找不到我，只好让黑市的人来帮忙了，对吧？” “那您什么时候回去呀？”说完，哈肯哈哈笑了几声，声音经过他一肚子肥肉的共鸣，竟然丝毫都没有减弱，震得周围的人耳朵嗡嗡直响。 卢卡把小手指放在耳朵里使劲转了几下：“一时半会我还不能回去，这样吧，回头我写一封信，你带回去交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显然没有办法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明，特别是海洋女神现在能够用实体追捕自己这事，说出去说不定会在落日群岛引起新一轮的骚动。 哈肯对卢卡的命令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见到了领主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一半，现在只要等着卢卡处理完其他事写信就好，他安安静静的坐到门口旁的凳子上——屋里的椅子太小，实在装不下他那满身肥肉。 “现在轮到我了吧，莱斯特船长？”落日快递的林恩总算有了机会开口。 “当然，请讲吧。”卢卡说道。 林恩没有再说话，而是递过来一个信封。 这不是用鸽子传送的那种小纸卷，而是落日快递经常投递的那种信笺，上面带着金色的火漆封印，图案是一只牡鹿的形状。 落日快递本来就是科维的生意，它那个庭院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回帆港的建筑，而是科维的神域在这里的一个投影。只是现在科维已经被虚无者控制，连它自己的神域都已经和另外两个主神融合在一起，又怎么可能送出信来呢？ 卢卡拆开信封，先去看了一眼底部的落款。 信是科维写的没错，不过写下的时间却是去年冬天，也就是卢卡他们在无尽海的浮岛上和太阳里的黑线奋战后不久。这个时候，科维还没有和他们进行首次会面。 卢卡翻回去从头看了一遍这封信，思索了一下，把信封信纸一并交给了菲尔。 “你知道这信里的内容吗？”卢卡问道。 林恩点了点头：“知道，它的蹄子不适合做用火漆封印这样的动作，还是我帮忙弄伤的。” 那蹄子也不适合写字啊，卢卡心里说道。 “我接到的命令是，如果它离开回帆港的总部，超过半年时间没有任何联系，就想办法把这封信交到你的手上。”林恩继续说道。 “你已经交给我了，不过上面写的事情，我做不了主，你得自己跟当事人商量。”卢卡说道。 “上面写得到底是什么呀？”西娅好奇的问道。 落日快递的事务也许有些机密，奥莉和其他人都明白，这些事不好当着黑市和哈肯的面直接问，可西娅却不管这些。 旁边读信的菲尔适时大喊一声，解答了她的疑问：“让我接手落日快递？！” “是的，”林恩答道，“它离开之后，落日快递已经基本瘫痪，现在急需它指定的继任者整顿，重新开始业务。在我们的记录里，你仍然是落日快递的一员，没错吧？” 确实，菲尔虽然中途跑掉，却一直没有在落日快递的员工名册上，正式注销掉自己的名字。 “我非得接受不可吗？我的实验室还在塔塔岛呢。”菲尔皱着眉头问道。 “这当然不是强制的，只是从个人角度，我还是很希望你能回去的。这么多年，它也就只对你一个人赞赏有加。如果你真的拒绝接手，我们当然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按照命令，落日快递只能就此解散了。”林恩真诚的说道。 ------------ 第三二七章 色彩缤纷 菲尔拿着信，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能不能多给我点时间考虑？”他问道，“也不用太多，一天，一天就够。明天晚饭之前，不管同意不同意，我都给你答复。” 落日快递的林恩微笑着说道：“当然可以，我就在这岛上的门店里等着，你随时可以找到我。” 说完，他很有礼貌的对卢卡和所有人微微鞠躬，转身离去。 卢卡的视线跟着他，也正好扫到了安安静静坐在门口的屠夫哈肯。 “我还有事要跟小黑说，你也别在这里干等了，先回去吧。”卢卡伸手去拽哈肯，不出意料，一下竟然没能拽动。 哈肯怕他再加一把力气，拽坏了外套，赶紧站起来说道：“好的领主大人，那我也先回去了。” 卢卡看他离开，转过身来走到布莱克面前问道：“我往你们的黑邮箱放进去的交易信息，你还没看见吗？” 布莱克正要回答，船舱的门“砰”的一声，忽然被撞开，哈肯以和他身材全不相称的速度又冲了进来。 卢卡对他的去而复返毫不意外，头也不回的说道：“问地点是不是？” “对啊，我都下船了才想起来，”哈肯喘息着说道，“刚才你没告诉我你们在哪里落脚啊！你要是不告诉我，我明天还得到这里来找黑市帮忙，领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收费有多贵，找一次就要多交一次钱，这样要不了多久，我就得卖船去了！” “哪有这么夸张？”布莱克笑着说道。 “他说的没错，跟你们打交道，还真不能掉以轻心！”西娅毫不客气的说出真相。 卢卡转回头对哈肯说道：“明天你去二号码头找我，找一艘船头有鹦鹉形状涂鸦的单桅船，港口上登记的名字是‘晨露号’。” “要不您写下来给他，万一记不清楚呢？”布莱克指了指桌子上的纸笔。 “不用，他记性很好，就是不识字。”卢卡摆了摆手，哈肯心满意足的再次离去。 哈肯刚走，船舱的门还没关上半分钟，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不过这次来的人，至少还比较有礼貌，并没有直接把门撞开，而是轻轻敲了几下。 “进来！”布莱克对门外喊道。 金牙艾尔推开门走了进来，刚才大家一开始正式交谈，他就跟着船上的大副一起离开。卢卡对黑市内部的工作分工不感兴趣，并没有在意他的去向。 “拿回来了？我的天，你这一脸是怎么回事？”布莱克抬起头来被吓了一跳。 刚才人太多，金牙又藏在众人身后，布莱克并没有看见他的脸；卢卡这边看见金牙脸上状态想要提醒的人，又都被西娅用眼神制止了；而船上的水手们即使看见，也以为是黑市的员工在做什么机密活动，训练有素的他们也不肯多嘴。 所以，金牙就一直顶着这张五彩缤纷的脸，在船上和暮光镇来回忙碌了半天。 “我脸怎么了？”他跑了一趟腿，累出一头汗来，又拽出西娅给的那条手帕擦了擦汗。这下，脸上的颜色更加绚丽了。 “呃……”布莱克看了看他手里的手帕，又看了看卢卡身后一直冲自己挤眉弄眼的西娅，“没事，东西放下，你去吧。今天没什么事，你可以下班了。” 金牙这半天总是看见别人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心里虽然疑惑，却也不好打断这边的正事，只能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声嘀咕着走出了船舱。 船舱里的人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没有再耽误太多时间，目光都聚集到金牙拿来的纸条上。 “这个就是您放到黑市邮箱里的交易内容，没错吧？”布莱克拿起纸条，没有立刻打开，而是交给了卢卡。 卢卡确认了一下，递了回去：“没错，就是这个。” 布莱克这才仔细看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之后，他皱着眉头又看了第二遍，这才说道：“您真的要离开落日群岛，去其他海域？” “是啊，你们应该有办法吧？”卢卡的话虽然是问句，但心里早有答案。 布莱克想了一下说道：“另外几个海域的情况，我也不是很熟悉。不过如果是沸腾海那边的海域，和我们这边倒是常有接触。” “沸腾海那里和你接触的人，不会都是火精灵吧？”卢卡追问，万一那边来的都是诺拉的同类，这条路就不太好走了。火精灵可以毫发无伤的渡过沸水，他和他的大部分船员可没这个本事。 “不是，我就见过您手下的这一位火精灵。我们从沸腾海来的同事，虽然不是跟你我一样的人类，却都挺怕热的。”布莱克答道。 “那就好，你现在是不是也没法立刻答复？”卢卡猜测，布莱克肯定要跟老板联系一下，才能得出结论。 布莱克却一反常态：“这个倒是不用，我现在就能给您答复。” “那你开价吧。”卢卡做好了被狠宰一笔的准备。 “好，您稍等。”布莱克说着，起身离开，过了没多久就返回，手里多了五六个个精致的木头小盒子，每个都是大约三十厘米左右的长度。 这不会又是像沉默之匣那样的古怪装置吧？卢卡心里想道。 “我们的条件，就是您帮我们把这个带到那边的一个叫做，”布莱克说着翻开桌子上的一个笔记本，查找了一下，“叫做‘闲田岛’的岛屿上去，放到那岛上落日快递的邮箱里。” “我能问问这些是什么吗？”卢卡很好奇，虽然他觉得布莱克应该不会告诉自己，可问一句又不用付钱，万一对方说漏了呢？ “当然可以。”布莱克今天却是出人意料的大方，他打开盒子，并把其中一盒推了过来，“这一份就是送给您的，别客气。” 卢卡低头看去，盒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几排颜色不同的干瘪小球，每一个都鲜艳透亮，有几个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白色的糖霜。 他用手捏起一个，立刻确定了自己的初步判断： “这不就是一盒什锦蜜饯吗？” ------------ 第三二八章 总是遭贼？ “什锦蜜饯？”一听到这个词，诺拉立刻精神抖擞的挤了过来。 “你先等会再吃！”卢卡赶紧把盒子揽在怀里，“这东西又不贵，你想吃就去集市上买几十斤，现在先忍一下。” “好吧……”诺拉看着他手里的糖渍樱桃，咽了下口水。 “这条件不过分吧？”布莱克问道。 “那可不一定，”卢卡看着他的眼睛，“这些蜜饯品质虽然很好，却也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又不是什么危险物品，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送呢？难道那个‘闲田岛’，不准你们黑市的人上岸？” “怎么可能？我们在那个岛有正常业务，我刚才不是说，在那个岛的广场上，我们还有一个邮箱吗？”布莱克摇摇头。 “那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去送？”卢卡更加疑惑了。 “我们试过了呀！”布莱克无奈的说道，“可每一次把这东西送过去，船一靠岸，不管我们的派多少人手看着，盒子里的蜜饯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掉。” “不是被你们的馋嘴员工偷吃了吧？”卢卡一边说着，一边把糖渍樱桃放到嘴里。味道酸甜适度，还保留了樱桃本身的果香，让他忍不住把手指上残留的汁液都舔的干干净净。这还不够，他又把手伸向了盒子里的一枚杏脯。 布莱克看着他的动作，陷入了对商品安全的无尽忧虑中。 “你怎么不说话了？会不会是——唔，这块好酸——你们的人给吃掉了？”卢卡含混不清的问道。 “那不可能的。”布莱克也咽了下口水，“我们运送的商品上面都有封印，虽然比不上您的魔法，可是没达到条件的话，是绝对无法解开的，不信您看。” 他拿过一个木盒子，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画着奇怪图案的小纸片，放在盒盖上，从兜里掏出那块标识身份的铜制铭牌，沾上墨水，在那张纸片上一盖。 卢卡立刻感觉到一股能量从纸片上蔓延开来，很快覆盖住盒子的所有表面。这能量和他能够引导的魔力流虽然都属于魔法能量，却处于更加原始的状态，并没有被凝聚起来，只是被纸片上那个图案略微增加了一点浓度，弄出什么特殊魔法效果来不太可能，不过只是封住一个盒子的话，却是足够了。 “看来，你们黑市的确有一些有趣的东西呀。”卢卡并没有因为这种原始的方式而嘲笑对方，毕竟，没有施法天赋的人，把魔法能量用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极致了。 “哼，原始的野蛮人！连施放法术的萌芽状态都没有达到！”闭嘴非常不屑，在他肩头不断的“小声”嘟囔。 布莱克虽然听得清清楚楚，却一点都不在意：“我们这点小伎俩，跟您的魔法相比，当然不算什么了。可这个封印，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够打开的。我这里封上之后，只有进行了这个交易，购买了这些东西的人才能开启。” “那你还担心什么？”卢卡问道。 “我不是担心，事情是已经发生了！这些东西从我的前任就开始送，这么多年少说也试了上百次，每一次都是被人在封印完整的情况下，偷走了里面的所有蜜饯，”布莱克满脸愁容，“我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呀！” 卢卡用魔力流试探了一下，那个封印果然如布莱克所说，连他的魔力流都没法撬开。这种原始的能量，也许正是因为其简单，才会构成如此坚固的封闭空间，不仅可以防止被盗，还可以给里面的蜜饯保鲜。 “这封印有时限的吧？会不会是超时所以失效了？”卢卡对魔法的感知让他很容易就得出这个结论。 “的确有时效，最少能保持一年，”布莱克说道，“可我们的东西每次都是不到三个月就送达了，还是一样盒子变空。” 卢卡想了想说道：“你的计划，大概不光是想让我帮你送这几盒蜜饯吧？是不是还想让我帮忙抓贼？” 布莱克的表情立刻多云转晴：“您看，如果说这海洋世界只有一个人有这种本事，那一定就是您了！” “不用恭维，这事我不干的话，是不是你就不让我去哪边？”卢卡问道。 “那倒不是，渡过沸腾海的交换条件，只有您帮忙把这几个盒子送到地方，就算里面的东西也跟以前一样被偷，您也不用负责的。”布莱克今天出奇的大方。 然后他马上有说出两个字：“只是……” “我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个‘只是’！”卢卡冷笑着说道，“说吧，只是什么？” 布莱克答道：“只是，您到了那边以后，在有空闲的时候，请一定要拜访一下我们在那边的总部，我们老板一直想要请您去会晤一次。”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没有别的附加条件了？”卢卡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真的没了，抓贼那件事，算是我的私人请求，要不您也给我开个价？”布莱克还是不死心。 “我没时间管几盒蜜饯的去向。抓贼我是不管的，不过，”卢卡这两个字又给布莱克带去了一线希望，“你留两个盒子不要封印，我会在那盒子上放些追踪魔法，如果发现什么线索，我会写下来放到你们的邮箱里。” “这样也好！”布莱克喜出望外。 “十万！”卢卡忽然变得惜字如金。 “什么十万？”布莱克的喜悦之情立刻打了折扣。 “帮你追踪两盒蜜饯，收费十万银币呀。”卢卡微笑着说道。 “能打折吗？”布莱克问道。 “不能，你要是嫌贵，我也正好懒得弄这个，要不你再去找别人吧。”卢卡说道。 “别别别，不就是十万银币吗？好说。”对于布莱克来说，十万银币不算什么大数目，商路不畅还不知道原因，才是心头一直拔不掉的一根刺。 这个蜜饯的生意，几十年来一直无法完成，光违约金一年年-滚利的累计下来，就不知道有多少个十万了，就算价格再翻几倍，只要能有解决的一点线索，他也是不得不付。 而且，现在卢卡要是甩手不干，他还能上哪儿再去找个法师过来？ ------------ 第三二九章 睡眠不足（加更） “好，十万就十万！”布莱克一点都没有犹豫。 他叫过船上的大副，吩咐了几句，又转过头来对卢卡问道：“十万现金马上就可以送来，请问是给您送到船上还是送去塔塔岛呢？” “别问我，问她！”卢卡的手指向西娅。 “啊？问我？”西娅有些莫名其妙。 “买你那根头发的钱，原来说是回塔塔岛支给你，现在看来，我们大概一时半会不能回去了，现在就付给你吧。”卢卡说道。 西娅本来以为，这十万的欠款就像之前的那两亿一样，卢卡肯定会赖账，没想到这个抠门的船长今天竟然如此痛快，一次全部付清。 她拍着手笑着说道：“这样啊，太好了！那就赶快送到船上——不行，靠岸的是游隼号，这船太小了！要不送到塔塔岛去——也不行，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都说不定呢！这怎么办呀，船长？” 卢卡忽然有点感动，这可是西娅第一次这么亲切的叫自己“船长”，当然他清楚，让她亲切的应该是那些银币，而不是自己。 布莱克想了想说道：“你们要是不急着今天拿到钱，我们可以等你们回到那艘大船的时候，再送到船上去。如果我没想错，你们去沸腾海，应该也是要乘坐那艘船的吧？” “当然，”卢卡点头，“你还没有具体说明，我们怎么过去呢。” 布莱克答道：“具体的渡海方式，不是我的管辖范围，说实话，技术上的事情，我一点都弄不明白。” “那你打算怎么办？”卢卡问道。 “是这样，我那些负责这两个海域之间往来的同事，会接手这件事。他们会派出一艘船为你们导航，如果你们允许，还会派出几个人到你们船上，来进行在沸腾海航行的准备工作。”布莱克说道。 “好吧，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卢卡现在一点都不想再留在这里，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海洋女神可正在一个岛一个岛到搜寻他呢。 “正式签署合同后，三天之内，我的同事会到您在这里的落脚点拜访，应该就是码头上那艘单桅船吧？”布莱克说着，从抽屉里拿出来两张羊皮纸。 他飞速写完了合同，用石灰粉末吸干墨迹之后，递给卢卡。 合同一共两份，一份是关于卢卡帮忙寻找线索的，另一份就是前往沸腾海的事情。大概是因为现在卢卡是VIP客户的原因，合同上的条目全都写得清晰明了，一点可能挖坑的地方都没有。 卢卡还是给大家都确认了一遍，才签上自己的名字。布莱克也用铭牌作为图章盖好，把合同交给了他。 “三天后，我在船上等着！”说完，卢卡带着大家离开这艘船。 第二天一早，他正睡的迷迷糊糊，船长室的门就被不紧不慢的敲响。 卢卡躺在床上，睁不开眼睛，脑子里却在盘算着：这是谁呢？ 奥莉敲门一般不超过三下，三声之后一定会撞开门冲进来；诺拉敲的比这个平缓得多，也更加有韵律感，节奏和她的歌声类似；克里特隔着门就能看见自己没起床，一般也不会这么招人烦；西娅这个时间从来不会起床…… 敲门声更加急促了一些，卢卡只好揉揉眼睛，爬起来一边喊着“来了来了”，一边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这才不到七点啊！我昨天本来睡的就晚，那只破鹦鹉还一直吵一直吵的，这刚合上眼没多久，就又要起来！”他大声抱怨着，却还是摸索着穿好了衣服，打开了门。 菲尔站在门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是一夜没有睡的样子。 “哦，是你啊。”卢卡说道，“决定要接手落日快递了？” “你怎么知道的？”菲尔愣住了。 卢卡挥挥手让他进屋坐下，自己在一边慢悠悠的洗漱完毕，才在书桌旁坐下说道：“你要是不打算接手，就不会一大早来找我了。” “是啊，我是来跟你告别的。”菲尔此时的语气，并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 他思索了一整晚，在他内心，那个十岁的小男孩一直叫着：“去沸腾海探险吧，那是你从来没见过的景象啊！”可那个四十岁的成熟灵魂却对他说：“管理落日快递，是你能够为这世界做的最好的一件事！” 这几个月，他看到了落日群岛信息不通的现状，虽然现在还没有造成什么麻烦，但随着战争渐渐落幕，这种通信隔绝的状态，毫无疑问会让落日群岛的发展后退很多年。 作为炼金大师和半个科学家，这种全面倒退对于他来说，是完全不能容忍的。 而且，掌管落日快递，大概是他在落日群岛能够达到的事业巅峰。对于那个十岁的小男孩，这当然比不上去新奇的领域冒险的诱惑大，但菲尔终究不是真正的十岁小孩。 纵然有一万种理由，可现在菲尔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没关系，我明白的。”卢卡没有多问。 菲尔松了一口气：“那我今天就收拾东西，和林德一起去落日快递的门店，搭乘他们的船去回帆港了。” “这么急？我还打算弄一个送行宴会什么的来着！”卢卡说道。 “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就打算快点开始。”菲尔说道，“还有一件事，塔塔岛的实验室，我可以随时回去看看吗？那些器材不算什么，可有几项实验数据，一旦中断就会前功尽弃。” “没问题，你直接去，难道凯特还能把你赶走吗？”卢卡笑着说道。 “好，那我走啦！”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菲尔一阵风一样跑走，给卢卡留下一扇敞开的舱门，寒风不停的灌进来。 卢卡身上只穿着单衣，哆哆嗦嗦的跑过去拉住门，关了一下却没关上。 一只胖乎乎的大手拽住了门边，屠夫哈肯凑在门缝里问道：“领主，那封信您写完了吗？” 卢卡脸色铁青——一小半是起床气，一大半是冻的，咬牙切齿的说道： “滚进来再说话！你想冻死我吗？我要是冻成了冰棍，那信我拿什么写啊？” ------------ 第三三零章 狗眼看船 哈肯赶紧把自己肥硕的身躯从门缝里塞了进来，眼巴巴的看着卢卡。 “你等一下，我这就写！”被这么看着，卢卡浑身都不自在，干脆决定，赶紧写完信，快点把他打发走。 这封信并没有花掉卢卡太长时间，想要说的事情，他早就想好了，给塔塔岛的信，又不用太华丽的文辞，不然还要麻烦凯特给其他人解释。 哈肯拿到信，这一趟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可他还是不太甘心的问道：“领主，您就算在外面漂着，也一定要记得啊，下一次领主的试炼，可只有不到四年了。” “我要是没能赶到，你不就没有对手了？”卢卡说道。 哈肯连连摇头：“那谁能说的准啊？上一次就没人能料到出来个您！而且，你们管着塔塔岛，我也觉得省心啊。不用像以前那样天天在刀刃上过活，钱还比原来赚的多！” “好吧，我尽量回去。”卢卡点头，“你临走去找奥莉问一下，说不定她也有信要带给她姐姐呢。” “好的。”哈肯拿着信转身离开。 没过几分钟，船舱外传来一阵砰砰声，里面夹杂着奥莉愤怒的声音：“这么早把人吵起来，还怪我摔你？” 在吵闹声中，卢卡心满意足的睡了个回笼觉。 也许是他转了运，后面两天，竟然再也没人来打扰他美梦。唯一让他有些头疼的事，是被诺拉拖去市场，买空了好几个摊位上的蜜饯果脯，把游隼号本来就不大的货舱装得满满当当。 对于菲尔的离去，大家虽然略感惋惜，却也不怎么觉得意外。只是失去了主神庇佑的落日快递，在菲尔的管理下，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昔日的繁荣，谁心里都没有底。 第三天，布莱克提到过的同事如约而至。 他们来的时候刚过中午，卢卡正在船长室整理在落日群岛这两三年的航海日志，据说这是每个船长都一定要写的，他欠下了不少，打算在离开这片海域之前全部补齐，好留个纪念。 码头的栈桥上传来尖锐刺耳的喊声：“斯派洛船长是在这条船吗？” 卢卡赶紧跑了出去，他虽然早已不是六月联盟的通缉犯，可要是有人发现海岛领主就在自己身边，也免不了各种麻烦，因此使用的仍然是假名字。 对方一共三人，身体和脸都隐藏在宽大的斗篷和兜帽里，没等他回答已经脚步飞快的走上甲板，四周查看了一圈。 为首的一个尖着嗓子说道：“这船有点小啊，必须多加上点防御措施！” “几位，你们……”卢卡看见这几个人之后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他们对游隼号的看法让他心烦，而是这三个人，个头实在有些矮。 其他船员也闻声走上甲板，西娅站在旁边，身高比这三个还要高上一头！ “你们是黑市，哦不，暗流商会的人吧？这边请。”卢卡很快就想明白了，诺拉曾经说过，她的家乡有各种不同的种族，想来矮人侏儒什么的，也应该包括其中。既然黑市在各地都有业务，那使用那边的种族作为雇员，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那三个人跟着他，走进游隼号的会客室，见周围已经没有围观的闲杂人等，才摘下兜帽来说道：“你就是莱斯特船长？你们要去沸腾海？” 卢卡看着这三张脸，彻底没法淡定了。 他刚才设想了很多可能的，说不定是矮人，也可能是侏儒或者小妖精，甚至连这三个是哥布林的可能性他都想到了，可对方摘下兜帽，人形的身体上，顶着的却是三颗狗头！ 要单单是他印象里的狗头人也就罢了，那些生物虽然难缠，对卢卡来说倒也不算太危险。 可这三位的长相各不相同： 左边的那个身材最高，长着黑白分明的脸，一看那二到极致的眼神，卢卡立刻就认出这是一只二哈；右边那个身高稍差，一脸的卷毛，显然是俗称“泰迪”的迷你贵宾犬；中间那个看起来是领头的，却个头最矮，还长着一张吉娃娃的脸。 “注意点礼貌，我们头儿跟你说话呢！”二哈不耐烦的说道。 “真是的，看什么看，没见过狗头人吗？”泰迪一脸嫌弃。 “还真没见过。”卢卡终于找回了声音，他可从来没听说过，狗头人还分种类的呀。 “你到底还要不要交易了？”泰迪问道。 “当然要，刚才你们说我这船怎么着来着？”卢卡赶忙把心思放回正经事上来。 “你们这船，看起来还挺结实的！”二哈朝木头门板啃了两下说。 “不过还是需要改装一下！”尖锐的声音果然来自吉娃娃。 “怎么改呢？”卢卡问道。 “底部的船壳全部加固，再多加一层铁质装甲！”吉娃娃说道。 泰迪从斗篷地下掏出一卷图纸，递给卢卡：“去找船木工，按照这个规格增加装甲吧。” 卢卡看了一下，倒也不是什么大工程，估计这个岛上的造船厂花上三四天时间就可以完成。 “不用加什么隔热的东西吗？”他问道。 “不用！”吉娃娃的这句明显带上了“汪”的尾音。 “可是……”奥莉还想争辩一下。 “你们懂还是我们懂？我们都跑这么多趟了，你看我像是一只被煮熟的狗头人吗？”泰迪的语速飞快。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改。”卢卡没有争辩，不过保险起见，他决定这几天先做出几十个附有冰雹术的附魔玻璃块来，只要船上的温度有异常，就让大家往下扔，应该也能撑个上百海里。 “你们不是还有一艘船吗？”吉娃娃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看了看，那大概是黑市给他的工作说明。 “也是要这么改？”卢卡问道。 “对，那艘船呢？没在这里吗？”吉娃娃朝窗外看了一眼，没发现传说中那艘体型超群的巨船。 “那个不麻烦你们了，我自己可以弄！”丹尼尔一向反感不相干的人对沉默死神号动手动脚，特别是那个到处乱啃的二哈，绝对不能让它上船！ ------------ 第三三一章 整装出发 三个狗头人犹豫了一下，头碰头围成一圈嘀咕一会，吉娃娃抬起头来说道：“好吧，但是你们要严格按照图纸来弄，一点都不能出错，要不然出了问题，我可不负责！” “这个不用担心！”丹尼尔说道。 “你们改装这两艘船，需要多久？”吉娃娃又问道。 “最多一周。”卢卡想了想答道。游隼号交给这边的造船厂，如果多花点钱，让船木工加点班，大概三天就可以完成。而沉默死神号需要的只是让丹尼尔赶回船上的时间，改装则完全不用费劲，只要丹尼尔动动脑子，那艘船就会立刻变成想要的状态。 吉娃娃显然不太相信，可黑市员工的职业素养中，有一条就是“不要质疑客户的判断”，何况这个客户还是他们的首席VIP。 “好吧，”他点点头，“你们自己有把握就行。” “那一周后，您们再来？”卢卡平时还是挺好客的，可看着二哈那不安分的眼神，他只想赶快把这三位送走。 吉娃娃答道：“不，不用了！来来回回的太浪费时间！既然你们觉得自己改装没有问题，那就一个月后，直接在沸腾海边上会面吧。” 说完，他走到书桌旁边，盯着卢卡使劲的看。 卢卡被看得不知所措，还是他的跟班二哈跑了过来，让吉娃娃踩着自己的肩膀，爬到桌子上。 吉娃娃瞪了卢卡一眼，那眼神让他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咬上一口。 还好这位是个狗头人，而不是一只真正的吉娃娃，在咬人这件事上虽然眼睛里热情洋溢，却也能控制在理性的范围之内。 “纸笔呢？”吉娃娃问道。 “这里。”卢卡赶紧打开抽屉，帮他把羊皮纸铺好，又找出一根尖端削得最为完美的羽毛笔递过去。 吉娃娃大笔一挥，在跟他整个人差不多大的纸上写下豆粒大小的一串数字。 “三十天后，也就是一月十日，你们到这个坐标去，我们的船在那里等你二十四小时，过期不候！”吉娃娃说完，走到桌子边缘。 这次卢卡立刻从眼神里读出了他的想法，赶紧把他从桌子上拎了下来。 三个狗头人走后，卢卡和他的同伴开始了忙碌的准备工作。 暮光岛造船厂里的船木工虽然比不上他从帝国抢来的那些，但这里商船来往频繁，这些工匠也都是经验丰富，游隼号的改装进行的很顺利，刚到三天就彻底完工。 这几天卢卡把市场上能买到的碎玻璃全都搜罗一空，游隼号的船舱太小，只能委屈诺拉放弃掉那些蜜饯果脯了。 火精灵当然不甘心，再次展示了可怕的食量：三天之内，整整四个货舱的蜜饯——现在被搬出来放在船坞的仓库里，被她吃得一块不剩。 第四天，大家回到整修一新的游隼号上，卢卡像往常一样煮了一大壶香浓的奶茶，加上双倍的糖。 “顺手帮我倒一杯吧！”奥莉从外面进来说道，这么冷的天气却一身大汗，应该是刚刚锻炼完毕。 卢卡虽然是船长，但对这些端茶递水小事一向不是很排斥，何况叫他的人是奥莉。 “喝完了赶紧去洗个澡，热水不够的话让诺拉帮忙烧点，你这样容易着凉。”卢卡说着给奥莉倒了一杯奶茶，转过头对着诺拉问道，“你也来一杯吧？橱柜里还有我刚做好的松饼。” 诺拉破天荒的第一次对食物和饮料摇了摇头：“我再也不想吃任何甜的了！” 喝完奶茶，奥莉回自己船舱去整理，码头工人也把卢卡这几天买的碎玻璃全都搬进了货舱，游隼号扬帆离港。 回到沉默死神号，改装就进行得更迅速了，几乎是一眨眼间，本来就有一层厚重装甲的船壳底部，又多了一层锃亮的铁甲。 吉娃娃给出的那个坐标的位置，没有任何岛屿，而是在落日群岛最东侧，与沸腾海的沸水距离不到十海里的海面上。 航行的事情，卢卡很放心的交给克里特和丹尼尔，自己缩回船长室里，埋头给玻璃块施法。等到沉默死神靠近那个坐标的时候，他手里已经有整整一百三十八块带着冰雹术的附魔玻璃块了。 卢卡走到甲板上伸了个懒腰，对忙碌着的丹尼尔问道：“明天就能到了吧？” 他们启航的暮光岛位置偏西，那个坐标在落日群岛的最东边，这一趟航程不短，而且沉默死神号加上装甲后，速度又降了不少，三十天的时候勉勉强强够用。 丹尼尔点点头：“明天正好可以赶到，要不是这些装甲拖慢了速度，我们一周前就应该到了。” 卢卡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想了想还是把话问出了口：“你既然可以随时改造沉默死神号，为什么不等到了地方在加装甲呢？” 丹尼尔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怎么也没提醒我啊？” “我不是一只在船舱里施法吗？哪有精力想这些？克里特你为什么没提醒他？”卢卡靠在船舷上说道。 “我计算过了，即使加了装甲，我们也能准时抵达，有这个必要吗？”克里特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管怎么样，沉默死神号总算是赶到了那个坐标，比和吉娃娃约定的时间，还早了整整一天。 在这样的深海里，船是没有办法抛锚的，所谓“在这个坐标等着”，其实是以最慢的速度来回绕圈。控制船做这样的动作，比在开阔海面上全速前进还要费劲很多。 绕到第二天凌晨，北方的海面上终于出现了一艘三桅船的影像。 等到那船开到近前，卢卡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三桅船一般来说个头都不小，就算跟沉默死神号没法比，比游隼号总要大上几倍。 可是这艘船虽然有三根桅杆，长度却还不到游隼号的一半，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个船只模型。要不是甲板上站着的那个吉娃娃，卢卡真是不敢相信这是一艘真船。 那艘船在沉默死神号周围绕了一圈，伸出钩索搭上沉默死神号的最低层甲板的舷窗。丹尼尔赶紧在那附近弄出一扇门来，又在两船之间搭上跳板。 ------------ 第三三二章 初入沸腾海 两条船之间没有任何阻碍，可对面的吉娃娃却并不忙着走过来，而是对左右点了点头，说了一句。 沉默死神号有五层甲板，卢卡站在上方，和那艘微缩三桅船上的狗头人距离有点远，海上风又有点大，没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不过他刚才觉得那船样子有意思，特意拿了一个望远镜仔细看，从对方的表情和口型上判断，吉娃娃说的应该是一个清晰明了的：“汪！” 他旁边的其他狗头人立刻明白了这个信号，不仅一个月前出现过的二哈和泰迪，还有一群形形色色卢卡都分辨不清品种的，全都走到吉娃娃周围站定。 吉娃娃叫过四个体形比较大的，朝沉默死神号的方向挥了一下手，那四个狗头人立刻脱掉斗篷“噗通噗通”全部跳到了海里。 “这是要干什么呀？那四只狗狗怎么得罪他了？大冷天的把人，不，把狗扔下水去！”奥莉扒在船舷上，不解的说道。 过了十分钟，那四个跳进水里的狗头人一个接一个的又在微缩三桅船旁边露出头来，其他狗头人立刻把他们拉上船，递过斗篷。 可这四位并没有立刻穿上，而是把整个身体以极高的频率来回甩动，这下所有狗头人都变得湿漉漉的，连他们的头目吉娃娃都没能幸免。 甩得身上基本干了，那四位才接过斗篷披在身上，走到吉娃娃旁边说了一些什么。 吉娃娃虽然一向表现得很有威严，对于这一身冰冷的海水却好像毫不在意，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二哈和泰迪两个左膀右臂，朝沉默死神号的跳板上走来。 丹尼尔早就在门口等着，带着这三个狗头人乘坐水梯来到上层的休息室里，又好心的把他们一个个抱到沙发上。 休息室的沙发非常宽大，闲暇的时候，让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喝着冰镇饮料，大概是船上成员最为惬意的时间。 可对于这几个狗头人，特别是吉娃娃来说，这沙发简直是危机四伏，晃晃悠悠的表面不好掌握平衡不说，旁边的二哈还兴奋的跳了两下，差点把他从沙发上弹下去。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啊？”卢卡赶紧说话，吸引了三个狗头人的注意，要是再慢一点，想从二哈嘴里拯救出沙发可就难了。 吉娃娃仅仅抓住沙发的边缘说道：“我的人在水下检查过，你们改装得不错，随时可以出发。” “太好了！”卢卡双手一拍，“那我们还等什么呢？” “等你们把我从这个软台子上弄下去呀！”吉娃娃没好气的说道。 丹尼尔赶紧走过去，手还没碰到他，那边的二哈已经忍耐不住，自己从沙发上直接蹦了下来，果不其然摔了个嘴啃泥。 吉娃娃被抱下来，活动了一下吓得快要抽筋的腿脚，走到卢卡身边说道：“等一下我们的船在前面，你们一定要跟紧，只能走我们经过的航线，不然发生什么事我可不好说！” “好的，我们领航员的眼神绝对是整个海洋世界最好的！”卢卡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夸张。 “眼神好有什么用？那边再过去一点就什么都看不清了！要想不跟丢，还是得鼻子好用！”吉娃娃皱着鼻子，伸手朝二哈一指，“他就留在你们船上，让他在船头闻着，好给你们指方向。” “啊？”丹尼尔的脸色有点发白，让这几个家伙登上沉默死神号他就已经很不情愿了，现在还要这个明显有着强烈拆船欲望的家伙留在船上，实在是让他痛不欲生。 可吉娃娃没有容他分辨，带着也刚刚被从沙发上抱下来的泰迪，扭头就走。 卢卡无奈的拍了拍丹尼尔：“别担心，给他住的船舱，我提前给墙壁和地板都弄几层钻石皮肤，看不把他的牙啃崩的！” 事已至此，丹尼尔也只能勉强接受了。二哈却非常兴奋，站在高高的船舷上左顾右盼，还冲着下方的同伴的挥手。 半小时后，那艘微缩三桅船带头，沉默死神号紧紧跟随，游隼号被拴在后面也一路拖着前行。 三艘船的速度都不慢，没过多久，前方的海面上，就已经能明显看到那条界限。界限这一侧，海面平静如常；而在那条线之外，海水不安分的滚动着，海面上方也蒸腾着白茫茫的水蒸气。 卢卡早就给每个人分发了十几块带有冰雹术的玻璃块，可看着沸腾的海水，他心里还是忐忑不安。这不安一点点的加重，在狗头人的船驶过那个界限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艘小船虽然被沸腾的海水冲击得不断颠簸，空气中却并没有传来一点清蒸狗肉的味道。 难道这海水的沸腾只是形态上的？温度并没有这么高？他心里这么想着，沉默死神号已经进入了那个领域。 一瞬间，卢卡以为自己刚才的判断彻底错误了，迎面而来的水蒸气带着热浪朝他涌来，他手里的玻璃块差一点就扔了出去。 可是下一刻他却发现，这看似惊人的炙热水蒸气，温度的确没有想像的那么高，最多也就是和盛夏的气温类似。 “不用怕，开头这段是最热的地方，过一会就凉快了。”二哈在船头说道，他已经开始吐着舌头散热了。 “喂，船长！这水一点都不烫呀！”诺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跑到最下层甲板，从窗口探出身子，用手捞了一捧海水说道。 “你连油锅都不会嫌热的！”西娅完全不相信她。 “不会啊，我就是说，按照你们的感觉，也不会觉得烫的，这温度还不如你早上煮的咖啡热呢！”诺拉非常肯定的说道。 卢卡盯着下方翻腾的海水和不断涌上水面的气泡，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他走到二哈旁边，拍了拍对方的狗头问道：“你说实话，这沸腾海的海水，根本不是开水吧？海底一定有那种不断涌出气体的矿脉，大量的气泡从海底往上升，远远看着就好像是沸水一样，是不是？” ------------ 沸腾海 ------------ 第三三三章 雅珈 二哈本来是在咧着嘴傻笑，舌头甩出来很长一截，现在听见卢卡的话，却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你听谁说的？”他惊叫道。 “还用听说吗？我观察的呀，这地方又不热，下面还不断的翻腾，再加上这些白色的水雾，不是海底有特殊矿脉释放气体，还能有什么原因呢？总不会是大群鲸鱼胃肠胀气吧？”卢卡说道。 “鲸鱼会得胃肠胀气吗？”二哈的思维自然而然的被引到了岔路上。 “这不是重点！”卢卡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什么是重点？哦对，这沸水温度的秘密，我不告诉你！我的嘴闭得很严的！”二哈坚定的把头转向船头，舌头再次从嘴里耷拉出来。 卢卡不需要再听他多说，从他的反应就可以得出结论：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那好，不用你说温度什么的，你告诉我这水里面涌出来的，是什么气体，总可以吧？我得确定一下，这些东西是不是对身体有害呀。”他换了个方式诱导。 “这个你不用担心，这气体在我们那边叫做‘雅珈’，无色无味无毒无害，比空气还轻，就是刚出海面的时候会带上很多水雾，阻挡视线。”二哈果然言无不尽。 “那它具体是什么成分呢？”卢卡追问。 “我怎么知道？除了炼金师，谁会对这玩意感兴趣啊？”二哈摇着头说。 这是某种炼金材料吗？卢卡这么想着，集中起精神，让自己处于冥想与清醒之间的状态。他的确感觉到海水中不断涌出来的气泡中，含有一些炼金能量，只是这能量过于微弱，就算是在他的感官之下，也是转瞬即逝，几乎不可能捕捉得到。 “要是菲尔在这里，一定能分析出这东西是什么成分。”西娅在旁边遗憾的说道。 卢卡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转身回到船长室，没过多久就拿着一个玻璃瓶子回来。 “丹尼尔，你能帮忙把这瓶子装满那种气体吗？已经出海面的不行，混进太多空气。最好把在海面下面的气泡收集到这个瓶子里来，那样纯度比较高。”卢卡说道。 这个动作对其他人可能难度很大，但对于丹尼尔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几分钟后，这个口上塞着密封的木塞的瓶子，就湿漉漉送到卢卡的手里。 对着阳光看过去，这些气体还隐隐闪动着紫色的微光。 “喂，二哈！”卢卡冲着船头叫道。 二哈仍然冲着前方吹风，没有理他。 “二哈！”卢卡加大了音量。 奥莉走到二哈旁边，拍了他一下，他这才转过头来：“你叫我吗？我不叫二什么的呀！” “别在意，我们船长就喜欢给人起外号。”奥莉说道。 “哦，好吧，叫我干什么？”二哈似乎从来不会多想。 “你们还会回落日群岛吧？”卢卡问道。 二哈点了点头：“我们的工作就是在这两地之间运送货物和消息。” “那好，等你们回落日群岛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送回去？”卢卡指着手里的瓶子说道。 “送到哪儿？”二哈问道。 “那边随便那个岛上的落日快递门店，后面的事情，交给落日快递办就行了。”要说运送易碎品，卢卡对落日快递的信任远超面前的这个狗头人。 “这个没问题！”二哈满口答应下来，不过后面很快有跟上一个“不过”，“不过，具体的价格，得等过了这片海，你去和我们这边的业务主管商量，我们只负责运输，不管议价。” “这个好说，本来我就少不了跟你们黑市打交道。”卢卡满意的说道。 “你要把这个东西送给菲尔？”西娅问道。 “是啊，这东西在他手里，说不定会有些用处呢。”卢卡说道。 “喂，你们带东西没关系，可别把这海水里面的秘密说出去啊！”二哈焦急的叫着，“要是这片海谁都能走，我们可就失业了！” “放心，不会砸你们饭碗的。”卢卡微笑着说道。 他当然不打算随便透露这个秘密，原因却并不是为了二哈的饭碗。按照他得到的信息，沸腾海的那一边，生活的全都是魔法种族，航路一旦打开，迎来的怕不是简简单单的贸易往来。 要知道，诺拉这样的精灵，二哈这样的狗头人，以及卢卡并不熟悉的矮人、兽人等种族，在落日群岛，特别是布罗恩帝国的那些上层贵族的圈子里，都是作为价格不菲的奴隶出现的。 双方如果真的碰面，不管是落日群岛的海军蜂拥而至，大肆捕捉贩卖奴隶，还是沸腾海那边的魔法种族反过来进行报复，场面一定都好看不了。 “我们不会说的。”奥莉说道，“可是这么多年，怎么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看起来沸腾的海水，其实是可以行船的？” “这很正常。从落日群岛那边看，这沸水一点破绽都没有，而且一靠近还有热浪扑面。这种情况下，没有几个脑子进水的船长会再往这边前进的。”卢卡说道。 “怎么没有，我们这里就有一个。”西娅小声嘟囔道。 卢卡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说道：“就算偶尔有人发现这个秘密，我估计，黑市也有本事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说的就好像我们习惯杀人灭口一样！”二哈很不满的叫了起来，“我们不过就是把知情的全都从落日群岛运走罢了！” 卢卡看着他上窜下跳的，正要笑出声，忽然发现对方的身影变得模糊了起来。 海面上不断蒸腾的白色水气，在沉默死神号不断向东航行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浓，已经开始阻碍大家的视线，前方的微缩三桅船，现在已经消失在水气之中，不见了踪迹。 “哎呀，都是你们跟我一直说！”二哈赶紧冲到船头，拼命抽动着鼻子，想要捕捉到空气中那一丝线索。 “怎么办？怎么办？我找不到了呜！”他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尾音听起来有点像狼嚎。 ------------ 第三三四章 听起来挺值钱的！ 二哈一边哭一边嚎，卢卡看了一会，走过去蹲在旁边说道：“你的同事能听见你的叫声吧？” “怎么可能？这水雾里，声音传不远的，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跟丢的了！”二哈说着又大哭起来，眼泪和口水混在一起，在地板上滴出一滩小池塘来。 “要不我们原路返回？”卢卡提出一个建议。 “回不去的！你自己看看罗盘去啊！”二哈说道。 丹尼尔掏出指南针，大家围了过去。果然，上面的指针毫无规律的乱转。 “别急别急！”卢卡倒没有惊慌，他观察着周围的白色水雾，脑子里一下蹦出来两个计划。 第一个计划是，给沉默死神号施放一个轻体术，让她整个飘到白雾上方，这样视线就不会受阻。这些水雾的高度看起来不会超过二十米，这个高度他的魔法还是可以轻松达到的。 只是这个计划有一个小问题：漂浮在空中的船只，丹尼尔没有办法再控制航向，到时候能飘到什么地方去，只能看海风的心情。 还有第二个计划，现在卢卡手里还有一百多颗带着冰雹术的附魔玻璃块，如果不断的扔到下方的海里，即使是这样不断翻腾的海水，也会很快结冰。只要有一层冰层，那下方不断上升的气体就会被阻隔，海面上的水雾也很快就会消散。 当然，和第一个计划一样，这个计划也有个小问题：他不知道那艘微缩三桅船到底离自己多远，这些冰雹术弄出来的范围是不是能够追上那艘小船，谁都说不准。 卢卡正在权衡这两个计划的优劣，耳边忽然传来克里特不紧不慢的声音：“右舵五度，那艘船在前方1.6海里处。” 卢卡一下子从甲板上跳了起来，落地的时候差点扭到脚踝。 “你能看见啊！我就说嘛，你这眼神就算离开落日群岛也绝对没有问题！”丹尼尔一边说，一边快速操纵着帆索和舵轮。 克里特无奈的耸了耸肩：“我从来没说过这水雾会对我有影响啊，是那些狗头人说的。” 卢卡挺开心，这让他省了不少事，要知道，那些附魔玻璃块，按照他和黑市的合约，都是可以用来当作货币使用的。 “如果你能看清楚，为什么我们还要跟着他们那艘船？”西娅忽然问道。 “我只是能看见他们的船在哪里，罗盘失灵，这里又没有任何固定的参照物，能看清楚不等于分得出方向，知道船该往哪里开。”克里特说道。 “可是，那些狗头人是怎么在这水雾里找到方向的呢？”奥莉疑惑的问道。 “喂，二哈，问你呢！”卢卡拍了拍旁边的狗头。 二哈这下立刻得意洋洋起来：“这就是我们头儿的过人之处了！据说，他小的时候，曾经得到过一颗‘稻香嗞石’，里面的力量全都被他吸收掉了，从那以后就再也不会迷失方向了！” “稻香嗞石？用来做糕点的吗？”卢卡记得自己穿越前，吃过和这个名称类似的某家老字号的糕点。 “你们孤陋寡闻！”二哈似乎生起了气，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稻香嗞石……”诺拉嘴里念了几遍这个词，猛地恍然大悟，“你说的，是不是导向之石啊？” “对呀，就是它！和永恒之火并称为沸腾海的两大秘宝的稻香嗞石！”二哈说道。 “永恒之火你倒说得字正腔圆，怎么你们头儿弄到的这件东西倒说不明白了？”诺拉笑着摇了摇头。 “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呀？”西娅一听见“秘宝”俩字，立刻来了兴趣。 “这两件东西，在沸腾海那边不算什么秘密，就连几岁的小孩都听过这些故事。”诺拉说道，“不过它们的作用有限，也就是和名字一样：导向之石能够让船只在任何时候都分得清方向；永恒之火则是在任何条件下，就算你把它放到水里，都不会熄灭的火焰。” “听起来挺值钱的！”西娅两眼发亮。 诺拉点点头，继续说道： “当然值钱了，要不怎么会被偷走呢？ “据说在我出生之前，这两件东西是安放在矮人建造的平静之塔里，算作沸腾海所有种族的共同财产，被高高在上的供起来的。 “可是大概一百年前，这两件东西同时被盗，当时所有人追查了很久，也没能查出到底是谁偷走了这两件宝物。查到最后，大家陷入了无休止的相互指责中，矮人和兽人还因此爆发了几次冲突。 “好在他们还都算克制，小规模的冲突没有演变成一场大战，可那两件秘宝的下落，却再也没人知道了。” “看来我们是弄不到手了，”西娅倍感失落，“这沸腾海是不是有很多贼啊？蜜饯果脯也被偷，导向之石和永恒之火也被偷。” “嗯，现在又要多了一个喜欢偷珠宝的龙形盗贼了。”卢卡小声说道。 西娅早就学会了无视他的揶揄，仍然拉住诺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是不是知道那个永恒之火的下落，你看你就会用火嘛！” “要是会用火的都知道，那你去火精灵的岛屿上随便问就好了，我们都会呀！”诺拉笑着揉了揉西娅的银色发辫。 “这些嘛，”她继续说道，“是每一个进行基础教育的智慧种族，在历史课上的必修内容呀。以前你不也在沸腾海出没吗，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我？沸腾海？”西娅一脸迷惑，歪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会，摇了摇头，“我完全不记得了。” “可你那个‘不可名状之岛’的传说，也在那边流传很广呀。”这次轮到诺拉不解了。 西娅挠了挠头：“我去过那边吗？可能吧，实在记不清了。每次我重生之后，最早的记忆就会消失一部分，现在我记得的实在不多。” “你竟然死死活活过不止一次？”卢卡也很吃惊。 “什么叫死死活活？那叫涅槃！”西娅严肃的纠正，“而且，以前涅槃的时候，可没有人把我的岛弄沉掉！” ------------ 第三三五章 飞行威胁 一看西娅把矛头调转方向，为避免她再为了那两亿银币跟自己纠缠不清，卢卡赶紧拿出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来。 “追上那艘船了吧？”他走到趴在船头的二哈身边问道。 “追上了追上了，我都闻到特蕾莎身上的香水味了。”二哈说着，打了个喷嚏。 “特蕾莎是谁？”卢卡没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跟我，还有我们头儿一起来的那个呀，一脸卷毛的那个。”二哈说道。 “那个泰迪？你们还有名字的？”卢卡刚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没道理，就算不是狗头人，家养的狗也不会被主人直接叫品种的，至少也有个阿花、大黄之类的名字。 二哈却好像全不在意，卢卡甚至都说不准他听没听见自己的问话。 “前边，前边就要离开这片水雾了呜！”二哈兴奋的说道。 卢卡抬头看去，前方的白色浓雾确实稀薄了很多，仅凭他的眼睛，也可以隐隐看见那艘微缩船的桅杆顶端，飘扬着一面诱人的骨头旗。 “可前面的海水还是一直在冒泡呀。”奥莉指着前方的海面说道。 那里的海水仍然不断涌动着气泡，不过比刚才沉默死神号驶过的水雾地带缓和了不少，气泡明显没有那么多。如果说刚才他们经过的是滚水的话，这里的海水充其量就是小火慢炖的样子。 “沸腾海一直都是这样的呀，要不怎么叫沸腾海呢？”诺拉笑着说道，“你们不会以为只要那一小截叫沸腾海吧？这一千多平方海里的海域，可都是叫沸腾海的！” “你要是早说这不是沸水，我就不费这么大力气，准备那些冰雹术的附魔玻璃块了。”卢卡说道。 “我说了呀，你们都不信嘛。”诺拉有点委屈，大家都把她所谓的“不烫”，按照火精灵的温度感觉来看。 “我还是有些奇怪，你们这里的人都知道这海水不烫吧？”奥莉说道，“落日群岛那边的人不知道这沸水的秘密，所以没人渡过这条边界，这不奇怪。可你们这边的居民为什么也没有几个出去的呀？” “因为那些水雾吧？”卢卡猜测，“这些让人迷失方向的雾气，对任何种族来说，应该都挺危险的。” 二哈说道：“是呀，那边其实有不少喜欢冒险的家伙，开着船冲进那些水雾。可他们不知道按我们的方式加固船壳，很多木船都经受不住那一段气泡的冲击，过不了多久就会散架，所以大部分人有去无回。就算有少数船比较坚固，在这里面转上几十天，冲出雾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过是换了个方向，又回到了沸腾海而已。” 诺拉补充道：“还是有一小部分人能够渡过那个区域的，比如我，只是在落日群岛碰上了奴隶贩子，也是一样的有去无回。” 他们说着，前面的微缩三桅船已经放缓了速度，驾轻就熟的找到附近一块较浅的暗沙，抛下铁锚。 沉默死神号跟上去，在那艘船旁边停泊下来，不一会，吉娃娃再次来到卢卡面前。 “把你们带到这里，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他抬起头说道。 “诶？不是要送我们到那什么岛上去吗？”卢卡记不清布莱克说的那个岛屿的名字。 吉娃娃对他翻了个白眼：“我们只负责两个海域之间的往来，你们也没要求具体落脚地点啊，合同上不只是说要到沸腾海来吗？” “可是……” 奥莉还想争辩几句，却被吉娃娃打断：“而且，那边的布莱克说，你们打算去闲田岛吧？” “是啊，”卢卡说道，“还要帮你们送点东西呢。” “我们这船可不是往那个方向去的，闲田岛在这里的东南方，我们的目的地在东北方向。”吉娃娃说道，“你明明是个船长，有两艘船，还都那么大，怎么，难道自己不会扬帆航行吗？” “会是会，可我们没有这片海域的海图呀。而且，罗盘不是罢工了吗？”卢卡有些无奈。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到了这个位置，罗盘已经恢复正常了。”吉娃娃说道，“至于海图，这更好办，我这里有好几张备用的呢。一张二百银币！” 吉娃娃说完，举起三根手指——他总共有四根手指，除了拇指之外，正好全部伸了出来。 “头儿，你比划多了。”旁边的泰迪赶紧提醒。 吉娃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势，皱了下鼻子说道：“没多，三百银币一张！” “你们那海图能不能先给我们看看，确定一下真假？”闭嘴忽然从船长室飞出来，落在卢卡肩上说道。 也许是前一阵在神域耗费了太多精力，自打回来它就有点无精打采的，沉默死神号朝沸腾海航行之后，更是一直缩在船长室的架子上打盹，从来没有出门。 即使现在飞了出来，卢卡也感觉自己肩上的鹦鹉一直在微微发抖。 “你不睡了？”他小声问道。 闭嘴用最小的声音，颤抖着答道：“我不是一直要睡啊，我怕狗！要不是看你们又要被坑，我才不出来呢。” 它停在卢卡的肩上，跟那三个狗头人保持着距离，没想到那三个也被吓得不善。 二哈愣了几秒钟，忽然发出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嚎叫，泰迪也立刻大声叫起来：“警报！警报！有飞行威胁！” 吉娃娃神情紧张的对着空气狂吠了几声，终究还是想起，自己的身份是这些狗头人的头头，回头对着肺活量惊人的二哈“吭哧”就是一口，嘴里愤愤的说道：“别丢人现眼了！睁开你们的狗眼仔细看看，那不是鹰身人，是只鹦鹉而已！” 二哈和泰迪都收了声，吉娃娃才转头对卢卡说道：“让你见笑，也不能怪他们俩失态，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个种族，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代起，就一直受到鹰身女妖的攻击，那些怪物一直把我们当成食物！所以一看就有灰色羽毛的东西，他们就紧张。” ------------ 第三三六章 重启试试 吉娃娃说得挺诚恳的，从二哈和泰迪惊恐的表情上看，他说道的确不像是假话。 “没事，可以理解。”卢卡微笑着说道，“那海图呢？” “对，海图，特蕾莎，你别再抖了，回去把海图拿过来！”吉娃娃命令道。 名叫特蕾莎的泰迪跑回自己船上，没过多久就抱着几大卷海图跑了回来。 卢卡打开一张，这海图的式样和落日群岛的大同小异，各种信息标注的还挺详细的。 闭嘴也在他肩上跟着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说道：“这张海图，我们不需要！你们拿回去吧，我们自己能找得到方向！” 这下不仅是三个狗头人，卢卡也吃了一惊。 他赶紧用手指戳了戳鹦鹉的肚子，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是不是睡迷糊了？没有海图，我们拿什么找路啊？” 闭嘴抬起一只爪子把他的手推开，眼睛里闪烁着狡猾的光：“放心，保证没有问题，我什么时候坑过你？” “你有不坑我的时候吗？”卢卡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抬起头来对吉娃娃摆了摆手。 “什么意思，你们真的不要这海图了？”吉娃娃瞪大了本来就很凸出的眼睛，“你可想好了，这里跟落日群岛可不一样，没有那么多来来往往的商船给你们指路，我们在这边航行一个星期，都不会遇到需要避开的眼睛。” 卢卡转头看过去，闭嘴仍然坚定的摇着头。 “你们不就是想砍价吗？二百银币还不行吗？”吉娃娃见闭嘴没有松口的意思，继续降低价码，“一百八？要不一百六？一百五不能再低了！” “都说了不用！白送也许我还能考虑一下。”闭嘴大声说道。 “白送？你做梦吧？”吉娃娃谨守黑市员工的道德底线，绝对不会做这种赔钱的生意，一怒之下高高跃起，跳的高度跟他自己的身高差不多，一把从卢卡手里抢回海图，带着两个跟班，头也不回的返回自己船上，然后迅速起锚扬帆，把沉默死神号抛在了这片暗沙上方。 “按你的意思，把他们赶走了。”卢卡又戳了戳闭嘴的翅膀，“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鬼主意，现在可以说了吧。” 闭嘴看了看远去的骨头旗说道：“这里不好，找个有桌子的地方说话！” 卢卡的船长室里是有书桌的，可那里装不下所有船员，于是大家一起来到摆着沙发的休息室，闭嘴跳到平时喝饮料吃点心的桌子上。 它拍打了几下翅膀，重新变成一本书的样子摊在桌上。 卢卡走过去，眼前的书页上，绘制着和狗头人那张一模一样的海图，只是因为书的页面太小，大幅海图被分割成几十份，依次排列在后面的页码上。 “哟，你还能变成地图册了？以前怎么没见你有这个本事？”卢卡说道。 闭嘴现在的嘴在封面，压在桌子上，声音有些发闷：“我本来就是图书索引，见过的所有文献资料全都可以收进来。” “以前你怎么没提到过？”卢卡的印象里，这鹦鹉如果有什么能力，一定是要加油添醋的吹出来的，不太可能这么秘而不宣。 “几年前跟你一起穿过来的时候，大概是发生了一点故障，这个功能好像坏掉了。”闭嘴说道，“这次在神域睡了一觉，没想到回来以后，又能用了！” 这是闭嘴回来之后，第一次正是提及神域的事情，以前不管卢卡怎么问它，它都是摇头回答“不记得了”，“一直在睡觉”。 卢卡觉得，要么是在神域里，它只能保持在书籍的形态，不能以生物状态出现；要么就是那边的经历实在过于痛苦，让它不想提及。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卢卡都没有再追问的道理，所以现在，他也只是感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重启试试’吧！” “重启你个核桃！”闭嘴的书页皱了一下，“赶紧让克里特照样子画下来，我可不想一直这么晾着！” 它说得急切，卢卡却没有坐等海图完工，而是跟丹尼尔商量了几句，记下目的地闲田岛的坐标，起锚开船，这才让克里特开始绘制海图。 闲田岛距离沉默死神号抛锚的暗沙其实并不算很远，丹尼尔还去掉了船底的那层铁甲，这样速度就更快了一些。 十天之后，克里特已精确经绘制出四张海图，闲田岛的身影也出现在东南方的海平线上。 正如吉娃娃所说，沸腾海的商船没有落日群岛那么多，这十天以来，卢卡他们只是远远的见过两三艘船只，为避免麻烦，他让自己的船隐去踪迹，不动声色的来到闲田岛附近。 “那上面的种族，应该不是人类吧？”卢卡到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诺拉点了点头：“我也没来过这里，不过肯定不会是人类，这里没一个岛有常驻的人类。” “好吧，只要别再是猫猫狗狗的就行。”卢卡可没有开宠物店的想法。 他们照例把沉默死神号停泊在一百海里之外，换乘游隼号入港。 从这几天见过的那两三艘船来看，沸腾海的造船水平远远比不上落日群岛，沉默死神号这种体量的巨船出现，怕是很容易吓到当地的土著，游隼号虽然工艺精湛，但至少体形还比较袖珍。 抵达闲田岛的时候，正好是拂晓时分，整个码头还在沉睡中。 一靠港，卢卡就发现自己想错了。游隼号在他看来是一艘小船，可这港口里停泊着的船只，那一艘都要比狗头人的船还要小上一截。 游隼号好不容易在狭窄的码头找到一个位置，挤开三四艘超小号渔船，丹尼尔第一个跳到栈桥上，把缆绳绑在同样迷你的系缆桩上。 卢卡也走上栈桥，抬起头看去，码头上的建筑也都是低低矮矮的，两层小楼的高度也就是和丹尼尔的身高差不多。 “我知道了！”诺拉倒是欢快的笑了起来，“这些房屋的样式，一看就是侏儒建造的。” ------------ 第三三七章 停泊费用 卢卡朝港口那些低矮的建筑扫视了一圈，这些房屋大多只有一层，形状呈圆形，屋顶刷成各种鲜艳的颜色，远远看去，好像雨后冒出来的一堆堆蘑菇。 不过走进细看就会发现，这些房屋虽然个头小，设计却一点都不简单。大门和窗户旁边隐隐露出了的齿轮和连动杆等装置表明，这些小屋子，就连开关门这种功能，都是有一定的自动化设计。 现在天还没亮，除了有些屋子里传出来的阵阵鼾声，码头上一片安静。 “他们就这么一点都不设防吗？”卢卡有些惊讶。 “怎么会呢？侏儒的防御装置在沸腾海是最有名的，”诺拉说道，“现在看不到，是因为我们我们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呀。” 卢卡不太清楚侏儒的防御装置长什么样，也不想去尝试。他只想赶快把背包里那几盒蜜饯送到位置，再向本地居民打听一下附近的情况。 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来沸腾海的目的，是寻找这片海域的那个通道，那地方想来应该是史前文明的一处遗迹，如果位置在附近，这里的侏儒也许会知道一些蛛丝马迹。 犹豫了一下，卢卡还是决定不再干等，他径直走向港口唯一的那座两层小楼，门口一块简陋的牌子上，写着一种他以前没见过的文字。 “这是侏儒语吗？”奥莉看着面前弯弯曲曲的符号，一个字都认不出来。 “是的，不过我上学的时候也没有学过这个。”诺拉说道。 “上面写的是‘港口事务管理处’。”卢卡说道。 自打从现实世界第一次穿越之后，他就好像被改造成了一个自动翻译机，不管那些文字他以前有没有见过，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完全掌握。 “这里语言还都不一样的，那你们互相交流岂不是很麻烦？”西娅拽着诺拉的衣角问道。 “不会的，沸腾海是有通用语的，和落日群岛的语言差不多，不然我也没法跟你们交流呀。”诺拉说道，“船长你再找找，这种对外建筑一般都会有通用语写的招牌才对。” 卢卡绕着房子转了一圈，所谓“一圈”，大概还不如沉默死神号的圆形餐桌大。 果然，在房子后院里，他看见一块正式很多的木头招牌，用通用语写着同样的意思，只是这块招牌似乎受到过攻击，上面有好几个地方有石头砸出来的损伤，放在那里应该是在等待修复。 “这里难道也在打仗？”西娅问道。 “不应该吧，要是打仗，他们还怎么可能这么安稳的呼呼大睡？”奥莉摇了摇头。 “敲开门问问不就知道了？反正我们也要找人问路。”卢卡说着，重新回到小楼的正门，半弯着腰，用手指关节“嗒嗒”的叩门。 考虑到里面的侏儒也许睡得很熟，他这几下力道不小。 没想到他还没停手，建筑顶部的烟囱里就冒出一股黑烟，同时半剥落的墙壁里那些齿轮和连杆也开始活动起来，里面不知道哪里的扩音器开始大叫：“起床！有访客！起床！有访客！” 那声音震得卢卡耳朵都开始轰鸣，建筑里的人更是不可能继续睡觉。在这刺耳的叫声里，卢卡似乎听见里面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伴随着几句含混不清的咒骂。 二楼墙壁上一个小圆孔忽然打开，卢卡判断，那应该是个观察孔，里面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没过多久，在扩音器仍然持续不断的大叫声中，一楼的大门慢慢打开。 一个矮小的生物走了出来，他的身高比狗头人略高一点，身材比例却更加夸张，一个头占到了身体的三分之一，四肢又短又粗。 这个侏儒身上还穿着睡衣，脸上也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不过却完全没有被人扰了清梦的焦躁，而是揉着眼睛说道：“你们好！” “你好！”自从穿越以来，卢卡在港口第一次见到这么有礼貌的港务官。 侏儒朝港口看去，一眼就发现了停泊在那里的游隼号，对卢卡大声吼道：“你们是来登记的吧？是商船吗？” “算是吧，有人托我们送东西过来！”卢卡也用很大的声音回答，“不过，你能把那个扩音器先关上吗？耳朵都要聋了！” “哦，好的！”侏儒转身回去，在旁边的一堆装置上鼓捣了很久，也没能让那声音停下来。 他无奈的冲着那堆金属踢了一脚：“这破烂玩意，自从被那些绿色的小混蛋袭击以后，就时灵时不灵的！” “你退远点！”随着西娅的声音，一道电弧“啪”的击中扩音器，一股青烟冒出，刺耳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侏儒松了一口气，充满谢意的对西娅点了点头，走回里屋拿出一个小本子来：“船只名称？船长姓名？” 在这里，卢卡没必要再隐藏踪迹，老老实实的说出了游隼号和自己的名字。 “嗯，好的，你们是来送货物的？”侏儒说着，从本子上撤下一张单据，递了过来，又回头去屋里翻找起来。 卢卡等了一会，忍不住对里面问道：“停泊费用是多少？” “停泊费？我们这里不收费，你们临走的时候记得把这个单子交回来，让我注销一下就行。”侏儒手里拿着一张纸卷走出来说道，“还有这个，岛上的地图，港务处给每个登岛船长赠送一张，要是丢了，你们可以去镇上的店铺买，那可就要收钱了。” 穿越以来，卢卡从来没有过如此虚幻的感觉，就算是他的精神星空，都比现在这个岛更真实一些。 竟然有被从睡梦中吵醒，还笑眯眯的打招呼的侏儒！竟然有不收停泊费，还要倒贴地图的港务处！这怎么可能？ 不过这些想法卢卡只是在心里喊上几声，这种好事当然是闷声不响的享受才对，他道了声谢，接过地图。 那个侏儒伸了个懒腰，转身回去打算睡个回笼觉，可慢悠悠的走到门口时，睡意忽然淡了很多，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面对的，可不是这沸腾海的常见种族。 “等等！”侏儒转过头来，“你，你们是传说中的人类？” ------------ 第三三八章 稀有种族 “你们是传说中的人类？”那侏儒一路小跑的过来，绕过诺拉，围着其他几个人转了好几圈。 卢卡挠了挠头：“基本算是吧。” 要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侏儒解释丹尼尔和西娅是什么种族，不仅麻烦，也完全没有必要，反正这两位现在看起来就是人类的外形，也就含混的认了下来。 “那个，人类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打算收钱？”西娅虽然被侏儒绕得头晕，却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打算看具体情况再决定自己属于什么种族。 侏儒猛地停了下来，自己也晕头转向的半天没掌握好平衡，还是卢卡扶了他一把，才没有摔在地上。 “收钱？不不不，我们没有这个规矩！”侏儒连连摆手，“只是我头一次看见活的人类呀！你们送东西，是要去镇上的吧？” 卢卡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请你们一定要顺路拜访一下镇长啊，他一定想跟你们聊聊的！”侏儒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记得跟镇长说，是港口的拉克请你们去的！” 卢卡接过名片，好奇的问道：“怎么，港务官的工作还包括给镇长引荐游客？我们要是不去，你会被扣薪水吗？” “这算什么工作呀，只是你们人类太少见了，我觉得镇长一定想要见见你们，他现在正在写一本叫做《稀有种族揭秘》的书，要是没有见过真正的人类，这书写出来谁会买账啊？”名叫拉克的侏儒说道。 “好吧，我们会去见见他的。”卢卡答应得很痛快，反正他也要找这里管事的——按拉克的说法，就是镇长，问一问这附近史前遗迹的线索，听这侏儒的口风，他们的镇长还像是个学者，那就更好了。 “那太好了，镇长肯定会开心的请你们吃一顿大餐的！”拉克开心的说道。 别人还没有什么反应，诺拉一听见“大餐”这个词，就两眼发亮，拉住卢卡一个劲的催促。 卢卡朝周围看了看，这里的侏儒看上去不像是能驾驶马车的样子，去镇上只能走着过去。他打开地图，还好港口距离镇中心并不是很远，不到一公里的平路，即使是他这样的体力，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卢卡迈步带头朝镇中心走去，西娅却东张西望了好一会，才快步跟上，跑到他的身边，满脸狐疑的说道：“你真相信，这些小矮子能这么好心？一个银币不收也就算了，还要请我们吃饭？” “不用担心，”诺拉胸有成竹的说道，“侏儒就是这样啊，他们的友善好客在沸腾海是很出名的，以前我在其他岛见到的侏儒也基本都是这样。” 西娅仍然不放心：“有侏儒的不是光这一个岛吧？你没有来过这个岛，怎么知道这里的侏儒也是一样好心？” “好心不好心，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怎么，你还担心自己被他们吃了？听说龙肉很老的，不好吃！”卢卡伸手揉了揉西娅的那头银发，银龙赶紧护住自己所有的发丝。 来到镇中心的广场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一些早起的侏儒已经开始打扫街道，看见这一群高大的人类走过来，惊讶的愣在原地，却也没有太多围观，最多发出几句“天哪，你真高”的感慨。 广场上黑市的邮箱非常显眼，岛上的居民和房屋个头都那么小，这个邮箱却比落日群岛的那些黑箱子大出好几倍，长度足有两米多，高度也有一米左右，明明就是一个大箱子。 “沸腾海商业不发达，很多交易都是委托暗流商会在做，他们在这里的生意规模可比海那边大得多。”诺拉解释道。 卢卡把背上的包摘下来，检查了一遍那几个装着蜜饯的盒子。上面的封印完好无缺，自己加上的保护措施也没有问题。 “你对这盒子干了什么？”西娅只能看见他在盒子上用魔力流绘制了一个微型法阵，却弄不明白这法阵的用途。 “和在图书馆给那本书弄的一样，光亮术。如果被人偷走，我这边只要一激活，就算是五米厚的花岗岩也挡不住这上面发出的光线，到时候我们顺着光，就可以找到窃贼了。”卢卡说着，又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那几个盒子，重量和他刚拿到手的时候没有区别。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一下克里特，后者点头说道：“里面的蜜饯是完好的。” 卢卡正要朝黑色的巨型邮箱走去，克里特又慢悠悠的补充道：“不过，这些邮箱有点古怪，连我的视线都穿不过那些黑色的外壳。” “诶？”卢卡非常惊讶，用手指敲了敲黑色的邮箱，发出有些沉闷的声音，听起来就是普通的木板而已。 “那落日群岛的黑市邮箱，你能看穿吗？”奥莉问道。 克里特想了一下，诚实的说道：“不知道，我没注意。在那边我没有必要去看呀。” “这上面也没有魔法能量，”卢卡虽然也很疑惑，却并没有纠结，“黑市要弄这个东西，总会有些过人之处吧，反正我们把东西送到，就没有必要再盯着这邮箱看了。” “有道理，跟他们少打交道最好。”丹尼尔附和道。 邮箱顶部有一个铜环，卢卡走过去抓着铜环，把上面的一块挡板掀了起来，又把那三个装着蜜饯的盒子稳稳的安放在箱子里，重新盖上挡板。 铜环“嗒”的一声紧紧贴在邮箱的表面，卢卡拽了一下，刚才那块可以打开的挡板现在纹丝不动。 克里特观察了一下说道：“这应该是邮箱的安全措施，刚才你手里拿着那几个盒子，可以通过它的安全验证，放进去之后，邮箱就自动锁起来了。” “这不是挺安全的吗？好了，事情办完了，我们去找那个镇长吧！”他拍拍手，轻松的说道。 卢卡说完，刚要迈步，却听见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从广场另一侧传来，一队侏儒鱼贯而来，身上都穿着同样制式的皮甲，看起来应该是这镇上的卫兵。 ------------ 第三三九章 掉包 看着面前这一队身材矮小，但明显训练有素的卫兵，卢卡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过这些卫兵虽然装备齐整，武器却并没有出鞘，脸上也都挂着和港口那个拉克一模一样的微笑。 “你们好！”为首的卫兵队长同样友善的打着招呼。 “哦，你好。”在对方的微笑中，卢卡也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请问，你们是替暗流商会运送货物的吗？”卫兵队长指着黑色的邮箱问道。 “没错，东西已经放进去了。”卢卡说道。 “辛苦你了，那我们现在就接收。”卫兵队长掏出一个和邮箱上那个类似的铜环，只是略小一圈。 这一来，卢卡更加放下了心。这几盒蜜饯要是在这箱子里放得时间太长，难免夜长梦多，说不定真的可能被盗。可现在这些侏儒没有耽误任何时间，就算窃贼有这个心，也没机会动手啊。 侏儒卫队长表情凝重，似乎很看重邮箱里的货物。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脚并用踩着旁边一个卫兵的肩膀，爬到邮箱上面。铜环是在邮箱的顶部，想要打开邮箱，需要掀起上方的挡板，卢卡做这些动作没有任何问题，可对于身高不到一米的侏儒来说，还真是挺费力气的。 卫兵队长把手里略小的铜环放在邮箱那个中间，邮箱顶部传来“咔嗒”一声，防御应声而解。他慢慢拽开闭合的挡板，紧张的向里面看去。 卢卡和他的船员们也好奇的凑了上去，邮箱里面的状况看起来一切正常，那三个木头盒子仍然整齐的码放在里面。 “他们个子不够，搬这些肯定费劲，你们这些大个子也不去帮一把！”西娅冲着卢卡说道。 “不用不用！”卫兵队长从箱子里抬起头来，连连摆手，“你们千万不要动手，你们是送货物来的，要是在我们接收前要是再碰到，那这个交易流程就不对了！” 卢卡完全没听明白他的逻辑，不过人家都明确拒绝了帮助，他也就乐得在旁边袖手旁观。 几个侏儒卫兵一起努力，折腾了半天，才把这三个盒子从箱子底部运送上来。 卫兵队长捧着木盒子，脸上的表情却一点没有变得轻松，而是满脸失望的摇着头。 “难道有问题？”奥莉疑惑的看向卢卡，却发现他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上面的封印消失了。”克里特说道。 “难道这箱子会驱散魔法能量？”闭嘴猜测。 “不是，”卢卡摇了摇头，“这些盒子已经被掉包了。” “怎么会？你才刚刚放进去啊！”奥莉惊讶的说道。 “是的，而且我刚才检查过，那个箱子非常坚固，底部也没有任何暗道之类的东西。可这几个盒子，的确不是我刚才放进去的那些。”卢卡说道。 “你确定吗？”西娅还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卢卡说得非常肯定“刚才我放进去的时候，给这几个盒子都做了一些标记。” “可要是封印能被驱散，你那些魔法标记也不一定能留下呀。”西娅说道。 卢卡点点头：“这我知道，不过如果上面的法术被驱散，我是会感觉到的。而且，在法术之外，我还在每个盒盖上，用指甲掐出来一条划痕，现在这几个盒盖可是光滑的跟镜子一样。” “竟然在我们眼皮底下偷东西！无法无天的窃贼！”西娅大声咒骂起来，完全没意识她自己也应该算是个窃贼。 “别急，法术的效果还在，”卢卡笑着说道，“不如我们现在来看看，那三个盒子到底被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说完，他抬起手来，激活了盒子上的光亮术。 这个法术效果曾经帮了他不止一次忙，魔法的光柱本应该直冲天穹，像海上的灯塔一样，标识出自己的位置。 现在，卢卡明显感觉到，那三个光亮术已经都被激活，可这个不大的岛屿上，却没有一点魔法光柱的踪迹。 “连魔法都不管用了吗？”西娅问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可以遮住你的那个光？” 闭嘴拍了拍翅膀：“有是有，可那些东西都蕴含着丰富的魔法能量，要是在这附近，别说这个白痴法师，就是你也应该有所感觉才对。” 卢卡现在是彻底没有头绪了，要不用魔力流把整体岛探索一遍？这也许能找出一些线索，可是这么做，大概会把他的魔力池消耗一空，仅仅为了三盒蜜饯，代价是不是有些太大？ 他正在犹豫，膝盖被一只手拍了两下。 “先生，请问你有时间吗？能不能跟我们走一趟？”侏儒卫队长捧着盒子，在卢卡脚步说道。 卢卡还没来得及回答，西娅抢先说道：“我们放进去的时候，那些盒子可是完好的！你们拿出来有问题，可不关我们的事！” “你们不用担心，这种情况，唉，”卫兵队长苦笑了一下，“我们已经习惯了。” “那为什么要抓我们？告诉你啊，我们可不是好惹的，你们这一小队，我一个手指就能对付！”西娅瞪着大眼睛说道。 “抓你们？不不，你们误会了，”卫兵队长连忙解释，“我们不是要抓人，我是想请你们去见见我们的镇长。你们可是人类啊，要是我见到了却没请你们去，镇长一定会责怪我的！” “不是为了这些盒子？”西娅仍然盯着他。 “不是不是，这么多年来，盒子里的东西一直都被偷，我们也习惯了。而且，你们是替暗流商会送这些东西来的，我们哪里敢对暗流商会的盟友动手啊？”卫兵队长说道。 “既然是这样，反正我们也正好要去见一见镇长，那就带路吧。”卢卡想了想说道。 卢卡跟着这队卫兵朝镇子西边最大的一座建筑走去，所谓“最大”，大概也就是游隼号的一个普通船舱那么大，比沉默死神号的船长室还要小上一半。 走过两个路口，眼看就要到达那座建筑的门口，卫兵队长却在最后一个叉路口停了下来。 “我只能带你们走到这里了。”他回过头说道。 ------------ 第三四零章 别动手动脚的！ 卢卡没注意到前面的侏儒停下脚步，差点绊在他身上，还好奥莉从旁边拉住他的手臂，才没有摔在卫兵队长的身上。 “这里是禁区吗？不能再往前走了？”卢卡疑惑的问道，前面的道路和房屋和镇上的其他建筑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这些侏儒停下来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界限。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手里还拿着这几个盒子吗？我们得先去库房登记入库，反正镇长的家就在前面，这条路尽头最高的那座房子就是，你们自己走过去可以吗？”卫兵队长说道。 卢卡看了看他，这个侏儒手里捧着三个木头盒子，几乎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一路走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确实没有必要再让他这么跌跌撞撞的跟着。 而且，侏儒的小腿就算频率再快，步长终究不足，速度要比卢卡他们自己走慢了不少，这一路他一直走走停停等对方跟上，这样还不如自己往前走得痛快。 “好吧，那就再见！”卢卡说道。 “稍等，还有件事！”卫兵队长焦急的叫道，卢卡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腿，转过头来。 卫兵队长朝旁边的一个手下用眼神示意，他的手下立刻明白，走到旁边，从他的衣服兜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卢卡。 “抱歉，我手都占着，没法自己给你，”卫兵队长红着脸说，“这是我的名片，请你见到镇长一定要跟他说，是第二小队的队长林纳请你们去的。” 卢卡接过名片，装进兜里，和港口那个拉克的名片放在一起。 见卢卡没有拒绝，卫兵队长的手下也按捺不住，征得自己长官同意后，一拥而上围住他，纷纷把自己的名片塞过来。 不一会，卢卡手里就收集起厚厚的一沓纸片。 “这都是什么习惯啊？”看着那群侏儒卫兵兴高采烈离开的背影，卢卡小声嘟囔。 镇长的房子的确不远，几分钟后，卢卡弯下腰，敲了敲大门上的门环。 门房里的侏儒就看了一眼，都没有问他们的来意，就一溜烟的跑到楼上去通知镇长。 很快，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的侏儒打开门走了出来。他的头顶秃了大半，下巴上一把花白的山羊胡子，脸上驾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 现在时间还不到七点，这个侏儒镇长刚才大概还没有起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一只脚穿着厚实的羊绒拖鞋，另一只脚却是光溜溜的，连袜子都没来得及穿上。 他围着卢卡转了几圈，兴奋得胡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人类！人类啊！我终于见到人类了！” 卢卡现在稍微有点后悔，他简直怀疑这个疯疯癫癫的老侏儒会不会把自己拆开来研究一下。 他轻咳一声，引起对方的注意：“那个，提醒一下，我是个活人，可不是标本！” “哦，不好意思！”镇长赶紧道歉，“见到人类，我实在太兴奋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没关系，你就是这里的镇长吗？我们想……”卢卡话没说完，大衣的下摆就被掀了起来。 “能不能脱下这个，让我看看你们人类的四肢和躯干到底是什么样的？”镇长的表情有些失望，他发现卢卡的大衣下面，还穿了好几层。 “不行！”卢卡把衣服下摆从他手里抢回来，“别动手动脚的！” “哎呀抱歉，抱歉，我又犯老毛病了。”镇长推了一下眼镜，再次诚恳的道歉，“要看也不能在这里啊，天气这么冷，你看我是老糊涂了。” “哪里也不能看，这是个人隐私！”卢卡觉得自己听信那些侏儒的话，来找这个镇长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不能吗？可你是男的没错吧？”镇长嘟囔着，不过很快又释然了，“那也没关系，我就问一些问题，总可以吧？” 他的门房总算还是保留着一些理智，提醒道：“阁下，我们是不是先请客人进来再问，您穿成这样，天气又这么冷，不管是您还是客人，站在这风口里，都很容易感冒的。” “对啊对啊，我真是老糊涂了！”镇长一拍脑门，回头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们赶快请进，请进！你们还没吃早饭吧？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镇长这么说着，卢卡却没有挪动脚步。 他看着疯疯癫癫的镇长，考虑是不是直接回游隼号上，再找个靠谱点儿的岛打听情况。 镇长身后的那座建筑，每一层高度也就是一米多点，两层楼的高度也就跟丹尼尔的身高差不多。门洞更是只有不到五十厘米宽，就算是西娅都不太可能挤进去，何况卢卡这么一个一米八的成年人。 镇长也醒悟了过来：“哎呀，你看我又傻了，这房子你们怎么可能进得来呢？” 他指着西边的街道说：“我们去宴会厅！那里地方大，其他种族来访，都是在那里招待的，连兽人和巨魔都能装下！” 说着，他迈步就走。 “阁下！”他的门房在后面焦急的喊道，“您先换了衣服呀！至少穿上鞋再去啊！” 镇长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发现这一身装扮确实不太适合招待客人。他抬起头，略显担心的对卢卡说道：“请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可以吗？千万不要走啊！” “好吧，你快点。”卢卡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小矮个还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一惊一乍的性格实在让人有点无法适应。 与其去别的陌生岛屿碰运气，还不如在这里先好好打听一下，万一这些侏儒直到有关远古遗迹和通道的线索呢？以他们的好奇心，应该不会放过类似的蛛丝马迹。 过了几分钟，侏儒镇长再次出现在门口。他换上了一身隆重的正装，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庄重起来。 “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麦卡.芬奇，海岛侏儒，田岛的执政官，田镇镇长。请问各位贵客尊姓大名？”说着，他朝卢卡伸出手来。 “卢卡.莱斯特，人类，法师，海盗。”卢卡一点都没有隐瞒。 ------------ 第三四一章 一点也不闲 芬奇镇长对卢卡后面那两个身份完全没有注意，只是听见“人类”俩字，就立刻兴奋了起来，用和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步伐，蹦蹦跳跳的往宴会厅走去。他的房子里跑出来几个仆从打扮的侏儒，一脸无奈的跟在后面。 卢卡也一路跟着，越往前走越是迷惑。 “镇长，你说那宴会厅很大？”他问道。 “是啊！可能连巨人都能凑合装下呢，不过我也没见过巨人，这只是个推测。”芬奇镇长说道。 “可前面没有一座比我高的建筑啊。”卢卡指着前方一片片彩色蘑菇一样的小屋子说道。 “别急别急，到了你们就知道了。”说话间，芬奇镇长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一座大型建筑前。 说是“大型建筑”，只是因为这座大厅的面积够大，可从外面看，它的穹顶也不过和卢卡差不多高而已。 芬奇镇长似乎胸有成竹，从建筑侧面走过去，拉开地面上一块木板，露出向下的楼梯。 楼梯的宽度倒是不小，台阶也是对卢卡这样的人类比较合适的高度，芬奇镇长走在上面，就只能一阶一阶手脚并用的爬着下去了。 “到了，就是这里。”镇长推开沉重的木门，把整个大厅展示在众人面前。 现在卢卡终于看清，这个大厅的一多半，是从地面上往下挖出来的，整体算是一个半地下建筑，地面上的部分只是用来开几扇窗户，好让阳光照进来，驱散这大厅里的阴暗。 从内部看上去，穹顶的高度目测超过五米，的确如芬奇镇长所说，这里说不定连巨人都能装下。 大厅里摆放着十几张长桌，各种大小的椅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边，应该也是为了不同身材的种族准备的。 芬奇镇长没有在这些桌子旁停留，直接带着他们来到尽头的主桌，他的仆从赶紧挑出几把大小合适的椅子，给每个人摆放好，又在桌面上铺好桌布，端上来几壶泡好的红茶。 这种场合，在落日群岛一般都是以麦酒开局。不过也许是现在时间太早，一大早的喝酒的确容易耽误事；又或者是这里的风俗就是以茶待客，当着对方的面，卢卡也不好向诺拉询问，反正他也不是酒精爱好者，也就乐得入乡随俗，品一品茶了。 “欢迎来到田岛！”芬奇镇长举起杯，笑眯眯的说道。 卢卡也举杯示意，却有些疑惑的问道：“这里不是叫闲田岛吗？田岛是简称？” 这种称呼上的细小差别，也许在岸上生活的人并不太在意，可对于每天盯着海图的海盗来说，一字之差可能就是相隔千里的两个不同岛屿，卢卡不得不问个明白。 听见他的问题，刚才还兴高采烈的芬奇镇长立刻皱起了眉头，严肃的说道：“田岛！就是田岛！没有什么闲！我这岛一点也不闲！” “那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奥莉问道，“这里是田岛的话，闲田岛也许是另外的岛屿？” “不，你们没走错。”芬奇镇长摇了摇头，“那个叫法，是一些不明白情况的外乡人弄出来的，以讹传讹，却被写在了海图上。在我们这里，就是田岛，没人会去说那个闲字！” “好吧，地方没错就好，”卢卡说道，“就是一个称呼嘛，你用得着这么大反应吗？” 芬奇镇长的确有些失态，整个侏儒都跳到桌子上来了，他赶紧恢复笑容，解释道：“你们不知道啊，这么多年都被叫错误的名字，让我们这些本地居民有多恼火！海图上一直写着错误的名字，每次都要跟他们纠正，还没有人听！” “既然这么麻烦，你们干脆就叫那个名字不就行了，那不就不用一直纠正了吗？”西娅说道。 “别胡闹。”卢卡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名字是很重要的事，哪能说改就改的。” “就是，还是莱斯特先生有见识！”芬奇镇长赞赏道。 “莱斯特船长。”卢卡同样纠正了一下，不过其实这本来就不是他的真名，只是看见镇长对称呼这么在意，他也就再来个入乡随俗了。 “好的，莱斯特船长，”芬奇再次举起茶杯，“请喝茶！” 卢卡当然知道，在有些地方的习俗里，这是赶人出门的意思。不过这显然不是这里习俗，他也就没有提醒，而是端起面前的茶杯，朝桌子上扫了一眼。 他还比较克制，西娅却完全不管这些，直接问道：“有糖吗？” 她和卢卡，再加上诺拉，在红茶这件事上是彻头彻尾的甜党，特别是卢卡，一杯茶恨不得放上半杯糖。 “已经放过糖了，要是觉得不甜还可以再加！”芬奇说着，让手下的仆从拿过来一个糖罐。 卢卡低头尝了一口，整个人顿时被笼罩在一股甜意之中。这杯红茶的甜度，就算是他也有些承受不住。 其他人喝下一口之后，脸上更是露出了各种奇怪的表情，被齁得嗓子冒烟却苦于被一群侏儒盯着，不好立刻吐出来，只能一点一点的慢慢咽下去。 “还要不要再加点糖？”侏儒仆从在旁边看着，不清楚他们的表现到底是嫌甜还是嫌苦。 “不要了！”丹尼尔第一个喊了出来，声音都不像他自己的，“有……有水吗？” “有的有的。”另一个仆从赶紧端过来一个大罐子，给她倒了一大杯清水。 丹尼尔赶紧灌下一大口，却没有感到舒畅，嗓子反而更加难受，这次他再也忍不住，冲到墙角全都吐了出来。 “这水有问题？”卢卡赶忙问道。 “也……也是甜的！要把人甜死了！”丹尼尔的声音极其嘶哑。 就算不考虑他作为幽灵是不是还能再死一次，卢卡也不打算再动那壶水和那杯茶了。 “这是蜂蜜水，我们用来招待最高等级的贵客的。”芬奇镇长说道，虽然自己的好意没有收到相应的回应，他却似乎毫不在意。 “不好意思啊，我的手下口味比较刁。”卢卡说道。 ------------ 第三四二章 生活习性（加更） “不好意思啊，我的手下口味比较刁。” 卢卡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自己却打定主意，再也不去碰那壶红茶。 “莱斯特船长，请问你们到我们这田岛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芬奇总算问出一句符合他镇长身份的话。 “我们来这里是替黑市，也就是你们说的暗流商会运送一些货物。”卢卡说道。 “呀，这一季的蜜饯运来了呀？”芬奇镇长眼睛里充满了希望，“结果怎么样？货物完好吗？” 卢卡轻轻叹了口气：“大概要让你失望了，你们接受货物的卫队长说，那几个盒子里面已经空了。” “这样啊，还是被偷了呀。”芬奇镇长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表现得很失望。 卢卡却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一点信息，试探着问道：“镇长，你是不是知道那些蜜饯是怎么被偷走的？” 芬奇镇长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呢？那个邮箱你看见了，就连箱子下的地面，我都派人加装了三层花岗岩外带一层铸铁板，这都还能被偷，我实在想不出原因来。” “那窃贼是什么人，你有头绪吗？”卢卡问道。 “还能有谁？”芬奇镇长皱了皱鼻子，“就是那些见不得光的无耻小毛贼呗！” 他这话说了跟没说差不多，盗窃本来就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和海盗们明目张胆的抢劫是两条不同的技术路线。 不过看芬奇镇长的反应，他应该知道窃贼的身份，只是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原因，又或者不想对初次见面的异族透露，卢卡也就没打算再追问。 “我不明白，”西娅却追问了一句，“你们想要那些货物，派人直接到码头上取不就行了？像现在这样，我们把货物放到盒子里，你的人再拿出来，不是多余吗？” “这个我也没有办法呀！”芬奇镇长摊开两只小短手，“我的前前前任镇长和暗流商会签订契约的时候，合同上面约定的就是，他们把货物放到广场上的邮箱里，就算是交易完成。如果跳过这一步，那这个合同就不能算完成。你们应该也知道，暗流商会对合同上的步骤有多严格，错一点都可能被他们说违约啊。” “那你拿到过几次蜜饯？”卢卡忽然有些好奇。 “一次也没有。”芬奇镇长低着头，沮丧的说道，“我的前任也没有，只有前前任拿到过一次，据说那东西极其美味，不知道你们几位吃过没有？” “你不会从来没吃过吧？虽然和落日群岛产的蜜饯不太一样，沸腾海的有些岛上也有类似的东西呀！为什么不找别的商船带一些过来？”作为沸腾海的原住民，诺拉都吃惊不小。 “我当然也想啊！可我那个前前前任镇长，和暗流商会签订的是独家代理合同，我要是从别的地方买，可是严重的违反合同，暗流商会哪里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但是他们没把东西送到吧？”奥莉问道。 “严格地说，东西放到那个箱子里，他们就算完成交易了。”芬奇镇长搓着自己的手指，“我对收到的东西不满意，只能投诉，让他们赔钱。他们给的赔款倒是挺多的，比蜜饯本身都值钱。”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西娅立刻算清了谁赚谁赔，“你什么都不用管，每个季度坐着收赔偿款，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芬奇镇长快要哭出来了：“多少钱也没法买断我那一颗想要吃蜜饯的真心啊！” 卢卡又不是黑市的雇员，跑这一趟只是渡海交易的一部分而已，对于他们和侏儒的交易，他纯粹因为好奇才会问上一句，现在大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他赶紧转移话题：“镇长，来的路上，有好几个侏儒推荐我们来拜访你。” 说着，他把兜里那一大摞名片全都掏出来，放在镇长面前的桌上。 “哦，我是跟所有居民都提过，看见不常见的种族，务必要请对方来我这里交流一下，可是，”芬奇镇长看着这一大堆名片，也有点发懵，“怎么这么多啊？” “你是不是给他们承诺过什么好处？”卢卡猜测，“这些主要是你那些卫兵，还有码头上的人。” “我确实说过，成功邀请稀有种族来见我的人，奖励一罐砂糖。可这也太多了呀！”芬奇镇长想了想，叫过旁边的仆从，“这些名字统计一下，去库房支取三罐砂糖，具体怎么分，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你就不怕他们打起来？”西娅幸灾乐祸的问道。 “那就让他们打！我绝不助涨这种有好处就跟着蹭的风气！”芬奇镇长此刻俨然正义的化身。 “话说回来，你到底要找我们来干什么？”卢卡问道。 “对了对了，说正事！”芬奇镇长说道，“其实你们也肯定听说了，我最近在写一本叫做《稀有种族揭秘》的书，你们人类在这沸腾海实在太少见了，能不能在这里停留几天，让我收集一些资料和数据？” “那方面的资料？”卢卡总觉得，对方这语气似乎是打算把自己大卸八块一样。 “就是身高、体重、肤色、语言还有生活习性之类的情况！”芬奇答道。 “还‘生活习性’，你是研究野生动物哪？”西娅对这个词有些敏感，这也难怪，研究龙类生活习性的著作在闭嘴肚子里有几十本，还真没见过有谁去研究人类的生活习性。 “你为什么要研究这些？单纯为了写一本书？”卢卡问道。 芬奇低头喝了一口能甜死人的红茶，想了想说道： “好吧，既然你们问了，我也就实话实说，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 “在距离这里有些距离的一座无人岛上，有一座谁都打不开的遗迹，我去实地考察过一次，那地方应该早在我们有文字记载的时代之前，就存在了。 “那座遗迹的地上部分毁损的差不多了，根据我的探查，它的主要建筑都位于地下。可那里的地下入口被我不了解的力量牢牢封住，谁都没法打开。” ------------ 第三四三章 涂鸦 一听见芬奇镇长的话，卢卡立刻明白，这一趟自己真的是找对了地方。不过镇长说了这么多，有一件事他还是没弄明白。 “镇长，你说的那个遗迹，和要收集人类的资料，这之间有什么关系？”西娅打断了芬奇的话，看来有疑问的不光是卢卡一个。 “小孩子就是心急，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吗？”芬奇镇长摇了摇头说道。 “那你赶紧说，茶等一会再喝！”西娅毫不客气的把芬奇的茶杯抢了过来，放到一边。 镇长无奈的看向她的船长，卢卡赶紧摆出一副“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呀”的表情来，表明这个熊孩子的行为和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面对毫不讲理的银发小女孩，和一直纵容她的准监护人，芬奇镇长放弃了抵抗：“唉，算了，我继续说！那个遗迹的地下部分我虽然进不去，可地面上还残留了一部分岩画，上面的图案，我照着样子画下来了！” 说着，芬奇镇长叫过来一个仆从，吩咐道：“去我书房，把三号柜子里那几幅摹本拿来。” 没过多久，那个仆从捧着一大堆超过他身高的纸卷返回，卢卡赶紧起身，帮忙把桌上的茶壶移走，给这一堆卷轴腾出地方来。虽然海上贸易不怎么发达，但这里的造纸术却比落日群岛更胜一筹，这些纸张柔韧洁白，简直不亚于现代工业的产物。 芬奇镇长打开其中一张，上面的图画却是非常线条粗犷，手法简陋，看上去就像是两三岁孩童的涂鸦一样。 “我按照那些岩画原样画的，这种复制，首先要的是一模一样，画得好不好并不重要。”芬奇有些不好意思，他本人的美术水准应该比这个高出不少才对。 “嗯，明白。”卢卡点了点头，仔细看着那些图案，“你刚才说那个是史前遗迹，那这些画也应该是多年前未开化的人类绘制的，当然比不了现在的绘画大师。” “你说到点子上了！”芬奇忽然拍了拍手，“这些画上的，都是史前‘人类’！” 卢卡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在他的脑子里，岩画里出现人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这是沸腾海，几千年来，这里并没有出现过多少人类的踪迹。 “特别是这里，你看，”芬奇从那堆卷轴里挑出一张打开，“这个人类，手里还拿着一根长杖，动作好像是在打开那个遗迹的地下入口！” 卢卡朝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说道，一下愣住了，手不由得伸向腰间摸了一下。紫晶法杖背着太占地方，也过于显眼，所以他上岸前用了个小小的幻术，把它变成一根小号手杖，挂在腰带上。 那张图上的绘画虽然比例夸张，手法幼稚，可那根长长的木杆和硕大的紫色水晶却画得明明白白，要不是紫晶法杖和卢卡的精神空间已经融为一体，他一碰就知道自己的法杖还好端端的挂在腰带上，卢卡简直要以为这法杖又玩了一次时空穿越。 他还想再仔细研究一下，芬奇镇长却快速的把所有画卷都收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会感兴趣的，不过，这些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分享的！”他棕色的小圆眼睛一闪一闪的，明显是在想什么鬼点子。 “别这么小气，我不过是看一看，又不会拿走。”卢卡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肩头上的闭嘴，鹦鹉也正在对他微微点头。这些纸上的图案，根本不需要弄什么副本，闭嘴现在几乎就是一个活动扫描仪，只要让它看一遍，就什么都解决了。 “不行不行！”芬奇镇长却没有上套，反而愈加接近了真相，“谁知道你们人类是不是过目不忘啊？你们要想看这个，也可以，咱们来做个交易吧。” “我就知道！”卢卡苦笑了一下，“你开价吧，要多少银币？” “银币？那种东西怎么能体现这些摹本的价值呢？这样吧，只要你们答应我的条件，不仅这一套摹本全都送给你们，连那个遗迹的坐标我都告诉你们，有兴趣的话，你们也可以去那里实地考察一下！不，我甚至可以亲自带你么去！” 卢卡跑到沸腾海来，想要干的事，就是去考察那些远古遗迹，找出可能作为几个世界间通道的那些，好把通道堵住。现在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线索摆在眼前，他怎么都不可能放过。 “你说吧，什么条件？”卢卡打算先礼后兵，如果对方的条件实在让人难以接受，稍微用些小手段也无伤大雅。 “我都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没明白吗？”芬奇镇长说得口干舌燥，回头想要找茶，却发现茶壶被卢卡放得远远的，仆从赶快一路小跑给他拿了回来。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那张画上的图案你们也都看见了，上面那个人类明显是在打开地下通道的入口，那上面画了一连串的动作。 “我在那个地方，照着样子，复制了一根一模一样的长杖，用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可就是打不开那个入口。我分析来分析去，一定是种族问题的，上面做这些事的，可都是人类啊！ “你们不用担心，那遗迹下面有什么东西还是未知数，我也不会让初次见面的贵客，还是这么稀有的种族，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我想要的，不过就是请你们中的人类留下一个，在我这镇上待上几天，算是帮我个忙，好让我收集起关于你们种族的基本信息，当然，要是有兴趣给我讲一些你们那边的趣闻轶事，就更好了。 “怎么样，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卢卡问道：“你说得待上几天，具体是多久？” “当然是越长越好！”芬奇镇长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卢卡的脸色调整数字，“至少半个月吧！要不十天？七天，七天也行，不能再少了！” 卢卡低头想了想说道：“七天倒是可以接受，不过，让谁留在这里帮你，必须由我指定！” “啊？”芬奇有些失望，“那你打算让谁留下？” ------------ 第三四四章 侏儒可不是吃素的！ “你打算让谁留下？”芬奇问道。 卢卡朝自己的人看了看，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指向个头最高，长着满头蓬乱金发的那个。 “我？！为什么是我？”丹尼尔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为什么是他？别人不行吗？”芬奇镇长也失望的喊了出来。 丹尼尔本来还在推脱，听见这话却来了气：“我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是我？” “不不不，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芬奇镇长赶紧解释，“只是你太高了，想给你测量身高，一把梯子都不够啊！” 说着他爬上桌子——没办法，想要让卢卡他们看清自己的动作，芬奇镇长也只能用这么不合礼仪的办法，要是在地上的话，对方连他的头发稍都看不见，全被桌子挡住了。 芬奇镇长快步走到卢卡他们这一侧的桌边说道：“要不让这个银发的留下？虽然脾气大了一点，说话也不好听，胜在年轻啊！或者这个背着大剑的？这脸色，一看就健康！不过剑就不用留下了。或者这个尖耳朵的也……哦，不行，这是个精灵，不是人类。” 沉默死神号上现在的成员，不算闭嘴，一共是三男三女。镇长把目标直接指向所有女性成员，对三个男人一律无视，这让他的形象在卢卡的眼里愈发猥琐起来。 “我都说了，要么我指定人选，要么咱们这交易告吹。既然你不能接受，那就谢谢你的款待了，我们告辞！”卢卡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诶，你们别走啊！我不过就是问问，没说不行啊！”芬奇镇长一把抓住卢卡的袖子。 “那么，你同意按我说的办了？需要签个合同什么的吧？”卢卡问道。 “当然，一切以落到纸面上为准呀。”说到这里，芬奇镇长脸上忽然露出几分疑虑，“我再多嘴问一句，你们几位是帮暗流商会办事，可并不是暗流商会的员工，没错吧？” 卢卡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易，是田镇镇长和沉默死神号船长之间的交易，与暗流商会无关，没错吧？”芬奇又确定了一遍。 “没错。”卢卡被他问得有些不明所以。 “那就好，”芬奇放下了心，“如果你们是暗流商会的员工，我可还真得犹豫一下。每次跟他们签的合同，总是会有好多坑等着，我的前前前任就是被他们绕了进去，导致到我这一届都吃不上蜜饯！” 在这件事上，卢卡倒是和这个侏儒观点一致，如果还有别的办法，他也绝对不愿意和黑市打交道。不过要是单看运送蜜饯这个交易，还真说不清，到底是谁吃的亏更大一点，反正两边都没赚到。 “那我来执笔起草合同？”芬奇镇长说道。他的仆从已经非常机敏的送过来一卷白纸。 卢卡没有表示异议，芬奇用羽毛笔沾上墨水，刷刷的写了起来。 丹尼尔却好像刚刚醒悟过来，这份合同要卖的是他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他站起来走到卢卡身边，低声说道：“我本人反对还有用吗？” “当然有用，你不肯去，我还能把你捆去吗？”卢卡说道，“你要是不肯，就让他停手，咱们走就是了。” “换别人不行吗？”丹尼尔当然知道那个遗迹的重要性，不想放弃这里的线索。 “你看看那家伙刚才的样子，别人谁去能放心的？”卢卡说道。 “要不把白痴船长留下，他也没什么便宜可被占的！”闭嘴在他肩头低声说道，因为怕被这些侏儒也当成稀有物种弄去研究，这鹦鹉一直一言不发，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可是船长，从本质上说，我根本不能算是个人类呀，”丹尼尔脸上两条浓密的金色眉毛都要皱到一块去了，“我连心跳都没有。” “嘘！”卢卡赶紧抬头看了一眼，还好芬奇镇长一直在埋头书写，没有听见他们这边的讨论。 “他们又不知道人类是什么样子，只要你保持实体形态，他们看不出破绽的。”卢卡低声说道，“而且，你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万一情况有变，你只要虚化成幽灵就能跑出来，其他人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我也能跑出来呀！”西娅插了一句，“变成龙就行了。” “没你的事，别跟着搀和！”闭嘴一爪子按在她的那头银发上。 丹尼尔左思右想，也终于承认，自己留下来的确是最安全的选择，只好点了点头说：“那好吧，七天之后，你们记得准时来接我，可别扔下我跑了！” “放心，你不在，我们也没法出航啊。”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就在这镇上转转，你要觉得情况不对，随时都能跑出来。” 芬奇镇长写完了合同草稿，让仆从递了过来。 “基本没有问题，就是这里，最好修改一下。”卢卡看了一遍，指着其中一行说道，“‘乙方提供一名人类成员’这里，既然我们对人选都没有异议，不如直接写他的名字。” “好吧，我这就改。”芬奇说着，他的仆从有“噔噔噔”的小跑着把合同给他拿了回去。 表面上看，这一条的修改只是让合同更加明确，可卢卡这边都清楚，这么一改，就把“丹尼尔算不算人类”这个可能引起分歧的地方，从合同上抹掉了。 修改过的合同，芬奇重新誊抄了两份，双方签上名字，就算是立刻生效了。 他又爬到桌子上面，兴高采烈的说道：“好了，为了庆祝我们之间的合作，我建议，咱们一起吃顿午饭，庆祝一下。” “太好了！”诺拉兴奋的拍着手，现在时间已近中午，她早就饿了。 卢卡却还对那杯几乎全是糖的红茶心有余悸：“镇长，你们的午饭是不是正经饭？不会也全是甜点吧？” “放心，放心！我们侏儒可不是吃素的！”芬奇说道。 “他说的是午饭吧？不是在威胁咱们？”丹尼尔不太擅长分辨别人话里的歧义。 “放心放心，我说的就是食物！”芬奇镇长赶紧解释，“烤肉！熏鱼！想吃什么都可以！” ------------ 第三四五章 都是坏人！ 对于食物，卢卡其实并不是很挑剔，只要不是奥莉那种独家配方，能入口又吃不出什么毛病的东西，他基本都可以接受。 特别是当食物不断被摆到桌上，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卢卡早已把刚才在红茶上的惨痛经历抛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他的面前不仅有芬奇镇长提到过的烤肉熏鱼，还有各种各样的炸物炖菜，甚至每个人面前，还上了一碗海鲜汤面。 美食当前，诺拉一向是冲在最前面，抄起餐刀就开始进攻一大块烤肉，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保留了最基本的礼仪，不像平时在沉默死神号上那样直接上手抓的。 第一块烤肉入口，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百感交集的状态，眼神忽远忽近，整个人似乎处于怅然恍惚之中，嘴里慢慢咀嚼着那块肉，迟迟舍不得咽下去。 这对于诺拉来说，可真的不太常见。 “有这么好吃吗？”奥莉小声嘀咕了一句，也切了一块肉送到嘴里。 顿时，她的状态变得和诺拉一模一样，还多了几分热泪盈眶。 大家一个接一个的尝试，一个接一个的没有了声音。 直到西娅最后一个把肉送进嘴里，忍了好一会，终于噗的一声吐了出来。 “你们都是坏人！吃了这么甜的烤肉，自己齁着了也不说，非要拉别人下水！”她指着卢卡大声说道。 卢卡飞了好大的劲，才把那块肉拼命咽下去，声音嘶哑的说道：“我这不是不想跟你一样没礼貌吗？” 他的嗓子忍不住的发痒，看着桌上的菜品一一判断：熏鱼肯定是不行的，正常的熏鱼都会有点甜。汤面里的汤谁知道放了多少糖啊？油炸大虾？这个看起来倒是没有放上调料。 他刚冲带着油炸大虾伸出手去，训练有素的仆从立刻走过来，在那些焦脆的外壳上飞速的倒上一层粘稠的糖浆。 卢卡的手停在空中，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 他本来是挺喜欢吃甜的，可那只限于味道应该是甜味的东西，这些在他的概念里绝对不会放糖的东西，全都浸在浓浓的糖汁里，就算是他，也实在难以接受。 “鱼鲞！可以吃鱼鲞嘛。”奥莉的速度比仆从快多了，在鱼鲞被撒上糖液之前，抢到自己面前的盘子里。 鱼鲞是海边常见的吃食，把一条鱼从中间剖开，去除内脏之后，用盐渍脱水晾干，可以把鱼保留很久而不会变质。 奥莉抢到的这几块，应该没有经过太多加工，只是洗去表面的海盐清炖，略微散发着一些生姜的香味。 她把一块没有刺的净肉放到嘴里，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你们竟然用糖来腌咸鱼！”这是奥莉在这顿饭里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卢卡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对芬奇镇长说道：“给我们一些清水吧，不带任何甜味的那种清水，你们不会没有这个吧？” 芬奇镇长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仆从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仆从动作谨慎的端来一个陶壶放在桌上。 卢卡给自己倒了一杯，用舌尖沾了一下，确定真的是清水，才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起来，其他人也赶紧往自己杯子里倒水。 “我算是明白了，”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外人给你们的岛名加上一个字的意思，应该是嫌你们吃的太甜，所以叫‘嫌甜岛’吧？” “我也很奇怪啊，你们这些人，一点味道没有的水，怎么能喝得下去？”芬奇镇长反问。 “我们人类，要是一直吃你们这么甜的东西，会吃出毛病来的！”卢卡说道。 “哦！种族特性，这是不一样的种族特性啊！”芬奇镇长恍然大悟，随手在旁边的白纸上记了下来。 卢卡又喝了一大口清水，随口问道：“镇长，你们这里是不是盛产甘蔗？可我来的路上，没有看见甘蔗地啊。” “甘蔗？”芬奇镇长挠了挠头，“你是说那种像木杆一样的作物吗？我记得在书上读到过，不过我们这里没有，那东西不够甜啊。而且，我们这岛上，也没有地方种它。” “没有地方种？”卢卡印象里这岛屿并不是很小。 “对，我们又不是农业岛，这里一块农田都没有。”芬奇镇长答道。 “那你们这些糖是从哪儿来的？这是砂糖没错吧？”卢卡更惊讶了，他本来以为，不种甘蔗，人家也许种的是甜菜呢？ “当然是砂糖！”芬奇说道。 “难道都是从黑市买的？”西娅也跟着猜测。 “怎么可能，那要花多少钱啊？”芬奇镇长连连摇头，“我们这里本来就是产糖岛，岛上的糖矿储量是整个沸腾海第一的！” “糖矿？糖还有矿？！”卢卡彻底震惊了，他第一次听说，砂糖这种有机物还能从矿里出产。 “那当然了，要不这么多糖你说是从哪儿弄来的？这座岛的下面，全都是最优质的砂糖矿，我们是个矿业岛呀。” 卢卡有些失语，端起杯子“咕咚”一声，把清水全都灌了下去。 “再去拿一瓶清水来。”芬奇镇长对仆从吩咐道。 “可是，镇长，咱们的储备……”仆从面露难色。 “没事，客人是人类！你一辈子能见到几个人类啊？把清水全都拿出来也没关系。”芬奇镇长一副大方的语气。 “请问，你们这里的淡水是不是很稀少啊？”诺拉犹豫了一下，“可是在来的路上，我们看见好几口水井呢。” “水井的确很多，可那里打上来的，也都是甜水啊。”芬奇镇长说得理所当然，似乎水井里的水，天经地义就应该是糖水一样。 卢卡倒是想明白了，如果这岛下面全都是糖矿，那这些糖也肯定会溶解在地下水里。 这些侏儒想要弄到淡水，要么去别的岛买，要么用蒸馏的方法制作，可想而知，那价格一定不会便宜。他们这么咕咚咕咚的大口猛灌，那个仆从面露难色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 第三四六章 抢劫的精髓所在 卢卡和他的船员在这顿午饭中铩羽而归，面对桌上那些看似丰盛的美食落荒而逃，慌慌张张的告辞出门。 丹尼尔拉住卢卡，小声说道：“能不能按时给我送点食物和清水来？” “当然没问题，不过，”卢卡也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是不需要吃饭吗？” “是不需要，可他们不知道呀，”丹尼尔指了指身后的那些侏儒，“万一他们把不需要吃饭当成人类的种族特性，以后再有人到这里来，不是要被饿死？在饿死和甜死中间，你说选哪个好？” “我哪个都不选！”卢卡的态度非常坚决，“吃喝会按时给你送来，你也要跟他们讲明白，什么才是人类应该吃的食物。”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丹尼尔就住在这个宴会厅，以他的身高，想要在这岛上找出另一个能容纳下他的地方，实在不怎么容易。 虽然他竭尽全力表现得像个正常人类，却仍然在芬奇镇长的书里留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记载，比如“被触动肋部、腋窝或脚心时，身体会发生不同程度的虚化”之类的荒谬记录。 不管怎么样，芬奇镇长得到了他想要的大部分数据，而那份岩画摹本上明显的施法行为，则是他完全不了解的东西，当然也就无从问起。 七天后，卢卡等人按照约定时间，返回宴会厅。 芬奇镇长看上去比之前憔悴了很多，这几天下来，他机会没有浪费一秒钟时间，得到的疑问却远远大于收获。 想要再延长时间的话，卢卡明显不会同意，芬奇镇长也只能把疑问放回肚子里，寄希望于带着这群人去遗迹的路上，能够多问上一些问题。 “我的交易顺利完成，要不要开个宴会庆祝一下呀？”芬奇镇长说道。 “千万不要！”卢卡宁肯吃干粮，也不想再砰一下那些东西。 “好吧，”芬奇镇长把早就放在桌上的那堆岩画摹本推了过来，“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们了，还有，按照咱们的约定，那个遗迹，我亲自带你们去，你们的船可以经受3级气涌吧？” “气涌？”卢卡在航海上不算新手，可这个词却是第一次听见。 “就是海里那些气泡，有的海域多一些，有的少一些，我们把这些情况分成十个等级。”芬奇镇长解释道。 “这样啊，那环绕这片海域的白色水雾里面，算是多少级？”卢卡问道。 芬奇镇长瞪大了眼睛：“你开玩笑的吧？那地方早就超出了用气涌级别描述的范围！” “那你就不用担心。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位置了吧？”卢卡答道。 “我带你们去，”芬奇镇长眼睛转了两圈，“要是先把坐标告诉你们，说不定你们会偷偷跑去，我可不想错过人类和遗迹接触的场景。” 卢卡对此倒是没太大意见，有个去过那里的导游远比单独一个坐标更加方便。他点头说道：“好吧，我们明天一早出发，你最好……” “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他和侏儒的谈话。 在这之后又是一连串不断的轰鸣，随即，镇中心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警报。 地震？炮击？卢卡脑子里飞速的排除了这两个选项。 地面的震动是结果，而不是引发巨响的原因。而这些轰鸣声，显然是从地下，而不是海面上传来。 “又是那些该死的绿色小杂种！”芬奇镇长嘴里罕见的吐出了脏话。 又是一声轰鸣，这次的地点距离宴会厅很近，里面的众人几乎站立不稳，卓业也都得东倒西歪。 “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卡跨过倒在地上的长桌，走到芬奇镇长身边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袭击！抢劫！”芬奇镇长怒气冲冲的说道，“地底下那群绿色的杂碎，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跑上来掠夺一次！” “被强盗抢劫，在你们这里难道算是常见情况？”卢卡一边说着，一边四下打量着这个宴会厅，盘算着安全的脱困路线。当然，走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镇长带上，他可是去遗迹的导游。 “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芬奇镇长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他们最多在街道上搞点破坏，你们放心，一扇门都不会让他们通过的！” 卢卡现在也发现了，这座宴会厅并不仅仅是一个巨大的半地下室那么简单。随着镇中心传来的警报声，几面墙壁忽然向两边分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齿轮、传动杆和导线之类的东西。 建筑外面的变化也不小，从窗口看去出去，一层金属挡板从建筑外围的地面之下“铛”的一声向上弹出，随后又是好几声，一层层金属挡板依次从前面的一块向上伸展，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把整个宴会厅罩在了这个金属外壳之内。 镇中心的警报声渐渐停歇，街上仍然不断传来嘈杂的喊叫声和东西被推倒打碎的声音。 “我说过了别担心，防御装置已经启动，所有建筑都有防护，”芬奇镇长胸有成竹的说道，“他们最多就是对街上的垃圾桶发泄一下，等几个小时也就回地下去了。” “好吧，看样子我只能在这里等几个小时了。”卢卡说着，找了把椅子坐下，“那些强盗长什么样子？你刚才说，他们是绿的？” “对，绿的！奇丑无比！贪婪无比！狡诈无比！”芬奇镇长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贬义词全都用上。 “按你说的，他们住在地下，上来又抢不到什么东西，还一直跑上来干什么呀？”卢卡觉得自己对抢劫这件事有些经验，这事的精髓就在于，你的目的一定是要抢到什么东西，明明一直无功而返却又乐此不疲的跑来，那不叫抢劫，那是吃饱了撑的。 “他们才不管这些！他们就是看我们不爽。”芬奇镇长的理由显然有些站不住脚。 又一声轰鸣传来，这一次就在宴会厅旁边，不仅如此，几分钟后，宴会厅的大门口方向，竟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 第三四七章 紫色气体 这爆炸的地点就在宴会厅门口，离卢卡不过十几米远，地面上的石砖被震得纷纷开裂，墙壁也摇摇欲坠，好在从上方的窗口看去，外面的那层金属遮罩并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仍然完好无损。 “他们还会用炸弹的？”卢卡问道。芬奇镇长刚才给出的信息里，这些强盗都是小打小闹，似乎没提到有这种杀伤性武器。 “会呀，要不我们的金属防御弄得这么结实干什么？”镇长仍然保持着镇定，“不过你还是不用担心，这些都是矿井里用的火药，没什么威力的。再说，即使是武器级的炸药，我们的防御措施也不会出问题。” 卢卡不得不承认，他满满的信心是有道理的。 宴会厅外面的那层金属遮罩，在这么大的爆炸中，竟然连一丝裂纹或者一点变形都没有出现，仍然亮闪闪的守卫着这座建筑。 “我们的所有建筑，都是无法攻破的！他们这是白费力气！”芬奇镇长说道。 可是下一刻，一阵不祥的“嗤嗤”声在开始卢卡耳中蔓延，就像是菲尔在实验室里，用酸液溶解金属发出的那种声音。 随着一阵刺鼻的气味传来，卢卡更加确定了这个推测。 “这是什么东西？”芬奇镇长却似乎完全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他们这次是找到突破你们这些金属龟壳的方法了！”卢卡说着，从腰间摘下手杖，甩动一下驱散了上面的伪装效果，集中精神准备对方来犯的强盗。 宴会厅大半处于地下，窗口在墙壁的最上方，视野受限，卢卡并不能完全看清外面的情况，只能看见几对绿色的尖耳朵在窗口外晃动了两下。 “加文说得没错，这里还真有人类！”一个尖细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虽然带着奇怪的口音，但勉强还能算是通用语。 “那我们还等什么，那些东西赶紧拿出来！”另一个声音催促道，这个声音略微柔和一些，是个女声。 卢卡立刻意识到，对方并不打算直接进攻，炸弹和酸液说不定都是他们的选项。要对付这些东西，很多防御型法阵都可以轻松做到，可现在没有时间让他慢慢布阵，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施放了一个群体钻石皮肤。 在场的每个人，甚至包括芬奇镇长和他的仆从，身上都涌动起一层精英的魔法能量。以卢卡现在的水准，这个法术不仅可以抵抗炸弹袭击，就是掉进酸液池里，也能撑上至少三十分钟。 可窗户外的绿皮肤强盗却没有按照卢卡的预测行动，窗口里噼里啪啦扔下来好几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的却不是酸液，而是一种紫色的粘稠液体。 瓶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紫色液体一接触到空气，就冒出阵阵同样颜色的气体，宴会厅顿时被笼罩在紫色之中。 钻石皮肤能够阻隔固体和液体，却无法阻隔空气，否则，被这个法术保护的人，自己先要被憋死了。 卢卡的脑子反应很快，这气体一定不能吸入！可他的身体却比大脑慢了半拍，赶紧屏住呼吸的时候，已经有少许紫色气体被他吸入了肺里。 他还想施放一个气泡术，好把这些有问题的气体隔绝在外，但是手指上的魔力流刚刚引导一个开头，就感觉自己的动作越来越僵硬，越来越费力，最终完全停滞了下来，整个人也“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其他人的状况比他还要惨，侏儒们个子矮，吸入这些比空气沉重的气体比人类更多，是第一批倒地不起的。 其他几个人挣扎了一下，也全都无可奈何的倒下，只有丹尼尔这个不需要呼吸的还保持着活动能力，在瓶子刚被扔进来的时候就把自己虚化成幽灵，飘在大厅上方。可看着下方弥漫的紫色气体，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卢卡躺在地上，虽然身体不能动，视力和听力却没受到任何影响。 他眼睁睁的看着几个绿色生物从窗口爬下来，这些生物的个头与侏儒差不多，但是比例却不太相同，四肢比侏儒长了不少，脑袋也没有侏儒那么大。他们的耳朵又大又尖，比诺拉的还要夸张，皮肤皱巴巴的，每一个的脸上都顶着一个硕大的鹰钩鼻子。 这是地精啊！卢卡虽然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却一眼就认出了这种在大多数游戏都出现过的生物。在有些语言里，这种绿色难缠的小生物也被叫做哥布林。 那几个地精可不管地上的人是怎么想的，七手八脚的把所有失去行动能力的生物抬到大厅边上，把大厅里的桌椅也都堆到一边，在中间留出一大块空地来。 “头儿，一共是九个侏儒，一个精灵，四个人类，其中一个未成年。”一个地精清点了一下地上的人数，向为首的那个报告道。 “侏儒不用管！那些玩意，当垃圾扔在矿道里都不会有人来捡的，还容易挡路！”从声音判断，这小头目就是刚才在窗口外说话的那个。 芬奇镇长显然对这种诋毁出离愤怒，可也只能用眼神继续咒骂这些“绿色的小混球”。 “那精灵呢？”另一个地精问道。 “精灵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小头目说着朝卢卡他们看了两眼，“人类也没法全部带走，捡看着重要的带走两个吧！” “可是，维格队长，我们得到的命令是，把所有人类带回去呀！”这次说话的是那个女地精，她绿色鹰钩鼻下方，厚厚的嘴唇上涂着火焰一样鲜艳的唇膏，显得非常抢眼。 “这次判断失误，我还以为，人类的身材应该都和那位大师差不多，可你看看这几个，除了那个银发的，其他的哪个不比大师高出一半去？”小头目维格指着卢卡说道。 “也是，载具的确太小，剩下的只好以后再说了。”女地精似乎非常失望。 “开始定位吧，丽兹副队长，让我们把载具召唤上来。” 随着小头目维格一声令下，女地精从包里掏出一枚扁圆形的装置，放在大厅正中。 ------------ 第三四八章 载具与鹤嘴锄 名叫丽兹的女地精从兜里掏出一枚扁圆形的装置，大小与鸡蛋差不多，上面还有一圈五颜六色的细小晶石。 她把那个装置放在大厅中间的地面上，按下上面的按钮，装置上的细小晶石立刻不断闪烁起来，同时发出刺耳的鸣叫：“注意避让！载具导航中！” 这两句话不断被重复着，地面下方传来隐隐约约的震动，并且越来越剧烈，似乎有什么怪物要从下方破土而出一般。 没过多久，大厅正中的地面开始向上隆起，形成一个鼓包，石头质地的地砖不断碎裂。 忽然，一个黑黝黝的铁器尖端刺破了这个鼓包，然后是第二根尖刺，第三根尖刺。巨大的冲击让整个土包分崩离析，“嘭”的一声，泥土夹杂着碎石被震得冲天而起，整个大厅笼罩在尘土之中。 卢卡身体不能移动，也就没有办法伸手掩住口鼻，只能尽量减缓呼吸，以免吸进太多粉尘。可这大厅空间有限，没等尘埃落定，他就被呛得猛烈咳嗽起来。 还好这次冲击只是“载具”出现的附带效果，那些地精也是有备而来，纷纷带上口罩，冲着“载具”破土而出的地方开始洒水。几分钟后，宴会厅的能见度就再次恢复。 “头儿，这里有四个人吶，我们带哪几个呀？”一个地精问道。 小头目维格走过来看了一下，指着卢卡答道：“这个看起来像是个人物，抬过去！” 四个地精分别抓住卢卡的四肢，吃力的把他拖走。 维格似乎在另外三人中犹豫了很久，最后说道：“这个吧，带着大剑的。回去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么大的剑里面一定装了不少助力装置。” 奥莉比卢卡难抬得多，她本身体重没有多少，可那身重铠要是去称一称，大概就能顶两个人的重量了。这次在场的地精几乎是全员出动，除了小队长维格和副队长丽兹全都上去，才把穿着重甲的奥莉抬到载具旁边。 躺在载具旁边，卢卡和奥莉总算看清了这个机械装置的本来面目。 载具整体呈圆柱形，大概是为了能在地下通行，最上方安装有很多凸出来的枝枝丫丫，好像一颗面目狰狞的枯树一样，而且这些树枝，还是会动的。 这些枝干本质是一些黑黝黝的金属杆，连接着传动轴，可以向各个角度挥舞，前端则是那些破土而出的尖刺。 在这个角度看去，那些刺也没有那么锐利了，反而黑黝黝的毫不起眼呈现前面尖后面扁的形状，再加上同样黑黝黝的金属杆，明明就是一大堆鹤嘴锄！ 载具里面忽然传出几声金属敲击的声音，随着最后“铛”的一声，侧方的一扇小门向外打开，一个灰头土脸的地精拿着一把锤子走出了出来。 “这破门，又卡死了！回去得彻底整治一下！”那个地精没理别人，自顾自用锤子叮叮当当的在载具上敲打起来。 卢卡后来是这么总结这个载具的：年久失修的圆形电梯轿厢，配上一堆自动挖掘装置。 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随便拼凑出来的笑话，可让卢卡无语的是，这么一个笑话，竟然真的从地下钻了出来，除了那扇门之外，其他部分还都运转得很流畅。 载具的大小正如小队长维格所说，只能装下他和奥莉两人，最多再加上那个地精驾驶员。 那些“绿色的小混蛋”显然也是这么打算的，连拖带拽的把卢卡和奥莉弄进载具，用乱七八糟的安全带绑好，还顺便把卢卡的法杖也扔了进来。然后那个驾驶员又拿着锤子敲了半天，才关上那扇卡住的门。 载具在地精的驾驶下再次启动，原路向下。 当它向上爬升的时候，那些鹤嘴锄不断挖掘出通道；当它下降的时候，鹤嘴锄又不断的敲进四周的石壁，控制着速度。这些地精的装置虽然没有地上面侏儒的美观，可效率却一点都不差。 卢卡在里面却不怎么舒服，地精把这里的所有座椅都拆掉，才能容纳下他和奥莉两个人，但现在他们俩谁都没法动，只能用眼神交流，卢卡也总算有时间来分析一下自己的处境了： 这些地精显然和侏儒互相看不起，也许是世仇，常年这么到地上捣乱，双方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可这一次，他们明显是奔着自己来的。 究竟自己是因为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呢？ 卢卡把可能性一个一个的排除： 因为他是法师？这不太可能，那些侏儒就不清楚魔法这种东西，如果这些地精一直生活在地下，那他们的信息应该比侏儒还要闭塞。 那么会不会是海洋女神搞的鬼？似乎也不像。这几天，他在闲田岛上没有发现任何与主神有关的事情，岛上侏儒的闲谈中，也不过是把三主神当成给小孩子讲的睡前故事来对待的。在没有信徒的岛上，海洋女神想要搞些什么事，还真是不太容易。 再仔细想一下这些地精刚才说的话，卢卡几乎可以确定，这些小绿人想要做的事情，和他们在地面上生活的表亲一样，想要弄几个从来没见过的人类回去研究一下。当然，表亲这一点是卢卡的推测，可以想象，芬奇镇长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可这种说法。 侏儒的研究还算温柔，这些行为明显更加疯狂的小绿人的研究会是什么样，卢卡觉得不容乐观。 自己有没有脱身的机会？他考虑了一下，也许自己的处境还不算太惨。虽然身体仍然不能动弹，但手指尖的感觉已经在慢慢恢复，这种紫色的麻痹气体，看来持续时间并不是很久。 大概是因为人类的体形比侏儒和地精都大了很多，所以恢复常态的时间也短了不少。可那些地精似乎并不清楚这一点，把他和奥莉放进载具的时候，只是用安全带固定住，连一点强制措施都没有。 不仅如此，他们还多此一举的把他的法杖和奥莉的巨剑一起装进了这个载具，一旦恢复行动能力，都给他们省去了找武器的麻烦，实在是服务周到啊。 ------------ 第三四九章 吓唬吓唬你 这些地精不但把卢卡和奥莉的武器呆了过来，还分别用安全带固定在他们俩身边，距离不超过半米，好像生怕他们够不到一样。 而且，就算他们俩自救的能力有限，留在上面的几个人也不会干等着，麻痹气体的效果一消失，必然会沿着他们下来的这条通路探索。别人也许还会碰到些麻烦，丹尼尔的幽灵形态在这里可是畅通无阻的。 所以现在，卢卡需要做的，只是慢慢等待自己的身体恢复，只要控制住载具里的这一个驾驶员，小小的威胁恐吓一下，让他把这个铁皮罐头原样开回地面上去，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反正闲田岛总共也没多大，难道还愁找不到码头吗？ 奥莉看来也是这么想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就把视线全都投向了驾驶员。 那个绿色的小个子显然不知道，自己在卢卡的计划里扮演的是多么悲催的一个角色，还沉浸在面前那一堆让人眼花缭乱的开关按钮和控制杆上。 在他的控制之下，载具按照原来的通道下降了几十米后，便转了一个身，上方的鹤嘴锄转向朝下，旋转挥舞着挖掘出一条新的通道。 按理说，载具这么一折腾，里面的人都会变成头上脚下的状态，不过这东西在设计的时候就早有准备，里的舱室在载具整体调头的时候，也跟着旋转，无论载具外面怎么变化，舱室总是保持着正常的平衡。 这东西一看就很复杂，操作它的工作也不是轻松的事，驾驶员一直非常忙碌，双手在控制杆上来回飞舞。 直到奥莉的巨剑的剑刃冷冰冰的抵住他的脖子，他才惊觉，身后的两个俘虏已经反客为主。 不过他并没停下手里的动作，而是强作镇定的大声喊道：“不想机毁人亡，就别打扰我的工作！” 卢卡当然不会被他的说辞吓到，也用盖过载具噪音的音量喊道：“不赶快把这东西停下来，你以后就没有机会再碰这些操纵杆了。” “好吧好吧！”驾驶员嘴上放弃了抵抗，伸手扳动几个操纵杆，可载具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在原地疯狂的旋转跳跃了起来。 载具在自己挖掘出的通道里连蹦带跳的翻了好几个跟头，这次里面的载人舱却没有固定住水平方向，而是跟着外壳一起旋转。 这一番折腾下来，即便是被安全带牢牢绑在座椅上的驾驶员，也被转得头晕眼花，卢卡和奥莉可是站在地板上，没有任何安全措施。 “哈，看摔不死你们的！”驾驶员揉了揉额头，正准备去查看两个人类的情况，却发现，刚才架在自己脖子旁边的巨剑，完全没有移动过地方，剑刃仍然就在自己的颈动脉旁不到两厘米的距离。 “你这么搞，就不怕我失手吗？”奥莉微笑着说道。 “你，你们怎么站得稳的？！”驾驶员这下才是真的惊慌起来。 “这你不需要知道，把这玩意停下来！”卢卡举着法杖朝周围看了一圈，“哦，原来已经停下来了。” 虚构重力这个变化系法术，可以改变重力的方向，让卢卡和奥莉在任何方向的表面行走，即使载具晃得再厉害，他们也会稳稳的站在地板上。 “解开你的安全带，把双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从那椅子上下来！”奥莉用剑刃引导着驾驶员的动作。 “这么凶干什么？我就是一个司机而已，你们好好说，咱们合作不行吗？”驾驶员嘟囔着，慢慢走到船舱中间。 卢卡走到驾驶座位附近看了一眼，那个座椅是按照地精的身材设计的，他想要把自己的身体塞进去，除非是先来个缩小术。就算他能坐到那个座位上去，也不知道那一排排的按钮和操纵杆是怎么运作的。 “还是让他来驾驶吧。”奥莉也看出了操作这载具的复杂性。 “别急别急。”卢卡走到驾驶员身边蹲了下来，脸上露出友善的微笑，“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家伙？” “喂，我可不是小孩子！我比你年纪可大！”从驾驶员那张脸来看，他所言不虚。 “问你名字哪！”奥莉很默契的和卢卡分别扮演白脸和红脸。 “我叫维克。”驾驶员撇着嘴说道。 “好吧维克，你看看这个。”卢卡说着，拿起一个空的帆布工具包，放到维克面前的地板上。这是刚才那一阵翻滚的时候，从柜子里面被甩出来的。 他左手的手指引导魔力流，嘴里默念咒语，施放出一个延时施法的微型火球。一团红光慢慢移动到那个工具包里，过了一会，随着卢卡手里一个响指，工具包猛烈的燃烧起。在火焰即将烧到维克脚尖的时候，卢卡又适时的放出一个能量禁锢，中止了它的燃烧，在地面上留下半个带着焦痕的破碎背包，和一小堆冒着热气的灰烬。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维克的声音颤抖起来。 “没什么，就是吓唬吓唬你。”卢卡微笑着在他身上拍了一掌。 维克看见一道光线从自己胸口正中发出，在这种穿透力极强的光芒之下，自己的肋骨和心脏的跳动都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 他尖叫了起来。 “冷静一下，你不会烧起来的，至少现在不会。”卢卡仍然面带微笑，“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就不会变成焦炭。” 奥莉在维克身后拼命忍笑，她不是第一次见卢卡用这个无害的光亮术骗人了，上一个受害者，塔塔岛上的间谍格雷，因为这法术可是担惊受怕了好几个月。 “你要我干什么？我可只会架势载具。”维克这下终于老实了。 “我还能让你干什么？突袭地精总部吗？当然还是让你架势载具了，在这里调头吧，原路返回，送我吗到地面上去。”卢卡说道。 维克脸上显出无限纠结，过来好一会，他似乎鼓足了勇气说道：“就算你们把我烧了，让载人挖掘机原路返回，我也没法做到啊！” ------------ 第三五零章 地精工程学 “我真的做不到！”驾驶员维克摆出一副“你要烧就烧吧”的无赖表情来。 “别耍花样！”卢卡说道。经过刚才挖掘机的那一番急停旋转，他现在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松懈，这个绿色的小矮子立刻就会抓住可乘之机。 “你们讲不讲道理啊？”维克手脚一起挥舞着，激动的大叫起来，“这是机械！机械！不是那些精灵玩的元素能量，机械运作要遵循工程学原理的好不？” “说话就说话，别手舞足蹈的！”奥莉用剑尖点了一下他的肩膀，地精顿时安静了下来。 卢卡在舱室里查看了一圈，转头对维克问道：“既然要遵循工程学原理，那你就说说，这东西为什么不能原路开回去？” 维克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通情达理”，伸出右手抓了抓头上不成比例的尖耳朵，指着载人挖掘机的后方说道：“你们自己看啊！” 说着，他挤到挖掘机尾部，打开内舱的一层防护壳，露出外壳上的玻璃舷窗来。 “这挖掘机在地下运作的时候，会从前方把土石挖开，运送到机体后方，这样，我们才能持续前进。”维克解释道，“而且，挖掘机的尾部还会喷出气流，这是为了加快运行速度，可也把堆在后面的土石压得比原始状态还要紧密。” 他再次下意识的挥舞起了手臂：“对于这种机械来说，原路返回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选项！” 卢卡虽然不动机械，大概的原理倒也能弄清楚。他想了想说道：“好吧，算你说的没错。可是，即便不能原路返回，重新挖一条通道上去不就行了？” “你说得轻巧！”维克瞪了他一眼，“这么大的机械，不需要能源的啊？” “别又想蒙人，你开着这东西出门，总不能一点备用能源都不带吧？”卢卡说道。 “我带了呀！一来一回所需要的量，还加了30%备用！”维克说道，“可这眼看都要回到深矿了，加上这30%也回不到地面上去！有本事你自己算嘛！” 卢卡以自己几乎忘光的数学估算了一下，觉得在这一点上，维克应该是没有说谎。 “那这能源是什么呢？燃料还是电池？”卢卡问道。 如果这台挖掘机的动力可以用魔法能量补给，那一切就不成问题了。可他也知道，这应该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这些地精怎么看都跟魔法沾不上边。 “燃料？太危险了！电池那点储量，怎么够这台挖掘机用的？”维克把他的两个猜测都否定了。 “那到底是什么？快点说！”卢卡没时间跟他玩猜谜游戏。 维克在墙壁上摸索了几下，扳动一个小开关，靠近挖掘机尾部的一扇金属挡板“咯吱咯吱”的向下收起，露出这台机械的动力核心。 重重线路的缠绕之下，一块翡翠色的晶体闪着暗淡的光。虽然外表看起来晶莹剔透，可那光线看起有气无力的，这大概就是能源快要耗尽的状态。 “提供能源的，就是这样的晶核！”维克说道，“你们有这东西吗？” 卢卡看着他所说的“晶核”，忽然有一种熟悉之感。随即，他醒悟过来，这不就是当年他在落日群岛苦苦寻找的“魔力源”吗？ 只不过眼前这一块晶体，不仅个头很小，上面携带的魔法能量也少得可怜，即便是没有消耗过的满能量状态下，大概也不如他一个钻石皮肤所用的能量多。在闭嘴提供的那张魔法地图上，这东西应该属于能量太少，没必要费力气去找的那一档次。 可就算认出来这快晶核的本质，卢卡却仍然没有办法反驳维克的话。 他和魔力源之间的互动，只有一种方式：吸收里面所含的魔法能量。 从外界吸收部分魔法能量，引导另一部分能量，再按照自己所需要的方式释放出去。这是法师施法的基本原理。 倒不是说卢卡不能给其他东西充能，只是经过他的提炼引导，返回去的魔法能量不可能再处于原始状态，往往更加具有目的性和攻击性，想要稳稳的安放在这么一小块晶体里，还要和地精的转换装置完美结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也许给他足够的资料，再加上两个月的研究时间，卢卡能够做到，可现在显然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维克当然不知道卢卡的心思，仍然在吹嘘着地精的技术：“看，把晶核的能量完美的转化成电能，损失率不超过6.3%，只有地精才能做出如此完美的装置！” “行了，别吹了！”卢卡打断了他，“这东西你们有很多储备吗？存放在什么地方？” 维克警觉了起来：“你打算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不是那么容易被威胁的！就算和你们一起烂在这岩石和泥土中间，我也不会把你们带到储存晶核的仓库去！不会让你们威胁到——喂！你干什么？” 卢卡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晃动了一下。光亮术再次在维克胸腔里闪耀起来。 随着光线越来越亮，颜色也越来越红，维克脸上的表情迅速从大义凛然变化成怅然若失，最后形成一脸讨好的谄笑。 “晶核都存在深矿的库房里。深矿是我们地精唯一的主城。主城是连接所有矿洞的中枢。”维克这次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了。 卢卡却并没有让光线消失。 他盯着维克都有些泛红的绿脸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并没有把实情全都说出来呢？” 维克仍然死撑了几秒钟，随后便泄了气一般，无奈的说道：“好吧，我认输，全都告诉你就是了。就算重新补充了能源，这台载人挖掘机想要冲到地面上去，也还需要另外一个条件。” 卢卡笑了一声说道：“是那个扁圆形的装置吧？” 维克吃了一惊，盯着卢卡问道：“你怎么知道？” 很快他恍然大悟：“哦，挖掘机冲出地面之前，你看见丽兹他们用那个装置给挖掘机定位了，对吧？” ------------ 第三五一章 另一条出路 卢卡又花了足有半个小时，对维克反复盘诘，排除掉他前后矛盾的那些答案，再加上光亮术的恐吓效果，总算大概弄清了情况。 维克说的基本真实，载人挖掘机想要前往地面，必须在上方有那个扁圆形的导航装置指引，否则在岩石和泥土间穿行时，肯定会迷失方向。 而且，这台挖掘机竟然是地精现在拥有的唯一一台。一旦它耗尽能源，在中间抛锚，其他地精就是想来救援，也没有这种挖开土层的能力。 “等等，你说这是唯一一台挖掘机？”卢卡忽然发现了一个漏洞，“那以前你们是怎么上去的？通过侏儒们的矿井吗？” “矿井？开什么玩笑，那些侏儒恨不得把矿井全都用铁皮铁块包起来！”维克鼻子里哼了一声。 “那到底是怎么上来的？”奥莉用剑尖稍微催促了一下。 “通过那些水井啊。”维克回头瞥了她一眼，“我们这身材，水井足够了！要不是为了运你们这些大块头，我才不舍得把这挖掘机开上去呢，你知不知道当上这宝贝的驾驶员，竞争有多激烈啊？不过说真的，这挖掘机比走水井快多了，丽兹他们那个小队，至少要十来天天才能从井里回来，咱们只要三个小时！” 卢卡无视他后面的那串抱怨，仔细回忆了一下岛屿上面的水井。 在闲田岛的地面上，到处都遍布着这样的水井，井口的直径最多也就三四十厘米，让装备轻便的地精出入没什么问题，可对于他这样的正常人类来说，就太狭窄了。 不过对于卢卡来说，改变个头大小也就是一串咒语的事，只要地下和地面有通路，他就不怎么发愁。 “你说从水井回来，会走得很慢？为什么？”卢卡问道。 维克看了一眼奥莉的剑，老老实实的答道： “水井里那一段还好的，系好安全绳‘嗖’的一声就下来了。可要从水井壁上的通道走回深矿，那路线弯弯曲曲的，还有好多岔道，上面侏儒的矿一开工，这些岔道经常会被震塌，就是拿着地图也很容易迷路。 “所以，走那条路的地精，都是走一段就扎个营地，让斥候去探明前面的路，再走下一段，不然不知道要走丢多少次呢。 “这次是这台载人挖掘机的第一次测试，要不是你们捣乱，整体上还是挺成功的。以后我们造出几十台这样的挖掘机来，就再也不用走水井那条路了。 “哼，到那个时候，看那些侏儒还能在地面上蹦达多久！” 奥莉好奇的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讨厌那些侏儒啊？” “几百年来……”维克说了半句，忽然摇了摇头，“算了，这种事，跟你们这些外人说了也不会明白的！” 卢卡说道：“我猜，他们这两波小矮子这么多年一直打来打去的，大概都忘了一开始是因为什么原因打起来的了。” “我们才不会忘呢。”维克嘟囔了一句，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卢卡也无意去调解这种数百年积累下来的矛盾，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回到地面上去。 “奥莉，看来，我们得换个方式回去了。”卢卡说道。 “没关系，只要能回去就行，你是打算钻水井吧？”奥莉对离开这里的方法并不在意。 维克想不通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也明白就算自己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面对利刃和胸口是不是冒出的强光，他只好乖乖的按照卢卡的命令，重新启动挖掘机，按照预定的路线，朝那座叫做深矿的地下都城一路挖过去。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挖掘机的速度渐渐降了下来。 维克坐在驾驶舱里，忽然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出去呢？” “走出去啊。”卢卡实话实说。 维克回头瞪了一眼：“你们总不会以为，凭着自己个头大，就能对付整整一个城市的矿工和护矿队员吧？我们对付大块头的经验可是挺丰富的，矿井下面的那些石壳蜘蛛比你们可大多了！” “只要你没说谎，走水井那条路的地精还没把消息带回来，那就不用担心。”卢卡说道。 “你别想把我当成人质，没有地精会买账的！”维克这话明显有些此地无银的感觉。 “没有必要，那样不就把冲突摆到明面上来了？”卢卡并没有这样的计划，“只要你按我说的，告诉其他地精，地面上并没有什么人类，你这次是无功而返就行了。” 维克不是白痴，一听就知道卢卡这计划里有多少漏洞，可作为俘虏，他当然希望对方的漏洞越多越好。现在这种不靠谱的计划，他都不用去暗中做什么手脚，只要按照对方的要求行动就可以了。 十几分钟后，挖掘机冲出岩层，在一座明显是按照这台机器外形修建的基座上，缓缓停了下来。 从舷窗看出去，这是在岩石里挖出的一座巨大岩洞，穹顶上装着亮度十足的矿灯，地面上并不整齐的分布着很多供机械停泊的位置，挖掘机这个，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挖掘机外面的那一大堆鹤嘴锄刚刚停下，几个卫兵模样的地精就围了过来。 “我要开门了啊！”维克说着，走下了驾驶台。他觉得这两个人类一定会在最后时刻阻止他，用剑尖指着他，争取最后一搏的。 可他身后传来卢卡淡定的声音：“去吧，按照刚才那样说。” 这是你们自找的，我们地精又不是瞎子。维克心里轻松了起来。 “您回来了！上面情况还顺利吗？”为首的地精卫兵过来打着招呼，大概是和维克早就熟识。 “是啊，您看见人类了吗？他们真的和大师长得差不多吗？”另一个卫兵好奇的问道。 按照卢卡的嘱咐，维克应该回答“情报有错误，上面根本没有什么人类”，可现在挖掘机的舱门大开，这几个卫兵只要没有彻底瞎掉，一眼就能看见里面那两个大块头才对。 ------------ 第三五二章 眼睛不太好 “情报错误，上面根本就没有什么人类”这句话，在载人挖掘机的驾驶员维克嘴边绕了好几圈，也没能说出去。 两个护矿队员正朝着挖掘机探头探脑，维克估计自己只要再磨蹭几秒钟，他们俩就会立刻吹响挂在脖子上的警报哨了。 可这两个护矿队员脸上没有一点惊慌的表情，伸着脖子往挖掘机里面看了一会，反而变成一脸失望。 “唉，是不是情报有错误，上面根本就没有什么人类啊？”其中一个皮肤的绿色稍微浅一点的那个地精问道。 被抢了台词的维克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愤怒，一边大喊一边转过身指向挖掘机：“你们有毛病吧？眼睛是不是……诶？” 一个“瞎”字没能出口，维克半转着身体愣在原地。 他身后的挖掘机载人舱里，哪里还有什么人类的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绿色皮肤，身高不到一米，却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地精。 这两个地精身上穿着皮革制成的甲胄，眼睛上罩着深色的风镜，脸上还带着口罩，只露出硕大的鹰钩鼻子。总的来说，就是冲上地面的阳光突击队队员的标准装束。 和一般的阳光突击队员相比，他们只是稍微多出了两件武器。左边的那个腰带上挂着一支镶嵌了紫色水晶的手杖，右边那个则挂了一把匕首大小的利器。 虽然这两件东西缩小了很多倍，维克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特别是那把现在只有不到三十厘米长的巨剑，就算变小了，上面闪烁的寒光还是让他寒毛直立。 维克的嗓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两个地精却动作麻利的从挖掘机上跳了下来，其中那个带着法杖的，也就是卢卡，指了指自己眼睛上的风镜说道：“是啊，眼睛不太好。上面的阳光太刺眼了，现在还在不停的流泪吶。” 这两个混蛋！怎么连口音都没有破绽？维克在心里暗暗咒骂，但不管是脏话还是疑问，都没有能说出口。 因为那两个伪装成地精的人类，已经迅速走到了他的身后，维克几乎想像自己胸腔里那团光线再次亮起，甚至都已经有了些灼热的感觉。 “哎呀，我也听说过，上面不仅有阳光，那些海风对眼睛也不太好！你们这些阳光突击队，可比我们辛苦多了。”皮肤浅绿的护矿队员关切的说道。 “人家赚钱还多呢！”他旁边皮肤绿得有些发蓝的同伴说道。 “那也是更辛苦呀！”浅绿色的地精显然更加友善一点，“你们是提前回来，找大师看眼睛的吧？” 维克本来不想帮两个人类说谎，可伪装成地精的奥莉朝他靠近了一步，手指还有意无意的在那柄利刃上摸了几下。 “没错，挖掘机走得快，我先带他们下来，眼睛这样的状态，不太适合走水井那边。”维克迅速转换了立场。 浅绿色的地精看来是个热心的话痨，凑过来说道：“你们要想找大师的话，得赶快了，我听说他今天要动身去四号矿区，查看那边石壳蜘蛛造成的损失。” 听了这话，维克顾不得利刃就在身边，转过身说道：“四号矿区？那里的石壳蜘蛛就没有安分过，矿工不是都撤离了？大师现在去那边，是不是太危险了？” “谁说不是呢？可大师决定的事，谁能劝得住啊？您要是带这两位看眼睛的时候碰上，您劝上几句，说不定能有点用。所以您得赶快了，大师说不定现在就……” 浅绿色地精的话被一连串“铛铛”的敲击声打断，那听起来大概是敲锣声，不过音色实在不太优美，听起来就像是用木棍敲打破烂的铁皮脸盆一样。 这声音虽然不好听，但穿透力却足够强悍，余音一直在卢卡的耳朵里萦绕着不肯离去。 “哎呀哎呀！来不及了！矿车已经出发了！”浅绿色的话痨地精指着岩洞的另一头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话太多？”绿的发蓝的地精不小心说出了真相。 维克还看着岩洞的另一头发呆，卢卡只好凑到他身边，用不明显的动作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好吧，我先带这两个眼睛有问题的，呃，不能去找大师了。”维克挠了挠头。 “没关系没关系，医院又不会跑掉。大师走了，医生可都没休假啊。”浅绿的话痨也凑了过来，“要我说，看眼睛就去找塞弗兹医生，不光是医术，他那个护士啊，真的是……” “好吧好吧，我这就带他们去医院！”维克没让他说完，在魔法和巨剑的双重威胁下，带着两个伪装者朝岩洞西边的出口走去。 被留在身后的浅绿色话痨仍然没有住口，回过身一把抓住同伴，低声说道：“你说，他为什么要亲自带那两个突击队员去看眼睛？” “关爱下属呗。”绿得发蓝的同伴好像没有想得太多。 “不对，很不对劲！”话痨皱着眉头，“平时我要是说这么多，早就被一巴掌拍回去了！那两个眼睛有毛病的突击队员，你以前见过吗？” “好像真没有。”发蓝的地精也疑惑了起来。 “会不会是被挟持了？”话痨愈发接近了真相。 “不可能吧，这里是深矿啊，怎么会有地精干这种事？”发蓝的地精摇了摇头。 “万一，万一那两个是地面上那些侏儒，把自己用颜料染成绿色的呢？”话痨肆意放飞自己的想象力。 “侏儒和我们长得不一样吧？”发蓝的地精反驳道。 “你去过地面吗？你见过侏儒吗？你怎么知道，他们不能染绿了装成我们？”话痨坚持自己的推测。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你要是还打算在这里发呆，那就随便你！我可要去护矿队总部报警了！”话痨说着，脚下已经一溜风的朝岩洞东侧的出口跑去。 他的同伴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跑了起来。 充当停机大厅的岩洞变得空无一人，可也就沉寂了不到五分钟，一个灰色的虚影在上方的岩石穹顶处，慢慢显露出身形。 ------------ 第三五三章 深矿 一团灰色的阴影，从岩石构成的穹顶中，像雾气一般慢慢渗透出来，在大厅上方转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地精，才收缩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凝聚成实体。 丹尼尔盯着空荡荡的停机大厅，挠了挠满头蓬乱的金发，小声嘟囔道：“从哪儿开始找呢？” 他在大厅里溜达了一圈，随便找了一个通道想要离开，却发现这些通道全都是为身高不到一米的地精设计，高度根本没法容纳他这么一个将近两米的大块头。 “没办法，还是虚化着吧。”他身影稍微晃动，重新变成幽灵形态，一半在通道里，一半在岩石间飘了出去。 只是他所寻找的方向，与卢卡和奥莉所走的西出口，刚好背道而驰，倒和那两个护矿队员走的是同一条路。 卢卡所走的停机大厅的西侧出口，再向前走不到五百米的距离，就是这个被地精们称为“深矿”的地下都市中，最为繁忙的一条主干道。 在走上这条路之前，他从来没想到过，深藏在地下的城市，竟然也能如此繁华。 虽然这里没有阳光，但街道上方的岩石穹顶上，整齐排列着一盏盏明灯，不仅提供了最基本的照明，还把这座都市的上空装点得流光溢彩。 下方的大街上则是另外一种风景。 街道两侧每隔十米就有一根灯柱，上面的灯光与穹顶相比，更加明亮也更加绚丽多彩，卢卡一路走来，就没发现连续两根颜色相同的。 大街的宽度足有二十多米，两边的人行道上，几乎被来来往往的地精填满了。一些地精推着小货车，沿路叫卖着，车上的商品卢卡从来没有见过，不过从形状推测，大多是一些零食、玩具和装饰品。 街道的中间被划分为六条车道，上面的车辆往来穿梭，拉车的动物却不是马，而是一种长着彩色鳞片的蜥蜴型生物，而且还长着六只腿！ 卢卡的目光正被这些奇怪的动物吸引过去，奥莉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说道：“你看房子那边！” 如果说地面上盖房子用的是加法，那么深矿的建筑则是用减法建造出来的。这里的房屋，全都是在岩石中就地挖出。坚固的花岗岩剔除掉内部空间，再在临街的一面凿出长方形的门窗，一座房屋的雏形就完成了，之后只要把墙面打磨光滑，加上各种装饰，就变成了现在卢卡身边的那一座座闪亮的建筑。 临近主干道的房屋，几乎都是商业店铺，伙计在门口招揽着顾客，墙壁上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有的甚至还自带扩音器，让本来就充满叫卖声的街道更加喧闹。 不仅如此，这些店铺的外墙顶端也都被利用了起来，各种广告牌交相辉映，上面出现最多的是“加文”这两个字。加文矿业、加文食品、加文百货，似乎这个叫做加文的公司，业务无所不包。 卢卡和奥莉被街道上的店铺吸引了注意，驾驶员维克当然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一把抓下自己的帽子，朝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挤过去，看来是希望卢卡分辨不出地精之间的细微差别，在这一群群的绿色小人中间丢失目标。 维克挤过两拨中老年妇女地精的购物团，又从一座店铺旁边的小巷拐了进去，撒腿狂奔，连续跑过三座建筑的后院，才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停了下来，弯下腰不断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维克抬起头判断了一下方位，发现自己距离深岩矿业协会的总部已经很近，那里可是有好几个护矿队常年待命，只要能够跑到那里…… “歇够了就继续走吧。”阴魂不散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维克回过头，发现那两个冒牌地精正悠闲的靠在那块大石头上，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阳光突击队的制服，换成了街上最常见的地精服饰，脸上的口罩和风镜也都不见了踪影。 “你，你们，是怎么？”维克语无伦次。 “要是我没在你身上放上点定位措施，还能让你这么自由的跑来跑去吗？”卢卡微笑着说道。 所谓“定位措施”，不过就是在维克的衣服上暗暗弄上点魔力流，都不需要组成法阵，只要不跑出两公里之外，卢卡就可以准确的找出他的位置。 维克再次在表面上妥协：“好吧，我这就带你们去医院。” “又耍滑头？我们去医院干什么？真当我们瞎的？”奥莉用手指蹭了蹭巨剑的剑柄。 “好吧好吧，不去医院，那你们要去哪儿啊？”维克问道。 “当然是水井了。”卢卡说道。 维克脸色发青，连连摆手：“那可不行，我从来没走过水井那边的路啊！让我带你们去那里，肯定走不出来的！就算是阳光突击队，拿着地图还经常会迷路呢。” “哦，这么说，水井那边还是有地图的？”卢卡抓住了这一点信息。 维克真想把自己刚才的话吞回去，可现在明显为时已晚，只好点了点头：“有，地图在档案馆，离这里不远。” “那就麻烦你带路吧。”卢卡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重新返回主干道上，维克的行为和刚才大相径庭。 他不再低着头试图隐藏在人群里，反而是昂首挺胸的，生怕路人看不见他那张绿色的脸一样。甚至在通过每一个有护矿队员执勤的岗哨时，还特意在对方面前晃上几下。 走过两个路口，维克越来越疑惑。按理说，他这么大摇大摆的秀脸，早就应该有地精认出他来，并且从他不合理的举动上推测出一些蛛丝马迹，就算街上的路人反应迟钝，那些护矿队员也应该跑去拉响警报才对。 他的目光不经意见扫过路边店铺的玻璃橱窗，顿时被里面映出的那张脸吓得不轻，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猜，你在这城里有不少熟人吧？就像刚才那个话痨一样？”卢卡走到维克身边，看似亲切的把手打在他肩上，“所以，我给你也换了个外形。” ------------ 第三五四章 先试试去借，不成就抢 看着玻璃橱窗里映照出来的那张脸，维克差点哭了出来。 诚心而论，这张新面孔比他原来的相貌，即使以地精的审美来看，也是好看了不少的，还显得更加年轻。只是顶着这么一张脸，维克被熟人认出来的希望就彻底断绝了。 他沮丧的转过头，却发现卢卡又拿着法杖鼓捣着什么。 “你还想干什么？”维克的声音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哦，刚才有点小失误，忘了把你的声音也变一下。”卢卡说道，“现在好了，声音伪装完毕。” 维克真的要哭出来了。 这两个人类不仅凶恶，还弄出这些他无法理解的东西来，就算他们只是想要从水井的通路里离开，不会杀死自己，可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在深矿面对其他地精？深矿能够接受一个从相貌到声音都完全陌生的地精吗？ “你怎么不走了？”奥莉问道。 维克撇着嘴，用鞋尖不断踢着地面上的砖缝，一言不发。 “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担心什么，”卢卡笑着说道，“别担心，只要你帮我们拿到地图，我就把你恢复原样。” 维克当然不知道，这些施加在他身上的幻术系小把戏，就算卢卡不做任何动作，只需要几天时间就会失效。 他并不完全相信卢卡的承诺，但这终究算是一线希望，维克也没有更多选择，只好迈开双脚，再次向资料馆的方向进发。 十分钟后，资料馆出现在他们面前。 即使是卢卡和奥莉这样的初次来访者，也能一眼认出这座建筑。它的岩石墙面打磨的光可鉴人，门前立着一座三个地精那么高的巨大石雕，内容是一堆卷轴，上面放着一本翻开的书。 “去这里需要什么证件吧？”卢卡这次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 “是的，我有借阅证。”维克说着从衣服兜里翻出一个银色的小金属牌。 卢卡接过来看了一下，这个借阅证上只有号码，没有姓名和照片。 “你们放心，借阅的时候，他们不会去管这个号码到底属于谁，只会登记一下。只有逾期不归还资料的情况下，才会去查。”维克说道。 “可我们这里有三个人，呃，三个地精，只有一个号码，这也没问题吗？”卢卡不太放心，他总觉得这个地精驾驶员隐瞒了什么东西，可一路上这几次威吓都没能看出破绽来。 “不会不会，经常有几个地精来查找同一份资料，甚至有时候学院的老实还会带着一整班的学生过来，难道都要一一记录吗？借用资料，只要一张借阅证就足够了！而且，你要借的这地图，又不是什么机密资料。”维克说道。 卢卡皱了下眉头，他的魔法并不是万能的，分辨别人说的是不是谎言这一点，就不是用法术能够做到的事情。他只是从这个地精眼睛里微微跃动的光芒中推测，维克这么一反常态的积极态度，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不过他们都已经到了资料馆门口，先试试去借，不成就抢走地图，硬闯出一条路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最多不过是几个群体眩晕术而已。从维克身上的反应来看，地精对魔法没有什么抗性。 “那就走吧，只许说借地图的事情，不许多废话！”卢卡说道。 维克很配合的走在前面，径直来到服务台前，按照卢卡的意思说明来意。 资料馆的服务台也是石头雕刻而成，一个年轻女性地精坐在后面，从卢卡的角度，只能看见她染成粉红色的一根朝天辫。 “借阅水井区地图？上楼右转，一直走到底。”女地精懒洋洋的说道。 卢卡三人爬上楼梯，穿过一条走廊，经过几个挂着“机械图纸区”、“文学资料区”、“矿物资料区”等牌子的大门，终于来到“地图资料区”门前。 门后面是一座大厅，左手边摆满了一排排的石头架子，一直延伸到后方深处，右边是好几张平整的石头桌子，旁边摆着同样是石头质地的凳子，一看就不怎么舒服。 地图区的管理员倒是比楼下的同行热情得多，听明白他们的来意之后，面带微笑的说道：“最新的水井区地图？请出示一下借阅证” 维克把金属牌递过去，对方检查了一下，点头说道：“证件我先收走。你们几位请在这里稍候，我这就去取。” 说完，他转身走向左边，消失在那一排排资料架后面。 卢卡在石凳上坐下，稍微缓了一口气。自从被带到地下，他的精神一刻都没能放松，到现在一坐下来，身体给出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饿”。 奥莉比他的状态还要夸张，肚子里甚至传出了一声清晰的鸣响。 “不好意思，这个没法控制，我一直没吃东西。”她绿色的脸颊稍微泛起了一点红晕。 “你带零食了吗？”卢卡问道。 “我又不是诺拉，兜里随时都有食物的。”奥莉略显遗憾。 “有零食也不能在这里吃！”维克被卢卡威胁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激动，“资料馆里禁止一切饮食，如果违反，不管你是谁，都要缴纳罚款！” “还有这种规定？会罚多少啊？”卢卡对于钱数总是很在意。 “最少五千皮斯！”维克的表情略显夸张，可两个人类对他说得价格单位毫无概念。 “皮斯？”卢卡重复了一遍，他在街上似乎听到过这个词，那些推着小车的小贩和顾客的讨价还价用的就是这个单位。 “喏，”维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皮口袋，从里面倒出几粒彩色玻璃球，还有几张小纸片来，“这一个就是一皮斯，超过十皮斯的交易，我们就使用纸币了，你们知道纸币是什么吧？” 卢卡立刻点了点头，奥莉立刻摇了摇头。 维克只是顺口一问，并不打算给奥莉解释纸币这种先进货币到底是什么，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一串上好的盐烤弯角蜥肉串，也才卖半个皮斯而已！五千皮斯的罚款，都够在中心区以外的矿区买一座小房子了！” ------------ 第三五五章 忽然大方起来 “您说的太夸张了！”管理员的声音从资料架的方向响起，“矿区的那些房子，是因为经常遭到石壳蜘蛛的威胁，才会卖得这么便宜的。要是在深矿城里，哪一套小公寓不要花上个三五十万的？” “即便这样，你们的罚款也是贵得离谱！”维克说道。 “你们别在资料馆里吃东西，不就不会被罚款了？”管理员耸了耸肩。 “别纠结这些了，地图呢？”卢卡问道。他明明白白的看见他空着手去，又空着手回来。 “哦，这个呀，”管理员摊开双手，手心里只有维克的那一份借阅证，“你们来得真是不巧。所有水井区的地图，都在昨天被人借走了。” “所有？被同一个人借走吗？” 在卢卡的概念里，借阅地图这种资料，一般是为了找路。同样的地图一次拿一张，也就足够了。除非是在海上航行，需要在地图上不断标注的时候，他才会多带上一些备用。怎么会有人把全部地图一锅端走的？ “是的，所有，一共三十六张水井区地图，全都被同一个人借走了。”管理员确定的说。 “是谁借走的？能透露一下吗？”维克抢先发问，眼睛却一直瞥向自己的借阅证。 “你又不是第一次来资料馆，这借阅证还是高级证呢，怎么会不知道，这些情况，我们是不方便透露的。”管理员说着，看了看手里的借阅证，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了一下，不过也就是一两秒钟的时间，便又恢复了常态。 “至少告诉我们，该去哪儿找啊！”维克追问道。 “不过，”管理员话锋一转，“借走水井区地图的人，的确说过，要是有其他人也来借阅这些资料，可以公开他的身份。” “赶紧说，到底是谁借走了？”维克催促道。 管理员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答道：“好吧，借走地图的，是加文会长，他说这些地图上的错误信息，是导致水井那边经常迷路的原因之一。他把地图全部拿走，打算让那位大师帮忙勘察谬误，订正之后再送回来。你们要是不急，两三个月也就弄好了。” “可大师不是去四号矿区了吗？他没拿到这些地图吧？”维克问道。 管理员盯着他看了一会，才慢慢答道：“是啊，加文会长大概还没来得及把地图交给大师-。” “所以，那些地图应该在加文会长那里，也就是深岩矿业协会总部？”维克推测道。 管理员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好的，我们明白了，”卢卡说道，“那这个城市的地图呢，不会也被借走了吧？” 管理员连忙摇头：“那怎么可能？深矿的地图，印刷量少说也有几千份呢。不过你们要是想借这个，我们这里可不提供。” 他指了指门口的方向：“那些属于大众资料，你们要想查阅，请到一楼的普通资料厅，我们这里只收藏高价值地图。” “好的，我们先去一楼！大不了直接去矿业协会总部要地图嘛。”维克从管理员手里拿回自己的借阅证，冲着卢卡和奥莉招了招手，走向门口。 一楼大厅的接待员，那个扎着粉红色朝天辫的女地精，仍然是一副懒洋洋的状态，听明白卢卡他们要找的地图后，终于从接待台后面的椅子上跳了下来，一路打着哈欠，带他们来到旁边的阅览大厅。 “大厅里的资料只限在这里阅览，如果想要带走，请您另外付费，”她在几扇小门前停了下来，“你们要是想要不受打扰的房间，每小时收费五皮斯。里面还提供用来抄录的纸笔，如果需要的资料不多，这个更划算一些。” “纸笔还要另收钱吗？”卢卡本能的感觉这里面有坑。 女地精答道：“用草纸抄录的话，不需要另外付费。如果你们使用雪莎纸，那么每使用一张，需要花费一个皮斯。” “那就来个单间吧，那什么雪莎纸也来几张！”卢卡说得很是痛快。 奥莉非常奇怪，他今天怎么忽然变得大方起来，下一刻就看见卢卡指了指维克：“他负责给钱！” 维克现在后悔得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他竟然把包里的资产全都摆了出来，但面对这两个人类，也只能咬牙切齿的说道：“单间！” “好的，纸笔都在房间里，你们离开的时候结账。有需要随时叫我。”女地精把他们带到一扇门前，转身离去。 卢卡弄这么一个小房间来，当然不只是为了看一张城市地图。 他原来并不打算在这里停留很久，计划一拿到水井区的地图就立刻离开这座地下城市，可现在看来，速战速决是比较困难了，从资料馆出去，至少需要吃顿饭才行。 这让他不得不稍微了解一下这座地下都市，弄清楚那个矿业协会究竟是什么东西，普通阅览室的这些资料，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你盯着他。”卢卡对奥莉嘱咐了一句，开门出去，从大厅里抱回来一大堆书本卷轴，甚至还包括几册彩色的杂志和宣传册。 “这些都要抄吗？”维克摸着兜里的那几个玻璃球，感觉有点心疼。 卢卡没有回答，拿着缩小了的紫晶法杖，在房间里绕了一圈。 “好了，现在没有人能够偷听我们的谈话了。”他坐下来，打开最上面的一卷资料，“我拿这些东西来，当然不可能全都抄下来，就算是光看一遍，我们也都饿死在这里了！” 可惜闭嘴没跟下来，卢卡感觉无比遗憾，要不然以它的新技能，把这些东西扫上一眼，就可以完全复制下来，能省去多少麻烦呀？ “那你拿这么多来干什么？”维克看着那堆小山一样的书籍卷轴问道。 卢卡用手划过那些纸张表面，慢慢说道： “有的是真的需要，比如这张地图； “更多的是用来验证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比如这本《深矿的民俗研究》； “还有一些，我看着好玩，就拿过来了。” ------------ 第三五六章 翠绵 “你说的好玩，是指这本吗？”奥莉拿起一本书，指着封面上《魔术戏法揭秘》这几个字问道。 “我看一定是这本！”维克拿起另一本彩色册子，封面上一个涂着烈焰红唇的女地精搔首弄姿的摆出S型曲线。 卢卡顿时就感觉不怎么饿了。 维克一边兴致勃勃的翻看着那本彩色小册子，一边说道：“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就行了，在你们手里，我哪还敢说谎呀？至于弄这么多书本杂志来吗？你们也看到了，我多配合啊，现在这年头，很难找到像我这么老实的地精了！” 你老实配合？这一路上一直想办法逃脱的是谁？卢卡心里这么想，却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把千言万语化成两个简洁的字：“呵呵。” 维克显然不明白这两个字里承载的满腔情怀，自顾自的翻着那本画册，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行啦，别看了！”卢卡把画册从他手里抽走，放在一边，“先说说吧，深岩矿业协会和加文会长，还有那个大师，都是怎么回事？” 维克恋恋不舍的盯着那本小册子，一脸生无可恋。 “赶紧说！”奥莉把小号巨剑“铛”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维克看着剑上的寒光，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一下： “好吧好吧，我说不就行了，有必要这么暴力吗？ “你刚才问什么来着？行了，我想起来了，不用那把剑帮忙，我也想起来了好吧？深岩矿业协会对吧？ “要说这深岩矿业协会呀，它的历史，比这座城市本身还要长。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这个城市，最重要的支柱产业就是矿业，可最开始的时候，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城市，只有一些时刻面临坍塌危险的矿洞而已。 “一千多年前，深岩矿业协会的第一任会长，带着在地下洞穴里艰苦求生的地精们，在岩石中开凿建造出这个城市最早的雏形，这座城市的名字“深矿”，也是由深岩矿业协会简称而来。 “后来，我们不断扩建，深矿才成为现在这种规模。这里没有地表上那些所谓的执政官、镇长之流，矿业协会就是这里实际的管理机构，矿业协会的会长，也就是深矿的实际统治者。” 卢卡翻看着手边的资料，点了点头：“你居然没有说谎。” “你们挖的都是些什么矿呢？”奥莉好奇的问道，“铁矿？铜矿？可我没见到这里有熔炉之类的设施，难道你们自己不处理矿石的？你们只卖矿物原石吗？” 卢卡在心里给奥莉暗暗鼓掌，她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却真的问到了点子上。 只要这些地精需要和外界做生意，那就必然有离开的方法，运送交易品的路线，说不定会比水井区那些弯弯绕绕的地道更加好走。 而且这里的居民以挖矿为生，地下又没有阳光，那么食物就成了问题，虽然有地下生活的蜥蜴可以提供肉类，但刚才街边叫卖的，明显有植物制成的点心。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深矿这座地下城市，一定应该和外界有联系，而且还有大宗货物流通才对。 维克的回答却完全出乎卢卡的预料：“你没看见熔炉是因为那东西污染太大，都放在远处的矿区呢。铜矿和铁矿我们的确在挖掘，不过不多，产量只是够制造工具而已。” “那你们挖什么矿？别告诉我是砂糖矿。”卢卡想起了地面上侏儒的矿业。 “你们有一点常识行不行？砂糖这种东西，是能在矿井里出产的吗？那些侏儒的说辞，你们还真的相信啊？”维克听见“糖”这个字，就立刻变得气鼓鼓的。 他爬上桌子，从堆积如山的书籍里翻找出一本，打开一页放在卢卡面前，指着上面画的一块墨绿色的岩石说道：“我们挖的是这个，翠绵。” 那张图的印刷出来的颜色饱和度有些高，一块石头竟然比维克的脸还要绿。 这种颜色，如果质地再透明一点，无论在卢卡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还是在落日群岛，都会被当成价值不菲的珠宝。可画上的那块石头，一看就是质地疏松，上面分布着无数砂眼，怎么看都只是一块绿色的石头而已。 “这东西是矿？”奥莉也没见过这样的矿石。 “别小看翠绵，我们生活的一切，都离不开它。甚至地表上那些侏儒的‘甜蜜’生活，也是拜它所赐。”维克在说道“甜蜜”两个字的时候，鼻子明显因为厌恶而皱了起来。 卢卡朝书页上看去，那张图之后，用文字写着这种矿石的简单介绍。他看了一会，对奥莉点了点头说：“他说的不错，这书上的确是这么写的： “翠绵，绿色或黄绿色固体，质地坚固，在深矿周围的矿洞里分布广泛。在有资料记载的时间，特别是深矿城建成的这一千年来，翠绵一直是地精采集的主要矿物。 “虽然看起来像是石头，本质上，它是一种生长缓慢的地下真菌，生长周期也许超过千年，因此对于深矿来说，它仍然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但由于其储量丰富，以深矿的采掘速度，还可以支撑上万年。” 奥莉好奇的问道：“那这东西有什么用啊？” 卢卡把书往后翻了一页，一字一句的念道： “翠绵原矿经过简单处理后，就可以分解为糖、盐、淀粉团、纤维等几种次生产物。这其中，盐是重要的调味品；淀粉团除了淀粉以外，还富含大量维生素，是地精植物性食物的主要来源；纤维则是生产各类纺织品的材料。而且，在一些翠绵的内部，还会少量出产一些蕴含能量的晶核，是深矿机械工具的能源来源。” 奥莉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疑惑的问道：“那糖呢？” “别提糖了行不行？听见那个字就烦！”维克拼命揉着自己的尖耳朵，“我们地精不吃糖！分解出来的糖都是废弃物，全都扔在靠近地表的那些废弃矿坑里面！” ------------ 第三五七章 资料到手 糖、废弃物、靠近地表，这几个词连在一起，让卢卡得出一个看似有些荒唐的结论： “地面上那些侏儒所说的‘砂糖矿’，难道就是你们扔掉的那些？” 维克朝头顶的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的点头说道：“没错！所以我看不起那些侏儒，寄生虫！乞丐！小偷！窃贼！强盗！……” 卢卡听着他说了这一大串，忽然觉得如果闭嘴能够跟到地下来，也许可以和这个地精进行一次“愉快”的语言交流。 “差不的得了，反正那些糖你们又不吃，扔了还不让别人去用，也太小气了吧？”奥莉说道。 “哼！我们……”维克本来还想反驳，但眼角瞥到剑刃上的寒光，立刻被说服了，“你说的对，我不跟那些侏儒一般见识。” “别管那些侏儒了，你刚才说，矿业协会的会长是这个城市的实际统治者？就是楼上那个管理员所说的加文会长吗？”卢卡问道。 “是啊。”维克点了点头。 加文会长的资料并不难找，一个城市的管理者总是需要出现在公众面前的，而且卢卡手里正拿着的一本书，就是记录矿业协会历任会长情况的。 他翻到那本书的末尾，加文会长的那个章节，眼睛立刻瞪大了。 每一任会长的章节开头，都有一副画像，虽然卢卡很难分辨出每一张绿色的脸上细微的差别，可加文会长这幅画像，实在是有些太……抽象了。 深浅不同的绿色在画框里肆意伸展，整体画风犹如幼儿园小朋友的蜡笔涂鸦，如果不是中间点缀了一个硕大的鹰钩鼻子，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副人像。 画像下方还有一排小字：.加文自画像。 “这画的是有东西发霉了吗？”奥莉看不见那行注解，只看见满眼的绿色。 “你们不懂艺术！”维克有些生气。 卢卡翻看了一下后面几页，不得不承认，这个加文会长还真是多才多艺，按照这里的描述，他不仅对绘画和音乐很有兴趣，在新型机械的设计、制造和操作上也是建树颇深。 对卢卡来说，这本小册子上最有价值的，当然不是那一团绿色的画像，也不是乔纳森.加文的才艺汇总，而是在最后一页上，赫然印着深岩矿业协会总部的平面图。 按照下方的说明，这幅图印在这里，是为了方便去那里参观和办事的地精，可以方便的找到自己要去的部门。这给卢卡提供了便利，虽然图上二楼以上的区域用红线圈起来，写着“不对访客开放”的字样，但加文会长书房的位置却明明白白的写在纸上。 卢卡拿过一张雪莎纸铺平，抄起羽毛笔照着样子绘制起来。 “呀，画错了一条线！”一分钟后，他遗憾的低声说着，随即把这张纸团成一团，又拿了一张崭新的重新开画。 维克看着他对纸张豪放的使用风格，右手在兜里摸着那几枚玻璃球暗暗叹气，每张要一个皮斯呢！ 卢卡在雪莎纸上抄完平面图上重要的部分，仔细的折叠好，装在兜里，又翻找了一下那些资料。 “奇怪，你们一直挂在嘴上的那个‘大师’，怎么这些资料里一个字都没有提到？”他问道。 “因为那位大师也是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呀。”维克答道。 “刚刚来到这里？你们果然和外界有联系，那大师不是地精吧？”卢卡推测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大师是大概半个多月之前，忽然出现在矿道里的。他一出现，就帮我们治疗了好几种疑难杂症，所以加文会长就邀请他留在深矿城里。”维克对于这种无法在书卷中验证的信息，说得极其敷衍。 “听起来就是个游方医生啊。”奥莉说道。 “什么游方医生，大师的本事大着呢！”被奥莉这一刺激，维克嘴里反倒多吐出了几句信息，“那些融化掉地面上防御工事的酸液，还有让你们和侏儒无法行动，对我们地精却没有影响的麻痹气体，就是大师提供的。” “现在听起来，又像是个炼金师了，难道是菲尔的同学？”卢卡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了，需要的资料都弄到了，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离开？去哪儿？”维克坐着一动不动。 “当然是去矿业协会总部，借一份水井区的地图啦。”卢卡说道，“别磨蹭了，赶紧去服务台交钱。” 维克被奥莉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不情不愿的挪动脚步，在服务台粉色头发的女地精那里，付了十一皮斯的费用，苦着脸和卢卡他们一起离开了资料馆。 走在街上，奥莉疑惑的左右看了看：“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人比刚才少了？” 的确，街上的地精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摩肩接踵，虽然还有几个小摊贩在街边叫卖，店铺也还都开着门，但生意比刚才冷清了很多。 “商业街嘛，总有个客流高峰期嘛，现在这个点，”维克看了一眼路口中间高耸的钟楼，“是矿车出发的时间，矿工和家属应该都去矿道出口了。诶你们怎么停下来了，还走不走啊？不走我自己跑了啊！” 卢卡没空去分辨维克这话的真假，他的注意力，现在被一个小商贩的手推车吸引了。 那车的顶部，插着一排排色泽金黄的烤肉串，散发出阵阵香气。 “你觉得这些食物，我们吃了会有问题吗？”奥莉拽住他的衣襟，低声问道。 “不清楚，我测试一下。”卢卡小声回答，把手放在缩小后的紫晶法杖上，不动声色的默念出“危险感知”的咒语。 魔力流在车顶的肉串上，推车下部橱窗里的点心上，还有旁边摆着的饮料上来回转了好几圈，没有触发任何让卢卡警觉的躁动。 “没问题，可以吃。”他下了结论。 奥莉回身冲出几步，一把抓住已经跑到街道拐角的维克，把他拖了回来。 “付钱吧。”卢卡已经拿起一根肉串来。 ------------ 第三五八章 地精都去哪儿了？ 卢卡举起一根肉串，试探着咬了一口。 “怎么样？”奥莉盯着他的脸问道。 她倒不是担心这肉串会对人类健康有害，卢卡用魔法测试过的东西，她不会有任何怀疑。只是在地面上侏儒的领地尝试过的那些食物，实在让人难以接受，虽然很饿，奥莉仍然无法下定决心，把这种颜色鲜艳的食物送到嘴里。 “不甜。”卢卡嘴上虽然这么说，五官却扭曲到了一起，不过他现在顶着一张地精才有的绿色面孔，扭曲到极致也不是很显眼。 “那你这为什么这种表情？”奥莉从卢卡脸上寻找着蛛丝马迹。 “就是有点咸。”卢卡冲向旁边的饮料摊，抓起一瓶玻璃瓶装的无色通明液体，正要往嘴里倒，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沙哑的问道：“这是淡水吗？” 摊主愣了一下，不过维克很快跟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两个玻璃球。 摊主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说道：“这一瓶是盐汽水，当然是咸的。” “淡水是这个！”维克拿起一个锡制水壶，塞到卢卡手里。 灌下一大瓶淡水之后，卢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现在，他彻底明白了这个岛屿名字的含义。不是什么闲田，也不是嫌侏儒的食物太甜。这个岛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咸甜岛才对，至少卢卡是这么认为的。 地精的食物确实口重，好在摊位上还备还没有调味的半成品。卢卡盯着烤肉摊的摊主，让他重新烤了十来串盐量正常的蜥蜴肉串，又挑了几个还没有撒上盐粒的烤面包，最后还喝下了两大瓶淡水。 他和奥莉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只有维克眼泪汪汪的捧着自己日渐消瘦的钱袋小声嘟囔。 卢卡抹了抹嘴，奥莉在他后面拽着维克，一路溜溜达达的来到矿业协会总部。 正如资料馆的书上所写，这里不仅是政务处理中心，也是深矿城最古老的历史遗迹之一，一层大厅对外免费开放，有好几队看起来是学生的幼年地精，在老师的带领下排队往里走。 卢卡三个跟在他们后面，装成跟队的小学老师，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在走廊的拐角处，趁人不注意，迅速闪身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这里怎么没有卫兵？”奥莉警觉的看着空荡荡的走廊问道。 这很不正常，作为深矿城实际统治者的驻地和办公地点，别说卫兵了，整个二楼就看不见一个人影。 “这有什么的？我们这里治安好，不像地表上那些侏儒，还需要让守卫看管自己的居民！而且，今天休息日啊，没人不是很正常？”维克却并不在意。 “别蒙人，资料馆的书上说，那个会长平时就住在这里，就算是休息日，他人呢？”卢卡并不相信他的说法，把法杖握在手里。 “出去玩不行吗？休息日有多少事情可做啊？郊游、聚餐、开车兜风，甚帮强盗付账不行吗？难道你在休息日，整天都宅在屋里？”维克撇着嘴说道。 作为船长，卢卡似乎是没有休息日的。就算有难得的闲暇时光，他似乎还真的就是宅在屋里，要么在船长室研究魔法，要么在厨房研究美食，反正很少在星空之下闲逛。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常年都在船上，空间总共就那么大，即便是沉默死神号这种巨船，甲板上也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可以去看了。 “你还真都宅在屋里啊？”维克这次看懂了卢卡的表情，“你们真是浪费，能看到有星星、月亮和太阳的天空，竟然还缩在屋里不出去！” “人各有志，而且，天空什么的，我在上面天天都能看见，有什么新鲜的。”卢卡说着，掏出平面图确认了一下，快步走向二楼的书房。 维克说的话总是真真假假，所谓“休息日”，就和他刚才说过的矿车出发自相矛盾。可现在时间有限，没有必要再和他纠结这些，反正卢卡已经找到了地方，水井区的地图和他之间的阻碍，只有一道仅仅锁住的书房大门。 卢卡刚要施法，身后的奥莉一剑刺出，不仅把门锁敲了下来，连门板上都被戳出一个大洞。 “我这个开锁术，自从学会以后，就没有机会用过！”卢卡抱怨了一句，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也是空无一人，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书桌，另一侧则是好几排书架和柜子。 卢卡翻找了一会，很轻松的找到了水井区的地图。架子上，三十六卷一模一样的地图堆在一起，想要忽略掉其实挺难的。 他打开其中几张，确认这些地图确实没有区别，然后从里面拿出两个卷轴，又在柜子里找了一圈，翻出一个半旧的皮革背包来，把地图放在里面。 “我们得备足水和食物，从水井回去的路程，的确不近。”卢卡说着，把背包递给了奥莉。 “至少要半个月的吧，最好是干粮，这一个背包可能不够装。”奥莉说道。 “没错，”卢卡转向维克问道，“你还有多少钱？都拿出来吧。” “你们太过分了。”维克咬着牙说道，可作为俘虏，他没有太多反抗的余地，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钱包里还有一百三十六皮斯，只要别买太贵的，半个月的补给应该是够的。” “那就好，钱拿过来，我们走吧。”奥莉把包背在背上。 三人的原路返回，站在楼梯口，卢卡却忽然停了下来。 刚才还在楼下吵吵闹闹的那些地精小学生们，在这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全部消失，空旷的大厅里，只有皮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脚步声往来回荡。 现在，整个深岩矿业协会的总部，除了卢卡他们三个，再也看不见一个人影。 卢卡走到窗边，把窗帘掀开一条缝向外看去，刚才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也变得空空荡荡，连六脚蜥蜴拉的车子也不见踪影。 不过，在更远一些的建筑物里，似乎隐隐约约有地精活动的迹象，只是这个距离，又没有望远镜，很难看清。 ------------ 第三五九章 专业卖队友 “你盯着他，不要动。”卢卡对奥莉说道，迅速给书房周围布下几个防御法阵，然后稍微打开窗子。 他握紧法杖，默念着窥视术的咒语。一个闪着银光的眼球在空中出现，旋转了一圈就变得通体透明，在空气中只留下一些光线折射的痕迹，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根本不可能发现。 窥视之眼悄无声息的在空中飞行，越过近处空无一人的街道，在三条街外转了个弯，飞向一座建筑后方。 这边倒是非常拥挤，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地精，挤在这座建筑后方的视觉死角里，从服装外形上看，这些都是维克嘴里的“护矿队员”，也就是地精的正规军。 窥视之眼又朝旁边的建筑飞去，那后面，同样埋伏着数十个装备精良的地精。 飞行一圈之后，卢卡发现，自己已经被完全包围。刚才那些逐渐减少的行人，忽然消失的地精小学生，空无一人的矿业协会总部，应该是这些地精在逐步撤离附近的平民，以避免把无关人员卷进冲突的结果。 “是不是你报的信？”卢卡收回窥视之眼，把手按在维克肩上问道。 “怎么会？我这么配合！”维克连连摆手，“你们自己的行为这么张扬，在资料馆里大喊大叫的，去路边摊吃烤串还不要调料，能不被盯上吗？” 他说的这些话，卢卡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在路边摊的时候，周围的地精已经变得稀少起来，而且，地精出动这种规模的军队，就为了抓一个吃烤串不放盐的家伙？ “你看，现在都被围住了，不过你们也没干什么太过分的事，不如你们放了我，让我跟他们好好说说，给你们做个证，说清楚你们只是在深矿城里观光旅游的，护矿队一定不会为难你们的！”维克拍着胸脯保证。 卢卡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是傻的？” 维克赶紧摇头，这建议不行就退而求其次：“那要不这样，我知道这里有一条小路，可以从地下逃走，我给你们带路？” “直接带到枪口前面去吗？”卢卡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的谎言。 不过他考虑了一下，后面的路，确实没有必要带着这个地精一起走了。现在地图在手，只有自己和奥莉的话，即使处于重重包围中，只要用个隐形术就能脱困，要是这家伙也在，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大喊大叫的招来麻烦。 “这样吧，你把钱包拿来，我放你走。”卢卡说着伸出手去。 维克痛快的把钱包递了过去，卢卡打了个响指去掉他身上的掩饰术。 “等等，你们要我带你们找水井区的地图，我不仅做到了，连钱包里的皮斯都给了你们，是不是能把我身上那个发光发热的玩意去掉啊？”他交叠着双手，神色略显紧张。 “这个好说，只要你三天之内不对别人说出我们的计划，那个定时炸弹就会失效。不过三天之内，只要你说出一个字，后果嘛，”卢卡微笑着说道，“你自己想像。” “知道了，就三天，七十二小时，对吧？我封口就是了。”维克无奈的说道。 “不光是说哦，写或者比划也是一样，当然，你要是想体验一下被烧成黑炭的感觉，那随便你。”卢卡补充道。 维克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三个人走到建筑后方的楼梯口。 只要下了楼梯，维克向左，卢卡和奥莉向右，这一段不怎么愉快的旅程就可以告一段落，双方从此背道而驰，再也不会有机会吵架。 可就在维克迈出第一步的同时，窗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三个人一起从窗口向外看去，街道的尽头，一辆怪模怪样的车远远开了过来。 那辆车越来越近，卢卡这才看清上面的结构。 驱动这辆车前进的，是坦克一样的履带，车辆的下半截也覆盖着厚厚的装甲。可是再往上看，高度在一米之上的部分，竟然是敞篷车的外观，车头还装有一个巨大的扩音喇叭，播放着跟噪音差不多的刺耳音乐。 如果不是敞篷车的后面驾着一门口径惊人的回旋炮，它上面这一半真不像是一辆战车。 这辆车距离矿业协会总部几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开车的人直起身子，在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个地精怎么看着有点面熟啊？”卢卡分不太清这些绿色的面孔。 奥莉眯着眼睛看了看说道：“就是最开始在停机大厅，迎接挖掘机的那个话痨嘛。” 那个浅绿色的话痨在车子里摸索了一番，找出一个麦克风，又在方向盘旁边鼓捣了几下，扩音喇叭发出一连串刺耳的电流声之后，终于传出了他的声音。 “喂喂，能听见吧？”话痨的声音回荡在大街上，他把扩音器的音量调到最大，深矿城这种封闭的空间，拢音的效果堪比精心设计的音乐厅。 “里面的地精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释放人质，放下武器，走出来投降！”话痨说着朝身后挥了挥手，他那个皮肤发蓝的同伴控制着回旋炮，对准了矿业协会总部。 卢卡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维克却愤怒的喊了出来：“他疯了吗？拿炮口对着这里？这可是历史遗迹！” 这边没有扩音喇叭，窗户又都紧紧关着，维克的声音虽然情绪饱满，却传不到那个话痨的耳朵里。 不过那些隐蔽起来的护矿队员大概和维克想法差不多，其中一个小队怒气冲冲的从建筑后面现身，冲着那辆战车跑了过去。 浅绿色的话痨再次举起麦克风，大声喊道：“里面的地精，不要再抱有幻想，护矿队员已经埋伏在周围的街道里，你们跑不掉的！” “他是白痴吗？”卢卡挠了挠头，虽然他用窥视之眼早已探明对方的埋伏，可这家伙一句话就把友军全部暴露出来，这种本事也挺罕见的。 不光如此，话痨还在继续用麦克风发挥着他最高级的卖队友技能：“里面的地精，赶快放掉人质！你们把加文会长放出来！” ------------ 第三六零章 更大的都绑过 “你们把加文会长放出来！” 浅绿色的话痨喊完这一句话，疾速冲过来的护矿队分队长才跑到他身边，手脚并用的爬上那辆车，堵住他的嘴。 仅仅慢了几秒钟而已。 “加文会长？在这座房子里？”卢卡皱起眉头看向维克，“你不是说他出去郊游了吗？” “我就是随便一说，你还真信啊？”维克撇了撇嘴。 “那这个会长藏在哪里了呢？”奥莉看了看二楼的走廊，“难道刚才的书房有暗室？” “很有可能，也说不定在地下室呢，你们都去找找呗！”维克一边敷衍，一边快步往楼梯走去。 “你去干什么？”奥莉追上来问道。 “你们不是答应了放我走吗，找不找加文会长是你的事，我这么一个无关群众，留在这里干什么呀？你们可不能说话不算数！”维克急切的说着，迈步就往楼梯下走，他的速度有点急，没有发现面前忽然凭空出现一堵冰墙，占据他那张脸一半空间的鹰钩鼻子直接撞了上去，发出一声闷响。 维克揉着鼻子坐在地上，绿色的鼻尖都显出些许红色。 “不好意思，你现在还不能走，”卢卡溜达到他身边，“我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是吧，加文会长？” “挺简单的，让我……”维克猛然发觉自己被套了话，“你叫谁会长呢？你们认错地精了！” “认错了吗？那就让我们再好好认认。”奥莉拽着维克的衣领，一路把他拖回书房。 屋外那辆车上的扩音器忽然又响起一阵电流声，卢卡重新看向书房窗口。 浅绿色的话痨到底在车上占据了有利的位置，经过一番挣扎，摆脱了护矿队分队长捂住他嘴巴的手，气急败坏的喊道：“你们看不看得清形势？我是来帮忙的，你按住我想干什么？” “你白痴啊！那两个绑匪不知道自己绑的是加文会长！”小队长气的冲着车门锤了一拳，这才意识到，车上的麦克风和扬声器并没有关闭，自己这句话可是比那个话痨的表演更加要命。他赶紧用回手捂住自己的嘴，好像这样以来就能把说出去的话收回来一样。 全是白痴！维克坐在地上暗暗咒骂道，他这一路上不断留下线索，还在资料馆用借阅证通知了管理员自己的身份，在那个单间付钱的时候，还在卢卡废弃的雪莎纸上留下了几行命令。 他对卢卡的魔法效果很是忌惮，又不清楚对方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所以命令里特意提到，逐步疏散他们周围的所有平民，护矿队也要在三条街以外待命，等到他脱身离开之后，再对这两个闯入者动手。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凭借自己的巧舌如簧，乔纳森.维克多.加文马上就可以从这两个人身边逃走，谁知停机大厅里那两个不起眼的小兵却让他这一切努力都泡了汤，自己非常信任的那个分队长竟然还过来补上一刀，坐实了他的身份。 “哟，我们绑架了一个市长啊！”奥莉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面前的地精。 “是会长。”维克，也就是加文纠正道。 卢卡笑了一声：“一个市长而已，更大的我们都绑过，你忘了泰勒是怎么被弄上我们的船吗？” “是会长……”加文继续有气无力的纠正。 奥莉有些为难的说道：“可就算他是市长，我们扣下他也没什么用啊，他又不能带我们回地面上去。” “是会长……等等，她说得对啊！”加文念这三个字都快把自己催眠了，半天才意识到奥莉的意思大概是想要放掉自己。 卢卡点了点头：“他确实不能带我们出去，可想要从水井那条路离开，我们还得弄到足够的食物和清水，我看，这个会长换十天的补给应该不成问题。” “你终于说对了，是会长呀。”加文热泪盈眶。 窗外的扩音喇叭里传来几声争吵，似乎是那两个地精经过对自己不当言论的短暂反省后，转而把矛头指向了对方，互相指责起来。 “谁让你私自把还在试验阶段的战车开出来添乱的？”分队长先发制人。 “我没收到过任何命令，而且，我不过是造造声势，是你把会长的身份说出去的！”浅绿色话痨抓住了对方的软肋。 “你乱用军事设施！” “你透露机密情报！” “你不听指挥！” “你大嘴巴！” 这两个地精的争吵，通过车上的扩音喇叭，一字不落的传进二楼书房里那两个人和一个地精的耳朵里。 “你们这军队纪律很成问题啊。”卢卡摇着头说道。 “是该好好整整了。”加文整张绿脸都变得有些泛红，看上去实在有些花间集。 “可我不明白，你是这什么会长的话，为什么会跑去开挖掘机啊？”卢卡问道。 加文斜着眼睛看了看他：“你不是看过关于我的介绍吗？那台挖掘机，还有外面的战车，都是我设计的呀。那台挖掘机今天这是第一次开动，当然要我自己驾驶才行。” 其实，只要那台机器的性能靠谱，加文这也不算冒险，只是这两个人类比预计的时间早了几个小时醒过来而已。即便这样，按常理来说，面对护矿小队的强大火力，他们应该没有反抗的余力，可谁能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能改变外形呢？ 窗外的争吵声已经停歇下来，话痨和分队长不知什么时候握手言和，关上了泄露秘密的麦克风，头碰头的商量着什么。过了一会，他们俩分别重重的点了点头，相视一笑。 在窗口观察的卢卡心里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话痨再次打开麦克风，朝二楼的方向喊道：“里面的入侵者听着，你们有没有听见啊，回个话！” “不会已经跑了吧？”分队长担心的问道。 “要是跑了，我喊这些给谁听啊？”话痨无奈的跺了跺脚，“一点回应都没有，要不轰一炮试试？” “不行！”分队长惊呼。 “好嘞！”车后方那个皮肤发蓝的地精欢快的点燃了引线。 ------------ 第三六一章 绑匪的条件 要不是那辆车上的扩音喇叭一直开着最大的音量，这种意料之外的炮击，卢卡还真不一定反应的过来。 那个皮肤颜色略微发蓝的地精，动作一直比他的话痨同伴慢上半拍，在车上也是老老实实的蹲在回旋炮的后面，静静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埋伏在后面的护矿队员、房子里被挟持的加文会长、甚至就在耳边不停争吵的话痨和分队长，这些事情似乎都和他没有太大关系，直到听见“轰一炮试试”这句话，他好像从沉睡中忽然被唤醒一样，欢欣鼓舞的喊出那两个字：“好嘞！” 这两个字也被扩音喇叭放大了很多倍，卢卡在二楼的书房里听得清清楚楚。 两秒钟之后，炮弹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从炮膛里旋转着飞出来，直奔卢卡所在的那个窗口。 正常来说，为了方便转向，回旋炮的炮身细长，口径也比一般的火炮要小不少，粗看上去，应该和一杆大号火枪差不多。可这门回旋炮却完全不同，不仅炮身极短，口径甚至快要赶上沉默死神号的侧舷炮了。 不光如此，它的炮弹也不是一般的圆形弹丸，以卢卡多次海战的经验，一听声音就知道，那是击中目标后可以二次爆炸的开花弹！这种炮弹的威力，别说一个书房了，一旦命中窗口，就连这座建筑的二楼，大概一半的面积都会受到波及。 即使有扩音喇叭里的提醒，留给卢卡反应的时间也不太多，他随手放出一个熟悉的法术。 炮弹呼啸而至，在马上就要碰到窗口的时候，却遇上了一堵坚硬而冰冷的墙壁，砸在上面之后，仍然不肯停息，而是立刻有引爆了内置的引信。 这第二次爆炸，与卢卡之间仅仅隔着一堵冰墙，震得整个房间都跳动了几下。 等到尘埃落定，挡在窗口的冰墙变得四分五裂，碎冰混着融化后的冰水，再加上破碎的弹片，从二楼的窗口一起落到下方的地面上。 “我说，他们是不是要搞政变啊？”卢卡用一根手指掏了两下耳朵，却止不住因为近在咫尺的爆炸而引发的耳鸣。 “不不不！”加文趴在地上，用两本书盖住自己的头，“谁让你一直不出声的？你放我出去跟他们说！” “又耍花样是吧？您跟他们说可以，放你出去就别想了。”卢卡说着把加文拎到窗口，脸冲着外面。 加文坐在窗台上，面露难色：“太远了，他们听不见啊，这里又没有扩音器。” “这个不用担心，你说就是了。”卢卡拿着法杖，随手划了两圈。 “你让我说什么啊？”加文话一出口，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的声音在幻音术的影响下，比平时大了整整二十倍，震得他自己脑子里嗡嗡直响，比刚才那次炮轰还要带劲。 眩晕过后，加文却变得兴奋起来，他“喂喂”的试探了一下音量，又尝试起各种语调在这个音量下的效果，甚至还唱起了小曲。 这一番折腾，加文成功的吸引到了战车上那几个地精的注意，至少暂时不用担心他们会开第二炮了。 “会长没事吧？是不是被刚才那炮轰傻了？”战车上的分队长担心的说道。 “不会吧，上次弹跳集矿器爆炸比这个猛多了，会长头发都被炸光了，也没见他这样啊。”话痨挠着头说道。 加文的歌声夏然而止，原因当然是卢卡受不了这种比自己跑调还厉害的噪音，随手从桌子上抄起一个木头盒子，冲着加文的脑壳“嘭”的敲了一下。 “干什么呀，你没看他们听得如醉如痴吗？”加文很不满的转过头来。 “还真没看出来，我没时间跟你胡扯！”卢卡又反手敲了一下，还挺顺手。 “那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呀？”加文揉着头问道。 “嗯，先让他们别开炮，然后，让他们送两个人半个月的食物和饮用水过来，放到一楼大门那里，记得别放盐！”卢卡说道。 “好吧。”加文转回头去，不情不愿的把这两个绑匪的条件转述的一遍，引起半条街外护矿队员的一阵嘈杂。 从扩音喇叭里传出来的片言只语判断，他们主要的疑问在于：“怎么能不放盐呢？” “你们快点啊，不放盐就不放盐吧！”加文坐在窗口大声催促。 十几分钟后，两个护矿队员从街角处走了出来，一起抬着一个大号背包，晃晃悠悠的来到一楼的大门口，放在地上，然后迅速退了回去。 早就守候在门后的奥莉把门打开一条缝，用一只手拎起比她现在的地精身高还要高一半的背包，扛在肩上，迅速跑回二楼书房。 “检查一下吧。”卢卡说着，眼睛仍然警惕的盯着不远处那辆战车。 “没有问题，虽然不是什么好吃的，可足够我们俩吃半个月了。”奥莉从一块干巴巴的烤饼上掰下一小角来放到嘴里，“唔，也不是很咸。欸，这是什么？” 她拿起一个纸口袋，打开发现，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颗粒。 很明显，即使卢卡说了不要加盐，这些地精虽然不敢明面上对着干，也还是多此一举的附上了一大袋盐，似乎不这么做，送来的就不算是完整的食物一样。 不管怎么样，食物和水都已经到手，返回地表的计划，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卢卡把法杖放到左手，用右手按住加文的肩膀，先是解除掉幻音术的效果，然后又施放了一次光亮术：“就保持这个姿势，半个小时内不要动，你体内的法术就可以解除。” “哦，好吧。可这样有点难受啊！”加文看着再次在自己胸腔里闪耀的亮光，沮丧的说道。 他所坐的窗台，被刚才那次炮击震得有些倾斜，又洒上了冰水混合物，加文必须紧紧抓住窗框，才能保证自己不滑下去。 “忍忍吧，半个小时而已。”卢卡说着，拉着奥莉的手就往书房门口走。 可他们还没迈出两步，就听见窗外的街道上，又传来一阵爆炸的轰鸣。 “不是让你告诉他们，别再开炮吗？”卢卡转过身来，准备再次施法挡住炮弹。 ------------ 第三六二章 入侵警报 “不是让你告诉他们，别再开炮吗？”卢卡说着转过身来。 马上就可以动身离开这里，他本不打算管身后的炮火，可加文被自己连蒙带吓的，还坐在窗台上不敢动弹，卢卡终究还是没法见死不救——特别是在奥莉面前。 但一个冰墙出手，他却发现，自己这个法术施放得似乎没什么必要。 “这不是炮声啊。”加文的声音有点别扭，他的鼻子又被凭空出现的冰墙狠狠怼了一下。 确实，轰隆隆的声音比炮声低沉很多，也并不是从那辆战车附近传来。卢卡撤掉冰墙，侧着耳朵仔细倾听，发现那声音的来源，似乎是在上方。 深矿城不比地上城市，街道和建筑的上方没有敞亮的天空，而是装饰着无数灯光的穹顶。而现在，一阵阵刺耳的声音，就是从这穹顶之上传来。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它和火炮声音的区别也愈加明显，那好像是无数石块互相摩擦、撞击、而后碎裂发出的声音，用自己嘈杂刺耳而不和谐的音色诠释着“噪音”这个概念。 “不好！”加文脸色大变，“你得放我下去，要出大问题了！要是再不采取措施，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他话音未落，这座建筑正上方的穹顶就悉悉索索的掉落下很多灰尘，然后是细小的石块。随即，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一块直径和那辆战车差不多的巨石从穹顶上跌落，直砸在矿业协会总部大门前方不到五米的地方。 不远处埋伏的地精护矿队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事情的急迫性，战车上那个分队长一把抓住麦克风，大声命令道：“中心区护矿分队立即集合！一队、二队、四队、五队，准备迎敌！三队去城里疏散平民，一小时内让所有平民进入掩体！” 发现危险的不光是他，城里其他区的护矿分队大概也听到了声音，深矿城里响起数声响亮的警报，同时，街边那些原来播放着各种广告的高音喇叭也都改了内容，用同一个紧张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警报！一级警报！石壳蜘蛛入侵！” 卢卡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石壳蜘蛛，从这些地精的紧张程度上，就可以判断出，这绝对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东西。 就算没有帮忙的想法，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给这种城市添乱。卢卡这么想着，对奥莉点了点头。 奥莉伸出一只手，把加文从窗台上拎了下来，放在地上。 “忙你的去吧，法术我已经给你解除了。”卢卡装模作样的做了个施法动作。 “谢谢谢谢！”加文一溜烟的跑下了楼梯。 卢卡又朝窗外看了看，穹顶上落下的石块越来越多，可地精嘴里的石壳蜘蛛却一只脚都没有出现。 奥莉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帮忙吗？” 卢卡想了想说道：“我们溜吧，看起来护矿队对付这些蜘蛛很有经验，应该不需要我们操心。” 奥莉犹豫了一下，还是背上那个大号背包，和卢卡一起走下楼梯，趁着下方街道上的一片混乱，再加上卢卡的隐形术帮忙，从建筑的后面溜到大街上时，竟然没有一个地精注意到他们。 护矿分队的第二小队正在街上引导平民，卢卡回忆了一下那张地图，发现这些平民疏散的方向，正好是他们要去的水井区那边。 卢卡和奥莉混在队伍中，尽量表现得低调。本来，奥莉背上那个大包应该挺显眼的，可这些地精平民似乎对于这种危机早有准备，一多半也都背着硕大的包裹，甚至有几个看起来是做小生意的，还推着自己的小推车，上面插满了烤串。 疏散工作看起来有条不紊，穹顶上方的入侵者却不这么循规蹈矩。从穹顶的状态看，它们的主攻地点应该是矿业协会总部前方那几条街道，可那边的土石不停的往下掉，就是没有蜘蛛出现；现在卢卡头顶上方没有一点声响，却在一瞬间，从穹顶上插下一条巨大的尖腿！ 在卢卡的印象里，大号蜘蛛的腿上，一般都长着密密麻麻的刚毛。可这条腿却非常光滑，通体泛着蓝灰色。他看着面前这条分成三节，拥有岩石般坚硬的外甲壳，还不断摆动着的腿，似乎感觉有些眼熟。 但现状容不得卢卡慢慢回忆，另一条腿也从上方突然出现的破洞中伸了下来！这一次的动作，从穹顶上带下来一块直径超过五米的大石块，正砸在队伍行进的方向上。 人群中传出几声尖叫，平民们开始四散奔逃，几个护矿队员试图控制住局势，举着扩音喇叭高声喊道：“就地隐蔽！都躲到房子里去，不要出来！” 地精们哭喊着跑向街边的房屋，背上的包裹现在也顾不得了，纷纷被扔在身后。 穹顶上的洞口更大了，蜘蛛的八条腿全部探了下来，只是身体似乎比较大，还挤在上面拼命扭动着。 又一块大石头落下，两个闪着蓝光的大钳子也出现在洞口，随后，这只石壳蜘蛛的整体终于从上方的穹顶中全部挣脱，和许多大石块一起，从上方跌落下来。 卢卡和奥莉早已跑到最近的一座房子里，蹲在窗口下回头看过去。 这一看，他终于回忆起那条腿眼熟的原因了，作为海鲜爱好者，这种形状的腿经常在他的餐盘里出现，只不过小力量很多倍。 “这哪是蜘蛛啊？明明就是个螃蟹！”卢卡低声说道。 “都是八条腿，还是有点像的，差得也不是很远。”奥莉给这些地精找了个理由。 “怎么会不远？螃蟹可以吃啊，而且很好吃，蜘蛛你下得去嘴吗？”卢卡反驳道。 “你又没吃过蜘蛛，怎么知道它不好吃呢？要不下次抓一只烤了试试？”奥莉在食材的选择上总是很有创造性。 入侵的石壳蜘蛛可不知道，在旁边这座不起眼的建筑里，有过这么几句关于自己生物学分类的争辩，它显然属于几乎没有智力的那种生物，摔在地上，仰面朝天的挣扎了一会，就翻转过来，挥舞着巨螯开始随意攻击。 ------------ 第三六三章 八只眼睛 石壳蜘蛛，也许是石壳螃蟹刚一翻过身来，就挥舞着两只钳子，对周围的建筑肆意攻击起来。 距离最近的一座两层小楼，在巨螯的第一下碰撞中，墙上就出现了一个大洞，在随后的几下撞击中，摇摇晃晃的坍塌了一半。要知道，这可是从一整块石头里凿出来的，比地面上那些用砖石木头建造的房屋不知道要坚固了多少倍！ 有一些地精正躲在这座建筑的一楼，被坍塌的土石掩埋了好几个，剩下的幸存者，包括卢卡和奥莉，连滚带爬的从撞击出的那个洞口往外跑，完全顾不得造成这种损伤的巨螯还在自己上方挥舞着。 好在石壳蜘蛛并没有纠缠在这些矮小的目标上，它继续朝街道另一侧石头建筑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一下下冲击着建筑中间最坚固的那根的石柱。 满天的尘土和碎石中，卢卡和奥莉冲出十几米远，在另一座建筑后方蹲了下来，大口喘着气。 除了岩石撞击的声音，现在周围最多的就是地精的哭喊和尖叫声，那几个护矿队员中，有一多半，包括他们的小队长，全都被埋在坍塌的建筑物下，剩下的几个-都是新兵，在救援同伴和疏散居民中举棋不定，只是急的在原地乱转。 在这些嘈杂中，忽然响起一声“救命！” 尖叫着的地精平民嘴里，喊的基本都是这两个字，可这一声“救命”音量却与众不同，不仅压过了周围的哭喊，甚至能盖住石壳蜘蛛砸碎岩石的声音。 卢卡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在那座半倒塌的建筑里，一辆小推车-上斜斜的倒在地上，上面插着的烤蜥蜴肉串散落一地。这车和肉串卢卡都有印象，恰好就是他不久之前饱餐一顿的那个烤串小摊。 在车子下方，一个地精拼命的用一只手拽着横在地上的把手，似乎不像放弃这价值不菲的财产。他的另一只手，举着一个扩音喇叭，应该就是被埋在石头下面的那个护矿队小队长丢下来的，冲着前方高声呼救。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放开你那车！”旁边一个地精大声喊道，这个地精卢卡也不陌生，他不久前曾经从他的摊位买走几瓶不含盐的清水，还遭了他好几个白眼。 卖饮料的地精手里没有扩音喇叭，可常年叫卖练出来的嗓子真是不同凡响，烤串摊主竟然在石壳蜘蛛制造的噪音里，把意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是我不放啊，我的腿被卡住了！”烤串摊主哭喊着说道。几块碎石被石壳蜘蛛甩出来，砸在他的身边，他的哭声更大了。 卢卡仔细看去，那辆推车的整体框架已经断掉，最前面的横梁歪斜在地上，和车轴形成了一个极小的夹角，烤串摊主大概是在混乱中胡乱挣扎，没想到却把自己的脚死死的卡在了里面。 饮料摊主犹豫着想要去救自己的朋友，可两条腿却不听使唤，哆哆嗦嗦的一步都迈不出去。 石壳蜘蛛破坏完面前的那几块岩石，晃着巨螯转过身来，重新面对坍塌的建筑。卢卡这才第一次看清，这只生物头上长着的，并不是螃蟹那样的两只小黑眼睛，而是在身体顶端勉强可以称为头部的地方，顶着一圈总共八只眼睛。 它的视野大概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其中六只小一些的眼睛用来探测周围的影像，前方两只略大的眼睛则负责观察细节。 石壳蜘蛛似乎也被烤串摊主的呼救声吸引，八只脚噼里啪啦的移动着，很快回到它本来已经放弃的废弃建筑上方，举起一只巨螯。 这一来，饮料摊主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挪窝了。 “奥莉，我承认我说错了，这真的是蜘蛛，不是螃蟹。”卢卡说着，右手握紧了法杖，准备出手。 可他身边却没有传来奥莉的回应。 在卢卡反应过来之前，奥莉已经窜了出去，他只看见一个绿色的身影飞速向前，直冲进石壳蜘蛛正在下落的巨螯之下。 “铛”的一声，比岩石还要坚硬的钳子砸在地上，位置正是那辆推车倾倒的地方。 卢卡的脑子里响起“嗡”的一声，他的动作一直不如奥莉迅速，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没有哪个法师会把点数加到敏捷上的。可是这次，他竟然连一个法术都没来得及施放！ “没事，我们没事！”下一秒，奥莉的声音穿透飞扬的尘埃穿了出来。 尘土稍微落下，卢卡这才看清，奥莉抓住烤串摊主的衣领，把他和那辆小车一起，往后拖了足有四五米，刚好躲过那只迎头砸下来的巨螯，躲进了那座建筑尚且完好的一角，周围不仅有两面石墙，头顶上还保留了半块天花板。 烤串摊主的绿脸都变得煞白，他定力定神，抬手抹了把汗，尝试着把腿从推车残骸里抽出来，再次失败。 奥莉警觉的向上看，她的上方现在有天花板阻挡，石壳蜘蛛甩出来的石块不会造成危害，但她猜测，这只怪异的生物大概不会就此罢休。 她拔出变成匕首大小的巨剑，冲着推车一顿乱砍，在烤串摊主惊恐万分的尖叫声中让他的腿解脱出来，却没有伤到他一根汗毛。 “赶紧走！”奥莉把烤串摊主从地上拉起来，看他动作磨磨蹭蹭，干脆又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通过墙上的破洞，把他整个地精向后方抛了过来。 可奥莉自己却来不及移动了。 石壳蜘蛛的巨螯，重重的砸在建筑外墙的旁边，彻底封住了奥莉离开的路线。随后，它的另一只钳子高高举起，看那力道，大概是要把奥莉和她头顶的天花板一起砸扁。 其实以奥莉的身手，凭借巨剑未必不能硬接下来，可那需要在她的正常形态下。 现在，她的样子是个不到一米高的地精，身体的技能也随之减弱了很多，即使比一般的地精力量还是大不少，想要拿着匕首大小的巨剑接下这一击，真是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没有。 变回原来的大小也不行，在这么狭小的建筑空间里，却无法容纳人类的身体。 奥莉却并没有一点慌乱。 外面还有卢卡呢，她这么想着。 ------------ 第三六四章 丧心病狂抢人头 事实证明，奥莉的信任是有道理的。 石壳蜘蛛的巨螯重重落下，这一次，比以前的每一次攻击力道都要更大。可它这一击，却连一点碎石都没能扬起，甚至巨螯挥舞时带动空气的声音都完全消失。 地精们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发现那只面目狰狞的石壳蜘蛛，现在已经无法动弹。 在那座建筑周围，无数白色的粘稠蛛网横七竖八的拦在半空。这些蛛网，一段固定在周围的建筑、穹顶或是地面上，另一端紧紧缠住石壳蜘蛛的八只脚和两只巨螯，把它整个悬挂在半空中，保持着刚才举着钳子即将砸下来的姿势。 不过，如果仅仅是这样，以这只石壳蜘蛛的力量，挣脱这些蛛网也还是有可能的。可现在，一根差不多有半条街道那么长的透明冰矛，直直的钉在石壳蜘蛛那两只最大的眼睛中间，尖端从后方那两只小号眼睛之间穿出来。 即便在这种状态下，石壳蜘蛛的八只脚仍然在微微扭动着，只是这最后的挣扎也被困在白色的蛛网里，没能造成任何伤害。 一瞬间，整个街区忽然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只剩下冰霜长矛融化之后，冷水混合着石壳蜘蛛淡蓝色的血液缓缓落下的滴答声。 过了一会，奥莉的声音从那座建筑里传来：“你把这房子周围都堵死了，让我怎么出去啊？” 她的声音被蛛网闷在里面，本来没有这么大，好在刚才烤串摊主扔下的扩音喇叭就在旁边，被奥莉捡了起来。 “哦，我这就弄！”卢卡大声回答，不过他的声音忘了加上幻音术的效果，没法传到奥莉的耳朵里。 他顾不上被其他地精发现，赶紧走到还剩半层的两层小楼旁边，举起法杖，在原来应该是门的地方，融出一个洞口来。 可是奥莉没在这里。 卢卡绕到窗口，正要举起法杖，侧方的蛛网里忽然伸出一个剑尖，“唰”的一声，把蛛网从斜向下划开，随后又反方向着来了一下，形成一个X形的破口。 奥莉用剑挑开上方的蛛丝，从那个洞口里钻了出来。 “你太慢了。而且，你竟然用蛛网术！这可是蜘蛛啊，万一蛛网术对它没用怎么办？”奥莉看着周围的情况说道。 “它不是长得像螃蟹吗？”卢卡笑了笑说道，“不过，你是怎么出来的？” “拿剑劈出来的呗。”奥莉没弄明白卢卡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种魔法蛛丝，普通的刀剑根本无法损伤！”卢卡说道。 奥莉挠了挠头，笑着说道：“是吗？那说明我的剑不是普通的呗。要不你检查一下？哎我的靴子被粘住了！” “靴子给你。”卢卡把奥莉脚下的蛛丝驱散，“剑的事回去再说吧，现在我们……” 他忽然意识到，即使现在他和奥莉仍然在地精外貌的掩饰之下，身后的那些原住民大概也早应该发现自己的异常了。 他转过身来。果然，躲在后面的那些地精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其中一个护矿队员犹豫了半天，战战兢兢的向前走了一步问道：“你们，你们就是绑架加文会长的那两个外来者？” 卢卡叹了口气答道：“没错，你打算怎么办呢？与我为敌吗？” 护矿队员还没回答，旁边的烧烤摊主却一瘸一拐的挪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他们刚刚救了我呀，你还打算冲他们举枪吗？” 护矿队员犹豫着，他只不过是个新兵，成为护矿队员还不到两个月，一直只知道听从小队长的命令行动。可是现在，小队长被埋在那座坍塌的建筑之下，猛然间被推到前台的新兵一时不知所措。 “可是他们……”他指着卢卡喃喃说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烧烤摊主却来了气，虽然作为平民手无寸铁还在自己的推车上扭伤了脚，却也丝毫不甘示弱，低下头去，“啊呜”一声，冲着护矿队员的那只手就咬了过去。 “啊！” 护矿队员的尖叫声，比刚才从石壳蜘蛛爪下逃离的那些平民发出来的还要尖锐，两个地精滚做一团。过了好一会，护矿队员才捂着血淋淋的手从地上爬起来，都快要哭出来了：“我没有啊，我都没说要干什么！再说，他们那本事，我敢动手吗？” “这倒也是。”烧烤摊主坐在地上，揉着那只扭伤的脚说道。 “那我们走了啊。”卢卡两人早已走到旁边，奥莉从地上抄起那个大号背包背在背上。 卢卡从兜里掏出地图，确认了一下水井区的方向，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后方的街道上，又传来一阵熟悉而刺耳的音乐声。 那辆怪异战车的速度比用腿走快得多，几乎转瞬之间就到了近前。 现在坐在驾驶座上的，已经换成了深岩矿业协会会长：乔纳森.维克.加文。他的驾驶技术比那个浅绿色的话痨强了一万倍，战车带着嘈杂的音乐，在众地精面前一个潇洒的摆尾，横在街道正中，扬起的灰尘一点不比那只石壳蜘蛛弄出来的少。 “目标：石壳蜘蛛！开火！”加文从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话痨手里抢过麦克风，大声下令。 其实赶来的只有这一辆车，车上只有三个人，要听他命令开火的，也只有后排回旋炮后面的那个皮肤有些发蓝的地精而已。可加文还是把扩音喇叭调到最大音量，配合着音乐的节奏，气势非凡的下达了命令。 蓝皮地精开心的答了一声，转动回旋炮朝悬挂在半空中的石壳蜘蛛尸体一连发出十几发炮弹。 “我说，你们抢人头也抢得太丧心病狂了吧？那家伙都死透了！”卢卡站在车旁边喊道。 “死了吗？我怎么看着它的脚还在动啊？”加文揉了揉眼睛，“那好吧，为了庆祝胜利，让我们朝，呃，就朝它下来的那个洞口，开上几炮吧！” “好嘞！”蓝皮肤地精还是同样欢快的语气，把炮口瞄准了上方。 ------------ 第三六五章 你被免职了！ 蓝皮地精调整炮口，炮弹不断飞向穹顶上被石壳蜘蛛弄出来的那个破洞。 卢卡靠在那辆战车旁边，到了这个时候，他倒不急着离开了，反正刚才那两个法术露出来的实力，足以让这些地精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炮火稍作停息，他方向堵住耳朵的双手，对加文大声问道：“你就不怕把上面的房顶轰下来吗？” “不会不会，”加文胸有成竹的说道，“上面是整块的石头，才不像你们地面上搭建的房子那么脆弱。而且，现在要是不把石壳蜘蛛过来的通路堵上，过一阵说不定整个整个巢穴的蜘蛛都会循着气味跟过来。” “可我怎么觉得那个洞口越炸越大了？”卢卡仰着头说道。 “唔，好像是呀。”加文歪着头想了想，重新下令，“好了，火炮收工，让抛石机过来!” 蓝皮地精正搬着一个火药桶，想要开始第二轮轰炸，听见这个命令，满脸的兴奋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垂头丧气的把火药桶放了回去。 加文见状，从座椅上站起来，转头说道：“干得不错，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是什么职务？” 蓝皮完全没有了刚才轰炸时候的意气风发，局促的搓了搓手，小声答道：“我叫麦考贝，现在是东停机大厅守卫。” “好的！”加文拍了拍他的肩膀，“麦考贝，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爆破队长了！” 卢卡现在总算明白，这些地精的护矿队组织如此混乱的原因了。 不过乱归乱，地精们的效率还是很惊人的，几分钟后，一排六脚蜥蜴牵引的投石机就从街道另一头被拉了过来。 卢卡不解的问道：“你们都有战车和挖掘机那种东西了，怎么还要用这么原始的武器啊？” 加文摇了摇头：“不要迷信科技，有时候，最有效的方法并不是最先进的，在任何时候都选择最合理的解决方法，才是会长的职责。” “那你刚才让他炮轰这么久，是为了听响吗？”卢卡指着麦考贝问道。 加文无视他的质疑，摆出一副“我没听见”的样子，自顾自继续说道：“而且，全部都用发动机的话，你给我弄那么多晶核来啊？” 卢卡相信，这一句才是他们的一多半车辆仍然使用畜力的真实原因。 说话间，刚才那个分队长已经带着手下，把几台抛石机假设完毕，并把一个个大木桶放到弹槽里。 卢卡正要询问，加文却提前开了口，一脸得意的说道：“这是我们的最新配方，里面的胶质和石头混合在一起，一见空气就会立刻固化，扔到穹顶上修补破洞，只需要不超过五十发，那上面就会变得和新开凿出来的一样！” 他转向蓝皮的新任爆破队长麦考贝说道：“这个也是爆破队的工作范围，你来试试！” 分队长犹豫着说道：“会长，爆破小队在上个月发生了几次事故，不是被您解散了吗？” “我现在想重新组建，不行吗？”加文瞪着眼睛说完，在麦考贝背上一推，“赶紧去发射，让我看看你的准头！” “好嘞！”这两个字大概是麦考贝最喜欢说的，卢卡就听见他说了至少三次。这个蓝皮地精迈着小碎步跑到第一台投石机后面，也没怎么计算，直接转动把手调整好角度，把木桶向上发射出去。 木桶高高抛出，在那个洞口的边缘撞得粉碎，几片碎木板掉落下来，里面的粘稠材料却牢牢的粘在了洞口边缘。 穹顶距离地面有段距离，卢卡招出窥视之眼，飞上去查看，发现那灰色的粘液几乎在几秒钟内就迅速凝固，质地变得和穹顶的花岗岩大同小异，如果不是他用魔法眼球靠近观看，仅仅在地面上的话，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你竟然没有吹牛，这材料还真有用。”卢卡对加文刮目相看。 “这是大师帮忙改进的，今天第一次用。”浅绿色的话痨刚才一直没机会说话，现在终于插上了一嘴。 “少说两句你会死吗？”加文把他推到一边，满意的对麦考贝点了点头。 他正要下令继续开动抛石机，穹顶的洞口里却再次传出石块撞击的声音。 “呀，糟了，还有！赶紧发射，一定要在更多石壳蜘蛛入侵之前，把那个洞口堵上！”他对麦考贝和站在另外几台抛石机后的地精说道。 可石壳蜘蛛来的远比加文预料的快。 这次的声音不像刚才那样一点点变近，而是在几秒钟内就移动到洞口附近，那些地精还没来得及转动手柄调整投石机的角度，一条蓝灰色的光滑尖腿，就又从洞口直刺地面。 之前卢卡制服的那只石壳蜘蛛，虽然体形庞大，抬起头来倒也还能看得见全貌。这一只却不同，它这一条腿，就顶上刚才那只蜘蛛的整个身体了。 这种大小的石壳蜘蛛，根本不需要用钳子，仅仅是砸下来的一条腿，就又震塌了旁边两座建筑。实际上，它即使想用巨螯攻击也有些难度，因为体形太大，穹顶的高度不足以让它伸展开，狭小的空间里，钳子挥舞受到很大限制。 所有地精，包括刚刚还信心满满的加文，全都连滚带爬的哭嚎着跑出半条街去，躲在几十米外的建筑后面不断喘息。 “怎……怎么母虫都跑出来了？它们难道不要巢穴了吗？”加文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不是你刚才磨磨蹭蹭，没把洞口堵上的原因？”卢卡说道。 “我磨磨蹭蹭？不是你一直问东问西的耽误时间吗？”加文对甩锅之道似乎很是精通。 “我看是刚才轰那几炮，把它引出来的。”奥莉提出一个很有道理的假设。 “嗯，有可能，”加文点了点头，一把拽过蓝皮地精，“麦考贝，你看看你惹出多大的事？你被免职了，爆破小队还是解散的好！” “啊？”麦考贝一瞬间从天堂跌落到地上，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 第三六六章 要不搬家吧 “喂！”卢卡按住加文的肩膀，“你把他免职，是不打算抵抗了吗？” 加文瞪了他一眼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打算换个方法应对。” “那具体是什么方法呢？”奥莉问道。 加文吞吞吐吐的说道：“呃，这个，就是吧，我们先按兵不动，等它闹够了，防御松懈的时候，我们再……” “再反击吗？”奥莉急切的追问。 “不，不是……”加文抹了把汗，“等它累了，也就回自己的巢穴去了，我们再修补那个洞口。” “我说，在今天之前，你们杀死过任何一只石壳蜘蛛吗？”卢卡问道。 “那当然了！”被小看成这样，让加文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我就亲手干掉过一只！” “真的？”卢卡完全不相信。 加文气鼓鼓的转过头去，不打算再搭理他，可旁边那个浅绿色的话痨却凑了过来说道：“会长当然杀死过石壳蜘蛛！我亲眼看见的，你们知道，这种东西也不是一出生就能长这么大的，他们的幼虫也就是十几厘米长……” “够了，你少说两句！”加文还想在外来者面前保留最后一点会长的权威感。 “反正我大概听明白了，”奥莉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突袭地面上侏儒时候的那种勇气呢？” “那些侏儒又没有这么大，也没有八条腿啊！” 加文说的倒也是实情，以地精的身体条件，对付石壳蜘蛛这种庞然大物的确太勉强了，而且这种蜘蛛又不吃地精，它们只是在岩石中肆意纵横，沿途路过的地精城市和矿道，只不过是它们在觅食路上的小小障碍而已。 至于这些地精，以石壳蜘蛛的智商，根本不会理解这是些什么东西，就算理解了也不会在乎，它们只是不停的啃噬着岩石和泥土，清扫掉前进路上的一切。 对于这些地精来说，正面对抗绝对是一件头脑发热的事情，躲起来安静的等待石壳蜘蛛离开，然后爬出废墟，修补被破坏的城市，才是这上千年来，他们能够生存下来的关键所在。 “可是，你确定，只要这么躲起来等着，那个东西就会离开吗？”卢卡虽然能够理解地精的懦弱，可对于这只巨虫能造成多大破坏，心里实在没底。 “当然，一般来说……”加文探出半个脑袋朝外看了一下，“诶，它怎么还不走啊？” 卢卡也向外看了看，那只母虫不仅没有离开，还沿着街道，一座房屋接一座的扫荡了过去，只是它的头和巨螯还都隐藏在穹顶之上，只有八条尖腿不断的戳着街上的建筑。唯一可以让躲在这边的地精放心的是，母虫似乎方向感不是很好，它破坏的方向和地精们躲藏的地方正好相反。 “这不对啊哥！它不像是过路的，怎么好像就是来破坏我们城市的？”浅绿色的话痨抓住加文的胳膊，急的满头大汗的，也忘了要叫对方会长。 “都说过多少次了，当着外人别叫我哥！”加文一巴掌把他打开，可除了对自己的话痨弟弟抱怨以外，他也弄不清楚这只母虫反常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它的孩子被卢卡杀死了？所以它发火了？”奥莉指着仍然挂在半空的石壳蜘蛛尸体问道——不得不说，卢卡的蛛网术效果非凡，母虫这么折腾，被粘住的东西都没有被震下来。 加文皱着眉说道：“不会，石壳蜘蛛没有这么聪明，它们除了吃岩石以外，根本不知道其他的事，除非巢穴受到攻击。” “我看，它今天不把你们这城市拆光，是不打算走了。”卢卡打了个哈欠说道。 “那要不，我们搬家吧？”话痨说道。 “搬你个头啊！这城市虽然不是咱们的老家，可挖出来也快一千年了，说不要就不要了？”加文重重的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没办法，我试试吧。”卢卡握着紫晶法杖说道，“不过，你最好能让那个爆破队长重新任职，我的计划需要他帮个小忙。” “这个好说！”加文回身招了招手，“麦考贝，你又是爆破队长了！一切行动听这两个人类的。” “好嘞！呃，什么人类？”麦考贝对自己的重新启用欢欣鼓舞，不过对于加文嘴里的“人类”却是一脸迷茫。 “就是他们俩。”加文指向卢卡和奥莉，“你们变回来让他看看，嗯，等等！还是别变了吧，这里有点挤，装不下大块头。” 卢卡没再理会加文，而是拽过麦考贝来问道：“你瞄准的精度怎么样？” “你不是都见过了吗？误差不会大于三十厘米。”麦考贝答道。 “那就没问题了，你等会别失手就行。”卢卡说道。 “可是那母虫一直在乱动，我发射炮弹过去，也会被它的爪子击落的呀！而且，就算击中了，它只有下半截身体和八条腿在这里，恐怕造不成什么伤害。”麦考贝担心的说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过一会我让你发射的时候，你瞄准它的头部正中打出去就行。”卢卡把麦考贝看向母虫的头扭了回来，“现在还看不见它的头，等一下我会弄到你射程范围里的。” 从母虫出现开始，卢卡就在盘算着对策。 母虫的身体虽然还没有整体显露在他面前，但从出现的这八只脚和半截硕大的肚子来看，这只虫子的长度应该比刚才那只大上至少四五倍。 对付这么大的虫子，卢卡刚才使用的冰矛术，也没法一击毙命。至于其他法术，火球术大概连它的外甲壳都没法穿透，蛛网术也不足以困住这么大的生物。 如果法术没能迅速杀死它，仅仅是让这只虫子受些小伤的话，以它现在的狂暴状态来看，破坏这整个城市恐怕都满足不了这只母虫的胃口。 即使用上所有办法，卢卡能够最终干掉这只虫子，对这城市造成的损伤也无法估量。 不过，这些是针对正常状态下，那个三阶中级法师来说的。 ------------ 第三六七章 烈焰爆破 卢卡仍然是个中级法师，虽然处于中级法师最高的三阶，真正实力也早已过了突破高级法师的那一条界限，不过根据闭嘴的建议，这些天来他没有急着去提升等级，而是把所有冥想的时间，用在了补足自己不擅长的那几系短板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卢卡只能发挥出中级法师的力量。 现在，在他的精神空间里，不仅拥有普通法师能够调动的魔法能量，还蛰伏着从魔法世界逃逸出来，又被他完全吸收的两种核心能量：幻术之力和塑能之力。 幻术之力在现在这个场合似乎派不上什么用场，可塑能之力，几乎就是为了这样的战斗准备的。 不过以卢卡中级法师的状态，要调用这种强大的力量，在稳定性上很容易出现问题。这就好比蹲在矮墙后面的那些地精，用手拿起地面上的一颗小石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如果他们的手上，忽然拥有了奥莉的臂力，再伸手的时候，就无法精准的控制，说不定捡起石子这样动作会变成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来。 卢卡当然知道使用塑能之力会面对的问题，这一次，他打算把“精准控制”这件事，全部交给爆破队长麦考贝来做。 左右看了一圈，他叫过加文说道：“让你的人帮我准备两样东西。” 加文点点头：“要做什么？” 卢卡指了指前方的街道：“弄一台能用的投石器，给麦考贝准备发射；再来几个刚才发射的那种木桶，只要桶，不要里面的材料。” 准备这两样东西，表面上看起来很容易的，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实则难度不小。 刚才那几台投石机，距离石壳蜘蛛母虫第一次攻击的地点很近，早就被掀翻在街道两侧，其中一台被蜘蛛腿扫过，已经变成了一堆木头碎片，另外几台说不定框架也早已受损。 而且就算它们是完好的，牵引这些投石机的六脚蜥蜴早就被吓得不知道窜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凭借这些地精的力量，从距离母虫那么近的地方，把这种机械拖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奥莉正在估算着自己的力量和速度，却见那个护矿队的分队长从一边蹭到加文的面前说道：“投石机我们还有几台备用的，现在就可以去搬来。” 加文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分队长：“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呀？赶紧去弄啊。” 分队长转身叫过两个手下，吩咐了几句，那两个地精朝街道的另一头跑去。 “可是那种弹药，大师做的数量不多，全都堆在刚才那里了，那些木桶现在怕是不好弄回来。”分队长说道。 “你傻啊！”加文拍了他胳膊一下，“那家伙说只要桶，去搬几个没有装上材料的空桶过来啊。” 分队长正要回头去找，却听见浅绿色话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只要空桶的话，这个桶行不行啊？” 他指着滚落在滚落在不远处的一堆木桶，和投石机的弹药不同，这些桶的做工粗糙很多，有不少已经破碎，只有少数几个还保持着完整的外形。 “这是什么桶？”卢卡问道。 话痨答道：“是运送翠绵矿粉的，就是挖出来翠绵原矿，经过粗加工磨成粉末，然后可以进行后续的提炼和加工。这一定是运送矿粉的货车，碰上这种事，赶车的一定跑得飞快，也顾不上车上的货物了。” “反正只是要空桶，”加文指挥旁边的地精，“你们几个，赶快把桶里面的矿粉倒出来。” “等等，先让我看看。”卢卡说着走到那些桶旁边，用手触摸着那些闪着荧光的绿色粉末。 随即，他脸上露出了微笑。 这种看似不起眼的矿物，不仅给地精提供了生活资源，磨碎成粉末后，竟然对魔法能量有着不错的亲和力，用来储存能量的话，效果比那些附魔玻璃块还要好不少。 “不用清空了，就用装着这些粉末的桶吧。”卢卡说道。 麦考贝也拉着话痨跟了过来，两个地精搬起其中一个桶就往后走。 “你们要去哪儿？”卢卡拽住其中一个的衣领问道。 “去称重量啊，精准抛射的话，必须根据弹药重量来计算发射角度。”麦考贝说道。 “那你们还是等一下吧，让我施法完成再去称，”卢卡点了点头，“说不定魔法效果加在里面之后，重量会有改变的。” 麦考贝和话痨只好又把木桶搬了回来，放在大家面前。 卢卡右手握紧紫晶法杖，左手放在桶上。 他本来想把自己最擅长的延时火球术封存在这里，但调用出塑能之力，与桶里的翠绵粉末刚一接触，另一个他从来没有使用过的法术，忽然凭空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成为法师一脸，这是第一次，没有通过闭嘴变成的书籍，一个全新法术的咒语和法阵图形就深深了印在了他的记忆里。 烈焰爆破？他默念着这个法术的名字，这是塑能之力想要引导自己使用的法术吗？ 塑能之力从卢卡的精神星空被引导出来，这种力量，看上去不像幻术之力那么活跃，在他的手指和紫晶法杖上面不断流动，却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 那我就试试吧。卢卡把魔力流引向放在木桶上的左手。 法师第一次施放某个法术的时候，大部分是以失败收场的。 卢卡却觉得，有着塑能之力的指引，就算以前没练习过，这个烈焰爆破也应该十拿九稳，但事实证明，在施法这件事上，强大的能量也没法填补熟练度的窟窿。 “嘭！” 木桶被失控的魔法能量炸得粉碎，里面绿色的翠绵粉末腾起两三个地精的身高，均匀的洒落在在场所有地精的头上身上，与正常的翠绵相比，还带上了一些银色的魔法微光。 “抱歉，没收住，我再来一次。”卢卡抬手抹去脸上的绿色粉末，反正他现在外形是个地精，脸本来就是绿的，看起来也不是很明显。 ------------ 第三六八章 保持安全距离 一次不行，卢卡立刻开始对第二个木桶施法，反正尝试新法术失败这种事，他早就经历过无数次了。 随着咒语有节奏的吟唱，第二个木桶不负众望的……也一样炸了。 只是这次爆炸之后，飘洒出来的倒不是绿色粉末了，塑能之力在翠绵矿粉抛洒出来之前，就转化成了燃烧的火焰，又在一瞬间把这些粉末燃烧殆尽。 现在，地精们脸上除了绿色，又多了一层黑色的灰烬。 “你看，还是有进步的嘛。”卢卡说得轻松，汗水却从额头不停的往下流，把脸上黑色的灰烬冲刷出一条条沟壑。现在，他幻化成地精模样的脸上，布满了黑绿相间的条纹，远远看去，活像一个长着鹰钩鼻子的西瓜。 他转头继续摧残剩下的木桶，“嘭嘭”的爆炸声和远方石壳蜘蛛母虫撞击岩石发出的“铛铛”声交相辉映，乍一听竟然还挺和谐的。 加文看着卢卡消耗木桶的速度，略微估计了一下，叫过来几个护矿队员吩咐道：“你们还是多搬点这种木桶来吧，也要里面有矿粉的。” “不用不用，我已经找到诀窍了！”卢卡竟然一边施法，一边还听着这边的动静。 那些木桶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他屏住呼吸，再次抬起右手。 加文和其他地精赶紧捂住耳朵，躲在房屋的拐角后面。现在，他们不仅要担心石壳蜘蛛的破坏，还要躲避卢卡弄出来的各种状况，实在是苦不堪言。 不过躲了好一会，预想之中的那声爆炸却迟迟没有传来，加文战战兢兢的探出半个头去。 只见卢卡用脚在放倒的桶上踹了一下，那个木桶在地上骨碌骨碌的朝地精们藏身的方向滚了过来。 “你想炸死我们吗？”加文跳起来，狂奔出十几米，在半截断墙后面又蹲了下来。 “不会炸的，这次很完美。”卢卡说着拍了拍麦考贝，“现在，你可以拿它去称重了。” 护矿队分队长已经把备用的投石机和附带设施——包括好几个台秤全部搬来，甚至还带来了几头用来拉车的六脚蜥蜴。 麦考贝和加文的话痨弟弟一起动手，不仅很快称完了重量，还顺手把木桶在投石机的弹槽里固定好。 然后，他抬起头来，对着卢卡问道：“打哪儿？” 卢卡朝四周看了一圈，挠了挠头也问道：“母虫哪儿去了？” 分队长一直没有放松对周围的观察，指着前方的街道说道：“它往这个方向一路破坏下去了。” 加文从断墙后面走出来，擦着汗说道：“说不定它已经走了呢，那个方向没多远就是城外。我看，今天可以不用炸了！” “万一它拐了弯呢？万一它掉头回来呢？”奥莉说道。 “是啊，我们还是跟去看看吧。”话痨也跟着说道。 麦考贝不等加文下令，已经给抛石机套上蜥蜴，和话痨一起跳上抛石机的前横梁，赶着蜥蜴就往前走，卢卡和奥莉也跳上一辆由蜥蜴拉的车子。 “那……就去看看吧，不过要保持安全距离！”加文无奈的妥协了，他抄起一顶护矿队标准防护头盔扣在头上，也跟着爬上了车。 石壳蜘蛛母虫移动的速度很快，破坏的威力却丝毫不减。卢卡都不需要仔细分辨它往哪个方向走，只要跟着路边碎成一堆堆石头渣的建筑残骸，就可以追踪母虫的位置。 走了不近的一段路后，母虫的八条腿再次出现在前方。 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这里已经到了城市边缘。深矿这种在岩石中开凿出来的城市，边缘处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而是结结实实的岩壁。 在卢卡脚下的街道与岩壁的交汇处，是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隧道，是通向城外的道路。这种大小的隧道，对于地精来说，算是步行隧道里面最大的了，至少曾经是。 现在，母虫正在不断移动着它的长腿，撞击着那个隧道，大块的石头从顶上落下。卢卡他们赶到的时候，这条隧道已经不复存在，不仅仅是隧道口，隧道里面很长一段大概也都完全坍塌。 而从母虫那几条腿的方向上判断，它刚刚转过身来，朝着城市的另一个方向，准备开始新一轮的破坏。 “它还真不肯走啊！”加文坐在队伍里唯一一辆晶核驱动的战车上，带着哭腔喊道。 卢卡跳下蜥蜴车，走到麦考贝和投石机的旁边说道：“一定要等我信号再攻击，弹药可只有这一枚。” 说完，他握紧法杖，慢慢悠悠的朝母虫走去。 当然，作为一个敏捷几乎为零，体力快要成负数的法师，他不会傻乎乎的走到母虫的攻击范围里面，而是在还有将近二十米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刚才，卢卡尝试了七次，最后一次，他把现在能够调动起的塑能之力中的百分之七十，用在了封在桶里的那个烈焰爆破上，只要能够击中要害，这应该足以杀死这只虫子。 现在，他必须用剩下的百分之三十的能量，迫使母虫露出要害，也就是它的头部。 母虫的高度比深矿城的穹顶还要高一半，上半身一直藏在头顶的石头里，一路跑来，在穹顶上撞出来一条凹槽。 卢卡举起法杖，吟唱出第一个咒语。 一股微风开始凝聚，渐渐变成围绕在他身边的猛烈狂风，无数不可见的利刃隐藏在其中。确切的说，风刃术里面的利刃，并不是真正的实体，而是把空气压缩到极大密度产生的效果。这些利刃虽然锋利无比，可最大也就十来厘米长，用来对付外壳坚硬的石壳蜘蛛，连挠痒痒都不够。 卢卡当然知道这点，他把塑能之力慢慢引入这个看似普通的三级法术之中。 环绕在卢卡身边的利刃骤然改变了形态，细小的刀刃纷纷融合在一起，很快组成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 当然，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看出，这柄环绕着卢卡快速旋转的长剑，剑刃其实是透明的，它仍然只是压缩空气的产物，只是在塑能之力的作用下，压缩到极致的空气看起来就像是拥有实体一般。 卢卡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透明的利刃直冲母虫的一条腿飞去！ ------------ 第三六九章 狂风与冰雹 风刃劈开被母虫扬起的满天尘埃，直冲距离最近的一条长腿砍去，撞击在石头一般坚硬的外甲壳上，发出一声巨响。 卢卡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刚才这一下，他用上了塑能之力，可巨型风刃竟然被直接弹了回来！ “哎呀呀，你们看不管用啊！要不我们还是撤退吧。”加文的一条腿本来都下了车，看见这样的结果又重新缩了回去。 “可我还没发射这枚弹药呢！”麦考贝沮丧的说道。 “别急，卢卡肯定有把握的。”奥莉说道。 “是啊会长，不如再观察一下，反正我们的车快，它走过来再逃也来得及。”护矿队分队长也劝解道。 不过仔细看去，这一下攻击倒也不是全无作用，石壳母虫的那条腿上，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缝，它的动作也短暂的停顿了一下。 这就没问题了！卢卡略微放下一点心，他本来也没打算能一击制胜，对付这么大的一只虫子，必然是一场持久战。好在塑能之力不仅增加了他法术的威力，也充盈了魔力池，让他的法术效果能够存在更久。 卢卡控制着风刃，开始第二次攻击。 这一次，击中的是和第一次相同的位置。长腿仍然没有断裂，只是一缕粘稠的淡蓝色血液缓缓从裂缝中涌出，顺着长腿流淌下来。 随后是第三次、第四次……攻击。 那条腿腿还保持完整，但母虫很快调整了一下动作，显然是要把自己的重量分布到剩下的七条腿上。 这就说明，你那条腿真的受伤不清。卢卡大概得知了虫腿能够承受的极限，六次这种强度的攻击，可以重创它的一条腿。即使这腿还没有断裂，也已经失去了支撑身体的作用。 他重新调整了一下风刃的角度，再次出击。 这一次，风刃的目标换成了母虫的另一条腿。 石壳蜘蛛一共有八条腿，即使彻底毁掉一条，另外的七条仍然可以支撑住母虫的身体，最多让它的移动稍微减缓一点。 因此，卢卡并没有对已经失去支撑力的那条伤腿穷追不舍，而是向另外的长腿发动了攻击。 现在，他的攻击不再是一下一下的劈出，而是用狂风挟裹着那柄利刃，在母虫八条长腿的周围飞速旋转，每掠过一条腿时，风刃都恰到好处的在关节的最薄弱处劈砍一次，发出清脆的响声。 母虫在地下的岩石里驰骋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疾风暴雨的攻击，它即使想躲，庞大的身躯也赶不上狂风的速度。 仅仅一分钟之后，犹如打击乐一般的铛铛之声停顿了下来，卢卡收回风刃。 剩下的每一条蛛腿上，他都劈下了和第一条力度相同的六次，不多也不少。 母虫的移动完全停滞，支撑了不到两秒钟后，它的八条长腿同时断裂，扁圆形的肚子砸在地上。 飞扬的尘土中，母虫的上半身显露在众人面前。 它的双螯几乎和身体等长，一只形状饱满，护在头部前方，另一只则又长又瘦，锋锐的尖端闪着蓝紫色的幽光。 不过不管是哪一只螯，甲壳的厚度都不是那八条长腿可以比的。要知道，母虫就是用这两只钳子，在坚硬的花岗岩中挖掘出通道，在地下毫无阻碍的横冲直撞。 而且，就算没有这两只螯的保护，母虫的头部也和一般的石壳蜘蛛不同。那八只眼睛上方，还有一个透明的半球形甲壳覆盖，这样的材质，既不会影响到它的视野，又能给头部提供足够的保护。 果然没有这么容易。卢卡想着，停下了手中引导的风刃，随即开始吟唱另一个咒语。 母虫的腿虽然全部折断，可它似乎并不在意，而是用巨螯交替着支撑身体，朝攻击自己的那个家伙缓缓挪动过来。 一枚鸡蛋大小的冰雹砸在它向前伸出的螯上。母虫没有一点停顿，别说伤害了，这种程度的攻击，对它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随后，冻雨夹杂着更多的冰雹洒落下来，数量虽然够大，可充其量也就是给那两只大钳子洗了个冷水澡而已。 “我说不行吧？快跑！”加文发动了车子，其他地精也都跟着跑出好几百米，才躲在矮墙后面远远观望。 只有麦考贝还站在奥莉旁边，那张发蓝的绿脸吓得煞白，浑身不住发抖，却仍然不想放开投石机的操作杆。 “别担心，会有办法的。”奥莉握住巨剑观察着前方。 母虫的动作开始很快，两条巨螯轮番砸入地面，拖动它的身体向前挪动。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它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迟缓。 冰雹落在巨螯的甲壳上，连一个凹坑都没能砸出。可冰水的不停冲刷，却让巨螯表面结上了一层晶莹的冰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冰晶逐渐连接在一起，形成一层越来越厚的冰壳，并且越来越厚。 终于，母虫再也支撑不住这样的负担，它的两只螯全部被巨大的冰坨包裹起来，重重的砸在地上。此时，向前伸出的那个尖端，距离卢卡只剩下不到五米。 远处的加文见状，又驱车往回开了一点，不过没敢凑近观察，而是远远的喊道：“这样还不行！石壳蜘蛛整个被冻住也不会死的，只要解冻就能活过来！而且，它们的腿断了也能重生，我看你们还是快跑吧！” 卢卡没理会加文的好意，他的注意力现在集中在母虫头部，那个透明的甲壳上。 这个护住头部的罩子，比起母虫身上的其他外甲壳，强度应该更大，风刃大概是不太管用的。 卢卡略微思索了一下，抬起手召唤出窥视之眼。 这枚魔法眼球通体透明，悬浮在空中完全不会被看见。不过现在，卢卡引导出几条发着彩色光芒的魔力流，重重叠叠的缠绕在上面，把这个用来隐蔽观察的魔法眼球打扮得像一个圆球形的彩灯一样。 他指挥这个眼球向前飞去，在母虫的头部上方，围绕着那八只眼睛来回旋转，果然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虽然八条腿和两只螯都失去了行动能力，母虫的头部却在发光眼球的骚扰下微微转动起来。 ------------ 第三七零章 不会还有吧？ 石壳蜘蛛的头部，并不是一个凸出来的球型，而是一半埋在身体之内，顶着八只眼睛的弧形隆起。 一圈眼睛提供的视野，让它拥有全景视野，即使想看到身后的东西，也并不需要转头。只有在进食的时候，这个头部才会抬起来，露出埋在上颚的两枚巨大獠牙。 现在，这只母虫的八条腿全部折断，两只巨螯也在冰块中受到不小的损伤，它却并不在意。以这种生物强大的再生能力，只要到下次蜕皮的时间，这些损伤就可以完全修复。 让母虫真正心烦意乱的，是它面前不断旋转飞舞的那个发着亮光的圆球。 这个光球不断从它头顶上方旋转往复，在不同方向眼睛的视野交界处来回逡巡，让它感觉一阵阵晕眩。 如果是平时，它早就一钳子把这个小飞虫一样的东西砸进岩石，可此刻，母虫的双螯被冰块冻在地上，八条断肢也使不上力气，只能盯着那个光球发呆。 终于，光球飞到正前方最大的那两只眼睛下方一点，还悬停在那里来回跳动。以母虫的智力，当然分辨不出这是一个圈套。它高高抬起上颚，露出现在唯一还能使用的武器：巨大的獠牙。 “就是现在，发射！”卢卡大声说道。 “好嘞！”麦考贝一直在微调抛石机的角度，随时把准星保持在母虫的头部附近，听见卢卡的命令，立刻搬下操作杆。 “嗖”的一声，木桶朝着母虫长大的口器飞了出去，而那只虫子现在还纠结在用牙齿瞄准窥视之眼的动作上，压根没有注意到。 窥视之眼眼看就要被木桶砸到，却猛然提高度，将将躲过带着劲风的木桶，还带着让母虫的上颚随着它抬得更高。 而那个木桶，带着满满的塑能之力，“嘭”的一声，直接砸进母虫的嘴里。 母虫平时咀嚼花岗岩都不在话下，嘴里多出一个木头材质的桶来，也并不在意，直接把它吞了下去，然后继续抬起头来，寻找那个讨厌的光点。 “没，没用啊？”加文有些失望。 就在他准备下达今天的第十二次撤退命令时，一个轻微的声音从母虫身体里发出。 那声音开始好像是点燃火炮引线发出的“嘶嘶”声，随后停顿了一下，猛然间发出“嘭”一声巨响，像是剧烈的爆炸声，却又被阻隔在什么东西之后。 在地精们还没反应过来那到底是什么声音之前，母虫的身体猛然膨胀起来。 它的肚子在一瞬间涨到原来的三倍大小，每一节肢体的缝隙里，都朝外渗透出白色的烟雾。即使隔着厚厚的甲壳，也能看见母虫肚子里闪耀的火光。 卢卡早就拽着奥莉和麦考贝躲到掩体后面，直到外面彻底没有了动静，才慢慢探出头去。 “这虫子……”奥莉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用词，“真结实呀。” “是啊，六级的烈焰爆破，还是用塑能之力引导出来的，都没能把它的肚子炸开。”卢卡也很惊讶。 “不过它应该是死了吧？”麦考贝远远看着，不敢过去。手里没有爆炸物，让这个蓝皮地精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肯定死了，应该都熟了。”卢卡说道。 的确，那只母虫的身体原本是蓝灰色，现在已经变成红彤彤的颜色。只有那两只巨螯刚才被大冰块包裹，还保持着原来的颜色，烈焰爆破带来的能量只是把那两个冰块融化掉而已。 卢卡正要走过去查看，巨螯却再次动了起来，吓得奥莉抓着他的衣领，把他往后拖了十来米远。 “哎呀，它又活了！”麦考贝也拔腿就跑。 “没事没事，它还是死的。”加文现在倒是一反常态的胆大起来，连车都没开，用双脚走过来说道，“这种低等生物就是这样，即使脑袋已经死了，肢体末端的神经也一样有反应，只要多等一会，它就不会再动了。” “好吧。”卢卡现在也的确有点累了，干脆坐在地上，等着那只母虫彻底死透。 只是他还没喘上几口气，就听见穹顶上方，被母虫挖掘出的那条岩石凹坑里，又传出一阵岩石撞击的声响。 “不会还有吧？”加文脸色发灰。 卢卡也紧张起来，他的魔法还没彻底耗尽，但如果这种石壳蜘蛛是群居动物，数量不用太多，再来个四五十只，他的魔力池不管多满也不够这么折腾的。 这次的入侵者比石壳蜘蛛速度快得多，转瞬之间，一个金色的影子就从穹顶上方落了下来，位置刚好是母虫的上方。 入侵者的身材虽然比不上石壳蜘蛛那么庞大，却也比这些地精高出去一倍不止，砸在被烤成红色的母虫背上，把已经变得酥脆的甲壳砸出一个裂缝。 一股诱人的香味立刻从那条缝隙中传出来，卢卡拍着手大声说道：“我就说这东西和螃蟹很接近吧，你们闻闻，这明明是螃蟹的香味！” 砸在母虫身上的那位揉了揉满头蓬乱的金色头发，扶着甲壳边缘抬起头来，冲着下方这一群绿皮小矮人，露出一脸懵懂的表情。 奥莉开心的冲了过去：“丹尼尔，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丹尼尔迷惑的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石壳蜘蛛，惊得跳了起来，“我竟然砸死了这么大一只螃蟹？” 得，又一个抢人头的。卢卡走了过去，抬起手驱散掉自己和奥莉身上的掩饰术。 深矿城的这个位置，被石壳母虫好好开拓了一番，空间足以容纳下他们的人类形态。 “啊！怪物！”卢卡身后传来一声尖叫，面对石壳母虫都可以勉强保持镇静的麦考贝，现在却转头就跑，直跑出一条街的距离，才在加文那辆车后面躲了起来。 “切，胆小鬼！”加文翻了个白眼，“人类有什么可怕的？” “船长，还真是你们啊。”丹尼尔笑着挥了挥手，想要从母虫身上爬下来，脚下却一个打滑，眼看就要头朝下的跌落到地上。 他反应还算迅速，在头距离地面只剩十厘米的时候，整个身体虚化成幽灵形态，在空中飘荡了一会，重新凝聚成那个两米高的金发壮汉。 “鬼啊！”加文这次也抱着脑袋尖叫起来。 ------------ 第三七一章 诚挚的邀请 “你怎么会在这里？”卢卡拉住丹尼尔问道。 “我来找你们啊。”丹尼尔远远瞥了一眼躲在断墙后面的地精，“你们怎么会变成那些小绿人的样子？” 卢卡说道：“还不是为了掩人耳目？而且，这里房子比地面上侏儒的那些还矮，不变成那样我进不去啊。” “也是，”丹尼尔表示认同，“刚才我就没法用实体通过他们的街道。” “通过街道？难道你不是刚刚从上面下来，掉在这只蜘蛛头上的？”奥莉惊讶的问道。 丹尼尔摇了摇头：“我都来下好久了，这里的街道都有房顶，还这么矮，我只能用幽灵形态慢慢飘着找。” 卢卡大为惊异：“那你怎么会跑到蜘蛛上面去的？” “这个呀，”丹尼尔笑着挠了挠那一头乱发，“我找了一会找累了，就飘到上面的岩石里面睡了一会。” “大哥你是幽灵啊，你还需要睡觉吗？”卢卡无奈的说道。 “我睡觉又不是因为困，你知道吧，找人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我这人一无聊就容易犯困。”丹尼尔说道。 “那然后呢？我们把你吵醒了？”卢卡问道。 丹尼尔歪着头回忆了一下答道：“大概是吧，我被吵醒的时候不小心变成了实体，石头里那样多挤啊，当时我迷迷糊糊的，忘了可以再变成幽灵形态，也没多想，就用权杖在下方的石头上砸了几下。没想到，那里的岩石变得只剩薄薄的一层，没几下就敲碎了，然后嘛，你们都看见了。” “这么说，要是我们没有攻击那只石壳蜘蛛，你还找不到我们了？”卢卡说道。 “没错！”丹尼尔非常肯定的说道。 他这会已经清醒了不少，忽然想起来自己跑到地下来的目的，指着躲在矮墙后面的那些地精问道：“不过话说回来，船长，这些小绿人绑架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呀？” “是啊，他们想干什么呢？”卢卡一拍脑袋，自从来到地下，他光想着怎么回去，竟然一直忘了问这个问题。 他冲着矮墙后面喊道：“喂！你过来！” 加文在墙后探出半个脑袋，理直气壮的答道：“我不！我害怕！” 卢卡叹了口气，重新把法杖举了起来，手上冒出一团红光。 “别，别用法术！我这就过来！”加文从墙后面跳了出来，不仅他自己磨磨蹭蹭的往这边走，还命令手下的所有地精紧紧跟上，好像这样就能壮胆一样。 等他走到近前，卢卡蹲下来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绑架我们？” “绑架？我才没有绑架！明明是你们俩绑架了我！”加文死不认账。 “那就奇怪了，你没有绑架的话，我们好端端的怎么跑到地下来了？”卢卡说着，又用手摸了摸法杖。 “邀请！是邀请！我诚挚的邀请你们来深矿城做客。”加文当机立断，转变了口风。 “这种邀请的方式，真是前所未见啊。”奥莉说着也把巨剑从背后抽了出来。 “好吧好吧，不是我，是大师。是大师说，如果上面有人类出现，就邀请到这里来，他好像要给谁带个信什么的。”加文说道。 “你不是说，这个大师才来了不到一个月吗？他说话有这么管用？”卢卡觉得加文只是在随便甩锅。 “我们也想顺便研究一下人类，”加文偷偷瞟了他们一眼，“当然，是友好的那种研究，不过主要还是大师的主意！不信等大师回来，你们去问他本人！” 卢卡摆了摆手：“不等了，我们没那个闲工夫。按地图上画的，这里距离去水井区的隧道不远，我们直接回去了。” 奥莉听了，也重新背起那个装满食物的大包。 水井区复杂的坑道本来是个不小的麻烦，可现在丹尼尔来了，不明方向的支路只要让他变成幽灵形态先去探探路，这些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这么看来，返回地面上的时间，大概用不了几天。 “可你们暂时走不了啊。”加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怎么，你想拦住我们？”卢卡笑着问道。 “不不不，我哪拦得住啊，”加文赶紧澄清，“不过，通向水井区的唯一一条隧道，呃，就在你们面前。” 他手指的方向，就是道路尽头，那个被石壳蜘蛛母虫冲击了很久，现在被碎石填满的洞口。 “啊？”卢卡从包里翻出地图，铺在地上，对照着附近的街道仔细看了一下。 这一次，加文的确没有说谎。 卢卡走到被碎石填满的隧道口上，摸着石头问道：“坍塌了多长的距离？清理出来需要多久？” “我去看看。”丹尼尔把自己变化成幽灵形态，穿石而入。 过了足有半个小时，他才飘回来，在卢卡面前变成实体说道：“不知道多长，至少这几公里都坍塌了。我看，这条隧道一定是年久失修，不然不太可能被攻击一次就全都被埋住。” 确实，石壳蜘蛛的撞击应该只是个导火索，这条路按照加文的说法，本来就是摇摇欲坠，每次前往地面的突击小队，都是冒着极大风险的。 “还有别的路吗？”奥莉拍了拍加文的肩膀问道。 “有啊，当然有！载人挖掘机呀，不过……”加文说着，忽然停顿了一下。 “不过需要地面上提供导航装置来进行定位，对不对？”卢卡记得这个条件。 “可是水井区的隧道坍塌，就没有办法让人上去放置导航装置？”奥莉眨了眨眼睛。 加文紧张的点了点头，生怕这个可悲的事实让对方迁怒自己，特别是那个长着金发的大个子幽灵，怎么看怎么可怕。 “让丹尼尔带导航装置上去不行吗？”奥莉问道。 丹尼尔摇了摇头：“我在幽灵形态的时候，没法携带除了随时衣物和权杖之外的东西。” “看来，我们只好在这里多停留几天了，”卢卡打了个哈欠，“那什么会长，我觉得你那个矿业协会总部挺好，我们这些天就住在那里了，记得食物别放太多盐啊！” ------------ 第三七二章 统治者的必要素质 “你们要住在协会总部？那不就是我家吗？”加文在原地愣了一会，才反应过卢卡话里的意思。 “怎么，你有意见？”卢卡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辆用晶核作为动力的战车旁边，比划了一下高度，还是又拿起法杖，把自己和奥莉重新变回地精的外形。 加文看着他们俩占据了战车的后座，明显是在等着自己这个矿业协会会长来当司机，整个地精都变得气鼓鼓的，却仍然不敢直接反驳，而是试探着说道：“协会总部一点都不好，环境很吵不说，房子也年久失修，屋顶漏光，墙壁渗水，一不小心地板上都能踩出好几个大洞来，我看，你们不如换个地方吧。” 卢卡摇了摇头：“不用换，别处我不熟。” 加文的话痨弟弟看不过去，走过来说道：“那你们住在协会总部，应该要付住宿和伙食费用的吧？” 加文眼睛亮了起来：“对啊，而且我们不收地面上的那些银币，只收皮斯。不过，你们要是付不起也没有关系，旁边街区就有几家旅馆，都可以免费提供房间和食物。” “你打算收我们多少钱？”卢卡扭过头来问道。 “一千……不，五，呃，三百……不，每人一百皮斯一个月，吃住全包。”在卢卡目光的注视下，加文的价码一降再降。 “哦，这样啊，好说。”卢卡从兜里掏出一个钱袋，扔了过去，“两个多月的量，不用找了。” “诶？你哪儿来的钱？”加文下意识的伸手接住钱包，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明明就是自己的钱包，在石壳蜘蛛出现前被这两个家伙强行拿走的那个。 “你怎么能用我的钱付给我呢？”他小声抱怨。 卢卡的耳朵还是挺好使的，立刻答道：“你给了我，就算是我的了。我们海盗向来是这么判断物品所有权的。” 其实，除了当初抢劫黑帆的那段时间，他还真没这么不讲理过。只是这些地精用麻痹气体把自己和奥莉绑到地下，他们不讲道理在先，卢卡就算脾气再好，也总要反击一下。况且，吓唬加文这件事，本身也挺有意思的。 看见对方还磨磨蹭蹭的，卢卡打开车门催促道：“赶紧来开车啊，我今天可是挺累的，想赶快去休息一下。” 加文略显为难的说道：“能不能再等一会，让我查看一下这个区域的损失情况？” “好吧，你快一点啊。”卢卡说道。 “知道了。”加文嘟囔着，“要不是看在你们解决了那两只虫子的份上，我才不会给你们开车呢！还好今天的人员损失不大。” “人员损失不大？”奥莉提醒道，“我觉得，你们的护矿队今天损失挺大的。” 她指着两边坍塌的建筑，虽然这里的情况她没有目睹，不过在第一只石壳蜘蛛入侵的地方，在那一片区域负责疏散的第二小队，从小队长到高阶队员，总共有四五个人被埋在石头下面，还被石壳蜘蛛来回踩了好几脚，大概很难找到全尸了。 “你是说，会有地精埋在这下面？”加文的声音里一点都没有沮丧，“放心，我们深矿城的地精，才不会这么轻易送命的！” 他对身边的分队长点头示意，后者立刻从兜里掏出一个哨子，放在嘴里使劲吹了起来。 哨声的穿透力极强，没过一会，周围的街区的护矿队员听见了这个声音，也都纷纷吹响了同样的哨子。 “这个哨子的意思是：紧急状态已经解除了，现在是救援时间。”加文的话痨弟弟靠在车边，给卢卡和奥莉解释道。 随着哨声，街道两边毫无生机的废墟里，忽然传出了一点动静。 开始只是几声有节奏的嘟嘟声，短暂的试探之后，嘈杂的音乐声从乱石下方传了出来，发出声音的位置不止一个，旁边待命的护矿队员立刻分散开，拿起工具分头朝那些地点开始挖掘。 很快，第一个幸存者被挖了出来。他全身被罩在一个半球形的金属壳里，好像被一口铁锅扣在地上。救援的护矿队在锅的中间敲了一下，音乐声立刻停了下来，金属外壳上发出“咔咔”几声，从中心辐射状的分裂开来，形成很多弧形的金属板，慢慢朝顶部收拢折叠。 几分钟后，这口锅就变成了一顶头盔，和每个护矿队员头上戴的那种一模一样。而头盔下面的那个地精，真的一点都没有受伤，让护矿队的医务人员稍微检查了一下，也立刻加入了搜救的行列。 “这东西挺有意思啊！”卢卡伸手把话痨头上那顶头盔摘了下来，放在膝盖上研究。 “防御头盔虽然安全，可还是有两个缺点。一个是太沉，每天这么戴着，我的脖子都快要断了。还有一个缺点就是，它分解扩大成防护罩的时候，容易卡住耳朵，你看我这耳朵后面有个伤疤，就是被这东西弄出来的……” 旁边有个话痨的好处是，你想要知道的事情，都不用自己开口去问，他就源源不绝的全都讲了出来。当然，如果他能知道什么时候闭嘴，那就更好了。 不远处，加文给幸存的护矿队分配好了任务，又查看了一圈周围建筑物的损失情况，其间路过那只已经熟透的石壳母虫时，战战兢兢的绕了一个大圈。 要说海洋世界的每个岛屿都各有特点，它们的统治者也是性情迥异，不过像加文这么胆小如鼠的统治者，卢卡还真是第一次简单。 在他的印象里，勇气和魄力应该是一个合格统治者的必要素质。 奥莉也和他想到了一起，她拍了拍话痨的肩膀问道：“我说，加文是怎么当上会长的？是世袭还是上一任指定的？” “都不是，”话痨答道，“会长是我们全体推选出来的，是最适合领导我们深矿城的人！他有我们都不具备的能力！” “你倒是说说，他有什么能力？”卢卡心里疑惑，难道自己看错了那个胆小的地精？ “加文会长的出众之处就是，他是我们所有地精里面，最最胆小的一个！”话痨说道。 ------------ 第三七三章 地精的美德 卢卡目不转睛的盯着话痨：“给你个机会，你再说一次，那家伙是因为什么当上会长的？” “因为胆小啊。”话痨说得一点都不心虚。 “他说的没错。会长真的是我们中最胆小的。”麦考贝也蹭到了车边，虽然被临时任命为爆破队长，可他和话痨都没有经过废墟救援的正式训练，在那堆碎石上只能添乱，就自己溜达了过来。 “可我觉得你也挺胆小的，一看见我们变回人类，吓得扭头就跑。”奥莉说道。 “我……只是在某些情况下胆小，而且，适应一下不就不怕了吗？”麦考贝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会长可不一样。” 他指着不远处，捂着眼睛不敢看母虫尸体的加文说道：“会长是全方位的，绝对不会适应的胆小！我们其他地精都没有这种美德！” 胆小还是种美德？卢卡有点晕，可他再去追问，这两个家伙却又说不清楚具体原因，只是不断的强调，选择最胆小的人作为领导者，是地精不可动摇的传统，是深矿城延续至今的基石。 卢卡不断从各种角度提问，分析他们俩断断续续的片言只语，再回忆起在资料馆看到过的资料，大致推测出一个原因。 这些生活在地下的生物，本质上是一种超级喜欢冒险，对危险几乎没有任何判断力的家伙。这种爱冒险的性格，让地精们在地下矿道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如鱼得水，完全没有其他种族面对危险而表现出来的畏首畏脚，相反，每一块岩石后面的未知状况，都让他们无比兴奋。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不可能在坚硬的岩石中，挖掘出深矿这么一座宏伟的城市来。 只是这种性格，实在是一把双刃剑。它让地精们适应地下矿道生活的同时，也经常不计后果的进行各种危险计划，久而久之，竟然威胁到了地精种族的生存。 因为各种匪夷所思的行为导致的减员，远远超出了地精数量的增长。因此，在几百年前，矿业协会和资料馆的头脑们共同商量了一番，决定把谨慎作为选择领导者的第一要点。 可谨慎这种特质，在地精中实在很罕见，这些地精似乎分辨不出谨慎和胆小的区别，在他们的概念里，这两个词应该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胆小的发音在他们看来，要比谨慎好听很多。 渐渐的的，推选领导者的条件，就变成了“让胆子最小的那个来当会长”。所以到了现在，就造就出加文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统治者来。 这事听起来荒唐，却还真的颇有成效。随着越来越胆小的会长上任，很多危险计划被会长一一否决，地精们虽然也有些遗憾，但至少，他们的数量渐渐增长，深矿城也愈发的繁荣起来。 当大多数人缺少勇气的时候，一个勇敢的领导者是必要的。可当一个种族的勇气膨胀得太大，大到把理智这个东西压制得几乎看不见一点影子时，胆小就真的成了一种美德。 “好像很有道理。”丹尼尔不知什么时候飘到了车的上方，听着卢卡的分析，第一个表示赞同。 “什么有道理？”加文处理完了那边的工作，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可以去驻地了？”卢卡说道。 “是的，”加文说道，“不过这车子只能坐四个人，不包括那个，呃，在天上飘着的。” “飘着的这个就不用了，”卢卡说着指了指上方，“他这就回上面去。” “这就回去？可我才刚来啊。”丹尼尔说道。 “你先去给上面的人送个信，告诉他们我和奥莉暂时没有危险，只是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回去。然后，你再回来呗，现在只有辛苦你在地上地下来回跑几趟了。”卢卡说道。 丹尼尔点了点头，向头顶上的岩石飘去，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加文靠在车边，想了一下，转头对麦考贝说道：“你去找多里兹——” 话痨在旁边对卢卡解释道：“就是护矿队的分队长，你们见过的，主要负责深矿城市中心这一片区域。” 加文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别打断我！麦考贝，你去找多里兹，跟他商量重新组建爆破队的事情，一周之内让他给送我一个提案过来。” “遵命！”麦考贝开心的跑开。 “至于你嘛，”加文转向自己的弟弟，“这两个人类在深矿城停留的这段时间里，你就跟着他们吧，有什么需求，你能办的就立刻去做，做不到的就通知我。” “还想监视我们？”奥莉问道。 “不不不，别误会，”加文赶紧辩白，“我这个弟弟，托比.加文，脑子笨到什么程度你们也能看见，让他监视你们，那不是开玩笑吗？不过城里的道路没有他不知道的，你们要是想在城里逛一逛，他是个不错的导游。而且他话多，你们几位也不会觉得无聊，是不是啊？” “行啊。”卢卡现在挺随和的，深矿城现在这个样子，加文的事情一定不会少，也不太好真的让加文这个会长一直鞍前马后的跑。有个跟班在身边倒也挺方便，反正有什么事情，这个叫托比的话痨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的哥哥。 “那让托比开车行不行？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加文得寸进尺。 “好吧好吧，你去忙你的吧。”卢卡对他挥了挥手。 回到矿业协会总部，卢卡挑了一间宽敞的客房，倒头就睡。从他和奥莉被带到地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小时，中间不仅一分钟都没有合眼，还施放了几个带着塑能之力的法术，这让他相当疲倦。 同样没有合过眼的加文却没有这么悠闲的时光，等他巡查完所有受到石壳蜘蛛损坏的地区，看着所有被困者都从废墟下面被挖出来，又指定好后续的重建计划，已经又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加文回去的时候，发现这一天多以来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是那两个人类还不算无礼到极点，没有占据这座建筑里最舒适的那间主卧房，而是各自找了一间宽敞的客房休息。 ------------ 第三七四章 突击队的困境 卢卡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第一眼就看见眼圈发黑的加文对着走廊发呆。 “你才回来啊？几点了？”他毫不见外的打了个招呼，在这个没有阳光的城市里，卢卡的生物钟似乎不太管用。 “已经该吃午饭了。”加文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抬起头看见奥莉从另一间客房里走了出来。 他好奇的问道：“你们怎么不睡在一起啊？” “你胡说什么？我还没满二十岁呢！”奥莉楞了一下，随即红了脸，抬手挥出一拳，加文立刻飞向墙壁，变成贴在上面的一张绿色壁画。 “就是，别胡言乱语的。奥莉现在又绿又矮的这个样子，我也下不去手啊！”卢卡话音未落，也飞出去变成了一副壁画，贴在加文旁边。 “人类船长先生，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您打算在哪里用餐？”走廊另一端传来话痨托比的声音，他的话语比脚步快了不少。 他走到近前，挠着头冲墙壁看了看，挠着头问道：“这是什么新式的健身操吗？能不能也教教我？” “是，要学去找那个女人类！”加文揉着腮帮子转过身来，“午饭还能在哪儿吃？餐厅不是用来吃饭的，难道还是让你跳舞的？” 他转向仍然贴在墙上的卢卡：“一起吃没问题吧？” “别做咸了。”卢卡揉着额头转身说道。 奥莉略显愧疚的走过去，在兜里找了一会，拿出一个小瓶子递了过去，那是离开落日群岛前，菲尔留下来的药膏。 加文的视线立刻被这个瓶子吸引，卢卡看里面的药膏已经所剩无几，在自己额头上抹完之后，就把瓶子扔给了他：“送给你了。” 地精接过瓶子，立刻拧开瓶盖，用手指沾起一点药膏，放在鼻尖闻了闻，才往自己脸上涂去。 这药膏的治疗效果很好，只是气味有点重。于是，后面的一顿午饭，就在这刺鼻的草药味道中度过，连奥莉这个从来不挑食的，都有些食不甘味。 吃完饭，加文抹了抹嘴，叫过一个秘书模样的地精，一边往书房走，一边吩咐道：“把今天上午送来的资料送到书房去，多里兹的报告也应该在今天下午送到，这个一到就立刻通知我。” 秘书是个带着宽边眼镜的女地精，比加文还要矮一些，跟着他一路小跑：“上午的资料已经放在书房里您的书桌上了，您不去休息一下吗？从昨天一早驾驶载人挖掘机出去，您就没有睡觉吧？” 加文摇头：“不用了，你把大师带的提神饮料多送一些过来。” “你真不困吗？”卢卡问道。他好好睡了一晚，还是觉得有些疲惫，这个地精的精力真不是人类能比的。 “废话，当然困了！”加文揉了揉眼睛，“可我怎么睡啊？石壳蜘蛛袭击的又不是你的城市！诶，你们跟进来干什么？这可是我的书房！” “当然是有事情找你。”卢卡说着，抢上一步，一点也不客气的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是我的位置！”加文话音未落，奥莉也坐在了最舒服的那张休闲椅上。 加文愣了一下，揉了揉还在红肿的脸颊，摇摇头说道：“算了，随便你们，不过是两个座位而已。到底有什么事？” “我想知道，水井区的隧道，你们需要多久能够修复。”卢卡说道。 “你当我不着急吗？”加文叹了口气，“我可是有一整支阳光突击队，被这坍塌的区域挡在上面呢！” “就是你派去绑架我们的那个突击队？”奥莉问道。 “什么绑架？是邀请！”加文说着走到书桌前面，从秘书一早就送来的那些资料里翻找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 “你们自己看，从这里开始，全都被碎石堵死了，总共3769米。这是我们的勘察队用晶核探测仪得出的结果。”加文说道。 “晶核探测仪？”卢卡没听过这个名词，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结论。 “就是把微量的晶核能量定向辐射出去，通过反射回来的情况，判断隧道里的情况的仪器。这是地精科技，连那些侏儒都搞不明白，你们人类怎么会懂呢？”加文说这个的时候满是自豪。 “听起来有点像是雷达。”卢卡说道。他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原理，只是拿自己听说过的东西类比。 “雷达？这个词的发音听起来不错哦，”加文说道，“好吧，以后晶核探测仪就改叫这个名字了。” “别扯这些，你们需要多久才能挖通那条隧道？”卢卡问道。 加文从桌子上字资料里连续翻出好几张纸，又自己拿笔仔细算了一下，才抬头说道：“就算加上那台载人挖掘机，一天最多也就是能挖通一百米左右。所以，你们大概要在这里停留至少一个多月了。” 说完，他低下头，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盯着手里的那些资料，似乎要用目光把纸张瞪破一样。 “你是不是在担心那个突击队？怕他们被埋在那里？”奥莉猜道。 “埋掉倒是不太可能，他们从地面上下来才刚一天，按理说还走不到塌方区域。可是他们随身带的水和食物，只有不到二十天的量，如果不知道下面已经堵住，一直走下来，想要回头也没有足够的补给……”加文的语速变得慢了下来。 “怕是要被渴死饿死在那些通道里了。”卢卡替他说了出来。 “自从我上任以来，每年因为以外损失的地精数量，从来没有超过二十个。”加文把手按在桌面的地图上，低着头，声音里全是沮丧。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也许能让你那个突击队，免于全军覆没的局面。”卢卡慢慢说道。 “真的？”加文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你快说呀！哦，不对，你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提供帮助的对吧，要钱吗？要多少？五万皮斯够不够？我临时只能拿出这么多现款，要是再多，就要从城市财政里支出了。” “我要皮斯干什么？地面上又没法花。”卢卡摇了摇头。 “那换成银币也行，我们这里也存了不少银子的！我个人仓库里大概有……”加文抓过笔来算了一下，“折合你们地面上那种算法，三万银币！” ------------ 第三七五章 失窃物品 三万银币对于现在的卢卡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数目。 如果不考虑西娅声称的欠款，他在塔塔岛的私人仓库里以及回帆港落日快递的库房里的财产，加起来差不多将近百万。 不过，银币这种东西过于沉重，就算海岛领主不用担心被抢，装在船上跑来跑去也很累赘，还会大大拖慢沉默死神号的速度，再加上担心通过沸腾海边缘时会有意外，卢卡这一趟带来的银币，不过一万左右。 沸腾海和落日群岛并没有通航，地表以上的货币却很相似，虽然制式稍有差别，但一枚银币重量同样也是三克。而且，仅从闲田岛地面上的状况来看，这边的物价比落日群岛还要便宜很多，只要不买什么奢侈商品，卢卡带的这些钱基本够他和船员两年的补给了。 只是手头的零钱这么少，让卢卡有些不适应，他在侏儒的集市上，看见好几个做工精美的工艺品时，就没敢出手购买。 现在加文说要拿出三万银币来，卢卡当然很感兴趣。 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开口要钱，毕竟趁别人受灾的时候趁火打劫，就算是对海盗来说也有些说不过去，而且，肯定会遭到奥莉的白眼。 不过加文主动提出要付钱，卢卡又怎么能故作清高的拒绝呢。 “三万银币，就这么定了，可不许赖账。”他表面上轻描淡写，心里却相当兴奋。 “放心，你们回去的时候，我亲自开挖掘机给你们送上去。”加文说道，“你赶紧说，到底用什么办法去救阳光突击队啊？” 卢卡笑了笑：“你记得丹尼尔吧？昨天来的那个幽灵。” 加文点头：“想忘掉那个大家伙，可不太容易。” “按照计划，他这一两天内就会再次到这里来。哪怕是在没有开采过的岩石里，那家伙也是穿行无阻的，何况几公里坍塌的隧道呢？”卢卡说道。 加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让大个子幽灵给阳光突击队送个口信去？这办法太好了！” “没错，不过还有一个小问题。在你那个突击队看来，不管是丹尼尔还是我们，大概还都是敌人，就算丹尼尔跟他们说下面的路堵上了，他们大概也不会相信。”卢卡说道。 “这个好办，我告诉幽灵一句暗语，他们就知道是我的口信了。不过，还得让那个大个子好好记一下那边的路，不然，在那些岔道里，他很难到阳光突击队。” 加文说着，从架子上拿出一张水井区地图——卢卡从三十多张地图里拿走了两张，这边还剩下不少。 他把地图铺在桌上，随手拿起一个木头盒子压住翘起来的边角，用笔在上面标注阳光突击队可能的行进路线。 加文的精神全都集中在那张地图上，冷不防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 他抬起头，发现卢卡从椅子上跳到了桌上，两步就跨过满满一桌子的资料，蹲在自己面前，表情严肃的问道：“这东西你是怎么弄来的？” “啊？什么东西？”问题出了口，加文才看清，卢卡伸手指着的，是桌子上他当作镇纸，用来压住地图的木头盒子。 “这个呀，我有好多呢，”加文指了指房间的一角，那里的确堆着好多一模一样的盒子，“你喜欢的话，送你一个吧。” “送我？”卢卡冷笑一声，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压住地图的那个盒子上，立刻亮起一道光柱，光线不仅穿透了房顶，还直冲城市上方的穹顶。 怪不得在地面上光亮术没有反应，就算这法术效果再好，也没法穿透这好几百米的坚硬花岗岩啊。卢卡想道。 “哎呀，又亮了！几天前，这东西，还有那边的两个，就这么亮过一次，吓得我两天没敢进书房！”加文说着回过头去，果然，架子上另外另个盒子上也出现了同样的光柱。 卢卡打个响指，驱散了光亮术的效果，咬着牙问道：“请问，你是打算把本来就是从我手里偷走的东西，当作礼物再送给我吗？” 奥莉也认了出来，加文用来压住地图的这个盒子，就是黑市委托他们送到岛上黑色邮箱里的那三个，她走到架子旁，拿起其中一个，打开盒盖。 “里面的蜜饯呢？”奥莉把空无一物的盒子举到加文鼻尖下面。 “我……我扔了呀。”加文整个地精都快缩到桌子下面去了。 卢卡对奥莉摆了摆手：“不用吓唬他，让他慢慢说。” “还是你比较讲道理。” 加文刚松下一口气来，又听见卢卡继续说道：“如果他的答案没法让我们满意，那我们再来讨论，是烧烤还是切片的问题。” “你们怎么能这么凶残啊？”加文快要哭出来了，他现在想往桌子下钻也没有可能，奥莉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里面的东西太甜，一点都不好吃，我扔到垃圾堆里去了，你们要是非要不可，我让人，不我亲自去捡回来还不行吗？”在压力面前，胆小会长一秒钟变成了拾荒客。 “里面的东西无所谓，我也觉得有点甜了，”卢卡说道，“我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把这个盒子弄到这里来的？” “哦，你问这个呀，”加文暂时逃脱了翻垃圾桶的命运，“地面上有个黑盒子，你们知道吧？” “当然知道，我亲手把这三盒蜜饯放进黑色邮箱里去的。”卢卡说道。 “嗯，那就没错了。”加文抹了一把汗，“那个黑色的大盒子，和我书房最里面的那个大柜子，是连在一起的。” “连在一起？”卢卡没听他再解释，直接走到房间尽头那个柜子旁边。 说是柜子，这东西却不是竖着的那种，而是平躺在地上，长度超过两米，宽度和高度都在一米左右。 这个柜子对于地精的身材来说，的确够大，而且它的开门处是在正上方，如果不是借助旁边的梯子，加文大概根本没法爬到顶上打开它。 “这东西，和上面的黑色邮箱，外形一模一样啊！”奥莉惊讶的说道。 ------------ 第三七六章 岛屿所有权 摆在书房角落的这个柜子，和地面上黑市的邮箱相比，形状一样，大小一样，唯一的区别只是颜色。它还保持着木头本身的颜色和纹路，只是边角处被磨得有些变色，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你说这东西和地表上那个邮箱是连在一起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奥莉反手用剑柄敲了敲加文的头。 “轻点！脸上这块伤还没消呢，又来？”加文一手捂头，一手捂脸，躲在椅子后面，“连在一起的意思就是，上面那个箱子放进去什么东西，同时也会出现在这里。只要我想要，伸手就可以拿走。” “听起来像是用空间魔法做出来的东西，”卢卡说道，“而且，两个箱子应该是一起做出来的，才会有这种效果。” “大概是吧，这东西的原理，从我的前前前前任会长就在研究，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没有弄明白。”加文说道。 “魔法的事情，你们光靠研究，肯定是弄不明白的。”卢卡微笑着说道。 “这么说，这个箱子也是你们从地面上偷下来的？”奥莉问道。 听见这话，加文却一下子炸了：“我们偷的？是那些侏儒偷我们的东西好不好？不光是上面那个黑箱子，还包括那些砂糖，还有这整个岛，都是他们偷走的！” “你们生活在地下，这个岛最多只能有一半算是你们的吧？”奥莉觉得这个地精的胃口实在有点大。 加文气鼓鼓的说道：“我们又不是一开始就生活在地下的！最开始，呃，具体有多少年我记不清了，反正在超过一千年之前吧，这个岛上根本没有什么侏儒，只有我们地精！ “那个时候，我们也是在挖矿，工具也不如现在先进，可地上还有我们的村子，虽然我们在矿井下面的时间挺长的，但那个时候的地精，终究在地面上还是有家可以回的！ “按资料里记载的，那时候的年轻地精，一定要到地面上的家里去住上一晚，才算是成年，这是每个地精一生之中中最重要的仪式。 “可就在矿业协会的第一任会长莫普的那个年代，当然，那时候矿业协会还没有成立，他也不是会长，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和一群刚成年的地精一起，想要返回地面上举行成年仪式的毛头小子。 “就在莫普第一次回到地面上的时候，他发现，地表上的村子，全都被那群大头小矮子占领了，那些侏儒还厚颜无耻的声称，他们才是这个岛的第一批居民，我们的村子和房屋只不过是一些被抛弃的遗迹。 “地精哪是这么好欺负的？我们当然要把这个岛夺回来了，可那时候，地精们都分散在各处的矿道里，消息又不像现在这么容易传递，想要把大家集合起来反攻上去，真的很困难。要知道，那时候还没有深矿城，狭窄的矿道里根本没有能够集合起几百个地精的空间。 “后来，莫普会长带领地精们在岩石中开凿出深岩城，又打通了水井区的通道，可这花费的时间太长，地面上那些侏儒也鼓捣出好多防御措施来。 “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夺回地面的控制权，可时间越久，那些通道就越难走，有时候来个地震什么的，还会把本来就不多的路堵上好几条，所以，到现在也没能成功。 “可不管怎么说，我们地精才是这个岛的原住民，是这里的主人，不管那些侏儒说出什么样的谎言，都没法改变这个事实！” 加文说得慷慨激昂，那气势简直是在发表一场战争动员，在他身上，此时甚至能隐隐看到一点真正的领导者风范。 “我倒有个问题，”卢卡走到加文旁边，坐在桌子上说道，“地精的寿命一般有多长？” “比侏儒长，比精灵短。”加文说道。 “具体一点！”奥莉用剑柄敲了敲他椅子的靠背，这次手下留情没直接冲脑袋招呼。 “好吧，如果没有因为意外提前离世的话，大概能活三百多岁吧，两百五十岁以上就算是老年了。”加文说道。 “这么长寿？”卢卡有些吃惊，他记得在闭嘴收录的书里面读到过，在魔法世界，这种矮个子的生物应该寿命很短才对。 不过他以前也没真正见过地精，而且，这种生物应该也是被最早的那次裂隙开启的能量影响，才产生的，糅合了魔法能量和这里的原有生态，与魔法世界的原版物种有所区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比如说银龙吧，在魔法世界还是善良而大方的生物呢，这里的西娅可是财迷得不亚于任何一只黑龙。 “那你有多大？”奥莉好奇的看着加文。 “本人今年一百七十三岁，正当壮年。”加文一本正经的回答。 卢卡想了想又问：“你说的那个成年仪式，一般是在多少岁举行？” “五十岁到一二十百岁之间都可以，那个年代我们可没有这么先进的科技，要上去只能靠两条腿走，要是地精数量太少的话，上去的路是很危险的，所以一般都要凑够二十个以上的适龄地精才会出发，所以年龄范围上放得比较宽。”加文说道。 “按照你这说法，那个时候，大概间隔七十年左右，你们才会有二十多个地精跑到地面上去一次？”卢卡问道。 加文点了点头：“也不一定，有时候人多一些，频率就会高点，按照资料馆里的史料记载，大概平均是六十三年。” “也就是说，你们的先辈到地面上，第一次发现侏儒占据了这个岛的时候，他们很可能已经在岛上生活了六十多年，而没有看到任何原住民——也就是你们？”卢卡这下明白了，那些看似好脾气的侏儒为什么不肯让出这个岛来。 “如果我在一个无人岛屿定居了几十年，忽然有一群绿皮肤小人从地下跳出来，非要说这岛是他们的，我也不信啊！”奥莉也想到了这一点。 ------------ 第三七七章 一棵大树 卢卡推测，侏儒们的第一批移民来到这个岛上的时候，大概真的认为这里是个适合移民的无人岛屿，岛上虽然有些年久失修的建筑，但常年无人居住，说不定只是史前文明的遗迹而已。 “那又怎么样？我们又没离开这个岛，你能说我们放弃了这个岛的所有权吗？”加文并不认可这种说法。 卢卡和奥莉对视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们竟然不信！”加文叫道，“对啊，我们有证据的，绝对是铁证。这里和地面上的箱子就是证据！” “这种事情，是你们和侏儒之间的恩怨，我不打算插手。”卢卡说着站了起来，“只是，这两个箱子，和这些又有什么联系？” 加文清了清嗓子，用一本正经的语调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岛上生活着一群地精，地精的村子，坐落在一棵大树下……” 奥莉再也忍耐不住，剑柄敲在他的肩膀上：“好好说话！” “好吧好吧，”加文呲牙咧嘴，“以前，岛上有一棵大树，长得不是很高，却很粗壮。我的地精祖先发现，这棵大树有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它的树干上有两个树洞，洞口被密密麻麻的藤蔓覆盖。” “说重点！”卢卡也举起了法杖。 “我就要说到了！”加文说道，“这两个树洞一高一矮，在树干上相隔两米多，可放到其中一个树洞里的东西，从另一个里面也可以拿出来，你说是不是很奇妙？” 卢卡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们的祖先砍了这棵树，劈成木板做了这两个箱子？” 加文点了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不是劈成木板，这两个箱子，是就着那两个树洞挖出来的。除了箱子上面的挡板，下面的箱体是一个整体，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这种事情，卢卡当然要自己去验证一下。 他走到箱子旁边，用手指扣了扣箱板，又沿着外侧的边角摸索了一下，果然没有找到任何接缝。 奥莉拉过旁边摆着的梯子，在下面扶住，让卢卡爬上箱子顶部。没办法，他们现在仍然是地精的外形，这箱子比卢卡还要高一点，要是变回人类外形，这个房间又装不下他，只能先借助梯子爬上去。 卢卡坐在箱子边缘，用力推开那个顶盖，里面空无一物。 能够做到这么远距离共享同一空间，这个箱子上的魔法能量应该不会少。卢卡这么想着，把手伸向箱子内壁，想要找出一些空间魔法的痕迹。 可他没料到的是，这里的能量远远超过“不太少”这种状态，在他的手指碰到木板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魔法能量就把他整个人，不，地精包裹在内。 卢卡吃了一惊，心跳加速了几秒钟，随即发现这力量并没有有太多的攻击性，似乎只是因为他的碰触伸了个懒腰而已。但他体内的另外两种力量却兴奋了起来，与外面的魔法能量开始共鸣，大有要一起来一首魔法三重奏的意味。 卢卡稍微凝聚了一下精神，让精神星空里的幻术和塑能之力安静下来。 所以，这是变化系的魔法能量咯？他做出了判断。 这种能量，大概和幻术之力一样，是在第一次裂隙开启的时候，从魔法世界逃逸过来，在这个岛上扎了根，附着在一颗大树上。 后来，地精们发现了这力量的奇妙，却没有办法善加利用，只是做成了这么两个箱子，虽然有些浪费，但也算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好办法了。 变化系的魔法中，空间魔法算是比较高深的一类，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更加实用的法术。卢卡的法师生涯中第一个学会的法术轻体术，就属于这一派系。还有诸如钻石皮肤、缩小术、虚构重力这些，都属于变化系法术。他经常使用的辅助法术：范围扩展和强化范围扩展，也是属于这一派系。 总体来说，变化系会改变施法对象的物理特征，包括形状、形态、颜色、甚至空间距离，都是这一系法术的作用方式。 卢卡正在享受着被魔法能量包围的充盈感觉，耳边忽然传来加文焦急的喊叫声：“你小心点！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里面很危险！” “危险？”卢卡看着空空的箱子，想不出有什么可怕的。 “这个东西能够和地面上连接，可是要是用它运送活物，那是会死掉的！”加文跑到箱子旁边，从下面拽住卢卡的一条腿。 卢卡忽然觉得这个胆小的地精有点可爱，虽然这两天被自己和奥莉折腾得挺惨，可现在加文眼睛里的担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也许，这才是这个会长真正的与众不同之处吧。 “我不会掉下去的，”卢卡说着，从箱子边缘撤脚，回到梯子上，却没有立刻下来，而是停在高处继续问道，“用这个不能运送活物？” 加文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试过的，把活着的东西放进去，只要一盖上箱子盖，里面的鱼啊蜥蜴啊就都会立刻死掉。还有一次上面大概是有侏儒不小心掉了进去，我打开盖子里看见面多出一个侏儒尸体来，吓死我了！” 卢卡思索了一下，这箱子里大概是被变化之力控制的一个空间，也许这个空间里没有可供生物存活的条件，又或者，这个空间里扭曲的魔法力量，会直接杀死一切进入的活物。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不盖上盖子就没事，我刚才是怕你掉下去摔断腿，”加文说道，“你这么暴躁的家伙，要是断了腿，一定会让我背着你到处跑的。如果你保证断了腿也不打扰我，随便你怎么摔。” 卢卡顿时觉得这个地精又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不过加文提供的信息还是挺有价值的，看来，合上盖子是这个箱子内部空间转换的条件，以前它还是一棵树的时候，树洞口的那些藤蔓应该也是同样的作用。 “太可惜了，我还指望着它能送我们回地面上去呢。”奥莉叹了口气，失望的说道。 ------------ 第三七八章 传递消息 卢卡和奥莉一样失望。 既然这个箱子不能运送活人，又是那几盒蜜饯失窃的帮凶，他觉得自己也许应该把里面的变化之力吸收进精神星空，还顺便可以保证扰黑市的生意不再受到骚扰。落日群岛的布莱克曾经说过，他愿意为这件事付出不少银币。 凭良心来说，这个行为有点像抢劫。不过魔法能量本来就不是海洋世界的原产物，他这个法师把变化之力吸收走，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物归原主。当然，地精肯定不会同意他的观点，卢卡也没打算跟加文商量。 再说，海盗和抢劫这两个词，本来就是连在一起的。 这么想着，卢卡重新朝箱子伸出手去。在他的手指马上就要碰触到箱子内壁的时候，一个想法忽然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我想到一个主意！”他收回手，转过身来说道。 奥莉在下方扶着梯子，抬头说道：“你别在上面转来转去的，我要扶不稳了！” 卢卡赶快从梯子上慢慢爬下来，满脸笑意的说道：“我想到回去的办法了。” “诶？什么办法？”加文也凑过来问道。 “你上次不是说，载人挖掘机需要导航装置才能到地面上去吗？”卢卡指了指旁边的大箱子，“这个箱子，虽然不能运送活人，送个导航装置上去，应该没有问题吧？” 加文低头想了想说道：“理论上是这样，可送上去也要有人使用激活才行啊。” “这个好说，等丹尼尔回来，你把操作要点告诉他，让他回去激活呗。”说到这里，卢卡又转头看了看那个箱子，“也不知道这个盒子对幽灵有没有杀伤力，要是丹尼尔能从盒子里传送，比他自己在岩石间飘着可要方便多了。” 奥莉满脸担忧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连思维方式都变成地精了？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不要尝试吧。” “我随便说说而已。”卢卡抓了抓耳朵。 加文一脸为难，又不敢直接反对卢卡，只是把两只手的手指搅在一起，搓来搓去。 “怎么？这个计划，你觉得有问题？”卢卡问道。 “计划倒是可行，只是……”加文吞吞吐吐的说道，“只是，挖掘机暂时没有空闲啊。” 卢卡回忆了一下那台挖掘机的外型，明显不适合用在城市废墟的救援上。 “你是用挖掘机去开挖水井区的隧道吗？”他问道。 加文点点头：“这台机械，本来就是为了挖掘矿道而设计的，带你们下来只是额外功能。” “说到这个，我有个疑问。”卢卡说道，“你刚才说水井区隧道每天只能挖出一百米左右，可挖掘机带我们下来的时候，速度远不止这样吧？” “那能一样吗？”加文稍微有些焦躁，“带人下来的时候，只要挖出一条向前的路就行了，过去之后就又会被土石填满。抢修隧道可是要沿着隧道一点点清理、加固，不然挖过去就又堵上了，那能叫隧道吗？” “好吧好吧，技术上的事，我不跟你争。”卢卡走回书桌后面，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你急着挖通隧道，也是为了去救援那个突击队吧？只要让丹尼尔找到他们，带口信让他们返回地面，等你用挖掘机送我们俩回去，就可以把他们带回来了。” 这个计划里还有最后一环，卢卡并没透露给加文。他打算回到地面上之后，从上面那个黑色的箱子里，把变化之力收归己有，这两个箱子共用一个魔法空间，从哪一个上动手，都是一样的效果。 “那么，你们那个飘来飘去的大个子，什么时候会回来呢？”加文问道。 卢卡这次被问住了，丹尼尔离开的时候，只是被告知上去送完消息再回来，他并没有说是立刻回来，也没有约定时间。万一幽灵想要再吃个饭洗个澡睡个午觉之类的，又要耗上一天半天的时间。 而且，在岩石里面穿行，没这么容易分辨方向，第一次丹尼尔跟着挖掘机一路下来，才找到这里。可按照加文的说法，挖掘机下来的那条通道，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丹尼尔向上飘去的方向也不是原来的方向。往上飘到地面上比较容易，回来时想要找到这么一座在岩石里开凿出来的城市，完全是大海捞针。 “我明白了，”加文察言观色，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他要是能赶回来，帮助突击队离开危险区域，我就同意按照你的计划行动。不然的话，你们只能在这里等着，我那三万银币也就省下来了。” 卢卡可不像就这么干等着，他从桌子上抄起纸笔，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让丹尼尔看到之后，立刻返回深矿城。卢卡估计现在他应该刚刚到达地面，还没有再次动身向下。 写了一半，他抬头对加文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具体坐标，可以用地面上那种标记方式写出来的？” “你是说经纬度吧？当然有了！”加文拿起另一支笔，写下两串数字，在常用的经纬度后面，还加上了一个表示深度的-1435米。 “写了这个，你是打算用箱子传递吧？那些侏儒可不会时刻盯着箱子看的，等他们发现箱子里有邮件，你大概走都能走回去了。”加文说道。 “这个你放心。”卢卡说着，把信纸折好，装进信封里，在封皮上写下丹尼尔的名字。 随后，他举起法杖，在信封上施放了一个光亮术，再加上一个幻音术，都附带上延时施法的效果。 卢卡把法术的激活时间调整到五分钟后，这样足够这个信封送到地面上去。只是一般的法术效果无法穿透凝聚了变化之力的箱子，他这两个法术一个是塑能系，一个是幻术系，分别用上了塑能和幻术之力，应该足以和变化之力抗衡，把光线和声音传播出去。 他把信封扔进箱子，盖好箱盖。 加文问道：“这真的会有用吗？” “过一会就知道了。”卢卡盯着怀表上的指针说道。 ------------ 第三七九章 大师归来 五分钟后，箱子里面冒出一道亮光，伴随着刺耳的噪声，穿透了原木色的板壁——幻音术如果没有预先指定音源，只能发出这种声音。 声音和光亮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便全都停了下来。 卢卡又多等了十来分钟，给足了上面那些侏儒反应时间，才再次爬上梯子，打开箱盖。 箱子里空荡荡的，连一点纸屑都没有。 加文也小心翼翼的爬到旁边架子上，翘着脚伸着脖子往里看去。 “太好了，这就说明，地面上已经有人把你的信拿走了。”他拍着手说道。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奥莉问道。 卢卡收起法杖：“现在，只能等着了。” 考虑到侏儒和地精之间的仇恨，这两个箱子的事情，他没有在信里细说，只是给丹尼尔提供了深矿城的具体坐标，让他可以方便的找到这里。 “我要去睡个回笼觉了，”卢卡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加文的肩膀，“不是我多嘴，你也应该去休息一下，你这脸色真不太好，都绿了。” “我的脸本来就是绿的！”加文气鼓鼓的说道。 卢卡正要往外走，书房的门忽然被敲了几声。 “进来！”随着加文的声音，他的秘书走了进来。 这个女地精带着一副夸张的白色宽边眼睛，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冒着热气的茶壶，还有三个杯子。 “您的提神饮料。”秘书把托盘放在桌上，给每个人倒了一杯。 卢卡接过杯子，发现里面冒着热气的液体颜色透亮，闻上去清香扑鼻。 “这不就是绿茶吗？”奥莉笑着说道。 “对，就是这个名字，我总是记不清，一定是因为这个词的发音太绕口了。”加文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罐子，用勺子挖出很多白色粉末，倒进杯子里。 “绿茶不用加这么多糖吧？”卢卡看着他那架势，就觉得嗓子一阵阵的难受。 “糖？什么糖？这是盐！”加文白了他一眼，把杯子送到嘴边尝了一口，又往里面加了两大勺。 这么好的茶被糟蹋，卢卡实在不忍心看。可地精的饮食习惯就是这样，比地面上那些侏儒还要可怕，他只好背过身去，面朝窗户喝下自己那杯茶，至少这杯没加调料。 “会长，大师乘坐的矿车半小时前到了停机大厅，现在他大概已经回到家里了，您要去拜访他吗？”秘书问道。 “你怎么不早说！”加文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快步跑到门口，却被一堵冰墙挡了下来。 好在他不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看见前方的空气开始冒出白色的冷雾就知道不好，立刻刹住了脚步，没有再把鼻子撞红。 “你干什么呀？”他转过头来冲卢卡喊道。 “只不过想再问你一句话，你跑得太快，只好这样拦住你了。”卢卡喝完了热茶，把杯子放在桌上。 “有话快说，我很急！”加文说道。 “那就边走边说吧，”卢卡慢悠悠的走到他身边，“我也正好想去看看这个大师呢。” “啊？你们也要去？”加文虽然这么问着，却也明白自己并没有多少发言权，只好转头对秘书说道，“准备好车，把托比叫来，让他开车。” “你怎么不自己开车？”奥莉问道。 加文摆了摆脑袋：“我都两天没合眼了，现在这状态，我敢开，你们敢坐吗？” “别蒙人，你这点胆子，才不敢疲劳驾驶呢。”卢卡说道。 他们来到大门口，等了几分钟，就看见话痨托比开着那辆战车从后面的车库出来，车上的那门回旋炮已经被卸掉，只剩下一个底座。 “今天大师刚回来，肯定要先回自己的住处。他住的地方有点远，开车过去也要半个多小时。他说自己的东西放在城里太危险，所以在城外的废弃矿道里找了个地方住，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在这城里的医院帮忙。”托比一边语速飞快的说着，一边打开车门。 卢卡和奥莉坐到后座上，加文爬上副驾驶座位，托比发动了车子。 “我记得你们那个大师不是地精吧？”卢卡问道。 加文却没有回答，卢卡伸出手去想要拍他的肩膀，却发现这个地精在短短一分钟时间内，就已经打起了呼噜。 “算了，”他缩回手，看了看开车的托比，“问你也是一样。” “当然，这城里的事情，就没有我不知道的！”托比自豪的说道，“你问大师啊？他的确不是地精，要让我说，我觉得他是个人类。” “是不是人类怎么还要觉得啊？”奥莉说道。 “因为以前我没见过人类啊，现在想想，大师和你们长得挺像的，皮肤也不绿，耳朵也不大。”托比说道。 “挺像的？也就是说，还有不像的地方了？”卢卡追问。 “是啊，大师可没有你们这么大个子，他比我们也就高一点点而已。”托比说道。 “皮肤不绿，比你们高一点点，那不就是侏儒吗？”卢卡觉得，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怎么可能？我们还能认不出侏儒来吗？他要是侏儒，连这城门都我们都不会让他进来！”托比说道。 “你们这城有城门吗？”奥莉小声问道。 “反正大师不是侏儒！”托比说道。 “那这大师来这里半个多月，都干了什么？”卢卡有些好奇。 这些地精本质上还是挺好相处的，只要你不是侏儒。但是这个外来者只花了十几天，就得到了他们的信任，还被尊称为“大师”，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托比破天荒的没有立刻说话，他把车子停在路边，在座位下翻出一条毯子盖在加文身上，再次踩下油门，这才说道：“他帮我们修理了好多挖掘机械，还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比如突击队带到地面上去的那些。还有，他还在医院帮我们看病来着，比原来那些医生好太多了。” “这都是一个人干的？”卢卡真的有些吃惊，修理机械、制造武器、治疗疾病，这些事情竟然有人可以全部精通。要知道，他连六系魔法都有两系半学得稀松平常，导致闭嘴迟迟不肯让他突破到高级法师。 ------------ 第三八零章 大师从天而降 的确如托比所说，大师的住处距离深矿城市中心颇有些远。 车子开了将近四十分钟，道路两旁的建筑变得越来越少，到后来只有大块大块还没有开凿的石壁，上方的穹顶也越来越低，最终，前方的路变成了一条狭窄的隧道。 “我说，咱们是去找大师，还是去矿道里挖矿啊？”卢卡忽然有一种要被卖到黑煤窑去的感觉。 话痨托比使劲摇头：“矿道可不长这样，矿道的地面上要有轨道的，要不然挖出来的翠绵原矿怎么运出来啊？” “可这周围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呀。”奥莉说道。 “大师选的地方就是远离居民区嘛，”托比单手握着方向盘，举起右手向前比划了一下，“马上就到了。” 他说的马上，还真是一点都不打折扣，话音刚落，就猛的向右打了一把方向盘。 这里道路两边的路灯本就不像城市中心那么密集，灯的亮度也就仅仅比蜡烛好一点而已，昏黄的光线照亮的，不过是自己周围不到两米的空间。 托比转弯的地方又处于两盏灯的中间地带，在卢卡看来，他简直就是把高速行驶的车子直接往黑漆漆的石壁上撞过去一样。 卢卡来不及多想，钻石皮肤的咒语就已经默念出口，法术效果不仅覆盖了他和奥莉，就连前排的两个地精都加上了保护。 可预料中的撞击并没有出现，车子驶入一条没有一点光线的叉路，又往前开了二十多米，才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到了！”托比说道。 借着车头上的车灯，勉强可以看清，前面的石壁上有一扇同样是岩石质地的大门。 “这真的有人吗？”卢卡问道。 “有人！当然有人了！”托比说着，摇醒了还在呼呼大睡的加文。 加文揉了揉眼睛，整理了一下睡的皱巴巴的衣服，走到石门前面，并没有抬起手来敲门，门却缓缓的打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漏出几缕带着暖意的灯光。 “大师的门口有感应装置，只要是被认可的访客走过去，门自己就会打开。”托比解释道。 卢卡和奥莉跟着两个地精走进门，通过门口一条大约五米的走廊，来到这座建筑的主厅。 这座建筑并不像一般的房屋那样，分成很多房间。进门的通道连接的只有一个五六米高的圆形大厅，周围摆满了高达天花板的储物架，上面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 当然，因为这个大厅连人类站在里面都显得太高，储物架旁边还备有好几把木头梯子——地精们所说的木头，其实是翠绵提炼后的纤维制作而成的，从形态到结构都和地面上的木头没有什么区别。毕竟，地下是没有树木的，整个深矿城里真正的木头，大概只有加文书房里那个大箱子。 “大师，你在吗？”加文站在大厅中间喊道。 卢卡没听见有人回答，却感觉到一股劲风从头顶向下扫来。 奥莉比他的动作快得多，一只手抓住卢卡的袖子，把他拖到旁边，另一只手抽出缩成匕首大小的巨剑，朝上方砸下来的东西挥过去。 “啊！” 掉落的黑影中，传来一声惊呼，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等等，先别动手！”卢卡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奥莉也意识到这不是一次袭击。 不过巨剑已经出手，想要收回也来不及了。 一阵金属和木头相交的声音之后，断成两截的梯子，还有从梯子顶上一脚踩空的“大师”，同时摔了下来。 大师的运气不错，不仅和奥莉的剑锋擦身而过，电光火石之间，卢卡还给这个黑影加上了半个轻体术，虽然咒语没有全部念完，没能阻止他摔在地上的势头，但至少没让他把腰摔断。 大师揉着肩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头上扣着一个半个破碎的陶罐，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紫色液体从他的头发上不断流淌下来，完全盖住了他的相貌。 不过他的身材倒是和托比所说的一样，比地精高了半头，大概在一米三到一米四之间，看起来好像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地精那种花里胡哨的款式，而是落日群岛的常见款式。 “大师”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揉揉眼睛说道：“哦，会长是你呀，城里情况怎么样？” 这句话本身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可卢卡和奥莉一听，就立刻一左一右的冲了过去，分别抓住大师的左右手臂，站在面前仔细盯着他的脸。 “会长，这俩地精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这么看我？”大师从兜里掏出一条手帕，擦拭着脸上的紫色液体。 卢卡忽然笑出了声，他打了个响指，驱散掉自己和奥莉的掩饰术——好在这个大厅高度足够。 大师先是楞了一下，随后“啊”的叫了一声，同时朝卢卡扑过来，把脸上的紫色溶液全都蹭到他的衣服上。 卢卡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对加文说道：“这衣服你赔了行不？”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炼金大师菲尔.帕克抬起头来问道。 “我们还想问你呢，你现在不是落日快递的老板了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卢卡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现在情况紧急，你们一定得再帮我个忙！”菲尔急切的说道。 “没问题，你要做什么？”卢卡问道。 “林德不见了，我能够定位到他的大概位置，就在这矿道深处，可怎么都找不到他。”菲尔说道。 “你有没有发现，咱们每一次碰到一起，你都是在找林德。”卢卡说道。 “好像还真是这样啊。”菲尔挠了挠头。 卢卡想了想说道：“不用太担心，林德现在有那枚戒指，就算掉到地心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不如你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制定一个周密的救援计划。” 说着，他左右看了看，这个大厅里只有一把能坐人的椅子，还被刚才掉下来的“大师”砸在上面，碎成了一地木头渣。翠绵制作的这种“木头”，也不比地面上的那种结实。 菲尔从旁边低层的架子里拿出三个座垫，三个人在地上坐了下来。 ------------ 第三八一章 传送意外 他们三个人坐了下来，另外两个地精可没这个兴致。 加文凑过来说道：“大师，城里面……” “不用说，我都知道了，回来的路上我稍微打听了一下，”菲尔指了指通往门口的走廊，“你们可能需要的药剂、机械维护需要的润滑油、还有改良过的安全火药，都堆在门口了，你们自己搬走吧。” 卢卡扭过头来说道：“你回去帮我找件干净的衣服送过来，还有，晚饭我想吃蜥蜴肉串，记得少加盐！” 菲尔也跟着说道：“他们两个的晚饭在这里吃，你让人把烤肉串送过来吧，我也想吃。” “知道了。”加文不情不愿的嘟囔着。 地精的好奇心总是很旺盛的，加文虽然也想留下来听听他们到底要说什么，可大师现在明显是不打算留他。 他仔细想了想，这里的三个人类，哪个都惹不起，只好带着自己的话痨弟弟走向门口。这大概就是胆小的好处了，如果是别的地精，肯定会偷偷溜回来偷听人类的谈话，不仅可能被卢卡误伤，还会耽误运送那些救援物资。 见两个地精离开，卢卡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菲尔一边擦着头发上的药剂，一边说出了将近两个月来遇到的事情。 他和大家在暮光岛分开，乘坐落日快递的船，航行了十来天后，回到回帆港的总部。 虽然菲尔曾经是落日快递的游鸥，但那时他所接触的，不过是最外层的普通情报，落日快递的总部，他踏足过的地方就只有营业大厅，就连那个被季节遗忘的庭院，都是听卢卡说了才知道的。 他这个落日快递的新主人回去之后，立刻重启了整个海域的快递业务，还有信息业务：既包括明面上的落日邮报，也包括暗中进行的信息买卖。 这些事情看似复杂，菲尔却没花费多少时间。仅仅三天的时间，落日快递的所有事务便恢复如初，就连营业大厅里那几个营业员半死不活的营业态度，都和原来没有什么区别。 这并不是因为菲尔对运营这个名为快递，实为中立信息机构的庞大集团有多少经验，而是因为那头牡鹿科维，在自己出事之前，早已把要进行的工作都安排得无懈可击。 落日快递就像是一个精确运行的机器，只要打开开关，即使主人没有时刻盯着，也会日复一日的运转下去。所谓“菲尔不接手整个落日快递就要解散”这样的说法，更像是科维使出的一个小小伎俩，只是为了把这个庞大的机构交到自己选定的人手里。 重启了落日快递之后，菲尔想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前往沸腾海。可卢卡他们一直在隐藏行踪，即使落日快递以收集信息见长，却也没法找到沉默死神号的位置。 菲尔只好向黑市求助，可对方却一直没有回音，他也无计可施，无聊之下，他在落日快递总部也设置了一间炼金实验室，每天调配一下药剂，听听爆炸声，权当解闷。只是卢卡他们不在身边，他的炼金成果实在没有用武之地。 蹉跎了将近二十天，菲尔在庭院后面的房子里溜达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扇秘门。他当然不像地精这么冲动，研究了半天才确认，那扇门后面，竟然是科维用来在海洋世界各海域穿行的传送通道。 菲尔心里窃喜，按照他的估计，沉默死神号离开日落海，怎么也要花上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才二十天，他就找到了一条近路，自己提前过去，等到见面的时候，一定会让其他人大吃一惊。 这么想着，菲尔准备好各种常用的炼金药剂带在身上，还觉得不够保险，又从落日快递的库房里，找出一个比他个头还要高上一半的大箱子，装满所有可能会用到的炼金材料，让林德背在背上，这才走进了传送通道。 菲尔考虑得不可谓不细致，只是有一点他没有想到。 这个通道，是财富之神科维在各海域传送所用，它的使用者是神，而不是普通人。 严格说来，菲尔和林德，一个是被炼金药剂影响的变异人类，一个是实验室里造出来的混血巨人，两个都不算普通人类。 可他们俩终究和神没有半点相似，一进入通道，就被空间传送中扭曲的引力弄得晕头转向，很快失去了知觉；而通道似乎也察觉到这次的旅客身份有误，没等完全到达目的地，就把他们俩甩了出来。 还好他们没有被扔在大海上，不然，他们俩就只能漂在水面上，去啃林德带的那一箱子炼金材料过活了。 但是很遗憾，他们也没有被放到正常的岛屿上。 菲尔清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就是在某个岛上。他身体下面是坚实的土地的，周围虽然一片漆黑，上方的天空中却有无数星星闪烁着。 等他仔细辨认，却发现那个天空上的星星，没有一颗是自己熟悉的。 菲尔揉了半天眼睛，还是没能适应黑暗，只好兜里找出一瓶“夜猫药剂”来，才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他头顶所谓的“天空”，不过岩石构成的穹顶，而那些星星，则是一些发着荧光的蘑菇。 他的身上，除了几处擦伤之外，没有什么大问题。随身携带的药剂虽然碎了几瓶，大部分也还算完好。林德背的那个巨大的箱子，就斜着倒在菲尔旁边。 只是林德不见了踪影。 一开始，菲尔也并没有太担心，他知道林德带着那枚戒指，就算想死都不太容易。而且，为了防止两个人走散，他早就让林德喝下了追踪药剂，一个月之内，不管对方在哪儿，他都可以很轻松的追踪到。 菲尔把大箱子留在原地，在周围撒上一圈药剂，这东西虽然没有卢卡的防御法阵有效，却也能阻止想要接近的小偷。 然后，他凭借夜猫药剂提供的夜视能力在坑道里前行，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一个地精矿工小队。 地精们把他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他不是地面上那些讨厌的侏儒，立刻变得热情起来，邀请他前往深矿城做客。 ------------ 第三八二章 矿道深处 “所以，你就在地精城市的边上，找了这么一个地方，把炼金材料都搬进来了？”卢卡推测道。 “没错，这地方不错吧？听说是他们某一任会长晚年隐居的地方。”菲尔说得口干舌燥，抄起旁边摆着的一大壶水，倒了一杯，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那不是盐水吧？”奥莉担心的问道。 “我口味没这么重。”菲尔把水壶递了过来，“你们又是怎么跑到这地下城市来的？” 卢卡把从暮光岛分开之后的情形，大致讲了一遍。 菲尔听了点头说道：“那我来这里以后发生的事情，那些地精应该都跟你们说了吧。” “没说多少，我们来这里时间很短，”卢卡摇了摇头，“不过大概能猜到一些。” “那太好了，我整理一下需要带的药剂，咱们去找林德吧。”菲尔说着站了起来，他真是一分钟都不想耽误。 卢卡却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把他重新按在座垫上：“我是猜测到一些，不过还有很多事，必须跟你仔细问清楚。” “哦，那你问吧，快一点。”菲尔无奈的妥协了。 “那些地精说你不仅在医院给他们治病，还会修理机械，制造武器，”卢卡盯着菲尔使劲看了几眼，“治疗这事我能理解，后面两种本事，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唉，你问这个呀，”菲尔耸了耸肩，“我哪会修理机械啊？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些润滑油和冷却液而已，这些地精制造机械的本事不错，可日常维护做得真是不怎么样。” “这样吗？那武器是怎么回事？”卢卡又问道。 “武器？什么武器？”菲尔反问。 “比如溶解金属防护的液体，还有可以把我们麻醉的那种紫色气体，都是你提供给他们的吧？”奥莉把手压在菲尔肩头，想到坑了自己的这两件东西是出自自己人之手，让她有点不快。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去找你们的麻烦呀！”菲尔赶紧澄清，这两人一左一右的盯着他，压力还是挺大的，“我给他们酸液，是让他们挖石头的时候可以省点力气；那个麻痹溶剂，是让他们遇到石壳蜘蛛时候保命用的！” “那东西怎么只对我们有效，对地精没有作用呢？”奥莉问道。 “不是没有作用，”菲尔说着回过身去，从靠在储物架旁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提前吃下中和剂，就可以抵消掉挥发性气体的药效。” 奥莉顺手把玻璃瓶拿了过来，装进口袋：“这个我收下了，以防万一。” “防什么呀，我做的每一批麻痹溶剂配方都有变化，需要用对应的中和剂才行。”菲尔说道。 卢卡笑了笑，既然已经和这熊孩子汇合，以后这种解药应该不成问题。 “这些地精跑到上面去绑架我们，就是你的主意？”奥莉忽然想起了加文那所谓的“邀请”。 “我也想不到你们就在这岛上啊，按照我看到的资料，这个海域应该没有什么人类，如果上面有人类活动，很有可能跟你们有联系。我只是让那个会长帮忙带个口信，谁知道他会绑架你们呀？”菲尔无奈的说道。 “这也不能……” 后面“完全怪你”几个字还没出口，卢卡又听见菲尔继续说道：“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他们的绑架行动竟然成功了！这可真是一件值得夸耀的战绩啊！” 卢卡把后面半句话又吞了回去：“等回到沉默死神号上，你去擦两个星期的甲板！” “啊？咱们那船不是有自我清洁功能吗？”菲尔挠了挠头。 “是有，我就想看你辛勤劳动，不行吗？”卢卡瞪了他一眼。 “好吧，等你们帮我把林德找回来，让他替我擦行不行？”菲尔还想讨价还价。 “不行！”卢卡说道，“不过，你刚才说找不到林德，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找不到，我知道他在哪里，可我没法抵达那个位置。”菲尔解释道。 “他是不是在没有矿道的岩石里？”卢卡问道，如果是这样，即使有那枚戒指，林德是不是能好好的生存下来，也是一个问题。 “这倒不是，你们看这个。”菲尔从背包里翻出一张矿道地图，铺在地上，又拿出一个小盒子，摆在地图的一角。 那个小盒子是个长度在十厘米左右的立方体，周围只有一圈细木条构成的框架，却没有隔板，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玻璃球体。 玻璃球体里面，装着两种液体，一滴暗红色的油脂状液体稳定的悬浮在外层透明的液体之中，相互之间界限分明，互不相容。由悬浮的状态来看，这两种液体的比重应该相等，只是那滴红色的油脂并不是位于玻璃球的正中间，而是在表示中心的水平刻度之下，方向也偏向西北。 菲尔指着木头框架上的刻度说道：“这就是我新研究出来的追踪溶液，它的位置说明，林德现在位于我们西北偏北，精确的说，是327度的方向，平面距离大概21公里。不过，他的水平位置比我们现在低15米。” 然后他指向矿道地图：“就是这个位置，原本是地精的四号矿区，因为石壳蜘蛛活动过于频繁，现在已经废弃掉了。我昨天一弄好这个定位，就自己去了一趟，你们知道吧？” 卢卡点点头：“我们来的时候，你刚刚出发。” “嗯，那边的情况比较麻烦，如果只是石壳蜘蛛在那边出没，我倒还能处理，”菲尔叹了口气，“可是按照我这次的勘察来看，林德所在的那条矿道，正好是蛛后的巢穴。” “蛛后？如果你指的是那只母虫的话，昨天我已经把它干掉了。”卢卡得意的说道。 “我知道你说的那种母虫，那不过是巢穴外围的小角色而已，只要几瓶麻痹溶剂的就可以搞定的东西，”菲尔连连摇头，“蛛后可不是这样，怎么说呢，它比母虫可大得多，我的药剂也对它无效。” “比那个还大？”奥莉吃了一惊。 ------------ 第三八三章 无头骑士 “没错，至少是母虫的四五倍呢！”菲尔一副认真的样子。 奥莉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虫子？”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蛛后虽然个头大，却是不能移动的，它只能待在巢穴里，当然，只要它活着，也不会让任何生物活着离开巢穴。”菲尔说道。 “你这不是活着出来了吗？”卢卡用手指敲了敲他的头顶说道。 “因为我没有进到巢穴里面去啊。”菲尔小声回答，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奥莉刚喝下的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那你说这么多，都是臆想的不成？” 菲尔翻了个白眼：“我这么严谨的人，怎么可能是臆想？” 他转身从后面的储物架上摸出一本书来，一看装帧样式就可以判断，这是地精资料馆里面的藏书。 “这上面是地精一代一代总结出来的，关于石壳蜘蛛的生物习性，我这一趟去巢穴附近，验证了很多，也根据我见到的情况对这里面的记录做了一些补充和修正，”他指着书页上自己用笔写下来的标注，“对于蛛后的具体情况，我虽然也只是推测，但应该不会有太大偏差。” “好吧，我相信你的科学素养。”在这个问题上，卢卡完全不打算提出质疑。 “不过，按照你的说法，我们是需要穿过一只长度也许超过十米的大虫子的巢穴？”奥莉核实了一下行动目标。 “不光是穿过，还要把林德带出来。”菲尔说道。 看着奥莉的表情，他又补充道：“你们不用太担心，蛛后也不一定能扛得住魔法吧？而且，我试验过了，-麻痹溶剂对它没有作用，可是用火烧的话，还是挺有用的。” 他拿出另一个玻璃瓶：“我昨天就扔了好几个燃烧瓶进去，虽然蛛后情况不明，可有不少石壳蜘蛛都从巢穴里逃了出来，其中还包括好几只母虫呢！只可惜我带的燃烧瓶不够多，这次有你们帮忙，我打算把这里的存货全都带去。” “等等，”卢卡忽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跑到城里的那两只虫子，不会就是你攻击蛛后巢穴的时候，跑出来的吧？” “会是这样吗？”菲尔挠了挠头，自己也说不准。 “反正和你脱不了干系，这里救援的事情，你就别偷懒了，把能用的药剂都拿出来吧。”奥莉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那，那这城里，有多少伤亡啊？”菲尔吞吞吐吐的问道。他只是一心想要救出林德，却发现自己导致了无法挽回的后果，这让他不知道怎么再去面对那个胆小的加文会长。 “算你运气好，正好我在这城里坐镇，两只虫子都搞定了。来这里之前，我扫过一眼加文收到的报告，没有地精丧命，不过有不少受伤的，最严重的好像是腿部骨折。”卢卡伸手揉了揉菲尔的头发，却摸了一手黏糊糊的紫色液体，刚才砸在他头上那个罐子里的药剂，还挺不好擦干净的。 菲尔深吸了一口气：“把治疗外伤的药剂再增加一倍吧，我现在就去调配，明天我们再去找林德。” “这样也好，不过你最好先洗洗头，”卢卡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也去准备一下，明天去会会蛛后。” 这个蛛后，虽然听起来有些难搞，可终究是一只大虫子而已。要是能把书房那个大箱子里的变化之力带上，就更加保险了，只是现在还需要它来传递消息，不能去动，卢卡觉得略微有些遗憾。 门口的方向忽然响起两声喇叭声，听起来，那辆怪模怪样的车子又开了回来。 果然，没过两分钟，加文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身影。 卢卡一眼看去，吓得寒毛都立了起来。 加文身后，从大门口走廊里慢慢走过来的，竟然是一个没有头颅的身体！ 奥莉警觉的举起巨剑，菲尔也抄起两个瓶子。 “你们要干什么？别冲动啊！”加文在走廊中间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大师和这两个人类会面还不到一个小时，就也变得如此暴戾，看来这两个家伙真的是有毒啊。 他身后那个无头的身影却没有停下，仍然大步前进，身影穿过加文的身体，走进大厅范围。 “你这样会吓死人的好不？装什么无头骑士啊？”卢卡收回法杖，冲着面前的丹尼尔喊道。 “我怎么了？”丹尼尔迷惑的回头看了看。 从大厅通向门口的走廊，在地精的建筑规格里，算是挺高的，屋顶距离地面足有一米八左右，虽然还是不足以让正常人类通行，地精和菲尔这样的未成年身高，还是畅通无阻的。 丹尼尔是个幽灵，准确一点说，是个身高两米的幽灵骑士。他跟着加文从走廊里过来，头部刚好在天花板之上。走廊里的灯光比大厅昏暗很多，从卢卡的角度来看，完全就是一个无头尸体飘了过来。 “不是我说你啊船长，你让我这个幽灵当副官都两年多了，怎么还会被吓到啊？”丹尼尔一点都没有愧疚的意思。 “下次麻烦你把头带上。”卢卡说道。 “我一直带着呀，我又不是被砍头死的，”丹尼尔说道，“要真是那样，你们见我第一面就被吓死了吧？” “我才是被你们吓死了……”加文哆嗦着说道。 “你也别抖了。”卢卡把他推到菲尔面前。 “你们的‘大师’——”说到这两个字，他忍不住想笑，“——打算多提供一些治疗药剂，你去找他商量吧。” “那太好了！”加文立刻把刚才的惊吓忘得一干二净。 卢卡转向丹尼尔：“你收到我写的那封信了？” 丹尼尔点头：“是啊，要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找到这里。这么急叫我下来，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又有那种大虫子了？” “我们还真是要去找虫子打，不过，不带你去。”菲尔说着扮了个鬼脸。 “为什么呀？我的战斗力不比这小鬼强吗？”丹尼尔失望的看向卢卡。 ------------ 第三八四章 传送箱的异常 “为什么不带我去？那只母虫可是我干掉的！”丹尼尔不太满意。 “因为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除了你没有别人能做得到。”卢卡说道。 “只有我能做到吗？”丹尼尔立刻被安抚了下来，“是什么事？” “地精有个突击队被困在地面这这里之间的某个地方，只有你能穿过岩石去把他们带出去，十几个地精的性命都指望你了，”卢卡伸手把加文拎了过来，“具体情况回头他跟你解释。” “你肯帮忙，真是太好了。”加文抓住丹尼尔的袖子，满脸感激，这让幽灵的成就感再次爆棚。 不过下一秒钟，加文就打了个冷战，甩开手惊讶的喊道：“你不是幽灵吗？怎么我能抓住你的衣服？” 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过一会再做关于幽灵的科普，我还想跟你打听点事。” “哦，你说吧。”加文说道。 “你们的矿道里，除了矿车可以通行之外，我们来这里时开的那种车子，能不能过去？”卢卡问道。 “当然可以，这种新式战车可以适应一切路况！”加文对自己的设计很有信心。 “那就好，这车子明天借我用用？”卢卡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商量。 “没问题，可我明天没空，还是让托比开车？”加文说道。 “不用他，我自己开车就行。”卢卡可不想带着一个话痨去找蛛后的麻烦。 菲尔听出了他的想法：“你是不是想……” 卢卡对他眨了眨眼睛：“你知道就好，明天一早我开车来接你。” 他转念一想，又对加文说道：“要是方便的话，你那个新上任的爆破队长我想借用一下。” “他啊，你随便借。不过这不能算是护矿队公务，需要他本人同意才行，我不能强迫。”加文公私分明。 “可以，等会你叫他来找我，我跟他说。这里没别的事了，我们回去吧。”卢卡说着，举起法杖，重新给自己和奥莉施放了掩饰术， “回哪儿？你不在这里吃晚饭了？”加文被卢卡弄得很晕，特别是现在这两个新变出来的地精，和刚才的形象又不太一样。 “不了，你们的大——师——”卢卡故意把这两个字拖得很长，“还要准备治疗药剂，我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走好不送！你们现在这个样子还挺别致的，比原来那样好看。”菲尔嘴上丝毫不肯吃亏。 卢卡还没说什么，奥莉狠狠瞪了熊孩子一眼，要不是她一直遵循不对未成年人动手的原则，菲尔也免不了被打到墙壁上变成壁画的命运。 卢卡带着几个人离开，让菲尔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药剂，不仅是提供给地精的治疗药剂，还包括第二天需要用到的那些。 刚出大门，他就看见话痨托比单手推着一辆三轮摩托，另一只手里举着好几串蜥蜴肉串。 “肉串我送来了，你们怎么要走了？”他大老远就喊了起来。 卢卡顺手抽出三串，分给奥莉和丹尼尔：“剩下的给菲尔，哦不，大师送去吧。” 回到矿业协会总部的书房，卢卡宣布他今天占领了这个房间，加文只另外找地方，去和丹尼尔讨论救援阳光突击队的事情。 卢卡当然不是忽然对这间书房有什么兴趣，他打算在明天出发之前，好好研究一下箱子上那个变化之力。 虽然这个箱子现在还承担着和地面上通信的重任，不能立刻把变化之力从中抽取出来，可说不定多交流一下，它能提供几个有用的魔法呢？就像早些时候塑能之力塞到自己脑子里的那个烈焰爆破一样。 “帮我看一下门，别让人打扰。”卢卡对奥莉说道。 奥莉点了点头，她很清楚卢卡学习新法术时的状态。 其实，这里并不是尝试和魔法力量沟通的最佳地点，这个房间一点都不安静，临街的窗口不时传来嘈杂的声音，卢卡手里也没有用于抵消施法失败后果的宝石。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房间都比沉默死神号的船长室差了很多，可是，船长室里没有带着变化之力的箱子呀。 卢卡走向箱子，把梯子放平稳，慢慢爬到顶端，伸手去推盖子。 他的手还没碰到箱盖上的铜环，就听见箱子里面传出来一阵“嗡嗡”的声音。这声音别人听着也许有些奇怪，不过对他来说却并不陌生，分明就是不同的魔法能量互相影响时，发出的共鸣。 难道变化之力出了问题？他心里一阵疑惑，赶快伸手推动铜环。 盖子一打开，那个声音反而忽然消失了。箱子里面，安安稳稳的躺着一本羊皮封面的厚书。 卢卡想要伸手去够，变成地精之后手臂却不够长，只好拿着法杖朝那本书的封皮戳了一下。 厚书立刻从箱底弹起，在空中转了半圈，变成灰色的鹦鹉，张开嘴破口大骂：“绿皮白痴！霉变的畸形矮子！戳到我痒痒肉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我就冲着那儿戳的。”卢卡晃着法杖说道。 “你没良心！我冒这么大风险下来找你，你对得起我吗？”闭嘴飞过来就是一翅膀。 “这么说，你认出我来了？”卢卡有些吃惊，他还是地精的外形呢。 “哼，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啊？我认人从来不是看外形，你那魔法能量我能认不出来吗？”闭嘴飞了一圈，想落在他肩上，却发现地精的溜肩膀放不下这么大一只鹦鹉。 它只好飞到旁边的架子上，抬起一直爪子指着自己的脸：“而且，为了方便我找你，克里特把这个借给了我，说是能提供他二十分之一的眼力。” 卢卡这才看清，闭嘴的一只眼睛上，用绳子绑着半块玻璃镜片，看那形状应该是从克里特的眼镜上拆下来的。上次和神棍霍尔那一仗的时候，那副旧眼镜被弄碎，没过多久克里特就换了副新的，这个旧眼镜的镜片竟然还能派上用场。 “这多危险啊，玻璃这么锋利，扎着人怎么办？而且，随随便便就钻进这个箱子里，你脑子抽风了？不知道这箱子一盖上，里面的活物就全死了吗？”卢卡说道。 ------------ 第三八五章 干柴烈火 闭嘴的脑子当然没有抽风，或者说，一般意义上的抽风才是它的正常状态。 “白痴！我又不是生物！”鹦鹉冲卢卡翻了个白眼，“我当然是检查了这个东西，确认对我没有影响，才进去的。只有我能通过这东西过来，丹尼尔都不行。” 卢卡兴奋的拍了拍大箱子：“对于这东西，你有什么建议吗？” 他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把变化之力弄到自己身上，可如果有闭嘴在旁边提供帮助，成功的机会显然会大上很多。 闭嘴赶快飞到箱子边上，用翅膀把他的手挡了回去：“你离这东西远点！” “诶？难道这里面的能量对我有害？”卢卡虽然不解，但还是从箱子旁边缩回了手。 闭嘴仍然不满意，扇着翅膀把他赶下梯子，才落下来说道：“那倒不是，这个变化之力和你已经弄到的那两种力量，从性质上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能吸收，对你的实力大有益处。问题出在你已经吸收的那两个力量上，你接触这个东西的时候，其他力量有动静没有？ “的确是有，感觉像是某种共鸣。”卢卡点了点头，“它们之间会互相冲突吗？” “冲突？”闭嘴咧着嘴笑了起来，“不不不，它们关系好着呢，好到在你精神星空里一碰上，就如同**一样——我可不是说它们会在你脑子里上演不可描述的戏码啊，不过我估计本来上演的也不少。” “正经一点！两种力量碰到一起，到底会出什么事？”卢卡用手指戳了戳它翅膀下面的肥肚子。 闭嘴用翅膀把他的手拍开，继续说道：“简单点说，就是会完全打乱你精神星空的平衡，把点亮的没点亮的星座全都搅到一起。” “这样的话，我想要施放法术的时候，会胡乱放出不相干的来？”卢卡推测道。 “你想得美！”闭嘴说道，“你记得我提到过的那个最年轻的高级法师，安德烈.诺兰吗？” “我觉得，你说的有问题，按照现在这个趋势，最年轻的高级法师将会是我。”卢卡说道。 闭嘴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别自我陶醉了，你不是还没突破吗？万一明天你就挂了呢？” “说点好听的行不行？”卢卡伸手整理了一下鹦鹉凌乱的羽毛，“你忽然提起他来，是想告诉我，要是两系能量碰到一起，我后半辈子也会变成只会流口水的白痴？” “你本来就是白痴！不过你说得基本没错，精神星空被搅乱，会导致你的意识破碎。”闭嘴说道。 “我不明白，幻术之力和塑能之力不是好端端的待着吗？它们俩怎么不来电？”卢卡疑惑的问道。 闭嘴晃着脑袋说道：“你还记得它们在你精神星空里的位置吗？” “当然，幻术之力在正南，塑能之力在正北，这个变化之力，如果能吸收进来的话，是在东北方，紧挨着塑能之力的位置。”精神星空里的那些星座的位置，是深深印在卢卡脑子里的。 “问题就出在这个紧挨着上，”闭嘴说道，“塑能和幻术之力就算想勾搭到一起，在你那个星空里也隔着整个一个天穹呢，变化和塑能之力之间，可没有什么阻隔。” 卢卡叹了口气，做到椅子上，失望的说道：“那这个能量，我就没办法吸收了？” “我有这么说过吗？”闭嘴飞到书桌上，用爪子把桌上那些重要的或者不重要的文件纷纷弄乱。 “有办法就赶紧说。”卢卡对它这种故意绷着卖关子的状态再熟悉不过了。 “好吧，想要吸收变化之力，需要先把和它挨着的塑能之力封印起来。”闭嘴说道。 “封印起来？那岂不是加上一个再减去一个，我还费这劲干什么呀？”卢卡觉得，如果单论战斗力的话，塑能之力还更加实用一些呢。 “所以说你是白痴！还是个超级懒的白痴！”闭嘴飞到他的头上，冲着他绿色的大尖耳朵狠狠啄了一口，“封印又不是让你扔掉，需要用的时候，再解开封印不就可以调用了？” “我大概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需要用变化之力的时候，就把塑能之力封上；需要用塑能之力的时候，再把变化之力封上，对不对？”卢卡恍然大悟。 “就是这个道理！反正不能让它们俩碰面。”闭嘴说道，“也不是一直都不能，如果你能活着突破到大魔导师的水准，还是可以让这两种强化力量和平相处的。” 大魔导师距离卢卡还很遥远，他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那我还怎么施放组合法术啊？范围扩展这类的辅助法术，可都是变化系的。” “猪头！你没有塑能之力的时候，就放不出火球吗？”闭嘴气得用翅膀连在他头上扫了四五下，“组合的时候，只能用一个强化过的力量，另外一个你就凑合用普通版的法术吧。” 卢卡从头仔细想了一遍，开心的站了起来：“我没有别的问题了，咱们开始吧！” 闭嘴斜着眼睛看了看他：“你会封印吗？” 卢卡挠了挠头：“没学过。” “真拿你没辙。”闭嘴说着，变成书籍的外形，在桌子上摊开。 卢卡看向最上面的一页，那里画着一个比平时施法所用的法阵图形略大一些的圆形图案。 法师在施放法术的时候，其实就是在用魔力流绘制一个紧凑型的法阵，与绘制在地面上的那种法阵相比，只是在触发方式和载体上有所区别，基本原理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页书上的图案，卢卡并不陌生，和塑能系的“能量禁锢”有七成相似，只是整体大了一圈，每一个转折之处，也多出了不少细节。 “你愣着干什么，这就是个‘高级能量禁锢’，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没把握学会！”闭嘴的嘴现在在书籍的封皮上，冲着桌面，声音略有些发闷。 “我没记错的话，这只是塑能系的六级法术，”卢卡说道，“你确定这个可以封印住一系的强化能量？” ------------ 第三八六章 这盐里有毒！ 闭嘴很想再扇这个白痴法师一翅膀，却苦于自己现在是书的形态，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你都说出来了，这是塑能系的法术，塑能之力是放在那儿让你看着的？” “我还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卢卡挠了挠头，“你让我用塑能之力强化过的法术，把它自己封起来？引导中的魔法能量不能以自身为施法目标，这条法则是最基础的魔法知识吧。” “猪头！”闭嘴气的整本书都抖动了起来，“‘引导中’这个三个字，你不认识吗？把这个法术以法阵的形式画在地上，改一下触发条件，有这么难吗？非要我每次都教你！” “这个说法听起来靠谱！”卢卡低下头，没花多少时间，就把高级能量禁锢的图形记在心里。 以往尝试新法术的时候，他需要用宝石来抵消掉尝试失败造成的影响。不过自从吸收了幻术和塑能之力，在施放这两系的法术时，只要调动这两种力量，即使没能一次成功，施法失败带来的反震也会由这两种力量吸收掉，不用担心灵魂因此受损。 通过冥想进入精神星空，卢卡开始使用塑能之力来尝试这个法术。 塑能之力并没有意识，不知道自己被引导着要干的事情，正是把自己封印起来，只是一丝不苟的按照卢卡的意识，在紫晶法杖的协助下，在他指尖慢慢流淌。 “一次成功！”几分钟后，卢卡睁开眼睛，微笑着说道。 “嗯，看来你还没蠢到极致。”闭嘴已经变回鹦鹉，冲着他点了点头。 “然后呢？绘制一个法阵？”卢卡问道。 “没错，”闭嘴答道，“不过触发条件需要设置成和塑能之力无关的条件，否则你没法绘制成功。” 卢卡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个我清楚。” 在闭嘴不在的那些日子里，他把那本没有名字的法阵书研究得封皮都快掉下来了，说现在的卢卡是法阵学专家，一点都不算夸张。 他把高级能量禁锢的图形稍加修改，没费什么力气就在地板上绘制成一个完美的法阵。 “现在是不是要我走进去，调用塑能之力的同时，触发这个法阵？”他推测道。 闭嘴严肃的看着他：“是的，不过你要记住，塑能之力必须全部调用出来，不能有一点留在在你的精神星空里。不然的话，留下的哪怕只有一丝能量，也可以从外部打破封印。” “明白了。”卢卡说完，凝神片刻，从桌子上的餐盘里拿起一串蜥蜴肉串。 闭嘴目瞪口呆：“你怎么这种时候还能想着吃啊？” “我不是要吃，好吧，其实就是要吃，”卢卡把它绕得更晕了，“我绘制法阵的时候，设置的触发条件就是，我吃下这串烤肉。” 闭嘴歪着头看了他半天：“那你要是食欲不佳，吃不完这东西，今天这封印还没法弄了？” “放心，我虽然比不上诺拉，这么一串蜥蜴肉，还是吃得下的。”卢卡说着，左手还抽空放了一个微型火球，悬浮在蜥蜴肉串下方，把已经冷掉的肉串又烤得吱吱冒油。 然后，他拎起紫晶法杖，走进了地上那个圆圈的范围。 虽然目的是封印塑能之力，可卢卡站在法阵中间，却完全没有调用那种能量的动作，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咬着肉串，还不时感叹一下蜥蜴肉的美味。 直到最后一块冒着香气的肉块送入口中，他才不紧不慢的举起紫晶法杖，闭上眼睛。 法阵的触发条件，精确的说，是卢卡把最后一块蜥蜴肉咽下去。现在，他含着这块肉，只能进入半冥想半清醒的状态。不过，用紫晶法杖引导出的塑能之力却一点都没有停滞，源源不断的从精神星空中涌出。 渐渐的，充沛的能量越来越多，这个能量没有找到需要绘制的图形，便化作无数流动着的魔力流，全部围绕在卢卡身体周围高速旋转着，如同一件魔力流构成的全身铠甲。 高密度的魔法能量甚至让照在他身边的光线都发生了些许扭曲。整个建筑也随之颤抖，走廊里传来地精们“哎呀，地震了”之类的惊呼。 终于，最后一丝塑能之力也被引导出来，卢卡睁开了眼睛，同时“咕”的一声，把那块含了很久的肉块咽了下去。 法阵发出一阵耀眼的银光，随即迅速收缩，紧紧覆盖在他身体周围的魔力流铠甲上。转瞬之间，整个法阵，不，整个建筑，甚至整个深矿城都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当银光和声音都消失之后，闭嘴睁开眼睛，只看见卢卡半弯着腰，蹲在地上。 它飞过去，落在卢卡头顶，用爪子感受着这个法师的魔法能量。 “唔，塑能之力被完美封印了，干得不错！”闭嘴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发现卢卡还是没有直起身来。 “不是没问题吗？你干什么呢？”它喊了一声，飞到卢卡面前的地上，抬起头来看着对方。 闭嘴惊讶的发现，卢卡的脸憋得通红，却一个字都不肯说，只是对着它不断的摆手。 “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塑能之力都封印住了，别摆造型了！”闭嘴歪着头说道。 “水……快给我水……噎着了。”卢卡终于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音量小得几乎不可闻，如果不是闭嘴离得够近，说不定这个成功封印了塑能之力的中级法师，会在几分钟后，被一块蜥蜴肉块卡在食道里噎死。 闭嘴慌乱的飞到桌上，发现自己的爪子根本没法拿起水壶，只好冲门外大声喊道：“有人没有啊！救命啊！” 奥莉“咚”的一声撞开门，冲了进来，一看卢卡的样子就明白了。她来不及跟闭嘴打招呼，从桌上抄起水壶，跑到卢卡身边递了过去。 卢卡灌下几大口水，终于把那口食物顺到了胃里，不过马上，他的脸换了一个方式再次变得通红。 “这盐里有毒！不对，这水里有盐！”他掐着自己的嗓子，声音嘶哑的喊道。 ------------ 第三八七章 唤醒岩石魔像 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不管怎么说，塑能之力暂时是被封印起来了。 “对了，刚才我忘了告诉你，想要解开封印的话，至少要等上三十天。”闭嘴在书桌上附近溜达着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卢卡嘴里这么抱怨着，其实对鹦鹉的这种习惯早就见怪不怪了。 “我说了，你就不折腾了吗？难道你打算把变化之力就这么扔在这儿？”闭嘴晃了晃尾巴。 “其实吧，我总觉得，你们把这个什么力量悄悄顺走，有点做贼的意思。”奥莉插了一句。 “做贼？什么做贼？我们又不是西娅！”闭嘴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他把这力量抽走，其实是帮了这些地精很大一个忙。” “你不觉得脸红吗？”奥莉问道。 “等等，你不是刚从箱子里出来没多久吗？应该没见过这些地精才对啊。”卢卡把鹦鹉的尾巴尖按在桌面上，制止了它来回溜达的步伐。 闭嘴回头照着手啄了一口，力道把握非常完美，既让卢卡疼得呲牙咧嘴，又没有破皮出血。 “我不需要亲眼去看，亲耳去听。这箱子上的能量里，记录了不少信息，我摸一爪子就能知道。”它得意的说道。 “那你也不能说偷东西还是帮别人的忙吧？”奥莉不以为然。 “你们真是两个白痴凑一对啊！你们想想，地精们又不懂魔法，变化之力放在这里当成传送箱用，先不说浪费不浪费的，也不安全吧？这箱子肯定出过人命！”闭嘴说道。 “人命好像没有，不过加文——就是这里的地精头头说，里面倒是真掉出来过死掉的侏儒。”卢卡有些相信它的说法了。 “你看，我没说错吧？而且，看这箱子的状态，变化之力最开始是附着在一颗树上的，”闭嘴的推测分毫不差，“你们去问问那些地精，制造这两个箱子的时候，送了多少条性命！” “这事那个地精倒是没有提起过。”卢卡皱起了眉头，不过他按照地精的行事风格推测，加文倒也不是想要隐瞒，只是对于那些古代先民来说，制造一件东西损失几十个地精，也许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闭嘴继续说道：“再说了，你要是不想做得太彻底，可以在箱子上，把这空间共享的效果留下来嘛，只要分出一丁点能量就够了。” “听起来有些道理。”卢卡点了点头。 闭嘴走到他面前，两只小黑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问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等你提示啊。刚才不是你把我拦下来的吗？”卢卡反问。 “白痴！木头脑袋！塑能之力不是封印好了吗？后面该怎么做，还要我提示，你自己不会想啊！”闭嘴大声叫道。 “行了行了，你省省口水吧。”卢卡说着，再次朝拥有变化之力的大箱子走去。 有过前两次的经验，他轻轻松松的把变化之力转移到自己的精神星空里，还没忘了给木箱子留下一点能量，足以支撑几百年这种空间共享的效果。 “好了？”连闭嘴都惊讶于他动作的迅速程度。 “嗯，好了。”卢卡点了点头。 “有没有领悟什么法术？”闭嘴追问道。 “还能领悟法术的？”这次轮到卢卡惊讶了。 闭嘴飞到他头顶落下：“当然了！说起来我都一直忘了问，你吸收了塑能之力后，领悟新法术没有？” 它从神域回来之后，精神相当疲惫，连续在船长室里睡了很久，连卢卡的基本情况都没有检查，直到进入沸腾海后，才重新打起精神来。 “有一个，烈焰爆破，还挺好用的。”卢卡答道，“可当初那个幻术之力也没教给我什么法术啊。” “如果你能领悟的法术已经学会了，当然就不会再领悟了。”闭嘴说道，“你赶紧再试试，这次有什么新东西？” 卢卡把思维投射到精神空间，碰触着刚刚在此安家的变化之力。 一个法术骤然在他脑子里出现，构成法术的微型法阵在他面前清晰的闪烁着，就好像多年以前就印在他的记忆力一样。 “快说快说，是什么法术？”闭嘴兴奋的叫着。它看不见卢卡精神星空里的情况，但却能看到他的表情。 “唤醒岩石魔像？”卢卡犹豫着念出这个法术的名字，“这听起来更像是召唤系法术才对吧？” “要不你试试效果？”奥莉也很好奇。 通过这种方式领悟到的法术，并不是第一次就能施法成功。这一点，在尝试烈焰爆破的时候，卢卡就已经知道。 试了几次之后，他一丝不苟的让魔力流做出了一个完整的循环，法杖上传来的回馈也没有任何问题，可房间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别说岩石魔像了，连一个小石子都看不见。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吗？”闭嘴歪着脑袋说道，“就是想看你白折腾的样子。” “这个法术，是变化系而不是召唤系法术，原因就在于，它是要把石头变成能够按照你的意识，移动、进攻和防御的魔像，而不是凭空从别的领域召唤一个过来。”它慢悠悠的走到卢卡面前，“你说说看，你要唤醒的石像在哪儿？这里有吗？” “是这样啊，”卢卡恍然大悟，“这也太不实用了吧，难道我出门还要背上一个石头雕像？” “你也可以雇佣一个工匠随身带着，想要用的时候让他现雕。”奥莉笑着说道。 “没那么麻烦，普通的石头也是一样的，这个法术能让任何大小合适的石头变成类似的魔像，只不过不那么好看而已。你要是愿意用雕刻好的，当然也没问题，就是麻烦点呗。”闭嘴说道。 “那唤醒之后呢？需要有什么暗语来命令魔像吗？”卢卡追根究底。 “用不着，唤醒之后的魔像，就像是你自己的胳膊一样，只要你脑子动一动，它就会执行，直到法术的效果结束。至于法术能持续多长时间，就看你的能力了。一般来说，要是用变化之力唤醒的，至少能持续一天以上。”闭嘴说道。 ------------ 第三八八章 一坨拖车 “我让魔像做什么动作都可以吗？比如原地起跳腾空转三圈？”卢卡突发奇想。 从本质上来说，闭嘴和岩石魔像都是属于魔法造物，它对自己的同类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卢卡这种想法让它相当愤怒：“这是岩石魔像你知不知道？你非要让它做那么高难度的动作，有什么意义吗？你——”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楼下的地精尖叫着：“天哪，这是怎么回事？会长的雕像怎么动起来了？还跳起来在转圈！” 随着这叫喊声，整个建筑都震动了一下。 奥莉跑到窗户边，趴在窗口上朝外看了看，回头笑着说道：“你的法术还真成功了！” “成功个核桃啊！连法术目标都控制不好。”闭嘴嘟囔着。 卢卡走到窗边，思绪微微一动，看着那个和加文几乎一模一样的雕像，一会仰面望天，一会单脚站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你玩够了没有？”闭嘴用爪子不耐烦的敲着桌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地面上去？” “你不知道那些虫子的事情吗？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卢卡让加文的雕像返回原位，抬起手解除掉魔法效果。石像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只是外观从昂首挺胸的领导者风范，变成蹲在地上挖鼻孔的猥琐姿势。 “没在这箱子周围发生的事，变化之力也不知道，我又上哪儿知道去？”闭嘴说道。 这个箱子大概一直被保管得很好，从来没有和石壳蜘蛛面对面的摆在一起，这些虫子的状况，闭嘴也就无法从与变化之力的交流里获知。 卢卡把石壳蜘蛛的袭击，“大师”的身份，还有第二天的计划，全都讲了一遍。 “这样啊，看来我也得跟你们走一趟了。”闭嘴嘟囔道。 书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丹尼尔、加文、还有麦考贝一起走了进来。 “哟，你怎么呀在这儿啊。”丹尼尔一眼就看见了在桌上蹦达的闭嘴，冲鹦鹉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卢卡说道，“船长，这小绿人都跟我说明白了，我这就出发去找他们那个突击队。” “好的，尽快去吧，这事等不得。”卢卡面带微笑，心里想的是那叮当作响的三万银币。 加文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把身后的麦考贝推到卢卡面前：“你自己跟他解释吧。” 几分钟后，麦考贝原地蹦起半个地精的身高：“你是说，石壳蜘蛛还有个蛛后，就在四号矿道里？你要带我去炸掉它的巢穴？就我们几个？” “对你来说，这种事还是太危险了吗？”卢卡有些失望。 没想到麦考贝立刻开心的说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呀？赶快出发吧，我还没见过蛛后长什么样子呢！” 和加文的胆小谨慎相比，这大概才是地精的通常状态吧。卢卡这么想着，嘴里却没有顺着麦考贝的思路说。 “你先冷静一点，去准备一下需要的东西。”卢卡指了指窗外，“我们就开那辆车去，后座上的回旋炮你去调试好，再带上足够多的弹药，明天一早和大~~师~~在这里汇合，然后出发。”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会用正常的语调念出“大师”两个字了。 “车子就给你们停在门口，钥匙也交给你吧，”加文从兜里掏出钥匙递了过来，顺便看了一眼窗外，立刻大叫起来，“我的雕像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过他终究是地精的领导者，还是具备基本的大局观的，并没在这种小事上过多纠结，听了卢卡说的情况后，虽然打死也不敢跟着他们同行，但对这次的行动还是全力支持的。 “补给交给我吧，一定给你准备齐全，”他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吃的东西会少放盐的。” “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心了？”卢卡觉得很奇怪。 “我一向心地善良，”加文脸皮堪比闭嘴，“再说，你们要是真能把蛛后解决掉，这么多年以来，从那个方向上过来骚扰我们的石壳蜘蛛，应该也能消停一些吧。” 第二天一早，卢卡走出大门，菲尔准时到达，他进城所用的交通工具是一辆晶核动力的三轮车，在街上摆摊卖菜似乎挺好，但肯定不适合去四号矿洞。 他停好三轮车，朝门前的空地看了一眼，立刻跑过来拉住卢卡问道：“这都是什么呀？” 卢卡抬起头，发现菲尔指的方向是那辆战车，可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车子有什么异常，不过加文应该是叫人清洁了一遍，挡风玻璃上的灰尘和泥点一扫而光，整体光亮得和奥莉的剑刃不相上下。 “我说的是后面这一坨！”菲尔拉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这辆异常干净的回旋炮战车，尾巴后面，用铁链拴着一个……姑且算是拖车吧。 那东西倒是有四个轮子和一个平板，可除此之外，就只有上面那堆得乱七八糟的一堆口袋了。这些口袋有大有小，有的眼看就要滑脱下来，还好有好几道绳索来来回回捆了几道，勉强算是全部固定住了。 “看，我说补给足够吧？”加文站在这坨拖车旁边，得意的说道，“食物在前面，火药在后面，清水在中间，这次全都没加盐！” “难道你们以前连火药都要加盐的？”菲尔惊讶的问道。 卢卡没接他的话茬，走到拖车旁边，用法杖使劲敲了几下：“这东西不会散架吗？” “小心啊，你差点打到火药！”加文一转身躲到菲尔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说道。 麦考贝不知什么时候从拖车后面转了出来，冲卢卡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没事没事，这火药经过改良，挺安全的，不会敲打两下就炸的。” 菲尔犹豫着说道：“那要不，把我的药剂也绑在这上？” “你还是自己抱着吧，上车！”卢卡拉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 “你会开吧？”奥莉有些担忧。 “会……的吧，昨天托比开的时候，我仔细看过，应该没有问题。”卢卡说道。 ------------ 第三八九章 危险驾驶与疲劳驾驶 其实，在穿越之前的生活里，卢卡的主要交通工具是电动自行车，虽然早就考过一本驾照，却因为一直没有买车而缺乏实践，再加上来到海洋世界之后，不可能有汽车让他练手，现在他对船舵的亲切感，远远大于面前的方向盘。 “你们坐稳，系好安全带！”随着卢卡的喊声，地精战车带着身后的拖车猛然加速，在即将撞上矿业协会总部大门的瞬间，猛的转了个弯，差点把没有安全带保护的闭嘴直甩出去。 然后，车子沿着道路冲了下去，身后留下一座被拖车撞倒在地，碎成好几块的会长雕像。 通往四号矿区的出口，就在卢卡最开始抵达的那个停机大厅的西侧，主通道的宽度差不多有十多米，地面上并排铺设了四条轨道。 现在，已经停止使用的轨道上没有任何矿车，只在通道的两侧，随便堆放着一些残破的矿车零件。即使如此，通过这些堆积如山的铁轮、轴承和车板，也可以想见，在正常开采的时候，这条矿道有多么繁忙。 卢卡驾驶的火炮战车，速度要比上次菲尔乘坐的矿车快很多，很快就把停机大厅里面的明亮灯光抛在身后，周围只剩下矿道里昏黄的灯。 沿着主通道向前开了大概五公里，矿道里出现了四条岔路，卢卡一个刹车停了下来。 菲尔对照着地图，把手指向左起第二个矿道。 卢卡掏出指南针看了一眼，发现指针标识出的方向是正南。他抬起头疑惑的问道：“你确认是这里吗？林德所在的方位应该在西北方吧？” “你那个指南针不管用的，这附近大概有磁铁矿之类的东西，我上次就差点被骗，绕了好多弯路才弄明白。就是这条通道，我还在墙壁上做了记号，不会错的！”菲尔说道，他的手里，不仅有矿道的地图，还拿着那个可以指出林德方位的玻璃球。 既然他这么说，卢卡也就不再怀疑，把车子略微转向开了进去。 这条矿道比主通道狭窄了很多，地上仅剩一条轨道，车子在里面开着，略显局促，却也还能够凑合通行。 再向前行进了几公里，矿道中的照明设施彻底失效，只能靠车灯观察前方的道路。但卢卡现在可以确认，菲尔所指的方向是正确的，因为在地面上和两侧的岩壁上，开始出现一层层的蛛网。 这些蛛网，和卢卡用法术召唤出来的纯白蛛丝不同，整体呈现暗淡的灰色，看起来铺在这里有些时间了。 “我还以为那些虫子不结网呢。”卢卡说道。 “只有蛛后才会结网。”菲尔说道。 “蛛后长什么样子？比母虫还要大吧？”奥莉问道。 “我也没见过，上次我就是在巢穴外面往里扔了几个燃烧瓶，没敢进去。”菲尔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些地精的书上写得可是相当唬人，甚至有一本说，蛛后下半截是蜘蛛，腰以上却是个大美女！” “我们的传说一直是这么说的呀，每个地精都知道的，不过以前没多少人认为蛛后真的存在。”麦考贝说道。 “反正见到就知道了，要不等会看谁有空，给蛛后画一张画像？”卢卡曾经在哪本里看到过这种描述，一般来说，这样的生物还会长得比较妖艳，而且，蜘蛛可是不会穿衣服的！ 奥莉好像立刻就明白了卢卡的想法，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导致车子在地上几乎跳了起来。 那些蛛网倒是也有好处，危险驾驶中的车子现在有了足够的缓冲，连颠簸都大大减轻了。 在蛛网覆盖的矿道里不知开了多久，完全没有变化的路面让卢卡昏昏欲睡，他的开车方式已经从危险驾驶转为疲劳驾驶。 在奥莉第十二次把上下眼皮打架的卢卡推醒的时候，菲尔忽然说道：“快要到了，就在前面！我上次就是在这里扔燃烧瓶进去的。” 卢卡紧急刹车，车子猛地停下，前方的道路被蛛网封住，蛛丝在颜色上的差异说明，菲尔离开后，蛛后曾经重新修补过这个入口。 菲尔旁边，坐在后排的麦考贝在睡梦中无法控制动作，脑袋咚的一声撞在前方的座椅背上，揉着额头迷迷糊糊的喊道：“炸哪儿？” “你小点声！别让蛛后发现我们！”菲尔捂住他的嘴。 奥莉解开安全带，把巨剑握在手里：“到底是炸还是砍？” “你们先别这么兴奋好不？”卢卡叹了口气，“让我先侦查一下里面的情况再说。” “好吧，那你快点。”奥莉掏出磨刀石和油脂来，开始临阵磨刀。 麦考贝也跳下车子，一边朝后面的拖车跑过去，一边说道：“那我先准备好弹药。” “你别看我，我不去！”闭嘴蹲在方向盘旁边的架子上，脑袋都快缩到肩膀下面去了。 “没打算让你去。”卢卡的确没有这个想法，他可不想再承担一次闭嘴失踪的风险。 他走下车子，活动了一下腿脚，随手施放出一个窥视之眼。 透明的魔法眼球在蛛网覆盖的路口转了一圈，奥莉麻利的用巨剑在上面戳了个小洞，给它打开一条通路。 卢卡闭着眼睛站在原地，整个人像一根木头一样。这一次，他不是像平时那样仅仅抽出一点关注，而是把所有感官都投射在窥视之眼上。 几分钟后，他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 “怎么样，看见蛛后了吗？林德在不在？”菲尔焦急的问道。 卢卡的表情扭曲起来，他猛地弯下腰，用拳头朝自己的脸上轻轻捶了一下，嘴里喊道：“哎呦我的眼睛！” 大家全都围了过来，闭嘴也飞到他头顶落下：“不应该啊，这里不应该有能够让你的窥视之眼反噬的高人啊。” 它用翅膀碰触了一下卢卡的额头，疑惑的说道：“你的眼睛好像没有受到魔法攻击啊。” “不是魔法攻击，我遭受的是心理上的攻击。”卢卡喘了两口气，左手重新召唤出一个窥视之眼，右手把法术效果连接到车子的后视镜上。 “一起来看吧，不能只让我一个人眼瞎！”他说道。 ------------ 第三九零章 香艳场景 大家凑到后视镜旁边，挤在一起看过去。 新的窥视之眼在空中平稳的飞行，很快越过重重叠叠的蛛网构成的帷幔，进入蛛后的巢穴深处。 巢穴里面没有一丝光线，但窥视之眼本身就自带夜视效果，投射到车子后视镜里的图像，只是在色彩上有些黯淡，其他细节竟然一点都没有放过。 在重重叠叠的蛛网正中，蛛后庞大的身躯一览无余。 “好大一只！”奥莉忍不住惊叹。 那只入侵深矿城的母虫的体形大，是相对于地精来说的，而蛛后的身材，即使是林德那样的半巨人站在它面前，也会显得相当袖珍。 此刻，这只巨虫把八条长腿全都缩在身体下方，趴在蛛网中间，似乎正在打盹。 正如传说中所说，蛛后的腰部下方，与其他石壳蜘蛛的样子相仿，但是从腰部开始，一条条深灰色的线条缠绕着纤细的腰肢盘旋而上，勾勒出一个女性的上半身。 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非常香艳的场景。可这只蛛后也许只见过地精。它的女性形象，也是和地精的外貌一样，不仅如此，它还把地精女性常见的朝天鼻，粉紫色的朝天辫，以及一直流行的血盆巨口式的妆容完美复制。 “太可怕了！”奥莉和卢卡的反应一样，闭嘴更是扭过头去，做出呕吐的动作。 “这不是挺漂亮的吗？”只有麦考贝看得津津有味。 菲尔完全不受审美的影响，饶有兴致的研究着蛛后的外形：“你们看，它竟然有四对……那啥，你们懂的！” 镜子里的蛛后似乎受到了打扰，睁开无神的双眼，伸了个懒腰。 “哎呀，它的双手，竟然还是钳子的形状呢！”菲尔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他那个羊皮小本子，一笔一划的记录下来。 蛛后左右晃了晃头，侧着耳朵好像在听着什么，忽然之间，它从蛛网中间猛地冲到窥视之眼的前面，没有瞳仁的灰色眼睛正对着魔法眼球。 在车子旁边的众人看来，蛛后好像马上就要从镜子里钻出来一样，菲尔本能的向后一躲，后脑勺又磕在卢卡的法杖上。 “别怕，它离我们远着呢。”卢卡一边说，一边控制着窥视之眼原地向上，悬停在蛛后上方，观察着整个巢穴。 这个巢穴的高度，和深矿城的穹顶差不多，整体是一个椭圆形，蛛网最密集的地方，是距离入口最远的那一部分，而靠近入口的那些蛛网，有一些带着明显的焦痕，看来菲尔的燃烧弹威力不小。 卢卡还想让窥视之眼多看一些细节，没想到蛛后猛然跃起，臃肿的身躯却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和那些入侵深矿城的虫子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蛛后跳在半空，即将落下的时候，一道碗口粗细的蛛丝从它蜘蛛的肚子部分弹射而出，一头牢牢的粘在巢穴顶上，它自己则挂在另一端，在半空中来回摇摆。 窥视之眼赶快闪躲，却赶不上蛛后的动作速度。那只巨虫趁着蛛丝摇摆的方向，举起前肢的巨螯，“咔嗒”一声，刚好把窥视之眼夹得粉碎。 “还好我没去！”闭嘴看着漆黑一片的后视镜说道。 “它看起来至少是半个地精的样子，”奥莉想了想说道，“是不是有交流的可能？” 菲尔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它虽然看起来有个地精一样的脑袋，但实际上仍然是低等生物，所有行动都是靠本能驱使的，长成这样只是拟态。” 拟态？这东西又不是枯叶蝶，长成这样难道是用来钓男性地精当食物的？卢卡虽然疑惑，但没有说出口来。 毕竟，地精这种生物本来就是趁着两个世界通道打开时，由魔法世界逃逸过来的能量催化而成的，石壳蜘蛛沾上一点半点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大概也是蛛后能感受到窥视之眼上魔法能量的原因。 至少它还怕火。卢卡没有过于担心，虽然塑能之力被封印，用几个普通的火焰魔法还是难不住他的。 “林德在巢穴里吗？”卢卡问道，不弄清半巨人的具体位置，万一烧起来，就算林德有复生戒指，也感觉不怎么保险。 菲尔观察着玻璃球：“是在巢穴的方向没错，可他的水平位置，还要在下面十米左右。” “那么说，这个巢穴的地下可能是空的？”卢卡眼睛一亮，如果是这样，也许不用去正面攻击蛛后，挖一条通道就可以救出林德。 他正要去拿矿道的地图，再仔细研究一下，却听见火炮战车的后方传来麦考贝兴奋的声音：“瞄准巢穴，开火！五弹连发！” 回旋炮比一般的火炮更加灵活，可即使地精的科技比地面上的种族先进，也没能造出可以连续发射的火炮来。麦考贝是用自己熟练技巧，弥补了这个一直没能突破的技术瓶颈，他两臂上下翻飞，装填、瞄准、发射一气呵成，愣是把单发的回旋炮打出了连发的气势。 连续不断的五声轰鸣从车子后座上响起，五颗可以二次爆炸的开花弹陆续发出，全部擦着卢卡的耳朵呼啸而过，穿过蛛网上奥莉戳出来的那个洞，飞进了蛛后的巢穴。 “他怎么一言不合就开炮啊！”菲尔抱着头蹲了下来。 “还好林德不在里面。”奥莉也用手堵住耳朵，大声喊道。 卢卡现在终于明白，加文为什么要一次次的解散地精的爆破小队了。 麦考贝的技术肯定是顶尖的，但只要没有特别命令，他就会一直处于一种“随意开火”的状态，有大量火药在手，不炸一下他就浑身难受。 当然，现在想要把这个蓝皮地精退回去，也来不及了。 那五枚炮弹飞进蛛后的巢穴，一落在地上就引发了二次爆炸，和爆炸声一通响起的，还有蛛后愤怒的吼叫。 菲尔看了看自己兜里的燃烧瓶，干脆没拿出来，和地精的火炮相比，这几个小瓶子实在不够看的。 他抬起头冲卢卡喊道：“现在怎么办呀？” “现在？现在还能怎么办？”卢卡苦笑了一声，“既然都这样了，那就继续开炮呗，别让蛛后有喘息的时间！” ------------ 第三九一章 火上浇油 巢穴里的蛛后仍然在愤怒的嘶鸣，可它的智力确实如菲尔所说，和普通石壳蜘蛛区别不大，没能立刻从弹道上推测出攻击发起的地点，只是在巢穴里来回乱转，暂时对外面的入侵者没法造成什么威胁。 卢卡对蛛后并没有什么刻骨仇恨，只是林德还下落不明，这只挡路的虫子如果肯乖乖离开最好，不然也只能再动用一些武力了。 麦考贝可没他这么淡定，这个蓝皮地精握着回旋炮的操作装置，再也没有了前一天那种没心没肺的状态。他脸上的表情恶狠狠的，似乎刚看见蛛后外形的时候，那个流口水的家伙，是另外一个不相干的地精。 “喂，你没事吧？刚才你不是还说它挺漂亮吗？”奥莉走到他旁边问道。 “那是因为，刚才我没有看清楚它身上的花纹！”麦考贝咬牙切齿的问道。 卢卡回忆了一下说道：“你是说那些灰色的线条吧？那些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书上看到过，”菲尔挤了过来，“那些条纹代表着蛛后的血统，普通的母虫只在脚上有一些条纹，只有进化成蛛后的虫子，才会在身体上形成独一无二的特殊花纹。” 麦考贝点了点头：“没错，而且，蛛后生产的后代，腿上都会带着类似的花纹，只要一看，就知道那些石壳蜘蛛是从哪个巢穴跑出来的。” “这么说，昨天进攻深矿城的那两只蜘蛛，就是这个蛛后的后代了？”卢卡推测道。 “不光是这样，”麦考贝说道，“我出生以后的这几十年来，进攻深矿城的，全都是这只混蛋生出来的！” “可以想像，”菲尔一脸认真，“有这么大的一只蛛后在这里，周围存在其他蛛后的巢穴的可能性很低，进攻你们城市的，应该只能是它的后代。” “怎么，它让你们损失惨重？”卢卡问道。 “损失惨重？”麦考贝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回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六十年前，我刚刚出生的时候，深矿城遭到了这些怪物的一次袭击，那次可不是昨天那种小打小闹，一共有超过十六只石壳蜘蛛，其中至少有四只是母虫。” “听起来很吓人啊。”菲尔说道。 “吓人吗？我那时候还是婴儿，不知道什么叫吓人。”麦考贝说道，“具体的情况我是后来才听托比说的，那次袭击，毁掉了深矿城整整两个街区，包括我家所在的地方。那个时候，保护头盔还没研究出来，那两个街区里存活下来的地精，总共没超过十个！” “你就是其中一个？”卢卡大概明白了他的愤怒。 “是的，你们觉得我这皮肤颜色是不是有些怪？”麦考贝问道。 “我早就想问了，你怎么这么蓝啊？”奥莉一直有这个疑问。 “那是因为，我的老爹在临死之前，把我藏在地下室里，然后引爆了存在家里的所有炸药，把在我们房子上方的一只石壳蜘蛛炸掉了四五条腿。它那种蓝色的血液流出来，灌满了地下室里放着我的那个摇篮。”麦考贝叹了口气，“救援队把我挖出来的时候，我的皮肤已经被染成这个颜色了，再也没法洗掉。” “那你的家人呢？”奥莉问道。 麦考贝摇了摇头：“我的父母，四个哥哥和三个姐姐，十一个叔叔，四个伯伯，三十七个堂哥，二十六个堂姐，还有……算了我也记不清了，反正这么多地精，只剩下我一个，皮肤还变成了这种恶心的颜色。” “好吧，我明白了。”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咱们的目标一致，今天，肯定要除掉这只害虫。” “那我继续炸？”麦考贝说着又回身往拖车走去。 “你一个人太累，奥莉，你去搬火药吧，菲尔你帮忙装填。”卢卡指挥道。 这样自然可以大幅度提高效率，不过，仅仅是这些炮弹，真的能对这个已经在此盘踞了几十年的蛛后造成伤害吗？他有些不太确定。 卢卡想了想，右手握紧紫晶法杖，在麦考贝发射出新一轮炮弹的同时，默念出油脂术的咒语。 这是召唤系的一个低级法术，常常被学艺不精的见习法师当成变化系法术。其实，这个法术生成的油脂，是从虚无领域直接召唤过来的，因此是货真价实的召唤系法术。 这个法术的一般用途，是让走在上面的生物脚底打滑，没有办法正常的行走站立，在战斗中，最多算是一个辅助法术。 不过，如果和火焰放在一起，它的效果就立刻不同了。卢卡清晰的记得，在自己刚刚来到海洋世界的时候，就是凭借这个法术，杀死了黑帆集团的一个凶残海盗。 不过那个时候，他还只能通过血魔法，使用卷轴上提供的法术，效果和现在已经达到中级法师顶点的卢卡，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一心二用，同时引导着两个法术，在窥视之眼的指引下，大量油脂出现在巢**部。 蛛后虽然智商有限，在炮弹再次袭来的时候，却也知道用两只巨螯护住头部。可就在同一瞬间，厚厚的蛛网忽然覆盖上了一层滑腻的液体，让它脚下打滑，八只脚不自然的向外伸开，整个身体跌坐在蛛网正中，巨螯也从面前移开，胡乱挥舞着，想要保持平衡。 这么一来，后面的几发炮弹再没有任何阻碍，全部直接轰在了蛛后的身上，随即是二次爆炸发出的轰鸣。 这还不算，当第一颗火星落到那些滑腻的油脂上时，烈焰立刻在巢**部腾起，蛛网在高温下燃烧卷曲，散发出浓密的烟雾，连窥视之眼的视线都无法穿透。 现在，大家从战场后视镜里看到的，只剩下一片灰茫茫的浓烟，和里面不时透出的耀眼火光。 麦考贝把手头的最后一发炮弹打出，也从车上跳了下来，跑到后视镜旁边，焦急的问道：“怎么样？大虫子死了没有？” “这么大阵势，怕是都熟了吧？”奥莉说道。 ------------ 第三九二章 悬在空中的蛛网 蜘蛛丝本身就是一种蛋白质，被火焰烧焦后发出刺鼻的气味，不断从通向蛛后巢穴的洞口飘出，引得战车旁边的人类、地精和鹦鹉全都止不住的咳嗽。 卢卡随手施放了一个气泡术，把所有人罩在里面，让气味和烟尘全部隔绝在外。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巢穴里终于没有了动静，既听不到蛛后尖锐的嘶鸣，也看不见火光。 “搞定了？”奥莉的语气明显不太确定。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菲尔迈步就往前走，要不是卢卡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气泡都会被他撞破。 “谨慎一点。”卢卡说着，从都里掏出几块布片分给大家——这全是他从加文的书房顺出来的餐巾。 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样子，用水把布料略微打湿，然后围在脸上遮住口鼻，卢卡这才撤掉了气泡。 前方的洞口，车子显然是开不过去的，卢卡回头拆下车灯，举在手里，一脚深一脚浅的，领头巢穴走去。 即使召唤出来的油脂已经燃烧殆尽，通往巢穴的路仍然很不好走。地上的蛛网并不是按照方便行走的形状铺就的，再加上刚才火焰的洗礼，上面一层蛛丝已经烧成了灰烬，虽然不再有粘度，但踩上去不是脚下打滑，就是差点陷进网上的坑洞里。 再向前走，通道略有一个向下的坡度，卢卡一半是走，一半是当作滑梯溜了下去。在巢穴底部，他拍拍衣服上的灰烬，用法杖撑住身体站了起来。 地面上已经看不见灰白色的蛛网，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厚厚的深灰色灰烬，还散发着灼人的热量。 头顶上，几条残破的蛛网半死不活的垂了下来，看起来似乎逃过了刚才的火焰，但被洞口处灌进来的微风一吹，便也化作灰烬，在空中慢慢飘散。 卢卡面前正对的方向，巢穴最靠里的墙壁下方，蛛网最多最密，原本是蛛后盘踞的地方，现在只剩下深灰色灰烬堆起的一座小丘。 “看来没什么问题，”菲尔说着，掏出那个玻璃球看了一眼，“林德就在我们的正下方。” 奥莉用剑尖戳了戳脚下蛛网构成的地面：“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往下打洞吗？” “早知这样，应该把加文的挖掘机借过来的。”卢卡说道。 他话音未落，巢穴的地面猛地晃动起来。 几个人站立不稳，或者蹲下，或者四肢着地保持着平衡。慌乱之间，卢卡手里的车灯也被甩到了一边，灯光把几个人的剪影投射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不断晃动，让人看上去有些毛骨悚然。 “难道蛛后还……哎呀！”菲尔抬起头来，“它真的还活着！” 卢卡没有起身，而是坐在地上，飞速拍出几个光亮术，附着在巢穴的墙壁和穹顶。 这个黑漆漆的洞穴是蛛后的主场，常年生活在这里的它显然不需要光亮，但卢卡他们如果处于同样的黑暗里，战斗力显然会大打折扣。 然而被魔法光源照亮的巢穴里，并没有蛛后的身影。 “也许只是地震？”奥莉疑惑的问道。 “不，不是地震。”卢卡双眼看着前方，那里本来有一个一人多高的，由蛛网灰烬构成的小丘，现在却变成一片平地。 “它在下面！”菲尔立刻做出判断。 就在同时，一只尖锐的巨螯，从蛛网构成的地面向上戳出，位置就在卢卡面前不到两米。 还好，埋伏在下方的蛛后也看不清巢穴里的具体情况，只是胡乱进行了几次攻击，把地面上本就被烧得破烂不堪的蛛网刺出几个大洞。 魔法光芒透过洞口，大家这才看到，这个蛛网构成的地面，并不是真正的地面，而是悬挂在空中的一张巨型蛛网，它距离下方坚实的岩石地面，至少还有十来米的落差。 几个人立刻朝墙壁方向退去，至少距离墙壁比较近的地方，蛛网看起来还结实一些。只是大家的动作都有些狼狈，除了奥莉还算利落，其他人都是一副连滚带爬的姿势。 蛛后发现自己的攻击落空，也就不再没有目标的瞎戳，而是用巨螯划开蛛网，从下方重新攀爬上来。 这一次，它不再忙着进攻，而是站在原地，用没有瞳仁的灰色眼睛扫视着面前的闯入者。 “这么大的火，它怎么一点烧伤都没有啊！”麦考贝后背紧贴着石壁，声音颤抖的说道。 “它是不是躲到蛛网下面去了，没有烧到？”奥莉猜测。 “试试看呗。”菲尔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燃烧瓶，没有点火，只是在墙壁上磕了一下，冲着蛛后扔了过去。 瓶子里的火焰烧得倒是很欢畅，只是落下的地方，距离蛛后至少还有两米。要论臂力的话，菲尔大概还不如卢卡。 瓶子翻滚了几圈，从蛛网上的破洞落了下去。 菲尔赶紧又掏出一个燃烧瓶，递给旁边的奥莉。 奥莉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按照他的样子，在墙壁上轻轻一磕，然后单手把瓶子甩了出去。 玻璃瓶在空中就开始燃烧，在蛛后的肩膀上撞得粉碎后，便牢牢粘住，火焰也立刻烧到最大。 蛛后却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一点小小的火苗，连躲闪都懒得躲，就让这个瓶子在自己身上闪着火光，没过多久就耗光了燃料。 它抖了抖身体，把瓶子和灰烬一起抖掉，覆盖着深灰色花纹的身体没有一丝损伤。 “它有魔法防护！”闭嘴的话把大家吓了一跳。 “你确定吗？”卢卡有些迷惑，按理说，如果有魔法构成的护罩，他应该能够感受得到才对。 “我非常确定！”闭嘴抬起左边的翅膀，挡在一只眼睛前面，只露出绑着克里特破碎镜片的那只眼睛。 它一边仔细观察一边继续说道：“这个防护和一般的魔法护罩不同，不是悬浮在它身体表面的，而是和它的皮肤，不，外甲壳融为一体的。” 卢卡还没有想出如何应对，蛛后却失去了耐心。 它举起一只巨螯，朝卢卡挥舞着冲了过来。 卢卡连续放出几个法术，可不管是冰矛、火球还是风刃，全部被蛛后带着魔法防护的外甲壳一一弹开。 ------------ 第三九三章 绝对力量的较量 蛛后的巨螯远比进攻深矿城的那两只石壳蜘蛛的坚硬，带着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劲风，从卢卡的头顶上直向下砸来！ 卢卡对于自己的魔法过于自信，当他发现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没能对蛛后造成伤害时，再想闪避为时已晚。 他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巨螯却并没有落到他的身上，卢卡只听见头顶上方传来“铛”的一声，似乎是金石撞击而发出的清脆鸣响。 他睁开眼睛，发现一把匕首大小的利器横在上方，正好挡在自己的头顶与蛛后的巨螯之间。 长度超过普通地精身高数倍的巨螯，就这么被一柄剑刃还不到三根手指宽的小东西阻在半空，无法再向下分毫。 不过，蛛并没有就此放弃，它和利器之间的角力还在进行。 奥莉握着剑柄，双臂向上举起；蛛后身体前倾，用尽全力把螯向下压。 一时间，双方在蛮力上竟然拼得势均力敌。 蛛后显然不能容忍自己在绝对力量上输给一个小不点，它把另一只螯也伸了过来，压在前一只螯上，想要再加一把力气。 奥莉微微晃动了一下，但很快便再次稳住，引起她身形不稳的，并不是蛛后忽然加上来的力道，而是脚下软绵绵的蛛网。不过，她很快调整了一下脚的位置，找到最结实的站立地点，手里的小号巨剑不但没有被压制住，反而还向上方抬起几厘米。 压在下面的那只螯上，传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这只外壳和岩石一样坚硬的大钳子，竟然从与巨剑相交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纹。 裂纹沿着巨螯本身的纹路逐渐向上延伸，中间露出白色的嫩肉，一缕淡蓝色的血液滴落下来，刚好全都流在正下方卢卡的头上。 就算蛛后的感觉再迟钝，此刻也很清楚，拼力量的这件事上，它输给了面前这个身高不足一米的女地精。 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迅速收回巨螯，八只长脚一起挪动，很快便从蛛网上的破洞离去，再次消失在下方的黑暗里。 “呼，还好咱们俩现在是地精的外形，”卢卡长出一口气，“要是我原来的身高，这钳子就砸在头上了！” 奥莉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亏你说的出口，要不是我现在被你变得这么矮，巨剑也弄得这么小，怎么可能让它支撑这么久？” “是啊，奥莉说得对，”菲尔也跟着附和，“你还是赶快把她变回来吧，我们现在就指望奥莉的大剑了！看来这蛛后不怕火焰，不怕魔法，但是对硬碰硬的物理攻击，却没有完全免疫。” “它的外壳已经能免疫大部分物理攻击了好不？”闭嘴用没戴镜片的那只眼睛瞪了他一眼，“它这次吃亏，只是因为奥莉的力量太可怕了。” 卢卡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来解除掉奥莉和自己的地精伪装，好在这个巢穴足够宽敞，即使是成年人类站在里面，也仍然觉得空旷。 蛛后现在不知道蛰伏在蛛网下方的什么位置，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它一定是在黑暗中等待时间，好再次进行攻击。 这种时候，只有一个奥莉，剩下的几个人完全没有战斗力，实在是有些累赘。 “物理攻击可以伤到它……”卢卡嘴里嘟囔着，忽然眼睛一亮，指着身边被蛛网覆盖的岩壁，对奥莉说道：“快来帮我一个忙！” “哦。”奥莉虽然不明白他想要干什么，还是举着巨剑走到了他的身边。 “来，帮我从这蛛网后面，挖一块石头下来，越大越好。”卢卡比划着说道。 “你是想用那个魔像的法术？”奥莉立刻明白了，举起巨剑刺向岩壁，叮叮当当的凿了几下，挖下来一块比麦考贝还高的石块。 卢卡对这石头的大小很满意，奥莉却有些犹豫。 “这没鼻子没眼的，能成功吗？”她问道。 “试试看吧，现在也没地方找雕刻师去。”卢卡说着举起法杖。 他慢慢念出咒语，这一次，他调用的不是普通的魔力流，而是把刚刚吸收的变化之力注入这个法术。卢卡清晰的感觉到，附着了巨大能量的魔力流构成完整的法阵图形，缓缓从石头表面向里渗入。 “施放成功了吗？”菲尔瞪大了眼睛，等待着法术的效果。 卢卡点了点头：“虽然这个法术有些难度，不过我已经完成了。” “那这石头怎么不动？”奥莉忍不住用巨剑的剑尖轻轻戳了一下。 “应该没有问题啊，我这次的施法目标绝对没有偏差，就在这块石头上。”卢卡挠了挠头，“会不会是魔像也有性格区别的，这一个比较懒？” “亏你想得出这种解释，白痴！”闭嘴一翅膀扇在他的头上，没想到蛛后的血液还留在卢卡的头发里，灰色羽毛上沾上不少淡蓝色的液体。 “那你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咒语，法阵，变化之力，全都没错啊！”卢卡说道。 闭嘴甩了甩被血液弄湿的羽毛，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你自己看看，那东西是石头吗？” 巢穴里的光线，只有卢卡随手甩出去的那几个光亮术，被他的影子一挡，这块石头就只能看出一个轮廓。 卢卡蹲在“石头”旁边，左手又弄起一团亮光，右手摸索上“石头”表面。 触手之处，虽然与岩石表面一样粗糙，却并没有那么冰冷。光亮所及之处，还略微闪着绿色的荧光。 “哎哟，这是一块上好的翠绵啊！”麦考贝第一个认出了这个与地精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 翠绵属于一种地下藻类，的确不能算是石头。 也就是说，卢卡施放的“唤醒岩石魔像”，是因为施法目标选择错误而失败的。 “喂，闭嘴，有没有‘唤醒翠绵魔像’，或者‘唤醒藻类魔像’的法术啊？”卢卡问道。 “你就做梦吧！有这闲心，还不如快点找找真正的石头！”闭嘴对他翻了个白眼。 “可是，这东西在岩石里面，根本分不出来吧？”卢卡无奈的摊了摊双手，“而且，我怀疑，这些岩壁里，可能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岩石！” ------------ 第三九四章 资料有误 “找不到岩石，那是你瞎！”闭嘴说道。 “那你给我找个看看。”卢卡坚决不肯承认。 “哼，就让你见识见识！”闭嘴抬起爪子，推了一下绑在右眼前面的那半块镜片。 克里特是个大近视，能看穿一切的眼力丝毫没能改善这个生理缺陷，他提供的眼镜残片上，看上去有无数圈圈，简直跟树木的年轮差不多。 闭嘴的视力很好，通过这种镜片看东西，看不了几眼就会头晕脑胀，因此它一直都是闭着一只眼睛，只用左眼观察周围的一切。 现在，它用爪子攀爬在岩壁上，睁开右眼，透过镜片一寸一寸的检查过去。 “这里！”闭嘴用喙轻轻敲了敲岩壁，然后飞到三米之外，又敲了一下，“一直到这里，有一大条岩石！”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动作很像啄木鸟？”卢卡说道。 “别扯远了，赶紧挖出来！”闭嘴找到了岩石，就立刻闭上右眼，还用一只爪子把镜片稍微朝上推了一下。 “好，奥莉，再辛苦一次吧，别等到那虫子回来。”卢卡说道。 “它那钳子被我伤得不轻，现在不知道在那个洞穴角落里哭呢，哪这么快回来？”奥莉对自己的战斗成果很有自信，不过还是走到那块岩壁旁边，用巨剑快速挖掘着岩壁。 巨剑并不是最锋利的那种兵刃，以它本身的重量，再加上奥莉的力量，即使没有磨成吹毛断发的利刃，杀伤力也足够大了。 可奥莉使用它的方式也足够粗狂，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剑刃和剑尖会有损伤，好不犹豫的往石壁上刺来刺去。 “你这剑不会崩刃吗？”卢卡问道。 “会呀，要不我每天保养它干嘛？”奥莉说道。 卢卡没能理解“保养”和“崩刃”之间的联系，一般来说，如果一把剑上面出现了缺口，再怎么用油脂和磨石处理，也是基本要作废的，除非把受损的地方磨平，再重新开刃。 “我这剑的确有些过人之处，”奥莉一边继续挖掘，一边解释道，“不管有什么损伤，只要剑身没断，稍微处理一下，它就能自己修复。” “没这么简单吧，你这剑是哪儿弄来的？”卢卡清清楚楚的记得，就在不久之前，这把巨剑毫不费力的切开了自己的魔法蛛丝。 “是当初红盾堡的护卫队长留下来的，至于他是怎么弄到的，我就不知道了，”奥莉答道，“红盾堡陷落，护卫队长殉职的时候，我没来得及问。” “这剑能借我研究一下吗？”菲尔小声说道。 “不行！”“不行！”“不行！” 三个声音一起发出，分别来自奥莉、卢卡和闭嘴。 “我就随便问问，你们这么大脾气干什么呀？”菲尔撇了撇嘴，“哎你怎么不继续挖了？” “挖完了呀。”奥莉说着，用剑尖在真正的石头上方一撬，整块岩石从洞壁上脱落下来，重重的砸在卢卡脚边。 “形状不太合适吧？”奥莉再次提出了疑问。 的确，与其说是这“块”石头，还不如说是这“条”石头更加合适。它的长度大概有三米多，可宽度却比一只手掌大不了多少，要是卢卡有奥莉的力气，说不定可以当成一根棒子舞动起来。 “凑合用吧，”闭嘴说道，“附近没有别的石头了。” 卢卡只能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对这根石头棒子施法。别说，随着他吟唱的咒语，这条东西还真的微微有了些动静。 刚刚完成，蛛网的另一边就再次破开一个大洞，蛛后再次从下方钻了出来。 “哟，来的正好。”卢卡来不及检验成果，就准备发动攻击。 “入侵者，你们……等一下！”嘶哑的声音从巢穴另一边传来，蛛后似乎在不断调整着自己的音调，导致这句话的口音听起来相当怪异。 闭嘴飞到菲尔头顶，用爪子一顿乱抓：“你不是说它没有智力的吗？” “书上是这么写的！拿到的资料记载有错误，我有什么办法？再说，刚才它也没表现出有脑子呀！”菲尔无力的辩解。 卢卡朝他们俩摆了摆手，面对蛛后问道：“你打算谈判吗？” 蛛后发出一阵嘶鸣，最终把声音定型在女性地精的常见音色上：“谈判？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谈判？” 它挥舞着巨螯，刚才裂开一个大口子的那只现在被重重蛛网包裹，应该是蛛后的自我治疗。 “你有脑子没有？现在受伤的可是你！”卢卡说道。 “入侵者，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蛛后问道。 “两个条件，一，把我们失散在这附近的同伴还回来。二，你把巢穴搬走，别再回来，并且让你的后代再也不来骚扰地精的城市。”卢卡说道，“做到这两点，我们就放过你。” “失散的同伴？你是说下面的那家伙吗？”蛛后问道。 “下面，在哪里？”卢卡通过脚下蛛网上的破洞向下看去，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 “这里，这个。”蛛后抬起一直脚，扯回一股蛛丝，连带着把下方的一片蛛网扯开，露出覆盖的区域。 蛛网一掀开，下方立刻映照出明亮的火光，摇曳的光影映衬出一堆堆椭圆形的白色虫卵，每个都有西瓜大小，让卢卡感觉浑身不自在。 “林德投胎变成虫卵了？”奥莉的猜测往不靠谱的路上一去不返。 “不是的！”蛛后喊道。 火光是从堆积如山的虫卵后方发出，蛛后倒吊在一股蛛丝上垂下去，用脚扫开最上面的那些。 半巨人的身影露了出来，他似乎状态不错，脸上的表情非常放松，眼睛紧盯着手里的一串东西。 卢卡揉揉眼睛仔细看去，林德手里握着一根超长的铁签子，上面串了好几枚虫卵，正在火上专心的烤着。 “他就是你们的同伴吗？”蛛后问道。 “没错，就是他。” 菲尔说着，趴到蛛网上距离自己最近的破洞旁边，朝下面大声喊道：“林德！我们来救你了！” 半巨人这才发现头顶上的变化，抬起头来，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离开咧开嘴笑了起来。1910 ------------ 第三九五章 待客之道 如果不考虑手里那串东西的味道，这一段时间，林德看来过得还不错。 “来，一起，吃！”半巨人左右看了看，又抄起一根铁签，从旁边的卵堆上掰下几个，串成一串。 蛛后在他上方用蛛丝悬挂在半空，看见这动作，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 “没想到，你还挺懂得待客之道的！”卢卡冲着蛛后喊道。 蛛后听见这话，猛地晃动了一下蛛丝，整个身体像荡秋千一样在洞穴里摆动，靠近岩壁的时候，它用五六只脚同时一蹬，顿时朝上方跃起，重新穿过蛛网上的破洞，回到卢卡面前。 “待客？你们这些入侵者，把这叫‘客’？”它暴躁的吼道。 “你冷静点，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卢卡说道。 其实，蛛后可以算是脾气很不错的，巢穴被炸得面目全非，下方的卵堆里又有一个家伙一直在大快朵颐，它还能保持理智，用卢卡他们的语言交流，已经算是很难得的事了。 “这个家伙，不知道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每天做的事就是点火烤我的卵吃，你们说，这是你们的同伴？”蛛后嘶吼道。 奥莉暗暗握紧了巨剑，这种情况，听起来断然没有友好协商的可能性。 “你要怎么样才能把林德还给我们？”菲尔大声问道。 “还给你们？”蛛后提高了声音，可随后便把脸埋在两只巨螯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求你们了，赶快把他带走吧！再留在这里，我的后代就全被吃光了。” 卢卡忽然有点同情这只虫子：“你就没有试过，让他离开你的巢穴吗？” “我怎么没试过，他不肯走啊。”蛛后用螯摸着眼泪，“我试过了好多办法，说话他不理，用螯砸吧，当时是扁了，可一抬起来，他就像你们那些地精卖的气球一样，立刻膨胀成原来的样子，连毒液都对他无效，你们说我怎么办？” “你竟然砸他？！”菲尔愤怒的喊道。 “他又不怕砸！他还吃我的卵呢！”蛛后哭着控诉。 看来那枚复苏戒指，在林德身上的效果，远比当年戴在马洛船长手上的时候强大，按蛛后这说法，林德的创伤修复几乎是即时的，也就是说，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伤害到他。 卢卡按住菲尔的肩膀，低声说道：“把林德叫上来，别跟说太多，我觉得这虫子说的不一定都是实话。” 菲尔点了点头，俯身朝下面喊道：“林德，我们该走了！” 林德犹豫了一下，举起手里的蛛卵烤串说道：“这里！好吃！” “你看看这是谁，”菲尔拽着卢卡的衣襟，让他也弯下腰来，“卢卡做的菜，有多好吃你还记得吧？” 林德开心的点了点头，把吃了一半的烤串甩在一边，冲上方伸出手来。 “喂！喂，叫你呢！”菲尔打断了蛛后的痛哭，“把刚才那种蛛丝放下去，把他拉上来呗。” 蛛后大喜过望，抬起两条腿，就要从肚子上的吐丝管里喷出蛛丝来。 “先等一下！”卢卡大叫一声，蛛后动作一滞，吐丝管的开口差点被刚刚凝固的一大团蛛丝堵住。 它赶快用脚整理好柔软的蛛丝，用没有瞳仁的灰色眼睛看向卢卡。 “我们还没谈好条件呢，”卢卡慢慢说道，“我们要是把他带走，你就答应从这里离开吗？” 蛛后脸上一万个不情愿，憋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好，你们带他走，我就搬家。” “这样还不够严谨，”卢卡说道，“你的新家，必须搬到距离深矿城两百公里之外的地方，而且，你的后代不许再出现在这附近。” “公里？”蛛后显然不太理解这个概念。 “深矿城在哪儿你知道吧？就是十个这里到深矿城的距离，明白了吗？”卢卡问道。 蛛后低头想了一会说道：“好吧，我可以离开这里。不过，后代的行动，我也没法控制。孵化离巢之后，它们就是独立的个体了。” “好，反正那些小虫子好对付，你离开这附近就行。”卢卡退了一步，只要蛛后的巢穴不在城市附近，也就没有这么多石壳蜘蛛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那种小号的虫子，地精们自己就可以搞定。 蛛后调用起所有的吐丝管，在肚子下方缠绕成一股茶杯口粗细的蛛丝。 因为蛛网术是卢卡常用的法术，他对这种材料多少有些了解，这种看似脆弱的纤维其实远比它的外表更为结实，强度不亚于同样粗细的钢筋，而柔韧性上却更胜一筹。 现在蛛后弄出来的那股蛛丝，别说拉一个林德上来了，就是把游隼号捆住提起了，也绰绰有余。 蛛丝还有另一个好处：粘性足够大。 洞穴下方的林德伸手一抓，就牢牢的粘在了上面，即使他自己手滑，也不会在半空中掉落。 当然，爬上来以后，要想把它从手上弄下去，难度也不小。 林德别的没有，要论蛮力，大概只会输给奥莉。他双手微微用力，立刻扯断了这讨厌的东西，不过残留在手上的那些，只能回去慢慢洗了。 “你没事吧？”菲尔跑到他身边问道。 林德表情忽然扭曲起来，伸出手揉了几下肚子，说道：“不好！林德，肚子，不舒服！” “难道是中毒了？”卢卡问道，在这蜘蛛巢穴里乱吃东西，这种可能性着实不小。 菲尔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堆东西，摆在脚下。 他先是用一张试纸在他舌头上沾了一下，又拿起一根银针刺破他的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在装着试剂的玻璃瓶里。 折腾了半天，菲尔喘了口大气，抬起头来对大家宣布：“没事，林德这些天吃的蛋白质太多，有点消化不良。”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药瓶，拧开盖子让林德喝了下去，半巨人马上伸了个懒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助消化的药，”菲尔解释道，“不过自从林德死而复生之后，这药就对他有点嗜睡的副作用，这两天，就算是船长你在他耳边唱歌，他也醒不过来。”210 ------------ 第三九六章 当心蛛后！ 林德侧卧在蛛网构成的地面上，满足的打着呼噜。 卢卡却被菲尔这个行动弄得头都大了一圈。 “你让他现在睡了，还怎么弄回去啊？谁扛他走啊，你还是麦考贝？”他冲菲尔喊道。 “奥莉可以扛吧？”菲尔小声说道。 “我是扛得动不假，可他这体形，怎么从矿道里运出去啊？”奥莉反驳道。 确实，林德就算躺着，仅凭腰围也能把地精的矿道堵住。 “那要船长你把他也变成地精？”菲尔这个提议听起来靠谱。 “我试试吧。”卢卡不太能确定，自己的魔法，在有复苏戒指保护的林德身上，是不是能够生效。 几秒钟后，麦考贝第一个叫了起来：“真的变成地精了耶！” 奥莉叹了口气：“变是变了，可没小多少啊。” 仍然躺在蜘蛛网上酣睡的林德的确改变了外形，从绿皮肤到尖耳朵再到鹰钩鼻子，一样不差。只是他的身高还是那么惊人，一个至少能顶三个地精。 “至少比半巨人矮了一半呢。”菲尔要求不高。 “那他也没法在矿道里站立呀。”奥莉比划了一下。 “没关系，反正他至少要睡两天，等会咱们让他躺在拖车上，现在这样子，横着出去应该不会卡住。”菲尔说道。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奥莉终于妥协，“那蛛后怎么办？咱们要不要监督它搬家？” 卢卡点了点头：“当然，我们……等等，蛛后呢？！” 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林德身上，蛛后一直远远的趴在巢穴的另一端，现在提到了它，大家才猛然发现，这只巨大的虫子竟然又消失在蛛网下方——林德烤虫卵时点起的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熄灭，巢穴的下半部分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它不会是打算反悔吧——这是什么？”奥莉在蛛网上站立的地方，以她为圆心，忽然显现出一个黑色的圆圈，同时蛛网上发出一阵刺鼻的气味。 “这气味，不好，是酸液！”菲尔冲奥莉大声喊道，“它在用酸液溶解你脚下的蛛网，赶快离开那里！” 卢卡也发觉不对，整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扑去，想要把奥莉拽回来。 不过，他的动作终究是慢了半秒。 蛛网上溶解的线条已经连成圆圈，奥莉脚下一空，连同那一小块蛛网一起向下跌落。 就连反应最为迅捷的她也没能及时做出动作，卢卡就更加跟不上节奏，他整个人趴在圆形洞口旁边的时候，连奥莉的衣角都没碰到。 “小心，别碰到那圈酸液！”菲尔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个瓶子，把里面的碱性液体都倒在那个洞口边缘，中和了仍然在溶解蛛网的酸液。 卢卡抱着一线希望，把光亮术拍在刚才挖出的一小块翠绵上，从洞口抛下去。 “喂！你是要砸死我吗？”奥莉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光线摇曳，看不清具体情况，卢卡大声问道：“你没事吗？” “怎么能没事？我……好像不能动了。”奥莉的声音有些泄气，可听上去并没有受伤。 卢卡听准位置，把一个光亮术凭空抛出，这个法术必须附着在其他实体上，按他这样施放，最多能在空中飞行五米。 好在奥莉的声音提供了方位，光亮术在奥莉身上附着住，确切的说，是在把她缠住的蛛网上附着住。 卢卡这才看清，奥莉的情况确实不能算好。 她的身体和巨剑，都被一层层灰白色的蛛网包裹，整个人被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由三根拳头粗细的蛛丝从不同方向固定住，悬挂在半空，就连像刚才蛛后荡秋千那样的动作，都没法做出。 卢卡顿时明白了现在的处境，警告脱口而出：“当心蛛后！” 蛛后所惧怕的，只有强大的物理攻击。现在林德一时半会睡不醒，菲尔的解释蛛后一定也全都听在耳里，只要解决了奥莉，剩下的几个人还能拿什么抵挡呢？大概它觉得奥莉和林德是同一类型的，怕她掉到最下面也会祸害蛛卵，所以才用蛛丝把她缠住，不上不下的固定在那儿。 随着一串尖锐的笑声，蛛后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网上。 它轻轻摇着头，嘴角露出的尖牙闪着蓝紫色的幽光，用没有瞳仁的眼睛看了看卢卡说道：“就凭你们，也想让我搬家吗？难道我的后代就这么白白被吃掉吗？” 话语虽然满是威胁，但语气却极其轻松。 “现在，你们这里两个能打的，都不能动了，”它微笑着，挪动着长脚向前走来，“你们这三个剩下的，打算怎么死呢？是让我直接吃掉，还是像那个拿剑的一样，挂在那里，风干以后用来喂我的幼虫呢？”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菲尔说着，拼命伸手在包里翻找，想要找出什么能用上的药剂。 “是吗？小家伙，你想要阻止我？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味道一定不错，如果风干就太浪费了。”蛛后用舌头舔舐了一下右手的巨螯。 “嘭！” 一小团火球在它腰部炸开，那是麦考贝扔出的一枚简易炸弹。 当然，这么一点小小的火花，没有对蛛后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连它腰上的花纹，都没有染上半点尘埃。 “小地精，你这皮肤，一定是经过我后代的鲜血浸泡吧？”蛛后歪头一笑，表情在地精的审美上，也许堪称妩媚，“那么你告诉我，我那些流了血的后代，是不是干掉了足够多的地精呢？它们一定拉了不少地精陪葬吧？” “哦，对了，”不等麦考贝回答，蛛后又继续说道，“我的后代每一次对你们城市的袭击，我都是知道的。” “更准确的说，是我派它们去那个城市好好游览一圈的。”说着，它“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这个混蛋！”麦考贝脑袋一热，把身上所有能爆炸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扔了过去，但大部分都落在距离蛛后好几米的蜘蛛网上，少部分碰到它身体的也没能炸得比先前那个更狠。 爆炸产生的碎石纷纷滚下蛛网上的破洞，奥莉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喂！你们是不是想砸死我啊？我在这里没法躲！”1910 ------------ 第三九七章 棒槌 “喂！你们是不是想砸死我啊？我在这里没法躲！”奥莉喊道。 “先用这个撑一下吧。”卢卡抬手给她加上一个钻石皮肤。 蛛后咯咯的笑着，俯身对洞口下面说道：“你要是现在被砸死，也许还算是比较幸运呢。我的一大批幼虫马上就要孵化出来，它们可是最喜欢鲜活的食物了！放心，我会尽量让你活得长一点的，至少在吃到头部之前，你会很清醒的。” 卢卡厉声打断了它：“你说够了没有？” “说够？怎么可能说够呢？”蛛后挥舞着巨螯，“我知道，你们这些两条腿的生物啊，就是不喜欢听进食的细节，可你又能用什么东西阻止我呢？” “用这个怎么样？”卢卡慢慢举起法杖。 对蛛后最具威胁的两个人虽然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可它仍然没有放松，灰色的双眼紧盯着卢卡的手，毕竟，刚才那一轮火焰和爆炸，几乎毁掉了它的整个巢穴。就算它自己不怕，下方即将孵化的虫卵可是很脆弱的。 但是法术并没有从卢卡的手上发出，火焰、寒冰、风刃一个都没有出现，甚至连刚才那种无害的光亮也没有发出。这个满脸怒容的法师只是握着法杖，站在那里。 “你吓傻了吗？”蛛后哂笑着举起左边那只没有受过伤的螯。 攻击出其不意的从蛛后的脚下袭来，那里没有任何人类或地精，只有从洞壁上脱落下来的翠绵和岩石。 一根三米多长的石头棒子猛地弹起，一头支撑在蛛网上，另一头旋转了半圈，刚好避开蛛后不断挪动的八条长腿，重重的击在它的腰间。 要比纯粹的力量，这一下应该比奥莉的全力一击还差上不少。但蛛后只关注着面前那几个两脚生物，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完全没有防备，而腰部，恰好是它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它被冲击力撞出好几米远，八只脚乱抖了半天，才用一只螯支撑着腰部，重新爬了起来。 “漂亮！岩石魔像！”闭嘴要是有手，早就鼓起掌来了，“诶，你怎么不追击啊？快给它再来一下！” “你当我不想吗？”卢卡无奈的摇了摇头。 菲尔揉了揉眼睛，惊讶的说道：“这魔像长得太有意思了！” 奥莉被挂在下方，上面的情况完全看不见，好奇心却一点不减：“到底什么样子啊，能不能告诉我一下？” “就是……”菲尔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很长很苗条的那种，反正不怎么像石像。” 确实，一般意义上的石像，长得都比较敦实，可卢卡现在控制的这个，却是像一根竹竿一样。 它的长度超过三米，粗细却只有三十厘米左右，因为魔法的作用，还在这个不成比例的身体上，长出来两条胳膊两条腿，外加一个同样苗条的圆柱形脑袋。 总体来看，这东西就像是一个大号竹节虫，重心还比较靠上，随便一动就在柔软的蜘蛛网上摇摇晃晃。 更麻烦的是，这个石像的身体就已经够细了，四肢更加纤细，可它仍然是实打实的岩石材质，体重一点都没有打折。这导致充当脚的那两根岩石棒子承受了太大的压强，勉强想要站立起来的时候，双脚刺破了脚下的蛛网，陷在里面几乎没法挪动。 “你赶紧把它拔出来啊！”闭嘴焦急的叫道。 “我在试呢！”卢卡努力调整着魔像的重心。 蛛后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也立刻意识到了这根棒槌的局限：这个形状，根本没法在破败不堪的蛛网上顺利前进。 不过那东西横在它与那些两脚生物之间，却也让它不太好进行下一轮攻击。 蛛后犹豫了一下，改变了进攻方式。它不再急于接近这些入侵者，也没有返回蛛网下方——显然，即使奥莉悬挂在那里不能动弹，蛛后还是对她颇为忌惮。 它把双螯向左右分开，露出身体前面的四对腺体。 “哎呀，它露出那啥了！小孩子别乱看！”闭嘴飞到菲尔头顶，用翅膀遮住他的眼睛。 “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菲尔抗议道。 卢卡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别闹了，那不是你们想像的东西。” 这四对东西整齐排列在蛛后身前，看起来和它用来喷出蛛丝的管子类似，凸起的尖端却没有蛛丝的痕迹，而是闪烁着不详了蓝紫色微光。 “那是毒液腺！”菲尔扒拉开挡在眼前的翅膀，“赶快找掩护，它要冲我们喷毒！也许是刚才那种酸液！” 蛛后到现在才用出这招，大概是因为它还心疼自己的网，不想让这种腐蚀性极强的毒液毁掉这所剩无几的蛛网。 不过现在，它不在乎了。网可以再织，这几个入侵者如果逃走，可就不好抓回来了。 找准了几个入侵者的方位，蛛后的八个毒液腺同时开动，毒液喷射而出。 这样雨点一样的攻击，就算那个棒槌魔像能自由行动，也不可能挡得住。 卢卡周围并没有多少可以躲藏的地方，他弯下腰，和菲尔、麦考贝一起缩在刚才砸下来的翠绵后面。 翠绵矿石一碰到毒液，立刻嘶嘶作响的冒出一股白烟，矿石表面冒出无数泡沫。 “这矿石会被溶解，这里撑不住太久的！”菲尔说道。 “它总要瞄准的吧？”卢卡说着，击中全部精神控制住棒槌魔像。 魔像的双脚挣扎了半天，还是没能从蛛网里拔出来。而且，就算它可以脱身，想要攻击到蛛后，还有十来米的距离，这对一根棒槌来讲，实在是有些难度。 魔像以脚部所在的蛛网为指点，拼命的向后仰身。这么一来，蛛丝的弹性反而帮了一个大忙，缠住魔像的蛛丝充当了弓弦的角色。 “那么重的东西，弹不出去吧？”闭嘴担心的说道。 “嗖！” 用蛛丝的弹力发射出去的，并不是整个魔像，而是其中一根火柴一样的上肢。这么一根一点都不锋利的石棒，对于全身覆盖着外甲壳的蛛后，应该无法造成太大伤害。 不过这一次，卢卡瞄准的，是蛛后没有瞳仁的那双灰色眼睛。21010 ------------ 第三九八章 真正的眼睛 蛛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用双螯掩住脸部，弯下腰不停的颤抖。 “你打中它了！你真的打中它了！”麦考贝开心的叫着。 “只有一根棒槌，怎么打中两只眼睛啊？”菲尔不太相信。 蛛后猛地直起身子，愤怒的吼道：“你们竟敢伤到我貌美如花的脸！” 卢卡差点吐出来，不仅是因为蛛后对自己容貌的超凡自信，更主要是现在它脸上的状态，实在有点惨。 一根石头棒槌当然没办法同时击中两只眼睛，但魔像发射出去的这条左臂，并不是像箭一样垂直命中，而是严谨的履行了自己作为棒槌的任务，平拍在蛛后双眼的那条水平线上。 不仅是眼睛，连鼻梁都一起遭了秧。蛛后的脸部上半截大约三分之一的地方，横着嵌进这根棒槌，上下部分的比例倒是完美附和黄金分割。 蛛后用螯扒拉了几下，把石头拽了下来，现在，它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平平整整的凹槽。 “眼睛瞎了，没办法瞄准了吧？”麦考贝从翠绵矿石后面探出头去，挑衅道。 “小心！”菲尔一把把他抓了回来。 粘稠的酸性毒液直奔麦考贝喷来，几乎擦着他的头发飞过，落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很快便腐蚀出一个大洞。 如果菲尔的动作再慢一点，地精的头大概也会是这个下场。 菲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见蛛后又开始狂喷毒液，一狠心把背包从中间扯开，变成一大片布料，和麦考贝一左一右的撑在头顶，搭起一座顶棚。这个背包的布料竟然比翠绵矿石还要好用，完全不受酸液的影响。 “它怎么还能瞄准我们啊？”菲尔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已经把它眼睛弄瞎了啊！”卢卡摊了摊手。 闭嘴调整了一下克里特眼镜残片的位置，从侧面探出半个脑袋，仔细看去。它的脑袋在鸟类里算是大的，可和人类与地精相比，实在算不上什么，连蛛后都忽略了它的存在。 “你们说，石壳蜘蛛有几只眼睛？”闭嘴看了一会，缩回来问道。 “对啊，应该有八只才对。”卢卡回忆起深矿城那两只虫子的外形，恍然大悟。 “那么说，现在它还有六只眼睛能用？在哪里啊，我怎么看不出来？”菲尔说道。 “错！它还有八只眼睛，刚才被石头棒槌砸中的，根本就不是眼睛，不过是一个没有功能的伪装而已。”闭嘴说道。 “难怪那眼睛里没有瞳孔。”卢卡点了点头，“那它真正的眼睛在哪儿？” “蜘蛛的眼睛，一般长在什么地方？”闭嘴毫不在意现在危险的局面，还在循循诱导。 “你直接说行不行？”卢卡用手指关节照它的脑袋敲了一下。 “你这人简直没良心！”闭嘴嘟囔了一句，还是说出了答案，“它头顶上那个花里胡哨的东西，眼睛就长在那上面。” 毒液还在不停喷射，卢卡没法探出头去，只好略微回想了一下。 蛛后的形象，和女性地精一样，头顶上扎着一个粉紫色的朝天辫，用一个镶嵌着一圈彩色珠子的发箍束起，那一圈珠子，两大六小，正好和石壳蜘蛛的眼睛比例一样。 “是那个发箍？！”他猛然醒悟，伸手施放出一个窥视之眼，没有向上飞起，而是从蛛网上的破洞向下飞去，绕道到蛛后背后，才从另一个破洞飞出，悄无声息的观察着蛛后的一举一动。 果然，原先他以为只是装饰物的那几个珠子，现在跟着蛛后的动作滴溜溜的乱转，八只眼睛把每个方向的情况都尽收眼底。不过，稍小的那六只似乎不太能分辨细节，有什么动静的时候，蛛后还是把前面那两只转动过去。在进行这个动作的时候，它转动的，竟然只有头上那个发箍，整个身体一点都不需要移动。 “这可不好办了。”卢卡看着已经流到脚下的毒液说道。 “你们说，这毒液对它自己有没有效果？”麦考贝忽然问道。 卢卡摇了摇头：“肯定没有，有毒生物对自己的毒都是免疫的。” 菲尔忽然笑了一声：“那也不一定，如果我往里面加一点料呢？” “那你快加，就加在这一滩毒液里吧。”卢卡说着，一只手扯下菲尔背包上最后一块里布，另一只手伸手抄起一根石头棒槌——那是棒槌魔像的右臂，左臂还在蛛后脚下呢。 几分钟后，一根棒槌忽然从破破烂烂的翠绵矿石后伸出，上面绑着一块沾满毒液的白布，冲着蛛后摇晃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蛛后不明白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举白旗投降啊。”卢卡在掩体后面喊道。 “投降？你们投降了又能怎么样？”蛛后的声音越发凄厉，“难道你们以为，投降了就可以活命吗？” “那倒不是，”卢卡说道，“我们投降，你就不用费这么大力气了。” 蛛后也确实感觉有些疲惫，这样大剂量的分泌毒液，对它的消耗也着实不低。 “那你们想要什么？”它停下毒液的喷射，喘息着问道。 “我们想求个痛快，”卢卡的语气非常诚恳，“别把我们活着喂你那些幼虫，就这一个要求。” 蛛后犹豫了一下，随即点头说道：“好吧，我同意，你们出来让我杀吧，我保证会很快的。” “那不行，就这么空口一说，我不相信你。”卢卡说道。 “那你要怎么样？”蛛后问道。 “是这样，在海面上，我们要是投降的话，需要有个仪式，你亲手举起这面白旗，就是现在摇晃的这个，看见了吧？”卢卡又摇晃一下手里的白旗。 “举起旗子就行？”蛛后完全没有听说过海面上的规矩。 “举起来摇晃两下，不过你得小心点，别让螯把旗杆夹断了，要不然这个仪式就不算完成了。”卢卡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只要这个仪式完成，那么我们双方就算是有神祇的庇佑，谁要违反了约定，都会被神祇降罪的！” “好了别废话了，你们不反悔就行，我有什么可违反约定的？”蛛后说着，挪动长腿，朝掩体走了过来。19622 ------------ 第三九九章 果然是大师 蛛后正要挪动脚步，却听见卢卡又大声喊道：“停停停！你先别过来，仪式没完成我不放心，让我们退到那边的翠绵后边，你再过来。” “快一点！”蛛后有点不耐烦，“你们这些两脚生物的奇怪事情还真是多。” 几个人手脚并用的闪到稍远的一大块翠绵矿石后，别人还算动作利落，只有菲尔刚刚拆掉了背包，那一堆瓶瓶罐罐只能自己抱着，走两步就掉下来一瓶。最后麦考贝看不下去，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他，让他缠成一个包裹，才顺利转移了阵地。 见大家都在掩体后面坐稳，卢卡冲着蛛后喊道：“好了，你去拿旗子吧！” 看着蛛后不断挪动的长腿，菲尔忍不住低声说道：“它还真信啊？” “别把一只虫子想得太聪明，就算有个地精的上半身，它也仍然是只石壳蜘蛛。”卢卡说道。 闭嘴小声嘟囔：“它刚才还跟你达成协议呢，不是把你都骗了？” 其实，闭嘴还真是高估了蛛后，骗人这事，那只虫子大概从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协议”这个词，对它同样没有意义。 只要情况有变化，蛛后自然会选择自己最占优势的行动，这就是它的生物本能。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蛛后的耳力不如视力，听不见他们的低声非议，站在插在地上的白旗前面，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讨论一下我们活着时候的遗憾，”卢卡说道，“倒是你，赶快举起旗子啊，我们这么耗着也很烦的好不好？” “既然你们这么想快点去死——”蛛后用螯轻轻夹住白旗的石头杆，整个拔了起来。 猛然间，一阵劲风从旗子下面吹起，白色布料覆盖之下，明显出现了一柄利刃的形状。卢卡的风刃术在白旗下面已经蛰伏很久，现在终于爆发出来，空气构成的利刃虽然锋利，却没有划破白旗，而是带着这块布料，一起冲着蛛后的朝天辫劈去。 “哎呀，你们还真不死心呀！”蛛后语气虽然惊讶，身体却不躲不闪，让风刃从自己的头发间穿过，只留下一块白布飘落下来，落在它的头上。 “可惜准头差了一点，两只眼睛就是不够用啊。”它继续说着，用螯抓住遮住视线的白布，想要拽下来。 “怎么回事？这上面是什么？”蛛后的声音开始惊慌起来，它连续拽了几次，把自己的脖子都快拽得错了位，那块白布仍然在头上纹丝不动。 卢卡大声说道：“说起来你也许不信，我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 他确实没说假话，菲尔往那块布上倒了好几种液体，就算他一直在念念叨叨说着，在这种情况下，卢卡也懒得去记。 麦考贝好奇心不减，睁大了眼睛问道：“大师，你往那上面到底放了什么呀？” 菲尔笑着说道：“用来中和蛛后酸性毒液的碱性溶液，还有机械润滑油，引擎清洁粉，外加大量强力粘合剂。” “听起来好厉害，这能让那块布一直粘在蛛后头上？”麦考贝眼睛里全是崇拜。 “不能，我的背包布料是特制的，不管什么粘合剂放上去，最多几分钟就会失效。”菲尔话音未落，蛛后已经把盖住头发的白布扯掉。 “那我不是白费这么多口舌了？”卢卡问道。 “不会的，你看看它。”菲尔指着蛛后的方向说道。 卢卡让缩在洞穴后方的窥视之眼飞了过来，忌惮蛛后的全景视力，他刚才没敢让这个魔法眼球飞得太近。 虽然蛛后的头上现在已经全无遮挡，可它仍然表情呆滞的站在原地，不停的转动着脖子，似乎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几秒钟后，它忽然暴起，用螯不断的扫过自己头发上的眼睛，嘴里发出一声尖叫。 这叫声不是为了与卢卡沟通，只是因为本能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是野兽愤怒的嘶吼。不过按它的动作反应，卢卡把这声音理解成：“救命啊！” 菲尔这才得意的解释道：“如果旗子上不是蛛后的毒液，而是我的药剂，说不定它会起疑，不去接你的旗子。可是酸液会影响其他药剂的功效，只有碱性溶液中和掉酸液，其他材料才能发挥作用。 “机械润滑油和引擎清洁粉这两个东西，没什么杀伤力，相互混合到一起的时候，会生成乳白色的悬浊液，让溶液变得不再透明。 “至于强力粘合剂，你们早就见过了，不管是固体液体一概通吃，粘住几个大活人都没有问题，这次只是让悬浊液固化在蛛后的眼睛上，简直是大材小用。 “现在蛛后的眼睛就好像长了严重的白内障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麦考贝发出一声惊叹：“果然是大师！” “行了大师，现在它既然瞎了了，你有办法把奥莉弄上来吗？”卢卡问道。 菲尔打开用麦考贝外套缠成的包裹，从里面挑出十几个形状颜色都一样的瓶子：“酸液我也有啊，用这些足够溶解几十平方米的蛛网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麦考贝拿起一个瓶子，就要往蛛网上的破洞跑。 菲尔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拖了回来——这动作他越来越熟练了。 “既然这么多，不如我们先处理掉蛛后？”他眼睛转了一圈。 “奥莉可还在下面呢！”卢卡明白了菲尔的意思，可蛛后要是掉下去，说不定会砸到她。 “不会，奥莉距离蛛后的位置还有十来米呢！”菲尔说道，“要动手就赶快，再慢一点，蛛后挪动位置，就真的不好办了。” “好，动手吧。”这下卢卡不再犹豫，和菲尔、麦考贝没人拿起三个瓶子，从三个方向接近蛛后，在距离它五米之外，把酸液洒在蛛网上，形成一个封闭的圆圈。 浸透酸液的蛛网发出嘶嘶的响声，还没完全溶解掉，就再也经受不住蛛后沉重的身体，连同这只巨虫，一起掉了下去。 为了防止蛛后再爬上来，卢卡还施放出一个扩展范围的油脂术，布满了下方的洞穴。 “现在，赶快把奥莉弄上来吧。”卢卡说道。21010 ------------ 第四百章 补刀？ 没有蛛后的骚扰，解救奥莉的行动容易了很多。 洞穴的下半部分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来自卢卡放到奥莉身上的光亮术。借着魔法的银光，几个人来到奥莉的正上方，三根手腕粗的蛛丝把她固定在空中，看来，必须先切断下方那两根才行。 卢卡拿起两个装满酸液的瓶子，用绳子在瓶口绕了几圈，做成一个抓扣，交给闭嘴。 鹦鹉立刻起飞，向下飞到奥莉侧面固定住她的一根蛛丝附近，把玻璃瓶子甩了过去。蛛丝冒出一阵白烟，很快便从洞壁上脱落下来。 闭嘴振翅返回，又抓起一个瓶子，如法炮制。 这么一来，奥莉身上只有连在上方蜘蛛网上的那根蛛丝了。 “可以拉上来了吧。”菲尔说道。 “黏糊糊的，怎么拉啊？”麦考贝用手碰了一下蛛丝，就缩回来，揉搓着手掌说道。 “伸出手来。”卢卡在他们俩的手上召唤出一层薄薄的油脂，蜘蛛能够不被自己的蛛丝粘住，主要就是因为它们的脚上有一层特殊的液体。魔法召唤出的油脂和蛛后脚上的东西肯定不同，不过用在这里倒也方便。 “不行啊！”菲尔试了一下，摇头说道，“不粘了，也拉不住蛛丝了呀。” “交给我吧！”麦考贝说着快速朝进来的洞口跑去，没多久就拖着一大包零件回来。 他把那一堆齿轮轴承放在地上，低着头鼓捣了一番，竟然临时拼凑起一个绞盘来。 两人一地精同时动手，把蛛丝缠在绞盘上，然后还是由麦考贝干力气活，转动把手，把一点点的把绑成一个粽子的奥莉拉了上来。 卢卡施放出几个风刃，精准的切断了绑住奥莉手脚的那部分蛛丝，让她可以自由活动，可大部分蛛丝仍然粘在她身上。 “要不你把衣服脱下来？”菲尔提议道。 奥莉字正腔圆的送给他一个字：“滚！” “我不过建议一下，你这么大脾气干什么呀？”菲尔撅着嘴说道，“那你现在只能先这样了，等回去我给你找点溶剂洗一洗，应该可以清理干净。” “走吧，该回去了。”卢卡说着转身就走。 “可是，蛛后怎么办？”麦考贝指着脚下问道。 “对啊，把它忘了都，”菲尔一拍脑袋，“一定是因为奥莉太沉，拉上来把我们都累晕了。” “你又没动手！”卢卡用手指敲了敲他的额头。 “说得就好像你动手了一样。”菲尔说着，探头朝洞穴下方看去，“蛛后呢？是不是已经摔死了？” “你见过那只虫子能在自己的巢穴里摔死的？”奥莉说道。 卢卡正要重新施放光亮术，闭嘴却忽然开口：“不用补刀，它已经挂了。” 它头上那块眼镜碎片又拉到了右眼前方，说得相当肯定。 “还是仔细检查一下的好。”卢卡把光亮术附着在一块翠绵矿上，用刚才捆住奥莉的蛛丝粘住，一脚踢了下去。 麦考贝松开绞盘，发着光的翠绵矿就好像一个大号灯笼一样，在洞穴下方晃来晃去。 蛛后的躯体再次出现在视野之中。 洞穴底部的中间，地势平缓，堆积着大量被粘液包裹的蛛卵，但是靠近边缘的地方，却有无数尖锐的石笋向上耸立，其中一根正好从蛛后身体正中贯穿，尖端染上了淡蓝色的血液，从这只巨虫的肩部穿出。 闭嘴说得没错，它的确死得不能再死了。 掉下去之后，它大概还想顺着洞壁爬回来，没想到刚爬一半，整个洞穴下部就都被卢卡抹上了一层油脂，脚一滑便摔了下去。这一次，它没落在平时落脚的卵块上，而是被石笋整个刺穿。 “好像不用再动手了。”麦考贝的声音里透着遗憾。 “别失望，”菲尔拍了拍他的肩膀，“报仇这事，不管是用刀剑，用药剂，用魔法，还是用炸药，只要达成了目的就好。” “嗯！”麦考贝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 “你们聊完了就赶快收拾东西，”卢卡指着散落在蛛网上的瓶瓶罐罐和临时拼凑出来的绞盘说道，“我要点火了。” “点火？这地方烧了太可惜了，让我多提取点材料行不行？”菲尔说道。 “你难道想让那些虫卵再孵化出一只蛛后来？”卢卡问道。 “我还想解剖一下蛛后的尸体呢……”菲尔不满的嘟囔着，但手里还是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把所有东西放进包裹，麦考贝也把绞盘重新拆成了零件，重新装回包里。 卢卡把自己和奥莉重新变成地精的外貌，奥莉扛起呼呼大睡的林德，走在最前面。 卢卡最后检视了一遍这个洞窟，又用油脂术在卵块上补充了一层，然后，等所有人退出，一个火球引燃了整个巢穴。 一股焦香从洞穴里传来，那味道与肥美的烤鳗鱼有些类似。 “我觉得，林德这些天吃得比我们好。”奥莉说道。 走出洞口，爬上一个不到一米的平台，就到了停着火炮战车和拖车的通道。 奥莉一眼扫过去，就惊讶的大叫起来：“车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遭贼了吗？难道这矿道里还有别人？” 卢卡紧走几步，绕过挡视线的林德，也吃了一惊。 战车的两个前轮随意的扔在地上，整个车子前倾成一个嘴啃泥的姿势，前面的引擎盖也被打开，连接轮胎和车体的轴承不翼而飞，一些琐碎的小零件散落一地。 “让一让好吗？这里好窄！”麦考贝抱着一个大包挤了过来，“让我把车子重新装好。” “不是遭贼吗？”奥莉把林德放在一边，擦着汗问道。 “不是不是，”麦考贝把东西摊在车子旁边，抄起一把扳手，“刚才要弄绞盘，我就把车子拆了一部分。” 他的动作很麻利，半小时之后，这辆车子就又可以开动了，至于多出来没能装回去的那几个零件，大家就当没看见。 卢卡把拖车上的补给清理了一番，其实就是把能扔的全都扔掉，连炸药和食物都没有留下，这才把林德装了上去。7110 ------------ 第四零一章 回城 回城的路，虽然和离开时距离一样，但走得并不顺畅。林德的肚子经常在矿道的狭窄处被卡住，车子还总是时不时出些小状况，卢卡怀疑这和没能装回原位的那几个小零件一定有关。 车上的几个人里，只有麦考贝对机械还算熟悉，随手敲敲打打修修补补，还不行奥莉再下车推几步，竟然让他们把车子还算完整的开回了深矿城。 “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不到三天呢！”加文的声音从矿业协会总部大大门里传来，抬头一看吃了一惊，“我这车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能开回来就算是运气好，有一阵我们都打算走回来了。”卢卡下了车，指了指车子前部裸露在外的发动机，“引擎盖好像是扔在十公里左右的地方了，你派人找找应该还能拿回来。” “拖车你们竟然没有扔掉，那些补给……”加文猛地向后一跳，躲在自己那碎成几截的石像后面，瑟瑟发抖的探出头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林德伸了个懒腰，从拖车上站了起来，在距离城市还有四五公里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过来，想要坐起来，可即使是变成地精外形，他的身高也不容小视，额头磕在低矮的矿道顶上，肿起一个大包。 受体形限制，林德只好继续躺着，完成了最后一段路程。 “会长，这是我的好朋友，林德.格莱斯顿。”菲尔跳下车来，给加文介绍。 “他他他他怎么这么大个头？！”加文仍然不敢出来。 卢卡的船员里，如果不算上林德，最高的是丹尼尔，在塔塔岛的时候他还特意给幽灵量过一次，不多不少正好两米。可丹尼尔站在林德旁边的话，头顶还到不了半巨人的肩膀的高度。 “别怕啊会长，这已经是缩了不少呢，”菲尔指着变成地精外形，却仍然有两个地精高度的林德说道，“要不是变成地精，他原来的身高可是有两米七呢。” “哦，好吧。他不会踩扁我吧？”加文从雕像后面蹭了出来。 “不会，而且他也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过几天你的挖掘机能用的时候，我们就回地面上去了。”菲尔说道。 “什么？大师你也要走？”加文赶忙问道。 菲尔和加文低声解释，奥莉却拽了一下卢卡的袖子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不给林德加一个缩小术啊？” 卢卡叹了口气：“自从林德戴上那枚复苏戒指，我的法术有一多半在他身上没有效果，能用的也打了不少折扣，比如现在这个掩饰术，对于身高我就无能为力。” “希望他能塞到那个载人挖掘机里。”奥莉目测了一下，感觉有点悬。 卢卡见菲尔跟加文解释得差不多了，走过去问道：“我的那个幽灵同伴有消息吗？你的突击队怎么样了？” 加文摇了摇头：“这都第三天了，一直没有音信。” “这样的话，”卢卡伸手抓起在车座靠背上打盹的闭嘴，“你再辛苦一趟，上去看看情况怎么样？” “你又折腾我！”闭嘴睡眼惺忪，双爪冲上，连翅膀尖都懒得动一下。 “那个传送其他人都没办法去啊，就你不是活的。”卢卡说道。 “我这么欢蹦乱跳的！”闭嘴蹦起来反驳道，“林德也能过去，有戒指在，他死不了。而且，你抽取变化之力以后，那个箱子没这么强力了。” “你有办法把他装进去？”卢卡问道。 闭嘴楞了一下，无奈的答道：“好吧，我就替你跑一趟，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别乱跑。” 说完，它拍拍翅膀，直接飞进二楼书房那扇敞开的窗户。 几秒钟后，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们赶紧来个人啊，我打不开箱子盖！” 卢卡笑着进门走上楼梯，打开传送箱把闭嘴送走。 现在，他们只能先在深矿城再次安顿下来，等待地面上的消息。 只是林德的安置让加文头疼了一阵，他走进书房，找到菲尔商量：“我们这里怕是没有他能进的房间，给他在这附近的广场上搭个帐篷可以吗？” “可以，这几天我也暂时留在城里。”菲尔点点头说道。 他正在和卢卡、奥莉一起整理从矿道里带回来的东西，这一趟冒险，要说收获最多的就是他了，战利品包括：蛛后的几大卷蛛丝、林德衣服里压扁的几块蛛卵外壳、一小片最高品质的翠绵矿、还有浸满毒液的一块背包布料。 菲尔把这些材料小心翼翼的分装到不同的容器里，特别是那块带有毒液的布料，他即使带上手套，也是大气不敢喘一下，直到把所有液体挤进玻璃瓶，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蛛后那里的？”加文问道。 菲尔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走啊？” “不是大师，我不是故意打扰您的，就是想跟您商量点事，就是那个，嗯，”加文吞吞吐吐的说道，“您能不能不走啊？” “这个真不行。”菲尔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们留下些药剂。现在蛛后的巢穴已经清除，石壳蜘蛛的威胁也就解除了，你们消耗的药剂应该也没有原先那么多。” 说着，他在兜里摸了摸，从里面掏出一个小本子来，这和他常用的那个棕色皮革封皮的笔记本不太一样，整体上薄了不少。 “在这个本子上，我把你们可能会用到的常用配方都写了一遍，你们找几个地精，照样子制作就可以啦。” 加文伸手去接，可卢卡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这本小册子。 “不过，有个条件。”卢卡说道。 “什么条件？”加文问道。 卢卡笑了笑：“条件就是：跟上面那些侏儒讲和。就算你们生活在地下，也不能一直这么封闭下去。别再去袭击地面上那些家伙，作为交换，让他们把港口的使用权分享给你们。这样，你们也可以和其他岛屿做生意了。” “和那些侏儒讲和？你开玩笑吧！”加文连连摇头。 ------------ 第四零二章 我们有商队吗？ “和那些侏儒讲和？你开玩笑吧！”加文尖声大叫起来。 “先别激动嘛，选择权在你，不过我们一旦离开，错过了这次机会的话，可能就再没有机会帮你们联络了。”卢卡说道，“而且，你的那个突击队，想要回来的话，也绕不过那些侏儒吧？” “跟他们讲和，我宁肯不当这个会长了！”加文想了想，觉得语气还不够种，又补充道，“我宁肯去吃一大箱子甜食！” 卢卡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慢慢说道：“如果能够使用港口，整个地精种族的发展会有多少改变，不用我多说吧？你们自己在这下面，连生产机械润滑油都成问题，造出这么多精密的机器来，却不能好好保养，不觉得可惜吗？” “可是……”加文搓着双手，都快把手上的皮搓破了。 “现在这个年头，已经不是你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的时代了。你真的敢拍着胸脯对所有地精负责的说：你们完全不需要进行贸易吗？”卢卡问道。 “可是，他们是侏儒啊！”加文仍然不死心。 “究竟是你一直念念不忘的仇恨重要，还是整个地精族群的发展重要，你自己选吧。”卢卡说完这句，就不再继续劝解。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加文自己想通，外人怎么说都是没有用的。 “我……我考虑一下，可以吗？”加文说道。 卢卡点了点头：“到我们离开之前，你随意考虑。” 加文转身离开，菲尔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会，确认他已经走远，扭头跑回卢卡身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问道：“你这么积极的想要两家讲和，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吧？” “我能有什么阴谋？我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卢卡说得义正言辞。 “谁信啊？要是没好处，你才不会这么费劲呢。”奥莉也凑过来说道。 “服了你们，就不能对我的品行有点信心吗？我可是要拯救这个世界呢！”卢卡说道。 奥莉和菲尔一起摇了摇头。 “好吧，如果加文同意，我会替他去和侏儒……那个镇长叫什么来着？”卢卡挠了挠头。 “麦卡.芬奇。”奥莉记得倒挺清楚。 “嗯，对，我去替他们和芬奇镇长讲和，报酬呢，就是以后地精所有的商业贸易，由我们的商队优先代理。”卢卡说道。 “等等，我们的商队？我们在沸腾海有商队吗？”这次轮到奥莉挠头了。 “暂时没有。”卢卡言简意赅。 “那你费这劲干什么？”奥莉问道。 “现在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我们当初在落日群岛，不也没有吗？”卢卡很怀念落日群岛那个由莱昂经营的，不断给他带来收入的商队。显然，沸腾海的贸易商队早就在他的计划里，只是具体实施方案似乎还没个谱。 “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跟黑市抢生意，当心他们再找你麻烦。”菲尔说道。 “明面上来说，这叫自由贸易，平等竞争。要是用别的手段，咱们难道还怕他们吗？”卢卡虽然身为黑市的首席VIP客户，可对他们的反感却一点没有减弱。 “也对，没有什么是沉默死神号一轮炮轰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能解决，就再来一轮。”菲尔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跟麦考贝在一起混久了，怎么满脑子就想着炸呢？”奥莉反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菲尔揉了揉额头：“不过，要是加文的脑子绕不过来，说这么多完全没用。就算他答应了，我们也得先回地面上去，再说别的吧。” “没错，现在也只能等闭嘴和丹尼尔的消息了。”卢卡说道。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一天之后，闭嘴和丹尼尔便一起返回——一个通过传送盒，一个是自己飘下来的。 “我的突击队呢？都安全吗？”加文听说幽灵回来，赶忙跑来询问。 “安全倒是没有问题，我把他们带回地面上去了，”丹尼尔说道，“不过，他们的补给在水井区的洞穴里损失了很多，食物和水都严重不足。” “那怎么办？”加文焦急的问道。 “我把他们交给芬奇镇长了，吃喝不愁。”丹尼尔说道。 加文脸上变色：“那不就是被当成俘虏了？” “是这样吗？”丹尼尔想了想，“好像是哦，那个镇长不让他们离开房间呢。” 闭嘴补充道：“没那么严重，芬奇镇长说，你们只要把绑架走的人送回去，他们就放那队地精回来。” “嗯，这么看，最多是人质，不能算俘虏。”卢卡说道。 “那有区别吗？”加文叫道。 “行了，你赶紧安排载人挖掘机，我们早一分钟回去，你的突击队就早一分钟脱身。”卢卡说道。 加文叹了口气，叫来秘书吩咐了几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扁圆形的导航装置递给卢卡。 “挖掘机一小时后可以就绪，你们随时可以离开。只要把这个装置放在开阔的地面上，按一下中间的按钮，挖掘机可以自动运行，不需要专人驾驶。”他转向菲尔，“大师，我相信你，你一定要让突击队安全返回，行不行？” 菲尔看着他殷切的目光，点了点头。 “那我昨天说的那件事呢？你想好了没有？”卢卡问道。 “我……还没有。”加文说道。 卢卡叹了口气。短短一天的时间，想让地精完全抛掉上千年的执念，的确不太可能。不过，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件事如果能成，说不定可以在沸腾海打开一条商路；如果不成，他也没打算在这种事情上耽误时间。 “那也没办法，我们先走吧。”卢卡说完，把导航装置交给闭嘴，让它从传送箱返回地面，把这东西放置在宽敞的地方。 一小时后，第一趟挖掘机的重返地面之旅开始了。 说是第一趟的原因，是这次，卢卡、奥莉和菲尔全都没有登上载具。 他们当然不是因为地精热情好客而改变了主意，而是把林德塞进载人挖掘机之后，就再也没有空间放进第二个人了。他们三个只好先目送林德离开，等下一趟再走。 ------------ 第四零三章 忘了什么事 四个多小时之后，挖掘机返回深矿城。侏儒镇长芬奇信守承诺，先施放了突击队的一半成员，让他们搭乘挖掘机回家。剩下的一半地精，显然要等卢卡他们回到地面上，才会尽数放回。 这一半放回来的突击队，以副队长丽兹为首，从挖掘机上下来，就全都趴在地上放声大哭，大有远离故土几十年的架势。 “那些侏儒是不是虐待你们？”加文问道。 丽兹抬起头来，哽咽着说道：“他们提供的食物，全都是甜的！太可怕了！” 卢卡叹了口气，想到侏儒的那些食物，他也有些头疼。在地精这里吃东西，至少还可以提供一个“少盐”的选项，侏儒可是把糖分深深浸透在所有食物之中，用水泡都泡不干净的。 好在沉默死神号携带的补给足够多，他这次又找加文要了一大包精炼过，可以当作食物的翠绵，这种东西根据菲尔的检测，说是维生素含量丰富，多少可以解决一些长途航行中，因为缺少新鲜蔬菜水果而带来的健康问题。 登上载人挖掘机，卢卡回头最后对加文问了一遍：“你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吗？” 加文搓着双手的手指，低头不语。 卢卡叹了口气，关上舱门。 返回的途中，他一直眉头紧锁，手指下意识的敲击着法杖，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怎么？没促成和谈，让你这么难过？”奥莉问道。 “那倒不是。”卢卡揉了揉太阳穴，“我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应该挺重要的。” “重要的事？哪方面的？”奥莉也紧张了起来。 “我要是知道，还能叫‘忘了’吗？”卢卡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次带回来不少东西，不仅包括用来吃的精炼翠绵矿，还有用来穿的翠绵纤维布料，就连那几个蜜饯盒子他都塞进了背包，可总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你说重要的事，八成跟钱有关吧？”菲尔笑着说道。 “钱？”卢卡挠了挠头，“啊，钱！” “还真是钱啊？什么钱？”菲尔好奇的问道。 “加文答应过我，只要丹尼尔把他的突击队带出塌方的水井区，就付给我三万银币啊！”卢卡使劲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感觉自己这下亏大了。 “那要不我们掉头回去？”菲尔说着，走到驾驶舱看了看，“我大概能分出这几个按钮是干什么用的。” 卢卡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回地面上去。这三万银币本来就是随口敲诈来的，现在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危机比较重要。不过，等到有了时间，第一件要干的事就是返回深矿城，去找加文讨账，还要让西娅帮忙好好算算利息。 闭嘴安放导航器的位置，是在码头的广场上。这里远离城镇，周围不需要疏散太多居民。毕竟，大多数侏儒对于地下那些家伙的丑陋机械，还是颇为反感的。 不光是沉默死神号的船员，侏儒镇长芬奇也在导航器旁边等候多时。他说话算话，送剩下的半个地精突击队上了载具，这才松了一口气，快步迎了上来。 卢卡把三个蜜饯盒子塞进芬奇的手里：“里面的东西没了，你就凑合收着盒子吧。以后再送蜜饯来，应该就不会被盗了。” 这些蜜饯盒子上，本来是有个简单的魔法封印的，按理说地精们没法打开。不过通过变化之力控制的传送箱时，这些初级能量显然都被过滤了一次，失去了效力。只有成型的法术，例如卢卡的光亮术才能维持在上面。 芬奇接过盒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的，”卢卡说道，“我们没这么容易出事。” “不紧张？你知不知道，你们被带走的第三天，暗流商会就有人来询问你们的下落！”芬奇镇长对黑市还是挺忌惮的。 “黑市找我？你怎么回复的？”卢卡问道。 “我跟他们说，你去我们岛上的邻居家做客了。”芬奇镇长说道。 “你瞒着他们干什么呀？”卢卡有些奇怪。 “我说的是实话呀。”芬奇抬起头看着他，无辜的说道。 “你是觉得，我们怎么说也是帮黑市送过一次货的人，要是在你这里失踪，对方追究起来你对付不了，所以才用这种说法，把责任推到那些地精身上去吧？”卢卡盯着他的眼睛，严肃的问道。 “你们把我想成什么侏儒了？”芬奇镇长喊道，“我怕你们回不来，可扣押了他们整个突击队呢！” “你扣押的？他们是怎么跑到你手里的？”卢卡一字一顿的问道。 “这个……别在意这些细节，我准备了欢迎宴会，大家吃个痛快吧！”芬奇立刻转移话题。 “你那个宴会，还是算了吧，我宁可去啃干粮。”奥莉连连摆手。 “说起来，黑市派什么人来的？问现在还在不在？”卢卡问道。 “来的是个狗头人，他们听说你不在，也没多说，留下一封信就开船走了。”芬奇答道。” 回到镇上的宴会厅，芬奇镇长让仆人从家里把信拿来，交给卢卡。 信封用的纸平平常常，不过上面的火漆封印却不一般，红褐色的凝固图案上，带有一丝稀薄的魔法能量，卢卡相信，要不是有这个保护，芬奇镇长早就把信拆开看了好几遍了。 他拆开信封，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上面写了什么？”奥莉问道。 其他人也好奇的围拢过来，其中也包括好奇心过剩的芬奇镇长。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说请我有空到他们在沸腾海的分部走一趟，说是他们的老板想要见见我。”卢卡说道。 “那你去吗？”奥莉问道。 “现在没空，以后有时间再说吧。”卢卡觉得，和黑市还是接触越少越好。 “有理，暗流商会的邀请，一听就没好事。”芬奇镇长也附和着。 “你别替别人担忧了镇长，”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约定好的，遗迹的地点，现在可以说出来了吧？” “当然了，我行李都已经打好包了！咱们说好的，我亲自带你们去。”芬奇说道。 “看来我是甩不掉你了。”卢卡摇了摇头，“明天上午十点，我的船准时启航，在那之前你把要带的东西都搬上来吧。”.. ------------ 第四零四章 不请自来 卢卡回到船上，一夜都没有睡好。 芬奇镇长一听说第二天就要出发，便让手下的侏儒不停的往船上搬东西，除了一些衣服和日用品之外，还有一个装满了绘图手稿的大箱子，其余十几个比他还高的大箱子里面，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糖。 这些东西虽然数量不少，一群侏儒一起动手，半个多小时也就安置好了。可架不住芬奇对自己分到的那个舱室百般不满意，指挥着手下连夜进行改造。 椅子太高，四条腿锯掉一半；床铺太大，干脆不要了，从窗口扔出去，再从镇长豪宅运一张新的来；窗帘颜色不好，扯下来换掉…… 几十个地精足足折腾了一夜，才算让他基本满意。 第二题早晨，奥莉站在走廊里，看着被他改造得面目一新的船舱说道：“比我姐姐当年在红盾堡还要挑剔。” 卢卡抹了把冷汗：“这个船舱，暂时别让丹尼尔看见，我怕他受不了这打击。” “不让我看见什么？”丹尼尔忽然在他身后出现，从幽灵形态凝聚成实体问道。 “你千万冷静啊！”卢卡忧心忡忡的闪开身体，不再阻挡丹尼尔的视线。 幽灵站在原地，足足五分钟一动不动。 “你没事吧？”诺拉担心的过来拉他的衣服，幽灵仍然纹丝不动。 卢卡凑过去，发现丹尼尔低着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冷静、理智、从容、平和、镇定、沉着……” “你这是要把‘冷静’的同义词全都说完吗？”西娅也挤过来，踮起脚听着丹尼尔的绕口令。 “还是别打扰他了，让他自己消化一下。”卢卡说着，退出了走廊。 走廊的尽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侏儒镇长麦卡.芬奇，用和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步伐，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 “我都准备好了，可以开船了吧？”芬奇问道。 卢卡愁眉苦脸的说道：“我不知道啊。” “为什么？不是说好十点的吗？”芬奇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这都九点五十了！” “因为负责开船的那个船员，被你气的快要精神失常了。”卢卡说道。 “怎么会？侏儒是最友善的种族了，我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芬奇完全不相信。 忽然，一声沉闷的轰鸣从码头的方向传来，在水里的船只感觉不明显，可地面上送行的那些侏儒，却明显的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一个个抱紧身边能固定住自己的建筑物。 卢卡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赶忙走上甲板，向码头的广场上看去。 果然，载人挖掘机再次钻出了地面，位置和昨天上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挖掘机的铁门传来“铛铛”的几下敲击声，随后里面传出加文的喊声：“那几个人类，你们在附近吗？帮个忙，这门又被卡住了！” 见外面没有动静，挖掘机内部发出几声短暂的电流声，随后通过顶部的大喇叭发出音量巨大的喊声：“那几个人类！来帮帮忙！” “一个矮子还不够乱吗？” 卢卡一边小声嘟囔，一边捂着耳朵跑到挖掘机旁边，捡起一根木杆在外壳上敲了几下，大声回答：“别喊了！这就弄你出来！” 奥莉找来一根撬棍，插在门缝里，猛地一使劲，挖掘机的整个大门都被拽了下来。 “总算出来了，我还怕你们已经走了呢。”加文从舱门里爬了出来。 “没有导航器，你这机器怎么上来的？”菲尔走过来问道。 “大师你好。”加文很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你们去找蛛后麻烦的时候，我把这机器改造了一下，可以记录最后一次行程的位置信息。” “你到底跑上来干什么？”卢卡问道。 “是这样，你上次说的那个建议啊，我又仔细想了一夜，做出了决定。”加文答道。 “所以，你决定讲和了？”菲尔满脸期待。 “我的决定是：不能讲和！”加文坚定的说道。 “那你是来宣战的吗？”卢卡敲了敲他的头。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海上贸易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地精根本就没有见过啊，怎么能为了不了解的东西，就随随便便跟那些侏儒讲和呢？”加文摇头晃脑的说道。 “不了解没关系，我告诉你呀。来，你看，这个东西，叫做船。”卢卡拉着他走到栈桥前面。 “我知道什么是船！我又不是白痴！”加文使劲挣扎，把自己的衣领从他手里解放了出来。 随后，他抬起头来，眼睛立刻瞪得滚圆，整个地精往后跳了一下：“这是什么怪物？” “我告诉过你了啊，是船。”卢卡说道。 “这也太大了吧？你们这些大个子，都是用这种船在海上航行的？”加文擦了把汗。 “不是，这船就是大。”丹尼尔不知什么时候从船舱里飘了出来。 “哦，幽灵你好。”加文继续有礼貌的打着招呼。 “别扯这些了，你到底上来干什么？”卢卡问道。 “我是这么想的，你们是要出海的吧？既然我不了解海上贸易，不如搭你们的船，出海转一圈，实地考察一下，回来再做决定。”加文说道。 “什么？你也要上船？”奥莉惊讶的问道。 “是啊，行李我都带来了。”加文指了指挖掘机。 “别开玩笑了，我们又不是去贸易的。”卢卡连连摇头。 “没关系，我就是体验一下海上航行。幽灵，你帮我搬行李好不好？”加文问道。 卢卡正要阻止，忽然又听见加文说道：“对了，答应你的那三万银币，我也一起带来了，上了船咱们就去清点数量吧。” “好，没问题！”卢卡立刻换了一张脸，“丹尼尔快去帮忙，奥莉你也一起搬吧，光他一个效率太低。” 奥莉和丹尼尔面对财迷船长，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开始动手搬运加文带来的箱子。 不过，装着银币的那个实在太重，就算是他们俩，也抬不起哪怕一厘米来。这有点奇怪，三万银币，按照通行的每一枚三克计算，不过九十公斤，即便加上箱子的重量，也不太可能难住这两个大力士啊。.[.] ------------ 第四零五章 合作的起点 加文一回头，发现奥莉和丹尼尔被装着银币的箱子难住，赶忙一路小跑回来说道：“这箱子不用抬起来的。” 他伸手在一个角上按了一下，箱子底部的挡板立刻弹起，露出两排金属轮子。 加文调整了一下轮子的高度，又在箱子一面的搭扣里插上一根铁杆，形成一个把手。 “推着或者拉着走都行，可惜没来得及加上晶核引擎，不然都不用你们动手的。”加文说道。 “先推到保险舱去吧，回头再清点。”卢卡本来想把这箱子直接搬到船长室里，不过考虑到这东西的大小和重量，还是放弃了。好在沉默死神号有自动运行的水梯，不需要推着这箱子去爬楼梯，否则上下台阶又是个麻烦事。 所谓保险舱，在一般的船上又叫做贵重物品舱，其实就是普通货舱加上一个锁而已。在沉默死神号上，就算是再复杂的锁头，在西娅面前也是形同虚设，在这个舱门上设置的，是卢卡自创的魔法封印。 他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防范的，准备这么一个船舱，主要是用来装他那些没有完成的魔法创造物的。 倒不是他怕被偷走东西，更多的是用来防范菲尔那难以磨灭的好奇心，他总是忍不住想把一切东西用自己的方式分析检测一番，可有时候，半成品的魔法造物危险程度远远超过常人的想像。 加文当然不知道舱室还有各种分类，在第二层甲板的走廊里，抓住卢卡的袖子问道：“人类船长，给我安排个卧室呗。” “在船上那叫船舱。你就住在……”卢卡说着一抬头，发现丹尼尔的眼睛又瞪得滚圆，脑子里忽然掠过一个想法。 他咳嗽了一声，认真的说道：“我们这船虽然个头比较大，可真正供人居住的舱室数量却很有限。你看，现在菲尔和林德上了船，芬奇镇长也上了船，已经没有空余的船舱给你了。” “没关系，我占不了多大地方，随便跟谁挤一挤就可以的。”加文完全没发现卢卡是信口开河。 “有你这句话就好办了，”卢卡拼命忍住笑，“那你就和芬奇镇长住一个船舱吧，你们两个都不太占地方。” “什么？”“不行！” 地精和侏儒同时叫了起来。 “跟他一起，我就不去了！”芬奇镇长说着扭头就走。 卢卡在他身后慢慢说道：“你想游回去吗？随便你。” 芬奇冲到舷窗旁边探头看了一眼，惊讶的问道：“什么时候启航的？怎么都没听见动静？” “他一上船，帆就放下来了。”卢卡指着加文说道。 “那你们送我回岸上去！”芬奇大声说道。 “可以，只要告诉我遗迹的坐标。”卢卡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想反悔，不肯告诉我遗迹的位置，也没关系。咱们那个协议的违约惩罚，我就交给黑市来处理吧。” “别别别！” 芬奇就听不得“黑市”这俩字，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妥协了，转身冲着加文说道：“房间中间划一条线，谁都不许越界！” “你当我愿意跟你这矮子一起啊？”加文火冒三丈，不过他清楚找侏儒的麻烦没用，只能跑到卢卡面前商量，“真不能给我换个船舱吗？” “免费蹭船的，就别这么多要求了好不？”卢卡摇了摇头。 “我怎么能算免费蹭船呢？我带来三万银币呢！”加文反驳道。 “一码归一码，那一箱子银币，是丹尼尔把你的突击小队带离塌方区的报酬，不是你的船费。”卢卡说道。 “行了会长，你凑合点吧，反正在船上，你也不会整体在船舱里睡觉，就晚上休息那几个小时，忍一忍吧。”菲尔也看似好心的劝解，不过挤眉弄眼的表情出卖了他，这熊孩子明显也是一个想看笑话的。 “哼！”加文气鼓鼓的瞟了一眼芬奇镇长，“分界线要我亲自来量，你们侏儒就爱抢别人的房子！” 芬奇毫不示弱的挽起了袖子：“你这个绿皮强盗！” 他们两个并没有意识到，这次不怎么愉快的对话，竟然是侏儒和地精在多年纷争之后，进行的第一次谈判。多年以后，沸腾海历史学家们把这次对话称为“划时代合作的起点”。 卢卡一手拽着一个把他们分开：“你们俩等会再吵，芬奇镇长，先告诉我一个大致方位，要不这船都不能确定往哪个方向开。” “好吧。”芬奇悻悻的说道，“方向在北偏东32度，距离大概六百到八百海里之间，上次去的时候我们的导航员拉肚子，没搞清楚距离，反正方向应该不会错的，就算有误差，也不会超过九十度去。” “九十度？你知道不知道九十度是这个样子啊！”卢卡用手扳着他的肩膀，让他原地向右转，“海上这么大的偏差，需要航行多久你有没有谱啊？” “别急别急，不光是方向，我记得那个遗迹所在的岛屿，是处于三座大小一样的珊瑚岛，和一座很显眼的火山岛之间的连线正中。” “有这个标志物，再加上闭嘴复制的那些海图，应该可以确定位置。”一直沉默的克里特忽然发声，寻找方向是他这个导航员的本职工作。 “好，那就交给你了。”卢卡说道。 “那我们可以去画线了吧！”加文蹦跶着说道。 “还是不行，你先消停会，蹦的我眼晕，”卢卡按住他，“先去点钱。” 提到银币，西娅双眼放光，其他人虽然没有这么财迷，却也乐得跟着去感受一下收获的气氛，便一起走下两层甲板，来到保险舱门口。 保险舱分为内外两层，卢卡只打开了外间的封印，却把里面那些魔法宝石、附魔玻璃块之类的东西，掩盖得严严实实。这些东西要是让侏儒和地精看到，谁知道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箱子上虽然有个锁头，却没有锁住，卢卡轻轻推开箱盖，里面的东西让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东西是银币？”过了好一会，他才挤出这么一句来。 ------------ 第四零六章 烧饼 “怎么，这银币有问题？”奥莉走到箱子旁边，往里看了一眼，也顿时失语。 加文有些紧张，搓着双手解释道：“和你们地面上的银币花纹的确不太一样，可品质应该没有问题，纯度很高的。” 卢卡拎起一枚银币，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在嘴边咬了一下。 这银币色泽不算太亮，有几枚表面还有些发黑，不过无论是从重量还是硬度来看，都应该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唯一的问题是，这些银币个头太大。 落日群岛通行的银币，每一枚重量是三克，有的岛屿铸造技术差一些，银币的杂质有些多，于是就把银币做得略微大一点，但总体误差，不会超过10%。 卢卡手里现在拿着的这枚“银币”，大小都快赶上一个烧饼了。落日群岛也有这种重量的银币，不过那些表面上都有一个大大的数字“10”，表示一枚相当与十枚银币。但加文提供的这些银币，上面标记的面值却是“1”。 “这一枚有多重？”他问加文。 “三十克啊。”加文答道，“我按照你们地面上的货币样子铸的。” “你还有模版？能让我看看那枚原始货币吗？”卢卡问道。 “也在里面，我找找。”加文趴在箱子边上，整个地精都快翻到箱子里去了，他翻找了好一阵，才从一大堆银币里找出一枚最为破旧的。 “我的前前任会长弄到的，我觉得样子挺好玩，又方便携带，就把我们银矿产的银子也铸造成这个样子了。”说着，他把那枚银币递给卢卡。 卢卡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确认这的确应该是一枚产自落日群岛的银币，也许是某次贸易的时候黑市放在传送箱里，被地精拿到的。 只是这枚银币年代实在太过久远，正面标识面值的那个“10”变得模糊不堪，“0”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只剩下一个“1”和旁边不知道是什么的凌乱纹路。 看来，地精们是把这枚面值为十的银币，当成了一枚，照此铸造，并且当作报酬付给了卢卡。 “怪不得我抬不起来呢，三万枚，那可是九百多公斤啊。”奥莉恍然大悟。 “所以，你就把这十……”菲尔话没说完，就被卢卡捂住了嘴。 “清点数目吧，不要废话太多！”卢卡冲他使劲眨了眨眼睛。 除了西娅，其他人一起动手，很快清点完毕。 三万枚银币，不，银饼，一枚不多，一枚不少。 “为什么把我排除在外？”西娅撅着嘴，不断发着牢骚。 “你还是歇歇吧，让你清点数量，被吞掉三成都是我低估了你。”卢卡说道。 “哼！”西娅瞪了他一眼，“那这钱你打算怎么分？是不是想独吞？” “别把我说得那么不堪，咱们船上早就订下了规矩的，分配比例一直没有变过。”卢卡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呢……” “我就知道有‘不过’！”西娅布满的大叫起来。 “你安静点，”卢卡揉了揉她的银发，“不过，这次主要是丹尼尔干活，所以分配比例调整一下，丹尼尔拿一半，剩下的我们其他人平分。你们看，我让的利润不少吧？” 西娅睁着大眼睛，漆黑的眼球不断的上下打量着他：“你是谁？你是不是被地精掉包了？我们的财迷船长被弄到哪儿去了？被幽灵附身了吗？” “我没有啊，我从来不附身的。”丹尼尔一脸迷茫，完全没听明白西娅在说什么。 “你就别跟着搀和了，”卢卡说着，拿起五枚大号银币，递给他，“喏，你分到的报酬。” 然后他又拿起五枚，不算菲尔和林德这两个非常驻船员，剩下的每个船员手里塞上一枚，自己也留下一枚揣进兜里，反手把箱子盖好，点点头说道：“好，分完了。” “这是什么鬼？！”西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大一箱子，你就拿出十枚银币来分？！” “我们的海盗守则上写得明明白白，除去船只的航行成本之后，剩下的利润按照比例分配。”卢卡竟然一点都没有脸红，“咱们这次来沸腾海，携带的补给和银币都不太多，后面的航行需要多少成本，现在很难估算，这些银币，先放船上的总账里，回去以后要是还有盈余，再分也不迟。” 西娅撅着嘴想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我都记着呢，你别忘了，我可是管账的。要是回去以后发现你私吞了银币，你看我怎么哭！” 西娅的哭声里面总是带着威力惊人的龙吼，就算卢卡也颇为忌惮。 只是她这次重生之后，似乎忘了纯粹的龙吼该怎么发出来，自己练习了很多次，仍然是不哭就没有办法吼出来，干脆放弃了单纯的吼，直接用“哭”这个动作指代这个技能。 “没问题了吧？那就都散了！”卢卡一边给箱子加上魔法封印，一边下令，“丹尼尔和克里特去找准航线，芬奇和加文你们去画线吧，菲尔你记得这两天别弄出太大的爆炸来，其他人随意活动，闭嘴跟我来船长室。” 回到船长室，闭嘴飞到架子上站稳，打了个哈欠问道：“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不是能看吗？看不出来我要升级了？”卢卡说道。 “我不是让你忍着吗？”闭嘴睁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他。 卢卡无奈的答道：“我都忍好几个月了，这东西真不是想忍就能忍住的。” “没办法，你最弱那系法术，施放一个我看看，”闭嘴说道，“别在这里放，船长室又没有施法目标，到你的冥想空间施法去。” 卢卡在六系法术上比较偏科，精神系法术是他接触最少的一系。 这系法术里，他真正会用的只有一个眩晕术，剩下的就连最简单的一级吐真术都没能学会，更别提心灵震爆那些高级货了。 “会用的少也没办法，就用最大能量施放你最熟悉的一个吧。”闭嘴的声音从精神星空外传来，这是卢卡在完全的冥想状态下，唯一能听见的外界声音。 ------------ 第四零七章 喜极而笑 一番努力之后，卢卡结束冥想状态，睁开眼睛问道：“怎么样？” “嗯，还不错。”闭嘴点了点头，“你施放的眩晕术，大概能震晕一两只老鼠，下次要是有谁的粮仓有鼠患，你可以去打工赚点外快。” “你别开玩笑了！”卢卡说道，“我的眩晕术又不是没经过实战，弄晕几十个人还是很有把握的。” “那又怎么样？只会这一个精神系法术，你就想升到高级法师吗？”闭嘴不屑的摇了摇头。 “想要升级，我还需要掌握几个法术？”卢卡问道。 “情绪类的至少四个吧。”闭嘴说着飞到桌上，变成书平摊开来。 精神系里，对情绪造成影响的法术是一个很大的分支，这些法术数量繁多，最微小的一点差别就是一个不同的种类，其中还包括各种复合情绪。 闭嘴所说的四个法术：喜悦术、狂怒术、悲恸术和恐惧术，是其中最基础的四种，会让施法对象在魔法的影响下，产生喜、怒、哀、惧这四种基本情绪。 卢卡记下咒语和手势，闭上眼睛返回精神空间，一一尝试。 不到五分钟，他就满脸喜悦的睁开眼睛：“好像很容易啊，这四个我都是一次成功。” “笨蛋！”闭嘴变回鹦鹉，用喙在他肩膀上啄了一下，“情绪类法术的难度不在于成功与否，而是要看你对目标的心情能造成多大影响！这类法术是看量的！” “那要怎么判定？我精神空间里的模拟目标可不会哭也不会笑。”卢卡有些为难。 “反正这几个法术不会造成实体伤害，你去找个人来当靶子呗。”闭嘴说道。 “有道理，”卢卡点了点头，“你帮我去把侏儒叫来吧，他要是没空，地精也成。” 没一会，芬奇镇长被带到船长室。他还不知道卢卡打算对自己做些什么，对这间舱室里的一切陈设都充满了好奇，不停的摸摸这个，动动那个。 “芬奇镇长，你帮我一个忙，这个镇纸我可以送给你。”卢卡看他对桌上的镇纸爱不释手，忽然大方起来。 当然，他所谓的“镇纸”，不过是随手捡来的一块鹅卵石，在海滩上随处可见。只是因为他经常一边思考一边用右手施放微型风刃，石头表面被划出无数利刃的痕迹，在没怎么见过魔法的人眼里，这东西的外形确实不同寻常。 “真的？你要我干什么？”芬奇眼睛闪光。 “也不用干什么，坐在这张椅子上就好。从明天开始，三天时间，每天八个小时，完成之后，这镇纸归你。”卢卡说道，“当然，如果事情进展顺利，也许可以提前完成。” “你是要练习画像吗？那我是不是要一动不动？这可有点累啊。”芬奇有些犹豫，他年纪已经不轻，不知道这么坐上三天，腰是不是受得了。 “不不不，你随意动，我还可以让诺拉给你准备些饮料点心什么的，只要你别离开这张椅子，在上面翻跟头都没关系。”卢卡说道。 “翻跟头就算了，上厕所怎么办？”芬奇还在犹豫。 “只要你提前跟我说一声就可以。”卢卡的条件实在很宽松。 “好吧。”芬奇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第二天上午，他如约来到船长室，在椅子上坐了三个小时，什么都没有发生。 芬奇甚至觉得，这个人类船长的脑子里一定进了海水，把自己请来白吃白喝，最后还送个镇纸，就为了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握法杖，嘴里念念有词的冲着这边瞪眼。 到了下午，时间又在芬奇“咔哧咔哧”嚼零食的声音中度过，喜悦术仍然没有任何进展。他有些无聊，思绪飘回几十年前，年轻的侏儒在海滩上烧烤唱歌，度过了大把大把的悠闲时光。芬奇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缕微笑。 “这是不是算成功了？”卢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头问闭嘴。 鹦鹉“哼”了一声：“还早呢，他就这么随便笑笑，连声音都没出，谁知道是你的法术起了效果，还是他脑子上有包，自己没事傻笑呢。” “那个，你们知道我不聋吧？”芬奇脸上的笑容不知去向。 “别跟鹦鹉一般见识，它就是嘴贱，这船上谁还没被它挖苦过呢。”卢卡笑着说道。 “好吧，”芬奇掏出怀表看了看，“今天时间已满，我要去吃晚饭了。” 卢卡摆了摆手，让他离开，自己揉着眉心放松了一下，连续几个小时的施法，对他消耗不小。 第二天，大概是不愿意跟地精共处一室，芬奇很早就离开自己的船舱，跑到船长室来敲门。 “怎么你比我还着急。”卢卡打着哈欠，开始了第二天的练习。 一个多小时后，正当芬奇无聊得昏昏欲睡时，一出他很久之前看过的滑稽戏剧忽然出现在脑海中，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他自己还脑补了很多细节，比原版的那出戏更加搞笑。 芬奇忽然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不仅是这一出戏，各种让人忍俊不禁的场景走马灯一样的浮现在他眼前，侏儒几乎笑得喘不过气来。 “停停停！快停！”闭嘴照着卢卡的脸扇了一翅膀。 “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吗？”卢卡不解。 “你是想把他憋死吗？”闭嘴用爪子指着满脸通红的侏儒问道。 “啊，抱歉。”卢卡赶紧解除掉法术，还亲自给芬奇倒了一大杯茶。 “没……没事，笑一笑也挺好的，我都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芬奇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卢卡戳了戳闭嘴的肚子：“这个喜悦术，算是合格了吧？” “合格？”闭嘴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自己看看，自己那还是喜悦术吗？” 卢卡低下头，手边还有施法之后残留的一点魔力流的痕迹，他仔细辨认，发现这个图形的确和喜悦术有些细微的差别。 “你开头用力过猛，收尾的时候魔力流的角度也不对！”闭嘴说道，“好好一个喜悦术，活活让你施放成了狂笑术！” “听起来也差不多吧？”卢卡挠了挠头，“反正狂笑术也是精神系的法术，你就别那么吹毛求疵了行不行？” ------------ 第四零八章 愤怒的侏儒 听了卢卡的话，闭嘴勃然大怒。 自从第一次在书架上见到它之后，卢卡就再没见过它发这么大脾气。 “吹毛求疵？我吹毛求疵？！”鹦鹉大声喊道，“我还不是怕你施法出事故，变成白痴？今天是喜悦术错一点变成狂笑术，明天说不定你就把扰乱心智施放到自己身上！你是想自己的后半身，在流着口水，连人都认不清，甚至排泄都要别人来帮忙的状态里度过吗？” 卢卡楞了一下，随即明白，闭嘴大概把自己的状况，带入了它的创造者安德烈.诺兰的晚年遭遇里。 他不停的尝试影响情绪的法术，让整个船长室里的环境都有些微妙，连闭嘴这样的魔法创造物，都变得敏感起来。 “抱歉，是我的错。”卢卡没有再找任何借口，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继续开始下一次施法。 也许是闭嘴的怒吼让他精神变得更加集中，这一次，卢卡觉得自己找到了窍门。指尖上的魔力流不再有丝毫滞碍，流畅绘制出完美的图形。 坐在他对面的芬奇镇长，刚刚从狂笑中缓和过来，调整好呼吸，猛然间，所有让他感觉喜悦的事物一件一件的闪现出来。 那不再是什么具体的场景，而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比如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草地上开放的一朵无名小花，放到嘴边的一块草莓硬糖……这些微小而破碎的画面，如同一幅幅剪影，没头没尾，却让他心里涌出重重暖意。 芬奇微笑着，笼罩住他的，不再是情绪失控的狂喜，而是温暖而充实的幸福。 “这次算是合格了。”闭嘴点了点头，它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呼——”卢卡吐出一口气，“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卡在这里了呢。” “自信一点行不行？你运气不错了，还有哪个法师有我这么尽职尽责的导师啊？”闭嘴昂着头说道。 “好，下一个是狂怒术。”卢卡回忆了一下咒语，再次举起法杖。 “等等！”闭嘴飞到他肩膀，“快到中午了，你先歇一歇，这么连续施放情绪类法术，你又不熟练，容易让自己的情绪也受到影响。” “好吧，那就下午再说。”卢卡给芬奇解除掉魔法效果。 目送侏儒离开，他回头问道：“我有个疑问，这个法术，似乎只是让人心情变好而已，能有什么用处？就为了帮别人调整心态？” “喜悦术最常见的用法，的确是用来辅助治疗的，”闭嘴说道，“不过，如果使用得当，它也是一个非常有效的攻击型法术。” “攻击型法术？”卢卡一脸惊讶，“怎么攻击？让别人美死吗？” 闭嘴白了他一眼：“如果你调动的情绪足够强，那么目标会完全沉浸在幸福感之中，基本的防御和攻击动作都做不出来，你说有没有用？” “嗯，那只要补刀就够了。”卢卡点了点头。 “不光是这样，如果一直没有解除法术效果，目标甚至可能连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无视，要是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不用施法者动手，他自己渴死饿死都很有可能。当然，达到这种效果，需要极致的情绪控制能力。”闭嘴说道。 这种程度的喜悦术，显然现在的卢卡还不太可能达到。不过他在精神系法术上的熟练度至少提高了一大截，能够使用的法术从原先的只有一个眩晕术，一下子增加了两个：喜悦术加上歪打误撞学会的狂笑术。 大概是上午的体验感觉不错，芬奇刚吃完午饭，抹着嘴就来敲门。 卢卡虽然感觉有些疲倦，但送上门来的施法目标不可多得，灌下一大杯浓茶之后，抄起法杖开始了新一轮的练习。 他并没有急于施放法术，而是在芬奇周围布下好几个法阵。 “这是什么？”侏儒好奇的问道。 “等一下这个法术比较容易失控，我提前弄一点保险措施，免得我的船长室遭受损失。放心，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最多有点头晕。”卢卡说道。 “好吧。”芬奇惴惴不安的坐回椅子上。 “我要开始施法了。”卢卡通告了一声，随后缓缓念出咒语。 他真的找到了精神系魔法的一些窍门，这个狂怒术施放得比第一次尝试喜悦术的时候顺畅很多，虽然还是没能立刻造成明显的结果，但芬奇看着周围闪着银光的法阵，眉头已经锁在了一起。 在第四次施法之后，侏儒终于坐不住了，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吼道：“别在那念了，听着就烦！搞这些不知所云的东西，还让我在这里陪着，浪费我三天的时间，老子不干了！” 说完，他回身把椅子狠狠踢倒，扭头往外就走，没想到刚走两步，鼻子就撞在一堵透明的墙壁上，又酸又红。 “什么鬼？！再不放老子走，当心我把你这破船拆了！”芬奇大怒，冲着看不见的空气墙踢去，顿时抱着一只脚踝不断的跳。 这一下，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吼声，里面夹杂着一些口音很重的话语，卢卡只能勉强分辨出，大部分都是不堪入耳的脏话。 闭嘴歪着头看了看芬奇，叹了口气说道：“差不多得了，狂怒术也算合格，再不解除效果，我怕他把自己骨头弄断。” “好吧。”卢卡抬手解除掉狂怒术的效果，但仍然保留着禁锢法阵。 “话说回来，你这个法阵什么时候学会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闭嘴忽然跳到卢卡肩上问道。 “哦，是上次在枫歌岛图书馆拿到的那本书里记载的一个，我稍微改动了一下，原本的法阵比这个大得多。”卢卡说道。 “你竟然没有把这书拿给我看！”闭嘴瞪大了眼睛。 “不是我不给你，刚回来那几天你一直在睡觉，等醒过来我也就忘了。”卢卡说着，伸手把它从肩头拿下来放在一边，“离远一点，我要开始下一个法术了。” 说完，他举起法杖，嘴里念出悲恸术的咒语。[.] ------------ 第四零九章 春色满园 这一天，芬奇镇长不仅经历了他从未有过的大喜大悲，还体验到了愤怒到极致、恐惧到顶点的特别感觉。他的心情如同风暴中的一艘小船，不断在浪尖和波谷来回翻越。 从另一个角度上看，卢卡的施法大获成功。 他花费了超过一天半的时间才掌握喜悦术，但后面的三个情绪法术，却是一气呵成，甚至连对情绪强度的细微控制，都有了一些心得。 傍晚离开的时候，芬奇哭丧着脸问道：“明天我能不能请个假？让我休息一下吧，再这么来一天，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支撑不住了。” “明天你不用来了。”闭嘴越俎代庖的替卢卡做出决定，“他需要练的都已经完成，再练别的法术也不能用活人当靶子。” 卢卡点了点头，拿起石头镇纸递给芬奇。 等到侏儒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回头对闭嘴问道：“现在可以突破到下一级了吧？我觉得自己都要成为精神系大师了。” 闭嘴歪着头看了看他：“稍微顺利一点，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还精神系大师？情绪类不过是精神系里最简单的一类，有本事你现在施放一个扰乱心智来？要不重塑记忆也行。” “还有这种法术呢？”卢卡挠了挠头。 “我说，你看书只看当前一页吗？目录和导言都不看的？”闭嘴终于明白，这个白痴法师明明可以施放很高级的法术，可脑子里的基础知识却少得可怜的原因了。 “你翻到哪儿我就看哪儿啊。”卢卡还一脸无辜。 “算了，你估计也就这样了！”闭嘴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你的确可以升级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试试吧。” “好。”卢卡说着朝门口走去，准备加入晚餐的行列。 “等等，你说的那本法阵书，在什么地方？”闭嘴问道。 “就在书桌后面的架子上，你自己找找，封皮是深棕色的牛皮。”卢卡说道。 “知道了，你滚吧！”闭嘴自己飞到架子上，翻找起来。作为“书籍自动检索装置”，把能够找到的书籍图册全都装进自己的库存，这算是它的本能。 卢卡吃完晚饭，在甲板上和奥莉聊了一会，和克里特确认了一下航线，又去看了看菲尔在船上重新设置的实验室，最后还饶有兴致的旁观了地精和侏儒之间，因为房间划定分界线引发的一场嘴仗，这才晃晃悠悠的回到船长室。 一开门，他就吓了一跳。 闭嘴躺在书桌上，爪子朝天，双翅摊开，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你怎么了？”卢卡跑到书桌旁边问道。 “哪有什么法阵书？我把架子全找遍了，差点累死。”鹦鹉半死不活的说道。 卢卡抬头看了看，书桌后面的那个架子上，所有东西全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他的不少收藏物都被扔到了地上。 “你眼神是不是有问题？这不是吗？”卢卡奇怪的看了闭嘴一眼，从架子上最显眼的位置，把那本深棕色封皮的书拿了下来。 闭嘴一下从桌子上跳起来，盯着他说道：“你是不是练习精神系的法术，把自己脑子搞坏了？空手摆个姿势干什么？” 卢卡睁大了眼睛：“怎么，你看不见这本书？眼睛出毛病了？” 闭嘴却不认为自己的视力有问题，不管他怎么解释，都认定他是在耍自己。为了验证这一点，鹦鹉飞去，叫来了大半船员，一一确认之后，只能沮丧的承认，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看见这本厚厚的书，除了它自己。 它低着头，在桌子上来回踱步，每转一圈，就顺爪剥一颗花生放到嘴里。当桌面上堆起一座小山般的花生壳时，闭嘴终于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鹦鹉大声叫道，“这破玩意，一定有绝版保护！” “绝版保护？这也能难住你，你不是专业盗版的吗？”卢卡问道。 闭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些法师心胸狭窄，他们总觉得，自己写下的著作，不能随随便便让人看见，就在书上设置一个魔法结界，让所有复制方法对这本书全部失效。你试试，自己拿笔抄一页，看能不能抄下来。” 卢卡拿起羽毛笔，试了一下。果然如闭嘴所说，无论是文字还是图形，只要和书上的内容一样，落在纸上的笔墨痕迹立刻消失。他可以对书上的内容写下评论，也可以记录使用心得，但是想要写下记录内容的抄本，却没有一点墨迹能够存留。 闭嘴现在完全可以充当一台复印机，这本书一定是侦测到它这个功能，干脆连自己的存在都对它屏蔽掉。 “思维太狭隘了！小气鬼！固步自封！这简直是在阻碍魔法进步，绝对是法师界的耻辱！”闭嘴大声抱怨着。 “什么样的法师会弄出这种书来啊？”卢卡问道。 “老顽固呗！从我被创造出来的时间算起，再往前追溯几百年，这样的情况挺普遍的。不过后来经过一次教育领域的革新，魔法世界已经不再流行这种，把知识藏在小部分人圈子里的做法了。”闭嘴答道。 “这就说得通了，”卢卡点了点头，“这书很可能是塞尔瓦.菲斯，那个指引我们的大魔导师的东西，他生活的年代，应该距离我们不近。那个年代把书做成这样，还是很有可能的。” 闭嘴仍然气鼓鼓的，无法把这本书加入自己的资料索引这件事，没这么容易让它释怀。不过，它还是尽职尽责的提供了不少信息。 “这种绝版书，一般都是价值很高的，里面经常会记载一些平时难得一见的法术。”它说，“不过，也有些老变态，把没什么价值的东西也加上这种结界，我听说有本《春色满园》的图册……” 卢卡轻轻咳嗽了一声：“还是说正事吧，那种图册你看了也没用。” “好吧，你说这本主要是讲法阵？”闭嘴问道。 卢卡点点头。 “那就对了，塞尔瓦.菲斯在魔法史上，算是数一数二的法阵大师。”闭嘴说道，“我看不见内容，没法帮你解释，不过这既然是塞尔瓦.菲斯的书，就绝对不能放过，能看懂的你都给我背熟！看不懂的，等到升级之后也要试试。” ------------ 第四一零章 理论型学渣 转过天来，也就是沉默死神号离开闲田岛的第四天，卢卡通知所有人保持安静，自己进入冥想状态，希望能够尽快突破到高级法师的级别。 其实，他的施法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一般中级法师的水准，而且还吸收了三种凝聚在自然界的单系能量，这在魔法世界是完全没有可能遇到的事情。 海洋世界本来没有魔法能量，只是在几次裂隙开启的时候，有极少的逃逸过来，总量和魔法世界里的当然不能比，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里以前也同样没有法师。 在魔法世界，这种自然界中凝聚的魔法元素，数百年来，被众多天赋超群的法师不断的抽取调用，到了卢卡穿越过去的那个年代，已经很难找到如此纯粹的能量了。 吸收了这三系力量之后，卢卡现在可以调用的魔法能量，不亚于一般的大魔法师，不过他的魔法学习并不系统，只是通过闭嘴零零散散的记忆了一些法术，对于魔法的基础原理几乎一窍不通，所以只能将这几种力量发挥很少的一部分。 而且，相邻的变化与塑能之力之间的冲突，他仍然无力调和，三种力量最多同时用上两个而已。 即便有这么多不利条件，突破到高级法师的程度，对卢卡来说，也已经不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精神星空下，卢卡的思绪如同一团散发着银辉的雾气，在墨黑色的苍穹中不断盘旋，从已经点亮和尚未点亮的星座间往复穿行，将一切星座上反映出来的魔法信息融合在一起。 从见习法师突破到初级法师，卢卡的主要收获是点亮繁星；到中级法师的时候，这些孤星则连成了星座，相互强化；而现在突破到高级法师，则是在六系魔法的基础原理上的一次融合。 卢卡此时终于明白，闭嘴一直要求他补足短板的用意何在，但凡有任何一系的魔法过于薄弱，他融合后的星空都会有极大程度的偏斜。在这个时间也许没那么明显，但随着以后越来越闪耀的繁星出现在苍穹上，基础不稳的魔法殿堂必然会面临倾覆的命运。 好在有鹦鹉的严格审核，卢卡的思绪在自己擅长的三系法术上还略微减少了停留时间，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的精神星空终于在所有方向，同时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这不是某种光源提供的亮光，卢卡甚至无法分辨出这种光晕的方向，它只是安静的从苍穹深处缓缓散发，如同天空本身的背景一般，将原本纯黑色天空的亮度调高了一个等级，变成如纯净通透的墨蓝色宝石一般，静谧而深邃。 “完成了？”闭嘴的声音穿破现实与冥想的界限，在卢卡耳边响起。 “完成了。”卢卡睁开眼睛，“看来，以后的一段时间，我需要好好研究一下魔法运行的深层原理了。” “你这种白痴都能成为高级法师，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闭嘴说道。 “说点好听的！”卢卡伸手把它的翅膀按在桌面上。 “恭喜你，”闭嘴歪着头说道，“终于从‘应用型魔法学渣’进化成‘理论型魔法学渣’了。” 十几天后，卢卡仍然没能领悟多少基础原理的门道，目的地却已近在眼前。 “船长，芬奇镇长说的那个岛，就在前方二十海里。”克里特走进船长室说道。 “这么快就到了？”卢卡抬起头来，随手把桌面上一本摊开《魔力流走向研究》扫到地上，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海图铺开。 “我们现在位置在哪儿？”他问道。 “在这里，位于……”克里特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白痴！混球！虐鹦鹉狂！忘恩负义的混蛋法师！”闭嘴大骂着从地板上跳起来，“你想摔死我啊？” “别闹，你有翅膀，我还没见过哪只鸟能摔死的。”卢卡用那本法阵书压住不断卷起的海图一角，少了个镇纸还真有点麻烦。 克里特早已学会了无视闭嘴的音量，淡定的用圆规的尖角指着海图上的一个小点说道：“目的地应该就是这个小岛。” 卢卡把带支架的桌边放大镜挪到那个位置，俯身低头，用眼睛凑在放大镜上看去。 他忽然一拍大腿，把闭嘴吓了一跳，连后面的咒骂都卡在了喉咙里。 “早知道这个岛的名字，我们还要那个迷糊侏儒带什么路啊？”卢卡摇着头说道。 “什么名字？”闭嘴好奇的飞到桌上，念出那行小字，“远古遗迹岛？！这里的人给岛屿起名都这么直白吗？” “我说，这海图不是你复制下来的吗？怎么你都没有提过有个这么直白的岛？”卢卡问道。 “你都说了是‘复制’，我又没有仔细看过这张图，跟魔法无关的东西，我记它干什么？”闭嘴说道。 克里特也说道：“连我抄写的时候都没有注意过，这种小岛实在太多了，一个名字也没法确定岛上的具体情况，说不定就是随便起名的呢？还有以讹传讹弄错了名字的，闲田岛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的确，那个岛的本名应该是咸甜岛才对。卢卡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个岛不大，看图上写的地势也比较平缓，只是上面没有人居住，也没有码头。而且周围海水比较浅，我们得换乘小艇上岸。”克里特介绍道。 “嗯，我知道了。”卢卡说道，“今天时间已经晚了，休整一晚，明天上岛吧。我也要趁这个时间准备一下，做一点眩晕术的附魔玻璃出来，防止明天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克里特有些疑惑，按照芬奇的说法，这个岛上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存在，就算有什么情况，只用眩晕术也不是卢卡的风格。 “哦，我不是为了岛上的情况，”卢卡抬头看了看，意识到困扰他的问题，“主要是那两个矮子，在船上就没事弄得对方鼻青脸肿，我怕到了岛上，万一他们俩再动起手来，不好控制。回头你们每人拿几块眩晕术的附魔玻璃，看情况不对就冲他们脸上扔。” ------------ 第四一一章 废墟岛 第二天，大家很快准备好行装，卢卡把眩晕术玻璃分发下去。 奥莉摆了摆手：“我要是想弄晕他们，用不着这个。” 卢卡没有坚持，而是把剩下的一股脑塞给菲尔，带着大家登上小艇。 芬奇和加文当然不知道他们在针对自己，他们两个分别坐在船头船尾，离对方能有多远就坐多远，但口头上的交锋一直没有停歇。 海上没有一丝风，水面平滑如镜，只有水下不时冒起的气泡发出微弱的声音，提醒着卢卡，这里不是他熟悉的落日群岛，而是在沸腾海的范围内。 奥莉和丹尼尔一起划桨，小艇很快接近废墟岛。 这个岛屿的确如侏儒所说，上面没有居民，没有建筑，甚至连高大的树木都没有一棵，只有一些残破的石板埋在半人高的草里，上面刻满了芬奇曾经描绘下来的那种图案。 岛屿整体由岩石构成，入口的位置并不难找，因为所有的石板都以圆形入口为中心，呈放射状分布。就算有人瞎到分不清脚下石板的走向，只要往岛的正中间走，也不会找不到位置。 岛屿正中，一个直径十米的圆形区域内，寸草不生。地面上用带有弧度的砖石铺成的圆形广场，经过岁月的侵蚀，砖石上的图案早已残破不堪，唯有最中间的一块白色大理石仍然吸人眼球。 白色大理石大约两米直径，整体呈现完美的圆形，纯白中没有一点杂色，如果不是上面布满了灰尘与泥土，简直和周围的残破镜像格格不入。在圆形石头的正中，有一个手掌大小的圆弧形凹陷，线条同样完美，看上去似乎是缺失了一块。 难道和冬青岛上的那个通道一样，这里也少了一块最重要的钥匙？卢卡在白色圆形的边缘蹲下，手指扶上石头表面，低头思索着。 芬奇见他停下脚步，立刻迈开小短腿，跑到他身边，指着这块石头说道：“就是这东西了！你们看看，这上面没有一点能抓住的地方，这石板好像牢牢粘在地面上一样，我试过好多办法，都没法把它掀起来。” “那是因为你们侏儒全是笨蛋！埋一点炸药就能解决的事，看把你难的。”加文昂着头，用鼻孔冲着侏儒。也许在地精里，他是最谨慎胆小的，可和别的种族相比，“用炸药解决一切问题”的思维方式还是深植于他的大脑之中。 卢卡没理会这两个家伙的日常争吵，专心用手上发散出去的魔力流探索着这块覆盖住入口的石板。 “炸药？你们这些绿皮混蛋就知道炸！炸！炸！怎么还没把你们的城市炸塌呢？”芬奇毫不示弱。 “我们城市比你们那些小破蘑菇坚固多了，别把你们那些碎石乱瓦跟我们的城市相提并论！”加文大声反驳。 “头脑简单的绿皮怪物！这是历史遗迹，能随便炸吗？炸坏了下面的东西，你们赔得起吗？”芬奇把他一掌推开。 加文反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怕弄坏东西不会用挖掘机吗？你们这些小矮子，连大型机械都造不出来，捡点我们扔掉的金属零件，就往房子上胡乱安装，你对得起那些零件吗？哦对，我差点忘了，连那些房子都是强占我们的！” “你这绿皮混蛋！” “短腿白痴！” …… 菲尔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两个家伙无休无止的争吵，从兜里掏出两块卢卡给他的眩晕术玻璃，依次装在自己的手弩上，先后瞄准他们俩的脑门，分别发射出去。 首当其冲的是芬奇，玻璃撞在他的额头，随即碎成粉末，空气中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响，侏儒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去，就连断掉的半句咒骂都没来得及说完。 菲尔的两发弹药连续发射，间隔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第二块玻璃冲着加文飞去。不过他这次高估了地精的胆量，即使在和芬奇吵架的过程中，加文也是精神一直紧绷着，生怕对方忽然挥拳或者这个岛屿有什么异动，因此在耳边听到风响，自己的吵架对手还没有倒地的时候，便双手抱头蹲了下来。这个不怎么伟岸的动作，让他刚好躲过了这一次攻击。 眩晕术玻璃没能命中目标，越过加文的头顶，按照原来的轨迹向前飞去。它的方向正好对着白色圆形石板，在飞到那块圆弧形凹陷的上空时，好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一般，猛然碎裂成无数玻璃渣，同时引发了上面附着的魔法。 然而这一次的效果，却不是把芬奇震晕的那种小打小闹，雷鸣般的轰鸣以撞击的位置为中心，向外散发开来，巨大的音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时失聪。随后声波继续向外扩散，远远超出岛屿的范围，在海面上泛起一圈圈圆形的波纹，一直扩散到众人的视野之外。 卢卡只看见奥莉的嘴唇不断的张开合拢，却听不见她到底说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当他的听力渐渐恢复时，耳朵里传来的第一个声音却是一阵刺耳的尖叫，以及一些“怎么办啊？这岛有怪物吧！我就不该离开地下！要死了要死了！”之类的破碎词句。 加文双手抱着头，围绕众人转着圈不停奔跑，显然已经被吓得没法用正常的形式交流。 “要不还是让他晕一会吧。”奥莉犹豫着说道。 她话音未落，加文自己朝地上一躺，一动不动。 菲尔过去查看了一下，抬起头来说道：“这下倒是省事，他自己吓晕了。” “耳朵总算能清静一会了。”奥莉也松了一口气，“不过，刚才那块玻璃上的法术，怎么会这么强？你制作的时候没把握好强度？” “不可能！”闭嘴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飞到卢卡肩上，“刚才那种效果，根本不可能附着在那样的普通玻璃上。” 它说得没错，附魔玻璃这种一次性魔法用品，能够承载的法术强度，和本身的材质是成正比的。那种强度的眩晕术，即便是魔法世界出产的最纯净晶石，恐怕也很难承载。[.] ------------ 第四一二章 照本宣科 卢卡点头说道：“没错，我在玻璃块上施加的眩晕术，远远没有这么大能量。” “那会是什么原因？”菲尔收起手弩走了过来，神色有些惴惴不安，“不会是因为我的手弩能增强你的法术吧？” “你说对了一半，我的法术的确被增强了，不过和你的手弩无关。”卢卡转身指了指圆形白色大理石的中心，“这块石板封住的，就是我们要寻找的通道。我刚才用魔力流探索过，这一点不会有错。” “可这和增强眩晕术有什么关系？”菲尔问道。 “你看见中间那个凹下去的弧形了吗？”卢卡说道，“那里本是连接通道内部和外界的枢纽，上面笼罩着一层无论是魔法能量还是神力，都无法穿透的屏障。” “魔法和神力都无法穿透？这种力量存在吗？”奥莉有些不敢相信。 卢卡笑了笑：“这不能算是力量，屏障只是屏障。比如你一拳打到墙上，拳头因为墙壁的反弹受伤，能说墙壁比你的力量大吗？” 奥莉想了想，点了点头。 菲尔却任然有诸多疑问：“那也没法解释，为什么眩晕术被反弹回来以后，强度增加了这么多呀。” “这是因为，”卢卡一边说着一边围绕白色大理石慢慢踱步，“这块石板下面，就是通道的入口，换句话说，这下面是中空的。眩晕术撞在这里，就好像鼓槌敲打在一面大鼓上，通过空腔的共鸣，能量自然被放大了很多倍。” “听起来有点道理。”菲尔说道。 卢卡继续在白色大理石上来回溜达：“还有其他疑问吗？” “我有疑问！”闭嘴忽然在他肩上扭过头去，疑惑的看着他说道，“你这个白痴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按你说的，有屏蔽存在的话，魔力流也探索不到石板下面的情况吧？” 卢卡不以为然：“我就不能博学多才一次吗？” “不能，人设错误！”闭嘴大声否决。 “好吧好吧，”卢卡叹了口气，低头用脚在白色石板上踢开几块土块，“是因为这个。” 刚才眩晕术的震动，把白色大理石上的泥土震得脱落了不少，卢卡来回走了几圈，把外层的泥土已经踢开一半，露出下面一些弯弯曲曲的纹路来。 “呀，你把这石头震出裂纹来了？”奥莉惊讶的说道。 “我哪有这么大本事？”卢卡摇了摇头。 “这是石头上本来就刻着的花纹。”菲尔蹲下，用手触摸那些纹路，“嗯，这些刻痕摸上去打磨得很光滑，应该有些年头了。” 闭嘴在卢卡肩上，这个“白痴法师”一直绕着石板打转，让它很难看清地面，只好展翅飞起，拍打着翅膀悬停在半空看了一会，大声说道：“这不是花纹，是文字啊！你不过就是按照这上面写的解释了一遍，我还当你忽然变聪明了呢。” 卢卡冲着闭嘴鼓起了掌：“鹦鹉竟然有蜂鸟的本事！” “别打岔！”闭嘴落回他的肩膀，直喘粗气，这种动作真不是这么大个头的鸟类能够随便做出的。 奥莉笑了笑，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文字：“我虽然看不懂这写的是什么，可怎么看都觉得这种玩文字有点眼熟，对了，北枫歌岛图书馆的大门上，写的就是这种文字吧？” “没错，是魔法世界的文字，闭嘴变成的那些书上，大部分使用的也用这种文字。”卢卡说着，冲大家挥了挥手，“来帮忙把这边清理一下。” 白色石板的另一边，还有不少被泥土覆盖，刚才的眩晕术只是把污垢震得有点松，没能露出全貌。 丹尼尔走过来和奥莉一起动手，菲尔发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干脆让林德跑回海岸，拎了两大桶海水来，把白色石板上的污泥冲刷得干干净净。 卢卡从外层一路转着圈往里读，看到最中心，那个凹槽外围的时候，果然看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署名。 “这些文字，还真是塞尔瓦.菲斯那家伙弄下的，他还在这里签了个名，真是自恋。”卢卡说道。 “也就是说，绘画上那个拿着法杖的，就是这个菲斯了？这个通道入口是他设置的？”奥莉推测道。 “应该是他，不过这通道是虚无者第一次尝试打开通道时弄出来的，菲斯只是给这个入口加上了一个门锁。”卢卡盯着那些文字说道。 “门锁？用来干什么？”奥莉问道。 “防止有过于好奇的生物，误打误撞进入通道，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卢卡扭头看了看并排躺在一边的地精和侏儒，“因此菲斯在通道入口加上一层保险装置，只有具备精准判断力和施法能力的法师才能打开。” “那不就是给你准备的吗？你快去打开啊！”菲尔焦急的促催。 “呃……我现在打不开。”卢卡摇了摇头。 “为什么？”几个人同时发问。 “因为，”卢卡指了指那个凹槽，双手无奈摊开，“门把手丢了。” “你是说，那上面装的是门把手？”奥莉问道。 “只是一个比喻，形状上应该不一样。”卢卡说着走到石板中部，指着一行文字，一字一句的念道，“在此门中，置以导向之石，又以永恒之火凝于其中，凡精于魔法者，可……” “停停停，什么东西啊？听不懂！”丹尼尔打断了卢卡文绉绉的语句。 “你还是古人呢，文化水准真是堪忧。”菲尔叹了口气。 “我是在落日群岛的古人，又不是魔法世界的古人！”丹尼尔说道。 “算了，大概意思就是，这凹槽里本来装的是导向之石，石头里凝固住永恒之火，有法师来这里，可以把这个东西当作锚点，用魔法流可以把这扇门拽开。”卢卡大致解释了一下。 “导向之石，永恒之火？这两件东西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是不是有人说过的？”奥莉问道。 “啊，我说过呀。”诺拉举起了手，“刚来沸腾海的时候我就说过的，这两件东西是沸腾海两大秘宝。” “啊，对对对，好像还都被偷走了，是不是？”卢卡也想了起来。 ------------ 第四一三章 撞船了？ “都丢了？这可有点麻烦。”菲尔有些沮丧。 “其实也还好，至少导向之石的下落，我们是有线索的。”卢卡说道。 “嗯，去找黑市的狗头人问一问就可以了，正好他们还邀请你去拜访。”闭嘴点头说道。 “那另一个永恒之火呢？怎么找？”奥莉问道。 卢卡想了想说道：“我记得诺拉说过，这两样东西并不是在这个岛上失窃的，对不对？” “是啊，就我所知，它们当时是被放在平静塔里的。”诺拉点了点头。 “这个平静塔现在还存在吗？”卢卡问道。 “应该还在吧，这座塔不光是放置这两件秘宝，很多有价值的东西都存放在里面，由矮人看守。”诺拉说道。 “有价值的东西？”西娅的眼睛亮了起来，“比如……金子？” 诺拉答道：“什么都有可能，只要你肯付钱，矮人就负责帮你把东西保存在塔里。平静塔里面的东西一直都很安全，有史以来只有一次失窃记录。” “嗯，只丢了我们想要找的两件东西。运气真好。”闭嘴总结道。 “那我们的计划就明晰了，先去找黑市的狗头人问导向之石的情况，再去平静塔找找线索。”卢卡的语气很轻松。 “一百年前的失窃案，你现在还能找到什么线索啊？”菲尔说道。 “找找看呗，万一那里也有法师才能看见的提示呢？走吧，回闲田岛，先把这两个家伙放下，再听着他们吵下去，我都要神经衰弱了。”卢卡倒是很想得开。 “可我总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菲尔小声嘟囔着。 大家又在周围仔细搜索了一番，确认没有其他线索，便收拾东西返回小艇。 丹尼尔划了好几桨后，菲尔忽然一拍额头，从小艇上站起来大声说道：“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卢卡双手抓住船帮，“你赶紧坐下，别把船晃翻了，这里还有两个没醒过来的呢，掉下去淹死怎么办？” “哦，可是你刚才的计划有个极大的问题啊！”菲尔急切的说道。 “什么问题？”丹尼尔和奥莉也停下了手里的桨。 “我们既然要毁掉这个通道，而不是打开通道，还找门把手干什么呀？炸掉不行吗？”菲尔问道。 “我看你是跟那些地精混在一起太久，脑子里就剩下炸药了。”卢卡用手指敲了敲他的额头，“这岛上的石板只是个入口，真正的通道在哪儿，我还没探测到，石板把后面的信息全都挡住了。在这里爆炸，能不能波及到真正的通道，我没法下结论，不过按现在的信息，可能性不大。而且，这个入口的魔法结界，我连看都没看懂，想来也不是随随便便炸一下就能解决的。” “还是谨慎点吧，”奥莉也跟着帮腔，“刚才一个眩晕术就引起这么大的动静，如果用炸药，再来一次反弹，那海啸说不定都能冲到闲田岛去。” “好吧，看来是我想简单了。”菲尔垂头丧气的坐下。 回到沉默死神号，卢卡先把芬奇和加文叫醒，用的是冷水浇头的方法。 “啊啊啊！冻死我了！你们不……不知道，老年人的骨……骨头怕冷吗？”芬奇一下就跳了起来，上下牙齿不停的打颤。 加文的状态比他好点，虽然他的十足年龄比芬奇还要大上不少，可在地精的生命周期中，他还算处于壮年。 诺拉拿来两条毯子，递给他们。 “你们先回去换换衣服吧，把身上弄干再回来，我有话问你们。”卢卡虽然被他们吵得心烦，但也没有真的危害他们健康的想法，要是出海一趟，把地精和侏儒的统治者全都弄得病入膏肓，这个责任他还真不想背。 快到晚饭时间，芬奇和加文才先后出现在休息室，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干的，不过双方的脸上又分别多了几块青紫。 “你想问什么？”芬奇把自己扔到椅子上，拎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又从兜里掏出一大包糖加进去。 “我想知道，你们和黑市做交易的时候，是怎么联络的？也是用广场上的黑色邮箱吗？”卢卡喝了一口绿茶问道。 “不是。”芬奇摇摇头，又狠狠瞪了坐在自己旁边的地精一眼，“那个邮箱里的东西总是被盗，所以从我的前任开始，新签订的合同就都把那东西绕开了，只有以前老合同里的货物还在使用。暗流商会现在每隔半年派人到岛上来一次，上次来就是半个月前，你还在地下的那个时候。” “还要等五个多月吗？我们可没有这种闲工夫。”卢卡有些为难。 “他们不是给你留了一封信吗？还邀请你去他们在沸腾海的分部，难道没有留下地址？”奥莉问道。 卢卡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那封信放在桌上：“你们自己看嘛，他们干的这叫什么事？邀请人去做客，一不留地址，二不留联系方式，我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邀请函！” “嗯，这脑抽程度跟你差不多。”闭嘴歪着头说。 “我觉得，他们可能压根没觉得你会答应，只是随便写封信，请一下看看。”丹尼尔说道。 “那要不我们先去平静塔？”奥莉问道。 “还是先把这两个矮子扔回去吧，听见他们吵架就烦！”西娅提议。 卢卡拍了两下手，让大家静下来：“好了，我决定——” 话还没说完，沉默死神号的船头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随后是木头被碾压破碎的吱吱呀呀的声音。 “撞船了？！”丹尼尔对船只的状态最为敏感，第一个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应该啊，我刚刚才确认过，周围二十海里范围内没有船只。”克里特疑惑的说道，这种表情在他的脸上可不常见。 大家一起跑上甲板，却没看见其他船的影子。 “难道是听错了？”芬奇挠了挠头。 “怎么可能这么多人一起听错？”加文瞪了他一眼，碍于其他人在场，才没有再挽起袖子。 “这边这边，水面上有东西！”菲尔趴在船舷上，指着下方的海面喊道。 ------------ 第四一四章 取暖基本靠抖 听见菲尔的喊声，所有人都围拢到他身边，从船舷的右侧向下看去。 水面上微波涌动，几块小木板随着波浪晃来晃去，轻轻撞击着船舷外侧的装甲，发出“嗒嗒”的响声。 “下边还有！”克里特看着下方的水面说道。 沸腾海的海水总是有无数气泡不停的向上冒，想要看清楚水面下方的情形，只有普通视力的其他人都无能为力。 没过几秒钟，一根断成两截的原木浮上水面，那形状大小卢卡怎么看怎么眼熟。 随后，一面绘着两根骨头的旗子也跟着漂了上来。 大部分海盗都喜欢在旗子上画上骨头骷髅什么的，不过这面骨头旗的图案却不是让人不寒而栗的那种，而是一看就想流口水的肉骨头。 “这好像是那些狗头人的旗子啊。”奥莉终于想起来了。 “对啊，这根木头，我觉得好像是他们的桅杆，克里特你看看是不是？”丹尼尔也跟着说道。 其实不需要克里特再去确认，几个大大小小的脑袋很快钻出了水面，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全都仰着头朝沉默死神号上看过来，身体和四肢也是一致的狗刨动作。 “我们是不是把狗头人的船碾碎了？”卢卡低声问道。 大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水里的狗头，一起点了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毁尸灭迹吗？”加文问道。 “你们这些地精脑子里就想着这种事！”芬奇冲他愤怒的挥舞着拳头。 “书上写的海盗不都是这样的做派吗？是你孤陋寡闻！”加文瞪着他说道。 “行了你们消停会！”卢卡一手一个，把他们俩向后推开，“让一让！” 丹尼尔扛来绳梯，从船舷边上放了下去。 十几个狗头人立刻游了过来，手脚并用攀住绳索，外加嘴里的牙齿一起发力，总算是全部哆哆嗦嗦的爬了上来。 诺拉又拿出毯子，分发过去。 卢卡找到领头的那只吉娃娃说道：“你先等会再哆嗦，检查一下你的人是不是都在，有没有还在海里没捞上来的。” 吉娃娃扫视了一圈答道：“没……没……没有，十六个都……都在这——阿嚏！” “那就全都去休息室吧，那里暖和。”卢卡说道。 一般的木制帆船上，除了厨房以外，其他地方是没有明火的，当然也没有取暖设备。在寒冷的天气里，除了厚衣服和晒太阳，大部分海盗的取暖方式只有一个：抖。 好在卢卡不是一般海盗，沉默死神号也不是一般的木制帆船。在落日群岛度过第一个冬天的时候，卢卡就让丹尼尔在休息室里弄了一个壁炉，用来做饭不太合适，但可以让室内温度升高不少，还可以烧个水泡个茶什么的。 丹尼尔当时也提出过意见：“这要是着火怎么办？” 卢卡的回答则是：“船员里连火精灵都有，还担心这一点小火干什么？” 后来事实证明，因诺拉引发的大大小小的火灾数量，远不是一个壁炉的安全隐患能够匹敌的。在卢卡熟练掌握冰雹术之后，这点明火就更不算是什么问题了。 吉娃娃围着毯子，坐在壁炉前，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你们……船……我的……” “你的船我肯定不会赔的。”卢卡立场明确。 “不是……我……船……”吉娃娃说道。 “你没事吧？这里明明比外面暖和，你身上也烤得差不多干了，怎么反而抖得更厉害了？”卢卡蹲下来，摸了摸吉娃娃的狗头。 “不是啊，莱斯特船长！”二哈倒是完全不怕冷，随便抹了一把就把毯子仍在一边，一身湿漉漉的跑了过来，“我们头儿就是这样，他一激动就会抖。” 卢卡没有养过狗，不过当初他的邻居养过一只吉娃娃，现在回想一下，这种狗的确是有这个毛病。 “那他到底要说什么呀？”闭嘴耐心耗尽，在他肩上大声问道。 刚才狗头人都忙着烤火，没注意到这只鹦鹉，听见声音，抬头看见那两只灰色的翅膀，又是一轮新的恐慌。 “你们有点出息！”二哈反倒是所有狗头人里最淡定的一个，“上次不是见过了吗？这是鹦鹉，不是鹰身人！” 他跑到吉娃娃身边，低头听了一会，转身对卢卡说道：“我们头儿说，我们今天来这里，就是等着你的。” “等我？我都不知道今天自己会出现在这片海域，你们等什么呢？”卢卡说道，“而且，刚才你们的船绝对不在这里，我们的领航员确认过了。” 二哈又把耳朵放在吉娃娃嘴边听了一会，抬头说道：“我们头儿说，这些事情，你只要见到商会老板就能知道答案，我们这次就是来接你的。” 卢卡更加疑惑了，他刚刚想到要去见黑市的人，这些狗头人就忽然出现，虽然出场方式有点另人唏嘘，却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还有还有，”二哈又听了吉娃娃几句指示，“我们的船已经碎成渣了，现在只能搭乘你们这艘回商会去，等到了地方，莱斯特船长你一定要帮我们做个证明！” “证明什么？”卢卡问道。 “证明不是因为我们操作失误才损失掉一艘船的，不然商会肯定不会批给我们新船。”二哈说道。 “你当我傻吗？要是证明不是你们的失误，那不就是因为我的问题了？你们还不找我赔？不行！”卢卡坚定的摇头。 吉娃娃楞了一下，转了转眼球，大声嚎哭起来。其他狗头人也立刻响应，一时间，沉默死神号整条船都充斥着“嗷嗷”的哀鸣。 “行了行了！”卢卡堵住耳朵，大声喊道，“不是你们的错，也不是我的错，都是时辰的错还不行吗？” 吉娃娃止住哭声，连颤抖都停了下来：“那你同意跟我们去沸腾海的分部了？” 卢卡无奈的说道：“去也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啊好啊！”二哈非常兴奋，抢先回答。 “有你什么事！”吉娃娃一口把他咬开，“说吧，什么问题。” ------------ 第四一五章 只是吹牛 “说吧，什么问题？”吉娃娃问道。 卢卡在他面前半蹲下来，严肃的说道：“导向之石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怎么可能？”吉娃娃立刻跳了起来，但是回头看了看傻呵呵冲着门口看风景的二哈，以及还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其他狗头人，它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行不行？隐秘一点的。” 这个汪星人竟然还有不想被手下知道的难言之隐，这让卢卡有些诧异，他点点头，带着吉娃娃来到最下层一间闲置的货舱里。 “说吧。”卢卡把吉娃娃拎到一个空货箱上。 “你问的是导向之石，沸腾海的两件秘宝之一，我没听错吧？”吉娃娃确认了一遍。 “没错，你的手下，那只哈士奇曾经跟我说过，你得到了这块石头，还吸收里它的所有能量。”卢卡说道。 吉娃娃坐在半人高的木头箱子上，两脚不能着地，就算想跳下来跑走，也担心会摔断自己的小细腿。他犹豫半天，终于老实的说道：“我那是跟他们吹牛……我要是有这种宝贝，还有必要在两片海域之间跑来跑去的打工吗？你当这天天的风吹日晒是好玩的？” “吹牛？”卢卡追问道，“那你能辨别方向这个本事，是哪里来的？” “你等我说完啊，”吉娃娃说道，“我的确见过导向之石，可那是我们商会老板让我搬运的，我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自己拿走啊。就是在搬运的时候，我忍不住舔了那块石头一下，然后就能分辨方向了。” “只是舔了一下吗？”卢卡有些惊诧，如果吉娃娃所言属实，那这块石头的确无愧于“秘宝”之称。 “真的，就一下！”吉娃娃重重的点头。 “那现在导向之石在什么地方？”卢卡问道。 “我都说了嘛，是我们老板让我运的，后来当然是交给他了。至于他是收藏起来还是卖了换钱，这个我可不敢问。”吉娃娃说道。 “这么说，我还真是得会会你们老板不可了？”卢卡对黑市背后的黑手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当然了，我们这不是来接你吗？”吉娃娃说道。 “好吧，你们老板在哪个岛上？坐标告诉我。”卢卡说道。 “这个我说不好。”吉娃娃低垂着头。 “你弄清楚情况好不好？现在你们的船都没了，只能乘坐我的船去，地点还打算保密？”卢卡有点生气。 “不不不，我不是不告诉你，是我弄不清楚。”吉娃娃连连摆手，“我们在沸腾海的分部不是固定在某一个岛上的，每次老板要见我们，都是临时给我们信息，让我们去找他的。” “那就是在船上了？即使是这样，他也会给你一个碰面的坐标吧？”卢卡问道。 “不是这样的，老板给我的是这个罗盘。”吉娃娃说着掏出一个罗盘，拖在掌心。 卢卡低头看去，第一眼他还以为这东西是一块怀表，不同于一般的罗盘，这个圆形的木头盒子里，有两根指针，而不是一根，周围也没有表示方向和角度的记号，而是一圈没有写着单位的数字。仔细一看，这东西更不像是个罗盘了，两根指针没有一根指向南方不说，还都在微微转动。 “这是什么东西？”他问道。 吉娃娃小心翼翼的捧着罗盘，动作要多轻柔就有多轻柔，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不少。 “这是我们老板特制的罗盘，短的这根指针表示他现在的方向，长的表示他的距离。现在这个刻度，我看看……”他把眼睛凑得很近，“是一百五十六海里。” “这么近？”卢卡有些准备不足，这个距离，游隼号全速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抵达，沉默死神号也不过是一天多的航程。 “我出发的时候，还没有这么近。”吉娃娃说道，“老板应该是在往这边赶。” 卢卡有些措手不及，他本来打算在和黑市老板会面之前，提前做些准备，至少做出一些可以迷惑人的魔法道具来，讨价还价时也许能派上用场。 现在看来，大概来不及弄这些事情了，前一天他准备探索废墟岛的时候用力过猛，用掉了库存的全部玻璃块，虽然用宝石制作魔法道具的效果更好，可卢卡实在舍不得这么干。 “你们做下准备吧，我们老板的座驾速度很快的。”吉娃娃说着就要把罗盘揣回兜里。 “等等，这个罗盘，给我看看行不行？”卢卡说的内容是商量，可语气却不容置疑。 吉娃娃很不情愿的把罗盘塞到他手里。 卢卡翻来调去的看了一会，又用魔力流轻轻碰触，罗盘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手里，没有一丝魔法能量的痕迹。 不是魔法物品，也没有神力的气息，这东西的原理到底是什么呢？卢卡还在疑惑，低头扫了一眼，却发现标识距离的那根指针又转动了一点。这个速度几乎快要赶上游隼号了，即使现在沉默死神号真的掉头就跑，大概要不了多久也会被追上。 “你快去准备一下吧，照这个速度，老板今晚之前就能到这里。”吉娃娃几次尝试伸手拿回罗盘，碍于手短腿短，就算站在箱子上还是没能如愿。 “准备什么，他要来我不拦着，可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卢卡摇摇头，把罗盘揣到自己兜里，扭头就走，“我现在饿了，要先去吃饭。哪怕他现在就出现，也得乖乖等我吃完了饭再说。” 黑市主人的船速度再快也不是瞬移，吃顿饭睡一觉的时间还是足够的。可卢卡的这顿午饭吃得并不安稳，现在不仅侏儒和地精之间的争吵没有一点收敛，那十几个狗头人的伙食也要由他提供，餐厅里不断传来“呜呜”的护食声。 吃过午饭，卢卡让丹尼尔找出一间空置的大间货舱，也没有弄床铺，随便在地上铺了一层厚毯子当作狗头人的临时住所。 安排好这一切，剩下的事情就是等着对方找上门来，可卢卡总是隐隐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快到晚饭的时候，二哈找到他，愁眉苦脸的问道：“莱斯特船长，你看见我们头儿了吗？” ------------ 第四一六章 漂浮的黑影 “你们头儿？”卢卡挠了挠头，“难道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 “不是啊，吃中午饭的时候我就没见到他，现在都快晚饭了，”二哈摇了摇头，“你真没把他扔回海里去？” “我闲的没事干扔狗干吗？不过，哎呀！”卢卡一拍大腿，“他不会还在那个货舱里没出来吧？” 卢卡赶忙带着二哈来到最下面一层甲板，刚出水梯就听见一声声哀嚎。进了货舱一看，吉娃娃果然还在那个货箱上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饿的。 “你自己就不会跳下来吗？”卢卡说着把他拎起来，放在地上。 二哈赶紧帮忙解释：“我们头儿就这一个毛病，怕高。别说这箱子了，就是再矮一半他也蹦不下来。” 吉娃娃却没这么好的脾气，瞪着眼睛对卢卡叫道：“你想饿死我吗汪！” “这可是你自找的，要不是你说要找个隐秘一点的地方说话，我才懒得到这层来呢。算你运气好，要不是二哈找你，这里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有人来。”卢卡说道。 吉娃娃一头怒气，忍不住朝卢卡呲起了牙。 “怎么，你还想咬人？”卢卡推开一步，“好吧，关于导向之石的事情……” “够了！我才不咬人汪！”吉娃娃气鼓鼓的迈开小短腿，一溜烟的跑到水梯门口，回过头来，“晚饭管饱吧？” 在食物这件事上，卢卡从来不吝惜。 沉默死神号上的晚饭不仅管饱，还相当丰盛，不过一切美味的回忆在奥莉亲手烤制的甜点上桌之后，就都变成了过眼云烟。 “那啥，我还要减肥，就先回去睡了。”芬奇看着自己面前那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打了个冷战。 “等等我，咱俩住一屋，一起走！”加文也不想落后，在奥莉的厨艺面前，侏儒和地精的千年仇恨都可以暂时放下。 二哈倒是来者不拒，用手抓起那团据说叫做奶酪蛋糕的东西，塞进嘴里。 “咚”的一声，他直挺挺的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没事没事，”菲尔过去检查了一下给出结论，“晕倒了而已，没噎着，抬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狗头人一哄而散，只有吉娃娃拽了拽卢卡的裤腿——袖口他拽不到。 “喂，我的罗盘，能还给我吗？”他抬起头来问道。 “看我心情吧。”卢卡其实并没打算抢走狗头人的东西，只是打算今晚再研究一下这个罗盘。 “好吧，我们老板最晚明天一早就能赶到，你不准备点礼物吗？”吉娃娃又问。 “礼物？他应该给我准备礼物才对吧，我可是你们的首席VIP客户。”卢卡说道。 “算了。”吉娃娃摇摇头，没有再纠缠，首席VIP客户还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不过卢卡隐约听见他一边走一边嘟囔着：“野蛮的海盗，没有一点礼貌。” “还是准备点礼物吧。”奥莉劝解道。 “那你去准备吧，我懒得弄这种事。”卢卡双手一摊。 第二天，卢卡还没起床，就听见船长室外面传来菲尔的声音：“起雾了！好大的雾呀！” 他洗漱一番，走出门来，发现沉默死神号已经被浓浓的雾气包围。 海上的雾气是很常见的现象，即便是不正常的雾气，卢卡也见得多了。当初丹尼尔在伯劳鸟之渊吓唬人的时候，就是以浓雾作为掩护，从落日群岛来沸腾海的时候，他们也是穿越了重重白雾。这两次经历，菲尔恰好全都不在，船上对于浓雾表示惊讶的，也只有他一个而已。 “老板到了！”吉娃娃带着狗头人跑到甲板上，“他的座驾周围，一直都有这样的雾气，就是为了不让不相干的人随便看到。” “你们老板是什么大美女不成？这么怕被人看到。”卢卡笑着问道。 “我们老板是男的！男的！”吉娃娃愤怒的吼道。 雾气似乎只是在黑市主人座驾的周围一圈比较浓，过了几分钟，当沉默死神号与对方的距离拉近之后，周围的白雾反而变淡了一些。 一个黑影从雾气中渐渐显现，远远的看不清形状，卢卡只能隐约看出它的长度和宽度比沉默死神号都小了不少，但是高度竟然比五层甲板的沉默死神号还要高上一倍！ “这样的船会翻的吧？”丹尼尔疑惑的低声问道。 “不是船。”克里特言简意赅。 “不是船？难道还能是……”奥莉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一下，“……房子？”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黑影变得愈加清晰，最上面的圆锥形尖顶已经能够分辨出来。 “房子也没有这么高的吧？”菲尔不敢相信，落日群岛最高的楼房不过四五层，还都是集中在富豪云集的暮光岛上，可现在海面上飘过来的这个东西，高度绝对超过十层！ “问题不是在于有多高吧？房子是怎么飘在海面上的？”诺拉问道。 “不是一般的房子，”闭嘴推了推那半片眼镜说道，“那是一座法师塔。” “法师塔？是魔法世界里那种？”奥莉回头对卢卡问道。 “我也没见过啊，我在魔法世界还没待够一天，闭嘴说是，那就应该没问题吧。”卢卡握紧了紫晶法杖。 黑影不紧不慢的接近，最终在距离沉默死神号不到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在这个距离看过去，它的外墙并不是纯黑，而是由常见的灰色花岗岩砌成。 “这东西是飘着的！”芬奇的声音从船舷边上传来，这个侏儒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趴在船舷上瞪大了眼睛往下看。 他说的不错，法师塔的最下面，甚至没有与海水接触，而是悬浮在海面之上一米左右的地方，连一点水滴都没有沾到。 这个场景虽然罕见，但考虑到面前是一座法师塔，卢卡反而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突兀了。 法师塔在沉默死神号旁边稳定住，缓缓转了小半圈，又调整了一下悬浮的高度，让自己第四层的一扇门和沉默死神号的上层甲板处于同一水平面上。 这扇门缓缓打开，一条木板构成的通道随后伸出，搭在法师塔和海盗船之间。 ------------ 第四一七章 有塔必有梯 一条没有任何支撑的木板道路向前延伸，尽头黑漆漆的门洞让卢卡脑子里闪回某个画面，正是当初他带着一束花走进连接两个世界间缝隙的那一刻。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有些迟疑，面前晃晃悠悠的木板通道更是让他有些不敢踏足——平衡感这东西对于法师来说，基本属于不需要的属性。 吉娃娃走到船舷边上，踩着二哈的肩膀爬上比甲板高半米多的木板路，回过头来说道：“请吧，莱斯特船长。” “我走前面吧。”奥莉把巨剑背在身后，抢先一步站在卢卡身前。 “不行不行！”吉娃娃赶忙摆手，“老板邀请的只有船长一人，其他人不能进入尖塔。” “我一定要去，你还能拦住吗？”奥莉一点都不肯退缩，伸手按到木板上。 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从木板中间穿了过去，似乎这条通路只是一个幻象。可抬起头来，吉娃娃却稳稳的站立在上面，没有一点摇晃。 “你看，我说不行吧？”吉娃娃仰起头，得意的说道，“没有经过老板准许的生物，根本不能踏上这条通道。” 奥莉回头拉住卢卡的袖子，小声说道：“这地方看起来就危险，那个黑市老板又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要不我们还是先想想别的办法？” “来头其实已经很明确了，”闭嘴抢先开口，“肯定是魔法世界来的法师，不然谁会弄出这么没有美感的建筑来？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卢卡想了想说道：“不用担心，至少在阻止虚无者这件事上，黑市应该和我们利益一致。” “你怎么确定？连风暴之主的祭司都能是虚无者的信徒，黑市老板也说不定吧。”菲尔提出异议。 “你们想啊，如果他们是想要世界脱离运行轨道的，”卢卡说道，“那还有必要这么用心的经营生意吗？很有钱，而且一直在努力赚钱的商会，怎么也不可能希望这个世界变得不可控制吧？” “你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奥莉还在犹豫，“不过你一个人去还是太危险了。” “没关系，我带闭嘴过去，它不算活物。”卢卡答道。 丹尼尔和诺拉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我们约定个时间，到时候你不出来，我们就开始炮轰怎么样？” “不怎么样！沉默死神号的火力，我也会被轰成渣的！”卢卡赶紧阻止。 “一群白痴！”闭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起一只翅膀，用爪子掏了半天，从翅膀下面掏出两块小木块来。 “把一块放到咱们船上，一块让白痴法师带在身边，有问题就把变化之力引导到木块上，立刻可以传送回来。”它信心十足的说道。 “这是你从那两个箱子上抠下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动手？”卢卡一眼就认出了这两块木头。 “嘘！”闭嘴赶紧用翅膀挡住他的嘴，“别让那俩矮子听见！”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卢卡说着转过身去。 “你小心一点，还有，带上这个吧。”奥莉把一个纸袋子递到他手里。 “这是什么？”卢卡不记得自己准备了这个东西。 “礼物啊，吉娃娃吵得太烦，我就随便准备了点。终究是上门拜访嘛，还是不要空手去的好。”奥莉说道。 “好吧。”卢卡拎起纸袋，走到船舷边。 他冲着摇摇晃晃的木板道路看了一眼，单手抽出法杖，在木板的边缘点了一下。 随着他的动作，木板忽然整体变厚，在原本的一层上又加固了三层，止住了摇晃的动作。不仅如此，在木板路两侧的边缘，一根根木头立柱猛然立起，之间又生出数根绳索，连接成两条坚固的护栏。 原来站在木板路上的吉娃娃被吓得跌坐到地上，浑身又开始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本来，卢卡也只是随便试试，没想到魔法生成的木板路畅快的回应了他的魔力流，连咒语都不用念，只是动了动心思，这条路就完全按照他的想法变了样子。 至少自己的魔法还是有效的。这么想着，卢卡踏上木板，走进尖塔的拱门。 室内的光线总是比外面暗一些，前方的走廊里，只有烛台发出的微光。卢卡站在门里停留了一会，让眼睛适应了一下。 吉娃娃等了不到两秒钟，就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快来快来，别让老板久等！” 卢卡跟着他沿着圆弧型的走廊走了半圈，面前出现了最让他厌恶的一种建筑部件：楼梯。 这也没办法，有尖塔就必然有楼梯。 吉娃娃站在楼梯口，手上做了个“请”的姿势，脚下却停了下来。 “怎么，你不爬楼梯吗？”卢卡问道。 “我没有再往上走的权限了，你得自己上去，一直上到顶层就到了。”吉娃娃有些不好意思，为了给卢卡演示，他还是把手放在楼梯扶手上。和奥莉在甲板上一样，他的手也直穿木质扶手而过。 “唉，要是自动扶梯就好了。”卢卡叹了口气，把手搭在楼梯扶手上。 楼梯的相应比外面的木板路更快，他都没有拿起法杖，也没有放出魔力流来，只是脑子里略微一动，楼梯的台阶就开始缓缓向上移动。 这倒不错，简直像是自己的法师塔一样。卢卡满意的踏上自动扶梯。 正如大多数传说里讲的一样，尖塔的主人总是住在最上面一层。不过不用自己迈步爬楼，楼层多一点对卢卡来说就不算是问题了。 来到顶层，卢卡面前是一条走廊，长度明显不是这种外形尖尖的法师塔能够容纳的。 “是空间魔法吗？”卢卡低声问闭嘴，他对变化系魔法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形态变化的分支上，空间魔法几乎没有涉及。 “显然是的，你最好警觉一点，”闭嘴左右看了一圈，略显紧张，“建造这座塔的法师，水准大概不在塞尔瓦.菲斯之下，可是有史以来，大魔导师级别以上的法师，他们的施法特点我都有记录，这个塔里的魔法却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不一样。” ------------ 第四一八章 法师学徒 即使闭嘴不出言警告，卢卡也会停下脚步。 他看着面前长长的走廊和两侧那些紧闭的木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喂！有人吗？”他喊了一声，又依次敲响最近的几扇门。 门都紧紧锁着，不是用魔法封印，而是用货真价实的门锁，西娅不在这里，卢卡对这些东西无能为力。开锁术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可因为身边有西娅，他一直偷懒没有去学。 整条走廊里空荡荡的，除了回音，一点动静也没有。 “什么意思嘛，没人算了，我们回去吧！”闭嘴大声发着牢骚。 忽然，走廊前方传来一阵低沉的响声，似乎是某种魔法生效时后引起的震动。卢卡向前走了几步，响声就应该在这附近，只是不好判断具体是从哪扇门后面传出来的。 就在他想要试试破门而入的时候，右手边的一扇门忽然打开，一个身材削瘦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大概十三四岁，长着一头红棕色头发和一双灰绿色的眼睛，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法师长袍，样式和卢卡第一次穿越到法师世界的时候，身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哎呀抱歉，我好像记错时间了，”少年在身上摸了半天，摇摇头冲卢卡做了个鬼脸，声音有点嘶哑的说，“我忘了带表，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卢卡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答道：“上午九点十分。” 少年听了，歪头想了一会，又问道：“是哪一年呢？” “1488年，”卢卡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诚实的回答，“你一定还要问日期吧？二月十九日。” “太好了，那就没错了。您这边请。”少年说着关上他出来的门，转身走向走廊尽头最大的那扇门。 “我说，”卢卡一边走一边问道，“上来就问年份，你不会也是穿越者吧？” “怎么可能，您想太多了，”少年笑了一声，“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时空裂隙，又哪有那么多天赋异禀，能够在几个世界之间穿来穿去还能活着的人？我总共也只听说过您这一个而已。” “你对穿越这事好像很了解啊。”卢卡说道。 “总听人讲啊。”少年打开门，走了进去。 卢卡跟着他走进门，发现里面是一间面积不大，但装饰和精致的会客室。 少年转身指向一张舒适的沙发：“您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去准备一些点心，您还没吃早饭吧？” “嗯，有点饿了。”卢卡没打算客气。 “好的，您稍等，我马上就好。”少年说完，从侧面的小门退了出去。 卢卡见门关好，扭过头对闭嘴低声问道：“你觉得这孩子是干什么的？跟我当初一样的见习法师吗？” 闭嘴摇了摇头：“不，见习法师的基本要求是要满十六岁，他这个样子最多十五，可能还到不了，还在变声呢。” “那他穿着的法师袍是怎么回事？”卢卡问道。 “你没发现那袍子上没有等级标识吗？这也说明他没有正式进入法师学院，再加上这年纪，”闭嘴停顿了一下，“我觉得，他应该是某个**师的学徒，处于进入学院成为见习生的准备阶段。” “学徒就能穿上袍子了？”卢卡对法师的规矩所知甚少。 “反正又没有标识，就算不是正经法师，你愿意买条长袍当裙子穿也没人管啊，只要你别往衣服上缝学院认证的等级标识。”闭嘴说道。 “那他应该不会魔法了？”卢卡推测。 “那可不一定，他要是某个**师的学徒——这个可能性很大，”闭嘴晃了晃脑袋，“那他在进入法师学院之前，水准可能就超过不少初级法师了，你当谁都跟你一样，一个法术不会就去充数吗？” “我是穿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卢卡说道，“按你的说法，他跟着的**师，应该就是这个法师塔的主人，也就是黑市的老板吧。” “很有可能，”闭嘴伸了个懒腰，展翅在房间里低飞了一圈，回到卢卡肩上继续说道，“有一件事我比较在意。” “有陷阱吗？”卢卡问道。 “不是，”闭嘴摇摇头，“这个塔里的施法特点，在这里感觉更明晰一点，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卢卡还想再问，会客室的侧面再次打开，少年端着一个银色的大盘子走了出来。 他把盘子放在茶几上，打开上面的银色餐盘罩，香味立刻吸引了卢卡的注意。 烤面包，嫩炒鸡蛋，外加几片烤得焦香四溢的培根，再配上一壶红茶。东西虽然简单，但烹饪精细，即便是卢卡自己来做也不过如此。 “时间不够，我只能准备这么多了。”少年有些紧张的看着卢卡，“而且，您肯定懒得换到餐厅去，就在茶几上吃没问题吧？” “没事，不就是弯一下腰吗？”卢卡已经抓起一片面包。 过了一会，他吃饱喝足，用餐巾擦了擦嘴，躺在沙发上打了个饱嗝，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我说，都这么半天了，你们老板，”卢卡停了一下，感觉这个称呼对于穿着法师袍的人好像不太恰当，“嗯，这个法师塔的主人呢？怎么还不肯露面？” “法师塔的主人不在这里，邀请您来这里的，”少年手脚麻利的收拾着餐盘，“是暗流商会的主人才对。” “这俩不是一个人吗？”卢卡发现自己的推测出现了严重的纰漏。 “当然不是了，”少年摇了摇头，“您要问的，是暗流商会的主人吧？” “对，他在哪儿？”卢卡问道。 少年把盘子放到一边，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严肃的答道：“就在您面前呀。” 闭嘴一爪子没抓稳，从卢卡肩头滑落下去，脑袋在沙发扶手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卢卡拿起鹦鹉放到自己腿上，鹦鹉挣脱他的手，蹦到茶几上抬头问道：“我说孩子，你多大了？” “再过一个月就满十四岁了。”少年一脸认真的答道。 ------------ 第四一九章 投影交汇 闭嘴上上下下打量了少年好一会，歪着头问道：“小朋友，你出过海吗？” “这个真没有。”少年一脸憧憬，“要是真的能出海走一趟，我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喂，你才多大啊？说得就好像人生快到尽头了一样。”卢卡说道。 “不是不是，只是有些事情，就算给你再多的时间，也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做到的，是不是？”少年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 卢卡摇了摇头：“太悲观了吧，少年，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呢！” “哪有这么简单？就拿您来说吧，如果让您去挥舞那把著名的巨剑，就算给您几十上百年的时间，也是做不到的把？”少年抬起头来，看着卢卡说道。 “怎么扯到我身上了？好了，说正事吧，你找我过来，究竟有什么事情？”卢卡觉得跟这个中二少年说得太多，说不定自己都会被带得伤春悲秋起来。 “说起这个，我倒是也有个问题。”少年指了指卢卡手边的纸袋子，“您从刚才就一直带着的这个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哦，这个呀，这是给你带的礼物。”卢卡说着把纸袋递了过去。 “呀，还有礼物，太好了！”少年现在的兴奋状态倒是很符合他的年龄 他把纸袋放在茶几上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纸盒子来，好奇的在耳边摇晃了几下，开心的笑着：“这里面是什么呢？” “我也不太清楚，是别人准备……别吃！”卢卡话没说完，只见少年已经打开了盒子，从里面掏出一块黑乎乎的“奶酪蛋糕”，举起来就要往嘴里送。 “千万别吃！”闭嘴也跟着喊了起来。 不过他们俩慢了一步，大声喊叫也没能阻止少年把那块“奥莉特制奶酪蛋糕”放到嘴里。闭嘴抬起翅膀挡住眼睛，不忍心看这悲惨的一幕。 可是几分钟过去了，对面的沙发上一点奇怪的动静都没有，闭嘴歪头对卢卡小声问道：“他还活着吗？” “当然还活着呢！”少年在对面喊道，“这东西还挺能……嗯，填肚子的，我正好也饿了。” 在卢卡和闭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少年把袋子里的全部六块蛋糕，一块不落的送进了肚子。这种味蕾的承受能力，完全看不出他是能做出和卢卡手艺相当的早餐的家伙。 “吃得好饱，对了，刚才您要说什么来着？”少年掏出手帕，抹了抹嘴边黑色的蛋糕渣问道。 闭嘴晃晃脑袋，率先从刚才的恐怖场景中回过神来，飞到桌上摆放零食的盘子旁边塞下好几颗盐焗花生压惊，才抬起头说道：“你这孩子太没礼貌了，到现在连自己的名字没有说，就知道要礼物。要不是看你端出来的早饭味道还不错，我早就要爆发了！” “哦，抱歉，看见你们，我实在有点兴奋过度，”少年挠了挠头，一脸灿烂的微笑，“那就正式介绍一下吧。” 他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站在卢卡面前，微微鞠了个躬。 “我叫雅特，是暗流商会的会长和创始人。”少年说道。 “创始人？你逗我吗？”卢卡眯起眼睛来仔细看他，发现看得时间长了，面前少年的表情似乎有些眼熟。 “我说得都是实话呀。”雅特有点委屈。 “你自己说的，还不到十四岁，可是这个暗流商会有多少年的历史你不会不知道吧？难道是你上辈子建立的这个黑市？”卢卡问道。 “您说的是这个啊！”雅特似乎松了一口气，“您也是法师，还是穿越者，您看看这座建筑应该属于哪个世界呢？” “我又不瞎，这是魔法世界的建筑。”卢卡说道。 雅特点点头：“对啊，您看，虽然我现在和您面对面的说话，甚至还可以给您提供少量食物，但实际上，我本人仍然身处魔法世界，并没有来到海洋世界。” “什么？难道你只是个影像？”卢卡有些惊诧，站起来吧手搭在少年肩上，“我明明可以接触到你啊。” “当然可以，”雅特微笑着说道，“要不您怎么能吃到我做的早餐呢？” “那么，我是离开了海洋世界码？”卢卡推测道。 “不，您还在海洋世界的沸腾海上，身体和灵魂都没有离开。”雅特说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跟我说清楚一点！”卢卡被说的有些晕。 “我这么解释吧，这个地方，是身处的魔法世界的我的投影，与身处海洋世界的您的投影的交汇处，因此虽然我们并没有离开自己的世界，但还是可以面对面的互相交流。”雅特解释道。 “两个世界投影的交汇？”卢卡念了一遍这个词，发现自己每个字都认识，可连到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闭嘴却不太买账，它直直的盯着雅特，看得少年浑身不自在，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你知道不知道，要弄出这么一个交汇点来，需要变化系和预言系两系魔法的顶级能力，还要融会贯通，我不相信你这么一个连见习资格都没有的魔法学徒，能够做到这个！”鹦鹉一针见血的指出少年这番说辞里的漏洞。 “哦，你是说这个呀，”雅特笑了笑，“我又没有说过，这个投影交汇的空间，是我自己创造出来的。” “那是谁创造的？”闭嘴追问。 “是法师塔的主人呀。”少年说道，“具体的名字我不方便说。我只是偶尔借用这个空间，来遥控管理一下暗流商会而已。” “可暗流商会的创立时间……”卢卡话说了一半，就被闭嘴用爪子抓住衣领，阻住了后面一半。 鹦鹉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别丢人了，这个把时间和空间全都打碎重组的法术，让里面的人穿到什么时间都有可能，他回几百年前遥控创立个黑市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 “没错，不过我本人无法离开这座建筑，没办法，毕竟真实的我还在魔法世界呢。”雅特说着，冲闭嘴挤了挤眼睛，“顺补说一下，这里因为受空间法术的影响，任何细小的声响都不会被遗漏，也就是说，耳语什么的，是没有效果的哦。” ------------ 第四二零章 没得商量 闭嘴发现自己的悄悄话被完全听去，虽然没说什么太重要的事情，也还是感觉浑身不自在，好在它只是鹦鹉而已，干脆把头往翅膀下面一埋，在卢卡肩膀上装睡。 “好吧，反正我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你到底找我来干什么？”卢卡问道。 “主要有两件事情，”少年放松了一些，坐在卢卡对面的沙发上，“第一件嘛，我想找您要一件东西。” “要？我是不是听错了？你们做生意，不应该说是买吗？”涉及到钱的事情，卢卡的感觉非常敏锐。 “不不不，我想要的这件东西，是没有办法用金钱衡量的。”雅特说道。 “说吧，什么东西？”卢卡觉得，说要而不说买，不过是对方用来压价的一个伎俩而已。 “很简单的，您甚至都不用回去取，那东西就带在您身边呢。”雅特说道。 “不用回去取？难道你想要我的法杖吗？”对方是个法师，虽然还只是个学徒，但卢卡觉得这是一个比较靠谱的推测。 “紫晶法杖的确难得，不过它已经和您的精神空间融为一体了，没有人可以强行拿走。我要的不是这个。”雅特摇摇头。 “你别吞吞吐吐的了，赶紧说，要什么？！”闭嘴听得着急，把头从翅膀下面伸出来，大声问道，“总不能是要他这件脏兮兮的外套吧？”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雅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想要的，是这个书籍自动检索装置。” “书籍自动……等等，你说的不就是我吗？”闭嘴顿时火冒三丈，从卢卡肩头上腾空而起。 “这个没得商量！”被愤怒笼罩的卢卡，声音一点不比闭嘴小。 “你们别急啊，我也有苦衷的。”雅特愁眉苦脸的说道，“能不能先听我说完？” 卢卡冷冰冰的说道：“我看你不用说了，反正是白费口舌。” “让他说，我倒想听听他要我干什么？”闭嘴反而冷静了下来。 雅特叹了口气，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袍子说道：“你们也看得出来，我现在还没有在法师学院入学，连见习法师都算不上呢。”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闭嘴问道。 雅特答道：“是这样，想进入法师学院，如果没有在七岁之前在学院的名册上注册登记，那就必须经过三个副院长一起主持的特殊考核，才能顺利入学。” “我知道这个入学考试，难度确实很大，据说里面的魔法试题比第一年的见习法师考核还要难。”闭嘴跳到茶几上，重新开始对盐焗花生展开攻势。 “入学考试比期末考试还难？这没有道理啊。”卢卡疑惑的说道。 闭嘴解释道：“魔法能力的考核不是最难的，最难的部分其实在于心性的磨练。这个考试针对的是没有注册过的法师，这些没有登记在案的孩子，大部分是流亡法师的后代，想要脱离流亡生涯，进入光明正大的法师殿堂，自然要严格把关。” “流亡法师？这又是什么意思？”卢卡问道。 “有些法师不满足于魔法的六个派系，自己研究了在这之外的禁术，比如亡灵法术，或者血魔法之类的，”闭嘴说着冲卢卡使劲眨了眨眼，“这样的法师根据行为的严重程度，会被法师学院或者通缉，他们的后代也就没有资格进入魔法学院学习，除非……” “除非通过这次考试。”雅特接着它的话说了下去，“你们帮帮我吧，不然我就只能成为流亡法师了。那可是一群亡命之徒啊，我可不想和他们混在一起！” “所以，你想让闭嘴帮你作弊，通过这次考核？”卢卡问道。 “我怎么能干这种事呢？我是需要它帮我复习啊。”雅特说道，“你们看，我要是不能进入法师学院，就没有办法用学院图书馆的藏书来准备考试；可我要想通过考试，就必须至少达到一级见习法师的水准。” “听起来有点绕，”卢卡想了想说道，“不过，你说得这些，还是有个严重的漏洞。” “什么漏洞？”雅特皱眉问道。 “借给你这座法师塔的大法师呢？你算是他的学徒吧，他怎么不帮你？”卢卡问道。 “我不算是法师塔主人的学徒，只是我的长辈跟他有点交情，所以可以借用一下而已。”雅特摇了摇头，“而且，法师塔的主人是魔法学院的老师，按照规矩，他不能教授没有注册过的流亡法师任何法术。” “那你的父母呢？他们中至少有一个是流亡法师吧？”闭嘴问道。 雅特说道：“我的父母不是流亡法师，他们……只是忘记给我在魔法学院注册了。” “这也行？太不负责任了吧？”卢卡有些吃惊，“忘记了就不能补注吗？” “不行，如果没有在七岁之前注册，那就只能去参加考试了。”雅特说道。 “即便如此，他们就没有教你法术吗？”闭嘴追问。 “教了啊，”雅特伸出手，没有大声念咒语，就在指尖绽放出一朵透明的冰晶花朵，“不过教的不是很系统，应付考试的话，肯定有很多遗漏。” “好，我大概听明白了。”卢卡点了点头。 “那您同意了？”雅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谁说的？你考试不考试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还是直接要，既不想付钱，用完了也不打算还，我脑子进水才会同意吧？”卢卡说道。 “不是我不想还啊，我不想对您说谎。”雅特一脸真诚的说道，“如果能还给您，我肯定会说借用的，可是检索装置本质上是属于魔法世界的物品，上次跟着您才穿越到这里。它一旦回归原来的世界，就不太可能再被送出来了，除非能再找一个特殊体质，能无损在几个世界之间穿越的人带着他。” “就算你能还回来，我也不借！”卢卡说着站了起来，一把抓住还在吃花生的闭嘴，放在肩头，“你父母忘记给你报名，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又不管我叫爸爸。” ------------ 第四二一章 叫爸爸！ 亚特抬起头来，直视着卢卡的眼睛问道：“你真的不打算把它送给我？” “不给，你死了这条心吧。”卢卡说道。 “那就没有办法了，是你逼我用最后一招的。”雅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他从法师袍的腰带上抽出一根三十厘米长的小魔杖，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一下。顿时，他的身体周围亮起一团柔和的光雾，雅特的外形在卢卡面前飞速变化起来，各种颜色的光晕不停在他身上亮起又熄灭。 “掩饰术吗？”卢卡用指头戳了戳闭嘴的肚子，“喂，你带着克里特那半片眼镜，怎么都没有看出这家伙身上有魔法效果？” “这里情况特殊，”闭嘴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一直盯着盐焗花生，根本没有把那半块镜片推到眼前，“两个世界投影交汇的地方，幻术的效果隐藏在对面世界的阴影里，就算是克里特本人在这里，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好吧，不过他这么没完没了的闪，我看着眼晕。”卢卡看了看光影变幻中的雅特，对方现在就像是地精城市里的霓虹灯一样，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 “喂！你自己闪着玩吧，我们先走啦！”他随便打了个招呼，转身准备离开。 “别走别走，我马上就好！”雅特的声音在那团霓虹灯中间发出，“这里确实不太一样，掩饰术的效果怎么都驱散不了，要不你帮帮忙？” 卢卡这次虽然不打算和他做生意，但忽然好奇心起，也忍不住想知道这个少年肚子里盘算的到底是什么，便拿起法杖，隔着空气虚点了一下。 他的魔力流在空中绕了一圈，轻松的把缠绕在雅特周围的幻术能量挑到一边。 光芒散去，少年的身影渐渐固定下来。 “这次我免费帮你，以后再这样可就要收钱了。”卢卡收起法杖，正要离开，对方却紧赶两步，走到他的跟前。 “等等，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他疑惑的问道。 雅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现在的外形没有任何魔法掩饰，笑着走近两步，对卢卡说道：“当然见过了！不对，现在好像还没有。算了，管他呢，反正你刚才说，只要我叫声爸爸，你就把检索装置送给我。” 随后，他整了整领口，面对卢卡，响亮而清晰的喊道：“爸爸！” “我去，少年，你的节操呢？”卢卡向后退了一步，“再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叫爸爸我就把闭嘴给你？” 雅特跟着他的步伐，也向前走了一步。 “你别靠近了啊，再过来我可要叫了！”卢卡把紫晶法杖横在身前，可对方一点没有退缩，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卢卡这下看得更清楚了，雅特虽然年纪还小，但那张脸五官分明，怎么看都觉得眼熟。 “白痴，你就不照镜子吗？”闭嘴一翅膀扇在他头上，“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是啊爸爸，我不像你还能像谁？”雅特说道。 “等等，你先别急着叫，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么个儿子！”卢卡都快退到墙角了。 “没什么不记得的，你看看这张脸，不是你儿子就是你爸爸，自己选一个认了吧。”闭嘴幸灾乐祸的说道。 “他都十四岁了，我就算再着急，也不能十来岁就生儿子吧？”卢卡辩驳道。 “那要不你叫他爸爸？”闭嘴给出一个反向的建议。 “滚！”卢卡把它的头塞到翅膀下面。 “我刚才不是解释过了吗？这里是两个世界投影的交汇处，空间在这里扭曲，时间在这里重叠，你将来有个儿子不是很正常吗？”雅特说道。 “你们要是都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卢卡挠了挠头，抬头对雅特招了招手，“喂，小子，雅特不是你的真名吧？听着就不像是我起的。” “不是，你给我起的名字叫夏雅，听着跟个女孩一样，一点都不好听。”雅特嫌弃的说道。 “那你也不能自己随便改名啊。”卢卡说道。 “不是我改的，魔法世界里大家都觉得绕嘴，后来尼克叔叔这么叫我，大家就习惯称呼我雅特.莱斯特了。”雅特解释道。 “尼克叔叔？是我认识的人吗？”卢卡觉得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你当然认识了，就是那个胖胖的，以前在学院跟你同桌的尼克叔叔啊，他现在是魔法学院法阵学的教授。”雅特给出了明确的提示。 “小胖子尼克？他竟然都能当上教授？”卢卡眼前浮现出那个圆滚滚的身影。 “嗯，就是他给我出的主意，让我来找你要书籍自动检索装置。”雅特说道。 “别再这么一大串一大串的叫了，它有名字的，闭嘴！”卢卡对这绕口令一样的称呼实在忍无可忍。 等了一会，房间里鸦雀无声，卢卡拍拍雅特的肩膀问道：“后来呢？你怎么不说话了？” “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雅特无辜的看着他。 卢卡花了足有十分钟的时间，才给自己这个便宜儿子解释清楚这只鹦鹉的名字。 “哦对了，爸爸，”卢卡听得一身冷汗，雅特喊得倒是很顺嘴，“尼克叔叔还让我给你带个话。” “你能不能先别叫得这么亲热，”卢卡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他让你带什么话？” 雅特把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下一个“爸爸”吞了回去，停顿了一会答道：“尼克叔叔说，关于紫晶法杖，菲斯教授找到了他先祖的一个遗嘱，里面说是留给你了，就不用还回去了。” 卢卡松了一口气，虽然他根本没打算还，但是听见几百年前的塞尔瓦.菲斯就做好了安排，让自己成为紫晶法杖名正言顺的拥有者，还是很让人欣慰的。 “不过，”雅特继续说道，“他留给你的那两卷防火布，是学院的财产，希望你能按市场价支付。” “这个呀，”卢卡早就把那两卷布给了西娅，“我就算想付钱，他也得来这边取啊。” 雅特摇了摇头：“尼克叔叔来不了的，他年轻时来这边几天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想穿过来，一定会被两个世界之间的引力撕成碎片的。” “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不是我赖账，是他没法要。”卢卡顿时笑了出来。 ------------ 第四二二章 我没有你这么坑爹的儿子 卢卡一副绝不付账的态度，闭嘴也跟着一起嚷嚷起来。 “尼克叔叔虽然自己没办法来收钱，可是他找了个代理人啊。”雅特叹了口气说道。 “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找自己老爸要钱呢？”卢卡大声质问。 闭嘴低声嘟囔道：“你不是不肯认这个儿子的吗？” 雅特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答应给尼克叔叔付钱的，是你自己答应的呀。” “我记忆力没这么差吧？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卢卡问道。 “大概，嗯，十几年到二十年后吧。”雅特试图计算清楚时间，可海洋世界和魔法世界的时间标准并不统一，他皱着眉想了半天，也只能给出一个粗略的范围。 “不可能，就算再过一百年，我也不可能这么大方！”卢卡这句话好像在进行神圣的宣誓一般。 “你当然没这么大方，还钱是交易的条件。”雅特说道。 “交易？什么交易？”卢卡问道。 “就是找尼克叔叔借这座塔的条件啊。”雅特伸出售，指着房间的墙壁。 卢卡惊讶的问道：“这座塔是尼克的？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的塔呢！” 闭嘴在他肩上歪着头白了他一眼：“白痴！要是你的塔，就算再过十几二十年，我也不能认不出来！” “可是这座塔在响应我的魔力流时，怎么会这么顺畅？”卢卡挠了挠头。 “因为塔是借给咱们俩的，尼克叔叔特意做了一些调整。”雅特说道。 “既然你这么说，”卢卡略微想了一下，“为什么只有你这么个小子在这里蹦跶？我自己怎么不来？” “是你自己说的，处于不同时间的同一个人如果相遇，很可能触发一些不可知的状态。最大的可能是两种本质相同的魔法能量互相吸引融合，超过临界点的话，可以导致类似核爆炸一样的连锁反应，说不定会波及到所有时空。”雅特像背书一样的说道。 “这说的一堆什么东西？”卢卡又陷入了“每个字都能听清，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状态中。 “反正就是你自己不能和你自己碰面，所以只能让我代理。”雅特化繁为简。 “算了，”卢卡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反正如果雅特说的全是真话，自己以后肯定会弄明白，“可是我到底让你来代理什么呀？” “你当时，不对，你以后说过，”雅特也被时间弄得有些混乱，“本来你是不打算干扰时间的，但是将来的你检测发现，有一些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力量，正在试图影响你的选择，所以你让我在需要的时候，给你一个推力，让你往正确的方向前进。” “正确的方向？”卢卡忽然想起自己被黑市坑得最惨的一次，“你是不是想说，去年在剑矛岛上，把我们卖给风暴神殿的神棍的那件事，就是你说的这种‘推力’？” “你很敏锐嘛！”雅特笑着鼓起掌来，“不愧是我爸爸。要不是把你们卖给他，按照你们的速度，肯定会错过那次通道的开启时间。你看，我不仅帮你们找准了方向，还省的你们自己跑路呢。” “滚！我没有你这么坑爹的儿子！”卢卡恨不得扇他两巴掌。 闭嘴也愤怒起来，大声喊道：“省事？你知道那一个月我飞了多远吗？” 雅特红着脸说道：“反正结果是好的，你们就别太纠结过程了吧。” “既然是我让你来帮忙的，那么我想知道什么事，你一定是会知无不言了吧？”卢卡没忘记自己这一趟来的正事。 “不是。”雅特回答的没有一点犹豫，“关于你将来的经历，我不能透露太多，这样可能改变你本应自己做出的决定，对未来造成无法预料的影响。” “那你是跑来逗我玩的不成？”卢卡有些生气。 闭嘴低声提醒：“他刚才说有什么力量在影响你，这个才是关键吧？” “关于这个力量，你也不能说吗？”卢卡对雅特问道。 “这个倒不是不能说，而是我不知道啊。”雅特无奈的摊了摊手，动作和卢卡几乎一模一样。 “你不知道？”卢卡越来越觉得这孩子是在胡扯了。 “嗯，你和尼克叔叔追查了很久，也没能查出这到底是什么力量，只知道它从我所在的那个时间返回这里，已经影响了你的一些行动。”雅特说道，“你们还在那边追查分不开身，本人也不能互相见面，也就只能由我通过这个投影交汇的地方，帮你把一切引入正轨。” “这个力量，会不会是虚无者的哪个神棍弄出来的？”卢卡猜测道。 “不应该，如果是这样，你肯定能认出来——我说的是将来的你。”雅特说道。 话音刚落，整个法师塔就剧烈的晃动起来，卢卡不得不抓住旁边的扶手椅保持平衡，不过在剧烈的晃动下，扶手椅本身也无法稳定的立在地面，带着他一起摔到在地。 雅特倒是似乎早有准备，建筑刚刚一晃他就原地蹲下，用小魔杖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防护结界，样子颇有点像那些地精头盔上携带的防护装置。 过来几分钟，法师塔的晃动渐渐停歇下来，雅特擦了一把汗，慢慢站起来说道：“好险，你看，我还没透露多少信息，这里就开始不稳定了。现在你明白了吧？我真的是什么都不能说，不然创造这个交汇点的魔法自己就会把我们当成威胁，踢出这里。” “那你能说什么？弄这么个东西出来，你就是用来整出个黑市赚钱，不觉得浪费吗？”卢卡失望的问道。 “怎么能算浪费呢？你知道我这暗流商会去年一年的进账有多少吗？”说到钱，雅特一脸兴奋。 “不用再怀疑了，他就是你儿子。”闭嘴晃着脑袋说道。 “既然赚了不少，那尼克要的布料钱，你就替我出了吧。”卢卡说道。 “我做不到啊，这里的钱我带不回去，”雅特为难的说道，“能够在几个世界之间多次穿行，还带着东西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 第四二三章 你妈贵姓？ 卢卡一副绝不付账的态度，闭嘴也跟着一起嚷嚷起来。 “尼克叔叔虽然自己没办法来收钱，可是他找了个代理人啊。”雅特叹了口气说道。 “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找自己老爸要钱呢？”卢卡大声质问。 闭嘴低声嘟囔道：“你不是不肯认这个儿子的吗？” 雅特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答应给尼克叔叔付钱的，是你自己答应的呀。” “我记忆力没这么差吧？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卢卡问道。 “大概，嗯，十几年到二十年后吧。”雅特试图计算清楚时间，可海洋世界和魔法世界的时间标准并不统一，他皱着眉想了半天，也只能给出一个粗略的范围。 “不可能，就算再过一百年，我也不可能这么大方！”卢卡这句话好像在进行神圣的宣誓一般。 “你当然没这么大方，还钱是交易的条件。”雅特说道。 “交易？什么交易？”卢卡问道。 “就是找尼克叔叔借这座塔的条件啊。”雅特伸出售，指着房间的墙壁。 卢卡惊讶的问道：“这座塔是尼克的？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的塔呢！” 闭嘴在他肩上歪着头白了他一眼：“白痴！要是你的塔，就算再过十几二十年，我也不能认不出来！” “可是这座塔在响应我的魔力流时，怎么会这么顺畅？”卢卡挠了挠头。 “因为塔是借给咱们俩的，尼克叔叔特意做了一些调整。”雅特说道。 “既然你这么说，”卢卡略微想了一下，“为什么只有你这么个小子在这里蹦跶？我自己怎么不来？” “是你自己说的，处于不同时间的同一个人如果相遇，很可能触发一些不可知的状态。最大的可能是两种本质相同的魔法能量互相吸引融合，超过临界点的话，可以导致类似核爆炸一样的连锁反应，说不定会波及到所有时空。”雅特像背书一样的说道。 “这说的一堆什么东西？”卢卡又陷入了“每个字都能听清，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状态中。 “反正就是你自己不能和你自己碰面，所以只能让我代理。”雅特化繁为简。 “算了，”卢卡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反正如果雅特说的全是真话，自己以后肯定会弄明白，“可是我到底让你来代理什么呀？” “你当时，不对，你以后说过，”雅特也被时间弄得有些混乱，“本来你是不打算干扰时间的，但是将来的你检测发现，有一些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力量，正在试图影响你的选择，所以你让我在需要的时候，给你一个推力，让你往正确的方向前进。” “正确的方向？”卢卡忽然想起自己被黑市坑得最惨的一次，“你是不是想说，去年在剑矛岛上，把我们卖给风暴神殿的神棍的那件事，就是你说的这种‘推力’？” “你很敏锐嘛！”雅特笑着鼓起掌来，“不愧是我爸爸。要不是把你们卖给他，按照你们的速度，肯定会错过那次通道的开启时间。你看，我不仅帮你们找准了方向，还省的你们自己跑路呢。” “滚！我没有你这么坑爹的儿子！”卢卡恨不得扇他两巴掌。 闭嘴也愤怒起来，大声喊道：“省事？你知道那一个月我飞了多远吗？” 雅特红着脸说道：“反正结果是好的，你们就别太纠结过程了吧。” “既然是我让你来帮忙的，那么我想知道什么事，你一定是会知无不言了吧？”卢卡没忘记自己这一趟来的正事。 “不是。”雅特回答的没有一点犹豫，“关于你将来的经历，我不能透露太多，这样可能改变你本应自己做出的决定，对未来造成无法预料的影响。” “那你是跑来逗我玩的不成？”卢卡有些生气。 闭嘴低声提醒：“他刚才说有什么力量在影响你，这个才是关键吧？” “关于这个力量，你也不能说吗？”卢卡对雅特问道。 “这个倒不是不能说，而是我不知道啊。”雅特无奈的摊了摊手，动作和卢卡几乎一模一样。 “你不知道？”卢卡越来越觉得这孩子是在胡扯了。 “嗯，你和尼克叔叔追查了很久，也没能查出这到底是什么力量，只知道它从我所在的那个时间返回这里，已经影响了你的一些行动。”雅特说道，“你们还在那边追查分不开身，本人也不能互相见面，也就只能由我通过这个投影交汇的地方，帮你把一切引入正轨。” “这个力量，会不会是虚无者的哪个神棍弄出来的？”卢卡猜测道。 “不应该，如果是这样，你肯定能认出来——我说的是将来的你。”雅特说道。 话音刚落，整个法师塔就剧烈的晃动起来，卢卡不得不抓住旁边的扶手椅保持平衡，不过在剧烈的晃动下，扶手椅本身也无法稳定的立在地面，带着他一起摔到在地。 雅特倒是似乎早有准备，建筑刚刚一晃他就原地蹲下，用小魔杖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防护结界，样子颇有点像那些地精头盔上携带的防护装置。 过来几分钟，法师塔的晃动渐渐停歇下来，雅特擦了一把汗，慢慢站起来说道：“好险，你看，我还没透露多少信息，这里就开始不稳定了。现在你明白了吧？我真的是什么都不能说，不然创造这个交汇点的魔法自己就会把我们当成威胁，踢出这里。” “那你能说什么？弄这么个东西出来，你就是用来整出个黑市赚钱，不觉得浪费吗？”卢卡失望的问道。 “怎么能算浪费呢？你知道我这暗流商会去年一年的进账有多少吗？”说到钱，雅特一脸兴奋。 “不用再怀疑了，他就是你儿子。”闭嘴晃着脑袋说道。 “既然赚了不少，那尼克要的布料钱，你就替我出了吧。”卢卡说道。 “我做不到啊，这里的钱我带不回去，”雅特为难的说道，“能够在几个世界之间多次穿行，还带着东西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 第四二四章 第一监护人 面对卢卡咄咄逼人的气势，雅特辩解道：“我哪里坑爹了？这个主意又没有瞒着你，未来的你也同意了，我才来找你要的。” “什么？你竟然会同意？”闭嘴扑腾着两只翅膀，大声叫喊起来。 卢卡伸手把它的喙捏住，阻止了它对自己耳朵发动的又一轮进攻。 他稍加思索，很快便想明白了，未来的自己当然是知道的，熊孩子来找自己讨要闭嘴，这个记忆自然就在他的脑子里生成，将来除非遇到什么变故导致失忆，否则，未来的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他看着雅特问道：“那他——不对，我——也不对，你将来的那个爹身边的闭嘴呢？你把它要回去，就不怕两个时间里的同一件东西碰面，引起不可预料的后果吗？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吧？” “未来的你身边并没有这个装置。”雅特低着头说道。 “没有？”闭嘴终于把喙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怎么会没有？难道这家伙把我又弄丢了？” “我怎么知道？”雅特耸了耸肩，“反正我就没见过，可能在我出生之前，他就把你弄丢了吧。” “混蛋！你竟敢——”话说一半，闭嘴的喙又被卢卡捏住。 卢卡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思考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我同意了。”他说道。 “真的？太好了！”雅特从沙发上跳起来，伸手就要来抓闭嘴。 卢卡举起紫晶法杖，把他挡在一步之外，微笑着说道：“你不是说过，我什么时候把它交给你都可以吗？” “是啊，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雅特充满期待。 “等到我说可以的时候，反正不是现在。”卢卡答道。 雅特皱着眉头想了想，马上就释怀了：“好吧，反正这里的时间是重叠的，你什么时候给，我都可以立刻拿到。”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卢卡伸出一只手。 雅特握住他的右手，使劲摇晃了两下：“说定了！” “什么说定了？！”闭嘴挣脱了卢卡的魔掌，从他肩头跳起，飞在空中大声叫喊，“你就这么把我卖了？有没有良心啊？” 卢卡笑着说道：“我是为你着想。” “为我着想？肉铺老板还为牛着想呢！‘让这块牛排碰上个好点的厨子，煎出个完美的火候来’，你这个着想是不是这种类型的？”闭嘴落在吊灯上，不肯下来。 “冷静一点，你刚才听见他说的了吧？”卢卡抬头问道。 “你问哪一句？”闭嘴仍然气鼓鼓的。 “就是‘未来你不在我身边’那句，你听到了吧？”卢卡问道。 “嗯，听见了，怎么？”闭嘴不耐烦的晃动着尾巴，这让整个吊灯都摇晃起来，洒下不少灰尘，引得卢卡的鼻子一阵阵发痒。 “我在怀疑，将来一定是有什么非常麻烦的事，导致你不知去向，说不定就像那次你被海洋女神他们掳走的那次一样。再有这种情况，想把你找回来，可就不会像上次那么容易了。”卢卡解释道。 “所以你就提前把我送人？”闭嘴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 “不是提前啊，这孩子不都说了吗？我想什么时候给，就可以什么时候给，如果发现有没法处理的危险，我把你往这边一扔，对我来说只不过等上十几年，对你来说，几乎就是一转眼，你不是就又回到我身边了？”卢卡说道。 “不行，我如果被你扔过去了，就变成这熊孩子的东西了！”闭嘴说道。 “放心，这个我还真研究过了，”卢卡说道，“上次无聊的时候，我趁你睡着变成书，翻了一下魔法世界的法律条文。如果我没记错，里面有这么一条：未成年人不得持有魔法物品，如果一定要持有，本人只能拥有使用权，所有权归其监护人所有。” “好像是有这么一条，”闭嘴歪着头想了想，对雅特喊道，“喂，你就这一个爹吧？他没有因为什么不端品行被剥夺监护权吧？” “他就是我的第一监护人，这个错不了。”雅特说道，“不过，要是你们一直没有遇到危险怎么办？难道你打算一直拖下去？” 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就等到我寿终正寝吧，反正你要真是我儿子，我死了以后遗产也会是你的。” “可是你想要把我交给他，需要到这个交汇点来才可以吧？有危险的时候，谁还能给你这个闲工夫啊？”闭嘴仍然不放心。 “这个你不用担心，”雅特替卢卡回答，“我爸爸刚才已经在这里引导过魔力流了，以后随时可以打开一条连到这里的通道。只是因为他现在能力不够，打开的通道不足以让人通过，不过送一本书过来应该还是富余的。” 随后，他转向卢卡：“当然，你也可以用这个办法给我写信，但是因为这里的规则限制，我不一定会回信。” “谁闲的没事给你写信玩啊？”卢卡摇摇头。 闭嘴虽然仍是不太甘心，但卢卡说得倒也有些道理，提前答应这么一个交易，反而是对自己多了一重安全保障。 卢卡站起来，把手按在雅特肩头：“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的交易就算成立了，现在，告诉我导向之石的下落吧。” “好吧，不过你可要知道，如果你因为财迷导致自己的儿子不能进入魔法学院，最后变成流亡法师，那你也免不了麻烦的哦。”雅特说道。 “知道，别废话了，导向之石到底在哪儿？”卢卡问道。 雅特慢悠悠的说道：“导向之石最开始是在废墟岛上……” “这个我知道，后来呢？从我不知道的开始说，从平静塔被盗之后，去了哪里？”卢卡打断了他。 雅特答道：“这一段的情况比较琐碎，反正经过好几波窃贼的手，又经历了好几次交易之后，到了我的手里。然后，我就让人带回它被送到平静塔之前的那个地方了。” “那具体是哪儿？你怎么总绕圈子啊？”卢卡有些不耐烦。 “我刚才要说啊，是你让我从平静塔开始说的。”雅特撇了撇嘴。 ------------ 第四二五章 独特签名 闭嘴也忍不住从吊灯上飞了下来，冲着雅特的头发一顿乱抓。 “好吧好吧，我说简单一点还不行吗？”雅特双手护住头，“导向之石现在的位置是在梅泽群岛，具体位置你们自己去海图上查吧，那地方挺有名的。” “你早这么说多好？”卢卡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什么好？”闭嘴却没这么好糊弄，“他说的是‘群岛’，群岛啊！意思就是不止一个岛，难道让我们一个一个的找过去？” 雅特摆了摆手：“没有这么麻烦，梅泽群岛虽然有几十个小岛，可真正有居民的，只有最大的那个，你去那里问就行了。” “别急，你是什么时候吧那块石头送去的？我们想要拿到的话，需要什么凭证吗？”卢卡的担心不无道理，在他和雅特现在所处的这个领域，时间如同相册上一张张照片一般交叠在一起，即便是雅特刚刚送出的东西，也可能是送往几百年前的沸腾海，他不得不问个清楚。 “放心，我注意着时间呢。”雅特胸有成竹的说，“导向之石送到梅泽群岛的时间，按你们现在所处的坐标来计算，是五十年前，我没听到过它被再次带走的消息。” “也就是说，你能确定它还在那里？”卢卡不太放心。 “八成吧，我也没有一直盯着看呀。”雅特说着在兜里摸了半天，掏出一块还没有巴掌大的圆形石板来。 “这是什么？”卢卡问道。 “你要的凭证啊。”雅特吧石板塞到他手里。 这块灰色石板直径大约十厘米，整体由最普通的灰色岩石构成，上面一丝花纹都没有。 “这和海滩上的破石头有什么区别？”闭嘴斜着眼睛看了看，“用这个当凭证，你不觉得太容易被复制了吗？” “怎么会？这可是法师才能使用的凭证呀。” 雅特说着，用魔杖在石板表面戳了一下，随着他的魔力流源源不断的注入，石板上亮起一些暗淡的银色光点。这些光点如同有生命一样，纷纷和旁边的同伴连接到一起，在石板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最后，石板上出现了一个由银色光点组成的圆形图案。 “这不是法阵吧。”卢卡不太敢确定。 “当然不是，”雅特说道，“这个图案反映的是施法者魔力流最原始的储存状态，每个法师的都不一样，简单来说，可以算作每个法师用灵魂绘制的独特魔法签名。据说在魔法学院，他们就是用这种方法来防止学生代考作弊的。” 卢卡接过石板，依样把自己的魔力流注入进去。 很快，他的魔法签名也在石板上闪亮起来，比刚才雅特手里散发出来的光芒明亮数倍，魔法的亮度明显表示出不入流的魔法学徒和高级法师之间的差距。 卢卡的图案与雅特的在中间的部分几乎一样，但是在外围的走向却明显不同，线条没有那么圆润，转折处也显得也更加狂野一些。 “签名形状亮度都不一样，这个凭证能管用吗？”卢卡问道。 “没问题的，那个岛上的居民又不懂得什么魔法，他们只要看见发光就行。”雅特说道。 “有别的法师冒充怎么办？”虽然卢卡相信自己是海洋世界里唯一的常驻法师，可这个可能性他不得不考虑。 雅特答道：“这个石板是你做出来的，属于咱们家的东西，跟我们俩没有血缘关系的法师就算注入再多的魔力流，也没有用。就算是菲斯校长，也没法让它亮起来。” “菲斯？哪个菲斯？塞尔瓦，还是皱纹成精的那个老家伙？”卢卡问道。 “你真会开玩笑，塞尔瓦都死了好几百年了好不？当然是当初教过你的那个菲斯教授了！”雅特说道。 闭嘴在他肩头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他都能当校长？魔法学院真是人才凋零啊，要是安德烈.诺兰的那个时候……” “让全校学生跟他一块变成傻子吗？”卢卡问道。 闭嘴瞪了他一样，转过身去，把尾巴对着这对同样不靠谱的父子，不想再跟他们说话。 “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卢卡站起来，面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儿子，他待得时间越长就越觉得别扭。 “别啊，我刚才说的你没听见吗？”雅特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袖子，“我找你来一共有两件事啊。” 卢卡挠了挠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句，说吧，还有什么事？” “这件事简单，你还记得那本关于巨型法阵的书吗？”雅特问道。 “记得呀，怎么了？” “我最近想研究一下这本书，可是你不知什么时候在上面加了一个封印。”雅特说道。 “你想让我解开封印？”卢卡嘴上虽然这么问，心里却很清楚，自己至今为止根本没有在那书上加过什么封印。 雅特摇头：“这倒不用，只要你告诉我，当时用的是哪种封印类型，我自己就可以动手，又不是什么复杂高深的封印。” 卢卡笑了笑说：“你想得倒是很好，可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了你，你就没注意过那封印的时间吗？我现在还没做过这件事，怎么知道用的是那种啊？” “真的吗？我疏忽了？”雅特挠了挠头。 “而且，就算我知道用的是什么封印，也不会告诉你的。”卢卡继续说道，“你不去找自己所处时间的那个老爹去要，非要跑到这里来问我，我猜，那个封印八成就是防你用的，你觉得，我会给将来的自己找麻烦吗？” 雅特还想辩解一下，却发现卢卡一旦发现真相，就变得无比固执，他只好挥了挥手说道：“最后一件事，我告诉你的信息，关于沸腾海的你可以不用保密，可有关我的身份、未来的你、以及一切可能跟将来的时间相关的东西，希望你能保密，不要跟你的船员透露。” 卢卡摇摇头：“这个我做不到，在我的船上，没有这么多秘密。” 雅特犹豫了一下，让了一步：“那至少，关于我的身份，你能不能保密？这个应该算是个人**吧？” 卢卡想了想答道：“好吧，这一点我不会说出去。” ------------ 第四二六章 梅子岛？妹子岛？ 既然弄清了这座塔的本质，卢卡离开的道路就更加顺畅了，他甚至不用再把楼梯变成可以移动的自动扶梯，确切的说，回去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走楼梯。 他用紫晶法杖碰触了一下这间会客室的大门，魔法能量的波纹在木门上荡漾着，向外扩散出去，几秒钟后便消散无息。 卢卡推开门，迈步走了出去。 在他走进来之前，这扇门连接的，本来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可是现在，魔力流随着他的思绪在门上缠绕了一番，再推开门，他脚下出现的，是连接法师塔和沉默死神号那条木板路。 所有狗头人分成两列，由吉娃娃带领着，分别站立在木板路两侧，紧靠着不久之前刚刚变出来的副手。见出来的人面色平静，他们似乎也都松了一口气。 卢卡走下木板路，站在甲板上回过头去，还想对狗头人说些什么，可是就在一瞬间，高耸的法师塔、摇摇晃晃的木板路、还有木板路上表情严肃的狗头人，便全都被灰白色的烟雾笼罩起来，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闭嘴拍拍翅膀飞起来，挥散身边的烟雾：“这么快就走了？我刚想起来，你是不是忘了给狗头人做证明？” “你是指那个船只不是他们损坏的证明？”奥莉的身影在烟雾中半隐半现。 “那个就不用了，”卢卡说道，“就算记得我也不会帮他们证明。要是我帮了，那他们那艘船的损失就要由我的……” 他猛然想起，自己答应过雅特不说出他的来历，立刻改了口：“由黑市的主人承担了，我才不会去管他们之间这些扯皮的事情呢。” “说起来，这个黑市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啊？”奥莉问道。 卢卡整理了一下思路，把法师塔里听到的信息大致复述了一遍，只略去雅特是自己儿子这件事。 大家听到时间交叠、未来的卢卡找人帮忙这些事情，都有些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菲尔首先回过神来，凑过来说道：“既然黑市老板是从未来回来帮忙的，那他有没有说过，导向之石在他手上吗？” “不在，不过我问道了坐标，就在……”卢卡满脸的得意顿时化作焦躁，“哎呀在哪儿来着，那个岛叫什么来着？” 他拍着脑门想了半天，终于在记忆中唤起一点印象：“好像是叫梅子岛吧。” “梅子岛？是用盐渍的吗？”加文的绿色脑袋挤了过来。 “去去去，用盐不把梅子都糟蹋了？”芬奇一巴掌拍在加文脑门上，“梅子这么好吃的东西，明显应该用糖处理！” “你们俩够了，那岛又不是吃的，我这里不处理甜党和咸党的争执。”卢卡用法杖把他们俩分开。 “不是吃的？我在沸腾海生活了几十年，没听说有这么个岛啊。”芬奇说道。 桅杆上方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惜：“白痴！我要是不跟着，你能记住什么啊？还想把我送出去！” 闭嘴展翅从最高的桅杆飞下，落在卢卡肩头说道：“那个地方，叫做梅泽群岛！赶快去船长室，打开海图看看到底在什么地方。” 虽然芬奇一再表示自己知道梅泽群岛的位置，可鉴于他带路前往废墟岛时的表现出的方向感，卢卡还是带着大家来到休息室，让克里特从船长室里吧海图搬了过来，铺在桌上，低下头仔细看去。 航线之类的事情，一直有克里特和丹尼尔处理，卢卡这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整体查看这张海图。 他最先找到了海域的西南角上，那个写着“闲田岛”，实际上应该是咸甜岛的地方。而现在沉默死神号的位置，则是在这个岛屿北方大约六百海里左右。 不管是废墟岛还是闲田岛，在这张海图上都属于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那种大小。海图上最显眼的，莫过于正中间画了一个圆柱形标记的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闭嘴用翅膀指着那个矮矮胖胖的圆柱形问道。 “这不是写着吗？平静塔。”卢卡念出旁边的文字，“平静塔？不就是那两件东西失窃的地方吗？这哪像个塔呀？” 他刚从高耸的法师塔返回，对于“塔”这种建筑的外形，略微有点执念。 “不就是个名字吗？别纠结了，赶快找那个妹子岛！”菲尔说道。 “怎么又变成妹子岛了？你满脑子都想得是什么呀？”奥莉用手指关节敲了敲菲尔的头。 “那是什么岛？”菲尔揉着脑门问道。 “是梅泽群岛，在这个位置。”克里特指着海图右上角，也就是东北方向靠近边缘的一串小岛说道。 “还真挺远的。”卢卡目测了一下，废墟岛到梅泽群岛的距离，大概有到闲田岛的两三倍远。 “是的，”克里特仔细测量了一下，“总共一千四百四十六海里，按照我们现在的库存给情况，想要到达哪里，中途一定是需要至少补给一次的。” 诺拉忽然说道：“我们可以在月泉岛停留一下。” 她走到桌边，弯下腰，在地图中间偏北的位置找到一个岛屿。 “对啊，月泉岛的葡萄酒天下闻名，我也早就想去一趟了！”芬奇兴奋的蹦跶起来。 “这个月泉岛，生活的是什么种族呢？”卢卡问道，他实在不想再撞进侏儒或者地精的地方去了。 “那里是一个中立港口，几乎所有种族都可以在那里找到自己的位置，算是为数不多的公共区域吧。那里是沸腾海商业最发达的岛屿之一，也是一个旅游胜地。”诺拉说道。 “这么说，那里应该可以提供物资补给了？不知道他们收不收银币。”卢卡说道。 “银币也是沸腾海的通用货币啊，不过烧饼大小的我们还是留着吧，这种大概不太好换零钱。”诺拉说道。 “这俩矮子怎么办？还送回去吗？”西娅指了指面前的侏儒和地精，其实他们俩的身高比她自己矮不了多少。 ------------ 第四二七章 瞭望手的工作 卢卡看了看海图，感到有些为难。 如果送这两个麻烦鬼回去，沉默死神号的航线需要向南航行几百海里，这可要绕很大一个圈，耽误的时间可能会超过一个月。可如果带着他们俩，每天持续不断的吵闹实在让他头疼。 想了一会，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先不送回去了，让他们跟着吧。” 芬奇和加文刚要欢呼，却又听见卢卡紧接着又说道：“在瞭望塔上的事就交给他们了，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十二小时一换班，免得你们见面就吵。” 他们俩虽然都觉得这个工作时间有点长，工作环境也实在不怎么舒服，可至少不用每天看着对方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也就勉强答应下来。 “那我要白天，我喜欢晒太阳！”加文抢先说道。 “你晒什么太阳？在地下那么多年，你见过太阳吗？”芬奇丝毫不肯退让。 “你们俩够了！”卢卡大声说道，“每工作五天休息一天，然后轮换。第一轮加文先在白天值班。” “凭什么他先？”芬奇仍然不依不饶。 卢卡无视他的牢骚：“丹尼尔，你把加文现在就扔到桅杆顶上去。奥莉，你吧芬奇关到他房间里，让他好好休息，免得晚上在桅杆上打盹。” 把两个矮子处理好，卢卡终于得到了半个月来难得一遇的清净时光。航线已经确定，魔法练习也处于刚刚升级过后的休整期，他现在可以悠闲的喝着茶，在休息室里无所事事的懒上一阵了。 前往月泉岛，以沉默死神号的速度，需要大概二十天左右。 在沸腾海上，海风也经常受到水面下冒出来的大量气体影响，导致风向瞬息万变，无论是沉默死神号还是游隼号都无法稳定的全速航行，因此即使是克里特这样经验丰富的导航员，也只能估计出一个大概的时间。 在这里航行，不仅速度时快时慢，罗盘也经常受到不稳定磁场的影响，确定方向也是一件麻烦事。好在克里特的视力足以穿透天色厚厚的云层，即使在阴天也可以指出太阳的位置，结合上日期和时间，判断大概的方向还是能做到的。 这样的航行条件，导致沸腾海的航运商业远远没有落日群岛那么发达，岛屿之间的货物运输，几乎都被暗流商会垄断，而海盗这种职业，更是在这里销声匿迹。 沉默死神号航行这么多天以来，遇到的船只，除了黑市的几艘运货船，就只有只能在近海打渔的那种单桅小渔船了。 三周后的早晨，迎面吹来的海风里，渐渐有了一些暖意的时候，月泉岛的剪影终于在初升的阳光中显露出来。 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大家的心情本应该是相当放松的，可闭嘴站在船头的鹦鹉雕像上，歪着头侧着身子仔细听了一会，回头问道：“你们听见了没有？怎么好像那边正在开战？” 卢卡也听到了连绵不断的爆炸声，按照这声音的密度，每一秒钟至少都有十几门大炮在同时开火，这样的战事规模可不能算小。 “真的在打仗啊，我们过去跟着轰两炮吗？”丹尼尔问道。 “不对啊，”奥莉着头，“只有炮声，没有喊杀声，不像是开战吧？” 桅杆顶上传来芬奇的喊声：“那是月泉岛的礼炮啊！我们赶快去，应该还能赶上！” “赶上什么？”卢卡抬起头来问道。 “泉水啊！月泉岛的泉水每隔几个月才会涌出来一次，每到泉眼有喷涌预兆的时候，岛上的人就会鸣响礼炮作为庆祝。”芬奇比划着说道。 “这么隆重？难道那泉水很好喝？”卢卡问道。 “何止是好喝，那可是难得一见的青春之水啊，据说不管你有什么病，在里面泡一个澡就全都好了！”芬奇兴奋得都要从桅杆上跳下来了。 “有这么神奇吗？听着就像骗人的。”卢卡不太相信。 “怎么会是骗人呢？不信你问你们的火精灵。”芬奇说道。 “啊？问我？”诺拉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船上对沸腾海了解最多的船员，“好吧，他说得都是实情，不过我觉得泉水的效果大部分是岛上居民吹嘘出来的。” “你们爱信不信！”芬奇略有些生气的扭过头去。 “喂，怎么是你在那上面？你不应该是夜班的吗？”奥莉忽然发现了这个问题。 芬奇大声喊道：“你们当我想吗？那个绿皮混蛋到现在也没出现，没人换我下来啊！” “什么事这么吵？”加文揉着眼睛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卢卡掏出怀表看了看，捏着他的绿色尖耳朵说道：“说好的早晚六点换班，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这不能怪我！”加文护住耳朵，“他昨天晚上快到半夜才来，我这还没睡够呢！” “算了，上面那个也赶快下来。”卢卡摇了摇头，“马上就到港口了，你们俩谁在上面我都不放心，还是让闭嘴上去盯着吧。” 几小时后，沉默死神号在月泉岛的港口靠岸。 码头上停泊的，几乎全都是黑市的船，大概是提前收到了命令，他们吧码头上最好的一个位子空了下来，却没有一个船员过来搭讪。 这样最好。卢卡暗暗想道，他本来就不想把自己的行程闹得尽人皆知，行动越是低调，虚无者和三主神找到自己的可能性就越小。不过鉴于沉默死神号的身材，他这个想法其实挺难实现的。 他带着大家一起走下船，码头上负责登记的，是一个和诺拉有几分相似的精灵。看来月泉岛的确是沸腾海最为开放的岛屿之一，这个精灵看了看这一群奇形怪状的船员，就连在沸腾海难得一见的人类都没能让他多看两眼，倒是卢卡藏在登记表下塞过去的那枚银币让他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 “没问题，可以停泊！”精灵拿起桌上的印章，迅速盖在登记表上，然后递回给卢卡，完全无视上面写着的船只名称和码头上那个庞然大物完全对不上号。 ------------ 第四二八章 一根拦路的木柴 离开码头管理处，卢卡小声感叹道：“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银币总是很有效果的。” “快点快点！我们去排队打水吧！”芬奇双手各拎着一个空水桶，头上还绳子绑着另一个，从后面追了上来。 卢卡伸手抓住他的领子，拖到身后，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我们只是来补充食物和水的，不去凑那些热闹。” “水，对啊，我就是要去打水嘛。”芬奇说道。 诺拉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解释道：“船长说的是普通的水，不是这里的泉水。” 一般的航行补给，在码头上就可以完成交易，根本不需要进入吵吵闹闹的镇中心去。 “啊？不去啊？那多可惜，这里的泉水运到闲田岛，一桶可以卖两百银币呢。”芬奇失望的说道。 卢卡猛然停下脚步：“你说能卖多少？！” “两白银币啊，怎么了？”芬奇问道。 “没怎么，财迷船长就要让我们去搬水桶了。”菲尔抢在卢卡之前说道。 “谁说的？我先要去找负责泉水的人问一问价格，不会这么急着搬桶的。”卢卡说道。 芬奇却愣了一下：“价格？什么价格？这里的泉水是免费的呀。” “免费的？那岂不是一本万利？”奥莉惊讶的问道。 “哦，我明白了，你们是想运泉水到别的岛上卖啊。”芬奇这才恍然大悟，“那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这里的泉水如果是打走自己用，那么一枚银币都不会收。可如果是想要运走去卖，对不起，独家销售权已经被暗流商会拿到了，其他人谁都没法染指。” “又是暗流商会！”卢卡有些无奈，“算了，反正我们来这里也不是来做生意，这船上也没个会记账的。” 其实，他能够这么容易想通，主要是因为经过和雅特的一番谈话，卢卡早已吧黑市的生意当成了自家的进账，反正暗流商会的利润最终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就是嘛，按我说的，咱们打上几大桶水，回去自己连喝带泡澡，肯定神清气爽！”芬奇把左右手的水桶互相磕碰一下，发出嗒嗒的响声。 忽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街道的右方响起：“你们是来打水的吗？这一次大概要空手而归了。” 卢卡转过头去，发现说话的人正躺在街边长椅上，用一顶大号三角帽盖住了脸，似乎是要在晒太阳的同时挡住刺眼的阳光。和很多船只停泊后无所事事的水手一样，这家伙旁边放着一个空酒瓶，整个人都醉醺醺的。 “唉，原来是个醉鬼，不用管他。”卢卡说着往前就走。 没想到一转眼间，那个醉鬼的身体便横着从长椅上弹起，看不见他作了什么动作，下一秒钟就站在了卢卡前方的路上，仍然用那顶三角帽挡着脸。 “你想干什么？”卢卡后退一步，右手握住了紫晶法杖。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提醒你们一下，现在跟以往不一样，没那么容易弄到泉水咯。”对方的口音和卢卡以前听过的都不太一样，尾音有一个明显的上扬，听起来颇为有趣。 “那关你什么事？”卢卡把法杖举到胸前。 “别这么大敌意好不好？我不过是帮助想要泉水的人找些门路，中间赚上一点好处而已。”对方低着头说道。 “你这么招揽生意，也太没有诚意了吧？”奥莉也拎着巨剑走了过来，“既然是想要赚钱，连脸都不肯露出来，一看就像是拦路抢劫的。” “你太会开玩笑了，我赤手空拳，您们手里武器齐全，怎么也不像是我拦路抢劫啊。”对方笑了笑，“没有先介绍自己，的确是我失礼，不过请你们理解，我这样招揽生意，总是不怎么招泉眼管理者喜欢的。” 说完，他摘下三角帽，微微点了点头：“我叫多兰，来自塞文岛。” 三角帽后面露出来的肤色有些微微发青，但又没有像地精的皮肤那样变得翠绿，在阳光的映照下，和人类的区别并不太大。不过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皮肤上隐隐露出一些弯曲的纹路，和人类的皱纹不同，这种纹路并没有增加他的年龄感，更像是某种装饰，即便是那家伙手上脸上都有这种纹路，但一眼看去就能判断出来，这仍然是一个年轻人。 细纹在他的脸上并不密集，在手上，特别是手指的部分更加明显，也更像是树枝上的木纹。 看见那张脸的时候，卢卡不由回头看了看诺拉，来到沸腾海之后，火精灵的相貌已经不会再那么引人注目，也就不用像在落日群岛那样，长时间把自己隐藏在兜帽里了。 “哟，是个精灵啊，跟诺拉长得挺像的。”菲尔脱口而出。 “哪里像了，差得很远好不？我是火精灵，他是个木精灵！”诺拉说道。 “木精灵，那你会开花吗？开一朵我看看！”菲尔又来了精神，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袖左看右看，甚至还掏出一根刮刀想要从他手指尖的木头纹理上刮下一点来。 现在，轮到木精灵多兰目瞪口呆了，在他的认知里，从来没有生物会这么自来熟的，即便是最有好奇心的侏儒，也会在事先询问过之后，才会对别人动手。 “你收敛点。”奥莉拎起菲尔的衣领，把他拽了回来。 “你找错人了，我们对泉水没有兴趣，补给一下就离开。”卢卡说道。 “真的吗？这泉水可是出现得越来越少了，错过今天，以后可能就都没有机会咯。”多兰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口音特别重。 “不要不要，别挡着路。”卢卡说着，就要从他旁边绕过。 “等等！”诺拉忽然转过身，盯着多兰说道，“你的口音，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口音？”卢卡也停下了脚步。 “是的，他说他是从塞文岛来的，那里是木精灵的领地，这个没有问题。可他的口音却明明是燃雾岛的，是火精灵的领地，也是我的家乡。”诺拉解释道。 ------------ 第四二九章 说学逗唱 面对诺拉的质疑，多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怎么没有燃雾岛的口音？” “我现在不在那里，和别的种族交流，当然要用通用口音咯。”诺拉这次也开始说起了方言。 “那就是咯，我在燃雾岛旅居过，咱们还算是半个同乡咯。”多兰看起来挺高兴的。 “你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你看看自己手上的木头纹路，别说在燃雾岛上生活了，只要靠近到二十海里的距离，你就会跟一根木柴一样烧起来的。”诺拉完全不买账。 “呀，被你看穿了。我的确接触过几个从燃雾岛来的火精灵，跟他们学了一些而已。”多兰说着改变了口音，“这可是吟游诗人的基本技能啊。这几位稀有种族的朋友，你们知道吟游诗人吧？” 卢卡点了点头：“知道，就是唱小曲的嘛。” 听见这么通俗易懂的解释，诺拉也忍不住掩住嘴笑了起来，多兰顾不得会不会被泉水管理者听见，大声维护着自己的职业声誉：“什么唱小曲的？你不要侮辱艺术好不好？吟游诗人的很多高明之处，说给你这个外来者你大概也听不明白，我们的几项基本功……” 卢卡再次打断了他：“我知道，基本功，说学逗唱嘛。” “说……什么东西？”多兰甚至没弄明白这几个字的意思。 “你不用明白，”丹尼尔张开大手，把他推到路边，“船长的意思是，你就别缠着我们了，我们不打算去弄那个泉水，对你的交易也没兴趣，你找别人去蒙吧。” 多兰不甘心的喊道：“那泉水真的可以延年益寿啊！” 一群人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只有走在最后的丹尼尔停下来回了他一句：“我都死了好几百年了，用不着延年益寿！” 购买完常规补给，大家照例在码头上的酒馆坐了下来。 “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特色美食啊。”奥莉说道。 “想吃什么随便点。”卢卡说道，船舱里装着加文提供的那箱烧饼一样的银币，再加上最近发现黑市也算是自己的家族产业，让他变得财大气粗起来。 就在大家打算叫来酒馆女招待，让她端上这里最贵的菜品时，卢卡又补充了一句：“只要别超过每人二十银币的预算，你们随便点！” 好几声失望的叹惜同时发出，西娅趴在桌子上说道：“我就觉得你不可能有这么大方！” “我是为咱们的行程着想！”卢卡的辩解软弱无力，“这一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在这里又没什么船可抢，省一点有错吗？” “算了，二十银币也不少了。”奥莉叹了口气说道。 的确，二十银币虽然吃不到什么豪华大餐，但吃饱还是不成问题的。 不久之后，食物端了上来，闭嘴在桌面上蹦跶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可以入口，干脆飞到旁边的吧台上，在酒保的眼皮底下抢过一盘花生吃了起来。 “记在我这桌上！”卢卡冲酒保，一个兽人壮汉喊道，“不过要是那盘花生超过两银币，就不用记了，你把那鹦鹉拿到后厨炖了吧。”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味同嚼蜡。不光是因为食物味道实在一般，还因为酒馆的女招待，竟然是一个女矮人。这个名叫爱莎的女矮人身材和水桶差不多，声音也一点不清脆，从面相上看，年纪大概也奔着五十去了。 可是卢卡一边吃着，一边竟然和她颇有兴趣的攀谈起来。 趁女招待爱莎收走几个盘子，走到后厨的时间，菲尔拽了拽卢卡的袖子，低声说道：“你这审美品味改变得也太快了吧？” “胡说什么！”卢卡用勺子在他手上敲了一下，“你们难道不知道，要打听一个地方的情况，最便捷的途径就是向酒馆招待询问吗？” “可你不是说，我们只是在这岛上进行一下补给吗？你是不是真的对那个延年益寿的泉水感兴趣？”奥莉问道。 “我才不相信这种东西呢。”卢卡摇了摇头，“不过，刚才那根木头杆子说，现在的泉水不太容易弄到，跟以往不一样。”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丹尼尔还是一脸疑惑。 卢卡说道：“也许是我多心了，我总觉得，虚无者的信徒如果有什么行动，肯定会导致一些岛屿上情况变化，我随便打听一下，如果情况正常当然更好，万一是那些家伙搞的鬼，我们也好早点准备。” “嗯，有道理。”丹尼尔点了点头，“那酒馆招待说了什么？” “呃……”卢卡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她说，不知道。” “什么？”菲尔差点笑了出来，“你出卖了这么半天色相，就换来一个‘不知道’？” “这孩子说话还真不好听啊。”侏儒镇长芬奇说道。 “不过说得倒是大实话。”加文很难得的和他在这件事上观点一致。 “真是白痴！”闭嘴大叫着，从吧台飞回来，在桌子上方盘旋了一圈，肆意抛洒着翅膀上的花生壳碎末，桌上没有一个盘子能够幸免。 它落在卢卡肩上，打了个饱嗝，抬起头得意的说道：“这岛上泉水的事情，我都跟酒保打听清楚了。” “是吗？他怎么说？是不是这里的泉水忽然变少了？”卢卡自动忽略了“兽人为什么会和一只奇怪的鹦鹉攀谈”这样的细节问题。 闭嘴低头从他杯子里喝了几口啤酒，洋洋得意的晃着头说道：“他说，这里的泉眼没有问题，每隔四五个月涌出来的泉水品质和水量都没有变化。” “那为什么不好弄到了？”卢卡追问道。 “难道是黑市全都买走了？”奥莉猜测道。 闭嘴摇了摇头：“黑市的进货量没有变化，但是和这个岛结盟的另一个岛屿，以‘请求紧急支援’的名义，把剩下的泉水都运走了。” “紧急支援？用泉水？”卢卡想不明白这里面的联系。 “这个岛上的人也只知道这么多了，具体的情况，得去那个结盟岛屿才能弄得清楚。”闭嘴说道。 ------------ 第四三零章 当心植物 “似乎有点麻烦啊……”卢卡向后靠在椅子靠背上，伸了个懒腰，“我们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去拿到导向之石，怕是没有时间去别的岛上调查。” “嘿嘿！”闭嘴的笑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我还特意问了那个预定了所有泉水的岛屿的名字，你们猜怎么着？” “你先别笑得这么猥琐，”卢卡说道，“我懒得猜，你要说快说。” “跟你说话真没意思！”闭嘴晃了晃脑袋，“那个岛，就是我们要去的梅泽群岛的主岛。” “这么说，可以顺路调查一下？”卢卡问道。 “没错！”闭嘴重重的点头。 卢卡想了一下，做出决定：“好吧，那就不用在这个岛上耗费时间了，等到明天一早补给齐备，我们立刻出发。” 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有奥莉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欲言又止。 卢卡没有忽略这一点细微的表情，低声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有，”奥莉笑了笑，“我就是觉得，既然补给品还要到明天早晨才能完备，我们为什么不去泉水附近看看呢？” 卢卡忽然意识到，从小生活在落日群岛的奥莉，从来没有见过泉水这样的东西。她所提到过的水源，除了天上降下的雨水，就只有海面上漂浮的巨大冰山，像泉水、河流、湖泊这些天然水源，在落日群岛并不存在。 按照财富之神科维的说法，虚无者第一次试图临世，通道打开的时候引发的那次爆炸，让落日群岛的所有地表水源全部枯竭，其他海域的情况却没有那么严重，至少沸腾海这里还有泉水。 “额也仰去汗汗！”诺拉嘴里塞满了食物，口齿不清的说道。 “她说的是‘我也想去看看’。”菲尔在旁边帮忙翻译。 “用不着你解释，我们都听得明白。”卢卡说道。 吃饱喝足，结账的时候又凭借闭嘴的口才砍掉了两成价格，大家心满意足的向镇中心走去。 泉眼的位置距离码头并不算远，只是半路上，木精灵多兰又跟上来骚扰了两三次，就连诺拉手里燃起的活焰和西娅扔出的闪电都没能把他吓退，直到接近泉眼，护卫队来来回回巡逻的身影出现在前方道路上的时候，多兰才悻悻的退去。 “这家伙脸皮真厚。”西娅说道。 “胆子也不小。”诺拉收回活焰。 身边清静下来，大家绕着泉眼逛了一圈。 泉水被几条石头护栏圈起，护栏上挂着一张白纸黑字的通知，内容和兽人酒保说得基本一致，文字写得是：“因联盟岛屿请求支援，受合约限制，即日起停止对游客的泉水供应，恢复时间另行通知。” 护栏周围站着一队种族混杂的卫队，从巨魔到矮人，从兽人到精灵，卢卡算是把沸腾海常见种族都认识了一遍。 “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嘛。”奥莉站在栏杆后面，朝汩汩冒出清水的池子看了一会说道。 “本来就是普通的清水，喝起来味道大概还不如你们那里的冰山融水呢。”卢卡说道。 “没错，什么延年益寿永葆青春，一听就是编出来的广告词。”闭嘴也跟着附和。 旁边的巨魔卫兵斜着眼睛狠狠瞪了这一人一鸟好几眼，听着他们两个肆意诋毁这眼意义非凡的泉水，可碍于职责所在，他又不能随意攻击游客，而且要是真打起来，对方那个三米高的半巨人一看就不好对付，他也只好用眼神发泄不满。 “真的一点水都不让带走了吗？”芬奇仍然没有放下手里的木桶。 “不能！”卫兵终于给情绪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凶巴巴的冲他吼道。 在泉水边实在没有什么收获，一行人很快便失去了兴趣，转身朝码头走去。 刚刚走出一条街，一个穿着黑市制服的矮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冲着卢卡鞠了一躬，也不搭话，把一张纸条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跑没影了。 卢卡打开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他轻轻念了出来：“当心植物。” “当心植物？这是什么意思？”奥莉问道。 “会不会是有人打算对我们下毒，用从植物里提炼的毒药？”菲尔猜测。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我觉得是我们要去的岛上有吃人的那种藤蔓，所以让我们当心的。”诺拉说道。 “说不定是黑市拿我们开心呢，你就去和他们老板谈了一次，真的能信任他们吗？”西娅凑过来看着那张纸条。 “多留意一下没有坏处，”卢卡吧纸条塞进口袋，“不过要想对我们动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这个本事的。” 第二天一早，补给充足的沉默死神号离开月泉岛，继续向东航行。 吃过早饭，卢卡回到船长室里，正犹豫着是不是把封印住的塑能之力唤醒，让变化之力去休眠一阵，门忽然被撞开。 “卢卡，那俩矮子又掐到一块去了。”奥莉一边往船长室走一边说着，“咦？你这门框什么时候重新装饰的，上面还弄了一些叶子，倒也挺好看的。” “他们俩掐架我也没辙啊。”卢卡无奈的摊了摊手，随后立刻警觉起来，“叶子？什么叶子？” 奥莉也猛然想到那张“当心植物”的纸条，从背后摘下巨剑，用剑尖对着门口。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那声音一听就是来自卢卡随手做出来，分发给船上的船员，在紧急情况下用来报警的哨子。 他抄起法杖，走到奥莉身边，两人一起往外看去。 克里特站在船长室外面，正对着大门，把哨子放在嘴里正用力吹着。看见他们俩的身影，又看见其他船员也从船舱里走出来，他吧哨子放下，指着船长室的门框说道：“这里有入侵者。” 卢卡皱了皱眉，沉默死神号上，他布下了重重法阵，按理说，任何有智慧的类人生物未经他的允许，想要强行上船，都会陷入魔法陷阱，虽然他没有在陷阱里设置什么致命机关，但困住入侵者，让他昏迷几个小时还是很容易的。 可是直到现在，他的法阵却没有受到任何惊扰。 ------------ 第四三一章 一字之差 “入侵者在哪里？”甲板上，几个不同的声音一起询问。 卢卡没有走出门，他先是检查了一下船上的防御法阵，特别是船长室门口的那一个，发现所有法阵都完好无损。 随后，他施放了一次危险感知。这虽然只是预言系的一级法术，但在周遭情况不明的时候，往往能够让施法者化险为夷。 这一次，这个法术没有给他任何反馈。 如果不是眼睁睁看着船长室的门框上有一堆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茂盛枝叶，卢卡大概会判断这是一次假警报。可那些在阳光下茁壮成长，在海风中摇曳招展的葱笼翠蔓，分明是在晃晃悠悠的嘲笑着他。 “用火吧。”卢卡说完，默念出微型火球的咒语。他不打算一上来就用威力太强的法术，毕竟这是他自己的大门，万一烧出一个洞来，晚上睡觉时漏风冻的是他自己。 不过诺拉比他的动作还快，一听见“火”字，立刻就抛出好几团活焰，直冲门框上的叶子飞去。 “别别别，别烧！”门框上忽然发出一阵惊恐的喊声，攀附在立柱上，看似和原本的木头融为一体的那些枝叶，瑟瑟抖动着向下滑落，在甲板上蜿蜒滑行了几步距离。 不过木头的动作终究快不过火去，活焰掠过的地方，翠绿的嫩叶纷纷变得焦黄蜷曲，等到诺拉在卢卡的示意下收手的时候，这根无声无息入侵的青翠植株已经被烧掉了一多半叶子，剩下的枝条也被烤得半干，树皮也有不少脱落了下来。 “你们至于吗？烧这么狠？”所剩无几的枯枝带着哭腔，悉悉索索的凑在一起，在甲板上堆积成一堆，很快变成一个人形。 “哟，原来是唱小曲的呀。”卢卡看了半天才认出来，主要是因为这个叫做多兰的吟游诗人现在的形象实在有点掺不忍睹，头上的三角帽被烧得只剩下一个角，手指尖的木纹上还冒着烟，身上的长大衣变成了一个坎肩，只有怀里抱着的一把鲁特琴表面上看来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你们想干什么呀？我不过是想蹭个船而已，真把我当成木柴啊？”多兰一边仔细检查着那把鲁特琴，一边大声抱怨。 “你这运气算好的了，要是在落日群岛，这么冒冒失失的闯到海盗船上，早就被砍成几段了。”奥莉略微有些遗憾，她的巨剑这次没派上用场。 “要不让他走船板吧，我总是听说有海盗这么干，可从来没见过呢。”菲尔出了个主意。 “我看不如当成柴火送到厨房去。”丹尼尔说道。 大家发现入侵者不过是个蹭船的木精灵，围拢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开起了玩笑，似乎都放松了不少。只有三个人的神经仍然紧绷着，目不转睛的盯着满脸愁容的吟游诗人。 克里特当然是没有放松的三个人之一，他一向严谨，在卢卡下令之前，视线绝对不会离开多兰。 卢卡也没有松懈，多兰声称自己的目的只是免费乘船，可他的行为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首先，沉默死神号的目的地，除了船上的成员以外，没有对任何外人透露过，蹭船也不能这么盲目，连去哪儿都不打听一下。 其次，就算对方可以让自己看起来像一棵植物，木精灵终究不是木头，竟然能够不激发任何警戒法阵，这让卢卡完全无法放心。 没有放松警惕的还有诺拉，作为火精灵，她对沸腾海和木精灵这个种族的了解远胜于其他船员，她虽然已经把活焰召回身边，但并没有就此收起，而是让那几团小火苗仍然在身边飘曳，随时准备出击。 “喂！你们不会真的把我砍了吧？”多兰忧心忡忡的问道。 “不会，我们打算把你扔到海里去。”丹尼尔说着看向卢卡，“这么办行吧，船长？” 诺拉忽然大声说道：“不能扔下去！” 西娅抬起头，用黑漆漆的大眼睛看了看她：“怎么？他真是你亲戚？” “当然不是！”西娅把身边的活焰重新放了出去，围着多兰不断打转，形成了一个活体火焰构成的牢笼。 “这家伙不是木精灵。”卢卡说道，“不然我的法阵不会一声不响。” “的确，他不是。”诺拉肯定了卢卡的推测，“他根本不是精灵！” “啊？美女，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多兰当然不肯承认。 诺拉仔细看了他一眼，肯定的说道：“他是一个木精。” “木精灵，木精，好像听起来差不多啊。”西娅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一缕银发说道。 “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可木精根本不能算是有血有肉的生物，只不过是一棵能够模仿精灵外形的植物而已。”诺拉解释道。 “不错，他身上没有动物的血液流动。”克里特说道，他能看出多兰和一般的智慧生物不太一样，不过木精这种东西，他以前也没有见过，因此也叫不出名字。 “所以我的法阵没有反应。”卢卡点了点头，他的法阵确实对植物网开一面，要不然随便一根柳条飘过都要报警。 “还真是植物呀？”菲尔一听更来了劲头，“那我从他手上掰下一根树枝来插在土里，能长出另一个吗？” 多兰立刻把双手裹进只剩一点碎布片的大衣里。 “不管他是什么，为什么你说不能扔到海里？”卢卡问道。 “因为木精集合了很多种植物的共同特性，其中就包括水生植物。如果我们把他扔到海里，他不但不会溺水，还会像海草一样附着在船体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回甲板上来。”诺拉说道。 “那……烧成炭再扔？”西娅建议道。 卢卡摇了摇头：“那估计也不行，你没听说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吗？” “没听过。”所有人，包括坐在地上的木精多兰，一起摇头。 “算了，不管这个先，”卢卡又向诺拉问道，“木精既然是植物，那应该没有类人生物的智力吧？” 诺拉还没回答，多兰不满的大叫起来：“你听不见我说话吗？都说了这么多，你竟然还问有没有智力？要不你找个智力测验来给我做？” ------------ 第四三二章 半首曲子和半句歌声 虽然多兰一直在大声强调自己的存在感，可沉默死神号上的所有成员全都对他充耳不闻。 诺拉说道：“木精在传说里应该属于元素生物，和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不过要说智力，他们应该还是不错的，我小时候听族里的老人讲故事，经常提到狡猾的木精或者石精骗走落单的幼年精灵的事。” “你都说了那是故事，那是严重的误解！误解呀！”多兰继续大声辩驳，大家继续无视。 “这种东西会骗人？那更不能跟他随便说话了。”卢卡说道。 “算了！”坐在地上的木精忽然改变了策略，不再大声说什么，而是从原本是大衣的坎肩下面，把完好无损的鲁特琴掏了出来。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干枯，还冒着烟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几下，调了调音，随后从上到下扫动一下，开始弹奏起来。 一瞬间，乐声如潮水般倾泻而出，充满了整个甲板，曲调高亢激昂，让所有人一时忘记了说话。几个盘旋之后，乐曲渐渐变得空灵轻快，让人的心情也不禁一起跃动。再之后，鲁特琴上流淌而出的音符变得更加柔和，如泣如诉，袅袅不绝。 在这最后一段乐声的影响下，一些抵抗力比较弱的临时船员，比如侏儒镇长芬奇和地精会长加文，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陷入了曲调的情绪，如同梦游一般。 这样下去可不妙！卢卡在心里大叫，耳朵里却不断传来的舒缓而平和的音调，让他连这句话都懒得说出口。 诺拉也很想抵抗一下，可作为船上最有音乐修养的成员，这种曲子对她的影响力远比别人要大，那几团活焰虽然还没有熄灭，也变得比一根火柴上的火苗大不了多少，绵软无力的躺在多兰周围的甲板上，无法引燃任何东西，当然也失去了作为牢笼的作用。 其他人的状况也基本如此，就连奥莉的巨剑失手落地的声音，都没能对曲调造成任何干扰，反而像是适时加上的一声锣鼓。 半首曲子的时间，多兰便把甲板上对自己极其不利的情况扭转过来。虽然他的演奏还没能彻底控制住其他人的行为，只是阻止了自己可能受到的伤害，同时引起了卢卡等人的注意——要知道，一直被无视的滋味，就算对木精来说，也不怎么好受。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话了，”多兰这句话仍然是说出来，而不是唱出来的，不过他手上的鲁特琴并没有停下，“我只是一个身无分文又失业的吟游诗人，你们应该好好听听我的请求。” 说完，在优柔飘渺的琴声中，他开口唱了起来。 多兰从喉咙里发出第一个音的时候，卢卡感觉好像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了下来。在第一句唱到一半的时候，甲板上的所有船员全都恢复了神志。 卢卡举起法杖，一个蛛网术随手放出，把多兰的身体结结实实的缠住，也捆住了他继续弹奏鲁特琴的双手。 同时，诺拉的活焰也再次变得精神起来，从甲板上跃起，绕着木精重新构成烈焰牢笼。 奥莉重新捡起巨剑，西娅手指尖上搓出一道道电弧，其他人的武器也全都重新瞄准木精，蓄势待发。 “诶？为什么呀？”多兰只唱了半句，就变成了带着空腔的喊叫。 诚然，多兰的琴声具有让人心智动摇的力量，可当他一开口，这些影响就全部都被驱散了。 他的歌声，好像几块粗糙的木条不断互相摩擦一样，中间还夹杂着一丝用指甲刮擦玻璃发出的刺耳杂音，让卢卡的耳朵现在还感觉嗡嗡作响。 音质可怕也就罢了，他竟然没有一个音的调子是准的，更没有一个音能够落在乐曲的节拍上。就连船上的跑调王卢卡，在这样的歌声面前也是自叹不如，只能甘拜下风。 威力不俗的鲁特琴乐曲，就这么被多兰自己的半句歌声完全毁掉了。 “我大概明白，作为一个唱小曲的，你为什么会失业了。”卢卡用小手指掏着耳朵说道。 “诶？”多兰不怒反笑，“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还是别说了吧，最好把他的嘴堵上。”西娅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别别别，我不唱了还不行吗？”多兰赶紧说道。 “你跑到我的船上来，到底想要干什么？”卢卡问道。 他还是决定和多兰交流一下，这家伙虽然是棵植物，还不请自来，可跟自己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总不至于真把他烧成焦炭吧。 “我刚才说过了呀，我就是想蹭个船。”多兰缩在蛛网里说道。 “这么多船，你为什么非要蹭我的？”卢卡问道。 “其他出海的船都是暗流商会的，我以前蹭得太多，上了他们的黑名单，现在他们看见一片树叶都会扔下去，我真的没办法呀。”多兰答道。 “你要去哪儿？”卢卡继续问道。 多兰叹了口气：“随便什么地方，反正离开月泉岛就可以。你们既然能认出我是木精，就应该知道，我们生存不过需要一些干净的清水，我来月泉岛也是为了那里的泉水。可他们现在不再免费对游客提供泉水了，我待在那里还有什么意义？” “等等，我怎么记得，你在岛上说自己有门路能弄到泉水的？”卢卡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 “是啊，只要有钱，很多事情还是办得到的，我当时就觉得你们肯定有钱。”多兰说道，“可我没钱啊。” “没钱你还到处跑？”卢卡对于“穷游”这件事一向不太支持。 多兰答道：“我来这岛上，本来是受邀来给宴会演奏助兴的，他们的泉水管理者听了我的一段前奏，就邀请我在泉水涌出的仪式上演奏，说好的演奏结束付给我一百银币，外加三大桶泉水，本来前几天的礼炮之后就是我的表演时间。” “这不是挺好的吗？那你怎么又没钱没水了？”卢卡追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宴会上我弹了琴，就跟刚才一样，才唱了半句，就被他们七手八脚的扔出来了，后来我好几次去要报酬，都被赶了出来。”多兰说道。 ------------ 第四三三章 生命核心 听完多兰的话，卢卡差点笑出来：“就你那歌声，他们不要你倒贴钱就算是客气了。” “真有这么惨吗？”多兰一脸不信。 “你就没想过，自己弹琴，找别人帮你唱歌吗？”西娅的主意倒是很有可行性。 “想过呀，可是歌唱的好的吟游诗人大多也会自己弹琴，我一直没能找到搭档，要不怎么会沦落到蹭船的地步？”多兰垂头丧气的说道。 奥莉拉了一下卢卡的衣袖，招招手让其他人也凑过来，低声问道：“我们到底拿他怎么办呀？” 卢卡想了一下说道：“算了，不用计较太多，带他到下一个港口扔下去完事。” “可是，让这家伙在船上随便晃悠，不安全吧？”丹尼尔不太放心。 “对啊，他万一再弹起琴来，控制我们集体跳海都有可能。”诺拉表示赞同。 “的确需要限制一下他的行动。” 卢卡说完，抬起头来看了看被蛛丝紧紧缠住的木精，挥动一下法杖，把法术效果解除了一部分。 多兰的双手并没被解放出来，只是缠绕在鲁特琴上的蛛丝滑落下来。 卢卡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把琴从他怀里抽了出来，随即又挥了一下法杖，重新用蛛丝把多兰缠成一个蛹。 “我可以带你到下一个港口，不过是有条件的。”卢卡说着拨弄了一下鲁特琴，这乐器在他手里只发出一串噪音。 “什么条件？琴可不能给你！”多兰在蛛网里扭来扭去，焦急的说道。 “不过是一把琴而已，要不我们砸开看看，万一里面藏着什么密信之类的东西呢？”西娅又提了个建议。 “别砸！千万别砸！”多兰惊恐万分。 “哦？这琴有什么特殊吗？”卢卡发现他的反应有些过于激动，用魔力流里里外外探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多兰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别碰我的琴！痒痒！” “我明白了！”菲尔猜出了答案，“这把琴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卢卡猛然意识到，自己拨弄这把琴，其实就是对坐在地上的木精上下其手，虽然那家伙只是一棵植物，可外型终究是个男性精灵，这让他感觉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赶紧把鲁特琴塞到丹尼尔的手里。 “给我干什么呀？”幽灵拿着琴，不知所措。 “你先拿着，等我问明白了再决定怎么办。”卢卡顺便用丹尼尔的外衣擦了擦手。 他走到多兰面前，低头问道：“如果我真的砸了那琴，你会怎么样？变成残疾吗？” “不会吧，植物可以再长出枝条的。”菲尔跟着说道。 多兰摇了摇头：“不会残疾，我直接会死。” “有这么严重？”卢卡不太相信。 多兰解释道：“我们木精和你们的生理构成不太一样，没有你们那些内脏，不过也有被你们叫做生命核心的东西。” “那把琴就是你的核心？”卢卡有些明白了。 “是的，对比你们的脏器来说，可以相当于心脏。”多兰说道。 “我的心脏可不会随便离身，还让别人摆弄来摆弄去的。”卢卡忽然觉得，当个有血有肉的人类真是安全。 “我也不想啊，它平时是长在我身上的，只有演奏时才会拿下来。”多兰叹了口气。 “他说的是实话吗？”卢卡扭头问克里特。 克里特摇了摇头：“植物的事我说不准。” 他辨别类人生物是否说谎，是通过观察对方的心脏、呼吸和眼神来判断的。木精的生理结构和人类完全不同，就算他眼力再好，以前没接触过这种生物，也就无从判断。 诺拉说道：“我所知道的关于木精的事情，和他说的倒是比较吻合。” 卢卡听了，低头思索了一会，对多兰说道：“我可以带你到下一个港口，但是你不能在船上随意走动，待在分给你的船舱不能出来，食物和水会有人给你送去。” 多兰面露难色：“船长，通融一下行吗？我必须晒太阳啊，不然要枯萎的。食物你们倒是不用准备，我有水和阳光就行。” 卢卡看了看诺拉，火精灵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多兰说得不是谎言。 “你事还真多。”卢卡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好，你可以待在甲板上，擦甲板这事就归你了。对了，我给你安排两个看守。” 说着，他叫过地精和侏儒：“你们俩不用爬桅杆了，还是一人半天，就盯着他，除了擦甲板以外，别让他接触船上的任何东西。” 芬奇和加文没有什么意见，这个工作比在瞭望台上风吹雨打可轻松了不少。 “那能把这些网解开吗？”多兰问道，“还有，我的琴能还给我了吗？” 卢卡举起法杖，解除掉蛛网术的效果，随即把法杖一横，拦住了多兰向鲁特琴伸出的手。 “你可以随意走动，琴暂时留在我这里。如果你在船上规规矩矩的，到了下一个港口，下船的时候我会把琴还给你的。”卢卡说道。 “可是……”多兰还想商量一下。 “没有什么可是，丹尼尔，等一下你把那琴送到底层的保险舱去，不是那个装钱的，我记得靠近船尾有个小货舱，现在空着呢，就用那个吧。”卢卡转头对幽灵说道。 “为什么呀？直接装在一起不是更省事吗？”丹尼尔挠着头问道。 “他这‘心脏’万一能动，把钱一起偷走了怎么办？”卢卡反问。 “哦，也是，那我现在就送去。”丹尼尔说着就往船舱里走。 “等等，让西娅跟你去加上一把她最好的锁，过一会我再去加个魔法封印。”卢卡说着转头看向多兰，“我会加上那种，一旦有人试图偷走，就把里面的东西烧掉的封印。” 多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保证不去偷！” 卢卡点了点头，又对其他人下令：“芬奇你今天白天看着他，等晚上叫加文轮换。诺拉可以把活焰先撤下去了，等他不老实再烧也不迟。就这样，都散了吧。” 说完，他带着丹尼尔和西娅一起走向货舱，给那个不起眼的小船舱加上了好几道保险措施。 ------------ 第四三四章 深度休眠 自从得到卢卡的准许，可以在沉默死神号上暂时容身以后，木精多兰还是很识趣的。 他既不像侏儒和地精那样，一见面就吵得所有人不得安生，也没有什么额外要求。每天打扫完甲板，他就找个装满清水的水桶站进去晒太阳，安静的跟棵植物没什么区别。 直到有一天，西娅睡过午觉，迷迷糊糊的想要去甲板上吹吹海风醒醒神，在尾楼旁边一拐角，正好撞上了这个以精灵外形站在水桶里的家伙，被吓得差点变回龙形态去，一声带着龙吼威力的尖叫脱口而出。 所有人都被惊扰，纷纷跑到甲板上。 卢卡看了一眼在太阳下脸色发青，身体僵直，跟个尸体没什么两样的多兰，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可不行，白天还好，晚上真的能吓死人的。” 木精一动不动。 “不会真死了吧？”菲尔从实验室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刮刀，试探性的在多兰腰眼处戳了一下。 多兰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身体各处的关节发出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年久失修的木头门一样。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莫非到地方了？”他伸了个懒腰问道。 “没有，有个事需要跟你商量，你先从桶里出来。”卢卡说道。 “哦，好的。”多兰嘴上虽然答应的很痛快，脚下却一点都没有移动。 “快点行不行？”菲尔又戳了一下。 “别动别动，痒啊。”多兰上半身直向后躲，又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 “你这是快死了吗？都僵了。”卢卡皱着眉问道。 “我看是关节炎吧，总泡在凉水里，很容易得这个病的。”奥莉说道。 “我又没有真正的关节！”多兰活动着手臂说道，“我一旦进入休眠状态，恢复起来就是会比你们这些血肉生物慢一点嘛。不过只要给我四个小时，保证比你们的柔韧度更好！” “四个小时？你在我门框上的时候怎么这么快就跑下来了？”卢卡问道。 “那时候只是变化外形，又不是休眠。”多兰解释道。 “算了你先别恢复了，就这么听着吧。”卢卡实在没这闲工夫跟他耗。 “哦，那你们叫醒我到底要干什么呀？”多兰放下手臂，除了脸部还算活跃，其他部分又回到了僵硬的木头状态。 “你这么站在这里，容易吓到人。你看，我们船上还有两个小孩子呢。”卢卡说着把菲尔和西娅推到身前。 “我才不是小孩子。”菲尔小声嘟囔。 “我也不是啊。”西娅一脸不开心。 “你们俩安静点。”卢卡伸出两只手，分别揉了揉他们俩的头，继续对多兰说道，“要不这样，既然你能休眠，就变成植物外形休眠好了，像你开始在我门框上那样，至少不会吓到人。” 多兰想了想说道：“这样倒是没有问题，可我变成植物，休眠之后的恢复时间就会更长，耽误了打扫甲板怎么办？” “那活不用你干了。”卢卡说道，“你就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当个盆栽吧，也算是给船上多加个装饰。你在这里待上，呃，克里特，到下一个港口还需要多少天？” “大概一个月。”克里特答道。 “好的，你就在这里站上三十天，没问题吧？”卢卡问道。 “应该没问题，我可以深度休眠，保证跟一般的植物没有任何区别。”多兰说道，“不过，你们要记得帮我浇水，还有，要是有暴风雨或者冰雹什么的，你们可要记得把我搬进舱里去，那种状态下我自己醒不过来。” “可以，没问题，这事就交给芬奇和加文吧。”卢卡说道。 在后面的航程里，多兰真的如他所说，以一棵盆栽棕榈的形态在甲板上充当装饰物，卢卡偶尔下厨时，还摘下几片宽大的叶子垫在盘子里，当成摆盘时的装饰，效果相当不错，颇受大家好评。 二十五天后，一串如散落珍珠般的群岛出现在沉默死神号东方的海面上。 沸腾海的复杂海流和风向，让克里特在估算航行时间上略有误差，比原先预计到达梅泽群岛时间提前了五天。 “要是总能提前就好了。”卢卡指挥船只，在最大的那个主岛上靠岸。 “欢迎来到梅泽群岛-阿尔法岛。请问哪位是莱斯特船长？”码头上，一个长着大胡子的矮人迎上来问道。 “我就是，你怎么知道我要来的？”卢卡从跳板走上栈桥问道。 “暗流商会十天前通知了我们，说你们会来找我们的镇长交涉，另外，你们在此活动的一切费用由他们承担。不过你们还是需要去管理处登记一下，请配合我们的工作。”矮人说道。 “哦，好的。”卢卡说着朝码头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你们这里全是矮人吗？” 迎接他们的矮人翻着白眼看了看他：“梅泽群岛阿尔法是沸腾海矮人的主城，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诺拉深知沸腾海的矮人大多数是暴脾气，赶紧走过来解释道：“他们是人类嘛，孤陋寡闻的，你别放在心上。” “哼。你们自己去那边登记吧。”矮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起手指了指船务管理处的位置，然后拔腿就走。 等到这个矮人离开视野，诺拉小声说道：“大家说话小心一点啊，这里的矮人是出了名的不喜欢外来者。” “我们尽量不引起注意吧，找到他们的镇长，拿了那东西就走。”卢卡对矮人的记忆还停留在月泉岛酒馆那个大妈的形象上，根本不想过多接触。 闭嘴在他肩头说道：“别忘了，顺便问问泉水的事。” “看有没有机会吧，导向之石优先。”卢卡说道。 丹尼尔还没有离开船，站在甲板上冲下方挥了挥手：“喂！船长！这棵盆栽怎么办啊？” 多兰仍然处于植物外形的休眠中，按照约定，还有五天他才会醒过来。 卢卡想了想说道：“搬下来吧，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连他那把琴一起种在地里。” ------------ 第四三五章 锤子与围裙 丹尼尔从船上把木精连树带桶，外加鲁特琴一起拎了下来，在路边找了个阳光不错的角落，正要挖坑，又犹豫了起来，抬起头问道：“种在这里不会有问题吧？万一被人砍走当柴火烧了怎么办？” “放心，种好后我加上一个防御法阵，一般人既看不见也进不去，只有他这种植物能从里面出来，这不就没问题了？”卢卡说道。 解决了安全隐患，一群人忙碌了半天，总算把这棵盆栽移植到了地上。卢卡最后设置好法阵，拍了拍蹭着身上的泥土，带着大家朝码头上的船务管理处走去。 有暗流商会的提前打点，在登记船只这样的事情上，卢卡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只是当他把填好的表格递给坐在桌子后面的矮人之后，对方盯着他看了好久，忽然从桌子下面掏出一只铁锤来，吓了他一跳。 “你这是要干什么？”卢卡向后退了一步，握紧了紫晶法杖。 船务管理员满脸不屑的说道：“这也值得大惊小怪？你们这些麻杆一样的家伙胆量就是太小！” 说完，他单手拎着锤子，用锤头沾上印泥，“铛”的一声盖在卢卡递过来的表格上。 “竟然用锤子当印章？”菲尔惊讶的叫了出来，“你的胳膊不会累吗？” 船务管理员瞪了他一眼，没有搭话，只是不耐烦的把表格扔了回来。 卢卡懒得和他较劲，接过表格转身离开。 梅泽群岛由几十个小岛组成，矮人按照自己的习惯，给这些岛屿标上序号，卢卡现在所在的，便是其中的阿尔法岛，矮人的主城砧岩镇就坐落于此。 这个岛的面积不大，从码头到镇长所在的镇公所，距离不到两公里远，之间有一条平坦的大路连接，现在这样的晴朗天气里，从海边就可以看见镇公所那宏伟的屋顶。 卢卡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行人，这个岛上的居民几乎都是矮人，身高在一米二到一米三之间，比地精和侏儒略高一些。身高差距虽然不算太大，可矮人的身材却粗壮得多，即便是女性也是一身健硕的肌肉。 街上的男性矮人清一色留着垂到腰间的大胡子，大多还把胡子编成各式各样的辫子，并且加上亮闪闪的金银装饰。女性矮人反而朴素得多，除了没有胡子，外貌上和男性矮人区别不大。相比之下，卢卡在月泉岛遇到的那个女矮人，还算是身材相貌都很不错的。 无论男女，这些矮人都在腰带上挂着一只铁锤，身前还围着一条长长的围裙，不是一般厨房里所用的那种布料材质的，而是由皮革制成，看来这是他们的传统服饰。 虽然卢卡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其他种族，但那些矮人似乎对于这些外来者没有太多惊讶，并没有惊讶的吵嚷围观，只是冷漠的扫上两眼，便皱着眉头纷纷躲开。看来诺拉说的一点不差，他们的确不怎么喜欢外来者。 道路两侧的路牌上字迹整齐，明明白白的告诉卢卡他们要走的方向，大家很快便来到镇公所门前。 卢卡还没说出自己的姓名，门口的守卫就迎上来，大声说道：“购买货物去交易所，左转一直到头，镇公所门前不容许外来者闲逛！” “我们是来找镇长的，不买东西。”卢卡说道。 “找镇长？”卫兵抬着头看了看他，皱着眉毛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听见这种不客气的言辞，就算涵养再好的人，也免不得发火。可紧接着，卢卡就听见他继续说道：“不是精灵吧，比精灵高，还胖不少，侏儒就更不像了，难道是得了白化病的兽人？可又没有獠牙……” 他自己嘟囔了半天，疑惑的看着卢卡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卢卡总算明白了，他问的这句话，并不是在冲自己发飙，而是实实在在字面上的意思。 “我是人类，你以前没见过人类吗？”他把从腰带里抽出一半的法杖又放了回去。 守卫摇了摇头，随后恍然大悟：“你们就是暗流商会提到过的人类？” “没错，就是我们。”卢卡说道。 “那就好说了，你们直接进去吧。”守卫说着打开了身后的门。 “直接进去？你不用回报一下吗？”卢卡对于这么松懈的防御感觉有些惊诧。 守卫摆了摆手：“不用，暗流商会的人，谁敢拦啊？” 卢卡忽然有些得意，闭嘴也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儿子的生意在这里很有一套啊。” 镇公所里面当然不是全不设防，卫兵带他们走进门，找到一个胡子编成三根辫子的矮人交谈了几句，回头对卢卡说道：“这是镇长的助理，他带你们去见镇长。” 助理一副文职打扮，可腰间也挂着一个不小的铁锤，要不是上衣一尘不染，手指上还沾有不少墨迹，看上去和外面的守卫也没多大区别。 他走过来，向卢卡微微躬身：“你们好，我叫库塔.冬矿，是镇长的第四助理，请你们跟我来。” 卢卡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 “文职人员就是不一样，一听就有礼貌，不像外面那些矮人。”丹尼尔说道。 “哦，如果卫兵和码头上的管理员礼数不周，还请你们不要在意。”库塔边走边说，“我们矮人对那些礼貌之类的事情并不太在意，我这也是要帮镇长处理对外事务，临时学习的。” “那你们矮人都做些什么生意呀？”西娅好奇的问道，她已经忍不住第三次把手伸向库塔胡子上的金色装饰物，也第三次被卢卡拦了下来。 “这个嘛，”库塔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胡子上的装饰物遇到的危机，“我们的主要工作是熔炼矿石，铸造兵器。你看见我们的皮围裙和锤子了吧，就算我这样不成器的，当不成出色的铁匠，这两件东西也是一定要带着身上的。” “听你这意思，不是出色的，也是普通的铁匠了？难道镇长助理只是你的副业？”卢卡问道。 “那当然了！我们的第一职业，都是铁匠！”库塔答道。 ------------ 第四三六章 山之灵 “我们矮人的第一职业，都是铁匠。”镇长助理库塔.冬矿郑重其事的说道。 “那你现在还每天打铁吗？”西娅嘴上问着，眼睛仍然盯着他胡子上亮闪闪的东西。 库塔边走边叹了口气：“助理要做的事情太多，我的熔炉已经好久没有点过火了。” “那你们镇长也是铁匠了？”卢卡问道。 “是啊，镇长是现在活着的矮人里，技艺最精湛的铁匠啊。不过他现在年纪大了，最近这三四十年很少自己动手，当年他打造的刀剑可是千金难买的。”库塔对镇长的崇敬溢于言表。 “三四十年？你们镇长有多大年纪了？”西娅问道。 “今年三百七十岁了。”库塔答道。 诺拉曾经给大家讲解过，矮人的寿命仅次于精灵，比侏儒还要长上不少，三百岁之后才会步入老年，寿命长的可以活到将近四百岁。 “你们别看镇长年纪大了，可他身体好着呢，不自己动手打造兵器，也主要是因为镇上的杂事占了太多精力，他又要指导最有天赋的几个铁匠学徒，自己动手的时间当然就剩不下什么了。”库塔继续说道。 “我们尽量不多打扰，取了东西就走。”卢卡说道。 “那最好了，你们最好抓紧，不是我想赶你们走，现在这岛上的实在不适合外人常驻。”库塔点了点头。 “我们不打算多待，不过，”卢卡左右看了看，“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走了这么半天，反而从房子里出来了。” 库塔带着他们绕来绕去，不仅没有进入镇公所的建筑里面，反而转了个几个弯，走出了后院的门。 奥莉警觉的把手放在巨剑的剑柄上，丹尼尔握紧了权杖。 卢卡用眼神让他们稍安勿躁，毕竟他从库塔的脸上没有看出一点阴霾。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镇长是最好的铁匠大师，”库塔一点没发现这些人的异常表情，“他这会不是在大熔炉边上，就是在祭坛那里，反正都在山上。” 说着，他抬起手指向镇公所后方的山坡。 山上这个词让卢卡又感觉大腿一阵阵的酸了起来，祭坛这两个字更是引起了他的警觉。 “祭坛？哪个神的？献祭什么东西？”他的语速变得急促起来。 “神？哪有什么神啊？这祭坛是给山之灵预备的呀。”库塔对卢卡的反应感觉莫名其妙。 “不是神吗？”卢卡稍微松了一口气，“那山之灵到底是什么？” “山之灵就是这座山的灵魂啊。”库塔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惊讶这么显而易见的东西竟然有人听不明白。 “山也有灵魂？那它是不是还会说话呀？”西娅问道。 “当然会说话了，祭坛就是为了满足山之灵的需求设置的。”库塔说道。 “要是不满足，会怎么样？”卢卡怎么听都觉得这个山之灵很不靠谱。 “这个我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库塔摇头说道。 卢卡想了想：“那换个说法，你们满足山之灵的要求，它能提供给你们什么？” 库塔脸上露出笑容：“这可就多了，山之灵满意的话，山上的矿脉就会出产品质更好的矿石，大熔炉的火焰也会恰到好处，我们也就可以锻造出更多更好的产品。” 闭嘴在卢卡耳边小声说道：“听起来似乎是某种魔法生物。” 卢卡也低声回应道：“既然这么多年矮人都是这么过的，我们也没必要去追究到底是什么，时间宝贵。” “从这里要开始爬山了，你们要不要喝口水，歇歇脚？往上走可就没有地方可以坐下了。”库塔已经带着他们走出了镇子的范围，来到山脚下一座供行人歇脚的石屋旁边。 “那太好了。”卢卡打开随身带的水壶，喝了一口，在石屋外面的椅子上坐下。 从这里向上看去，没有了建筑物的遮挡，山体的形状清晰的显现在他面前。这座山整体是个圆锥形，但在山顶附近，却好像被砍了一刀一般，平平的被截掉一块，从下方看去是个平顶。 “这好像是座火山吧？”卢卡揉了揉眼睛。 “没错，这形状，就是火山。”西娅肯定的点了点头，在这件事上，她有绝对的发言权。 “应该是死火山吧？”卢卡使劲抽了一下鼻子，没有在空气中闻到硫磺之类的气味。 “当然是活火山了，要不然我们的大熔炉不都凉了？”库塔说道。 卢卡现在明白，这些矮人为什么要给“山之灵”弄一个祭坛了。他在穿越前曾经看到过一些记载，说是有些生活在火山附近的未开化民族，认为火山喷发是山神发怒导致的，不断的往火山口里扔各种祭品，甚至包括活人。 “歇够了我们就走吧，要是拖得太晚，天一黑下来，路就不好走了。”库塔看了看天色说道。 “好，走吧。”卢卡站起来，不动声色的给自己加上一个恰到好处的轻体术，有这个效果的帮助，至少爬山的时候不会这么累。 山路虽然陡峭，但矮人都是出色的工匠，把石头台阶修得整整齐齐，让这条路好走了不少。即便如此，卢卡他们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也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 “怎么停下来了？”西娅好像一点都没觉得累。 “到了。”库塔指了指路边一座不起眼的岩石建筑说道。 “不是在山顶呀？”卢卡虽然打心里不想爬山，可看着这座比沉默死神号的船长室还要小的建筑，有些不太敢相信。 “当然不在山顶，从这里再往上，那是山之灵的领地，我们不能随便上去的。”库塔说道。 卢卡抬头看去，再向上已经没有了整整齐齐的台阶，只有大大小小的天然石块构成的一条沟壑。 库塔走到那座小石屋旁边，敲了敲门，大声说道：“镇长在吗？暗流商会提到的访客到了。” 过了一会，石屋的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满脸灰尘的矮人。 “这些就是访客？”看不清相貌的矮人问道。 ------------ 第四三七章 大熔炉 卢卡在岛上见到的矮人全都带着锤子和皮围裙，镇长助理库塔还声称大家全部都是铁匠，但这个满脸黑灰，长着一大把棕色胡子的矮人，却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实实在在有铁匠风范的。 想到库塔刚才的介绍，卢卡迎上去说道：“不错，就是我们。您就是这里的镇长吗？” 考虑到镇长的年纪，他说话比平时客气得多。 棕色胡子的矮人抹了一把脸上的灰，特意抬起头来让他看清自己的脸：“我有那么老吗？” 卢卡看了一眼，摇摇头说道：“太脏，看不清。” 镇长助理库塔赶忙上来解围：“这是镇长的首席学徒，吉恩.重锤。” “哦，你好。镇长在吗？”卢卡想伸出手去，但看了看吉恩手上的污渍，临时把动作改成了挥手。 “在，你们跟我来吧。”吉恩说着，转身走进石屋。 卢卡略有点担心，这座小屋虽然是依照矮人的习惯，建造得宽敞高大，连丹尼尔和林德这样的身高也可以轻轻松松的走进去，但终究是一间简陋的石室，装下一个半巨人也许可以，但自己身边这十来个人，想要一起进去，怎么看都不太可能。 “喂！你们怎么这么磨蹭？镇长可没有时间等你们！”吉恩在里面喊了起来，卢卡只好跟了上去，心里准备着，万一地方太小，就让个头大的那几个船员先在外面等着。 走进大门，他的眼睛还没适应忽然变暗的光线，脚下就踩了个空，好在身边的奥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才没让他一进门就摔晕。 卢卡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终于发现，自己前方是一条通向地下的通道，也按照矮人的习惯建的又宽又高，台阶一路向下延伸，里面的灯火影影绰绰，不知道有多深。 所以，这座石屋不过是用来遮蔽通道入口用的？那的确不需要建的太大。卢卡观察着四周想道。 吉恩的催促声又在通道下方响起，他把紫晶法杖拿在手里，迈步向下走去。 往前走了一段，通道改变了角度，不再向下，但方向仍然是朝向火山的内部。 “这难道是要穿过火山？”闭嘴在卢卡肩上不安的嘟囔着，过于干燥的空气让它的羽毛都蓬了起来。 卢卡心里也很疑惑，紧赶两步走到吉恩旁边说道：“刚才你出来得很快啊，没想到里面要走这么远。” “我刚才没在熔炉旁边！”吉恩的嗓门很大，在这种空旷的通道里更加明显，“今天轮到我在上面值班，要不然谁带你们进来？” “哦，这样啊。对了，刚才那个助理怎么就回去了，没一起来？”卢卡问道。 “他没资格！”吉恩不打算多解释，他对卢卡这种外来者的态度，和大多数矮人一致，要不是有镇长的命令，根本不想多说一个字。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通道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转折，还传出越来越清晰的金属敲击之声。 卢卡跟着吉恩拐过这个弯角，眼前立刻亮了起来。他的眼睛还没适应这突然变化的光线，一股热浪却迎面扑来。 他站在原地，等到眼睛恢复了平时的视力，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石窟之中。这座穴高度足有十几层楼高，长宽都超过百米，构成洞壁的石头，竟然是一块块整整齐齐的六边形玄武岩。 洞穴的东北角上，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一个五六米直径的大洞，里面缓缓流出的，并不是什么地下水，而是液体形态的熔岩。这条熔岩河流沿着人工开凿的沟渠，从东北方开始，在洞穴里稍微绕了一个弯，回头从西北方一个同样的洞口流走。而在洞穴的地面上，这条熔岩河流旁边，又分出无数沟渠，每一条都连接着大小不同的数座熔炉，数不清的矮人在周围忙碌着，刚才的金属敲击声音，便是他们手中的铁锤与铁砧共同演奏出来的乐章。 众多熔炉在大厅从北向南，一圈圈的分布，每一圈还都写着一个号码。越靠近北方，温度就越高，在那里工作的矮人数量也就越少。在最北面熔岩河流的主干附近三圈，已经没有一个矮人。然而在整个洞穴最热的地方，紧贴着熔岩河流，还有一座巨大的熔炉，即便隔着上百米的距离，卢卡也能感觉到辐射过来的骇人温度。 吉恩看了看身后的外来者，对他们震惊的表情非常满意，态度也跟着缓和了一点。 “看见正北面中间那座最大的熔炉了吗？”他得意的说道，“那就是镇长的熔炉。不过他现在不在这边，你们跟紧我，掉到熔岩里可是会影响一整条支流上熔炉的热度的！” “那地方真的能待得住人吗？”卢卡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被烤得卷曲了起来。 “级别不够当然不行！”吉恩说着，加快了脚步。 卢卡跟在他后面，耳边不断传来矮人铁匠之间的低语。 ——“那几个是什么生物？你们见过吗？” ——“没见过，据说是暗流商会的朋友，来找镇长的。” ——“就算是暗流商会的关系，这也太过分了吧？镇长竟然让外来者进入大熔炉？” ——“就是，我们可是费劲力气，得到了三颗铁匠之星，才获得进入大熔炉的资格的，他们连铁匠都不是，凭什么啊？” ——“这也不能怪镇长，他现在脱不开身，外人想要见他，也只能从这里过去了。” ——“说起来，镇长在祭坛还要耗上多久啊？我都好多天没有见到他了！” ——“嘘！外来者过来了，你们小声点！” 这些矮人常年在铁砧旁边，听着铁锤的敲击声度过，大多就练就了一副大嗓门，即便在他们自己听起来是耳语的音量，也足以让卢卡听得清清楚楚了。 这些片言只语提供的信息，不足以拼凑出所有情况，不过其中提到的一些事情让卢卡有些在意，特别是关于祭坛的事情，总让他隐隐感觉有些问题。 吉恩带着他们，从最外侧的几十座熔炉旁边穿行而过，走向洞穴东南方向的一条通道。 ------------ 第四三八章 祭坛与祭品 卢卡跟着吉恩，绕过几座熔炉，躲过铁砧上飞溅出来的火花，又从熔岩沟渠上方用石板搭乘的简易石桥上走过，终于来到洞窟东南方向的通道口。 吉恩停下脚步，回头说道：“从这里开始，你们都要注意，脚步要轻，说话声音要小一点。” “怎么，镇长神经衰弱吗？”菲尔用手按了按挂在腰间的小包，就差习惯性的说出那句“我有药啊”了。 吉恩瞪了他一眼：“镇长没事！怕的是你们惊扰到山之灵。” 矮人在礼节上不怎么注意，反过来，对于菲尔这样失礼的言行也同样不太在意，反正外来者不管有没有礼貌，他们都不想去打交道。 “放心吧，我让他们收声。”卢卡说道。 其实，他们只要不大声喊叫，普通说话的音量在矮人看来，就已经是耳语状态了，想要惊扰到山之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进入通道之后，温度很快降了下来，卢卡接过奥莉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头上流淌下来的汗水。他回头看了看，除了丹尼尔、诺拉和西娅，其他人的状态基本和他差不多，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本想着总算可以凉快一下，没料到走了不到五分钟，通道里的温度再次高了起来。 “到了。”吉恩说着走向通道尽头的石门，摘下腰间的铁锤在门上敲了两下。 没有人说话，随着一阵岩石摩擦的刺耳声音，石门缓缓打开。 卢卡走进去，发现自己又来到了另一个洞穴之中。 这个洞穴的规模当然没法和刚才的大熔炉相比，大约有沉默死神号上休息室的三倍左右，洞穴中只有一半是坚实的岩石地面，一条同样的熔岩河流也在洞穴的北侧流淌而过。卢卡感受到的热量，便来自这条河流。 这个洞穴的墙壁上，明显有人工雕琢过的痕迹，四周还有规律的散落着好几块方方正正的玄武岩，似乎是按某种规律放置着。 正中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满脸皱纹的矮人。他的胡子已经全白，但仍然茂盛，用三个金环箍着，可他的头上却一根头发也没有，亮闪闪的反射着熔岩的红光。 “看来，这就是祭坛，那个光头就是镇长吧。”奥莉小声说道。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对大多数矮人来说，这个音量跟蚊子哼哼差不了多少，根本不会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可是光头的老年矮人却立刻转过头来，朝她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没错，我就是这里的镇长弗莱恩.深炉。” “哎呀，你能听见呀。”奥莉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的脸早就被熔岩河流烤得通红，再加上一点颜色也看不出来。 “这要托你们暗流商会的福，”深炉镇长指了指自己的左耳，那里塞着一块小石子一样的东西，“帮我弄来了这个，叫什么‘魔法助听器’，要不然我可什么都听不见了。” “其实我们不是暗流商会的人，只能说和他们有些关系而已。”卢卡澄清道，虽然黑市算是他的家族产业，可毕竟他现在还没生儿子呢。 “差不多，差不多，信里说你们是暗流商会的朋友嘛。”深炉镇长听力虽然不错，但笑声却一样宏亮，“你们来这里，是要我提供什么呢？” “导向之石是在您这里吧？我为此而来。”卢卡说道。 “是为了这个东西吗？”深炉镇长脸上现出一丝犹豫，“现在……” 一阵铁锤撞击在石头上的敲门声打断了谈话，几个矮人走了进来。他们抬着一个铁质的底座，长度大概两米左右，形状和一艘小船差不多，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包裹。 “你们稍候，在这里坐一会可以吗？山之灵的祭品不能等啊。”深炉镇长说道。 “当然，您忙您的。”卢卡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其他人也都各找位置，块头最大的林德和丹尼尔干脆席地而坐。 镇长指挥着几个矮人，小心翼翼的把铁船用铁链吊着，放熔岩河流里，又扳下旁边墙壁上的一个开关。 本来缓缓流淌的熔岩忽然加速，带着铁质小船从墙上的洞穴里流淌而出。 深炉镇长看着熔岩的火光发了一会呆，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问道：“凭证你们带来了吗？” 卢卡掏出从雅特那里拿来的灰色石板，用右手举起，把魔法流注入进去，石板上立刻迸发出明亮的魔法光芒。 “行了，这就可以了。”深炉镇长掩住眼睛说道，“这光线比熔炉里的还厉害。” “如果您看着没有问题，是不是可以把导向之石交给我了？”卢卡问道。 深炉镇长一脸为难：“现在我做不到。” “这是为什么？”卢卡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 不到两个月前，他向雅特问得明明白白，导向之石虽然是交给矮人保管，但所有权仍然是暗流商会的，这一点他绝对不会弄错。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件东西太过珍贵，让这个矮人镇长起了贪婪之心，想要据为己有。不过考虑到矮人们粗放的性格，以及暗流商会在沸腾海的影响力，卢卡很快便抛开了这个想法。 深炉镇长说道：“是这样的，导向之石是沸腾海的两大秘宝之一，哪怕在平静塔都能被人偷走，五十年前送到我这里时，为了防止它再次被盗，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不管是放在镇子里，还是放在大熔炉我都觉得不保险，只有一个地方，是一般人绝对到不了的。” “是哪里？别告诉我你扔到岩浆里去了。”卢卡说道。 “当然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深炉镇长叹了口气，“我把它放在山之灵的殿堂里了，那里有山之灵护佑，没有外人能够进去。” “那拿出来不就行了？”奥莉说道。 “山之灵的殿堂，在这座山的更深处，那地方我本来每年都要去一次，近距离听听他老人家的吩咐。不过这几个月，不知道谁触怒了他，那里的熔岩河流忽然暴涨，现在通向殿堂的道路，已经完全被熔岩吞没了，我也正在发愁啊。”深炉镇长说道。 ------------ 第四三九章 熔岩暴涨 “通往殿堂的道路被岩浆吞没了？”卢卡跟着重复了一遍。 “浇点水上去冷却不行吗？”丹尼尔凑过来问道。 深炉镇长抬起头来想看清他的相貌，结果差点把脖子向后折断，才看见他的脸。 “你大概没怎么见过岩浆吧？”年迈的矮人揉着脖子说道，“大熔炉里那一道岩浆流，不过是从山里引出来的最少的一部分，即便是这么一条小支流，想要冷却下来也不是一点水能做到的。山之灵的殿堂可是在火山腹地，那里的熔岩比你们见到的那些温度还要高很多，如果一点水可以解决问题，我早就派人去做了，反正这大海里的水取之不尽啊，年轻人。” 大海里的水并不是无穷无尽，丹尼尔当然也不是什么年轻人，不过卢卡没有跟深炉镇长辩解这些，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通往山之灵的殿堂的道路，具体在什么地方？” 深炉镇长向旁边的熔岩河流伸出手去：“起点就在这里。” “你的意思难道是，这条熔岩河道，原本应该是一条通道？”卢卡想要走近一些观察，但距离熔岩流还有三四米远，就被辐射过来的温度灼烧得无法前行。 “是啊，所以我刚才说，是忽然冒出来的。”深炉镇长点了点头。 “你们刚才扔下去的那艘铁船，是用来干什么的？”卢卡问道。 “那个呀，是给山之灵的祭品。”深炉镇长答道，“以前我们运送祭品，都是派一队人，从这条通道搬运过去。现在只能用这种不会完全融化的铁船运送了。” “如果铁船不会溶解，这熔岩温度也不算太高嘛。”西娅说道。 “那倒不是，这铁船铸造的时候，里面加入了山之灵加持过的矿石，比一般的铸铁熔点高得多。”为了验证这一点，深炉镇长随手拿出一把匕首，扔了下去。匕首一接触到熔岩就发出明亮的闪光，很快变得整体通红，慢慢变软，随后被熔岩流吞噬。 “镇长，那把匕首是我昨天刚刚锻造好，拿过来让您过目的。”带着卢卡他们一路走进来的吉恩焦急的说道。 “哦，是吗？我没注意呀。”深炉镇长一点也没有惋惜的意思，“反正你那把匕首也不是什么优等品，连两星都评不上。你跟我学了这么多年，这种水准的东西不扔到岩浆里熔掉，难道还打算拿出去丢人现眼吗？三天之内，再给我做出一把来，不到三星你就别当铁匠了！” 吉恩一脸沮丧，但又没法反驳，只好苦着脸站在一边。 “这样的话，我们要的东西可怎么拿回来啊？”奥莉皱着眉问道。 “要不你们先等一等，说不定哪天我们的祭品送够了，山之灵消了气，熔岩就会消退了呢？”深炉镇长说道。 “我们可没有时间等！”菲尔也很着急。 卢卡想了想问道：“你刚才提到祭品，都是什么祭品？对了，我在月泉岛听说，那里的泉水都送到你们这里来了，和这些熔岩暴涨有没有什么联系？” 深炉镇长说道：“以前，我每年会到山之灵的殿堂去一次，在那里，山之灵会用我能听到的声音告诉我，他这一年需要什么东西。” “现在呢？”卢卡问道。 “现在那条路被截断之后，他的声音还是偶尔会传过来，不过比原来音量小了很多，要是没有从暗流商会买来的这个魔法助听器，”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还真是听不见他到底要什么。” “他到底要什么？”卢卡追问。 “很多东西，吃的用的玩的都有，刚才送过去那一船就是。不过这一次，他还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就是月泉岛的泉水。能够弄到的泉水，昨天已经都送过去了。”深炉镇长答道。 “泉水？这种温度，送过去不也都蒸发干净了？”西娅跑到熔岩河流旁边，把手伸出悬在上方，感受了一下温度。 “哎，小心烫啊！”深炉镇长吃了一惊，没想到西娅完全不受熔岩温度的影响，不由感叹道，“你这小姑娘竟然不怕烫，有当铁匠的潜质。” “别扯远了，你是怎么把泉水送过去的？”卢卡有些不耐烦了。 “就是装在罐子里送去的呀，会不会蒸发干净我就不知道了，山之灵有什么要求，我们满足就是，他老人家总是有他的道理的，只是我们愚钝的凡人无法理解而已。”深炉镇长说道。 “有没有别的路可以通往那什么殿堂？”卢卡问道。 深炉镇长摇了摇头：“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一条。不过即使有别的路，大概也都灌满了岩浆。” “简直是浪费时间！”丹尼尔的耐心耗尽，“船长，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回头再想办法。” 卢卡还没答话，一直站在旁边的吉恩说道：“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回去的山路不太好走。” “难道这里还有猛兽吗？我这权杖可不是摆着好看的！”丹尼尔说道。 “不是猛兽，最近熔岩暴涨，山上时不时会冒出一股来，白天还好说，到了晚上万一一眼没看见，踩进熔岩坑里，一只脚可就没了。”吉恩说道。 “是啊，你们不如在先休息一晚，这里有给刚入门的铁匠学徒准备的房间，温度不高。”深炉镇长说道，“也说不定明天山之灵就消气了呢？” 卢卡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吧，晚饭也麻烦你们了，多准备一点，我们这里有人饭量大。” “这个没问题。”深炉镇长说完，把这些事交给吉恩去准备。 吉恩本来觉得，这些外来者出来两个大个子以外，大部分身材纤细，一定吃不了多少东西。但是在餐厅里，当诺拉和林德一起干掉了十个矮人半个月的口粮之后，他连胡子都快吓白了。 吃饱喝足，卢卡他们扔下半屋子目瞪口呆的矮人，跟着吉恩来到给他们准备好的两间石屋。地下资源有限，单间就不用奢望了，能够让男女分开各住一件，已经算是不错的条件了。[.] ------------ 第四四零章 隔绝热能 卢卡来到石屋，让克里特检查了一番。这些矮人倒也实诚，房间里没有任何监视窃听之类的机关。 门忽然被敲了两下，卢卡还没来得及说话，石头门扉便被轰然撞开，听这声势就知道肯定是奥莉领头。 “我正要去叫你们呢。”卢卡看着走进来的几个姑娘说道。 “船长，你怎么打算的？”西娅找了一张看起来最舒服的椅子坐下。这些矮人所用的家具，都是大块岩石堆出来的，看上去气势非凡，真坐下就觉得太硬，银龙挑的这张椅子，也不过是多放了几层垫子而已。 “我也想问问你们呢，你们觉得这个山之灵，是不是听起来很可疑？”卢卡问道。 “是啊，我从来没听说过山会有灵魂的。”菲尔说道。 “会不会是那几个神在搞事？”诺拉问道。 “不太像。”卢卡摇了摇头，“他们要想收拢信徒，不需要用这种方法，而且还讨要食物和泉水，那些神不需要这个吧？” “嗯，说不定是什么生物在山里坑蒙拐骗呢！”奥莉走过去坐在银龙旁边，“当初西娅要是在那座火山里装成山之灵，大概很多人都会上当吧？” “她才不会这么装神弄鬼的骗人呢。”卢卡说道。 西娅刚露出微笑，又听见他紧接着补充道：“她要什么东西都是直接去抢，犯不着绕这么大个圈子。” “可是，这个山之灵所在的位置，温度应该非常高，除了我们火精灵，我真没听说过那个种族可以在这种温度里生存的。”诺拉说道。 “也不一定吧，西娅不是也不怕烫？”卢卡说道。 西娅赶紧摇头：“你们忘了我上次是怎么死的？在熔岩旁边待一会还行，可要是让我一直待在岩浆里，一样会被烤熟的。那种温度，龙也不行！” “那会是什么种族呢？”菲尔挠了挠头，回头看见林德一脸茫然，顺口问了一句，“林德，你觉得呢？” 半巨人没听明白这一长串的话，不过“种族”俩字他还是明白的，于是咧开大嘴，笑着说道：“巨人！” “算了，不问你了。”菲尔有些泄气，“不管他是什么，有熔岩在那条通道里，我们就没法弄明白啊。” “那可不一定。”卢卡笑了笑说道。 “怎么，你有办法通过那些熔岩？”西娅抬起头来，盯着卢卡的脸看了一会，一拍脑袋，“我知道了！你打算用冰雹术冷却岩浆对不对？” 卢卡叹了口气：“冰雹术那点能量怎么够用啊？而且，就算我把岩浆冷却了，它凝固在通道里，我们还怎么过去？” “那还有什么办法？”西娅疑惑的问道。 卢卡指了指火精灵：“答案在诺拉身上。” 诺拉愣了一下：“我？我是不怕热，可是也没法带你们过去啊，而且那岩浆……” “不是说这个，是你身上的东西。”卢卡继续提示。 “东西？”诺拉还是没有明白。 “哎呀，你赶紧说吧，别浪费时间了！”耐心一向不是奥莉的专长。 “好吧好吧，诺拉戴的项链，可以让她不会把周围全都点燃的那个。”卢卡说道。 “对啊，这项链可以阻隔热量，不过你是打算给岩浆戴项链吗？这可不太容易。”丹尼尔说道。 卢卡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哦，对了，当时你们还都不在呢，那项链的吊坠里，其实是放入了一个‘隔绝热能’法阵的，所以才有这种效果。” “那法阵当时也不是你弄出来的吧？”闭嘴歪着头说道。 “那时候是小胖子尼克画的，不过现在我可是高级法师，又钻研了这么久的法阵学，一个塑能系的初级法阵还能难得住我吗？”卢卡信心十足。 “那你打算一人做一条项链？这十来个人可不是小工程呢。”闭嘴估计了一下，就算卢卡唤醒塑能之力，想要做出这么多魔法道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用不着，你们记得矮人的那艘铁船吗？”卢卡说道。 “有山之灵祝福矿石的那个东西？你打算在那东西上画个法阵，然后我们乘着它在熔岩上航行？”菲尔瞪大了眼睛。 “是啊，你怕了？”卢卡也觉得自己这提议有点吓人。 “当然没有！这太有意思了！”菲尔一脸兴奋。 “可那艘船不是已经运送祭品走了吗？”奥莉问道。 卢卡说道：“深炉镇长说的是‘这一趟’，也就是说，他们要运送好多趟祭品呢，既然这样，要不就是他们有好多艘这种船，要不就是他们有办法回收。” “对了，那艘船我刚才仔细看了一眼。”克里特忽然说道。 “你看出什么来了？”卢卡赶紧追问。 “那艘船的材质，其实不是什么山之灵的加持祝福，只不过是加入了少量秘银的合金。”克里特说道。 “秘银？”菲尔一下跳了起来，“我只在传说里听过这种材料，这东西真的存在吗？” 克里特一点都没被他的兴奋影响，不紧不慢的说道：“当然存在啊。奥莉的巨剑就是纯粹的秘银，怎么你不知道吗？” “啊？” 所有人都有些发晕，连奥莉自己都摇了摇头。她把巨剑放在面前的石桌上，大家围过来左看右看。除了比一般的钢剑更加闪亮一些，没有人看出什么不同。 “怪不得这把剑可以劈开我的魔法蛛丝呢！”卢卡也兴奋了起来。 “可是，这剑也不怎么锋利啊。”奥莉深知自己这把武器，大多数时候都是靠重量在战斗，用剑的动作与其说“劈”，不如说“砸”更确切一点。 “对啊，我一直想问来着，你这剑到底是什么来历？”卢卡说道。 “这剑是以前红盾堡，就是我父亲那个城堡的护卫队长的剑。他在城堡被攻破的时候殉职而死，临死前把这剑交给了我。”奥莉说道。 “哦，节哀。”卢卡拍了拍她的肩膀。 “都这么久过去了，再说罪魁祸首那个霍尔首相都被你杀了，我还哀个什么呀？”奥莉摇了摇头。 ------------ 第四四一章 剑术老师 奥莉自己也说不清巨剑到底是什么来历，毕竟她拿到这把剑的时候，不过十一岁，能够安全的逃离陷落的红盾堡已经实属不易。 反正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拿到导向之石，卢卡也就不再追问，大家讨论了一番便各自休息，为明天养精蓄锐。 第二天一早，卢卡在早餐时见到深炉镇长，刚说了个开头，还没提用自己打算用什么方法通过被熔岩灌满的通道，就遭到了对方毫不留情的拒绝。 “不行，绝对不行！”一听到他们要去山之灵的殿堂，年迈的光头矮人完全没有了前一天的和蔼，“你们这些外来者去见山之灵，万一触怒了他，我们整个岛都要跟你陪葬！” 卢卡跟他费了半天口舌，也没能得到同意，眼看时间快到中午，他干脆把脸一沉，换了一种语气说道：“镇长大人，我告诉你我们的计划，不是打算跟你商量的。” “哟，你们还打算动粗吗？”深炉镇长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吉恩大声吼了起来，还摘下了挂在腰间的铁锤。 卢卡随手在他脚下的地面上施放出一个油脂术，吉恩立刻四脚朝天的跌倒，锤子也差点甩出去。 闭嘴被他这个法术吓了一跳，飞起来喊道：“别用这个，赶紧驱散掉！这里温度高，油脂万一被烤着，这一屋子都要熟了！” “哦，好吧。”卢卡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误，刚才光顾着吵架，忘了这里的环境特殊。 吉恩从地上爬起来，并没有追究自己到底是怎么摔倒的，而是重新拎着锤子冲了过来。 “哎，你怎么这么不知道进退呢？”奥莉摇了摇头，举起巨剑，用剑柄把他打晕。 深炉镇长的胡子都要气的燃烧起来，声音颤抖着说道：“我敬你们是暗流商会介绍来的，才跟你们说了这么久。你们竟然对我的学徒动手，是打算和所有矮人开战吗？好，我们奉陪到底！” 他的身边，当然不止这一个学徒，听见镇长发怒，周围的其他矮人也都举起了铁锤。 奥莉拎着巨剑，满脸不悦：“你们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他先动手啊！” “这是我们矮人的地盘，不对，”深炉镇长停顿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这里首先是山之灵的地盘，其次是我们矮人的地盘，你们在这里用武器袭击……” 他话说了一半，却好像忽然被施放了什么魔法一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奥莉，好半天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手里的剑，是从哪里偷的？” “什么偷的！”奥莉更生气了，“是我的剑术老师给我的。” “你的剑术老师？他叫什么？”深炉镇长加快了语速。 奥莉有些疑惑，不过一个名字并不是什么秘密，便答道：“他叫巴里.卡兰科。” 深炉镇长走近了一步：“他的左脸是不是有一道伤疤？” “是啊，你认识他？”奥莉很是惊讶，她从没听说过给自己剑术启蒙的护卫队长曾经离开过落日群岛。 深炉镇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指了指她手里的巨剑：“你看看这把剑的剑柄上，是不是有一个印记。” “不用看，我知道的。的确有一个印记，我一直疑惑那到底是什么图案呢，看着像两块没烤好的羊排。”奥莉答道。 “什么两块羊排！”深炉镇长也举起了自己的锤子，这个动作让奥莉条件反射式的向后一跳，又把剑尖对准了他。 “你别这么紧张，我是让你看看这锤子上的印记。”深炉镇长把锤子举得更高了。 奥莉朝锤子上看了一眼：“果然是一样的，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我本人的印记，图案是我那个熔炉的外形。”深炉镇长收回锤子，他的年纪实在有些老，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喘息了起来。 奥莉更加警觉了：“你的印记？别告诉我，你打算宣传我这剑也是属于你们矮人的！” “当然不是，”深炉镇长摇了摇头，“这把剑是我亲手给巴里打造的，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后一件杰作！” “难道卡兰科队长来过这里？”奥莉问道。在她的记忆力，似乎从自己一出生，巴里.卡兰科就一直是红盾堡的护卫队长。 深炉镇长坐回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呼吸：“那倒不是，大概三十年前，我最后一次离开这座岛的时候，在暗流商会的船上遇见了他。” “然后呢？”奥莉一向耐心不足，见老矮人似乎陷入了回忆，赶紧追问。 “哦，这说起来就有太多故事了，反正我们两个，还有其他一些伙伴，经历了一段很是惊心动魄的冒险，最后分别的时候，我打造了这把剑送给他。”深炉镇长说道。 “你能说具体点吗？”卢卡插了一句，不仅是奥莉，大家听着深炉镇长这种避繁就简的讲述也都觉得很不过瘾。 “这个嘛，”深炉镇长眼珠一转，“我都写在冒险回忆录里了，回头送你们一本，你们慢慢去看吧。” 他转过头，继续对奥莉说道：“想不到巴里竟然收了个女学徒，还把这剑交给了你。说起来，他现在怎么样？我记得分别时，他说要回落日群岛去，你们也是从落日群岛来的吧？按照你们人类的年龄来算，他现在应该跟我差不多老了吧？” “他……已经去世了。”奥莉低下头说道。 “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深炉镇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卢卡忽然走了过来，打断了这两个人的交谈：“叙旧可以缓一缓再说。我们要去殿堂的事情比较紧急，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运送祭品的铁船在哪儿？” 深炉镇长低着头，喃喃说道：“如果是巴里的学徒，也许真的能够解决掉山之灵的愤怒呢。” “这么说，你不打算拦着我们了？”卢卡赶紧趁热打铁。 深炉镇长犹豫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随你们吧。不过，你们打算怎么过去呢？我可不会眼睁睁看着巴里的学徒往岩浆里跳。” “这种事情，交给我这个法师就行了。”卢卡脸上露出了笑容，“那艘船到底在哪儿？” ------------ 第四四二章 泛舟 深炉镇长虽然已经发话不再打算阻拦，却也没有立刻把那艘铁船提供给他们，而是摇了摇头说道：“运送祭品的船只有一条，昨天你们看着送走的，山之灵收下祭品后，会让它从另一条路顺着岩浆再漂回来，这么一来一回，需要五天时间。” “这么久吗？”卢卡迟疑了一下，看来不得不改变一下计划了。 “要是这么长时间，那我们去的时候要带上一些吃的。”诺拉做任何事前，一向先想到食物。 “也好，我们有多点时间准备。”卢卡点了点头，对老矮人说道，“那四天后我们再来，你帮我们把船准备好吧。” “好吧。”深炉镇长没有再反对，只是又提出了一个条件，“能不能让这个小姑娘多留下一阵，我想听听老朋友最后的时间是怎么度过的。” 卢卡想了想说道：“可以，不过留她一个人我不放心，反正还有好几天，我们所有人就在这里待到晚上吧，你再准备两顿饭就行了。” 被奥莉打晕在地的吉恩刚刚清醒过来，就听见对方这种不客气的要求，想到昨天晚饭时观摩过的景象，他几乎要为矮人的粮仓大哭一场。 不管怎么样，双方总算没有真的翻脸，四天之后，卢卡带着大家，拖着好几个装满补给品的箱子再次来到山腹里的矮人据点。 深炉镇长早已在祭坛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等候，那艘秘银合金制成的船也已经摆在地上。 卢卡在船上画下法阵，当然，大部分人看不见他法杖下引导的魔力流，只能看见他拿着一根木头棒子在地上转圈。 “这真的能管用吗？”深炉镇长忧心忡忡的问道。 “放心。”卢卡画完最后一条曲线，坐下来喝了口水，“诺拉你去试试。” “好的。”火精灵答应一声，抬手放出一团活体烈焰，“怎么烧法？” “这样，”卢卡回头从菲尔手里拿过他从不离身的小本子，从上面撕下一张纸，放在铁船上，“你试着把这纸点着。” 活焰围绕着铁船转了几圈，试图接近那张纸，可当它靠近到船板上方两米左右的距离时，就立刻停了下来。 “靠近点啊，这么远怎么点？”菲尔不解的说道。 “没法靠近，再往里就熄掉了。”诺拉说着把火焰往里送了一点，火苗瞬间熄灭了一半。 “我说没问题吧？来，赶紧搬东西。”卢卡指着旁边几个大箱子说道。 这几个箱子里，不仅装了不少他以前做出来的各种附魔玻璃块，还有大家五天的口粮，因为要照顾诺拉的食量，箱子的个头也是非常惊人。 至于队伍里的另一个吃货，半巨人林德，这一次只能先留在矮人这边待命了。 铁船长度大概四米，宽不过两米左右，这十来个人当然不能全部带上，特别是个头比较大的，比如林德和丹尼尔，还有一直吵着不肯一起的侏儒和地精，就要先和其他人分开一阵了。 菲尔纠结了很久，他不放心把林德留在矮人身边，又不想错过今生再也不可能遇到的岩浆五日游的机会，自己站在船边一会走上去，一会又蹦下来。 “行了你下来吧。”卢卡从后方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拎了下来。 “可是，我刚刚决定了，还是要去呀。”菲尔赶紧说道。 “就算去你也先下来，熔岩在旁边房间的祭坛呢，你现在上船，是想让我们抬着你走吗？”卢卡说道。 最后，加上菲尔，一共六个人前去，丹尼尔留在矮人驻地准备接应。 其实作为幽灵，丹尼尔并不怕火，只是身为海洋骑士，他本能的抵触这种一点海风都无法吹到的地方，自愿留守。而且，如果没有一个稍微靠谱的人，只把半巨人、侏儒和地精留在这里，卢卡真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切就绪，铁船被矮人抬到祭坛附近，六个人带着箱子登上了船，林德在后面用力一推，铁船便稳稳的滑入熔岩之中。 法阵的效果非常稳定，在船上卢卡只感觉到微微的暖风拂面吹过，炽红的岩浆虽然就在一步之外，却一点热量也没有辐射过来。 他对自己的法阵很有自信，不过为了应对突发情况，他这几天还做出十几块同样效果的附魔玻璃块分给大家，把这种一次性消耗品在脚下摔碎，可以保证一个人两个小时不被火焰吞噬。 熔岩载着铁船在通道里流淌，占据了通道里的大部分空间，有些狭窄的地方，船几乎要贴到通道的顶部，大家不得不弯下腰，把身体整个趴伏在船上，才能勉强通过。 岩浆这东西，终究不比流水，粘稠度很大，通道里又没什么坡度，因此流动速度肯定不会很快。在船上足足漂了半天，卢卡估计，自己大概也向山体内挪动了几公里而已。 “船长我想吃饭！”诺拉准时准点的喊饿。 “行啊，你去拿吧。最外面那个箱子里是干粮，给我们也拿出来一些，省着点吃，水也省着点喝，里面还不知道有多远呢。”卢卡说道。 诺拉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东西来一看就叫了起来：“怎么带的是生肉？” 卢卡一看也皱起了眉头：“这食物是谁准备的啊？” “是丹尼尔，他说自己这趟不跟着，就在后勤上多出点力。”菲尔毫无顾忌的打着小报告。 “想法是好的，可是生肉怎么吃啊？”卢卡挠了挠头。 “让诺拉点火烤熟？”奥莉提了个建议。 “不行，”火精灵摇了摇头，“这船上点不着火。” 西娅满不在乎的说道：“其实生肉也可以吃啊，我以前就经常抓牛羊来生吃，比熟的另有一番滋味。” 卢卡看了她一眼：“我们又不是龙。” “那怎么办呢？”菲尔有些迟疑，在西娅的不断鼓动下，似乎真的想咬一口生肉试试。 “对了克里特，”卢卡忽然想起来，“你说秘银不会被熔岩融化，对吧？” 克里特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好了，奥莉，你的剑是秘银的吧？船边这么大的热量，把肉串在你的剑上伸出去，不是很快就烤熟了？”卢卡拍着手说道。 ------------ 第四四三章 黑曜石柱 熔岩当然不是什么制作食物的优质火源，高达上千度的温度让第一块牛肉刚送出去，就“嘭”的冒起一道火苗，奥莉赶快把巨剑收回来，可这块肉表面已经完全变成了黑乎乎的焦炭。 “这没法吃了吧？”奥莉犹豫着，自己也不敢尝试。 “切开看看，说不定里面还有的救呢？”菲尔掏出小匕首，递了过去。 奥莉切开肉，摇了摇头。肉里面的确没有变成碳，可大概是因为烤的时间太短，一点也没有熟的意思，还是血淋淋的颜色。在生肉和焦炭之间，大概只有两三毫米厚的一圈，勉强能算是可以食用部分。 “靠近岩浆的地方太热，要不你把剑举高点试试？”卢卡建议。 奥莉在不同的高度尝试了好几次，浪费掉三四斤牛肉之后，终于烤出了一块半生不熟，看起来吃下去不会出人命的肉来。 “真不容易，”卢卡壮着胆吃了一口，眉头皱了起来，“没调味啊？” “箱子里只有肉，丹尼尔大概是忘了把盐装进来。”诺拉翻找了一遍说道。 “只好忍一忍了，反正就这几天。”卢卡只能妥协。 吃着半糊半生的烤肉，喝着淡而无味的清水，六个人在船上度过了无聊的一天。铁船完全由熔岩流控制方向，既不用划桨也不需要掌舵，大家打了一整天的牌，而且看这情况，大概第二天也是同样的活动内容。 其实，在火山内部的通道里，根本没办法分清楚白天黑夜，不过诺拉的胃比克里特的怀表还准，只要看她什么时候喊饿，就能知道到了什么时候。 到了第三天早晨，箱子里的食物和清水已经消耗了将近一半，熔岩流淌的通道终于出现了一些不同。 通道的高度在一个转弯之后忽然增加，两天以来只能坐着或者趴着的船员终于可以站起来活动一下腿脚了。很快，通道的宽度也开始加大，不到一个小时之后，铁船便身处一片由熔岩构成的湖泊里面。 周围一旦开阔起来，热度的影响就更加明显了。熔岩灼烤着周围的空气，让视野中的一切都扭曲起来，大部分人能够看清的，只有铁船周围不到五米的景物。 “小心，前面有东西。”克里特提醒道。 正前方忽然出现一根直径超过一米的岩石立柱，这根柱子的上方是纯黑的颜色，但越靠近熔岩，颜色就越浅，到与熔岩接触的地方，已经变成灰白色。铁船被熔岩流携裹着，直冲石柱而去，照这个方向，很快就要撞在上面。 西娅发出一声尖叫，卢卡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连法杖都没拿出来。 “放心，撞不上去的。”他淡定的说道。 果然，在距离石柱还有两米的距离时，铁船转了个弯，与石柱擦身而过。 “你怎么知道不会撞上？”西娅好奇的问道。 “熔岩和水不一样，粘稠度这么大的液体，接近这种固体的时候，肯定会减缓速度，这样一来，后方的熔岩流就会往旁边转向。”卢卡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西娅还是问着这一句。 “我不都说清楚了吗？”卢卡说道。 “她的意思是，你这么无知的船长，怎么会知道这种道理？”菲尔替西娅说道。 “你们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卢卡气呼呼的说着，却发现左右人都一起冲他摇头，只好摆了摆手说道，“好吧，我认输。是闭嘴告诉我的。” “切，我就知道。”西娅说道。 卢卡也转过头去，不和他们争论自己的知识水准，而是站在船边仔细观察。石柱不止一根，在熔岩湖里整齐的排成两排。 过了一会，他忽然说道：“这些柱子，应该不是天然形成的吧？” “当然不是了，谁见过这么圆的天然石柱啊？”闭嘴说道。 克里特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说道：“的确不是，而且，这些柱子的材质是黑曜石。” “你是不是该重新配副眼镜了？这柱子一半是灰色的呀。”卢卡说道。 菲尔凑过来说道：“黑曜石里面含有很少量的水分，加热到一千度以上时，虽然不会像一般岩石一样融化成岩浆，但里面的水分丢失，会让它的颜色变白。” “好吧，既然你也这么说。”卢卡点了点头，作为炼金大师的菲尔，对黑曜石这种并不罕见的材质当然有所了解。 现在，铁船在熔岩湖正中缓缓前行，巨大的黑曜石立柱如同尽职尽责的卫兵一般，默默伫立在两边。 “我觉得，我们应该已经到了山之灵的殿堂外围。”卢卡说着指了指石柱，“这个湖，应该就是殿堂最外侧的大厅，这些石柱，就是大厅里的柱子。” “听起来有道理，”奥莉点了点头，“这么说，熔岩已经把山之灵的殿堂都吞没了？如果按照矮人说的，山之灵能够控制火山熔岩的话，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家也一起弄成这样？” “我觉得这个‘山之灵’本身就很可疑。”菲尔说道，“那些矮人说不定是在山肚子里待得太久，产生了幻觉，自己骗自己，造出这么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来呢。” “如果他不存在，那谁把祭品拿走的？”诺拉问道。 “不管是真是假，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卢卡说道。 克里特再次提醒：“前方十五米处可以登岸。” “什么？登岸？这不是一座大厅吗？”奥莉睁大了眼睛往前看去。 铁船缓缓驶过最后两根石柱，前方很快出现了一座同样由黑曜石建成的楼梯。楼梯下方变得灰白的台阶已经被熔岩淹没，上方似乎通向这座殿堂的二层。 “快点快点，靠岸啊。”西娅焦急的促催着。 但是熔岩在距离台阶两三米的地方便改变了方向，铁船也跟着转了个弯，“不会撞上”这件事现在反而变成了麻烦。 卢卡施放出一个蛛网术，试图用蛛丝充当缆绳，可是蛛丝刚一离开铁船的范围，便受到灼热岩浆的炙烤，瞬间变成灰烬。 ------------ 第四四四章 火上浇油 铁船在台阶旁边不断转圈，既无法远离，也无法靠岸。 “想想办法啊！”西娅还在催促。 “我不是在想吗？”卢卡连续放出几个法术，魔法效果全部被熔岩吞没。 他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昨天做出来的那些附魔玻璃块说道：“这些东西和船上的法阵效果一样，使用一次可以保证两小时不受热量影响。” “所以呢？”菲尔没听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 “所以，你们那位胆子大的，打算自告奋勇，用这东西给自己加上效果，然后跳下去在熔岩里游几米，把这船推到台阶上去。”卢卡说道。 “船长，熔岩的密度很大，如果不被点燃，人应该不会沉下去，不需要游泳，走就行了。”菲尔帮忙纠正道。 “那就更容易了，谁来？”卢卡手里举着好几块附魔玻璃，充满期待的问道。 所有人里面，诺拉是最不怕火的，可让她在熔岩里行走，即便卢卡拍着胸脯保证这法术绝对不会出问题，也还是迟疑着不敢答应。 大家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奥莉终于下定决心，拿起一块玻璃在脚下摔碎。她正要从船边迈出脚去，楼梯上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这空旷的大厅里，不断泛着回音，听起来像是岩石撞击而发出的声音。可就是这完全不像生物发出的声音，却明显说着通用语：“咦？又有祭品来了吗？我今天没有让矮人送祭品啊。” “这……这这这是山之灵？”菲尔的声音有些发颤，又不敢说得太大声，生怕惊扰到那个声音的主人。 “先收上来再说吧。”那个声音似乎在自言自语。 随着这个声音，楼梯下部的灰白台阶，就是被熔岩淹没的那一部分，忽然发出咔咔的响动，缓缓从熔岩中升起，从台阶变形成一条平坦的黑曜石道路，连带着把上方不断打转的铁船也一起从熔岩中抬了起来。 卢卡握紧了法杖，奥莉也提起巨剑，就连菲尔都掏出自己的手弩准备防御，毕竟，即将出现的山之灵到底是什么，大家完全没有头绪。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山之灵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似乎把这艘铁船从熔岩中转移到黑曜石道路上之后，他就忘记了这件事一样。 “他还出来不出来啊？要不我们往里走走？”西娅有些不耐烦，走到船边就想往下面的路上跳。 卢卡一把抓住她的银色马尾，把她拽了回来：“你不要命了？外面现在虽然没有熔岩，可这个洞穴里的温度还是很高，你忘了，都能把牛肉烤熟！” “啊，对啊。那怎么办？”西娅把头发从他手里抢了回来。 “其他人我有办法，”卢卡说着掏出了更多附魔玻璃块，“每人拿两块，一块可以管两个小时，千万别忘了时间。” “至于你，”他转身面向银龙，“我真没办法，魔法对你完全没有效果，要不你就继续躺在这船上吧。” “啊？我不要！”西娅快要哭出来了。 “可惜没带那两个大个子来，要是丹尼尔和林德在，就可以让他们俩扛着船走了。”菲尔遗憾的说道。 闭嘴歪着头看了看大家，又低头看了看铁船，忽然说道：“我有个主意。白痴法师，你往船底上放一个油脂术试试。” “油脂在这种温度下，不是全都烧起来了？”卢卡站着没动。 “不会的，船底下面那一层也在法阵的范围里，油脂只要足够薄，不超过范围，就不会燃烧。”闭嘴胸有成竹的说道。 “那好吧，我试试，你们先提前加上热能隔绝的效果，西娅你往船中间站，万一油烧起来，站那里不至于把你烤熟。”卢卡说着举起法杖。 等到所有人做好防护，他又给闭嘴加上一个热能隔绝，闭嘴本质上也是魔法物体，只要它自己不抵抗，在它身上施法和在铁船上画法阵没什么区别。 确定没有任何疏漏，卢卡开始吟唱油脂术的咒语。他努力控制着法术的强度，让油脂布满船底，又没有超过法阵效果覆盖的范围，仅有几滴漏在外面，燃起几团很小的火苗，也很快便烧尽沉寂下去。 “很好。”闭嘴挥舞翅膀指挥着，“现在，你们可以下去推船了，应该不用费什么力气。” 魔法召唤出的油脂术不同于一般的油，它可以把船底的摩擦力降低到接近没有，奥莉只用了一根手指的力气，就让铁船在黑曜石路面上滑动起来。 不过，大家开心了不到一分钟，面前就出现了又一个难题。 “有这层油，铁船也没法爬楼梯吧？”菲尔看着前方向上延伸的石头台阶，挠了挠头。 奥莉用手抬了一下船帮，转身说道：“这船比我想像的要轻。你们把上面的空箱子扔掉，留下那些还装着补给的就行，西娅又不重，我们一起应该可以从楼梯推上去。” “也只能如此了。”卢卡对奥莉的力气绝对信任，虽然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个身材纤弱的姑娘，可沉默死神号的船员都清楚，在掰手腕的对决上，她一只手就可以轻松赢过丹尼尔和林德两个。 空箱子被扔了下来，瞬间就烧成灰烬，卢卡用绳索把剩下的箱子牢牢绑在船上，又让西娅紧紧抓住这些绳索。然后大家一起用力，把船头抬起来，架在楼梯上，开始往上推。当然，主要是奥莉的力气起作用，其他人基本只是摆个样子。 铁船船头随着楼梯的角度，翘起大概三十度左右，每向上挪动一节，船底就在黑曜石台阶上撞击一下，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在楼梯并不很长，一阵有节奏的响动之后，铁船终于到达二楼地面，卢卡从船后面走到船边，对西娅问道：“你没熟吧？” 西娅双手仍然紧紧抓住绑着箱子的绳索，声音不停的抖，完全不像是平时那条天不怕地不怕的银龙：“没……没烤熟，但……是快被你们颠熟了。” “没熟就好。”卢卡笑了起来。 “奇怪啊，”菲尔看着前方黑漆漆的走廊说道，“我们把船搬上来，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那个山之灵一点反应都没有？” ------------ 第四四五章 龙晶 灵确实如菲尔所说，山之灵把铁船从熔岩湖里捞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似乎完全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 “事到如今，也只能往前走走看了。不过先让我喘喘，没想到西娅还挺沉的。”奥莉停下来擦了把汗，把铁船推上楼来，即便是她也感觉有些疲劳。 “最好他一直不出声，我们找到导向之石以后就可以赶快出来，免得麻烦，”卢卡本来就没打算和山之灵碰面，“我们每人只有两块附魔玻璃，总共四个小时的时间，别浪费了。” “你要是多做点就好了，对了，你就不能直接在我们身上施法吗？”菲尔感觉四个小时的时间实在不太够用。 “我的魔力池又不是无穷无尽的！”卢卡无奈的摇了摇头。 在活人身上施法比在铁船或者闭嘴这样的魔法物品上消耗要大得多，为了对抗熔岩的热度，法力强度又一点不能马虎，即便耗空他的魔力池，也绝对无法支撑六个人五天的防护。因此，提前几天制作附魔玻璃就成了最为有效的方法：既可以保证在探索山之灵殿堂期间，他有足够的魔力可用，又能够在突发情况时应急使用。 “行了，我歇够了，咱们走吧。”休息了不到五分钟，奥莉就恢复了平时的活力。 “你这体力也太好了吧？”菲尔的眼神充满羡慕。 “谁让你们整天缩在船舱里不锻炼的？你们每天还在睡大觉的时间，我都在甲板上跑完几十圈了。”奥莉说道。 好在二楼的走廊一片平坦，再没有任何台阶或者门槛之类的东西挡路，底部沾满油脂的铁船几乎不用怎么使劲，就可以在路上往前滑动。 这座殿堂不同于一般的建筑，走廊两侧并没有任何房间，只是一些普通的石墙，不少地方的墙壁残破不堪，有的已经彻底坍塌，在那附近走歪一步，就可能掉进下方的熔岩里去。 “这地板够结实吗？”卢卡的脚步有点发虚。 “应该没问题吧，地板是黑曜石的，和墙壁那种普通石头可不一样。”闭嘴说道。 西娅早已从被颠得快散架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两眼紧盯着脚下黑色的地面，喃喃说道：“天哪，黑曜石虽然不是什么贵重宝石，可一串项链怎么也要十几个银币，这么多这种品质的，这个殿堂简直是天价啊！” “你再留口水，也没法把整个殿堂偷出去的。”卢卡毫不留情的把她从幻想里拽了出来。 “有件事我一直没想明白，”菲尔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看到的资料都是说，黑曜石是岩浆冷却形成的，可你们都看到了，就算泡在岩浆里，它也不过是变得浅了一点，根本没有融化，这解释不通啊。” 闭嘴说道：“也许在有些世界里，黑曜石的确是你说的那种方式形成的。不过在魔法世界，它还有另一个名字：龙晶。” “诶？听起来又是我的东西啊！”西娅在船上拍起手来。 “还真跟龙有些关系，据说魔法世界所有的龙晶都是在巨龙的龙焰之下形成的，只有龙焰的温度才能融化这些石头。”闭嘴说道。 西娅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我不会喷火，只会放闪电。” “等从这里出去，我们找几块大石头，你用闪电劈上去试试，反正闪电也能制造高温，说不定能做出龙晶来呢。如果能够成功，我们就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卢卡说道。 西娅瞥了他一眼：“做出来也是我的，没你的份！” “财迷死你算了！”卢卡摇了摇头。 殿堂二层的走廊不算很长，很快，两扇同样由黑曜石制成的巨大石门出现在走廊尽头。这两扇石门没有受到高温的洗礼，仍然保持着纯净的黑色。 也许是为了方便运送祭品，石门并没有完全关死，其中一扇只掩上了一半，奥莉走过去把它打开，一半的通道便足以让铁船通过。 在这个位置，熔岩发出的炽热红光已经没有多少照过来了，但是在门后，却有白光不断摇曳着。 大家默契的安静下来，放轻脚步，悄悄的推着铁船走了进去。 石门后方是一座圆形大厅，正中间有一处圆形的池子，大约两米直径，里面同样涌动着暗红色的熔岩。在熔岩池的正中，伫立着一块巨大的晶体，晶体露出熔岩的部分像是半个橄榄的形状，强烈的白光就从是这块晶体上发出来的。 卢卡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发现熔岩池旁边的一个黑影挪动了一下。最开始，他还以为那只是一块堆积在地上的巨石，可伴随着“喀拉喀拉”的声音，那块椭圆型石头竟然伸出一条粗壮的胳膊。 那条胳膊伸向旁边地面上一堆罐子，抓起其中一个，朝熔岩池中间发着白光晶体倒了下去。 从卢卡的距离，看不清罐子里装的是什么液体，不过远远看起来，似乎只是清水。液体一接触晶体，就立刻变成蒸汽，晶体上发出的白光也变成了橙色，但几秒钟之后，橙色又变成亮金色，随即再次重新发出白炽的光芒。 那块巨大的岩石微微晃动了一下，伸出来的手臂又做了一遍同样的动作。 “那玩意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吗？”西娅盯着那块发光的晶体问道。 “应该不是。”克里特答道，“那块晶体露在外面的部分虽然只有几十厘米，可下方是一直连接到火山内部的，距离太远，我都没法看到尽头。” 卢卡点了点头：“导向之石可以让狗头人拿在手里，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哦，那我们绕过去？后面好像还有个门呢。”菲尔小声说道。 “那堆活动的石头怎么办？”奥莉问道。 “不管它，看那样子不过是个可以自动运行的机关而已，不像能够看见我们的样子，”卢卡不再压低自己的声音，“你们看，我们在这里说了这么半天，它都没反应，肯定是听不见我们说话的。” 那堆巨石忽然震动了一下，岩石撞击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正听着呢！” ------------ 第四四六章 都是祭品 都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卢卡最先从震惊状态恢复过来，猛然想到，既然这个家伙听了这么半天都没有动手，也许可以通过交流解决问题，不一定非要剑拔弩张的。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铁船上的西娅却先开口问道：“你就是那什么‘山之灵’吗？” 巨石发出咔咔的声响，抖动着站立起来，远远看去倒像是一个人的形状，只是身高比林德还要高上不少，卢卡估计至少有四五米高。 “不是我，难道还能是你吗？”巨石反问道，手上给晶体浇水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停下。 “这真是山之灵？”卢卡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 “肯定不是。”诺拉摇了摇头，“虽然他这个种族不怎么常见，可沸腾海的基础教材里面都会讲到，那只不过是一个岩石巨人而已。” “岩石巨人？和林德有关系吗？”卢卡只对巨人俩字有点印象。 “是完全不同的种族。巨人虽然体形庞大，也是有血有肉的生物。岩石巨人嘛，怎么说呢，”诺拉低头想了想，“对了，更像是那个蹭船木精的岩石版。”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那棵木头是植物成精，这个家伙是石头成精，是这个意思吧？”卢卡说道。 “差不多吧。”其实诺拉觉得并不太准确，可苦于自己没有足够的口才给卢卡解释清楚，也就顺着他的想法不再分辩了。 “喂！”岩石巨人加大了音量，“你们是不是当我是聋的？” “当然不是，”卢卡赶紧笑着对他摆了摆手，“你不是忙吗？你忙你的，我们怕打扰到你。” “请问你现在在做什么？”菲尔好奇的问道。 “你没长眼睛吗？看不见我在给火山核心浇水？”岩石巨人不耐烦的说道。 “水？这种温度下，真的能有液态水吗？”菲尔觉得这一点都不科学。 “一般的水，不行。这种水，可以。”岩石巨人说得越来越简短。 “这种水？这种……我明白了！”卢卡猛然想了起来，“这种水就是月泉岛上的泉水吧？他们说都送到这里来了。” “那你为什么要浇水呢？”菲尔的问题还真是很多。 岩石巨人用石头眼球瞪了他一眼：“这座火山不知道发什么疯，这两三个月越来越热，我要是不浇水，它早就喷发了。只要我停下，这里的温度就会变得连我都能融化！” 这句话明明白白的暴露出来，这个岩石巨人根本不是什么山之灵，但按照他的说法，他现在所做的事情的确比较重要，卢卡也没有戳破他的谎言，笑着说道：“你忙着，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我们只要一件寄存在这里的东西，拿到就走。” “拿东西？走？你们想得太美了！我是山之灵！这座山里面的一切，都是我的！这座殿堂里的所有东西，都是血肉生物献上来的祭品，包括你们几个也是祭品！”岩石巨人大声吼叫起来。 “好好商量着，你怎么还发起火来了？”虽然对方声音很大，卢卡却一点没有退缩，“我们只拿自己那件东西，其他的祭品一点不会动的。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们都要去拿，你还是把力气用在浇水上吧，别吼这么大声。” 现在大家也看明白了，这个自称山之灵的岩石巨人根本离不开那座熔岩池，他必须不断的给中间的晶体浇水，才能让那块晶体勉强维持在白色的状态。红-橙-黄-白-蓝，这样的颜色变化意味着温度越来越高，卢卡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对奥莉使了个颜色，一起推动铁船，从大厅远离岩石巨人的一侧一路小跑，直冲对面那道门而去。 “你们不但当我是聋的，还当我是瞎的！”岩石巨人大声吼了起来，可是身体仍然没有挪动，手上浇水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看来卢卡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根本无法离开那块晶体。 就在卢卡觉得自己马上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岩石巨人忽然举起空闲的那只手，握成拳头狠狠砸向地面。 大厅的地面和两侧的大门都是黑曜石制成，在他的锤击之下纹丝不动，但是其余的墙壁却是灰白色的普通石头，随着这一下震动，石墙仿佛有了生命一样，从大门的两侧“唰”的探出无数尖利的石锥，然后稍稍转动，密密麻麻的插在一起，把黑曜石大门封得严严实实。 “哎哟，他还会这招呢！”菲尔跑在最前面，没收住脚，差点一头撞在石头上，还好卢卡和诺拉同时伸手把他拉住，不然他的外伤药膏又要派上用场了。 卢卡抽出法杖，不过几根石柱，在他的魔法面前并不能构成太大的阻碍，真正造成麻烦的是这里的高温，两三百度的温度让他的一半法术失去的效果，他略加思索，选择了一个不会受温度影响的风刃术。 压缩空气形成的刀刃在高温下，反而更加锋利，几秒钟之内就切碎了挡路的石柱。 “别高兴得太早！”岩石巨人哼了一声，又是一拳砸在地上。 粉碎的石头从地面上猛地跃起，在半空中旋转交叠，几秒钟之内竟然重新砌成一道石墙，仍然挡在门前。 “这不还是一样吗？”卢卡叹了口气，又举起法杖。 岩石巨人虽然块头很大，但动作却一点不慢，在第二个风刃术还没放出之前，他第三次把拳头砸向地面。 所有的岩石墙壁都动了起来，墙壁上再次出现无数石锥，不过这一次，这些岩石利刃不再急着组成路障，而是把尖角对准了大厅中的这几个人。然后，所有的墙壁开始移动，不紧不慢的朝卢卡他们挤压过来。 “呀呀呀呀呀！要被串成烤串了！”闭嘴大声叫着，“白痴们快想想办法！” 卢卡的风刃术切碎了无数石锥，但碎石很快又重新凝聚在一起，而且，这样根本无法阻止墙壁的移动，就算他们没有被石锥穿透，也很快会被石墙挤压成肉饼。 ------------ 第四四七章 同类相残 他卢卡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动作，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身边不远处响起。那是鲁特琴柔和舒缓的声音，仿佛在耳边轻柔的呢喃一般，让人的心绪瞬间变得平和起来。 这声音听起来并不陌生，只是，它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好在这一次，琴声并没有影响卢卡和同伴们的状态，反而是大厅中间的岩石巨人猛地停下了动作。 岩石巨人高举着拳头，不再用力砸向地面，而是挡在嘴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缓缓垂在身边，硕大的脑袋也渐渐低下来，不久便坐在地上，打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噜。 随着他沉沉睡去，周围的石头墙壁也纷纷从暴走状态中解脱出来，收起尖锐的石刺，退回自己原本的位置。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可卢卡并没有能松口气。 “琴声是从哪儿来的？”不仅是他，所有人都有这个疑问。 西娅高高举起一只手喊道：“好像在我这边！” 卢卡侧耳倾听，可就在此时，琴声却忽然消失。随后，西娅旁边装着补给的那些箱子中，被压在最下面的一个忽然发出一阵猛烈的敲打声，里面还传出急切的喊声：“外面有没有人啊？救命！我被困在里面了！” “怎么把这家伙带进来了？”卢卡挠了挠头，走过去和奥莉一起，搬开压在上面的几个箱子，让这个大箱子露了出来。 这箱子就是沉默死神号上最普通的货箱，长宽都超过一米，因为诺拉的饭量太大，用这种大木箱携带食物是最方便的办法。这种大小，倒是真的可以装下一个成年人，只是缩在里面，姿势肯定不怎么舒服。 奥莉打开箱盖，不久前蹭船的木精多兰果然蜷缩在里面，一看见亮光，立刻揉着腰站了起来。 “哎呦，这里面太挤了，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他动作僵硬，也不知道是植物本身如此还是窝在木箱里面导致的。 下一秒钟，他抬起头来，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眼睛一看见大厅中间的熔岩池，便立刻抱着头尖叫起来，这大概木精对于火焰和高温的本能反应。 卢卡靠在船边，等他叫得声音嘶哑，才用法杖戳了戳他的胳膊，慢慢说道：“叫累了就歇会，你没烧着。” “诶？”多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还真的啊，这里怎么不热？” 说完，他拎起自己的鲁特琴，迈步就要往船舷边走。 卢卡用法杖横在他身前：“你要是不想当一根木柴，就别下船。” 为了配合他，奥莉从木箱上掰下一块木条，向船舷外面扔了出去。木条立刻被高温的空气烤得焦黑，很快便自己燃起一团火苗，猛烈的烧起来。 木精赶紧收回已经迈出一半的腿，用手捂住眼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尖叫。 “你有完没完啊？”卢卡用法杖敲了敲他，“只要你不离开这艘铁船的范围，温度就不会失控。” “哦，好吧，那我不叫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多兰顺势在船上坐了下来。 “火山肚子里。”卢卡说道。 “哎呦你们跑这儿来干什么啊？不嫌热吗？”多兰瞪大了眼睛问道。 “来拿一样东西，我们就是为这件事来梅泽群岛的。倒是你这蹭船水准越来越高了，连这种在熔岩里漂的铁船都不放过。”卢卡说道。 “什么？还要在熔岩里漂？！”多兰的脸都吓白了。 “不是告诉你了吗？别离开船就没事。你到底是怎么跑这里来的？”卢卡问道。 “跑？我没跑啊。”多兰挠了挠头，“我结束休眠的时候，你们都不见了，我就跟一棵树一样被种在路边，那状态要多傻有多傻。” “嗯，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着，你们大概是临时离开，反正我也没睡足，，就回到你们船上，换了个形态又休眠了几天。”多兰答道。 “换了个什么形态？”菲尔好奇的问道。 多兰低着头小声回答了一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到底是什么形态？”奥莉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来。 “十字花科芸薹属结球甘蓝。”多兰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这是什么玩意？”卢卡完全没听明白这一大串内容。 作为炼金师，菲尔对于植物的了解远胜于其他人，稍微想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你是说，你变成了一棵卷心菜？” 多兰红着脸说道：“这样省水省地方。” 卢卡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被丹尼尔当成食物补给装进这个箱子里了。 “箱子里不光你一棵卷心菜吧？其余的东西呢？”诺拉走过去检查了一下空箱子，回头问道。 “我醒过来几次，里面黑乎乎的，又没水没光，就把那些蔬菜吃掉充饥了。”多兰答道。 “你这是同类相残吧？”卢卡实在无法想像一棵卷心菜大嚼其他卷心菜的情景。 “怎么能这么说？你们有血有肉的，不一样也吃肉吗？”多兰没有一点愧疚之情。 “好吧，那刚才的琴声又是怎么回事？”卢卡继续追问。 “我在那个箱子里，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不过听着好像是有人在吵架，声音还挺大的。我作为吟游诗人别的本事可能一般，但是劝架的水准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干脆就弹上一段，让你们平静下来。有效吧？对了，你们跟谁吵架呢？”多兰说着，向大厅里扫视了一圈，没发现其他人。 “哎呦你们不会起内讧了吧？”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起内讧先把你这棵卷心菜吃了！”卢卡指了指大厅中间，“是那个岩石巨人。” “哦，我还当那就是一堆石头呢。岩石巨人的脾气都不怎么好，我以前遇到过一个，当时……”多兰说着又拿起了琴，似乎要唱起来。 “我提醒一下，”克里特打断得非常及时，“岩石巨人一直在浇水的那块晶体，现在状态有些变化。” 卢卡扭头一看，那块发着白炽光芒的晶体，现在的光线已经开始变蓝，周围池子里的熔岩也不断涌动，似乎马上就要沸腾起来。 ------------ 第四四八章 不明觉厉 被大厅中间的那块晶体，被岩石巨人称为火山核心，在卢卡他们到来之前，岩石巨人一刻不停的往上面浇着月泉岛出产的特殊冷泉水，才让它的温度刚好保持在发出白色光线的程度。 现在，因为多兰的意外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竟然没人想起那块晶体还需要不断的降温。 “赶快浇水，不然照这势头发展，整个火山可能就要彻底喷发了。”卢卡嘴上说得快，菲尔脚下反应得也很快，一溜烟跑到岩石巨人身边那一堆罐子旁边，找到一个装满泉水的，回身便泼了过去。 一大团水蒸气从晶体上腾起，可是晶体的颜色却没有什么改变，仍然是白中带蓝的炽热光线。 “这么半天没有降温，一罐泉水恐怕不够！”诺拉也跑了过去，和菲尔一起动手，不断把泉水泼到晶体上。 情况总算略微稳定了下来，晶体上的光线虽然没有变回原来的颜色，但也没有再向蓝色偏转，看来再多浇上几十罐冷泉，应该可以冷却到原来的状态。 可是这个时候，诺拉和菲尔忽然同时停了下来。 “怎么不动了？还不能停啊！”多兰比谁都着急，大概没有什么人比一株植物更怕火了。 “没水了。”菲尔在那堆空罐子里翻找了一番说道。 闭嘴扑腾着翅膀大叫：“白痴法师，用塑能之力施放冰霜法术，应该能挡一阵！” 卢卡无奈的摊手：“塑能之力还睡着呢，我带的是变化之力。” 闭嘴楞了一下，更加大声的喊道：“白痴！笨蛋！你有没有脑子？到火山里带什么变化之力啊！” 不管它怎么骂，也没法让火山核心温度升高的速度降下来，晶体发出的光线再次向蓝色偏转，就连周围池子里的熔岩，也从橘红色开始向金黄色转变。 熔岩池周围的黑曜石地面在这种高温的炙烤下，褪去了黑色，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微弱声音，表面出现无数细小的裂纹。就连在旁边沉睡的岩石巨人身上，都开始显出了微弱的红色，如果温度再提升下去，他就要变成熔岩巨人了。 “你们闪开！”西娅忽然发出一声大叫，手指尖上迸发出一道闪电，径直劈在火山核心上。 “你还嫌不够乱吗？”闭嘴扑腾得羽毛乱飞，在高温的晶体上劈闪电，只能让温度更高，搞不好会让火山提前爆发。 然而，在这一道闪电过后，那块晶体上的高温却渐渐收敛了起来，颜色甚至一下子恢复到了金黄色，这可是岩石巨人浇了这么久的泉水都没能做到的事。 “这个竟然有用！”卢卡知道西娅身上，可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能量，但用闪电给火山降温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合情理。 “不行，又热起来了！”菲尔又喊了起来。 一道闪电的能量终究有限，火山核心只是在那一瞬间被压制住，很快便再次迸发出地下继续的能量。 “都闪远点！”西娅等到菲尔和诺拉推到安全范围，从船上一跃而起，在半空中赫然变成银龙形态，张开嘴吐出一道闪电之息。 龙息不同于小小的一道闪电，从西娅的嘴边一直到大厅尽头一整片锥形范围内，全部被闪电覆盖，整个大厅里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 等到噼里啪啦的声音归于沉寂，卢卡睁开眼睛。 大厅中间的熔岩池里，那块晶体上发出的光陡然减弱，迅速变换着颜色，最终变成一块黑色石头，和周围的黑曜石不同，这块石头晶莹剔透，更像是一块被染成黑色的水晶。 晶体周围，原本炽红的岩浆已经被一层黑色盖住，最后一点处于液态的熔岩不甘心的冒出最后一个气泡，便凝成固体。 更加让让人惊叹的是，被闪电龙息扫过的岩石墙壁，现在也已经完全变黑，和地面的黑曜石没有什么区别。 “你们看，我就说龙晶是龙弄出来的东西吧？”闭嘴兴奋的大喊，只是它的兴奋点似乎有点跑偏。 现在，大厅里唯一的光源，那池熔岩已经熄灭，只有银龙身上的鳞片发出点点银光，在黑曜石的地面上映照出层层光晕。 卢卡连续施放出几次光亮术，让魔法效果附着在四周的墙壁上，权且充当壁灯。 “西娅，温度！当心温度！你已经离开铁船的范围了！”诺拉焦急的喊道。 银龙虽然还处于幼龙阶段，身长也超过五米，这还是她把尾巴收回盘在身边的长度，那艘合金铁船自然是装不下的。 西娅变回人类形态，却没有立刻回到船里，而是伸手在空气中感受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道：“这里已经不这么热了，而且，我低估了自己的抵抗力，这点热量好像没能穿透我的鳞片。” “你是怎么做到的？”菲尔跑过来问道。 西娅的大眼睛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只是……头好晕。” 说着，她的身体忽然晃了一下。 “先别让她动脑子了，费这么大力气，就算是龙也需要休息。”卢卡走过来，扶住西娅，看她仍然摇摇晃晃的，干脆直接把她抱回船上躺下。 “虽然不明白她到底怎么做到的，可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菲尔跟在后面说道。 卢卡回头看了看大厅，松了一口气：“好，现在障碍都已经解除，我们可以去找导向之石了。” “嗯，拿了赶快走吧，这里诡异的事情实在太多。”奥莉说着又走到铁船旁边，推着在上面休息的西娅和目瞪口呆的多兰，朝大厅后方的门走去。 铁船在光滑的地面上前行，顺畅的通过黑曜石大门。 门后面不远处，又是一座通向上方的楼梯，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就算仍然头晕，西娅也坚持要下来自己走，只有木精多兰被留在船上。 终于爬上第三层，一直呆立不动的多兰忽然发出一声尖叫：“龙！你们中间竟然有一条龙！” “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卢卡感叹道。 ------------ 第四四九章 古老的祭品 着其实船员里有条银龙这件事，卢卡从来也没打算瞒着别人。可就算西娅那头银发再显眼，外人也最多就是赞叹几句，谁也不会真的拉住她询问：“你是不是条龙啊？” 毕竟，龙这东西，不管是在落日群岛还是在沸腾海，都是属于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生物。唯一的区别大概是：沸腾海的居民认为龙是曾经存在过的，只不过在一千年前就已经灭绝，而落日群岛的人觉得这根本就是想像的产物。 西娅本人毫不在意多兰震惊的目光，上完楼梯就立刻重新爬到船上，嘴里嘀咕着“头疼”躺下来闭目养神。 卢卡没去打扰她，不过对多兰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喂，你别在船上坐着了，这里温度已经恢复正常，下来一起推！”他命令道。 “真……真的正常了吗？”多兰心有余悸，“万一熔岩再爆发怎么办？温度要是升高的话，我肯定会自燃啊！” “那我们就多了一根火把了。”卢卡嘴上这么说着，却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块附魔玻璃递给木精，“感觉要烧起来就把这个扔在脚下，现在别浪费，这一块只有两个小时的效果。” 现在，没有了熔岩的炙烤，也失去了照明的光源，卢卡把光亮术附着在几块空白的玻璃块上，分给大家，拿在手里当作提灯来用。 殿堂三层的走廊很短，走了没几步前面就出现两扇下二层一模一样的黑色石门，菲尔第一个推门走了进去，举起手里的光源往前看了一下，立刻大声叫道：“船长，这里堆着好多东西！” 卢卡赶忙跟进去，也被大厅中间那一大堆祭品惊了一下。 这座圆形大厅比二层那个还要大上一些，粗看过去，面积大概超过一个足球场的大小，屋顶也是个圆弧型的穹顶，被数十根黑曜石立柱支撑着，显得气势恢弘。 然而这么大的空间，竟然几乎完全被填满了。一堆堆的箱子包裹，还有瓶瓶罐罐杂乱的堆放在一起，形成一座小山。 “这全是岩石巨人骗来的祭品吧？”诺拉说着走过去，捡起一个小箱子打开，里面装着一把做工精美的金质酒壶，上面镶嵌的宝石明显价值不菲。 奥莉也打开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件华丽的兽皮大衣，只是这种高温干燥的环境下不宜存放这种东西，随便抖了一下就碎成几块。 当然，也不是所有东西都这么值钱，菲尔就翻出一件用粗金属丝编织的玩具，样式和卢卡小时候玩过的九连环有些相似，材质却很普通，应该只是岛上幼年矮人常见的玩具。 “看来这岩石巨人真是什么都要啊。”菲尔说道。 卢卡看着祭品堆，忽然叫住诺拉问道：“岩石巨人的寿命很长吗？” 诺拉摇了摇头：“不长，平均也就是两百岁左右。” “两百岁还叫不长？你们这些长寿种族真是无法理解人类的痛苦啊。”卢卡满脸哀伤。 “好端端的，你关心岩石巨人的寿命干什么？”闭嘴在他肩上疑惑的问道。 “是这样的，如果他们的寿命只有两三百岁，那这些祭品就不太可能是那个巨人单枪匹马骗来的。”卢卡说着，走到祭品堆旁，毫不珍惜的把一堆箱子推开，从祭品山深处掏出几个式样老旧的箱子来。 “这几个箱子的式样，有些奇怪啊。”菲尔从来没见过把箱子做成三个角的。 “三棱箱？这是很古老的样式，”诺拉似乎对此倒是不怎么陌生，“至少有八九百年没人使用这种式样了。” 卢卡并不清楚沸腾海箱包演变的历史，但只要视力正常的人，随便一看就能知道，这几个箱子年头绝对不短。而在这些箱子的后方，祭品堆的更深处，有些包裹已经破损，看起来比这些三棱箱还要古老。 卢卡打开几个箱子检查了一下，却发现越是老旧的箱子里，装的东西就越简单，有一些里面仅有一些很小的圆形金属薄片，随着时间的侵蚀已经变得锈迹斑斑，这些东西甚至不是金银，只是一些普通的铁片。 “只有最外面一圈有各种奢饰品，主要是穿的用的和玩的，吃喝大概那个岩石巨人已经享用完毕了。”菲尔拆了几十个箱子，揉着手腕总结道。 “也就是说，那个岩石巨人冒充山之灵索要祭品，只是这一两百年的事情。但是在他之前，这里也有祭品不断被送过来，只是不怎么值钱或者好吃好玩罢了。”卢卡推测道。 “难道坑骗祭品的还有师傅？”菲尔说道。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无师自通的学会敲诈勒索啊？”卢卡对自己和这个熊孩子的第一次碰面记忆犹新，“不过，最早接收祭品的人，和岩石巨人大概没什么交集。” “没错，”诺拉表示赞同，“这些祭品，最外面的，就是岩石巨人索要的那些，风格和前面的明显不一样，只是不知道这些金属圆片到底有什么特殊含义。” “如果研究完了祭品，”克里特忽然说道，“我建议你们抬头看看四周。” “四周？”卢卡抬起头来，刚才一进门，他和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就被这个小山丘一样的祭品堆吸引，根本没有注意过周围还有什么。 他拿着玻璃光源转了个身，却没发现大厅里除了祭品堆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亮光所及之处，只有黑曜石地面和灰白色的普通石墙。 “墙壁上有东西。”克里特无奈的再次出言提醒。 玻璃光源的范围有限，稍远一些就无法看清，卢卡站在大厅中间，那些石墙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片模糊的灰色。他拿着光源走近墙壁，一些斑驳的图案在灯光下终于显露出来。 “壁画吗？”诺拉也走过去仔细观察，“这里好像还有文字啊，有点眼熟，不过我看不懂。” “这和枫歌岛图书馆大门上的文字好像是同一种啊！”菲尔记忆力一向不错，“船长，快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 ------------ 第四五零章 壁画 卢卡走到墙壁附近，抬头看着上面的图案，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些壁画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岁月和高温，竟然没有完全褪色，虽然有些黯淡，但总体来说还是色彩斑斓的，不过画风实在有些让人无语，总体来说，它不符合一切公认的审美准则，如果硬要对比，大概和幼儿园小朋友的简笔画比较接近。 而且，这些墙壁上有不少地方都有毁损，仔细观察之下，卢卡发现，这并不是年代久远而造成自然损伤，更像是有人故意把画的一部分从墙壁上铲了下去。 好在破坏壁画的人大概也没见过那些文字，放过了这些饱含信息的符号，只是大厅里东西堆得太满，把一半的壁画和文字都挡在祭品后面。 卢卡看着最近的一行文字说道：“开头是数字编号，这些壁画是有顺序的，你们几个把挡在这里的东西清理一下。” 奥莉带头，诺拉帮忙，木精多兰也不情不愿的跟着一起，半小时后，墙壁附近的祭品全都被挪到走廊里，卢卡终于可以从头开始研究壁画里的秘密了。 第一幅画没有什么毁损，画面也很好懂，一个岛屿，上面一堆身材粗壮的矮人，不过这些矮人还都处于身穿兽皮的阶段，手里的工具看起来也很简陋。 画面下方的文字看上去和魔法世界使用的基本一样，使用的语法却有些怪异，很多东西能省就省，似乎是这种语言的简化版本，不过倒也不影响意思，卢卡一边看着，一边把这些文字翻译成海洋世界的通用语，并且按照自己的习惯演绎了一番：“这是开头的一副，写的没什么意思，大概就是这个岛上生活着一群矮人，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又伶俐什么的。” 闭嘴一翅膀扇在他脑门上：“别添油加醋！” “好吧，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你们懂的。”卢卡揉了揉额头，走到右手边第二幅壁画前。 这幅画面同样完整，画面正中的矮人手里举着一块岩石，石头上夸张的放射出一道道光。 “那东西是火山核心吗？”菲尔问道。 卢卡摇了摇头：“不是。这里写的是：青铜历元年，伟大的矮人国王穆塔.珍矿发现了第一块铜矿石，矮人从此进入金属时代。” 随后，大家走到第三幅壁画前。这面墙上画的仍然是矮人，他们手里的工具已经看出了一些现代铁器的形状，其中一个举着的锤子更是和现在矮人随身携带的那种非常相近。不过，画面上的矮人一个个全都愁眉苦脸的。 卢卡继续念道：“黑铁元年，矮人王卡萨斯.锻锤改进了锻造工艺，从此铁器成为矮人的主要工具。但是熔炉的火焰温度太低，制造出来的铁器总是很快就坏掉。看下一幅吧。” 第四幅壁画上，仍然是以一座山为背景，山上流淌下一道熔岩，矮人在熔岩流附近架起熔炉。但是壁画的上部，火山的顶端却缺失了很大一块，似乎有人故意抹去了那里原本画着的东西。 “熔炉元年，山之灵看到了矮人的处境，嘿，这里提到山之灵了诶。”卢卡兴奋的指着那行除了他和闭嘴，谁都看不懂的文字。 “别傻笑了，赶紧念！”闭嘴歪着头说道。 “好吧，山之灵看到了矮人的处境，从山顶赐下火热的岩浆，即不多也不少，让矮人从此成为为锻造而生的种族。”卢卡念道。 “这么说，被铲掉的那部分，画的应该就是山之灵了？”奥莉猜道。 “看来是这样。”卢卡说着走向下一幅壁画。 这幅画仍然缺失了一部分，似乎只要有山之灵形象出现的地方，全都被毁掉了。画面的左侧是一群矮人，虽然画工拙劣，但那些矮人脸上洋溢着的崇拜却很明显，他们手里捧着一堆堆的金属圆片，献给画面右边的那块空白。 “熔炉十年，矮人们感谢山之灵赐予的一切，用自己打造出来的最闪亮的银色铁片作为礼物，献给山之灵，称颂他无私的恩赐，愿他的美貌永不褪色。”卢卡念道。 “他？还美貌？”木精多兰第一个叫了出来。“山之灵长得要多妖娆？” “收起你猥琐的想象力吧，这种简化过度的文字里面，很可能他她它不分的，说不定山之灵只是一块长得特别漂亮的石头呢，就像楼下那家伙那样。”卢卡说道。 克里特一本正经的纠正：“楼下的岩石巨人是男性，而且一点也不美貌。” “谢谢提醒，这个我自己还是能看出来的。”卢卡说着，向第六幅壁画走去。 这幅画和前几幅截然不同，上面描绘的是一片灾难的场景。火山喷出直冲天际的烟尘，无数熔岩流淌而下。画面下方，矮人们奔走逃命，在他们和上方的火山之间，也是少了一块。 “这是山之灵发怒了？矮人献上的祭品不能让他满意吗？”奥莉问道。 “不是，”卢卡看着文字摇了摇头，“这里写的是：火山的力量一天天增长，山之灵用尽全力，拯救出大部分矮人的生命，但他自己的生命也已耗尽，岛屿变得不再适合居住。” 他快步走到第七幅壁画前，这上面一群乘船出海的矮人，他们身后是一座冒着烟的小岛，前方则是另一座岛屿。这座新的岛屿上方，岩石也被铲掉了一块。 “山之灵在灰烬中重生，用新的生命创造出一座全新的岛屿，指引矮人迁徙过去。”卢卡简短的总结了一下下方的文字。 “然后呢，后面这幅是什么鬼？”菲尔站在第八幅画前方，满脸疑惑。 这是大厅里的最后一幅壁画，画上没有矮人的形象，也没有被毁掉的部分，只有一片大大小小的黑点。 “火山的脾气难以琢磨，每隔几十或几百年，矮人居住的岛屿就会面临严重的爆发，每到这个时候，山之灵都会为矮人指引新的家园。”卢卡读完，抬头看了看那些黑点，“这好像是梅泽群岛的地图，每个点都代表矮人曾经居住过的一个岛屿。” “如果按照这种说法，山之灵一直都在庇佑矮人啊，那他现在怎么不见了？”奥莉问道。 ------------ 第四五一章 阻挡视线的岩层 看到这里，壁画上的故事显然并没有结束，可大厅周围只有这八幅巨大的壁画，并没有更多的线索了。 “会不会有我们没有发现的暗门？”菲尔伸手在壁画上敲敲打打，可惜手指所及之处，全都是实打实的岩石。 大家四下环顾，没有任何发现。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直躺在铁船上的西娅忽然说道：“你们这些人都不抬头的吗？” 人在正常站立行走的时候，向下的视角往往比向上的大一些，这一点其实很合理。毕竟，没事朝上看的话，不但偶尔会吃到鸟屎，还很容易掉进坑里。 因此，所有人，甚至包括眼力最好的克里特，都只是在进入大厅的时候，扫视了一下这座圆弧形的穹顶，确认没有什么危险，便不再加以注意。反而是仰面朝天躺在船上的西娅，盯着屋顶看了半天，终于发现上面的不同。 银龙在暗处的视力不输精灵，但西娅昏昏沉沉的躺着，偶尔睁开眼睛看上一下，并没有从最开始就意识到，穹顶上露出的小块斑驳线条，竟然是和周围一样的壁画。直到她被卢卡念出那些文字的声音吵得心烦，抬起头来准备好好吵上一架的时候，才看见穹顶上那些若隐若现的图案。 卢卡听见西娅的提醒，也抬头向上看去，不过玻璃提灯的光照范围实在太小，人类的视力根本无法在黑暗中看清穹顶上的细节。 “这屋顶超过二十米高了吧？咱们也没带梯子来，看不清啊。”菲尔说道。 卢卡忽然想起了那个杰克顺着豌豆苗爬上云端的童话，转头对多兰说道：“你能不能变成植物，长到屋顶附近去？” 多兰点了点头：“可以呀，只要有足够的阳光和水，再加上一点肥沃的黑色土壤，我长到二十米高只需要两个星期。” “这会到哪给你找那些东西去！”卢卡只好去想别的办法。 “我记得以前有一块视野宝石，闭嘴带着它飞，就能把画面传到镜子上。”奥莉想起了这件东西。 “我也记得，不过你得问问闭嘴，它能不能翻过来，用肚皮朝上的姿势飞。”卢卡叹了口气。 那块宝石装在几根银链上，绑在闭嘴身上的时候，位置在它的胸口。这个设计非常符合闭嘴在空中侦查时的特点，可现在需要看清的东西在上面，显然就不太合用了。要是把宝石放到闭嘴的背上，又会阻碍它翅膀的摆动，连正常的起飞都无法做到。 最终，卢卡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施放出一个窥视之眼，然后递给闭嘴一块发光的玻璃块，让它用爪子紧紧抓住，飞在在旁边帮忙照亮。 鹦鹉扇动翅膀，与魔法眼球一起，在穹顶下方飞行了一圈，落回卢卡的肩上。 “看见什么了？”菲尔急切的问道。 “没看见什么。”卢卡摊了摊手。 “难道上面都被损坏了？”奥莉看着周围破损的石壁问道。 卢卡摇头答道：“也不是，上面的情况和这些壁画不一样，不是被挖下来一块，大部分被一层岩石盖住了，只有很小的一部分露在外面。” “岩石？”这个说法让奥莉摸不着头脑。 “对，岩石！”闭嘴说完，重新向上飞去，在穹顶附近折腾了一会，用爪子抠下一小块石片扔了下来。 奥莉跑过去捡了起来，一拿到手里就喊道：“这石头好轻！” 卢卡接过来在手里掂了一下，的确，这块石头如果扔进水里，大概是可以漂起来的。 “是多孔火山岩！”菲尔的知识储备现在派上了用场，“岩浆凝固的时候里面会带有很多气泡，所以这东西要比看起来的轻很多。” “难道这个大厅被熔岩填满过？”诺拉问道。 “不太像，其他地方都没有熔岩的痕迹，”卢卡否定了这个猜测，“我觉得是有人故意把岩浆涂上去，好盖住上面图案的。这个破坏者，大概和毁掉壁画的是同一个人。” “岩浆？别开玩笑了，谁有这个本事啊？就连下面一层那个岩石巨人也做不到吧？”菲尔说道。 “你做不到，不等于没有人能做到啊。”卢卡说道。 “那谁能？你举个例子？”菲尔显然不服气。 “比如说……”卢卡想了想，“山之灵？”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反正不会随便去毁掉自己的画像。”菲尔仍然不太认同。 “我们这么猜也没多大用处，我推测，答案大概就在这层火山岩后面。”卢卡指了指上方说道。 “那我们要想办法把这层岩石剥下来了？难度不小啊。”奥莉拎着巨剑朝上看去，她的剑对这种质地疏松的岩石肯定有效，不过二十多米的高度却让她无用武之地。 “慢慢来吧。”卢卡连续施放了五次法师之手，开始对穹顶上的石层动手。这个低级法术虽然力量有限，但闭嘴随便用爪子都能抠下来的岩石，想来也不会太结实。 不过，他看不清穹顶上的情况，只能在黑暗中摸索，这样做的效率实在太低，半个小时过去了，只清理出直径不到半米的一小块来。 “船长，再这样下去，我们热量防护的时间就要到了。”克里特提醒了一句，现在殿堂的温度虽然已经降了下来，但他们毕竟是在一座活火上，谁知道岩浆什么时候会再次喷发呢？ “白痴！别这么扣扣索索的了，用风刃术吧！”闭嘴等得实在无聊。 卢卡皱了皱眉头，他没有用破坏力太大的法术，主要是因为不想对石层后面的东西造成什么损坏。但是现在，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像考古学家那样慢慢清理，只好改变了计划。 风刃术的咒语吟唱了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回头说道：“你们几个找些掩护，上面的石头就算比正常的石头轻，砸在头上也是会出人命的。” “哦，好的。”大家一起应声，开始寻找掩护。 ------------ 第四五二章 银色的爪尖 大家嘴上虽然答应得很痛快，但实际找掩体却没这么容易，大厅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乘放祭品的箱子个头又太小，连闭嘴都没这么容易藏进去。 奥莉左看右看，实在找不到遮蔽，回头看见西娅已经从船上走了下来，干脆把船板上的东西全都扔了下来，然后把铁船整个翻转过来，用双手撑住，当成一个顶棚横在头顶。 其他人见状纷纷挤到铁船下面，这个临时顶棚看来是现在大厅里最结实的东西了。只是他们的动作过于急躁，挤来挤去中，奥莉手一滑，铁船整个扣了下来，把所有人罩在下面。 卢卡却没办法一起躲避，他需要指引法术的方向，只好没有半点遮挡的站在祭品山旁边。 他小心控制着风刃术的强度和范围，尽量不去伤及石层后面的东西。不过风刃本身就是一种高速移动的压缩空气，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第一下剥离石层，就有几片刀刃接触到了后面的穹顶。 卢卡心里一紧，但下一秒，他立刻放松下来。岩壁后面的东西毫不费力的把他的风刃弹开，那种硬度，估计他就算把塑能之力唤醒，也无法造成什么伤害。 有了这个判断，他不再犹豫，风刃术旋转着掠过每一寸穹顶，疏松的石层噼里啪啦的剥落下来，又被风刃切割成更小的碎块，从上方洒落。 卢卡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把石层彻底粉碎掉，最后解围的时候，还顺手让没有利刃的旋风在身边转了一圈，吹去落在自己身上头上的岩石粉末。 “好了，出来吧。”他转身对那艘扣在地上的乌龟壳喊道。 奥莉伸手掀开铁船，大家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挤死了！”西娅揉着肩膀说道。 “没让你变成龙形用翅膀挡着，你就知足吧。”菲尔说道。 “哎呦这一堆石头渣啊，”木精多兰在地上小心的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整个人都愣住了，“哎这里怎么变得这么亮了？” 柔和的光线从正上方投射下来，照亮了大厅里的每一个角落。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个变化，纷纷抬起头来。 穹顶上的火山岩完全被剥离，风刃还顺便把上千年来落在上面的灰尘清扫干净，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穹顶由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黑曜石构成，在上方呈现出优美的弧线，如同晴朗的夜空一般纯净，但在上面散发光芒的并不是月光与星光。 在正中间，一些黑曜石的颜色变得很浅，却没有被高温灼烧之后的粗糙质感，而是如同水晶般晶莹透亮，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大厅里忽然出现的柔和光线，便来自这些变色的黑曜石。 这些变色的部分虽然颜色有异，但并没有和黑色的部分分割开来，似乎仍然是一整块石头，只是颜色深浅有所变化，构成一副斑斓的图画，画风和下面那些壁画截然不同，虽然也没有什么美术功底，但至少精细了很多。 画面正中的石头泛着银光，大厅里的众人一看就能够分辨出那个形象。 “这是一条银龙？”奥莉说着，不由得回头看了看西娅。 “是不是你的亲戚啊？”诺拉问道。 “显然跟她有关系，这条银龙的尾巴尖也有金色和红色纹路呢。”闭嘴飞起来，用鼻尖指着穹顶上的那条银龙。 西娅脸上呈现出迷惑的表情，慢慢摇着头说道：“我不记得了。” “可是这幅画里，好像没有什么故事啊，只有一条银龙展翅飞翔的样子。”奥莉略显失望。 “对啊，文字！”菲尔大声说道，“这个旁边有文字吗？” 大家抬着头仔细找了半天，最后还是克里特给出了结论：“没有，上面的花纹都很简单，不像是文字。” 卢卡放出窥视之间，近距离的观察了一遍穹顶，不得不认同克里特的说法。 “这个故事没头没尾的，编成歌都不好唱出去啊。”多兰遗憾的说道。 “你还是别唱的好，我们也不是来看故事的。”卢卡正说着，他的身边忽然刮过一阵风来。 大厅里显然不该有这种东西，他回过头，发现西娅再次转变成龙的形态，体形的急速变化让她周围的空气一阵涌动。 “我上去看看。”她说着，双翼振起更大的一阵风。 西娅现在仍然是一条幼龙，和成年的龙当然无法相比，可翼展也有将近五米，这个体形，在这座大厅里还是不会受什么限制的。 她飞到穹顶正中，拍打着翅膀悬停在空中，这个动作对于蜂鸟也许不是什么难题，但对于龙这种体形，消耗不是一般的大。 西娅努力保持着自己的位置，墨黑的双眼紧盯着穹顶上那条银龙的形象，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一些什么。可惜，银色的图案没有给她任何提示。 几秒钟后，她尚未长成的翅膀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眼看就要从空中落下。西娅本能的伸出爪子，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稳定下来，可她面前，只有光滑的黑曜石穹顶。 半空中飞舞的银龙前爪的爪尖，与穹顶图画中那条银龙的爪尖碰在了一起。 一道柔和的银光从两个银色的爪尖上发出，虽然明亮，却并不刺眼。 银色的光线带着金色和亮红色的线条，忽然在两条龙的鳞片上流转起来，如同夜幕中闪烁的霓虹，将整个大厅染成一片璀璨。 两条龙的影响散发出最耀眼的光芒，随后渐渐沉寂下来。这个过程其实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但在西娅的眼中，仿佛经历了几十个世纪的岁月。 她重新变化成那个梳着银色马尾的小女孩，缓缓降落到大厅中间。 以人形态在空中悬浮，是一件看起来就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何况，现在西娅满身散发着银色的光辉，脸上的表情庄严肃穆，看起来更加纤尘不染。 西娅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之中，其他人也看得目瞪口呆，没有一个人想到，大厅中间并不是一片平坦的地面。 ------------ 第四五三章 山之灵的过往（一） 一注意力过于集中的时候，人往往会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危险，比如西娅落脚处的那座祭品堆。 于是，经过短暂的宛若仙女的状态后，西娅脚下一滑，横着摔在了那一大堆箱子上。 越靠近中间的祭品，年头就越久远，在高温下支撑了数个世纪的箱子在撞击下再也没法保持完整，在西娅的身体压上来后，便顺理成章的碎成一块块的。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后，祭品堆上布满了破碎的木头箱子和已经氧化变黑的金属圆片。 “救命！拉我出来，我被压住了！”西娅的声音从祭品堆底部传来， “我还当你升仙了呢，没想到还是帅不过三秒。”卢卡说着，带着大家爬上山丘一般的祭品堆，从中间被西娅砸出的大坑里把她解救出来。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菲尔等不及从祭品堆上爬下来，一看见西娅的脸就赶紧问道。 “你能不能等一下再问，我扭到脚了，谁来背我几步？”西娅嘴里虽然问着“谁”，却直接向奥莉伸出了手。这也难怪，让其他人背，万一体力不足，说不定会把她扔下去再摔一次。 奥莉背着她回到铁船旁边，从扔在地上的补给箱里拿出水壶，西娅“咕咚咕咚”的连续灌下好几口，这才缓了口气，慢慢说道：“我想起了很多事。” 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没想到她说完这一句，就坐在那里不再出声了。 “嗯，你想起来很多事，然后呢？”菲尔沉不住气首先发问。 “我……感觉很乱，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西娅继续大口喝水。 闭嘴歪着头想了想，回头对卢卡说道：“她以前说过，每一次她变回龙蛋重生之后，就会损失一部分记忆。如果很多久远的记忆一下子同时回归，大脑没办法处理这么多事情，感觉混乱是很正常的。现在她还能保持清醒，已经很不容易了。” “要不我们先回去？”菲尔问道。 “怎么能回去啊？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奥莉说道。 “对啊，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啊？”多兰是阴差阳错被带来的，一直在疑惑，这些家伙为什么要往这种危险的地方跑。 西娅摇了摇头：“不用着急，我歇一会就好。让我慢慢说，你们有问题随时可以提。” “那我先问个问题！”多兰焦急的举起了手，“这里的温度不会再变热吧？” 这个问题实在有一点跳跃，不过也确实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毕竟附魔玻璃所剩不多，在匀给木精一块之后，连卢卡自己都没有存货，而开始用过的那一块，现在马上就要失效了。 “不会，我能控制这里的温度，这点你可以放心。”西娅说道。 大家总算略微放了点心，围坐在铁船旁边，还顺便拿出食物和水，边吃边听。 其实西娅的思路仍然混乱，讲起来也经常前后颠倒，不过大家的理解力都算不错，没有太多交流障碍。 “山之灵就是我。”西娅的声音比平时成熟很多，“那些壁画是矮人的首领所画，上面的情况基本属实。” 几千年以前，随着魔法世界通道第一次打开的那次冲击，一股带着龙之气息的魔法能量逃逸到海洋世界，转化成一枚龙蛋，落在一座活火山上。龙蛋被熔岩的高温日夜炙烤着，不久便孵化出一条银龙。魔法能量将火山和银龙连结在一起，火山便成为龙的一部分。 大概是能量在两个世界之间穿行的时候掺杂进了一些其他成分，这条银龙的尾巴上带有不同寻常的金色和红色细纹。 年幼的银龙没有同类，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过海里面不缺食物，各种鱼类足以让她果腹。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一群尚未开化的矮人来到这座火山岛上，银龙看着他们一天天发展起来，但是在锻造铁器的时候，矮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他们的炉火温度明显不足。 带着好奇的心情，银龙控制着火山，施放出一道熔岩。一开始，矮人惊慌失措，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这条炽热的河流并没有让他们灭亡，反而给他们的熔炉提供了最好的热源。 银龙并不在意自己的身影会不会被看见，她给矮人提供熔岩，而矮人则把锻造出来的闪亮金属片送给她，作为回报，这样的合作持续了很久。 然而，随着银龙一天天长大，她的力量也越来越惊人，同时，火山的能量也渐渐累积着。如果银龙意识正常，火山并不会出什么问题，只是，她终究需要睡眠。 一天夜里，银龙记不清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她只记得自己醒过来的时候，整座火山已经变得狂暴起来。银龙拍打着双翼腾空而起，想要阻止灾难的发生，但熔岩一旦开始喷发，即便是她自己，也无法挽回这个势头。 她救出了大部分矮人，把他们带到熔岩无法波及的一片海滩上，在那里，她无奈的切断了自己和这座火山的联系。随着这个动作，火山停止了喷发，银龙的生命也宣告终结。 但她并不是一条普通的龙，也许是掺杂了凤凰，也就是传说中不死鸟的能量，银龙很快在不远处重生，同时，一座新的火山也冲破海面，以另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形成一座新的火山岛。 银龙开心的看着这座并不狂暴的火山，很快便引导着失去了家园的矮人来到这里，重新安居下来。 那次短暂的失控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和谐间奏，矮人再次获得了新的生存空间。不过，银龙觉得有些愧疚，她隐藏了自己的身影，只与矮人的首领进行必要的交流，对于其他矮人来说，她渐渐变成了一个叫做“山之灵”的神秘存在。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银龙的成长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有了前一次的经历，在火山的能量累积到快要失控的时候，银龙提前切断了联系，在可控状态下，让自己和新的火山岛在不远处重生。 ------------ 第四五四章 山之灵的过往（二） 一银龙一次次的重生，在这片海域留下几十个火山岛。 但是每一次重生，她重新成长的速度就会变得更快一些，让火山保持在控制下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到了后来，矮人们几十年就要换上一个岛。 这还不算最糟的，随着重生的反复进行，银龙发现，自己开始忘记最早的一些事情。在创造出第二十个火山岛之后，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最开始是在哪里孵化出来的。似乎每次涅槃，她的记忆就随着那座火山死掉一些。 她开始惊慌。 她怕自己忘了自己是谁，怕自己像火山一样失控，也怕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矮人文明在自己的成长中毁于一旦。 思考了很久，她做出一个决定：离开这里。 银龙把矮人的首领叫道自己的殿堂，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并且保证，在离去之前，她会在火上上留下自己的一部分生命，保证最后的这个火山岛一直保持着稳定的状态：既不会完全爆发，又有足够的岩浆在熔炉中流淌。 在那个时候，因为她坚持不肯露面，大多数矮人早已不知道山之灵的本来面目，只有矮人的首领还保留着这个秘密，代代相传。 那个矮人首领年纪很轻，当时不过一百岁出头，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劝解，也没法让银龙改变主意。不过，他趁银龙忙于做离去的准备时，在殿堂的墙壁上，用凿子刻出了一幅幅壁画。 “您要求矮人首领不对外泄露您的行踪，”面对银龙的质疑，矮人首领辩解道，“等到你离开之后，最多两百多年，我也会离世。到时候，再也没有矮人会知道您的存在，难道我就不能为您留下最后的一点印记吗？反正您离开之后，这里再也不会有矮人踏足。这些文字，也没有其他矮人能够读懂了。” 矮人首领对她所说的语言，是专门用来和银龙交流的，是银龙对魔法世界的模糊记忆，壁画上的注解，就是用这种语言书写的。不过后来，她连这种语言也渐渐遗忘，导致矮人首领学到的也是错误百出。 “那你刻出这些岩画，还有什么意义呢？”银龙问道。 矮人首领献上了最后的一份祭品，一枚银色的金属片，那是银龙最喜欢的东西。其实，这东西不过是一些打磨光滑的白铁片，但在银龙看来，这就是她和矮人之间的最大联系。 “我觉得，终有一天，您会回到这里的。”矮人首领说道。 银龙没有责怪他，但当他离去之后，她还是用爪子把壁画上自己的形象刮掉，但是穹顶上的黑曜石图画却没有这么容易毁坏。那是她无聊的时候，用各种强度的龙息创造出来的自画像。 她把粘稠的岩浆抹在穹顶上，遮盖住上面的图案，遮盖住自己在这里最后的形象。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在那之后的岁月里，矮人仍然生活在这个岛上，使用着温度刚好合适的岩浆，锻造出无数神兵利器，却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来源。 而离开这里的银龙，在海上带着自己的火山，一次次的重生之后，终于也彻底遗忘了这些往事，只是对那些银色小物件的偏好，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磨灭。 再然后，她离开沸腾海，漂泊多年，直到遇到了卢卡，弄沉了火山。 “所以，你得赔我一座火山。”西娅做了个总结，“折算成银币就行。” “你先别急着财迷，我还有问题呢。”卢卡明显是想岔开话题。 “什么问题？”西娅其实挺好哄骗的。 “你刚才说每次重生都会唤醒一座新的火山，被我们捡来的这次怎么没有？”卢卡问道。 “你也知道是被你们捡来的？你们把我捡走，我不接触海底，怎么唤醒火山？”西娅反问道。 “可是后来，我们去水下废墟的时候，你当时还是个蛋，不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吗？别告诉我水下废墟不算海底。”卢卡记得很清楚。 “当然算，可那时候我马上就要出壳了，还找火山干什么呀？”西娅说道。 “说得有理，火山都没有用了，你还要我赔什么呀？”卢卡开始胡搅蛮缠。 “不行！没用也是我的东西！”西娅气鼓鼓的说道。 “先不提这个，没有火山，你是怎么孵化出来的？”卢卡继续转移话题。 “谁让你们把我交给火精灵带着的？”西娅指了指诺拉，“她那火焰比火山的可热多了，在火山熔岩里，我至少需要十年才能孵化，让她带着，你们算算的，从变成蛋到出壳，总共还不到半年呢！” “我可没用火烤你。”诺拉赶紧澄清。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待在你身边，比在熔岩里孵化容易多了。”西娅说道。 “也许龙蛋对热量的吸收和我们不一样呢，再说，诺拉那时候天天带着龙蛋睡觉，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滚到防火布衣服里面去了。”闭嘴说道。 “好吧，姑且先当成是这样吧。可这座你已经放弃的火山，怎么又开始喷发了？还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卢卡继续追问。 “你记不记得那些矮人说的，是什么时候熔岩开始暴涨的？”西娅反问道。 “三个多月前？”卢卡猛然领悟，“那不就是我们来到沸腾海的时间吗？” “是啊，这次我身边没有火山，所以一到沸腾海，就和这里最大的一座火山产生了共鸣。”西娅停顿了一下，自己纠正，“不，不是这一座，现在梅泽群岛的这些火山，已经形成了一个整体，都可以算作我的一部分。” “然后，在接触到你自己留在这里的画像时，这些火山把以前的记忆又都还给了你？”卢卡猜道。 “是的。”西娅点了点头，“那时候我每次熄灭一座火山，也是在熄灭我的一部分记忆。” “这么说，这些火山现在都被你激活了？那可有点危险。”卢卡摸了摸地面，还好温度并没有升高。 “放心吧，那个时候我控制不了火山，是因为我还是条雏龙。”西娅显得很有信心，“现在，我经过了这么久的成长，这些火山不会再失控了。” ------------ 第四五五章 火山里的火山岩 一听了西娅的解释，卢卡又问道：“那个岩石巨人呢？是你当初的小弟？” “我怎么会有长这么丑的小弟？”西娅撅了噘嘴，“我没见过那东西。” “看这些祭品的变化，他应该是在这两三百年才出现的，”卢卡想了想说道，“大概只是一个刚好发现了你这殿堂的岩石巨人，在这里冒充山之灵，对矮人发号施令，骗吃骗喝的。” “大概是这样吧。”西娅挑了一下眉毛，“反正我现在已经回来，他就没办法再装神弄鬼了。” 诺拉忽然担心起来：“你是不是打算留在这里，不跟我们一起走了？” “开什么玩笑？”西娅赶紧摇头，“这些矮人早就不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些了，我留在这里干什么？帮他们把火山稳定下来，已经很对得起他们了好不？” “说的就好像这火山失控跟你没关系一样。”菲尔小声说道。 “好了！”卢卡双手一拍，“既然火山的问题基本解决了，我们也该干正事了。火山不是你的一部分吗？那你能不能说说，导向之石在哪儿？” “不行，我刚和火山连结起来，脑子还晕着呢，现在就连闪电都控制不好方向。而且，”西娅鼓起脸蛋“噗”了一声：“这种事，你不问克里特反而问我？” “也对哦。”卢卡转过身去，“克里特你能看见导向之石在什么地方吗？” 克里特推了推眼镜问道：“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船长，你能告诉我导向之石到底长什么样吗？” “你不会没跟黑市的人问清楚吧？”菲尔问道。 卢卡朝他的头揉了一把说道：“我当然问了！我……呃，黑市老板和吉娃娃说的完全一样，导向之石，是一块石头。” “说点我们不知道的。”奥莉一边把刚才扔下来的补给品重新往铁船上搬，一边说道。 “具体来说，是一块椭圆形的石头，形状不太规则，大概三十到四十厘米长，深灰色的，上面还有一些小气孔。”卢卡说得够具体了。 “船长，你知道不知道我们是在一座火山的内部？”菲尔抬起头来。 “知道啊，怎么了？”卢卡反问。 “你刚才说的，可以算是普通火山石的最标准的描述了。这座山上到处都是这样的石头，你让我们怎么找啊？”菲尔皱着眉头说道。 “克里特也分辨不出吗？”卢卡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导航员的身上。 克里特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果我见过那块石头，肯定能够找出来，可是在一座火山里找一块火山岩，这实在不太好办。” “这可有点麻烦了。”卢卡挠了挠头。 “那块石头肯定跟一般的火山岩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吧？比如说，会不会带着魔法能量？”闭嘴提醒道。 卢卡想了想说道：“我试试。” 他举起法杖，施放出魔力流，并没有构成组成法术或法阵的任何形状，而是让它们在大厅里探寻起来。他还特意关照了一下那座祭品山，让好几条魔力流在上面来回缠绕穿梭了好一阵。 “没有异常。”他失望的摇了摇头，“要么就是那东西不含魔法能量，要么就是它不在这个大厅里。” “也说不定在下面两层，探查远一点试试。”闭嘴拍着翅膀催促道。 “好吧，不过这样挺费魔力的。”卢卡一边抱怨，一边再次举起了法杖。 一秒钟之后，大厅的下方忽然发出一阵隆隆的动静，似乎是巨石相互摩擦撞击发出的响声。这声音沿着楼梯一路向上，渐渐接近。 “导向之石碰上你的魔法，会有这么大响动吗？”奥莉疑惑的问道。 “肯定不会！”卢卡盯着那两扇石门，“我刚摆了个姿势，还没把魔力流放出去呢！” 黑曜石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狂躁的岩石巨人出现在门口。 “哎呦他怎么醒了？”多兰立刻把鲁特琴从大衣里拽出来，手在琴弦上急速扫动了一下。 没想到在这么轻轻一拨之下，鲁特琴的八组琴弦同时发出一声刺耳的音调，然后同时崩断。 “啊！”多兰大叫起来。 卢卡记得他说过，这把琴相当于木精的心脏，这种状态，看起很像是心脏病发作。 “你要死了吗？”菲尔好不含蓄的问道。 “没……没有，”多兰的嘴角一阵抽搐，“这里又干又热，刚才我还弹奏了一首那么充满激情的曲子，琴弦达到极限了。” “激情？”卢卡皱了皱眉，刚才木精那首催眠曲怎么听都和这两个字联系不到一起。 “既然琴弦断了，你怎么不死啊？”菲尔仍然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琴整体又没坏，断几根琴弦，最多抽几下筋而已。”多兰把断掉的琴弦一根根卸了下来。 “那你赶紧重新装上啊！”卢卡说道。 “我这琴没有备用琴弦，是慢慢长好的。”多兰解释道。 “那需要多久？”卢卡摇了摇头，“算了，要是超过五分钟你就不用回答了。” 多兰果然一个字都不说了。 “喂！” 这个字随着一声敲击地面的巨响，从岩石巨人嘴里发出，音量让卢卡的耳朵发出“嗡”的一声。 “你们是不是当我不存在？！”岩石巨人手里拎着一把石头材质的大锤子，不耐烦的在地上敲着。 “怎么可能，我们不是正在想办法对付你吗？”卢卡转过身去说道。 “想出来了吗？”岩石巨人喘着粗气问道。 “没有，还在琢磨呢。”卢卡笑了笑，“不过，没想到你还挺有礼貌的，不把话说完就不动手。” “你们被砸成肉饼之后，就没办法回答问题了！”岩石巨人挥舞着石锤吼道。 “你想问什么问题呢？”卢卡笑眯眯的问道。 “别跟他多废话！”西娅看见岩石巨人就一肚子气，“这个冒牌货！” 大概是看她只是一个小女孩的外形，岩石巨人没有理会，而是继续用石锤在门口的地上不断敲击着问道：“你们刚才到底做了什么？熔岩到哪儿去了？” ------------ 第四五六章 谈谈条件 一这个岩石巨人还真的不傻。 特别是在巨人这个智商堪忧的群体里，他不仅能够压制住自己砸烂一切的冲动，还能准确的问出问题来。 但是卢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被岩石巨人头上的那块石头吸引住了。 “我在问你话！”岩石巨人不耐烦的敲击着地面。 “你先别急，晃得我看不清了，别动，对了，就保持这个姿势。”卢卡一脸认真。 “你在看这个吗？”岩石巨人指了指自己的头。 他的身体，是由很多块深浅各异的大石块构成，似乎随时可以掉下一两块石头，也随时可以装上一些作为补充。 在他脑门的正中，镶嵌着一块大概三十厘米长的深灰色岩石，远远看去并没有什么特殊。不过卢卡刚才一眼扫过，隐约看见上面粘贴着一块小纸片。 克里特抬头观察了一下，给出结论：“没错，贴着黑市的标记，那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这家伙不会是导向之石成精吧？”奥莉说道。 “不会，”卢卡摇了摇头，“时间不对，导向之石是五十年前送来的，冒牌山之灵在这里至少两三百年了。” “你们想要这个东西？”这个岩石巨人的头脑的确比较灵光，要不然他也没办法在两百多年的时间里，把整个岛的矮人蒙得团团转。 “是啊。”卢卡没有否认。 “好啊，我们做个交易吧。”岩石巨人走近一步，“只要让熔岩回来，我就不砸扁你们，还可以把这块石头送给你们。不过，你们要保证以后别再来这里捣乱。” 看来，他并不知道这块石头到底是什么，大概是矮人镇长把石头放在这里，他就顺手拿起来装在头上了。 岩石巨人提出的条件其实不算过分，按照他这个办法，卢卡得到导向之石，他也可以继续躺在这座山里不愁吃喝。 可是西娅却不肯认可：“不行！我都说了，这座火山，还有周围的其他火山，都是我的一部分。怎么可能留这么一个寄生虫待在这里？” 菲尔不解的说道：“其实你也没什么损失吧？” “怎么没损失？放一条蛔虫到你肚子里，你同意吗？”西娅愤愤的说道，“而且，他用山之灵的名号招摇撞骗，谁知道哪天他会不会脑袋一热，要求那些无知信徒来个人祭呢？” “有这么夸张吗？”诺拉也觉得这有些危言耸听了。 西娅抬起头对岩石巨人喊道：“喂！你自己觉得呢？” “你这么直接问他，他当然不会承认了。”卢卡说道。 谁知岩石巨人还真挺实诚，点头答道：“他们是我的信徒，我想要干什么，他们哪有反对的余地？” “哟，你还真不脸红啊！”菲尔感叹道。 “脸红？你见过岩石会脸红的？”巨人大概是不知道“脸红”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够了，那些矮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要的就是这块石头，我要的是我的殿堂！” “你的殿堂？”西娅火冒三丈，握着拳头就要冲过去，都忘了自己还处于人类形态。 “别冲动，让我跟他说。”卢卡伸手拦住她。 然后，他拎着法杖嘴里默念了一句，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岩石巨人对面，抬头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膝盖，这么近的距离，他也只能看见这个位置了。 岩石巨人倒是很配合的蹲了下来，盯着面前这个人类。 卢卡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对有人能控制岩浆这件事有所忌惮，对方会毫不犹豫的挥动石锤砸下来。 不过他还是微笑着说道：“交易也可以，我来说说我的办法，你听听如何？” 岩石巨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坐在他的面前。 在一边围观的多兰忽然低声说道：“你们船长胆子也真大，岩石巨人那锤子可就在旁边呢。” “他胆子大？你没看见他早就给自己加上钻石皮肤了吗？那家伙要是用锤子砸，只能让自己的锤子碎掉。”西娅说道。 还好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并没有引起岩石巨人的注意。 卢卡继续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你把头上那块石头交给我；第二，你离开梅泽群岛，以后再也不许回来；第三，再也不准用山之灵的名字。” 岩石巨人楞了一下，随即气得浑身乱颤，不过他还是勉强忍住一锤子把面前这个人类砸成肉饼的冲动，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对方竟然没有暴起，这完全不在卢卡的计划之中，他只好顺着这个话题说道：“好处嘛，你让我想想啊。” 他站起来低着头踱了几步，忽然开心的说道：“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们就不杀你。这个好处怎么样？” 岩石巨人再也忍耐不住，举起手里的石锤砸了下来。 虽然大家都很清楚钻石皮肤的威力，但看到这个场景，所有人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颤。 随着一声巨响，巨人手里的石锤从正中间裂开一道细缝，接着慢慢变宽，很快便“喀拉”一声，分成两半散落在地上。 卢卡站在两块巨石中间，一手揉着头，一手捂住口鼻。 “咳咳……钻石皮肤不防粉尘啊，你这锤子碎就碎吧，怎么还碎成这么多渣。唉，声音太大，头晕……”他嘴里不停的说着。 岩石巨人愣住了，但很快，他回过身去，跑到墙壁旁边，徒手从绘着壁画的石墙上抓下一大块石头来。 “你竟敢破坏我的殿堂！”西娅一声怒吼，变成银龙形态。 她在爪尖上凝聚起一道明亮的电弧，冲着岩石巨人弹了过去，如果命中，岩石巨人大概也要改名叫黑曜石巨人了。 可是这次，西娅却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精准度，电弧歪歪扭扭的在空中前行，距离岩石巨人还有好几米就彻底偏转向上，结结实实的打在穹顶上。 “怎么偏了这么多？”诺拉疑惑的问道。 “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刚和火山连结起来，还晕着呢。”西娅落在地上，用爪子支撑着头说道。 ------------ 第四五七章 两个石头人 一西娅现在的状态，大概类似于一个身体虚弱的人，忽然喝下一剂大补药，头晕已经算是最无害的一种生理反应了。 这一次完全没有造成伤害的攻击，却彻底激怒了岩石巨人，现在，他不仅更加狂躁的挥舞着从墙壁上掰下来的大块岩石，还用另一只手不断把小块石头到处乱扔。 奥莉赶紧重新扛起铁船，船底冲前，把整个船当成一面盾牌，然所有人躲在后面，刚刚装好的补给箱子又稀里哗啦的散落一地。 大厅里没有盾牌保护的，只有西娅和卢卡。 银龙似乎还处于晕头涨脑的状态，她闭着眼睛趴在地上，用两只前爪挡住脸。还好她的鳞片足以抵挡那些石块，只要不被砸到眼睛，应该不会造成太大伤害。以她现在这个动作，被石头砸到脸的可能性并不大。 卢卡身上有一层钻石皮肤，就连石锤都无法砸碎这层防护，当然就更没有危险了。 只是钻石皮肤虽然可以保证他不受到物理伤害，却没办法帮他制服狂暴的岩石巨人。毕竟，这只是一个持续性的防御法术。 来不及多想，卢卡一古脑的冲着巨人扔出一连串攻击型法术，主要是塑能系法术。提升到高级法师之后，他在别的方面提升还不明显，在施法速度这件事上可是加强了很多。 不过这些法术砸在石头上，连一个回响都没发出，卢卡感觉就算眼前跳出两个大大的汉字：免疫，自己都不会觉得惊讶。 看来塑能系是没有用了，他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换成精神系的眩晕术施放出去。同样没有作用，这个结果丝毫没让他惊讶。 “白痴！对付岩石巨人就别用这些东西了，硬碰硬吧！”闭嘴缩在铁船之后大声喊道。 “硬碰硬？你们谁帮我扛一下船，让我腾出手来！”奥莉焦急的说道，要拼力气的事情，肯定是她的强项。 可是谁也没有回答，倒不是大家不肯帮忙，实在是除了奥莉以外，谁也扛不动这艘小船。 “你们不用忙，我想到办法了！”卢卡一边尽力躲避着岩石巨人砸下来的石块，一边大声说道。作为法师，其实他的动作不算灵敏，不过岩石巨人的准头也实在堪忧，竟然没有一下能砸中他。 “那你赶紧动手啊！”闭嘴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马上又缩了回去，“白痴，你有钻石皮肤，躲什么躲啊？跳得跟只猴子一样，很好看吗？” “有钻石皮肤被砸中也震得头晕啊！”卢卡辩解了一句，忽然停下脚步，“好吧，我不躲了。” 他弯下腰，扶着胸口，喘着粗气说道：“蹦来蹦去的，还真是挺累。” 岩石巨人看见这难得的机会，双手举起大石，直接照着他的头顶砸了下来。喀拉一声，这块石头和刚才那柄石锤的命运几乎完全相同，从中间裂成两块。 不过这次，卢卡没有再简简单单的从石头碎片里走出来，而是站在原地念出了咒语。 随着他的声音，散落在地上的岩石碎块——不光是这一块，还包括刚才那柄石锤，以及岩石巨人扔出来的那些小块碎石——纷纷发出嗤嗤的声音，不自然的抖动起来。 咒语的最后一个音结束时，这些石头好像受到了强大的引力，朝最大的那一块嗖嗖的飞过去，一块块的粘连在一起，如同吸铁石吸起的铁屑一般。 随后，这一堆碎石震动了几下，慢慢调整着每块石头的位置，竟然形成了一个带有头和四肢的身躯，只是形状有些粗糙，比岩石巨人还不像人。 扔石头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木精多兰奇怪的探出头去看了看，马上大叫起来：“哎呦！又多出一个岩石巨人来啊，是那家伙的兄弟吗？” 闭嘴对他翻了个白眼：“少见多怪！那是白痴法师弄出来的岩石魔像。” “不，”卢卡笑着回过头去说道，“是用变化之力制造出来的超级岩石魔像。” 魔像和巨人看起来都是一堆岩石，但实际上却完全不同。 岩石巨人不管怎么像石头，终究还是个生物，即使免疫大部分魔法，也还是会受伤甚至死亡。 岩石魔像则完全是另一种东西，它没有思维，没有情绪，其实本质上更像是地精们制作出来的那些机械，只不过是由法师用法术制造出来的。 一般的岩石魔像远远无法和巨人抗衡，不过这一个是卢卡用上了变化之力唤醒的，他自己都估计不准这个魔像的力量上限，只知道绝对不会输给区区一个巨人。 他集中精神，用意识控制着魔像，朝巨人冲过去。 岩石巨人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东西，也不清楚这个石头家伙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区别，只是伸出手臂，想要挡住对方的冲击。 这力量可不是你能抵挡的。卢卡这么想着。 魔像马上就要碰到巨人的时候，脚步却忽然慢了下来。卢卡感觉自己对它的控制忽然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扰动，似乎有人在和他争夺控制这个木偶的提线。 魔像的四肢不协调的晃动起来，一个控制者让他向左，另一个又让他往右，于是，魔像便在大厅中间，跳起了怪异的舞步。 “你想在我面前控制岩石？”巨人忽然大笑起来。 闭嘴忽然明白了：“白痴！你唤醒的岩石原本就是他控制的，现在他跟你在抢夺魔像的所有权，要是你扛不住，就赶紧解除魔法，万一没能解除就被他抢走，你就要同时对付两个石头人了！” “我……在努力呢！”卢卡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他用尽全力和巨人抢夺魔像的控制，勉强让魔像保持在谁也不听的痴呆状态，只是实在腾不出手来把魔像上的法术解除掉。 奥莉不解的问道：“这座山不是西娅的一部分吗？怎么反而是岩石巨人控制着这些石头？” 西娅本来用双爪盖着眼睛，听见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一眼看见面前摆动着同侧手脚跳舞的魔像。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爪子重重拍在地上。 ------------ 第四五八章 新的魔像 一西娅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普通岩石，我控制来干什么？你们会控制自己身上的污垢吗？” “我身上没你这么脏！”闭嘴先把自己摘出来。 “你是没有污垢，你天天往下掉羽粉！”银龙反唇相讥。 “你们俩先别吵了行不？想办法帮帮船长啊。”诺拉劝解道。 “对啊，要是那些石头相当于身上的污泥，你洗个澡不就行了？”菲尔也跟着帮腔，不过似乎只能起到反作用。 银龙回过头看了看还在摇摆不定的魔像，把爪子按在地上，低下头去，似乎在和山体沟通。 卢卡全神贯注在魔像上，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猛然间，他感觉到一股新的力量，大摇大摆的加入了他和巨人之间的魔像争夺战。原先的双方拔河变成了三方对峙，让他欣慰的是，这新加进来的力量显然是自己一边的，天平开始向他的方向倾斜。 这么一来，他终于可以有多余的精力，卢卡握紧法杖，右手手指滑动出一个小小的弧线，这是解除法术效果的手势。 “喂！你有病吧？”闭嘴不满的大叫起来，“西娅刚帮你占了点优势，怎么你把法术解除了？” “解除掉效果是对的，”西娅难得和卢卡观点一致，“我们俩也没法让魔像完全脱离巨人的控制，还是把它重新变回石头比较保险。” “那巨人怎么办？”闭嘴扭头看了一眼就缩起了脖子，“哎呀他又要扔石头了！” 西娅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大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站起来绕过巨人，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岩石巨人面对这么大的一条银龙，虽然扔在狂暴，却也没有什么对付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到那两扇黑色的石门旁边。 “你这是想自己逃跑不成？”闭嘴拍打着翅膀大声喊着，又不敢跟着西娅一起跑走。 西娅没有回答，而是举起爪子，冲着门轴挥舞过去。 黑曜石的大门厚重而坚硬，门轴的部分是最为脆弱的一环，龙爪扫过，立刻从门框上脱落下来，平着拍在地面上。 西娅对另一扇门也如法炮制，然后看着两扇门板自言自语：“形状还不太合适啊。” 她举起右爪，把闪电的能量凝聚在爪尖上，随后冲着两块门板挥舞起来。闪电发射出去的准头不足，放在爪子上还是能够正常使用的。 唰唰几声，连熔岩都无法吞噬的黑曜石门板，在银龙凝聚的闪电之下，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好几块。 “用这些石头吧！”西娅抬起头来对着卢卡喊道，“他没法控制黑曜石。” “哦，好的。”卢卡答应了一声，迈步就走。 岩石巨人怒不可遏，一边敲击着地面一边大声吼道：“你以为我会让你过去吗？” “哦，好的。”卢卡转过头来，对他也是这么一句，“那我就不过去了。” 他的语气明明很友善，对方却更加生气了。 岩石巨人捡起一块石头，高高的举过头顶。就在要扔出手的一瞬间，巨人觉得自己的手臂猛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挡住。他回过头去，发现身后站立着一个通体漆黑的黑曜石魔像，正伸出一只手来，挡在他的手臂前面。 “放下吧。”随着卢卡的声音，黑曜石魔像反手向下一压，岩石巨人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整个摔在地上。 “你，你不是没出声吗？”巨人不清楚吟唱咒语这件事，他只知道卢卡嘟囔了一串不知所以的口诀，石头便开始活动起来。 “你问这个呀。”卢卡慢慢走过来，“不出声，默念也是一样的。” “那你刚才那么大声音？”岩石巨人被黑曜石魔像一只手压住，在地上完全没法动弹。 “因为那样比较有气势嘛。”卢卡不紧不慢的走到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黑曜石魔像立刻按照他的想法，伸出另一只手，把巨人的头压低下来。 “你要干什么？”巨人惊恐的大叫起来。 “别慌，我要的东西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卢卡把法杖插在腰带上，手脚并用，踩着巨人的耳朵，爬到他的头顶。然后用双手抓住那块导向之石，用力往下掰。 几分钟之后，他抬起头来，面红耳赤的对着铁船的方向喊道：“过来帮帮忙啊，我弄不下来这个。” 奥莉闻言放下铁船，拎着巨剑走了过来。 “你怎么不让魔像帮忙？它力气这么大。”菲尔不解的问道。 “我倒是想，你看看它那手，跟机器猫一样。”卢卡无奈的说道。 菲尔走过来仔细看了看，他不知道机器猫是什么东西，不过能够看清黑曜石魔像的双手，连手指都没有，只是两块球型石块而已。 “这法术也太糙了吧？”他皱着眉头说道。 “不是法术糙，”卢卡赶紧为自己正名，“是西娅切割石头太糙，稍微精雕细琢一下，就不是这个效果了。” “你还得意上了？”西娅甩动了一下尾巴，黑曜石魔像立刻抬起一只圆滚滚的手，在卢卡背上戳了两下。显然，这个魔像的控制权，仍然不是归卢卡一个人的。 岩石巨人的头忽然失去了束缚，立刻不安分的摆动起来，差点把站在上面的卢卡甩下来。西娅赶紧收回自己的意识，让魔像继续压制住他。 几个人走过来一起用力，那块导向之石仍然紧紧的镶嵌在巨人的头顶，纹丝不动，就连奥莉把巨剑当成撬棍，都没能让这块灰色的石头松动一点。 “这怎么办啊？总不能连这巨人一起带走吧？”卢卡抹了把汗。 多兰一直缩在后面，看了半天忽然说道：“让我试试看。” “你能有什么办法？”菲尔一点都不相信他。 “有时候，就算最坚固的石头，也没法抵挡植物的生长。”多兰说着，把一只手按在导向之石旁边。 他的右手忽然变化成一团根系，每一根细小的根须都寻找着石头上最细微的缝隙，然后扎下根去。 ------------ 第四五九章 石蛋 一多兰手上生长出来的根须，沿着导向之石旁边细小的裂缝不断深入，很快便布满了整块导向之石。他用力抽了一下手，根须扯断了几根，导向之石仍然镶嵌得很牢固。 “要不还是让我撬吧？”奥莉有些心疼巨剑，但看着这些柔嫩的新生细根，怎么都不相信能用这些东西把石头弄下来。 “不用，让我长一会，”多兰说着用另一只手指向地上那堆补给，“麻烦帮我浇点水。” 菲尔立刻翻出一个水壶，拔开上面密封用的木塞，犹豫着问道：“浇哪里？头上还是脚下？” “当然是浇在这些根须上了。”多兰说道。 一壶清水洒下去，岩石巨人的整个脑袋到变得湿漉漉的。 多兰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这瓶水根本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西娅等得不耐烦，变回人类形态，走过来歪着头观察了一会，正要开口，忽然发现木精的头发上忽然长出几片绿叶，他手指上延伸出的根须也猛然壮大起来。 随着这个变化，导向之石的底部发出“嘭”的一声，整块石头从岩石巨人的头上弹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动了好一阵，才在墙壁边停了下来。 菲尔飞快的跑过去，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水渍，然后歪着头看了半天，奇怪的问道：“狗头人说拿到这块石头的时候，得到了不一般的能力，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记得那只吉娃娃说的是‘舔’了一口，要不你舔舔看？”西娅明显只是想看个热闹。 “别想了，那次之后，黑市的人还能不吸取教训？”卢卡笑着说道，“他们早就给这块石头加上了防护，你咬一口说不定有用，舔恐怕是不行的。” 菲尔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牙齿的硬度，忽然觉得这块石头就算能赋予自己什么能力，也没法后半辈子吃喝的顺畅度相比，只好失望的把导向之石交道卢卡手上。 “那我们回去吧。”卢卡说道。 “等等啊，这个家伙怎么办？”多兰赶紧问道，他还站在岩石巨人的脑袋上没有下来。 巨人也很配合的挣扎了一下，导向之石被撬开后，他脑门中间多出一个大洞，在扭动了几下之后，散落在地上一块与导向之石大小差不多的石头猛地飞了过来，“啪”的一声把那个洞堵住。要不是多兰手缩得快，大概要被夹断几十条根须了。 “对啊，忘了我们还有个俘虏呢。”卢卡一拍脑门，转过身来。 西娅对巨人最为反感，板着一张小脸说道：“杀了算了。” 听见这话，岩石巨人却不再挣扎了，反而摆出一副爱谁谁的表情，满不在乎的说道：“你要是能杀，就试试看呗。” 卢卡仔细想了想，回头问道：“你们说，怎么杀掉一堆石头呢？我的魔法可都不起作用。” “别被他骗了！”西娅大叫起来，“他虽然身体是由石头构成的，可本质上仍然是个生物啊，只要是生物，就肯定能被杀掉。” 诺拉叹了口气：“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岩石巨人这种生物，可以控制身边的岩石来当作自己肢体的补充，想要杀掉他们，必须摧毁被这堆岩石包裹的核心才行。” “那不就得了？”西娅说道。 “不，你看刚才我们拿掉导向之石后，他立刻让其他石块挪过来堵住那个缺口，”诺拉说道，“除非我们把他挪到完全没有石头的地方，否则他可以一直做这样的事情。” “那把他弄到海上？”菲尔建议。 诺拉说道：“即便弄到海上，还要把拆下来的石块立刻粉碎，否则他的岩石核心怎么都不会露出来的。” “这太麻烦了。”卢卡说道。粉碎岩石的办法倒不是完全没有，但费这么大力气就为了要一个岩石巨人的命，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值。 西娅皱着眉想了半天，终于退了一步：“那也不能把他留在这里。” “不留在这里，运走也很麻烦吧。”菲尔说道。 岩石巨人现在是被黑曜石魔像压在地上，才没办法反抗，但想要把他挪走，手头可找不出这么结实的绳子来。 “我倒是有个想法，”卢卡向前走了两步，“西娅，你现在能让火山喷出一点岩浆吗？” “可以，你稍等一下。”西娅说道。 也没见她做出什么动作，几分钟后，一股炽红的熔岩便沿着楼梯流进没有大门的门洞，在西娅脚步打了个转。 “哎呀呀呀咿呀！”多兰尖叫起来，这叫声倒比他的歌声稍微动听一些。 “我控制着呢，看你这点胆子！”西娅瞥了他一眼，随后转向卢卡，“要岩浆干什么？” 卢卡指了指岩石巨人：“在他身上包一层吧。” “你想让熔岩凝固以后当成牢笼？这可得弄厚一点。”西娅说着又招来更多的熔岩。 十几分钟后，岩石巨人已经完全被裹在凝固的熔岩之中，如同身陷一枚巨大的石蛋中间，只有一个头还露在外面，不断的大声咒骂着。 “早知道连头一起裹进去了。”西娅略显遗憾，不过想要控制住岩石巨人的动作的，总要有个地方让黑曜石魔像放手才行。 “这样也可以了，当听不见就得了，”卢卡点了点头，“在这里待得够久了，该回去了。” 奥莉走过来，把岩石巨人蛋咕噜咕噜的滚到铁船上，又把补给箱堆在旁边，无奈的说道：“一点空间都没有剩，大家只能一起走出去了。” “那就走呗，反正岩浆已经凝固了，”卢卡停顿了一下，拍了拍西娅的肩膀，“凝固了对吧？” 西娅点了点头。 “你把这石蛋运出去，打算怎么处理啊？”闭嘴还是不太放心，“这东西恐怕困不住他太久的。” “卖票让人参观？我觉得能赚不少银币！”西娅立刻想到了钱。 “谁有哪闲工夫啊？”卢卡摇了摇头，“我有个好主意，不如扔给黑市，不仅可以甩掉这个麻烦，还能从黑市搞来点现钱。” ------------ 第四六零章 搬家 “喂！”闭嘴用翅膀拍了一下卢卡的脑门，“你是不是忘了，黑市本来就是……” 卢卡一把捏住了它的喙，阻止它抖露出太多细节：“黑市就算跟我有点关系，他们的钱也不肯给我随便用啊，想要从他们手里撬出银币来，总还是需要一个交易的由头才行。” 闭嘴使劲扭动几下，从他手里摆脱出来说道：“好吧，随你。” 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异议，考虑到携带的食物和水本来就不多，又被多兰糟蹋掉一整箱蔬菜，卢卡决定，稍微休息一下，立刻返程。 经过西娅的一番折腾，连接矮人大熔炉和殿堂的通道里，温度已经降下来不少，不过那些岩浆却不会凭空消失，只是凝固成了岩石。现在，卢卡他们只好拽着那艘铁船，在不怎么平坦的火山岩上向回走。 好在船底的油脂术让摩擦力降低到忽略不计，即使上面装着一个岩石巨人，脚下的路面又凹凸不平，拖着这艘船也不用费太大力气。只是凝固的岩石几乎填满了整个通道，有些地方大家只能弯下腰来才能通过，卢卡他们还只是略感腰酸腿痛而已，船上不能动弹的岩石巨人的头，可是在通道顶上结结实实的撞了十好几下。 这么走虽然是累了一点，不过比在岩浆上慢慢悠悠的飘着，速度却快了不少。中途休息了几次，又过了一个无惊无险的夜晚之后，转过天来还不到中午，卢卡他们就拖着铁船再次出现在山之灵的祭坛房间。 他原本以为，火山爆发的危机解除了，矮人们肯定应该欢天喜地的出来迎接自己。可没想到，祭坛房间里竟然空无一人，似乎自从他们三天前离开这里，就再也没人来理会了。 “那些矮人大概觉得我们不会活着回来了吧？”奥莉一边说着，一边把铁船从通道里拽到地面上。 “不应该啊，就算对我们信心不足，他们这么迷信，也不能不理山之灵吧？”卢卡说道。 “喂，真正的山之灵！”闭嘴飞到西娅的头顶落下，歪着头问道，“你是不是给矮人暗中下了什么命令啊？” “怎么可能？”西娅一巴掌把它拍开，动作跟赶蚊子差不多，“我才懒得跟那种能被岩石巨人唬住的家伙说话。” “那矮人怎么都不见了？”菲尔在房间里查看了一圈，发现不仅是矮人不见了，就连摆放在房间里的各种装饰品，也都不翼而飞。 “难道他们遭贼了？”卢卡说着，却把目光投向了西娅。 西娅瞪了他一眼，摆摆手说道：“别吵！” 然后，她原地蹲下，伸出一只右手触摸着地面，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过了一会，她睁开眼睛，抬头说道：“大熔炉那边有动静，矮人应该在那里。” “那就去看看呗，这路我认识。”卢卡说道。 其实，从祭坛房间到大熔炉的路，想要走错也挺难的，整个矮人地下工坊里，就这么一条主路，其他小通道都是最多两人通行的宽度，这条主通道却是可以运送大件货物的。 大家拖着铁船，带着上面一路上被颠得迷迷糊糊的岩石巨人，朝大熔炉的方向走去。 离着老远，卢卡就听见里面嘈杂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很是耳熟，似乎是深炉镇长的那个学徒吉恩.重锤。 转过一个弯，吉恩的声音更加清晰，他明显是在不断的指挥着什么：“你们几个，把这个箱子搬到那边去！三区再来一个小队，把这些工具赶快打包！注意点，别砸到！那东西很重的！” 偶尔，他还加进一句请示：“镇长，这些东西您看怎么处理？” 卢卡越听越迷惑，好在路并不算远，很快，大家就走进了大熔炉所在的岩洞。 眼前的场景让他们更是摸不着头脑，上百个矮人满头大汗的忙碌着，不过并不是忙着打造刀剑，而是分头把各种锻造工具分类装箱，从通往地面的通道运走。 卢卡跨过散落在地上的几把钳子，走到吉恩身边，深炉镇长果然也在这里，不过大概是因为年事已高，此时他正满脸疲惫的坐在一把椅子上打盹，把指挥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学徒。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卢卡问道。 “你没长眼睛吗？”吉恩对他余怒未消，“我们在准备搬家！” “搬家？搬到哪儿去？”西娅跟过来问道。 “不知道！”吉恩一脸怨气。 “算了，你忙你的，我问镇长。”卢卡说着走到深炉镇长身边，在他肩上轻轻推了一下。 “哈？什么？”深炉镇长猛地惊醒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几个人，打了个哈欠，“哦，是你们啊，回来了？” “镇长，你们为什么要搬家？”西娅抢先问道。 没等深炉镇长说话，吉恩也抢着答道：“还不是因为你们！我就说不应该让你们去，现在好了，真的触怒山之灵了吧！” 触怒山之灵这事，他还真没说错：那个假冒的一直骂了一路，到现在才刚消停一会；至于真的这个，卢卡每天基本都要触怒她十来次，早就当成家常便饭了。 “触怒了山之灵，就要搬家？”卢卡问道。 “废话，你没看见吗？火山都熄灭了！”吉恩几乎是吼着说出这些话来。 卢卡伸出手指揉了揉耳朵：“火山不爆发，不是好事吗？至少不会有人因此送命。” “好你个锤子！”要不是忌惮对方有个奥莉，吉恩早就举起锤子了。 “吉恩，”深炉镇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让我来说吧，你还有别的事情忙呢，运往地面的箱子清点完毕了吗？去吧，别耽误时间。” 吉恩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又回头狠狠瞪了卢卡几眼，才转身离去。 支走了暴躁的学徒，深炉镇长叹了口气说道：“莱斯特船长，你知道我们矮人是以什么行业为生的吧？” “打铁呗！”卢卡话刚出口，就醒悟过来，“啊，我明白了！” “是啊，”深炉镇长点了点头，“熔炉冷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 请假一天 从昨天就开始发烧，头疼得厉害，实在码不动字，请假一天，大家见谅。 ------------ 第四六一章 开个价吧 在任何矮人心里，铁匠都是他们的第一职业，至于实际从事的守卫、摊贩、以及镇长这样的工作，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临时而为的兼职而已。 他们的技艺也的确精湛，其他种族即便想尽办法偷师，也做不到像矮人那样仅凭眼睛的观察和皮肤的感觉，就能精准控制锻造的温度。近些年因为火器的兴起，刀剑的需求量有所降低，矮人也开始打造起枪管炮管来，不过在大多数矮人心里，冷兵器才是锻造的最高境界。 反正不管打造什么东西，没有炉火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事。现在流动的岩浆已经凝固成黑色石头，梅泽群岛又不出产煤矿，因此搬家也就成了矮人的唯一选择。 “你们打算搬到什么地方去呢？”卢卡问道。 “在南边三百多海里有个小岛，那个岛上出产品质上乘的无烟煤。”深炉镇长答道。 “无人岛吗？”卢卡问道。 “当然不是。现在海面上，只要面积不太小的，哪里还有什么无人岛啊？”深炉镇长无奈的摇了摇头，“那是兽人的一个边陲驻地，他们也不习惯挖矿，我就先租了半年，以后凑凑钱再买下来。” “价格估计不会太低吧？”卢卡一听就明白，这可是漫天要价的最好机会。 深炉镇长答道：“这半年的租金，我们还能支撑，我担心的是半年以后。” “是啊，”卢卡点了点头，“半年之后，等到安顿下来，他们要多高的价格，你们也只能接受了。” 深炉镇长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别太消沉嘛，”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要是我说，我可以去跟山之灵沟通一下，请她把火山的热度重新换回来，你愿意付多少钱呢？” “她？”深炉镇长疑惑的问道。在海洋世界的通用语里，她和他是区分得很明确的。 “别在意这些细节，”卢卡摆了摆手说道，“重点是钱。” “你开个价吧。”深炉镇长不打算再讨价还价，卢卡对矮人的窘境看得一清二楚，他手里根本就没有筹码。 卢卡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和黑市做的生意，别的我不关心，但只要是锻造产品，不管是冷兵器、火器还是菜刀剪子，利润我抽走一半，算在我的账上，我定时派人来取。” “这么做，暗流商会不会同意的吧？”深炉镇长犹豫着问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去跟他们交流。”卢卡说道。 “那当然好了，真要这样，我们一点损失都没有啊！”深炉镇长脸上终于不再那么沉重，“不过，你真的可以和山之灵交流吗？自从你们去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山之灵的任何消息了。” 你当然听不到了，卢卡心里嘀咕道，真的那个才懒得跟你们说话，假的那个在铁船里颠了一路，现在早就人事不知了。 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的说道：“我试试看吧。” “那需要多久呢？”深炉镇长急切的追问。 “这样，等会你帮我们好好准备一顿早饭……不，午饭？现在几点了啊？”好几天不见天日，卢卡的时间感彻底混乱。 “上午十一点。”克里特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 “不管什么饭吧，给我们多准备点好吃的，吃完了给我们安排几间舒服的房间，再送几壶热茶来，然后别让人打扰，我好跟山之灵沟通。”卢卡这两天走得肌肉酸痛，最迫切的需求就是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没问题，”这点付出，对于深炉镇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多久能有结果呢？” “你知道的，跟山之灵沟通这事嘛，急不得。”卢卡故作高深的踱了两步，“不过有我出马，最晚今天晚上，就能有结果。” 深炉镇长点了点头，找人唤回自己的首席学徒，吩咐他把搬家的事情停下来，先去给准备卢卡需要的食物和房间。吉恩虽然很不情愿，但这是镇长的直接命令，他也只能一脸怨气的执行。 吃过饭，卢卡把岩石巨人找了个储藏室放好，在周围布下一层警戒法阵，又在他嘴上加了一层蛛网术，免得他胡言乱语。然后带着大家来到深炉镇长提供的休息室里。 一看周围没有了碍事的矮人，闭嘴立刻飞到桌子上说道：“我就没见你做过这么没赚头的生意！” “我本来也没打算从他们身上赚钱，只是找个由头从黑市提出银币来而已。”卢卡说道。 “这不像你啊。”闭嘴歪头看着他。 卢卡正色说道：“我虽然喜欢赚钱，可不喜欢趁人之危。你们了解我的，我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 菲尔刚喝下一口热茶，听见这话立刻全喷在地上，拍着胸口不断的咳嗽起来。 “那你怎么去跟黑市说呢？”奥莉问道。 “我们不是有个岩石巨人吗？卖给他们，代价就是这个。”卢卡说道。 “你确认他们会答应？”诺拉问道。 卢卡知道自己不能多说，只好随便糊弄道：“肯定可以，不行还有魔法世界的手段呢。” 大家对他的异想天开早已习惯，也就不再纠结怎么执行，反正卢卡总是能想出办法来，即使有时候和计划有不少出入。 “那么，我们现在只要让西娅重新激活火山，就可以坐等着收钱了？”闭嘴总结了一下。 “是的。”卢卡说道。 “不行。”西娅说道。 “诶？为什么？”卢卡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在西娅这个环节上出漏子。 “不行！”西娅大声重复了一遍，“我不干！” “你是说，你不干，而不是做不到？”卢卡问道。 西娅点头说道：“你说了这么半天，都是你在赚。让我出力，结果我一个银币都没得赚，我不干。” 菲尔小声嘀咕道：“不知道她以前还是山之灵的时候，是不是也一样财迷？” “我看一样，”闭嘴说道，“要不然她怎么这么喜欢银色的金属圆片呢？” 卢卡冲他们俩摆摆手，转头对西娅问道：“那你要怎么才能同意？开个价吧。” ------------ 第四六二章 雁过拔毛 既然卢卡提议开价，西娅也就毫不客气的说道：“你从黑市拿到不五成利润里，我要其中四成，剩下的一成你们再分。” “太黑了吧？”卢卡知道西娅财迷，对于眼前的钱一向喜欢雁过拔毛，不过这次已经不能算是拔毛了，连骨头都没留下多少。 西娅撇了撇嘴：“我就这条件，不答应的话，你们谁能弄出熔岩谁去好了。” 其实，以这个岛上矮人的交易量来说，一成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而且这个交易成功的关键，还就在于西娅的一念之间。 想到这里，卢卡也就顺水推舟的退了一步：“好吧，就按你说的，今天晚上能让熔岩重新流动起来吗？” 西娅终于露出微笑：“还需要等到今天晚上吗？你们等五分钟就好。” 五分钟后，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深炉镇长亲自带领一群学徒，敲响了门。 卢卡打开门，看着这一群眼泪汪汪的矮人，笑着说道：“想必是有结果了？” “是啊！”深炉镇长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没想到您和山之灵的沟通这么快，现在大熔炉里面的熔岩已经重新流动起来了，虽然温度还不是很高，但看这势头，最多再有半个小时就能恢复。” “这么快？”卢卡也有些惊讶，毕竟把岩石融化，就算热量给的再足，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就是山之灵的效率啊！”深炉镇长满脸红光，不知道是观察岩浆的时候烤的，还是因为过于激动。他从兜里掏出手帕，抹了一把浑浊的眼泪，握着卢卡的手说道：“太谢谢你们了。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们肯定还要休息，晚上我让人多送一些麦酒过来，你们千万别客气。” 说完，他转身要走。西娅忽然大声说道：“你先等一下！” 她以前只是跟在卢卡身后，一直没有和矮人真正说过话，不过对于卢卡带来的人，深炉镇长现在一个都不敢怠慢，听见她发话，就停下来等待指示。 西娅却没有立刻跟他说话，而是走到卢卡身边，拽住袖子让他弯下腰来，凑在他耳边小声问道：“我拿四成，你没反悔吧？” 卢卡立刻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反悔。” “那我可以随意处理我的份额，没错吧？”西娅继续问道。 “当然。”卢卡说道。西娅处理自己财产的方式他早就见识过，说起来实在简单，她只是把所有财产不断堆到船舱里，然后把自己的床摆在那堆金银前面，睡觉都不忘守护自己的财产。 不过这一次，西娅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她对深炉镇长大声说道：“你答应给他的五成利润里面，我有其中四成。那四成你们不用交给黑市，直接留在这个岛上就好。” “诶？”深炉镇长愣住了，他犹豫着问道，“这位年轻的女士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叫西娅。”银龙说道。 “你说留在岛上，莫非是要把利润让给我们？”深炉镇长自己都觉肯定没有这种好事。 “怎么可能？”西娅摇了摇头，“我只是打算对你们的锻造生意做个投资，以后你们规模大了，到时候我可以分走更多的利润。” “那么，你要什么时候提取这些利润呢？”深炉镇长问道。 “这个……”西娅停顿了一下，“反正不会是近期，到时候我会至少提前一年通知你的。” “那么你要的利润……”深炉镇长还打算再问，却看见卢卡一直在冲他使眼色，立刻领悟过来，这应该是对方在帮助自己，也就不再多嘴。 “对了，我也还有事。”卢卡说道，“给我找纸笔过来，我要写信。” 没过多久，吉恩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把纸笔铺在桌子上。 卢卡拿起笔刷刷刷的写了一封既没有抬头又没有落款的信，内容就是强买强卖一个岩石巨人的具体事项，写完以后，他随便折了两下，连信封都没用，而是在上面画下一个魔法封印。 他拿着那张皱巴巴的信纸说道：“隔壁那块大石头，你找人帮我运到码头上去吧。” “好的，要装到你们的船上吗？”深炉镇长当然不会推辞。 “不用，现在有没有黑市的船停泊在港口？”卢卡问道。 “有两艘。”深炉镇长答道，看来黑市在这个岛上的收购规模的确不小。 “那就好，你让人把那东西运到随便哪艘船上，”卢卡把手里的信也递了过去，“连同这封信一起给他们，就说是我交给他们老板的。” 深炉镇长知道这事一定也不能多问，接过信以后就告辞离开，安排自己的学徒搬运那块大石头去了。 当晚，卢卡他们并没有留下来，和矮人一起痛饮麦酒，而是休整了一下午，趁着天还没黑，就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大家总算又汇合在了一起，吃过晚饭，在休息室里，闭嘴打着饱嗝感慨道：“西娅竟然没有把钱收到自己的船舱里，看来，山之灵终究是山之灵啊，即使那些矮人一点都不记得了，也没改变这件事！” “我只不过是暂时投资，好以后能分到更多利润！”西娅坚决不肯承认，放弃银币这种事，太影响她的名誉了。 “好的，山之灵说什么就是什么！”菲尔也冲她挤眉弄眼。 “你们现在要讨论下一步的计划是吧？”西娅说道，“我没兴趣，有结论通知我一下就行。我累了，回去睡觉了！” 说完，她跳下椅子，步伐轻快的朝自己的船舱走去，银色发梢在通道里不停的跳跃着，转过一个拐角，才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大概她还要再别扭上几天。”卢卡说道。 “让她休息吧，估计头晕的状态还没过去呢。”诺拉说道。 “唉，也难怪她头晕，火山里空气真是不好！”奥莉指着自己的脸颊说道，“就这么两三天，竟然长了好几个包。” “用这个抹一抹吧，应该有效。”卢卡从桌上摆放的一盆芦荟上，掰下一片叶子。 奥莉没有接过去，反而疑惑的说道：“这盆东西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 第四六三章 艺术气息 卢卡在船上一直放着几盆植物，这倒不是为了美观，而是使用需要。 在海上航行的过程中，难免有个磕磕碰碰，几盆芦荟挤出汁来，可以应对很多不算严重的小伤。而且，叶子里的胶质就算是用来炒菜，味道也挺不错的。 除了芦荟，他还备了几盆带香味的植物，比如九层塔之类的，平时下厨的时候如果需要，随手摘下几片叶子来，就可以让食物的味道上一个档次。 不过这几盆植物，平时都是放在船长室或者餐厅的窗台上，从来没有挪到这个休息室来过。 几个人站起来，围着这盆芦荟看了一会，卢卡从桌上拿起一把甜品叉，照着肥厚的叶片使劲戳了戳，芦荟一动不动。 “这家伙也太能忍了吧？”说着，他换了个角度又戳了戳。 菲尔掏出一个放大镜仔细观察了一下，犹豫着说道：“会不会又进入深度休眠了？” “不应该，”诺拉对木精的生物习性比较了解，“深度休眠的时候，一般都是木本植物状态，草本植物就算睡也不会太沉，船长都掰下一块，还戳出好几个洞了，按理说早就该醒了。” “也许他就是能忍呢？”卢卡说道，“知道如果被我们发现，就不会再让他蹭船了，所以一声不吭的。” 菲尔拽了拽诺拉的衣袖说道：“要不你用火烧一下试试？” “万一烧残了怎么办？”诺拉于心不忍。 正犹豫间，门口忽然传来多兰的声音：“咦？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 大家猛然抬头，发现木精端着一个杯子，正站在门口，一脸疑惑的往里看。 “这盆芦荟不是你啊？”闭嘴大声喊道。 “当然不是了！”多兰说着走过来，毫不见外的坐在桌子旁边，“你们下午跟矮人说个没完，也没我什么事，就干脆提前回来了啊。” “可这盆东西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卢卡问道。 “哦，我下午在甲板上晒太阳，看见船长室窗台上摆着这么盆东西，你们大概经验不足，这种植物虽然喜光，也不能这么直晒着，所以我就把它搬到这里，顺便还可以泡个芦荟茶。”说着，他伸手掰下一片叶子，撕去边缘的锯齿状硬皮，扔到装着热水的杯子里。 他尝了一口，抬头问道：“有蜂蜜吗？” “有，在那个柜子……不对！”卢卡差点被他把话题带歪，“谁同意你上船的？” “你啊。”多兰说道，“上午在矮人的熔炉那里，不是你说的，‘休息一下，赶快回船上去’吗？” “我说过吗？”卢卡反问道，“而且，就算我说了，也是跟我的船员们说的，不包括你！” “你们就再带我一程呗，”多兰自己走到柜子前，一边翻找一边狡辩，“这岛上的矮人一点音乐细胞都没有，说什么‘与其听弹琴，不如去听打铁声’，你说我留在这里能有生意吗？反正我来都来了。” “我这船还没启航呢！而且，就算出了港，也能把你再扔回来。”卢卡说道。 “别啊，那多麻烦，通融一下嘛，我又不吃东西。”多兰说道。 “岛上这么多船，你去蹭别的不行吗？”卢卡无奈的说道，碰上这么一个比自己脸皮还厚的家伙，他真有些无计可施。 “你这船最大啊。”多兰终于找到了蜂蜜，打开盖子往杯子里倒了足有半瓶，“你看，我不白蹭船的，我可以演奏啊，在漫长的旅途中为你们增加一些艺术气息，怎么样？” “不怎么样！”卢卡立刻拒绝。 “别这么抗拒啊，我保证不演奏那些能影响人心智的乐曲。”多兰很清楚卢卡担心什么，“而且，在火山肚子里，为了帮你们解围，我的琴弦都断掉了，至少要一周时间，才能重新长回来。” “那你用什么演奏？”诺拉问道。 多兰想了想说道：“要不我唱歌吧？” 所有人都有一种冲动，想要立刻冲过去把木精的嘴堵上，好在他只是说说，并没有真的一展歌喉。 闭嘴歪着头观察了半天，忽然用爪子抓了一下卢卡的头发，在他耳边说道：“出来，我有话说！” 卢卡点了点头，对诺拉说道：“你看着他，别让他再乱跑。” 他站起来，肩头带着闭嘴走到走廊里，给自己周围加上一个声音屏蔽，然后问道：“有什么事？” “那家伙，我看你不如带他一段。”闭嘴说道。 “为什么？他和我们的目标有联系？”卢卡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闭嘴眯着眼睛说道，“他那把琴，似乎有些用处。” “就因为这个？”卢卡觉得闭嘴应该没这么好说话。 “当然不是，你想想，六系魔法里，你最不擅长的是哪一系？”闭嘴问道。 “精神系啊。”卢卡立刻回答。 “嗯，我觉得，他那把鲁特琴里面，似乎含有一些精神系的能量。”闭嘴说道。 “精神之力？不会吧？”卢卡想了一下，“如果是精神之力，我不会一点都感受不到啊。” 闭嘴说道：“不，不是精神之力，没这么大能量。不过，至少有一些联系，我怀疑那把琴，也就是他的植物核心，曾经短暂的暴露在精神之力里面，所以才能有这种效果。” “如果是这样，那的确可以让他带我们去找找精神之力。”卢卡对于吸收魔法能量这事，肯定是有兴趣的。 “嗯，不过你先别直接问他，”闭嘴小眼睛转了转，“那家伙比你还能骗人，我怕他一旦知道你看重什么，会乱提条件。” “明白，让他留在船上，我慢慢旁敲侧击。”卢卡点了点头。 回到休息室，多兰马上站起来，兴奋的说道：“船长，听说你们要去找永恒之火？” 卢卡没有回答，而是环顾了一圈，严肃的问道：“是哪一个大嘴巴告诉他的？” “你别着急啊，是大个子幽灵哥跟我说的，”多兰指了指低着一颗金色的脑袋，手指不停纠缠着的丹尼尔，“我是想说，关于永恒之火的失窃过程，大概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 第四六四章 艺术加工 多兰信誓旦旦的表明，自己知道永恒之火失窃的事情，不过没有谁真的相信他。 “木精的寿命有多长？”卢卡问了一个看似不太相关的问题。 “和精灵差不多吧。”诺拉答道。 “那这家伙有多大？”卢卡又问。 诺拉皱着眉头观察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看不出来，植物跟我们不太一样。” “我很年轻的。”多兰赶紧回答，不过他的声音又被所有人忽略掉了。 “我听说看树木的年龄都是切开看年轮的，要不我们把这家伙锯开看看？”菲尔跃跃欲试。 “嗨！各位！”多兰站起来，冲着大家不停的挥手，“往这边看一眼啊！‘那家伙’就在这里，能听见你们说话的。” 卢卡总算转过身来：“好吧，那你自己说，你多大年纪？” “我刚满七十三岁。”多兰说道。这个年纪如果属实，对于木精来说的确非常年轻。 “我就知道你没有实话。”卢卡说道。 多兰挠了挠头：“我又怎么了？” “永恒之火失窃已经有大约一百年了，对吧？”卢卡说着看了看诺拉。 火精灵点了点头：“是的，确切的说，是九十八年。” “这就对了啊，”卢卡双手一拍，盯着多兰说道，“永恒之火失窃二十多年后，你才出生，呃，或者发芽？” “发芽。”多兰肯定的点了点头。 “嗯，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你明白就好。”卢卡说道，“差了二十多年，你上哪儿知道永恒之火失窃的详细情况去？” 听见卢卡的质问，多兰反而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说道：“我说我知道，可没说我亲眼看见啊。” “那就是听说过了？这样真实性可就要打很大的折扣了。”卢卡说道。 多兰摇了摇头：“也不是听说，众所周知，我们吟游诗人虽然才华横溢……” “少吹两句，说正事。”卢卡打断了他。 多兰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好吧，吟游诗人的音乐演奏是需要学习的，我本人就有幸在著名诗人卡亚拉大师那里学习了十年，而这个卡亚拉大师……” “我记得这个名字！”这次打断他的是诺拉，“卡亚拉大师在平静之塔担任常驻乐师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永恒之火失窃的时候，他刚好在那里。” “是的是的！”多兰接着说道，“不仅是刚好在那里，永恒之火丢失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直接目击者。他离开平静之塔后，便不再对外演出，而是把那段经历编成一首歌，教给了他晚年的唯一学生，也就是本人。你们要是想……” 卢卡再次打断了他：“既然如此，我们直接去找这个卡什么大师，不是更直接吗？” “卡亚拉大师已经去世了。”诺拉说道。 “那么，我们只能听听这家伙说什么了。”卢卡说道。 多兰却摆了摆手：“不是说，既然是歌，当然是要唱出来的。不过我的琴弦还没长好，只能给你们清唱了。” 听见这话，卢卡立刻把法杖握在手里，奥莉也抽出巨剑，诺拉手里燃起一团活焰，就连菲尔都掏出一个小药瓶来。 “你敢出一声试试！”闭嘴大声喊道。 “这可就不好办了。”多兰为难的说道，“你们想听歌里的内容，又不让我出声，我也很为难啊。” 卢卡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识字吗？” “你这话问的，吟游诗人能是文盲吗？”多兰感觉自己的职业素养受到了严重的轻视。 “那就好，你别唱，写下来。”卢卡说着，从旁边柜子里拿出纸笔。 “可是，我们吟游诗人的歌，都是口口相传的，我写下来，万一你拿去给别人怎么办？”多兰问道。 “你光写词，别写曲子，不就得了？而且，我看过之后，立刻把它烧掉，不会传到外面去，这样能放心了吧？”卢卡说道。 多兰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好吧。” 他拿起笔，在羊皮纸上写下了短短的一首歌词： 一个夜晚，如同过往的千万个夜晚 海鸥和鱼儿都已进入梦乡 沸腾的海面洒满破碎星光 只有一片水域平滑如镜，在那里 时光似乎停止流淌 月光下是一片不会消散的寒霜 海水中没有气泡涌动，在那里 岩石与火焰相邻安睡 白色高塔守望着远方 一个清晨，并非过往的千万个清晨 高塔笼罩着迷雾的薄纱 岩石依然安静，火焰却凝聚出绚丽的烟花 塔中的生灵浑然不觉，从这一天 火焰已不再是安静的烟霞 跃动，徜徉，它轻笑着离开了家 塔中的生灵猛然惊醒，从这一天 高塔褪去了往日的光华 岩石沉入海底，火焰飘散天涯 …… “后面的副歌基本没有什么新词了，我还用写吗？”多兰停下来问道。 卢卡摆了摆手：“不用了，写下基本内容就行，拿来我看吧。” 他接过墨迹未干的羊皮纸，低头看了好几遍，又递给了旁边的奥莉，大家传着看了一遍。 卢卡想了想，严肃的抬起头来问道：“那么，永恒之火到底是怎么丢的呢？” “诶？我不是把歌词给你了吗？”多兰睁大了眼睛问道。 “是给了，我没看明白。”卢卡一点都不掩饰。 “唉，你们这些人就是缺少点艺术细胞。”多兰叹了口气问道，“哪里不明白？节拍还是韵脚？” “我管节拍韵脚干什么啊？谁看明白了，把内容给我翻译一下。”卢卡说道。 诺拉举起手来：“这歌里的内容好像是说，永恒之火是自己跑了。” “不是被偷的吗？”卢卡问道。 “这个就不清楚了，据说当时没有其他人看见具体情况。”诺拉说道。 “可这听着挺不靠谱的，我感觉这些诗人什么的，都喜欢把一件简单的事情说得云山雾罩的，还特容易在里面添上一些根本没发生过的事，大多数是胡说八道，是不是？”卢卡说道。 “那叫艺术加工！”多兰实在难以忍受他把诗歌说得这么不堪。 “不管是胡说八道还是艺术加工，你们觉得，这首歌的可信度有多大？”卢卡问道。 ------------ 第四六五章 弹性等级 就算多兰可以明明白白的讲述出永恒之火失窃的细节，他说的话卢卡也要犹豫一下能不能相信，何况他写出的只是一首意味不明的歌词，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他这歌词完全没有用啊。”奥莉摇了摇头说道。 “就是，”丹尼尔表示同意，“要不我们把他扔下船去吧，船长。” “你们可不能这样啊！”多兰大声抗议，“我把歌词写出来，你们也看完了，一扭头就把我扔开，连兽人都不会做得这么过分！” 在闭嘴的建议下，卢卡其实是想让他暂时留在船上的，可关于精神之力的话不能挑明，正好需要找个台阶。 “这首歌词，我先收起来，回头再研究一下，也许能看出些什么隐藏内容。”卢卡说着把那张纸折叠了一下，揣进兜里。 “这么说，你不会赶我下船了？”多兰没有纠结他刚刚说过看后即烧之类的承诺，反正歌词就这么几行，脑子稍微灵光一点看这么半天早就能背下来了。 卢卡点了点头：“你可以暂时留下，不过别高兴得太早，禁止你在船上闲逛，船长室附近更不许探头探脑！” 船长室窗台上的芦荟随随便便就被他搬来，下一次，他万一要是搬点更重要的东西怎么办？ “好的好的。”多兰连连点头，不过态度有些敷衍。 “别不当回事，我会在船长室附近设置专门针对植物的法阵，哪怕一片叶子飘进去也都烧成灰！”卢卡说得很夸张，用来吓唬多兰却很有效。 “那窗台上的植物怎么办？除了芦荟，好像还有一盆九层塔，一盆迷迭香和一盆薄荷呢。”多兰对于植物种类倒是认得很清楚。 “说起这个，正好，”卢卡笑了笑，“我正想着给你找个什么事干呢。这三盆，加上厨房里摆着的另外几盆，你就负责照顾船上所有植物吧，要是有空闲再弹个小曲，我就不收你的船钱了。” 多兰对这个安排当然没有意见，立刻起身，去折腾那几盆花花草草。 留在休息室里的其他船员却都有些疑惑，菲尔首先问道：“你真打算让他留下？” 卢卡侧着头向外面听了听，克里特立刻说道：“没问题，他在厨房看那几盆花呢。” 卢卡这才点了点头，把闭嘴的说法大致复述了一遍。 “既然是跟魔法能量有关，那的确不能让他随便离开。”奥莉说道，“不过，最好别太大意，我总觉得他的话半真半假。” “半真半假你都高估了，反正你们都多留神吧。”卢卡点了点头。 菲尔做了个鬼脸说道：“这可有点累了，以前就要关注那两个总掐架的矮子，现在又要留神一棵植物。” “那俩矮子不用太放在心上，反正别打出人命来就行。”卢卡说道，要不是实在不顺路，他早就想把侏儒和地精扔回闲田岛上去了。 “那么，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呢？”克里特问道，作为导航员，他眼下最关心的莫过于此。 即便加上多兰提供的那首歌词，永恒之火的下落仍然没有任何信息。卢卡想了一会说道：“永恒之火是在平静塔被偷的，我们就去那里找找有什么线索吧。” “都将近一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去还有用吗？”奥莉问道。 “我不知道。”卢卡答道，“不过别处就更没有着落了，现在唯一能和永恒之火联系起来的地点只有那里了。” 其实，他还有另一个想法没有说出来。 他那个凭空冒出来的儿子雅特，通过法师塔在两个世界间传递信息，那座法师塔在海洋世界的投影，同时也是一处时间交叠的位置。如果在平静塔附近可以和雅特取得联系，那么观察一件九十八年前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闭嘴忽然建议道：“你可以考虑赶紧学几个预言系的法术去，别光是危险预知之类的东西，学个可以占卜的看看，说不定有效呢？” “这个方法也不错，你去搜索几个这样的法术，我赶紧去练习。”卢卡这明显属于临阵磨枪，不过他向来是这么干的，闭嘴每次给出的法术也总能派上用场。 随着这次会议的结束，沉默死神号上的船员都知道，航向平静塔的过程中，船长大概又要把自己关在船长室里了。 闭嘴仅仅给他找出一个法术：回溯视觉。 卢卡看着翻开的魔法书念道：“回溯视觉：以一个生物或者物品作为媒介，可以让施法者以媒介的视角，看到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听起来很有用啊！” 他继续往下看去，却皱起了眉头，疑惑的说道：“法术等级：1级-9级？这是什么意思？” 闭嘴扭动了几下书页，闷声答道：“这个法术的等级是弹性的，效果完全根据施法者的能力来决定。比如说，一个刚入门的见习法师，也就能回溯到一两秒钟之前的情况，细节也不会很丰富。但是一个大魔导师，就可以回溯几十甚至几百年前的事情，而且不光是影像，连声音都可以听到。” “也就是说，施法者的能力，主要反应在时间跨度和细节上？”卢卡总结了一下。 三天之后，卢卡信心满满的走出了船长室。在精神星空下，他的练习卓有成效。 “船长，你这几天学到的是什么法术？”菲尔兴奋的跑了过来，大家也都好奇的围过来。 卢卡粗略介绍了一下这个法术之后，微笑着说道：“我来演示一下吧。” 他把手放在船舷栏杆上，念出咒语。光影迅速在他眼前转换，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他甚至感到雨滴飘落在脸上的冰冷触觉。 “这里，不久前下过雨。”他睁开眼睛说道。 大家都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过了足有半分钟，克里特才点着头说道：“很准确啊。” “当然准确了！”西娅眨了眨眼睛，“这样的回溯，我也能做。雨停了还不到五分钟呢，栏杆都是湿的，我手一放上去就能说这个结论，都不用念咒语，效率比他还高呢。” ------------ 第四六六章 樱桃树与斧头 卢卡在精神星空下施放这个法术的时候，并没有可以参照的往事，法术的效果如何，他只能是按照魔力流运转的流畅度来估计。可即使是他最悲观的预测，自己这个法术效果至少也应该是在高级法师的平均水准，回溯时间至少不会低于半年。 现在按照西娅说的，自己用尽全力施放出来的一个魔法，竟然只能回溯不到五分钟，这个落差实在有些大。 “你练了三天，就这水准？”闭嘴最擅长的事就是落井下石。 “怎么可能？刚才连雨滴的触感都很真实，怎么可能只有五分钟？”卢卡仍然不肯相信。 闭嘴看他脸色实在难看，破天荒的决定安慰一次：“说不定你在这个法术上另辟蹊径呢？放弃时间跨度，专门精研细节。” “五分钟前的细节，有什么用？”菲尔在一边添乱。 卢卡低头仔细想了半天，忽然笑出声来。 “哎呦，你们船长受刺激太大，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多兰在旁边问道。 “当然不是！我想明白了！”卢卡瞪了他一眼，“五分钟之前下过雨，这的确不错。可是，海上总不会自古以来就下过这一场雨吧？我回溯到的那场雨，说不定是一年前的，甚至十年，几十年前的呢？” “你要非这么说，”闭嘴抖了抖翅膀，“似乎也有这种可能性。” “不是似乎！肯定是这样的，我的法术，没有这么差劲！”卢卡一边说，一边快步往船长室走。 “你去干什么？马上要吃晚饭了啊。”奥莉追了两步说道。 “我不吃了，钻研魔法去。”卢卡说完，忽然停顿了一下，“算了，还是吃吧，帮我把饭送到船长室来，谢谢。” 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他在船长室里准备重新开始施放这个法术。 在精神星空练习法术，是不会对魔力池有任何消耗的，而且即使法术不熟练，也不会造成任何严重后果，唯一的影响只有代替他灵魂碎掉的那些宝石。但在现实中施法就不一样了，任何一点瑕疵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好在这个法术的难度不在于学会，卢卡也就不用担心灵魂受损之类的问题，只要在魔力池耗尽之前，尽量多的使用就好。 卢卡把手放在墙壁上，念出咒语。 各种颜色的光影飞快的在他眼前掠过，随之而来的眩晕感已经不会对他造成太大影响，当视线重新聚焦时，卢卡确认，刚才那场雨，绝对不是五分钟前才下的。 因为现在，他手下的木板墙壁，已经被滑腻腻的藻类覆盖，整个船长室破败不堪，墙壁上的装饰也变成了当年船歌王国的风格。紧接着，他便被窒息的感觉包围住了。 这艘船在成为他的沉默死神号之前，有几百年时间都是在海底和海面间穿行，船舱里灌满海水也是常有的事。 卢卡屏住呼吸，在肺里的最后一点氧气耗尽之前，尽量看清更多的细节。不过这个船舱实在乏善可陈，估计那时候，丹尼尔也不怎么在这里活动。 一分钟后，他解除掉法术效果，大口大口的喘息了一会，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沉默死神号刚才的状态，并不能确定他具体回溯了多久，年代的可能区间是三年到四百年，范围实在有点大，不过即便是最低的三年，也比五分钟好上太多了。 用这艘船来当成媒介，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卢卡现在需要一个能够精确说明时间的媒介。他想了想，在抽屉里翻找出一些工具揣在大衣里，推开船长室的门走了出来，和端着晚餐给他送来的奥莉正好打了个照面。 “把饭放在桌上吧，我等会回来吃。”卢卡说完，扭头就往船头走去。 绕过几根桅杆，木精多兰果然在这里吹着海风，坐在甲板上享受最后一点夕阳的温度。 “哟，船长，找我有事？”他现在并没有休眠，一听见脚步声就站了起来。 “没错，我想问问，你变成植物，真的会有年轮吗？”卢卡问道。 “变成木本植物才有，草本的不行。”多兰答道。 卢卡又问道：“那么年轮可以反应你的年纪吗？” “当然可以，年轮不就是干这个用的吗？”多兰耐心解答，完全没预料到这些问题背后的阴谋。 “那就好了，你变个木头让我看看。”卢卡和颜悦色的说道。 “哦。”多兰答应一声，把脚放到他一直带着身边的那个水桶里，伸展了一下身体，从脚下开始，渐渐变成了一棵枝叶繁茂小树。 “这是什么树啊？”卢卡问道。 “樱桃树。”多兰的头部还没有彻底木质化，保持着说话的功能。 “可是没有樱桃啊，真让人失望。”卢卡说着，从大衣下面拿出了斧头。 “喂喂喂！你要干什么？没有结樱桃也不至于砍我吧？救命啊！”多兰惊恐的喊了起来，不过腿部木质化之后，想要重新变回能跑的状态，需要耗上一些时间，肯定没有卢卡的斧头动作快。 “别激动，我就是想看看年轮。”卢卡说着，在树干上比划起来。 “等等！等等！”多兰喊得树叶乱颤，“你就是想看年轮对吧？别砍主干，树枝上也有年轮的！” “砍树枝就对你没有影响？”卢卡当然不是真的想要伐木，也没打算让多兰变回来之后缺胳膊少腿的。 “当然有影响！不过你提前跟我说要砍哪一枝，我做好准备，把活力从那根树枝上移开，这点影响可以忽略不计。”多兰说着忽然叹了口气，“这就是植物的悲哀，有人要砍你，你躲都没法躲。” “至少你还能再长出来，可没见过哪个人类说砍条胳膊，影响忽略不计的。”卢卡说道。 “说的也是。”多兰倒是很想得开，很快调整好了状态，他的头不能转动，只好用眼神瞥向右侧，“好了，就是这根，看准点，别砍错了。” 想要认错这根树枝其实不太容易，木精一把活力从上面收回，那根树枝上的叶片就开始枯萎，树皮也变得干枯起来。 ------------ 第四六七章 悬崖与柳树 卢卡举起斧头，正要下手，多兰忽然又大叫起来：“等等！等等！” “又有什么事？”卢卡停下来问道。 “我觉得，你要是想看年轮的话，用锯子比较好，切口会比较平整。”木精身体不能移动，只能把所有动作都凝聚到脸上来，表情非常夸张。 “那东西我手头没有，就凑合用斧头吧，砍快点就行了，你这根树枝又没有多粗。”卢卡说着又举起斧头。 “不是啊，你拿斧头的姿势都不对啊！你以前砍过树吗？”多兰整棵树都晃动起来，让卢卡根本没法对准那根枯枝。 一直举着斧头是很累的，特别是对于一个体力几乎为零的法师来说。卢卡把斧头再次放下，盯着多兰说道：“你要是再晃，我瞄不准，砍下来的可就不一定是枯掉的那根了。” “啊，那我不动了。”多兰停止了晃动，卢卡第三次举起斧头。 不过还没等他挥下去，那根枯枝就发出“咔”的一声，自己从树干上掉落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卢卡拎着斧头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再找一根树枝当成目标。 “这个啊，树枝失去了活力，肯定是要脱离主干的呀。”多兰停顿了一下，“主要是你磨磨蹭蹭的，拖太久了！” “我拖得太久？！”卢卡看了看手里斧头，很有把整棵樱桃树砍倒的冲动。 “你不是说只是要看年轮吗？这样又没有什么影响。”多兰察觉到他眼神里的一股杀气，赶紧找补。 卢卡凑过去观察了一下，枯枝断裂的地方比奥莉巨剑砍出来的还要平滑，上面一圈圈的年轮非常清晰。 不过，他的脸色却并没有轻松下来：“你是不是在骗我？” “啊？”多兰没听明白他要问什么。 “你明明说自己七十多岁，这个年轮上怎么才三十二圈？”卢卡问道。 “树枝上的纹路，当然是从树枝长出来的时候开始计算的啊！”多兰说道。 三十多年的时间，在卢卡的计划里稍微有点短，不过练习法术这种事，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现在就用这个媒介也未尝不可。 这么想着，他把斧头扔到一边，右手抽出紫晶法杖，左手放在那个新鲜的断面上。 “诶？你不是要那根枯枝吗？摸我干什么？”多兰大声问道。 “行了，安静点。枯枝有什么用？我是要用这个断面当成媒介。”卢卡举起法杖，念出咒语。 法术施放完毕时，他几乎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因为现在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新鲜的树木断面，而是一棵完整的树。卢卡在植物学上没有做过什么研究，只能从叶子的形状上大致判断，这是一棵不算太老的柳树。 至于那个断面，在时间回溯的过程中当然不会存在了。 要不在这个时间也砍一次？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卢卡自己否定了。 这倒不是因为他手里没有拎着斧头，需要的话，用风刃术说不定效果更好。 他没有动手的原因主要是，回溯视觉这个法术，只是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投射给他，并不会让他真正返回到过去的时光里。也就是说，卢卡可以看见听见一些事情，但对于过去的人来说，他并不存在。 所以，就算给他一把斧头，他也不可能把多兰的树枝再砍下一根来，而且，现在木精并不是原来的那棵樱桃树，想砍也分辨不出那跟枯枝在这棵柳树上对应的是哪一根。 这就麻烦了，总不能等着他醒过来自曝年纪吧？卢卡摇了摇头，木精现在这种状态明显是在深度休眠，说不定几个月都是这种状态，他的法术可没法让他支撑这么久。 他决定，观察一下树木和周围的情况，也许能够提供一些时间上的线索。 在回溯视觉这个法术的状态下，他看到的景象受到很大限制。具体来说，有些像是摘掉眼镜的近视眼，稍远一些就看不清楚。不仅如此，他的视野还受到媒介，也就是多兰的视角限，多兰看不见的东西，卢卡也无法看到。 现在多兰处于完全的木质状态，连脖子都不能转动一下，因此卢卡也只能看到他正对着的景物。可多兰面前实在没什么东西可看，木精现在扎根在一座陡峭的悬崖之上，卢卡目光所及只是近处那片平滑如镜的海面，再往远处视线就开始模糊，连海面上有没有船都看不清楚。 脚下的石头倒是能看清楚，那是一种颜色苍白的石灰岩，这种材质极易受到海水和风力的侵蚀，因此这种由石灰岩构成的悬崖非常罕见。 卢卡觉得，如果能记住更多的细节，回去向多兰询问一下，应该可以推测出这一次回溯的时间。 他绕着柳树转了一圈，柳条在被海风吹拂，蹭在他的鼻子上，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喷嚏。 随着这一声“阿嚏”，这棵名为多兰的柳树忽然抖动了几下，树干中间缓缓出现了一张人脸，睡眼惺忪的朝卢卡的方向看过来。 然后，在卢卡没有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回溯视觉的法术效果达到了极限，他眼前再次闪动起斑驳的光影，片刻后睁开眼睛，他再次站在沉默死神号船头的甲板上。 “看见什么了？你没偷窥到我的隐私吧？”多兰问道。 “当然偷窥到了！如果你把站在海岸上无所事事当成隐私的话。”卢卡揉揉眼睛说道。 “那你回溯了多长时间啊？”多兰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卢卡摇了摇头，“我看到的是一棵完整的树。” “诶？也对哦，这个截面才出现了几分钟，”多兰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这说明有进展啊，至少比下午下雨的那次强！” “我说过，我看到的雨不是今天那场！”卢卡严肃的纠正道。 “好的好的，你是船长，你说了算。”多兰显然不怎么相信。 “够了，我还有问题，”卢卡说道，“这些年，你有没有到过一处完全由白色石灰岩构成的悬崖？” ------------ 第四六八章 竟然空了？ 听见这个问题，多兰脸上立刻出现了一种“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怎么了？我问的哪儿有不对吗？难道白色悬崖有什么忌讳？”卢卡感觉有些奇怪。 “忌讳倒是没有，我只是很惊讶，竟然会有人不知道白色悬崖。”多兰说道。 “我就不知道啊。”卢卡对自己的无知一副心安理得的状态。 “嗯，没错，我也不知道。”菲尔的声音忽然从卢卡身后传了出来，不光是他，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都凑了过来，显然是对卢卡这个法术的真实效果充满好奇。 多兰一抬头看见了诺拉，赶紧喊道：“美女，给你们船长解释一下好不好？” “船长问的是你。”诺拉刚刚吃饱，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唉，还是我说吧。”多兰一边慢慢活动手臂，让自己从木质化状态恢复过来，一边说道，“拥有白色悬崖的岛屿，整个沸腾海只有那一个，就算是最封闭的种族，也会从小听到这个地方……” “我也是沸腾海的原住民，我就没听说过。”地精加文插嘴道。 “天哪！”多兰大声感叹，“你这是一船什么人啊？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别嚷嚷了，我们又不是这里的原住民。我要是问你塔塔岛的沙滩是什么颜色，你不也一样不知道！快说！”奥莉说道。 “好吧，那是平静塔所在的平静岛。”多兰这次说得很简洁。 “平静岛？”菲尔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你们这里给岛屿起名字是不是都这么偷懒？是不是岛上的港口就叫平静港，岛上的镇子叫平静镇，岛附近的海域也叫平静海啊？” 多兰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这样啊？”菲尔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猜得全中。 “其实，是现有平静海的名字，其他名字都是从这片海上得来的。”多兰解释道，“那片海域叫平静海，是因为……” “因为在沸腾海，只有那一片海水里面没有不断涌动的气泡，岛屿周围也没有风浪，海面一片平静。”卢卡说道。 “你怎么知道？”多兰问完这句，立刻自问自答，“哦，我明白了，你那个什么法术，能通过我的眼睛看见。” “是的，可我还是没办法确定自己回溯了多少时间。”卢卡停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你经常到那个岛上去吗？” “是啊，每隔几年，我就会到平静岛的白色悬崖上扎下根，把自己当成一棵真正的植物站上几个星期，这种经历能给我的音乐提供大量的灵感。”多兰说道。 “上一次你去那个岛，是什么时候？”卢卡追问。 “就在两个月前，我从平静岛离开，直接就去了月泉岛，然后就遇到你们了。”多兰说道。 “唉！”卢卡叹了口气，这个时间范围比沉默死神号提供的信息还要少。 “别急啊，你有没有注意过，我当时是什么植物？”多兰问道。 诺拉有些惊讶的问道：“难道你能记清楚自己每次都变成了什么植物？” “当然不能，”多兰理所当然的摇了摇头，“不过在平静岛的时候，我会记得很清楚。” 卢卡赶紧说道：“当时你是柳树。” “哪种柳树？”多兰继续问道。 “柳树还分很多种吗？”卢卡挠了挠头。 这一次连菲尔都叹起了气：“柳树是一个很大的分类，里面包括五百多种不同的树种。” “这我哪分得清啊？”卢卡无奈的说道。 “不知道具体树种，时间上就没办法精确判断了。”多兰遗憾的说道，“不过如果你真的能认清楚是柳树，我还是能提供一个大概范围的：只有在三十二岁到五十岁之间，我在平静岛上喜欢变成柳树，后来觉得这个树种没什么意思，而且柳絮总是让我的鼻子很痒，就没再变过。” “那也就是说，”卢卡稍微计算了一下，“我这次回溯的时间范围，是在二十三年到四十一年之间？” “是的，如果你能多研究一下植物学分类，我也许能提供更为准确的时间。”多兰说道。 “用不着这么麻烦，你下次记住叶子和枝干的特征，回头画下来，我帮你一起认。”菲尔说道，分辨植物可以算是炼金师的基础能力之一，他对这一点相当自信。 “好，那我再试试。”卢卡决定趁热打铁。 不过刚念出咒语的第一个字，他就停了下来，惊讶的说道：“竟然空了？” “什么空了？”奥莉没听明白。 “我的魔力池。”卢卡半闭上眼睛，再次审视着自己的精神空间，“我今天才施放了三次而已啊。” 闭嘴点点头说道：“弹性等级的法术就是这样，如果你用全力施法，多少魔力都能给你吃掉。” “我还想多试几次呢。”卢卡遗憾的说道。 “回你的意识空间练去，偶尔让这根木头帮你确认一下时间跨度就行了。”闭嘴建议道。 “也只能如此了，”卢卡说着揉了揉肚子，“魔力池空了，我的肚子也空着呢，走吧，先去吃饭。” “我们早就吃完了，你的饭刚才就送到船长室去，摆在桌子上呢。”奥莉说道，“大概都凉了，要不热一下？” “不用麻烦，我可以用火球自己烤。”卢卡说着转身就走。 “白痴！你还有魔力放火球吗？”闭嘴大声喊道。 最终，卢卡还是老老实实的重新点起厨房炉灶里的火来，把饭菜热了一遍。 第二天，他养精蓄锐，等待魔力恢复。 第三天，在精神星空练习了几遍之后，他再次找到多兰，重新施放了这个法术。 这一次，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观察树木的外形上，从叶片到枝条再到主干，全部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施法完毕，他立刻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小本子，在上面画了起来。虽然画工不怎么熟练，构图一塌糊涂，不过大部分细节倒还准确，菲尔很快便帮他判断出来，这次他看到的，是一棵细枝柳。 ------------ 第四六九章 镜面 “细枝柳？”多兰稍微回忆了一下，就给出一个确切的年份：“是三十七年以前，绝对错不了。” 这个时间跨度，与卢卡自己的判断大致相当，对于初次尝试这个法术的法师来说，这已经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可如果想要弄清楚永恒之火失窃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这个程度还远远不够，至少还差了六十多年。 好在还有一些时间。从梅泽群岛出发，前往沸腾海中部的平静岛，以沉默死神号的速度需要三周左右，卢卡打算用这段时间好好强化一下这个法术。 “可惜你施放预言系法术的时候没有帮手。”闭嘴说道。 它的言外之意卢卡非常明白，如果有幻术、塑能或者变化之力这样的能量，回溯视觉这个法术应该更容易完成。不过凝聚了一系精华的魔法能量哪有那么容易获得，他能够吸收三系已经是别人难以想像的奇迹了，更何况船上还有一个可能与精神之力有些牵连的木精，与其去想虚无缥缈的预言之力，还不如从多兰嘴里多挖出一点精神之力的线索来呢。 因此卢卡也没怎么纠结，而是把大部分时间花在继续精研这个法术上，休息下来就去找多兰旁敲侧击几句，希望能够听出什么蛛丝马迹。 只是眼看二十天过去了，这两件事他做得都不怎么顺利。 不管他练习多少次，通过多兰回溯过去时，眼前永远是那丛一人多高的杂乱灌木，似乎这个法术完全被卡在了这个时间点上。他的最大的收获，就是对于细枝柳这种并不罕见的植物了解得极其透彻，连最细微的叶脉走向都了如指掌。 而关于精神之力，要么是多兰的反侦察能力太过出众，要么就是他自己真的并不知情，反正从木精嘴里，卢卡没能认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卢卡！”奥莉的声音从船长室门外传来，伴随着“嘭”的一声和被撞开的大门，她的身影也出现在下午的阳光中，“我们好像要到了。” “这么快？”卢卡惊讶的问道，“早晨克里特不是说，还有两百多海里吗？” “岛屿还没有见到，不过海面，”奥莉指了指门外，抓住他的手就往外走，“你自己来看看嘛。” 卢卡跟着她走上甲板，即使他早就知道平静海附近一定会有些奇特现象，但是几分钟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预计着，平静海水域周围，应该会有一条分界线，就像沸腾海和日落海的交界处那样：一尺之内，风平浪静；一尺之外，沸水滔天。 不过现在的情况却不是这样，随着距离平静海越来越近，海面上的白色水雾开始加重，不到一分钟时间，就变得比环绕沸腾海周围的迷雾带更加浓密。 卢卡故作镇静：“沸水和普通水面的分界处不都是这样吗？” 话音刚落，他的眼前忽然一片清朗。 没有任何过渡，海面就变得光滑如镜。 卢卡转回头去，更加惊诧的发现，后方一样是波澜不惊的平静海面，刚才的沸腾海水，蒸腾上升的白色雾气，似乎全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还不是最神奇的！”奥莉朝舵轮后面的丹尼尔摆了摆手，幽灵立刻转动船舵，让沉默死神号来了一个极不符合它身量的甩尾掉头。 “怎么又往回走了？”卢卡不明所以。 “你好好看啊，我们刚才都试了好几次了。”奥莉说道。 说前半句话的时候，卢卡还能看见她的脸，到了后一半，她整个人已经消失突如其来的白色水雾之中。如果不是右手上一直传来奥莉手掌的热量，卢卡甚至会以为她忽然失踪了。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雾气中传来菲尔兴奋的喊声。 “你退一步试试。”奥莉提示道。 卢卡试着后退了一步。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水雾，阳光洒在船舷下方的海水上，将海面染成耀眼的金色，不管卢卡往多远的方向去看，也只能看见同样的平静海水。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雾气再次笼罩，不仅是他的身边，就连本应是平静海面的地方，也明显冒起了气泡。 “一群白痴！”闭嘴终于忍不下去了，穿过水雾飞到卢卡肩头大声说道，“只是在边界的地方有个幻术把戏而已！” “幻术还能这么用啊？”菲尔还是只能听见声音。 “这是最简单的用法，不过是在这里放上一面类似镜子的平面，不管从那边看，它反射的都是你们所在位置的镜像。”闭嘴解释道。 卢卡放出一小股魔力流，探查了一下，果然，在通过前方一步的时候，魔力流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小滞碍。 “我说的没错吧？”闭嘴歪着头说道。 “似乎是的，不过，”卢卡还是有些疑惑，“感觉不像是幻术系的法术啊。” “小把戏而已，这里又没有魔法学院，说不定弄出这个东西的人都不知道那些系是怎么分的，跑偏一点很正常，你认不清也很正常。”闭嘴说道。 “也是，我们别在这里耗时间了，今天能到平静塔吗？”卢卡问道。 “今天大概不行，”克里特答道，“风力一直很弱。” “那就慢慢漂着吧。”卢卡无奈的说道。 沉默死神号就算再先进，也是一条没有额外动力的风帆船而已，风力不足的情况下，它也只能慢慢向前漂。 “船长，你看这个！”菲尔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沉默死神号周围已经没有遮挡视线的水雾，卢卡却仍然没能找到他的身影。 “在这里，下面！”西娅也跟着喊起来。 卢卡在船舷上俯身，发现这两个熊孩子——至少外表上是熊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下面一层甲板，并打开了通向海面的木门。一个正拿着瓶子往里装海水，另一个则是用手指搓出闪电，往海面上打过去。 闪电落在水上，电能本立刻被吸收才对，可现在那一截弯曲的电弧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在海面上弹跳着冲向远方。 “你是在用闪电打水漂吗？”卢卡低头冲着西娅问道。 ------------ 第四七零章 为什么总是塔？ 闪电不是实实在在的物体，当然不能像石头一样用来打水漂，可是现在，那段电弧却真的在水面上不停的弹跳。 “水面上也有魔法防护？”菲尔猜道。 闭嘴拍了一下翅膀，冲着海面俯冲下去，当然，作为一只鹦鹉而不是海鸥，它并不希望把自己的羽毛弄湿的，只是在靠近水面的地方盘旋了一圈，略微观察一下，便重新飞了回来。 卢卡放出几条魔力流探测了一下，便否定了这个说法：“不是水面，这一片海域的海水成分都有些特别。” “特别？哪方面特别？”菲尔抬起头来，冲着甲板的方向问道。 “是不是整片海水都含有魔法能量？”闭嘴也问道。 “的确，海水里含有一些魔法能量，不过含量并不丰富，至少没到能反弹闪电的程度。特别的地方不是这个。”卢卡答道。 “那是什么原因？我没看出什么异常啊。”它歪着头说道。 “你刚才都飞这么近了，还没看出来？”卢卡问道。 闭嘴茫然的摇了摇头。 “好吧，”卢卡回过头去，冲着舵轮后面的丹尼尔说道，“抛锚吧，这样就能看出问题来了。” “在这里抛锚？”丹尼尔一脸迷惑，“这里可是深海，锚链没这么长，没办法触到海底啊。” “知道，我没打算停船，”卢卡说道，“你只要把那坨铁疙瘩扔下去就行了。” “好吧。”丹尼尔知道自己一向跟不上船长的思路，也懒得去想，直接打开了绞盘上的巨大扳手。 铸铁的船锚重量着实不轻，就算是奥莉也举不起来，所以平时收锚，都是靠甲板上的绞盘来拉动锚链。现在绞盘没有了固定，铁锚迅速从船边滑落，按理说，在这种深海，铁锚会一直下沉，直到锚链的长度达到极限为止。 可这一次，绞盘刚刚转动不到两圈，就慢悠悠的停了下来，这说明，铁锚下沉的势头被猛然止住了。 大家全都走到船舷边，俯身向船头方向的锚链看去。 “浮……浮起来了？”丹尼尔舌头有点打结。 三米多长的铁锚连着铁链，从船头的锚舱悬垂下去，接触到海水后，只沉下去了三分之一左右，大部分都漂在水面上，随着微风摇摇摆摆的。 “这海水比泥浆还粘稠吧？”奥莉几乎合不拢嘴。 “嗯，反正人是沉不下去的。”卢卡点了点头，然后马上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不建议你们往下跳啊，谁知道里面含有什么成分呢？” 幸亏他说的及时，地精加文的腿都迈出去了一半，听见这句话又赶紧收了回来。 侏儒镇长芬奇当然不会放过任何用言语攻击的机会：“跳啊！你怎么不跳了？胆小鬼！” “胆小是美德！”加文反唇相讥，“再说，你怎么不跳？” “我在值班！”芬奇手里拎着拖把，昂着头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俩那边吵去。”奥莉把这两个家伙赶到船尾。 闭嘴歪着头想了半天，忽然问道，“你用魔法能够探测出海水的密度？” “当然不能，”卢卡笑着摇了摇头，“我是看你飞下去看出来的。你看，你翅膀扇得这么厉害，水面上的波纹都半死不活的，我就猜这海水不太一样，所以让丹尼尔下锚试试看咯。” “我们的船速起不来，和这密度很大的海水是不是也有关系？”奥莉问道。 “应该是吧，只是不知道这海水到底是什么成分，要是有空真是想好好看看。”卢卡对这样的海水倒也不太担心，毕竟这么多年来，沸腾海的船只在平静塔来来往往，也没看见哪一艘被拖得完全无法移动。 “不用你提醒，”奥莉指了指下一层甲板的平台，“菲尔已经灌上好几瓶，他那些仪器又要开工了。” “希望有结果吧。”卢卡并不是很有信心，菲尔的那些仪器对很多东西也是无能为力，上次交给他的雅珈，就是海底冒出来的那种浓缩气体，他分析了一个多月还是毫无进展。 海水虽然拖慢了沉默死神号的航速，倒也没让她彻底停下，进入平静海的范围，距离平静塔就已经很近了。在海面上磨磨蹭蹭的漂了一天之后，一座白色的高塔终于出现在视野之中。 卢卡轻轻叹了一口气：“怎么总是塔？法师们喜欢住在塔上也就罢了，海洋骑士也非要盖塔，现在连个保管贵重物品的地方都弄出这么高一座塔来，又没有电梯，真是想累死人啊。” “电梯是什么？”丹尼尔问道。 “就是咱们船上水梯那样的东西，用电力驱动的。”卢卡随口回答。 “电力？是这么驱动吗？”西娅说着，弹出一道电弧，把甲板上放着的一个木桶击飞起四五米高。 “跟你们说不明白，”卢卡摇了摇头，“反正我一看见塔就烦。” “照这速度，至少还要再漂三天呢，你不如好好锻炼一下。”奥莉建议道。 “别，腰酸腿痛的，更没法爬了。我宁可好好休息去。”卢卡连连摆手。 “这也太急人了，咱们的船从来没开这么慢过！”西娅甚至想自己飞过去，不过考虑到她那种形态过于夺人眼球，还是压制住了这个冲动。 平静塔就在前方，船上的人越是着急，船的速度就显得越慢。 随着距离一点点拉近，卢卡看着那座塔越来越疑惑，他从克里特那里拿来船上看得最远的望远镜，朝白塔的方向看去。 几秒钟之后，他一把抓住木精多兰问道：“你不是说那是一座石塔吗？” “啊？”多兰面露疑惑，“我说那是座塔，什么时候说是石塔了？” 卢卡仔细回想了一下，对方似乎真的没有提到过塔的材质，只是自己先入为主的认为，这种建筑肯定是砖石结构。 但即便不是石头材质，出现在望远镜里的白色建筑也实在没法说是一座塔。 当然，仅从外形上来看，说是“塔”倒也不为过。只是这座塔的顶部和周围，伸展出无数带着嫩叶的树枝，其中那几根粗一些的枝条，从望远镜里目测，上面摆上一艘沉默死神号都绰绰有余。 这座所谓的平静塔，根本就是一棵有着白色树干的参天大树。 ------------ 第四七一章 快速滑行 人们在向高度超群的东西前进时，总是会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很快就可以到达它的脚下。但实际上，卢卡盯着那座白塔看了一个下午，距离也没能拉近多少。 “船长，一时半会到不了的，再等一周吧。”克里特说道。 “一周？你昨天不是还说三天呢么？”卢卡惊讶的问道。 “嗯，昨天是这么估计的，”克里特点了点头，“不过我们越接近平静塔，海水就越粘稠，今天的速度比昨天还慢，按这个趋势，一周都可能是低估了。” “怎么会这样……”卢卡嘟囔了一句，回头对诺拉问道，“这地方一直都是这样吗？” “啊？”诺拉没料到他会忽然问自己，想了想说道，“好像是的，据说千万平静塔的船只都要预备上大量的补给，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我也没来过这里。” “也不是所有的船都需要。”多兰忽然说道，“有些船是专门为这片水面设计的，船身很轻，船底又很平滑，这样可以完全浮在水面上面，不受海水阻力的影响。” 卢卡仔细想了想，还是没弄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船。 “是不是跟那种叫水黾的虫子一样，船身的重量不会冲破海水的表面张力，所以就可以在水面上快速滑行了？”菲尔问道。 “大概就是这样吧。”多兰不知道什么叫做“表面张力”，不过水黾他还是见过的。 不过这样的信息对于卢卡来说没有太大用处，如果只是让船的重量变轻，他的法术是可以派上用场的。 但是用于海上远距离航行的帆船，船底整体是个线条流畅的纺锤形，船头为了劈开波浪，还带有明显的尖角，整个船底的正中也有一条凸出的骨架，这种形状，简直就是为了破坏表面张力而设计的。 因此，虽然船在这里吃水很浅，但海水的阻力更大，只要还有一部分在水下，沉默死神号的速度就会被拖慢。 “不能浮起来，我们干脆直接飘在天上怎么样？”诺拉建议。 “这个倒不是难事，一个加强的轻体术而已，可现在风也不大，到了天上不还是要原地打转？”卢卡说道。 “多兰说的那些船，又是怎么快速滑行的？”菲尔问道。 “似乎是向水里洒一种什么东西，船就会向另一个方向漂走，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这是平静岛内部的秘密。”多兰说道。 “哦，”菲尔恍然大悟，“肥皂小船嘛，原理很简单，是……” 卢卡冲他摆了摆手：“不用解释了，我们的船用不上这个。” “那我们就只好慢慢漂过去了。”多兰说道。 “那可不一定，”卢卡忽然露出了微笑，“我昨天刚把塑能之力唤醒，现在正好可以用一用。” 他走到船头，举起法杖，对着前方的海水念出咒语。 前方的空气冷了下来，骤然改变的温度让周围的空气开始剧烈流动，一股凉风吹拂起本来半死不活耷拉下来的海盗旗。 “这点风怕是不够用吧？”多兰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风速。 “风只是附带作用。”闭嘴瞥了他一眼说道。 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大，时光似乎瞬间从初夏转到了深冬，几分钟后，海面上便结起一层冰来。 随着法术的进展，前方的冰层越来越厚，几分钟后，便形成了一条通向平静岛的冰霜之路。 只是……沉默死神号也被牢牢冻在了冰里。 “白痴法师！”闭嘴大声喊道，“你想要在冰上滑过去，至少先把船升到半空啊！” “哎呀，我忘了。”卢卡挠了挠头。 “没事没事，这个让我来！”诺拉一边说着，一边放出十几团活焰，在船壳与冰面接触的位置附近来回逡巡，不一会，便把沉默死神号从冰冻的状态下解救出来。 “那个，谁下去拉一下？一下就行，只要有个初始的速度，后面就好办了。”卢卡问道。 “还能有谁？”奥莉活动了一下肩膀，与丹尼尔和半巨人林德一起，顺着绳梯降到前方的冰面上。三个人一起用力，巨船开始缓缓移动。 正如卢卡所说，一旦有了初始的速度，后面就不用再增加什么力道。船底凸出的木头骨架正好起到了冰刀的作用，巨大的压强让接触点的冰很快融化成水，这么一来，摩擦力大幅减小，沉默死神号在冰面上飞速滑动起来。 不过这样的姿态还有一个问题：平衡。整艘船的重要压在不到一米宽的一条木头上，在微风里不断的左右摇摆。 闭嘴一边挥舞着翅膀，一边大声指挥着：“左边太重！所有人到右侧船舷去！不行不行！太多了，诺拉你去左边！奥莉你们别从同一侧往船上爬，你和丹尼尔从右边上，林德你去左边！” 在它的倾力指挥下，沉默死神号虽然摇摇晃晃，却也没有真的倒向一侧，竟然就这么歪歪扭扭的一路冲着平静塔滑了过去。 平静岛码头的守卫不多，沉默死神号抵达的时候，只有两个身材瘦小的木精灵靠着海边的大石头无所事事的聊天。 “阿嚏！这天气是不是不太好啊？”其中一个长着一头灰色短发的说道。 “是啊，马上要入夏了，怎么忽然冷了起来？”另一个精灵发色枯黄。 “我就觉得应该多穿点，哎哟你看，这海水都结冰了！”灰色头发的精灵惊讶的喊了起来。 “结冰？你是不是发烧说胡话呢？平静海从来不会结冰！”他的同伴瞪着他。 “你别光瞪我啊，回头看看海水！”灰发精灵扳着同伴的肩膀，让他原地向后转身。 “这是……什么异兆？”黄发精灵大惊失色，“赶紧通知塔上！” “等等，那是什么东西？鲸鱼吗？”灰发精灵眯起眼睛，看着冰层尽头出现的黑影。 两个精灵犹豫之间，沉默死神号已经滑到码头附近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又过了几分钟，她稳稳的停在码头旁边。 卢卡解除掉魔法效果，冰面瞬间融化崩解，巨船“咚”的一声落回水里，把很难荡起波纹的海水激起一团团水花。 ------------ 第四七一章 请先付钱 “你们好！”卢卡从船板上走下来，冲着目瞪口呆的精灵守卫打了个招呼。 两个守卫今天的所见，大概比这一辈子见到的稀奇场景还要多，先是永不冻结的平静海结了冰，然后是一条小山一样的巨船，现在还有一个从没见过的奇怪生物冲他们面带笑容的挥着手。 “看来这两位也没见过人类啊。”奥莉说道。 直到诺拉出现，两个精灵才缓过神来，赶紧问道：“你们来平静塔有什么事吗？” “去问船长。”诺拉指了指卢卡。 黄发精灵想要走过去，却又犹豫着，不敢迈步。 诺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摇着头说道：“船长不会咬你的。” 卢卡尽量和蔼可亲的点头微笑，对精灵守卫说明自己的来意。 “你们想调查永恒之火失窃的事情？”蓝发精灵瞪大了眼睛，“这都过去快一百年了啊。” “是啊，谁让人类寿命短呢，当初发生的时候，我没赶上。”卢卡说道。 “你们为什么要追查这些事？”黄发精灵问道。 多兰凑过来说道：“我是个吟游诗人啊，本来就是要四方游历的。这几个人类什么都没见过，非要跑过来亲眼见识一下，所以我就带他们来了。” 这个理由实在牵强，卢卡都怀疑这两个守卫下一秒钟就要把自己赶回船上，没想到他们却满脸喜色。 “这样啊，那你们最好在这里多看看，就算没有这个故事，这里的风景也是很不错的。”蓝发精灵说道。 黄发精灵在他身后小声说道：“不过那件事，估计你们来了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蓝发精灵没有转身，只是暗暗用脚跟狠狠在黄发精灵的脚上踩了一下。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卢卡的眼睛，很显然他是想制止自己的同伴多嘴。 正在卢卡怀疑他们有什么阴谋的时候，蓝发精灵又说道：“请付上岛观光的门票，每人三十银币。还有船只停泊费用，每天五十银币。” “哟，这么贵？”西娅皱起眉来，“我们不上去了行不行？” “当然可以，不过你们已经登上平静岛的土地了，真的不打算掏钱吗？”蓝发精灵抬起头来问道。 丹尼尔向前走了一步：“你们还打算明抢？” 黄发精灵估计了对方的身高，再看看自己的体形，忽然泄了气，冲着自己的同伴：“我就说不行吧？几年都不会有人来这里，就算有来的也是这样收不上钱的，就算把价格提高了也没用啊！” “你们难道是专业抢劫的？”卢卡觉得对方好像侵占了自己的业务范围。 黄发精灵赶紧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们就是想创点收。” “唉！”蓝发精灵叹了一口气，“反正你们也不会给钱的，你们跟我来吧，见了守备长再说，他可以告诉你当初的一些情况。” 卢卡在心里呐喊：这抢劫也太不专业了吧？被吓唬了一句，连兵器都没亮出了，你们就放弃了？ 不过他当然没打算教给这些精灵抢劫技巧，毕竟海盗同行还是少一点比较好。 平静岛是个面积不大的圆形小岛，直径不过三百多米。中间那座塔，也就是那棵拥有白色树干的大树，直径就有一百米。从海边到塔底的这一小段路，卢卡越走越觉得失望。 来这里之前，通过诺拉和多兰的讲述，他觉得这座塔应该是一处戒备森严，风景宜人的神圣之地。可是现在入眼的，是坑坑洼洼的道路，年久失修的建筑，斑驳脱落的树皮。甚至那颗树上，有几根分支明显已经干枯，却没有修剪下去，而是半死不活的在上空摇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下来，砸在这两个精灵的头上。 “这里怎么这么破败？”奥莉问道。 “唉，还不是因为丢了那两件东西？”蓝发精灵说道。 “难道失主找你们要赔偿了？”卢卡好奇的问道。 “那倒不是，那两件秘宝又不是某一个的所有物，赔给谁啊？”精灵摇了摇头，“我们这里本来是沸腾海最安全的贵重物品保管地，如果有人想要偷东西，就算能够得手，在平静海也没有办法乘船迅速离开的。” “嗯，这个深有体会。”卢卡说道。 “可是，自从永恒之火和导向之石失踪以后，储存东西的其他客户也纷纷觉得这里不再安全，就算支付违约金，也要把东西取走，自己另找地方保存。就连以前来观光的游客，都觉得我们这个地方晦气，能多远就躲多远。”精灵继续唉声叹气的说道。 “所以，你们没有了经济来源。”卢卡大概明白了一点。 “是啊，靠着这些违约金和以前的继续，我们支撑了这么多年，已经很不容易了。”蓝发精灵指了指树梢，“要不是这棵圣树上能结果子，我们连吃饭都成问题。可现在，没有钱打理它的枝干，就连这棵圣树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黄发精灵接着补充道：“守备长说这样下去不行，让我们把码头停泊和观光费用提高了好几倍，可是有什么用啊？根本就没有游客，好不容易来艘船，还是你们这样的，都收不上一分钱来。” 看着这两个面黄肌瘦的精灵，卢卡忽然觉得自己成了抢走小孩子棒棒糖的恶人。 “别急，回头我们把钱按数补上。”诺拉倒是很大方。 “真的？那太好了，我们的观光费用是包含住宿和餐饮的，虽然没什么好吃的，但你们可以放心吃饱。”黄发精灵喜出望外。 “吃饱？那你们大概连这棵树都要赔掉了。”菲尔小声嘀咕。 很快，卢卡他们走到大树脚下，蓝发精灵打开一扇木门，停下来说道：“夏塔斯带你们进去，我得回码头上去，那里不能没有人站岗。” 卢卡点了点头，跟着黄发精灵走进大门。 门后是十多米长的通道，通过之后，一个空荡荡的大厅出现在眼前。这棵高大的乔木树干里早已变空，只有外面的一圈结构支撑，这么多年没有倒掉，也算是个奇迹了。 ------------ 第四七三章 举手报名 站在中空的大树内部，卢卡抬起头来向上看去。树干中的空洞竟然一眼看不到头，不知道究竟有多高。 他深吸一口气，暗中握拳给自己鼓了鼓劲，回头对夏塔斯，那个头发如同一堆枯黄干草一样的精灵问道：“楼梯在哪儿？” “这里没有楼梯，”夏塔斯指了指左侧的墙壁，“我们都是这么上去的。” 说完，他抓住垂下来的一根藤蔓，手脚并用，几秒钟之间就爬上去五六米。 卢卡在原地楞了一会，摇摇头说：“要不把你们那个守备长叫下来吧，我懒得爬。” 其实，如果用个轻体术，他沿着藤蔓攀爬还是不成问题的，再不成还可以施放一个虚构重力，在垂直的墙壁上也能如履平地。可这棵大树的内部也是高得过分，卢卡看着似乎没有尽头的墙壁，一步都不想多走。 夏塔斯从上方一跃而下，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如同一片树叶一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倒也有不用费力的方法，只是速度会慢一点。”他略带遗憾的说着，又侧头看了看诺拉和多兰，“我还以为你们中间有两个精灵，会比较习惯走这条路呢。” 诺拉脖子上的石榴石项链很完美的隔绝了她的热度，多兰平时就是以木精灵的形象示人，这个迷迷糊糊的夏塔斯竟然没有发现他们不是自己的同类。 他带着大家走到大厅中间，掏出一个哨子，对着上方吹了起来。哨声高亢却不尖锐，带着婉转的尾调，卢卡竟然从里面听出了一些多兰那把鲁特琴的味道。 没过多久，高塔的顶端也传来一声同样的哨音，只是和夏塔斯这声相比，似乎显得有气无力。 随后，一只由树枝编成的大篮子从上方缓缓降下，篮子上方用手腕粗的藤蔓连接。 “这东西够结实吗？”卢卡看了看这个四面漏风的篮子，大小倒是没问题，一次装下十来个人不在话下，可那些树枝看起来和这棵大树一样，明显有些年头了。 夏塔斯很有信心：“当然没问题！这个提篮运行好几百年，都没有出过任何事故。” “是吗？”卢卡问道，“你们上一次用这东西运人，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想……”夏塔斯掰着手指头开始计算，“应该是六十，哦不，七十多年前了。” 多兰听了立刻大叫起来：“我不用这个，我自己去爬藤蔓！” “我就说嘛，”夏塔斯满意的对他笑了笑，“木精灵怎么可能放着藤蔓不用，钻进这种东西里呢。” 卢卡看不出这篮子的结实程度，决定向自己这里眼力最好的人求证一下。他刚回过头去，克里特就说道：“只要一次装载的人数不超过七个，应该没有问题。” 卢卡指了指丹尼尔和林德问道：“他们俩也一样？” “他们两位……最好别一起来，”夏塔斯也犹豫了起来，不过随后他低头看到了芬奇和加文，又开心的说道，“这两位可以算成一个。” 丹尼尔摇了摇头：“我不用你们这东西，我可以自己飘上去。” “好吧，”卢卡点了点头，“要自己飘的，自己爬的，自己飞的举手报名。” 丹尼尔、多兰举起了手，闭嘴举起翅膀，西娅也跟着要举手，被卢卡按了下去：“你还是别飞了，容易吓到人。”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几个人分成两组，卢卡和大多数船员打头，依次爬进篮子。林德和两个矮子作为第二组，在下方等候。塔顶部的精灵转动绞索，把他们缓缓拉了上去。 卢卡走出篮子的时候，丹尼尔早就飘到了地方等着。 没过多久，多兰也顺着藤蔓爬到了位置，这种需要和植物接触的事情，他比真正的木精灵还要擅长。 又等了一会，载着地精、侏儒和半巨人的篮子也慢慢悠悠的升到了位置，卢卡清单了一下人数，疑惑的问道：“闭嘴怎么还没来？” 夏塔斯询问了一下，得知他说的是那只鹦鹉，自告奋勇的沿着藤蔓下去查看。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木精灵才原路返回，手里抓着肚皮朝天的鹦鹉说道：“我在中间的藤蔓上找到了它，它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啊，不会要死了吧？” “你才要死了！”闭嘴身体不动，嘴上却一点没有歇着，“我就是累了，这破塔也太高了！” 卢卡有些惊讶：“你不是飞上几百海里都没问题的吗？怎么这么一座塔就能把你难住？” 闭嘴大声喘息了几下，仍然保持双爪向上的姿势说道：“海上有风！这破塔里面，一点上升气流都没有，让我纯用翅膀飞，你想累死我啊？” “明明是你自己要飞的嘛。”卢卡说着，把它从夏塔斯手里接过来，见闭嘴仍然不打算起来，干脆也不把它放到肩上，而是直接塞进了背包。 “住手！白痴海盗！你要把我憋死吗？你脖子上长的那是脑袋，还是一个发了霉的核桃？”闭嘴挣扎着钻了出来，仍然站在他的肩上，朝他的头发狠狠啄了一下。 卢卡毫不在意，转身拍了拍夏塔斯的肩膀问道：“都到齐了，可以走了吧？” 黄发精灵这才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见过会说话的鹦鹉，但说话这么难听的，还真是从没遇到过。 “哦，好的，请走这边。”夏塔斯紧走两步，在前面带路，顺便能离那只鹦鹉多远就躲多远。 在树干的这一层绕了半圈，卢卡来到一扇破了好几个洞的木门前面，门上歪歪斜斜的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的字迹被灰尘盖掉了一半，勉强可以看清前一半写的是“守备长”这几个字。 “守备长！”夏塔斯敲了敲门说道，“我们有游客了！” 门里面响起一阵家具倒地的乱响，几秒钟后，木门被“砰”的一声打开，上面又掉下几片腐朽的碎木头。 一个头发凌乱的精灵站在门后，身上的衣服歪歪扭扭，明显刚才那一声就是他摔在地上发出来的。 “你们就是游客？付钱了没有？”守备长打量着面前的几个人问道。 ------------ 第四七四章 去吃土吧！ “这几个游客付钱了没有？”守备长大声重复了一遍。 “他们……他们说回头补上的。”夏塔斯战战兢兢的小声答道。 “回头再补？那就是没付钱了？”守备长挑了一下眉毛，“没付钱算什么游客啊？还是长得这么奇怪的种族，话说这都是什么生物啊？” 卢卡轻轻咳嗽了一声，可对方的全部精神似乎都放在训斥自己的迷糊手下上面，连头都没转一下。 “钱我们会付的，你不用担心。”只这一句话，奥莉就成功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那就赶紧拿来。”守备长说着伸出手来。 “不过，我们有个条件。”卢卡一把按住正要掏出钱包的奥莉。 “什么条件？”守备长不耐烦的问道，“是要导游吗？我们这别的没有，就是闲着的精灵多，要几个都行。” “这倒不用，我想和当年永恒之火失窃时，在这座塔上的目击者谈一谈。”卢卡说道。 “目击者？哪还有什么目击者？见到事情经过的只要那个吟游诗人，他又什么都不肯说，听说离开这里没多少年就死了。”守备长面带难色。 “只有他一个吗？其他人都没看见？”卢卡追问，虽然这件事过去了已经有将近一百年，但精灵的寿命比人类长了很多，按理说活着经历过那件事的应该不在少数。 “当时只有那个诗人，叫什么来着……”守备长想了半天，“卡什么的？咔嗒嗒大师吧。” “卡亚拉大师。”多兰给他纠正道。 “嗯，对！卡拉拉大师！”守备长冲他点了点头，可名字还是没说对，“只有他当天晚上在放置那两件秘宝的房间里过夜，房间外面守卫的也是不是我们。” “不是你们？难道守卫这座塔的工作还能外包？”卢卡问道。 “当然不是，那个时候……等等，”守备长忽然停了下来，“我跟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处？你们付钱吗？” “付钱啊，只要你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卢卡说道。 “我不信，这年头谁都跟我们赖账，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就没收回过一个银币来！你们要听也行，先付钱。”守备长再次伸出手来。 看来，对方不见到钱，真的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了。卢卡掏出钱包，数出二十枚面值为十的银币，放到他手上。 “这点不够啊。”守备长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却飞快的把钱揣进了兜里。 “这些是预付款，如果你说得让我们满意，我会再付三百。”卢卡说道。 守备长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觉得就算对方不再付款，这些钱也不算少了，便转过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进来谈吧。” 他这个房间的面积挺大，除了一大堆桌椅之外，房间另一侧还摆放着一张直径两米的沙盘，上面精细的模拟出整个岛的细节，似乎是用来研究这个岛屿的防御战术所用。 只不过，除了门口那张书桌和书桌后面的椅子之外，房间里的其他东西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大概几十年没有动过。 “自己随便找地方坐吧。”守备长指了指旁边那堆破破烂烂的椅子，上面的灰尘早已盖住了木头的本色，有几把还缺了至少一条腿。 卢卡犹豫了一下，找了一个还算完整的座垫，拍了几下，直接放在地上席地而坐。 其他人跟他一样，没有去动那些明显一坐就会散架的椅子，也坐在卢卡的旁边。 这样一来，守备长也不好居高临下的坐在椅子上，干脆也做到卢卡面前的地上。 “你们竟然不去坐椅子。”他略带遗憾的说道。 “嗯，我们只要一坐上去，不仅要摔一跤，还要被你勒索一笔银币。”菲尔说道。这种小伎俩，都是他在回帆港玩剩下的东西，想要骗到钱的，实在不太容易。 “哪……哪有这种事？”守备长的脸有些发红。 “好了，没有成功的诈骗我们不会计较。”卢卡显得很大度，“我是卢卡.莱斯特，港口停泊的那艘船的船长，请问你怎么称呼？” 他决定，还是稍微有些礼貌，先互相认识一下，不然总不能一直称呼对方“喂”吧。 “我叫艾尔威.嘉兰瑟尔，是平静塔的守备长，三百年以来一直主管这座塔的日常维护。”守备长坐在地上，略微躬身。 “三百年？也就是说，当时你就在塔上？”卢卡问道。 “是的，不过当时塔上并不是只有我们这一小队守卫，你好像不怎么了解这里的规矩，大概不是沸腾海的居民吧？”守备长兜里有了一点钱，情绪也缓和了不少，开始打量起卢卡和奥莉等人的相貌来了。 “我们是人类。”卢卡说道。 “人类？对，人类，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吃泥土的种族吗？”守备长嘉兰瑟尔说道。 “谁告诉你的？我们吃正常食物。”卢卡摇了摇头。 “是吗？可这书里写的，你们是用泥土捏出来的，食物也是泥土啊。”守备长说着站了起来，从书桌上拿起一本旧书。 书的封面上用醒目的大字写着《稀有种族揭秘》，后面的作者名也是一样显眼：麦卡.芬奇。 “用泥土捏的？”奥莉回过头去，皱着眉对侏儒镇长麦卡.芬奇问道。 “还要吃泥土？”卢卡也咬着牙问道。 芬奇镇长连连摆手：“这个是好多年前写的，是初版，初版啊！那时候我又没见过人类，这些都是听来的。” “那好，回去你先吃一个星期的土吧。”卢卡说道。 芬奇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土里能加糖吗？” 卢卡不再理他，转回头去继续问守备长：“别扯得太远了，当时塔上还有谁？” 嘉兰瑟尔答道：“当时是兽人的护卫队值班。” “兽人？” “是的，我们守备队只负责这座塔的日常事务，贵重物品的护卫工作，是由各个种族轮流派出自己的护卫队进行的，每十年轮换一个种族。”嘉兰瑟尔说道。 “那我得去找这些兽人谈谈了？”卢卡问道。 ------------ 第四七五章 背誓者 “那我得去找这些兽人谈谈了？”卢卡问道。 守备长嘉兰瑟尔摇了摇头：“不太可能。” “为什么？兽人不会说通用语？这应该不成问题。”卢卡对于自己的语言能力相当自信。 “不是因为这个，”嘉兰瑟尔说道，“那件事发生在九十八年前，当时的兽人守卫里，应该已经没有活着的了。兽人的平均寿命只有五十到六十岁，像卡嗒嗒大师那样活了七十多岁的，已经是从没听说过的高寿了。” “是卡亚拉大师。”多兰赶紧纠正。 “竟然都死掉了……”卢卡沉吟了片刻，忽然惊觉，“什么？你说那个什么卡拉拉大师是个兽人？” 他转头对多兰说道：“你怎么没告诉过我？” “我以为你知道的，”多兰说道，“卡亚拉是个多明显的兽人名字啊，诺拉不是也听说过他吗？她没告诉你？” “啊，我忘了。”诺拉眨了眨眼睛。 “再说，”多兰又说道，“卡亚拉大师是什么种族，这很重要吗？” “就是就是，”守备长嘉兰瑟尔也跟着帮腔，“不管他是什么种族，反正你们是没办法去和他谈了。” 卢卡皱眉问道：“那么，当天晚上，守卫着那两件秘宝的，只有这些兽人？你和你的木精灵都在干什么？” “我们大部分人在睡觉。”嘉兰瑟尔说道。 “那就是还有没睡的咯？”卢卡追问。 “让我查查记录。”说着，嘉兰瑟尔站起来，走到书桌后面，打开抽屉翻找了一下，又回过身，在覆盖着几厘米厚的灰尘的柜子里找了一阵，整个房间全都笼罩在飞扬的尘土中。 “找到了，就是这个！”他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大号记录表，用手使劲拍打了一下，这个房间更加没办法呼吸了。 卢卡随手施放了一个微风术，想把尘土从自己周围吹开，可是在塑能之力的影响下，这个法术的效果比预想的略大了一些，起到的完全是反作用，在房间里掀起了一场小型沙尘暴。 他赶紧改变策略，变风为水，在房间内降下一场小雨。这样一来，灰尘果然不再飞扬，只是满地板都流淌着泥水，大家赶紧从地上站起来。 嘉兰瑟尔抱着那个资料本，回头看了看柜子里剩下的那些，确认这点水势没能把它们毁掉，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我们资料存放的位置比较高。”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卢卡的建议受到大家的一致赞成。 嘉兰瑟尔愁眉苦脸的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一言不发。 “你别纠结了，”诺拉说道，“就算船长财迷不肯掏钱，这个房间的打扫费用我出了还不行吗？赶紧带我们找个干净点的地方。” 嘉兰瑟尔的脸色立刻变得晴朗起来，他抱着那本资料，大步在前面带路：“现在很多房间都闲置了，常用的几个应该还算整齐，就去餐厅吧。” 他带着大家走进这层另一侧的大厅，这里的摆设更加简单，全都是一排排的长桌长凳，是个可供几十人就餐的食堂。 虽然桌子是餐桌，不过这些木精灵的饮食大概比较清淡，桌子上一点油渍都没有，嘉兰瑟尔放心的把资料本放在上面。 “我记得那天晚上，有一个小队在连夜加班，修剪圣树第十三层的一根枝条，那上面有一些虫蛀的痕迹。”嘉兰瑟尔翻到标记着九十八年前那天的那页，“嗯，是第六小组，一共五个精灵。” “他们现在在哪儿？”卢卡急切的追问。 “让我看看啊，”嘉兰瑟尔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看下去，“小组长年纪超过六百岁，已经退休回老家了。这一个上次失足从圣树中间掉了下去，虽然没死，但现在脑袋不太好使。这两个嫌这里没有前途，被暗流商会招揽走了。” 卢卡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不过这两个跳槽到黑市的也许是个突破口，他走过去问道：“这个名单，能不能让我抄一份走？” “当然可以，我让人拿纸笔过来。”嘉兰瑟尔说道。 “不用这么麻烦。”卢卡用手指戳了戳肩上的闭嘴，鹦鹉飞到桌子上，盯着资料本打开的那页看了几秒钟。 “你们这里人员流动挺大的嘛。”卢卡对冲着鹦鹉瞪眼的嘉兰瑟尔说道。 “其实也不是，如果能有选择，大概他们早就走得一个不剩了。”守备长叹了口气，“来这里之前，我们都是各地木精灵中选出来的精英，到这个岛上的时候，在圣树面前立过誓，除非达到六百岁的退休年龄，否则绝对不会离开。” “如果背弃誓言离开这里，会有什么惩罚？”卢卡问道。 “这个倒没有，只是良心上不安吧。”嘉兰瑟尔答道。 “那为什么你们不离开呢？”卢卡问道。 嘉兰瑟尔拉了一下自己的领子，露出脖子上一个紫色的花纹：“你看，这个花纹就是在圣树下立誓的标记，是用圣树的汁液染的，至死都不会褪色。” “圣树之痕！”诺拉准确的叫出了这个标记的名字。 “在你们看来，这是一个神圣的徽记，”嘉兰瑟尔说道，“可在我们眼里，这简直就是一个奴隶烙印啊，它把我们这些人牢牢束缚在了这个岛上。”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下方平静的海面说道：“你们想想，我们总是要吃饭的吧？留在这里，还有树上的果实可以充饥，离开这里，就变成了背誓者，家乡肯定不会收留我们，总要找个工作才能养活自己。可知道这个誓言的，又不光是我们。有谁会担着破坏圣树下誓言的名头，雇佣身上有这个标记的精灵呢？” “不能用衣服挡上吗？这东西又不在脸上。”卢卡问道。 嘉兰瑟尔无奈的说道：“开始有几个跑走的精灵是这么干的，不过很快就被发现，送了回来。后来沸腾海的雇主们都知道了，雇佣木精灵之前，都要检查一下，根本没有蒙混过关的可能。” “所以，你们想要离开这里，就只要完全不在乎什么誓言的暗流商会可去了。”卢卡说道。 ------------ 第四七六章 南边有什么？ 在一百年以前，加入平静塔的守备队，对于沸腾海数量众多的木精灵来说，算是一件无上荣耀的事情，哪个村子里如果有一个青年被选中，全族精灵都要不眠不休的欢庆上好几天。 可自从两件秘宝失踪以后，平静塔“绝对安全”的形象迅速崩塌，连带这些原本风光无限的守备队也变成了无能的代名词。 塔里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守卫了，但圣树下发过的誓言却不能不算，各地木精灵的长老商议出的一份合约，彻底断绝了这些精灵的回乡之路。 “我真是挺惊讶的，你们竟然没有全都跑去给黑市打工。”卢卡说道。 守备长嘉兰瑟尔苦笑了一声：“不是不想，黑市招工的条件非常严格，光是笔试就有三轮，第一轮的数学难度就很大，后面还有好几轮面试。” “看来你也去试过？”卢卡觉得他说到“数学考试”这个词的时候，语气中仿佛有一种刻骨的仇恨。 “这塔上的精灵，谁没去过啊？”嘉兰瑟尔脸上微微有点发红，“当时人数太多，暗流商会特意派了三艘船来充当考场呢。” “那么，你是没通过了？”卢卡说道。 “这不是明摆着么，要是通过了，我还能在这里跟你们聊天？”嘉兰瑟尔说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们这里成功通过所有考试的，总共也没超过十个。” “那你安心在这里守着吧。”卢卡对他的遭遇略感同情，但爱莫能助。 嘉兰瑟尔说道：“我还好说，最多再熬上一百来年，就满六百岁的退休年龄了。那些年轻精灵可就惨了，就说码头上的那两个吧，发生那事的时候才刚加入守备队，今年刚满二百岁，这岛上一个女性精灵都没有，他们年纪轻轻的，还要再打上将近四百年的光棍，唉……” “说得就好像不发生那件事，你们这里就有姑娘一样。”多兰说道。圣树下誓言的内容并不是什么秘密，沸腾海的原住民一多半都清楚，放弃婚姻这一条也是包含在内的。 “那不一样，以前我们有信念支撑啊，”嘉兰瑟尔摇了摇头，“可现在呢？不过每天数着日子，过得跟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念头就是等着自己满六百岁的那天。” 卢卡听了半天他的牢骚，永恒之火的下落却一点都没有进展，正打算起身告辞，闭嘴忽然在他肩上大声说道：“名单上有五个人，你刚才就说了四个啊！还有最后这一个，叫……夏塔斯的，去哪儿了？” “夏塔斯？”嘉兰瑟尔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他好像还在岛上呢。” 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一个同样身体羸弱的精灵出现在门口，揉着眼睛等他的命令。 “把夏塔斯叫来。”嘉兰瑟尔吩咐道。 他的手下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问道：“哪个夏塔斯？后厨的那个，树根的那个，还是海边的那个？” “诶，我们竟然还有这么多夏塔斯吗？”嘉兰瑟尔拿起资料本重新看了一眼，“是伊洛.夏塔斯，那个黄头发的。” 他猛然停顿下来，后知后觉的一拍脑门：“刚才送这些游客过来的，不就是他吗？你赶快去，说不定他还没回到码头上去。” 守备队员领命离开，过了没多久，就带着那个黄发精灵回到餐厅。 “两件秘宝失踪的那天，你在连夜修补圣树的树枝，没错吧？”嘉兰瑟尔问道。 夏塔斯点了点头。 “那好，你把那天看到的事情，跟这些游客详细说一遍，”嘉兰瑟尔加重了语气，“这可关系到我们的收入，一定要用心！” “好的！”夏塔斯挺值了腰，“我……可是我当时一直在树干外面，没看见具体的情况啊。” “没关系，你看见多少说多少吧。”卢卡说着，给他拉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夏塔斯略微回忆了一下，慢慢说道：“那天晚上，我在十三层的树枝上处理那些虫蛀，你知道的，这事马虎不得，如果不及时处理，整棵树都会受影响，需要把虫蛀的部分全都清空，然后用混上药粉的泥灰……” “谁问你这些了？说树顶保险室的事情。”他的上司打断了他。 夏塔斯被吓得往后缩了一下：“树顶，嗯，那天晚上，卡拉拉大师应该是和平时一样在那个房间里弹着琴，他的琴声有点断断续续的，这情况挺正常，他要是打瞌睡，琴声就是这样。到了半夜的时候，我刚把虫蛀的碎木头全都挖掉，忽然听见他的琴弦‘嘣’的响了一声，听起来像是一起断掉了。 “然后过了没多久，塔顶上那些兽人就开始吵吵嚷嚷起来，你们知道的，那些兽人平时喝多了，经常这样互相打来骂去，不过在守卫保险室的时候这样，还是挺少见的。 “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只看见一团耀眼的火光，从塔顶飞了出去，那速度快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也就几分钟时间，火光就在南边的海平线上消失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卢卡想了想问道：“南边有什么？” “南边？”嘉兰瑟尔苦笑了一声，“我们这个岛在沸腾海的正中间，南边是半个沸腾海呢，好几十个岛屿。” “你们有没有去那边找呢？”卢卡继续追问。 “当然找了，不仅是我们，全沸腾海的各族士兵当时把南边的岛屿找了个遍，每块石头几乎都翻过来找过了，别说永恒之火了，连点焦痕都没有。”嘉兰瑟尔说道。 “燃雾岛你们也找了？”诺拉忽然问道。燃雾岛是火精灵生活的岛屿，那里倒是常年焦痕不断。 “找了啊，不过不是我去的，一个矮人小队上岛去找的，他们好像不太怕烫。”嘉兰瑟尔说道。 看来，这个岛上能够提供的信息也就止于此了，卢卡不打算再浪费时间，虽然没有得到更加明确的线索，不过“南方”至少比整个沸腾海的范围缩小了一多半。 “走啦，回去吧。”说着，他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 第四七七章 爆发生长 “你们这里走了？”嘉兰瑟尔问道。他当然没有这么好客，只是还惦记着卢卡答应过的那三百银币的尾款。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卢卡转过身来，“我还没去事发地看看呢。” “你是说当初存放秘宝的保险室吗？这个好说，跟我来。”嘉兰瑟尔带着他们走出餐厅。 他们所在的这一层，已经是升降篮能够达到的最高层，看嘉兰瑟尔的意思，那个房间还在更上面。 “不会要爬藤蔓吧？”卢卡忧心忡忡的问道。 “不会，走上去就行。”嘉兰瑟尔答道。 难道又要爬楼梯？卢卡皱了皱眉。走廊转过一个弯之后，他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通向上面一层的不是楼梯，而是一个旋转向上的木头斜面，角度虽然不算太大，可想要走上去，脚底不停的打滑，比爬楼梯还累了不少。 嘉兰瑟尔和他手下的几个木精灵一起帮忙，才把大部分人都拽了上去，不过对半巨人林德谁都没有办法，只好让他留在斜坡下面。林德斑斓就在犯困，正好坐在通道里打起盹来。 “你们的鞋子不适合这里，我们守备队专用的靴子都是软底有粘合力的，走这个完全没有问题。”嘉兰瑟尔观察了一下说道。 卢卡来到保险室，在里面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又用魔力流仔细探查了一遍，仍然没有任何收获。这也难怪，将近一百年的时间，足以抹去大部分蛛丝马迹。 他摇了摇头，从钱包里数出三百银币，放到嘉兰瑟尔的手里。诺拉也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二十银币，作为刚才承诺过的打扫费用。 守备长面对这一笔几十年没有见过的巨款，当然万分欣喜，亲自把他们送到通向下方的斜坡旁边。 这个斜坡，爬上来难度很大，不过要想下去，当作滑梯就行了。 不过，以卢卡的平衡能力滑下来，还是让他略显狼狈。他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拍了拍林德把他叫醒，正要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地面忽然晃动了一下。 这座塔上，不管是墙壁、地板还是绞索和篮子，都是木头材质的。确切的说，都是由这棵“圣树”的树干和枝条制成。 现在，从前方通道两侧的墙壁上，猛然长出无数新生的枝条，上面还带着嫩黄的细芽，在走廊中肆意伸展着，不一会就把前方的通道彻底堵上。 “没关系没关系，这是圣树偶尔爆发生长，常见的事情，要是长在树干外面，它就要多一根侧枝了。”嘉兰瑟尔说道。 “可这是在里面啊。”卢卡说道。 “偶尔也会长错地方嘛，我们的日常工作，就包括清理这些长错位置的枝叶。”嘉兰瑟尔解释道，“不过，清理这些新生的枝条，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条通道今天肯定是过不去了。” “那我们怎么回去啊？”奥莉问道。 “没问题的，在上面一层，我们还有三个升降篮入口呢，不过都是在树干外面，你们别恐高就行。”嘉兰瑟尔一边说，一边带着他们从斜坡返回。 “好吧，去看看再说。”卢卡打定主意，如果那篮子实在吓人，他就用个虚构重力，自己直接走下去。 斜坡现在完全被枝条覆盖，这倒让卢卡方便了不少，至少脚下不会再不断打滑，就连林德也毫不费力的跟着一起爬了上来。 “就是这里。”爬上斜坡后，走了没多远，嘉兰瑟尔推开一扇木门，塔外的晴朗天空和平静水面毫无遮挡的出现在门后。 几个木精灵抬起篮子，在绞索上挂好，从门边推了下去，篮子在半空中摇晃了几下，看起来还算结实。 卢卡刚走一步，手还没有搭到篮子的边缘，脚下的地面也开始了轻微的晃动，几秒钟之内，他面前的门洞就被遍布的嫩枝封得严严实实，篮子和绞索也都缠满了枝条。 “今天这圣树还挺活跃的啊。”嘉兰瑟尔挠了挠头，转身走向走廊的另一端，“反正还有另外两个出口呢。” 卢卡却没跟上去，他靠在墙边摇着头说道：“我猜，另外两个出口也已经被封上，要不你派人去看看，我懒得走了。” 嘉兰瑟尔赶忙派出两个精灵去探查，几分钟后，他们带来的消息果然如卢卡猜测的那样。 “圣树这是怎么了？”不光是嘉兰瑟尔，树塔里所有木精灵都在疑惑的小声讨论着。 卢卡想了想说道：“先回刚才那个保险室吧，似乎这棵树还不打算让我们走啊。” 嘉兰瑟尔点了点头，准备带着他们原路返回。可是就在一转身之间，来时的通道也被密密麻麻的嫩枝占领了。 这些细枝并不坚固，不需要奥莉的巨剑，只要菲尔用小匕首划上几下，就能砍断不少。不过卢卡现在还没想和这棵圣树兵戎相见，至少在木精灵守备队的注视之下不打算这么做。 “多兰呢？植物和植物之间应该能够沟通吧？”奥莉问道。 卢卡摇了摇头：“我早就在找了，不过，好像从刚才一出餐厅，就没再见到那家伙了。” 他刚才的确注意到了多兰的消失，不过木精上塔的时候就是自己从藤蔓上攀爬过来的，卢卡当时也不过以为他又自己爬下去了而已。 “难道是他在搞鬼？”西娅对木精向来不太信任。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现在想想，他确实是很积极的怂恿我们来这里。”卢卡说道。其实就算多兰没有抛出那首歌词，他也会到平静塔查看一番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奥莉拔出巨剑问道。 “先看看再说，这些枝条封住了大部分通道，不是还给我们留了一条路吗？”卢卡说道。 的确，越来越繁密的枝条似乎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图，只是把其他通道一一封上，目的应该只是引导他们前往树塔更上方的位置。 “可是，再往上走，没有路了啊。”嘉兰瑟尔说道。 “那棵树大概不这么认为。”卢卡指了指前方。 圣树的枝条重重叠叠搭在一起，渐渐上升，在没有道路的地方搭起一座向上的扶梯。 ------------ 第四七八章 交流不畅 “好吧，有楼梯了。”卢卡脚下一步没动，而是冲上方大声喊道，“就算有楼梯了，你打算让我们穿过天花板吗？” “他这是冲谁发火呢？”菲尔拽了拽奥莉的袖子，小声问道。 奥莉还没来得及回答，屋顶上的木板却好像听见了卢卡的质问，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缓缓向两侧分开，形成一个空洞。 “这里有暗道？我竟然不知道！”嘉兰瑟尔惊讶的叫了出来。 树枝组成的楼梯继续向上生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那个洞里，即便是大白天，里面仍然一片漆黑。 卢卡正打算施放光亮术，却听见从上方传来一串不急不慢的脚步声。 他暂时停下动作，右手握紧法杖，其他人也纷纷拿起武器，摆出防御的阵势。只有嘉兰瑟尔在腰间摸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的长剑很久之前就用来垫桌脚了。 “果然是你！”一看见出现的人影，奥莉立刻叫了出来。 木精多兰在楼梯上停住，严肃的说道：“跟我来吧。” “你先说清楚去哪儿？”卢卡一动不动。 “如果我不说，你们会立刻离开吗？还不是无论如何都要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多兰说着，转身就往上走。 “这倒是，我们肯定要好好查看一下，不过我不喜欢船上有人藏着这种秘密，说不定先点把火照照亮再说。”卢卡说道。 多兰停了下来，低头沉默了一会，才慢慢说道：“我提醒一下，你们现在已经非常接近圣树的生命核心了，如果用火焰或者其他东西对它造成损伤，整座平静塔都有可能就此倒塌。” 嘉兰瑟尔赶紧拦住马上就要点火的卢卡：“咱们还是先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吧？” “我不信他说的。”卢卡摇了摇头。 “我也不信啊，可我不敢赌这个。”嘉兰瑟尔说道。 “如果你们怕黑，我可以帮你们找点亮光。”多兰说着在木质墙壁上拍了一下，上面立刻闪起了点点荧光。 “是荧光真菌。”克里特说道。这种会发光的蘑菇并不算罕见，在闲田岛地下的矿洞里就长着不少。 “我们怎么办？”奥莉手持巨剑，犹豫着问道。 “跟着他走一趟看看吧，至少有一点他说的没错，”卢卡说道，“就算他不出现，我们也会上去一探究竟的。” 虽然大部分人还是不太放心，不过卢卡倒是一反常态的胆大，跟着多兰的脚步走上了楼梯。 巨树的下半部分，生活着大约一百个木精灵，但从废弃的保险室向上，则是从没有智慧生物踏足过的地方。这树洞看起来完全就是临时开辟出来的，木头上还在往外渗出汁液，两侧的荧光菇也是刚刚被多兰挪过来落脚，有不少没放稳当的纷纷掉在地上。 树洞通道旋转向上，卢卡感觉自己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略微开阔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不过是一个略微大一点的树洞，里面没有任何陈设，只有荧光菇的暗淡光线映照着满屋木纹。 多兰站在房间中间，等到大家全都走进来，转身盯着空无一物的木头墙壁看了好一会，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我带回来了。” 树洞里没有任何声音，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大声说道：“那两件东西，我都带回来了！” 又等了一会，他忽然泄了气，喃喃的说道：“难道我回来的太晚了？” “他这又是跟谁在说啊？”菲尔挠了挠头。 “我猜，他是在对这棵树说话。”卢卡说道。 “可这树不理他啊。”西娅幸灾乐祸的说道。 “喂！”卢卡朝多兰喊了一声，“你要是跟这树交流不畅的话，是不是可以跟我们交流一下，说说你到底是把什么带回来了？” 多兰转过身来，脸色看上去就好像一棵打蔫的白菜，垂头丧气的走到一块凸起的木头旁边坐下，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到底是谁？想方设法的上我们的船，又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以前你所说的来历，有几句是真话？”卢卡严肃的问道。 多兰说道：“我没说假话，最多就是没说完全而已。我是个木精，你们都知道吧？” “诶？你不是精灵吗？”守备长嘉兰瑟尔惊讶的大叫起来，“怪不得我看不出你是那个部族的呢。” 多兰都没有理他，而是继续说道：“木精在成为能够活动的生物之前，都会以植物的形态生存很多年，我以前就是一棵长在这座岛屿海岸上的树，确切的说，是这棵圣树落到地上的一跟枝条，在海岸上扎了根，长成一棵不怎么高大的灌木，又进而成为木精。” “不是什么树都能成精的吧？”卢卡问道。 “当然不是，”多兰答道，“如果不是这棵圣树唤醒我，大概我现在还是海岸上的一棵细枝柳树呢。” “这棵树唤醒你？为什么？别告诉我是它太闲了，想给自己找个伴。”卢卡说道。 多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在那两件秘宝失窃之后，平静塔一天比一天破败，圣树的状况也越来越糟，你们能看见，现在就连被虫蛀空的枝条都没有人去修剪了！” “这不是经费紧张吗？”嘉兰瑟尔的脸有些红。 “可即便如此，圣树还是在给你们提供果实！”多兰脸也红了，不过是因为气愤。 “别吵架，有意见过一会你们自己去用拳头解决，现在先好好说。”卢卡挡在他们俩中间。 多兰皱着眉头深呼吸了几次，继续说道：“在秘宝失踪二十多年后，圣树终于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所以，它决定自己想想办法。它把自己的生命力注入在岸边生长的后代，让这些植物拥有了行动的能力和可以思考的灵魂，然后交给他们一个共同的任务。” “去找治疗虫蛀的良药吗？”菲尔三句话不离本行。 “不是，”多兰摇了摇头，“它让我们去把那两件秘宝找回来。” ------------ 第四七九章 出师未捷 听见多兰这么说，守备长嘉兰瑟尔摇着头苦笑了一声：“你这任务，拖得可真够久的。” 多兰瞪了他一眼：“你觉得这是很容易的事情吗？整个沸腾海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和我一起出发的兄弟姐妹也都没能成功，只有我把秘宝带回来了。” 听见他提起兄弟姐妹，卢卡问道：“你不是说这圣树激活了好多木精吗？他们也在海上到处找？” 多兰没有立刻回答，低头盯着面前的木头地板一动不动的带了很久，才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他们……没能活着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总不会是遇到海盗了吧？”卢卡觉得有些惊讶，在沸腾海上航行了这几个月，他得出的结论是，这里的海面远比落日群岛安全。因为黑市的势力占据绝对优势，这片海域根本没有什么海盗，就连小偷小摸的盗贼，也只是在城镇里才有。 多兰摇了摇头：“这里很少出现海盗，你们是我见过的唯一一群。” “诶？他们是海盗？”嘉兰瑟尔瞪大了眼睛，开始怀疑自己收到的钱是不是合法收入。 “你别打岔！让他赶紧说。”丹尼尔把守备长推到一边。 “我的兄弟姐妹们，怎么说呢，他们的运气不是很好。”多兰说道，“当时我们都处于初始形态，需要生长一段时间才能伪装成你们这些血肉生物的样子，但是谁都不想等，所以大家也没多想，就直接进入海里，想要四散漂开，去寻找线索。” “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一样。”诺拉似乎有些理解了。 多兰看了她一眼，没接着这句，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大家的初始形态各不相同，当时我们谁都没有经验，并不知道，不是所有植物都能在海水里漂浮几个月还能活下来的。” “所以说，你们刚出发，就淹死了一大片？”卢卡替他总结了一下。 多兰点了点头：“其实，三个月后，就只剩下我，海带、红毛藻这两个不同类型的海草，和一棵莴笋了。” 菲尔小声补充道：“红毛藻就是紫菜。” “海草不稀奇，柳枝也凑合，不过莴笋是什么鬼？泡在海里不是都烂了？”卢卡问道。 “那家伙刚漂出去，就撞上了一艘暗流商会的船，被捡回了船舱里，他的运气实在不好。”多兰说道。 “我听着这不是挺好的吗？”奥莉奇怪的问道。 “船上的人说莴笋不能长时间存放，当天晚上他就变成了一盘炒莴笋，这还能算好吗？”多兰皱着眉说道。 卢卡忽然感觉那个场面有点血腥，也许以后应该把莴笋从沉默死神号的菜单上去掉。 “你的那两个海草兄弟呢？他们总不能也变成菜了吧？”奥莉继续问道。 “当时倒没有，不过我们总是要上岸的，他们性子急了一点，没等变成血肉生物的状态就冲上了海滩，被晒成了干货，大概也早就在谁家的餐盘里结束了短暂的一生。”多兰答道。 卢卡决定，以后把海带和紫菜也从食谱里去掉算了。 “就连我自己，也被泡得差点烂掉，漂到一个岛上之后，在岸上扎根生长了将近一年，才能模拟成你们的样子到处跑。”多兰说道。 “等等，你刚才说，你们都是这棵圣树的后代？”卢卡忽然打断了他。 “是啊。”多兰点头。 “一棵树的后代，怎么可能有柳树，又有海草，还有莴笋什么的？”卢卡问道。 多兰还没说话，嘉兰瑟尔抢先说道：“这个我知道，我来解释吧。” 他转过身去，拍了拍身边的木质墙壁：“这棵圣树，可不是一般的植物。你可以认为它是世上所有植物的集合体。” “什么意思？”卢卡眯起眼睛。 “就是说，它本身不是任何一种植物，又是所有植物。”嘉兰瑟尔说道，“从树塔中间垂下去的藤蔓是它，用来编织升降篮的枝条是它，坚固的树干也是它。它可以呈现出任何植物的形态。比如说吧，我们上个月从第五层的树枝上收获的是桔子，这个月从第九层摘下来的是苹果，反正只要是植物，它可以随意转换。” “这也太方便了，想吃什么都可以啊。”诺拉赞叹道。 “要不然怎么说是圣树呢？”嘉兰瑟尔得意的说道。 “那这些荧光菇也是？”卢卡指着木壁上那些闪烁的亮点问道。 “你怎么这么没有科学常识？”菲尔听不下去了，“这些是真菌，不是植物。” 多兰也摇了摇头：“这些蘑菇不是圣树的一部分，只是一些寄生的附着物，因为它们消耗很少，又可以用来照明，所以并没有被清除掉。” “明白了，”卢卡点了点头，“那后来呢？你就变成人形到处乱跑？” “什么乱跑？我又不是没有脑子！”多兰大声反驳，“我当然是找当时唯一的目击者，卡亚拉大师去了解真相。” “你打听到什么了？”卢卡问道。 “我学到了很多音乐技巧。”多兰说道。 卢卡看了看他，叹了口气：“我为这棵圣树默哀一下，唯一活下来的探子被音乐耽误，竟然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你别胡说！我当然没忘，那首歌词，我不是都给你写下来了吗？”多兰说道。 “可是那歌词写得不明不白的。”卢卡说道。 多兰说道：“你觉得不明不白，不过在我看来，里面至少说明了两件事：第一，永恒之火是自己飞走的；第二，导向之石是被永恒之火带出去的，并不会自己移动，而且它沉入海底了。 “虽然永恒之火下落仍然不明，但导向之石似乎并不是完全没有消息，有传闻说狗头人挖到了它，后来又落到了暗流商会手里。可惜暗流商会对外人的防御滴水不漏，我想方设法的蹭了他们几十年的船，也没能打听到什么，还是遇到你们之后，才有了进展。 “你们不知道吧，为了寻找这两件东西，圣树给了我们特殊的能力，只要和两件秘宝的距离小于两公里，我就能感受到它们。” ------------ 第四八零章 烈焰皂荚 卢卡摇了摇头：“这也不能说明，你为什么会找上我们啊。你蹭船的那个时候，我们手里可还没有导向之石呢。” “导向之石只是其中一件秘宝，说起来，能把这件也找回来，是在我意料之外的。”多兰说道。 “那么，你原本要找的，是永恒之火？”卢卡揉了揉眉毛，“火这东西我随时可以弄出来一些，不过肯定不会是你要找的。” “你的船上，能召唤火焰的，可不止你一个人啊。”多兰话是对卢卡说的，双眼却盯着诺拉。 “你看我干什么？我是火精灵没错，可我没见过永恒之火啊。”诺拉被看得有些紧张，右手紧紧握住脖子上的石榴石吊坠。 守备长嘉兰瑟尔再次后知后觉的大叫起来：“什么？你是火精灵？火精灵进塔必须要有洒水队跟随的，哦不对，你还没成年吧？没成年的火精灵是禁止进入平静塔的！” “反正都进来了，你还能怎么样？她又没有随便烧起来。”菲尔不以为然的树洞。 “我真的不知道那东西在哪儿。”诺拉说道。 “我没有说你知道，不过你应该见过不止一次。每次你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难道映出的只是精灵的相貌吗？”多兰向前走了一步，“没错，我是说，你就是永恒之火。” “这太扯淡了！”卢卡大声说道，“她是个精灵，是我的船员！就算你想要找永恒之火想疯了，也不能看见一点火苗就当成救命稻草啊！” 多兰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对诺拉问道：“你的年纪！你记得自己的年纪吗？” “当然记得，我今年九十七岁……”诺拉说了一半，自己先停了下来。 “九十七岁对吧？加上在烈焰皂荚中孕育的时间，正好是永恒之火失踪的那个时候。”多兰步步紧逼，“而且，火精灵的成长速度比木精灵快得多，六十到七十岁之间，大多数火精灵就应该进入成年阶段了，你呢？” “打断一下，”卢卡走到他们两中间，“谁能给我做个火精灵生态科普吗？听得完全没有头绪。” “还是我来解释吧，”诺拉想了想说道，“火精灵数量虽然不多，可我们的生活状态也不是什么秘密，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后半句话，她当然是说给多兰听的，因为木精每次在她开口的时候，脸上都会露出非常紧张的表情。 诺拉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抬起头来说道：“我们火精灵，一直都生活在燃雾岛上，从来没有向外扩张过。 “这一方面是因为其他岛屿没有燃雾岛上的温度条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们的数量非常稳定，绝对没有其他种族那种忽然间人口爆发的情况。 “火精灵并不是像木精灵或者其他种族那样，由父母生出来的。我们的火焰核心，是在燃雾岛上的烈焰皂荚树中孕育出来的。这是一种以火焰为枝叶的树木，我到现在也不太清楚，它应该算是植物还是元素，不过它的生长方式倒是和植物非常相似。 “每隔几年，烈焰皂荚中会有一两个迸发出与平时不同的明亮烈焰，这些就是孕育火精灵的皂荚。族里的长者会派人日夜守候在它们周围，等到一年后，皂荚成熟，就会从树上掉落下来。同时，里面的烈焰也会把包裹住他们的皂荚焚烧干净，这样，一个新生的火精灵就诞生了。 “几千年来，新生的与年老离世的火精灵数量都基本一致，有时候多一两个，偶尔也会少一两个，不过总的来说，我们的数量一直保持在四百六十个左右 “至于我自己，我在皂荚中孕育，在燃雾岛成长，后来因为贪玩不小心离开了岛屿，又离开了沸腾海，可我仍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火精灵啊。” 卢卡听着点了点头，又问道：“他刚才说什么成年时间，是什么情况？” 诺拉答道：“火精灵的寿命和木精灵基本一致，大概可以活七百到八百年左右。不过火精灵的生长速度比木精灵快，大多数火精灵在六十岁就进入成年阶段，可是每个火精灵的成长速度都不尽相同，岛上的记录里，最晚的成年时间有一百零三岁的呢。” “成年这个事情，对火精灵来说很重要吗？难道有什么特殊的仪式，或者生理现象？”奥莉问道。 诺拉说道：“没有成年的火精灵，是没办法控制活焰的，就像我这样，如果没有这个石榴石吊坠，我周围的一切都会被烧掉。不仅是我的周围，其实现在我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体内的活焰，你们知道我的饭量很大吧？” 大家一起重重的点头。 “那是因为，吃进去的食物，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够被吸收，大部分都被我体内的热度焚毁了，”说道这个，诺拉有些伤感，“我记得菲尔说过，你们人类里，有一些肠胃吸收不好，吃多少东西都胖不起来，大概和我这个情况比较相似吧。” “这要说出去，得让多少人类女性羡慕死啊？”奥莉惊叹道，不过她本人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一点，因为她的运动量足够消耗掉所有多余的热量，沉默死神号在海上航行的每一天，不管刮风下雨，她从来没有停止过磨练剑术。 诺拉继续说道：“等到成年的时候，我身上的活焰会向外爆发一段时间，大概一两个小时吧。在那之后，即使没有这条项链帮忙，我周围的温度也不会再失控了。” “我明白了，”卢卡对诺拉点了点头，转向多兰，“这些情况，并不能证明你说的，诺拉就是永恒之火啊。” “证明？”多兰皱了皱眉，“我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还不算是证明吗？” “我们又感受不到，这只是你空口说出来的，”卢卡笑了一下，“你对我们说过的话里，假的恐怕比真的更多一点。你自己应该清楚，你的信誉不足以让我们相信。” 多兰低头思索了一会，忽然灵光一闪，大声树洞：“对了，镜子！给她一面镜子！” ------------ 第四八一章 照镜子 “镜子？”卢卡有些奇怪，“为什么要要镜子？诺拉又不是幽灵。” 丹尼尔严肃的说道：“我觉得，你们对幽灵有着严重的误解，你们看我吧，镜子里能不能映出我的影像，只取决于我是虚化形态还是实体形态，如果……” “跟幽灵没有关系！”多兰打断了他，双眼仍然紧盯着诺拉说道，“你在照镜子的时候，难道没有看见自己身边围绕着的火焰吗？你没有发现自己和别的火精灵不同吗？” 诺拉迷惑的摇了摇头：“我……离开燃雾岛以前没有照过镜子啊。” “没照过镜子？”卢卡也惊讶的叫了出来，“火精灵都不洗脸的吗？” 诺拉说道：“燃雾岛上的温度，按你们的计量方式，平时并不是很高，大概在四十到六十度之间，但是在烈焰皂荚爆发，就是有新的火精灵出生的那个瞬间，全岛温度可以在瞬间达到六百度以上，没有什么镜子可以承受这样的温度，所以岛上也没有这种一定会损坏的奢饰品。” “那么，你后来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身边围绕着火焰吗？”卢卡问道。 诺拉点了点头：“可是，我不知道别的火精灵是什么状态啊，说不定这是火精灵的正常情况呢？” 多兰看着她的双眼说道：“其实，你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诺拉思索了好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对卢卡说道：“船长，我觉得他说的大概是真的。” “这个并不重要。”卢卡摆了摆手，“你是也好，不是也罢，我们都不可能让你留在这里的。当然，如果你认为自己真的就是永恒之火，那我们下一步的目的地就可以确定了。” 对于卢卡来说，当务之急显然是去废墟岛解开那个封印，他倒是挺希望诺拉真的是永恒之火的，这样省去了不少时间。 “不行！她不能走！”多兰迅速的冲出两步，挡在这个房间唯一的出口，然后对着嘉兰瑟尔大声说道，“守备长！想清楚你的职责，秘宝好不容易回来，又要被带走了，你就这么看着吗？” 嘉兰瑟尔表情有些木然，似乎脑子一时处理不过来这么多信息，听见多兰的喊声，他才猛然警醒，赶紧在腰间摸了一下，再次想起自己的长剑还垫在桌子腿下，只好赤手空拳的站在多兰旁边，摆出一个明显虚张声势的架势。 多兰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大衣下拿出鲁特琴来。 “我不想和你们动手，”他严肃的说道，“我只想把应该在这里的东西留下来。” 卢卡笑了一声：“你倒是想动手，仔细看看你那把琴吧。” 多兰把鲁特琴举到面前，对着墙壁上的荧光仔细看了一下，疑惑的说道：“没有什么呀。” 卢卡抬了一下手指，鲁特琴的共鸣腔内部忽然出现一团红光。 “烈焰爆破，触发型法阵，威力不大，我把法术的能量控制在不会伤到围观群众的强度上，不过烧一把琴还是绰绰有余的，从梅泽群岛离开的时候，我就放到你的琴上了。”他微笑着说道。 “不会又是用光亮术来吓唬人的吧？”菲尔小声嘀咕道。 “不是，”克里特盯着那把琴说道，“这一次是真货。” 多兰的眉毛抽搐了一下：“你打算干什么？” “不打算干什么呀，”卢卡笑了笑，“如果你不对我们动手，我们也没打算把你当成木柴烧掉，我没有那个闲工夫。你让开出口就行了。” “那你就烧烧看吧！”多兰一步也没有退，“核心如果被烧掉，我就会变成一棵普通的树，还是挡在这里，你们仍然没法从这里出去。” “我说，你的脑子是不是也全是木头啊？”卢卡叹了口气，“你睁大眼睛看看，不说别人，只凭奥莉那把剑，从这里挖出一个通向外面的通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我这剑又不是伐木斧……”奥莉小声嘟囔了一句。 “真能在树上砍出通道来？”嘉兰瑟尔盯着奥莉手里银光闪闪的巨剑问道。 卢卡笑着说道：“那可是梅泽岛的深炉镇长亲手打造的秘银重剑啊。” “整把剑都是秘银？”嘉兰瑟尔瞪大了眼睛，同样是以剑为兵器，他很清楚这把武器的不凡之处。 他想了想，走到多兰和卢卡中间，满脸堆笑的说道：“那个，大家冷静一下，没必要这么大火气吧？” 他回头对多兰说道：“你看，你堵上这个出口，他们真要挖出另一条通道来的话，以圣树现在的状态，可不一定能禁得住这种折腾了。” 守备长停顿了一下，猛然间想起一个问题：“说起来，圣树一直都没有回应你啊。” “会不会已经死了？”菲尔插嘴问道。 “不可能！”多兰和嘉兰瑟尔异口同声的喊道。 木精和木精灵对视了一眼，嘉兰瑟尔先开口说道：“虽然圣树的状况不是很好，但我们每天都在关注着呢，它只是有一部分枝条需要治疗，可是主干和根部，都没有问题的。” 卢卡好奇的问道：“这棵树怎么回应？难道它还会说话吗？” “它会跟我说话，但不是用你们血肉生物的交流方式。”多兰说道，“你们这样的生物，能够和圣树交流的，这么多年也只有卡亚拉大师一个而已。” “怎么交流？对唱山歌吗？”卢卡问道。 多兰瞪了他一眼：“用音乐！卡亚拉大师用鲁特琴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想法，圣树用枝条的摆动和树叶发出的莎莎声来回应他。” “那要不你也弹一弹，唱一唱？”嘉兰瑟尔建议道。 “别唱！”丹尼尔大声喊道。 “千万别唱！”菲尔的声音比他还大。 卢卡却对他们摆了摆手说道：“如果抛开动听这个因素，他那个歌声还是，嗯，穿透力挺强的。我觉得死人说不定都让他能从坟墓里唱起来，如果这棵树是睡着了，一准能让他唱醒。” ------------ 第四八二章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对于唤醒圣树这种事，卢卡并没有太大兴趣。 不过多兰现在这种状态，显然是没打算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卢卡也没有真的把他当成木柴烧掉的打算。只是这么僵持着，对谁都没有好处，还不如想想其他办法，比如直接跟这棵树沟通一下。 这么想着，卢卡从奥莉兜里掏出一块手帕，在巨剑的剑刃划成两半，分别塞进自己的耳朵里，然后对着木精点了点头，怀着烈士断腕的决心说道：“唱吧！” 多兰手里拿着琴，却一动没动。 “喂，我都同意你唱歌了，你怎么不开始啊？”等了一会之后，卢卡皱起眉头问道。 多兰的嘴唇开开合合，卢卡一个字都没听到。 他伸出右手，做出一个停止的姿势，然后把耳朵里的手帕拿了出来。 “到底怎么了？”卢卡问道。 多兰叹了口气：“我和圣树的沟通，不需要你们说的这些。正常情况下，我站在这个岛上，就能够听见它的声音。” “那现在是不正常情况咯？”卢卡问道。 多兰把手放在木壁上说道：“我能感觉到它还活着，可是却感觉不到它的意识。” “如果这棵树有意识，那它总应该有个大脑之类的东西吧？”卢卡忽然问道。 “会是这样吗？”多兰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你以前听到它跟你交流，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这个房间吗？”卢卡又问。 “是的，存放两件秘宝的房间，是离这里最近的，卡亚拉大师也是在这种距离下，才能和圣树进行交流的。”多兰答道。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把秘宝带回来，圣树就能恢复往日的活力？”卢卡问道。 “应该是这样啊！”多兰停顿了一下，“一定是这样的！” 卢卡笑了笑说道：“我觉得，你弄错了其中的因果关系。按我的推测，大概应该是这么一个过程：秘宝复位——平静塔恢复声誉——守备队获得资金——购买材料和工具修复圣树。而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秘宝一进入这个房间，圣树就立刻活蹦乱跳了。” “是这样吗？”多兰挠了挠头。 “肯定是啊，”卢卡说道，“所以说，把诺拉留在这里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你还不如找人来赶紧看看，这棵树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可是，即使按你说的，秘宝也要留在这里，才能有资金来寻找圣树的问题啊。”多兰说道。 “你这个木头脑袋，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耽误了我们的事情，别说树了，整个沸腾海都不在了！”闭嘴终于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事已至此，卢卡没有必要再隐瞒，反正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树塔，就算造成了恐慌也传不出去。他把关于虚无者和创始者的故事、几个世界之间的冲击、自己要做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嘉兰瑟尔越听脸上越沉，等到卢卡全部说完，他立刻摇了摇头，大声说道：“没听懂！” 他连三主神都没怎么听说过，更何况创世者和虚无者，大概对于几百年只对着一棵大树的精灵来说，很难理解平静海之外的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别的世界这种事情。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你们不带着永恒之火和导向之石前往遗迹岛，整个世界就会被毁掉？”多兰其实也没完全弄懂，不过总结得倒是非常精准。 “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整个世界都不在了，你们这棵树能不能修复，还有意义吗？”卢卡说道。 “可是，如果让你们走了，圣树不就肯定没救了？如果圣树不在了，基本你们救下整个世界，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多兰虽然理解“整个世界”，却仍然不肯放弃眼前的这棵树。 “我拿这个木头脑袋也没办法！”卢卡无奈的摇了摇头，举起法杖，“不管这些了，开打吧！” “别啊！”嘉兰瑟尔赶紧劝解，都不用估算，随便一看他就知道双方的实力对比，“别冲动，别冲动，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这个我同意，”卢卡点了点头，“不过，暴力可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啊。” 见卢卡不为所动，嘉兰瑟尔又转身对多兰劝道：“要不就让他们走了吧，反正想留下来也不容易，强扭的瓜不甜啊。” “哎呦你还知道这这句呢？”卢卡说道，看来，这个跟植物相关的俗语不光是自己的母语里有，吃着树上果实度日的木精灵也有这种说法。 “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多兰明显是在赌气，“可是，扭下来我开心不行吗？” “问题是，你也扭不下来啊。”嘉兰瑟尔说道。 情况再一次陷入了僵局，似乎只有用魔法和刀剑才能解决眼前的麻烦。 “我能插一句吗？”菲尔忽然说道。 “当然可以，你是要用暴力还是要扭瓜？”嘉兰瑟尔大概是觉得，多一个人说话，就能晚几分钟开打，这几个游客会怎么样他其实并不在意，他担心的，是在这里大打出手，可能会对圣树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我想说的是，”菲尔拍了拍腰上挂着的小皮包，“你们这棵树要是有什么毛病，我大概能帮忙诊断一下。” “真的？”嘉兰瑟尔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过他很快又摇了摇头，“肯定是在哄我，你才有多大啊？听说人类不到二十岁就会成年，你这样子，怕是刚出生没多久吧？” 这些知识，毫无疑问也来自那本芬奇所著的《稀有种族揭秘》，在年龄问题上竟然没有写错。 “我长得年轻，”菲尔说道，“再说，你还能再找到能给你们的树免费诊治的人吗？” 一直缩在角落里没有说话的地精加文也赶忙跟着帮腔：“就是，你别小看帕克大师！他大概是整个沸腾海，不，整个海洋世界最厉害的炼金大师了！” 嘉兰瑟尔仍然不太相信，不过正如菲尔所说，他真的找不到别人，特别是“免费”的。 “那你看这样行吗？”守备长走到多兰面前，“让他们帮忙看看圣树出了什么问题，你就别挡在这里了。” ------------ 第四八三章 临床试验 多兰犹豫一下，点了点头，却并没有退到一边，而是对菲尔问道：“你打算怎么诊断？” 菲尔打开腰间挂着的皮革小包，拿出一瓶淡蓝色的药剂说道：“这瓶药剂是我新发明的配方，名字还没想好。它本身对植物不起任何作用，但只要把它滴在植物的根部，被吸收之后就会顺着经络延伸，如果有任何不健康的地方，它就会变成明亮的紫色。” 嘉兰瑟尔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对现在的圣树怕是不好用吧？至少一半树枝有虫子，还有不少里面都空掉了。你这药剂倒下去，大概整棵树都要变色的。” “这个不成问题，”菲尔说道，“你说的那些树枝上的问题，不过是细枝末节，这瓶药剂会根据严重程度，自己懂调解颜色的。我们只要找紫色最亮的地方，那肯定就是这一切问题的根源了。” “听起来似乎很有用，不过你这药剂做出来以后，验证过效果吗？倒下去真的不会对圣树造成伤害吗？”多兰似乎还不太放心。 菲尔一拍胸脯：“当然验证过！我才不会把没有完成临床试验的药剂拿出来呢！在船上，你休眠的时候，我对你做了三次实验呢，还有你掉下来的那根枯枝，我用它做的对照。” “你怎么能趁我睡着，随便在我身上做实验？”多兰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摸了摸胳膊，似乎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我没有随便做实验啊，船长同意了的。”菲尔指了指卢卡。 卢卡挠了挠头：“我同意过吗？” “当然啊，你可不能不认账，”菲尔认真的说道，“上次我说要给这家伙浇水，再往水里添点料，当时你可都在场看着呢。” “好吧，就算是我同意的吧。”卢卡隐约记起似乎是有这么个事。 “那现在我们去这棵树的根部吧。”菲尔说道。 多兰本来就是圣树的一个分枝，如果这瓶药剂对他没有造成什么损害，那应该也不会对圣树有影响。大概是想通了这一点，他终于挪动脚步，让开唯一的出口。 “从树塔外面的升降篮走，更快一点。”嘉兰瑟尔一边说，一边在前面带路。 平静塔附近不仅海面平静，风也不怎么大，升降篮在高空虽然看着有些吓人，但总体还算平稳。即便如此，卢卡还是先在手里暗暗捏好一个“虚构重力”，万一出现什么状况，可以立刻放出来。 直到升降篮落到地面，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甩甩手收回还没放出的法术。 多兰沿着树塔外侧的藤蔓攀爬下来，速度比升降篮还快了不少，早就站在地面上等候。 菲尔一走出篮子，就听见他急切的发问：“你那瓶子这么小，在圣树上大概不够用吧？” 菲尔来回走了两步，估计了一下圣树的直径，信心十足的说道：“足够，这种大小的树，半瓶就可以了。当时在你身上做了三次实验，用了还不到一滴呢。” “那就快点动手吧。”嘉兰瑟尔催促道。 “还不行，”菲尔摇了摇头，“这棵树直径太大，药剂直接倒上去怕是不够均匀，你找人搬几个水桶来，把药剂稀释了再洒。记得一定要淡水，海水可不行。” 嘉兰瑟尔赶紧叫来几个守备队员，很快便提来几个木桶，里面装满了清水。 奥莉好奇的问道：“你们这岛上的淡水是从哪儿来的？这里应该没有储存淡水的水库吧？” 嘉兰瑟尔答道：“这些是树冠上积攒下来的雨水和露水。” “你们就喝这些吗？”奥莉来自地表水源缺乏的落日群岛，很难想像没有冰山作为水源补充，超过百人的木精灵只靠这点降水生活。 “当然不是，”嘉兰瑟尔摇了摇头，“圣树在第三、第七、和第十一层，各有一根枝条是中空的，常年从那里流淌出甘甜的汁液，那才是我们的主要饮料。” “甜的？”地精加文皱了皱鼻子。 “甜的！”侏儒芬奇欢欣鼓舞。 “行了你们俩到一边去，别挡路！”菲尔把他们两个推开，掏出一个小量杯，把瓶子里的药剂按比例稀释好，又指挥着木精灵守备队员搬起木桶，分头洒在圣树周围的土地上。 “这要多久见效？”多兰问道。 菲尔看了看还没西沉的太阳，低头心算了一下答道：“要到晚上，大概在八点到九点之间。” “这么久？”诺拉揉了揉肚子，“那我们先回去吃饭吧。” “也好，先回船上，晚上再来。”卢卡说道。 嘉兰瑟尔赶忙走过来说道：“等等，你们还是回塔里吧，我们可以招待一顿……” “不用了！”卢卡立刻打断了他，“你们那里能有什么吃的？就几个水果，几片叶子，给诺拉塞牙缝都不够。而且，我们进化了这么多年，爬到食物链顶端，可不是为了吃素的！” “可是……”嘉兰瑟尔还想辩解一下。 “别可是了，你不就是怕我们上船走掉吗？”卢卡说道，“放心，如果我们想走，用不着浪费菲尔半瓶药剂，真想离开的话，凭你们塔上这点面黄肌瘦的木精灵，是肯定拦不住的。” 多兰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守备长，他说得倒也没错，这船上船员的实力，你大概是想象不出的。” 木精很清楚，不用别人，只要西娅随便变个身，一次闪电吐息就能让一半木精灵变成焦炭。 “那你呢？跟我们回船上还是留在这里？”卢卡问道。 “让我在海岸上冥想几个小时吧。”多兰说着，走到卢卡回溯视觉的时候见过很多次的那片白色海岸，扎下根去。 回到船上，吃过一顿晚饭，卢卡搬出一把躺椅放在甲板上，一边吃着饭后的甜点，一边看着据说很快就要被染上颜色的圣树。 初夏的微微海风略带着些暖意，他很快就轻轻的打起了呼噜。 “船长！船长！快看那棵树，整个都亮起来了！”丹尼尔的声音惊扰了他的美梦。 ------------ 第四八四章 挖洞的经验 卢卡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 不远处那棵直抵天际的巨树，已经完全改变了样子。 几乎在每一根横向生长的枝条上，都分布着数量众多的亮蓝色光斑，如同一棵挂满了彩灯的圣诞树一般。这些光点中，大的那些，直径比正常人的身高还要长，小的不过拳头大小，在暮色中熠熠闪耀，让夕阳剩下的那一点余辉黯然失色。 “这树病的真是不轻啊。”菲尔双手扶着船舷的栏杆，喃喃说道。 “我还以为你说的效果，只是让树变成紫色呢，没想到竟然出现这么多亮点。”西娅说道。 多兰早已从植物状态变了回来，走到船下方的码头上大声询问：“怎么样？” “那么，这棵树的问题究竟在哪儿呢？”卢卡也问道。 菲尔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看不清楚啊。克里特，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哪个地方是紫色光点，而不是这样蓝色的？” 克里特抬头看了一会说道：“没有这样的地方。” 多兰从船舷的绳梯爬上甲板，跟着看了一会问道：“会不会在树的背面？” 克里特摇了摇头：“不会，背面我能看见，同样没有紫色的发光点，全都是蓝色的。” “这就奇怪了。”菲尔挠了挠头。 多兰想了想说道：“要不先去塔里，让那些木精灵仔细找一找，说不定那个紫色光点隐藏在什么地方，不太好发现呢？” 其实，在卢卡看来，克里特的眼力确认过的东西，完全没有必要再去找一遍。不过继续待在船上肯定不会有任何进展，而且那棵闪闪发光的树也确实吸引着他去近距离观看一下。 于是他点头说道：“去看看吧。” 十几分钟后，当大家走进塔里的时候，守备队早已炸开了锅。木精灵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拿树上的这些光斑怎么办才好。 嘉兰瑟尔迎上来说道：“你们快看看，到底问题的源头在哪里啊？” 菲尔在厅里溜达了一圈，从内部再次仔细观察了一遍，仍然脸色沉重的说道：“这些都不是原因，只是结果。这真是太奇怪了。” “难道这树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坏掉，没有一个固定的源头？”丹尼尔说道。 “不！”菲尔坚定的摇了摇头，“有果必有因，既然这药剂能追踪到结果，不可能没有源头的。” 多兰忽然说道：“我似乎有个想法。” 他走到大厅中间，向下方看了看说道：“你的药剂，刚才是洒在地表上的，只有靠近地表的树根会吸收，然后沿着内部的导管和筛管向上输送，在树冠上出现你说的那种效果。” 菲尔答道：“是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多兰说道，“一棵树的树冠有多大，它在地下的根系就有多大。” “对啊！”菲尔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刚才竟然没想到，这棵树的根系一定超大，不然不可能支撑这么高的树干和枝叶！” “你是说，这棵树地下部分的深度，和上面一样高？”奥莉有些吃惊。 “不一定，只有在肥沃土壤上生长的树木，根冠比才能达到1:1左右；在土壤状态一般的土地上生长的树木，地下部分可能是地上的三倍；沙漠里有些植物可以达到5:1，甚至更多。”菲尔解释道。 “那这棵树呢？”奥莉问道。 菲尔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多兰。 木精说道：“圣树没有沙漠植物那么夸张，不过这座岛也不是土壤肥沃的地方，它的根冠比大概在2:1左右。” “这也就是说，如果它的问题在根部，那我们需要查看下方，呃，这座塔有多高来着？”卢卡问道。 嘉兰瑟尔赶紧答道：“有守备队活动的地方是六十三米，再往上还有三十多米，是比较细的树枝。”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探查地下一百八十多米的深度，才能找出这棵树的病因？”卢卡问道。 “它的问题不一定在最下面，也许不用挖这么深。”嘉兰瑟尔说道。 “不，必须从最下面开始。”菲尔摇了摇头，“数根吸收水分之后，会通过导管从下往上运输，而不是反过来。如果想让药剂输送到全部根系，必须挖到最下面才行。” 嘉兰瑟尔摇了摇头：“这听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可是将近两百米啊，就算最有经验的矿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挖出来的。” 卢卡忽然笑了出来：“说到在地下挖洞，我们这里倒是有个船员经验丰富。” “你们把老鼠也算作船员？”嘉兰瑟尔问道。 “你才是老鼠！你们全家都是树老鼠！”地精加文冲着他的膝盖狠狠敲了一下。 既然地精可以在地下挖出一座规模宏大的城市来，这么一个不到二百米的小洞想来不会是什么难事。 不过加文冲着守备长的膝盖发泄完不满之后，却对卢卡摇头说道：“挖掘机又没有带来，让我怎么挖啊？” “别想骗我，你带了这么多行李，里面肯定有用来挖掘的工具。”卢卡差点说漏了嘴，其实，他早就请克里特把加文的行李远程检查过好几遍了。 “好吧好吧！”加文立刻放弃了抵抗，“我是带来了一个便携式手动挖掘机，可是那东西耗能很大，我的能源晶核只剩下不到四块了，要是全用在这上，以后再有需要的地方，怎么办呀？” “你先挖了再说，大不了我给你来那晶核充能。”卢卡说道。 他这真不是在说大话，加文所说的晶核，不过就是一些蕴含了魔法能量的结晶，对于卢卡来说，那点能量少得可怜，但用在地精的机械上面，却可以把这些能量使用到极致。 既然都是魔法能量，他往里面注入一些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平时在海上没有练习新法术的时候，卢卡的魔力池总是满的快要溢出来，反正放着也是浪费，给晶体充一点能量也不算什么消耗。 “这是你说的啊，可别反悔！那好吧，大个子幽灵，帮我把挖掘机从船上搬过来。”加文说道。 ------------ 第四八五章 便携 丹尼尔返回船上，没多久就扛着加文的全部行李回来，一起扔在地上：“我看不出什么是挖掘机，你自己找吧。” “别乱扔啊，摔坏了怎么办？”地精嘟囔着，从一堆箱子里找出手持式便携挖掘机。 这东西看粗看上去，就是一个前端圆锥形的金属疙瘩，最粗的地方直径超过一米，几乎和加文的身高差不太多，如果不是中间的主轴上连着一个支架，下面还装着几个小轮子，地精根本不可能拿动。 “这哪里便携了？”侏儒镇长芬奇斜着眼问道。 “怎不不便携？大个子幽灵不是轻轻松松拿回来了吗？”加文立刻反驳。 “你携一个试试？这东西又不是让大个子来用的。”芬奇针锋相对。 加文从鼻子哼了一声：“你少见多怪，没见过正经的大型挖掘机才会说出这么无知的话来！” “哟，你见多识广，就是连天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芬奇毫不示弱。 “别扯没用的，我们现在是要往下挖，你还想上天啊？”加文皱了皱鼻子。 “好，就说往下挖的，”芬奇点了点头，“这东西这么重，我看你怎么手持！” “就这么持！”加文说着，调整了一下挖掘机的角度，回头对卢卡问道，“从这里开始挖吗？角度深度什么要求？” 菲尔赶紧走过来，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给他画了个草图，告诉他基本的挖掘方向。不过对于圣树根系他也所知不多，只能说一个大概的位置。 “克里特，你能定位最下方的根须位置吗？”菲尔抬起头来问道。 克里特摇了摇头：“地面之下，似乎有东西在阻挡我的视线。” 这种情况并不常见，能够让他视线受阻的，以前只有在虚无者力量控制的地方，与魔法能量爆发的时候才会偶尔出现。 “就先这么挖吧，说不定影响你视线的就是这棵树生病的原因呢。”菲尔说道。 “那我开动了！”加文喊了一声，打开开关。 挖掘机欢快的跳动了一下，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冲着下方的泥土钻了进去。加文的手紧紧握着手柄，整个身体都被带得横着飞了起来，然后也跟着消失在地面上那个直径一米的洞里。 大家在上面等了一会，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地面下的声音忽然停住，又过了几分钟，加文从那个洞口直上直下的弹了出来。 “哟，他还会飞了！”卢卡看着做抛物线运动的地精说道。 一秒钟后，加文落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大家这才看清，他把自己绑在一个小座椅上，座椅的下方似乎是几枚已经没掉的火药筒。看来，地精是用火药爆炸的反作用力把自己弹上来的。 “挖到地方了吗？”菲尔赶紧问道。 加文解开绑在身上的安全绳，揉着腰爬起来说道：“哪有这么快？挖了大概三分之一吧，我得休息一下，那东西都快把我骨头震碎了。” “你要歇多久？”多兰有些焦急，天色已经渐渐晚了，看这态势，也许要拖到明天白天才能继续诊治这棵圣树。 “给我点水喝，让我歇一个小时，”加文说道，“深矿城矿工基本福利法规定的，新型机械试用时，休息和工作时间比例至少要达到2：1，你们总不能让我违反自己指定的法规吧？” “你这台机器操作复杂吗？”奥莉在一边问道。 加文摇了摇头：“不复杂啊，握住手柄，往前推就是开始挖掘，拉回来就停止，绑好安全绳按下椅子上的按钮就是原路弹出。挖掘的路线都提前设置好了，不需要调整，而且，挖过的洞壁也都同时加固，都不用担心有坍塌的危险。你在沸腾海，绝对找不出比这更让人省心的挖掘机了。” “这样的话，我去试试怎么样？”奥莉问道。 “你？”加文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摇了摇头，“肯定不行！” “为什么啊？我力气比你大，肯定也比你扛震。”奥莉问道。 加文说道：“你个头太大了。你要是下去，身体只能横在通道里，那角度根本没法握住手柄，而且你这身体也装不到安全弹射座椅里，你怎么上来啊？” 卢卡向前走了两步，拎起那个座椅看了看。的确，在场的所有人，不算闭嘴，除去两个矮子之外，大概只有十岁外貌的菲尔能够勉强塞进去，就连十二岁的西娅，都有些困难。 掩饰术或者缩小术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不过在卢卡还没决定用什么方法的时候，菲尔就大声自告奋勇：“我去试试！” “你真的打算去吗？这个东西看起来可不怎么安全。”诺拉有些担心。 “怎么不安全？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加文感觉自己的职业素养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卢卡摇了摇头，对菲尔说道：“就算没有危险，你也等一下再去。” 他转身看了看地上的洞口，继续说道：“加文说挖掘进度才到三分之一，不如让别人去再挖上三分之一，最后一段你再去，顺便可以对树根使用药剂。” “这主意不错！”奥莉表示赞同。 “等等，你们不会是打算让我去吧？”侏儒镇长芬奇猛然醒悟过来，这里体形合适的，只剩下自己了。 “你要是不愿意去，我当然不能强求。”卢卡说道，他本来是打算用法术给丹尼尔改变一下体形的。 坐在椅子上歇着的加文忽然叹了口气，抬头对旁边的奥莉说道：“相比之下，还是地精的机械用处更大啊，侏儒除了吃得少，还有什么优点吗？” 奥莉并不太配合，没有答话，加文只好自己跟自己对话：“不过地精吃得也不多啊，那就连吃得少都不算是优点了。” 芬奇脸上发红，犹豫了一下大声说道：“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他走到加文旁边，咬着牙问道：“把操作要领跟我再说一遍！详细一点！” ------------ 第四八六章 沉睡的嗅觉 芬奇仔细听了一遍讲解，转身走到卢卡面前，犹豫着问道：“能给我加点保险吗？” “行啊，我明白你的意思。”卢卡抬起手来，依次施放出钻石皮肤和气泡术，这样，即使在地下真的有什么危险，也足以让侏儒存活一天以上。 “就你事多，我的机械哪有这么容易出问题？”加文嘟囔着，把自己的死对头按到座椅上，绑好安全绳，又把椅子下面的火药筒填满，随后指着一个红色按钮说道，“按这个按钮就行。” 芬奇按了一下，座椅下方的绳索迅速回收，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连同座椅，就“嗖”的一声消失在狭窄的洞口中。 加文挠了挠头：“我好像忘记调整绳索的速度了。” “不用辩解了，你就是故意的。”卢卡说道。 加文冲着洞口大声喊道：“喂！你还活着吗？” 过了好一会，洞口下传来微弱的声音：“活的好着呢——可是这里好黑——” 听起来，音量小的原因似乎是距离太远导致的，而不是芬奇本人有什么状况。 “右边手柄上第三个按钮是矿灯的开关，记得是第三个，别按错了！”加文继续冲着下面喊道。 过了一会，下面又传来芬奇的喊声：“混蛋地精！全是水啊！” 加文有些着急的大叫道：“你个弱智侏儒！我说了是第二个！第三个是冲洗按钮啊，你这么乱按，挖掘机会生锈的！” “你说得明明是第三个。”菲尔皱着眉头说道。 折腾了一阵，挖掘机总算继续开始工作，侏儒和地精的互相抱怨也被机器的轰鸣压过，稍微缓和了一下。 半小时后，芬奇从洞口弹出来，大概是因为多了一次冲洗的过程，他脸上全是泥水，原本精致而柔软的衣服也变成了一件半干不湿的泥板。 有侏儒的前车之鉴，菲尔下去之前，先找加文把挖掘机的所有控制装置的功能，包括但不限于手柄、按钮、开关、甚至能够插拔的线头，全都抄写下来，仔细记忆了一遍。 “大师，其实你不用担心，”加文说道，“你又不是那侏儒，我还能故意坑你吗？” “哈？你终于承认是在坑我了？”芬奇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喊道。 菲尔认真的说道：“我相信你不会‘故意’坑我，但这不等于你不会坑我啊。” 卢卡也有同感，走过来给菲尔加上全套保命法术，最后还塞给他一块幻音术的附魔玻璃。 “你去的深度太大，我们在上面大概听不见你说什么，用这个可以把要说的话传上来。”他解释道。 菲尔点点头，按动座椅上的按钮，进入挖掘机留下的小洞口。 过了半个多小时，他安全返回地面，解开安全绳，从座椅上走下来，摇了摇手里的空瓶说道：“可惜下面空间太小，没办法稀释之后再洒，现在这样，想要看到效果，估计要等上一整天了。” “一天而已，我们还等得起。”卢卡说着掏出怀表来看了看，“我说怎么这么困呢，都快夜里两点了！既然效果不是立刻能看到，我们先回船上休息吧。” 菲尔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最好还是留在这里，可以第一时间观察这棵树的反应。” “是啊是啊，”大概是怕这几个人离开之后，圣树出现什么问题不好对付，守备长嘉兰瑟尔也跟着说道，“我们这里空房间还是有不少的，这么晚你们也没必要再去走一遍通往码头的路，黑灯瞎火的，万一摔跤怎么办？” “黑灯瞎火？”卢卡抬起头来，看了看挂着无数光点的树干。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嘛，”嘉兰瑟尔凑到近前，指了指站在一边冲着树干喃喃自语的多兰，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家伙肯定不会走，他万一再搞出什么事情，我们对付不过来啊。” “作为这里的守备长，你竟然不信任圣树的后代？”卢卡惊讶的问道。 “不是不信任，我是怕没法跟一棵植物沟通。”嘉兰瑟尔说道。的确，在某些事情，特别是跟这棵圣树有关的东西上，多兰完全不会妥协。 “好吧，我们留下就是了。”卢卡点了点头。反正，即便有半巨人林德陪着，他也不放心留菲尔自己在这里。 经过半天多的接触，嘉兰瑟尔很清楚，这个似乎很强大的法师，对爬楼这件事非常抵触，直接在一层给他们每人准备了一个单间。房间里的摆设虽然陈旧，倒也让他临时派人收拾得干净整齐。 卢卡对他的安排还算满意，洗漱一番便沉沉入睡。 没过多久，他感觉自己也就是刚刚合上眼睛，便被一股气味惊醒。 一般来说，人在睡眠中，很容易被声音惊醒，这是因为听觉并不会随着人的身体一起入睡。但是在睡眠时，嗅觉的敏感度要排在触觉和视觉之后，即便鼻子能闻到气味，大脑也不会做任何处理。 不过这一次，卢卡的的确确是被气味薰醒了。 这种味道，并不强烈刺鼻，甚至还带着让人精神舒缓的淡淡幽香，在睡梦中飘散到鼻尖，让卢卡出现一种被鲜花包围的错觉。 他的念头刚刚一动，便发现自己身处沉默死神号的船头，船舷两侧不是滚动的海水，而是一片片鲜花构成的海洋。这些花朵的样子，卢卡以前并没有见过，但却似乎集合了所有关于花的概念，只要看上一眼，就可以确定，这就是他意识中，最为美丽的花朵。 彩色花瓣包围的花蕊中，一阵阵香气飘散出来，这香气带着些许暖意，让卢卡浑身每个毛孔都感觉无比舒畅，只想永远在这样的味道中沉醉下去。 “你看，这里永远平静安全，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下去吧。”一个声音在他的脑子中响起，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随着这句话，卢卡的身边甚至出现了一把舒服的躺椅，他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动作，身体就已经以最慵懒的姿势躺在了上面。 “在这里度过余生，似乎也很不错。”这么想着，他渐渐合上了双眼。 ------------ 第四八七章 解决问题的终极方法 虽然卢卡并不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他也能明白，这样的感觉极不真实。但脑子里那个声音拥有一切让他信任的特点，让他完全没有抗拒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在身体和精神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候，如果被狠狠扇上一下，疼痛感也是加倍的清晰。 此时，卢卡就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么一下，还顺便附送了闭嘴那刺耳的喊声，震得他耳朵一阵鸣响。 他用手指使劲揉了揉耳朵，脑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状态有多不正常。 “白痴法师！赶紧清醒一下！用魔力流护住你的脑子！”闭嘴仍然在大叫，“要是早知道有这种事，应该让你学个精神防护的。” “这是怎么回事？”卢卡问道。 “怎么回事？我们被攻击了！你看不出来吗？”闭嘴说道。 “用精神类的法术？难道是多兰干的？”卢卡想不出在沸腾海，还有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不像。”闭嘴摇了摇头，“他那把琴没这么大能量，而且他一般都是用声音作为引导媒介的，不像这次，是用气味。” “你也闻到气味了？”卢卡问道。 “是啊，一股烤得香香的坚果味道，”闭嘴砸吧了一下嘴，似乎还在回味，“要不是我根本不是生物，没有可以被影响精神中枢，早就跟你一样起不来了，更没办法把你叫起来。” 卢卡看了看它，猛然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我们俩都被攻击了，那其他人呢？会不会也是一样？” 他大步走向门口，推开门来到走廊，推开最近的一扇门，那里是丹尼尔和克里特所住的客房。 从外表上看，他们两个似乎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不管卢卡是在他们耳边大吼，还是用手啪啪的拍脸，都无法把他们叫醒。 “我也叫不醒。”闭嘴摇了摇头。 “那你是怎么叫醒我的？”卢卡问道。 闭嘴说道：“你是个法师好不？我那种特定频率的叫声，配上用翅膀扇你脑门的动作，可以让你体内的魔力流产生共鸣，把这种外来的魔法能量驱散出去。” 卢卡皱了皱眉头：“用翅膀扇应该不是产生共鸣的条件吧？” “不做这个动作我叫不出那声音来，不行吗？”闭嘴歪着头说道。 “好吧，你说了算。”卢卡早就习惯不跟鹦鹉去争论这些，他转身看着沉睡中的那两个人，“可是他们俩怎么办？” “不知道，先去看看其他人吧。说不定这效果只是针对人类，嗯，还有幽灵的呢？”闭嘴说道。 卢卡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查看过去，不光是他的人类船员，包括侏儒、地精和半巨人，甚至身为永恒之火的诺拉都一样陷入了沉睡。 他又用窥视之眼在上面几层看了一圈，岛上守备队的木精灵们也没能幸免。 “全都睡着了，这怎么办？”卢卡有些着急了。 “一般来说，如果你没有能力对付某种魔法效果，那还有一个终极的解决方法。”闭嘴说道。 “是什么？” “去解决掉使用这个法术的人，”闭嘴停顿了一下，觉得这里似乎并不只是人类，又补充一句，“或者其他生物。” “那也要知道到底是谁在用这个法术啊。”卢卡说道。 “我先声明啊，”木精多兰的声音从他身边的一扇窗子外传来，“我不是你们说的那个‘其他生物’。” “啊？”卢卡没听明白。 “我是说，这事情不是我弄出来的。”多兰解释道，“我刚才一直在海岸上扎根，看见这里有变化才过来的。” “可你好像并不受影响。”卢卡隔着窗子打量着他。 “因为他是一根木头啊！”闭嘴说道，“你见过谁去催眠木头的？” 不光是木精，其实闭嘴作为一个魔法装置，也是不会被催眠的。不仅是他们俩，如果送到黑市去的那个岩石巨人也在此地，大概也不会受这种效果影响。 “可是，”卢卡皱了皱眉，“如果真如你所说，诺拉就是永恒之火的话，她怎么也睡了？难道火焰能被催眠？” “永恒之火没有实体，她的实体仍然是一个火精灵，只是内核是永恒之火而已。”多兰说道。 “那么，到底是谁在施放这种法术呢？”卢卡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原点。 “不是法术，是魔法效果。”闭嘴纠正道。 “有什么区别？”卢卡问道。 “这东西是由没有经过提炼的魔法能量散发出来的，这么做的效率级低，有经验的法师用法术达到同样的效果，消耗大概只是这个的几百分之一。”闭嘴说道。 “也就是说，有人坐拥极大的魔法能量，但是不会善加利用？”卢卡感觉这情况似曾相识，在闲田岛侏儒和地精的两个传送箱里，就有过这样的能量。 “那个，我能插一句吗？”多兰完全没听懂他们俩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现在的情况，免得他们一直陷在这种学术讨论的氛围里，跟被催眠好像也没有多大区别。 “什么事？”卢卡问道。 “我刚才说，我是看见这里有变化，才过来的。”多兰指了指脚下。 卢卡从窗口探出身去，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你要找人擦鞋？这恐怕有点难度，那些精灵全都睡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多兰无奈的摇头，“你出来就看见了！” 没等卢卡说话，闭嘴先从窗口飞出去，盘旋了一圈，在空中大声喊道：“白痴法师！快出来看啊，真的有变化！” 卢卡也跟着从窗口翻了出去，向周围看了一圈，似乎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到这边来，那里看不见的。”多兰说着，向后退了几米。 卢卡半信半疑的跟着他走过来，站在他身边问道：“哪里？” 多兰指了指他的身后。 他转过身去，发现刚才自己所站立的地方，从地下泥土和岩石的缝隙里，透射出明亮的紫色光芒。 “这就是菲尔所说的，有问题的地方会发出紫色的光？”卢卡揉了揉眼睛说道。 ------------ 第四八八章 寻根溯源 “这就是菲尔所说的，有问题的地方会发出紫色的光？”卢卡揉了揉眼睛。 “应该是吧。”多兰忧心忡忡的说道，“这问题似乎有点大。” “嗯，是啊，”卢卡点了点头，“不过他不是说，要等上一整天才能见到效果吗？” 多兰奇怪的看着他：“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了啊，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等等！”卢卡猛然醒悟，“我在被催眠状态下，睡了整整一天？” “你以为呢？”闭嘴歪头看着他，“我翅膀都酸了，你才有点反应。” “怪不得我这么饿……”卢卡说着又揉了揉额头，“怪不得我脑门这么疼！” “现在要怎么办？”多兰问道。 “怎么办？当然是先吃点东西了！”卢卡说得理所当然。 闭嘴伸出翅膀，在他面前晃了晃：“除了吃，你还能想到点别的吗？” “有什么事吃完了再说，肚子不能等。”卢卡说着翻窗重新进入树塔，来到守备队的厨房翻找了一圈，可惜这里的木精灵基本吃素，看着那些青草树叶他实在下不去口，干脆从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干粮，配上木精灵饮用的圣树汁液，倒也能填饱肚子。 吃饱喝足，他抹了把嘴说道：“好了，赶紧想办法吧，他们这么睡着，大概等不了太久。要是不能快点唤醒的话，饿也被饿死了。” “你现在倒是知道着急了？”闭嘴斜着瞥了他一眼，“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嘛，既然现在可以肯定，问题出在树根那里，我们不如先顺着加文挖出来的那个洞下去，到了洞里再看看挖掘机能不能挖到发光的地点。” 多兰问道：“洞口这么小，怎么下去？” “这个不是问题，”卢卡举起法杖，“想要多小都行。” “等等！”闭嘴伸出翅膀拦住了他，“你再仔细想想。” “还有什么事，你直说吧。”卢卡懒得和它打哑谜。 “你记得当初把这家伙留在船上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闭嘴眯起眼睛问道。 卢卡略微回忆了一下，一个词脱口而出：“精神之力！” “没错，”闭嘴回头看了看，确认多兰是真的对这个名词没有任何印象，才认真的对卢卡说道，“你不觉得，这次的情况，一定和这东西有关吗？如果不是这种凝聚型的魔法能量，怎么可能在这么原生态的使用方式下，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我们要对付的是精神之力，”卢卡停顿了一下，“我说的‘对付’，意思就是吸收，如果要吸收这东西，那么需要调整一下我现在能调用的力量。” “就是这个意思。”闭嘴满意的点头。 现在在卢卡的精神星空里，幻术和塑能之力分别占据着正南和正北的方向，东北放的变化之力则被封印起来，处于休眠状态。而精神系法术的方位，则是在幻术和变化之间的东南方向，因此，他只要封印起幻术之力，就可以为精神之力扫清障碍。 “可是，如果封印了幻术之力，只剩下一个塑能之力激活，要对付地面下的情况，还够用吗？”卢卡有些犹豫。 “别太贪心了！”闭嘴白了他一眼，“不借助这些能量，你不是也能施法吗？留下一种可以随时调用的，还不够你挥霍的？” 幻术之力在现在的情况下，本来就用途有限，想来，一棵树的根部，也没有什么需要他使用幻术的地方。 “好吧好吧。”卢卡答应着，开始准备封印。 这个动作，他已经做过好几次，这一回也是轻车熟路，不到五分钟就完成了封印。 “可以下去了吧？”多兰问道。 “再给我五秒钟。”卢卡说着，给自己和多兰各施放了一次缩小术。 作为高级法师，这个变化系的四级法术，即便没有变化之力的加强，他现在用起来也没有任何难道。 “有点吓人啊。”多兰看着面前体形暴涨了一倍的闭嘴说道。 “别盯着它看了，”卢卡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帮我把挖掘机搬过来，你总不会想要用脚走下去吧？” 在这个身高下，加文的挖掘机倒是刚好合用，只是还有一个问题：这台机器是为单个地精使用而设计的，挖掘机后面也只有一个座椅。 卢卡毫不犹豫的自己坐了上去，用安全绳在身上缠了几圈，还顺便把闭嘴的一只脚捆住。 “喂！你找根绳子，把自己捆在椅背后面吧，前面没地方了。”他冲身后喊道。 “不用绳子，”多兰说道，“我可以变成藤本植物。” 很快，木精的双手上，伸展出很多根蜷曲的藤蔓，牢牢攀附在座椅的靠背上。 “抓稳了？那我可开动了哦。”卢卡说着，扳下右手边的手柄。 挖掘机发出一阵轰鸣，沿着前一天挖好的通道俯冲下去。 现在，它只需要承担载具的功能，并不需要沿途挖开土石，再加上方向是一路向下，所以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十来分钟之后，这台机器，带着变小了一半的卢卡、多兰和闭嘴，已经来到了树根的中间地带。 “停下，在这里停下！”闭嘴大声喊道。 卢卡也早就发现，这一带的紫色光线比上方和下方都更加强烈，即便没有克里特的眼力，也能清清楚楚的看见穿透泥土映射出来的光芒。 他向后扳动手柄，同时按下最下方的制动按钮，挖掘机下方冒出一团白烟，“砰砰”的响了几声，才缓缓停下。 “这东西是不是要坏了？”闭嘴有些担心。 “坏就坏吧，你不是会飞吗？”卢卡说着，调整了一下挖掘机的方向。 “我说过的，没有上升气流，我飞起来很费劲的！”闭嘴看了看狭窄的通道说道。 多兰说道：“没关系，我可以向上生长，把你们带出去的。” “我说，先别想着怎么逃走好不好？我们还没有到地方呢。”卢卡摇了摇头，又扳动了一下手柄。 这一次，挖掘机的钻头开始猛烈的旋转起来，朝向紫色光线最盛的地方，也就是树根中心偏西的方向，开挖出一条侧向的通道。 ------------ 第四八九章 可食用根茎 虽然被地精坑过不止一次，但卢卡不得不承认，他们这种挖掘机的效率的确惊人。 在他的认知里，挖掘隧道这样的工作，一天能有十米的进展就已经算是不慢了，可是加文带来的这台机器，挖出将近两百米的深度来，竟然只用去了不到两个小时。即便有魔力晶核作为能源，树根部的泥土又比较柔软，这速度也足以让人目瞪口呆。 而现在，从已经挖掘出的通道中间，到发出紫色光线的位置，他目测至少应该有五十多米，按照前一天的速度，挖通应该也就在半个小时左右。 开挖泥土的时候，机器发出的轰鸣当然不是在通道里空驶能够比得了的，卢卡从兜里掏出前一天用过的，被撕成两边的那块手帕，再次塞到耳朵里，这才打开开关，把手柄向前推到头。 向前挖了几分钟，缠绕在泥土里的树根越来越多。那些细小根须，挖掘机可以直接挖断，反正这棵树病成这样，这一点点小小的损失也算不上什么。 不过随着挖掘机越挖越深，这些树根开始变得粗壮起来，卢卡开始需要频繁的扳动下写着“清理挖掘头杂物”的那个蓝色按钮，才能让挖掘机继续顺利运转。 即便如此，挖了二十分钟之后，挖掘机前方的钻头还是发出“咔嗒”一声，呜咽着停了下来。 “怎么不动了？”多兰在座椅后面问道。 “好像挖掘头被卡住了，我这个角度看不清，你用藤蔓摸摸，是不是有树根卡在钻头缝隙里了？”卢卡把手帕从耳朵里掏出来说道。 其实，多兰的角度更加不合适，他现在是背靠着座椅，脸朝后缠绕在椅背上的。不过藤蔓的生长不受面朝方向的影响，几根卷曲的嫩枝从他的右手上生长出来，顺着挖掘头与泥土的缝隙探了过去。 “我好像摸到了，”多兰说道，“卡得好像有点死，哎呦弄断我一根藤尖！” “那你躲开，我把挖掘头反转一下试试。”卢卡说道。 “别动，我的攀缘茎也被卡在里面了！”多兰松开绑在椅背上的藤蔓，用一个很别扭的姿势转过身，站起来，用左只手扶住椅背，“你让我再试试。” 说话间，他右手的藤蔓表皮已经渐渐变硬，从柔软的嫩芽变成木质，强度当然也加大了很多。 “好了好了！”他伸出左手的藤蔓，在通道壁上鼓捣了几下，挖出一个小小的坑洞来，然后右手猛地用力，带着卡住挖掘头的东西缩了回来。 “我说是什么呢？”多兰仔细看了看手里那个椭圆形的东西，“可食用根茎，好大一块呢！是旋花科的根茎。” “我怎么看着就是一块红薯呢？”卢卡说道。 “嗯，也叫番薯、地瓜，反正这东西名字很多，好多地方叫法都不一样。你不知道吧，这东西跟牵牛花是亲戚呢。”多兰说道。 “那你收好，等回去我们可以烤着吃。”卢卡重新开动了挖掘机。 又挖了不知多久，卢卡心里有些疑惑。虽然他没有掏出怀表来计时，但按照他的估计，时间明显已经过去了不止半个小时，即便因为根系密集，这次的挖掘效率比直上直下的时候稍低，挖了这么久，总也应该和发光的地方拉近了不少距离才对。可现在，从挖掘头的缝隙里透过来的紫色光芒，强度似乎和刚刚开挖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这么挖下去，不知道晶核的能量还能不能撑住啊。卢卡这么想着，打开面板上放置魔力晶核的凹槽看了一眼，四颗晶核已经消耗掉了整整三颗，最后一颗的能量还算充足，面板上显示的数值是92%。 “希望后面别再卡住了。”卢卡话音未落，挖掘头再次发出不祥的“咔嗒”声，停下动作。 “怎么不动了？”多兰再次发问，语气语调和刚才那次没有一点分别。 “又卡住了，你再用藤蔓摸摸去。”卢卡说道。 “又？”多兰似乎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按照卢卡说的，让右手重新生长出嫩枝。 “我好像摸到了，”多兰说道，“卡得好像有点死，哎呦弄断我一根藤尖！” 不对！卢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然回头，盯着多兰看了一会，把木精看得心里发毛。 “你的攀缘茎也被卡在里面了？”卢卡忽然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多兰说着，改变了双手藤蔓的形态，和前一次一样，把那个圆滚滚的东西掏了出来，“我说是什么呢？可食用根茎……” “旋花科的，就是红薯，跟牵牛花是亲戚。”卢卡接着他的话说道。 “哟，你对植物还真有点了解啊。”多兰有些惊讶。 “你摸摸自己的兜里，有没有别的红薯？”卢卡问道。 “怎么可能？我又没带着干粮。”多兰说着，把衣兜全都翻了出来，什么都没有。 “你不记得刚才也挖过红薯吗？”卢卡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多兰摇了摇头：“难道你还在梦游？不信你问问鹦鹉啊。” 闭嘴歪着头看了看卢卡，鸟脸上满是担忧：“这种封闭空间，有可能让刚刚经历过的精神系法术效果发生一些回响，你要不休息一下？” “不，不用。”卢卡皱起眉头，“我很确认自己没有问题。” “我听说，精神病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有病。”多兰说道。 “你才有病！”卢卡有些烦躁，他明明碰触到了一些真相，却没办法给这两个置身事外的家伙解释清楚。 他想了想，伸手把红薯从多兰手里拿走，揣在自己兜里，又摸出一张纸片，掏出便羽毛笔和便携式墨水瓶递给多兰，把挖掘机的灯扭过来照着这边。 “你在这张纸上写下来，现在的时间是……”卢卡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三点五十四分，挖掘机最后一颗晶核能量是92%，然后签上名字。” 多兰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也还是按照他说的写了一番。 “还有你，过来按个爪印。”卢卡拿起闭嘴的爪子，沾了一下墨水，按在那张纸上，多兰的签名旁边。 ------------ 第四九零章 土拨鼠时间 闭嘴很不情愿，但又拗不过卢卡，按完爪印在旁边使劲甩了半天，弄得卢卡和多兰的衣服上满是墨点。 “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多兰问道。 “放心吧，不是卖身契。”卢卡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把他推向座椅后面，“赶紧绑好，我要开动了。” 多兰一脸疑惑的回到原位，闭嘴也紧紧抓住卢卡的衣服。 挖掘机带着一如既往的轰鸣，再次开始了工作。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伴随着那声熟悉的“咔嗒”，挖掘机再次停了下来。 “怎么不动了？”多兰第三次问出了同样的话，自己却浑然不觉。 “因为又又被卡住了。”卢卡说道。 “你怎么忽然结巴了？”闭嘴歪着头问道。 “要是再转几圈，我结巴得会更厉害。”卢卡叹了口气，回头对多兰说道，“用藤蔓把红薯拽出来吧。” “你怎么能确定是红薯？哎呦弄断我一根藤尖！”多兰说道。 他把红薯拽出来后，卢卡也从兜里掏出刚才那一个红薯。两块带着泥土的根茎看上去完全一样，就连表面的疤痕坑洞和根须都没有一点区别。 “这不合理！世界上不可能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也不会有两个完全相同的红薯！”多兰惊讶的说道。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两个红薯。”卢卡把两个红薯全都拿在手里，可这两个带着泥土的根茎刚一接触，就发出“噗”的一声，然后在他们三个的目光中，左手的红薯猛然间凭空消失。 “唉，可惜了，”他遗憾的摇了摇头，“我还以为可以有无限口粮呢，没想到一旦有实质接触，其中一个就会湮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闭嘴用最大音量喊了起来。 “别急，你再看看这个。”卢卡说着把红薯重新装进兜里，摸出那张多兰签了字，闭嘴印了爪子的纸条，放在座椅靠背上。 “这个……真是我的字迹？”多兰瞪大眼睛。 闭嘴抬起自己的右爪端详了半天，又低头仔细对照着纸条上的爪印，疑惑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还不算，”卢卡说着掏出怀表，打开盖子放在纸条旁边，“三点五十四分，同样的时间。还有这个，最后一颗魔法晶核，剩余能量92%，你们自己查看吧。” “我真不记得自己写过这张字条啊。”多兰看着晶核面板上的数字，喃喃说道。 “你当然不会记得，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这些事情并没有发生过。”卢卡说道。 “什么意思？难道我的神志也受到那个魔法能量的控制了？”多兰问道。 “不可能！你是一根木头，怎么控制？”闭嘴说道。 “不，这不是精神类的法术效果。”卢卡接着说道，“如果我推测的没错，我们现在，哦，不，是我陷入了一个时间循环的怪圈之中。” “你是说，那种被困在同一天里的状况？”闭嘴问道。 “不是一天，我现在是被困在三十分钟的时间循环里。”卢卡说道。 “你确定吗？”多兰仍然不太敢相信。 “相当确定，你们看，”卢卡说着再次掏出红薯，“每隔三十分钟，挖掘机就会被这个东西卡在缝隙里停下来，而你要用藤蔓把它挖出来。等到挖掘机在向前开，三十分钟后，就会再次回到这个时间点上，而你们两个，则对刚才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完全是第一次经历这件事。” “我还是觉得，这像是精神魔法的效果，”多兰似乎不太能理解这种“时间循环”的情况，“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被施法忘记了这件事？” “就算你的记忆不靠谱，衣服上被闭嘴甩到的墨点也不会消失啊。”卢卡说道。 上一次挖红薯之后，闭嘴在纸条上按下爪印，把墨水甩得他们俩满身墨点，可现在，只有卢卡衣服上还保留着那些飞溅的黑色印记，多兰的外衣上，除了一些通道里的泥土，什么痕迹都没有。 “你总不会认为，这么多飞溅的墨迹，可以只甩到我身上，你一点都不沾吧？”卢卡问道。 “还是很难想像，要不你让挖掘机再开一会试试，也许这次我能记住发生的事情呢？”多兰建议道。 卢卡点了点头：“也可以，不过你在这张纸后面把我刚才说过的自己写一遍，下一个循环我应该能容易说服你们一些。” “好吧。”多兰拿起笔来，在纸条下面的，用自己的理解，把卢卡说过的东西全部写了下来。 “还挺押韵。”卢卡从头看了一遍说道。 “那当然了，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多兰得意的说道。 闭嘴大声促催：“别聊了，快开快开！” 卢卡扳动手柄，第三次让挖掘机启动。 这一次，他特别留意了另外两个乘客的情况，很快便得出结论，这半个小时的时间循环，结点就是在挖到红薯之后的几分钟内，因为在怀表指向四点整的时候，闭嘴和多兰脸上的表情明显出现了变化，不再是充满疑惑，而是第一次开始挖掘之后的焦急又略有期待的神情。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孤独感忽然袭来，似乎其他所有人都在这个循环之外，只有卢卡自己，才记得每半个小时出现一次的那块红薯，在三点半到四点之间往复循环的怀表，还有从92%渐渐降到88%又立刻闪回99%的晶核能量。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直谁也看不见的土拨鼠，徒劳的在地下挖掘着，把泥土不断的甩向身后，却永远在一个头尾相连的通道里，不断的转着圈，永远看不到尽头。 第四次挖出同一块红薯，卢卡又从头解释了一遍。 然后是没有什么区别的第五次，以及他已经记不清的很多次。 每一次唯一的区别，就是闭嘴甩在他身上的墨点越来越密，多兰在那张纸片上越写越满，到后来，卢卡不得不再拿出好几张纸来。 “够了！这么一直解释下去，我永远离不开这个循环！”卢卡终于决定不再多说，而是把法杖举了起来。 ------------ 第四九一章 又一个循环 卢卡右手握着法杖，左手还抓着那个红薯，念出回溯视觉的咒语。 现在，只有他自己处于这个循环之中，就连闭嘴也帮不上什么忙，出不了主意。他隐约觉得，既然是受困于时间的陷阱，那么用预言系法术也许能够有所收获。 当身体周围的光影开始迅速转换，卢卡更加确信，自己选择的法术是正确的。 他手里的红薯，在最开始的光影转换时，便已经缩成根脉上一个凸起的结节。很快，周围泥土的挤压和随之而来的窒息感，让他有些后悔。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周围的泥土里便出现了很多空洞，似乎是树根生长留下来的空间。 微小的结节继续变化，在他手中渐渐脱去了实体形态，变成一个发着微弱绿光的能量点，并且带着他沿着根脉一路向上，一直来到最粗的主根。 他轻轻触碰这个光点，手上传来一股冰凉又带着点粘腻的感觉。这种能量不同于他使用过的任何魔法，比魔法能量更加偏向一点实体，比实体更加虚化，好像是一种充斥着生命能量的粘稠液体，可仔细观察，它又明明只是一团绿光。 卢卡叫不出这东西的名字，只好先仔细记住它的特点，准备回头写下来，作为研究资料扔给闭嘴。 他是以手上的红薯，也就是绿色的粘腻光点作为观察点，施放的回溯视觉。因此也被这个光点带着，在圣树上沿着生命能量的运行道路前进。 光点沿着根脉一路向上，经过高耸入云的树干，达到树冠的顶层，又随着成熟的果实落回到地面上，重新进入泥土，被树根再次吸收。 对于被绑在这团亮点上的卢卡来说，这滋味并不好受。他先是在泥土中体会了一阵另人窒息的感觉，随即搭乘树干观光梯一路向上，到了最高点再做上好几分钟的自由落体，然后重复循环。 好在这些只是法术作用下的一些感觉，并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的损害，而且，在上上下下的过程中，他可以观察到圣树的全部状态。 现在，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重要问题：自己刚刚施放的法术，让他到底看向了什么时间？ 在之前的练习里，按照多兰的说法，他的回溯视觉稳定在三十七年的时间段上。但现在，他不是很相信这个判断了。 因为在经过树干中间偏上的时候，他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个作为保险室的房间里，左边的台子上摆放着那块灰色的导向之石，而右边，一团火焰在空中悬浮着。在它们的前方，一个黄褐色皮肤，长着粗大獠牙的兽人，手里正拨弄着一把鲁特琴。 两件秘宝是九十八年之前失踪的，而那个弹琴的兽人，如果就是卡亚拉大师，按照守备队的记录，他应该在一百二十年前来到平静塔，又在九十八年前离开。 如果仅仅回溯了三十多年，他和两件秘宝绝不可能放在这里。 卢卡有些疑惑，一边在树干中上升，一边把视线投向树木之外的这个岛屿。他很快找到了那片熟悉的白色海岸，白色的岩石中间，一棵细枝柳树安静的生长着。 难道多兰在说谎？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然后被他否定。木精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骗人的必要。 在接下来自由落体的过程中，卢卡忽然想明白了。 多兰的确在三十七年前，回到岛上休整的时候，变成过一棵细枝柳树长在那里。按他的说法，他只有这一年变成了这种植物，这也是真的。 不过，在他被圣树唤醒，成为有思维能力的木精之前，原本就是圣树脱落下来的一根枝条，扎根在海岸上，作为一棵普通的植物立在那里，不知道有多长时间。 所以，卢卡回溯到的时间，并不是三十七年之前，而是多兰只是一棵树，还没有变成木精，永恒之火和导向之石还安安稳稳的放在塔里，兽人作为额外守卫在这里值守的那段时间。换句话说，可能是九十八年到一百二十年之前的任何一天。 可我还是不知道看见的具体是什么时间啊。卢卡盯着海岸上的低矮柳树想道。 他没能再看下去，因为光点已经再次落在地上，带着他冲进泥土，滑向树根的最深处。 这一次，绿色光点沿着主根一路向上，卢卡在无害但仍然让人不爽的窒息感中，向四周观望。 猛然间，他发现了一团以前没有注意过的银色光芒。这种光的颜色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凝聚起来的魔法能量。 刚才我怎么没看见这个？卢卡有些惊讶，以他作为高级法师对魔法的敏感度，就算不用眼睛看，也绝不会忽略掉这么大的一团能量。 很快，他得到了答案。 那团能量并不是一直在那里闪耀，而是慢慢被圣树的绿色能量包裹，盖住了它的光芒，没过多久，魔法能量又渐渐占据上风，从粘稠的液态能量中显露。似乎这也是一种不断重复的循环。 你也被困在这里了？卢卡脸上露出苦笑。现在，他随着光点再次冲出地面，那团魔法能量已经在他脚下越来越远。 也许下次经过树根的时候，我可以碰到它？他思考了一下，又自己摇了摇头。他现在处于回溯视觉的法术效果下，见到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他不过是这个时间的一个观察者而已，并不能对周围的东西造成任何实际影响。 在这种状态下，他虽然可以左顾右盼，但其实仍然处于“正在施法”的状态，连同时放出另一个法术都做不到，更别提去吸收魔法能量了。 卢卡略微有些沮丧，不过现在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哪怕只是定个位，施法结束之后也能更方便的找到这里。他做好准备，调整身体的重心，准备在下一次从根部中心经过的时候，快速伸手摸一下那团能量。 经历了又一次的自由落体之后，他屏住呼吸（在泥土中不这么做也不行），左手仍然抓着那个无法放开的绿色光点，右手拿着法杖伸出去，整个身体几乎横了过来，总算在最后时刻，用法杖头上的紫色水晶碰触到了那团能量。 ------------ 第四九二章 时间 卢卡自己都觉得，这个行动实在有些傻气。 他现在处于回溯视觉的法术影响之下，并非真的把自己投射到过去的时光中，只是一个游离于那个时间的现实外的观察者，即便用尽力气，也不可能对若干年前的事情造成什么影响。 然而在和那团银光接触的一瞬间，紫晶法杖、握着法杖的卢卡、还有他手里那个流动的绿色光点，全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旋转着吸进了这团银光的范围里。 在他和闭嘴之前的推测中，圣树根部，很可能会蕴藏着凝聚的精神之力，卢卡做的所有准备也都是基于这个推测。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严重的失误。 经过了短暂的晕眩之后，卢卡揉着额角站直了身体。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不是自己曾经设想过的任何地方。他的周围，只有一团迷雾般若隐若现的银色光芒，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向前走了两步，周围没有任何变化，柔和的银色光雾既没有变浓，也没有消散，似乎他只是在原地前进。 “这是什么地方？”卢卡自言自语。 猛然间，周围的银光变得锐利起来，以他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出现了一个直径大约十米的圆形地面，在这个圆圈之外，无数竖直的平面向外发散出去，矗立在他的周围。仿佛是一本没有封面和封底的相册，高达天际的相簿一页页均匀的翻开又首尾相接。 无数同样的声音从每一页相簿上同时发出，似乎有无数卢卡同时在发问。 卢卡吓了一跳，仔细看着周围相簿般的平面。远远看去，每一页似乎都是一张照片，但当他想要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却又变得模糊起来。 他想要走近一些，但随着他的脚步，这些相簿也跟着移动，永远和他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 忽然，声音从卢卡的身后响起，那是轻柔悦耳的女声，带着些暖意，如同夏日的微风轻拂在脸上。 “你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那声音问道。和卢卡刚才自言自语的状态相同，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无数同样的声音同时发出，然后又交叠在一起的。 卢卡的身后，同样是无数竖立的平面，他转过身去，在声音发出的那个角度，似乎有个影子在数不清的平面中同时晃动。 卢卡握紧法杖，斜立在身前，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他现在仍然处于“回溯视觉”的引导过程中，没办法施放别的法术，所谓“防御”，不过就是万一有人跑过来，他可以用法杖当棍子打上几下而已。 “唉……”那个声音微微叹惜，“原来你也是被困在这里的。” “你是谁？”卢卡问道。 “在这里，你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你没有必要发问。”那个声音说道。 “可是我问了啊，回答一下又不会让你掉一块肉。”卢卡说道。 大概是从来没有听到有人这么说话，那个声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好吧，好像你挺有意思的。那么，在你消失之前，我们就聊一聊吧。” “消失？”卢卡皱起了眉。 “放心，你不会有什么感觉的。”那个声音说道。 “我宁可有点感觉，不要消失。”卢卡摇了摇头，“不过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声音轻笑了一下，声音却带着些许伤感：“别心急，这里最不重要的，就是心急。 “你刚才问我是谁，”她停顿了一下，“我没有名字，在被困在这里之前，我不过是一棵植物而已。” “又是植物啊？”卢卡最近听见植物就感觉头疼。 那声音继续说道：“我记得和你有些相似的生物，给我起了一个不怎么动听的名字，好像是叫‘圣树’。这简直太滑稽了，我并不是完全的木本植物，只是长得比较高大而已。” “你就是圣树？”卢卡有些吃惊，“那么，多兰是你派出去的？” “多兰？哪个多兰？”圣树问道。 卢卡意识到，对方应该并不知道木精离开这个岛之后所用的名字，于是换了个说法：“就是那棵长在白色海岸上的细枝柳树。” “哦，是他啊。”圣树说道，“他确实是我的一个分枝。” “你说被困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卢卡问道。 那堆相簿里的影子晃动了一下：“你想周围看看，告诉我，你看到的是什么？” “好多巨大的照片？”卢卡说完，觉得对方大概没见过照相机这种东西，于是改口道，“很多巨大的画，立在我的周围。” “不错，”相簿里发出莎莎的声响，像是树叶被风扫过的声音，“你在这里看到的东西，叫做：时间。” “时间？” “你大概以为，时间是一条不停向前流淌的长河吧？我记得有些人在我的树干里谈起过，”圣树说道，“可实际上，时间是无数定格的图画，你不过是不断从其中一幅，跳到下面的一幅而已。只是这个间隔足够小，所以才会觉得时间是流淌的。” “是这样啊。”卢卡点了点头。 圣树似乎有些吃惊：“你不觉得惊奇吗？” “挺有道理的啊。”卢卡说道。 穿越前看过不少电影，他对这个说法并不算陌生，而且电影本身，不就是一帧一帧的画面连续放映而产生的吗？ “你很有意思。”圣树说道。 “所以说，这里就是时间交叠的地方咯？”卢卡原地转了一圈，“那你为什么说我会消失？” “因为，”圣树叹惜了一声，“你现在站在这个圈里，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不存在于任何一个时间的画面中。你不是‘会’消失，在所知的世界里，你已经不存在了。” “哦，没关系，”卢卡毫不在意，“反正我在这也不是实体，不过是用魔法产生的投影而已。” “真的吗？”圣树不太认同，“那么，为什么在每一页图片中，我都看不见你的身影？” ------------ 第四九三章 困境 “是吗？”卢卡挠了挠头，“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吧。” “这个世界？”圣树明显并不了解海洋世界之外的事情。 “这个我过一会再跟你解释，”卢卡说道，“不然你先说说，你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 圣树犹豫了一下，相簿里的模糊影响变成一片浓密的绿色。 “好吧，我从头开始说。”她说道，“你进入这里时，在外面看到的，应该也是一团银色的光雾吧？” 卢卡点了点头。 圣树继续说道：“这东西，从我还是一颗刚刚萌芽的种子时，就深埋在这个岛屿的泥土之下，每一次我的根须穿过它，就如同重获新生一般。大概，这就是我能够生长这么多年，仍然没有变老枯萎的原因吧。” “你有多大年纪？”卢卡问道。 “守备队的精灵，或者我的分枝没有告诉你吗？就算他们不说，我的年纪也不是什么秘密，沸腾海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呀。”圣树奇怪的问道。 “我不是沸腾海本地人，而且来的匆忙，忘了问。”卢卡说道。 “这样啊。”圣树的影像在相簿里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到永恒之火被盗的那年为止，我生长了至少两千三百年。” “至少？你不记得自己的年纪吗？”卢卡皱眉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在最初的几十年里，我的思维还很简单，根本不懂数字的意义。”圣树说道。 “这样啊。”卢卡点了点头，也对，就算是人类的小孩子，也不是一生下来就能数数的，如果没有别人帮他计算年纪，恐怕也只能大致估计一下。 “那这团东西，比你存在的时间还长吗？”卢卡继续问道。 “不能这样说。”圣树的影像再次晃动，“它的存在，不能用时间长短来描述，因为它就是时间。” “在这里，所有时间的断面交叠在一起，这里既是过去，又是将来。”她转了个身，“你看，我现在同时身处若干个图片之中，也就是同时处于这些断面代表的时间点里。” 卢卡仔细观察着那些断面，摇头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仍然只能待在从你发芽，到你被困在这里之间的那些时间断面之中。” 圣树的影像说道：“是的，不过我是幸运的。”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忧伤：“我见过很多不慎掉到这里的东西，一些石块，一些我枯死脱落下来的树根，甚至还有一只误入这里的土拨鼠。 “这些东西和我不同，他们没能迅速找到自己所在的时间断面，碰触不到任何曾经存在过的时间，只能在这里渐渐消失，在时间里被抹去。无论在过去还是未来，不会再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就像你现在一样。” 卢卡摆了摆手：“我的事，待会再说。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多兰可是喊了你好半天呢。” “你怎么一点不担心呢？”圣树疑惑的说道，“不过你想知道的事，我说说也无妨。” 她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这里虽然可以我的生长不再受到年龄的限制，不会因为衰老而枯萎死去，但并不能提供我生长所需的养分。那两件秘宝丢失之后，我的状况越来越差。” “因为守备队没钱给你买肥料了？”卢卡问道。 “不，我需要的养分不是这个。”圣树摇了摇树冠，“你来到这个岛上时，航行过的海面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我又不瞎。”卢卡说道，“那些粘液一样的海水，挺让我费劲的。” “这些‘海水’，其实是我的汁液。”圣树苦笑了一声，“当船只在上面航行的时候，需要耗费比平时更多的力气。有时候风力不够，他们只能用桨划行，船只或船桨在这片‘海水’上造成的每一次波动，都会被完全吸收，这就是我生命能量的来源。” “原来是动能啊，我还当是化学能源呢。”卢卡说道。 圣树继续说道：“后来，到这里来的船只越来越少，我很快就无法支撑住这么庞大的树冠，很多分枝开始枯萎，蛀虫也就随之而来。” “嗯，嘉兰瑟尔好像正在为这些东西头疼呢。”卢卡点了点头。 “嘉兰瑟尔？他还在这里，没有离开吗？”圣树记得这个守备长。 “是啊，他还能去哪儿？你被困在这里，他也被困在那个岛上，感觉差不多。”卢卡说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支撑了二十多年，想出一个办法。我把自己最健康的那些分枝从身上割裂下来，然后赋予他们思考的能力，让他们去外面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圣树说道。 “就是把两件秘宝带回来，对吧？”卢卡问道。 “是的，这是最直接的办法。”圣树晃动了一下枝叶，“可我还是太心急了，应该再等上些年，等到他们更加成熟一点，再赋予他们自由行动的能力的。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无视自己的生理状况，强行渡过海面，最后只有一棵能够存活下来。” 她低垂着树冠，沉默不语。 卢卡没有去打扰圣树的哀悼，弯腿坐在地上，静静的等着。 过了一会，圣树叹了口气：“还是继续说我吧。他们离开之后，我决定自己再想想办法。当时，我觉得，既然这团光雾凝聚了从起始到终点的所有时间截面，那只要找到两件秘宝消失的时间截面，瞥上一眼，就能得知它们的去向。” “如果仅仅是看一眼，”卢卡抬头看了看她，“你应该不会被困在这里的。” “是啊，”圣树苦笑道，“我当时是看到了，永恒之火产生了自己的意识，其中的原因我也看得很清楚。可这些画面，并不足以让我找回它们，你知道的，我扎根在这个岛屿上，一步都没法离开。而自从卡亚拉大师离去，就再也没有血肉生物能够听懂我的话语。” “于是，你想要改变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卢卡说道，“这就是你被困在这里的原因。” ------------ 第四九四章 此刻与彼时的桥梁 “是的。”圣树的枝叶抖动起来，发车一阵莎莎的声音。 “不过，我并不会为自己感觉悲伤，”她继续说道，“来这里之前，我不也一样是被困在一个岛上吗？留在这里，我便成为永恒。说不定，真正被困住的，是那些以为自己拥有自由的生物呢？” “那你说话为什么总带着哭腔？虽然挺好听的吧，可我也感觉不出你有多高兴。”卢卡说道。 “我是在为你们悲伤，为那些仍然困在平静岛上的守备队，为我仅存的一个分枝，也为你这样误入此处，即将消失的存在而悲伤。”圣树怅然若失。 卢卡轻笑一声：“那就不必了。你的悲伤似乎用错了地方。” “什么意思？”圣树问道。 “你觉得自己变成了永恒的存在，而其他生物终将消失，是这样吧？”卢卡说道，“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个地方，真的如你所说，是时间汇集之处。” “难道不是吗？你有什么想法？”圣树疑惑的问道。 “你以前接触过法术吗？”卢卡反问，“我指的不是未经提炼的魔法能量，而是真正用正确的方式，把魔法能量引导成魔力流，达到特定效果的行为，这样才能称为法术。” “听起来好复杂。”圣树说道。 “对外行来说，的确不太容易懂，不然法师也不会这么稀缺。比如说在海洋世界吧——我指的不光是沸腾海，还包括沸腾海之外的地方——整个海洋世界，”卢卡指了指自己，“现在大概只有我一个法师。” “那么法师能够干什么呢？”圣树问道。 “法师能够做到很多事情，法术也有很多种类，不过这些现在并不重要，”卢卡说道，“重要的是，我这样的法师，可以感受到所有魔法能量，不仅包括那些你们根本看不见的微小魔力，也包括凝聚的某一系魔法能量，即便它的外型看起来和本质并不一样。” “你不会是说，时间本身就是魔法能量吧？”圣树抖了抖叶片。 “时间这个东西，我没有研究过，也不想妄加评论，”卢卡说道，“不过，对于魔法能量，特别是凝聚起来的单系能量，我还是有些发言权的。” 他转过身，看着周围凝固住的无数时间截面说道：“这些你看起来是时间本身的东西，不过是包裹住你意识的魔法能量而已，也就是：预言之力。” “预言之力？那是什么？”圣树问道。 “简单来说，预言系是在时间上动手脚的法术派系，预言之力就是凝聚起来的这一系能量。”卢卡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苍白无力，给对魔法没有概念的生物解释魔法，本来就是一件相当费劲的事。 “如果是你说的这样，难道这东西是在骗我？”圣树的枝叶再次颤抖起来。 “我不这么认为，”卢卡摇了摇头，“也许，它真的只是在给你展示时间本来是什么样子的，只不过你自己觉得它就是时间本身。你看，即便有智者给你讲述了真理，你也不能认为智者本人就是真理啊，前者是理性的学习，而后者可就是迷信了。” “如果这东西真的是你说的预言之力，而你又是能够使用它的法师，”圣树思考了一下，“那么，你是不是能够打破这个困境？” “是的，”卢卡点了点头，“只要我能碰触到它。” 圣树忽然笑了起来：“可你就是碰不到它啊。” “那是因为，”卢卡说道，“在这里的我，并不是实体，只是一个法术制造出来的投影而已。但是，我手里的确有一个可以勉强称为‘实体’的东西。” 说着，他摊开左手的手掌，一个浅绿色的光点像液体一样在他手上流淌。 “这是……”圣树更加迷惑。 “不错，这是你的一部分，也是我这次施法的媒介。”卢卡说道，“是连接‘此刻’与‘彼时’的桥梁。” 他转身面向某个角度上，那些交叠在一起的图画：“这里的截面，就是我施法时所在的时间吧。也许，用这个媒介，我可以同时达成两个目标呢。” 说完，他抬起右腿，举起左手，做出一个棒球投手的姿势，重重的把绿色光点朝那一堆交叠的图画甩了过去。 过了片刻，圣树疑惑的说道：“你干了什么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啊，抱歉，有点意料之外的状况！”卢卡使劲甩动着自己的左手，“你这生命能量也太粘了吧？怎么甩都甩不掉啊！” “嗯，是比较粘稠，它稀释很多倍之后，就是平静海的海水了。”圣树说道，“你多揉揉它，血肉生物的汗水可以让它不这么粘稠。你会流汗的吧？而且你身上手上这么多泥，也应该有点用。” 卢卡搓了半天，总算把这团液态光球从手上解脱下来，他掏出之前用来塞耳朵的手帕，随便裹了一下，再次用力掷出。 上面粘着汗水、泥土和半块手帕的绿色光点向前飞出，连续穿透了不知道多少张图片，最后“啪”的一声，牢牢粘在了那一堆截面的中间。 随后，卢卡解除掉引导中的回溯视觉。 在预言之力内部，那个光点只是一团液态能量，但它同时也是一块带着泥土的红薯，正躺在在回归实体的卢卡手里。 它在无数时间的截面中穿行，让这些时间同时凝聚在自己身上，也碰触着存在于每一个截面中的预言之力。而握着这块红薯的卢卡，则顺理成章的吸收掉了几乎全部能量，在他身处的那个时间里。 这块红薯还造成了另一种效果。 卢卡扔出去的时候，瞄准的，正是自己被无限循环的那半个小时。当红薯一块块的穿透截面，也立刻打破了这个循环。 他再次坐在挖掘机里，和刚才的姿势没有什么变化。 他手里的红薯被巨大的能量穿过，内部的温度迅速升高，开始散发出阵阵香气。 闭嘴在他身边，仍然在大声催促着：“快点启动啊！” ------------ 第四九五章 重返地面 预言之力在卢卡的精神星空稳定下来，来这里之前，他封印住正南方向的幻术之力，这倒也是歪打正着，因为预言系和精神系法术，一个在西南，一个在东南，刚好在幻术系的两边。 卢卡轻轻咳嗽了一声，闭嘴的叫嚣猛然间停了下来，两只小黑眼睛紧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问道：“怎么会是预言之力？说好的精神之力呢？” “你就问这么一句啊？”卢卡摇了摇头，“我被困在时间循环里，然后又经历了这么大风险，你就不担心一下？” 闭嘴的小黑眼珠转了转：“你被困在时间循环里，我又没有，对我来说，不过才下来开挖不到半个小时。再说，你这白痴不是没死吗？危险个核桃啊？” “真没人性……”多兰在旁边说道。 “我又不是人，要什么人性？”闭嘴向一侧昂起头来，鼻子里哼了一声，“别扯这些没用的，赶紧说，预言之力是怎么回事？” 卢卡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边掰开香气四溢的红薯吃着，一边把刚才的经历从头讲述了一遍，还拿出那几张多兰写满了字迹的纸片作为证明。 “你说预言之力在前面主根的地方，那困住你的这个时间循环，又是怎么来的？”闭嘴问道。 “这个嘛，应该是那颗树接触预言之力的时候，方法不对，意外创造出来的时间扰动，正好让我们赶上了。”卢卡说道，“它甚至把预言之力当成了时间本身呢。” “那棵傻树把预言之力当成了时间本身？”大声重复了一遍，闭嘴用翅膀捧着肚子，倒在卢卡身上止不住的大笑起来。 “不懂魔法的外行还是很容易弄混的。”卢卡说道。 “这不是外行，”闭嘴喘息着，用爪子攀着他的衣服站了起来，“这是白痴！” 挖掘机的座椅靠背上响起“铛”的一声，卢卡回头一看，多兰手上还没收回的藤蔓缠绕成一个西瓜大的球体，里面还带着不少泥土，重重的砸在靠背上。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圣树！”木精愤怒的瞪着眼睛，“不管你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必须郑重道歉！” “你脑子真是木头啊？”闭嘴晃了晃尾巴，“那傻树又没在这里，你见过背后说别人坏话，还要跑到对方面前去道歉的？那我不跟它一样傻了？” “我能听见啊！”多兰又敲了一下。 “喂，吵归吵，别毁东西行不行？我们还要用这台机器回地面去呢！”卢卡反手用法杖戳了戳多兰手上的藤蔓。 泥土深处忽然传来几声轻快的笑声，把闭嘴吓了一跳。 “有鬼？”它双爪一松，整个身体缩在靠背下方。 “你天天见丹尼尔，怕什么鬼啊？”卢卡把鹦鹉抓回肩上。 闭嘴连连摇头：“可这个是女鬼啊！” “看你这点胆子，”卢卡笑着说道，“这是这棵树的声音。刚才忘了说，我吸收掉预言之力后，她就被释放出来了。” “这棵树是女的？不，母的？也不对，雌的？”闭嘴把小黑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圣树又笑了几声，才回答道：“我是雌雄同株的植物。” “唉，真可惜，我还以为是个漂亮的女鬼呢。”闭嘴说道。 “说正事吧，”圣树继续说道，“你们是不是可以回到地面上来，用根须发声消耗有些大，隔着泥土也不好交流。” “当然可以。”卢卡说完，在挖掘机的面板上找了半天，皱着眉说道，“这东西没有掉头的按钮啊。” “他们似乎都是坐在椅子上，用椅子下面的火药，原路弹回去的。”闭嘴提醒道。 “火药？你是说这个吗？”多兰用藤蔓灵巧的从座椅下面掏出几个金属圆桶，打开盖子看了一眼，“空的啊。” “啊，我忘了！”卢卡一拍脑袋，“地精每次下来之前都要往里面补充火药的，我刚才没想起这事。” “那怎么办？”闭嘴歪着头问道，“我们爬回去？这一段横着的还好说，后面那一截直上直下的，我飞都不好飞。” “我来帮你们一把。”圣树说着，从泥土里探出无数根须，轻轻托住挖掘机，又在上面缠绕了起来，形成一个球型的外壳，把他们三个完全包裹在里面。 “哟，你还给我们留了个窗户。”闭嘴把头探到一个圆形洞口说道。 “别碰那东西！”卢卡说晚了一秒钟，鹦鹉已经沾了一鼻子的粘液。 “我觉得你们可能会想看看沿途的风镜，”圣树解释道。“这样，地下的泥土就不会再落到你们身上了。” “这有什么风景可看啊？除了土还是土。”闭嘴低头想要在卢卡衣服上擦鼻子，被狠狠瞪了一眼，转头把粘液都蹭在了多兰的身上。 “好了，赶紧走吧。”卢卡实在很想回到地面去，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圣树的根须微微震动，竟然没有顺着原来的通路，而是直接向上，一路破开泥土，冲向地面。 一股清新的海风吹来，树根构成的球体抖动一下，根须纷纷松开，缩回地下。 卢卡伸了个懒腰，做了个深呼吸，又溜达几步，活动一下一直弯曲的腿脚。 多兰从椅背上松开藤蔓，走过来说道：“其他人是不是也应该醒过来了？” “不，”圣树的声音从树干里传出，“他们还在睡着。” “为什么？”多兰转过身去，“那个什么力量不是都被吸收了吗？” “预言之力不会造成催眠效果的。”卢卡摇了摇头，“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会沉睡，我觉得，她应该知道答案。”他指了指面前的树塔。 “是的，”圣树说道，“你们到顶层来吧，来曾经放置导向之石与永恒之火的那个房间。我在那里说话会比较省力，把声音传到下面去消耗实在有点大，你们知道的，我现在的状态比较虚弱。” 卢卡点了点头，回身先解除掉自己和多兰身上的缩小术，然后在树塔脚下来回看了一圈。 “能不能再让我搭个便车？”他抬起头对着树干问道。 ------------ 第四九六章 上面的房间 “你别得寸进尺！”多兰非常气愤，“圣树都说了自己很虚弱，你还要让她出力送你上去？” “那还能怎么办？”卢卡抬头看了看，“我爬不动这么高的塔，别忘了，我是个法师，你见过哪个法师往力量上加点的？” “加什么点？”闭嘴歪着头，显得有些疑惑。 不管是它还是多兰，大概都没有接触过游戏这种东西，对加点当然没有概念。 “反正我的意思是，要么你们想办法把我运上去，要么就等我回船上睡一觉，休息够了再说。”卢卡说道。 “你明明可以用法术的！”多兰大声驳斥。 “刚吸收完预言之力，我的魔力池还不稳定！”卢卡理直气壮。 上方忽然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树干外部的升降篮缓缓落下。 “上来吧。”圣树说道。 “可是……”多兰还想争辩一下。 “没关系，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圣树的枝叶瑟瑟作响，“与拉动这个篮子相比，把声音传出去的消耗要大得多，所以，请你们别在下面争论了，有什么事请上来再说。” “你看，你妈都这么说了。”卢卡说着，迈步走进升降篮里。 由圣树本身移动的升级篮，比木精灵用绞盘拉起来的平稳很多，速度也更快，片刻之后，就停在了保险室所在那层的平台边上。 走进树塔，来到保险室门口，多兰还要继续沿着他打开的那条通道向上走，圣树忽然发声：“你们还是暂时不要再往上走了，就在这里吧。” “正好，我懒得往上爬呢。”卢卡说着，走进保险室里。 这个房间虽然疏于打扫，至少家具陈设还是原来的样子。卢卡拉过一把椅子，掸了掸厚厚的灰尘，坐在上面。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冲着空气问道。 几片叶子从上方的木质天花板飘落下来，随后越落越多，在房间正中那两个空空的置物台中间旋转着，凝聚成女性精灵的外形，不过皮肤还保持着绿色叶片的质地。 “在时间交叠的地方，我曾经提到过，”圣树说道，“我看见了永恒之火产生自己的意识，从这里离开的原因。” “没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卢卡问道。 “答案就在上面那个房间里。”圣树指了指头顶。 “那你还不让我们进去？”闭嘴大声叫了起来。 卢卡一把攥住它的喙：“别呱噪，让她说完。” 圣树向前走了两步，无数树枝从地板上生出，交织成一把椅子的外形。 她坐在上面，慢慢说道： “是这样的，在我身上，除了根部，你们称之为预言之力的那团光雾以外，其实还有另一种比我年纪还大，但我又弄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的东西。 “和预言之力不同，这个光团并不会回应我，也没有过任何动作。两千多年以来，我也没把它当成重要的东西，只是让它挂在我的树冠上，随着我越长越高。直到有一天，它所在的那根树枝需要更生，我把它交换到另一根树枝上的时候，晃动的幅度略微大了一些，让它的光晕接触到了永恒之火。 “当天晚上的，永恒之火就开始了不一样的跃动，从这个塔上逃逸，顺便还击飞了导向之石，让这块石头也沉入了海底。” 卢卡点了点头：“看来，你说的这个东西，现在就被禁锢在上面那个房间里，对吧？” “没错，”圣树答道，“那次之后，我才发现，这东西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可以让没有生命的物体拥有自由思维的能力。” “我猜，”卢卡说着，把多兰一把推到圣树面前，“你制造这些分枝，让他们成为木精的能力，就是从这东西上得来的。” “是的，不过我还是太心急了，如果能够熟练一些，他的那些同伴就不会在大海中丧生了。”圣树低垂下头来。 “不对啊！”闭嘴忽然说道，“难道在这之前，这里没有木精吗？诺拉可说他们是沸腾海一直都有的古老生物呢。” “的确存在你说的这种木精，我其实就是其中一员，也是最后一个。”圣树说道。 “其他的木精呢？”卢卡有些吃惊。 “枯芽病。”圣树的声音有些沉重，“三百年前，我所知道的最后一个同类因为这种病枯萎死去。现在，我大概也快要进入这种状态了。” 多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犹豫很久，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以后，也许木精这种生物，就只存在于沸腾海的那些书本上了。”圣树继续说道。 “节哀，不过如果只是一种病害，也许我船上的炼金师可以帮得上忙。”卢卡说道，“只是他现在还在下面睡着呢。” 圣树想了想，抬头问道：“被困住的时候，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太清楚。最近，是不是有人进入了上面那个被封起来的房间？” “是啊，你这分枝昨天胁迫我们一群人进去来着。”卢卡说道。 “这就对了，那个力量，似乎有些活跃。”圣树试图解释清楚，可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锁在那个房间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我明白了。”卢卡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多兰问道。 “去解决上面房间里的东西啊，我就说吗，精神之力肯定在这里，”卢卡拎着法杖，边走边说，“只是没想到，一棵树里竟然有两系的魔法能量。” “连续吸收两种力量，你撑得住吗？”闭嘴眯着眼睛问道。 “应该问题不大，它们的位置比较安全。”卢卡答道。 的确，早就激活的塑能之力，刚刚吸收的预言之力，和上面房间里的精神之力，刚好占据了精神星空的三个方向，被另外三系隔开，即使全部处于活跃状态，也不会互相干扰。 多兰抢出一步，挡在他前面，满脸忧虑的问道：“可是，你吸收那个力量，会对别人有影响吗？比如说，我，还有也是被这个力量激活的火精灵。我们的意识会不会消失？” ------------ 第四九七章 笑容定位 有重新变成一棵植物的风险，多兰的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卢卡停下来仔细思索了一番，答道：“我觉得不会。” “别你觉得啊！”多兰更加忧虑了。 “放心吧，肯定不会。”闭嘴倒是信心十足，“赋予你们自由意志这种事，并不是引导型或者增益型法术，精神之力也不是幻术之力，这种变化一旦形成，就可以一直保持下去的。” “你确定？”多兰仍然不肯让开。 “你想想，就算你变成木头我们不在意，”卢卡也跟着说道，“诺拉可是比沉默死神号跟我时间还长的船员，我会冒着风险让她变回一团没有思考能力的火苗吗？” 多兰有些动摇，卢卡趁机从他身边挤了出去，大踏步的朝通向上层的通道走去。 “你这么急干什么？”木精在后面紧跑几步，追了上来。 “不急不行啊，我们还醒着，一层那些人可是睡了将近两天，一直没有吃过东西呢。”卢卡边走边说。 “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手下船员健康的。”多兰有些惊讶。 “要不是你刚才提到诺拉，我也没这么着急。”卢卡越走越快，“别人还好说，她两天没吃东西，要是再拖下去……” “会饿出毛病来吗？”多兰问道。 “不，要是再拖下去，等到醒过来，我怕她把这整座树塔都给吃了。”卢卡说道。 保险室上方的那个小房间，本来就不算大，也没有任何家具摆设，形状也不是方方正正的，而是一个椭圆形。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稍大一些的树洞。 “精神之力真的在这里？”闭嘴看着空荡荡的树洞问道。 “是的，只是它总是隐藏在墙壁之中。”圣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一团凭空出现的绿色树叶又凝聚成精灵的外形。 “我猜也是这样，”卢卡点了点头，“如果精神之力就摆在外面，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应该发现了。” 他走到身边的木质墙壁旁，把手放上去感受了一下，对圣树说道：“你的生命能量，凝聚在这些墙壁上，刚好挡住了它，所以我没有一开始就感觉到它。” 圣树点了点头：“这里，可以算是我的生命核心。” “所以，”卢卡脸上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我破坏掉这些墙壁，你就会严重受伤？” “一点也许还好，如果破坏超过四平方米，我就很难恢复了。”圣树说道，“如果这里有一半受损，我大概会直接死去。” “这就麻烦了，”卢卡皱起眉头，“现在只知道它隐藏在这后面，又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不打破墙壁，怎么把精神之力抓出来呢？” 闭嘴晃了晃脑袋：“白痴！虽然这棵傻树的生命能量能够掩盖住它，可精神之力的影响范围远比你能观察到的大。” 这一提醒，卢卡脑子里立刻蹦出一个计划，他走到多兰面前说道：“帮个小忙，怎么样？” “不会又要我断掉几根树枝吧？”木精心有余悸。 “你看我也没拿着斧头啊，不会动你的树枝。”卢卡摇了摇头，“不过，你要是不帮忙，我就只能看哪块墙壁顺眼就拆哪块，你就祈祷我运气好，一两次就可以找准位置吧，不然，大概这棵圣树是没希望活下来了。” “你要我干什么？”多兰咬着牙说道。 “不用干什么，你先站在这里别动，让我施个法。等到我说走，你就顺着这房间的边缘走上一圈。”卢卡说道。 “好吧，听起来挺简单的。”木精点了点头。 卢卡举起法杖，念出咒语，一个悲恸术施放在多兰身上。 精神之力隐藏在墙壁之后，卢卡感受不到它的位置，但它的影响力却是无法抹去的。这影响力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会把不如自己强大的精神系法术效果覆盖掉，而作为凝聚起来的单系能量，没有什么精神系法术能够强过它。 现在，只要让多兰绕着墙壁走一圈，看在哪个地方他的悲伤减少，甚至消失，就可以判定，精神之力在那块墙壁的后面。 “走一圈啊。”卢卡用法杖戳了戳木精的腰眼。 多兰低垂着头，身体躲了一下，脚步却没有移动，反而原地蹲了下来，嘴里嘟囔着什么。 “你肚子疼？”卢卡说道，“那也等弄完这事再找厕所，别随地蹲啊。” 一阵连续的抽泣后，多兰终于说出一句能够让人听清的话来：“这又有什么意义？” “总都是要死掉的，就算你成功了又能怎么样？”多兰干脆坐在地上，抹着眼泪说道，“你花上再大的力气，就算成功，也不会有什么用的。” “我说，”卢卡摇了摇头，“你哭归哭，绕着这里走一圈，边走边哭不行吗？” “我都说了没有意义！”多兰哭着说道，“你完成了所有任务，也不会有谁来感谢一下，甚至连个招呼都不跟你打。” 卢卡回过头去，对圣树叹了口气：“我看，他是在抱怨你呀。” “白痴！你管他抱怨什么呢？”闭嘴照着他的头扇了一翅膀，“你这悲恸术用力太大，他现在不是悲伤，都变成绝望了，怎么走啊？赶紧换个法术。” “好吧。”卢卡举起法杖，解除掉悲恸术的效果，改成喜悦术施放出去。 多兰脸上明明还挂着眼泪，却猛然间变成了一张笑脸，从地上立刻跳了起来。 “现在可以走一圈了吧？”卢卡问道。 “没问题！”木精脚下欢快的跳跃了一下，“这步伐真令人高兴啊，哦，还带着音乐的节拍，我都要唱起来了。” “赶紧走，别唱！”卢卡额头上开始冒汗。 “好的好的，”木精开始顺着墙壁走动，“可我忍不住啊。”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跟着走动的节奏，就要开口。 第一个音还没有发出的时候，多兰的身体忽然晃了一下，笑容在脸上凝固了一瞬间，然后慢慢消失。 “找到了！”闭嘴大声喊道。 “接下来，你可能会感觉有些疼。”卢卡回过头，对圣树说道。 ------------ 第四九八章 愤怒的银龙 “这可能会有点疼。” 说完这句，没等圣树回答，卢卡走到墙边，把多兰推开。一离开墙壁附近，木精脸上立刻又开始浮现出微笑。 卢卡念出咒语，风刃术直冲木质墙壁而去。 一开始，墙壁上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片刻之后，耀眼的银光便从十几道裂纹中照射出来。 卢卡用手敲了敲墙壁，回头问道：“谁带了刀子之类的东西？把这些木头撬开。” “撬什么呀？再来一次风刃术吧。”闭嘴说道。 “我倒是没问题，”卢卡指了指浑身颤抖的圣树，“她可就撑不住了。” “哦，也是。”闭嘴晃了晃翅膀，飞到多兰头上，“这木头脑袋连导向之石都能撬下来，让他来吧。” 多兰却似乎没有听见它的话，眼睛一直盯着墙壁上透射出来的光线，脸上带着止不住的微笑，嘴里喃喃自语：“这光线，好美……” “真是够了，醒醒！”卢卡抬手，驱散掉他身上的喜悦术效果。 多兰脸上的笑容骤然中止，他如同大梦初醒一样，揉了半天眼睛，才听明白卢卡要自己做什么。 “要把这些碎掉的木头撬下来？”多兰走过去，右手变化成藤蔓，冲墙壁比划着。 “不用太多，只要有一个口子，让我能伸过手去就行。”卢卡说道。 “交给我吧。”多兰答应一声，很快便在墙壁上开了一个三十厘米直径的洞口。 卢卡走过去，深吸一口气，把手伸向洞口后面闪耀着的银光。 十几分钟后，魔法的银光完全消失，房间里只剩下荧光菇发出来的点点幽光。 卢卡用法杖支撑着身体，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你没事吧？”圣树关切的问道。 “他没什么问题，”闭嘴替卢卡答道，“一次吸收两系能量，搁谁都有点顶得慌。换句话说，就是吃撑了而已，把他扔回船上，冥想个两三天，就没事了。” 卢卡定了定神，抬头问道：“其他人的情况怎么样？恢复正常了吗？” 圣树侧耳倾听了一下答道：“应该是恢复了，我隐约听见一层有人在喊饿。” “那我就放心了。”卢卡松了一口气，一下瘫坐在地上，“你们找人来背我下去吧，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圣树点头微笑，这个小房间的地面、墙壁和天花板上，忽然同时飘出无数树叶和花瓣，从下方把卢卡稳稳托住，沿着来时的通道飘了出去，一直送到沉默死神号上。 三天之后的中午，结束了冥想，卢卡走出船长室。新来的两种力量已经在精神星空安稳了下来，他终于有精力看看这座破败的平静岛了。 看见他出来，唯一跑过来打招呼的竟然是西娅。 银龙的银发在阳光下有弹性的跳跃着，眉头却紧紧皱着。 “这是怎么了？其他人呢？”卢卡问道。 西娅答道：“奥莉和丹尼尔在帮忙修剪树枝，林德在把这些减下来的木头杆子运走，诺拉一直没从餐厅出来，克里特应该在树塔上层用望远镜到处看，地精和侏儒在挖掘机那边吵架，多兰长在海岸上吹风，闭嘴在桅杆顶上睡觉。” 卢卡掰着手指算了半天，发现她少说了一个。 “菲尔呢？”他问道。 “说起他我就来气！”西娅愤怒的跺了一下脚。 “轻点！你那脚都快变回龙爪了，把船跺坏了看丹尼尔不跟你拼命的。”卢卡赶紧阻止。 “太气人了！”西娅收回脚来，脸上还是气鼓鼓的。 “他到底怎么惹你了？”卢卡问道。 西娅指了指平静塔的方向：“这棵圣树醒过来了，可状态也没有多好，据说你还在她心脏上捅了几刀，是真的吗？” “谁这么胡说？我是在给她做手术呢。”卢卡赶紧否认。 “手术？就是菲尔讲过的，把人切开的那种事？不还是捅了几刀吗？”西娅说道。 “当然不一样！”卢卡说道，不过给西娅解释这个实在不太现实，他干脆转移了话题，“你说圣树状态不好？” “是啊，本来她的那什么毛病……”西娅挠了挠头，说不出那个名词。 “枯芽病？”卢卡记得圣树好像提过一次。 “对，就是这个，”西娅眼睛一亮，“本来她就带着这个毛病，只是一直没有发作。可你捅了几刀之后，她好像就压制不住这个病了。” “菲尔去看了吗？他怎么说，有办法没有？”卢卡问道。 “我就是因为这个生气呢！”西娅又抬起右脚来，不过在卢卡的目光之下，叹了口气，轻轻把脚放下，继续说道，“整个沸腾海，不，整个海洋世界，应该没有比他更强大的炼金师了吧？” “我同意，”卢卡点了点头，“不过这话你最好别直接跟他说，免得他尾巴翘到天上去。” “尾巴？他是人类啊。”西娅眨着大眼睛。 “比喻，这是比喻。”卢卡摆了摆手，“继续说，他怎么了？” “他说，那病能治。”西娅的话简短了起来。 “那你生什么气啊？”卢卡还是不明所以。 “整个沸腾海只有他能做出治疗那病的药剂来，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竟然——”西娅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不！收！钱！” “不收钱？”卢卡也跟着叫了起来，不过他终究比银龙成熟不少，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收就不收吧，反正就算他收了钱，也不会分给你，你至于气成这样吗？” 西娅继续说道：“他用这里的粘稠海水，加上你上次给他的雅珈，就是沸腾海下面冒出来的气体，还有一堆我没听说过的材料，制造了一种溶剂。” “溶剂？不是药剂？”卢卡能够分清这两者的不同。 “嗯，不是，他造了几十大锅这种溶剂，还需要再往里面溶解一种金属，才能算是完整的药剂。”西娅说道。 “金属？难道他要你去找矮人要铁矿吗？”卢卡问道。 “不是铁，你记得底舱有个箱子吗？就是地精送来的，装着三万枚银饼的那个？”西娅说道，“银饼一个不剩，全被他溶进去了！” ------------ 第四九九章 内贼难防 “什么？”卢卡右脚重重跺在甲板上，比西娅用的力气还大。 “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啊，底舱的那个箱子已经空了。”西娅撇了撇嘴。 卢卡嘴角一阵抽搐，顾不上和西娅多说，一转头冲进船上的水梯，来到保存贵重物品的保险舱门口。 门上的封印还在，他稍微松了一口气。这个封印，就算是魔法世界的其他法师在，也要费上一番周折才能打开，菲尔只是个炼金师，想来对这个封印没有什么办法。 难道西娅在说谎？卢卡摇了摇头，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银龙脾气的确不好，也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不过，她脑子里就没有说谎这种概念，什么事都是直来直去的。 “他不是从这扇门把银币拿走的。”西娅在他身后说道。 “墙壁也不行啊！我在墙上和天花板都设了法阵的！”卢卡说着，用手引导起一小股魔力流，开始解除门上的封印。 西娅走过来，站在他旁边，摇了摇头：“地板你可没做处理。” 卢卡愣了一下，随即反驳道：“这可是底舱，地板下面就是船底，要是把地板打开，海水就要涌进来，这船舱又不是水密舱，在下面弄一个大窟窿，船都会沉的！” “反正菲尔是这么干的。”西娅左右看了看，在墙壁边找到一个高度合适的木桶，用手撑着身体坐了上去，悬空的双脚一晃一晃的。 “在船上开洞，丹尼尔肯定会知道，能饶得了他？”卢卡又问道。 “对呀，除了那个大个子，谁还能从船底帮他开个大洞的？”西娅说道。 保险舱的门上发出“嗡”的一声魔法的鸣响，卢卡成功打开了封印，他把光亮术放在右手，赶紧朝里面走去。 “真的没了！”他冲着空箱子发出一声怒吼，然后便看见地板上那个大洞。 与原本的预料不同，船底的海水并没有涌上来，而是在洞口下方微微荡漾。 卢卡走到近前，蹲下来才看清，这个洞口被一种透明的凝胶封住，挡住了海水。他用手轻触凝胶，这东西竟然像果冻一样，带着些弹性。 “别戳啊。”西娅跟进来说道，“菲尔说这东西不太结实的。” “知道不结实他还这么弄？”卢卡现在更加愤怒，不仅是因为丢了银币，更是因为船底莫名其妙的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你别问我啊，又不是我弄的！”西娅说道，“丹尼尔说这两天就来修补，不过得让你打开封印的舱门，他才能把材料搬进来。” “他不是能在海里游吗？还弄出这么一个窟窿来，怎么不从海里修补了？”卢卡要这要说道。 “我都说了，你别问我啊，自己问丹尼尔去。”西娅撅着嘴说道。 “问我什么呀？”丹尼尔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越来越近。 他飘进保险舱门口，看了看里面的卢卡，笑着说道：“哟，船长你起来了啊。我这就是来找你开门的，菲尔这凝胶撑不了几天了，这洞口得赶快补上，不然这船可就要沉底了。” “沉就沉吧，你还在乎这个？”卢卡显然在说气话。 “我是没问题啊，在海底也能过得挺好，”丹尼尔完全没听出来他的反话，“其他人肯定也没问题，你不是会那个气泡术吗？不过咱们船上的补给可就全完蛋了，泡过海水的东西肯定咸的没法吃。” “别扯这些，我没打算潜水！”卢卡气的脸色发红，“你有本事从水下拆船，就不能从水下补洞吗？” “这个嘛，因为咱们补船用的材料都是木头呀，”丹尼尔说道，“你也知道，这海水密度太大，我自己潜下去就挺费劲的，木料根本沉不下去。” “够了，你随便补吧，我去找菲尔问话！”卢卡转身就走。 丹尼尔看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对西娅问道：“船长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哼！你自己琢磨吧。”西娅跳下箱子，也跟着卢卡一溜烟的跑走了。 被卢卡找到的时候，菲尔仍然在树塔根部忙碌着。 “对，就是这个位置，这根导管再往下走五米，”他指挥着地精加文，“好了好了，可以送药了，你自己看着，二十升药液，别多也别少，我去中层的树干看看。”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到怒气冲冲的卢卡，还有后面明显刚刚告状成功的西娅，扭头就往通向上层的藤蔓旁边跑。菲尔大概是觉得，反正这个法师船长肯定不会自己爬藤蔓，等到他乘坐升降篮到上层，自己早就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卢卡右手凌空画了几下，连续施放出两个法师之手，一个在照着菲尔的脑门扇了一下，另一个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整个人拖了回来。 菲尔趔趄了一下，只好转过身来，对卢卡打招呼：“哟，船长，你来了？” “别哟来哟去的！多兰没在船上待多久，你们都被他带成这样了！”卢卡的脸色已经从通红转成了铁青。 “我不哟了还不行吗？”菲尔露出一个标准的露齿微笑，“你看，今天天气不错啊。” “我的银币呢？”卢卡开门见山。 “在这里啊。”菲尔指了指旁边几个一人多高的陶罐子。 “还回来。”卢卡命令道。 “这可不好办，”菲尔挠了挠鼻子，“制造药剂的这个反应是不可逆的，要是想从这里面再提取出纯银来，花费要比这些银币本身还要高。” “我不管这些，”卢卡转头对西娅问道，“他用掉了多少银币？” “按照重量算，是二十九万九千九百枚。”西娅答道，“还不到你欠我的一个零头。” “你看，也不算太多嘛。”菲尔还想狡辩。 “不过按照纪念意义算，这些银币的价值无法估量。”西娅继续说道，“这可是从地下带回来的错币，我看以后地精也不会制造这样的错币了。” “啊？是吗？”加文不明所以。 “没你的事，”菲尔把他推到一边，“要说纪念意义嘛，你看，我还真留了一块呢，那天你分给我的，要不这块送给你？” ------------ 第五百章 圣树精华 “你是不是当我不识数？”卢卡瞪着菲尔，咬着牙说道。 “哎呀你别这么凶嘛，我又不是白拿，”菲尔说道，“你看，我也不是一穷二白的，几十万银币而已，还比不上回帆港一天的流水呢。回去我从落日快递的账上直接划给你。” 他这么大方，卢卡反而疑惑起来，眯着眼睛打量着他说道，“不对，你一定背着我，和这棵树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 “哪有？”菲尔讪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足见其心虚程度。 他前方的法师之手立刻抓住他的衣襟，卢卡拎着法杖说道：“你还是自己招了吧，省的我费力气。” “别激动，我说还不行吗？”菲尔在两个法师之手的夹击下完全没有能力抵抗，只能举手投降，“其实，这是炼金师的事，跟法师没什么关系，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炼金跟我没关系，那箱子银币可跟我有关系。”卢卡说道。 “好吧好吧，”菲尔从兜里掏出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淡绿色的粘稠液体，“这个东西，是这棵树的精华汁液，如果我能治好，她答应每个月给我提供一瓶。” “这个有什么用？竟然值得你花费几十万银币。”卢卡发现这液体有点眼熟，拿过瓶子来晃了晃，更加确定，这就是前几天施法时，那块作为媒介的红薯，在回溯中的形态。 “这里的海水，就是因为溶解了这种精华，才能保持现在的状态的。”菲尔说道。 “怎么，你要扫平沸腾海吗？一个月这一小瓶，怕是不够。”卢卡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既然菲尔答应赔偿，他也就不这么着急了。 “当然不是，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林德是怎么出生的吧？”菲尔终于挣脱了法师之手的控制，也坐在旁边。 “实验室里？”卢卡只记得这个了。 “用人类的胚胎，融合进巨人的成分。”西娅倒是记得清楚。 “对，就是这样。不过，重点在于，当时霍尔，就是虚无者的那个神棍，带来的一瓶原液，后来经过我的调整，成为稳定的‘离解-融合媒介’的那个。”菲尔说道。 “嗯，这个绕口的媒介我有印象。”卢卡点了点头。 “你知道，以现在的技术，想要把巨人的生物信息提取出来，别说和别的胚胎融合了，只要放上几分钟，就肯定失效了。”菲尔说道，“可是这个‘离解-融合媒介’，就可以让任何保存在里面的生物信息保持活力。” 卢卡把手里的玻璃瓶抛在空中，又用手借住，引得菲尔不停的伸手保护，生怕他把瓶子摔碎。 “你觉得，那个绕口媒介，跟这种东西有关系？”卢卡问道。 “不是觉得，我分析过圣树精华的成分，得出的结论是，离解-融合媒介是圣树精华的稀释溶液，而且很不新鲜了，所以才变成褐色的，而不是绿色。”菲尔说道。 “等等，你要这东西干什么？想要制造出更多的融合生物来？”卢卡看着面前的菲尔，忽然把他的形象和疯子科学家划上了等号。 他这么一看，手上的动作慢了一点，那个玻璃瓶子没能接稳，“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啊！”菲尔发出一声惨叫，扑到在地上，但还是慢了一点。圣树精华虽然粘稠，但终究是液体，很快便完全渗进了泥土之中，连给他抢救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我的钱！”菲尔带着哭腔喊道，“不对，我的溶剂！” “别哭了，你要这东西，到底想干什么？”卢卡问道。 菲尔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说道：“其实我还没想好呢。反正这东西很难得，你放心，我没有制造怪物军团的打算！” “真的吗？”卢卡盯着他的眼睛。 “至少现在没有。”菲尔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好吧，你虽然看起来还是十岁，不过我们心知肚明，你早就到了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年纪了。”卢卡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同样的玻璃瓶，递给了他，“疯狂和天才只有一线之隔，我相信，你能把握好。” “诶？不是摔碎了吗？”菲尔低头看了看地上，只是一眨眼，地上的碎玻璃和液体痕迹全都消失不见。 “摔碎的那个，不过是个幻术把戏，我就是逗逗你的。”卢卡笑着说道，“不过，你是怎么发现这棵树有这种东西的？她总不会自己拿出来吧？” “是克里特看见的，他说圣树的核心有些他看不透的光点，我就去测试了一下，”菲尔说道，“反正我也要给这棵树做检查嘛。” “是这样啊。”卢卡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了正事。“哦，对了，关于你欠我的银币。” “一回落日群岛，我就让快递给你送去，或者，你随便去哪个快递点提取都行，我给你写个取款凭据。”菲尔现在是落日快递的主人，早就财大气粗起来。 卢卡摇了摇头：“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那怎么办？我可没办法把钱变到这边来啊。”菲尔挠了挠头。 “办法已经在路上了。”卢卡转过身去，指了指平静的海面。 菲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海平线上，出现了一条三桅帆船的身影。 “是路过的船？这么小，估计很远呢，在这种海面上开过来，少说也要花上半个月。”他问道。 “不，不算太远，只是那艘船比较小而已。”卢卡笑着说道。 “我去看看！”西娅喊了一声，直接腾空而起，变成银龙外形，冲着那艘船飞了过去。 “她越来越不知道低调了。”卢卡叹了口气。 “不光是不低调，你缩在船长室的这几天，她都这样飞出去三回了。”菲尔说道。“而且，你不觉得，她的龙形态，比咱们来沸腾海之前，又长出去足有半米吗？” 也许是因为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西娅的生长速度越来越快，可人类形态竟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龙形态的长度已经接近五米，眼看就可以脱离幼龙的范围了。 “那些守备队就没说什么？”卢卡回头看了看树塔，里面的木精灵没什么反应。 ------------ 第五零一章 新船入港 不得不说，西娅的银龙形态，完美的结合了优雅和力量，不管是鳞片上闪耀的银色，还是从头到尾流畅的线条，都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对于旁观者来说，无论是不是跟她熟识，都很难忽略美丽外形后面隐藏的东西。比如岛上的木精灵，就对龙类有着天然的恐惧。 现在树塔里面竟然没有传出惊恐的呼喊，这让卢卡有些意外。 “你是没看见，西娅头一次这么撒欢的时候，那个守备队长差点跳海自杀。”菲尔冲海面比划着。 “死了吗？”卢卡问道。 菲尔摇了摇头：“没有，这种密度的海水，岩石巨人都沉不下去。” “那他们现在怎么这么安静？习惯了？”卢卡看了看悄无声息的树塔。 “哪能啊？”菲尔笑了一声，“圣树搞的鬼。她施放出一种花粉，对木精灵有很强的镇静作用，不至于让他们失去知觉，只是能够让他们明白，西娅不会对他们干什么的。” “这我可不敢确定，”卢卡说道，“她看见有人浪费大把银币，总是会很狂暴的。” 菲尔红着脸，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赶紧转移话题：“她是不是已经飞到那艘船上面了？” 西娅不仅已经飞到，还在那艘三桅船上面盘旋了两圈，冲着那艘船俯冲下去。她用双爪从侧方抓住这艘船的船体，斜着把它拎了起来——这艘拥有三个桅杆的船，竟然还不如西娅的身体长。 随后，西娅拍打几下翅膀，提升到二十米左右的高度。 “她跟那船有仇吗？”菲尔目瞪口呆。 “我觉得，她是想帮他们省点航行时间。”卢卡说道。 果然，西娅在空中一个急转，回头朝平静岛的码头飞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岸上的人清楚的听见船上传来的尖叫，里面还夹杂着口音浓重的“汪汪”声。 “我现在也知道这是谁的船了。”菲尔恍然大悟。 西娅飞到码头附近，双爪一松。 那艘船本来就是歪斜着被她提在空中，放开时又被爪尖扫了一下，顿时翻转了半圈，头下脚上的掉落下来。 好在西娅立刻发现了自己的失误，把翅膀收在身体两侧，像一发巨大的炮弹一样迅速降低高度，在三桅船的桅杆马上就要碰到水面的时候，又用爪子抓住，让它翻了一百八十度，以正常的方式回到海面。 片刻之后，西娅飞回卢卡身边，重新变成人类外形。 “呼——”她长出一口气，抹了头上的汗珠，“这破船个头不大，还挺沉的。” “里面的人大概都被你弄得半死了吧？”菲尔说道。 “怎么可能？”西娅甩了甩银色的马尾，“我又没对他们放闪电。” 卢卡叹了口气：“刚才在天上，他们还能尖叫几声，现在连一点声音都没了，怕是凶多吉少。” “不会吧，我再去看看。”西娅说着，又要变身。 “别变了，你还是跑着去吧，别再吓人了，”卢卡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我还要让他们传话呢。” 三个人一起走向码头，来到悄无声息的微型三桅船前。码头上还是那两个木精灵守卫在执勤，也被这场景吓得说不出话来，看见他们过来，只有夏塔斯微微鞠躬，打了个招呼。 卢卡给自己施加上一个幻音术，朝船上喊道：“喂，有活着的吗？听见了出个声！” 船尾的船长室里，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汪”。 过了一会，几个狗头人推开舱门，想要走出来，但脚下发软，摇晃了几下，只好四肢着地的趴在地上，慢慢爬到甲板上。 “新船不错呀，跟原来的几乎一样。”菲尔笑着说道，“不过你们怎么返祖了？完全就是狗狗嘛。” 卢卡按捺住想要扔一根树枝出去，看看他们去不去追的冲动，靠在码头的栏杆上，等到他们能够面前站起来，把音量改回正常大道：“找我有事？” 吉娃娃晃了晃头，和二哈互相搀扶着走下船，皱着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你？” “不找我，难道还能是给这岛上的守备队送温暖的？”卢卡反问。 吉娃娃没回答，心有余悸的抬头看了看天空：“这里安全吗？会不会再有什么怪物出来？” “有我在呢，你就说什么事吧？”卢卡没打算跟他们解释银龙的身份。 “好吧。”吉娃娃点了点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那你们是跑来观光的？”西娅问道。 “当然不是，暗流商会哪有这种闲工夫？”吉娃娃挠了挠耳朵，“再说，这个破岛，有什么可看的？” 站在旁边的夏塔斯听见这话，不由火冒三丈，大声驳斥道：“狗眼能看出什么好来？你们连颜色都分不清楚！” 吉娃娃蹦起半米高，瞪圆了眼睛，皱起鼻子露出带着一拍白牙的牙龈，无数愤怒的话语凝聚在一起，化成一个气势惊人的字：“汪！” “他要咬人！”夏塔斯一转身躲在卢卡身后。 “不跟你一般见识，”吉娃娃扭过头去，对卢卡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来找我，倒问我有什么事？”卢卡哭笑不得。 “是啊，老板让我们来的，”吉娃娃点头，“说你应该会有生意给我们，我把契约用的纸笔都带来了。” “生意？对啊，上次卖给你们的岩石巨人，钱呢？”卢卡一点不考虑这是强买强卖。 “那个呀，大头都送到梅泽群岛去了，你的每月的那份提成，老板说先放在月泉岛上，你有空去提吧。这里的海面航行太费劲，银币送来很麻烦的。”吉娃娃说道，“那都是完成的生意了，新合同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新合同？卢卡有些疑惑了，自己哪有什么新合同啊？不过雅特肯定是知道自己要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岛上干点什么，不然不会平白无故派狗头人过来。 “老板说，新合同和你要干的事关系不大，”吉娃娃见他在疑惑，只好按照雅特的吩咐提醒，“只是一些银币上的纠纷。” ------------ 第五零二章 基础利率 “银币上的纠纷？”卢卡苦笑了一下，“黑市跟谁不是银币上的纠纷啊？” “老板让我来问你，既然你也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回去交差好了。”吉娃娃说着转身要走。 菲尔上前一步把他拦了下来：“等等，我倒是有个想法。” “提醒你啊，跟他们做生意，多留个心眼。”卢卡说道。 “放心吧，不是什么买卖东西的生意。”菲尔说道，“我想跟他们换点钱。” “换钱？我们又不是银行。”吉娃娃尖声说道。 菲尔摆了摆手：“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的生意不是在几片海域都有涉及吗？我的就不行了，只在落日群岛有店面。你看，我欠船长一些银币，你们能不能帮我垫付一下，回头再去落日群岛我的店里提钱。” “你当我们是慈善机构吗？还垫付？”吉娃娃说道，“这是贷款！要收利息的！” “贷款也可以，利息怎么算？”菲尔问道。 “这这嘛，要看你打算贷多少，还要看贷款人的可信度。”吉娃娃说道。 菲尔答道：“金额是三十万，贷款人的可信度我就不知道怎么证明了。” 吉娃娃回头叫过二哈：“你去把资金借贷的那本手册从船长室拿来。” 二哈“呜嗷”了一声，跳起来跑回船上，没多久拿回一本厚厚的书册来。 吉娃娃接过来，背身坐在地上，翻找了一阵，回过头来说道：“三十万数目倒是不大，如果落日群岛那边能够在一个月内支付的话，基础利息不过五个点而已。” “这已经不便宜了好不？”西娅焦急的叫道。 “又不是你借！”吉娃娃翻着白眼看她，显然不知道她就是刚才把自己的船抓过来的巨龙。 “这个数，我倒是能承受。”菲尔比西娅大方不少。 吉娃娃眯着眼睛摇了摇头：“别高兴得太早，我不是说过吗？利率要看贷款人的信用资质浮动，至于资质，年龄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参考条件。你多大了？” “呃……生理上说，十岁。”菲尔犹豫了一下答道。 “我们对未成年人并不歧视，不过十岁的话，利息要调整为基础值的五倍。”吉娃娃说道。 “你这是抢劫！”西娅眉毛都立了起来。 卢卡小声提醒：“抢劫是我们的生意范围。” 菲尔皱了皱眉说道：“那如果我有还算不错的店铺，信用资质上会有帮助吧？” “当然，那要看你的生意大小了，”吉娃娃斜着眼睛打量了他几眼，“你的是什么店铺？是卖食品的还是工艺品？” 菲尔老老实实的回答：“是帮人跑腿送东西的。” “跑腿的？有名字吗？别想蒙我，多小的店我们都可以查到。”吉娃娃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轻视，大概是觉得帮人跑腿送东西，怎么都不可能有太多收入。 “名字叫落日快递，每个有人居住的岛上都有门店，只要带上我写的凭条，随便哪个都能提钱。”菲尔说道。 “落落落落日快递？你不是在逗我？”吉娃娃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不信你问船长啊。”菲尔指了指卢卡。 吉娃娃见卢卡点了点头，瞪着眼睛吞了下口水，半天才消化好这条信息。 “好吧，既然是落日快递的所有人，那就收基础利率吧。”他说道。 二哈歪着头看了看他，忽然举起那本书册说道：“头儿，按照这里面写的，如果对方的生意规模比我们在那片海域的分部还要大，利率至少减半啊。” 吉娃娃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你不说话行吗？怕人当你是哑巴啊？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不管他怎么不满意，在卢卡的监视下，菲尔也没吃什么亏，双方本着能坑一笔是一笔的原则，签订了合同，约定十天内，黑市把三十万银币送到月泉岛去，而菲尔提供一张亲笔签名的借据，可以在落日快递的任何门店支取，利息只收两个点。 谈妥这些事，狗头人一刻也不想多停留，马上吵着要开船离开。 “别急，我还有一件事呢。”卢卡终于推测出雅特派人来这里的原因了。 “又要怎么坑我们？”吉娃娃问道。 坑你们不就是坑我自己吗？卢卡这么想着，并没有说出来，而是转身指了指树塔说道：“这是个三方交易，和这里的圣树一起谈谈吧。” 这一次的谈判非常顺利，因为圣树和卢卡想法不谋而合，吉娃娃也没有权力反对，只能跟着点头。 最后的结果是：卢卡带着两件秘宝离开，作为交换，也为了不再让平静岛继续破败下去，黑市把这里当成保险库，存储一些贵重货物，租金虽然比不上一百年前的收入，但也足够圣树的日常保养和岛上木精灵的生活了。 又过了三天，菲尔完成对圣树的最后一次药物治疗，枯枝烂叶也修剪完毕，卢卡准备再次启航。 大家聚在休息室里计划第二天的航线，克里特把海图平铺在桌子上问道：“我们直接去废墟岛吗？” “不，我们先去月泉岛补给一下。”卢卡说道。 “这样是不是有些绕远？”克里特有些犹豫。 “也没多远，银币放在外面，我不放心啊。”卢卡说道。 西娅皱了皱眉毛：“放在船上你就放心？谁知道哪天谁又拿去溶着玩了？” “这次我整箱封印起来，谁碰谁断手！”卢卡瞪着菲尔说道。 “哎呦对小孩子这么凶干什么？”角落里忽然传来多兰的声音。 卢卡转过头去，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你又在这里干什么？那棵树给你的工作不是已经完成了吗？你不回到岛上去，赖在我们船上算是怎么回事？” 多兰走过来，从桌子上拎起一壶清水，浇在自己头上，等到水分被吸收大半，这才转过身来答道：“你那天施放法术，让我哭起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圣树完全是把我当成一次性的工具嘛。你看，我替她办了这么多事，她连个谢谢都没有，甚至话都不跟我说一句，我留在这里干什么？”[.] ------------ 第五零三章 植物的脑回路 听完多兰这有些牵强的抱怨，不少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植物还会赌气呢？”奥莉说道。 菲尔看着木精，摇摇头说道：“我还以为，他能够有个成年人的思维呢，现在看起来，比西娅还幼稚。” “你说谁幼稚？”西娅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还在为银币生气。 多兰没理会这两个“未成年人”的争吵，自顾自的说道：“我在岸边想了这么多天，终于想通了！” “哦，想通了就走吧。”卢卡指了指休息室的大门。 “就是因为想通了，所以我才不下船的！”多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我以前可能是被洗脑了，总觉得自己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给那棵树找回丢失的那两件东西。” “你都改口叫‘那棵树’了？”卢卡问道。 多兰没接这茬，继续说道：“我是她的一根分枝，这不假。我的意识也是她激活的，这也没错。可我现在明白了，自从我的根可以从泥土里拔出来开始，我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什么理由一切为了她而行动？” “比方说吧，”他从衣服里掏出琴来，“我明明只喜欢弹琴不喜欢唱歌，为了跟卡亚拉大师套出话来，非要去天天练嗓子，我容易么？” 卢卡点点头：“我也觉得你还是别唱了。” “是吧？是吧？我说得一点没错吧？”多兰激动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卢卡无奈的说道：“我只是在说唱歌。” “而且，你们看看她那态度，简直就把我当成每年都掉下来的落叶一样。”多兰停顿了一下，“不，就像你上次拿出来的那种附魔玻璃，摔碎了就可以扔掉的。”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卢卡扶着额头问道。 “我要留在船上。”多兰说道，“你看，我还是有些本事的，连岩石巨人都抵挡不住我的琴声，你们要解决的那件事，我说不定可以也帮上忙。毕竟，要是沸腾海没了，我也没什么好，是吧？” “你前几天不是还说，整个世界消失了，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吗？”卢卡反问。 “所以我说我原来被洗脑了啊，我现在可是想通了！”多兰说道。 “哦。”卢卡说道。 “就一个哦？”多兰有些着急，“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不是早就同意你留在船上了吗？我又没有重新下令把你赶下去，你跑来再申请一次有必要吗？”卢卡停顿了一下，“不过，你这到底是‘想通了’还是‘闹别扭’，自己真的想通了吗？” “反正你们带我离开这个岛就好。”多兰要求不高。 “明天一早启航，先去月泉岛拿钱，再回闲田岛把那俩矮子扔下去，然后，就是这一趟的目的地：废墟岛了。”卢卡几句话制定好了航行计划，至于怎么去实行，那是克里特和丹尼尔的事了。 第二天早晨，圣树以绿叶构成的木精灵形象，带着全体守备队一起出现在码头上。自从卢卡把她从预言之力里释放出来，她就获得了这么一种形态，可以和其他生物直接交流。 “我没法离开这个岛屿，只能给你们带上一些礼物，祝你们成功了。”圣树说道。 岛上物资紧缺，圣树能提供的，不过是一些干鲜果品，外加一些香料而已。 水果也就罢了，香料这东西，无论在沸腾海还是在落日群岛，都是相当抢手的货品，卢卡当然不会拒绝，态度也变得更加亲切起来。 “对了，你那个分枝，想要跟我们一起走。”说着，他回头看了看，发现圣树一出现，多兰就躲到不知道哪个船舱里去了。 “如果他能帮上忙，当然太好不过了。”圣树说道。 “我说，”卢卡走进了一步，低声问道，“你真的没有跟他说过话？” 圣树楞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我们是植物啊，为什么要用说话的方式交流？” “用别的方式也好，你到底跟他打过招呼没有？”卢卡听出来，这明显是在敷衍。 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圣树却似乎被问住了，她叹了口气说道：“我做不到。” “打个招呼你做不到？”卢卡有些奇怪。 “你知道的，当时，我创造出来的，不只是一个这分枝。”圣树低声说道，“可现在，只有这一个活了下来。一看见他，我就忍不住想起其他后代，如果我跟他热情的打招呼，那些刚刚能够思考，就葬身大海的其他分枝怎么办？这公平吗？” 卢卡简直无言以对，这些植物的脑回路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不管是这棵圣树，还是船上那个。 “算了，我也没功夫管你们这些闲事，不过是告诉你一声，那家伙我们带走了。”卢卡摇了摇头，见礼物已经被守备队搬上了船，挥了挥手转身上船。 离开的时候，圣树帮忙，在粘稠的海水中间，临时开辟出一条能供沉默死神号通过的普通航路。沉默死神号到达平静海边缘的时间，比来时候在冰面上滑行还要快了不少。 月泉岛的行程一切顺利，只是在提取银币的时候，黑市随钱送来了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行没头没尾的话：别光顾着财迷，想想正事！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好像把卢卡惹到了，他把纸条揉成一团，气呼呼的说道：“这小混蛋，竟然教训起老子来了！” 奥莉在一边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么这么不雅的说法自称了？” “我不是……”卢卡忽然想起，雅特的身份还不能泄露，只好摇了摇头，“算了，一时失言而已。” 随后去闲田岛的计划却出了点岔子，那两个矮子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去，一定要跟着去废墟岛凑个热闹。 芬奇不想回去，这卢卡能够理解，这个侏儒虽然年纪不小，但好奇心却比刚出生的小猫不差多少。 地精也要跟着，就让他有些惊讶了。在卢卡的印象里，加文的胆子向来很小，这在地精看来，可是难得的美德。 ------------ 第五零四章 考核上船 “你怎么也不肯回去？这一次再去可能会比较危险，你就不害怕吗？”卢卡坐在休息室的沙上问道。 加文重重的点了点头：“当然害怕啊。可要是回去的话，我更怕。” “回去有什么可怕的？你往地下一钻，天塌下来也有侏儒替你顶着，就算我们最后失败了，还有整整九个世界给你陪葬，你跟着干什么呀？”卢卡说道。他要做的事，对于侏儒和地精来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你觉得会失败？”加文哆嗦了一下。 “有这种可能。”卢卡故意吓唬地精。 “那我也要跟着。”加文说得很干脆，甚至有一些“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如果忽略掉颤抖的尾音的话。 “这又是为什么？”卢卡更加惊讶。 加文深吸一口气说道：“因为你们就算成功了，也肯定不会去深矿城通知我的，对吧？那样，就算你们成功了，我也会一直担惊受迫，说不定这辈子都要这样。看不见的东西比眼前的更吓人，是不是？” “有点道理，你非要去的话，也不是不行。”卢卡想了想说道。在平静岛上，地精的机器的确派上了用场。这些装置对付魔法或者神力作用不大，但是如果遇到需要挖掘的地方，也能让卢卡省下不少力气。 “那你也不能赶我下船啊！”在旁边一直想插嘴的芬奇终于忍不住了。 “你又为了什么？好奇心可不是一个能成立的理由。”卢卡说道。 “反正如果他要去，我就要去。”芬奇说道，“要是他跟去，回头带到岛上什么新鲜东西，我们可是要吃亏的。作为田镇镇长，我有义务监视这种可能造成威胁的情况！” “我有机械能帮忙，你跟着去，除了白吃饭，还有什么用吗？”加文冷笑着说道。 “就你会造机械？我们的装置不比你们的差，而且更加安全！”芬奇说道。 “可你没带来啊。”加文立刻回击。 “你的晶核也用光了能量，现在挖掘机趴窝不能动了，你当我不知道吗？”芬奇瞄准对方的漏洞。 卢卡犹豫了一下，没提自己能给晶核充能这事，而是大声说道：“你们俩再吵，一个都不许跟去！” 两个矮子立刻收声。 “这样吧，我还是先带你们回闲田岛去。”卢卡说道。 “啊？”这一次，地精和侏儒倒是出了同一个声音，可看见卢卡瞪了过来，又立刻同时闭上了嘴。 “等回到岛上，给你们三天时间，各自把能够派上用场的机器搬来，我看着谁的有用，考核合格的，就允许他跟着上船。”卢卡说完，停顿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太大的别搬来，船上没这么多地方。” 其实沉默死神号的大小，装下地精那台载人挖掘机都不在话下，只是如果携带太多货物，会严重拖慢航，他必须有所取舍。而且，要是不提醒这么一句，说不定加文能把整个深矿城搬到船上来。 “行了，听明白了就回去吧，甲板还没擦吧？今天轮到谁了？”卢卡开始往外赶人。 两个矮子互相瞪了一眼，各自昂着头离开休息室。 “你真要带他们俩去？”奥莉还是有些担心，“他们那装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 “这个你放心，”菲尔坐在椅子上，一边往嘴里塞柠檬蛋糕，一边说道，“我帮忙看着，太危险的东西会提醒你的。” “你也懂机械？”西娅不太相信。 菲尔说道：“不算懂，不过落日群岛的帝国实验室不光有炼金部，其他东西他们也一直在研究。我的主业虽然是炼金，机械那边的材料也跟着看过几眼。而且，我在深矿城待过一段时间，对这些东西算是有点了解。制造或者修理我不行，但是不是危险装置，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那就这么定了。”卢卡说着打了个哈欠，掏出怀表来看了看，“都十一点了啊，我回去睡觉了。” 他回到船长室，还没来得及洗脸，门就又被敲响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一切看你们拿出来的机械而定，这时候来烦我有什么用？”卢卡一边说着，一边还是打开了门。 这次他猜错了，敲门的竟然是克里特。 “怎么是你啊？”卢卡把他让了进来，“有什么事吗？” 克里特平时话并不多，只有在确定航线的时候才会说上几句，既然他专程跑来敲门，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卢卡赶快让他进来，指了指书桌旁边的椅子。 “是这样，关于我们要去的那个废墟岛，还有要关闭的那条通道，我有些想法，不知道是不是有道理。”克里特走进门，坐在椅子上说道。 “你现了什么？难道我们找的地方不对？”卢卡问道。 克里特摘下眼镜，用衣角一边擦着，一边说道：“那倒不是，按照我们已知的情况推测，那里应该就是沸腾海通道的入口。不过，船长你不觉得奇怪吗？自从我们来到沸腾海，不管是三主神，还是虚无者，就都没有了消息。” “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卢卡点了点头。 “按理说，就算还有三年的时间，他们不急着立刻打开通道，也要想办法来阻止我们才对，可是自从在落日群岛吃了个亏，他们就完全没有了动静，这很不正常吧？”克里特说道。 “他们应该没来沸腾海，整个海洋世界，不是一共有七片海域吗？”卢卡猜测道。 “我也这么想，不过这就更麻烦了。”克里特终于擦干净了镜片，不过还是把眼镜拿在手里，没有戴上。 “哪方面的麻烦？”卢卡问道。 克里特说道：“他们肯定比我们更清楚每个海域的通道位置，如果他们在其他海域准备着，肯定会在通道附近严密布防，等我们把沸腾海的这个堵上，再赶过去的时候，大概不会太容易突破。” “而且，在这里，我们几乎没有遇到太多麻烦，黑市还在帮忙，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还没见到通道的入口。只有三年的时间，我们真的能够关闭全部通道吗？”他看着卢卡问道。() 第五零五章 一劳永逸的方法 克里特说的问题，卢卡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身处沸腾海，海洋世界又没有什么卫星定位，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不知道虚无者和三主神的行动计划。 与其担心那些根本没有机会的事情，还不如把眼前能做的事情做完，这是卢卡的行为习惯。 不过克里特今天既然专门来说这件事，肯定不会只是给卢卡提个问题。 “你弄清楚了他们在哪儿？”卢卡问道。 “不，没有具体的位置，我也没法看见。”克里特说道，“但是，对于我们要打开的那个通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只是可能有点异想天开。” “异想天开？没关系，说来听听。反正按照正常的想法，我们要对抗主神和虚无者，也一样是异想天开。”卢卡说道。 克里特摆弄着手里擦得亮闪闪的眼镜说道：“即使我们真的关上了所有通道，但只要虚无者和主神还在神域，他们就会继续想办法进行世界融合，也许是再开辟一条通道，也许是用别的方法。我们根部无法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办，而且，就算你一直能够阻止，人类的寿命有多少？即便是火精灵，也没办法在时间上和神祇对抗吧？” “那么，你想出了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卢卡清楚，如果不是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克里特绝对不会开口。 克里特点了点头：“在落日群岛关闭那条通道的时候，闭嘴被主神带入了神域，你记得吧？我是在想，也许通道连接的，并不仅仅是这九个世界，说不定改一改方向，也能通向神域。” “那又有什么用处？”卢卡没明白他的意思。 “在北枫歌岛的图书馆里，我读到过一本书，上面写着，神祇只能在神域才能被真正杀死。”克里特一边说，一边把眼镜塞进口袋里。 “如果是这样，倒还真的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卢卡说道。“只是从理论上来说，凡人是不能进入神域的，我没记错吧？” “的确是这样，不过，凡人一般是不会魔法的，也没有你吸收的那几种力量。魔法世界的典籍上，有没有对神域的记载呢？”克里特问道。 “这我好像没看到过，不过可以去查查。”卢卡停顿了一下，“可魔法世界和海洋世界的神域，是同一个地方吗？神都不一样啊。” “这就不清楚了，”克里特仍然皱着眉头：“要是多了解一些神域的情况就好了，这里也没有落日群岛的那些神殿，要是能找到几个祭司，说不定能问出一些关键信息。说起来，我们对神域还是一无所知啊。” “那倒不一定，”卢卡脸上露出微笑，“闭嘴不就在那里转过一圈吗？” 克里特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它如果能提供神域的情况，那当然是最好的。说起来，它现在在哪儿呢？” “应该在桅杆顶上睡觉，最近天气越起来了，它说晚上那里比较凉快。”卢卡说道。 “那我去叫它进来。”克里特说道。 “好，”卢卡想了想，又在克里特即将出门时补充道，“你叫完它就不用回来旁听了，我们俩单独交流会比较顺畅。” “当然，魔法层面的交流，我又看不懂。”克里特说着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闭嘴大声嚷嚷着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在桌子上：“你脑子有病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刚睡着就被吵起来，换成你你愿意啊，白痴！” “别闹，你又不是人。当然是有要紧的事，不然我没事叫你干什么？找骂吗？”卢卡说着，走过去关上了窗户。 “这是干什么？你不嫌热吗？”闭嘴焦躁的啄了两下桌上的空白羊皮纸，“还是说，你在自己的船上，还怕有人窃听？” 卢卡举起法杖，又在船长室布下一个防止窃听的法阵，这才回到书桌旁边，坐在椅子上说道：“我防的，不是船上的船员。” “那你防谁？总不会是对付我的吧？”闭嘴问道。 “我想知道，你被带到神域之后，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卢卡不再东拉西扯。 闭嘴愣了一下，然后拼命摇头：“我不是说过，我不记得了吗？” “你先别激动，”卢卡说道，“看看这个法阵再说。” 闭嘴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银光闪闪的魔力线条，疑惑的问道：“这不就是一个声音屏蔽的法阵吗？” “当然不是，等等，我明白了！”卢卡恍然大悟，“这是塞尔瓦.菲斯那本书上的法阵，你上次说那本书有什么‘版权保护’，所以你也看不出这个法阵的真正形状。” “嗯，大概是这样。”闭嘴说着飞到地上的法阵图形旁边，“我碰一碰没问题吧？” “没问题，这个不是攻击型法阵。”卢卡说道。 闭嘴小心翼翼的伸出右爪，用爪尖点了一下地上的银色线条，魔法能量传来的反馈立刻让它打了个冷战。 它抖了几下爪子，展开翅膀飞回卢卡的肩头，歪头看着他说道：“两系结合？你这不光是防止泄密，简直可以瞒天过海了啊。” “应该有用吧。”卢卡问道。 屏蔽声音不过是个幻术系的低级法术，同样作用的法阵也很简单。不过，卢卡现在绘制的法阵，却是融合了他刚刚吸收的预言和精神两系力量的作品。 “居然是这样，预言之力打乱了法阵里信息的时间维度，精神之力又让词句代表的意思变得错乱，简直是天才啊！”闭嘴赞叹道。 “头一次听你对我评价这么高。”卢卡笑着说道。 “谁说你了？”闭嘴白了他一眼，“我是说写出那本法阵书的塞尔瓦.菲斯，绝对是魔法世界难得一见的天才。” “这样可以保证你说的话，不会再传到神域去了吧？”卢卡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有预言之力和精神之力的加成，应该没问题。”闭嘴跳到桌上，慢慢踱了几步，然后猛然抬起头来，“等等，难道你怀疑我给那些家伙暗中传递消息？！你怀疑我是间谍？！” ------------ 第五零六章 缄默 闭嘴瞪着小黑眼睛，一拍翅膀飞到卢卡头顶，两只爪子照着他的头发一个劲的乱抓，嘴里还不停的大喊：“你说我是间谍？你敢说我是间谍？！你才是间谍！你整条船都是间谍！你连魔力流都是间谍系的！” “行了行了！”卢卡用左手袖子护住头顶，右手把鹦鹉抓了下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别心虚行不？” “心虚？”闭嘴使劲扭动几下，“你这不还是说我是间谍吗？你这个混蛋白痴法师！” “好了好了，你先消消气。”卢卡语气很亲切，手里却毫不客气的把闭嘴塞进一个用来装羊皮纸卷的棉布口袋里，用绳子扎住袋口，只露出一个头来，免得它再乱抓乱啄。 “我真没那个意思。”他伸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说道，“我放这个法阵，是觉得，你一直不能说出神域的事情，可能是受到什么限制。如果能够隔绝你和神域之间的信息交流，这个限制应该就可以解除了吧？” 闭嘴总算冷静了下来，不过仍然气鼓鼓的说道：“你倒也没错的离谱，我是受到了一些限制，却不是这个法阵能解除的。” “那我是在白费力气了？”卢卡问道。 “没错！这根本和神域的窥视无关！你先把我放出来！”闭嘴在袋子了扭来扭去，“我给你演示一下你就明白了。” 卢卡伸出手去，解开袋口的绳子，闭嘴挣扎着爬出来，先回头理了理几根翘起来的羽毛，才抬起头说道：“我在神域的情况是……” 憋了半天，它终于放弃了，瘫倒在桌上说道：“你看，我说不出来吧？” 这场面卢卡感觉似曾相识，他略微回忆了一下，就想起在落日群岛，大魔导师塞尔瓦.菲斯试图给自己传递信息的时候，也遇到过几乎一样的情况。 “有关神域的事情，我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闭嘴说道。 卢卡犹豫了一下，用手按住闭嘴的头，念出回溯视觉的咒语。 没想到，他的魔力流刚刚碰触到闭嘴的羽毛，就向撞到了一堵坚硬墙壁一样，被反弹回来。冲击力震得他一阵头晕，耳朵嗡嗡作响。 “问都不问就胡乱出手，没把你震晕算是走运了。”闭嘴咂着嘴说道。 “是谁弄出这种效果的？是某个神吗？”卢卡问道。 “我不能说啊！”闭嘴无辜的喊道。 “那我换个问法，你身上的这种效果，原理是什么？”卢卡说道。 “你再问也没有用啊，这可是限制特定信息的缄默术……诶？”闭嘴蹭的从桌上蹦了起来，晃了晃脑袋，“我怎么说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我现在问的问题，和神域的情况无关，只是一个学术上的讨论而已。”卢卡说道。 “这样的话，你可以问的事情还挺多呢。”闭嘴说道。 “其他事情先等一等，你跟我说说，这个缄默术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神术还是魔法？”卢卡问道。 “当然是魔法！要是嘶……，那可是嘶……嘶……”闭嘴一个辅音在嘴里，就是吐不出去。 “你想说的是神力对吧？这也说不出口啊。”卢卡说道。 “对，反正是魔法，不是，呃，你懂得的那种力量。”闭嘴终于学会在语言的雷区钻空子了。 “好吧，这就奇怪了，”卢卡皱起眉头，“如果这东西是魔法，而不是‘我懂得’的那种力量，是谁施放在你身上的？某个法师吗？” “不，不会。”没等闭嘴回答，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刚刚的猜想，“如果只是个法师，你不会没法说出口。会用法术，又能够进出神域，就连当年的塞尔瓦.菲斯都能中这个招……” 他沉吟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来问道：“难道，是魔法世界的神？” 闭嘴使劲拍打着翅膀，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嗯，从你这反应上看，我大概是猜错了。”卢卡揉了揉额头。 “算了，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这个缄默术吧，它的效果是什么？”他换了个角度。 闭嘴终于听到了一个可以回答的问题，赶紧说道：“缄默术可以防止被施法的目标说出某一类的信息，这些信息可以是关键字，也可以是某个地方或者一件东西，反正一提到这些，被施法者就会说不出话来，就像我这样。” “听起来比沉默术好用多了啊。”卢卡说道。 “那当然了，这个是精神系和变化系的双系法术，和你平时用的那种单系法术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闭嘴说道。 “别这么看不起人，我这法阵不也是双系的？”卢卡指了指周围，然后把目光转回鹦鹉身上，“这既然是魔法，就有解除的方法，对吧？” “缄默术是一个几乎没有破绽的法术，除了施法者自己，没听说过能被别人破解的。”闭嘴摇了摇头。 “先研究一下嘛，这个法术的介绍在书上有吗？”卢卡戳了戳闭嘴的肚子。 “没有。”闭嘴有些沮丧。 “因为版权保护？”卢卡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在法师学院的图书馆里，没有记载这个法术的书籍。”闭嘴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演示一下这个法术的魔力流图形。” “那不就好了？知道魔力流的走向，还愁弄不明白这个法术吗？”卢卡笑了起来。 闭嘴却没他这么乐观：“别高兴得太早，这是个双系法术。只是有一个图形，没有其他注解，没有魔力流内部的系别转换情况，连模仿着施法都不太可能，更别提破解了。” “看看再说。”卢卡不死心。 闭嘴无奈的叹了口气，蹦到桌上变成一本摊开的书，只是这一次的书页上，没有任何文字，从头到尾都是空白，只有中间一页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 卢卡仔细看着那个图案，现在其他信息严重不足，他只能尽力记住每一个线条的粗细和角度。 “你看，和你以前学过的任何法术都不一样吧？”闭嘴的声音从闷在桌上的封面传来。 ------------ 第五零七章 双系能量 卢卡没有回答，而是闭上眼睛，在脑子里从头模拟了一遍缄默术的魔力流图形。 “这个法术我的确是第一次见，”他笑了笑，“不过，和它类似的东西，我已经尝试过不少了。” “类似的东西？”闭嘴问道，“你从哪儿见到的？” “确切的说，是和这个法术原理相同的法阵。”卢卡指了指桌脚那本皮革封面的古旧书册。 “你在指什么？”闭嘴从桌面上立起来，仍然保持着书的形态，原地转了一圈，然后猛然醒悟过来，“又是那本有版权保护，我看不见的破书？” “没错，这上面有不少两系魔法一起使用的法阵，甚至还有几个三系一起的，我还没有尝试过。”卢卡说道。 “你最好悠着点，不同派系的魔法能量，相容性非常低，还用三系一起用，弄不好你先把自己炸了。”闭嘴变回鹦鹉，歪着头说道。 “我挺小心的啊。”卢卡不以为然。 “你要炸自己提前说一下，让我能事先飞走，我可不想给你陪葬。”闭嘴抖了抖羽毛，在桌面上留下一层羽粉，“说起来，那书上没有写怎么破解缄默术吧？” “没有，”卢卡摇了摇头，“不过如何破解法阵写得倒是很详细，特别是使用双系能量的法阵，原理描述得很清楚，我这几天一直在研究这个。” “难道你早知道我身上有这个缄默术？”闭嘴惊讶的问道。 “怎么可能？”卢卡苦笑着说道，“我是不放心废墟岛上的那个屏蔽，万一导向之石和永恒之火没有能解除它，或者即便能解除，会对诺拉有什么伤害的话，我就只能直接去破解试试了。” “这样啊，那没别的事我走了，你这房间里太热。”闭嘴说着就往窗台上蹦。 “你这原产热带的鸟还怕热？先别走，”卢卡一伸手，把它抓了回来，“破解法阵和破解缄默术虽然不太一样，但原理是相通的，我觉得可以试试。” “试试？你有把握吗？”闭嘴躺在他手里问道。 “至少有八成把握。”卢卡说道。 “听起来似乎还行，那你就试试吧。”显然，肚子里有一堆话却说不出口，对闭嘴来说是不小的精神折磨。 卢卡却摇了摇头：“我想更熟练一点再说，万一失败，说不定会造成严重的反噬。” “还用你教我这些？”闭嘴大声说道，“我当然知道这种后果，可你还有时间磨蹭吗？而且，我宁肯变成一本不会说话的书，也不想这么憋着了！” 卢卡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我刚刚想到一个主意。” “什么歪主意？”闭嘴问道。 “你记得我曾经答应过雅特，就是我那个便宜儿子，把你交给他吗？”卢卡说道。 闭嘴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你到底什么意思？” “如果我提前在你身上放上一个延迟的传送法阵，并且把触发条件设定为破解失败导致的反噬，那就可以在反噬开始之前，把你传送到那座法师塔去。”卢卡说道。 “这又有什么意义？在这里反噬和在那座塔里，不是一样吗？”闭嘴蹲坐在桌子上，姿势活像孵蛋的老母鸡。 “当然不一样，那座塔是时间交叠的地方，你记得吧？”自从在预言之力中回来，卢卡终于彻底明白了这个描述的意义，“你到了那里之后，帮你解决反噬的，就是雅特那个时间，在魔法世界的我，也许还有其他法师。这种程度的反噬，说不定在十几年后的我看来，根本不算什么问题呢？” “怎么听怎么不靠谱。”闭嘴虽然这么说，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就这么办吧。”卢卡说着，开始描画传送法阵。 传送术是变化系中最复杂的一类，他体内的变化之力又没有激活，想要传送太大的东西当然不行，不过闭嘴身长不过四十多厘米，从本质上说又不是活物，即便是卢卡用自己的魔力流绘制这个法阵，难度也不是很大。 “你就这么着急？”闭嘴的声音充满怨念，“万一我被传走了，你就要有十几年见不到我了！我就知道，有了那本法阵书，我就没用了是不是？” “你跟一本破书，还是不会说话的破书吃什么醋啊？”说话间，卢卡已经完成了法阵。 “站好别动啊。”卢卡说着，举起法杖，开始引导精神与变化两系的魔力流。 缄默术是这两系能量共同使用而成的，破解也同样需要这两者。不过因为它们在精神星空里彼此相邻，卢卡并不能同时激活这两种能量。现在，他只能在使用精神之力的时候尽量压制，在引导自己的变化系魔力流时用尽全力，希望能够达到合适的比例。 “不行不行，你那变化系差得太远了，还不到精神之力的十分之一呢，再压制一下啊！”闭嘴焦急的大声叫着。 闭嘴的声音极其刺耳，可卢卡要同时引导两种能量，本来就累得满头大汗，完全没法腾出精力来，对它大喊一声：“闭嘴！”不过就算喊了，估计这鹦鹉也只是以为他在叫自己的名字而已。 “我说你到底会不会啊？你那变化系的魔力流怎么这么细啊？”闭嘴仍然在大声添乱，“你再不加点劲，别说去神域了，就连神域的大门——” 鹦鹉忽然停止了聒噪：“诶？我说出来了？” “神域！神域的大门！进入神域的道路！神域的厕所！……”闭嘴一连串说出十几个带有神域的词语，发现自己一点语言障碍都没有，兴奋得飞到空中翻了个跟头。 “你还真成功了啊！”它转过头来说道，“看来这个缄默术本身，就是以精神系为主的，你引导的变化系魔力流弱一点，正好可以满足破解它的条件。” 卢卡坐在椅子上，身上的衬衣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他喘息了一阵，才慢慢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神域到底是什么样子。” ------------ 第五零八章 神域的等级 闭嘴现在可以随意开口，但话到嘴边，它自己却犹豫了起来：“我要是告诉你，我其实什么都没看见，你不会愤而自杀吧？” “自杀？要杀也是杀你！”卢卡瞪着鹦鹉说道，费了这么一番力气，如果闭嘴竟然不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他的确会比较愤怒。 “那我还是看见了吧。”闭嘴说道。 “这是什么话？你还想敷衍我吗？”卢卡按住鹦鹉的小脑袋。 “不是不是，”闭嘴赶紧分辨，“这是个语言上的歧义而已！神域那个地方，实在不太好用你熟悉的感官来描述。就比如说看这个动作，就不是用眼睛看的，我在那儿外形就是一本书，也没长眼睛，你说我算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呢？” 卢卡想了想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怎么看怎么听的都可以略过，你就说说，神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吧。” “你确定要听我说？”闭嘴问道，“在神域，我的感官都是错乱的，我描述出来的神域，你觉得可信吗？” 卢卡摇了摇头：“当然不可信，你说的肯定和真正的神域有很大出入。不过，你大概是九个世界被创造之后，唯一到过那里，并且安全返回的魔法装置，除了你以外，我还能去问谁呢？而且，即便是错乱的信息，也总好过没有一点信息吧？” “好吧，”闭嘴说道，“那你要是吃了亏，可别怪我坑你。” “别啰嗦了，赶紧说。”卢卡催促道。 闭嘴歪着头想了一下说道：“神域里面有光。我记得挺亮的，不过应该是没有地面也没有道路的，好像所有东西都是在空中飞来飞去的。” “没有路，那大门、厕所什么的，是怎么回事？”卢卡问道。 “那是我随便说说的，神域连生物都没有，要厕所干什么？”闭嘴说道。 “这点信息不够，还有什么？”卢卡拿起笔来，往羊皮纸上开始记录。 “你要知道什么啊？举个例子？”闭嘴反问。 “虚无者和三主神在神域吗？”卢卡问得很直接。 “不在。”闭嘴答的也很直接。 “不在？”卢卡非常惊讶。 “就是不在啊，你有什么意见？”闭嘴说道。 “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我觉得，这个问题你一定会回答‘不知道’的。”卢卡说道。 “我知道他们不在，为什么要说不知道？”闭嘴明显对卢卡的反应不太高兴，“你觉得我不知道，还问什么呀？”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卢卡又问。 闭嘴叹了口气：“大概因为，我不是生物，到了神域之后，就和神域里的那些原有的桌子椅子，锅碗瓢盆联成一体了吧。” “神域里还有这种东西？”卢卡吃了一惊。 “比喻而已！我也不知道那些到底算是什么东西，反正就是一直在那里的物件吧。”闭嘴说道，“这些物件，虽然形式上是各自分散的，但在神域里，却好像是一个整体，我的感官和它们是共享的，所以才会觉得混乱。” “所以在那里，你通过这些东西的感官，可以知道整个神域的情况？也是因此才断定，虚无者和三主神都不在那里？”卢卡忽然觉得，闭嘴这一趟真没白去。 “不光是这样，神域里的东西，从创世之处就被放在那里了，我可不光是获得了它们的感官，连它们的记忆，也是一起分享的。”闭嘴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你就偷着乐吧！” “可你说的，到底是什么物件啊？”卢卡问道。 闭嘴解释道：“创世者创造出这九个世界的时候，从每个世界拿走了一件纪念品，放在一起，这就是神域了。而这九件纪念品，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我感官错乱，没法给你说清楚。” “也就是说，你不能描述神域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却可以告诉我，从创始之初开始，那里发生过什么事？”卢卡觉得自己收到了一份大礼包。 “是啊。”闭嘴说道，“不过确切的年份我就不清楚了，那些物件对时间没有概念。” “从头说说来听听。”卢卡说着，重新拿出一大张羊皮纸来。 闭嘴看了看他，赶紧说道：“用不着这么大张，那地方其实根本没什么事可以记录。创世者完成他的第一步工作：创造九个世界之后，在神域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又在那里，从每个世界的纪念品上拿下一部分，创造出各自的管理神祇。对于海洋世界来说，就是三主神了。管理神祇在那里学习如何运用自己的力量，再进入各自的世界。” “听你这么说，神域好像是个主神学校啊。”卢卡说道。 “嗯，跟法师学院也差不太多，只是没有这么多老师而已。”闭嘴点了点头。 “你刚才说，虚无者和三主神不在那里，那其他世界的神呢？”卢卡问道。 “谁都不在！”闭嘴答道，“神域又不是他们下班以后去放松的酒馆，管理神祇离开那里之后，一般就不会再回去了。他们在自己的世界，有另一个规模稍小，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低等神域，我去的这个，是创世者的终极神域，那些神也轻易回不去的。” “难道你去的地方是空的？”卢卡更加吃惊。 “当然不是，海洋女神把我带去的嘛。”闭嘴说道，“只是他们三个主神，也是有虚无者的力量引导，才能重新进入终极神域的，而且把我扔在那里之后，他们就又跑回自己的低等神域去了。大概是以他们那点神力，不敢长时间待在那里吧。在这之前，所有管理神祇离开以后，只有虚无者去过两趟，连创世者都没有露过面。” “是这样吗？”卢卡沉吟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来问道，“那么，神可以在神域被杀死，是不是真的？” 闭嘴惊得从桌子上跳起半尺多高：“你怎么会知道的？” “看来，是真的咯？”卢卡点了点头。 “确实可以这么说，不过一般的管理神祇，在各自的低等神域就可以被杀死，但对于虚无者这样的上位神来说，只有在终极神域，才能让他停止活动。” “停止活动？”卢卡耳朵很好用，当然听得出，这个词和“杀死”，无论是读音还是意思，肯定不一样。 ------------ 第五零九章 藏起来 “当然是停止活动，”闭嘴说道，“你不会以为，神祇，特别是上位神，能够跟你一样从生理上被杀死吧？” “不能么？”卢卡还真就是这么认为的。 “那我问问你，”闭嘴跳到他面前的羊皮纸上，“你说一个人活着，是怎么判断的？” “有呼吸，有心跳。”卢卡答道。 “按照你这么说，多兰就是死的了。”闭嘴说道。 “那……大脑在运转？”卢卡试图把自己的理论补充完整。 “他没有大脑，植物跟你的神经系统不一样啊。”闭嘴摇了摇头。 “那就是能够思考吧。”卢卡又改换了一种说法。 “丹尼尔也能思考，他可是死的。”闭嘴用爪子不安分的在羊皮纸上戳出几个小洞，“而且，你确定神祇这种东西，死了也不会像幽灵那样还魂吗？要是死了还能动，大概更麻烦吧？” “不光麻烦，还挺可怕的。”卢卡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和丹尼尔相处时间很长，猛一见他，真是挺吓人的。 “所以说，与其用死活来判定，还不如说‘停止活动’呢。”闭嘴说道。 “可是，停止活动，就意味着，以后他还会恢复活动吧？”卢卡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那你还要怎么样？”闭嘴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让上位神消失？” “做不到吗？”卢卡不死心。 闭嘴摇了摇头：“你别忘了，虚无者和创世者，根本就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如果虚无者被抹除，那创世者也会消失。” “这有什么问题？”卢卡只认识导航员克里特，至于那个同名的创世者，跟他一点交情都没有。 闭嘴大声说道：“当然有问题！创世者的意识创造了这九个世界，也是他的意识在支撑着这些世界。如果创世者消失，他的意识也会消失，那么这些世界，也就都——噗！”它用翅膀笼着嘴，做了一个吹灭油灯的姿势，然后继续说道：“我看啊，一个混乱的世界，也要比九个消失的世界好点呢。” “只是不知道这个‘停止活动’能停多久。”卢卡稍微让步。 “几万年总是有的吧。”闭嘴翻着白眼看了看卢卡，“怎么，你以为跟你一样，睡几个小时就起？对于上位神来说，几万年也不过是一眨眼而已。” 卢卡点了点头：“那么，怎么让虚无者‘停止活动’呢？” “诶？你不知道啊？”闭嘴差点栽了个跟头，“‘杀掉神’说得这么顺口，我还以为你有办法呢！” “我有办法还问你吗？我连神能不能杀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方法？”卢卡无奈的摊手。 “你问我我问谁去？”闭嘴用爪子把羊皮纸狠狠的撕成小碎片。 “你不是分享了神域的记忆吗？里面没有记载？”卢卡问道。 闭嘴连连摇头：“你脑子是空的吗？谁会把杀死自己的方法记录下来啊？” 卢卡站起来走到窗前，喃喃的说道：“的确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不过——”闭嘴在他身后拉长了声音说道，“我从神域的记忆里，还是能推测出来一些方法的。” 卢卡转过身，抓住鹦鹉摇晃了几下：“赶快说！这是你阴阳怪气的时候吗？” 闭嘴见他真的有些着急，终于稍稍正经了一些，严肃的说道：“藏起来。” “藏起来要是能解决问题，我早就藏了！”卢卡说道。 “不是让你藏起来，是把这九个世界藏起来。”闭嘴晃了晃脑袋，“不管是虚无者还是创世者，他们都是通过终极神域那九个纪念品，和这九个世界产生联系的。如果切断这种联系，就算他们俩打翻天，也和这九个世界不再是同一个位面，对于在这里的你我来说，也就相当于他们停止活动了。” 卢卡揉了揉眉角：“你的意思是，把神域里那九件纪念品偷走，虚无者就没法再祸害这些世界了？” 闭嘴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光偷走可不行，还需要藏好。” “这个我比较有经验。”卢卡自信满满，毕竟，他在海洋女神的眼皮底下藏了几个月，一点破绽都没有。 “所以，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闭嘴看着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去神域？” “克里特说，也许废墟岛上的通道，就能连接到神域去。”卢卡说道。 “这个倒是靠谱，不过我问的不是这个。”闭嘴摇了摇头，“凡人是不能进入神域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阻止我进入神域的原因是什么？有人，不，有神守着门？”卢卡问道。 “这倒没有，只是作为凡人，哦不，不光是人，只要是没有神力的活物，就算神域在你面前，你也见不到它。”闭嘴说道。 “活物不行？”卢卡问道，“那丹尼尔可不可以？他是死的。” “不行！”闭嘴说得很干脆，“他是‘死的活物’，就算死了，生前也是活物。” “那你算什么？”卢卡戳了戳鹦鹉的肚子问道。 闭嘴往后躲了一步，很不情愿的说道：“我算是‘物’，没有活过。” “这就麻烦了，”卢卡挠了挠头，“我还想着，如果假死一次，说不定能蒙混过关呢。” “再给你个提示吧，”闭嘴见他实在想不出办法来，得意的说道，“除了我这样的‘物’，三主神和其他世界的管理神祇，也是可以短暂进入终极神域的。” “这有什么用？你还指望我成神吗？”卢卡说道。 “成神？你先照照镜子去！不过，如果能找到一个愿意帮忙的神祇，让他把神力借给你一段时间，不用多，只要能偷出那九件纪念品来就足够了。”闭嘴说道。 “哪个神会把自己的神力借给我们——”卢卡说了一半，猛然醒悟过来，“科维！那只牡鹿！” “没错，这是最接近成功的办法了。”闭嘴咂着嘴说道。 卢卡刚刚轻松一点，很快又皱起眉头：“上一次我们见到科维的时候，它可是被虚无者完全控制了的。” ------------ 第五一零章 银币的信徒 “上一次我们见到科维的时候，它可是被虚无者完全控制的。”卢卡说道。 “那你只能寄希望于它的意志足够坚强了。”闭嘴说道。 “说实话，我对它没多大信心。”卢卡毫不掩饰的说道。 “别这么垂头丧气的，”闭嘴飞到他的肩头，“你有没有想过，科维坚持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会在见到我们之后没多久，就被虚无者完全控制了？” 卢卡皱了皱眉：“你总不会认为，是我们在给虚无者帮忙吧？” “主观上当然不是，”闭嘴摇了摇头，“不过它想要跟我们说话，又不被另外两个主神听到内容，就不能从神域里发声。即使是它在自己的低等神域和我们对话，也会被它那不安分的哥哥姐姐听见的。三主神的神域离得太近了——我说的不是空间上的距离。” “所以，它才以实体形态跑到回帆港去，和我们面对面的交流？”卢卡顺着这个思路说道，“可这和被虚无者控制渗透，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闭嘴说道，“在它自己的神域里，科维分管的那三分之一海洋世界，都是它的保护伞。虽然世界本身并没有神力，但那里可以让科维的神力处于最佳状态，可以更有效的对抗虚无者的渗透。一旦离开了那里，它的力量就被大大削弱，虚无者当然更容易控制它了。” “那这头笨鹿还跑出来？”卢卡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 “也许是大意了吧，觉得几个小时不会出什么问题。”闭嘴推测道。 “可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吧？它整个都灰了吧？”卢卡想起下最后看见科维时，它的外形。 “这可不一定。”闭嘴摇了摇头，“它现在回到了自己的神域，力量又得以恢复。而虚无者，按照我在终极神域获得的信息来看，应该是没有再对它施加更多的影响，也没有别的动作。此消彼长，说不定科维又回到了拉锯状态呢，如果你跟它联系一下，给它一个外部的推力，那头鹿能短暂恢复神志的可能性很大。” “等等，你说虚无者没有别的动作？那他现在在干什么？”卢卡问道。 “不知道啊，”闭嘴摇了摇头，“他就没露过面。那次，的确是虚无者的神力带着三主神和我进入了终极神域，可他本人并没在那里。而且，我在终极神域也没待太久，就又被海洋女神带回她那里了，能给你提供这么多信息，已经很厉害了好不？” “好好好，你厉害。”卢卡明显敷衍的说道，“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我怎么和科维沟通？它的神域就算是低等神域，也是一样不会让凡人进入的吧？” 闭嘴说道：“别告诉我，你没见过那些神祇的信徒，他们是怎么沟通的你没印象吗？” 卢卡摇了摇头，他还真没见过哪个精神正常的人，声称自己可以跟神随意对话的。 “白痴！祈祷啊！”闭嘴说道。 “祈祷？这管用吗？”卢卡有些不相信。 “在随便什么地方祈祷，应该是没有效果的。”闭嘴说道，“不过你记得海洋女神的信徒是怎么祈祷的吧？” “对，海神石！”卢卡说道，“科维也有类似的东西吗？我记得奥莉提到过什么神龛之类的。” “那都是骗人的！起作用的不是神龛，而是神龛前面摆着的那些东西，”闭嘴跳到卢卡的膝盖上，把爪子伸进他的衣兜，“你想想，科维是什么神？” “财富之神，你是说……”卢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离谱，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没错，就是这个！银币！”闭嘴从他兜里掏出钱袋，用喙叼着，一转身蹦到桌子上，把里面的银币全都倒了出来。 “这也太滑稽了吧？你是让我对着一堆银币顶礼膜拜？”卢卡瞪大了眼睛。 “不用顶礼膜拜，我猜你对科维也没多少尊敬，直接跟他说话就好。”闭嘴说着，从翅膀下面掏出半块碎掉的镜片，戴在右眼上检视起那些银币来。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卢卡问道。 “这个，”闭嘴指了指脑袋上的镜片，“是克里特给我的，通过它，我可以看见很多东西。别碰，把手拿开！你不能看，会头晕！” “那你为什么不晕？”卢卡把手缩了回来。 “因为我不是生物，不会有持续的生理反应，你就不一定了。”闭嘴晃着脑袋说道。 “好吧，那你到底在找什么？这不都是银币吗？”卢卡问道。 “银币和银币是不一样的，有些银币在流通的时候，在科维的狂热信徒——就是特别财迷的人——手里的时间更长，这样的银币上，科维的影响力就更大一些，你冲着这种银币说话，更好沟通。”闭嘴说着，从一堆银币里找出一块看起来比较破旧的，上面的数字和花纹都磨损得若隐若现。 “这个就挺不错的。”它指着那枚银币说道。 卢卡拎起那枚银币，放在手心里，低头问道：“我就冲着这枚银币说话？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你本来就傻里傻气的！”闭嘴哼了一声。 “这么说话，不会被其他两个主神听见吗？”卢卡又问道。 “你当自己的声音跟科维一样啊？每天对着主神祈祷的傻瓜信徒，数量有多少你自己估计一下，听自己信徒的还不够烦，还要去听别人鸡毛蒜皮的事？”闭嘴说道。 “那科维如果回应，也会被发现吧？”卢卡还是不太放心。 “它是蠢，不是傻！”闭嘴把这两点分得很清楚，“如果它还能控制自己的意识，回答你的时候一定会想办法掩饰的。” “那如果它还是被虚无者控制着，我们不就暴露了？”卢卡问道。 “所以，你得说一些只有清醒的科维才能听出来的事，还有，语气伪装一下，最好能学习那些贪财的信徒是怎么祈祷的。”闭嘴说道。 卢卡思索了一会，举起手上的银币说道：“强大的财富之神啊，上次你带给我的戒指真是价值连城，请给我再提供一次帮助吧。” ------------ 第五一一章 财迷之神 闭嘴听得有些莫名其妙，疑惑的问道：“戒指？什么戒指？” “就是现在戴在林德手上那个，是科维交给马洛船长，然后到了我手里的。”卢卡说道。 “哦，想起来了。”闭嘴说道，“可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科维还能记得这事吗？” “当然记得，”卢卡相当确定，“你不记得有这么个东西，是因为那戒指不是从你手里拿出来的，你自己刚才说的，科维是财迷之神，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给出去的东西？” “是财富之神好不好？你自己财迷，就看谁都是财迷吗？”闭嘴斜着眼睛看他。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可以说得再明确点。”说着，卢卡举起那枚银币。 “不用不用！”闭嘴扑腾着翅膀飞到半空，一个转身把银币抓了下来，“说太多容易引起注意，这样就挺好。” 卢卡皱了皱眉：“那科维怎么还不回应？” “你当神祇都是闲的没事干吗？每天有多少信徒在冲他们祈祷啊？就算一个一个听下来，轮到你的那句，大概也要等上几个月吧。”闭嘴说道。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卢卡戳了戳它的翅膀。 “别乱动！”闭嘴恶狠狠的冲他的手啄了一下，虽然看着动作挺大，实际上却不怎么疼。 鹦鹉在桌子上向后跳开一步，和卢卡保持半米的距离，这才一边理着被弄乱的羽毛，一边说道：“我被海洋女神带走的那段时间，听她嘲笑过科维来着，说它‘什么不起眼的祈祷都会去听，处理得又慢，都排到两个月之后去了’。” “那我们现在只能干等着？”卢卡有些着急。 “你还能怎么办？反正航行到闲田岛，休整几天再去废墟岛，这一路上也要差不多两个月呢，不耽误事。”闭嘴说道。 “这些神祇真是不好对付，要是魔法的事情，哪会有这么麻烦啊？”卢卡说着说着，忽然停顿了下来，重复了一遍“魔法的事情”，抬起头直直瞪着闭嘴。 “干什么？”闭嘴一边说一边后退，“我没招惹你吧？” “有件事我没想明白啊，”卢卡的目光仍然锁定在鹦鹉身上，“你跑到神域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身上为什么会带着一个法术效果？难道神域还有法师？” “我也想知道啊！刚一到那儿，就被加上了这个玩意，好多话不能说，你知道憋得我多难受吗？”闭嘴一脸怨气。 “是谁在施法，你一点都没有看见？”卢卡问道。 “白痴！这东西是个触发型连锁法阵给我弄上的，还需要有人看着吗？”闭嘴大声说道。 “这么说，真的是哪个法师搞出来的？你不是说凡人不能进入神域吗？”卢卡问道。 闭嘴眯着眼睛仔细想了想答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这个法术，确切的说，应该是在我进入神域之前的那一瞬间激活的。也就是说，施法者并不需要进入神域，说不定这真的是哪个无聊法师搞出来的。” 卢卡想了想又问道：“那么废墟岛上的通道，该怎么连到神域去呢？” “在落日群岛，那个神棍是用血液画了个什么图形，才打开的通道吧？”闭嘴说道。 “是的，可那个是把其他世界引过来的啊。”卢卡记得很清楚。 “原理应该差不多的，大概是反向画一遍。”闭嘴随笔推测。 卢卡摇了摇头：“不行的，那样只是把这个世界拽到别的世界那端去，和神域也并不想通啊。” “这就不是我能解答的了。”闭嘴说道，“科维应该知道的比我们多，等他联系你的时候，再问不就是了？” 卢卡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继续瞪着鹦鹉也没法得到答案，只好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我们只要等科维的回音就好了。你走吧，我要睡了。” “野蛮人！让我说这么多，连个谢谢都没有！”闭嘴一边嘟囔着，一边打开桌上的零食盒，把里面的花生一粒一粒全部塞进翅膀下，这才愤愤的飞走。 半个月后，沉默死神号再次返回闲田岛。 刚一靠岸，芬奇和加文就迫不及待的下了船，打算回去准备供卢卡挑选的机械装置。 侏儒芬奇双脚一落到地面，立刻就往镇子里跑，从矫健的背影上，完全看不出他已经是一个接近暮年的侏儒。 地精加文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了，想弃权？”卢卡问道。 “不是，”加文面露难色，“我怎么回去啊？隔着这么远，联系不上深矿城，没人知道我回来了，就不会派载人挖掘机来接我呀。” “你不是可以走水井通道吗？”奥莉在旁边问道。 “那条路有多难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三天连一半都走不到。”加文用脚尖踢着地面上的小石子说道，“我的便携挖掘机又耗光了能源，这样条件下，让我跟他竞赛，太不公平了！” “说得也有点道理。”卢卡拍了拍闭嘴的翅膀，“你去把侏儒先叫回来。” “什么事？”芬奇都跑出了好几百米，被鹦鹉在头上抓了几把，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刚才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给你们三天时间，的确是有些紧了。”卢卡说道，“这样吧，延长到七天。” “太好了！”芬奇高兴的喊道，“我库房里有些机器也需要调试，七天更好！” 说完，他又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七天也不够啊……”加文仍然愁眉苦脸。 “没办法，闭嘴你去帮他跑一趟吧。”卢卡说道。 “又让我跑腿！为什么不让丹尼尔去？”闭嘴很不情愿。 “你从箱子传送下去，比他飘下去快啊。”卢卡指了指镇中心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道，“趁这个机会，你要是让他替你买一车坚果，他肯定不会拒绝。” 闭嘴没有办法，只好飞到加文面前，和他讨价还价了一番。其实，所谓“讨价还价”，不过是它单方面的狮子大开口，地精想都不想就全部答应下来。 ------------ 第五一二章 防爆演练 闲田岛上连接甜镇和深矿城的两个箱子里，卢卡留下了一点变化之力，刚好可以维持它们之间的传送功能。在平静岛上对预言之力也是他这么做的，留下一点可以维持圣树寿命的能量，对于他吸收掉的总量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闭嘴钻进箱子，不过是去送个信，一句话的事情，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可没想到它过了足足一个小时，才返回地面，加文在旁边已经急的抓耳挠腮。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让丹尼尔下去了。怎么这么久，难道下面出事了？”卢卡看见羽毛凌乱，灰头土脸的鹦鹉，赶忙问道。 闭嘴忙着抖翅膀上的灰尘，没有回答。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石壳蜘蛛又进攻了？”加文急得直跺脚。 “那倒没有，就是不久前，下面那些地精在矿业协会总部进行了一次防爆演练，具体怎么实行的我不知道，不过你那房子现在是彻头彻尾的危房了。”闭嘴说道。 “防爆演练，应该是防止建筑变成危房的才对吧？”奥莉问道。 “是啊，加文那个话痨弟弟负责爆炸防护，爆破队长负责炸。结果，两边实力不对等，就成了这样呗。”闭嘴解释道。 “有地精受伤吗？”加文赶紧问道。 “你弟弟擦破了点皮，你的秘书扭了脚，其他没听说有受伤。”闭嘴说道。 “听起来不过是炸了一座房子，怎么会耽误你这么久？”卢卡问道。 闭嘴用爪子踢了一下黑色的木头箱子说道：“因为那房子变成了危房，所以那些地精把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搬了出来，另找了一间库房堆放。那个传送箱，让他们放在一大堆杂物下面，我费了半天劲都没爬出来。” “你是怎么出来的？”卢卡又问。 “我本来都要放弃的，想着干脆回地面算了。”闭嘴说道，“没想到那个爆破队长，就是蓝皮肤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卖什么的。” “麦考贝吧？”卢卡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 “嗯，对，就是他。他又进行了据说是加文离开之后的第十四次防爆演练，这一次针对的是库房。”闭嘴说道。 “所以你就被炸成这样了？”卢卡忽然觉得这种情况一点都不意外。 “我也没被炸到，传送箱比你想像中坚固得多，要不是最后炸这一下，把传送箱上面的东西全部炸飞，我还真出不去呢。”闭嘴说道。 “你跟他们说我回来了吗？”加文问道。 “说了！”闭嘴哼了一声，“你那些地精也太无聊了吧？我找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能认真听我说话的，有好几个还拿着网子想把我抓起来！” “那你不是白跑了一趟？”卢卡拍了拍闭嘴的背，一团灰尘被他拍得腾起来，众人纷纷躲避。 “后来我看见那个蓝皮，飞去跟他说了，才算完成任务，累死我了。”闭嘴说着打了个哈欠，结果被灰尘呛得一阵咳嗽。 这也难怪，上次它到地下去的时候，除了麦考贝，其他地精都没怎么见过它说话，当然会以为它是一只地下难得一见的稀有鸟类，想要抓起来研究一下。 “你弟弟说，让你赶快在地面上定个位，他们立刻派人开挖掘机来接，估计晚饭之前就能到。”闭嘴接着对加文说道，“在这之前，你去给我打盆水来，我要洗澡！” 回到码头广场上，加文放置好导航装置，几小时后，挖掘机如期而至。舱门打开，从里面下来的竟然是加文的弟弟托比。 “怎么是你？突击队呢？”加文问道。 “突击队那几个，自从上次回去以后，好像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一提到地面、侏儒或者类似的词语，他们几个就血糖飙升，要不是有大师留下的药剂，估计都躺着起不来了。”托比说道。 卢卡笑出了声：“别说他们了，我现在想想侏儒的饮食也会头疼。” “好，那我走了！”加文转过头对他说道，“七天之后，我们还在这片广场上见！” 目送挖掘机离开，奥莉叫住卢卡问道：“你怎么忽然放松起来了？” “放松？有吗？”卢卡挠了挠头。 “我的意思是，本来你不是一直急着要去废墟岛打开封印，毁掉通道入口的吗？就算是想到了可能进入神域的办法，也不太可能这么随随便便给他们七天时间啊。”奥莉说道。 “这不是科维一直没回话吗？按闭嘴的说法，至少要两个月，他才能听到我的语音留言，我算了算，按照这个来计算，刨去海上航行的时间，我们至少还有将近一个月的空余。而且，紧张了这么久，也应该稍稍放松一下了。就当是给大家一周的休假吧。”卢卡说道。 “好吧。”奥莉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她明显感觉到卢卡应该是在担心着什么。 七天之中，地精杳无音信，侏儒倒是不停的跑来骚扰。 芬奇派手下的侏儒不断的搬来各种装置，自己在旁边观察着卢卡的表情，似乎想要提前摸清他的喜好。 卢卡则是对所用东西面无表情，后来的几天，他被烦得不行，只好叫过芬奇来厉声说道：“你距离近，不用把时间浪费在路上，已经是占了很大便宜了好不？别再想这些歪点子了！还有没有一点公平竞赛精神？” 被训斥了一番，侏儒送算是消停下来，不再往码头上跑。 到了第七天，芬奇一大早就带着手下，搬来好几个大箱子，在卢卡面前打开，一一介绍。 “这个——”芬奇指着一个底座上连着一根木杆，杆头雕刻成一只手的装置说道，“是我们最能解决问题的发明：全自动太阳能多档可调节痒痒挠，还带有音乐，为了配合船长你的身高，特意改装过，加高了半米，保证比人挠的还要舒服。你赶紧脱下衣服来试试吧。” “我现在背不痒，你说下一个吧。”卢卡抹了把汗，他可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脱光衣服，被人围观着挠背的兴趣。 “那再看这个，多角度喷淋洗鸟器，有外层护罩，不用担心你的鹦鹉洗澡时弄脏地面。”芬奇得意的说道。 ------------ 第五一三章 验收时间 芬奇镇长带着自己的手下，献宝似的连续摆出四十多件机械装置。不得不说，侏儒在改善生活质量方面，还是很有想象力的，受到沉默死神号上打杂经历的启发，芬奇甚至在短短的七天里，新开发出一台自动甲板清洗器来。 即便卢卡以最挑剔的眼光去看，这里面还是颇有几件可以派上用场。 等到芬奇介绍完自己的东西，他点了点头说道：“看起来有几件能用，你可以继续留在船上，时间期限是三个月。” “只有三个月？”芬奇有些失望。 “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后，要么我们解决了那个问题，要么我们离开沸腾海，以后就不一定回来了。不管哪一种情况，三个月后，你都没必要再跟着了吧？”卢卡很确定，侏儒一直想要赖在船上，更多是因为与地精在赌气，如果真让他离开沸腾海，并且可能再也不返回闲田岛，芬奇肯定不会愿意。 “好吧，就三个月。”芬奇说道。 “说起来，地精怎么还不来啊？”闭嘴朝码头广场的方向不停的看。 “知道自己必输无疑，不敢来了呗。”芬奇一边指挥手下给那些装置打包，一边不屑的说道。 “再等等吧，我们约定的验收时间是今天，这才刚到中午。”卢卡说道。 “再怎么等也是白等，”芬奇仰着头说道，“那我就先把这些装置搬上船去，放在哪里好啊，船长？” 卢卡赶紧拦住了他：“别急着搬，这些东西我不打算全带上，奥莉你帮我挑几件有用的吧。” 奥莉挑出几个箱子，丹尼尔和林德一起把这些箱子搬进货舱。然后大家回到船上吃了一顿午饭，又在甲板上打了一下午的斗地主。直到太阳西沉，地精仍然没有出现。 眼看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卢卡从牌桌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看来地精是弃权了，我还是先去做饭吧。” 这个提议受到了诺拉的绝对支持，她已经饿的两眼冒火，冲着变成苹果树的多兰咽了好几次口水。 “苹果没熟，酸的，不能吃。”奥莉拽着她的袖子，以防她一时冲动，把木精当成食物嚼了。 “没事，酸苹果可以做熟了吃。”卢卡说着从苹果树上摘下一个青绿色的果子，没想到那个果子一到他手里，就立刻变干，不仅外形缩小了一半，表皮也变得皱巴巴的。 “我又不是普通的果树，硬摘下来就会这样，和上次脱落的树枝一样。”多兰慢悠悠的回答。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用不就行了？”卢卡耸了耸肩，随手把苹果朝码头的方向扔去。 他刚转过身，还没走到通向厨房的舱门，身后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你这苹果还是武器？”卢卡看了看多兰。 木精虽然半个身体仍然是植物，脸倒还保持了精灵的相貌，只是神情也是有些发懵，不知所措的说道：“这应该不是我弄出来的呀。” “让你乱扔东西，遭报应了吧？”闭嘴在旁边幸灾乐祸。 “爆炸的地方，并不是船长扔苹果的地方。”克里特看着远处传来的火光说道。 “这还用你说吗？我们也看得见！”闭嘴刚才只是随口挖苦一下卢卡。 爆炸发生的地点，是码头后面大约一百米左右，与甜镇相反的方向。那里没有什么建筑，只有一座隆起的小山包。 又是一声爆炸从山包上传来，这一次比刚才那次更加耀眼。 倒不是第二次爆炸的规模有多大，而是这一次发出的火光，是明亮的绿色。 “一般的爆炸，出不来这种颜色吧？”卢卡问道。 菲尔在旁边答道：“做出绿色不难，加进含钡盐的材料就行了。” 他话音未落，又有两次爆炸同时发生，位置比前两次都近，颜色却是亮蓝色，火光还带着金边。 “这次呢？”卢卡又问。 “蓝色的应该是铜，不过金边怎么弄出来的，我就不清楚了。”菲尔说道。 “和落日群岛的烟花很像啊。”奥莉说道。 “是很像，不过，如果只是要弄出颜色来，用不着使用真的炸弹吧？”克里特看着对面的小山包说道，“山上的泥土都被炸得翻起来了，威力很是不小。” “对地精来说，这种程度的爆炸，大概和我们眼里的烟花差不多吧。”卢卡说道。 说话间，一连串爆炸声陆续响起，不仅颜色更加亮丽，爆炸地点也是越来越近，直到码头广场的正中，一团橙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火光之中，地面上被炸出一个大洞，那台载人挖掘机从洞口中飞起三四米高，然后顶部忽然打开，又把里面的加文弹出去两米多高。 “这要摔死的吧？”卢卡抽出法杖，准备在地精落地摔得筋断骨折之前施法救命。 加文弹射到最高点的时候，身体震了一下，一顶银色的降落伞从他身后猛然张开，带着他缓缓下落。而他的腰际，两个方向朝外的小圆桶也同时喷射出亮红色的火光，映照在降落伞上，异常绚丽。加文甚至还披了一件大红色斗篷，在身后随风飘扬。 他借着风势，朝沉默死神号的甲板飘来，一头撞在牌桌上，红斗篷劈头盖脸的把他整个兜住，又被腰上的烟火筒点燃，冒出正常颜色的火光。 对付船上的突发火灾，卢卡经验丰富，顺手一道水箭飞过去，浇灭了火焰。 “怎么样？我这出场，够震撼吧？”加文掀开头上被烧出几个破洞的斗篷，兴奋的问道。 “还行，要是不考虑落地姿势，都快赶上超人了。”卢卡说道。 “超人是谁？”加文随口问了一句，很快便把疑问抛到了脑后，继续说道，“我让麦考贝设计的，他做出来的炸弹，还真漂亮。” “视觉效果不错，可以考虑去拍电影了，最好再弄几个大号机器人炸一炸就更好了。”卢卡点了点头。 “还有这个，”加文指了指自己的腰间，“他本来要用真的炸弹，说是可以让我在空中控制飞行方向的，可惜我胆子小，没敢用，不然肯定不会摔这一下。” ------------ 第五一四章 幸运的墙 加文越说越兴奋，还走到船舷旁边，得意洋洋的向码头看去。 “你们这些侏儒，一定被吓傻了吧？哈哈哈——”他的笑声夏然而止，转成疑惑的语调，“侏儒呢？怎么都没了？” “怕你惹出乱子，我临时疏散了码头上的民众，明天早晨之前没有侏儒会回到这里来。”芬奇说道。 加文愤怒的举起拳头，一阵风却把他的红色斗篷吹得高高飞扬，那块布片被烧出几个大洞，还滴着水，从他背后兜过来，罩在头上。 “别闹，我的规矩不是给你的出场打分。要是不能拿出让我满意的东西来，这次就只能请你下船了。”卢卡一边说一边站在两个矮子中间，防止他们大打出手。 “怎么可能没有东西？我都带来了！”加文一把扯掉碍事的斗篷，冲着广场中间挥了挥手。 过了好一会，载人挖掘机里才传出一点动静。这台机器刚才被爆炸抛起好几米高，又不像加文有降落伞减速，重重落在地上，把码头广场地面上的石砖砸碎了一大片。 挖掘机斜躺在地上，变形的舱门缓缓打开，蓝皮地精麦考贝，还有加文的弟弟托比，各自扶着头盔，从里面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 “你们自己出来干什么呀？搬东西！”加文在甲板上大喊。 两个被炸得头晕眼花的地精听了，又扭头钻回挖掘机里，从里面抬出一个箱子。 “就一个？”芬奇斜着眼睛看了看，满脸不屑的哼了一声。 加文一反常态的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迈着小碎步一路跑到广场中间，在箱子旁边停了下来，回头朝船上喊道：“船长，你来试试看呀！” 他这话没头没脑的，除了全身颤抖的兴奋劲，卢卡没有从里面得到任何额外信息。不过既然说好了要检验他的机械，大家也就一起来到广场中间。 木头箱子被麦考贝拆开，露出里面装着的武器来。 “又是火炮？还这么大？”卢卡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只是皱着眉摇了摇头，“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会带这么笨重的东西吗？” “不不不！”加文连连摆手，“这可不是一般的炮，我根据咱们这几个月碰到的事情，对地精威力最大的武器进行了一些改造，这可是我们的最高机密，是我压箱底的好东西呀。” “威力再大，不还是一门炮吗？”卢卡说道。 “那就让我给你们演示一下吧！”加文说完，走到火炮后方，旋转基座，又调整了一下高度，让炮口对准了距离大约十米的一堵矮墙。 “轰一堵墙算什么？最简易的投石机都能做到。”芬奇斜眼看着他说道，“而且，这墙本来就有年头了，都被划成马上要拆除的老旧建筑，打碎了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那更好，回头我不用赔你了，你还要付我拆墙费用！”加文说道。 他完成了精细瞄准，却没有装载炮弹，而是从火炮后方的操作座椅上跳了下来，走到菲尔面前说道：“大师，您给这墙加上一些防护吧。” “防护？什么类型的？”菲尔问道。 “就是您跟我提到过的，用石壳蜘蛛外壳做出的那种药剂，可以抵挡冲击的那种。”加文说道。 “你确定？我这药剂泼在上面，这墙可就变得钢铁还要坚固了，你这炮真的有这种威力？”菲尔有些惊讶。 “放心，我有把握。”加文冲他挤了挤眼睛。 “好吧，你可别后悔。”菲尔跑回船上，没多久拿着一个玻璃瓶跑了回来，他打开瓶口，换上一个连着气囊的喷嘴，把药剂均匀的喷在墙上。 “真有这么厉害吗？”西娅抬起手就是一道闪电，打在矮墙上电花四溅，却连一个印子都没有留下。 “有点意思。”卢卡笑着说道，一低头看见加文又开始得意起来，赶忙补充了一句，“我是说菲尔的药剂有点意思，你那炮我还没看见呢。” “你很快就可以看见了，船长！”加文虽然嘴里这么说，但仍然没有回到火炮的操作位去，而是又走到卢卡面前，“你也帮个吗好不好？” “要我干什么？要是我动手，可就不是你的火炮有威力了。”卢卡说道。 加文摇了摇头：“不，我是想请你用魔法，也给这面墙加上一些防护。所有你能想到的法术都可以用上。” “你还真有自信啊。”卢卡笑了一声，举起法杖，既然加文这么要求，他也就一点不保留的，把所有能想到的防护魔法都施放了一次，包括钻石皮肤的升级版钻石屏障、限制温度的屏蔽热能、让攻击失去准头的偏转迷雾、甚至连附加了塑能之力的能量禁锢都往上放了一遍。 看他完成这全套动作，闭嘴不禁叹道：“这堵墙真是三生有幸啊，能够获得这么多加持！就算是大魔导师，想要破除这些防御，也要费上一点力气。” “他让我有什么放什么的。”卢卡一脸幸灾乐祸。 “好，大家躲远一点，我要开始了！”加文回头看了看，又补充道，“不用堵耳朵，声音不大。” 说完，他走到大炮后面的操作位上，绑好安全带，带上护目镜，然后扳动开关。 一股耀眼的白光从炮管中亮起，虽然速度不快，亮度却越来越大，同时伴随着极大的吸引力，让地面上的尘土都似乎失去了重量，悬浮在不到一米的高度上。 然后，炮管中的光线开始缓慢移动，向前移动到炮口的时候，竟然凝聚成一个西瓜大小的光球，还从球体表面伸展出无数光流，如同日冕上的极羽，在球体周围舞动。 一脱离炮口，光球的速度骤然加快，同时开始飞速旋转起来，带动上面的极羽，如同一支危险的风车一般向前飞去。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光球击中矮墙。 一瞬间，各种魔法和炼金术的防御同时发出巨大的能量，各种颜色的光线从矮墙上迸射而出，伴随着防护被击穿的剧烈震动。 这一炮，让整个闲田岛经历了一场不低于八级的地震。 ------------ 第五一五章 炮还要有名字？ “怎么可能？！”尘埃落尽时，卢卡除了这一句之外，说不出别的话来。 前方的矮墙早已不复存在，连一点砖头的残骸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一地砖红色的粉末。炮火产生的震动虽然惊人，但另人更加意想不到的是，如果不算震动造成的附带损伤，除了那堵砖墙之外，火力竟然没有波及到任何额外目标，墙后面的破旧楼房一点都没有被打到。 “你这炮没有炮弹？”菲尔忽然问道。 在沸腾海，科技不过是发展到工业革命尚未开始的程度，即便是发展道路上剑走偏锋的侏儒和地精，火炮也基本遵循着同样的原理：把火药在后膛点燃，利用火药爆炸的冲击力，将炮弹发射出去造成伤害。 即便是想要改进，也就是在弹头上做些文章，例如用可以炸裂的开花弹替换掉实心弹头，用流线型的弹头替换圆形弹头。像这种发射纯粹能量的武器，别说菲尔了，就是从现实世界穿越过去的卢卡，也只是在电影里见过。 加文得意洋洋的说道：“这门大炮，用任何炮弹，都是对火力的极大浪费！而且，它根本不是用火药的！” 说完，他打开大炮后方的面板，从里面拽出一个圆盘，上面密密麻麻的安放着上百块能源晶核，只是都已经暗淡无光。 “你这一炮，用掉这么多晶核？”卢卡很清楚，这种晶核里面蕴含的，是未经提炼的魔法能量，虽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数量这么多，放在一起也不容小视。 “是啊，一次开火，总计消耗一百四十四枚A级晶核。”加文点了点头。 “这也太贵了！”西娅大声说道，她虽然不知道这些晶核具体值多少钱，但从卢卡的表情上看，绝对不是小数目。 “相比于这门炮的科技含量，这点晶核不算什么。”加文拍了拍炮管说道。 “可是光用这些东西，就能把船长用的魔法防护都打穿吗？”丹尼尔绕着大炮转了一圈。 “船长的魔法防护大概是很强的……”加文的解释说了半句就被打断。 卢卡大声说道：“什么叫‘大概很强’？本来就很强的好不？” 加文知错就改：“好吧，船长的魔法防护很强很强，不过我设计的这门大炮，可以把一百四十四枚能源晶核的能量聚集在一点，然后定向发射出去，就好比你的衣服再厚，如果用针去扎，也肯定能扎透的，对吧？” “可这防护不是衣服啊，菲尔不是说跟钢板差不多吗？”奥莉问道。 “原理是一样的，能量虽然没有大到惊世骇俗，但是一旦聚集在一点，穿透力就会比原来强很多倍。”菲尔大致弄明白了。 “可是这种东西，连魔法防护都能击破？卢卡的魔法防护不是不受普通攻击的影响吗？”奥莉追问。 卢卡笑了笑说道：“这些能源晶核的能量，本来就是散落在沸腾海的零散魔法能量，正好可以用来攻击魔法防护，这算是歪打正着吧。” 闭嘴飞到炮管上，把头探进去看了半天，用飞到加文头顶检查了一番他手里那些能源晶核，抬起头来对卢卡大声问道：“你看这东西对神力有没有效果？” 卢卡仔细思考了一会答道：“我不能肯定，不过在落日群岛和那个神棍战斗的时候，塑能之力是可以和他对抗的，这也许说明，这东西说不定真的有用。” “有用？”加文捕捉到了最关键的词，开心的蹦了起来，“那就是说，我可以上船了，对吧？” “可以，搬到货舱里去吧。”卢卡说道。 “等等！”芬奇想要拦住，却不太敢违抗卢卡的命令，只好走过来说道，“他那门炮，一次就耗费了一百多枚A级晶核，船长你不让他多带一些备用吗？要不然，这么重的炮只能放一次，实在不值得搬啊。” “一次怎么了？一次只要放在关键的地方，比你一百件无聊的装置都强！”加文大声回击。 “这么说，你带的晶核，真的只能放一炮？”卢卡把手按在加文肩头。 地精的头上淌下几条汗迹，他不安的搓着手说道：“这个A级晶核，实在不太好凑，我找遍了深矿城，也就找出不到三百枚来。今天用了一次，剩下的……” “那就是一次性用品了呗！”芬奇抓到了他的弱点。 “一次就一次吧。”卢卡瞪了侏儒一眼，对方立刻收了声，然后他转向加文，继续说道，“你把用过的晶核也带上，回头和满能量的那些一起送到船长室去，我研究一下。” “没问题！”加文立刻托比和麦考贝，把火炮往船上运。这门炮下方安装了四个金属轮子，要不然就凭这两个地精，根本搬不动。 “说起来，这炮有名字吗？”菲尔一边看着那两个地精卖力气一边问道。 “诶，炮还要有名字？”加文似乎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地精的火炮一般只有编号。 “当然了，”菲尔点了点头，“这么不同寻常的能量炮，一定要有个响亮的名字。” “船长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加文向卢卡求援。 卢卡赶紧摆手：“我最不会起名，你们想吧，我从里面选个好听的出来。” 菲尔想了一会说道：“发射魔法能量的炮，要不就叫魔能火炮？” “不好！一听就像是反派用的。”卢卡立刻否定，他差点一松口说出“燃烧军团”来。 西娅想了想也说道：“这炮发出的能量弹很独特，一个带着翅膀光球，还在不停旋转，要不就叫螺旋丸吧？” 卢卡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幽幽的问道：“你确定自己不是跟我一样穿越的？” “什么叫穿越？”西娅眨了眨大眼睛。 “算了，大概是巧合，不过这个也不行，我们这又不是动漫同人！”卢卡再次否定。 “真麻烦，那你自己起名字去吧！”西娅一甩手，扭头走回船上。 诺拉拽了拽卢卡的袖子：“船长，名字不着急想，咱能先吃饭吗？” ------------ 第五一六章 审问一个神 最终，那门炮被安置在火炮甲板的右舷中间，名字也被卢卡非常敷衍的称为“那门炮”。 “这算什么名字嘛。”在菲尔不满的嘟囔声中，沉默死神号离开了闲田岛。 这一次再去废墟岛，不用芬奇胡乱指路，耗费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半个月。 离港的第三天，天色刚刚发亮，船长室的门便被砸响。不是一般的敲响，也不是奥莉习惯的撞进来，而是有人在用极大的力气在摧残那扇木门。卢卡觉得自己要是不赶紧起床开门，敲门的人大概会把他的舱门砸出一个大窟窿。 “到底是谁啊？”他一边系着衬衣的扣子，一边打开了门，然后马上就愣住了，“怎么会是你？” 船上其他任何人敲响这扇门，他应该都不会这么惊讶。 现在，举着拳头，弯着腰砸门的，竟然是林德，这实在出乎卢卡的意料。半巨人倒不是无法和人交流，不过他那种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的说话方式，只有菲尔能够听明白，因此他即使有什么事情，也都是菲尔来转告，自己来找卢卡这种事，实在是很罕见。 “船上出什么事了吗？还是说，菲尔出什么事了？”卢卡说着，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还不到五点。 林德摇了摇硕大的脑袋：“船上一切正常，菲尔也没有问题，他应该还在睡。我必须跟你谈谈，莱斯特船长。” 半巨人嘴里吐出的话流畅完整，字正腔圆，让卢卡目瞪口呆。片刻之后，震惊转变成警觉，他快速后退几步，抄起立在桌边的紫晶法杖，举在胸前，紧张的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德略显忧虑的回头看了看海面和天空，也焦急的低声说道：“能不能让我进去说？这里说太多我怕被听见！” “不行！”卢卡把法杖握得更紧，他可没有随随便便把身份不明的人请进卧室的习惯，对面这个躯壳里不管装的是谁，反正不可能是林德。 半巨人叹了口气，加快了语速：“好吧，不过我真的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怎么，你是吸血鬼吗？怕太阳出来？”卢卡眯着眼睛问道。 “你想哪儿去了？”半巨人说着，举起左手，指环上红褐色的锈斑已经消失，呈现出明亮的金色，“你不是说要跟我讨论一下这枚戒指的事情吗？” 卢卡猛然抬头，盯着半巨人的眼睛，声音微微发抖：“你是科维？” 半巨人连连摆手，也没能阻止卢卡说出全名。他更加紧张，回头朝海面看了看，才点头说道：“还好你是在船舱里面说的，我能进去了吗？” 卢卡放下法杖，半巨人弯下腰，钻进自己身高矮了半截的木门，回身关上。 “你怎么这个样子？林德呢？”卢卡问道。 “我暂时借用一下，林德的灵魂也在这里，不过应该还在睡觉。”半巨人外形的科维坐在地上说道，他的身高实在没法在这个房间里站直。 卢卡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又问道：“你到底在躲什么？” “在躲梅尔塞斯和斯托啊，在外面又有海面又有天空的，很容易被他们俩发现。”科维说道。 “在舱里就没事？”卢卡干脆拉上了窗帘。 “你不用这么谨慎的，所有船只的内部，都不是他们俩的管辖范围，反而是我，只要你的船上有银币，我就能找到。”科维说道。 “好吧，”卢卡略微放松了一点，“这么说，你是听到我的留言了？” 科维点了点头：“你那留言还真是隐晦，我听完就放在一边，差点漏掉。直到刚才，我才突然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需要更长时间呢，闭嘴说你的留言都排到两个月以后了。”卢卡一边说一边拎起水壶，倒了一盆水，开始洗脸。 “哪有这么夸张？你的鹦鹉一定是听见梅尔塞斯挖苦我了，是吧？”科维说道，“我一想明白就立刻过来了，找我有什么事？” “你先别急，有个问题，我还需要确定一下。”卢卡说着，再次把法杖拿在手里。 “你不相信我是财富之神？”半巨人搓着手上的金色戒指问道。 “不，我相信这点，”卢卡摇了摇头，“只是，你到底是那个正常的科维，还是被虚无者控制的那个？” 科维面露难色：“这个我怎么证明啊？” “那你就先说说，你是怎么摆脱虚无者控制的吧。”卢卡坐回椅子里，把法杖横在膝盖上。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好像是在审问一个主神？”科维是三主神里最好说话的，可再怎么说，也是一向高高在上的神祇，面对卢卡这种态度，难免会有点不适应。 “知道啊。”卢卡毫不掩饰，“审问主神这么难得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过？” 科维听过无数信徒虔诚的祈祷，也听过不少人在金钱的欲望没能得到满足之后的抱怨甚至咒骂，可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话语，还是第一次传进他的耳朵。 他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算了，反正你说得也没错，被虚无者控制之后，我也算不得什么能够信赖的神。” “别这么悲观，我开个玩笑而已。”卢卡笑着说道，“你到底是怎么找回自己的意志的？” “其实很简单，我会被完全控制，是因为离开了自己的神域，”科维停顿了一下，决定稍微做些解释，“神域不是一个整体，是分为……” “这些基础知识我知道，就不用费时间了。你的意思是，回到自己的神域以后，虚无者的控制力就减弱了，对吧？”卢卡说道。 “没错，”科维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离开了神域，就不怕被虚无者再次控制吗？”卢卡又问道。 “只要不被他，或者梅尔塞斯和斯托发现，就没问题。”科维说完，发现卢卡并没有质疑什么，有些犹豫的问道，“你这就相信了？” “为什么不信？如果你仍然被虚无者控制着，应该不会害怕被另外两个主神发现，还要采取这么鬼鬼祟祟的行动的。”卢卡说道。 ------------ 第五一七章 我提问，你回答 仅凭科维的行动方式，就断定他没有被虚无者控制，这很不保险。 卢卡确认的方式并不是这个，自从穿越成为法师以后，即便还是见习法师的时候，他对魔法的感知能力也可以称得上超群，就连闭嘴都无法对此有所挑剔。 而且，他不仅能明确的感知魔法的类型、强度，对于神力也非常敏锐。在刚刚来到沸腾海时，第一次面对斯托的神力，他就立刻能够分清，这是和魔法能量完全不同的力量，这是大多数人无法做到的，甚至也是大多数法师都无法企及的能力。 只是他并不打算想向对方全盘托出，毕竟，谁知道科维什么时候又会被虚无者控制，那样的话，今天卢卡告诉他的所有情况，就都会被虚无者掌握。除非是一定要说不可的，否则，科维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 不过他要问向科维提问，就会不可避免的提及自己的计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希望在此之外，自己还能多留几张底牌吧。 “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科维有些不安，“我不能离开自己的神域太久，不然也会被他们俩发现的。” “这么说，海洋女神和风暴之主还不知道你找回了自己的意志？”卢卡问道。 “应该是这样吧。”科维点了点头，“我并没有做任何让他们起疑的事情，除了这次来找你。” “那我尽量快一点说。”卢卡凑近了一些，“听说，在神域可以杀死对应等级的神，这是不是真的？” 虽然科维知道卢卡并不是针对自己，但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皱眉说道：“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从来没有过实例。神祇之间的争斗，就我所知，还没有导致死亡的先例。你是要让我对付梅尔塞斯，还是斯托，或者是他们两个？” 卢卡摇了摇头。 “难道你打算让我挑战虚无者？我可没这个能力，而且，虚无者和创世者，是两个不能被杀死的存在。”科维抹了把汗。 “放心，我没蠢到让你去以卵击石。”卢卡说道。 “那就好，可你问这个干什么呀？”科维问道。 “我提问，你回答。”卢卡严肃的说道。 在很短的一瞬间，科维似乎有些不忿，但他也很快明白了卢卡到底在担心什么，只好收起神怒，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 “下一个问题，那么，有什么方法可以对付虚无者吗？不能杀死的话，至少让他别来烦我，也别来烦这几个世界就好。”卢卡继续问道。 科维仔细想了想答道：“你说的，也许是‘放逐’。” “放逐？那要怎么操作？”卢卡问道。 “只要在终极神域，就是——哦对，你知道的，”科维说了一半，想起不需要解释这个，“在虚无者和创世者共同拥有的神域里，切断他与九个世界镜像的联系，从这些世界的角度，就是把他放逐掉了。” 卢卡点了点头，科维和闭嘴说的基本一致，只是在一些名词上有所不同，显然，神祇的用词比那只鹦鹉精准得多。 “第三个问题，凡人怎么才能进入神域？”卢卡找科维来，其实重点是这件事。 “正常来说不可能，除非有哪个神把自己的力量借给凡人。”科维说到这里，猛的停了下来，似乎意识到了卢卡的疯狂计划，他直直的看着卢卡的双眼，想要从里面读出一些蛛丝马迹。 “别瞪我了，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卢卡说道。 “可是，我的神力在三主神里，也不算是最强大的。”科维犹豫着说道。 “你谦虚了，直接说你是三主神里最弱的不就得了？”卢卡可不怎么考虑措辞。 科维稍微有些脸红，讪讪的说道：“就算我把力量借给你，也无法长时间留在终极神域，我自己在那里最多也只能待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如果动作快一点，够用了。”卢卡说道。 “而且，我最多只能出借神力，并不能把你带过去啊。”科维搓着手说道。 “这个嘛，我自己想办法。当然，你要是能提供一些方法就更好了。”卢卡微笑着说道。 “你想办法？你不会是想用那个通道吧？”科维当了这么多年的神祇，对于人类的思维方式还是颇有些了解的。 “怎么？不可行吗？”卢卡问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没有凡人这么做过。”科维连连摇头。 “也就是说，有神祇这么干过？”卢卡挑了一下眉毛。 “我记得，魔法世界的神祇，为了方便自己使用凡人的伪装，在魔法世界和他的神域之间穿行，曾经把通道和他的神域连接起来过。”科维说道。 “具体是怎么做的？”卢卡追问。 “我真不知道啊。我又没见过魔法之神，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科维赶紧解释。 “那么你是听谁说的？”卢卡问道。 科维答道：“任何对神域形态的变动，都会有所记录，同级的神祇可以查阅到的，不过仅限神域的情况，对于别的世界的神，其实我们所知甚少。” “那就说说你知道的，都是神，你总不会真的对他一点了解都没有吧？”卢卡忽然对这个魔法之神产生了兴趣。 “他是魔法之神，是魔法世界的唯一神祇。”科维说道。 “还有呢？我不是让你做名词解释啊。”卢卡皱了皱眉。 “还有……嗯，他把自己的神力凝聚到七个方向，把其中蕴含的原理教授给魔法世界里能够感受到这七系力量的凡人，就是你们说的法师了。”科维努力回忆着。 “七系？我怎么只知道六系？”卢卡惊讶的问道。 科维茫然的摇了摇头，看来他对魔法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纠结这些细节没有任何意义。 “是这样啊，”卢卡把话题转了个方向，“那么，对于虚无者，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上次不是都跟你们讲清楚了吗？”科维觉得卢卡的记忆力不应该这么差。 “我问的不是那些历史，而是，”卢卡停顿了一下，“虚无者现在在哪儿？” ------------ 第五一八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虚无者现在在哪儿？” 这个问题让科维楞了一下，他伸出半巨人的大手，揉了揉眉心说道：“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卢卡不太相信，“你不是一度和他走得很近吗？近得整只鹿都变灰了。” “那是他神力的影响，”科维说道，“可是他的本体，我从来没见过。不光是我，梅尔塞斯和斯托，甚至其他神域的管理神祇，也都没有见过。” “没有人，不，没有神见过他？”卢卡有些惊讶，“等等，虚无者是个和你们差不多的神吗？他有外观，能被人看见，能够思考吗？” “这谁知道呢？”科维耸了耸肩，这个动作用半巨人的身躯做出来，显得有些滑稽，“也有一种说法，虚无者并不是一个有特定形象的神，只是一团无所不在的混沌迷雾，存在于所有世界之中。” “如果是这样，那想要放逐他，岂不是很难做到？”卢卡说道。 科维说道：“就算他跟我一样是个实体神，你以为就是容易放逐的？不过放逐这件事，跟他是不是有实体，关系倒不是很大。” “解释一下。”卢卡说道。 “虚无者在哪里我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不在任何神域里。”科维说道，“放逐他，是要把他和终极神域中，那九个世界的镜像分割开，这一点，并不需要他拥有实体。” “有道理！他不在神域我们更方便。”卢卡拍了一下手，“那现在就只要解决‘怎么去神域’这一个麻烦了。” “这能解决吗？”科维没他这么乐观，“借给你神力，我没有问题，甚至你船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在几个小时里，获得和我相同的神格，不过说真的，我从来没有在神域见过任何凡人呢。” “这个事嘛——”卢卡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这又是谁啊？大清早的。”他嘟囔着走到门口，打开船长室的门。 菲尔一个箭步冲了进来，拉住他的袖子大声树洞：“船长，出事了！一大早，林德就不见……诶？林德怎么在你这里？” “嗨！”科维冲他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啊！落日快递现在怎么样？” 菲尔吓得向后跳了一步，左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右手从腰上摘下弹弓，把药瓶放在皮筋后面，随时准备发射。 “哟，你这弹弓还能射药剂？”卢卡说道。 “不是，我来的急，没带弹丸。”菲尔眼睛紧盯着科维，“可是，那到底是什么人？他把林德怎么了？” “别紧张，”科维赶忙解释，“林德没有问题，他睡着呢。我只是暂时借用一下他的身体。” “他是科维，”卢卡说道，“上次不是跟你说过我们的计划吗？” “哦。”菲尔表情放松了一些，不过还是没有收起弹弓，“那他什么时候走？” “我刚来啊，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科维显得有些沮丧。 “我不是这个意思。”菲尔挠了挠头，放下弹弓。按理说，落日快递都是科维交给他的，一见面就赶对方走，的确不是很合适。 科维一看就明白他在担心什么，笑着说道：“放心吧，半巨人不会有事。他的生命有我的指环延续，哪怕船沉了，也不会有危险的。” “你说点好听的！什么沉不沉的？”卢卡用法杖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们这船本来就是从海底捡来的嘛。”科维说道。 “算了，估计你这种神，也不知道什么叫忌讳，”卢卡摆了摆手，“菲尔问的也没错，你什么时候走？” “你怎么也赶我走啊？神力还要不要了？”科维指着自己问道。 “当然要啊，不过你不是说，只能保持四个小时吗？”卢卡说道，“等我想办法把通道和神域连接起来，到时候再找你要。现在你给我也没用，不如还是先走吧。” 科维叹了口气：“我一时半会走不了。” “哟，你还赖在这里了？”卢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才你不是还说怕被发现吗？”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能走的。”科维说道，“我从神域过来的能量涌动还没消退，如果现在立刻回去，两次叠加肯定会被发现。你们想要在梅尔塞斯和斯托眼皮底下保持秘密行动，那我就得在这里多待上一阵了，不然只要用两次神力涌动的方向定个位，他们俩立刻就会出现在你船头。” “你要在这里待多久？”卢卡问道，他并不是对科维有什么偏见，只是对方很容易被虚无者控制，留在船上多少是个隐患。 “两个月吧。”科维答道，“如果在这两个月里，你能打开通道，我就可以直接把神力借给你，省得我再跑一趟。” 菲尔却不太认同：“按这么说，你要占据这个身体两个月，林德怎么办？” “你别急嘛，”科维说道，“这两个月，我并不会一直主导这个半巨人躯壳的。” “你是打算，是不是让林德出来放放风？”菲尔问道。 “他又不是犯人。”科维摇了摇头，“刚才来的时候，你们船长也看见了，如果我在海风能够吹拂到的地方，在可以生成风暴的天空下，很可能会被那两位发现的。” “所以，你只有在船舱里才会出现，在甲板上，就是林德本人了，是这个意思吧？”卢卡接着他的话说道。 “不光是这样，船舱里的时间我也可以让出一半，反正在这里我也没什么事做。”科维说道。 “这样能接受吗？”卢卡转向菲尔问道。 菲尔犹豫了一下，低头说道：“好吧，反正他是来帮忙的。” “那么，还有一点，你最好保持低调，别随便露出自己的身份。”卢卡说道，“我的船员可以信赖，不过这船上还有地精和侏儒，那两个可是大嘴巴，万一他们哪次吵架冲着大海说漏了嘴，海洋女神可就开心了。” “没问题，碰见他们，我就装成林德，这应该不难。”科维信心十足。 “别装林德，现在看着已经够别扭了，看见他们你别说话就行了。”菲尔说道。 ------------ 请假一天 今天一天都在外面跑，应该是没时间更新了，各位见谅。 ------------ 第五一九章 不能提的那一系 把顶着半巨人躯壳的科维带到餐厅，吃完早饭，趁侏儒和地精去甲板上吵架的工夫，卢卡把财富之神的身份透露给船上的正式船员。 虽说船上有个神是一件挺不寻常的事情，可沉默死神号的船员几年来早已见多了怪事，惊讶还是惊讶的，不过也就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大概只有虚无者本尊跑到船上来，才能让他们多震惊一会吧。 安排好这件事情，卢卡一把抓起还在往嘴里塞花生的闭嘴，回到船长室里。 “混蛋！你干什么？差点呛死我！”闭嘴站在桌子上咳了半天，从嗓子眼里掏出半个花生壳说道。 “你认真回答，魔法的派系，一共有几个？”卢卡严肃的问道。 闭嘴见他收起了平时嘻嘻哈哈的面孔，也不再大声咒骂，只是歪着头说道：“你记忆力有问题？还是视力有问题？不知道的话，去自己的精神空间看看，不识数的话，就掰着手指头数数！” “别敷衍我。”卢卡盯着它的眼睛说道。 “好吧好吧，”闭嘴从翅膀下面又掏出四五颗花生，“一共六系，这连没入门的法师学徒都知道。” “你确定？不是七系吗？”卢卡平静的问道。 “你听谁说的？”闭嘴惊得向后跳了一小步，差点碰倒身后的墨水瓶。 “科维说的。”卢卡平静的说道。 “它又不了解魔法的事，记错了吧？”闭嘴的视线到处乱飘，就是不肯直视卢卡。 “他是从魔法之神那里知道的。”卢卡伸手捏住闭嘴的喙，让它的脸正对着自己。 “这个我真不应该跟你说。”闭嘴从他的手里挣扎出来，“魔法学院图书馆里第一条规定就是，绝对不能提那一系魔法。” “哪一系魔法？”卢卡问道。 “就是不能提的那一系嘛。”闭嘴晃了晃脑袋，“你别为难我啊，我要是说了，真的会违反规定。” “你现在不是在魔法学院的图书馆里，”卢卡说道，“而且，你违反的规定难道还少吗？” 闭嘴犹豫了半天，总算下定决心：“好，我告诉你。不过你要保证不告诉别人，是我跟你说的。” 没等卢卡答话，它转了个圈，摇头说道：“不行，你身边就我一本魔法书，别人一想就会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卢卡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说道：“就当是科维说的，总可以了吧？反正魔法学院大概不会去向海洋世界的神核实这种事。” “这样应该可以。”闭嘴点了点头，“那么我可以告诉你，第七系不能提的，被魔法世界的众多法师从主流法术里踢出去的，只要碰了就会被视为异端的……” 卢卡猛拍了一下它的头：“别长篇大论的，赶紧说！” “是死灵法术！”闭嘴大声说道。 “我怎么好像在那里听到过？”卢卡眯着眼睛仔细回忆。 “你那个便宜儿子说起过，他说要是不能进魔法学院，就会和那些研究死灵法术的流亡法师为伍了。”闭嘴提醒。 “嗯，他确实这么说过。”卢卡忽然停顿，“你刚才不是说，这一系不能提吗？” 闭嘴瞥了他一眼：“我是说，魔法学院不允许提这个，我作为魔法学院图书馆所属的书籍自动检索装置，当然是要遵守规定的，至少在表面上要遵守。至于你那个儿子，他还没能进入魔法学院呢，这些规定对他无效，只是如果有人知道他说这个，说不定会去找他监护人的麻烦。” “你拐弯抹角的，就是想找我的麻烦吧？”卢卡说道。 “反正名字我告诉你了，但是有什么法术你别问我，图书馆里不收录这玩意。”闭嘴扭过头去说道。 “那你有没有见过精通死灵法术的法师呢？”卢卡追问。 “我上哪儿见去？你当死灵法师能进魔法学院吗？”闭嘴使劲摇头。 “难道就没有学到一半，忽然对死灵法术感兴趣的叛逆者？”卢卡不太相信。 “没有！肯定没有！”闭嘴说得斩钉截铁，他歪头看着卢卡，眯着眼睛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科维提到，魔法之神曾经把神域和魔法世界的通道入口连接起来，而这个魔法之神的力量，则是分成了七份。”卢卡说道。 “那又怎么样？”闭嘴没明白他的重点。 “魔法之神的神力分割成七系魔法！”卢卡强调了一遍，“反过来，如果把足够强大的七系魔法一起使用出来，也许就可以组合成和魔法之神的神力类似的力量，说不定能够连接到神域去呢。” “这东西能反推吗？”闭嘴一点都不认同，“再说，就算有可能实现，先别说死灵法师，那六系里，你还缺一个召唤系呢！” “这个我想过了，即便找不到召唤之力，我把自己的所有魔力凝聚到这一系上，也勉强够用，不会和另外几系力量相差太远。”卢卡说道。 闭嘴斜着眼睛看了看他：“我怎么听怎么不信。让我想一想啊，高级法师卢卡.莱斯特，召唤系法术习得数量是——哈，三个！” “的确是不太多。”卢卡一点都不脸红。他自己计算了一下：召唤迷雾、油脂术、蛛网术，不光数量有限，而且最高也就是二级法术。 “不太多？你管三个叫不太多？”闭嘴飞到他的头顶一顿乱抓。 “别闹，我赶紧练习呗。这一系用的不多，所以没怎么学而已。”卢卡说道，“不过我对召唤系的亲和力还不错，至少比精神系要强。”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闭嘴跳到桌子上，似乎马上就要变成书册。 “等等，你先别变。”卢卡伸手按住了它，“就算我精通了召唤系，死灵法术还是没有办法啊。要不我去找雅特，让他找找那些死灵法师？” “你别坑自己儿子了！”闭嘴哼了一声，在桌上踱了两圈，“说起来，虽然我没有见过精通死灵法术的法师，但接触过一点皮毛的，我倒是想起一个。” ------------ 第五二零章 实与影 听见闭嘴这么说，卢卡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你见过？是我认识的人吗？”他像是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不过，我认识的法师本来就不多，是塞尔瓦.菲斯？还是菲斯教授？要不然难道是小胖子尼克？总不会是雅特那倒霉孩子吧？” “都不是。”闭嘴摇了摇头。 “那会是谁？”卢卡抬起头，发现鹦鹉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他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闭嘴点点头说道：“我说的就是你呀。” “别开玩笑了，我什么时候接触过死灵法术？”卢卡真不记得自己弄出过骷髅兵之类的东西。 “嘿嘿。”闭嘴的鹦鹉脸上全是奸笑，“你刚刚穿越到海洋世界的时候，一个法术都用不利落，是怎么从牢房里跑出来的，你还有印象不？” “不是用的魔法卷轴吗？”卢卡挠了挠头，“我记得是个传送法术，肯定是变化系的，跟死灵系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法术是没错，可你是怎么施法的？”闭嘴问道。 “怎么施法？不是你教我用鲜血……等等！”卢卡瞪大了眼睛，“你不会说，血魔法算是死灵法术吧？” 闭嘴重重的点了点头：“那当然了。死灵法术的两个主要分支，就是血肉和骸骨嘛。” 卢卡一把抓住它，摇晃了好几下：“你还说死灵系不能提？头一次见面就教给我血魔法，你竟然说不能提？你还说自己没有记录过死灵法术？” “别晃了！”闭嘴用喙狠狠啄了一下他的手，“那时候不是看你马上就要被吊死了吗？再说，我只是教给你用死灵系原理进行施法的办法，并没有实际告诉你任何真正的死灵法术啊。” “你就没考虑过，万一我能回到魔法世界，带着一身血魔法，难道不会被全员追杀吗？”卢卡用手点了点鹦鹉的脑壳。 “那你也得先有命再说。”闭嘴把他的手甩开。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这个。”卢卡说道。 鹦鹉说的也有点道理，卢卡对于死灵法术又没有魔法世界里那种根深蒂固的成见，而且血魔法的后遗症早已消失，不会再造成什么损害。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真的一个具体的死灵系法术都没记录过。”闭嘴说道。 “回头去问问雅特，既然他提到过，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卢卡想了想说。 “随你，只要不再纠缠我就好。”闭嘴说道。 “你也没想歇着，先做眼前能做到的，”卢卡说道，“给我找几个召唤系的实用法术来，级别不要太低，我突击练习一下。” 这件事闭嘴当然不会再推托，立刻变成魔法书，翻开的书页上列出一长串召唤系法术。 卢卡大致看了一下，发现这一系法术和变化系的空间传送似乎有些相似之处。 “这不是重复了吗？”他怀疑的问道。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闭嘴的封皮闷在桌子上，“空间传送的施法目标是两个位置，里面有什么东西完全不重要，传送就是了！而召唤系法术，是把具体的物体，或者生物召唤到你身边，你都不需要知道这些东西原本在哪儿，只要找到和他们共鸣的那个点，就可以完成召唤。” “原理不一样，效果差不多啊。”卢卡说道。 “白痴！召唤系可以召唤来的，主要是来自其他位面的东西！”闭嘴说道。 “按你这么说，如果我现在施放个油脂术，弄出来的那些油，不是海洋世界里的？”卢卡问道。 “不是这么说，在魔法世界，大家生活的地方，应该叫基础位面，也就是这个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位面。但是在这个基础位面之外，还有一个附属于这个世界的影位面。法师所召唤出来的东西，基本都源自那里。”闭嘴解释道。 “创世者创造出来的九个世界，包括这个影位面吗？”卢卡有点晕。 “笨蛋！影位面不是一个单独的世界，你的影子可以脱离你而存在吗？它本身就是魔法世界的一部分，只不过是用一般的方法无法触及的那部分。”闭嘴说道。 “那么，海洋世界也有这个影位面吗？”卢卡追问。 “应该吧，”闭嘴仍然保持着一本书的形态，从桌面上立起来，抖动了几下书页，“不然你的召唤系法术没这么容易放出来。” “不管是从哪个世界的影位面召唤出来的东西，必须是那里原本存在的，对吧？”卢卡确认了一下。 “当然，这是召唤系，又不叫创造系。”闭嘴点头。 “这样看来，召唤系似乎发挥空间不大啊，只能从原有的框框里选择。”卢卡显得有些失望。 “所以你是白痴！先别说影位面里的东西超乎你的想像，就是影位面本身，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一直在和基础位面同步发展的好不？”闭嘴的书页翻得莎莎作响，“而且，召唤系的高级法术，是可以摆脱影位面的限制，可以从其他世界直接召唤物体或者生物的！” “诶？那我把菲斯教授召唤过来行不行？”卢卡突发奇想。 “我都说了，你需要和被召唤的目标产生共鸣，你觉得他会搭理你吗？”闭嘴忍不住变回鹦鹉，冲他翻了个白眼，“从其他世界召唤生物的难度远远大于召唤物体，而想要被召唤生物和你产生共鸣，对方智商越高，你的机会越少。” “人肯定召不过来吗？”卢卡不死心。 “没戏，你想想比较傻的生物吧。”闭嘴说道。 “那猫狗之类的？”卢卡问道。 闭嘴哼了一声：“再傻点！” “难道只能召唤虫子？”卢卡一再降低标准。 闭嘴一脸不屑：“比较聪明的也不行，蜜蜂蚂蚁之类的你就别想了，苍蝇都没戏！” “我没事招苍蝇干什么？”卢卡摇了摇头，“可要是不能召唤生物，这一系还有什么意思？” “你脑子清醒一点！我说的是不能从其他世界召唤生物，可没说不能影位面里的类生物体。”闭嘴说道。 ------------ 第五二一章 上不封顶 和闭嘴研究了一上午，卢卡总算弄明白了召唤系法术的基本原理。 总的来说，从所处世界的影位面召唤比从其他世界容易，召唤物体比召唤生物容易，越聪明的生物越难召唤。 卢卡坐在桌前，用手支着额头想了一会，忽然问道：“那从我出生的那个世界，召唤个核弹来行不行？这东西也是物体，比召苍蝇还简单点吧。” “当然不行！”闭嘴立刻否定。 “为什么？”卢卡说道。 “物体？不管是哪种鸟生的蛋，里面都是有胚胎的！就算不会动，也是按生物算的！”闭嘴连连摇头。 虽然它自己就不算生物，不过常年保持鹦鹉外形，听见带“蛋”字，又不太明白的词，第一时间想到鸟蛋，也在情理之中。 “我说的不是鸟蛋，是一种武器，就是……”卢卡试图解释，却发现自己对核弹原理也是一知半解，只好含混的说道，“就是一颗炸弹，爆炸威力能摧毁整个城市的那种。” “唔，听起来是塑能系的高级法术啊。”闭嘴点了点头。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卢卡说道。 “理论上不是不行，但是召唤系法术还有另外一个原则，”闭嘴说道，“被召唤的目标会自动改变形态，变成施法者所在的那个世界里，能够理解的样子。” 卢卡把这段话小声重复了一遍，挠了挠眉角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样：如果我把核弹召到魔法世界使用，它的样子就像是某个大法师施放了一个高等塑能法术，比如能量超级大的烈焰爆破之类的？” 闭嘴点了点头：“看来你还没傻到家。” “那在海洋世界它会是什么样呢？”卢卡想象不出。 闭嘴歪着头想了一下说道：“大概是一大颗陨石砸下来，又炸开吧，如果那个蛋的效果真像烈焰爆破的话。” 其实卢卡也没亲眼见过核弹爆炸到底什么样，只是知道会有一朵蘑菇云，类比成烈焰爆破，完全是因为这个法术施放的时候，在目标地点也会腾起一小朵蘑菇云来。 闭嘴看他还在发愣，飞起来一翅膀拍在他的脑门上：“别想什么蛋不蛋的了，你连从影位面召唤物体都磕磕绊绊的，想这么远有用吗？” “也是，循序渐进吧。先给我几个四五级的法术练练手。”卢卡要求不高。 正如卢卡自己所说，他对召唤系的亲和力远胜于精神系，只是以前用得比较少而已。经过几天的闷头钻研，不仅六级以下的法术他已经可以自由施展，就连七级的召唤低等元素都可以勉强用出来，甚至8级的召唤魔法守卫也渐渐有了些雏形。 一星期后，他满脸得意的对闭嘴说道：“我就说没问题吧？” “进展倒是不慢，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了。”鹦鹉可没这么乐观，“想要和那几系能量保持平衡，你这召唤系能力，还差了好几个沸腾海呢。” “这算什么比喻？”卢卡摇了摇头，“真有这么大差距？” “你觉得，使用那些能量的时候，施法的法术能达到什么级别？”闭嘴歪着头问道。 “级别？那些力量的法术好像没有级别啊。”卢卡犹豫了一下答道。法术的级别并不只是写在书上的一个数字，在他施法的时候，魔法的段落感相当强烈，只要能施法的法术，不用去查证也能立刻知道级别。即使是弹性等级的法术，比如回溯视觉，只要施法成功，自己这个法术到底是多少级，他也马上能做出判断。 不过使用某一系力量的时候，卢卡几乎无法感受到级别，如果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描述，他只能标注上一个“MAX”。 “法术最高是十二级，”闭嘴不急不慢的说道，“单系力量能施放的法术还在十二级之上。” “那不就是十三级吗？”卢卡数学不错。 “十三级是有顶的。”闭嘴冲他翻了个白眼，“单系力量的法术级别可没有上限。” “那就算我能施放最高等级的法术，也还是没法和那些力量抗衡？”卢卡有些泄气。 “十二级？”闭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你一个高级法师，能够施法的法术最大也就是七八级，能完整放出一个九级法术就可以笑疯了，想什么十二级啊？” “那怎么办？要不还是想办法去找找召唤之力？不知道这东西在哪儿，对了，你那张魔法地图上不是可以显示魔力源吗？能不能帮忙找这个？”卢卡语速越来越快。 闭嘴却不一点不急，慢悠悠的从翅膀下掏出一个核桃，放在书桌的抽屉缝里，冲卢卡说道：“帮忙推一下。” 卢卡快速施放了一个法师之手，帮它挤碎核桃。 “你看那张魔法地图上显示过任何单系力量吗？”闭嘴把核桃放在桌上，一边从里面挑出核桃仁来一边问道。 “没有。”卢卡摇了摇头。 “那不就是？单系能量和普通的魔力源不一样，我这地图是通过复合型魔力辐射来定位的，只有一系的话，感应不到。”闭嘴说道。 “那能不能把地图改进一下？”卢卡问道。 “改不了。这地图是图书馆里最有价值的藏品之一，上面被制作者加上了版权封印，不破解的话，你就只能看。”闭嘴说道。 卢卡自己也制造过一些实时标注了气候和船只动向的海图，深知这种魔法装置的复杂性，既然闭嘴说得这么肯定，那应该是的确无法改动。 “那怎么办？难道功亏一篑？”他皱着眉看了看闭嘴，鹦鹉仍然满不在乎的往嘴里塞着核桃仁，这让卢卡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别吃了！”他一把抓起闭嘴，“你早就有主意了对不对？” “混蛋！别这么粗暴！我要呛着了！”闭嘴大声喊叫，又拼命咳嗽，“你让我吃完了再说，去给我倒杯水来！” 卢卡倒了一杯清水，却没放在桌上，而是拿在手里。 “快点说，说完了再让你喝。”他坐下来说道。 ------------ 第五二二章 及时的礼物 (女生文学 ) 闭嘴盯着水杯，忿忿的看了好一会，才抬起翅膀，掏出一个信封扔了过来。 “昨天送来的。”鹦鹉说道。 “昨天？谁送来的？怎么送来的？”卢卡有些惊讶，这几天他虽然一直宅在船长室里，可沉默死神号碰没碰上其他船只，还是不会记错的。 “你儿子呗。”闭嘴再次用目光冲着水杯示意，直到卢卡把杯子放在它面前，猛喝了几口，才抬起头来甩甩嘴上的水滴，继续说道，“大白天的，就直接把信封传送到甲板上来了。幸亏是我先看见，要是别人，说不定你这秘密就保不住了。” 卢卡拿起信封看了看，也许是雅特对自己的传送精度很有自信，这封信上并没有施加什么魔法封印，只是在背面很随便的用火漆封了一下口。不过这点火漆也已经被拆开，上面还留下了几个明显的鸟爪印。 “秘密保不住？”他笑着摇了摇头，抽出里面的信纸，“其他人也不会像你这样，随便拆开我的信吧？” “别人我不清楚，那两个矮子可不好说。”闭嘴歪着头说道。 “就算拆开了，这里除了我，只有你认识魔法世界的文字，他们拆了有用吗？”卢卡反手用指节敲了一下鹦鹉的脑壳。 雅特的信，当然是用魔法世界的文字写的，除了信封上的“卢卡.莱斯特船长收”是海洋世界的通用语，其他文字根本没有泄密的危险，这大概才是他连个魔法封印都不放，就直接把信传送过来的原因。 “他在废墟岛上等我们？给我送东西？”卢卡飞速扫了一遍信上的内容，目光停顿在一个名词上，“低频率（33.2微魔赫）单一指向性魔法共鸣超导体？这是什么东西？” “你刚才说要找的是什么？”闭嘴问道。 “你不会是说，这个低频率什么什么超导体，就是召唤之力吧？”卢卡有点不太相信，雅特送东西的时间太准，完全就是想睡觉了有人送枕头，怎么想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召唤系的法术按他们频率测试的那种分类，数值就是在28.7到35.4微魔赫之间，不会有错。”闭嘴说道。 “这也太巧了吧？他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卢卡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张信纸。 “这有什么奇怪的？”闭嘴眯着眼睛说道。 卢卡略微一想，便有了答案：“对啊，他只要去问问他爸，我是说十几年后的那个，不就清楚了？” “错误答案！”闭嘴猛拍了两下翅膀，“将来的你不能给他提示，说你具体需要什么的，这属于预言系的基础原理，时间悖论的那一部分，你一定又没仔细看是不是？” “不能给提示么？”卢卡低头沉吟了一会，想起雅特确实提到过这个限制。 “要说你心够大的，”闭嘴咂着嘴说道，“让一个连魔法学院都没进去的熊孩子，单独处理这边的事情，亏得他没搞出什么大乱子来。” “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卢卡仍然没想明白。 “白痴！虽然不能具体提示，给个大方向总没问题吧？或者扔给那孩子一本航海日志，他不就知道你平时都干什么，想要什么了？”闭嘴说道。 “可我没有写航海日志的习惯啊。”卢卡摇了摇头。 记录航海日志可以算是每个船长的日常工作，记录的不仅包括船只情况，每天的航行情况，还应该写下遇到的重要事件。不过这种记录对于卢卡来说太过无聊，只坚持三天就把本子扔给了克里特，而后者只是在上面写下航行信息，其他大事，哪怕是卢卡突破成高级法师这种大事，都只字未提。因此沉默死神号的航海日志，和普通船上的航海日志没什么两样，不太可能从里面看出卢卡想要召唤之力这样的信息来。 “反正再有几天就到了，你自己去问他呗。”闭嘴说道。 沸腾海的洋流受到海底涌出的气体影响，总是有些捉摸不定，即便是克里特，也没法精确估计航行需要的时间。好在废墟岛距离闲田岛不算太远，又过了五天，岛屿的影子出现在地平线上。 第一个发现异常的，竟然不是克里特，而是奥莉。她起床比其他大部分船员要早，在她早早开始锻炼身体，磨练剑术的时候，即便丹尼尔这样完全不需要睡眠的幽灵，这个时候也还缩在船舱里，装成普通人那样闭着眼睛发呆。 奥莉还没热完身，一抬头就看见废墟岛的方向，一股黑色的烟柱腾空而起。 “岛上好像出事了！”她快步跑到船长室，撞开门把卢卡拖了出来，又跑到其他船舱把其他人也叫了起来。 卢卡睡眼惺忪的看了看直抵天际的黑烟，皱眉说道：“岛上着火了吗？我记得那里没什么可烧的，连棵树都没有。” “我去了不就有了？”木精多兰完全没找对重点。 克里特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笑着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岛上有几个熟人。” “熟人？”卢卡有些疑惑，他虽然提前得知雅特要来，也跟大家说过，可那孩子的外貌，只有他和闭嘴见过，就算是克里特的眼力，也不可能认出从来没见过的人来。 他接过望远镜，凑在眼前看了看，摇头说道：“什么熟人啊？熟狗才对！” “狗？又是黑市的狗头人？”奥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不是说黑市的老板要来吗？这些狗头人是他的手下，没错吧？” “是没错，”卢卡调节了一下望远镜的焦距，“可是，岛上只有狗头人，我没看见他。” “狗头人怎么弄出来这么大的烟？”奥莉问道。 卢卡把望远镜递给她：“他们在烧岛上的杂草，到底为什么，我也不明白。” 狗头人污染环境的行动没有持续多久，等到沉默死神号靠近岛屿，在几百米外抛下铁锚的时候，岛上的火光已经熄灭，黑烟也随风散尽。 大家搬出小艇，卢卡把奥莉手里的船桨拿过来，一把塞给林德。 “你怎么知道是我在控制这个身体？”财富之神压低了声音问道。 ------------ 第五二三章 扩散的魔力 “你怎么知道是我？”科维悄悄问道。 卢卡笑了笑说道：“我本来不知道的，不过现在知道了。想不到你们这些神都挺实诚，一蒙就露陷。” 科维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发呆了，不像让你那俩同事看出问题来，就赶紧划桨。”卢卡说着在他背后推了一下。 科维赶紧跟着他的指挥在小艇上做好，举起船桨，努力划了起来。 “他不是说，不在船舱外面出来吗？”菲尔坐在财富之神的旁边，皱了皱眉。林德的躯壳里装着另外一个灵魂，这让他很不适应，即便对方就坐在自己旁边，他还是不愿意直接对话，而是转头向卢卡发问。 “这个岛附近不要紧的。”科维说道，“这个岛上有魔法能量形成的封印，我不是说过，魔法能量是魔法之神的神力分化而成的，他们俩的视线穿不过这种力量。” “封印？你是说通道门上的那个锁吧？”卢卡记得岛上的魔力锁只是在那块白色大理石上，而且上次来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感觉到。 “是的，”科维点了点头，“魔法能量正从通道的入口流淌出来，扩散到整个岛屿。狗头人焚烧的杂草里，也含有很多魔力，他们这么一烧，烟尘覆盖的范围可就更大了。” “怎么，这不正常吗？”奥莉看见卢卡的表情比平时严肃得多，赶忙问道。 “上次我们来的时候，那个魔法锁并没有多余的魔力流向外扩散。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不太清楚。”卢卡说道。 “不会是我那一弹弓打碎的吧？”菲尔记得自己当时造成了一声巨响。WWW . TXT80 . COM “别把自己想得太强了，塞尔瓦.菲斯的魔法锁要是能被你的小弹弓打开，魔法世界的人干脆都去跳海自杀算了。”闭嘴说道。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奥莉对科维问道。 “魔法世界的原理，我也不懂。”科维一边划桨一边说道。 卢卡看了看前方的岛屿，想了一下说道：“不用急，那些狗头人既然在烧这些草，肯定是知道一些的。就算他们说不清楚，雅特——我是说，黑市的老板不是也要来的吗？等一下直接问他就行了。” 雅特的具体身份，只有卢卡和闭嘴清楚，其他人只知道黑市老板是一个从魔法世界赶来帮忙的法师而已。 地精加文坐在船头，距离半巨人的位置最远，他听着身后一直在讨论，虽然什么都没听懂，但还是疑惑的转过身来问道：“你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都围着半巨人？他平时不是根本不说话吗？” 芬奇坐在船尾，听见这话，远远的大声斥责道：“船长要干什么，还用你教吗？” “我们在教林德划船！你们俩别吵！再吵给我滚回船上去！”卢卡赶紧大声阻止他们俩的对话，这两个家伙一旦对上话茬，接下来就是无休无止的争吵，想想都让人头大。 在卢卡的威压之下，地精和侏儒气呼呼的各自坐下，不再说话。 他们俩是船上唯二不知道科维身份的，倒不是因为卢卡对他们有什么偏见，只是这两个家伙，一吵起来，什么话都可能说出口，万一什么时候嘴上一溜，被海洋女神和风暴之主听见，又是一番麻烦事。 而且，沸腾海和落日群岛不同，这里的智慧生物，大多是第一次通道打开的时候，从魔法世界散逸出来的能量催化而产生的，所以这些生物身上，有着魔法之神影响的痕迹。海洋世界的三个主神不约而同的避开了这片海域，不在这里发展信徒，也是不想和另外一个世界的管理神祇发生冲突。 海洋世界的三个神不管这片地方，魔法世界的神又管不到这么远，因此沸腾海的原住种族根本没有神的概念，想要给他们解释清楚科维是谁，大概要费上一番口舌。多兰这种记忆力和理解力都很强的，还算好说，要是给地精和侏儒解释，以他们俩不着调的思维方式和越问越偏的说话习惯，卢卡觉得这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 小艇划了十来分钟，岛上的狗头人也已经看见了他们的到来，在岸上不停的挥手打着招呼，二哈还时不时冲天嚎叫一声。 又过了十几分钟，小艇在狗头人的微型三桅船旁边停下，大家陆续走下船。 吉娃娃迎上来说道：“你们总算来了。” “看你心情不错的样子，菲尔的欠款从落日快递收回来了？”卢卡问道。 “是啊，非常顺利。”吉娃娃笑得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这种表情用在人类身上是夸张的说法，对于长着狗头的生物，确是实实在在的客观描述。 “欠款？什么欠款？落日快递还会欠别人钱？”科维忍不住发问。 “菲尔毁了我三十万银币，答应从落日快递的账上赔偿，让黑市中转一下资金，跟你没……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关系。”卢卡这才想起来，落日快递本来就是科维送给菲尔的。 财富之神似乎有些心疼，不过送出去的产业，就算是神也不好反悔，只能自己在一旁暗自神伤。好在半巨人的面部表肌肉从来都不怎么灵活，就算他再不开心，也不太容易被看出来。 “不说这个了，”卢卡赶快把话题引开，“你们跑到这岛上来，是要迎接你们老板的吧？” 吉娃娃点头说道：“没错！” “可你们烧这些草干什么啊？他见不得长势良好的植物？”多兰问道，看见这些绿色的杂草被烧，他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语气里不由得带上了一些怒意。 吉娃娃答道：“那倒不是，老板说，这些草上附着了很多魔……魔什么来着？” “魔发能量！”二哈在旁边提醒。 “对，就是这个，会对他来这里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要弄出一块没有这种东西的干净地方。”吉娃娃指了指身后的空地说道。 那是一片看似普通的平地，大概五米直径的一个圆里，被烧的一片焦黑。 ------------ 第五二四章 被打扰的挖坑工作 卢卡站在海岸上，半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废墟岛上的魔法能量。 果然，这里的状况和上次他来的时候，发生了很大的改变，那些古老的魔力流似乎失去了原有的屏蔽，从岛屿中间大理石上的封印里，源源不断的流淌出来，浸润了岛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粒石子、每一棵杂草。 “怎么变成这样的？”卢卡非常吃惊。 “老板说，你们上次来的时候，把这里的封印打开了一半，又不回头仔细看看，就不管不顾的走了。现在这个岛上全是失控的魔力流，很影响他前往这里的定位。”吉娃娃说道。 “打开了一半？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情？”卢卡挠了挠头，“到底是怎么打开的？” “你们做的事情，到反过来问我？”吉娃娃尖声说道。 “也是。”卢卡低头想了一会，忽然醒悟过来，塞尔瓦.菲斯留下的封印，需要用导向之石和永恒之火共同打开。几个月前他来这里的时候，导向之石还不知道在哪儿，可永恒之火却是一直跟着的，不仅跟着，还跑到白色大理石中间去转了一圈，封印被触动也是很有可能的。 他没有挑明这一点，不过看众人的反应，应该有几个脑子灵活的也想明白了这件事。 “可是，你们光烧草有用吗？这里的魔力流都渗透到土地里了。”卢卡走到焦黑的圆圈旁边，看着在里面忙碌，想要把草根拔干净的狗头人说道。 “怎么没用？我们可不光是在除草。”二哈抬起头来说道。他也蹲在地上挖着，鼻子上全是泥土。他停下动作，摊开右手，露出一颗晶莹的水晶。 “干你的活去！别耽误时间！”吉娃娃一口咬在二哈的耳朵上，回过头吐出一大口毛，这才对卢卡解释道，“老板交给我们六枚水晶，只要埋在这个圈子周围，里面就可以不受这些魔什么的影响。” “这样啊。”卢卡点了点头，这不过是一个最简单的隔绝结界，使用水晶，让不会魔法的人按照预定的方位摆放，也可以做到一些简单法阵的效果。 “那他什么时候来啊？”奥莉在旁边问道。 “当然是我们布置好这些他才会来！”吉娃娃掏出怀表看了看，开始有点着急，“你们总是这样捣乱，我还怎么工作啊？别耽误我的时间行不行？” 卢卡正要说些什么，一根小树枝忽然从他身后抛出，划出一个弧线，远远的飞向岛屿的另一头。 这一下，所有狗头人都炸了锅，完全忘记了手里的工作，包括吉娃娃在内，一窝蜂的冲着树枝抛出的方向冲去。 “这是什么情况？”卢卡愣了一下，随即回过头去，看着身后的一群人。 “我以前听说，狗头人绝对忍不住别人在他们面前扔棍子的。”半巨人外形的科维说道。 卢卡忽略掉地精和侏儒惊讶的目光，皱着眉说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以前没面对面的见过狗头人嘛，就是试试而已。”科维笑着说道。 “这废墟岛上一棵树都没有，你这树枝是从哪儿弄来的？”卢卡又问道。 不光是科维，旁边的所有人都伸出手，指向多兰。 过了好一会，那群狗头人才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从凌乱不堪的衣服和脸上的伤痕来看，为了争夺这根树枝的拾取权，他们应该经历了一场颇为激烈的战斗。 获胜的显然是吉娃娃，他嘴里叼着那根树枝，看来以他的身材，能够成为这群狗头人的首领，自然有其过狗之处。 “以后别乱扔东西！”吉娃娃把树枝塞回卢卡手里，回头指挥自己的手下，“赶紧干活，别误了迎接老板！” 卢卡按捺住把这树枝再扔出去的冲动，安静的看着他们在焦黑的土地上挖坑，然后把水晶分别埋了下去。 等到这一切完成，吉娃娃又拿出尺子，仔细测量水晶埋藏的位置。 “你们挖坑之前量啊，现在量还管什么用？”作为在实验室长大的人，菲尔实在忍不了这种完全不合规范的操作。 “我们量过的汪！”吉娃娃说道，“现在只是再最后做一次检验！” 他还没测量出最后一块水晶的位置，水晶圈里忽然闪现出一道银色的光芒。这种魔法的光线卢卡再熟悉不过，显然雅特已经等不及要赶过来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雅特的身影出现在圆圈正中，一只耳朵似乎有点扭曲变形。 “有一块水晶错位了两厘米，”他皱了皱眉，“导致我的投影发生了一点扭曲。” 吉娃娃一个字都不敢反驳，只是小声问道：“那我再去挪一下？” 雅特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对卢卡问道：“你能认出我来吧？变形不是很厉害，是不是？” “不厉害，就是一只耳朵稍微有点长。”卢卡说道。 “那就好，不用挪水晶了，扣你三个月奖金吧。”雅特对吉娃娃说道。 “我还当你能实体过来呢，没想到还是个投影。”卢卡有些失望。 “别开玩笑了，我又不是你，实体哪这么容易到处乱窜的？”雅特说着，迈步走出了那个圆圈。 “你竟然能走出来？”闭嘴惊讶的问道。 “是啊，这是尼克叔叔最新想出的法术，虽然仍然只是一个投影，并不能和实体发生互动，但在岛上溜达溜达还是没有问题的。”雅特得意的说道。 “不能和实体发生互动？”卢卡皱了皱眉，“你信里提到过的那件东西，打算怎么给我？” “这又不用我亲自动手。”雅特朝狗头人做了个手势，吉娃娃立刻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卢卡。 那是一个银色的圆形金属盒子，形状大小都和奥莉平时用的防晒霜盒子比较接近，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这么点东西，你让狗头人直接送到船上不就行了吗？非要自己跑这里来，不嫌麻烦吗？”卢卡拿起盒子，在耳边晃了晃，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完全是空的。 ------------ 第五二五章 引力与斥力 “你轻点！”看见卢卡的动作，雅特大声喊道。 “这里是你信里提过的那东西吗？怎么这么小？”卢卡仍然在手上把那个盒子抛起来，然后又接住。 他接触过的另外五种单系能量，形状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够大。最开始的幻术之力，占据了半个海底废墟；后来的几个也都是很大的光团。一个还没有拳头大的小盒子，怎么看怎么装不下这种东西。 “这是压缩过的！”雅特的视线一直跟着那个小盒子，“要是原始大小的，我怎么给你带啊？你当心点，要是在这里打破了盒子，就只能立刻吸收，不然这种经过压缩的能量出来以后，用不了多久就又不知道逃逸到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盒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里面骤然腾起一团银色的光雾，在几秒钟之内迅速扩大，并且随着微风来回飘荡。 “刚让你当心点！这可怎么办？逃逸以后重新收集，不知道又要费多长时间了！”雅特急得团团转。 “打碎了就打碎了呗，我现在就收了它！”卢卡说着，向那团光雾伸出了手。 上岛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把另外五种单系能量调整了一下，让塑能、精神和预言之力暂时睡去，把变化和幻术之力唤醒，这样接触到召唤之力的时候，可以直接吸收，而不会和任何在精神星空里相邻的能量有交叠。 光雾一碰到他的指尖，就好像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所有光雾渐立刻化成柔软的银色光丝，一条接一条的向他手上缠绕过来。 很快，本已经膨胀到半个废墟岛大小的光雾，再次在卢卡的手上收拢，形成一个西瓜大小的光团，随着他手臂的动作来回晃动。 “怎么？出问题了？”雅特的表情略显紧张。 “没问题，就是没想到它这么主动，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卢卡说着，握紧了拳头。 光团在他的努力之下，再次压缩，源源不断的流入精神星空中最后一块空白区域，只在指尖上留下一个微弱的光点。随着卢卡最后挥了一下手，这个若隐若现的光点也从围观者的视线中消失。 “这就完了？”雅特惊讶的问道。 “完了啊，你还想怎么样？我唱个歌来个谢幕演出吗？”卢卡说道。 “不是，这也太快了吧？”雅特挠了挠头，“这种强度的魔法能量，就算是大法师也要花上几个小时啊！你还是高级法师，我没记错吧？” “大概是熟能生巧吧，我第一次吸收的幻术之力比这个慢多了，那次花了整整一夜呢。”卢卡用一模一样的动作挠了挠头，“而且，这个召唤之力不用我费劲，自己就往我的精神星空里钻，你知道为什么不？” 雅特摇了摇头：“我连见习法师都不是，你倒来问我？” 闭嘴“哼”了一声：“果然是一样的白痴！你已经吸收了五系能量，几乎要连成一个环了，最后这一系当然会受到强大的引力。” “它们这时候又不打架了？”卢卡问道。 “魔法之间的引力和斥力本来就是同时存在的，就是在这两种力的共同作用下，才会造成各种宏观上的魔法效果。”闭嘴说道。 “呃……”卢卡和雅特动作同步的摇了摇头，又异口同声的说道，“没听懂！” “跟你们这种野路子的法师说不清楚！”闭嘴干脆把头一缩，气鼓鼓的不再说话。 “他脾气怎么这么大？”雅特问道。 “平时脾气就不小，今天大概是看见你就来气。”卢卡看见闭嘴的反应，才想起自己是答应过把它送给雅特的。 “平时看见一个白痴法师已经够烦了，现在一次就出现两个！想想都头疼！”闭嘴大声说道。 卢卡没再跟它争辩，而是回头对雅特问道：“你到底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总不会就是为了看看我怎么对付召唤之力吧？” “这是一部分原因，我还想看看你怎么是打开封印的，那可是大魔导师塞尔瓦.菲斯的封印啊。”雅特说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召唤之力的？”卢卡继续问道，他想确认一下未来的自己到底给了这孩子多少提示。 “这还用问吗？你都吸收另外五种力量了，最后一种就算是因为强迫症，也一定要找齐的。”雅特说道，“我要是不送来，说不定你会因为找这东西，耽误正事呢。” “找这东西就是正事！”卢卡说道。 雅特没跟他争辩，而是指着岛屿中间说道：“还去不去啊？我这投影只能保持二十四个小时，别磨蹭了好不好？” “我还真要再磨蹭一下，有些事情想问你。”卢卡说道。 “哦，什么事？”雅特朝他身后的船员瞟了一眼，“关于将来的事情，我可不能说。” “你对死灵法术有多少了解？”卢卡单刀直入。 “什么？死灵法术？你别问这个行不行，要是被魔法学院知道我们在讨论这个，我就肯定没有入学资格了！”雅特惊慌起来，然后马上想到，魔法学院应该无论如何都探听不到海洋世界的消息，才放松了一点。 “也就是说，你是知道一些的，对吧？”卢卡从他的反应做出判断。 “我知道的不多，还不是从你……呃，我老爸那里听来的？”雅特说道。 “那么你爸知道的东西，都跟我好好说说吧。”卢卡见雅特面露难色，又补充道，“不用你说那些具体的事情，说说这一系魔法的基础知识，总不会有问题吧？” “这倒是可以。”雅特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死灵系，其实只是这一系法术在一般法师里的俗称，它真正的名字，应该叫‘逆向生命系’。” “逆向生命？很绕口呀。”卢卡说道。 雅特没被打扰，继续说道：“这一系法术，分为血肉和骸骨两个分支，不管哪一个分支，施法原理都是一样的：将生物本来的生命进程倒转，所以才叫逆向生命系。” ------------ 第五二六章 逆向生命 雅特描述的死灵系法术，和闭嘴说得没有区别，只是更加详细。“逆向生命”这个词，卢卡还是第一次听见。 “如果有逆向生命，那也应该有正向的吧？或者就叫生命系法术？这个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卢卡问道。 “因为正向的生命进程不需要使用法术啊，每一个生命从胚胎、出生到死亡，遵循的都是世界本身的规律，不需要外力来推动。”雅特说道，“至于死灵系对这个过程的影响，你用过血魔法，应该比我更清楚逆向生命的意思。” “用生命力代替魔力施法，这个我记得，可是，如果有人砍你一刀，不也一样是损失生命力吗？难道这也属于逆向生命？”卢卡问道。 雅特摇摇头： “当然不是，一个人受了刀伤，要么得到救治慢慢恢复，要么流血而死，要么感染高烧，这些都是符合生命本身进程的事情。但死灵法术逆转的，是生命本身的进程，让血肉枯萎，活力凋零，亡者复生，生者腐朽。 “比如你当初使用血魔法后遭受到的反噬，因为是逆转了生命进程而造成的，因此使用任何常规的治疗方法，都没有作用，不是吗？ “血魔法只是用你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而施法法术，如果把这种方法运用在攻击型法术上，那么对于受到死灵法术影响的对手，常规方法也同样无效。 “也就是说，死灵法术总共有三个方向：使用自己的生命力来加强施法，逆转对手的生命力来造成伤害，逆转死者的生命制造出亡灵仆从。” “那么死灵法术造成的伤害，要怎么才能治疗呢？”卢卡追问道。 “一般来说有两个办法：一是使用含有生命能量的炼金药剂，另一个是吸取别人的生命力作为补充。”雅特答道。 “我当初用的不是这两种方法呀。”卢卡说道。 “你用的是什么办法？”雅特对卢卡在沸腾海最初的经历，似乎只知道大概，细节并不清楚。 “只是用魔力源，就修复了受损的灵魂，”卢卡转头看了看闭嘴，“我没记错吧？” 闭嘴点头说道：“你当时的情况，有点特殊。” “哪里特殊？”雅特好奇的问道。 闭嘴抬起翅膀指了指卢卡：“他使用了血魔法是没错，不过他不是自己施法，而是使用魔法卷轴。” “原来是这样，那我明白了！”雅特点了点头，“血魔法的反噬效果先在魔法卷轴上生效，被转换了一下才传到你自身，所以并不是直接被逆转了生命进程，而是通过卷轴的作用，把这种反噬作用到你灵魂里贮存的魔力上。” “没错，所以用魔力源就能修复。”闭嘴说道。 “要是这样就可以避免血魔法反噬，那些死灵法术都用卷轴不就行了？”卢卡问道。 “你傻啊？能拿到魔法卷轴的法师，除了你这样的白痴，难道连个卷轴都不会用吗？还需要用血魔法？”闭嘴晃着脑袋说道。 “对啊，而且卷轴里能写下的法术，大多数级别都不高，没必要动用血魔法。”雅特附和道。 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卢卡皱了皱眉：“你们俩都说过，自己对死灵法术没有了解？” 闭嘴把头一缩：“我是书，书上有什么我念什么！” 雅特也连连摆手：“我都是听……我爸说的！” “我不信！”卢卡说道。显然，如果雅特是听他说的，他又是听雅特说的，这就成了一个死循环，难道这些关于死灵法师的知识，能从他们俩传话的圈里凭空冒出来不成？ “爱信不信！”雅特耸了耸肩，“你还开不开那个封印了？” “开啊，现在就去。”卢卡说着，回头从奥莉手里接过装着导向之石的包裹，迈步向岛屿中心走去。 白色大理石仍然安静的躺在那里，和上次他们离开时的区别，只是干净了很多，上面的泥土被仔细打扫擦拭过，柔和的反射着阳光。 “我们打扫的！干净吧？”吉娃娃跳出来表功。 “嗯，你运气不错，”雅特说道，“塞尔瓦.菲斯没在这上用什么致命防御。” 卢卡径直走向圆形大理石的中心，那里有一个弧形凹槽，应该是用来放置打开大门的秘宝的。他在凹槽旁边蹲下，仔细观察了一会。 “怎么，有不对的地方？”雅特跑过来问道。 “我原来以为，这个凹槽应该是用来安放导向之石的，”卢卡说着打开包裹，“可现在一对比，大小差了太多吧？” 导向之石不过三十厘米长，而地面上的凹槽足有半米多直径，怎么看怎么感觉不配套。 “不管怎么样，先放进去看看吧。”雅特说道。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这又不是普通的门锁，用魔法构成的封印，谁说锁眼和钥匙一定要严丝合缝呢？ 卢卡这么想着，把导向之石安放在凹槽正中。 “接下来干什么？”雅特兴奋的问道，“永恒之火你肯定拿到了对吧？在哪儿？没看见你带了容器啊。” 卢卡退开两步，转身对诺拉点了点头。火精灵犹豫着看向站在导向之石旁边的雅特，回过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没事，伤不到他，一个投影而已。就算伤到了，他家长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放心烧。”卢卡说道。 雅特听见他说话，刚回过头来准备询问，就看见一大团火焰冲着自己飞来。他赶紧向后躲避，可作为法师学徒，他的敏捷比卢卡强不了多少，脚下一绊，跌坐在地上，火焰直接穿过他的胸口，扑向后面的导向之石。 “你要吓死人的！”雅特大声说道。 “你又不会真被烧到。”卢卡说道。 “可我真被摔到了啊！”雅特挣扎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看来，他不在此处的实体真的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你都不道歉的！”雅特气鼓鼓的说着，抬起头看见卢卡一张严肃的脸，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 第五二七章 姿势不对？ 卢卡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了指雅特身后。 雅特回过头，一团橘红色的火焰填充满了整个凹槽，火苗舔舐着灰色的导向之石，发出嗤嗤的声响。 然而整个白色大理石地面，却保持着多年以来一成不变的状态，别说开门了，连一点魔法的涌动都没有出现。 “你这永恒之火是真的吗？”雅特问道。 “绝对没错。”卢卡说道。 “那……是不是方法不对？”雅特说着，走到白色大理石的外圈，仔细查看那圈文字。 “看出什么来了？”卢卡问道。 “你不会自己看吗？”雅特被问得有点不耐烦。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叛逆期也不能这么没礼貌吧！”卢卡顺手冲他脑袋轻轻拍了一下，手掌顿时穿过虚影落了个空。 “反正你现在打不到我。”雅特回头做了个鬼脸，又绕着白色大理石走了一圈，“我觉得刚才的方法有问题。这上面说，‘在此门中，置以导向之石，又以永恒之火凝于其中’，‘门’指的就是这块大理石，没错吧？” 卢卡答道：“是啊，所以刚才的方法没有问题啊。” “导向之石肯定没问题，你既然确认永恒之火也没问题，那么……”雅特思索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来，“我明白了！‘以永恒之火凝于其中’，刚才那团火焰是包裹在石头外的啊！” “不对，”卢卡摇了摇头，“我举得你理解才有问题，所谓‘凝于其中’，指的是凝于这个门的中间，不是那块石头。你自己看看，那么一小块石头，上面一个开口都没有，怎么‘凝于其中’？” “这个……”雅特被问得有点茫然，“要不我们在上面钻个洞出来？” “去去去，倒霉孩子别添乱了！”闭嘴飞过来，冲着两个法师一人扇了一翅膀，当然，雅特那下没有实在的挨上。 “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卢卡捂着脑门问道。 “白痴！是要把‘永恒之火凝于其中’，”闭嘴说道，“你放一团火苗进去，有什么用？永恒之火可还在大门的范围之外呢。” “原来刚才那团不是永恒之火的本体？”雅特恍然大悟，“我就说看着不像呢！” “一定要本体吗？”卢卡有些犹豫，他不太确定打开这扇封闭的门，会不会对充当门把手的两件秘宝有什么损伤，在没有完全确定安全之前，他不想让诺拉冒这个险。 “当然要本体！”闭嘴瞥了一眼卢卡，立刻明白他在担心什么，“你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见过谁家的门把手是一次性的？” “我们家的就是啊，总有人一把拽断。”雅特说道。 “你确定？”卢卡眯着眼睛评估风险。 “别磨磨蹭蹭的了！”闭嘴说道，“上次诺拉都在这里跑了一圈，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再说，她是活的，施法开门的又是你，有危险你还能感觉不到？万一有事，你停下来，让她直接跑路不就行了？” “我也觉得不会有危险。”诺拉说道。 卢卡点了点头：“那你一感觉不对，就立刻离开那儿。” 诺拉微笑一下，慢慢走向圆形大理石的中心，在凹槽旁边问道：“我现在怎么做？” 卢卡想了想说道：“你拿着那块石头，站在里面试试？” 诺拉按照他的说法，迈步走进凹槽，等了一会，疑惑的说道：“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要不你换个姿势？”闭嘴跳到她的旁边，拍打翅膀指挥起来。 诺拉尝试了无数种姿势：坐在凹槽里，把石头抱在胸前；站在凹槽里，把石头高举过头顶；甚至应鹦鹉的要求，把石头放在身下，摆出一副孵蛋的样子。如果不是她没有奥莉那么强壮，估计连倒立都要试上一试。 不过不管她怎么努力，白色大理石仍然全无动静。 “我没辙了！”闭嘴双翅一摊，平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诺拉坐在白色大理石中间，抹了把汗。她身上穿着的仍然是白色防火布做成的长裙，拖在地面上，和大理石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只有颈间那条石榴石项链反射着阳光。 卢卡一拍脑门：“我真是白痴！” 闭嘴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说过的话里，就这一句是真理。” 卢卡没闲心跟它斗嘴，而是对诺拉说道：“把项链摘下来，你的火焰被禁锢住了！” “对哦。”诺拉如梦初醒，伸手摘下项链。 火焰从她身体周围骤然腾起，剧烈的燃烧着，即使在她一米之外，也能明显的感觉到那灼人的热度。在落日群岛初遇的时候，她身上的火焰还远没有如此猛烈，也许是这几年成长了不少，也许是因为被项链压抑了太久，导致她变得更加炽热。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开几步，闭嘴也赶紧飞起来，落在奥莉的剑柄上。只有作为镜像的雅特站在原地，一步没动。 “这样应该可以了。”雅特回头看了看卢卡，“你倒是快点施法开门啊，我在这里的时间可不能太长。” 卢卡手持法杖，引导魔力流进入大理石中。 这一次，他不是在具体施放某个法术，魔力流没有按照法术的图案流淌，而是沿着白色大理石自身的引导，从边缘流向中心，在诺拉身上转了一圈，又从导向之石中心穿过。 卢卡耳边听见“嗒”的一声，回头看了看，却发现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这个声音，似乎是沿着魔力流传导过来的。 “好了。”他收回魔力流。 “我没看见什么变化啊。”奥莉疑惑的说道。 “不，有变化。稍等几秒。”雅特背着身说道，从来到这里开始，他就不敢直视奥莉的眼睛。 话音刚落，白色大理石上，从圆心向外，忽然出现六条笔直的裂纹，把这块石头平均分成六份。 “呀！我不会掉下去吧？”诺拉的身影完全被火焰包裹，只有声音从中间传来。 “不会，不过你带上项链回来吧，门已经打开了。”卢卡说道。 ------------ 第五二八章 门后面还是门？ 诺拉听见卢卡的话，从地上捡起项链戴好，抱着导向之石跑了回来。 这次她的火焰烧得过于猛烈，连白色的防火布长裙都被烤得微微发黄，但地面上的白色大理石板却没留下一丝痕迹，只有那六条刚刚出现的裂缝展示着和刚才的区别。 “这能算打开了吗？”奥莉问道。 “当然。”卢卡胸有成竹。 “这样子我们也过不去啊。”菲尔也不太相信。 “那是因为，”卢卡笑着说道，“门锁虽然打开了，可大门还没拉开啊。” 说着，他走到白色大理石边缘蹲下，把手放在上面，再次引导魔力流进入那六条裂缝。 石板经过最初的一阵颤动，缓缓向外挪开，露出被门封住的秘密。 纯白色平面下方覆盖着的，仍然是一个坚实的平面，颜色是浅浅的灰色，材质不是石头，却泛着一些晶莹的微光，整体上看起来像是一块打磨平整的灰色水晶，只是品质不算太好，不仅透明度很差，里面还分布着不少棉絮状杂质。 “这算什么啊？”菲尔叫了起来，“门后面还是门？” “值钱的东西总是要上很多道锁的。”西娅一点都不奇怪。 卢卡低头观察了一会，摇头说道：“不，不是另一道门，这就是通道的入口。” “入口？口在哪里？”菲尔也蹲在他旁边，掏出匕首用刀柄敲了敲灰色水晶的平面，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你退开一点。”卢卡说着把他推到身后，然后用法杖的末尾，在平整的表面上点了一下。 灰色水晶在菲尔的敲击下，明明是坚硬的，但随着法杖的碰触，表面却荡起一圈波纹，里面的絮状物质也开始慢慢翻动起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如同暴风雨来临时，天空中不断涌动的乌云。 “对了，这就是入口！”雅特兴奋的大声说道。 卢卡盯着面前翻涌的通道口，却没有做任何动作。 “你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动手毁掉！”雅特说道，“这东西很脆弱的，一个六级的烈焰爆破就能炸成渣渣，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用不出。” “烈焰爆破很容易，”卢卡平静的说道，“不过，谁说我打算毁掉这个入口的？” “什么？费了这么大劲，你说你不毁掉这个？！”雅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不仅不毁掉，我还打算……”卢卡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本来废墟岛附近的天气还是很晴朗的，只是狗头人的烧草行动让整个岛笼罩在一层灰色的雾霾之中。 “没问题，他们俩听不见的。”科维说道。 卢卡点了点头，还是尽量压低声音对雅特说道：“我打算开启这个通道。” 雅特瞪大了眼睛，震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别吓傻了，我不是虚无者的信徒，没打算把他带过来。”卢卡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几下，“我是打算，把这通道连接到神域，在那里一劳永逸的放逐掉他。” 雅特花了几分钟，消化这番话里的信息，虽然以他法师学徒的水准还搞不清里面的具体原理，不过听起来卢卡似乎很有把握。 可他仍然觉得哪里不对，仔细想了一会，忽然大声说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卢卡一直在盯着翻腾的灰色云雾，被这一声下了一跳。 “因为这不是你应该做过的事情！”雅特焦急的说道，“你……我爸的笔记本里，没有记录这样的事。” “受到时间悖论的限制，你爸不能直接告诉你，我们干过什么事，只能把以前写下来的笔记给你，让你通过上面写的去领悟，对吧？”卢卡问道。 “是啊，上面可没写你把这通道和神域连接起来，也没写你放逐了虚无者。”雅特说道。 “那么，你觉得你爸是一个喜欢把什么都记在本子上的人吗？”卢卡又问。 雅特皱着眉摇了摇头：“他要是记录得详细一点，我还用这么麻烦吗？” “就是，以我对他的了解，连法师等级提升这样的事，他都懒得写上一笔。”卢卡说道。 “那也不对，打开通道这么大的事，他还是会记录的！”雅特不能同意。 “这可不一定，”卢卡说道，“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太重要，万一被三主神和虚无者探知就很难实行，为了保密，他不能写下来。” “可是……”雅特还想辩解。 “这就有点奇怪了，”卢卡摇了摇头，“他派你来，你相信他说的和写在笔记里的一切东西，却不相信就在面前的我？” “万一你错了，我回去没法交代！”雅特说道。 卢卡笑了笑说：“不用你交代，我自己可以跟他解释。” 确实，没见过谁回忆自己当年所做的事情，还要有人在旁边传话的。 雅特终于让步：“好吧，虽然他是我爸，不过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这一番争论，让旁边围观的船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奥莉用手指戳了戳站在自己剑柄上的闭嘴问道：“卢卡和这孩子的爸爸很熟吗？” 闭嘴抖了抖羽毛：“不，跟他妈才很熟！” 不等奥莉再问，也是怕自己说漏了嘴，鹦鹉展翅飞回卢卡肩头问道：“这通道你能连接到神域吗？我怎么记得你还没完全想明白啊。” 卢卡答道：“重要问题都解决了，只有一些细节需要确定。” “什么细节？”闭嘴眯着眼睛问道。 卢卡走到雅特面前：“你刚才说，修复死灵法术造成的伤害，可以使用含有生命能量的炼金药剂，配方有没有？” “我上哪儿找这种配方去？炼金学院比魔法学院死板得多，从来不肯往外泄露这些东西。”雅特说道。 “那些死灵法师手里没有吗？”卢卡追问。 “他们大部分是吸取别人的生命力来补充，就算有，你觉得我真能接触到死灵法师吗？”雅特反问。 “这倒也是。”卢卡虽然没能问出结果，却并没有很沮丧，“不过含有生命能量的材料，我们倒是有现成的，只是配方需要研究一下。” ------------ 第五二九章 试验体 卢卡说到“药剂”两个字，回头冲菲尔招了招手，扭头就往小艇停泊的方向走。 雅特非常着急，跟在后面喊道：“这通道口你今天真的不处理了？” 卢卡走了两步，停下来想了想，点头说道：“也是，这么晾着也不太好。”他转过身，举起法杖凌空挥了一下，分成六片的白色大理石立刻向中间聚拢，“啪”的一声，又拼合成完整的一块，看不出一丝裂纹。 “回去吧，准备好了再回来。”卢卡说着，带领大家往回走。 雅特几步冲到他面前：“你今天能不能准备好？” “今天？你在开玩笑吧？”卢卡停下来说道，“为什么要今天？这通道没有这么着急吧？” “不是通道着急，”雅特头上冒汗，“是我着急，我这次来只能停留一天。” 卢卡却一点不着急：“这我可没办法，你也不希望我没准备好就动手吧？万一有个闪失，对将来的影响，特别是对你的影响……” “行了行了，你不用再说，好好准备吧，千万别失败。”雅特赶紧让步。 卢卡没有再做停留，带着大家回到船上，立刻把菲尔叫到船长室里。 “你看，我就说圣树的精华有用吧？”菲尔虽然听不太明白关于魔法派系的那些事，但“生命能量”和“炼金药剂”这两个词，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那我不用再解释要做什么药剂了吧？”卢卡松了口气，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比较省心，前提是对方没打算坑你的时候。 菲尔答道：“修复死灵系法术造成的伤害，我应该能做出来遮掩的药剂。只是这个效果，你说得太模糊了。” “那要怎么样才说清楚？”卢卡问道。 “说是说不清楚的，我得实际看看具体的伤害情况，才能调整药剂配方。”菲尔说道，“而且，这是实验药剂，做出来之后，也需要一些临床试验来检测药剂的效果。” “说明确点。”卢卡被他绕得有点晕。 “你得弄出死灵法术造成的伤害来，让我实验，才能做出有效的药剂。”菲尔尽量简短的说道。 “这个有点难度。”卢卡为难了起来。自从灵魂修复以后，他就没有再使用过血魔法，但其中的方法在现在的他看来已经是一目了然，想用随时可以用出来，当然，附带的伤害也会更大。 可菲尔只是尝试制造修复药剂，连个基本配方都没有拟出，现在用这种办法，万一他研制药剂的过程中遇到什么困难，卢卡不想把伤害转嫁给其他船员的话，就只能静看自己的生命力不断流失了。 现在看来，以血魔法施放其他系的法术，显然不如找个低级死灵法术，施放在实验体身上来得安全。 卢卡解释了一遍，菲尔也表示赞同，闭嘴却扑腾着翅膀飞到窗台上，大声喊道：“别打我的注意！我不给你当试验体！” “你想哪儿去了？我没这个打算。”卢卡说道，“你都不是生物，死灵法术对你能有效吗？” “说得也是。”闭嘴放松了一点，“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卢卡说道：“我需要学一个新法术，不看你看谁啊？”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闭嘴仍然站在窗台上不肯回来，“我没有记录过任何具体的死灵法术！” “那怎么办？难道真要拿我自己做实验？”卢卡有些失望。 “我就知道这次我不会白跑一趟！”雅特的声音忽然从窗口外面传来，“太复杂的死灵法术我不知道，不过有个入门的血肉枯萎，我倒是记得。” “你怎么还在这儿？”卢卡隔着窗子问道。 “能待一整天呢，为什么要急急忙忙的回去啊？我也想在这里逛逛嘛，你这船我以前从来没亲眼见过呢。”雅特说着，像幽灵一样穿过墙壁，走进船长室里。 看见卢卡严肃的盯着自己，他赶紧解释：“这是一个投影，当然随便穿墙了，我是活的，不是幽灵。” “幽灵我又不是没见过，我奇怪的是另一件事。”卢卡说道。 “什么事？”雅特一点也不见外的坐到椅子上。 卢卡走到他面前，弯下腰直视着他的双眼问道：“你一个法师学徒，怎么学到死灵法术的？难道你真的和死灵法师混在一起？” “怎么可能？”雅特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才不会这种法术呢！我只是记得而已，咒语和魔力流的走向图都可以给你画出来，自己真的一次都没有施放过！” “你从哪儿看见的？”卢卡继续追问。 “从尼克叔叔那儿！”雅特忙着辩白，干脆把小胖子尼克也供了出来。 “尼克？他不是在法师学院吗？为什么会去学死灵法术？”卢卡更加疑惑了。 “你误会了，他是替学院办事，赶跑了几个想在学院搞事的死灵法师，还缴获了他们不少东西，其中有一本书，里面写了很多死灵法术。”雅特解释道。 “即便是这样，这种书也不是你能接触到的。”卢卡不任何这种说法。 雅特说道：“我当时才五岁嘛，你出了个远门，把我送到尼克叔叔那里住着，我就趁他们清点物品的时候，瞄了一眼那本书，没能多看，只看了这一个法术而已。” “这么多年，你没有施放过这个法术？却还能记得咒语和图案？”卢卡不太相信，一般来说，法师要想真正学会一个法术，必须实际施放过，咒语和图形才能真正印在心里，否则，那些东西很快就会被遗忘。 雅特撇了撇嘴说道：“我就是过目不忘嘛，你还夸过我是你印象里，记忆力第二好的。” 菲尔忍不住插嘴问道：“他什么时候夸的？” “别打岔，”卢卡知道这问题雅特肯定不能回答，干脆转移话题，“那记忆第一好的是谁？” “白痴！除了我还能有谁？”闭嘴飞到他肩膀上说道。 “你们不也在打岔吗？”菲尔小声嘟囔，倒是没有再纠结前一个问题。 ------------ 第五三零章 我看不见！ 卢卡成功的转移了话题，菲尔也清楚，接下来的魔法时间，自己还是不要围观比较好。 站起来刚要出门，卢卡却又叫住了他：“帮我带个话，让丹尼尔抓几筐活鱼，不用太大的，数量要多，抓到了立刻送过来。” “你饿了？”菲尔疑惑的问道。 “饿倒是不饿，不过死灵系法术可不能在我的精神星空实验，必须找一些施法目标来。”卢卡说道。 “明白了！”菲尔一溜小跑的离开。 “现在，你可以把那个法术的咒语和图形写下来了。”卢卡转过身，发现雅特坐在椅子上，冲着面前的羽毛笔和羊皮纸在发呆。 “不会忘了吧？”闭嘴歪着头问道。 “当然没忘！”雅特瞪了它一眼，“只是我在你这里只是一个投影，你这纸和笔我根本拿不起来啊。” 说着，他把手伸向羽毛笔，手指毫无滞碍的穿过白色羽毛。 “你看，我没法和你这里的实体产生互动。”雅特略显沮丧。 “没法互动？”卢卡低声重复了一遍，“那你是怎么坐到椅子上的？别告诉我是悬空蹲着的，看你这体形不太可能有这个本事。” “这个？”雅特低头看了看，“这是因为我实际所在的地方，也有一把椅子啊。” “等等，这样说不定能行！”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转了个身开始加速跑，穿过墙壁消失在卢卡的视野之中，留下卢卡和闭嘴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雅特一头大汗的跑回来，双手都虚握着什么东西，从手指的姿势来看，应该是纸笔和墨水。 “把我这里的纸和你那张重合到一起，说不定能把写下来的东西映射过来。”雅特解释道。 其实卢卡觉得这不怎么靠谱，时间断面之间的连结，没有这么容易成功，不过既然雅特信心十足，他也就拉过另一把椅子来，坐下来安静的看着。 雅特趴在桌上写写画画了好一会，又仔细检查一边，用干燥粉吸干墨迹，提起整张纸抖了抖，摆在卢卡面前。 这个时间的羊皮纸，竟然真的和雅特那里的连结在了一起，只是效果没那么完美。 “你想让我看这个？”卢卡指着纸上晕染成一片的墨团问道。 “看不清吗？”雅特低头仔细检查了一遍，“在我这里看着挺清楚的啊。” 闭嘴哼了一声：“一个法师学徒，还妄想凭空建立起时间的连结，真是自不量力。” “有什么自不量力的？”雅特不服气，“我连自己都投射过来了！” “你敢说你这个投影是完全自己搞出来的？尼克没帮忙？你爸没动手？”闭嘴大声问道。 雅特愣了一下，目光直盯着闭嘴身后的墙壁，思绪似乎飘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你没事吧？被它说傻了？”卢卡探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雅特猛然回过神来，一拍脑门，然后动作迅速的……开始脱衣服。 “喂！你这是要干什么？”卢卡想要阻止，可面对一个投影，他也无计可施。 “它刚才提醒到我了，”雅特脱光了上半身，指着闭嘴说道，“我本人才是这个投射法术的连结，但只有在我身上的东西，你们才能看清。” “所以，”他拿起卢卡看不见的羽毛笔，“写在我自己身上，你就能看见，也就能抄录下来。” “你写衣服上不行啊？非要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卢卡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行！”雅特说得非常坚定，“衣服弄脏了，我怕我妈揍我。” 墨迹从看不见的笔尖流淌而出，好像凭空出现在手指下方一般，在雅特的左臂上显现出一句咒语。然后，他又再胸口上绘制出法术的图形。 “这倒是挺清楚的。”卢卡非常满意，“闭嘴你赶紧复制下来。” 鹦鹉却没有回答他。 “你听见没有？” 卢卡转过头，发现闭嘴早已飞到最远的窗台上，用两只翅膀交叠着挡在脸前，嘴里不断嘀咕着：“我不能看，我看不见，我没看见……” “你又是怎么回事？怎么都不让我省心？”卢卡站起来，走到闭嘴面前，把它的翅膀按了下来。 闭嘴仍然不肯睁开眼睛，大声叫道：“我不能看！我这里有保险装置！万一收录这种东西，说不定其他资料都会被锁定的！” “有这么夸张？”卢卡皱了皱眉，“算了，我自己抄吧。” “阿嚏！”雅特在旁边打了个喷嚏，“不管是谁抄，你们快一点行不行？我这边可是冬天！” 卢卡当然不希望把他冻出病来，虽然来得有些突兀，这孩子怎么说也是他自己的儿子，于是赶紧抄起笔，迅速记录下咒语和图形，仔细检查无误，便让雅特穿好衣服。 “你可以走了，我尝试新魔法的时候，最好不要有人在旁边。”卢卡说道。 “我没打算走呢！”雅特一边整理袖子一边说道，“我能在这里待到明天中午，为什么要急着离开？” “你到底有什么事？”卢卡感觉雅特绝对有事，不可能是想要在船上观光这么简单。 “其实吧，是这样，”雅特指了指闭嘴，“你不是答应我把它送给我吗？我的入学考试不剩几天了，现在练习这魔法它又帮不上忙。” “不行！”鹦鹉闭着眼睛大叫。 “现在不行，”卢卡也摇了摇头，“这里的事情还没解决，它不能走。” “我没有要带它走，”雅特说道，“今晚我不是可以在这里留一晚上吗？借我看一晚上，让我记住能通过考试的内容就行，明天一早还你。” 卢卡想了想说道：“这倒是可以。休息室旁边有个小书房，你们去那里吧。” “你说可以就可以吗？我还没同意呢！”闭嘴扭头想飞，可不睁开眼睛的情况下，它直接撞在了墙上。 “它脾气不好，你自己想办法哄吧。”卢卡走过去把它捡起来，塞到雅特手里，做完这个动作，他自己也吃了一惊，“你不是投影吗？怎么能接住它？” ------------ 第五三一章 勇士！ 卢卡一脸惊诧，雅特却很淡定，他看了看手里的鹦鹉说道：“你答应过把它送给我，做出承诺的地点又是在时间交汇的塔里，算是给它在所有时间节点上都注册过，我能拿到它，有什么奇怪的？” 这个回答算是有些道理，不过卢卡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风险。 “你可别会错意，今天只是借给你看一晚上，不是把它送给你。”他严肃的说道。 “放心，我明天中午之前保证还给你，”雅特笑了笑，“你不用这么担心的，以我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把它带走。” “好吧，我带你去那间书房。”卢卡说着走到门口，手还没放到门把手上，这扇木门就从外面被人推开。 “船长，你要的鱼！”丹尼尔双手抱着一个大桶，侧身用肩膀撞开门。 卢卡经过多次被奥莉撞进来的锤炼，在门刚一有动静的时候，就侧身闪在一边，丹尼尔的身形在他旁边直接冲向雅特，带起一阵混着腥味的微风。 在船上，他保持实体状态的时候并不多，即便是幽灵形态，举起一桶鱼来对丹尼尔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雅特同样也不是实体，于是两个身影互相穿行而过，等到定下神，停下脚步，他们俩已经距离四五步远，背对背的站着。 在他们两个中间，一个装满活鱼的大桶和闭嘴，是这次冲撞的仅有的两个受害方。鹦鹉羽毛凌乱，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桶里的鱼噼里啪啦的往外乱蹦，把海水甩得满地流淌。 丹尼尔和雅特同时转身，看着一地狼藉，不知道说什么好。 卢卡走过去，从地上捞起闭嘴，检查了一番，发现鹦鹉除了仍然不肯睁开眼睛，羽毛也被打湿之外，并没有大碍，便把它又塞回雅特手里。 他转身对丹尼尔说道：“既然你来了，就替我带这孩子去小书房吧，休息室旁边的那个。别让他到处乱跑。” “好的船长。”丹尼尔说道，“对了，诺拉让我问问，你要的这些鱼，要是用完以后损坏不大，剩下的能不能给她，她想烤来吃。” “我们吃的烤鱼还少吗？怎么忽然又想起来吃这个？”卢卡疑惑的问道。 “她说这附近的鱼比较特别。”丹尼尔答道。 “哪里特别？”雅特也转过头，好奇的问道。 “特别好吃。”丹尼尔指着地上的鱼说道。 “如果有剩下的，她随便吃。如果没有，你就帮她再抓一桶吧。”卢卡笑着说道。 晚饭时分，诺拉叫上奥莉和丹尼尔一起来到船长室，虽然卢卡研究魔法时不想让人打扰，可饭总还是要吃的。 带着对烤鱼的憧憬，诺拉敲响了船长室的木门，可是里面迟迟没有回音。 “不会出事了吧？”奥莉当机立断，后退两步，一个加速冲过去，连门带门框一起撞开。 一秒钟之后，比撞进去的动作还快，奥莉嗖的一声冲了出来，直跑到距离门口足有四五米的地方，才大喘了几口气，冲着船长室里喊道：“你在搞什么？” 丹尼尔不明所以，习惯性的走过去，捡起被撞下来的门框碎片，正准备修复，忽然一股恶臭飘到他的鼻尖。这气味非常浓烈，就连他这样没有实体的幽灵也忍不了，扔下手里的东西飘到奥莉旁边，满脸惊恐的朝里面看去。 诺拉看见他们俩这种反应，一步也不敢再往前走，直接转身跑到他们身边。听到喊声，其他人也跑了过来，一凑近就全都捂着鼻子四散逃开。 船长室里，满地都是垂死的活鱼，每一条身上都长满无数大大小小的脓包，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离开了海水又身受死灵法术的攻击，即便如此，大部分鱼竟然还没有死掉，仍然有气无力的甩着尾巴。 卢卡站在一地烂鱼中间，神情专注。他一手握着紫晶法杖，另一只手拎着一条还没有受到荼毒的活鱼，正在念着咒语，似乎完全不受这气味的影响。 “你们来了？要吃烤鱼吗？”卢卡举起刚刚被种上一身腐烂种子的活鱼，朝门外挥了挥手，好几个船员差点直接吐出来。 “你不觉得臭吗？”奥莉问道。 “当然觉得，第一条我就几乎被熏晕掉，所以我弄了这个：气泡术。”卢卡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部，那里罩着一个透明的气泡，如果不仔细看，完全不会发现。这个法术不仅能让他在水下呼吸，隔绝恶臭的空气效果也很完美。 “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魔法学院不许研究死灵法术了。”雅特也被喊声吸引到了甲板上，捂住鼻子远远的站着。 “菲尔呢？来检查一下这些鱼！”卢卡冲外面喊道，烂鱼堆在他和门口之间，地面上流淌着海水和腐烂粘液的混合物，让他难以下脚。 菲尔犹豫再三，转身找奥莉要了一块手帕，又从兜里找出一个药瓶，把淡蓝色的药水洒在上面，然后围住口鼻，以一种英勇就义的姿态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他跨过地上的恶臭液体，在船长室正中低头看了一会，便掏出手套带上，蹲下去开始一条一条的检查起来。 舱门外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闭嘴都忍不住低声赞叹了一句：“勇士！” “这些都是施法成功的？”菲尔的声音被闷在手帕里面。 “是的，失败的我都处理掉了。”卢卡说道。 “处理？”菲尔有些好奇。 “直接用火焰法术烧掉了，相信我，你不会想看到那些鱼的。”卢卡自己都有些反胃。 死灵法术在鱼身上造成的效果实在吓人，对于无辜的鱼类的确有些残忍，用来烤着吃至少还能死得痛快，不过对于卢卡来说，这已经是伤害最低的方法了。 菲尔把每条腐烂的活鱼都检查了一遍，点头说道：“没问题，我可以用这些鱼研制药剂。” 他掏出一双超大的手套，远远的扔给半巨人，从过于丰富的表情上看，现在控制这个身躯的仍然是财富之神。 “帮我把这些鱼装进桶里，搬回咱们的实验室去，准备开工！”菲尔说道。 ------------ 第五三二章 腐烂之痕 菲尔的实验室，位于第二层甲板的前部，船长室则占据了第一层的尾楼。 也就是说，他的这个决定，造成一个严重的后果：在沉默死神号船长室到实验室之间，包括楼梯在内将近百米的距离上，形成了一条弥漫着恶臭的腐烂之痕。每一滴烂鱼桶里洒出的液体，都兢兢业业的向外发散着自己的气息，就连夜里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风雨，都没能冲刷掉。 雅特本来打算花掉整个晚上，用来从闭嘴那里学习入学考试的基础法术，在这种气味的影响下，他连晚饭都没吃，就把鹦鹉还给卢卡，告辞离去。 “你能不能现在就把我送给他？”闭嘴鼻子上缠着布条，显然这个提议是迫于嗅觉的压力。 “不行。”卢卡显然不会同意，“你忍忍吧，我今天太累了，休息一晚上，明天一定解决这个味道。” 这一个晚上，虽然船员们饥肠辘辘，但除了诺拉，其他人谁都没能吃下一口晚饭，就连火精灵的食量也比平时减少了一半。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顶着半巨人躯壳的科维，解决掉了大部分饭菜，吃完以后，还打着饱嗝在菲尔的实验室里笑呵呵的帮忙。 第二天天还没亮，再也没法忍耐的船员一起冲进船长室里，每个人脸上都蒙着一块用来阻挡恶臭的围巾，再加上满脸扭曲的表情，卢卡差点以为自己是被一群蒙面劫匪绑架了。 “赶快想想办法！”奥莉整个头包裹在一条羊毛围巾下面，在这样的天气里，早就出了一身的汗，但两害相权取其轻，热一点总比臭晕好。 卢卡在众目睽睽之下，迎着海风穿衣洗漱——船长室的大门还没有修好，在味道散尽之前，丹尼尔拒绝对船体做出任何调整。 “万一现在修补，这些味道渗进木头里被封起来，以后不还是要再拆？”他是这么说的。 卢卡在甲板上的腐臭痕迹前琢磨了一上午。这种由死灵法术制造出来的副产品，看起来只是几滴粘液，但既不会挥发风干，又不会随着时间分解，即使把它从甲板上擦掉，那些沾到的地方，恶臭也会一直保持，唯一的成果只是又成功污染了好几块抹布。 即便如此，卢卡最终还是在中午之前找到一个解决的方法，他叫来所有船员，除了不怕臭的科维和在实验室忙碌的菲尔，给每个人头上施放了一个气泡术，然后又制造了一堆同样法术的附魔玻璃块，每人分了几块。 “六个小时有效期，觉得又闻见臭味，就自己用一块吧。”卢卡说道。 “这点空气，够用六个小时？”木精多兰以前没有体验过这个法术。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压缩气泡，这个法术把气泡内部和五海里外海面上的空气连接起来，你就当远处有个换气泵，一直在输送新鲜空气吧。”卢卡解释道。 “这样不行！”多兰有点着急，“我不是靠口鼻呼吸的，每一片叶子上都有气孔，光罩住头部有什么用啊？” 卢卡妥协了一下，给他全身加上一个大型气泡，虽然这样会让多兰走路有些磕磕绊绊，但总要好过从叶片上吸收恶臭，然后在很长时间内往外散发。 诺拉忽然问道：“可就算有这个，我们自己不觉得臭了，食物怎么办？”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即便厨房和餐厅不在这条恶臭道路上，没有被污染，但随着大家进进出出，难免会带进一些气味。等到做出来，送到嘴边，说不定连头上的气泡里都会染上味道。 卢卡想了想，走到厨房附近，施放了一个巨型气泡，把整个厨房包在里面。 “在臭鱼危机解除之前，谁都别进去，我用法师之手做饭，你们拿到饭菜立刻放进头上的气泡里，别让食物接触外面的空气。”卢卡在厨房门口划了一道“禁止进入”的警戒线。 “你总不能让大家一直顶着这个东西吧？”闭嘴问道，它头上也罩着一个小气泡。 “当然不是，不过雅特说得很明白，想要化解死灵法术的影响，要么去吸取额外的生命力，要么使用炼金药剂。”卢卡说道，“吸收额外的生命力显然不可行，就算是用鱼，解决掉这一些，还会制造出同样数量的烂鱼来。” “那我们现在的希望，都寄托在菲尔的药剂上了？”奥莉问道。 “没错！”卢卡点了点头。他对菲尔的炼金水准一点都不怀疑，材料在手，配置出功效合格的药剂，对在炼金之道上研究了三十多年的菲尔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现在还有个财富之神给他打下手。 事实证明，他的信任是很有道理的，仅仅用了不到两天，菲尔就拿出了初始版本的药剂。虽然这种淡黄色的液体还不能把烂鱼身上的脓包彻底治愈，却很好的中和了洒落在甲板上的粘液。 去除掉粘液之后，菲尔又把这种药剂放在清水里稀释，喷洒在船上的每个角落，这么一番操作，沉默死神号的船员终于可以呼吸到正常的空气了。 休息了一晚，卢卡走进菲尔的实验室，他头上仍然带着气泡，因为这个船舱现在是整条船上唯一还有味道的地方。 “那些鱼怎么样了？”他问道。 “不是很顺利，”菲尔明显睡眠不足，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说道，“那些脓包本身就很奇怪，你知道，鱼这种生物，就算生病也不应该长出脓包来的，消除这些东西很不容易。” “不容易的意思是，你已经搞定这个了？”卢卡很清楚菲尔说话的套路。 “脓包是弄掉了，可是……你自己看吧。”菲尔指了指墙边的操作台，那里躺着一条用来实验的鱼，剩下的暂时被放在盖着盖子的桶里，避免再次污染。 卢卡走过去看了一眼，那条鱼身上的疙疙瘩瘩已经消失，但在原来被死灵法术影响的位置上，却空出一个大洞，既没有鱼鳞也没有新生的血肉，可以从里面直接看见蠕动的内脏和血管中流淌的血液。 ------------ 第五三三章 节能典范 “这不是效率挺高吗？”卢卡说的是实话，即便他对菲尔的炼金水准绝对信任，也没想到，他能在短短两天内，就把把那些脓包和腐肉完全清除掉。 “我的效率什么时候拖过后腿？”菲尔说道，“只不过，因为需要大量的实验型配方，从圣树那里拿到的生命精华，现在已经见底了。” “一整瓶都没了？”卢卡问道。 “还剩一次实验的量，”菲尔指了指桌上几乎空掉的瓶子，“可就算这个配方一次成功，也没有多余的精华来做出给你用的了。而且，你最终要用的血魔法，和这个法术还是有些区别的吧？到时候还要再调整配方，又要消耗不少。” “这的确有点麻烦，我去想办法吧。”卢卡想了想，生命精华倒是不愁，圣树答应过长期提供，她知道现在的事态，提前预支几瓶想必不成问题。只是以风帆船的运力，一来一回需要消耗太多时间。 沉默死神号的最高航速不过十几节，游隼号则能达到二十节以上。这个速度比卢卡穿越前那个世界里，最快的风帆船飞剪船还要快上一点，在帆船的世界里，算是出类拔萃的，但这些速度，指的都是顺风顺水的最大极限速度。 海面上的情况不是一成不变的，风向和风力也不会总是在最优状态，特别是在水里不断冒出气泡的沸腾海。因此，即便把拖在沉默死神后面的游隼号请出来，想要去平静岛附近，也要耗费半个月以上，更何况，平静岛周围的海面，实在不适合航行，一旦进入那个区域，还要花掉更多时间。 “用魔法传送行不行？”菲尔问道。 “没有可能。”卢卡摇了摇头，空间传送的法术需要在起始和目标地点都做上标识，从平静岛离开的时候，他真没想过需要这么快返回，自然也没有标记下传送用的目标点。 “那怎么办？”菲尔双手一摊，“没有材料，我就只能停工了。” “还能怎么办？开船呗，我又没法凭空造出飞机来……”说到这里，卢卡忽然眼睛一亮，“飞？对啊，飞！” 闭嘴猛地从他肩头起飞，落在头顶的吊灯上大声喊道：“别打我的主意！” “没打算让你去，你那点速度，真的不够看。”卢卡说道。 闭嘴本来一副要逃走的样子，听见这话反而生气起来：“看不上我的速度，你自己去飞一个看看！” “没有看不上你，我是怕你累着，”卢卡安抚得很及时，“你去帮我看看，西娅在哪儿？” “好主意，让她去！”闭嘴完全赞成。 “西娅应该在岛上，你这味道一弄出来，就把她熏走了。”菲尔说道。 “我去找她！”闭嘴拍打着翅膀离开。 西娅不受任何魔法的影响，这一点有时候是优势，在某些情况下，却是个不小的麻烦。其他人都可以借助气泡术让自己免受恶臭的折磨，她就只能飞得远远的，到废墟岛上去躲避了。 很快，西娅跟着闭嘴一起返回，考虑到实验室里的味道仍然浓重，卢卡和菲尔一起走到甲板上。 “让我飞到平静塔去？”西娅听到这个要求，显得有些吃惊。 “是的，有问题吗？”卢卡说道。 “当然有！我做不到！”西娅一点都没犹豫。 “做不到？”这个答案在卢卡的意料之外，他本来以为，龙类应该是长途飞行的好手。 “是因为飞行时间太长，体力不够，还是因为中间没有补给，会饿呢？”菲尔问道。 “都不是！”西娅摇了摇头，“我……飞起来以后，就不太分得出方向了。” 卢卡确实没有想到，银龙竟然还是个路痴，不过仔细想想，要不是这样，她当初也不会带着火山毫无规律的到处乱撞。 “那你带上一个人的话，速度会降低多少？”卢卡问道。 “那要看这个人对速度和风的承受力了。”西娅说道，“只要不是林德这种体形，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这就好办了，你带克里特一起去，我给他做个防风的装置，你们快去快回。”卢卡说道。 “不，我不想跟他去。”西娅这个时候忽然闹起别扭来。 “这又是为什么？他没惹过你吧？”卢卡问道。 “克里特一天都不说一句话，带着他我无聊！”西娅理直气壮的说道。 “这也算理由？”卢卡无奈的说道。 “当然算，长途飞行就怕无聊！”西娅毫不让步。 “要不我去吧。”菲尔忽然说道，“我体重轻，负担小一点。虽然我的测绘技术比不上克里特，找到平静岛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精华那事是我和圣树约定的，我去比较合适，还能检测她提供的精华纯度。” 西娅对此也没有意见，大家便立刻来到船长室开始准备。 卢卡问道：“你需要飞多久？” 西娅歪着头想了想，反问道：“我的速度比游隼号快三倍左右，你觉得需要多久？” “一直都可以保持这个速度？中间需要休息吗？”卢卡打开一张海图，如果西娅需要落脚地，那他必须找到一条中途有岛屿的路径。 “不用，我在高空巡航的时候不耽误睡觉。”西娅说道。 “那食物呢？”卢卡脑部了一下银龙背上背着一个干粮袋的造型，感觉有点滑稽。 “不超过一周的话，不用停下来吃喝，而且我中途可以抓鱼吃。”西娅说道，“在高空飞行，比跟你们说话更省体力。” “你简直是节能典范啊！”卢卡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以他对银龙的了解，这事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说吧，要多少钱？”他紧跟着问道。 “三十万。”西娅显然是盯上他刚从暗流商会提出来的那些银币了。 “没问题，这钱科维出了。”卢卡指了指跟着旁边的半巨人。 “跟我有什么关系？”科维感觉自己无辜躺枪。 “这事跟谁都有关系，大家都要出点力。你是财富之神，出钱当然是最优选择。”卢卡说道。 ------------ 第五三四章 鱼的记忆 有金钱作为动力，银龙的飞行速度似乎比平时还要快上几成。从平静岛一去一回，她竟然只用了七天。 这还不是她的极限速度，她自己不需要中途寻找岛屿休息，可菲尔不行，就算干粮和水可以随身携带，排泄总不能在人家女孩子背上解决，这些琐事耽误了不少时间。 “简直比天上的流星还快！”菲尔推开流线型的玻璃护罩，从龙背上爬下来说道。 海洋世界的玻璃制造技术，不足以制作出这么大型的玻璃罩子，卢卡用变化之力稍微加工了一下，按照他对战斗机座舱的模糊印象，照猫画虎的整出一个，又用法术加固了一下，现在这个透明罩子比钻石还要坚硬。 “赶紧把这玩意给我卸下去！”西娅不耐烦的喊道。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帮银龙解脱出来，丹尼尔正要把罩子搬回货舱，变成人形态的西娅忽然一把抓住了罩子的边缘。 “这个我要了！”她大概是觉得，这种形状和大小的玻璃实在罕见，以后要是有机会卖掉，一定价格不菲。 直到看见卢卡点头，她赶紧掏出一张写着“西娅私有财产”的小纸片，贴在罩子上，才放开手，让丹尼尔把东西搬走。 “生命精华拿到了？”卢卡这才有机会向菲尔问正事。 “拿到了，”菲尔拍了拍怀里抱着的一个小木桶，“我一次提取了十二份，整整一年的量，你怎么折腾应该都够用。那些鱼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不死不活的。”卢卡说道。 本来，这种鱼离开海水，即使在健康的状态下，生存时间也不会超过三天。可卢卡施放的血肉枯萎，把它们的生命进程逆转了一下，除去那些腐烂的瘢痕和脓包之外，另一个附带效果就是，这些僵尸一样的鱼也不会死掉了。 “那就好！”菲尔说着，一头扎进自己的实验室。卢卡给自己施放了一个气泡术也跟了进去，其他人实在不想再重温一次那种味道，于是各自退散，连闭嘴都没跟着，而是飞到桅杆顶上继续打盹。 这一晚上，卢卡没回船长室，实验室里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几声轻微的爆炸声和五颜六色的闪光。 第二天一早，大家对菲尔又赞叹了一番，经过龙背上好几天的长途飞行，他竟然还有精力通宵研制药剂，而且一个晚上，就把原来的问题全部解决！ 半巨人外型的科维拎着装鱼的木桶走上甲板，桶里已经换上了干净的海水。 “你们真的不是连夜又抓了一桶鱼？”丹尼尔看着活力充沛，不断往外蹦的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卢卡笑着说道，“这些鱼已经完全恢复，诺拉不是要吃烤鱼吗？拿走吧。” 这些鱼前几天一直处于腐烂的僵尸状态，即便现在看起来，和刚从海里捕上来的没有任何区别，可只要看见它们，大家都会不可避免的联想到那种味道。就算火精灵对食物的要求不高，也无法忍受那种可怕的恶臭。 她赶紧摆了摆手：“不要，以后我再也不吃这种鱼了！” “那多可惜呀。”卢卡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也难以摆脱这种心理阴影，“那就只能放生了。” 除了刚开始练习的时候，因为卢卡对死灵法术不熟练，导致两条鱼意外丧命，剩下的七十三条以完全健康的姿态重返大海，甚至连身上原本就有的一些掉鳞缺尾之类的小毛病都被修复，生存率达到了惊人的97.3%。 有人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这其实是个谣言。鱼的记忆当然不止七秒，但也不会太长，至少它们很快就可以忘记这次惨痛的经历，重新愉快的投入到全新的鱼生中去，还成功化解了某一条大船上船员对它们这个种类的口腹之欲，避免了更多同胞成为食物的命运。 如果鱼类有历史，这一桶鱼大概会被称为英雄吧。当然，有历史的前提是有记忆，而鱼的记忆能力，不容乐观。 药剂研制成功，卢卡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他站在甲板上下令：“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重新上岛！” “你确定？”闭嘴完全无视船长的权威，歪着头眯着眼睛问道。 “你还有什么问题？”卢卡问道。 闭嘴晃了晃脑袋：“你的记忆力是不是跟鱼差不多？血魔法和那个不能说的法术，造成的影响是一样的吗？就算药剂很接近，也要重新调整，还是说你打算就把鱼用的药用在自己身上？” “这个呀，”菲尔嘿嘿笑了一声，“昨天我们不光治好了鱼，连血魔法的治疗药剂也完成了！” “你没蒙我？”闭嘴不敢相信。 “当然，要不然我在实验室耗一晚上干嘛呀？”卢卡说道。 解决了后顾之忧，大家各自回舱，为第二天养精蓄锐。 刚刚入夜，卢卡正要睡下，船长室刚刚被修复的木门又被敲响。 这一次，声音轻柔又带着一些犹豫，他一时想不起船上有谁会这么敲门。 他打开门，惊讶的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奥莉。 “怎么不是撞开的？”卢卡笑着问道。 “我有事想问你。”奥莉说着走进船舱，她没有装备铠甲，只穿着夏季日常的丝质衬衣，显得比平时纤弱很多。 “坐下说吧。”卢卡说道。 奥莉坐在椅子上，沉吟了一会，抬头问道：“这次你如果成功把通道和神域连接起来，我们进入那里之后，安全返回的可能性有多大？” “说实话，不太乐观。”卢卡不想对她敷衍。 “所以说，今晚说不定是我们在沉默死神号上的最后一晚？”奥莉问道。 “有这个可能。”卢卡实话实说。 “那么，”奥莉似乎下定了决心，“我们结婚吧！” “啊？现在？来不及准备吧？”卢卡当然不会反对，只是这个时间点让他有些意外。 “仪式什么的，以后再补好了。”奥莉满脸通红，“只是万一我们回不来，我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 第五三五章 送死的好日子 奥莉其实是有些小固执的。 即便十一岁就离开了红盾堡，又经历了短暂的佣兵和后来的海盗生涯，她仍然坚守着从父母继承的处事准则，以及从小养成的行为习惯。这让她在的落日群岛的佣兵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即便剑术超群，她那几年过得还是有些落魄。要知道，对别人过于好心的佣兵，自己一般混得都不怎么好，至少在遇到卢卡之前不怎么好。 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忘记红盾堡早已物是人非的事实。 比如每天早晨的晨练，就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之一。这当然不是什么坏事，除了能够磨练剑术，还可以保持身材。毕竟，不锻炼还怎么吃都不胖的人，要么是消化系统有些问题，要么是生活在编造出来的虚幻世界。 所以第二天，当卢卡醒来的时候，船长室里只剩下他自己。只有鼻尖还没有散尽的淡淡香味，与枕头上留下的几丝金红色头发，提醒着他昨晚发生过什么。 卢卡清楚奥莉的脾气，现在如果兴冲冲的去找她，还是当着大家的面，回复自己的，很可能是怼过来的一剑柄。而且，眼前还有亟待解决的重要事情，那个通道口总不能一直这么敞着。 “哟，白痴起床了。今天是个送死的好日子，你去不去？”一走出船长室，闭嘴就飞了过来，“友善”的打着招呼。 “吃完早饭就出发。”卢卡把鹦鹉话语里不中听的部分自动过滤出去。 按照计划，大家搬出小艇，准备出发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 “你们两个，别一起去了，留在船上做后援吧。”卢卡指的是地精和侏儒。 这两个矮子跟来本就是有些互相赌气的成分，现在这种态势，机械看起来是没有用武之地，实在没必要带着他们，卢卡也没有额外的精力再去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出人意料的，他们俩竟然没有反对，而是老老实实的退回甲板上。 “我的腿早就在哆嗦了。”加文似乎松了口气。 “我得盯着他。”芬奇指了指地精。 废墟岛上还是和离开时一样，除了狗头人离开时，留下一地没有拆除的帐篷，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看上去有些碍眼。 卢卡走到通道口，打开白色大理石的门扉，握住紫晶法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如雕像般矗立不动。 大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出。 一分钟后，他忽然转过头来，冲着菲尔说道：“匕首借我用一下。” 菲尔被他闪了一下，掏出匕首，反转刀柄递了过去，疑惑的问道：“你要匕首干什么？” “血魔法要用血啊。”卢卡说着，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好像有些不忍。 “白痴，你没有牙吗？”闭嘴现在没有停在他的肩头，这种时候，任何魔法物品的扰动都可能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它只能远远的站在科维头顶，居高临下。 鹦鹉说得不无道理，刚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使用血魔法的时候，卢卡手里可没有利器，只能用牙咬。 “那样更疼啊，而且，容易感染。”卢卡满脸无辜。 他比划了几下，终于割破手指，挤出几滴血来，却不像当初使用卷轴一样有地方去抹，而是把手放在自己面前，凝神看着上面的血滴。 “你这是要干什么？”闭嘴歪着头问道，现在，卢卡的行动，连它都看不明白了。 “我打算唤醒被封印起来的塑能、精神和预言之力。”卢卡说道。 闭嘴吃了一惊，爪子在科维头上一顿乱抓，大声喊道：“你疯了？相邻的力量不能同时唤醒！”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需要这个。”卢卡说着，用手在面前挥动了一下，指尖上的血滴被甩到空中，却没有以正常的姿态滴落，而是分散成一个个小水珠，悬浮在他身体周围。 “用血魔法来抵消单系力量之间的冲突，”闭嘴稍微冷静了一点，“你这是让一条疯狗去对付另一条啊！”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卢卡说着，检查了一下飘在空中的血滴状态，满意的点了点头，用匕首再次划过手指。 更多的血液从他的手上流出，如一开始探路的那几滴一样，迅速分散成细小的液滴，悬浮在卢卡的周围，形成一团包裹住他的血雾。 卢卡低头环顾了一圈，掏出奥莉的手帕包好手上的伤口。 “只用这么点血？”菲尔有些惊讶，这还不如他做一次血液检查用的多。 “血液只是一个引子，把我的生命力和六系力量连结起来，多少并不重要。”卢卡说道。 他用法杖在地上敲了一下，紫色水晶发出耀眼的光芒，唤醒了沉睡中的那三系力量。 一瞬间，卢卡感觉自己的精神领域，好像从布满星斗的夜空变成了巨浪滔天的大海，每一股能量都化作汹涌的洪流，与周围其他能量咆哮着纠缠在一起，不停的迸射出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闪光，仿佛立刻就会把他的精神领域撕扯得支离破碎。 不过很快，一团血雾在精神星空里飘散开来，无数细小到几乎看不清楚的血滴，纷纷附着在那些互相缠斗的能量之上，渐渐拖慢了它们的动作，然而血雾并不够浓厚，没能完全阻止能量之间的互相碰撞。 精神星空外，半冥想状态的卢卡伸出左手，菲尔立刻递上一瓶药剂，卢卡接过来一口喝干。 精神星空里的血雾变得浓厚了一分，如果不是药剂的支援，这些从他身体里飘散出来的血滴，已经足以杀死他好几次了。 连续灌下五瓶药剂之后，所有的单系力量终于安静了下来，每一种光芒都包裹上一层血色，也抑制住了它们互相吞噬的本能。现在，它们仍然没有安于自己的那一分领空，但有了血雾的阻挡，互相之间只是缠绕纠结着，在精神星空中不断的翻涌，却保持了相对的平衡。 卢卡睁开眼睛，稍微喘了口气，随后举起法杖，把血雾包裹的六系力量，全一起引导到面前的入口里去。 ------------ 第五三六章 魔法漩涡 通道的入口，如同一块灰色的半透明水晶，随着这些力量的注入，从内部开始沸腾起来。深灰色的絮状物，质地渐渐变得轻柔，翻卷着穿透平静的表面，如云雾般在入口周围环绕涌动。 然而镜面一样坚固的入口，仍然反射着紫晶法杖上发出的微光，不肯就此消失。 卢卡探出法杖，敲了两下，晶体表面发出“嗒嗒”的声音。能够穿透这平面的，只有魔法能量和通道内部的灰色云雾，人显然是过不去的。 想要打开这个通道，唯一的办法是把这个平面击碎。只是卢卡已经向里面注入了几乎全部单系力量，却没有对这个表面有什么影响。想想也是，既然它让能量直接穿过，那么必然不会受到相应的作用力。 “各系能量的位置，应该会对整体效果有影响。” 克里特的声音在卢卡身后响起，这让他稍微有些惊讶，这种时候，一般都应该是由闭嘴出言指导才对。 不过以克里特的眼力，看透各系力量的本质并不奇怪，这么一提醒，卢卡也想到了精神星空里这六系法术的排列位置。 从正北开始，顺时针方向依次是：塑能、变化、精神、幻术、预言和召唤。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顺序，开始着手让进入通道的单系力量各归其位。 这个动作，又耗费了他不少生命力，药剂一瓶瓶的递过去，菲尔看着兜里越来越少的存货，不由皱起了眉头。 就在他拿起最后一瓶药剂的时候，一声魔法能量的尖啸忽然在通道口响起。 坚硬的晶体后面，六种闪着银光的魔法能量有序的分布，各自占据了六分之一。然后，这些能量慢慢转动起来，形成一个魔法的漩涡，每转动一圈，便搅起更多的灰色云雾，在晶体表面来回穿行。 漩涡越转越快，晶体表面终于承受不住随之而来的压力，出现了第一条裂纹。很快，细小的裂纹便扩散到整个平面，最终随着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封住整个入口的平面分崩离析。 碎裂的晶体没有像碎玻璃一样纷纷落地，刚一离开晶体表面，便迅速气化，融入那些涌动的云雾之中。而这，更加速了碎裂的进程。 没过多久，通道入口就从一个半透明的晶体平面，变成了完全不透明的，被深灰色云雾笼罩的未知之物。 “好像还挺顺利嘛。”卢卡看了看菲尔手里的最后一瓶药剂，心里却连喊好险。血魔法对他生命的消耗，随着时间翻了好几倍，如果再多花上几分钟，就不是这一瓶药剂能够补充回来的了。 “云雾里面是会是什么？”奥莉凑到入口旁边问道。 “这个我真不知道。”卢卡摇了摇头，“克里特你能看清吗？” 闭嘴不甘寂寞的飞过来，落在他的肩头——现在卢卡已经打开了通道，它终于可以凑近观察，而不用怕自己造成魔法扰动了。它从翅膀下掏了半天，摸出克里特那块碎裂的眼睛碎片，用弹力绳固定在头上，低着头朝下方的入口看去。 “带着这个都看不清啊。”闭嘴明显有些失望，它回过头冲克里特喊道，“你能看见吗？” 克里特皱眉看了一会，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拿起手帕一边擦拭一边说道：“我只看到，后面还是灰色的云雾。” “那这能算是打开了吗？”菲尔走到入口旁边蹲下，想要伸手探探却又不敢，抄起一个卢卡用剩的空瓶子扔了下去。 “别扔！”科维的声音几乎和他的动作同时响起，终究还是慢了半拍。瓶子消失在深灰色的云雾之中，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会有什么问题吗？”菲尔问道。 “大问题没有，只是不知道哪个世界里，会出现一个原本不属于它的玻璃瓶。”科维说道。 “不知道哪个世界？我用了七系魔法能量，不是应该连接神域才对吗？”卢卡问道。 “连接上是没有错，”科维点了点头，“可那瓶子上又没有神力，无法进入神域，肯定会被弹开，不知落到什么角落去。” 卢卡笑了起来：“所以现在就是你出力的时候了，把神力借给我吧。” “是借给我们。”奥莉说道，“难道你想自己去？” “好吧，”卢卡很清楚，自己是拦不住这些家伙的，“你的神力能够同时借给多少人？” “人数不是问题，关键的是时间。”科维说道，“从进入通道起，二十四小时之内，我可以保证，你们每个人都拥有和我一样的神格。” “那就开始吧，”卢卡又回头朝大家看了一圈，“现在想要退出的，可以留在这里当作后援。” 显然，没有人愿意此时掉队，就连多兰都不肯留下。 “我都到门口了，要是不进去转一圈，你让我的歌怎么写？”木精说道。 卢卡朝科维点头示意，后者走到他的身边说道：“都站到我身边来，记住，在这二十四小时之内，你们可以随意活动，但是如果到了时间，一定要离开神域，否则那里的斥力会把你们撕成比面粉还细的微末。” “都记住时间，不要单独行动，时限到了没法等人。”卢卡掏出怀表来看了一眼，九点四十三分。 科维举起带着指环的左手，从指环的位置，金色的光芒散发出来，洒落在每个人身上，把大家都染上了一层金色。 “这就行了？”卢卡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泛着金光的皮肤问道。 “还不行，你们有银币吧？”科维问道。 卢卡点了点头，闭嘴摇了摇头，西娅立刻捂紧了自己的口袋。 “一个、两个……”科维清点了一下人数，结果卢卡递过来的钱袋，从里面数出八枚银币，指尖拂过，给这些银币也带上了金色的光华。 “带上这个，你们身上的神力之光就可以保持一天。”他解释道。 闭嘴替他重新数了一遍，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等到大家都分到银币之后，它不满的大叫起来：“我的哪？为什么没算上我？” ------------ 第五三七章 开什么玩笑 闭嘴平时说话的声音就不小，大声叫喊的时候更显聒噪。卢卡用包好伤口的左手捏住它的喙，把它的声音闷了回去。 等到鹦鹉平静下来，他才说道：“别闹，你去神域还用神力吗？” 闭嘴仍然不太满意，嘴里不住嘟囔着“这是区别对待”、“没有平等权力”之类的话语，但至少不再大吵大闹了。 “那么，我们出发吧。”说完，卢卡率先迈步，走进通道里。 通道口是在地上，与其说走进去，不如说是跳进一个看不到底的深坑。 几乎一瞬间，卢卡就被深灰色的云雾完全包裹，不光是包裹，似乎记忆中的一切感官都与他隔绝开来。眼睛里再也没有颜色与形状，只有一团团深深浅浅的灰色；耳朵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听到的只是如白噪音般的无意义响声；其它感觉器官似乎也都失去了意义，他甚至感觉不到向下跌落时应有的失重感。 时间似乎也在此凝固，进入通道的动作，明明是刚做出来，但卢卡仔细回想，却又好像是多年之前发生的事情。 要被困在这通道里了吗？他刚刚冒出这个念头，也仿佛很快变成了遥远的记忆。 “别怕，这里的时空是扭曲的。”科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仿佛他存在于这个灰色空间的所有角落。 “这样要持续多久？我感觉已经飘了几个世纪！”菲尔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正在想办法。”科维说道。 又不知过了多久，卢卡面前出现一团金色的亮光，缓缓靠近，光线一落到他的身上，便激活了他从科维那里借来的金色神力。两股光线之间立刻相互吸引，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便被吸近了光团的内部。 “最后一个也找到了，所有人安全！”科维抹了把汗。 “财富之神也会流汗？”闭嘴歪着头问道。 “我不会，半巨人会啊。”科维说道。 卢卡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还是在通道里，我只是给你们制造出一个比较能够接受的空间。”科维说道。 “刚才到底是什么？”卢卡继续追问。 “世界之间的通道，并不属于这九个世界本身，所以任何世界的基本规则，在这里都是混乱而无效的。”科维解释道，“你们凡人如果长期处于这样的状态下，即使有神力保护不会出现生命危险，但精神有可能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所以我暂时制造了一个以海洋世界规则维持的空间，可以让你们安全前往通道的出口。” “就像船上用的潜水钟那样？”菲尔问道。 这个比喻还算形象，外面那些灰色云雾就像是压力极大的海水，而金色光球内部，则如同潜水钟里保留的空气一样，让大家可以自由的呼吸。 “嗯，差不多。”科维点了点头，“你们几个跳下来的动作太快，我差点没反应过来，在这里把你们一个个弄进来，可花了我不少力气。” “你的速度的确有点慢。”闭嘴一点都没有感激的表示。 “速度？我们浪费了多少时间？”卢卡猛然想起，科维的神力只能持续二十四个小时。 “别急，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所有的规则，在这个通道里都不适用。”科维笑着说道。 卢卡掏出怀表，上面的表针指向九点四十五分，比刚才获得神力的时候，仅仅过去了两分钟。而这两分钟，应该还是在进入通道之前，闭嘴大吵大闹时消耗掉的。 “离开这个通道之前，时间都是不算在内的。”科维看出他在担心什么，“那二十四小时，从你们进入神域开始继续累计。” “那我就放心了。”卢卡松了一口气，然后看了看这个光秃秃的金色光球，不甘心的问道，“你这个潜水钟是按照海洋世界的规则弄出来的？那按照规则弄几个沙发出来行不行？这么站着很无聊啊。” “要求真不少。”科维苦笑着摇了摇头，金光闪过，光球里不仅出现了几张和沉默死神号休息室里一模一样的沙发，就连茶几都一并出现，上面还摆着几杯饮料。 “这样的状态要持续多久？”卢卡拿起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问道。 “如果用时间计算，应该是零。”科维说道，“至于在你们的感觉里会有多久，我无法判断。” “感觉不管过了多久时间都是零？”西娅问道，“那岂不是可以算作永生？” “在这种地方的永生，有意义吗？”奥莉说道。 “这倒也是。”西娅甩了甩银色的马尾。 卢卡举起茶杯，刚刚送到嘴边，整个金色的光球忽然震动了一下。 “到达出口了。”科维说着，挥了一下左手，金色的指环闪耀之后，沙发、茶几、还有卢卡没能喝到嘴的那杯茶，全部消失，光球也改变了形状，形成一个直径十米左右的圆形平台，样子和废墟岛上白色大理石附近的地貌非常相似，只是带着一些金光。 “出口在哪儿？”卢卡问道。 “在你面前。”科维指了指地面，“我把它用你们比较熟悉的方式展现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卢卡面前什么都没有。 “低头。”闭嘴在他肩上说道。 卢卡低下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那句话，只是加重了语气：“开什么玩笑！” 圆形的白色大理石分成六片，向外敞开，露出下面一个灰色晶体的平面。 “我都说了嘛，用你们熟悉的方式展现。”科维说道。 “那这玩意挡着，我们怎么出去？”卢卡用法杖的下端戳了戳灰色晶体。这东西与废墟岛上那个入口还是有点区别的，晶体内部没有那些弥漫的灰色絮状物，而是影影绰绰能看见一些银色的闪光。 “和你们进来时一样啊，只是出口的大门更加坚固一点。”科维说道。 “开什么玩笑！！！”卢卡忍不住冲他吼了起来，“我打开那个门，就把药剂消耗到只剩一瓶，这个还要更坚固，你让我怎么打开？” ------------ 第五三八章 修改过的法术 打开通道入口的屏障，就已经让卢卡用掉了几乎所有恢复药剂，现在面前忽然出现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出口屏障，还被告知需要更大的力量才能打开，他没有破口大骂，已经算是涵养不错了。 “你不会想强行施法吧？药剂肯定不够，你会死的。”奥莉说道。 “我才没那么冲动。”卢卡摇了摇头，“就算我强行施法，也打不开这道屏障，刚才打开入口的时候，那些药剂所恢复的，已经超过我生命力上限的十几倍。也就是说，光靠一条命，我是无法完成这个动作的。” “那要不我们先回去？找圣树多要些材料，多做一些药剂再来？”诺拉建议道。 菲尔皱起眉头：“这次提取的生命精华，已经是圣树能提供的极限了，她至少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恢复，才能继续提供。” “一两年似乎还等得起吧。”丹尼尔说道。 科维却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啊？为什么？”菲尔扭头看了看四周的灰色空间，“这里是单向通道吗？” “那倒不是，”科维说道，“打开通道口的动作太大，我又把神力借给你们，梅尔塞斯和斯托不聋不瞎，肯定会知道那边的情况，现在大概就在入口等着呢。你们这么几个人，卢卡的状况又是这样，你们觉得自己能一次击败他们两个吗？” “击败？”闭嘴哼了一声，“连对方的皮都碰不到！” “那沉默死神号怎么办？那俩矮子可还在船上呢！”卢卡忽然发现，这两个客座船员的安全另人担忧。 “他们没那么闲，去找两个无关紧要的矮子的麻烦，你把主神想得也太无聊了。”科维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快。 “别担心他们了，我们现在怎么办？被困在这里了！”多兰焦急的说道。 “我不是正在想办法吗？”卢卡在小平台上转圈踱步，“可就一瓶恢复药剂，能干什么呢？” “要不，你弄个群体掩饰之类的法术，先骗过那两位，让我们安全撤离，以后再来？”闭嘴说道。 这个主意虽然消极，却也不失为稳妥之见。 菲尔转向科维问道：“船长的掩饰术，能骗过你们这样的神吗？” “那要看具体的强度了，”科维说道，“如果是用开启通道这种力度的血魔法施放，应该问题不大。不过要施法的时候，你们提前跟我说一声，让我改变一下现在这个平台的状况。” “现在这个平台有什么问题？”卢卡看了看脚下泛着金色的地面问道。 “我把这个平台设置成和海洋世界尽量相似，你们才能互相看见和听见，可我的力量终究有限，没有多余的精力模拟出你施法所需要的状态。”科维说道。 “那你要怎么改变？”卢卡问道。 “想要让你在这里施法，这个平台的很多模拟措施就要放弃，你们的所有感官可能都会受到影响。”科维说道。 卢卡想了想问道：“就像我刚刚进入这个通道时那样？” “比那样稍好，我可以尽量让你们聚在一处，还可以让你们的听力少受些影响，这样大家至少能够互相交流。”科维说道。 “那你开始吧。”卢卡说着，从菲尔手里接过最后一瓶药剂。 科维搓动手上的指环，平台上的金色光线渐渐黯淡下来，大家的视线再次被灰色的云雾占据，好在脚下平台的坚实感并没有随之消失，能够脚踏实地还是让人比较安心的。 “你可以施法了。”科维说道，正如他所说，声音还能正常传播。 卢卡举起法杖，现在，他连法杖顶端紫色的水晶都难以看清，不过这并不影响施法。他撕开手上包扎的手帕，从还没愈合的伤口里，挤出几滴鲜血，随后念出咒语。 随着他的施法进程，科维临时制造出来的安全区域猛烈的震动起来，为了维持平台上能够施法的状态，他不得不再次做出调整，把重力也列入可以放弃的那一部分，所有人似乎又回到刚刚进入通道时，悬浮在未知领域的失重状态中。 “掩饰术造成的震动竟然这么大？”科维有些吃惊。 闭嘴则趁着声音还有用，大声哀叹：“想不到，还没见到神域的边，就要屁滚尿流的跑回去了！简直狼狈到家！白痴法师，你以后施法……等等！” 它的声音忽然停顿，片刻之后变成惊讶的大喊：“你这不是掩饰术的咒语啊！” 卢卡念出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随即灌下最后一瓶恢复药剂，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慢慢说道：“当然不是掩饰术，就这么回去，简直太憋屈了！而且，我们的计划已经暴露，离开之后，那个通道口肯定会被两个主神必然重兵把守，想要再回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那你施放的是什么法术？”奥莉问道。 闭嘴抢先回答：“是召唤系法术，是召唤……呃，我怎么没见过？你自己修改了法术？” “不光是修改，还有融合，我把预言之力也融合到了里面。”卢卡说道。 他这是第一次对法术做出修改，不过在此之前，对法阵的重新组合，卢卡做过很多次，那本法阵书上的例子，给了他不少灵感。 本来，随意修改已有法术，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就算是大魔导师，也要经过多次实验，才能找出可行的咒语和魔力流图形。不过现在卢卡拥有六系力量，修改的法术上即使有些小的偏差，这些力量自己就可以解决，把魔力流的走向导入正轨。 “你到底召唤了什么东西啊？”闭嘴有些着急，召唤法术带来的东西，如果超出法师能够控制的强度，将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状况。 “你们很快就知道了，马上就来，我能感觉到。”卢卡说道，“不过我不能跟他说话，也不能露面。这里到底需要干什么事，就由你们向他好好解释吧。我先缩起来歇着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空间再次猛烈震荡起来，魔法的涌动笼罩住这个勉强保持完整的平台。 ------------ 第五三九章 两个法师 现在，所有人眼中看到的，仍然是深浅不一的灰色云雾，刚刚因施法造成的震荡，让这个空间更难维持，能够彰显各自存在的，只剩下那一点声音。 然而卢卡说完那句话后，就不再出声。 “你倒是说清楚，召唤的到底是什么呀！”闭嘴还在大叫，回答它的只有无尽的寂静。 这种情况，让大家一时束手无策。 闭嘴仍然不想放弃，冲着虚空大声喊道：“白痴法师！你在不在，赶紧给我滚出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一声竟然让卢卡有了反应。 “在呢在呢！吵得人头疼！”接着，他发出一声极大的惊呼，“这到底是什么鬼？” “什么鬼？”闭嘴简直快要气疯了，“你自己弄的东西，倒来问我是什么鬼？” “它不是鬼，我才是。”丹尼尔见缝插针的说了一声。 “是丹尼尔？你也在这里？”卢卡的声音透着喜悦。 “完了完了完了！”闭嘴痛心疾首的喊道，“我就说不能随便修改法术吧，一定是灵魂碎裂，精神错乱了！连谁在这里都不记得！” “你先别嚎，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卡的声音疑惑的问道。 “那个召唤法术，我就知道没法成功。我怎么会信了你呢？”闭嘴还在哀叹。 “召唤术？”卢卡似乎更加疑惑，停顿了一会，恍然大悟，“没错！的确是召唤术，还是用血魔法施放的。” “想起来了？那就赶快想想办法！这出口的屏障你暂时是没法对付了，不如再想想别的退路吧。”闭嘴说道。 “屏障？什么屏障？”卢卡问道。 “你脚边那个啊！真是够了，我可事先提醒你，你要是生活不能自理了，别想我再留在你这里，随便哪个法师都比在你身边安全！”闭嘴毫不掩饰的表明想要跳槽的欲望。 卢卡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低声自言自语着：“屏障？唔，有意思，需要用六系能量，哦不，七系，还要加上血魔法才能打开。我就是要来干这个的？” “别磨磨蹭蹭的，到底是走是留，给个话啊！”闭嘴越来越急。 “当然是走了。”随着卢卡的话声，六条魔法的银色光芒同时闪起，一起冲进那块阻挡住出口的晶体。即便隔着灰色的云雾，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比以往更强的魔法能量。 “你怎么还有余力……”闭嘴的话只说到一半，晶体就爆发出一声巨响，同时破裂成无数碎片。这声势，比打开入口时那种缓慢推进的裂纹，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科维的安全平台随着这冲击，再也没法保持完整，好在通道出口已经打开，外面那闪着银光的空间有着强大的引力，几乎一瞬间，所有人就被吸出通道。 所有人终于重新找到了丢失多时的感官，别的还好，目不视物这种事实在是很折磨人。 现在，大家站在一条纯白色的台阶前面，阶梯的尽头，是一座由无数银色晶体搭建而成的宫殿。虽然建筑形式一看就是宫殿，但所有装饰都异常简洁，只是一些利落的线条，却让整座建筑更显恢宏。 “这是……魔法之神的神域？”卢卡略带迟疑的说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闭嘴说着，拍打了几下翅膀飞到卢卡肩上，扭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让它吓得重新跳了起来，在半空转了好几圈，才稳定住身形，在奥莉肩上落下，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怎么变得这么老？” “老吗？我觉得自己保养得还不错啊。”卢卡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相貌变化不大，但岁月还在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看起来年纪大概四十出头。他手里仍然拿着紫晶法杖，只是身上穿的不是那件暗红色羊毛外套，而是一件略显单薄的红色法师袍。 “你不是卢卡！”闭嘴说完，赶紧摇了摇头，“不对，你是卢卡！也不对，你不是这个卢卡！” “你都把我绕晕了。”中年卢卡挠了挠头，这个动作他到了四十岁也改不掉。他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微微合上眼睛，似乎进入了半冥想的状态。 半分钟后，他忽然抬起头来，大步走到台阶旁边的一个角落，举起手里的紫晶法杖，冲着空气戳了一下。 “别躲了，我能看见你！”中年卢卡说道。 “轻点轻点！”空气中响起的，还是卢卡的声音，但仔细分辨，这才是大家经常听到的，那个二十多岁的卢卡。 年轻卢卡的身影在空气中渐渐凝聚成型，他用同样的动作挠了挠头问道：“我们不是不能见面交流吗？” “等等！”闭嘴飞到两个卢卡中间，“你召唤了未来的自己？” “是啊，要不还能有什么办法打开那个出口？”卢卡说道。 “可是，血魔法怎么解决的？这个人老珠黄的你也没带药剂啊。”闭嘴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飞到哪个卢卡的肩上，干脆一转身飞回了奥莉肩头。 中年卢卡说道：“我不需要使用血魔法，这个召唤术是用血魔法施放的，我的所有单系力量自然带上了血魔法的效果，大概这就是影位面的放大作用吧。” “影位面？刚才是在通道里，哪来的影位面？”闭嘴不认可这个说法。 “通道不属于这九个世界，游离于这些世界之外，却又可以映射到任何世界，你不觉得，按这个情况，九个世界都可以看作那个通道的影位面吗？”年轻卢卡说道。 “你要是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闭嘴歪着头说道。 “不是有点道理，既然我能够把他召唤过来，那就说明我猜的没错。”年轻卢卡说道。 “可是，这仍然没法解释，你们两个已经面对面的说话了，却没有造成任何时空扰动。”闭嘴说道。 两个卢卡面对面的互相看了看，中年的先开口说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没错。”年轻的卢卡点了点头。 “到底怎么想的啊？”闭嘴记得抓耳挠腮。 “没有造成扰动的原因就是，”两个卢卡异口同声，“他不是我。” ------------ 第五四零章 不同的分枝 “他不是你？”闭嘴连续转头，来回看了几轮两个卢卡的脸，“你们自己看看，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 菲尔想了想说道：“其实吧，将来的你是不是现在的你，现在的你是不是从前的你，这倒是个挺有意思的哲学命题。” “这与哲学无关。”中年卢卡说道。 “是的，我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年轻的卢卡接着说道，“我召唤他到这个时间和地点，他却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中年卢卡笑了笑：“我的记忆力不算太差，如果在这个年纪这么做过，又是使用了修改过的法术这么有趣的事情，不可能没有印象。” “他连我们要把这个通道连接到神域都不清楚。”年轻卢卡说道。 “我甚至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中年卢卡转过身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年轻的自己。 年轻的卢卡没有立刻解释，而是看了看科维。 科维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赶忙答道：“这里是魔法之神的神域，梅尔塞斯和斯托探听不到这里，只要魔法之神没有被虚无者渗透，那虚无者也不太可能知道你们在这里的谈话内容。” “魔法之神是什么状态，谁能知道啊？他怎么不在这里？”闭嘴看了看面前银光闪闪的阶梯和大门。 “这个应该不用担心，如果魔法之神是虚无者那边的，你们根本没法进入这个神域。你们能够站在这里，就说明他至少不反对你们的计划。”科维说道。 卢卡点了点头，把放逐虚无者的计划简单的对中年的自己讲述了一遍。 “疯狂的计划，听起来像是我会做出的事情。”中年卢卡似乎很满意，却又有点遗憾，“我当初怎么没想到这种计划呢？” 年轻卢卡说道：“我第一次见到雅特的时候，他说你派他来，是想要纠正时间线的偏转？” “是的，从我的角度来看，就是防止历史被改变。”中年卢卡说道，“现在看来，他做得并不成功。” “我和你能够面对面的说话，就证明我们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人，时间在某个地方出现了分枝，我们两个已经属于各自不同的分枝。”年轻的卢卡也同意这个判断。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中年卢卡皱起眉头，“你也是穿越了两次，没错吧？” 年轻的卢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抬头看了看面前魔法之神的宫殿：“等到闲下来，再去核对历史事件吧。现在科维提供的神力时间有限，你要不要帮我们？就算我们俩已经不算是同一个人，可目标还是一样的吧？” “当然，”中年卢卡说道，“即使我不想帮忙，也没有办法啊。你召唤我来的，我又不想跟你在这里来场魔法大战，争夺召唤术的主导权，就只能按照你的计划走了。” “很好，”年轻的卢卡转向科维，“那么，从这个地方，怎么才能到达虚无者的终极神域呢？” “魔法之神的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科维说道，“不过管理神祇的神域，本质上差别不会太大。在我那里，有一扇通往终极神域的门，这里也应该一样。” “又是门？不会还要打开什么屏障吧？”卢卡有些担心，他现在不管是魔力池还是生命力都已经几乎耗干，想要再开一次门，只能希望中年的那个足够强大。 科维摇了摇头：“不用，那只是一扇门，推开就行。” “那么我们只要在这个地方找到这扇门，就可以了？”卢卡抬头看了看闪着银光的建筑，“那么，这扇门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吗？” “魔法之神的东西，外型上跟我那里的肯定不一样。”科维说道，“不过位置应该比较固定，是在一间祈祷室里，那扇门应该就在神龛的后面。” “祈祷室？你们不就是神吗？还要祈祷？”卢卡问道。 “对于凡人来说，需要在神殿或者圣堂里向我们祈祷；我们这样的管理神祇，也会向上位神表示恭敬，即便不会得到回复，也总要在神域里保留这样的一个地方。”科维说道。 “你们还向虚无者祈祷？”卢卡忽然觉得，自己也许找错了同伴。 “当然不是，我说的上位神，是创世者啊。”科维说道。 “这样还好。”卢卡松了口气，“那我们现在要找的，就是这座宫殿里的一间祈祷室，或者看起来像是祈祷室的东西，里面有个不知道什么样的神龛，对吧？” “就是这样。”科维说道。 “那好，大家开始吧，分头去找，别怕弄乱宫殿打碎东西，财富之神在这呢，什么都赔得起！”卢卡说着，走上阶梯，推开宫殿的大门。 魔法之神的宫殿，地方很大，结构却很简单。一层中间是一座大厅，大厅的尽头，是一把银色的座椅，应该是他的神座。大厅两侧的墙壁上，排列着两排形状相同的门。 卢卡推开最近的一扇门，里面并没有什么神龛，却堆放着一些和这个神域格格不入的东西：一件式样古旧的破烂法袍，一根腐朽得快要断掉的单木法杖，还有一包明显过期的干粮，旁边散落着几枚在魔法世界早已停止流通的铜制货币。 “这是什么意思？魔法之神喜欢收集这些没用的东西？”卢卡看得一头雾水。 “这应该是他用过的东西，我不是说过吗，魔法之神和我们不同，和被人供奉在神龛里相比，他更喜欢装成凡人，到自己管理的那个世界去闲逛。”科维说道。 “那他还真够简朴的。”卢卡用紫晶法杖挑起那件法师袍，脆弱的布料刚一受力，就裂开一道狭长的口子。 “记在你账上吧，别让他找我麻烦。”他赶紧放下袍子，不给科维反对的机会，扭头走了出去，“这里应该不会有那扇门的，去别处吧。” 大家在其他房间里的收获大同小异，这个魔法之神实在是喜欢变装出行，几十个房间里全都是这样的纪念品。 “这层似乎没有，我们去二楼看看吧。”卢卡说道。 ------------ 第五四一章 一团泥巴 沿着大厅左侧的楼梯走上二楼，卢卡更加失望。 这里不仅没有祈祷室的影子，就连房间都懒得再分一下，整个二楼，只是一间空旷的大厅，凌乱的堆放着魔法之神各种怪异的收藏。从破碎的魔镜到写了一半的卷轴应有尽有，东西虽多，体积却都不大，大厅的情况可以一目了然。 卢卡不得不承认，这么大的空间，没有任何立柱或者墙壁支撑，足以彰显神域的不凡之处。 “没有三楼了吧？”奥莉在大厅里转了一圈问道，随后猛然发现，自己问的竟然是中年卢卡，赶紧后退几步，回到自己熟悉的那个卢卡旁边，重复了一遍问题。 “应该没有。”年轻的卢卡说道，“看来不在这层。” “那会在哪儿？一楼每个房间我们都仔细检查过了，绝对没有遗漏。”菲尔说道。 “房间是检查过了，不过我忽然想到，也许有个地方，我们确实落下了。”年轻的卢卡想了想说道。 “你说的那个地方，是不是和我正在想的一样呢？”中年卢卡眯着眼睛问道。 两个卢卡对视一眼，同时说出一个词来：“背后。” “什么背后？”闭嘴疑惑的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这两个声称对方不是自己的法师，其实差别真的很小。 “去一楼看吧。”卢卡带着大家再次走下楼梯，回到一层的大厅正中，向前方银色的神座走去。 走到神座前面，他没有停下，而是绕过高大的座椅，转过身来。 果然，在座椅后面相隔不到一米的地方，摆放着一团看起来很平常的东西。 那是一团已经干掉的泥团，上面裂开了几道缝隙，似乎随便碰一下，就会重新回归尘土。只是这团干泥摆放的地方，是一个精美的小台子，上面的装饰繁复，与整个魔法神域风格迥异。 “科维你确认一下，这是神龛吧？”卢卡问道。 科维分开人群挤到中间，硕大的身躯蹲在小台子前看了看，点头说道：“没错，想不到魔法之神竟然把神龛放在自己的椅子后面。” “可这团是什么东西？你别告诉我，创世者就是这样的一团泥巴。”菲尔说道。 “据说，创世者最开始创造出来的，就是这样一团黄泥，然后才从里面雕塑出这九个世界。”科维说道。 “玩泥巴竟然这么有前途。”闭嘴嘟囔道。 卢卡看了看这团干泥，疑惑的问道：“神龛在这里了，门在哪儿？” 这个神龛并没有放在一处封闭的祈祷室里，周围自然也就没有墙壁可以安放大门。 “按理说，不会太远。”科维也抬起头来四处寻找。 “一群笨蛋！笨蛋法师！笨蛋人类！笨蛋精灵！笨蛋神！”闭嘴大叫着飞到神座的椅背上，抬起一只爪子指了指下方，“这里不是门吗？” “这个？”卢卡眯起眼睛看了一下，“这也算是门？” 神座的椅背，是一块闪着银光的石板，在石板中间，有一块长方形区域，长大约三十厘米，宽不过十几厘米，颜色微微有些泛白。 “你的鹦鹉说对了，这就是通往终极神域的入口。”科维说道。 “这么小，我挤不过去。”卢卡看了看半巨人外形的科维，“你就更过不去了。” 科维笑着说道：“这种入口，和体形无关。只要你碰触到这个表面，如果能达到进入终极神域的资格，自然就会被传送进去。” “怎么算有资格？”卢卡感觉这事越来越麻烦。 “我就可以申请进入啊，要不我一直跟着你们干嘛？”科维说道，“你把手放在我肩上，再让别人放到你的肩上，大家都互相抓牢，我带你们进去。” 卢卡依言伸出了手，还没碰到科维的肩膀，就被飞过来的闭嘴一翅膀拍开。 “又怎么了？”他揉着手背问道。 “你就这么去？不休整一下？刚才魔力和生命力都耗干了，万一到那边需要施法，你就打算全靠那个老家伙？”闭嘴大声问道。 “我哪里老了？”中年卢卡有些不服气，“再说，他不用再休息，你自己仔细感觉一下，他的魔力池早就恢复满了。” 闭嘴虽然不太相信，还是停在年轻卢卡的肩上，用爪子的尖端微微刺进他的外衣。 “什么时候恢复的？”鹦鹉惊讶的瞪大眼睛，“刚才在台阶上，你不是还空着吗？” “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卢卡一边说，一边把它的爪子从衣服上请下来，“一进入这个宫殿，我就开始恢复了。” “那我们可以进去了吧？”菲尔已经等不及了。 “还不行。”中年卢卡指着入口说道，“那里好像有什么法术。” “还真是。”年轻的卢卡走到椅背旁边，用手触摸那个平面，吓得闭嘴从他肩上立刻腾空。 “别紧张，没我的申请，他自己去摸那东西，是不会进入终极神域的。”科维说道。 “这个法术，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卢卡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魔法信息，转头对中年的自己说道，“你来看看，是不是能想起什么。” 中年卢卡走过来，手指刚一碰到那块石板，脸上立刻显出惊诧的神情：“这是我施放的法术啊！” “你根本没来过这里，怎么施放的？”闭嘴问道。 “我也想知道。”中年卢卡挠了挠头。 科维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把这个法术做成过什么道具，比如附魔玻璃，或者魔法卷轴之类的？” “确实有过，这又不是什么太高深的法术，我写过不少卷轴送人。”中年卢卡答道。 “那就是了，大概是魔法之神弄到了这样的卷轴，拿到这里来给终极神域的入口加上了一道保险。”科维说道。 “他是魔法之神，什么法术放不出来？为什么要用我的卷轴？”中年卢卡问道。 “因为我们作为管理神祇，是不能使用自己的神力去影响终极神域的，但使用这些凡人制造出来的物品，却没有关系，只要这法术不是攻击型的，就不会受到限制。”科维说道。 ------------ 第五四二章 分枝的源头 “说了半天，这上面到底是什么魔法啊？”菲尔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这个嘛，闭嘴应该最清楚了。”年轻的卢卡指了指鹦鹉。 “我清楚？我怎么会……”闭嘴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那个缄默术？怪不得白痴法师能够解除法术！” 它一拍翅膀飞到中年卢卡的头顶，挥舞着爪子一边抓一边大叫：“竟然是你这混蛋！不能说话能把人憋死你知不知道？” “这真不是我想弄的。”中年卢卡同样熟练的把鹦鹉从头顶抓下来，“而且，如果魔法之神没有把这个卷轴强化一遍，我的法术对你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你要骂就去骂他。” “魔法之神把这个什么缄默术放在这里，又是想干什么呢？”菲尔问道。 “我看，他大概是不想让外面的世界了解神域的状况。”年轻的卢卡说道。 “那他应该在这个神域外也加上一个法术啊，不应该只放在终极神域的入口。”奥莉说道。 “那么，他想要保守的，是终极神域里面的秘密。”卢卡说着，看了一眼闭嘴。 鹦鹉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说道：“就是我探听到的，关于封印虚无者的事情。” “这么听起来，魔法之神像是虚无者那边的？”菲尔问道。 科维摇了摇头：“如果他是虚无者的傀儡，你们就不可能用他的方式进入神域了。” “管他呢，反正都到这里了，”中年卢卡说着举起法杖，轻松的解除掉原本就属于自己的魔法效果，“去不去啊？” 魔法之神的立场实在难以捉摸，但不管他属于哪一方，都不太可能影响现在的计划了。 “当然去，大家抓紧。”年轻的卢卡伸手抓住科维的肩膀，其他人也都依次抓紧。 “那么，出发！”科维的手指触碰到那块白色的区域。 没有什么过渡，没有遮蔽双眼的灰色云雾，也没有头晕目眩的强光，仅仅一眨眼，卢卡便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空洞的空间之中。 这里不是夜空，周围没有一颗星星，只有没有尽头的距离。永恒、静谧、空旷。 如果不是前方不远处有一些发光的东西，卢卡甚至会觉得自己已经瞎掉。 “你们要找的九个世界的镜像，就在那里。”科维说道。 那是九个泛着不同颜色光晕的球体，一开始，卢卡觉得那应该是每个星球的缩小模型。 不过仔细再看，他便发现自己想像得过于渺小，这些球体中映射出的，不仅是一个星球，而是包含了众多星球与星系的宇宙缩影。 是啊，一个完整的世界，怎么可能仅有一个星球呢？卢卡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思维的局限。 九个球体与他的距离，目测大约十米左右，不过在这种无法以常理判断的神域，卢卡清楚，这个目测肯定不会准确。 “过去看看吧。”他说道。 在失重的状态下，想要移动自己的身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有能够借力的固定点，卢卡试着用游泳的姿势前行，不过摆动了几下胳膊，就立刻放弃，无论他做什么动作，似乎都无法让自己移动。 “你身体不舒服？”科维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没有啊。”卢卡摇头。 “那你为什么手舞足蹈的？”科维完全没明白他要干什么。 “我想过去啊，你能想办法弄个助推吗？”卢卡说道。 科维笑着说道：“这里是终极神域啊，一切实体在这里都只是投影，摆臂和蹬腿是无法让你前行的。” “只会让人觉得你姿势难看，跟个蛤蟆一样，丢人不丢人啊？”闭嘴说道。 “回去我就学自由泳。”卢卡只会蛙泳这一种泳姿。 “那要怎么过去呢？”奥莉问道。她刚才其实也有游过去的想法，不过没有卢卡这么勇于实践。 科维答道：“很简单，那些是九个世界的镜像，而你们则是自己思维的投射，你们只要……” “集中精神想一下，就可以移动了。”克里特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这是他来到神域之后第一次出声。 他悬浮在九个世界的镜像旁边，球体上变化的光晕把他的脸映照成各种颜色。 “太好了，克里特，把这些东西拿走，我们就大功告成！”菲尔开心的喊了起来。 然而克里特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第一个球体，又把手指移动到第二个上，一次拂过每一个镜像。 “你还在等什么啊？”西娅也焦急的催促，“船长，你快点让他拿过来啊。” 她转过头去，却发现两个卢卡的脸上，都是一反常态的严肃表情。 “你在做什么？”年轻卢卡谨慎的声音，让大家一起紧张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队伍里？”中年卢卡的话更是把紧张变成了惊诧。 闭嘴眨着眼睛说道：“他是克里特啊，船上的领航员，你的时间分枝里，没有他吗？” 中年卢卡摇头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他一直在你们船上？” “是的，”年轻的卢卡若有所悟，“看来，他就是我们两个时间线上，分枝的最初源头了。” “那刚才怎么不说？看见陌生人都不提醒我们一下？”闭嘴有点不满。 “我刚才根本没有看见他。”中年卢卡说道。 “没有看见？他不就跟在我们旁边吗？你眼睛没问题吧？”菲尔急的口不择言。 克里特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管是这里，还是外面的低级神域，如果我不想让谁看见，他就无法发现我的存在。” 他轻笑了一声：“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你怎么会……等等，你用着创世者的名字，不会是……”奥莉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异想天开，没能说出口来。 “我当然不是他！”克里特忽然显得有些愤怒，这种表情在他的脸上可不常见，“顶着他的名字，让我也很困扰！可是你们这些凡人，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恩特洛，这是你的名字。”年轻的卢卡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你就是虚无者本人。” ------------ 第五四三章 被封印的神 “他是虚无者？”所有人都在重复这一个问题。卢卡虽然说得非常肯定，但这个信息实在让人难以消化。 克里特笑了一声说道：“你的观察力比我想像的更加敏锐啊，船长。” “你这是承认了？”诺拉不可置信的说道，她本来还期望克里特嘴里能说出“你弄错了”这样的话来。 “为什么不承认？”克里特，不，虚无者用手指拨动着那九个球体，在视觉上并没有明显的放大缩小，那些看上去原本有西瓜大小的球体，却立刻像几个苹果一样在他指尖快速旋转起来，似乎它们从一开始就是这个体积。 “我现在不需要掩饰什么，”他继续说道，“你们已经帮我圆满实现了计划，容我郑重表示感谢。” 他摘下头上的宽边帽，略微点了下头。 “这就算感谢？”卢卡皱眉问道。 “怎么，你还打算让我向你们这些凡人行礼吗？”克里特笑了出来，“问问你身边的科维，看他敢不敢接受我的鞠躬？”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移动其中一个闪着银光的球体，撞在另一个上面，两个世界的镜像发出“嘭”的一声，便像烟花一样炸开，一些亮闪闪的光点在虚空中绽放，很快便完全熄灭，没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你刚刚毁掉了两个世界？”菲尔大声问道。 “不，”卢卡摇了摇头，“那只是世界的镜像，不会反过来对这九个世界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优秀的观察力！”克里特鼓起掌来，“我只是为即将到来的事件做一下预演，很华丽吧？” “你在我船上潜伏这么久，一点点把我引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卢卡不想再跟他东拉西扯，直接开始发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们听了又有什么用呢？”克里特手指转动，刚才碎裂的那两个投影球体再次出现。 “这个嘛，”中年卢卡忽然说道，“你既然说计划完成，又不急着去祸害那九个世界，说明你还需要一些时间恢复力量。” “那又怎么样？”克里特看上去毫不在意。 “那么，闲着也是闲着，你说出来我们听听，至少这段时间大家都不无聊。”中年卢卡说道，“而且，计划了这么长时间，成功之后却无人喝彩，你不觉得这个计划缺了点什么吗？” 的确，大家总是说“反派死于话多”，可从反派的角度来看，要是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辉煌成就，即便最终获胜，成功的喜悦也会减少大半。 克里特仔细看了看中年卢卡，笑着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是处于这条时间线上的人，即便我毁掉这几个世界，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中年卢卡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代表的是‘混乱’这个概念，时间线的形成，本来就是基于某些规律。如果你要动手，肯定会对所有的时间线动手，我所在的那条，没有理由可以幸免。” “聪明。”克里特点了点头，随后转向年轻的卢卡，“看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你还是会有不少长进的。可惜这一个你，没有机会变得更聪明了。” “你为什么要上我的船？”年轻的卢卡仍然不肯放弃这个问题。 “好吧好吧，”克里特叹了口气，“你跟你的鹦鹉一样聒噪，要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帮我这个忙的，大概一直到九个世界全部毁灭，你都会一直在我耳边重复这个问题吧？” “说说又不会少块肉。”闭嘴说道。 克里特说道：“我把你们引到这里来，是为了解开我身上的封印。” “封印？我还以为，我们是来这里封印你的。”卢卡惊讶的说道。 “那只是个诱饵，”克里特说道，“说真的，我没有想到你会把封印这件事当真，不过以你的性格，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到这里跑一趟的。” “也就是说，你能被封印这件事是真的，不仅是真的，你本来就是处于被封印的状态？”卢卡问道。 “是的。” “你是虚无者啊，谁能封印你？”菲尔问道。 “还能是谁？”克里特耸了耸肩，“克里特呗。” “你不就是克里特？”诺拉被绕得有点迷糊。 “都说过多少遍了，我才不是他！”克里特有些生气。 “他说的是创世者。”中年卢卡说道。 “没错，”科维点头说道，“能封印上位神的，只有另一个上位神。”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年轻的卢卡问道。 “没多久，二十多年而已。”克里特这个回答有些出人意料，按这个说法，他被封印的时间，倒是和他的年纪比较一致。 “创世者不是一直在睡觉吗？为什么要封印你？怎么封印你的？”卢卡连续抛出一串问题。 “是啊，他是一直在睡，可偏偏在我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醒了过来。”克里特说道。 “你的大功告成，是指什么？”卢卡问道，“二十多年前，没有什么影响世界的大事吧？至少没有四百年前丹尼尔经历的那种事。” “二十多年前？”科维猛然醒悟，“我身上发生的，算是大事吧？” “发生了什么？”卢卡回头问道。 “二十多年前，我一度几乎被虚无者完全控制，只剩下一个鹿角上，还保留了一点金色。”科维说道，“可就在我自己都要放弃的时候，虚无者的力量忽然变弱，退行到只能把我的半个身体勉强变灰的程度，我的思维也重获自由。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现在看来，就是那个时候，虚无者被封印了。” “我明白了，”卢卡若有所悟，“创世者一觉醒来，发现你干的事实在过分，所以就把你封印起来，扔到了海洋世界。看起来，他比你强一些啊。” 克里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为了封印我，他付出的代价是，自己也要被同时封印。我现在已经觉醒，并成功解除了封印，可他呢？还不知道在海洋世界什么地方捕鱼呢！” ------------ 第五四四章 穿越竞速赛 “我对创世者没什么兴趣，他又没在我船上。”年轻的卢卡打断了虚无者的兴致，“我想知道的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裂石港的那条小巷里，你就计划着把我引到神域了？” “并没有，”克里特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九个世界的镜像球体在他周围慢慢旋转着，“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觉醒，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卢卡更加迷惑。 “创世者也许觉得自己的封印很成功，不过他不知道，在被封印的最后一刻，我在九个世界里埋下了一些种子，一些能够让我解除掉封印，重返这个神域的种子。”克里特说道。 “种子？什么种子？”卢卡问道。 “就是你啊。”克里特微笑着说道。 “我？”卢卡惊得后退了一步。 “不错，不过不光是你一个，”克里特的身影闪回稍远的地方，“每个世界，我都留下了一个可能发芽的种子。” “你的发芽，是个比喻吧？”木精多兰对这个词有点敏感。 “当然是比喻，难道还能跟你一样？”克里特瞪了他一眼，看来他的力量恢复还要一段时间，这一眼的眼神虽然凌厉，却没有多少神力的威压。 他转向卢卡，继续说道：“我想要返回神域，就需要一个能够在凡人的世界和神域间穿梭的人，而且，仅仅拥有一个世界某种力量的凡人，是无法实现这个目标的。” “你说的‘发芽’，指的是我在几个世界间穿越这件事？”卢卡恍然大悟，“我，魔法世界的卢卡，海洋世界的海盗卢卡，都是你洒下的种子？” “是这样的。”克里特说得似乎有些疲惫，挥手把九个球体变化了一下位置，堆在一起形成一把椅子的形状，坐在上面。 “那你可够懒的，魔法世界的和海洋世界的这两个，连名字都没重新起，长得也一样。”卢卡也想坐下，不过估计对方不会这么好心提供座椅。 “九个世界的种子，总共只有三个模型，我没有时间做出更多，这些足够了。”克里特说道。 “为什么发芽的是我？”卢卡问道。 “不一定是你，每个世界的种子，都有可能发芽。不过，在这个时间线，还有他的那个时间线里，”克里特指了指中年卢卡，“最终是你这一颗先实现了穿越，其他世界的种子也就自动成为能够接收你的容器。” “按你这么说，如果魔法世界的卢卡先被闭嘴从书架上砸下来，那结果就可能是他穿到地球上的我身上？”卢卡问道。 “是啊，恭喜你获得穿越竞速赛的冠军。”克里特笑了一声。 “那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在裂石港那个小巷里遇见你？又一定会带你一起走？”卢卡觉得虚无者这个计划，成功率实在不高。 “当然不一定，这就是种子的可贵之处，”克里特说道，“在众多的时间线里，只要有一颗种子实现了多次穿越，并且出现在那里，我的计划就可能成功。而只要这个计划成功，我重新恢复了力量，就可以影响所有时间线。” “有点复杂，”卢卡挠了挠头，“反正你就是广撒网，有一个成了就能翻盘，是这意思吧？” “可以这么理解，”克里特再次点头微笑，“所以说，创世者对我的封印，在我洒出种子的那一瞬间，已经注定了必然失败。” 卢卡仔细想了一会，继续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谁的？” “几个世界之间能量的相互碰撞，会导致我的觉醒。”克里特说道，“具体来说，就是你在冬青岛上和霍尔对抗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吗？”卢卡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不由苦笑了一声，“我现在想起来了，当时你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跟我说的，但实际上，也是在给那个神棍做出提示，可惜他没能领会。” “如果他能再聪明一点，我的计划就可以提前完成了，不过现在也不算晚，我没有必要着急。”克里特说道。 “上位神也会说谎吗？”卢卡冷笑一声，“如果你不着急，就不用特意跑去给我讲什么‘一劳永逸的方法’了。” “那只是在合适的时候，给你一个小小的推力。”克里特靠在椅背上说道。 虚无者的计划，似乎已经很明确了，可卢卡还是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细节。 他抬起头看着克里特的脸，过了好一会，慢慢问道：“你的眼镜呢？” “眼镜？”克里特笑了一声，“我已经觉醒，不再近视，还要眼镜干什么？”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会笑得这么紧张？”卢卡盯着他的眼睛，“我没有记错的话，每次你把事情引向对虚无者有利的方向时，都是没戴眼镜的。” “觉醒之后视力更好，这不是很正常吗？”克里特说道。 “这件事很正常，不过你的反应不太正常，这让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卢卡说道，“那副眼镜，是创世者留下的保险措施，可以压制住你作为虚无者的人格，不，神格。” 克里特哂笑一声：“你最开始看见的那副眼镜，在冬青岛上就已经破碎，后来我戴的，只是从街边商店随便买来的一副，不可能有什么保险措施，你的猜想不能成立。” “是吗？”卢卡挠了挠头，“那是我想错了？如果眼镜不是保险措施，那也许近视才是？” “我说过了，觉醒以后，我的视力很好！”克里特有些不耐烦。 “是吗？那你保持那个距离不要动，”卢卡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找菲尔要了一块炭条——他的药剂袋里总是携带着这种东西，在纸上随便写了几笔，冲着克里特远远的举起来，“你念一遍，我这纸上到底写了什么，我就承认你视力没问题。” “够了！我没有必要再跟你胡扯！”克里特的脸变得狰狞起来，一转眼间就出现在卢卡面前，劈手抓住那张纸片，撕得粉碎。 他扬起手，雪片一样的纸屑很快在虚空中飘散。 然而，就在他准备做出下一个动作的同时，卢卡双手一拍，一副金属框架的眼镜被法师之手拿着，稳稳的戴在了他的脸上。 ------------ 第五四五章 虚张声势 随着眼镜驾到鼻梁上，克里特的身形猛然晃动了一下，目光也变得有些呆滞。 卢卡趁热打铁，伸手从丹尼尔手里拿过权杖，照着他的脑门用尽全力敲了一下，虚无者应声而倒，平躺着悬浮在没有重力的虚空之中。 “敲晕别人这件事，我越来越熟练了！”卢卡颇为自豪的说道。 “晕了？这怎么可能？”闭嘴大声说道。其他人也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虚无者能被一副眼镜和一根权杖搞晕，只有中年卢卡对着年轻的自己露出会心一笑。 “难道他是虚张声势？要么就是冒充的，这么容易敲晕的，不可能是虚无者。”奥莉说道。 “他应该就是虚无者，”卢卡看着毫无知觉的克里特说道，“同时也是在虚张声势。” “怎么虚张声势？”菲尔问道。 “他刚才自己都承认，想要恢复全部神力，需要一段时间。”卢卡说道。 “可就算没有恢复全部力量，上位神也不是一根权杖就能打晕的！”科维比任何人都清楚神力的强度。 “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卢卡说道，“不过，他的行为，让我觉得有必要赌一把。” “什么行为？”科维仔细回忆了一遍，似乎没发现虚无者有什么举动能泄露自己的虚弱程度。 卢卡说道：“他刚才一直躲得远远的，只有情绪激动或者愤怒时，才会靠近，而且马上就又会躲开。如果不是要顾忌我们的攻击，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这也就罢了，眼镜你是从哪里搞来的？”闭嘴歪着头，把让话题跑偏这种本事再次发扬光大。 “刚一进魔法神域，他就把眼镜架扔到了地上，我捡起来的。”卢卡说道。 “那也不对！即便被眼镜压制，你也不可能把他打晕！”科维仍然不肯相信一个上位神能够这么容易搞定。 “你说得没错，”卢卡点了点头，“如果他只是正在觉醒的虚无者，我用借来的权杖敲下去，大概自己会先被弹飞。不过关于他的传说，让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还要继续说下去，克里特忽然动了一下。 “他要醒了！”闭嘴大声喊叫，“赶快再敲！” 卢卡却没有动手，而是皱眉说道：“这次没有用的。这里可是终极神域，即便是在晕倒的时候，虚无者也是在持续恢复神力，现在想要敲晕他，应该没这么容易了。” “你这一下可真够狠的。”克里特睁开眼睛，声音非常干涩。 “不狠敲不晕啊。”卢卡说道，“我说，你能不能给这里弄个地面出来，这么飘着我腰疼。” “可以。”克里斯似乎完全不计前嫌，双手一拍，虚空中骤然出现了一片坚实的地面，大家终于能脚踏实地的站立，只有他自己仍然保持坐姿。 卢卡走到他身边，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当心啊！”闭嘴想要阻止，却慢了一步。 “放心吧，虚无者还没醒过来呢。”克里特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道。 “那么，克里特，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的呢？”卢卡看着他的双眼，慢慢说道，“或者，我应该叫你创世者？” “等等！”闭嘴彻底迷糊了，“他不是虚无者吗？怎么又变成创世者了？”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另一种可能’啊。”卢卡解释道，“我们听到的每一个关于创世者和虚无者的传说，都把他们描述为一个硬币的两面，既然这样，正面和反面总应该长在同一个硬币上吧？” “好像有点道理。”闭嘴歪着头想了一会。 卢卡继续说道：“虚无者还说，他被封印的时候，创世者也同样要被封印，这更说明，他们俩很可能是共享同一个躯体的。” “可虚无者刚才也说过，创世者还不知道在海洋世界的哪个角落捕鱼呢，”奥莉记得很清楚，“他自己总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 “呃……他可能真的不知道。”克里特说道，“在封印我们两个之前，我使用了一个小小的花招，是从魔法之神那里得到的灵感，让他以为，我已经把自己分离了出来。” “虚无者这么好骗？”奥莉不太相信。 “其实，他比你们想像的单纯很多，”克里特说道，“即使是创造这九个世界的我，也常常惊讶于这些世界演变的复杂程度，而你们凡人的思维，比这些世界更加复杂。” “你被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带坏了。”卢卡说道，“你还没回答，到底是什么时候觉醒的？” “当然是和虚无者同时觉醒的。”克里特说道。 “我还以为更早呢，现在想想，当初你刚加入的时候，我对你的信任很没有道理，这难道不是你们俩觉醒导致的？”卢卡问道。 “不，这不需要觉醒，”克里特说道，“对于任何神来说，让凡人无脑信任，都算是基础本能，不用觉醒就能做到。” “那既然在冬青岛之后，你也觉醒了，为什么不提醒我们一下？”闭嘴有点生气。 “我没办法压制住虚无者，还要对他隐藏我的存在，怎么可能有办法去提醒你们？”克里特无奈的说道，“不过，经过刚才这么一折腾，就算再单纯，他也应该知道，是我在从中阻拦。大概一醒过来，就会全力攻击了。” “在他醒来之前，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卢卡问道。 克里特想了一下说道：“不会超过半个小时，这副眼镜不是最开始的那副，压制的力量有限。” “即便你用全力压制，也不能争取更多时间了吗？”卢卡问道。 “这已经是我全力压制的结果了。”克里特说道。 “那如果加上原装的那副眼镜呢？你仔细看看自己的镜片。”卢卡说道。 克里特没有冒然摘下自己的眼镜，而是伸出手在镜片上摸了一下。 “你是怎么弄到这两枚镜片的？我以为它们早就碎了。”克里特的声音仍然平静，不过从卢卡与他相处这么久的经验判断，这已经是极大的惊喜状态了。 ------------ 第五四六章 魔法之神的失算 “你是怎么弄到这两枚镜片的？我以为它们早就碎了。”克里特用手指触碰着镜片，留下两个清晰的指印。他皱了下眉，此刻却又不能摘下来擦干净。 “你把碎掉的镜片送给这只笨鸟，不就是为了让我想办法修复吗？”卢卡指着闭嘴说道。 “那的确是为数不多的几次，我能够骗过虚无者，可以自由行动的情况。只是我没想到，你能这么快修复它。”克里特说道。 “倒也不快，刚才在魔法神域，那块破碎的魔镜提醒了我，所以顺手就修复了一下。”卢卡说道。 “修复起来很简单吗？”菲尔惊讶的问道。 “当然不简单，这可是能够压制虚无者的东西，我猜，克里特一定把自己的大部分力量注入了这两枚镜片里，所以才能在自己也沉睡的时候，用这个压制住虚无者。”卢卡说道。 “是这样的。”克里特点了点头。 “至于修复这东西，的确有些难度，一般的修复术在这件东西上没有用处，我只能加上预言系法术，让它在时间线上向后跳了一小步。”卢卡说道。 “别开玩笑，回复本源可是预言系的十二级法术，就算你用预言之力引导，一个高级法师也不可能用得出来！”闭嘴摇着头说道。 “的确，不过别忘了，刚才我们所在的，可是魔法神域，在那里，我不会受到级别的限制。”卢卡说道。 “不仅如此，这大概是魔法之神能够提供的最大帮助了。”克里特补充道，“限于身份，他不能直接参与进我和虚无者的争斗，除非我们两个中有一个用自己的神力召唤他，就像虚无者对海洋世界的三个管理神祇所做的那样。” “既然他可以这么做，你为什么不抢先下手？”菲尔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开始应战的时候，实力的天平几已经向他那一侧倾斜了，把其他管理神祇拉进来，也会很快被他控制，仅仅是给他的优势再添上一个筹码而已。”克里特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像魔法之神一样，隐藏自己的行踪，不要被虚无者找到。” 卢卡接着说道：“魔法之神提供的帮助，不光是拓展了我的施法级别，他还做了另外一件事，不过不怎么成功。” “是什么事？”这次连科维都忍不住发问了。 “那个缄默术啊，我猜，他不仅是在魔法神域的入口加上了这个东西，通往终极神域的所有入口，大概都有这一重保险。”卢卡说道，“大概他觉得，这样，就没有人能够把终极神域的状况，还有虚无者可以被封印这样的消息，带到九个世界里去了。” “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闭嘴还是没弄明白他的思路。 “如果没有人知道这些，你们也就不会带着虚无者跑到神域来，误打误撞的解除掉他的封印。”克里特说道。 “你和他一直都在说封印封印的，我怎么没看见他有解除封印的动作？”菲尔疑惑的问道。 “你们不是知道的吗？想要封印虚无者，就要把他和九个世界的镜像割裂开，那个时候，我就是这么做的。解除封印的办法，也很简单，只要他能再次碰触到这九个镜像，”克里特挥了挥手，九个球体立刻聚拢到他身边，“就可以慢慢恢复力量。” “可魔法之神并不知道虚无者被放逐之后的身份，也没有想到，这个缄默术，能够被我破解掉。”卢卡说道。 “是啊，这是他的失算。”克里特说道。 “既然你能封印他一次，我们趁他还没醒，再封印一次不行吗？”菲尔说了一半忽然警觉起来，“他现在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吧？” “放心，他听不见。不过封印这件事，已经不能再实现了。”克里特叹了口气。 “为什么？”卢卡本来也在考虑这种可能。 “我所说的碰触，不是实体上，用手摸一下那么简单，而是从感知的层面来说的。”克里特说道，“在虚无者刚开始想要夺取控制权的时候，是从上一次循环中刚刚恢复，对这九个镜像没有任何认知，所以我才能割裂它们与他之间的联系。” “而现在，”他转了个身，“他已经明确的知道这九个镜像的存在，碰触到了它们的本质，想要割裂这种联系，就好像要让你们忘记明确知道的事实，这不可能做到。” “偶尔抹除一点记忆，好像不是什么难事吧？”闭嘴说道。 “这不是记忆，是本能，就好像你们知道饿了要去吃，渴了要喝水一样，即使是使用精神系法术，想要抹除这种认知，怕是魔法之神也不太可能做到，更何况，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虚无者。”克里特说道。 “那难道没有办法阻止他了吗？”卢卡皱起眉头。 “办法还是有一个的。”话虽然这么说，克里特的表情却一点都不轻松，他转过身来问道，“你们了解我和他之间的对抗，以及这些世界的循环过程吧？” “好像听过，基本忘光了。”卢卡挠了挠头。 克里特说道：“每一次我创造这些世界之后，就会暂时睡去，力量也会渐渐衰弱，而同时，就像月亮上光亮与阴影部分的对比一样，虚无者的力量会随之增加。在他的力量达到顶点的时候，所有世界会归于寂静。在这种寂静中，他将沉睡，而我将重新醒来，开始下一次的循环。” “听起来，他是在推动这个循环，我们反而好像是在阻止这件事啊。”卢卡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克里特摇了摇头，“这一次，他并不是渐渐恢复了力量，而是在他还不应该醒来的时候醒了过来，从我这里夺取了还不应该属于他的力量。这次他想要做的，是提前结束这一次循环，并且打破所有的循环，让世界永远归于无序的寂静，不再有另一道复苏的创世之光亮起。” “这听起来可不怎么对我胃口，”卢卡说道，“那么，你说的那个办法是什么？” ------------ 第五四七章 归零 “那么，你说的那个办法是什么？”卢卡问道。 “你们不会喜欢这个办法的，”克里特说道，“不过，这是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到底是什么骇人听闻的方法，你这么吞吞吐吐的。”卢卡有些着急。 克里特总算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说道：“提前结束这个循环，开启下一个。这样，虚无者的神力就可以被重置到创世之初的零点。” “创始之初，虚无者的力量最小，创世者的最大，听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科维点头赞同。 “不错什么呀！”卢卡大声反驳，“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从落日群岛跑到沸腾海，又跑到神域来，你就给出这么一个办法？全都清零？” “可是，这个办法确实能够遏制住虚无者异常膨胀的力量呀。”科维说道。 “那我们呢？我们这里的所有人，九个世界里的所有东西，还有你这个没用的主神，全都清零？”卢卡问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反正这些世界，总是要最终走向寂灭的。”科维倒是很想得开。 卢卡深吸一口气，严肃的说道：“我是个凡人，没有你这么大的眼界，我只知道，如果同意了这个办法，我在意的一切人，一切事都将不复存在。如果我死了，不管是寿终正寝还是死于非命，至少总会有人记得我曾经存在过。而现在你的方法，是把这一切都抹掉。 “也许对你来说，重新开始一个循环，不过是再重复一遍已经做过多次的事情，但在我看来，这个方法，和虚无者的计划，根本没有什么分别，甚至更差！” 科维不认同卢卡的说法，他摇头说道：“怎么能更差呢！这个办法把世界归于‘零’，还可以从零生成万物。虚无者的计划可是把万物归为‘无’啊。” “是零还是无，对于我们这样要被抹去的凡人，有任何区别吗？”卢卡反问。 “既然零和无对你没有区别，对我区别很大，为什么还要反对呢？”克里特问道，“难道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卢卡默默摇头，一边踱步，一边用手指扣着法杖，指甲在木头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过来好一会，他忽然说道：“我需要确定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克里特掏出怀表来看了看，“最好快一点，最多还有二十分钟，虚无者就会醒来。” “你和他，其实是可以分离的吧？”卢卡问道。 “我刚才说过了，不能。”克里特答道。 “不，我觉得你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全都说出来。”卢卡拎起法杖，走到他的面前。 “开什么玩笑，身为上位神的创世者，难道还会跟你们这些凡人说谎吗？”科维尽力维持着神祇的形象。 卢卡说道：“如果真的不能，虚无者刚才就不会认为，和他同时被放逐的你，没有在这个躯体里，而是在海洋世界的某个角落了。” “我骗了他呀。”克里特辩解道。 “如果他的认知里，没有‘你和他能够分离’这个选项，你又怎么能骗得了他呢？”卢卡说道，“而且，你自己都承认了，骗人这件事，你不是做得很熟练吗？” “他说的不是这种分离，而且，我也不是故意骗你，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再做解释。”克里特让了一步，在经历过的无数循环中，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让步，不管是对凡人还是对神祇。 “我不明白一件事，”闭嘴忽然插了一句，“你既然有了办法，自己去做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跟我们解释这些？别告诉我，是因为船员对船长的义务。” “因为，”卢卡抢先说道，“他想要实现这个计划，必须要我们帮忙，我说的对不对？” 克里特苦笑了一声，点头说道：“我的力量，现在主要在压制虚无者的复苏，想要自己来进行这个计划，的确不太可能。” “你具体说说，这个计划是怎么实行的。”卢卡说道。 “如果想要让所有世界重新归零，至少我要从一个世界入手，将那里的神力全部聚集起来，才能重置这个世界。”克里特一边说，一边旋转着手上的球体。 “那剩下的八个呢？”卢卡追问。 “只要有一个开始归零，剩下的就是连锁反应了。”克里特说道，“海洋世界的三个主神，有两个已经归于虚无，剩下的这一个——”他指了指科维，“也仅剩一半的神力，显然不能从这里开始。而其他世界距离我们又太过遥远，来不及做这样的事情。” 他转过身来面对卢卡说道：“能够作为初始归零的世界，只有魔法世界，和保留了完整神力的魔法之神了。” 卢卡赶紧摆手：“你别看我啊，我可不是魔法之神。” “你当然不是，”克里特说道，“不过，他在下面的世界里隐藏行踪的同时，却把神力完整的留在了自己的神域，而现在，你可以完整的调用这些神力。换句话说，你可以暂时充当一下魔法之神的角色，不用很久，只要支撑完归零就好。” “我不会帮你的。”卢卡说得非常确定，“你也许懒得解释，不过我还是想问，和虚无者分离，到底对你有什么影响？” 克里特忽然发现，卢卡比他预想的更加难以哄骗，而身处神域之中，卢卡又连结上了魔法之神的全部力量，想要再使用对凡人的精神暗示，也无法奏效。 他只好老实的答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卢卡惊讶的问道。 “因为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克里特耸了耸肩，“不过按照已知的状态推测，大概会造成一次前所未有的神力波动，可能会摧毁一半以上的世界吧。我能肯定的一点是，分离造成的结果，虚无者一定比你们更乐于见到。” “可他到底为什么会认为你们已经分离？”卢卡仍然纠结于虚无者那一句无心之言。 ------------ 第五四八章 来不及 克里特决定，还是和卢卡说清楚比较好。 他和卢卡在一条船上待了三年，早已摸清这个船长的脾气。如果不把话说明白，就算自己是创世者，也没法改变他的主意。 “虚无者所指的，是意识分离。”克里特说道，“当时我让他以为，我的意识被从实体上剥离了出去，附着在不知道什么人身上，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过着普通渔民的生活。就像他被封印的时候，想不起自己是谁一样。” “这样也许？意识剥离不会引起刚才你说的世界震荡？”卢卡确认了一遍。 “当然不会。”克里特答道，“意识剥离就好像你用窥视之眼去探查周围的环境，并不会对你本体有什么影响。” “既然这样，我们能不能把虚无者的意识真的剥离出来？”卢卡问道。 “剥离出来有什么用？他现在并没有被封印，也不可能再被封印，剥离出来的意识是清醒的，很快就会回归本体，这根本就是无用功。”克里特摇头说道。 “怎么会是无用功呢？如果能把他的意识剥离出来，即便想要回归本体，也不可能是立刻实现的，你看他解除个封印都要这么久。那么在这段时间里，他就没有神力了吧？”卢卡推测道。 “那又如何？就算不能调用神力，他仍然是虚无者，你们的法术和攻击都不可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且，如果你们的攻击杀死了他暂时停留的身体，他的意识就更方便回归了。”克里特说道。 “不需要进行攻击，我觉得，以魔法之神的力量，施放一个幻象，让他在幻境里慢慢去找那九个镜像去，是个不错的办法。如果只是意识，没有神力，他应该无法破解魔法之神的幻境。要是还不放心，就在这个幻境之外再加上一个时间法术，让他自己在寻找镜像这件事上无限循环去吧。”卢卡说道。 “那你打算把他放在哪儿？”科维问道。 “这个嘛，创世者在这里，虽然力量不在顶点，但在这九个世界之外，创造出一个可以安置一个人的小空间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卢卡看向克里特。 “我确实可以做到，不过，”克里特仍然不能认同，“你这个计划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什么问题？” 克里特叹了口气说道：“理论上可行，实际上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卢卡觉得自己的设想挺完美的。 “你知道剥离出一个上位神的意识，需要拥有多大的能量吗？”克里特问道。 “魔法之神全部的力量都不够？”卢卡原本的预想，是一半力量用来剥离意识，另一半用来制造幻境。 “当然不够。”克里特说道，“用上魔法之神全部的力量，也许可以勉强维持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幻境，但想要把意识从虚无者身上剥离出去，不凝聚九个世界一半以上的神力，是做不到的。” “九的一半，就是要四个半世界里的神力啊！”闭嘴在他肩上大声说道。 “谢谢提醒，我会算数。”卢卡现在心情不怎么好。 “你算错了，还要加上维持幻境的那一份神力，总共需要五个半世界的神力。”西娅纠正道。 “虚无者复苏的时间，从现在开始，”克里特打开怀表的盖子看了一眼，“还有十七分钟，在这十七分钟里，你又打算怎么聚集五个半世界的神力呢？” 卢卡看了看周围，他能调用的魔法之神的力量如果算作“1”，旁边科维拥有海洋世界三分之一的力量，但被虚无者侵蚀了一半，最多能动用六分之一。 一又六分之一，四舍五入也只有1.17，和5.5差得有点远。 “没有时间犹豫了，”克里特盯着怀表上的指针说道，“十六分半之后，如果还不能提出别的建议，只能请你按照我的想法，帮助我进行归零。” “十六分半是吧？”卢卡皱着眉说道，“让我仔细想想。”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么短的时间，想要找出对策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同时他也明白，克里特说的办法，虽然同样会让九个世界消亡，却也真的可以抑制虚无者膨胀的力量。 可是他不甘心。 他看向奥莉紧张的脸。 还有太多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为什么总是等到来不及的时候，才会想起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去做？卢卡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他答应帮丹尼尔向海洋女神复仇，还没有做到。他答应还给西娅数不清的银币-，也没有做到。他答应给菲尔一间最先进的实验室，这同样没有做到。 他还欠奥莉一个婚礼，显然也来不及了。 甚至，在这条时间线里，卢卡都没能看到雅特的出生。 “还有十四分钟。”克里特像报时钟表一样的提醒道。 卢卡骤然发现，自己在“来不及”的惶恐中，竟然已经浪费了两分半。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集中精神。如果这十几分钟就是仅剩的时间，他不想在惶恐中度过。 他脚下踱步，从头开始思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克里特再次报时：“还有五分钟。” 卢卡忽然停在中年的自己面前，抬起头问道：“你现在想的，和我想到的，是同一件事吗？” “应该是的。”中年卢卡点了点头，“毕竟，我们的思维方式几乎一样。” “那么，需要多久？”年轻的卢卡问道。 “我么，不清楚。你呢？”中年卢卡反问。 年轻卢卡低头估算了一下说道：“一分钟。” 两个卢卡对视一眼，年轻的说道：“那么，你走吧。” 他挥了一下手，召唤术的效果立刻结束，中年卢卡的身影渐渐消失。 “他们俩刚才在说什么？”科维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算是自言自语吧，自言自语的话，别人怎么可能听懂？”闭嘴说道。 “四分三十秒。”克里特的报时越来越频繁。 “别吵了！”卢卡转过头去，“再给我一分钟，一分钟之后，如果我不能成功，就实行你的计划！” 第五四八章来不及 克里特决定，还是和卢卡说清楚比较好。 他和卢卡在一条船上待了三年，早已摸清这个船长的脾气。如果不把话说明白，就算自己是创世者，也没法改变他的主意。 “虚无者所指的，是意识分离。”克里特说道，“当时我让他以为，我的意识被从实体上剥离了出去，附着在不知道什么人身上，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过着普通渔民的生活。就像他被封印的时候，想不起自己是谁一样。” “这样也许？意识剥离不会引起刚才你说的世界震荡？”卢卡确认了一遍。 “当然不会。”克里特答道，“意识剥离就好像你用窥视之眼去探查周围的环境，并不会对你本体有什么影响。” “既然这样，我们能不能把虚无者的意识真的剥离出来？”卢卡问道。 “剥离出来有什么用？他现在并没有被封印，也不可能再被封印，剥离出来的意识是清醒的，很快就会回归本体，这根本就是无用功。”克里特摇头说道。 “怎么会是无用功呢？如果能把他的意识剥离出来，即便想要回归本体，也不可能是立刻实现的，你看他解除个封印都要这么久。那么在这段时间里，他就没有神力了吧？”卢卡推测道。 “那又如何？就算不能调用神力，他仍然是虚无者，你们的法术和攻击都不可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且，如果你们的攻击杀死了他暂时停留的身体，他的意识就更方便回归了。”克里特说道。 “不需要进行攻击，我觉得，以魔法之神的力量，施放一个幻象，让他在幻境里慢慢去找那九个镜像去，是个不错的办法。如果只是意识，没有神力，他应该无法破解魔法之神的幻境。要是还不放心，就在这个幻境之外再加上一个时间法术，让他自己在寻找镜像这件事上无限循环去吧。”卢卡说道。 “那你打算把他放在哪儿？”科维问道。 “这个嘛，创世者在这里，虽然力量不在顶点，但在这九个世界之外，创造出一个可以安置一个人的小空间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卢卡看向克里特。 “我确实可以做到，不过，”克里特仍然不能认同，“你这个计划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什么问题？” 克里特叹了口气说道：“理论上可行，实际上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卢卡觉得自己的设想挺完美的。 “你知道剥离出一个上位神的意识，需要拥有多大的能量吗？”克里特问道。 “魔法之神全部的力量都不够？”卢卡原本的预想，是一半力量用来剥离意识，另一半用来制造幻境。 “当然不够。”克里特说道，“用上魔法之神全部的力量，也许可以勉强维持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幻境，但想要把意识从虚无者身上剥离出去，不凝聚九个世界一半以上的神力，是做不到的。” “九的一半，就是要四个半世界里的神力啊！”闭嘴在他肩上大声说道。 “谢谢提醒，我会算数。”卢卡现在心情不怎么好。 “你算错了，还要加上维持幻境的那一份神力，总共需要五个半世界的神力。”西娅纠正道。 “虚无者复苏的时间，从现在开始，”克里特打开怀表的盖子看了一眼，“还有十七分钟，在这十七分钟里，你又打算怎么聚集五个半世界的神力呢？” 卢卡看了看周围，他能调用的魔法之神的力量如果算作“1”，旁边科维拥有海洋世界三分之一的力量，但被虚无者侵蚀了一半，最多能动用六分之一。 一又六分之一，四舍五入也只有1.17，和5.5差得有点远。 “没有时间犹豫了，”克里特盯着怀表上的指针说道，“十六分半之后，如果还不能提出别的建议，只能请你按照我的想法，帮助我进行归零。” “十六分半是吧？”卢卡皱着眉说道，“让我仔细想想。”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么短的时间，想要找出对策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同时他也明白，克里特说的办法，虽然同样会让九个世界消亡，却也真的可以抑制虚无者膨胀的力量。 可是他不甘心。 他看向奥莉紧张的脸。 还有太多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为什么总是等到来不及的时候，才会想起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去做？卢卡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他答应帮丹尼尔向海洋女神复仇，还没有做到。他答应还给西娅数不清的银币-，也没有做到。他答应给菲尔一间最先进的实验室，这同样没有做到。 他还欠奥莉一个婚礼，显然也来不及了。 甚至，在这条时间线里，卢卡都没能看到雅特的出生。 “还有十四分钟。”克里特像报时钟表一样的提醒道。 卢卡骤然发现，自己在“来不及”的惶恐中，竟然已经浪费了两分半。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集中精神。如果这十几分钟就是仅剩的时间，他不想在惶恐中度过。 他脚下踱步，从头开始思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克里特再次报时：“还有五分钟。” 卢卡忽然停在中年的自己面前，抬起头问道：“你现在想的，和我想到的，是同一件事吗？” “应该是的。”中年卢卡点了点头，“毕竟，我们的思维方式几乎一样。” “那么，需要多久？”年轻的卢卡问道。 “我么，不清楚。你呢？”中年卢卡反问。 年轻卢卡低头估算了一下说道：“一分钟。” 两个卢卡对视一眼，年轻的说道：“那么，你走吧。” 他挥了一下手，召唤术的效果立刻结束，中年卢卡的身影渐渐消失。 “他们俩刚才在说什么？”科维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算是自言自语吧，自言自语的话，别人怎么可能听懂？”闭嘴说道。 “四分三十秒。”克里特的报时越来越频繁。 “别吵了！”卢卡转过头去，“再给我一分钟，一分钟之后，如果我不能成功，就实行你的计划！” ------------ 关于昨天重复的那章 昨天手一抖，把548章贴了两遍。家里十五岁的老猫生病，心里比较乱也没仔细检查，竟然就这么发了出去。 我把昨天那章修改了一下，用549章的新内容替换掉了重复的部分，相当于把两章放在了一起。 这样已经购买的读者不用多花钱，只要刷新一下，就可以看到新的内容，带来的不便大家见谅。 ------------ 第五五零章 年龄的代价 虚无者说的没错，从神力的层面上说，五个世界的全部力量，与半觉醒的上位神之间，差距并不是很大。但这些神力，对于它们的使用者，造成的压力并不比对手小。 如果卢卡处于青年或者壮年，这样的压力也许可以承受，但对于这个已经九十七岁，已经用魔法药剂延长过几次生命的法师来说，这样的压力足以致命。 年迈的卢卡用牙齿咬住干裂的嘴唇，让自己尽量不发出重压之下的喘息声。不过他的脸色和所有行动，都被近在咫尺的虚无者看得清清楚楚。 “撑不住的话，就放弃吧。”上位神冷笑着说道，“多撑几分钟，又能有什么不同呢？” 他轻轻抬起手来，灰色的杂乱曲线缠绕在他身边，形成了一重几乎无法突破的防护。 魔力流仍然缠绕在虚无者身上，试图将银色的细线从灰线的间隙中穿透，好解除到他躯壳下的意识。 虚无者向前慢慢迈出一步，几百条银色的魔力流从中断裂，还未落地，就被灰色曲线缠住，颜色渐渐变得暗淡，最终和那些灰色曲线没有什么区别，没能成功突破防御，反而给对手增添上几分力量。 虚无者露出满意的微笑，转身面对年迈的卢卡，轻声说道：“如何？” 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老法师的骨头咔咔作响。 年迈的卢卡用法杖支撑住身体，勉强保持站立的姿势，目光看向年轻的自己。 年轻的卢卡也不轻松，虽然没有直接和虚无者对抗，但想要制造出一个能够骗过上位神的幻境，即便可以动用魔法之神的全部神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仅仅是创造一个幻境，情况也许还不这么糟糕。但他的魔力流和老年卢卡的，从本质上完全是同一个人的，一经碰触就紧紧相连，也把虚无者的压力丝毫不打折的传了过来。 老年卢卡是因为年迈，而年轻的卢卡，则是以一个世界的神力，去面对半觉醒的虚无者，即便对方施压的目标并不是他，也足以让他的精神星空出现裂痕。 虚无者满意的看着连个被自己压制得无法动弹的法师，正要再进一步，忽然听见老年卢卡咬着牙吐出一句话：“回春药剂……” 菲尔快速摆了摆手：“我哪有那东西啊？虽然能做，可这需要圣树的生命精华，所有库存都用在血魔法的恢复药剂上了，没有材料，让我拿什么做啊？” “我是说，”老年卢卡喘息了一声，“我的包里还有一瓶，帮我拿出来！” 他的双手紧握着法杖，指甲已经刺进自己的手掌，根本腾不出手来取出药剂。 菲尔赶忙向前想要帮忙，但在距离三个角力者还有两米的地方，便被巨大的神力弹飞十几米，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我来吧。”科维倒是轻松的穿过了神力对决的战场边缘，走到年迈卢卡的身边，从他的挎包掏出一瓶淡蓝色的药剂，又送到他的嘴边。 然而老年卢卡还没张开嘴，虚无者就再次行动。他的身体仍然没能挣脱魔力流的束缚，但灰色的曲线却沿着魔力流反向而进，轻松推开举着药剂的科维，还顺便缠绕在玻璃瓶上，顺着来路把瓶子送回虚无者手边。 “这就是你能够活到这个年纪的原因？”虚无者手不能动，只是低头看了看这个小瓶子，“虽然就算你用了这个，意义也不大，不过我不喜欢别人在我们面前吃吃喝喝。” 他笑了一声，托住瓶子的灰色曲线陡然收回，药瓶立刻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药剂流淌一地。 “现在，让我们结束这场无聊的表演吧。”虚无者说着，举起右手，凌空挥了一下。魔力流仍然竭尽全力想要阻止他的行动，但这一个动作，让胶着的两股神力产生了一次震荡。 波动沿着紧密缠绕的魔力流和灰色曲线，潮水一般涌向年迈的卢卡，他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震动，张口吐出一口鲜血，随即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但仍然保持着双手紧握法杖的姿势。 “很能坚持嘛，可惜这只是徒增痛苦而已。”虚无者摇了摇头，用手指弹了一下仍然攀附在肩头的魔力流，本已失衡的天平更加彻底的向他这方倾斜，压倒性的神力淹没了老年卢卡。法杖上紫色的水晶里，出现了无数裂纹，很快碎成几块，从法杖顶端落了下来，木质杖杆也发出不祥的噼啪声，随即从中间折成两半。 虚无者双手一拍，无数灰色曲线沿着魔力流直抵对手的精神星空，他闭上眼睛，随着对方的思维，甚至可以看见星空中满头的星斗一个接一个的熄灭，整个夜空也变成无数碎片，被灰色的混沌之力完全吞噬。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睁开眼睛。 老年的卢卡躺在地上，双眼直直的看着天空，里面的光芒已经黯淡，他在不属于自己的时间与空间里，呼出最后一口气，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那么，现在只剩下你了。”虚无者转过身来面对年轻的卢卡，中间还顺便用几团灰色的曲线把科维拍飞，财富之神摔得比菲尔更加狼狈。 “我没有足以对抗你的力量。”年轻的卢卡叹了口气，“不过，给你添点乱子还是能做到的。” 他猛然撤掉了抵抗，把自己所有带着神力的魔力流，调整方向，向不远处漂浮在半空的那九个球体抛去。 “你要干什么？”虚无者想要阻止，但刚刚挣脱束缚的身体动作还没有这么迅捷，灰色曲线向九个球体探出，却慢了半步，这些世界的镜像被卢卡的魔力流像球棒击出的棒球一样，飞向旁边的一个缺口。 这个缺口，显然是卢卡用尽所有的全部神力，在终极神域和九个世界之间打开的临时通道。 “这么一来，”卢卡笑着说道，“你要找上好一阵了。你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吧？没有这些镜像，你的计划要推迟了。” ------------ 第五五一章 法师之死 虚无者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轻蔑的神态。 “你觉得，我找出这些东西，会需要很久吗？”他冷笑着，向前走了一步，“你觉得，把这些镜像扔到遥远的世界里去，就能扰乱我的注意力，让你有机会跑掉吗？” 没有了魔法之神的神力支持，面对虚无者的的绝对神威，卢卡连说话都很困难，但他还是咬着牙，微笑着说道：“你……这么大火气，不正说明，刚才我做的事，戳中了你的痛处吗？” 虚无者不打算再和凡人纠缠，他哼了一声，右手打了个响指。 卢卡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随着这个动作变成了一枚威力惊人的炸弹，从内部同时引爆。 “嘭”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从内向外炸开，这些爆炸紧密得似乎只有一个声音，一片完整的血肉和骨头都没有给他留下，就连游动在身边的魔力流，都被炸成无数闪着银光的小点，照亮了同样细小的血滴，形成一个红色和银色交映的云团，如烟花般在卢卡曾经所站的地方绽放。 虚无者回过头，视线扫过目瞪口呆的其他人，大概是觉得这些凡人没有让自己出手的资格，转身走向那个连接九个世界的小通道，消失在里面。 “大结局！这是个悲剧！太好了，悲伤的歌曲最容易打动人心，”木精多兰的声音响起，“你会让我如实写下来的吧，船长？” 他和其他人一起，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圆圈。在圆圈中间，一个发光的球体悬浮在半空，把刚才两个卢卡和虚无者之间的对抗显示得清清楚楚。 “你随便写，别自己唱就行。”年轻的卢卡走了过来，也坐在圈子里，擦了把汗。 他脸上虽然满是疲惫，但仍然是一个完整而鲜活的人。 “完美的幻境。”闭嘴称赞道，“竟然让虚无者以为那全都是真的。” “哪里完美了？我哪有这么老？我可是一直用回春药剂来保持活力的！”年迈的卢卡也加入了休息的队伍，他掏出一瓶药剂喝了下去，用肉眼所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年轻了一些，定格在七十来岁的外貌。 “就是，”菲尔表示赞同，“你让我摔一跤也就罢了，还摔得这么难看，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动作一点都不谐调！传出去有损我的名声！” “像海滩上翻不过身来的海龟。”闭嘴准确的描述道。 “没错，我也被拍飞，搞得全无神威！”科维也是名誉受损的一员。 “对啊，”年迈的卢卡继续说道，“你让我死得那么难看，口水鼻涕都流下来了，自己倒是放了个漂亮的烟花，这明显是夹带私货！” 年轻的卢卡笑了笑：“要是让我选择，我还是希望老了之后屎尿齐流的死掉，也不想在二十多岁就被点了烟花。而且，除了我们和虚无者，没有人能看见你们的惨状，他已经被困在那个独立空间里，你们的猥琐姿态不会被别人知道的。” “这倒也是，”菲尔转向多兰，“喂，你写歌词的时候，稍微美化一下行不行？” “这还用问？”多兰说道，“艺术加工是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啊！” 奥莉忽然指着中间的光球问道：“他在这里能找到那九个镜像吧？找到以后会怎么样？” “他会把镜像带回终极神域，”卢卡答道，“然后，一切从创世者把他唤醒的那一刻重新开始。” “说到创世者，”闭嘴在他肩头转了个身，“这家伙还躺着呢，现在他是什么情况？” “不用担心，只是虚无者的意识剥离之后，对他也造成了一点震荡，很快就能恢复。”卢卡说道。 “很快是多快？”西娅问道，“我已经开始厌烦这个地方了。” “你要是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唤醒他。”卢卡说道。 “怎么唤醒？我又没有神力，用闪电行吗？”西娅说着，指尖上亮起一道电弧。 “别用闪电！”卢卡赶紧阻止，一个烤得焦焦脆脆的创世者想着让人有点毛骨悚然，“推他一下，或者踢一脚都行。” “哦。”西娅有些失望，走到克里特旁边，使劲推了几下。 克里特揉着额头坐起身来。 “你竟然真的成功了！”他眯起眼睛看了看那个光球，凑近观察。 “你弄出的这个独立空间，能维持多久？”卢卡问道。 “只要我留在这里，应该就可以一直维持着。”克里特说道，“至于上面的幻术和预言系效果，就需要魔法之神的力量维持了。” “这个没问题，我已经把魔法之神的神力全都扔进去了。”年轻的卢卡显得很轻松，整个世界的神力压在一个高级法师的身上，听起来很厉害，实际感觉却不怎么好受。 “一直持续？”年迈的卢卡却对这个时间限度有些怀疑。 “是的，直到这九个世界，按照它们的正常步调抵达终点，开启下一次循环之时。”克里特说道。 “那是很长的时间吧？几万年？几十万年？”卢卡看着克里特的反应，发现自己对这个时间怎么想都是低估，干脆放弃了猜测数字，“反正我这辈子看不到了。” “你那个儿子也看不到。”闭嘴补充道。 “哪个儿子？你哪来的儿子？”奥莉挑了一下眉毛。 闭嘴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以后肯定有儿子啊！不信你问那个老的！” 这解释虽然牵强，可考虑到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奥莉也就没再追问。 “那么，”年轻的卢卡站起来，走到克里特旁边，“你必须留在这里维持这个空间，我也把魔法之神的神力留了下来，咱们就此告别吧。” “告别？”克里特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既然所有事情都结束了，你又走不了，”卢卡说道，“那我们就要把你留在这里，告别离开了。” “可是，你们怎么回去呢？”克里特指了指周围，“进入这里的通道已经关闭，我的神力和魔法之神的力量不能挪作他用，这里已经完全封闭了。” ------------ 第五五二章 下一个目的地 “封闭了？”卢卡看了看四周，其实终极神域没什么可看的，除了脚下克里特创造出来的那一块坚实地面之外，周围空无一物。 “你连开个门出去的神力都没留下吗？”奥莉问道。 克里特摇头说道：“制造独立空间之后，我剩下的神力本来就不多，如果再强行开门，怕是压制不住虚无者残留的神力。” “这就麻烦了，魔法之神的力量我一点都没留下。”卢卡刚才只怕幻境不够真实，没法困住虚无者，把所有的神力一股脑的扔了过去，现在后悔也晚了。 “不是还有财富之神吗？”菲尔指了指半巨人。 “啊？我？”科维连连摆手，“我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你好歹是个神啊。”卢卡说道。 “我本来就只有一个世界三分之一的神力，又被虚无者消耗了一半，还分给你们很多，”科维说道，“要是有本事弄出连接终极神域的通道，来的时候我就弄了，还需要你这么费事的用血魔法吗？” “这倒也是。”卢卡点了点头，“那我们岂不是被困在这里了？” “暂时看来，是的。”克里特说道。 “这里太无聊了！”西娅不甘心的喊道，“什么都没有！没有银币，没有金子，没有宝石！” “连吃的都没有啊。”诺拉也跟着说道。 “其实，你们想要的这些东西，我可以创造出来。”克里特随意一挥手，面前出现了一张长型餐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美味。 “这样你又不怕消耗神力了？”卢卡眯着眼睛问道。 “这里是终极神域，”克里特答道，“对我来说，这里就相当于你的魔力池。在这里创造东西，神力不会流向外界，所以没有消耗。” “既然这样，你干脆在这里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只要有足够的新鲜东西，我们也就不会觉得是被困住了。”卢卡说道。 “你不觉得这个想法，很像是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吗？”闭嘴说道。 “创造一个世界倒是不难，只是，”克里特说道，“你们没有时间了。” “时间？什么时间？”卢卡问道。 克里特指了指科维说道：“他借给你们的神力，只能在凡人身上保持二十四小时。” “对啊，我把这事忘了！”卢卡一拍脑门，“到了时间会怎么样？” “原本这里可以和低级神域连接，你们会被原路弹回去。”克里特说道，“可现在通道已经消失，你们大概……” 他没有说出后面的内容，但闭嘴仍然追问“到底会怎么样？” “参考刚才幻境里卢卡的情况吧。”克里特只好实话实说。 卢卡呆了一下，在幻境里虚构自己的死亡，和被明确告知一天之内自己就要这么去死，这两者之间的心理落差实在有些大。 “这样的话，”他想了想说道，“不如我们先吃饱了再说。” 他走向餐桌，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开始对一块鳕鱼展开攻势。 诺拉对这个提议响应得最为积极，其他人有的勉强塞了几口，也有的完全吃不下东西。 “你就不再想想办法？这算什么？断头饭吗？”闭嘴属于吃不下东西的那类。 “不吃饱了，怎么有精力思考呢？”卢卡已经攻克了鳕鱼，又拿起一个鸡腿，狠狠的咬了一口。 这块鸡肉还没能咽下去，忽然，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餐桌前方的虚空，骤然被撕开了一个大洞，里面隐约传来海浪的声音。 卢卡站起来，翘着脚看过去，洞口的另一侧，可以远远看见沉默死神号的身影。她的侧舷上，一门火炮的炮口正在冒着烟，刚刚显然全力轰击过一次。 “那是地精的那门炮吧？”奥莉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错，没错！”卢卡乐不可支，“我竟然忘了还有这最后一招！” “那门炮？”闭嘴疑惑的问道，“那东西威力的确很大，可真的能把神域轰出一个通道来？” 克里特若有所悟，看着卢卡说道：“那些能量晶核，你是不是往里面加过一些东西？” “是啊，航行的时候有点无聊，我把每一系的能量都弄了点进去。”卢卡说道。 “可这也只有六系，需要七系能量才能打开通道，还缺了个血魔法。”闭嘴略带疑惑。 “那些腐鱼。”克里特终于找到了答案，“应该有腐烂的汁液流进了那门炮的能量盘，没有被打扫干净，正好提供了死灵系的效果。” “怪不得我总觉得船上什么地方还有臭味呢！”卢卡恍然大悟。 “一点腐液，用来充当死灵法术打开通道，明显不够用吧？”闭嘴不太认可。 “是差了点，所以这个通道很不稳定，”克里特估算了一下，“五分钟，你们五分钟之内不离开，就会错过唯一的机会了。” “那你呢？跟我们一起走吗？”卢卡问道，“船上没有导航员的话，很麻烦啊。” 克里特笑了笑：“只要把全部神力留在这里，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 “那太好了！”卢卡说着走向通道口，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请把你手上的鸡腿放下，神域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带走，已经吃掉的不算。”克里特说道。 “哦。”卢卡扔掉鸡腿，迈步走进通道。 他立刻发现，这个通道，并不仅仅是连接着海洋世界，在通道的两侧，不断闪过属于其他世界的影像，不仅有魔法世界，还有他完全陌生的另外几个。 走了几步，卢卡已经能听见前方传来的争吵声，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又怎么了？只有五分钟啊！”闭嘴催促道。 “这里是我出生的那个世界？”卢卡指着通道的左侧问道，那里映出他熟悉的影像。 “是的，如果你想，也可以从这里回到那个世界，只是时间上需要调整一下，这个通道不是正常打开的，可能会对时间流有所扰动。”克里特说道。 “回去就不必了，可以从里面拿个东西一用吗？”卢卡问道。 “什么东西？还有，什么时间？”克里特问道。 “来个手机，不用太好，能装个购物app就行。”卢卡说道，“时间嘛，就是我第一次穿越的那天早晨。” 其他人完全没有听懂，克里特倒是对自己创造的世界并不陌生，把手伸进通道的透明墙壁，竟然真的掏出一个手机。 “连信号都给你复制了。”克里特说道。 卢卡接过手机，打开一个熟悉的应用，在“夏日鲜花店”的页面上，填写下一个订单：十二支白色郁金香组成的花束。 那是他的花店，他那天早晨接到过的订单，也是一切的起点。 “好了，送回去吧。”他把手机递给克里特，继续迈步朝通道尽头走去。 海风迎面吹来，沉默死神号的甲板出现在脚下，卢卡在阳光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确定，自己已经安全返回。 “那么，我们现在去哪儿？”克里特拿着罗盘和六分仪问道。 “说起来，有了这门炮，我们是不是可以随时轰出通往其他世界的通道来？”菲尔一脸兴奋。 “应该是的，只要我重新给那些能量晶核充能。”卢卡说道。 “那我想去魔法世界看看！”西娅说道。 “那里有什么好看的？连海都没有，你让这船怎么开啊？”闭嘴连连摇头。 “可以在天上开啊，就像以前做过的那样！”奥莉说道。 “不管怎么样，先起锚吧。”卢卡下令。 沉默死神号带着一船热闹的讨论声渐渐远去，只在身后留下一串映衬着夕阳余辉的碎浪。 那么，下一个目的地，究竟是哪里呢？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