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绿岛晨光 作者: 三尺七寸 盖尔雷计量与罗内 普内利计量对比   释义:   盖尔雷计量标准:兴起于格林尼治,按能力者表现的能力共性分为一至五阶,又称王国计量。   罗内普内利计量标准:兴起于方舟组织,在实验室中通过模拟环境按能力者极限强度状态下的输出时长分为十二级,因不具备条件对四阶以上能力者数据进行采样,在后段计量中使用了大量臆测,又称方舟计量。   能量单位:罗内普内利计量专用,精确计数为一名能力者觉醒后24小时期间该能力者释放能力的标准状态,次数,时长,强度等数据的综合量词,不包括拥有天赋异禀及狂战士特点的能力者。后演化出通用计数,数值为释放或模拟释放状态下,能量总数持续5秒为一个标准能量单位。   盖尔雷计量与罗内普内利计量换算方式   盖尔雷计量:一阶,罗内普内利计量:1-4级,标志特性:觉醒反应,极限状态能量释放时长,每级增加1个能量单位   盖尔雷计量:二阶,罗内普内利计量:5-9级,标志特性:精细化应用,极限状态能量释放时长,每级增加5至10个能量单位   盖尔雷计量:三阶,罗内普内利计量:10级,标志特性:浮空,极限状态能量释放时长:能量活性增强,不再受基础能量单位制约,初始阶段释放时长人均超过60分钟(部分臆测)   盖尔雷计量:四阶,罗内普内利计量:11级,标志特性:领域,极限状态能量释放时长:可通过领域吸收能量,不受能量总量制约(臆测)   盖尔雷计量:五阶,罗内普内利计量:12级,标志特性:造物,极限状态能量释放时长:无限(臆测) 第1章 终点   他们诞生于白色的海,弹奏着新人类的音符,唱诵着旧人类的挽歌。   ——《解密新人类档案﹒扉页》IC72年,泰斯汀奥伦   公元2047年,冬季,雅利安元首府邸。   年轻的将军在书房的门厅静静地端坐,一本崭新的灰色文件夹被紧紧地压在并拢的膝盖上。   他的姿容近乎完美。坐姿端正,身材挺拔,身型修长,墨绿色镶金边的陆军常服妥贴地衬在他的躯干上,就连缀在胸前的每一粒军功章都被主人仔细擦拭过,正在那里熠熠生辉。   在他的腰际,将级军官专用的点79口径HILL手枪被收拢在真皮枪套当中。这把被称为“像极了奢侈品”的凶器仅有手掌大小,配备特制白银圆头弹,每把枪仅有3发,整枪被象牙包裹,再用金银线条镌刻出陆军徽章和家族标记。   HILL,即是英语中的地狱,也是神话中掌管冥界的死神赫尔,洛基之女,不祥之人。   HILL初次装配部队时战事正顺,将军们意气奋发,称要马踏敌国,用HILL的3发子弹打碎那3位联军统帅的头盖骨。可惜4年过去了,当年豪言犹在,说过这句话的将军们却纷纷用光了HILL的子弹,不过目标却不是敌方的统帅,而是自己的副官、秘书和自己的脑袋。   HILL装配4年,79位将军用它自裁,所以现在,这款枪既是荣耀,也是诅咒,将军们佩戴它,却只在上战场的时候为它填上子弹。   将军、副官、秘书,HILL的诅咒似乎永远都在这三者间萦绕不退。   但是今天不一样,年轻将军颤抖着纤长的手指抚摸着露在枪套外的金银镌纹,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HILL今天已经填上了所有子弹,而他的副官和电讯处长却在帝国最东端执行他交代的任务,和他的距离超过1200公里。   “尤瑟尔将军,尤瑟尔将军?”   “啊?是,是!”年轻的将军被女秘书轻柔的嗓子欢迎,急急忙忙地起身立正,慌张得就像是站在人生最重要的岔路口前手足无措的大学毕业生。   “阁下,元首有请。”女秘书轻柔地一笑,对年轻将军的失态视而不见。   “好的,谢谢您。”尤瑟尔向女秘书一丝不苟地做了一个军礼,随后仔细地整理好军服的每一道褶皱,拿起灰色文件夹,大步推开了书房的檀木大门。   “阁下,尤瑟尔冯艾德里安向您致敬。”这一刻,严谨的尤瑟尔取代了彷徨的年轻人,因为他已经站在了这个时代最为传奇的男人,整个帝国的统治者面前。   “抱歉,约瑟,我的孩子,你的工作是那么的繁忙,却因为我这个糟老头的午间运动虚耗时间。”元首用手中的白毛巾擦掉额头的汗水,满是笑意地表达歉意,“太极,你知道的,来自东方的神奇健身操,在东方的历史上有一个老人凭借它健康地活到了212岁,叫什么来着?”   “张三丰,阁下。”尤瑟尔轻声地接上,一如15年前身为元首的副官时,与自己的主官合作无间。不过那时候元首还是那个百战百胜的无敌少将,而自己,也只是军校刚刚毕业的秀才尉官而已。   “对!对!就是张三丰,那个神奇的东方老头,太极的创造者。”元首似乎对自己和尤瑟尔的默契满意至极,脸上浮起一坨潮红,兴奋地大笑。   这就是这个巨大帝国的领袖,第四帝国元首鲁道夫冯唐,在第四帝国扩张伊始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机步营长。但公元2032年,因为拒绝向上级行贿,他的部队被派往非洲某地执行空降救援作战,没有后勤,没有增援,鲁道夫却带着部队在一年内连续获得57场胜利,回归之时领军7万,几乎将战场上被围困的友军全数救出,同时为帝国攫取了无可估量的利益。   2033年10月,鲁道夫受封少将,领非洲第四独立机械化步兵师师长衔。   2035年7月,鲁道夫于埃及决胜4国联军,5万破敌42万,受封中将,领非洲方面军第一集团军司令衔。   2036年4月,鲁道夫从军中退伍,携全帝国民众的支持以少壮之姿步入政坛,以强硬和雄辩所向披靡,次年即获选总理。   2038年9月,鲁道夫以非洲战场的三场大败为机推动不信任议案,罢免元首德尔伦尼,46岁正式登顶。   2043年,51岁的鲁道夫带领帝国悍然出兵东欧,两月9胜,没3国。   5月1日,撒克逊宣战;5月7日,高卢宣战;5月9日,海洋彼端的白头鹰起飞,第三次世界大战正式爆发,92个国家加入战争,超过50亿人口被卷入,4年间207座城市被摧毁,可统计伤亡过3亿。   这就是鲁道夫,帝国元首,无论是爱戴他的或是痛恨他,无论贩夫走卒或是社会名流,都不得不承认,他是公元2000年后至今,对人类影响最深远的人物,这具粗短矮壮的身体,披着传奇,带动着整个历史的转轴。   他也许是由撒旦伪装起来的,正如敌国宣传的那样。尤瑟尔怔怔地想着,不自觉地出了神。   “在想什么呢,棒小伙子?作为副官,这可真不称职!”元首并没有愤怒,但神游物外的尤瑟尔却突然觉得自己浑身一片冰冷。   “很抱歉,阁下,看到您的汗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您的丰功伟业,不可自矜。”   “一切功绩属于人民,孩子。”元首摆了摆手,对尤瑟尔的回答不以为意,“我想你这次过来,一定是为你的老上司带来了足够好的消息。”   “是的,阁下!”尤瑟尔立正,跨前一步递上手中的灰色文件夹,“第二页,阁下。此次征兵计划52万,预计时间42天,装备再延4天。该计划已于昨日全部完成,实际征兵人数53万2462人,提前了13天。装备的派发同步完成,提前了17天,请阁下审阅。”   “好!”听完尤瑟尔的汇报,元首的脸色兴奋地潮红,他拍打着桌子站起身子,在窗边快速地往返踱步,最终大步走向酒柜,取出珍藏的82年拉菲,斟满两杯,“尤瑟尔,你和你的团队立了大功,喝了这杯酒,这是预祝战争胜利的庆功酒!有了你这53万新生力量,我们可以把敌人伸进帝国的爪子全部斩碎,还能组织一次大规模反攻,获取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资源,更多的人口!因为你这次完美的征兵工作,我们将扭转颓势,取得最终胜利!”   “阁下,很抱歉打断您,请您看一下16页,这也是在此次征兵当中统计出来的数据。”   “16页?还有更大的好消息吗?”   “很抱歉,阁下,称不上好消息。”   “是吗?”元首的眼神从自己的酒杯转到尤瑟尔的酒杯,继而向上注视着尤瑟尔忧郁的湖蓝色瞳孔,兴奋的潮红飞快褪去,他随手把昂贵的拉菲倒进窗台边的盆栽里,又把水晶杯丢出窗外。   “哐当!”精致的水晶酒杯在府邸外的水泥地面上碎成一片,截留住数米阳光,在地上洒落出星点金光。   “医生曾经和我说我的身体不适合继续饮酒,刚才一时兴奋,险些忘了。”元首微笑着坐回自己的座椅,双手平伸,“但你还是应该喝了这杯,无论如何,后勤部应该得到嘉奖。”   “是,阁下!”尤瑟尔一口喝干了殷红如血的美酒,酒气从胃里涌上来,带着一丝葡萄的芬芳,还有无所畏惧的勇气。   “阁下,此次征兵,年龄限制为14至55周岁,这里面有学生,有工程师,有各行各业的熟练技工,他们是帝国的经验和未来,现在他们只是弃子。”尤瑟尔吸了一口气,似乎一杯酒就已经让他微醺,“阁下,加上大战前的局部战争,这17年间,我国可确认的战死军人超过900万,我们已经把两代人的生命丢弃在战场上,2030年第一场对外战争开始时我只有12岁,和母亲一起把哥哥送上战场并最终牺牲在非洲的沙漠里。”   “上周的高级军官邸报里透露,敌军的先头部队已经逼近了我国的最终国界线,3个空降师甚至已经降落到最终防线身后并夺取了两座重要桥梁和一个火车站,隆德霍林斯元帅兵力不足,无法展开有力反击,这才是后勤部夜以继日地提前完成了兵力集结和后勤配给的主因。”   “阁下,我是您的鹰犬,只要您一声令下,我随时可以抛弃家小去战场抛洒热血,但我必须承认,我对这场战争的未来表示悲观,我已经看不到胜利的希望。我们缺乏武器,缺乏粮食被服,缺乏青壮兵力,即使这样,我们还要继续坚持下去,直到民族灭亡吗?”   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尤瑟尔虚脱似地坐倒在书桌的另一头,大口喘着粗气,等待元首的雷霆怒火。可是出乎意料的,元首并没有发怒,只是走到瘫软的年轻将军身边,把被粗暴放置到书桌上的酒杯轻轻推过去,转身走向酒柜,还是拿起那瓶拉菲,又为他斟了一杯。   “连后勤部都已经看出来了,约瑟,你认为你的老长官,不败的鲁道夫会看不出来吗?还是你觉得十余年的政客生涯,已经把那头非洲雄狮的尖牙和利爪磨钝,眼里只剩下无止境的欲望还有贪婪?”   “不是的,阁下!”   “不必解释,约瑟,不必解释。”元首微笑着把急忙站起来的尤瑟尔摁回到椅子上,满脸笑容,毫无动怒的迹象,“不败的鲁道夫,我记得这个称呼,是32年我从非洲回来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送给我的,被随军记者听见了,就写进了报道里,你知道那是一次什么样的战斗吗?”   “我知道,阁下!”尤瑟尔起立回答,“您带着2000人空降敌后,转战数千公里,历时1年,大小57胜,带回了7万帝国将士!您是帝国的英雄,阁下!”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约瑟,但还是谢谢你。”元首摆了摆手,像个老人一样慈祥地笑,“那次行动的原因是我得罪了上司,原因就不说了,我带了我的机步营空降敌后,缺医少药,没有增援,降落的第一天就死了300多人,我们不是专业的空降兵不是吗?”   “晚上我们躲在非洲的崇山里,借着月光,我看到一张张绝望的脸,我突然发现,我是不能失败的。我把他们带来这里,如果败了,他们就死了,机步营就不存在了,所以我可以接受个人的失败,却不能让跟随我的集体也跟着我失败。”   “所以我很轻易就定下了作战的基调。敌方民众,杀!敌军,杀!友军不愿接受指挥或是受伤无法行动的,杀!”元首的声音轻柔,却听得尤瑟尔汗毛直立,几乎要跳起来远远逃走,轻轻的三个杀,这一年间到底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关键是,这一切所有的报道和文档都没有提及!   “就如你想的,我的机步营经历的战斗根本不是57次,我当时的副官统计过,截至9月份,也就是行至大约4的时候,我们一共打了142场,所谓的57场,不过是我们精挑细选出来面对敌军的战斗。”元首缅怀着过去,摩挲着手里拉菲圆润的瓶身,仿佛是在抚摸陪伴了他多年的那把步枪一般,“一共杀了多少人我已经不记得了,但仅仅帝国军人,我就杀掉了1个中将,6个少将,超过50个少校以上军官,我的军队越打越多,机步营最终带回来7万人,但原来的2000人却只活下来3个,我是其中之一。”   “当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机步营却赢了,不是吗?它可以继续存在下去,以一支英雄部队的身份发展壮大。可是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我活了下来,而且成了少将,那个被我杀掉的中将,那5个少将,那几十个少校以上级别的军官,全部殉国了,死在了敌军卑鄙的偷袭上。从此以后我就知道,只要集体胜利了,个人做过什么,都不重要。”   “阁下,我不明白。”   “没关系,约瑟,没关系,你很快就会明白的。”元首甩手把拉菲丢出窗户,楼下的广场传来一声惨叫,喧闹起来,但很快就有宪兵的哨声想起,喧闹止息,“这是2047年,核武器已经诞生超过100年了。你知道吗?这不是一战,也不是二战,从核武器诞生的那一刻起,常规战争就变成了一场权力者的游戏,如果要破坏,不需要战争,一个按钮,足以解决一切。”   元首迷醉地做了个“嘭!”的爆炸动作,却不看尤瑟尔越来越扩散的瞳孔。   “你想要……不能这么做,你没有权利这么做!这只能是疯子的决定,你的决定会把全人类毁掉!你是魔鬼,你是魔鬼!”曾经的副官切斯底里地大叫,抬手拔出了HILL,枪口顶住他曾经的将军,不住颤抖。   “你想杀了我吗?亲爱的约瑟。杀掉你的老上司,然后发动政变,用那53万老人和小孩子占领首都,指挥这座城市的女人用自己款待那些侵略你国家的人,来换取一个傀儡元首的位置?”   “不是的,不是的!你不能这么做,我们没有核武器!我是后勤部长,我知道,我们没有核武器!你甚至从来没有研究过核武器!”尤瑟尔的瞳孔涣散开来,远远地对焦到元首身后,嘴里反复呢喃着,牙龈因为牙关紧咬而爆裂出血。   “使用自己的核武器?不不不,那是最愚蠢的做法,我要的是集体的胜利,不是毁灭。约瑟呵,如果你不愿意帮我,那就留下你的肩花和佩枪,从这座大门离开吧。你还有一个老母亲,一个年轻美丽的妻子和3岁的女儿。”元首轻声劝诱着,“看看,一家3个女人,你的妻子叫?”   “梅琳娜。”   “梅琳娜。你可以杀掉我,再向那些侵略者双手献上梅琳娜,或者,留下佩枪和你的肩花,从此退出军队。”   “梅琳娜,我不能把她献出去,不能献出去,我要陪她终老,看着女儿长大。”尤瑟尔说着,机械地扯掉自己前一刻还视如珍宝的肩花,随手丢在地上,过大的动作扯散了胸口的军功章,它们像扭曲的玩具一般四处飞射,却换不来一缕目光。最后,尤瑟尔丢掉了HILL,他突然感到轻松一些了,于是他僵硬地扭过身子,就这么同手同脚地朝着大门挪动,“梅琳娜,我回来陪你了,尤瑟尔回来了,管他世界怎么毁灭。”   嘭!一声熟悉到极点的枪响从尤瑟尔身后传来,点79圆头弹良好的止动性能让弹头在射穿后背以后停留在胸腔横冲直撞,几乎损毁了7成的脏器,彻底杀死了自己原来的主人。   秘书在听到枪响的第一时间就冲了进来,被躺倒在地的尤瑟尔惊地不知所措。元首没有理会这个长相与身材要远强于业务能力的女秘书,只是摁下一个通讯键,叫来警卫清理房间。   “约瑟呵,约瑟,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帝国的军校,你才18岁,是那么的出色,却是那么的单纯。我知道你佩着装满弹夹的HILL,我知道你的副官和秘书都不在这里。但你记还得吗,你曾经也是我的副官啊。”元首举起尤瑟尔的那杯红酒,对着太阳吟唱挽歌,喝下半杯,又把剩下的半杯连着酒杯丢出窗外,残酒,如血。   “青卫吗?‘犹大’计划激活,启动时间,元首府邸沦陷后3小时吧。”元首松掉手上代表特殊的红色通讯键,看着仍旧呆呆站立着的秘书,眉头细不可查的一皱,“你还想发呆到什么时候。”   “啊!对……对不起,阁下!请说!”   “兹命令,新征部队取消原定增援命令,发散到各城市乡镇疏散群众,强制迁离到最近防空设施,沿途一切物资可强制征调,无种类限制。”   “兹命令,隆德霍林斯元帅依托地形层层阻敌,没有援军,也不会再有弹药补给。要求尽量坚守,最后……为国尽忠吧。”   元首挥退了记录完命令的秘书,抬头直视太阳:“帝国不会失败,我们将在这场业火后重生,然后,历史将记录下伟大的鲁道夫,不败的鲁道夫!”   2047年12月24日,平安夜,晚上7点,帝国元首府邸陷落,元首吞枪自尽。他就坐在他惯常坐着的皮椅上,面朝着窗外。他的身边躺倒着被他枪杀的女秘书。HILL的银质子弹撕碎了他的头盖骨,脑浆混合着鲜血在他身后扩散开来,形成一朵艳丽的蘑菇状花瓣。   这是世界终点的起始音节。 第2章 起点   第三次世界大战和前两次世界大战充满了共同点,同样是因为强国间的资源不均,同样开始于一个天才而充满神经质的独裁领袖,同样重新规划了世界制度,唯一不同的是,因为核武器的出现,人类险些被战争灭绝,并从此让出了这颗星球唯一主宰的地位。   ——《第三次世界大战考》IC33年,李大江   这是一个几近纯白的星球,土壤砂化,动植物基本灭绝,独余苟延残喘者奔袭在一片荒漠中争命求存。核爆高温所形成的石英砂汇成沙漠,覆盖整个陆地,遮敝所有低矮的沟壑与丘陵,只有原本海拔超过3000米,并且没有在那场惊天核战中被轰塌的山峰才有资格成为这个巨大沙漠的标的物,而即使是它们,也只是在阳光或者月光下裸露出惨白的山石肌肤,就像远古巨兽的骨骼残骸,过滤一切色彩,只反射寒透人心的炽白。   海洋也不复曾经的婀娜了,藻类灭绝,浅层、中层水生物基本灭绝,海水只剩下一片灰白色。核战争以后星球的平均温度曾在2053年到达过零下12摄氏度,那时整个地表都被冰层覆盖,不见一滴流动的水。百多年后,地球的平均温度回升至9.3摄氏度,白天更是超过30摄氏度,两极线向高纬度回缩,如今保持在南北纬60度左近,大量流向高纬度的海水被截留冰冻,海平面下降,陆地面积得以扩大。   但这一切变化却和人类没有什么关系,曾经的自然之灵,战争爆发前总人口超过80亿,在核战争以后仅存不到2亿,死亡率超过97%。没有人知道人类在发明核弹以后的100年里制造了多少这种灭绝性的武器,反正核战持续了100天,如果说前70天还是有目的的定点打击,最后30天,全人类的指挥系统全部瘫痪以后,就只剩下被逼迫到神经崩溃的人类的狂轰滥炸了。高山、村镇、岛屿全都成为核弹的目标,残存的人类蜷缩在坚固的地底工事中瑟瑟发抖。   之后30年,大部分工事因为资源储备不足以及辐射渗透变成一座座水泥浇筑的棺木。据悲观估计,这期间死亡的人数依旧在1亿2000万至1亿5000万之间,这是真正的百不存一。   公元2077年以后,饱经磨难的人类幸存者终于等到了稳定的发展期。这一时期,大部分避难所通过残存的有线搜救频道建立了联系,拥有政治天分的人很快在各个避难所当中获得了权威。在他们的倡议下,原有的国家区分被淡化,全新的以各个避难所为加盟成员,统一领袖、统一纲领的类国家组织“全球人类同盟”得以成立。   公元2079年,第一次全球人口普查在同盟的指挥下展开,得到的数据是总人口6842万5211人,其中育龄女性(15-55岁)1728万5542人,已经怀孕的超过200万;65岁以上老人107万余,多为各行业权威;10岁以下儿童460万余,缺乏足够的婴幼儿营养品和良好的卫生环境使当时儿童的存活率不到40%。   公元2084年,全球科技工作者协会“方舟”在同盟议会的倡议下成立,残余的科学精英们通过立法掌握了避难所珍贵电能的41%用于科学研究和探讨,并通过科学分组研究与成果完全共享实现全球协作。虽然由于核冬天的存在,人类依旧无法踏上地面,但这些人类社会的大脑们却无时无刻不为人类重新踏足地面而努力着。   公元2166年,经过了近百年舔舐伤口般的休养生息,同盟下辖的人口数量在严格控制下最终还是超过了9000万的红色警戒数字,这个数字意味着避难所的自循环机能将被破坏,尽管提出不到10年的“绿洲理论”还没能通过最终验证,人类却已经被迫仓促踏足地面,寻求生存的空间。   公元2173年6月4日,第7批地面探险团总计42700人,从加盟全球人类同盟的357个避难所出发,他们的使命和前6批的前辈们相同,是寻找到适合人类在地面定居的宜居点。他们的使命和前6批的前辈们也不同,他们的指挥官们被告知必须找到那个“方舟”依旧无法验证的宜居点,因为经过7年的过负荷运转,全球有244个避难所已经产生了不同程度的自循环机能衰减,剩余的113个也会在1年内产生同种类衰减,换句话说,人类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数计时。   2173年,9月,17日,夜,原华夏迪庆州中甸县东北约320公里。   寂静的沙丘脚下,突兀地隆起一团细沙,安安静静地裹着一个高度不足2米的的椭圆色形体。   “呼!”那个形体的四周喷出一股白烟,随即快速瘪了下去,渐渐露出人形。当躯干、四肢和头部完全展现出来以后,覆盖在表面的那层细沙才被脱下,它们水银泻地般落地,扬起细微的飘尘。   “又结束了。”墨刚在红外线夜视仪当中看着和自己换班的战友撑开潜伏模式,身上的核防护作战服像茧一样裹藏起人形,向后以不到30度的仰角缓慢钻进沙层。向着墨刚所在的位置,他打出最后一束象征“准备完毕”的红外射线后,沙粒吸附启动,那将会把他的生命特征完全掩藏起来,通过观察内置于头盔面甲的微型雷达和声纳代替肉眼肉耳警戒四周。   墨刚掀起面甲,露出里面微微冒汗的年轻面孔。黄皮肤、黑眼睛、黑色须发,他出生于PRC17号避难所,是个纯粹汉族血统的中校指挥官,负责PRC17号避难所第7次地面探险行动的军事部分指挥。   墨刚,男,24岁,身高177公分,体重70公斤,入伍8年,14次地面行动经验,其中包括第4次至第6次地面探险行动,是避难所当中地面行动经验最丰富,技战术水平最高的特种战士。   拐过两个小型沙丘,墨刚走回到设置在一座砂谷入口处的营地。这是一个规模不算大的营地,围绕着中央的篝火,营地里零散摆放了50几顶白色帐篷,2人1顶,大概也就100多人,这其中战士不足40人。   墨刚回想起离开避难所那天,这个队伍曾是全球最为庞大的,共集中了16位各界专家和42个助理,还有一个整编连队132名全副武装的特种士兵,总人数达到190人。PRC17号避难所的自循环机能衰减超过37%,乐观估计在2173年12月,那里就会因为没有足够的洁净空气和水源变成一具装载死人的棺材。   这个消息本来是要对负责人以下保密的,但墨刚在和科学组负责人苏执商量后,就决定在队伍离开避难所之后第二天把消息公开。谁都有家人生活在避难所里,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墨刚所担心的人心涣散的情况没有发生,整个队伍被一股浓重的死志包裹起来,如果找不到宜居点,这些探险团的成员也就不必再回到避难所了,因为那里,也将是一个死地。   在这种死志的激励下,探险团爆发出极度的坚忍和耐性,3个多月的时间,直线距离每天行进超过10公里,每3天对一个疑似地点进行勘察,几乎每天都有战士牺牲。如此反复,这个团队终于也要失败了。受训士兵开始不足,为了确保战士们得到充分的休息,科学家的助手们已经拿起枪肩负起营地内的警戒;弹药和生活物资也开始匮乏,虽然他们的辎重是按照1年的探索周期准备的,但几次遭遇战就让他们的装备物资丢失了大半,剩下的也只够让他们消耗不到2个月的;更重要的是,科学家们娇贵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就在前天,第一个中年科学家死于热病,他的身体已经对药物产生了免疫,最终被病魔夺去生命,战士们开始出现恐慌情绪,他们可以慷慨赴死,但如果科学家们死光了,谁来操作那些仪器,谁来确认那些疑似地点?   如果科学家们死光了,我们这些士兵活着又有什么用呢?墨刚的眼睛环视整个营地,最后撞上负责警戒的年轻助手的眼睛,一双比漫天星辰更闪亮的眼睛,眼里有决死不屈,更有足以感染所有人的乐观和信仰。   墨刚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没那么压抑了,死光了又如何?我们这组人没了,自然有下一组人继续做同样的事情;PRC17号没了,也还会有别的避难所做同样的事情。核冬天没有毁灭人类,人类当然也不会被这片洁白的沙漠毁灭。最差的结果,也就是自己和爱人,还有刚出生的儿子在天上相逢吧,就是不知道天上还能不能学说话,那些个传说里,似乎天上的人都是不老不死的呀,那自然也就不会长大了,如此这般,那不是一辈子没有机会喝上媳妇茶了?   墨刚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胡思乱想逗得有些想笑,但终于还是忍了下来,板起一张严肃的脸向着年轻助手回了军礼,因为年轻助手临时找来的作战服并不贴身,套在身上有些滑稽,墨刚不想这个还不满18岁的孩子对自己的笑容产生误会。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生命科学博士苏执的首席助手,刘广洋!长官!”   “刘广洋,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墨刚为刘广洋整了整作战服,继续向营地中间走去。刘广洋自我介绍的时候,墨刚就看见了那个人,科学组负责人苏执,就站在篝火堆边上咂着酒壶,对着自己的方向坏笑。   苏执是PRC17号避难所的名人,远比墨刚这样的大头兵要有名的多。16岁自学完成生命科学的大学课程,同年在网络招考中获得考官青睐,成为普林斯顿网络学院生命科学专业和基因学专业研究生,22岁获得双料博士学位,24岁入选方舟72人决策团,现年37岁,却已经是方舟的6位核心决策人之一了,可以说是这个星球上最有权势的人群一员。   可是他却没有身为权贵的那种傲气,就连身为科学家的严谨都很难在他身上看到,一头永远乱糟糟的头发,不离身的锡制酒壶,还有脏兮兮的大褂都是他的标志。正如现在他坏笑着站在篝火旁边,月光从一次把他的半身照地幽蓝,火光从另一侧把他的半身映地枯黄,看起来像是地狱里钻出来的没品夜叉,以吓人和勒索为生。   “苏博士在笑什么呢?”   “我的首席助手,很好玩的人吧。”   “是啊,看到他清澈的眼睛,总会让人心情开朗。”   “一根筋的热血少年,崇拜英雄和天才,想做个好科学家估计是没戏了,做个壮劳力倒还能勉强用上至少30年,是个合格的助手。”   “您的话真是一针见血。”墨刚苦笑一声,不由想起初次见面时苏执对自己的评价。   地面任务14次,现在还能活着,看来躲在你屁股后头至少性命无忧。   “哪里哪里。”苏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顺道拿袖子抹了一把清鼻涕,抬手又喝了一口酒,“这鬼天气,都快站进火堆了还是这么冷,下次一定要微型化那些老学究想办法把功率更高的空调放到作战服里,这才9月,空调的自调节已经不够用了。”   “博士们的身体都还受得了吧?战士们很担心,我们不怕牺牲,只怕不能带着你们进入宜居点。”   苏执一愣,放下酒壶盯着墨刚好一会儿:“战士们都在担心这个吗?”   “洛博士的死,对士气触动很大。”   “真是群傻子,血肉兄弟死了80几个,没一个放在心上,瘦鸡子似的老学究翘了根辫子就把你们紧张成这样。”苏执故作嗤笑地撇着嘴,大声嚷嚷着,“我苏执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身体倍儿棒,只要我没死,那些机器就全能开动喽。告诉你的兵,少操那些闲心,管好自己的小命,我可搬不动那些个铁疙瘩。”   “为什么好好的话由您说出来总是……”墨刚比划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形容好,苏执的地位可以口无遮拦,他却不可以,也许苏执不计较,但苏执口中那些老学究却是计较的很。   “直白?震撼人心?震聋发聩?”苏执应了几句嘴,突然像灵光一闪似的露出坏笑,“粗糙是吧?”   “那可是您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得,把自己绕进去了。绕进去就绕进去吧,谁让你是墨刚呢。”苏执突然凑了近来,擦过鼻涕的大袖子一扬搂住墨刚的肩就向着篝火堆压了上去。   墨刚还来不及撇开那只花花绿绿的大衣袖,浓烈的火舌就扑面舔了过来,骇得墨刚赶紧提腰刹车,堪堪躲过窜出的火苗。   苏执的鸡窝头适时凑了近来,鬼鬼祟祟的样子仿佛在商讨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喂,墨少爷,你的那个怎么样了?”苏执含糊地说着,赋闲的那只手比了一个临空托起的动作。   “还是那样吧,硬要说变化,似乎力量在变大,但并不明显。”墨刚自然知道苏执在问什么,随手一抬,一根完全燃烧的燃料棒从篝火堆当中飞出,临空悬浮着,刹那间由静而动,飚射到5米开外,斜插进松软的沙地将近50厘米,“控制的距离还是5米,这一点完全没有改变,精确性的变化也很小。”墨刚挥了挥手,顺势从苏执的花衣袖当中钻了出来。   “真的?我看看!”苏执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专业的观察眼罩,开关一拧,一道柔和的银光从眼罩顶端光源射出,刚才的画面开始回放,眼罩的观察孔里,大量测算数据像流水一样从苏执眼前淌过,“你的感觉没错。”   苏执在沙地上划了一个简图,有些像物理图谱,“缺乏专业的仪器啊,关于你能力的强度一直都是用估测和最粗略的测量方法来记录的,这样不严谨,等找到宜居点,我非得把你从军队当中捞出来,好好做上几个月试验不可。”   墨刚突然觉得身上泛起一股寒气,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问道:“博士,这样的特异功能,以前虽说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吧,为什么您惟独对我这么关注呢?”   “不一样,你身上有太多的规律性表征,比如能力运用的时间界限,比如强度、灵敏度等等,似乎这是一种全新的技能,而不是本能;相反的,从前有记载的特异功能基本上都是本能,有了也就有了,会了也就会了,这不同。”一说到专业,苏执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可是一扭头却发现唯一的听众不住地以头点地,显然是快要睡过去的样子。即使知道墨刚辛苦,苏执还是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抬手“啪”一巴掌拍在墨刚的后脑勺,墨刚全然没有防备,整个人向着篝火倒去,等到他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失衡倒向火堆。   “嘶!”眼睛一睁看到的却是越来越近的熊熊烈火,这一变故饶是墨刚身经百战还是被吓得不轻。大脑已经来不及对身体发出指令了,但久经锤炼的身体却自然而然地抬手一托,所有燃料棒瞬间飞起,直插云霄。   墨刚摔倒在还有些发烫的熏黑沙地上,只觉得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他艰难地翻身躺在有些蕴热的沙堆上,望着星空:“博士,你吓死我了。”   苏执却没有回嘴,他直愣愣地望向燃料棒消失的星空方向,嘴里喃喃着:“果然是新人类吧,适者生存的法则带给人类的新能力,果然会出现新人类吧。”   墨刚听了一会儿,突然觉得科学家也是索然无味的生物,只要钻进自己的领域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就好像他们进入战场。他继续看着满是繁星的夜空,突然觉得今天的星星特别明亮,带着坠感在他眼中越变越大。   “博士!掉下来了!”   “什么掉下来了?”   “当然是燃料棒!快躲开!”   “哎呀!我范思哲的白大褂!”   “哈哈哈!早让你们只穿作战服,他们不都是白色的嘛!”   “你小子懂什么,这叫专业操守!哎呀,还来!”   “哈哈哈!博士,您不是夏练三伏,冬练……哎呀我的头!”   “哈哈哈!还英雄呢,不过如此!我的酒壶!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用沙子扑!一扑就灭了!”   一阵鸡飞狗跳以后,夜晚重新归于宁静,刘广洋被这阵热闹吸引本想来看看,却被狼狈不堪的两人同时用恶狠狠的眼光瞪回了警戒点,所以偌大的空场,星星点点缀着不易熄灭的燃料棒,苏执和墨刚头对头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就连脸上的黑灰都懒得擦掉。   “墨刚……”   “我明白,博士,只要能找到宜居点,就算回去后复员让你解剖,我也答应。”   “恩,这就好。”   “您不是真想解剖我吧?”   “哪能呢?至少发现第二例之前,我是不舍得解剖你的。”   “您还是一如既往地一针见血啊。”   “过奖过奖。”   “博士,老一辈说我们这里以前叫做香格里拉,是天堂的意思,很美吗?”   “美,到处是湖水,绿得总让人觉得往下坠,却偏偏能一眼看到湖底,多深的湖都能看到。还有漫山遍野的绿树,还有梧桐,一到秋天,也就是这几个月,火红的一片,就像满山都烧起来了。”   “您知道的真多啊。”墨刚听着苏执的描述,试图去用脑子里的色彩拼接,却发现色彩太少,只能放弃。   “我们家祖上是教书的,亏得老祖宗逃难的时候舍不得丢书,我家的书在避难所里能排前三,专业类书籍就更是排第一的富裕了。小时候拼命读书,就是为了能用上那几台研究室里的电脑,电脑里几个G的容量,能装下的信息就超过家里藏书的几千几万倍。”   “博士,求您个事吧。”   “怎么?不想让你儿子接着当兵?”   “您真是什么都知道。我只想让他多学点,多看点,当不当兵的,随他自己了。”   “明白了,这个记名弟子我收下了,你儿子叫什么?”   “思武,墨思武。”   “真是个武夫名字,长大了如果不当兵,也只能去给大户人家当保镖。”   “真是被您说得无地自容。”   “这样好了,我们定份娃娃亲,什么时候我们两家生出一男一女,就结婚吧,让你们老墨家也沾沾书香气。”   “那可是高攀了。”   “哈哈哈哈!”两人说着,放肆地大笑起来,那一通劈头盖脑的燃料棒大雨,冲散两人之间最后的隔阂,也冲走了连日来的一切阴霾,就这样过完今夜,也许明天,传说中的宜居点就会像海市蜃楼一般出现在眼前了吧。   “中校!墨中校!”刚刚归于平静的秋夜,被这声凄厉叫喊决然撕裂。   “李大江!我在!”墨刚脸上的懒散气顿时一消,翻身坐起,脸上没有擦拭的黑灰让他的脸在忽远忽近的火光中仿佛地狱当中的修罗恶鬼,狰狞恐怖。   “中校,东南方向60公里,发现目标高速接近,形体对比确认为沙海魔蝎,数量……大于6。”   沙海魔蝎,是沙漠生物当中的几个王者之一,喜好群居,体长不计蝎尾就在3到5米之间,全身覆满硬壳,左右大钳的咬合力超过500公斤,蝎尾针直径大于20毫米,甩尾的初速度可以达到600-800米每秒,丝毫不比大口径狙击步枪逊色。它们惯于在沙漠表层下2-10米处快速潜行,冲刺速度可达50公里每小时,完全就是一架架生物潜地坦克。   “超过6只魔蝎,呵呵,看来还有蝎王呀。命令!”   “是!长官!”   “兹命令,少尉李大江暂代2分队队长,携2分队全体8人暂归2组陈进翟少校指挥,保护科学组携带必要仪器辎重向西南撤离!”   “兹命令,上尉克兰德携1分队全体8人,携带基建物资,每2人配置1把热能剑,重火力标配,1个基数弹药,前出西北5公里建立狙击阵地,由我指挥!”   “兹命令,拉响集合警报,哨兵分队撤回,协同科学组转移,以上!”   “是!长官!”李大江挺胸敬礼,转身开始用最快速度传达命令,他没有争夺狙击这个几乎必死的任务,不是因为怯懦,而是因为在探险团当中,每个士兵都有狙敌成仁的觉悟,被安排撤离的不争抢,被安排断后的不推托,这是墨刚对他们的全部要求。   “墨刚……”   “博士,我记得您以前说过,曾经的人类社会可以向近地轨道发射卫星,从几千米高空俯拍地球是吧?”   “没错。可是辐射尘遮盖了地球整整74年,除了坠毁的,继续飘在天上的那些也早就损坏了,只不过是一堆飘着的废铁而已。”   “为什么没有再次发射呢?”   “平流层已经被饱和核爆炸影响,电磁散乱,即使运气好发射上去也收不到信号吧,而且制造火箭这么大的工程,至少现在的人类已经不可能完成了,如果不能重回地表,也许未来100年都完成不了。”   “是吗?都是些多好的青年啊!”墨刚看着在集合警报声中有条不紊汇聚到一起的士兵们,低声喃喃着,“我偶尔会想,如果现在我们拥有一颗卫星,是不是就不需要这些青年用血来探寻这片白沙死海了。”   “我也会想,如果我有一颗卫星,至少我的实验材料就不会忙着去死了。”苏执像个孩子一样撇撇嘴,低声嘟囔。   “长……长官!我该怎么办!我是今天的执勤警卫刘广洋,不归属以上三个命令当中的任何一个!”默然无语间,刘广洋突然钻到两人面前,清透的大眼珠子里满是赴死的坚毅,那种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豪情让墨刚也觉得傲气陡升。   “博士,您说过刘广洋当不了科学家吧?”   “一个急着去死的傻小子而已,你要就随便拿去。”   “给他一台相机吧,也许能拍下些我最后一战的英姿,并安然回到您面前的。”   “哼!你倒是大方。傻小子!接着,我的私人财产,知道你偷偷学过。”苏执从作战服的侧边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盒子,又从另一边掏出一个有些类似狙击枪瞄准镜的超长镜头,“好好拍,带回来给我看看,这家伙到底能有多牛气。”   “啊,啊!是!博士!”刘广洋手忙脚乱地接过苏执的相机,连声应道。   “会开枪吗?执勤警卫同志。”   “啊?哦!会的,长官!我的枪法很好,是科学组的第二名!”   “哦?第一名是谁?”刘广洋偷偷撇了一眼苏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墨刚大笑两声,转身走向已经完成集合的第1分队序列,“狙击阵地缺人手,想死就来吧!”   “啊?啊!是!长官!”   “对了!”一巴掌拍在手忙脚乱的刘广洋后脑,把他推进第1分队队列,墨刚转身回到苏执身边,“博士,告诉您一个秘密,李大江,就是刚才那个报信的少尉,点烟从来不用火,手指一挫就出来了。他害怕被您解剖,可是一直托我保密呢。”   “什么!真的!”苏执一愣,转而大喜,可等他反应过来抬头,墨刚已经走出3米开外了。   “这张调令,早写好了,居然真的要拿给您。让他和第2分队做您的警卫吧,都是些年轻的好小子。”墨刚说着,从作战服口袋里自顾自飞出一张折叠仔细的白纸,上面写着细密的字,它飘过墨刚的头顶,悬浮在苏执面前,被苏执一把拽到手里,“别忘了您许的娃娃亲,我可是没机会监督了。第1分队,出发!”   “向右转!西北5公里狙击阵地,跑步走!”克兰德上尉浑厚的口令声中,决死的10人狙击分队和大部队分离,悍然迎向了高速突进的沙海魔蝎。 第3章 强音   绿洲理论,这个理论被称为方舟组织对人类做出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贡献,它为人类续存,至少为地底遗民的续存指出了通途大道。可奇怪的是,方舟内部一直对这个理论讳莫如深,这个理论的存在对于方舟而言就像一个历史的玩笑。提出它的人劳伦斯杰森托德只是方舟的一个荣誉会员,同时也是当时最知名的科幻作家之一,而这个理论在方舟内部也只有苏执一系才隐约认同,即便是这一系的科学家们,直到1号岛香格里拉被正式发现,也没有完成其理论构架。   ——《地底遗民发展史卷一》IC87年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   2173年9月18日,凌晨,原华夏迪庆州中甸县东北。   狙击阵地在30分钟内就被建立起来,主体防护墙宽度30米,厚度2米,地面高度3米,深入地下。高强度工程水泥顺着拼接的钢筋被工兵铲浇筑到地下15米的深度,大大超出了沙海魔蝎已知下潜深度。   左右各设一个碉楼,安置喷火枪1架,点79口径护卫机枪1挺,子弹3000发,由两组4位战士负责;主墙藏兵洞埋伏4人,包括墨刚在内,配置高爆手雷3枚,热能剑1把,点55口径自动手枪1把,弹匣2个;侦察兵配22.7毫米反器材狙击步枪1枝,特种破甲弹3枚,普通穿甲弹10枚,前出1公里完全埋藏在一个高82米的沙丘背面,支援射击;刘广洋被安置在阵地最后方高17米的小沙包上,他的主要任务是引爆埋设在阵地前方的20枚高爆地雷以及拍摄。   “中校,都安排好了。”黑铁塔般的克兰德上尉飞速匍匐到墨刚所在的藏兵洞里,几乎把墨刚挤到洞外,他是狙击分队唯一一个非黄种人,PRC17号避难所里的非黄种人本来就少,参军的自然更少。   “冯凯是最好的狙击手,1000米外,即使刮沙暴他也能轻松射中那些傻大个。张继、张承是亲兄弟,分别负责两侧喷火枪,心有灵犀。熊德贵、张大礼都是心理素质优秀的射手,负责机枪援护。剩下的就是您、我、杨钢和桑丘,都是我这块头,您只管放心。”   “我可没见到第二个你这样的块头,真他妈壮实。”墨刚往洞缘挪了挪,换了个好呼吸的姿势,情不自禁地戳着克兰德那比常人大腿还要粗的胳膊。   “嘿嘿!”克兰德不好意思地挠头笑,露出白得耀眼的板牙。   “克兰德,听说你祖上是来香格里拉旅游的游客?”   “是的,她来自美国,像黑珍珠一样美丽。”   “少学白种人那些傻不拉几的形容方式,你父母、爷爷奶奶都是黄种人吧。”   “是啊,我返祖了。130年前的基因重现在我身上,只为培养出一个伟大的特种战士。”   “你得了吧,回自己的洞呆着去,挤死我了。”   克兰德回到自己的藏兵洞,刚缓上一口气的墨刚在对讲机里听到了冯凯冷冽清透的嗓音:“中校,目标距离10公里,时速30,方向不变,探明数量……12以上。”   “明白了,继续监视。刘广洋,听到了吗?”   “啊?啊!在,长官!”   “怕了?”   “不怕,只是有些激动,不知道等下一家伙可以干掉几只!”   “好,能干掉几只就看你操纵那台生物模拟机了,这里就你学历高点,可别让那些个点心中途转向了。”   “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放下对讲机,刘广洋小心地打开沙地吉普上的一台机器,这是方舟的针对性发明之一,可以模拟大群动物慌乱时发出的微弱电波,是诱捕狙击等环境下最好的诱饵。   果然,随着刘广洋打开诱饵机器并简单调试以后,冯凯的侦查汇报频率明显加快起来:“目标距离8公里,速度35,速度提升很快,方向不变,探明目标……15!”   “目标距离4公里,进入冲刺速度,方向不变,目标数完成确认,是15只!重复,是15只!”   “目标进入警戒区域,2分钟以后主阵地接敌,开始实行通讯静默,兄弟们,祝好运!”   随着随后一次通话,对讲机进入了短暂的绝对安静期。刘广洋趴在沙丘的一个简易伪装里,手心紧紧攥着地雷的无线电引爆器,汗如浆出,这让他有些害怕手上的起爆器会被喷涌的汗水浸坏,但他不敢擦,虽然阵地前方的沙地一如既往地平静,但谁都不能保证下一刻的情况,也许就在他松开起爆按钮擦汗的一瞬间,他就会错过最佳的起爆时间。   墨刚把身体紧贴在藏兵洞内壁,通过水泥仔细分辨着那群沙海魔蝎的距离,它们数量众多,风驰电掣,在地下就像雷鸣般无法藏匿,凭着经验,墨刚可以轻松分辨出对方先头部队的实际距离。   800米……600米……400米……300米……250米……200米。   “200米,爆!”墨刚一声怒吼。   “爆!”刘广洋也嘶哑着喉咙大吼,拇指用最大的力气摁下了红色的起爆按钮。“轰!轰轰轰轰轰!”20枚高爆地雷的密集爆炸把阵地前200米的全部沙层轰散、蒸发,形成一片巨大的流沙区,从残骸分析,至少8只魔蝎在这一轮饱和爆破中被撕碎。   流沙在瑟瑟声中形成肉眼可见的白色漩涡,把蓝色的鲜血和黑色的残肢卷入,很快就消失无踪。沉寂些许的轰鸣声再次从地下传来,声音来源也许不再那么密集,但却更加狂暴,更加无可阻挡。   “迎接冲撞!”墨刚对着对讲机大吼,“冲撞!”   “轰!轰轰轰!”比高爆地雷更距离的爆鸣声在地底接二连三响起,主墙裂出一道道手臂粗细的折型裂缝,左侧碉楼轰然倒塌,张继和他的喷火枪一起跌落,从沙砾中探出一只巨钳,把他当空夹住。   “真是只蠢蝎子,面对玩火的人,有直接拿爪子捏的吗?”张继咳着血讪笑,对着自己点燃枪口,高温把他的半边身体瞬间碳化,燃料箱被引燃,掺杂着白磷的燃料随着爆炸泼洒到半个阵地,攻击他的蝎子被整个点燃,在“嘶!嘶!”的怪叫声中死去。   但第2只蝎子很快砸碎它焦裂的外壳,钻进碉堡倒塌形成的防御漏洞当中。一阵机枪的吼叫传来,伴随着男人的怒吼:“爷爷还在!什么东西也别想过去!啊啊啊啊啊!”   7.9毫米口径的机枪弹如果打在人的身上,每一枪都能造成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孔洞,但打在身长5米,甲克厚度超过20厘米的巨大魔蝎身上,却大多只有星星点点的火花以及四处飞溅的跳弹。   魔蝎的大眼四下转悠,终于锁定了扫射中的熊德贵,蝎尾高高竖起,在机枪攒射中完成瞄准,尾针直刺,只听见“咚!”的一声怪响,瞬间把机枪手的上半身捅成碎末。   甩掉尾刺上的碎肉,魔蝎摆动足肢正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远处传过来另一声“咚!”的怪响,一公里外的山头飞出一道橘红色的流焰,直射入魔蝎两眼中间,巨大的动能在蝎子体内爆炸,肉末混杂着蓝色蝎血从甲克缝隙当中激射而出,喷涂在碉楼残骸上,和那些红色的血混成一幅残忍的水彩画作。   右侧碉楼那里,同样有2只魔蝎从沙砾当中钻出,张承吼叫着点燃喷火枪,把火头瞄向最近的那只魔蝎,张大礼凭借工事掩护,在射击孔中点射压制另一只魔蝎,面对时刻咬着蝎眼而来的子弹,魔蝎虽然依旧在前进,但速度却减缓了许多。   “啊!来呀!来呀!”张承的双眼赤红如褚,孪生哥哥的惨状时刻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喷火枪点燃了魔蝎的额头,随后顺着甲壳一路下喷,却在不知不觉当中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工事外面,浑身燃烧着的蝎子“嘶!”地一声,带火的尾针从蝎尾飞出,一击刺爆了张承的脑袋,张大礼赶忙丢掉机枪去扶住发射中的喷火枪,但使用喷火枪是必须默数时间的,枪管过热必将引起爆炸,张大礼不知道从何数起,只是端起枪管,纵身跳下碉楼。   灼热的枪管灼烧着张大礼的皮肤,高温引燃纯白的作战服,燃料箱凌空爆炸。魔蝎的右钳高举着横向拍打,可还是被烧断,虽然付出一只右钳,但它毕竟清理了正面的敌手,现在在它面前的,只剩下没有防卫的碉楼了。   “冯凯!右侧碉楼!你的狙击枪呢!”墨刚大吼着,回应他的是一片嘈杂的沙沙声,墨刚恨恨地骂了一句,对了克兰德大吼,“我去右边,等我回来!”   正面战场此时也完全剿杀到一起了,热能剑专为切开这些巨型变异生物的甲壳而生,4米长的剑身也足以保证战士们在面对对手时能保留一点可怜的距离,但这些生物天生的巨大力量和庞大体积还是让人类战士吞尽苦果。   3只体长超过8米的魔蝎出现在正面,杨钢跳出藏兵洞,一剑斩掉面前魔蝎的一只左钳,却被它右钳挥动,直接撞飞出数米,连热能剑也脱手跌落,高温激光组成的剑身很快把石英砂融化成剔透的玻璃晶体,缓缓地沉没下去。   桑丘选择躲在掩体背后,把扎成一捆的高爆手雷高高抛出,正在高速窜出沙地的魔蝎躲闪不及,被爆炸正面集中,巨大的身躯翻转过来,迎头赶上的桑丘仗剑拖地,像热刀切黄油一般把尚在七荤八素的魔蝎从中剖成两半。   “初级智慧生物,如果连你们都会打埋伏,那我死也认了。”桑丘帅气地收剑,眼角瞥见一抹乌光,随后第3只魔蝎的尾刺就从他天顶贯入,把他整个身体捅成碎渣。   “桑丘!该死!”接近2米高的克兰德噙着眼泪,叫骂着冲出掩体,他甩出去的热能剑没能救下桑丘,但还是斩断了那只魔蝎的蝎尾。   魔蝎转身锁定克兰德,因为断尾之痛不住发出“嘶!嘶!”的低吼声,克兰德魁梧的身躯昂然挺立,双手背在身后,在那里,他和杨钢的6枚高爆手雷已经拉掉了保险,只需要轻轻一磕就会爆发出璀璨的火花。   右翼,墨刚借助掩体锁住了魔蝎的尾针,随后从空中高高跃下,临空斩断它探过来的左钳,落地横断它被锁住的蝎尾,最后转身挥剑,把魔蝎剖成两半。   可还没有等他喘上一口气,眼角却瞥见数十米外克兰德背负着高爆手雷,正准备与阵地前的魔蝎同归于尽的画面。   “克兰德!”   “中校!再见!”在魔蝎的冲撞中,克兰德手中的手雷撞击到一起,爆炸气浪卷出20余米,那只断尾的魔蝎和克兰德最后葬身在一起,彼此都没能在世间留下最后一点痕迹。   虽然在选择狙击的那一刻墨刚就有觉悟,对自己的,对战友的,但眼见着自己手下最善战的战士们一个个惨死,他还是觉得自己快被那种失去兄弟的痛苦揉捏碎了。愤怒和悲怆就像两枚长钉一般钉在瞳孔深入,他的视界越来越红,越来越艳,就像泡进一片血池当中。   黑色的瞳仁,鲜红的眸子,满身的蓝色蝎血,这一刻的墨刚,是真正的恶鬼,森然可怖。   “失去战友很痛苦吧,小蝎子。就像我的感觉一样,别急,我送你去见它们,你的……战友们。”墨刚并指向前一挥,四柄热能剑从各个方向飞旋而至,交错斩过,不可一世的巨大魔蝎被瞬间切割成无数拳头大小的碎块。   墨刚一个回身,收回手臂,那四柄漫天飞舞的热能剑也像游鱼归巢一般飞回到他的身后,安静地悬停。   刘广洋从后方的掩体当中跑过来,背着昏迷不醒的杨钢,小心站在他侧面。   “小子,刚才拍到了吗?”   “恩。”   “那就走吧,丢掉诱饵机器,向正南走,那辆吉普车可以载你们跑上30公里,如果还是追不上,就只能靠你的双腿了。答应我,不要丢弃你背上的战友,他是英雄。”   “中校,魔蝎都杀完了,为什么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杀完了?”墨刚歪着脑袋思索了一阵,血红的瞳孔盯地刘广洋心里发毛,“是啊,魔蝎都杀完了,但我却不能走。”墨刚呢喃着,向着1公里外的哨兵阵地迈出了步子,“因为魔蝎王,还在那里。”   随着墨刚的话,刘广洋看见远处冯凯隐蔽的巨大的沙丘陡然崩塌,白沙像水银般向四面滑落,渐渐露出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   即便不计等身长度的蝎尾,这只魔蝎的体长也达到了20米,全身甲壳泛出金属的光泽,两只大钳上锯齿森然,它的尾针直径已经超过了20厘米,如果说一般的魔蝎尾针好比狙击步枪,那么它的尾针,就是一门自走的滑膛重炮。   魔蝎王最让人难忘的是它的眼睛,闪动着显而易见的恶毒与残忍,还有无可名状的愤恨,这还是初等智慧生物可以拥有的眼睛吗?它所表现出来的情感,比大多数成年人都要更加丰富。   “小子,最后再拍几张特写,对它,然后就走吧。最后的大戏,是我和它的。”   随着墨刚低沉的话语,刘广洋不由自主地举起了镜头,画面被拉近到最大,魔蝎王慢条斯理地撕扯着冯凯的尸体塞进嘴里,目光却一直挑衅地看着墨刚的方向。   “在人类当中,我是特别的;在魔蝎当中,你是特别的。很期待这一战吧,很期待……受死吧!”墨刚的声音咻然转入高亢,身后的四柄热能剑斜飞刺入天际,而他脚下的石英砂也被莫名的力量推动起来,形成几十米高的浪头,就像一只凭空生出的洪荒巨兽,载着他追向飞射的流光。   魔蝎王也抛下了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冯凯残尸,急速地摆动足肢,也不下潜,只是像一道黑潮席卷而来,它的尾针高高立起,百米开外就对着墨刚的额头直刺过来,速度甚至突破音速,针尖刺破音障,发出连串的轰鸣。   墨刚不闪不避,直视尾针,相距10米,那尾针仿佛被什么东西一把捏住,只听“嗡!”地一声,无形气浪在两者之间迸发,墨刚闷哼一声倒飞出去,魔蝎王也控制不住尾针的走向,那条恐怖的长尾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左右摇摆。   但魔蝎王巨大的体积还是占了优势,它的尾针失控,黑潮却不停歇地撞碎了石英沙构成的浪潮,左右钳齐出夹向墨刚。墨刚在倒飞中双臂齐挥,两道流光从天际飞落,斩在双钳根部,不堪重负的热能剑柄轰然粉碎,却也斩落了双钳。   魔蝎王好似不知道痛为何物,足肢一个屈伸,小山一样的身体腾空跃起,锋利的口器不断开合,那种矫捷不想巨兽,反而像是猎豹,它飞扑向猎物,全无一丝笨拙。   墨刚双目圆睁,手臂遥遥指向口器的方向狠狠一捏。那个瞬间,魔蝎王的口器瞬间僵住,一道流光闪过直刺口腔,魔蝎王避无可避,热能剑从它口中刺入,周边形成的高温瞬间就把口器烧毁。   “嘶!”生死之间,魔蝎王发出一声长嘶,腹部突然高高地隆了起来,散发着惨绿的酸液喷涌而出,在刺穿之前破坏了热能剑的击发装置,剑身不甘地闪烁了一下,无声地从世上消失。   一人一蝎同时落地。墨刚一个后翻稳住身形,蹬地发力避开魔蝎王的甩尾一击,随后又是凌空一抓,把射来的尾针再次扇向一旁,趁着它短暂的失控,墨刚已经翻身挂上蝎尾,随即扑上了蝎背。   最后一击了,墨刚的嘴角泛出一抹意味难明的微笑,抬手一指,最后一道悬在天际的流光降落,这是杨钢的剑,剑上还粘结着玻璃状的结晶体,在高速飞行中不断剥离,划出一道晶莹的光带,魔蝎王赶忙刺出尾针,直刺墨刚,它要赶在那道无坚不摧的流光击中它之前杀死对手,结束这必杀的一击。   墨刚的笑意更浓了,流光在接近他手臂的时候光芒暴涨,随即碎裂开来,杨钢的剑在加热石英的过程中早因为过热而不堪重负,甚至连一击都负担不起。但魔蝎王显然不可能了解这些,它的尾针已经加速到一个无法收回的程度,墨刚猛然转身,扬手对着尾针一拽。针尖再次加速,从墨刚的腹部刺入,背部刺出,把他半个身体轰碎的同时狠狠扎透了魔蝎王自己的甲壳,刺进大脑的位置。   “中校!”刘广洋背着杨钢连滚带爬地扑向墨刚,他腹部以下完全粉碎,现在还没有死,但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   “怎么还没走呢?算了,你有采血设备吗?带一管我的血给博士,解剖是不可能了,都碎得没型了,要是再晚点儿,估计血也该流光了,哈哈。刘广洋,回去后记得告诉博士我对那个白痴魔蝎王的评语,智慧生物?我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刚就这么死了,3天后,刘广洋背着杨钢徒步22公里,终于追上了苏执所在的大部队,看到刘广洋拍摄的那些照片,苏执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收好那管血,拿出墨刚给他的那纸调令,命令李大江为首的第2分队调任科学组警卫。   10月5日,探险队只剩下19人了,包括刘广洋、杨钢、李大江和苏执在内,士兵7人,科学家3人,助手9人。大部分仪器和辎重被丢弃在路上,但这些人不再恐惧。绝望之下,已经没什么值得恐惧的了。   苏执像往常一样第一个起床,漫步爬上附近最高的一个沙丘。迎着朝霞,他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一片巨大到望不见边际的森林静静躺在一个由十几座沙丘和两座石山组成的不规则谷底里,放眼皆是浓重的翠绿和落叶的金黄。横穿其中的两条河流绞碎清晨的阳光,流淌出一地的碎金,就像他和墨刚所想的,一切都像是幻想出来的海市蜃楼。   “在这片白色海洋中飘荡的人们终于找到了这座绿色的岛屿。香格里拉,我真的找到这里了,可是墨刚,你却是看不到了。”苏执呢喃着,放开对身体的掌控,翻滚着坠向这片人类重回陆地的最强音节。   2173年10月5日,苏执带领PRC17号避难所探险队发现位于原华夏界内的绿岛,编号1,命名香格里拉,绿岛时代,开始了。 第4章 少年行   敦煌原本并不是计划中的移民绿岛,它的森林面积狭小,包括鸣沙山在内只有38平方公里,可饮用淡水湖一座,蓄水120万方,其规格不过一座中等的微型绿岛,并不满足大规模移居要求。但方舟组织还是看重了这里,于IC5年开始开发,建立了以生命科学院为核心,总面积460平方公里,常住人口24万的宜居区,并设置了基本密闭式磁能罩,敦煌才正式成为全球人类同盟的成员。   ——《绿岛全史敦煌》IC131年,迪普诺伊尔   敦煌,一座平凡得让人无法用心去记忆的绿岛,灰白的城市色调和规规矩矩的井字形街道被密密麻麻地包裹在泛着些许琉璃色彩的半圆形封闭护罩之下,让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宿舍。   而事实上它就是一个巨大的宿舍,更确切的说,它只是敦煌生命科学院的衍生体,就像是公元时期的“金矿镇”“油田城”一类的存在,敦煌,就是“学院岛”。   生命科学院是现今地球上在生命科学、遗传及基因领域学术水平最高的学府,其掌握的实验成果及理论构架领先公元末期至少30年,领先同时代其他学府则要超过80年。   这是一座举足轻重的绿岛,无论是在学术界还是在政界,敦煌的意见都值得所有势力重视。   IC60年,5月,7日,敦煌南区客用车站。   “博士,车要开了。”磁轨月台上,一身月白色风衣的林可看着亲卫女兵指挥工作人员把行李搬上列车,回头对送行的苏执嫣然一笑,就像个面对情郎的女孩子,丝毫看不出方舟“圣光骑士团”首席战将的飒爽英气。   “滚滚滚,伊甸那些家伙也不知道照顾一下老人家,我可100多岁了,这个年纪放哪个时代都是高寿了吧,临了却打着主意把我的私人保姆弄走!”   “是保镖,我的爷,保镖!”   “保镖比保姆长进了?”苏执一声冷哼,对着林可一阵白眼,“你走了,我那宝贝孙女吃什么,难道要我下厨?”   “凝秋可以……可以……”   “说呀,说下去,让那丫头下厨,你也开始嫌我老不死了?”   “教授,这个……总有个过程的。”   “哼,就怕程还没过完,我就先去见墨刚了吧。”   “教授,那个……要不我不去了?”林可意兴姗姗,两人之间不可止地沉默起来。   “你必须去,林可。”苏执收起那真的不能再真的愤恨表情,“墨家小子死地蹊跷,你要查清楚,不能让他走地不明不白。”   “是,教授。墨钜他……可惜了。”   “不可惜,是可恨,可怜!那些人以为我老了,哼,我倒要看看他们的屁股倒底擦干净没有。”   “您这么确信,要不我就不查了,直接……”   “没用的,你杀不了他们,也许……一个也杀不了。”苏执的语气突然变得寞落起来,“离开那里越久,我越是看不透某些人,现在想来,也许当年离开那里才是最大的失算。”   “既然这样,那您为什么还要让小韵也来敦煌呢?”   “他太小了,和凝秋一般大,留在伊甸作什么?一个没有能力的墨家子弟,远离是非吧,我欠了墨家三代人命,至少在这一代,让他们回归平凡,做个普通人。”   随着苏执低沉的话语,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沉默起来,仿佛墨家三代人的宿命降临下来,压得人难以喘息。   “小韵快到了吧?”   “那小子就是今天的火车,要不然哪有保姆出差首长送的道理。”   “保镖!我的爷,是保镖!”   “谁管你保什么,快滚!走又不走,留又不留,看着碍眼!”   “知道拉,爷!”林可一阵打混,闪身倒跃进车厢,“教授,那我走拉。”   “走吧,注意安全,一切小心。”苏执摆了摆手,真诚地向林可告别。   “我明白。”林可郑重地点了点头,扭身进入专列,身后,是亲卫女兵脆丽的声音:“知会车站楼,林将军专列发车,封闭车站,疏通轨道。”   “是!通知车站楼封闭车站,疏通轨道!”   “知会驾驶室、乘务室,发车。”   “是!通知驾驶室、乘务室,发车!”   “知会伊甸车站,林将军专列将于四小时四十二分后到达,让他们准备迎接事项,通知过境。”   “是!通知伊甸车站,准备迎接!”   “林可少将专列——极光号,发车!”   “引擎室收到!发车!”   “驾驶室收到!发车!”   “车站楼收到!发车!”   “发车!”   随着此起彼伏的号令,闭合式的月台开始向后向上抬起,气压螺丝主动脱钩,列成等边三角的导向轮牵引着通体月白色的“极光号”开始加速,不过百米,“极光号”已经到达悬浮速度,在引擎低沉的“嗡嗡声”中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车站尽头。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壮硕男人缓步站到了苏执身后:“教授,极光号已经越过封闭线,小韵的那趟民客也恢复通行了,预计还有十五分钟进站。”   “那就陪我等会儿。”   “诶!”壮硕男子莫明其妙地笑,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似的,让苏执一阵头疼。   “你要是再笑成这样,就滚蛋!”   “啊?是!教授!这就不笑了!”说着,壮硕男子赶忙收住笑,一个跨立站到苏执侧后,“教授,有四年了吧?”   “是啊,当年带着小秋从伊甸出来,小韵跟着墨钜来送站,一晃可不是四年没见了。”   “我是说您让我从亲卫队转入警察系统,有四年了!”   “真的?”   “您不会完全不记得了吧!”   “当然不记得,我的脑容量多宝贵,哪能用来记一个龙套的时间表。”老头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回答道。   “您不是吧,教授,好歹我们陈家三代做了您60多年的亲卫,我现在大小也是警察厅长,敦煌一柱陈杜泽长官,到您嘴里怎么成龙套了!”   “你都做厅长了?”老头一脸惊容。   “教授!”陈杜泽一脑门子都挂上了黑线。   “才厅长嘛,不想当龙套,怎么也得……总理吧。”苏执玩味地笑着,拍了拍陈杜泽的肩膀,“努力啊,少……中年。”   “怎么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你可是人类之光苏执的御用亲卫呢,给自己点信心嘛,不难的。”   “教授,用宣传部的称谓作自称,您真的不要脸。”   “这叫自知之明……”   “是特别不要脸。”   “你很闲呐,再去看看车到了没,我这老腿都快站断了!”   “是!教授”陈杜泽行了个军礼,转身跑下月台,“真的特别不要脸嘛……”   “滚蛋!滚蛋!小混蛋!”   不提这边暴跳如雷的苏执,在即将到站的MK-216号磁轨列车里,墨离韵望着窗外轨道壁迷离的彩色,双目无神,仅有的几套换洗衣物和父亲不多的存款都收拾在一个陆军背包里,连同父亲的阵亡通知,就斜靠在脚边,瘪瘪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对于一个14岁的少年来说,这些天发生的事似乎过多也过快了。   先是父亲在一次普通致极的清剿行动中战死,一个二阶的强大能力者和32名训练有素的特种战士,离奇地战死在一场仅仅面对17头洞穴毒蛛的战斗中,而且是全军覆没。   随后,在墨离韵收到阵亡通知书的同一天,方舟六人执行委员会发起对削减墨家特别开支的动议,他被要求必须出席,听证会上,墨离韵听到动议代表对墨家在近60年中被授予的多达77项特权发起一次次口诛笔伐式的冲锋,却完全无视这些特权从未被使用的事实。墨家世代从军,一脉单传,除了爷爷墨思武,没有家庭成员活过40岁,而爷爷也是死在任上。可连墨离韵都知道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墨家最后一个能力者战死了,他作为一个“凡人”,没资格拥有这些。   持续三天的听证会让墨离韵精疲力尽,他接受了全部动议,但收获的却是几乎来自于整个方舟领导层的恶意,墨家被宣传成奢靡之家,浪费民帑的典型,学校要求墨离韵休学,少年在伊甸寸步难行。直到方舟现任总裁官苏定琛对他发出邀请,他踏上开往敦煌的磁轨列车去投奔苏定琛的爷爷,也是墨家实际意义上的长辈苏执,那里还有四年未见的儿时玩伴苏凝秋。   磁轨列车是现今人类穿越沙漠实现绿岛间交通的最主要方式,即使是最普通的民用客车速度上也不逊色于公元时期的客机,伊甸至敦煌,行程8个小时,虽然中间轨道封闭了近半小时,敦煌那毫无特色的半球型护罩也已经近在眼前。   这些天被接蹱而至的打击锤打地几乎麻木的墨离韵突然有些惊惶,记忆中无敌的父亲,从小长大的亲切而温柔的伊甸,什么都变了,那老爷子呢?苏凝秋呢?会变成什么样子?   墨离韵几乎想打碎车窗就此逃走,他害怕看到苏执冷漠的眼神,更害怕苏凝秋的疏离,也许和拾荒者们一样流浪沙海,直到某一天在某个角落找到一座无人的绿岛终老,或是在路途中无声无息地战死才是适合他的归宿吧。   少年胡思乱想着,甚至不知道车已进站,直到一位温柔的乘务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才把他从自已编织的噩梦中唤醒出来。   “到站了哦,小弟弟。”   “到了……吗?”   “是呢,你看,其他乘客都下车了,在想女朋友吗?一定是个小美人,才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呵。”   “哪……哪有!我没有女朋友的!”   “那可惜了,小弟弟很帅呢,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快下车吧,家人该等急了。”   “没有家人了,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了。”墨离韵的声音低沉下来,是啊,墨家只剩下自已了,一股迟来的悲哀铺天盖地地涌过来,直没过顶。   女乘务走上去,轻轻地把墨离韵搂进怀里,一下一下地拍打他的后背:“我也没有家人呢,相信姐姐,他们一定不希望你为他们伤心的。因为啊,男孩子是一定要坚强的。”   墨离韵昂起头,看到女乘务正对着他温柔地笑着,和照片里的妈妈一模一样,那样看着他,那样温柔地笑。   “我知道的,妈妈。”墨离韵在心底答应了一声,提起地上的背包,“不会再恐惧了,无论前面是什么!”   墨离韵直起身,向女乘务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向车门走去。女乘务仿佛看到一柄璀璨的利剑从少年的灵魂深处夺鞘而出,光华让人无法直视。   “那,姐姐,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吗?”   “不行哦,姐姐喜欢成熟的男孩子,你太小了!”   “不是!是……是……算了,姐姐,再见啊。”   “快点长大哦!”   “知道啦!”   车站的移动月台上,苏执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对着陈杜泽破口大骂:“你说你有个什么用!连个车次都会看错!”   “真是这辆啊,教授,伊甸那里小教授的亲卫把小韵送上的车,不会错啊。”   “不会错?那就是我看落了?我老眼昏花,不中用了?我顶你陈家三代的肺!人都走光了,你说那小子在哪儿呢!半路跳车了?”   “差点哦,老爷子,您可真错怪我陈叔了。”   “就是嘛,教授,小韵差点就跳……跳……小韵!”   “哪儿呢哪儿呢!臭小子真出来了?”   “这儿呢,老爷子。”   顺着墨离韵的喊话,苏执终于看到了墨离韵,T恤,牛仔裤,一双土黄的陆军作战靴,皮肤微黑,黑色的板寸下是一对剑眉,有些偏细的丹凤眼,挺翘的鼻梁和微微笑着的嘴,以及尚未完全褪去婴儿肥的尖下巴,相较四年前的小男孩儿,现在的墨离韵明显高了,健壮了,五官依稀有了墨刚的样子。   “小韵?哈哈,小韵!”移动月台靠上列车,墨离韵被迎上来的苏执一把抱住,狠狠搂在怀里,“来了好,来了好!”   “爷爷,父亲战死了,父亲战死了啊!”压抑了四天的情绪在苏执有力的熊抱中喷涌而出,宽阔的敦煌车站,反复回响着一个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 第5章 少年和少女   命运是什么?它是魔咒?还是神的考验?亦或是生而为人所即定的磨难?命运总在不经意间拜访你,然后把你带进更悲惨的明天。   ——《悲观论总篇》IC227年,弗莱明古德里安   IC62年,3月,22日,敦煌,鸣沙山庄园。   唐桡惬意地坐在他的暗紫色沙发上,摇晃手中的红酒,却久久没有品上一口。这是他的庄园,他的别墅,他的书房。房间就在别墅顶端,穹顶高悬,他选用了鲜血般殷红的地板,除了在中心布置一盏射灯,一张单人沙发和一个置酒的小几外,只有一个能直通地下室的柱型电梯塔安置在对面,没有其它陈设。书房墙面是由落地玻璃拼接而成的,能够俯瞰整个鸣沙山森林,他置身其中,恍如地狱中的魔王在王座中巡视自已的国土。   这便是敦煌新议长最常待的地方,这个传奇的男人,7年前以一个流浪汉的身份来到敦煌,随后便贵人不断,三年成为敦煌首富,又一年成为方舟最尊贵的商人,之后便买下了整座鸣沙山,让这片敦煌唯一的自然林成为自已的庄园。   传说他运送了足以建设一个王国的建材,最后地表上也只建成了这栋中规中矩的三层别墅。传说他终将成为全人类最富有的商人,但他却在第5年出售了公司的全部股份,投身敦煌政界。他总把自己置身在人们的预测之外,并自诩这正是他成功的根本原因,但真是如此吗?没有人能说的清楚。   如此一个人物,此时也如往常一般沉醉在血池般的书房里欣赏他的王国,直到柱型电梯的指示灯一闪,从中飘出一个灰色披发,身材健硕的男子,仿佛身带光芒刺破了整个书房的诡异美感。   “啊啊,看来我的审美和你的发色真是完美相冲呢!”唐桡苦笑一声,随手便把红酒抛向对方,“对您华贵的地下王国还满意吗,老板?”   “很一般。”酒杯顺着时针方向旋动着抛向灰发男子,酒液飞洒,但在某个临界,大约离地30厘米的地方,一切都停止下坠,酒液翻滚着凝聚成一团,飞身投进悬停在半空的酒杯中,酒杯则划过一个优雅的弧线,落进男子指间。   “很一般?我……”   “你知道我不说假话的。”男子飘到唐桡面前,轻啜了一口红酒,“酒很好,地宫很一般。”   “好吧。”唐桡无助地按住额头,“那怎么办?”   “他们在下面按自己的需求进行改动了,浅野清点过,材料充足,只有老鼠那里有点问题,你的地宫除了那几百具尸体,生物废料太少。”   “喂,普罗迪,不用这样吧,我听说近几年你有人情味儿了不少啊!”   “你说这样?”灰发男子说着,身体向穹顶浮起直至三米高度,随后,他斜靠着空气慵懒坐倒,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轻摇着手中红酒。   唐桡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该死,这不是……”   “是你。”普罗迪不知何时已经立直了身子,从高空降了下来,“这是计算机算出来最适合我所在地位的神态。”   “你的人情味儿全是演出来的?”   “并不意外,不是吗?脑域的缺陷难以治癒,自癒的可能性更少。”   “好吧,看在多年的交情上,我不追究你盗版的责任。”   “谢谢。”   “……如果不是打小就认识你,你这声谢的讽刺意味可真重。”   “这样会给人讽刺的感觉,我记下了。”   “言归正传,地宫真不行?”   “很华贵,但不符合战场的要求。”   “你认为他们会冲击你的主场,他们活够了?”   “总是能请过来的,你不是早就明白吗?”   “我不明白。想要钥匙你完全可以一个人过来,没人拦的住你。”   “不出意外的话我不会出手。”   “所以你就带着大半个起源还有女王待卫,把敦煌拆了吗?你想发动第二次遗民战争?”   “狼圈养久了也会变成狗的,我不需要狗。”   “狼永远都是狼,不会变成狗。只不过你需要的是野狼!”   “我说过,你明白我的。”   “见鬼,我要知道一切,别老是让我猜。”   “不必猜,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   鸣沙山下,直线距离不足5公里的地方,学院区学林街29号独立公寓内,此时正进行着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战争的主角,是第一卷的两个主人公……的晚辈。   “墨离韵,起床!立刻起床!再给你5秒!都快7点半了,你是不是又想逃课!”正站在床边冷脸“叫阵”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标准的汉族血统,带点婴儿肥的瓜子脸,细眉凤眼。恩,应该算得上是美人胚子,虽然因为年纪的原因,身材发育还有欠缺,160公分的身高也欠缺,但负责任地说,已经足够在大街上赚取回头率了。小丫头梳了一个简单的马尾,头发乌黑笔直,随着说话在她身后飞扬,就像跳动的精灵。   “我说你够了啊!苏大小姐,这是几点?这是6点20分,7点半的零头都不到。我可是你们家的客人。客人!知道吗?看你这嚣张跋扈的摸样,真担心你以后怎么推销自己。求您老行行好,就让我睡个安稳觉吧。”“应战”的臭小子把全身埋在被子里,唯一的手伸出被窝,摇着一个小巧的闹钟以为佐证。   这就是墨离韵了,16岁,汉族,在苏家生活了两年,已经彻底长成一位翩翩少年郎,尤其是用棉被裹住全身,撅着屁股,连头都不露的霸道形象,怎一个风雅了得。   “姐姐我天生丽质、智商暴表会愁嫁?”想着漫漫十六年的人生没收到过一封情书的事实,小丫头出离愤怒了。天生丽质者黛眉如刀,薄薄的嘴唇重重地吐出一个“哼”字:“我说7点半,就是7点半!枉我5点就起来给你做早饭,你居然还敢应嘴!”   “就是因为你做了早饭我才不能留出吃饭的时间!天还没亮,家里的厨房就开始像化学实验室一样炸个不停,拜托,您是科学天才我承认,但不代表你在化学上也有天分啊。就算你同样是化学天才好吧,但做早饭是家务啊!是家庭主妇严肃而神圣的技巧,不是一个科学家拿烧杯烧瓶可以搞定的!说实话,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无比想念美丽的林阿姨!”臭小子继续像虫子一样在被子里哼哼,满嘴不屑。   林阿姨就是林可,代号圣光,苏家保姆,方舟圣光骑士团中将团长,头号战力,苏执的知心爱人(自称)。印象中,自从苏家迁居敦煌,林可就一直在这个家里,正经的尸位其上。苏执是个工作狂,苏凝秋的夫亲也因为身份关系常年定居伊甸,几乎从没来过敦煌,所以两个不事生产的少男少女和林可的感情深厚。   近两年间,每隔数月林可都要去一次伊甸,短则三五天,长则一两个月,每到这个时候,苏宅小鬼当家。   “啊呀呀呀!你是逼我掀被子!”小丫头开始暴走,红口白牙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我是裸睡的,你要看就掀好了!”臭小子的声音从被窝的缝隙袅袅传来。   “我信你有鬼!”小丫头小手一扬,床上的被子舞出一个漂亮的被花落到地上,露出……一个白花花的身子。   “啊!!!!!”(男声)“啊!!!!!!!!!!”(女生)“啪!”(碰撞声)   十五分钟后,墨离韵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左脸一座红艳艳的五指山,面前是一烧杯的牛奶、一个培养皿的荷包蛋还有两片面包,一片两面焦,一片两面都不焦。苏凝秋小脸红红,面前也是一份一样的早餐。   总要说话的,这样沉默太诡异了,臭小子叹口气,举起烧杯遥敬天地。   “我说……”   “不准说!”   “我看……”   “不准看!”   “我想……”   “也不准想!”   “见鬼了!被看光的是我,挨耳光的也是我,别搞得好像是你吃亏行不行,你家势大,那是分分钟把我做成标本的啊!”   “反正……你流氓!”   “你才流氓!”臭小子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秀才遇到兵的苦恼,就着烧杯喝了一口牛奶,总感觉喝的是女巫的鬼祟药剂,“那个,以后早饭我做吧。”   “啊?不好吃吗?我是严格按照食谱做得呀,重量范围精确到毫克呢!”小丫头自豪地皱了皱鼻子,从培养皿里面夹出一个荷包蛋。   “哎!”臭小子心想,您满意就好啊。   “对了,后天吧,普罗迪埃塞尔要来敦煌了。”   “那个埃塞尔?”   “恩,就是他,你要报仇不?”   “现在打不过,所以就放他一马。等着你学有所成把我脑子里的血块除掉呢。”墨离韵狠狠咬了口面包,满嘴碳渣。   “你真想给思武爷爷报仇啊?人家可是世上最强。喂,你在吐什么!”   “留出一些碳,晚上可以直接烤来取暖了。”   “你怎么不去死!浪费别人同情的人渣!啪!”苏凝秋怒气冲冲的换衣服去了,留下墨离韵一个人捧着两边脸的五指山哀叹。   对呢,世上最强,击败爷爷,连父亲也直言无法获胜的“主宰”,我连站在他面前自报家门都是奢望吧,真可悲呢。   ……   敦煌高等中学校门口,是每天苏凝秋和墨离韵分开的地方,苏凝秋的课堂在两条街外的生命科学院,现在她除了是院内的讲师外,还在跟随老教授们进行博士后课程。所以少男少女商定,少女送少年上学,少年接少女放学。   “小韵,好好学习,不要打架!”苏凝秋在校门口巧笑嫣嫣。   “不要打架?知道了,不会让别人还手的。”墨离韵似模似样的应答,结果耳朵立即就被一双小手叼了起来。   “我去上课啦,记得听姐姐的话哦。”马尾飞扬,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墨离韵揉着耳朵,嘟嘟囔囔。   “刚才那姑娘哪个班读书的?怎么没见过?”   “唐少有兴趣?那是生命科学院的天才少女,叫苏凝秋,才17岁就已经读完博士学位啦,那家伙,家里据说就一个老头,一个保姆,近两年又多个吃闲饭的。”跟班对着苏凝秋的背影咂着嘴,翘出一个大大的拇指。   “天才少女?哼哼!”   吃闲饭的……墨离韵的眉毛跳了跳,扭身看到校门口两个男人正在埋头淫笑。其中穿紧身背心,身高2米开外的黑人名叫马克西莫,是自己的同级同学,万年跟班。另一个一头金色卷发,身着白色西装五官俊朗的是这两天刚转来的唐宁,其父唐桡便是敦煌二号的议长大人,政治排名上仅次于那位毫无存在感的总理。   “白痴。”墨离韵随口啐了一声,转身走进校门。今天是周三,有57份保护费要收,少爷忙得要死,没空理会这些被科学怪女外貌魅惑的蠢货们。   可惜的是墨少爷没空,其他人却空得很,听到墨离韵把自己的主子喊成白痴,马克西莫当即就很忠仆地跳了出来,蒲扇大的手搭在墨离韵的肩膀上:“墨离韵,你喊谁白痴!”   马克西莫对墨离韵是有宿怨的,一个孤儿,在苏家吃闲饭,据说脑子还有病,这样的人不肯加入校园组织,却偏偏转校一年就成了学校不良少年的头牌,虽说是他靠着双拳一场场打出来的,连自己的老大都被打跑了两个,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马克西莫没和他打过,自然是看不惯的。   “你,和那头狮子狗,两个白痴。”墨离韵扭头,比出两根手指,很认真地指出对象。   “找打!”马克西莫怒火一起,挥拳就打。墨离韵的身体像不着力一样让过拳头,贴着对方胳膊靠到背后,右脚一错,身体半转,脚尖就捅上了马克西莫的膝盖窝。马克西莫突然觉得左腿一软,“扑通”跪倒。   墨离韵绕回正面,摸着自己的脸抽气,随即左手伸出,摁住黑大个的脑袋,抬手“啪!啪!”两下,拿回了早上被科学怪女吃豆腐的利息。   没人知道墨离韵这白白净净的两巴掌使了多大的力,反正马克西莫两边脸青肿一片,嘴角破了,趴在地上咳嗽的时候还吐出两颗牙。   整个过程不超过5秒,唐宁傻傻地看着,自己搜罗的金牌打手一个照面就被放倒,这显然很出乎议长公子的意料,以至于一张帅脸还维持着不屑的表情,又在上面刷上了惊讶、恐惧等等,显得很古怪,五官几乎扭曲到一起。   “像他一样,还是交保护费?”墨离韵伸手把唐宁那一脸狰狞的表情给揉平整了,给出的选项就像古代撑船的侠客问客人想吃馄饨面还是刀削面。   “我是议长的儿子!”唐宁突然嘶叫起来。   “总理的小儿子也在这学校读书,你知道吗?”   “额?”   “他是礼拜四交保护费的。”   “……你要多少?”   “第一周5块,以后每周2块,童叟无欺。”墨离韵右手虚抬着唐宁的下巴,左手掏起耳朵。   “多少?”唐宁几乎也想掏耳朵了,在这个矿泉水也要十块钱一瓶的年代居然有人会去威胁一个议长的儿子,只为了要5块钱。   “只要硬币。”墨离韵一边装酷,一边恨恨地想,要不是因为科学怪女去年生日许愿要一个装满硬币的储蓄罐……装油桶,鬼才有兴致在这么个破中学收这该死的保护费! 第6章 石棉网和牛排   敦煌有5个大区,分别是东仓储工业区、西居民住宅区、南商业车站区、北月牙湖公园区和位于正中的学院区,两条主干道方舟大道和学院大道于绿岛中心交汇,密布的井字形支路组成四通八达的城市交通网络。除了驰名世界的生命科学院,敦煌最有名的地方就是鸣沙山景区。可是IC59年,整座鸣沙山被收购,不再向公众开放,直到50年后,解密的政府文件才将一切公之于众,购买者为曾就任敦煌自治政府议长的唐桡,而他低调购买这座远离市区的名山的原因不为人知,因为一场大战,一切痕迹都被埋进了废墟。   ——《绿岛全史敦煌》IC131年,迪普诺伊尔   好不容易熬完一上午的课程,墨离韵哼着小曲儿往生命科学院浪荡而去,满口袋的硬币,下午还没课,这就是美丽人生的写照。   不知道小丫头下午有没有课,要是没有难道要回家吃饭?想到置办在石棉网上的牛排冒着油花往下滴的样子,臭小子就狠狠地打了个冷战。依照他对苏凝秋的了解,那丫头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还在嘀咕着要不要找个地方先把午餐解决了,墨离韵却已经走到了生命科学院的大门口。苏凝秋穿着一身整洁清亮的白大褂,显得娇小可人。丫头似乎正和人吵架,马尾乱摇,小脸气的通红。墨离韵定睛一瞧,和她起争执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午被收了保护费的唐大少爷。   “苏小姐,能有幸邀您共进午餐,是本人的荣幸。”唐宁一脸和煦春风,卷曲的金发伴着阳光洒下片片黄金。   “你谁啊?谁给你荣幸了?本小姐没空。”可惜这副卖相实在是表错了情,苏凝秋完全不为所动。   “额,小生……”   “不用自我介绍,我又不是真想知道你名字。闪开,本小姐忙着回家煎牛排。”小丫头鬼鬼祟祟地摸了摸怀里的大块石棉网,这是好不容易从化学实验室偷出来的,一般石棉网的大小只够煎鸡翅,这种大小放在实验室里也是个宝贝,不知道是为什么实验定制的。   唐宁真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出门忘了看黄历,堂堂议长公子,上午被个小混混勒索,中午被个书呆子无视,这么下去,晚上是不是就该被自己家族扫地出门了?谁说乡下人老实的?   “哪能让您这样的丽质少女亲自下厨!您不知道,油烟和家务是女人美丽的天敌吗?”   “啊?真的?”   “当然是真的!像您这样的少女,只有旧时代的红酒和毛利的牛排才衬托得起来,只有莫扎特的夜曲才能为您的美丽添彩。”   “啊……啊……我有那么漂亮吗?”   “是的,请看我诚挚的眼神。”哼哼,还不是爱慕虚荣的乡下小妞。   眼窝和拳头,肯定是拳头赚的便宜大些。   “本姑娘当然知道自己天上没有地上唯一,但那和你有什么关系?闪开啦,本姑娘要回家!”小丫头瞬间变脸,张牙舞爪。   “苏小姐,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唐宁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闷棍,只感到头晕眼花,但看了眼父亲派给他的4个保镖,他突然觉得,对付乡下小妞,也许他用错了方法。   “本姑娘不喝酒,哼!”苏凝秋很骄傲,如果墨离韵在边上,他会证明小丫头说的不是谎话。   “你想清楚了,罚酒一喝,喝多少可由不得你了!”   “多喝点,我也能少吃顿午饭。”墨离韵像个幽灵一样轻飘飘出现在苏凝秋身后。   “墨离韵,又是你!”唐宁大惊失色,连带着小丫头也苦恼起来,该不该请朋友吃饭呢。   “小韵,你朋友?”   “转校生吧,上午见过一次,不是很熟。”   “那就不理他。”苏凝秋对着墨离韵展颜一笑,上去两步跨上胳膊,还偷偷摸摸地掏出了怀里的石棉网,“小韵,我从化学实验室偷的,中午给你煎牛排,嘻嘻。”   “……”墨离韵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石棉网,简直想抽自己两巴掌。   “一个都别放走,全给我留下来!”唐宁的帅脸又扭曲到了一起,几乎是彻斯底里地对自己的保镖下达了命令。   “少爷,他们只是学生……”   “什么事情我去跟老头子说,你们只管打,打死了月底奖金翻倍,敢收我5块钱,我要你的命!”   墨离韵的脸也冷了下来,拍了拍苏凝秋的手,让她躲去一边。墨少爷的风评是很好的,收保护费的事可不能曝光。   “您开心就好,少爷。”看着那个小年轻似乎真想和自己这些专业保镖较量一下,保镖们也顾忌不得什么了,对方自己找打,他们可没必要为个不忍心得罪雇主。   街头混战一触即发,墨离韵松了下筋骨,一下下地掰动自己的指节,眼角余光瞟到有看热闹的人已经赶去生命科学院叫人了,动作必须快啊。   保镖有4个,呈半包围接近自己,但只有正前方的络腮胡子在松动筋骨,这让臭小子大为惊奇,看不出来,这几个保镖还是侠客,见不得仗势欺人。   络腮胡子叫马桥,汉族人,做保镖之前是退伍军人,得过全军大比武搏击第10名,这个成绩在唐家的保镖里算是好的,现场四人里更是排到第1,除了老爷子身边那7个特种部队出来的,他马桥从没有认过不如谁,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对个学生服软。对付1个漂亮的小白脸还要以多欺少,这一世英名也跟喂狗差不了多少。所以马桥给其他3人打了手势,一起包围,但只有自己动手。   墨离韵和马桥越走越近,两人都显得很轻松,似乎只是街上相错而过的两个陌生人,对彼此毫无防备。5步、3步、1步,两人交叉而过,微微斜下肩膀。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几乎在同时,两人都是随着斜肩的动作一步跨出,右拳回甩,狠狠砸在对方左肩。墨离韵退了3步,马桥只是1步,他一瞬间就止住了退势,身体瞬间启动向左前斜跑,跳起后一脚下劈。   这个时候墨离韵还在退,3步退完紧接着撤步后跳,险之又险地避过马桥的劈腿,回身蹬腿,踹中了马桥右腿迎面骨。马桥就像毫无感觉似的伸手捞过,墨离韵被抓了脚踝,狠狠一丢就摔出3米多。   墨离韵凌空倒飞着,在快要落地时双手一撑,前空翻稳稳落地,两人换了个位置,又重新对恃起来。   沉默了几个呼吸,墨离韵抢先动起来,只是跨出一步,整个人速度飙升。他一矮身,双腿半曲,収肘直取马桥中宫,马桥被压制了速度,只能横身避过肘击,左膝弹出,由下至上。   墨离韵没有反身,落地后步伐一绕到了马桥侧后,并掌横砍。马桥勉强支挡,不得已退了两步。只这两步,墨离韵就贴了上来,近身肘、膝并用,一刻不让马桥喘息,马桥左支右挡一步步退后。终于在退到第7步时又被墨离韵一个短蹬踹中迎面骨,终于跪到了地上。找到破绽的墨离韵顺势一个膝撞,砸在上马桥的下巴上,干脆利落打昏在地。   两人交手速度很快,从第一次出拳到马桥昏倒不足20秒,不管是另外3个保镖还是唐宁都想不到几人中最擅长个人搏击的马桥居然被一个学生秋风扫落叶般地K.O,正愣着呢,墨离韵就已经直扑向最左边的保镖甲,扬手一拳。   保镖甲只来得及下意识合臂一档,中门大开,被墨离韵藏在手后的右拳正中心口,倒飞出2米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下一个倒霉蛋是守在中间的保镖乙,墨离韵兔起鹘落解决2人的姿态早把他惊傻了,看着这么个凶神扑来,瞪大眼睛就是一记直拳,力量是足,却打在墨离韵头顶差不多20厘米的空气里,连躲都不用躲。   对方这么客气,臭小子自然不会浪费别人的好意,脚底再一加速,实拳一握,突出了中指指节就朝保镖乙的咯吱窝钻了过去,一拳右臂脱臼,两拳全身缩紧,三拳刚打完,保镖乙就疼昏了过去。   刚过半分钟,这局面就从1对4再次变成1对1了,墨离韵看着全神戒备的保镖丙,突然觉得做保镖实在不容易,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为了工资却一步都退不得,就这样还不如冲上来一了百了呢。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保镖也略同,墨离韵正想着,保镖丙就惨嚎着扑了上来,动作变形的不忍直视,墨离韵稍稍一侧,脚下一勾,那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脑门磕在水泥地上,一声巨响晕了过去。   唐宁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四个保镖,只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恩,早上刚经历过,只不过躺着的人多了3个,站着的那个却还站着。   “你……你要干什么!我跟你说,我是议长的儿子,你……你不能打我!”唐宁悲哀地想,我怎么连求饶的话都说的差不多。   墨离韵还在笑,笑得渗人,唐宁打苏凝秋的主意,那臭小子就绝对不能让他好过,能打死绝不打疼,这可是墨家的家教。不过看唐宁这副懦弱的样子,墨离韵就感到腻歪,他对勋贵子弟也算熟悉了,这二世祖怎么能废物成这样?   臭小子四下望了望,看到苏凝秋欢喜的眼神,看到围观人惊叹的表情,看到唐宁的惊惧,看到……生命科学院里100多岁的壮硕老头苏执带着一帮子助手杀气腾腾地赶来。   老爷子还真是老当益壮啊,墨离韵感慨了一下,随即厌恶地看了眼正在抖筛糠的唐宁,抬起一脚就抽在他的裆部。   “嘶!”四周响起猛烈地吸气声音,男人们都捂着裤裆,愁眉苦脸;女人们唔的是嘴,满脸通红。墨离韵一把拽过躲在一边兴高采烈的科学怪女,也不理会蜷成虾仁的唐宁,飞也似地逃离现场。   跑出一个街口,隐约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嗓门:“就这怂小子想动我曾孙女的主意?小的们,给我往死里打!”于是,臭小子和小丫头跑得更欢了。 第7章 暴雨夜   IC纪元初期,生活在磁能罩下的人类最大的敌人不是变异野兽,不是战争,也不是生活物资的匮乏。他们恐惧雷鸣暴雨,那种雨来源于被辐射高度污染的大海,酝酿在充满电磁波的平流层,闪电犹如世界末日般从天而降。磁能罩对云层是没有净化作用的,若是磁能罩损毁,这种高度辐射的雨水就会侵入绿岛脆弱的生态链对内部居民造成巨大伤害。所以自IC22年起,各岛政府就采取了降水稀释的防治手段,即在雷鸣暴雨的同时内部降雨,且依据暴雨大小调整降水规模,如此即便是磁能罩破损,辐射水也能得到有效的稀释。   ——《生态》IC103年,顾伦娥   “我来复述一下你的话吧,马先生。”屏幕前,唐桡玩味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上下打量着屏幕里鼻青脸肿的马桥,“今天中午,你们4个遵照我儿子的指令行凶,先是被一个学生击倒,随后被一群研究员棒打,最后被巡逻警关进了拘留室,直至我的律师将你们保释出来,去掉那些形容词,故事的梗概大致如此,是吧?”   “唐……唐先生……”   “是这样的,或不是呢?”   “是……是这样的。”   “我的儿子,你们的顾主一直陪着你们,没有接受特殊的礼遇吧?”   “没……没有。我们报了您的名字,可那些警察假装对政治亳不关心,他们怎么可能没听过您的名字!”   “真好,你们还报了我的名字,我很好奇,事情都过去四个小时了,你们怎么还没有自裁?”   “唐……唐先生……”马桥的脸几乎贴到了屏幕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但唐桡却再没抬头看一眼屏幕,只是自顾醒着杯里的酒。   终于,一股血气从他脸上升起,他大退几步,呈立正姿势向唐桡敬了一个军礼,“唐先生,请看在我三年来从未懈怠的份上,照顾我的家人。”   “我不亏待手下人。”唐桡淡淡地回复了一句。   “谢谢您。”马桥说完,又行了一个军礼,随后便切断了通话。   30秒后,通讯再次被接通,一个鹰眼男子在屏幕另一侧出现:“唐先生,马桥开枪杀了3个人,随后吞弹自绝了。”   “我知道了,就不必埋了,扔通道里吧。”   “是的,唐先生。”   “另外,和会计说一声,把抚恤送到他们家里,按照……殉职的标准吧。”   “啊?”鹰眼男子明显楞了一下。   “听清楚的吧,唐英。”唐桡深深地看了鹰眼男子一眼,淡淡地说。   “清……清楚。”唐英的脸色有些发白,兢兢战战地回答道。   “清楚就好,如果听不清,不如退休算了。”   “请……请您放心,我的耳朵很好。”   “这很好,就这样吧。”唐桡摆了摆手,唐英赶紧切断视频,房间静寂下来。   “你有问题?”唐桡突然问。   “我不明白。”普罗迪从穹顶上飘下来,直视着唐桡。   “也是,照理说我既不在意那些名声,也不在意那个儿子,何苦逼死那几个保镖呢?没办法呀,我不在意,但议长先生却会在意,所以我必须这么做,不是吗?”   普罗迪皱了皱眉,好像在思考:“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几个凡人的生死那么在意。”说完,他又飘了上去,也不看唐桡,只是望着远处。   “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还是你最知道安慰人!”一阵狂笑后,唐桡突然沉默下来:“我始终无法把他们当成另一个物种,当成……凡人。”   “我们与他们不同,你知道的。”   “但情感上却是相同的。”   “情感……我不知道。”普罗迪飘地更高了,高到唐桡昂头也没法捕捉到他的身影,唐桡只得收回脑袋,对话也告于段落。   片刻之后,唐英再次接通电话,屏幕中的他复又成了那个冷酷的鹰眼男子,神态恭敬却不谄媚,更不带一点惊慌失措:“议长先生,宁少爷想见您。”   “让他进来吧。”唐桡本想拒绝,但和普罗迪的对话却让他有些迫切地想见到这个自小就没见过面的儿子,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连他也不清楚,到底是想见儿子,还是想感受那些与“凡人”相通的情感,“喂,属鸟的,你不回避吗?”   “他看不见我的。”   “你就飘在那儿!”   “他看不见我的。”普罗迪重复一句。   “你知道我不喜欢对家里人使用能力。”   “那就介绍我们认识好了。”   “能不能偶尔为别人考虑一下!我该怎么向儿子介绍一个会飞的叔叔!这是父子会面,不会有你感兴趣的话题。”   “关于墨苏两家四代的话题,我有兴趣的。”   “我可以不谈。”   “那你们之间无话可说。”   唐桡像是塞住了瓶口的红酒:“……随你的便吧。”   时间倒回到几分钟前,唐府二层。   这里是唐家核心成员居宿的地方,包括唐宁,护卫头领唐英,管家,秘书,家庭医生和唐桡自己的卧房都在这一层,唐桡很少出现在二层,他似乎更喜欢那个诡异、空旷的书房,于是,二层最具权力的人一般都是……唐英,因为他是唯一被允许随时拨通唐桡电话的人,即使唐宁也没有这个权利。   七年前唐桡从一个流浪汉起步,唐英是第一个追随者,七年间,他见证了议长先生最匪夷所思的成功史,仿佛神明的宠儿,只要唐桡需要,便会有贵人不计得失的提携,直至失去利用价值,成为唐桡帝国的养份。   在唐英看来,唐桡就是神话故事中的梦魇,有着无可抵抗的魅力,更有毫无怜悯的内心。他将自己改姓为唐,追随他,学习他,效忠他,并随时准备着在被抛弃之前背叛他,现在,似乎时候已经到了。   “他要杀我了。他要杀我了?他要杀我了!”挂掉通讯,唐英再也抑制不住恐惧,一下瘫软在地,汗如浆出,瞬间把他的衣服打湿打透,冷风一激如坠冰窟。   数分钟后,唐英站起身,从里到外替换了全部衣物,借着繁琐的更衣过程,他己经完全冷静下来。反正早晚有这一天的,你要杀我,我先杀你!   唐英冷笑一声,拨通了几个心腹的电话,一番交待后,他为自己倒了杯红酒,坐回到客厅中心的单人沙发上,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厅墙,这一刻,他的表情、神态,几乎与唐桡一模一样。   唐宁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半年前,那个被称为父亲的黑发男子突然来接他,而自幼娇纵自己的母亲立刻便放弃了监护权一般。   唐宁是香格里拉人,母亲是真正的名嫒,最爱周旋在当今人类最有权势的政治家中间兜售自己,连带的,唐宁也因此自幼生活在特权阶层。他熟悉这个阶层的套路,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直到唐桡出现,并把他带到这座隶属于方舟组织的小岛。   一个大都市的特权子弟来到一个乡下小镇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是自暴自弃,还是高人一等?唐宁不知道,因为他怕这个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无比惧怕,哪怕这个男人从未对他有过威胁,哪怕这个男人在半年间总共只和他说过三句话。   唐宁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隐藏起来,不社交,不胡闹,不做任何引人注目的事情,但必竟少年难久持,十六岁的唐大少爷蛰伏半年,渐渐发现这个所谓的父亲是真的不在意自己,于是便开始旧态复萌,谁知才第二天就撞到了墨、苏两个煞星的枪口上。生命科学院外的一顿胖揍,拘留所内的半日羞辱,把唐宁对唐桡的惧怕又打回到身体的每个部分,甚至比往日更甚。   突然,唐宁听到房门外有些动静,是一些人声。   “小心点!该死的,我可不想和马桥一个下场!”   “刀哥,马桥是犯了什么事儿?和老板通了个电话,就杀了3个兄弟,连自个儿都不放过?”   “还能是什么事?不就是那窝囊少爷的事!”   “他们是替死鬼?”   “替死鬼?切!不过先走一步罢了。”   “不会吧?那可是老板的亲儿子。”   “亲儿子?你见过老板有女人了?秘书处那些女人这么漂亮,你见老板看上过谁?而且,唐宁的发色和老板差多少,黑发可生不出金发来。”   “那么说来?”   “哼,不过是个障眼法的道具,丢了这么大的脸,当然是扔掉换个新的!要我说,这次不如换个漂亮小姐,嘿嘿嘿嘿!”   人声渐渐远了,留下唐宁在门的另一边,他终于明白了心中那份恐惧的由来,他,唐宁,很可能根本不是唐桡的亲子,这是政治,为了迈向更高的层次,唐桡用他来掩饰自己的缺陷。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死了,要被人杀掉了!唐宁越想越是确信消息的准确性。他像一只困兽,来回踱步,撕扯自己的头发,突然,他的脑海中闪出一张脸,一张看似冷酷却和善谦恭的脸,唐英。   他是真把自己当少爷看的,日常生活处处照顾不说,听说自己被勒索,马桥四人也是他为自己指派的,虽然他说是唐桡的意思,但唐桡什么时候在乎过自己的死活?   唐宁下定决心,他要找到唐英,他要获得唐英的效忠,他要自救!   唐英静静地坐在自己的沙发上,饵已经布下了,现在只待小鱼咬钩,他准备了一个计划,鲨鱼死,小鱼亡,清道夫将成为这片海域新的主人。   突然,他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唐英微微一笑,小鱼上钩了……   “议长先生,唐宁少爷想见您。”   “让他进来吧。”   唐宁终于走进了位于别墅三层的唐桡书房,和家里下人的传说一样,这里空旷,诡异,地板是暗红色,四面是巨大的落地玻璃,只有一张沙发,一个小几,沙发上的是唐桡,穹顶上的是……   “谁!”唐宁几乎被那个飘在穹顶的灰色光影吓掉了手里的茶具,瓷器碰撞在一起,发出轻脆的叮咚声。   “没人在那儿,孩子,房间里只有你我。”唐桡的声音传过耳畔,唐宁不自觉地向唐桡看去,瞬间便被一双紫色的眼睛吸引,那双眼睛好似在远处,又好似在面前,填满了整个书房的空间,穹顶的灰色光影越来越淡,然后便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记忆,关于灰色光影的记忆。   “没人……在那儿。”唐宁吃力地复述到。   “你为什么要见我?”   “我要毒杀您。”   “哦?”唐桡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脸上终于无法再保持平静,“为什么?”   “为了不让您杀我,我只能先杀了您。”   “你有个好儿子。”普罗迪从穹顶飘下,第一次站到地上,站在唐桡面前。   “而且还有个了不起的心腹。”唐桡接口道。   “这便是你视若一族的凡人。”   “我说过,情感是相通的。”   普罗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那凡人的情感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你想不到的。”唐桡苦笑了一声,随即打出一个响指。   唐宁终于走进了位于别墅三层的唐桡书房,和家里下人的传说一样,这里空旷,诡异,地板是暗红色,四面是巨大的落地玻璃,只有一张沙发,一个小几,沙发上的是唐桡,没有别人。   “父亲。”   “低着头干什么?”唐桡嗤笑一声,“我知道,这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妆,但说真的,不好看。”   “是……是的,父亲。”唐桡的声音有些颤,头几乎和手里的茶盘触到一起。   “为什么想见我?半年了,这是第一次。”   “怕打扰父亲。”唐宁的头更低了。   “你想见我,总是见的到的。”   “听说父亲最近很忙,工作虽重,还是要注意身体。”   “我记得了。”   “我给父亲泡了一壶茶。”   “哦?”唐桡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宁一眼,久久没有挪开,唐宁的头很低,但手却没有一丝颤抖,“我不知道你还会泡茶。”   “瞎泡,茶能提神,有助思考。”   “那就……端过来吧。”   唐桡终于放下了酒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雕花精美的茶杯,里面斟着茶,散发着袅袅香气。   “宁儿。”   “父亲。”   “我喝了七年红茶,都是唐英泡的,和他说,这杯最香。”   唐宁几乎被吓得魂飞天外,他脸色惨白地抬起头,却看到唐桡眼里只有迂挪,没有杀气。   “这都是跟英叔学的,学的并不好,父亲谬赞了。”   “是吗,我也闻差了,儿子泡的茶呀,是加了特别佐料的。”   “没……没加任何……”   “你应当更从容,不要动不动就慌张。”唐桡打断了唐宁的话,只是淡淡地说,“你做的事,我比你小的时候就做了。”   “什……什么事?”   “向父亲敬茶呀。”唐桡笑了起来。   “儿子惭愧。”   “你走吧,茶我会喝。”   “儿子告退。”   唐宁几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书房,大门闭紧,唐桡看着手中的茶,久久没有出声。   “你打算喝。”   “儿子敬的第一杯茶呢。”   “你不具备自愈能力,会死。”   “唐家的孩子,总要噬父后才会长大。”   “你会死。”   “帮我照顾儿子,看在相实多年的份上。”   “你会死。”   “他有血统,能力者的血统,我从未说过,我父亲也是能力者。”唐桡的语速飞快,这一刻几乎是哀求了。   “我会给他机会。”穹顶在这句话后就安静了。   “谢了。”唐桡苦涩一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真怀念啊,母亲尚在的日子。”说完,大股的血从嘴里涌出,沾湿了衣襟,喷洒向地板。   唐桡,敦煌议长,IC62年3月22日卒于家中,享年46岁。   ……   “观众朋友们,下面开始播报气象。第八时区标准时间20点整,岛外将现大范围雷鸣暴雨气候,预计雷电总量将超过磁能罩承载极限,部分雷电将在岛内泄露,届时本岛将实时降雨,持续持续2小时,降雨量160毫米,请居民们注意家居防水,出门请携带雨具,气象播报完毕。”投影电视当中,敦煌电视台的漂亮女播报员正以一口标准的通用汉语进行着气象预报。   “小丫头,那个,有水果沙拉吗?吃牛排不是要佐着水果沙拉和饮料来吃的嘛。”学林街的那套独立公寓里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血腥,少男和少女正在享受着独立生活的快乐。当然,臭小子从来不承认这种生活是享受,尤其是看着酒精灯煎出来的牛排和炸成黑色的胡椒所组成的黑胡椒牛排就这么躺在自己面前且张开大嘴嘲笑自己的时候。   “啊!也是,你先吃牛排,我这就去弄!”苏凝秋一副恍然大悟状,赶紧起身,“还有,我大你半个月,要叫姐姐,再喊小丫头我把你也绑到石棉网上面去!”   “是是!姐姐!”臭小子欲哭无泪。   “哎呀!沙拉酱用光了,我去买啊,你再等一会儿!”厨房里传出苏凝秋的声音,还有穿鞋时发出的断续响声。   “喂!刚才天气预报说晚上下雨,别忘了带伞。”   “看电视也要专心啊,现在才5点,下雨在8点呢,我买个沙拉酱难道还去伊甸买吗?”小丫头继续和鞋子搏斗中。   “天气预报不准的,万一提早下雨怎么办?”   “你觉得我像白痴吗?磁能罩就是个大玻璃罩子,除了探出去的能量收集仪外根本连个洞都没有,所谓的下雨不过是水龙头撒水,你去预报个不准试试!”被人看轻智商的小丫头出离愤怒,张牙舞爪地把换下的拖鞋丢进了饭厅。墨离韵顺手举起盘子一挡,牛排和拖鞋粘到了一起,神奇的是,与桌面呈90度直角的盘子依旧和牛排牢牢的粘着,一点没有脱落的意思。   “超强力生物粘胶啊!”臭小子感慨到,全然不顾暴走的科学怪女。   “等我回来,你死定了,准备承受榴莲沙拉的惩罚吧!哼!”小丫头摔门而出。   “臭小子,死墨离韵,敢拿我煎的牛排当双面胶,姑奶奶不发威还就被人当成贤妻良母了!”一想到贤妻良母,小丫头满脸攀红,恨恨地跺了跺脚,“姑奶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才不会这么倒霉做你的贤妻良母呢!啊,这是哪儿?”   苏凝秋举目四望,却发现自己在恍惚之间来到了陌生的街道。这里根本不是通往超市的路,小巷鳞次栉比,就像巨大的蜘蛛网。小丫头来敦煌6年,但除了学林街,她就只认识两条大道,学校、研究所、家三点一线的生活是所有科学研究者的共性。她有些慌神,想摸手机,却发现刚才气极,根本没带上。   “别怕,别怕,不管哪条大道,只要可以找到,大不了打的回去。”苏凝秋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挑了一个方向,往前直走。一道黑影从侧边的巷子闪过,但仔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苏凝秋被吓了一跳,小身板紧紧靠着墙根,一点一点地往前挪:“什么……人!什么人在那里!”   没有回答,冷风灌过巷子,带起一股腐臭味道,这是深巷子最具特色的味道,意味着鲜少有人经过。苏凝秋继续贴着墙根,却没注意那段墙根已经差不多被她挪完了。   就在她半边身子探出墙根的刹那,颈左的黑暗里探出一只手,手腕上用花体刺着一个“T”,而手掌上的白色方巾就捂在了苏凝秋的口鼻处。   “唔唔!”苏凝秋挣扎了几下,剧烈运动带起大口呼吸,口鼻间传来一股浓香,她感觉身子越来越轻,最终归入一片黑暗当中。   学林街独立公寓内,墨离韵在餐桌前喝着茶看着电视,餐桌正面端正地摆放着那盘粘了一只拖鞋的牛排,刀叉齐整,就像对制作者的嘲笑。   “那丫头,怎么买个沙拉酱去了一个多钟头,难不成真去伊甸买了?不会是生气跑远然后迷路了吧?”墨离韵捡起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牛排上的拖鞋,“是不是玩笑开得有点大?”   正想着,大门处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三轻一重,显得很有教养,不是小丫头能敲出来的。墨离韵起身开门,随手把叉子收进袖里。   门外是一个30来岁的中年人,精悍的肌肉,很有爆发力的板寸头,双手托着一封书信,墨离韵注意到,他的手指关节粗大,虎口长满老茧,腕上刺着一个花体的“T”字。   “奉老板命,请墨少爷晚上8点往东区3号仓库17号车间一叙,这是请帖。”来人不卑不亢,只是用辞显得……恩,有点装逼,墨离韵想着。   “你家老板是?”墨离韵随手接过信封,也不拆开,随口问道。   “唐家大少爷,也是唐家现在的家主,唐宁少爷。”   “唐宁?”墨离韵想起那个高喊我爸是议长的傻子,随手撕掉封口。   所谓的请柬是一张照片,苏凝秋被绑在椅子上,头颈下垂,似乎是昏过去了,照片背后有一句话:晚上8点,东区仓库,雨起未至,香消玉陨。   墨离韵的眼睛微微眯起,对着照片看了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对着来人微微一笑:“请柬我收到了,回去告诉你们家老板,我一定如期赴约。”   来人鞠了一躬,转身要走,突然眼角闪过一道腿影,他连忙抬起双臂架住。但墨离韵的扫腿却没有踢过来,横腿划了一道弧线猛跺到地上,墨离韵也顺势一个欺身,藏在右袖的叉子露出了狰狞的爪牙,狠狠地刺入了来人的颈动脉。   “算了,我改变主意了,还是自己去回访,这是礼仪。至于你嘛,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好了。”墨离韵看也不看鲜血直流的使者,随手把照片丢开,脚步轻巧地隐入去往东区的街角,就像即将展开猎杀的山猫。   晚上7点,夜幕,降临敦煌。 第8章 3号仓库   公元末期的探险队被称为风云际会者们的摇篮,其中又以第7次地面探险为最。4万多人的探险力量,历经2年,最终发现绿岛27座,最终存活人数525人。虽然伤亡巨大,但如此高的发现率依旧让它成为人类重归地表的日程中最成功的一次探险。这一切必须归功于香格里拉的意外发现,作为两位领导者之一,苏执在IC初年即成为方舟的总裁官,也让苏家在方舟如日中天;墨刚虽然在探险途中战死,但凭借着祖孙三代能力者的特殊表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墨家同样占据着方舟军方第一家族的宝座。   ——《英雄》IC37年,迪里尼奥肯佩拉   “陈杜泽!陈杜泽你个小兔崽子,出来!”   一位身穿白色大褂的老人一脚踢开敦煌警察厅的正门,在这个象征法律与秩序的大厅内爆发出一阵狮吼。   出乎意料的变故,让负责管理秩序的警察们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嘈杂的大厅为之一滞,就像是视频播放软件的暂停键被人一把摁下,画面死死地定格一般。   嘀嗒,嘀嗒,嘀嗒……   位于2楼的会议室大门从内打开,警察厅长陈杜泽飞也似地冲向老人,一阵连滚带爬地垂手恭立到身边。   “老爷子,您消消气,我正在布置任务,不管是什么事情,气坏了您的身子总是不好的。”   “你小子知道个屁!”苏执皱着眉头望了望陈杜泽身后那位容貌姣好的年轻女警端着咖啡瞪着眼睛,咖啡被倒进她漂亮的嘴里,却因为没有吞咽而从嘴角两侧回流出来,浸湿了亮白色的内衬衣领。号称狮子警长的陈杜泽,他花了4年树立起来的严苛而威武的形象,估计今天以后也剩不下多少残渣了吧。   苏执叹了口气,终于勉强压住点脾气,拽过陈杜泽的肩膀:“我们找个地方,安静一点。”   “那就去会议室吧,老爷子。”陈杜泽也明白这副样子于形象有损,但他却连怨言都是不敢有的。   看着苏执点头,陈杜泽吐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个怪模怪样的手下,引着惹不起的老爷子走上二楼,但好死不死,那些被叫来参加紧急会议的各部门头头脑脑们居然都把脑袋探在会议室那个宽阔又窄小的大门上,眼神直勾勾地向外瞄,奇形怪状好像动物园的猴山。   陈杜泽回望了一眼苏执,发觉苏执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向窗外,一副让他清理门户的表情,于是乎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摘下自己肩上的对讲机砸向距离最近的一个脑袋:“还愣在这儿干嘛!我的任务没布置清楚吗!老子不管饭!”   随着那个大圆脑袋在一声惨呼当中被对讲机砸中,会议室里爆发起一阵轰轰烈烈的鸡飞狗跳运动,猴山的猴子们鱼贯而出,仓惶如非洲大草原的斑马,片刻工夫就走的干干净净,大厅的播放键也被人摁下了,尖叫声、惨呼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一副繁忙景象。   陈杜泽从秘书那里接过给苏执倒的茶水,关闭了厚实的会议室大门,把一切嘈杂都隔离开来,那一瞬间,他看到苏执的腰背突然挺直,这是苏执,方舟大总裁官,人类的大脑,苏执。   “小韵动手了?”   “恩,一个退伍的特种军人,名叫管论,刑侦处的人认为他是来送照片的,被一支餐叉干脆利落地截断颈动脉,是突袭。”   “林可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对小秋动手,不是预谋吧?”   “不像。如果是预谋,对方不可能让一个退伍军人给小韵送信,敢对苏家动手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小韵的情况。让一个退伍的特种军人送信,对小韵来说除了激起杀性,没有任何意义。”   “不是预谋,那你这里总该掌握一些什么了吧?”   “估计是唐家动的手。”   “唐家?那个唐桡?”   “唐桡下午死了,现在当家的人叫唐宁,和小韵他们起过冲突,您也见过。”   “你想跟我说这次的事情其实只是几个小孩儿吵架?”   “如果7个退役特种士兵和墨家的小孩不把冲突过分升级的话,的确只是几个孩子在吵架吧。”   “呵,呵呵呵,一条小狗都敢对苏家呲牙了。叫军队吧,就算把敦煌翻遍,也要把那条小狗揪出来。7个……小韵如果有什么损伤,我对不起墨家。”   不同于正在鸡飞狗跳的苏执众人,墨离韵的目标是明确的,他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奔3号仓库而去。   晚7点18分,警察厅接到报告,东区巡逻警P2588374号刘猛被发现,他被人打昏在东区入口的75号仓库附近,随身自卫手枪以及手铐丢失。陈杜泽接到消息,立即调集警力封锁东区。同时敦煌戍卫部队出动,对整个仓库区展开搜索,但东区仓库众多,巷道林立,预计完全搜索的时间会在2个小时以上。   晚7点22分,位于3号仓库东北约1公里的17号仓库后巷,唐家特种保镖之一的王平安正躲在背风处抽烟,管论的死闹得沸沸扬扬,他们自然也从电视里得到了消息,这就像是对手下的战书,告诉他们这不是一场耍猴的游戏。   “头,一个16岁的小子,管论不会真是他杀的吧?”王平安通过对讲机低声向古召询问。他们剩下的6个人加上管论,便是唐英派给唐宁报仇的工具,唐英说7个特种军人对1个学生是杀鸡用牛刀,唐宁深以为然,于是唐英留守别墅守灵,唐宁则来到了3号仓库,副队长古召近身护卫,其他5个都潜伏在去往3号仓库的必经之路两旁,间隔200米,随时能够互相支援。理论上来说这是个万无一失之局,但作为特种战士,王平安还是希望确认一下对手的能力,如果来的不是兔子而是饿狼,第一个面对狼吻的会是自己。   “应该没错,警察局的内线说了,餐叉上只有一个指纹。”古召的声音因为对讲机的影响有点发闷,当然,他的心情更闷。   “这小子,到底有多强?”王平安问道。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王平安的身后,墨离韵的声音幽幽而起,就像飘然而至的幽灵。王平安身上的汗毛一下乍起,强忍着回头的冲动,一个箭步向前,反手抄起脚踝的匕首就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刺去。   可惜,刀刃还没刺到实处,王平安的手腕就被人拿住。不过王平安本就没有想过靠这一刺建功,手腕被拿也丝毫不慌,小臂一伸一带,匕首改刺为划,终于手心传来了熟悉的刀锋入肉的质感。   “哼!”墨离韵左小臂被划伤,痛哼一声,但动作却是不变,一用力就把对手的手腕恩到墙上,右手一抬,“咔!”地拷上了手铐,和下水管扣在了一起。   王平安见右手被人固定,半转身子,迎着墨离韵抬膝就撞。墨离韵一个退步,让过膝撞,紧接着双脚一错,揉身探拳,拳峰就砸在王平安的胸腹隔膜上。剧痛让王平安眼前一阵发黑,随后就感觉头发被人粗暴地扯了起来,正在这时候,视线恢复了,一把自卫手枪的枪口正顶在左眼上。   “嘭!”宁静的仓库夜晚,枪声显得清脆而冷涩。   “唐宁,我来了。”墨离韵简单地撕了一节衣服扎住左臂伤口,扯过王平安的对讲机冷冷地发表了宣言。   “墨离韵,我承认小瞧你了。但不用担心,我会坚守承诺的。7点23分了,看你能不能在8点前到我这儿来。”唐宁的声音就像伺机而动的眼镜蛇,但却没有等到猎物的回应。   20秒后。   “大圈,怎么样?”古召在对讲机里面问道。   “近距离枪击,从左眼直穿到大脑致死。现场丢弃了一把自卫手枪。干脆、直接、方式准确,头,我做不到。”大圈就是离王平安200米处的2号,也是一个退役特种战士,只是现在,他的声音透着惊惧。   “我是问逮到老鼠没有。”显然古召也听出来了,他打断了大圈关于现场的描述,直截了当的问道。   “没有,对方甚至没有留下一点……咕咕,咕咕”   “大圈?大圈!”   墨离韵慢条斯理地抽出斜插在大圈颈动脉的匕首,在他的作战服上擦拭干净,再次拿起对讲机:“7点24分,唐宁,你准备好了吗?”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巷子口,只剩下2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距离3号仓库400米不到的9号仓库,李阳、赖皮、东谷3个人聚到了一起,他们是守在3号仓库外地最后3个人,曾经是特种战士的他们早被数年的养尊处优磨光了锐气,再不复当年生死之际游走的豪情了。现在他们聚到一起,其实是违抗了古召的命令,但犯错最多被逐出唐家,今晚……可是会死人的。   “那个……大圈和王平安都死了,这是真的吧?”   “我听到了,那个学生……”   “强有个屁用,我们3个人只要聚在一起,他一个人再强又有什么用!”   “对!我们可是特种战士,难不成3对1还怕个学生!”   “就是!那个,我要撒尿,你们一起来!”   于是3个人一起去墙根撒尿……   墨离韵就趴在离他们只有不到10米的背光处,看着3个人顺风尿十丈的嘴脸头疼不已。居然是3人组,硬冲上去怕是没什么胜算了。要不等他们睡着?看这3个胆小鬼的样子,估计自己睡着了他们还清醒着。这样的人居然也曾是特种战士,墨离韵恨地咬牙,父亲说环境很能改变人,金玉良言啊。离8点只剩下不到20分钟,墨离韵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但,没有机会。   就这么僵持着,时间又过去5分钟,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赖皮!你在什么位置,我怎么看不到你!”对讲机里传来古召的声音,而赖皮,则是5号位安排的人。   “啊?我……我在撒尿,我马上回去!”也许是常年的积威使然,赖皮一边慌张地应对,一边就往自己的位置跑去,甚至没有和另外两个同伴打一声招呼。黑暗里的墨离韵看着赖皮的背影,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从另一条巷子绕了过去。   赖皮还在往回跑,满心只有古召的命令,至于墨离韵,自己3人聚在一起快半小时了,也没见他出现,估计最后还是被吓走了吧。那些傻大胆的学生都这样,血气一散,屁用没有。   就这么想着,赖皮又穿过一条巷子,自己的点就在20米外,那里可以观察3号仓库,3号仓库也能轻易看见自己。突然,寒芒乍现!   墨离韵双手倒持匕首猛刺向赖皮的太阳穴,赖皮一缩头,一个懒驴打滚就到了墨离韵的侧面。骤然遭袭,脑子里一片空白的赖皮倒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丢掉了,只剩下一身特种战士狠厉与干练的本能。他迅速抽出脚踝的匕首,反手倒握,一动不动地盯着一击不中的墨离韵。墨离韵没空和他相持,出手刺空就立刻跑出两步弧线,又是一匕划向对手颈动脉。赖皮只能抬手横挡,锋刃“锵!”地一声碰撞到一起,赖皮猛退,墨离韵猛进,而且速度更快,眼看躲不过的赖皮收刀下刺,匕首从墨离韵后肩左侧扎入,而墨离韵原本被挡的匕首却准确地划断了他的颈动脉,同时左手的匕首一刺,扎穿心脏。   没时间和前两次一样耍帅,墨离韵只是紧紧扎住左肩伤口,沿着赖皮过来的路往另两人跑去。   3个人本就是背对背相隔几米戒备,免得被人一锅烩了,他们感觉赖皮去而复返,就调笑起来。“我说,在监工面前露完脸拉?”   没有人回话,李阳诧异的转身,只看到匕首如一道流光,在自己的视野里越来越亮。“小心!”声音嘎然而止。   东谷听到李阳凄厉的警报,猛一回头,正看到墨离韵右手匕首从李阳左眼插入,左手一扬,另一把匕首向自己的脑袋就飞了过来。他只能迅速缩头,后跳一步,从怀里拔出枪瞄也不瞄抬起就射。   “嘭!”子弹射穿了墨离韵扬起的左手掌,在左肩炸出一朵血花。墨离韵毫不停顿,杀死李阳后立即抽身,左臂无力地搭在一边,显然暂时起不了什么作用。   “嘭!嘭!”作为外场5人中唯一一个来得及拔枪的人,东谷紧紧把握住了自己的优势,对着墨离韵飞退的方向又是两枪,把他的退势逼住。眼看后退的路线被堵,墨离韵右脚一蹬地,不退反进。   “嘭!嘭!”东谷又是两枪,被墨离韵用不规则蛇形避过,两人距离只剩下不到3米。墨离韵横身扑了上去。“嘭!”东谷几乎是顶着墨离韵迎上来的右膝放了最后一枪,心口也被墨离韵右手的匕首捅了对穿。   “唐宁!7点53分,我……来了!”墨离韵的声音沙哑却坚决,对讲机里传出一股死生不计的决然。 第9章 有着灵魂的风   作为IC元年才第一次登上历史舞台的人群,创造了无数奇迹也掀起了无边战火的能力者们自然是时代的主角。可对于他们的评级标准却直到第一次遗民战争以后才在小范围内为人所熟悉。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标准来自于格林尼治地上遗民王国,共有五阶12级。真有到达传说中第五阶的能力者吗?到达那个强度的能力者还能被称之为人吗?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一个活人承认自己见到过第五阶能力,或者我们可以这么理解,见到过第五阶能力的人,都已经不再是活人了。   ——《考证神明》IC94年,古铭   唔,我怎么睡过去了呀?脖子好疼,还有腰,啊呀呀,难不成我是坐着睡着的?怎么能疼成这样,屁股都麻了。真可气,眼睛还是睁不开,不知道那臭小子把牛排吃完了没有。等等!牛排!我……我是去买沙拉酱……臭小子气我……我……我迷路了,然后……头好疼,对了!我被绑架了!   苏凝秋的眼睛一溜睁得滚圆,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的眼睛生疼。但小丫头不敢闭眼,臭小子和她说过,遇到危险,知道自己所在的环境是第一要务,对这种危机处理常识,小丫头总是毫无保留地信任墨离韵。   这是个仓库,有个精壮结实的中年男人坐在旁边的一个对讲机终端边上,他的对面是一个脑袋肿的和猪头一样的金发男人,他的长相好搞笑,眼圈都是黑的。等等啊,这个猪头好脸熟,金发……不就是中午的色狼!原来是他绑的我,我生气了!   发着狠劲儿动了动,小丫头终于承认,自己被绑地很结实,连发麻的屁股都挪不了,椅子也是焊住的。   这两个混蛋想做什么啊,干嘛要绑架我,祖爷爷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呐。不过他们的脸色好难看,不会是打电话去家里索要赎金,臭小子还价还太狠了吧?   完全没有一点肉票觉悟的小丫头没心没肺地想着,天马行空。这时候,苏凝秋瞥见了唐宁面前的电子钟,7点58分。还有2分钟就要下雨了,还真被臭小子说准了,我买个沙拉酱居然要买到下雨。   “唐宁,我……来了!”3号仓库的大门被一把推开,脸色苍白至极的墨离韵拖着一条残腿就站在大门前。400米的路,他走了将近5分钟。左手掌被子弹击穿,左肩中弹,再加上后肩和小臂的刀伤,左手现在完全没有知觉,就像废了一样。相比“就像废了一样”的左手,右脚是真废了,膝盖被8毫米口径的手枪几乎是顶着轰中,膝盖骨碎裂,墨离韵相信如果射击点再远一些,子弹动能再强一些,那这半截腿就该留在那里了。   可即使缺了一手一脚,即使一路过来流的血已经开始让他有轻微贫血的感觉,他还是站到了3号仓库的大门前,在8点钟以前。推开大门,墨离韵就像标枪一样挺直腰杆,用沙哑的声音宣布:“唐宁,我……来了!”   苏凝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支离破碎的男人,竟然和臭小子有一样的眉毛眼睛,有一样的声音,虽然已经因为失血沙哑了,但那个每天早上赖床,对自己做的饭菜挑三拣四的声音,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听错的。   “小韵……”苏凝秋感觉自己的声音小的根本就听不到,好像嗓子接错了线,声音被发散到真空中。   “小丫头,快下雨了,回家吧,沙拉……不吃了。”墨离韵对着被绑在椅子上的苏凝秋摆了一个鬼脸,看着像是笑脸的鬼脸。随即,他又把脸转向两位绑匪:“唐宁,我来了。”   “哼!来了很了不起吗!就你这副死狗样,你凭什么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唐宁阴毒的眼神恍如实质,双眼赤红,嘴唇盈血,“为了杀掉你,为了得到这个杀掉你和这臭丫头的机会,我杀了父亲,那个恐怖的男人!我要你死,我要这个臭丫头死,我要亲手抠出你们两个的眼珠子,让你后悔羞辱我!”唐宁跌跌撞撞地起身,眼神在墨离韵和苏凝秋之间游弋,“但你怎么不死!你怎么不死!古召!”   “老板!”苏凝秋看到坐在对讲机终端的精悍男人站了起来。   “杀了他!先杀男人,我要享受这个丫头的绝望,享受这个丫头的无助和哀求,然后,我要亲手杀掉她,亲手!古召,去!”唐宁好像完全疯了,一边嘶哑地笑,一边痛声地哭,最后,他看了一眼苏凝秋,猛地伸出手指向站在大门口的墨离韵。   古召冲了上去,步伐迈到最大,5步,上步冲拳。墨离韵费力地拧了下腰,避过心口,但失去知觉的左肩却被正中。不等墨离韵自己倒地,古召再上一步,扯住墨离韵的头发,弓步扬拳。“嘭!”势大力沉的一拳完整地砸在墨离韵的左脸,把整张脸几乎砸变了形。墨离韵直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好像死了。   古召收回了步子,走上去踢了踢墨离韵的脑袋,还是没反应。他抬起脚掌,抵着墨离韵的左肩想把他翻过来,“尸体”的眼睛突然睁开,借着对手的脚力顺势翻身,一直藏在身下的右手闪电探出,匕首直接刺穿古召伸出来的右膝。   古召吃痛跪倒,墨离韵用还算完好的右脚一拧,就扑到了古召的身上,一口咬住古召的耳朵。   “啊!”古召惨叫一声,慌忙扯住墨离韵的头发向后一拔,眼睛却看到了……一抹流光。墨离韵借着古召的扯劲拔出扎在他右膝上的匕首,扬到咽喉的高度,一抹。墨离韵摔到地上,古召无助地捂着咽喉的巨大伤口,终于倒下。   ……   鸣沙山别墅内,唐英坐在唐桡的沙发上看着虚拟屏幕上的下属。   “安排好了?”   “已经报了警,唐宁逃不出3号仓库,到时古召会自首,并把3条人命都推到唐宁头上,那小子死定了。”   “你很好。”唐英开心地笑着,抚摸着血迹未干的沙发,“事成后,你就是警卫长。”   “多谢英爷!”心腹激动地鞠躬道谢,随后便切断了通信。   书房静了下来,唐英享受着这份宁静,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酒叫拉蒂尔庄园,其实是很糟糕的酒,可是唐桡很喜欢。唐英醒着酒,心里想着要把这红色的地板换掉,“换成金色。”他对自己说道。   “很俗气,但和你很相称。”   “谁!”唐英一跃而出,还在空中便拔枪在手,博朗宁对准了飘在半空的光影。   “我叫普罗迪,普罗迪埃赛尔,唐桡的好友,以及老板。”光影悬空坐着,带着淡淡的笑,唐英几乎以为看到了唐桡。   “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一直在这儿,只是你不习惯看头顶。”   “你……你不许动,下来!”   “我陪你说这么多话,只是想和你说,唐桡的遗言里,没有你。”说完,也不见普罗迪有什么动作,唐英开始飘浮,血从全身孔窍中挤出来,浓稠地翻滚着,聚合到唐英的脸上。   “饶……饶……”   “遗言里没有你。”普罗迪喃喃自语地说着,唐英的身体碎裂开来,化作一团肉球,在空中翻滚成团。   书房的电梯门打开了,一个如黑猩猩般强壮的黑肤男子和一个穿着纯黑色和服的女子从电梯里走出,面向普罗迪单膝跪下:“大人。”   “这座别墅里的人,不必留下了。”   “是。”鸣沙山别墅,血洒如雨。   ……   晚上7点59分,支离破碎的墨离韵再次站了起来,肿起半边的脸上带着无所谓的笑:“唐宁,只剩下你了。”   唐宁嗤笑地看着几乎不成人形的对手,右手甩了甩铁质的棒球棍,左手扬起一把匕首顶住苏凝秋细长的脖子,“是啊,就只剩下我了,但那又怎么样?说说,你想要什么?要我的命?难道你还能来杀了我?哈哈哈!求我,只要求我,我就给你们一个痛快!”唐宁疯狂地笑着。   “休想!你个猪头死**!变态神经病!”小丫头完全没有被人挟持的自觉,她只知道自己在哭,只想到臭小子一定好疼,只看到墨离韵标枪一样挺直的腰杆,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身影,死也没什么好怕的。   “丫头,男人说话,女人闭嘴。”墨离韵一咧嘴,看向唐宁,“我求你,放了她,随你对我怎么办。”   唐宁险些叉了气。让你求你就求了?说好的不屈呢?如果这么容易,我为什么还要杀掉那个男人?如果这么容易,那我之前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唐宁抬起头,满目赤红,他要仔细看清楚这张让他家破人亡的脸,这张卑颜屈膝的脸,但什么也没有,肿了半边的脸带着显而易见的耻笑,带着一股浓浓的蔑视,墨离韵就站在他面前2米不到的地方玩味地看着他。   “啊!你耍我!”唐宁嘶吼着丢开苏凝秋,铁质棒球棍被轮到最大。“嗙!”球棍在墨离韵的后脑砸出一朵血花,苏凝秋只来得及看到墨离韵倒下前投来的最后一个抱歉的眼神。   “你耍我!你们都耍我!”唐宁手里的棒球棍一棍接一棍地砸在墨离韵的身体上,每一下都砸出一团血肉,每一下都砸出几块碎骨。   “轰隆隆!”8点整,一道巨雷打响。闪电划开半空厚厚的辐射流击中磁能罩外的避雷针,紫色电流闪烁着流淌到地下,消散无踪。唐宁停止了对墨离韵身体的发泄,双眼游弋着,没有焦点。突然,他看到了一旁始终被绑在椅子上的苏凝秋,脸上是淡淡的笑,流着泪,眼里只有躺在地上声息全无的墨离韵。   死什么的,都没所谓的,原来,我那么喜欢小韵呢。   “他死了,你也要死!看不起我的全都要死!”“轰隆隆!!”闪电中,唐宁猛地转过身,匕首直刺苏凝秋心口。苏凝秋还是笑,目光越过他,看着他的身后。   “轰隆隆!!!”   唐宁突然停下了直刺,锋锐的尖头堪堪顶在苏凝秋的胸口,只要再向前50,甚至30厘米,苏凝秋就一定会死,但他不敢,不知道是为什么,生物的本能突然间束缚了他的手脚,让他无法动弹,甚至还有些微不可査的颤抖,一如被蛇锁定了的青蛙。   “你看什么?后面有什么!”   “小韵。”   唐宁突然感到腰间一股大力袭来,他飞了起来,整个人以极高的速度冲向仓库壁墙。   “嘭!”在被墙壁砸晕前,唐宁拧着脖子看到本该死透了的墨离韵操控着支离破碎的身体浮在半空,看到一对闪着夺目光芒的碧绿的眸子。蓦然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灰色光影,还有一双同样闪光的紫色眼眸,可惜,回忆尚未理清,他便被撞晕过去。   “臭小子,你……你还好吧?”   “快……走……”墨离韵的喉咙里漏出一个个沙哑的字节,他的眼神一闪,半空中旋出两朵碧绿的风刃,切断了绑住苏凝秋的绳子。被人用一个姿势绑了太久,突然被解放的小丫头就像全身瘫痪似地往下滑,一股柔和的力量从下而上,把她托了起来。   “小韵,你的能力觉醒拉!这是,自然系?风?好温柔的风,就像有了你的灵魂,那么可靠。”   “快……走……”沙哑的一个个单音漏出墨离韵的喉咙,他摇晃了一下,那股力量突然不见了,苏凝秋和墨离韵同时掉到地上。   “臭小子!你……你坚持住啊!我带你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啊!没事的,轮到我保护你了。”   “轰隆隆!”点亮天际的闪电,带给黑夜短暂的光明,也照耀着一个背负着少年的娇弱少女。 第10章 柯兰   他有一头璀璨若铂金的秀发,有黄金比例的身躯和雕塑般刀削斧刻的脸庞,他强大、勇敢、谦恭、睿智,他的完美就好比南方明珠上最闪亮的那朵耀斑不可比拟。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毛利政坛92%支持率神话的创造者,公众情人,完美偶像!   ——《100位完美偶像》IC79年,《时尚》杂志创刊50周年增刊   IC62年,3月,22日,雨夜。   敦煌的夜晚,大雨如注,避雷针引导着漫天的雷霆,逸散的流光就像一道道刀光划破天幕,偶尔击打在磁能罩表面,爆发出极光般绚烂的色彩。   东区联合病院是敦煌自治政府设置在工业物流区域供企业人员就诊的超大型医疗单位,以外科和骨伤科在全球医学界享有美誉,近百位专家在此供职,无数病患慕名而至。然而最近一个月,在这间全球知名的大医院里,最大的话题既不是某某疑难杂症得到攻克,也不是某某知名医生应邀坐诊,而是一个实习生,来自19号岛“毛利”的实习医生——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   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24岁,白种人,毛利战地外伤研究院医学理论研究及外科医学双料博士头衔获得者,全球医学界近5年风头最劲的天才人物。188厘米的身高和匀称唯美的身材让他成为人群中的目光焦点,而一头亮银色的碎发配上刀削斧刻般古典的雕塑式五官更让他成为当之无愧的偶像派人物,每个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副不离身的细边金丝眼镜,眼镜下是一双能让任何怀春少女沉沦其间的紫色眼眸。   这样一个人主动联系东区联合病院要求实习着实让董事会欣喜若狂。为什么?因为东区联合病院始终只是一个专科医院,也许她是业界最好的外科医院,但绝不是最盈利的,更不是最知名的。现在好了,偶像来了,以柯兰的魅力,只要能顺利把他留下来就业,不需要5年,妇科将成为医院的第三个知名专科,而且是利润最厚实的一个专科。什么?他是外科专家?东联的外科专家多了,但偶像只有这么一个!鉴于这种想法,在一连3次的董事全体电话会议过后,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外科和医学理论研究天才,百年不遇的医学专家,被安置到了东区联合病院的大厅导医台,并将在这里度过他为期3个月的实习生涯。   “啊!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柯兰在内心哀叹着,但常年的教养却让他的外在依旧风度翩翩,就这么静静地端坐在导医台后面,端着塑料纸杯看圣经。他修长的手指戴着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的白色手套,手套上绣着一对好似贵族家徽的青色图案,两条樟树枝交叉拥簇的花体字母“R”。折叠椅、导医台、塑料纸杯加上柯兰就形成了一副唯美的贵族饮茶图,让人仿佛回到了中世纪的英国庭院。   对着那些找着理由在导医台四周转悠的年轻护士,柯兰礼貌地一一报以微笑,并偶尔放下手上的书详细解答她们关于健康的提问,有问食欲不振的,有问夜梦盗汗的,还有……问痛经的?柯兰痛苦地揉了揉眉心,回忆起一个月前的场景,那似乎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奥弗,你快毕业了吧?”古典庭院里,正在喝下午茶的柯兰被一道声音拉出圣经的世界,那是一位极致美丽的红发少妇,大波浪的头发被仔细地拢在耳后,大大的眼睛里透着藏不住的笑意。   “恩?对,答辩后天结束。”柯兰合上书,取出一个瓷杯给来人添了一杯红茶,然后起身为对方拉开座椅,比了个“请”的姿势。   红发女子收了收翠绿的礼服裙摆,轻轻欠了一礼就坐:“有把握吗?要不要我和教授沟通一下?”   “应该没有问题,外科的教授人很好。”   “可是普通孩子在答辩前不是应该抱着书本吗?”   “我抱着呢。”柯兰扬了扬手里的圣经,一本皮装的老书,黑色的封皮到处都是斑驳的裂纹,左上角还有一小块火焚的焦黄。   “总看这些会变老头子的,奥弗,年轻人该看爱情小说。”   “菲姨,我投降了,您还是告诉我工作吧。”柯兰苦笑着放下书,举起了双手,手指修长有力。   “呵呵,总是瞒不过你。”女子打开羽扇掩嘴一笑,嗔怪地瞪了柯兰一眼,“学业结束后去敦煌的东区联合病院实习吧,我已经为你联系好了。”   “敦煌?”   “听说那里的雨夜很美,说不定会有一段美丽的邂逅哦,就像爱情小说那样。”   “知道了,我联系李教授提前答辩。”   “李教授那里我已经联系好了,定在今晚。对了,我们过2周也会去敦煌,恩,全部,所有人,都会去哦!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回忆起红发女子最后的一串长笑,柯兰恶意地想,难不成自己理解错了?真是让我来相亲的?或者,根本就是耍着我来玩的吧。以他们的能力,自己这一个月的苦恼日子怕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保留,难道是他们在毛利过得太安逸了?   “下面插播新闻,自治政府戍卫部队扫荡东区仓库,现场6死1伤,军方表示本次行动是配合警察厅对岛内绑架团伙的专项行动,行动获得空前成功……”   大厅电视里滚动播放着一则要闻,出动卫戍部队,这对向来平静的敦煌来说是难得一见的大事。   “东区仓库?就在我们附近啊。”女人的天性总是八卦的,更何况这么大一个卦象,大厅的值班护士们立即聚成了一堆。   “好可怕,这是打仗吧?”   “瞧你说的,真是打仗,医院早被征用了。”   “可能还没来呢?这么大的雨。”   “那是军队哎,军队,下雨有什么关系。”   “打仗有什么好怕的,约西亚医生会保护我们的。”   “对啊对啊,我们有约西亚医生呢!”   护士们越说越兴奋,唧唧喳喳好像电线上的麻雀一家,柯兰似乎看到某个地下避难所的屏幕前,十几个混蛋边看,边笑,边打滚的场景。   真是来错了。柯兰揉着眉头,微微抬头,正好看到院门正前的马路,一个穿白衣的娇小女孩背负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人?大雨冲刷着他们经过的每一寸地面,血水化入两侧的排水沟却依旧冲刷不尽少女背后人形涌出的鲜血,白衣斑驳,有泥水渍、有雨水渍、更多的,是被化开的艳红的血渍。   哗!柯兰猛地站起来,大声招呼:“奥黛丽!立即启用无菌手术室!刘倩倩,你和张春华去停尸间取一具遗体,自愿捐献那种,送到手术室!李莎!器械消毒,准备手术!”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能被约西亚医生喊出名字,多值得骄傲的事儿。但是……但是这些事情,没有院长签字,哪件都不是这些小护士做得了主的呀。柯兰看没人行动也是一楞,随即就醒悟过来,手指探入白大褂胸袋,取出一张磁卡甩出,“用完交给刘倩倩!立刻办事!”交代完一切,柯兰单手一撑导医台,腾身而起,人在半空屈腿一弹,身若流星射进雨幕当中。   “院……院长代行卡?”下意识接住卡的奥黛丽一脸蒙圈的表情。   “有长相,有身高,有金发,有头脑,有钱,有权,又年轻,还有……”刘倩倩瞥了一眼被一脚蹬变形的导医台,“还有体力那么好,我要死了……”   “喂!那已经是暴力了,花痴!”   “暴力好啊!多可靠!”   “而且没有金发,是银发!”   “珀金发!珀金!珀金!银多便宜!”   “啊!他刚才的交代!”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小护士们都飞窜开来。   苏凝秋艰难地挪动着步子,一步步地前进,雨很冷,冲刷地小丫头手脚冰凉,但背后一阵一阵的热力却在鞭打着苏凝秋的灵魂。她知道,那是墨离韵的血,从3号仓库出来,苏凝秋已经背着百多斤的墨离韵走了超过20分钟,一路上雨没停过,血也没有停过。小丫头不知道背后的男人还能支撑多久,但她知道,她要带他去医院,她要救他!就像他在自己需要的时候过来救自己一样。   还有几百米呢?苏凝秋的双眼早就被雨水迷住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点,可前面就是医院这一点小丫头还是确认的,因为好大的一个红十字,就像救世主散发出温和的光芒。   一步,再一步,苏凝秋咬着嘴唇,嘴里咸咸的,大概是嘴唇被咬破了吧,不过只要能压榨出身体的力量,就算是把嘴唇咬掉小丫头也是愿意的。可是,实在是没力气了,平时的苏凝秋连20斤的东西都拿不动,而今天背着百多斤重的墨离韵,是走了一公里?还是两公里?   无论是几公里,苏凝秋都顾不上了,因为脚下一软,她又摔倒在水坑里。即使是摔倒,苏凝秋死死抓住墨离韵臂膀的手也没有松开,下巴磕在坚硬的水泥地上,鲜血直流。小丫头想哭,心里腹诽不断,臭小子,等你伤好了,本姑奶奶一下一下全收回来!连本带利!   “轰隆隆!”又是一道闪电,苏凝秋的小身板一个哆嗦,用膝盖把自己和墨离韵一起撑起来,努力站住。她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腿又迈出了一步。   “轰隆隆!”只走了三步,苏凝秋就被雷声吓得脚底一软,又要向前倒去。一道人影从医院里闪出,闪电下,银色的碎发散发着好看的光。   苏凝秋在倒地的一瞬间被柯兰拦腰抱住,小丫头抬着茫然的大眼睛,看到一张雕塑般清秀的脸,这个男人长得好漂亮,比臭小子漂亮多了,但臭小子更英武,大概。   柯兰微微有些喘息,他半蹲着扶住斜着身体的苏凝秋,尽量把语气放缓放平:“你很好,很好,你带来的人,会没事的,休息吧,姑娘。”柯兰带着磁性的声音,把苏凝秋身体里的疲劳一阵阵引了出来,苏凝秋终于沉沉地睡去,不顾风吹雨打。   柯兰小心地掰开苏凝秋的手交给随后追进雨幕的护士们。在所有人转过身的刹那,墨离韵的眼睛猛然睁开,碧绿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被雨水湿透的柯兰。柯兰怔了怔,腾出一只手摘掉眼镜,亮银色的眼瞳散发出让人无可逼视的光芒。   “你们安全了。”柯兰说。   “安全……吗?照……顾……她……”沙哑的字眼隐隐飘进柯兰的耳畔。   “我知道,放心吧。”柯兰郑重地承诺,横身抱起墨离韵闪身冲向那座灯火通明的医院。 第11章 神之手,风之翼   墨家是IC初年历史绝对绕不开的家族,家族首位能力者墨刚是人类记载中第一位能力者,是发现香格里拉的功臣。第二代墨思武在第一次遗民战争中闪耀当代。第三代墨钜战绩平平,但他有个优秀的儿子。墨离韵,人类历史上又一个第一,他是首位先天能力者,出生于IC46年,沉寂16载而觉醒,一身兼蓄先辈能力,被誉为墨家的集大成者。墨离韵活跃在整个第二次遗民战争前后,关于他的故事,注定会流传很久。   ——《解密新人类档案青隼墨离韵》IC72年,泰斯汀奥伦   东区联合病院内一片慌乱,到处充斥着年轻护士们的呼喊。   “去叫值班李医生,立即对那个女孩的伤口做处理!”   “要准备大量血浆!器械!天呢,他还活着!谁告诉我他是什么血型!”   “刘倩倩,刘倩倩!遗体送到无菌手术室了没有!该死,谁能解释一下这个时候要一具尸体有什么用!”   柯兰就在这一片片的呼喊中穿行。他横抱着墨离韵,时不时叫住一个护士询问手术室、遗体,以及苏凝秋的处置情况,几个问题后,他已经站在无菌手术室的半球型独立建筑前。   “我要动手术了,你们回避吧。”说完这句话,手术室的气闭门应声启动,内部高压卷动饱含消毒水气息的空气扑到脸上,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嗤。”还没等护士们睁开眼,气闭门已经闭合起来,把进入其中的柯兰、墨离韵和外界的一切都隔离开来。   “助……助手呢?约西亚医生带谁进去了?”   “怎么可能有人进去,都还没消毒呢。”   “说到消毒,谁看见约西亚医生什么时候消毒的?”   “他还抱着患者呢,一身雨一身血,消哪门子毒哟。”   “没消毒就进无菌室?奥黛丽完了。”   “还没带一个助手,约西亚医生也完了吧。”   “护士长,我们要不要报告院长?”   “再等等。”   “护士长,气闭门反锁了!”   “护士长,观察窗关起来了!”   “还有监控、监听,都坏了!”   “报告……院长吧。”护士长无力地挥了挥手,在她看来这次事情肯定瞒不下来,这个帅气的年轻医生也许真的完了,太乱来了。   不同于气闭门外那个乱糟糟一团麻的世界,气闭门内很宁静。两个活人,一个死人;两个躺着,一个站着。墨离韵被小心地平放在无影灯下,他的边上躺着那具自愿捐献者的遗体。   柯兰的白大褂被雨水淋得透湿,和里面的衬衫贴在一起,大褂上、脸上、手套上满是墨离韵身上的血和泥水,没有术前准备,也没有消毒洗漱,他随手丢掉手里的监控仪器部件,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支离破碎的目标人物。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会不会找错人,能力者不是大白菜,重伤成这样却只能由一个普通女孩儿背着满大街找医院的能力者……   “啧啧啧,真是特别的出场方式。”柯兰轻笑着摇头,然后摘掉自己的手套。   “神是存在的。我们信仰他,终将成为他。”默念着那本老旧圣经扉页上某人的寄语,柯兰的气息惭行惭远。   缓慢,坚定,柯兰的左手贴住墨离韵的额头:“神之左手。”   整个手术室的磁场好像被一只大手搅乱,仪器不安地躁动,无影灯闪闪灭灭,留出一片片阴影。时间与空间被搅得纷乱不堪,两个身影忽近忽远、忽聚忽散。慢慢地,柯兰的左小臂开始崩裂,像是被匕首划伤的口子,接着是后肩,迸出一朵血花,然后是左手背面渗出鲜血,几乎同时,左肩炸开,崩出一团血肉。   “哼!”直到右膝突然炸开,柯兰终于闷哼出声,脸色苍白,黄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不住滚落,但他还是凭着单腿站得笔直,没有一点晃动,不过他的右手却是准确地按在那具捐献者的遗体上:“恶魔右手。”   情况终于有了好转,柯兰一边在全身上下不断浮现出擦伤,一边左小臂刀伤则开始愈合。那不是普通的愈合,反倒像是一个调皮孩子用铅笔划了一条线,又不满意地用橡皮擦涂抹干净。   随着第一个伤口并和,其它伤口也开始争先恐后地消失,随之消失的还有墨离韵身上对应的伤口,而那具无名遗体却开始碎裂,仿佛劣质的影片回放。   “唔!”柯兰的后脑崩出一团血花,让他原本发白的脸色几乎一下白到了透明。柯兰死死咬着牙关,牙缝间不断渗出血丝,“C-33区,下次一定要检查清楚!”   这记重创就像是一个信号,柯兰的全身开始扭曲,先是左胸,再是右肋,后腰,右腿,左臂……全身上下几乎是轮着碎开,又不断愈合,直到最后背脊一股钻心疼痛,让他几乎昏死过去。不过幸好,这是最后一击了,随着背脊的愈合,墨离韵完好无缺地躺在手术台上。   柯兰羡慕地看着墨离韵,他自己的状况远没有始作俑者那么好,全身上下被冷汗浸透,衣服上血迹斑斑,而且,他咬破了嘴唇。   “真倒霉。”柯兰收回左手,却依旧抬着右手,很快,嘴唇的咬合伤也被复制到边上的那坨烂肉上。   “喂,别睡了,我们谈谈。”柯兰套回白手套,推了推墨离韵的肩。   “锵!”如同宝剑出鞘一般的龙吟,墨离韵的身边自虚空当中跃出四道碧绿色的环形风刃,普一成型便切向柯兰。   可怜的柯兰亡魂皆冒,下腰一个铁板桥避过刀刃,然后目送着这几道神出鬼没的凶器肆无忌惮地把背后的一台心率仪切成废铁。   “喂!我们不是敌人!我才救了你的命!”柯兰腰部一挺,怒视着墨离韵。   墨离韵睁开眼睛,眸子里不见丝毫神采:“朋友?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柯兰觉得很头疼,墨离韵的状态术语叫做麻醉错位,说得俗一点就是断片儿,宿醉。也就是说柯兰差点死在一个没睡醒的人手里。   “喂,你,完全,好了,我不知道你们刚才被谁袭击,但是现在安全了。”柯兰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接近于讨好。   “安全?”   “对,你,和那女孩,安全。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孩,我叫人带下去了。”   “女孩……小秋……你带走了?”一种叫做怒火的东西在墨离韵呆滞的瞳孔里点燃,他的身体临空弹起,扬手两道弧形刀刃凝结而出直奔目标,“那你,就死吧!”   柯兰想打人,最好先抽自己一巴掌,妄称天才,居然拿这种带歧义的话去刺激一个和梦游没两样的家伙。可是打不下手啊,那就只有打别人了。   随手扯掉白手套,柯兰双手击掌,气环从掌心喷出把弧形刀刃斜吹出去。“轰!”厚实的护壁被劈开两个口子,裸露的管线爆出一朵朵电花。   “该死,你自己不清醒,我就把你打清醒!”   帅哥也是怒了,直接身子一矮避过没完没了的风刃,跺脚窜向墨离韵。   梦游患者不会退,他张开双臂昂起头,喉咙里迸出一串鸟鸣般的声响,紧接着双拳一握,一道龙卷风快速形成在两人之间,向着柯兰电射而去。   “自然系,空气能力,至少二阶!”柯兰嘴里默念着,脚步顿停强行止住冲势,双臂绕在身前虚抱成球,气环再现,正面撞向龙卷。   “轰!”气爆掀起狂风,把手术室的仪器吹起来,轰隆隆砸穿墙壁落到室外,屋外的雨顺着孔隙落下来打到两人身上,却刺不穿护体的气场,只能一路溅开形成厚重的水雾。   鸟鸣般的声音始终没停,墨离韵甚至没有一丁点的神色变化,只是捏出一道又一道的龙卷,像台风过境般踩着难明的轨迹卷向柯兰。   那一位也打出了真火,星眸越来越亮,穿过风暴刺穿雨雾,锁定到风暴中央的墨离韵身上。   “灭世,燃烧!”   一声拍掌声,柯兰右手及腰握拳,旋转着腾空上勾,一道纯黑色的火焰从掌心迸发,形成火浪环绕身体,如同黑龙降临,连飞旋的龙卷风暴都被燃烧殆尽。   墨离韵喉间的鸟鸣越发高亢,四周的空气混合雨水不断向墨离韵身后聚集,好似两条翠绿色的绸带,绸带的另一端顺着孔隙连出手术室外,吸纳着外间的空气,越来越粗,两道无比庞大的龙卷肆虐着来回抽动,椭圆形的手术室外壁被扯开、脱落,最终变成七、八块巨大的水泥碎片被裹挟着冲上天空,撞碎了磁能护罩飞向沙海。   柯兰平举起右臂,伏低身体,他已经顾不上闹出多大的动静了。不管是骚乱还是污染都是以后的事,要关心怎么收场的前提必须是制服面前这个还没睡醒的强敌。   “杀!”柯兰大喝一声,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推动着黑色的火焰直刺手术台上方,沿路的一切都在瞬间被分解,留出一条真空的通道,连水雾都被咬出一个缺口,又迅速被填补上,墨离韵像个扯线木偶似地被背上的绿绸拉着倒飞上半空,直至落入雨幕,碧玉绸带轰然炸裂,一对巨大的绿色翅膀在他的背上显形。鸟鸣声停了,墨离韵静静地飘浮着,一动不动。   “真能睡啊!”一击不中,柯兰抬头看着扬翼悬于半空的墨离韵,闭上了眼睛。   “灭世……”   “轰隆!”   闪电透过磁能罩缺口直劈下来,正中最高位置的墨离韵,随后便带着这个被电出七分熟的鸟人疾速下落,落进了早就掀了顶的前无菌手术室。   “这下……丢人丢大了。”柯兰傻傻地看着冐着轻烟的墨离韵掉下来,与此同时,闪电也跟了进来。   大爆炸!   ……   “院长,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您看怎么处理?”医院办公区内,护士长小心翼翼地向院长汇报了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尽力把柯兰的行为向不熟悉流程,救人心切上推脱了,现在能做的,只剩下等待。   “护士长!护士长!手术室那里……那里……”   “那里又怎么了!”护士长恼火极了,刘倩倩绝对是故意的,她只要提上一句锁门、关闭观察窗之类的话,那她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约西亚医生会被开革,启用手术室的奥黛丽一样跑不了。   “爆……爆炸……”   “手术室爆炸?”   “轰隆隆!”强光滑过医院的窗户落进手术室的方向,随后爆发出巨大的火光,心率仪的巨大碎块在天上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撞碎办公区九层位置的落地窗,擦着地板滚到护士长的脚下。   护士长呆呆地看着远处只剩下一个深坑的手术室遗址,明明耳朵嗡嗡作响,却偏偏能清楚听到小护士细若蚊呐的声音:“大爆炸……”   暴雨中的IC62年3月22日在无序的雷鸣中迎来拂晓,整个敦煌人心惶惶,只有一个满身擦伤的白衣少女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沉沦在寂静无梦的睡眠里。 第12章 踪迹   C-33区是指大脑的一个特殊分区,大致位置在后脑,这个分区的价值于IC27年被发现并公之于众。对于凡人而言,这一域不过是一个赘余的部件,但对于能力者们而言它却是至关要害,总领能力的储存、进阶、应用等一切元素。所以对于这个区域我们一般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创神区。   ——《考证神明》IC94年,古铭   IC62年3月23日,敦煌。手术室雷击事件后10小时,生命科学院附属诊疗院住院部17楼,VIP室。   这是一间妆点成橙色的病房,整洁、静怡,空气中弥漫着桅子花的香气,没有点滴,没有仪器,除了墙上做成饰品的紧急呼叫按钮,几乎没有丁点医院的痕迹。   房间很空旷,一张大床,一把渔夫凳,再无他物。苏执端正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着的曾孙女,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和红肿的眼睛,还有眼角那道没干透的泪痕,抑制不住的杀气从老人的毛孔涌出,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杀伐无数的将军。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老人却连眉角都没抬,只是淡淡地说道:“进来。”   陈杜泽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老爷子,有进展了。”   “出去说,小秋刚睡下。”   片刻以后,两人便坐到了员工休息区的一角,苏执接过陈杜泽递过来的便携电脑,也不看,只是摆摆手:“先说。”   “敦煌已经全面封锁,通缉令也发下去了。东联方面,现场被炸地很干净,没法复原,不过从相关人员和附近探头上,我们还是得到了一些信息。”陈杜泽喘了口气,推开便携电脑的屏幕,“相关人员的指出两件事,第一,那个姓约西亚的实习医生不正常;第二,在雷击前,手术室有连续不断的爆炸发生,还有设备的残片飞出来,其实已经报废了。另外,有人声称看到一个长翅膀的人在天上飞,就是这段视频。”   说着,陈杜泽点开一段视频,隔了雨幕的视频很模糊,但基本可以分辨出人形,确实生了一对翠绿光翼。   “视频分析家认为这个男子是一名高级能力者,但无法……”   “是小韵。”   “啊?”   “这个长翅膀的是墨离韵。”苏执肯定地说。   “老爷子,小韵不是能力者。”   “我从小看着小韵长大,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而且谁说他不是能力者!我问你,那个实习医生全名是什么?”   “啊?柯……什么奥……”   “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   陈杜泽赶紧从文件上做了确认,文件证明,一字不差。   “还真是,老爷子,你认识这小子?”   “我也只是听说过。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回归机关战士,二阶7级能力,医学专长,擅长外科,他还是伊丽莎白菲尼克斯温莎的守护骑士,代号上帝。”   “回归的人……毛利!”   “哼哼,看来这段时间敦煌真是热闹,普罗迪埃赛尔来了,那位借居毛利的小皇女也来了,还真是……不给老人家面子啊。”   陈杜泽惊讶地发现,随着柯兰身份的确认苏执的杀气居然消散了,这个老头又变回了那个无害的,暴躁而直白的老科学家。   “老爷子,那小韵?”   “既然人家连名字都不掩饰就派人过来,小韵当然没事。”苏执无所谓地挥了下手臂,好像在赶苍蝇,“就是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付不付得起赎金。”   “绑……绑架?!”   ……   与此同时,一辆半旧的沙地车喷着夸张的黑烟缓缓驶入敦煌北区的7号关口。这类地面关口大部分时间是供给拾荒者使用的,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冒险家、梦想者,是最不安分的人,仅凭一句流言或半幅地图就可以冲进白海,一个口角就可以打生打死。只要是政府就不会喜欢这种不稳定因素,但也需要这些被各种欲望驱使的人去寻找新的绿岛,或是探索一些死地,他们大多消无声息地死在无垠白海的某处,却也总有些幸运儿一夜成圣,化身新的传奇广受各界尊敬。   可当下这位显然不是传奇,至少现在还不是。因为他开快散架的沙漠车,穿40年款的方舟军用防辐射斗篷,从起毛的边角和补丁来看说不定还真是40年生产的,腰间悬着一把更像是古董的热能剑。这样一个落迫汉子却随身背着簇新闪亮的一人高的柱型容器,像极了鼠窃狗偷的脏物。所以,他自然得不到关防士兵的尊敬。   “徽章。”   来人从领口拽出一根项链,解下吊坠递过去。吊坠是水滴型的,正面隽刻了一把武士刀和一支太阳花,交缠在一片城市废墟中间,徽章是银质的,像征白银拾荒者的荣耀。   士兵取过一个手机大小的扫描仪把徽章嵌入正中间的凹槽,信号灯一阵闪烁,很快就在士兵眼前投影出一份详尽的档案。   “哈佛木三?”   “是。”   “四级拾荒者?就你?”士兵抬眼仔细瞧了瞧来人,“长得倒是不错,居然有四级,你搬空了一整座研究所吗?”   “8个绿岛。”来人停顿了一下,享受着整个关卡的不可置信与崇拜,随后腰板就垮了下来,“总面积还不足2平方公里。”   “切!没法住人还叫岛?最多叫礁。”   “但凡有一个大一点儿,我现在也是七级的大拾荒者了!”   “做梦去吧!背上是什么?”   “棺材。”   “你出门带棺材?打开!”   “我的搭档在里面长眠,我要带他回北京去。”   “废什么话!打开!”士兵说着就要举枪威胁,可还没等他打开保险,眼前的男子已经失去踪影。转瞬之间,士兵感到后腰被一件硬物顶住,从大小来看是男子的那把古董热能剑。   “我知道你心里嘲笑过这把剑,还猜测过它能不能激发的问题,恭喜你,现在可以亲身实验一下。”男子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嘿嘿嘿地怪笑起来。   “救命啊!”士兵凄厉的惨叫声传遍了整个关口。   一分钟后,男子冷笑着戴上兜帽,跨上沙漠车扬长而去,带起的尘土和黑烟搅得整个关口乌烟瘴气。   “队长,这次多谢你了。”   “算你小子命大,人家没动杀心,居然想检查人家搭档的棺材,不知道犯忌讳吗?不过说来奇怪,这个家伙看着眼熟啊?”   “难道真是个有名的拾荒者?”   “也可能,他叫什么?”   “哈佛木三,名字可真怪。”   “哈佛,岛上的白银拾荒者一共也没几个,难道是化名……等等!”关卡队长赶紧取出便携电脑打开通辑一页,哈佛木三的照片正位于第一幅,少了胡子,名字也变成了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这下真被你小子害死了。”队长瘫软在地。   先且不提即将发生在这个小关口的悲喜剧,柯兰载着墨离韵在沙漠上兜兜转转行驶了一个多小时,顺着一个水泥通道进入到位于敦煌东北27公里的PRC86号地下掩体当中。   这座废弃于33年前的核避难所显然经过修缮,如今人声鼎沸,灯火通明,通道簇新,标记鲜明,没有一丝破败迹象。   柯兰停好车,把装有墨离韵的棺材交给迎上来的医疗组,连斗篷上的兜帽都没来得及除下便走到一旁等待的三人组前:“菲姨,安迪哥,吕叔,我回来了。”   “辛苦了,实习怎么样?”菲妮克斯摇晃着一头的红色波浪,巧笑嫣嫣。   “可能拿不到全优了,还得麻烦菲姨和李教授通个气,毕竟把人家的无菌手术室给拆了。”柯兰苦笑到。   “你动手了?”菲妮克斯身后,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大汉惊愕地问道,“按照剧本,你这一场没有武戏啊?”   “迫不得已。”柯兰声音里的苦笑味更重了,他随手除下兜帽向三人展示了自己的现状,左侧眉角做了包扎,眼眶有些红肿,连那头璀璨的银发都有些干枯焦黄的样子。   “普罗迪的人动手了?”   “不是,只是和一个剧本外的鸟人打了一场,过程中给敦煌的磁能罩开了天窗,引了一道雷,炸平了东区联合病院的无菌手术室。”   “听起来……很充实。”   柯兰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猜你也肯定没把剧本里的小姑娘带来。”菲妮克斯的表情有些凝重。   “当时闹得太大,我是找到了拾荒者的联络站才跑出来的,那时已经接触不到那位女士了。对了,安迪哥,你的信物帮了大忙,传说拾荒者对徽记严谨,真不知道有多少白银拾荒者是真的。”   “除了你以外都是真的。”安迪黑着脸,“那你带回来的就是那只鸟?”   “还能有谁呢?”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安迪就和身边一直没发言的老人聊了起来:“吕老,情况有些复杂啊。”   “一些变数罢了,这个带回来的孩子大概是方舟的人,估计是苏老先生安排给曾孙女的保护者吧,我们和苏老的联络计划还是可以继续的。”   “吕老和我想得一样。奥弗,介绍一下这位神秘的客人吧,别卖关子了。”   “菲姨,不是我卖关子,而是……我不认识他。”   “你是说……他不是方舟的人?”   “我只能说他不是我们已知的117个二阶能力者中的任何一人,从能力到强度都不是,其他的情况我一无所知。”   “好吧。”菲妮克斯只能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放,“安迪,吕老,我需要一些时间,两小时后全体开会,另外让我们的客人再睡一会,晚些我们再招待他。”   菲妮克斯走了,即使身形依旧从容,但熟悉她的三个男人却从她的眉眼中看到了一种陌生的忧虑,似乎……命运开始脱离轨道,向着未知的方向疾驰。 第13章 会议(一)   回归,毛利所属能力者管理机构,简称R机关,始建于IC53年,建立者泰斯汀奥伦在当时还是毛利的副总理。回归分外务、内务、科研三处,统管毛利所有能力者及伯加索斯相关事务。第二次遗民战争期间,回归机关立下赫赫战功,由此奠定了毛利在世界的特殊地位。   ——《全球人类同盟军事史毛利篇》IC199年,邓凡瑞拉   两小时后,PRC86号避难所议事厅。   十余人在议事厅中三三两两聊天。   “李教授,没想到你也来了。”作为最年长者,吕承渊自然和年届七十的李慕白坐在一起,两人悠闲地喝着茶小声交谈。   吕承渊,男,57岁,一头黑色长发圠成高髻,两鬓雪白一片,他的脸很长,身形消瘦,一绺美髯及胸,自有一派仙风道骨。他是R机关年岁最大的人,也是外务处两个三阶能力者之一,是众人的长辈和导师,代号,城墙。   “我也没想到。吕老,我正和学生们检查柯兰带来的那个男孩呢,伊丽莎白总长突然通知我过来开会。你说什么样的会议能比科研重要?官僚主义,真是官僚主义!”   李慕白,74岁,能力应用科学权威,方舟成员,同时也是毛利R机关科研处处长,鹤发童颜,一身从不离身的白大褂总是洁净妥贴,十足的学究范儿。照理说像他这种年纪的科学家是决不会被安排外勤工作的,哪怕毛利的特型列车再舒适也没用。但老先生听说这一趟有可能见到自己的座师苏执就立即动用了手上的特权,没人拗得过他,所以老先生最终搭上了前来敦煌的末班车。   “哦卖糕的,瞧我听到了什么?科研!那些书虫在科研柯兰的俘虏!怎么科研的?是解剖?解剖?还是解剖?”不及吕承渊答话,两人中间突然探进个圆溜溜的脑袋,装模作样地大喊大叫起来。   扎克麦哲伦,30岁,生性夸张,好表演,身高一米七,横径170,周身上下无处不圆,外务处战士,代号,枷锁。   “霍克,霍克!去看活体解剖啊,大切活人哦!”   “哥……开会……不能……”   霍克麦哲伦,扎克的孪生弟弟,长得和扎克一模一样,有重度语言障碍,几乎无法说话,生性忠厚,却是外务处仅次于处长安迪的战力,甚至超过三阶的吕承渊,是队友们最可靠的倚仗,代号,战神。   “两只傻球。”会议室的一角,墨绿武士服的少年头也不抬,轻轻擦拭手上的金属长鞭。   苏勒哲吉,17岁,蒙古族少年,毛利本土战力,生性冷峻惜字如金,最讨厌猫和活泼的人,不过也有传言,他只是因为内向而不懂向某人表达爱意,青春期的男孩儿都这样不是吗?哦,顺道一提,他的代号是,腹蛇。   “臭小子,你喊谁!”   “切,大傻球。”   “看来是不能优雅地搞笑了。决斗!必须决斗!”扎克咬牙切齿地跳上桌子,开始捋袖子,露出藕节似的肥胳膊。   “哦?”苏勒好奇地直起身,上上下下地打量不自量力的对手。   “额我是文明人……是和……和……”圠克尴尬地眼珠乱瞄,似乎……好像……没人愿意出头,只有霍克还在座位上憨憨地摸着寸头傻笑。   着啊!霍克!   “霍克,兄有恙其弟服其劳啊!现在有人侮辱你我兄弟,怎么办?决斗,决斗啊!”   “哥……不打……受伤……痛……”   苏勒的嘴角向上一抽,终于还是垮下腰继续擦拭手上的长鞭,只是力道似乎大了许多。   “两只傻球……傻球……”   议事厅的另一角,在场唯二的女性凑着头靠在一起,年长的那位饶有兴致地看着扎克表演,满面笑容:“茉儿,我记得半个月前你和扎克打过赌吧?就是那个谁先把苏勒逗笑。你不担心吗?我看刚才小苏勒差点儿就笑了呢。”   安娜叶卡特琳娜,安迪的妻子,26岁,182公分,金色短发高挑性感,性格温和柔软,战斗风格却极为血腥泼辣,代号,血魔女。   “笑?哼哼!他那是青春期燥动无处发泻引起面部肌肉群抽搐,本以为可以找个理由把扎克叔切个十块八块地解恨,可扎克叔不笨啊,拉上霍克哥哥,他打不过啦,只能抽抽,哪像柯兰哥哥潇洒稳重。呵呵呵,安娜姐,你说柯兰哥哥怎么这么帅呢?都肿成熊猫眼了,还是帅得没边了……”少女银铃般的嗓子在议事厅的上空回荡,明明是压低声音的私语,偏偏满屋子的人都听地清清楚楚,于是满屋子的嘴角都开始抽搐。   米伦托尔斯泰,安迪的胞妹,16岁,R机关年龄最小的二阶战斗人员,金色马尾青春无敌。她有两个秘密,其一,她还没发育;其二,她喜欢柯兰……好吧,其实只有她以为这些是秘密,她的代号是,瞳。   “柯兰,你都听到了,女大不中留,妹妹我就托付给你了,彩礼什么的,不要了。”主座一侧,安迪拍着柯兰的肩表情沉重地说道。   安德烈托尔斯泰,三阶能力者,大拾荒者,R机关外务处处长,毛利名副其实的第一战力,204公分的身高因为匀称的比例而不显突兀,肌肉虬结扎实,每一寸都蕴含着巨大无匹的力量,代号,狼牙。   “安迪哥,我知道您在有意放纵他们胡闹,但您自己就不必插上一脚了吧,还带上我。”   “你小子真是……”安迪捶了柯兰一拳,收起嘻笑的表情,“这帮家伙,发泻不安罢了,倒是让你看了笑话。”   “就快有结果了。”   “两小时,会不会太紧了?”他说得是菲尼克斯,那个泰然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女人这一次显然不大对头。   “菲姨说2个小时就是2个小时,她了解自己。”   柯兰正说着,议事厅的大门开启,伊丽莎白菲妮克斯温莎仪态万芳地站在门外。经过两个小时的独处,菲妮克斯已经回复了从容,还换了衣服。这件礼服绣着巨大的金色樟树,背部镂空,秀发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明眸顾盼,如同巡视百鸟的凤凰。   “都坐下吧。”菲妮克斯坐上主位,用手上的鎏金羽扇轻轻敲击桌面示意会议开始,所有人都停止谈话,望向她。   “这次的会议并不属于外务处的事务范围,所以我请来了李老,并且依照我和毛利政府的协议,还会有两个与会者,总理泰斯汀奥伦先生和内务处处长张艾嘉女士。”说着,菲妮克斯按下了面前的红色按钮,两面投影屏从众人对面升起,一身职务正装的毛利总理奥伦和一身纯黑紧身作战服的张艾嘉显露其中,他们显然早就接到了通知,从视频伊始便是肃然端坐的。   “那么,先开始第一项议程。对与会的人员诸位没有异议吧?”菲妮克斯自觉做了司仪首先发言。   “有。”视频里的张艾嘉毫不客气,面无表情地投出第一张反对票,“作为处长以上级会议,与会人员太多。”   张艾佳,女,31岁,毛利第三位三阶能力者,也是R机关内务处唯一的二阶以上能力者,作为毛利本土能力者的代表,她是内务处的处长,内务处主管毛利对能力者特殊部队伯加索斯和毛利能力者学校回归学院,是R机关总长菲妮克斯最强大的对手。蜘蛛女王是纯血统的汉族女人,身高168公分,黑发黑瞳,固执骄傲且为人不苟言笑。代号,蜘蛛。   “会议内容会涉及外务处今后的战斗方针,事关所有队员的生命,我认为他们有旁听和知情的权力。”   “你可以会后转述。”   “我认为转述的效果远逊于参与旁听,我坚持。”   “那我是不是也需要安排伯加索斯部队师团级指挥官来旁听会议?或许还有学院的管理人员,所以我建议会议延后。”   “你可以会后转述。”   “你刚说过转述的效果逊于旁听。”   出乎意料地,这场不在日程的会议在一开始就进入了两个强势女人的唇枪舌战当中,谁都不愿退让一步,这让R机关的战士们直观体会到这次会议的非同寻常。   “所以我讨厌高层会议,也讨厌结婚。”李慕白教授喝了口茶,小声嘟囔。   “咳咳……李老,你的个人问题不要拿到这里说。”奥伦总理清了清嗓子,似乎在整理语言,“艾佳,我赞同凤凰女士的意见,我们有资格让战士去赴死,但前提是必须让他们知道理由,这是人道。伯加索斯和学院并不在一线,暂时可以由你转述,但除了相关人员其他人不允许发言,就这样吧。”   “既然总理表态,我收回反对,保留意见。”张艾佳依旧正坐着,连眉梢也没抬。   “那谢谢啊。”奥伦总理摸了摸鼻头,尴尬地说,“凤凰女士,可以开始了。”   “好的。”菲妮克斯再度用羽扇敲了敲桌子,示意会议正式开始。   “在座的都知道我,伊丽莎白菲妮克斯温莎,格林尼治地上王国第二顺位继承人,二阶能力者,以普内利计量来表示的话是9级,拥有非战斗性能力预言,王国对我这一类的非战斗型能力者有一个特殊的称谓叫作司祭。”   “事实上我并不是王国唯一的司祭,王国的另一位司祭是我的胞姐,伊丽莎白安琪尔温莎,也就是现任的女王殿下,她的能力也是预言,只不过她的能力是预言诗,我的能力是素描。”   “其实无论是预言诗还是素描画都有很强的误导性,是无法看清太久远的未来的,这种似是而非自古皆是,和以前不同的是,王国曾有两个司祭,叙事诗和素描画一旦结合,预言便成了一种直白的东西。我们提前一年预言了阋墙战争,结果诸位都很清楚,随后又预言了几次大事件,从未错漏,从而使王国在动荡中总能获得利益,我们连代号都是一体的,叫做命运之轮。”   “直到10年前,也就是IC52年,姐姐写下了一首诗。”菲尼克斯闭着眼睛轻声吟诵,“她是希望之光,手擎进化之火,点亮帝国末路。六十二年漫漫,猛士化为枯骨,白衣终成传奇。”   菲尼克斯就是在IC52年背离格林尼治王国的,那一年格林尼治发生了内战,君王崩而新皇登基,除了奥伦总理和张艾嘉知道这些往事,在座的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首诗。显然,正是这首诗导致了其后的无数个事件,也正是这首诗促成了菲尼克斯的出走和回归的成立。   “每一首预言诗都必须有一整套的素描,而这首诗只有一张素描,一个5、6岁的小女孩摆弄着长辈的染色体模型。这个少女叫苏凝秋,苏执的曾孙女,我们秘密保护了她10年。”   “在座的应该都认识她,我却从来没和大家解释过为什么要保护她。其实理由很简单,姐姐认为苏小姐会毁掉王国,提议在事件发生前杀死她,我不同意。然后那一年父王驾崩,姐姐继承王位,而我则离开了王国。”   “第二年,我和毛利政府达成协议组建回归以对抗格林尼治的起源机关,包括外务处、内务处和科研处,其中外务处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苏小姐。此后9年,我从世界各地找到了诸位并带着诸位先后和起源交战27次,原本这一次会是我们之间的决战,依照剧本我们将重创起源,迫使王国放弃全部针对苏小姐的行动。可是因为一个人,这件事情有了变化。”   菲妮克斯又按下一个按钮,投影在会场中心升起,数十个白大褂来回穿梭,中间是一个全身贴满导线的少年,墨离韵。 第14章 会议(二)   回归的外务处是一个奇特的部门,这必须从她的组建说起,菲尼克斯架设回归机关框架的参考品是格林尼治的起源机关,但在IC初年,根本没有哪个绿岛势力能像格林尼治一样仅靠一家一地拿出十几个二阶以上能力者,外务处应运而生。回归的外务处近似一个雇佣兵组织,成员来自世界各地,即使加入也无须转籍,只需要签署一份劳务协议。这种情形在IC初年绝无仅有,回归改革后也正式摒弃了这种模式。   ——《全球人类同盟军事史毛利篇》IC199年,邓凡瑞拉   PRC86号基地的议室厅气氛庄严而静谥,即使平时最活泼的茉儿也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安安静静地听。   议事厅正中的投影屏是无声的,白大褂们忙忙碌碌,好像一个分工明确的蚂蚁种群,二十多秒后,其中一个白大褂脱离了同伴的队列独自走到投影面前,嘴巴一开一合的似乎在说些什么。仅仅片刻他就发现了问题,手忙脚乱地打开话筒,声音才情清楚地传过来。   “教授,目标距离苏醒还有27分钟,检查结束,报告已经发到您的电脑上,我们马上撤离。”   “你们先离场吧,辛苦了。”菲妮克斯回应了一声,把目光转到李慕白身上,“李老,先说说客人的情况吧。”   “好。这位……估且称为客人吧,男,骨龄测算结果16岁零2个月,能力强度为二阶,换算成普内利计量是……这不可能!”似乎发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李慕白呼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   “李教授,请继续。”菲妮克斯抬头用目光安抚老人,李慕白渐渐平静下来,颤抖着手把检测报告传到了大厅中央的投影上:“普内利计量为……8级,而且已经到达峰值,这孩子随时都会进入9级。”   李慕白的发言让会场变得嘈杂,所有人都想发言,所谓只允许旁听的禁令被彻底丢在脑后,到处都是嗡嗡声。   “都冷静点,又不是普罗迪打上来了。”安迪冷哼一声终止所有议论,随后他也看向李慕白,“李教授,科研组有出错的可能吗?”   “我不清楚,但这个数据超出正常值太多,我认为有重新验证的必要。”   “约西亚请求发言。”   “允许。”   “我相信检测结果。”   菲妮克斯毫不意外,没有人比她清楚这个现在看来多少有些狼狈的守护骑士有多可靠,柯兰的伤是和墨离韵对峙的时候弄的,仅这一点就能说明很多问题:“奥弗,说说理由。”   “我和他交过手,他的能力很强大,而且可以凭借能力化翼实现浮空,所以别说检测结果只有二阶,即使是三阶我也不会意外。”   “浮空?”   “是的,就在我眼前,凝聚能量形成类似翅膀的外放体推动身体悬浮,他做的很勉强,和真正的三阶表现差距很大。”   “诸位,不必怀疑科研组的检测报告,因为这位少年是特别的。”菲尼克斯的声音比平时要高,墨离韵的能力推翻了很多常识,由不得她心如止水,“他叫墨离韵,伊甸墨家第四代成员,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位胎中觉醒的能力者,一切常识在他身上都不适用,因为他是先天的。而且由于觉醒反应导致的难产,他的能力从出生那天起就被压制了,这就是我们已知的能力者中没有他存在的原因。”菲妮克斯站起来从墙边的保险箱中取出一本黑底银边的素描本,将里面的40余张画稿投影到中屏,“这就是关于这次行动的素描,也就是‘剧本’的原始面貌。从行动开始前一天起每天增加一幅,至今一共46幅,这是我能力的极限。”   R机关最为神秘的工具,以精密的细节描述和准确的事态推演著称的剧本以一种漫画的形式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瞬间就吸引了全部的关注,但越看众人的眉头就皱得越紧。素描很传神,从伤重垂死的苏凝秋被军队送入病院到柯兰施救起死回生,再到柯兰与苏执会面,苏凝秋被送进这座基地,R机关和方舟的能力者结盟伏击格林尼治的对手,最后格林尼治在以少打多的情况下几乎全员战死,普罗迪败退,一切似乎都显得合情合理,但结合已经发生的事实却又成了真的漫画,因为这里面根本就没有墨离韵。   剧本一般只允许外务领队参考。比如这次任务,除了菲尼克斯就只有柯兰有幸以一天一幅的速度看到过前30幅,之后的内容他将回到大部队,那时候的领队就成了菲尼克斯。   “这就是我要求召开这次会议的根本原因。奥弗,剧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问题的?”菲尼克斯的神色很凝重。   “事实上剧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军队没有征用医院,苏凝秋只受了轻伤,重伤的是墨离韵。正是因为救治墨离韵才引发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我最终没能接触到苏老先生,结盟和庇护苏凝秋的事更是无从谈起。”   “我记得苏家和墨家是世交,为什么不能通过墨离韵……”   “关键并不在结盟,而在于剧本错了,并且是大错特错。”不等李慕白说完,始终沉默的张艾佳突然发言,她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态度打断老教授的话,随后便倨傲地望向菲妮克斯,“温莎总长,看来你和外务处需要一本新的剧本。”   “我试过了,结果没有任何改变。所以情报只能依靠您了,我想您肯定会有准备,不是吗?”菲妮克斯显然有被责难的准备,张艾嘉的将军没有起效,帅帐微微一动菲尼克斯就完成了反将。   “会后我在外务处的内线会给您一份名单和密码。”   “我会向苏勒拿的。”   “您果然知道。”   “您又没打算隐瞒。”   “傲慢的贵族。”又是一番唇枪舌剑,张艾佳冷笑一声闭上眼睛,留下满屋子不明就里的人吃惊地看向一角的苏勒哲吉。   苏勒怎么突然就变成内线了?虽然大家都是机关里的人,但是内线……就是叛徒吧?   “信任队友吧,诸位。”菲妮克斯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是毛利人的能力者机关,苏勒为张艾嘉传递消息不代表就要背叛自己的战友,这是菲尼克斯的真实想法,“总理先生,您肯定明白剧本失效的含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酝酿,目标便是我们这些被预言准确性迷惑了的人,甚至……也许它已经酝酿许多年了。总理先生,我需要您对于毛利对外态度的意见。”   “我们需要盟友。”泰斯汀奥伦沉默了许久,最后说道,“更广泛的盟友,至少需要广结善缘。这之中不仅包括苏执教授和他的支持者,还有其他有力量的组织,华夏、美洲、拾荒者,甚至包括格林尼治。”   “我附议。”菲妮克斯笑着回答。   会议便是这样到了尾声,菲妮克斯附议之后张艾佳便关闭了投影,随后奥伦总理也离开了。没有情报,剧本不再可靠,与会者们发现根本无法商议具体的行动细节,这才明白会议已经结束。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菲妮克斯,菲妮克斯已经抬起了她的鎏金羽扇指向中屏的一角,乱糟糟的图片当中夹杂着一个视频,墨离韵已经醒了。   “无论怎样我们总不能把客人丢在一边,这不是待客之道。”   招待和会谈与普通战士无关,与年绩一大把的老科学家也无关。众人鱼贯离场,只留下菲妮克斯、安迪、吕老和柯兰四人,苏勒走在最后,临行前他取出一个U盘交到菲妮克斯手里。   “这是暗桩的名单和启动方式,辞呈我回去交给你。”少年还是一如平常的冷峻,哪怕谁都看得出他现在局促不安。   “你不是鼠窃狗偷的材料,也演不好间谍内线一类的角色,这点我明白,张艾嘉也明白,可她依旧选择你来做内线,因为这是我和她合作的方式。”菲尼克斯翘着嘴角,“不必递辞呈了,我不接受。还有多笑笑,女生是不会喜欢总板着脸的男生的,比如……茉儿。”   看着落荒而逃的苏勒,菲妮克斯感到久违的愉悦,因为未知阴谋而产生的压力也变得轻描淡写起来。   “菲姨,你说苏勒会不会是史上最失败的内线,因为整个外务部被他瞒过的只有三个人。”柯兰揉着眉心,眼眶还是疼,偏偏这种程度的伤实在犯不着使用能力。   “可惜其中有茉儿,以我妹妹的脾气苏勒得吃上不少苦头。”安迪大笑。   “年轻人嘛,总要受点挫折才会成长的,玻璃般的初恋呦。”吕承渊拿着紫砂壶嘬了一口,青春剧的情节总是那么活力四射。   “年轻的机关也是呢。”菲妮克斯叹了口气,把手上的U盘交到吕承渊手上,“吕老辛苦一下,我们以后必须习惯用情报和推演来验证剧本了,一切要重头学起。”如果以后还有剧本的话,菲尼克斯心里暗想。   ……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知道是哪里,不知道是否安全。墨离韵醒了过来却什么都不知道,他发现世界有了些许的变化,眼睛没有睁开,但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的一切。的确是看,只要他想,他的脑海当中就会出现另一个广角的视觉体系,绿色的点和线,看起来有些凌乱,却可以分辨出物体和距离。   他看到自己躺在一张类似手术台的床上,床垫很厚实,身体的反馈是柔软,他的身上缠着各色各样的线,和周围或大或小的仪器连接在一起,他左臂的静脉插着针管,不知名的液体被输入体内。仔细感受了一下并没有异样的感觉,手、脚、头都完好无损。   伤好了?臭小子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受伤的全过程,那样的伤势能不能活都是两说,现在居然全好了。不是死了吧?墨离韵对自己的想象力无比汗颜,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睁开双眼确认一番,不过那套视觉体系告诉他,有三个人正在接近,两男一女。来人越来越近,再有一道门就可以进到房间当中,墨离韵终于分辨出女人的服饰,礼服,樟树装饰,R字胸针,这个组合的含义他不需要思考就可以作答。   “毛利,回归。”墨离韵轻声说道。   “墨先生比想像中要博学,我以为令尊不会教导你能力者的相关知识,毕竟你……”   “只是个无法使用能力的废物罢了。”墨离韵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   “以前有人这样评价你吗?我只能说,这个评价过时了。”菲尼克斯狭促地笑了起来。   “过时了?”墨离韵的冷静再也没法保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心,一个翠绿色的迷你龙卷风像只精灵般旋转着,空气被这个人畜无害的小东西扯动,在室内刮起狂风。只是有了一个自保的念头它就成型了,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应,像呼吸一样自然。   “抱歉。”墨离韵抬手一挥,迷你龙卷风消散,室内也随之平静下来,“有些得意忘形。”   “您没必要道歉,每个能力者在觉醒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过程,只是没你这么大的场面而已。”菲妮克斯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微微一笑,“自我介绍一下,R机关,伊丽莎白菲妮克斯温莎。”   “安德烈托尔斯泰。”   “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   “伊丽莎白,你是那个……命运之轮?” 第15章 会商   我去地狱,却听到呼喊。你在心中想念,我就被牵引,为你回返。我将执剑斩敌破杀千里,我将披甲执戈护卫近前,汝可知,一切只为博卿笑靥。   ——《苦情》第二幕第一场,IC133年,纳兰清韵   IC62年3月23日,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就这样,能告诉你的事都已经告诉你了,现在我需要你的答案,墨离韵先生。”PRC86号的会客室内,菲妮克斯和墨离韵相对而坐。墨离韵换上了一身清爽的棕色武士服,是苏勒的,恰好两人身材相仿。   “你们需要我作中间人促成你们和苏老爷子的对话,是吧?”   “的确如此。”   “就凭你的预言?”   “其实凭的是我的预言失效这件事。”少年出乎意料的犀利让菲妮克斯也有些意外,他的说话方式就像一个沙场老将,直指核心毫不婉转。   “我同意。”   “那我就敬候佳音?”   “不必了,就一起吧。那个叫柯兰的没有化名,估计老爷子已经在等你们了,这也是你们的安排,不是吗?”   “如你所言。”   花开两朵,鸣沙山的别墅已经更换了主人,血液清洗干净了,但血腥的味道却怎么也散不掉。不过那又如何呢?这座别墅现在空空荡荡的,没有仆从,没有园丁,也没有了管家和安保人员,只有普罗迪埃赛尔静静地漂浮在三层书房的穹顶上端着红酒,面无表情地看着唐桡常坐的沙发,现在那里被一个精致的檀木骨灰盒占据着,还是唐桡。   “浅野。”对着虚空,普罗迪轻轻地呼唤了一声。   “大人。”虚空中,一身黑衣的东方女人从房间阴影浮出来,单膝跪地。   “李力到乌兰巴托了吧?”   “是。两小时后,他会以您的身份在乌兰巴托职业技术学院演讲,之后会见政要,明天启程,下一站就是敦煌。”   “下议院的执行力不错。”   “大人,我得到消息,李力私改了您的发言稿,多次以您的身份向外界散布不当言论,我担心……”浅野抬起头注视半空中的普罗迪,因为语速过快,声音显得有些尖锐。   “不当言论?不过是些凡人的妄议罢了。他难得能公开扮演我,要是什么都不说才奇怪。”   “就怕有些势力别有用心,扇风点火。”   “那就点吧,普罗迪埃赛尔支持凡人在政治框架内分配权利,反对能力者参政;普罗迪埃赛尔支持把能力者和特种兵器等而视之,需剥夺其人权。多美妙的论调啊,你说得是多愚蠢的凡人才会相信这样的言论出自普罗迪埃塞尔。”普罗迪的语调很平缓,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浅野,告诉他们,别在意那些凡人的蝇营狗苟,你们只需要去战斗,然后给我胜利。”   “大人,我们会一直给您献上胜利的,无论那个敌人是谁?”   “是吗,我很期待。”普罗迪的回复似乎有些敷衍,语调一点变化都没有,“今晚把唐宁带给我,大战将至,这些杂事也该有结果了。”   “是,大人。”浅野垂下头,身体缓缓下沉,很快就完全消失在阴影里。   “就像你说的,无论是凡人还是我们总有欲望,你满足了它,他们就会给你忠诚,哪怕是付出生命。”普罗迪目不转睛地看着唐桡的位置喃喃自语,“说这些话的时候,却想不到你会这么急着去死的。你说朋友走了会悲伤吧?可是悲伤又是什么样的呢?菲妮,来告诉我吧。”   墨离韵一行四人,他、菲妮克斯、安迪和柯兰终于又踏上了敦煌的土地,还是那个7号关口,更幸运的是,还是那个和柯兰有过一面之缘的哨卡战士。   “木……木三!”战士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让他背处分的罪魁祸首,迅速地举枪上膛瞄准同行的四个人,“队长!木三回来了!”   “什么木三竹三的?”   “那个柯兰,绑匪柯兰!”   “见鬼!全体集合,封关!”关口小队共12人,11把枪应声瞄准,剩下队长对着对讲机扯着嗓子大吼,“支援!请求支援!7号关口发现绑匪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重复一遍,发现绑匪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他还有三个同伙!警察,特种兵,不管是谁,老子要支援!”   “奥弗,上午的时候你对他们做过什么?”菲妮克斯捂着额头一脸头疼的表情。   “我……威胁哨兵不算什么大事吧?”柯兰也被这阵仗闹得有些懵。   “名声真好啊,绑匪。”墨离韵似笑非笑地瞥了绑匪三人组一眼,“这也是你们的应对计划?”   “这个风格,只能是苏老先生的计划了。看来老先生的火气很大呢。”短短时间菲尼克斯已经想明白了前后。   “明白了。”墨离韵笑了一声向前跨出一步,这个举动让这个从未参与过实战的关卡小队一阵鸡飞狗跳,甚至有个战士手指一抖,一串子弹擦着墨离韵的腿飞过去在附近的地面崩出一地火星。   好险……居然忘了这些兵都是菜鸟。   墨离韵连冷汗都不敢擦赶忙大喊:“我是肉票墨离韵,别开枪!快通知你们的总指挥,这个女人是匪首,她要求谈判!”   完美的介绍,菲妮克斯心想。   “匪首要求谈判!重复一遍,匪首要求谈判!这娘们带了肉票,要和总指挥谈判!”   更完美的复述。听着耳边忽远忽近的警笛,菲妮克斯突然发现接下来的谈判也许会超乎想像的艰难。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个只有苏老先生知道了,我们全力配合就是。”菲妮克斯叹了一口气,对过程失去掌控的感觉,真是太差了。   之后的事情就像是一出闹剧,先是一辆特警厢车疾驰而至,鱼贯出十来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她们带着肥大的旧式防辐射斗篷和扬尘器,仅用5分钟就把4人装扮成男女不辨、风尘仆仆的旅人,然后她们理所当然地挎枪交班;又5分钟,另一辆特警厢车装走了关卡中所有不明就理的战士和拾荒者,据说是授勋;再5分钟,陈杜泽带着长串的采访车来到现场,绑匪三人组在几十个摄像机组的注视下被押上了第一辆厢车,墨离韵被单独接上一辆警车,警笛长鸣,飞驰着把他送离现场。   “敬告敦煌市民。”陈杜泽在闪光灯下显得豪气干云,“昨日一伙名为‘毛人’的跨域绑架集团潜入敦煌与警队发生交火,造成东区联合病院受损严重,后余匪数人裹携一位市民逃脱,警队全力施救下,匪首幡然悔悟,深感破坏敦煌之安定罪大恶极,已于刚才向警方自首并送还被掳市民,敦煌高院将择日开庭,他们的罪责必将由庄严的敦煌法律予以审判!”   厢车大门就在其后的巨大掌声中闭合,良好的隔音把一切嘈杂隔离于外。这是一辆特殊用途的警车,从外看和普通囚车无异,内里却别有洞天,沙发、书橱、酒柜一应俱全,水晶灯悬于当中,甚至还有一面安放落地窗,窗外一汪明艳的小湖,让人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怎么?毛人的诸位,还没改掉绑匪毛病,藏头露尾地不敢见人?”沙发主座上,一个须发皆白,不修边幅的老男人大咧咧地坐着,始终随身的白大褂没有脱掉,就像一个刚被投资方打断实验的学究,满脸的不耐烦。   菲妮克斯三人无声地苦笑,用最快的速度摘掉手套和兜帽,特意撒上去的灰尘噗噗地往下落,整个车厢蒙上一层灰茫茫的雾。   “苏老的会客室真是别具一格。”   “哼哼,被两帮人鬼鬼祟祟地盯了十年,我老人家总会产生些受迫害妄想之类的情绪,怕的时候还是囚车安全些。”苏执站起身,抬手一指,“随便坐。那个小子,柯兰是吧,没你的座位,去泡几杯红茶,英国茶还是你们这些人泡起来正宗。”   柯兰刚刚落座,随即又苦笑着站了起来。今天似乎一直都在苦笑,柯兰无奈地想。   “都是熟人了,那就先叙叙旧。”苏执指派好茶童又坐回沙发,双腿叉开,双肘支在腿上托着下巴,“小凤凰,离上次见你有13年了吧,那时候你才?”   “16岁,那年签属停战协定,我有幸随父皇出席见到过您。”   “你那时可不觉得有幸,好像还嫌弃老头子脏来着。”苏执笑着接过柯兰的红茶,茶、水、佐料、器皿都是现成的,其实泡起来并不费事。   “您记性可真好,听力更好,以后都不敢在您面前说悄悄话了。”菲妮克斯也笑,眼睛眯成月牙做了一个咬耳朵的动作。   “还有你小子,安德烈托尔斯泰,我们认识地更早。”   “是IC43年,老师从格林尼治回来的时候在伊甸拜访过您,那时不太愉快。”安迪少见地有些腼腆,恭敬地回答了苏执的问话,连柯兰递过来的红茶也没接。   “19年那么久了,你的老师纽伯格林真是可惜。”   “如果当年您愿意支持老师,也许老师就不会死了。”   “哟,挺重的怨气,憋了有些年了吧。”苏执吹吹气一口干了手上的红茶,理所当然地要求续杯,“当年我就说你的老师入错了行,身上书生气太重,太理想主义,没想到你一副护院身板也能这么酸腐。你看,一战结束13年,格林尼治被奴役了吗?还是同盟灭亡了吗?”   “但战争必竟发生了,数十万人蒙难。这本来是可以避免的,集合方舟和拾荒者的影响力……”   “一样阻止不了任何事!”苏执蛮横地打断了安迪的话,“政客这种生物,哼哼!”   “其实老师也明白。”安迪突然沉默下来,“他和我说,有些事情不是明白就可以放下的。”   “就是个蠢货。”苏执哈了一口大气,就像个吸烟的人,“叙旧结束。说说吧,一直偷偷摸摸的毛利,还有让人无比尊敬的缠人精格林尼治地上王国怎么突然都迫不及待地想露脸了?”   “十年前的预言您一定知道吧?”   “这世上还有我老人家不知道的?”   “那就好解释了,撇开一切理由,只是姐姐不耐烦了而已。”   “啧啧啧,不愧是女王陛下。”苏执笑着又干了一杯红茶,全然不理会柯兰的表情,再次要求续杯,“所以你看到了机会,联合方舟一劳永逸。小凤凰,你就没想过一个重创的格林尼治还能维持住这个世界的匀势吗?”   “原本的确没想过,因为预言……”   “哼哼,预言,百分之百准确的预言让你和你那个娇纵的姐姐眼里只剩下对方,反倒没有我这个老头看得明白。先歇着吧,普罗迪那老小子的车队明天才到,今夜总归是太平的。”   苏执说完便起身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原来囚车早在众人谈话的时候就驶离了关卡停在一片幽静的别墅区内。   “静候佳音。”   午后的风从身后送来菲妮克斯的声音,声音很柔软,被不大的风吹得断断续续,细若蚊呐,老人的身影一顿,随即便抬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   “苏老会答应吗?”   “他总会答应的。”菲妮克斯轻声说,“有些事情,不是明白就能放下的。” 第16章 月牙湖劫狱事件   绿岛的监狱一般都建立在地底深处地质条件最稳定的位置,而且监狱占地面积极其巨大,可容纳大量人口和物资。平时,这些监狱被用来安置罪犯,但假如下一次核战争爆发,它们立刻就可以变成巨大的避难所,是保障遗民们在IC初年获得心理安全的重要市政设施。   ——《活在IC初年的人们》IC67年,泰伦戈蓝   月牙湖在传说中的莫高窟毁于战火后就成了敦煌唯一的历史名胜,而作为一个由微型扩建成小型的绿岛,她同样也是敦煌的母亲湖,整个绿岛都围绕这座美丽的小湖设立。全敦煌都知道支撑敦煌磁能罩的天柱就设立在湖心的一座小岛上,却鲜少有人知道敦煌唯一的监狱就设在天柱的正下方70米,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   IC62年3月22日,夜。   就在大多数人正在享受这个平静夜晚的时候,月牙湖畔迎来了几位不素之客。   “肖恩,你是第一波攻击,目标湖心岛码头。码头分上下两部分,你要在一分钟内击沉守卫部队的两艘水面快艇和一艘迷你潜艇,做得到吧?”   “切,做不到又怎样?你还能换个人去做?”   肖恩格鲁,格林尼治起源机关战力,赤裸的上身有着倒三角的完美身材,手掌和脚掌都大得异于常人,最为醒目的是他的莫西干头,染成蓝灰根根直立,他的代号,鲨鱼。   “我会杀光上船的人,但若因此让指挥部传出了消息,你自已去和大人解释。”浅野对肖恩的挑衅不屑一顾,这个骄傲的男人有种一拳打进棉花的感觉,更何况这团棉花是藏了针的。   “哼,狗仗人势的女人。”   仍是无视,浅野转头看向身边可爱的小胖子,语气柔和起来:“陶淘,我需要你在五分钟时间里架一座桥,从这儿通到湖心岛,卡奇亚亚要顺着桥进到岛里,最后我们也会顺着桥出来,这是今晚最重要的任务。”   一听最重要,小胖子顿时眉开眼笑,拍着肉呼呼的胸脯说:“这个湖的平均深度不到40米,两人通行的土路,三分钟。”说完,小东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要是没有我你们能办成什么事?我真替爷爷着急。”   陶淘,格林尼治天才能力者,父母双亡,由浅野真惠抚养,监护人却是普罗迪埃赛尔。今年8岁,二阶,是这个世上活着的能力者中绝无仅有的天赋异禀者,只要有可乐他就有永不枯竭的能量源,代号,泰坦。小胖子平生有三个喜欢,可乐、被重视和普罗迪埃赛尔;小胖子平生有三个不喜欢,说他胖、说他小、说他矮。   浅野笑着点点头,目光转向在场的最后一人,声音冷冽:“卡奇亚亚,你的任务只有一条,攻坚,杀光你见到的每一个士兵。”   “没穿军装的呢?”   “除了唐宁,你可以杀掉每一个。”   “浅野女士,你是最慷慨的女神,卡奇亚亚会撕碎所有活物,然后向您,还有伟大的主宰献上跳动的心脏。”   “任务结束时,让陶淘看到你身上有一点血迹我就挖出你的心脏,你最好相信。”   “额,卡奇亚亚会撕碎所有猎物,然后……洗干净自己。”   卡奇亚亚,有着格罗尼人血统的黑人,代号,金钢。性格单纯,崇尚血腥与暴力美学,崇拜普罗迪埃赛尔的强大力量,也有传言他疯狂迷恋冷酷无情的浅野真惠。   “都明白自己的任务了吧,陶淘还小,要早些睡觉。”   “女人,如果从指挥部暴露了消息,你就自己去跟大人请罪吧!”肖恩格鲁一声冷哼鱼跃窜入水中。很快,水面上浮出他蓝灰色的莫西干头,在湖面拉出一条刺目的白线,向着湖心岛的码头挺进,就像一条猎食的虎鲨。   “陶淘,等那条大蠢鱼的信号行动,还有自己小心,不要乱跑。”浅野说着身体就开始下沉,片刻后,她彻底消失在夜晚的阴影里。   “信号?我们约定过什么信号?”卡奇亚亚一双牛眼瞪得巨大,瞳孔上用各种风格写满了问号。   “傻大个,你说为什么要把你和小爷我单独留在岸上,就因为小爷不会游泳?”陶淘从背包里掏出一瓶可乐猛灌一气,满足地打了一个长长的气嗝。还有大半瓶,小胖子收好可乐,两只肥手对搓,屁股一撅拍打在地上。   “傻大个,看好信号哦!”   “信号到底是什么啊!”   “当然是……火光拉!”远处,一声轰雷般的爆炸声传来,随后便是映红天际的火光。陶淘咧开嘴笑着,腰板一挺,面前的土地就从正中间隆起了一块,像被什么东西挤压住两侧的橡皮泥,升到一米左右的高度开始塑形和平整,变成足有一米五宽度的黄泥坡面。   坡面向前延伸,很快就探入到月牙湖,湖水从左右分开,一段泥泞小路就这么升上湖面,向着湖心岛方向前进。   “上了,傻大个!”   “哦!我看到信号拉!卡奇亚亚,无人能敌!”黑大汉怪叫着,光脚跃上土路,踩着泥浆飞奔,金属的色泽从他眉心晕出,很快就布满全身,在视野中拖出一片银色的残影。   ……   时间倒回到一分钟以前。   湖心岛的观测哨上,战士吉米一丝不苟地和接班的同伴交接了防务,俊俏的脸上立马露出一付不正经的坏笑,他几步快跑追上前面换岗的战士,大手一张就搂了上去。   “我说雷蒙,商量个事儿,江湖救急。”   “免谈,你这个月都跟我救八回急了,老子掏空了!”   “你得了吧,总共才6000,一只沙蝎或是三只铁蚁就回来了,下次换防保准地还你。”   “就你?沙蝎?”   “你看不起我?老子可是方舟悲惨世界机关重火力第7师112团单兵侦查军演头名吉米洛伦蒂上等兵!人称狐狸眼吉米。”   “还有老赌鬼吉米,散财吉米,逢赌必输吉米。”   “我在说战斗力,战斗力!”   “哦?”雷蒙神色一肃,“射击及格斗双料吊车尾之洛伦蒂阁下有何指教?”   “我爆破还可以的……”   “哦。用炸药对付沙蝎……群。”雷蒙立正敬礼,“原来是刘广阳少将转世,卑职职级低微,有眼不识泰山烦请原谅!”   “沙蝎……沙蝎不行,铁蚁总没问题吧,炸药一响,银钱滚滚呐!”   “滚个屁,铁蚁一来哪次不丢几个兄弟,万一死的是你,我找谁要债?”   “呸呸呸,你死我也不死!你个死要钱的,借你几个钱就咒我死啊!”   “怕死就戒赌哇!再赌下去,你早晚被催债的砍死。”   “如此,我死得其所!”吉米一脸的神往。   “嘀——洛伦蒂上等兵,洛伦蒂上等兵,这里是监控室,212分区湖面异常,尽速查验。212分区湖面异常,尽速查验。”   “老子下班了,你这个蠢货!”吉米对着对讲机大吼。   “下班了?恭喜你老赌鬼,根据临时征调条例3条、17条、47条,你加班了。命令签署人,监控室古月南少尉。”   “加……加班了?你混蛋!”吉米大骂,扭身回到观测哨,一把抢过哨兵的电子望远镜,“混蛋!杂种!葛朗台!死远点,菜鸟!天呢,你到底几天没洗澡了?”   天柱中层的监控室里,古月南笑得前仰后合,孤零零的值班是难熬的,他最爱干的就是戏弄这些老兵痞子,听着他们碎嘴大骂仿佛天音。   “那老兵真可怜。”一个柔和的女声说道。   “那又怎么样?让他看不起军校生,不就上过战场嘛,杀点变异畜生就……”古月南突然转身,拔枪击发,“呯!”枪声响起,可是没有击中任何目标,子弹打在墙上,监控室不算大的空间里只有满墙的屏幕和一张椅子,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明明听到女人说话呀?难道闹鬼了?”   “怎么可以说人家是鬼呢?”古月南的影子里,一把通体黝黑的太刀无声地滑出来,从他的腰椎刺入后就倾斜向上,直至咽喉刺出,内出血填满了古月南破口的气管和声道,让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终究是凡人的智慧呢。”浅野的声音越发温柔。   “嘀——监控室,猜猜我看到了什么?一片鲨鱼鳍!就在月牙湖里。见鬼!时速超过80公里,它在向码头冲锋!艾丽尔号飞起来了!有个人在她上头!那个人一脚踹弯了龙骨!看他的发型!他是那条鲨鱼!艾丽尔号完了!敌袭,敌袭!”   没有回应,监控室的屏幕印满雪花,硬盘和电缆被扯出剁得七零八落,始作俑者仙踪飘渺,只剩下古月南躺在地板上抽搐着,血洼越扩越大。   “敌袭!”吉米扯开嗓子大喊,连滚带爬地冲出哨楼,“拉警钟,雷蒙你个蠢货,拉警钟!”   回应他的是码头方向猛烈的爆炸声,属于艾丽尔号的爆炸声。   “轰隆隆!”像是回应码头的杰作,湖心岛对岸也发出一阵巨响,吉米飞也似地跳回哨卡,在电子望远镜里,他看到一个通体金属光泽的大汉踩踏着缓缓抬出湖面的道路飞奔,犹如天神巡游一往无前。   “上帝啊!”吉米瘫倒在地,“多名高阶能力者。正面……敌袭!” 第17章 地裂……天崩   磁能罩的全称是多光谱玻璃体结晶磁能护罩,多呈半球型覆盖全岛,罩体使用网状结构,唯一支撑点就是球体正中被称为天柱的超高层摩天建筑。磁能罩是IC初年大多数绿岛最核心的建筑,它们不仅为绿岛遮蔽狂风、沙尘、雷暴等恶劣天气,还能散发出为变异生物所不喜的磁场,有效驱赶沙海中的变异野兽。这类设计耗资巨大,且对周边环境起不到净化效果,不利于岛径扩张,而磁能罩的损毁却往往是一座绿岛被废弃的象征。所以IC40年以后,大部分中型以上的新建绿岛都舍弃了此类设计,改用香格里拉式的磁能界柱这种造价低廉的护岛方式。   ——《活在IC初年的人们》IC67年,泰伦戈蓝   “指挥中心,指挥中心,这里是码头,这里是码头,我们被不明生物袭击!艾丽尔号爆炸,土伦号沉没,它己转向小丑鱼号!天呢,它要毁掉我们所有的逃生工具!我们需要增援,需要增援!”   “这里是2连,已经集合完毕!该死,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们该怎么做?请求指示!请求指示!”   “3连集合完毕,7排已先行支援码头区,请告知作战目的!重复,请告知作战目的!”   “这里是值星1连,我连正面遭遇人型生物冲击!全身金属光泽沿大道直击!别问我为什么湖上会有道路!还在延伸!还在延伸!我们联系不上监控室!古月南应该被送上军事法庭!建立阵地!”   重火力7师112团8营指挥中心内,各种呼喊嘈杂一片,营长博锐大马金刀地坐在指挥椅上一言不发。   “长官……”   “再等等,越是临战越要沉着,天塌不下来。”博锐对着副官一阵训斥,总算是略微排解了心中的不安情绪。他的眼神找到通讯班,“连络到古小子了吗?我要知道是什么袭击了湖心岛!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报告长官,监控室静默,没有回答。”   “嘀——这里是观测哨,吉米洛伦蒂。”   博锐从指挥椅上一跃而起,一把抢过对讲机:“狐狸眼吉米!我是博锐!”   “长……长官,上等兵……”   “别废话!我要情报!什么东西在袭击我们!”   “能力者,长官!高阶能力者!至少两个,一个袭击码头,一个正在突袭我1连正面!”   “我给你记功!”博锐大喊,“现在马上建立狙击防线,增援马上就到!”   “是,长官!建立防线,固守待援!”   博锐一把丢掉对讲机,飞快地在指挥中心来回踱步,他的眉头紧锁,副官立刻取出记录本和笔,营长是悲惨世界最有前途的指挥官之一,是受过法诺尔阁下嘉奖的,最擅长的就是应对突发状况。   “记录!兹命令,1连建立正面防线,就地狙敌。”   “兹命令,3连封锁码头,务必小心敌人从潜艇码头潜入。”   “兹命令,2连进入监狱,建立立体防务并至少派一个班进入监狱底层集中重犯,如有必要,无须请示就地枪决人犯!”   “兹命令,通报全营有高阶能力者来袭!全营上下务必死战,不得退缩!”   “以上命令立即下达!”   博锐刚说完,副官已经同步起草完命令,他拿起笔在命令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准备已久的通讯班立刻分头联络起来。   “我们得马上向上汇报,两个高阶能力者不是我们一个营吃得下的。”博锐依旧背对着副官。说话间,他突然听到利刃入体的闷响,博锐想也不想立刻前扑,一个滚翻完成转身的同时把后背也贴在墙上。   副官已经死了,他跪在地上,脑袋昂起,一柄苦无扎在他的喉咙上,同时切断了气管、血管和声带,他不能呼吸,不能发声,甚至没有力气挣扎。通讯班的7个战士就在三两米开外的地方传讯,却没有一人发现指挥席死了一个副官,多了一个陌生人。一身黑衣身材曼妙的女人婷婷立在副官身后,她蒙着面纱,乌黑的眼睛有浓得化不开的春情,几乎能滴出水来。   博锐想喊,但女人伸出手指点在面纱的唇型上,他就发不出声音了。无关情欲,博锐知道他只是单纯地因为害怕而失声。   女人空余的右手从后腰抽出太刀,如同跳舞般旋转一圈,太刀飞出去,被刀柄处的黑绫牵引着滑过所有通讯兵的颈项,7道血泉冲天而起,血雨飞洒。   “是3个能力者对吗?”博锐突然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就在那柄太刀飞回女人手心的时候。   “是4个。”浅野温柔地回答,听上去就像是个温良的妻子,“很精彩的指挥,你几乎已经做到了凡人的极致,我都有些不舍得杀你了。只可惜,需要你做的你都已经做完了呢。”   “你可以放了我,我发誓不会指证你,还可以配合你发布命令,让你的同伴更方便救人,你知道监狱毕竟在地下,只有一个通道,即使你们也没把握救出同伴。”博锐边说边直起身,沿着墙向出口一点点挪动。   “我知道你是在套我的话,你应该有一套备用的监控设备在运作,所以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   “是吗?”博锐苦笑一声,“那太遗憾了。”   “你还想聊点儿别的吗?生日?血型?或者天气?”浅野歪着脑袋,含情脉脉地盯着不住挪动的男人。   “还真想。要不聊聊……葬礼吧!”离出口还有接近4米的距离,博锐突然发力,一拳捣在墙上,墙壁碎裂露出一个红色按钮,可他的手没能按下去,破口的阴影处约30公分长的黑色刀刃就等在那里,切掉了他整个手掌,直到这时他才看清女人腰间的太刀不知何时已经滑落,直插在地上没入半个刀身,那个位置,是女人自己的影子。   “啊!”剧大的痛楚让博锐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他猛地转身,完好的左臂攥出直拳轰向按钮。   可他永远也碰不到,只一瞬间,浅野就从他的影子里钻出来,挡在他和按钮中间,共9把苦无从他的双眼、鼻梁、嘴、双肩、下体和双膝刺入,动作似缓实快,如蜻蜓点水般地一拥,他已经倒飞出去砸翻了指挥席的皮椅。   浅野聘聘婷婷地走到他身前抽刀在手,语气哀怨地好像被丈夫背叛的小女子:“为什么不能坚持到最后呢?还是说凡人终归只能死于蠢笨呢?”   博锐残破的脸抽动了一下,似乎在笑,又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浅野没有再看他一眼,反手一刀刺穿他的眉心。   “这里是天柱呢,如果炸毁了,大人可是会生气的。”浅野一边说话,一边探手伸进斑驳的阴影,手就从通讯台探出来,拿起一只对讲机调到全频道,转眼间便恢复了那份杀伐果断的气势,“肖恩,卡奇亚亚,这批军人可能不是敦煌子弟,小心他们炸烂天柱,玉石俱焚。”说完,刀光一闪,对讲机碎了一地,一分钟不到整个指挥中心的设备都成了不具备回收可能的垃圾。   湖心岛外围,浅野的声音通过对讲传出来,并不响亮,却足够包括两位能力者在内的交战双方听个清楚。   在特意进行了信号屏蔽的湖心岛,全频道的对讲机只能在指挥部被缴获,在这个当口自然意味着指挥部已经被捣毁了,战士一方士气大降,能力者一方也不见得欢欣鼓舞。   肖恩格鲁一个腾跃窜出水面,挟带两个战士又潜回水中,趁着换气的当口,他冷哼一声:“傲慢的女人!”但起伏的速度明显地快了。   正面防线,卡奇亚亚虎吼一声:“我的女神!你完成任务了吗?等着卡奇亚亚!卡奇亚亚,无人可挡!”吼完,他也不等路岛合拢,飞扑着撞入阵地。正如他所说,无论使用步枪、机枪甚至是反坦克火箭,谁都不能阻挡在他面前。他在阵地里横冲直撞,以直线方式突进,凡是挡在他面前的人都被撞飞了,偶有的几个例外也不过是被他随手捞起来,举到空中撕成两片。   雷蒙就是这么死的,吉米奋不顾身的冲锋只抢回他的上半身,这也是他最后的勇气,看着雷蒙空洞的眼睛,感受着内脏的湿热,鼻子里闻着血的腥气,吉米完全崩溃了,他惨叫着逃离阵地,冲进了湖心岛唯一还未沦陷的地方,监狱。   位于监狱上方设防的2连被浅野真惠切成了肉片,她伏在暗处看着吉米惨叫着翻滚过那片血肉地狱,嫣然一笑,瞬间便坠进了他的影子。   重犯监狱,湖心岛最后一片卫戍地。方舟悲惨世界机关重火力7师112团8营2连1排1班坚守在这儿,他们共有8人,两名轻机枪手,四名步枪手,一个工兵,一位指挥员。   刘德贵就是指挥员,上士军衔,12年军龄,他见过慷慨悲歌,见过冷酷虐杀,见过卑颜屈膝和崩溃求死,却没见过这样一个让人恶心的胆小鬼,吉米洛伦蒂。   “上面怎么样了?”   “死了……都死了!营长,监控室,码头,阵地,都是死人。雷蒙撞开我,被铁人扯成两半,肠子內脏飞了一地。我说了他死我都不会死的!刘班长,我们投降吧!三个能力者,一个整营都没弄伤一个,我们一个班能干什么?连让人家正眼一看的资格都没有!投降吧?投降吧!求求你,求求你……”吉米说着就失声痛哭起来。刘德贵一脚把他蹬翻在地,想想又补了一口唾沫便把手下的士兵召集到一起。   “班长,那小子说的是真的?”   “八九不离十,怎么,你也怂了?”   “哪能啊!老子死也不投降!连长对咱多好啊!”   “要的就是这气势!我现在布置任务。老三,你们四杆枪从现在开始枪毙犯人,刘谷,你和猿人封锁电梯,能挡一秒是一秒,小宝,让你布的炸药布好了没?”   “好是好了,可是班长,这一炸天柱就塌了,敦煌可就完了啊。”   “滚蛋!老子们为方舟连命都舍了,一个敦煌算个屁!你们想想,三个能力者给我们陪葬,十几年前阋墙战争这么大场面才弄死几个?这一炸我们就是英雄!我们的家人可都在麦加待着,机关会养他们,子女以后不是科学家就是高级军官,谁会记得一个敦煌!说吧,你们做不做英雄?”   “做!不做是傻子!”战士们激动起来,一点点人性的不安在巨大的利益前面不值一提。   “班长,这小子呢?”刘三突然踹了踹脚下的吉米。   “毙了!娘的,一想到要和这样的孬种一起做英雄,老子就腻歪。”   “刘班长,别杀我啊!我不想……不想死啊!”吉米弹身而起紧紧抱住了刘德贵的左腿,动作快得让人诧异。   “滚!”刘德贵一脚踹开吉米,追上去一枪拖把他砸倒,“小宝,你杀。”   “欸。”小宝上前,拨出手枪顶住了吉米的后脑,让他背对着自己跪倒,“祈祷吧,看在战友一场的份上,给你30秒。”   就在这时电梯的光标突然就动了。所有人的手都是一僵,除了……吉米,他突然翻身一把夺下小宝的手枪,反手劫持了他:“退后,不然我毙了他!”   战士们几乎是下意识地瞄向吉米,彻底放弃对电梯的封锁。电梯门洞开,浑身银白色光晕的卡奇亚亚大吼一声,一个虎扑就窜了出来。预想的弹雨一粒也没有落下来,卡奇亚亚好奇地看了一眼,随即大叫起来:“肖恩,别怂了,快来看内讧!”   “你才怂呢,蠢货!”肖恩格鲁大踏步迈出电梯,看着对峙中的两帮人马,能力者既然已经走到了开阔地,两帮人无论多寡自然都成了俘虏,“女人,怎么办?”   浅野从肖恩格鲁的影子里升起:“狗咬狗罢了。”随后,她径直走到唐宁面前面无表情地说,“老板要见你。”   排在队列里等着枪决的唐宁表现地很木然,空洞的双眼只有一点聚焦。他扭过头,声音因为太久没说话而显得沙哑:“老板?不枪决了吗?”   “见了你就知道了。”浅野说完,不由分说地拖着唐宁上了电梯。   “其他人呢?”   “杀光就是。”电梯应声闭合,枪械的声音混合着惨叫声追赶着唐宁的耳朵,随后声音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在厚重的岩层里。   地下监狱只剩下吉米、小宝和两个能力者依旧活着,两个战士早被这场近距离的虐杀惊呆了,他们正被卡奇亚亚逼迫着一步步后退。   毕竟同样的场面已经经历过一次,吉米恢复地更快,他神色一狞翻手扣动扳机。枪声响起,子弹从小宝的太阳穴穿入,掀飞了整个头盖骨。   “我投降!”吉米利落地把小宝的尸体一推,丢掉枪双膝跪倒,连脸上粉红的脑浆都顾不上擦。   “死掉的敌人才是好的敌人。”卡奇亚亚摇摇头说道,全然无视吉米绝望的眼神。   “别杀我!我有好东西!他们预备炸天柱,起爆器……起爆器在这儿!”吉米跪着爬过去在小宝的身上胡乱翻找,终于找到一个红色的摇控器,他举起来,又哭又笑,“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们。”   “肖恩,你信吗?”   “让他试试不就知道了?”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吉米是真的被逼疯了,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活下去这一个念头。他们让我试,试试起爆器的真假,只要是真的我就能活!我就能活拉!   “啪!”一声脆响,那只高举着的手就摁下按钮,一连串闷爆声从监狱四周响起。肖恩格鲁和卡奇亚亚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吐出一句。   “靠……”   漫天火焰翻滚而来,地裂……天崩。 第18章 破碎的天空   历数这88年的新历史,伊甸苏家绝对是浩瀚群星当中最闪亮的那个星座。第一代苏执、第二代苏陆、第三代苏定琛都在这段历史中留下了浓重的记号,相比之下,第四代苏凝秋则要黯淡地多。苏凝秋平庸吗?恰恰相反,她的天分也许或许是苏家最顶肩的,其自幼跟随苏执生活,所受的教育也是最好的,可惜天妒英才,苏凝秋年仅17岁就因病去世,留给了世间无数遗憾。   ——《改变历史的“小人物”》IC88年,罗忠道   IC62年3月23日,也许是每个曾经的敦煌住民这一生都难以忘却的日子。这天晚上9点36分,来自岛心的巨大轰响把数十万敦煌居民诱出自己的家。他们齐齐望向月牙湖方向,然后就看到那座建于湖心岛上的敦煌最雄伟建筑,高达317米的摩天大楼,被戏称为大雪茄的敦煌天柱从底部崩塌,仅仅用了数秒钟时间便从人们的视界中完全失去了踪影。   这是一场真正的灾难,巨大的烟柱从大楼崩塌处冲天而起,撞击在磁能罩的顶端翻滚着向四周扩散,直到在半球体的底部边际碎散,把整个敦煌都掩藏进一片灰色的霾里。   灰霾持续了半个小时,随着空气逐渐清朗,人们看到天空中多了一道道蛛网般斑斓五彩的裂纹,仿佛天空开始碎裂。那是网状结构的磁能罩崩溃的前兆,多光谱玻璃在开裂过程中散发出如同极光般璀璨的色彩,到处都是玻璃碎裂的脆响,不时会有巨大的碎块从空中剥离掉落到任何地点,毁坏路面,砸穿民房,伤者、死者不断出现,轻薄屋顶的民居已经无法给人们提供僻护,市民开始自发地向政府、商场、医院、车站、军事设施等地转移,卫生状况、食宿条件、交通状态以雪崩的姿态恶化。   苏执站在别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人流,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一下了。   他不愿参与围攻格林尼治的计划,正如菲妮克斯所想的,他担心重创的格林尼治会破坏当前世界的武力格局从而为某些野心家提供动荡世界秩序的土壤。   然而人祸还是如此突然地降临在他的眼前,以天崩的方式。纵然以苏执的阅历和智慧,也绝想不到天柱倒塌是源于几个大头兵的私心,又实现在一个疯子和两个莽夫的交流当中。   是埃赛尔,还是伊甸的那些蠢货?   苏执转身拨通了林可的讯号,那头很快接通,林可带着无法掩饰的憔悴和疲惫出现在屏幕的另一端。   苏执的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伊甸也出事了?”   “爷……小苏教授他……昨夜过世了。”   苏执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赶紧扶住桌子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半晌,他终于恢复了思考的能力:“谁干的?”   “查不出……原因是过劳猝死,没有疑点,就像是……”   “就像是几年前的墨钜,死因合理,猖狂至极!”苏执怒极,大声咆哮着,抬手掀翻了面前的书桌。   “爷,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能查出来的,爷!”   “不必了,他们敢做,就肯定会藏好尾巴。你和麦迪马上过来,要在格林尼治访问团到达以前,而且越早越好。这里不仅需要你们,还需要极光号。”   “敦煌……也出事了?”   “天柱,崩塌了。”   通讯是苏执挂断的,林可在听说了敦煌出事后直接激发了能力,整个身体化作一道流光撞碎屋顶破空而去,半空中回荡着她的命令:“极光号30分钟后出发,通知警卫营全体集合,尽可能多地携带药品食物,目标……敦煌。”   通讯挂断后,苏执变得更沉默,他的腰佝偻着,时不时发出剧烈的咳嗽,犹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到陈杜泽来访。   陈杜泽是和敦煌的犹米拉夫总理一同前来的。从政治结构来看,陈杜泽顶着警察厅长的头衔,统管着敦煌除重火力7师112团以外的所有军事力量和暴力机关;犹米拉夫则依仗112团这支隶属于悲惨世界机关的部队牢牢霸住总理行政令这道终极权力。这样的平衡虽然畸形,但却表现出难得的稳定,可在这次事件上,犹米拉夫的责任着实尴尬了起来。   “苏老,您可一定要帮我啊苏老!敦煌完了,六老头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呀苏老!”犹米拉夫一见到苏执就扯着嗓子嚎了起来,就差跪地请降了。   “眼泪收好!”苏执低喝一声,他的腰板笔直,中气十足,全无一点老态,“本以为那六个小杂种派来膈应我的奴才就算能力没有,骨气总是有的,还真是看错你了。”   “我哪是那六个……小……小杂种的奴才啊!就算是,我也是您的奴才啊苏老!”犹米拉夫眼珠乱转,眼泪说来就来。   “再哭就找那六个小杂种去!”眼泪说收就收,“办法呢也不是没有,这些年生命科学院发展迅速,专利使用权的分配都在政府手上,虽说是免费公开,但相信你也捞了不少,别说没有。”苏执一瞪眼,犹米拉夫的嘴说闭就闭,“敦煌要废弃,总理先行一步安排难民接收,毕竟是沙漠,出个意外什么的都很正常。”   “这……这就死了?”犹米拉夫一怔,眼泪又开始打转。   “你以为你不死,还能活?”苏执意犹未尽地拖了一个长音,“剩下的你就和杜泽谈,我还有别的事,就不送了。”   犹米拉夫就这样被陈杜泽拎了出来,苏执一套死死活活的论调让他的思考几乎当机,连陈杜泽手上多了个公文包都没有发现。   “陈厅长,苏老这死啊活啊的,我怎么听不懂啊?”   “总理,犹米拉夫不死,那些基洛夫,耶惟奇之类的怎么活呢?”   “他们是谁!我管他们死活!”   “这几位呢现在谁都不是,您喜欢哪个名字,哪位就是您。”   “这……这这……妙啊!”   “您看,我安排一些靠的住的弟兄护送您,路上出点儿意外,随随便便死一次,您呢把那些弟兄一打发,换个身份,换个绿岛,外掌金元,内数银钱,多美。”   “着啊!”犹米拉夫一拍大腿,转眼又愁眉苦脸起来,“能不死吗?”   “总理,说实话,您是怎么要到这个位置的,全民公投,操纵选票,那六位对您的付出可不低……”   “我……我只是比较会投资……很大的投资。”   十分钟后,陈杜泽又回到苏执的书房,手上拿着一叠纸,这就是敦煌终极行政权力的象征总理行政令,有犹米拉夫的属名,没有内容。   “老爷子,您要这卷纸干嘛用?”   “给你用。杜泽,以后所有指令你都要用总理行政令,记住这几个事。一,征调所有列车、车道,无论军民用,全部用于难民迁移,过几个小时极光号也会交给你,争取24小时内完成迁移工作,记得沿途要主动清理磁能罩,小心危险。”   “剑鱼号也由您指挥,我们带了3万人的药物和食物,大概可以使用一周。”门外传来了菲妮克斯的声音,随后门便被打开,安迪和菲妮克斯抵肩而立,“苏老,不是有意偷听您说话的,只是正好站在门口,剑鱼号已经进站了。”   “无所谓,正好有事要和你说,等着。”苏执也不啰嗦,继续交待,“二,迁移方向不能只有乌兰巴托,那里的车站运载力不足,联系华夏联盟,让他们开放洛阳,就说我说的。敦煌只有30余万人,两个方向应该够了。”   “第三。”苏执看了一眼菲妮克斯,发现她正装模作样地检查书房的藏书,这里只是苏执的临时居所,自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书籍。   苏执冷哼了一声,“小凤凰你也听,这事跟你也有关。”   “第三,你找机会通知苏执研究组的人,所有45岁以下的人携带研究组课题副本和全部资料副本秘密迁往洛阳,混在难民群里走。等小秋和小韵到了就一起去毛利。小凤凰,这些科学家都是人类的瑰宝,你要保证他们的研究环境!”   “我以命运的名义起誓。”菲妮克斯郑重承诺。   “得了吧,你的命运早不灵了,不然……敦煌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菲妮克斯和陈杜泽一起走了,她想问的话并没有问出口,但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答案。   IC62年3月23日的夜漫长而绝望,敦煌在零星的坠物声和列车的疾驰声中迎接毁灭的命运,一切浪漫都在天崩面前化为虚无。等等,其实也不是全部。   至少学林街那个熟悉的独立公寓内依然是温馨的。臭小子在午后回的家,小丫头更早一步,在墨离韵出现在7号哨所时苏执就安排人把她送了回来,不过是以睡着的姿态。   为了防止她胡思乱想,苏执让医生开出了足够她睡上一天一夜的镇定剂,所以两人的重逢就这样不断延期,再延期。   半夜11点,臭小子欣赏着小丫头憨态可掬的睡姿,心里一片安宁,从她糟糕的睡相就可以看出来,苏凝秋已经度过了镇定剂时期,并顺利和自然睡眠作了衔接。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感应,小丫头睡得很好,一个接一个的美梦,和臭小子一起吃水果拉,和臭小子一起吃牛排拉,和臭小子一起吃泡面拉,和臭小子一起喝水拉,和臭小子一起做实验拉……不过,也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讨厌,怎么总是和臭小子一起干这干那的!那小子真黏人!不对啊,我在做梦呢!难道是……   小丫头翻身坐起来,夹着被子眯着眼,马尾几乎被定出了扫帚的型,嘴唇嘟着,还有些口水。   恩,脖子疼,视线模糊,还有口渴,睡过量的典型症状。小丫头打了个哈欠,搔搔头发,暗暗想到,到底睡了多久才能迷糊成这样?   “喏,水。”熟悉的声音,小丫头顺手接过水咕噜咕噜喝个干净,喘了口粗气,心满意足。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声音!   小丫头使劲揉掉眼屎,扭头,然后看到臭小子的脸。   “啊!!!!!!!”女高音振得窗棂直晃。   “死变态!”一个枕头人离椅,“臭流氓!”两个枕头头抑起,“私进女儿家香闺!”娃娃熊的音速冲撞,“接受美少女的制裁!”硬底拖的鼻梁直击。K!O!墨离韵痛苦地捂着鼻子抑面倒下,顺带还撞到了后脑勺。   ……   5分钟后,客厅里,洗漱一新的小丫头心虚地给臭小子捶着肩,一付受气包的小媳妇样,臭小子大马金刀地坐着,捂着鼻子吸着冷气,屋里一片祥和,屋外时不时地重物坠地。   “这么说你全好了?”   “原本是全好了,现在,哼哼!”   “本小……女子睡迷糊了嘛,而且哪有你这样盯着刚睡醒的女孩子看的嘛……”   “嗲死了!恶心死了!”   “臭小子给脸不要!姑奶奶不捶了!”   “哟,鼻子好疼,可能流鼻血了。”   “啊?哪儿呢?你骗我!”   “谁让你好骗!哈!”   小丫头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臭小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韵,欢迎回来。”   “嗯,你辛苦了。” 第19章 使团诱饵绑架计划   他是天生的指挥官,力量来源于随行的特种战士。苏执当政时曾戏称,我有墨钜如得韩信,墨钜带兵多多益善。他的能力可以把无数个战士结合成一个整体,有评论家称他为时代最强的能力者,给他足够的部队,他就可以把神逼迫致死;有评论家称他为时代最弱的能力者,如果他孤身一人,连优秀一点的特种战士都比他更有战斗力。这就是墨钜,墨家第三代,方舟圣光骑士团领袖,护卫队成员,代号“铁血”。墨钜在IC61年的一场变异生物围剿当中意外殒命,享年39岁,未能参加亡灵战争。   ——《解密新人类档案﹒铁血墨钜》IC72年,泰斯汀奥伦   唐宁回到了这座位于鸣沙山的庄园,熟悉的道路、庭园,别墅以及载满回忆的那座位于顶楼的挑檐书房,虽然才离开一天,他却像看到无数记忆冲击过来,让他麻木的心灵抽搐着,每一下都在向他的灵魂注入活力,他甚至能感受到身体的复苏。   拐过最后一个弯道,唐宁看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灰色长发,抱着一个檀木的方盒,他就这样随便站着,有种飘浮感,让人不自觉地仰望。   这是个陌生的男人,或者说唐宁这次回来看到的每个人都是陌生的,一如那个不由分说就带他越狱的女人,或是那些站在他身后的另几个人。但这个男人不同,唐宁居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就是唐宁吧?我是普罗迪埃赛尔,你父亲的朋友。”普罗迪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又补充一句,“好朋友。”   “您是首……首……”   “没错,我是格林尼治的首相。”   “埃赛尔大人,唐……唐英呢?就是我家的那个护卫队长。”   “那个人我记得。”   “是吗?他人呢?”唐宁急切地问。   “杀掉了。”   “杀……杀掉了?”   “是的,他和这里的其他下人都杀掉了,因为你父亲的遗言里没有他们。”   “遗言?”唐宁感到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那个男人,他不是不知道吗?   普罗迪看了唐宁一眼,右手抚摸着怀里的檀木盒子继续说到:“他喝那杯茶前说的话,他的遗言。”   “那……我呢?为什么救我,怕我死得太轻松?”他知道,他居然知道!那为什么他还要喝那杯茶?为什么……要死?   “你不会死。他说过,要我照顾你。”   “照……顾?”   “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选择一个绿岛,做富家翁,隐姓埋名;二,去完成你们唐家的试练,到你们的祖宅生活一年,一个人。”   “祖宅?”   “你们唐家的祖产,它在伦敦。”   “新伦敦?”   “不,就是伦敦。”   唐宁的呼吸一凝,急切地说:“伦敦?那不是……”   “试练是会死的。通过率似乎是四分之一。”   唐宁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起来,安逸地活着和痛苦地死去,似乎这才是两个选项的真谛,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要他选择?   “他……也去过吗?”唐宁沙哑地问。   “去过,他在那里生活了二十个月。”   “是吗?”唐宁突然笑了,“那我去伦敦。”   普罗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走了没几步,他突然回过身子对着唐宁一笑:“你很好,很像他。”那笑容和唐桡惯常的笑一模一样。   “父亲。”唐宁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普罗迪一愣,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不是你父亲,你父亲在这儿。”   他说着就拍开怀里的檀木盒,洁白的细灰从盒中流淌出来在空中凝聚成人型,眉眼须发宛如唐桡复活,灰人微笑着,对唐宁张开双臂。唐宁大声地哭着扑向灰人,可终究没能进到那个怀抱里,灰人在双方接触的瞬间崩溃,漫天的白灰纷纷扬扬洒落,就像一场初雪。在雪中,唐宁跪着,双手环抱自己大声地哭喊。   “我错了!父亲!错了啊!”   唐宁很快就被带下去休息了,能力者们却没有散开,他们集合在一起的原因本就不是为了唐宁,而是为了两个蠢货。   肖恩格鲁和卡奇亚亚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面前是颔着首坐在唐桡沙发上的普罗迪埃赛尔,身后是正在汇报情况的浅野真惠。浅野的汇报简单、干脆、不粉饰、不夸张,但就是这样的报告,让肖恩和卡奇亚亚冷汗连连。   “你们明白天柱垮塌的结果吧。”听完报告,普罗迪换了个坐姿,支着下巴看着两个人。   “敦煌……敦煌……”   “那敦煌被废弃的结果呢?”   “那些地下人会把所有事都扣在我们头上,他们的民众会更提防我们。”   普罗迪摇了摇头:“理解错了,凡人的憎恨和恐惧没有意义。”   “大人,抛开凡人的憎恨,肖恩想不出别的答案。”   “也是呢,你们想不到。你们认为我们到敦煌来的目的,苏执知道吗?”   “知道。”浅野沉着声音回答。   “那之前几年我们和毛利的纠葛又能瞒得过他吗?”   肖恩一惊,随后便感到自己的顾虑根本说不通:“那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主动联合毛利给我们致命一击?他不会的,他不想我们受到太大的损伤,即便是女王想要苏凝秋的命。”   “啊?那老头这么笨?卡奇亚亚都比他聪明。”   这个蠢货……肖恩对自己的罪友几乎绝望。   “就算他笨吧。但我们毁了敦煌却也足够他下决心了。以我对他的认识,他是不接受威胁的。”   “您是说他也许会和毛利联手?大人,那要不我们把实情告诉他?”肖恩从普罗迪的话里看到了曙光,苏执是深明大义的人,也许解释一番己方的危险就能消除掉七分。   “急于撇清自己和弱者无异!卡奇亚亚不是弱者,也绝不示弱!”说实话,普罗迪和肖恩的对话卡奇亚亚一句也听不懂,自然也插不上嘴,但肖恩想服软他却是听明白了,他感觉自己很生气,甚至于这种气愤超过了对普罗迪的恐惧,他居然胖着胆子跳起来,还大言不惭地发出豪迈的宣言。   肖恩恨不得掐死自己这个蠢到离谱的罪友,其他能力者都在小,只有浅野拍了拍陶淘的脑袋,小家伙困了。   “这不可笑,连卡奇亚亚都明白的道理你们反倒不懂。”普罗迪对着卡奇亚亚微微点头,然后站起身飘浮起来,所有人都跪倒在地,仰望他,聆听他“我的老师和我说,神是存在的,我们要信仰他,最终要成为他。知道吗?弱者是无法成为他的。”   “大人,我们现有的力量不足以对抗毛利和方舟的联盟,是不是把国内的人调过来?”浅野小心地问。   “不足吗?这座庄园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呢?”   “可是以苏执和菲妮克斯殿下的谨慎,我以为他们不会在我们的主场作战。”   “只要苏凝秋在,他们就会来。”   “大人,这么做会激怒苏执。”   普罗迪背着手,眼前就是天崩的景象,窗外满是蛛网般的裂纹,没有尽头:“看看敦煌的天空,浅野,他不会比现在更愤怒了。”   “是,大人。”   “还是肖恩和卡奇亚亚去吧。记得李力进岛的时候才去,速战速决,还有大仗要打的。”   “是,大人。”   ……   IC62年3月23日,敦煌天柱崩塌的消息像狂风般吹送到世界各地。在当局的努力下难民沿着列车轨道如潮水般涌向同属方舟的乌兰巴托和隶属于华夏联盟的洛阳两地,恰好在这个关口格林尼治使节团事先商定的日期也近了。   普罗迪埃赛尔会不会如约去敦煌?各界还在猜测纷纷,格林尼治使节团却加快速度于当夜进入敦煌范围,而且被难民车队堵在了距离敦煌16公里的轨道上。李力假扮的普罗迪埃赛尔在请示后宣布座车皇家方舟号将用于敦煌的难民疏散工作,使节团转战沙漠车,刻时出发。   24日早上7时,风尘仆仆的使节团车队到达敦煌。   苏执和菲妮克斯对坐在一个不算宽阔的阳台上。这是一栋毫无特色的方型大楼,随意选择出的11层可以清楚看到使节团入岛的景象,不过两人的注意力都明显不在那寒酸的欢迎仪式上。   “苏老,听说难民的疏散已经完成了?”   “半小时前杜泽说留守军政已经最后一批辙离。9个小时,26万7400余人,现在敦煌剩下的就只有我们这些别有用心的人。你看,下面的仪仗都是林可的亲卫,幸好都是些小姑娘。”   “苏老,您真的决定了?”   “决定什么?20多个能力者的乱战,即使是阋墙战争也没有出现过。如果消息走漏这个世界就要乱了。”苏执叹了口气,神情萧瑟。   “消息肯定瞒不住的,战斗的痕迹抹不掉,更别说那一双双眼睛是不会跟随难民车队离开的。”   “所以我才要在敦煌打这场仗!这个世界已经和平太久了,久到那些人忘记了战争,忘记了高阶能力者的破坏力。”   “敦煌可就毁了。”   “小凤凰,敦煌已经毁了。”苏执留恋地看着这座生活了9年的小岛,“至少能在被世人遗忘之前用一场彻底毁灭让某些人的尾巴再夹几年。哼!埃赛尔让他的替身赶过来不就是为了下战书吗?”   “我不知道……”菲妮克斯的眼神有些迷茫,“无论是拆毁天柱还是使节突进都缺乏理由,在我印象里普罗迪是不做没理由的事的。”   “有什么想不通的。突袭天柱是为了逼我清空敦煌,让使团加速进入是为了挑选战场,埃赛尔可能会让起源的人分两波进击,第一波强袭逼出我们埋伏的力量,然后就会有第二波的突入,两面夹击。如果他像以前一样不出手,这是他唯一的获胜机会。更何况哪怕是他出手你们也有应对的办法吧?”   “您说得对,以少敌多,他也没有别的选择。”菲妮克斯皱着眉头,看着李力假扮的普罗迪埃赛尔入岛,这个首相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政治家的气度,可熟悉普罗迪的人都知道这恰恰不是他的样子,“为什么我觉得有什么事情漏掉了呢?”   突然,一声尖锐的鹰啼刺穿空气传进了两人的耳朵,苏执饶有趣味地看向天空,一只纯白的雄鹰在上空盘旋。   “居然是鹰!如今可不多见了。”   “是茉儿的海东青,苏勒送给她的。鹰是好鹰,可惜茉儿的眼里只有奥弗,是个小花痴。”菲妮克斯想起那对机关最小的活宝,眉头稍稍舒展。   “哈哈,还是小韵和小秋感情好。他们还不知道他俩的娃娃亲都订了62年了。”   “那我得先恭喜您了,我从预言里见过苏小姐,和墨先生很般配。”   “那是你没见过真人,小秋比你野多了,还没长大呢!”   “会长大的。苏小姐……”突然,一种可能如之前的鹰啼般刺穿空气撞得她头晕眼花,“您刚才说,普罗迪只有掌握战场主动才有获胜的可能?”   “怎么了?”   菲妮克斯对着苏执苦笑:“苏凝秋。”   苏执霍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盯着大楼下的那个普罗迪埃赛尔,他似乎看到对方有意无意的抬头,眼睛里满是嘲讽的笑意。   “调,虎,离,山!” 第20章 调虎离山   我只是看你,便知你将去战斗。面对他,犹如飞蛾面对火光,他是世人皆知的主宰,是神,是世界之王!   ——《苦情》第三幕第二场,IC133年,纳兰清韵   IC62年4月24日晨,敦煌。   学林街的公寓里,苏凝秋像往常一样拉着墨离韵去上学,从而第一次看到了屋外的景象。   那是一幅末日景象。以他们的住所为圆心方圆十米以外皆成废墟,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大块的磁能罩碎片刀斧般砸落把整个学林街剁得稀烂,到处是火灾后的烟和四处溅洒的水,浮尘被风从沙漠中吹进来,又被水打落,给地面铺上一层厚重的积垢,泥浆横流。   吱嘎。一块十米见方的护罩碎片从穹顶坠落,打着旋儿砸向苏凝秋,然后便有巨大的龙卷平地而起引动碎片的轨迹,落进不远处的院墙里和废墟混为一体。   小丫头回头,看见臭小子就在门边儿站着,懒懒散散地背着手站没站相,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臭小子的右手还维持着打响指的动作。   “这这这……这是怎么拉?”小秋一脸麻爪,说话都打结。   “这个……有幢房子豆腐渣,塌了。”臭小子挠着头,满脸都是一点小问题的样子。   “哪幢?”   “天柱。”   “……”小丫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臭小子半天,直看得臭小子浑身不自在,“天柱都塌了还不去避难,你心真宽。”   臭小子闭目养神权当没听到。   “喂,祖爷爷呢?”   “好像去接那个普罗迪埃赛尔了。”   “那我们快去找他啊!”   “是是是,您真聪明。”墨离韵打了个哈哈,双手插进口袋,“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去哪儿找?”   “你不知道?”   “我上哪儿知道去?”   “问呐!那有人!”小丫头蹦上去一巴掌拍在臭小子后脑上,对着他身后努了努嘴。   “你见鬼了吧!整个敦煌都走空了,你还能见着……人?”墨离韵嘟囔着回头,看见一个黑肤的壮汉顶天立地般站立在街道尽头,迎着墨离韵的目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   “丫头,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吗?就是那个陈叔叔演反派,我们演正派的那个?”   “那个?”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那游戏多羞啊!”   “记得就好。”墨离韵吐出一口长气,气势一开身躯已经像标枪般站得笔直。风从四面八方涌向他,在身测汇聚,吹得衣角裂裂抽动,每个啪的响动都会带动气势节节攀升。   卡奇亚亚也收了笑脸,一点银白从眉心晕出布满全身,他像个短跑健将似地单膝跪倒,双手撑地,身体渐渐拉满。   “杀!”墨离韵和卡奇亚亚同时大喝。黑大汉像银色的导弹蹬地发射,墨离韵却不进反退,扭身搂过苏凝秋的腰几个蹦跳越跑越远,像一只欢快的兔子。   卡奇亚亚脚底一软,银色的残影跟着折过近30度的斜角一头撞进了苏家的公寓。一串闷响,公寓在吱嘎声中倾斜、垮塌,学林街最后一栋完好的建筑寿终正寝。   “我要杀了你,骗子!懦夫!”卡奇亚亚冲破头顶的废墟,仰天大叫,但哪里还有墨离韵的影子。   黑大汉找了一圈,终于垮了肩,扯过腰上的对讲机大喊:“软骨头,小女孩身边有个能力者,他们跑了,跑了!”   “早知道你靠不住,我已经跟上去了,往东北追。还有,再叫我软骨头我就杀了你。”听筒里,肖恩的声音传出来,冷冷的,像预备捕食的毒蛇。   “卡奇亚亚不接受威胁!”黑大汉捏紧拳头仰天咆哮,然后……对讲机就碎成了渣……卡奇亚亚愣了愣,掀起一块砖把看得到的碎块都收集起来小心盖好。想了想,他又双手合十虔诚三拜。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一声暴响,他宛如一道流光向东北方直射而去。   墨离韵夹着苏凝秋在废墟间折转,一路不停速度极快,转眼就甩掉了身后的卡奇亚亚。高速带起狂风吹得人无法呼吸,苏凝秋憋得很辛苦,小脸都有些绿了,捶了几下全部心神都在身前身后的臭小子也没有发现。小丫头实在憋不住了,终于恶向胆边生,一把捏住臭小子腰上的软肉使劲一扯。   “啊!”墨离韵一个趔趄,滑着步跳过一段伸出路面的钢筋,随后单膝落地。   “你疯啦!差点撞上!”   “本姑娘快憋死了!你跑那么快干嘛!”   “逃命啊!这都看不出来,蠢娘们!”   “不是早甩掉了吗?不对!你说谁蠢!哇呀呀呀!放本姑娘下来!”   墨离韵没理她,单手撑着地,双目微眯。在另一个视界里,一个健壮的人型在下水道的暗河里突进,墨离韵几次变向都没能甩掉他,现在不过停了一会儿对方马上追了上来。   小丫头身体太弱,不能再像刚才那样跑,用能力挡风的消耗又太大,跑不掉就会丢掉反击能力,似乎只能打了呀。   墨离韵慢慢调整着呼吸,另一只手松开把苏凝秋放下:“小丫头,身后有个破房子,看到没?”   “啊?”   “不到60米,前面有个烂花盆,草还没死透!”   “啊!看到了,你怎么知道地那么清楚?”   “去那儿,进门,二楼有阳台。你躲起来,记得离那几个窨井远一点。”   “喂,这怎么了呀!我都糊涂了!”   “等忙过这场什么都告诉你,现在呢……跑!”墨离韵一声大喝人已经电射出去。几乎同时的,两人身前5米左右的窨井冲天而起,水柱喷涌,肖恩顺水扶摇。墨离韵护住脸,抬膝撞进水柱正顶在肖恩胸口,肖恩吃痛,反臂抽在墨离韵左小腿,两人乍合乍分隔井对立,散开的水珠噼噼啪啪地落下来打在两人头脸。   “你是侦查型?”肖恩捂着胸口,声音沙哑。   墨离韵总算亲眼见到了这个追他一路的水行人,黑色水靠,三角型上身,手脚掌异乎寻常的宽大。   “两栖类?”墨离韵轻轻摆动左腿,那鞭抽得结实,导致左腿有些僵直。   “你找死!”肖恩怒喝一声大步突进,速度比之水下要慢上许多,但对手是侦查型的能力者的话,他有自信。   “原来只是水里的哺乳类。”臭小子讪笑一声,两道气旋聚在脚底,随即啪地炸裂开。巨大的推动力瞬间跨过几米距离,墨离韵闪身撞进肖恩怀里:“尝尝这个!”   一道袖珍龙卷在墨离韵掌心成形,他信手一推正好按在肖恩的胸口上。   “啪!”龙卷风炸成空气的乱流,把肖恩的水靠扯碎,露出血肉模糊的胸口,肖恩如遭重击,吐着鲜血倒飞出十几米,撞在一堵残墙上。   “你不是侦查型,你骗我!”   “我告诉过你了?”   “小人得志!如果是在水里……”   “下面就是暗河。”墨离韵跺了跺脚,“你下去啊,看我会不会追上来。”   “你!”肖恩气极,扯动胸口的暗伤,险些又吐出口血来。   “不扯淡了,我赶时间。”墨离韵活动了一下手脚,弓步护胸,摆好了架势,“早些把你打趴下,那铁疙瘩就……这么快!”   全息视界中,一个壮汉从数百米的边际以直线速进,遇房拆房见墙穿墙,一眨眼就冲到近前。   “卡奇亚亚看到信号啦!”那人高呼着拖着一路残影跳起来,鞭腿像战斧般抬过头顶,宛如神兵天降!   墨离韵灵巧地转身闪过鞭腿,随即又反身折回故技重施般地把龙卷摁在卡奇亚亚头顶上。   气流炸裂了,墨离韵倒飞出去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地,然后就无奈地看到这个全身泛着金属光泽的对手扭了扭脖子,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   “卡奇亚亚最讨厌蹦来蹦去的对手。”大汉嘟囔着,咧嘴一笑,“软骨头,很漂亮的信号,卡奇亚亚收到了。”   “什么信号?”肖恩捂着胸口站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蠢货!我说过再叫我软骨头我就杀了你!”   卡奇亚亚毫不在意,大手一挥:“你发的水柱信号以卡奇亚亚的智慧一下就想到了!既然你求救了,我当然要来救你,这才是战友!”   “谁求救了!”肖恩的脸更黑了。   “洒落的水柱尤如少女的哭泣,卡奇亚亚完全理解了你信号里的含义!”大汉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满天的乌鸦视而不见。   “喂,鲸鱼,我突然很同情你……”墨离韵苦笑着说。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我是鲨鱼!”   “软骨头,你去抓女人,蹦蹦跳跳的小兔子就交给卡奇亚亚,格罗尼人是最好的猎手。”肖恩还想反驳,却在卡奇亚亚的眼睛前败下阵来,那里黑白分明,填满了不伪装的真挚,“格罗尼人都知道鳄鱼不会在草原上追逐羚羊,虽然卡奇亚亚没见过鳄鱼也没见过羚羊,但地面不是你的战场。”   肖恩冷哼一声站到卡奇亚亚身侧,算是认可了这个安排,墨离韵深吸一口气,知道聊天时间结束了,苏凝秋就在他身后的小屋里,他能“看”到,所以无论对手是谁,又或是有多少,他都没有让步的道理。   要想个办法让老爷子知道我们在这儿。   墨离韵想着,张开双手伸出一对中指:“别怕,来吧,不打疼你们。” 第21章 慷慨歌燕市   卡奇亚亚,西非狩猎民族格罗尼后裔,IC30年生,黑色人种。9岁觉醒,17岁晋二阶,能力为身体金属化,代号,金钢。卡奇亚亚不是那种有过人天赋的战士,但却是最优秀的士兵。他信仰暴力,崇拜强者,他头脑简单,勇力过人,他在战局最激烈处往复穿梭,不可一世,他是强人林立的格林尼治中当之无愧的战神,无可憾动的近战之王。   ——《解密新人类档案·金钢卡奇亚亚》IC72年,泰斯汀奥伦   “来吧!”   墨离韵的话好像发令枪响,话音未落双方已经同时发动。格林尼治一方迅速结成战阵,卡奇亚亚在前,肖恩在后,两人从正面突进。金钢一如即往地勇猛无畏,双臂大张,虎扑似地冲刺。   墨离韵也是直进,合身飞跃,一矮身闪过卡奇亚亚抓向肩膀的手,行进间蹬地起跳,身体在空中蜷成一团前翻半圈用肩背撞进了卡奇亚亚的怀里。   啪!气浪一闪而逝,黑大汉身子一歪终究挡不住墨离韵调动全身力量的一击,大退三步,其后肖恩不停,上步踏在他的背肩高高跃起。这本就在墨离韵的预料当中,一抬头,少年早就以头下脚上的状态伸直了腿,那一撞撞飞了健硕的对手,他本人却团成一团借势翻起了身,半圈空翻不仅抵消了撞击的后座力,还让鞭腿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大。   鞭腿如刀,肖恩只有举臂成叉字架住往外推,墨离韵倒飞出去,浑身舒展,嘴角是一抹得逞的笑意。   “大,龙,卷,风。”   墨离韵一字一顿,平开的双臂相向一抽,一道淡青色的气旋被挤压出来,一路汇聚空气以极慢的速度前进,转眼就形成一道七八米长,约一米直径的大龙卷风,无数废墟碎块被卷入成为这道旋风的攻击手段。卡奇亚亚一看,赶紧把肖恩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   肖恩却好像想到了什么,面色骤变,一脚踹在卡奇亚亚的屁股上:“挡个屁,速战速决,他在发信号!”   “信号?”   “狼牙那家伙会飞!”   卡奇亚亚立即明白过来。头脑简单的人战斗起来更勇猛,黑大汉根本不用多想,瞬间就是面色狰狞地一声大吼:“卡奇亚亚,无可阻挡!”便保持着双臂护头的姿势,踏步冲进气旋。   就像锻打钢铁,连串的碰撞声几乎分不出先后在一秒内响起,墨离韵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卡奇亚亚就带着一身的血痕和不正常的凹陷冲出龙卷,上步冲拳!   因刻意保护而完好的右臂像炮弹一样弹出,推着墨离韵依然交叠在前的双臂印上胸口,爆豆子般的骨头碎裂声在双臂和胸口内发出来,少年喷着鲜血倒飞出四十几米,直致撞在苏凝秋藏身小楼的院墙上。   “小韵!”苏凝秋惊叫着从楼梯上跑下来,还没跑到墨离韵身边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抄了起来。   “放开……”不等她喊出声,肖恩的手指就戳在她的气管上把她弄晕了过去。   成功了。   “目标到手,快撤。”肖恩给苏凝秋戴上一个水下呼吸的面罩,翻手扛到肩上,抬头看向那个一直都不对付的搭档。他看到卡奇亚亚还维持着上步冲拳的姿势,身体已经完全退出金属状态了,除了右手,他的四肢、胸腹到处都是碰撞的凹痕,右脸少了一大块皮肉,眼珠被挤爆,留下一个略有些变形的孔洞,渗着黑血和不知名的液体。他的全身上下满是细密的伤口,有深有浅,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一大滩浓稠的血在他身下汇集,缓缓扩大。   “蠢货……”   “信号……真厉害。”卡奇亚亚吐出一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的碎片。   “坚持住,我们马上撤,古蒂那老头疯疯颠颠,医术却很好,能治得好!”   “狼牙……要来了。”卡奇亚亚摇摇头,尽力直起身子,“软骨头,不许投降。”   “放屁,狼牙又怎么样,老子照样打趴他!”   “是吗?”天空中,一道男声传来,就像鹰啼,高高在上。   肖恩霍然抬头,敦煌残破的穹顶下,一个高大的男人身背近两米长的巨大斩马剑,身披白焰静悬空中。   “调虎离山,不错的计划,可惜敦煌小了点。”   “蠢货,看来任务要失败了。”肖恩一脸苦笑,他第一次感到深重的无力。鲨鱼,真贴切啊,原来离了水的我什么都不是。   “交给格罗尼人的任务,没有失败!”肖恩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到那个几秒钟前还奄奄一息的黑大汉又化身成银甲的战神,挺胸直立,仅存的左眼目光灼热,毫不妥协地看着安迪,“软骨头,卡奇亚亚说过,不许投降。”   “该死,我在为你考虑,他们有上帝,可以……”   “再饥饿的狮子也不吃腐烂的猎物,虽然卡奇亚亚没见过狮子,但强者绝不接受敌人的救助!路,卡奇亚亚自己找。”   黑大汉说着,右臂越抬越高,至顶点时,轰然捶下。   半空中的安迪取剑在手扬手一挥:“50倍,挥斩。”一道白焰延伸到无锋的剑刃,脱离,化成一道流光掠过卡奇亚亚的右腕。   坚若精铁的右拳齐腕飞出,在半空中褪下银辉洒出一道血泉,但卡奇亚亚的拳势没有丝毫变化,光秃秃的右臂像打桩机一样直插进脚下的水泥地面,直没入肘。   “啊!”黑大汉嘶吼着,再次发力,右臂又捅进半臂,方圆近三米的地面终于出现了变化,整个地向下一塌,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你们谁都走不了!”安迪眼珠通红,从空中疾速下坠,巨剑被高高举起拉出一片白幕般的焰墙,“150倍,劈!”   “你的世界,软骨头,卡奇亚亚为你打开道路!”黑大汉对着肖恩咧嘴一笑,“通往胜利!”   卡奇亚亚拔臂蹬地,整个人冲天而起撞向安迪的大剑,脚下的路面也在碎裂声中起伏,塌陷,终于形成一个不足两米直径的孔洞,露出宽阔的下水道和水道中那汹涌深邃的暗河。   肖恩咬着牙,二话不说纵身跃下,最后一眼,他看到卡奇亚亚以肩为刃硬撼安迪剑锋的定格画面。   入水的鲨鱼绝非地面的肖恩可比,他扛着昏迷的苏凝秋在纵横交错的地下水道以超过50公里的时速游出近两公里,纵身跃出水面。   不等落地,他就已经扯过了腰间的对讲机大喊:“蠢货!蠢货!卡奇亚亚!回答!你快回答!”   没有回应,肖恩看着对讲屏上“1人离线”的标记久久不语。这个频道是只有他们两人的。肖恩一拳砸在下水道的壁墙上,对讲机被砸得粉碎,但他不管不顾,只是打下第二拳,第三拳……   “啊啊啊啊啊!”敦煌的下水道回荡着孤鲨的悲鸣。   ……   地面,卡奇亚亚左臂尽碎,连带着半个肩头都被安迪含怒一击斩地粉碎,但他终究是挡住了安迪这一击,让肖恩带着苏凝秋脱离了战场,敦煌的下水道依地下水脉而建,在月牙湖之前是完全的暗河,远比地面道路复杂多变,以肖恩游泳的速度,入水就代表这个任务再无变数。   他胜了,卡奇亚亚半跪在地上,光秃秃的右臂支着地面,抬头望着安迪咧开嘴大笑。   安迪站定,重新把巨剑挂回后背。   “你赢了。”   “卡奇亚亚是不会失败的。”   “现在你可以投降,柯兰可以救你。”   “强者,绝不示弱,更不投敌。”   “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是啊,从准备撞进你们的信号起卡奇亚亚就知道,我要回到先祖的怀抱了。”   “既然这样,说遗言吧。”   “格罗尼人没有遗言。”卡奇亚亚摇摇头,“叫战神出来!七年六战六场平局,今天,终于可以分出胜负了。”   “霍克……”安迪抬眼看着远处扬起的烟柱,“他正在赶过来,不过路不好走,大概要两分钟。”   “两分钟……他像狐狸一样狡猾,虽然卡奇亚亚没见过狐狸。”   黑大汉的身体状态太糟糕了。一分半钟,确切地说是一分二十四秒后,卡奇亚亚终于到达界限,他金属化的身体开始无规律地恢复肉体状态,没有多少血液从伤口流出来。又十七秒,一个浑身上下无处不圆的憨胖子从远处飞驰的越野车上窜到他面前时,他只剩下眉心的一点银火。   “死了……要。”霍克脸上没了憨憨的笑,单膝跪着,盯着这个弥留之际的对手。   “卡奇……亚……亚,无人……无人能敌。”   卡奇亚亚挣扎着,在霍克的帮助下直起身,缓慢抬起右臂。一拳,如果他还有拳头的话,一拳伸向霍克的胸口,渗着身体最后血液的断腕贴在对手的衣服上,抖动着,擦出几道断断续续的红斑。   “赢了……你。”霍克低头看了一眼自已的胸口,摆出一个痛苦的表情。   卡奇亚亚笑着,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然后停下了呼吸。   卡奇亚亚,隶属格林尼治地上王国起源皇家能力者管理机关,代号金钢,IC62年3月24日战殁于敦煌。   又隔了好一会儿,剩下的人才来到现场,墨离韵双臂尽断,肋骨骨折17处,幸好没有生命危险,已经被柯兰带下去治疗了,安迪陪在苏执和菲尼克斯身边汇报当时的战况。   “墨离韵以一敌二,算是惜败,我低估了卡奇亚亚的战斗意志,最后被肖恩格鲁逃进暗河,情况就是这样,我愿意承担责任。”   “我们和起源对抗九年,普罗迪从没有向苏小姐下手,日久成习惯啊,以至我们失了先机。不用自责了,安迪,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菲尼克斯看着横在道上的那个触目惊心的大洞秀眉紧皱。   “整整9年,埃赛尔打着抓我们家小秋的旗号却从来只和你们老老实实地外围约架,要是说他做了9年的戏只是为了今天,你信吗?”苏执捡起一块碎石丢到洞里,湍急的水声掩盖了一切,听不到任何回响。   “我不知道,我确定姐姐是真的觊觎苏小姐,普罗迪这几年不断安排精干力量反复突袭也算中规中矩,凭着我的预言能力总算没让他打扰老爷子的生活,但说实在的,我一直有种感觉不好表述,普罗迪的安排有些奇怪,一直以来的战斗体现出来的都不是他的风格,太过平和,或者说是保守。”   “中规中矩……”苏执突然回头,“小凤凰,这9年埃赛尔自己没出过手?”   “没有。”   “这么说他从来都不想抓小秋。”苏执越发肯定了,“你那个蠢姐姐的想法不代表埃赛尔的想法,埃赛尔不想抓小秋,他只是借了这个由头,练兵!”   “如果是练兵普罗迪就需要相对公平的环境,他知道毁了敦煌会导致您和我们合流,双方的战力比也就失去了平衡,而抓了苏小姐他就有了选择战场的权力,那里一定设置了主场。也不对,就算是主场也不足以抵消我们在战力上的优势,所以下一步……”   “下一步当然是分化。”苍老的苏执把腰杆挺得笔直,双眼直射远方,那里有仅次于天柱的敦煌第二高度,鸣沙山。 第22章 从容做楚囚   IC62年,全球117个绿岛登记在册的能力者总数为286人,二阶以上者共72人。由此看来由占据了当时二阶以上能力者三分之一强的格林尼治和毛利在敦煌共同演绎的那场冲突确实能够被称为一场浩然大戏。由于普罗迪埃塞尔本身没有参战欲望,毛利和方舟的临时联盟在这场冲突开始时占据无可争辩的优势,可在主宰的指挥棒下这种优势还没来得及发挥便烟消云散,过程中普罗迪埃塞尔的节奏把握堪称经典,足以成为战略引导的典范。   ——《能力者战役范例敦煌冲突》IC219年,毛利指挥官学院编纂   仅仅半个小时苏执的预言就得到了回应。   当时苏执和菲妮克斯正坐在苏凝秋原先藏身的小楼客厅品茶。客厅被简单收拾过,只留下两张椅子,安迪和林可分立两人身后,这种时候没人有说话的欲望,大家只是等着。   其实也只能等。菲妮克斯试过命运素描,结果素描里的卡奇亚亚生龙活虎,跟在浅野身后一脸骚包,场景没有明显的特征,菲妮克斯有了一些猜测,似乎和墨离韵有关的事都会让预言出现大的偏差,但事物本就相互影响,看似没有墨离韵参与的事件不代表就和墨离韵没有关系,或许那只是暂时没有发现而已。没有验证就无法判断,所以自己能力的问题倒底是出在墨离韵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她说不好。   她强迫自己不再关注这个问题,预言失效并不是当下最紧要的事情,当下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失去了苏凝秋,而且连去哪里寻回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安娜从屋外进来了,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惊喜、诧异,还有一些不解:“苏老先生,菲娜,主宰亲自来了。”   普罗迪埃赛尔被请进了这间客厅,他面无表情,身形笔直,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每一步都浸透着不可一世的骄傲。   菲妮克斯的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你是谁。”   普罗迪似乎有些惊讶,刚想反驳苏执就打断了他的话头:“想清楚再说。埃赛尔那老小子刚拆了老子的庙,劫了老子的曾孙女,但凡你说的话有一点不好听……林可,打断四肢丢出去。”   “爷,只打断四肢就够了吗?”   “哼,这是最低要求。”   “够了!苏老先生,注意你的言辞!”普罗迪的脸因为愤怒胀得通红,大声喝止了林可和苏执的对话。   “我猜你是第一次跟随普罗迪执行任务,所以你不知道我和普罗迪的关系。你甚至不是起源的人,所以他才会让你来传话。”菲妮克斯轻轻拍打手里的羽扇,语气淡然却不可质疑,“普罗迪肯定没要求你变成他的样貌,因为你不是一个好演员。没有神髓的装扮在一个熟人面前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不愧是智慧卓绝的小王女殿下。”普罗迪微笑着向着两人行了一个贵族的躬身礼,空气荡起波纹把他的身形掩藏起来,片刻以后他已经露出了本来面目,鹰钩鼻,五官分明,剑眉倒插,双目阴狠,“我是李力,隶属下议院,家父李明瀚说起过您,也说起过苏老先生。”   “可惜我没听说过你,也没听说过你那个倒霉爹。”苏执连看一眼李力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转向菲妮克斯,“小凤凰,那边你熟点,听说过吗?”   “李明瀚先生我还是有些印象的,似乎当年是某个议员的秘书。我和那位先生会谈时他负责书写纪要,由此见过一面。”   “那就是个小人物嘛,年轻人的记性就是好。”苏执看起来很羡慕。   “您过讲了。”菲尼克斯巧笑嫣嫣。   “家父已经是下议院的议长了!”李力忍不住大喊。   “议长?”菲尼克斯问。   “是的!”   “下议院?”苏执接着问。   “没错!”   “那还是小人物嘛,我说怎么没听过。”恶劣的老头恍然大悟。   李力感受到莫大的屈辱,他想发怒却又不敢,只能故作大度地鼓掌:“真是佩服苏老先生的气度,人质在我们手上还能这么谈笑风声。”   “也不知道你在作出威胁以前是否了解过自己的老板。对普罗迪而言,苏小姐不是人质,是客人。”菲尼克斯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这算什么?自欺欺人吗?”李力讪笑道。   “他不屑而已,你不会懂。”   “您也试图激怒我吗,殿下!”   “试图?真是蠢货。”苏执笑着摇了摇头,“说吧,埃赛尔让你带什么话?”   终于……到正题了。李力吐了一口气,整整衣衫。   “本人代表首相阁下,邀苏老先生和您那位异姓子侄并圣光骑士团的诸位鸣沙山庄园一聚。”   “异姓子侄?”   “是的,就是那位能力者先生,我想您是明白的。”   “呵,我是明白,那我该什么时候去,有没有着装要求?”老头抠了抠耳朵,当着满屋子的面对着勾起来的手指一吹……   “首相阁下说了,随时恭候,扫榻相迎。”   “知道了,你可以滚了。”真的变脸比翻书还快。   “我最好和您一道去,您知道山道险阻……”   “现在滚,或者打断四肢,我把你寄过去。”苏执站起来,紧紧盯着李力满脸肃容,身后林可双手抱圆平举到胸前,一道道流光在手指间流动,像游鱼,又像精灵。   李力脸上一僵,勉强笑了会儿:“老先生厚待,李力来日必报,告辞!”   “把门口那位也带回去。小家伙,客殁异乡,不值得。”   “不劳苏老先生挂心。”   李力走得很干脆,没有再提什么额外的要求,至于他的心情好坏谁也没有在意。苏执一语成谶,普罗迪埃赛尔的分化计充满了他的个人风格,不离间,不设局,堂堂正正,干脆利落,让人几无回转余地。   “爷,我陪你去吧?”也许是受不了房间里的沉默,林可首先说话了。   “屁话,你本来就跑不了,圣光骑士团的诸位。”   “人家是担心你啊!”   “有什么可担心的!你、麦迪,还有什么异姓能力者子侄。哼!一网打尽!堂堂主宰才没兴趣收拾我们,估计到时候你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普罗迪……”菲妮克斯也只有苦笑。空有战力优势,从使团入岛开始她和苏执就没有脱出过普罗迪的算计,看似普罗迪折了一员大将,但一劫一访不仅掌握战场主动,还彻底架空了苏执手下的三大战力,更何况……鸣沙山。   “想不到,埃赛尔的棋五年前就开始下了,唐桡……藏得真好。”老头咬牙切齿,这里是他的地盘,堂堂人类历史上智商最高威望最隆的人类之光的墙角被钻得千疮百孔却一无所知,说出去不知要笑倒多少人的大牙。   “我也才把敦煌的前议长和我的老朋友联系起来,早知道就该找一张照片看看的,这就是专业指挥员和我们这些业余爱好者的区别吧。”菲尼克斯也只有摇头。   “原来还担心打得太狠,现在好了,输赢都两说!”苏执负气地一脚踹在椅子上,椅子是实木的,很沉。老头龇牙咧嘴,脸更黑了,正待二次发火,茉儿蹦跳着进了房间。   “蹦什么蹦!属兔子啊!”老狮子一吼天地惊。   “墨……墨离韵,醒了……”茉儿怯生生地说,“这么大年纪了,还痛经吗?”   ……   臭小子从醒来起就一直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瞳孔里却是空的。他不言,不行,不悲,不怒,好像死了。   “多大的事!真给你们墨家丢人!”苏执进门,看到石塑泥雕般的墨离韵,余怒顿时重燃。   “老……爷子?”墨离韵的眼睛渐渐有了聚焦,他扭过头,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老爷子,我把小秋丢了!”   “丢了就抢回来!你们墨家的男人就你哭得最多!”苏执上去一巴掌扇在墨离韵的脸上。这巴掌极重,把墨离韵从床上扇起来撞在墙上。   “爷!小韵才16,还是孩子!”林可赶忙发动能力,化作一道流光闪到苏执身前拦腰抱住暴走的老头,老头不肯歇,又踢又踹,全被后赶来抱腿的陈杜泽吃了下去。   “孩子个屁!墨刚16岁的时候早在沙漠上玩命了!墨思武16岁的时候受衔少校!墨钜16岁的时候一个人救回了三队特种兵!孩子个屁!丢了小秋,给老子抢回来!谁打的你,给老子打回来!”   “我去!”墨离韵终于是醒了,他肿着半张脸跪在地上,“老爷子,我一定把小秋抢回来!”   “哼!”苏执挣开林可和陈杜泽,几步走到墨离韵身前,喘着粗气,“醒了?”   “醒了。”墨离韵抬起头,一把擦掉眼泪,“不再哭了!以后都不哭了!”   “知道就好。”苏执喘口气,又是那个变脸的绝技,转眼间慈祥的老爷爷爱怜地摸着少年的头,“别玷污了墨家的名声。不过你一个人抢不回小秋,格林尼治这么好对付早不存在了。”   “我可以回伊甸加入圣光骑士团,老爷子,我觉醒了!”   “伊甸有什么好去的!去毛利吧,和小秋一起。”苏执笑眯眯地说着,抬头看向菲妮克斯,“小凤凰,买一送一,对售后服务满意吗?”   “我这里只有欢迎的,可普罗迪那边您怎么办?”   “哼,能力者异姓子侄?老头我活了100多,别的没有,就是子侄多!杜泽,陪老子赴宴!”   “陈总长……是能力者?”   “方舟护卫队,折纸仙,陈杜泽。”陈杜泽张开手,一只千纸鹤在他的手心扑腾着翅膀,穿过窗玄,飞向天空。   “要是什么都照着那老小子的剧本来,老头子我以后还做什么人类之光!”   ……   鸣沙山上,苏凝秋渐渐从昏迷中苏醒。   肖恩的手有点儿重,小丫头昏迷了不少时间,以至于脑袋有些断片,昏昏沉沉就像宿醉。   扭一扭,小丫头发现床很软,比家里软得多。懒懒地睁开眼睛,布置很豪华的卧房,窗明几净,满满的欧庭风。   似乎……好像……可能……又被绑架了……臭小子!   “小韵!”小丫头惊坐起身,脑海里的残片完全串联到了一起,最后一幕是墨离韵喷着血倒飞,双臂不正常扭曲的影像。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之前和你一起的能力者男孩,他已经康复了,而且估计很快就会来这儿。”   “谁!”小丫头被吓了一跳,四处乱看。   “我是浅野,浅野真惠,隶属于格林尼治。”还是那个好听的女声,除了过于冷漠之外。   苏凝秋循着声音望过去,终于在房间阴影最重的一角找到了声音的主人。很美的东方女人,身材不高但凹凸有致,被黑色的紧身衣包裹着,苏凝秋不认识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不会骗自己。   “我怎么知道你没骗我?”   “你可以问你的曾祖父,他就在下面和大人一起用餐。”   “祖爷爷在这儿?你们不是绑匪吗?”   “是啊,所以才需要谈赎金嘛。”女人第一次笑,如万千花开娇艳动人,“你有十分钟洗漱,整理一下发型,然后换上这套衣服。”   “换衣服?还要做头发?”   “餐桌礼仪。”女人解释道,“作为你的绑架者,我们无法忍受你在礼仪上失礼。”   小丫头绝望地把自己丢到床上拿枕头盖住脑袋,嘟嘟囔囔的声音从枕头下传出来:“这年头,肉票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第23章 试探与开端   细数格林尼治地上王国的历史,起源是一个怎么也无法绕开的名词。起源意为人类新生之始,而承载着这个名字的机关则是一个以能力者为核心,并完全为其服务的特务组织,全称格林尼治起源能力者管理机关。起源是全球第一个能力者机构,始建于公元2081年,内含一座学校和一个外务执行机构,创始人是格林尼治最早的一支6人能力者小队。这6位先驱的姓名已不可考,但其建立的起源却不断发展壮大,最终成为IC初年最有影响力的一支力量。   ——《全球人类同盟军事史格林尼治篇》IC199年,邓凡瑞拉   鸣沙山庄园的餐厅充斥着奇特的审美,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雕塑、水晶和瓷器的装饰,铺排地满满当当,正中是一张红木作底的象牙长桌,搭配八把同样材质的椅子,一种中西暴发户合璧的气质扑面而来。   这正和今天这位客人的品味。苏执已经彻底进入作客的节奏,他还是穿着皱巴巴的白大褂,顶着一头雪白鸡窝狼吞虎咽。林可第一次以女伴的身份出席,特意挑选了一件露出整个后背的紫色礼裙,满头青丝高高盘起,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没能反客为主,反倒突显出穿戴者的优雅与欣长。相比较她,分立在两位主宾的身后的陈杜泽和麦迪则像极了尽职的保镖。   这是一次诡异的会面,整整六十分钟苏执和普罗迪埃赛尔总共只说了八个字:欢迎光临,头前带路。没有寒喧,没有话题,甚至没有管家和仆从。宾主落座后,苏执用食指敲打桌面,普罗迪就用能力操控着十米开外的速食牛排凌空飞入加热炉,三分钟后装盘,浇汁,飞到苏执面前,苏执吃完推盘,便会有一杯满斟的红酒飞来让他漱口,如此已经反复了十次。   当第十一盘牛排稳稳飞到苏执面前时,老头终于打了个饱嗝,双手擅抖着举起刀叉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哼!”老头黑着脸,光棍地丢掉刀叉,投子认负。   “去书房吧,我想你们更希望看看盟友的战况。”普罗迪没有盛气凌人,只是简单地说完就站起身子,飘浮着飞向楼梯,“苏凝秋也在那儿。”   “持续一小时的能力精细化操控,还有余力悬停……这下马威……”陈杜泽目瞪口呆。   “一想到险些和这个怪物对上,我突然有些庆幸我们被边缘化了。”麦迪接口道。   “庆幸什么,小韵还在那儿呢!”这是林可。   “闭嘴!”苏执一张老脸更黑了。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化作一声叹息,“他不会出手的。他如果准备出手就不会耍那么多花样了。”丢下这句话,苏执饱含深意地看了麦迪一眼,转身离开。   普罗迪就悬停在那儿,像是有意在等苏执。   “有什么好等的,看笑话?”   “方舟的能力者一代不如一代,这对我来说并不好笑。”普罗迪说完,继续头前带路。   “也是,你就是个疯子。”苏执摇摇头,实在……安逸地太久了。   三楼的书房安置了五张单人沙发,呈弧型布设。房里只有苏凝秋,依照浅野对肉票的要求,小丫头穿着公主裙坐在最右侧,梳着带卷儿的双马尾,标准淑女姿态翘首以盼苏执的到来。   不多时,普罗迪当先进入,也不等人就自顾自地坐上最左侧那张原属于唐桡的沙发,接着是苏执和挽着他胳膊的林可。   “祖爷爷,林姨!”   “小秋,没事就好。”林可跑上去,一把搂住苏凝秋,上上下下地查看,“这么打扮小秋可真漂亮。”   “哼,这几天不是被睡觉就是被绑票,课业落下多少?老苏家的小孩光漂亮顶什么用!”   “爷!小秋可是受害者呢!”   “绑匪还在那坐着呢!把他打趴了随你怎么说!”老头一脸愤愤不平,很明显地迁怒了。   “没良心!”林可对着老头的背影嘟囔一句,老头一瞪立刻就缩了脖子,扯着小丫头坐上右侧的沙发,像个小媳妇,低眉顺目。   陈杜泽和麦迪最后进来,两人没有找座位,看到苏执坐上正中的沙发,直接了当地站到他身后继续扮演保镖的角色,于是乎还是有一张沙发空了出来。   待众人就座,普罗迪拍了拍手,一面由二十四个屏幕组成的巨屏在对面升起,遮蔽了正面的落地窗显示出庄园各处的监控画面。   浅野真惠从巨屏后走出来单膝跪下。   “浅野,你还在?”   “预计第一轮接触在8分钟后开始,所以一直在等大人。”   “不必在意我。这一战我不管,任何情况都不用上报。”   “是,大人。”浅野说完,身体沉入阴影转眼消失。   “你连指挥都不做?”   “能力者是战士,不是孩子,再说我也不是保姆。”   “不是保姆,那你大张旗鼓地跑来敦煌旅游?”   “在这座山上隶属于格林尼治的除了我有7位,下议院希望通过战功攫取权力,女王的近卫们有陛下的嘱托,起源想要一场全力以赴的战斗。我把他们带来完成了第一个任务,我给他们一个公平的环境完成了第二个任务,我的任务完成了。”   “也不知道那个战死的黑人会不会认同?”   “卡奇亚亚吗?他认同的。”   “所以说你和你的手下都是疯子。”   “对起源来说这就像是磨刀,脆薄的刀刃会断,没断的却会更加锋利,无论如何总好过在库房里被时间锈蚀。”普罗迪淡淡地挂起一丝笑,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出于礼貌,“很愉快的谈话,不过战斗就要开始了,就先到这儿吧。”   “看戏!”苏执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埋进沙发。   ……   别墅二层原属于唐英的房间里,浅野盘腿坐在地上,腿上平放着她名为鬼舞的太刀和肋差注视着面前那面和三层一模一样的巨屏,她戴上了耳麦,耳麦里不时传来人声。   “7人穿过警戒线,一前六后三个集团,斥候突前五十米,中后间隔二十米。”   “陶淘,复核!”   “是是是,浅野阿姨。花匠说的没错,侦查兵已经到山腰了,现在突前150米,实在是蠢暴了。”   “他们的斥候应该是那个叫米伦的小丫头。既然这么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浅野的声音柔软起来,“陶淘,把她送进古蒂的主场,古蒂……最喜欢年轻的女孩了。”   ……   残破的磁能罩下,一只海冬青盘旋在鸣沙山的上空,天空回荡阵阵啼鸣。茉儿跨腿坐在半山腰一棵高大的乔木尖梢抱着一把造型别致的长弓,背着两个箭囊。她双眼紧闭,嘴里叼着翠绿的草叶,不时有异样的光彩从她跳动的长睫毛之间透射出来,这让她看上去有一种非人的魅力。   大约30秒,海冬青一声尖啼,俯冲而下停在茉儿脑袋上,女孩儿吐掉草叶睁开眼睛。   “咯咯鸡,发型乱了啦,到肩上来!”女孩气极败坏地说着,顺手从腰间摸出一根肉条送到海冬青的喙边。   海冬青一啄把肉吞下肚子,双翅拍打着重又飞回天空,那才是属于它的地方。   “真是的,发型全乱了!”女孩嘟着嘴按下耳麦,“老哥,山顶有个大泳池,百来米宽,穿过它就是别墅了。”   “收到了,我和墨家小子正朝山背面跑,三分钟后两面夹击。柯兰,正面你指挥。”   “收到。茉儿,正面怎么样?”   “什么都没有,树林只到山腰,出了林子就是草场,一直铺到别墅,设计师真没品位。”   “你的位置太突前,原地待命,我们马上就到。”   “我再往前点,咯咯鸡从天上看可能会有什么遗漏。”   “没必要,等我们汇合。敌情不明,安全第一。”   “安啦,托尔斯泰小姐可不是这么好抓的。这些蔷薇真讨厌,到处都是!安娜姐,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人?红蔷薇哦。”   “你可以问你哥哥啊,他也听得到呢。”   “不能问他,哥哥吃起醋来哪有大拾荒者的样子,太吓人了。”茉儿大惊小怪。   “集中精力!你这样哪有斥候的样子!”安迪的声音果然怒气冲冲的,还能听到劈砍的声音,那里当然没有什么敌情,那就是在发泄了。   “我说吧。”茉儿把耳麦的对讲功能关掉吐了吐舌头,“让你们看不起托尔斯泰小姐,做事做事。”   姑娘直起身背好长弓,认准方向一跃而下。那是一个枯叶堆,这种庄园的园丁清扫落叶的时候都喜欢这么堆起来的,接近一米高,干燥、松软,比林子里铺着卵石的小路可爱多了。   茉儿准确地跳在枯叶堆上,脚下传来的触感比想像中更松软,轻轻反弹,然后……下陷?   “丢人了……”女孩毫无准备地掉下去,落叶堆下一层不足一厘米的土层崩塌,露出深不见底的垂直孔洞,直径差不多三米,四壁光滑,就像一个捕熊的陷阱。   茉儿随着枯叶一起下降,瞬息十米还是没有触底,不过女孩终于恢复了平衡,她摘下弓上身后仰与地面平行,快速取出两枚信号箭,一枚咬住,一枚上弦,对着洞口引弓直射。   箭才离弦,茉尔已经凭着拉直的右腿凌空旋动180度,搭箭再射,第二枚信号箭刺穿空气扎进洞底,红色的强光久久不散让她看清了洞穴的深浅。近五十米的高度,洞底平坦,茉儿反手抽出三支钢箭,一弓三箭拉到满月。她拉弦的速度极快,根本看不到停顿,只听见啪的一声,三枚钢箭已经先后扎进洞壁列成直线,最高的离洞低约15米,相互之间间隔3米。   身体舒展开,小姑娘的右手就捏住第一支钢箭的尾羽,用力一扯钢箭拔出,茉尔借力拉正了身体,头上脚下,并且位置偏离了中点靠向洞壁,恰好踩在第二支箭的箭杆上。   第二支箭毫无疑问地从洞壁脱落,但也减缓了下落速度,她偏腿避过第三枚箭,高高抬起手臂搭在箭杆上,单臂回环,撒手,箭头滑落,茉儿已经腾身而起做了一个前空翻,蹬在另一侧洞壁,折跳落地。   “咔嚓!”裂纹从脚下延展,好好的洞底居然又崩塌了,茉儿一屁股坐到一个近70度的光滑斜坡上,这次玩滑滑梯。   “我恨死那个挖洞的人啦!”茉儿喊着,声音越走越远。   ……   “第一个傻子已经送上滑梯了,陶淘这就清理现场。”   “弗拉迪诺,李力,注意分散中组战力,不需要全部留下来。陶淘,你还有个工作,把后卫送到艾迪赛斯那儿。”   “后卫有两个呢!T1000吃得下?”   “你吃得下我就吃得下。”对讲里传来一个金属质感的沙哑声音,冷冷淡淡满是傲气。   “哼!陶少爷就跟你打这个赌!一人两个!”   浅野揉了揉太阳穴,陶淘……似乎是有些宠过头了。 第24章 地狱 老鼠VS瞳(一)   槲寄生,米伦托尔斯泰专用武装,长弓型,弓臂总长2米08,弦距1米80,重6公斤,因形取材自某种藤蔓而得名,是二次战争中毛利精工所设计的代表性远程武装。槲寄生通体由轻质的弹性合金钢铸造而成,配装瞄准修正芯片和引擎自控点火芯片各一枚,可连接通用型自动观测仪,有效射程1840米,最佳射程40至520米。槲寄生的战斗配置共2囊30枚箭,特种箭类型8种,电击、嘶风、磷火、爆炸、信号、音波、重击、决斗,普通箭类型两种,架索、穿刺,穿刺箭又称钢箭。配箭由箭尾处安装的微型电喷引擎提供推力,速度可以在80米处达到0.9马赫峰值,标准飞行距离3000米。米伦托尔斯泰在亡灵战争结束次年换装,“槲寄生”退役,被回收至毛利战争纪念馆展览,直至今日。   ——《兵器历史二次战争》IC297年,林恪行   鸣沙山上空,一枚红色光球忽隐忽现,让坠后的柯兰等人心里都是一紧。   “该死!冒冒失失的蠢女人!”苏勒连招呼都没打,一头扎进密林。   “我看着他!”吕承渊高喊一声,随即便龙形虎步地追了上去。   “柯兰,茉儿她……”安娜有些担心,这只是茉儿的第二次参加实战,而且是第一次在脱离剧本的指导下作战。像这样的盲战连他们这些老人都感到不适应,更遑论那个大大咧咧的妹妹。   柯兰同样担心,他皱着眉扯出对讲机,打算确认一下状况。   “茉儿,你那儿怎么了?”   没有回音,被隔离了吗?柯兰看着对讲机上一人离线的提示,眉头皱得更紧,因为茉儿的头像是暗的,这是信号不足的标志。   狠狠作了几次深呼吸,柯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扎克,茉儿失联,我们要加速了。”   “我们会跟上,你们小心。”   “你们也小心。”柯兰说完放下对讲机收好,苏勒他们走的还不远,必须马上会合,“安娜姐,我们也进林子。”   两人结伴冲进树林,谁也没有发现由尘土组成的霾悄悄升起来包裹了整片树林,而且密度越来越浓。   而此时后队……   “柯兰,你怎么不告诉我路怎么是断的?我前面有个大裂缝,宽十米高三米。”扎克站在一道奔放的裂谷前冲着对讲机大吼,不过能够回应他的只是一片杂音。   “信号干扰?咦,居然起霾了?磁能罩才烂了多久就起霾?看我们这倒霉的。”扎克挠了挠自己的板寸头直撇嘴,回头对杵在那儿傻乐的霍克说道,“不管了,不就是翻过去嘛。有钱人真奇怪,这算什么?护城沟?这个位置也搭不了吊桥啊。”   兄弟二人一起的时候,安排行动是扎克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两人会先后顺着裂谷的一侧跳下去,扎克前,霍克后。扎克落地的时候霍克正在警戒,然后就看到老哥的脚下无中生有出一个洞,在双腿中间不住地扩大。霍克眼神一缩,拼了老命提醒:“洞……哥!”   “动?平整地很,动什么动。”扎克跺了跺地面   “洞!”霍克一双胖手抱在一起,做了个掉下去的动作。   “你说下面有洞?咦,什么时候有洞了?靠,有洞啊!”后知后觉的某位像游泳一样划了几下,最终也没能克服地心引力,噗地掉了下去。霍克的嘴角抽了抽,摇着头纵身一跃,也跳了进去。山脚的裂缝随之合拢,看不出一点痕迹。   ……   茉儿觉得自己这次坐够了一辈子欠下的滑滑梯。坡道很光滑,向下完全没困难,停下也不是做不到,但是向上却几乎没可能。更讨厌的是滑滑梯做得像根管子,托尔斯泰小姐自然是手长脚长的,但洞径恰好大了那么一点,脚尖够得到,脚掌踩不着。不死心地尝试了几次,结果报废了四支钢箭后茉儿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她有些想不明白住在这里的人怎么能这么无聊挖通半座鸣沙山。据她所知起源没有能临时架起通道的人啊,难道真是用来玩滑梯的?要不然费时费力设计这么一个几乎没人会去踩的陷阱,还把细节做得这么到位……   猎熊吗?难道熊就笨成这样喜欢在枯叶堆里蹦哒?不对!那不是说我比熊还笨?呸呸呸,熊肯定就是这么笨的……好吧,看来我的脑子最多也就能和熊持平……   茉儿臭着小脸气得不轻,在自我否定的怪圈里不可自拔。幸好斜坡终于到头了,茉儿在冲出斜坡的瞬间蹬地,一跃而出。   广阔的空间,自由了!自由的空气……茉儿陶醉地吸了一口,好臭!   还没来得及感动,一股浓重的恶臭扑鼻而来,让爱洁的女孩眼前一黑,几乎要失去平衡。她手忙脚乱地调整身形落地,一个大蹲代替标准的前滚缓冲,膝盖好疼,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抬眼望去,到处都是堆叠在一起的各色垃圾,它们形成连绵起伏的山包,至少有四五座,每座高度都超过30米,其中正中间的山巅最高,足足有50米,这已经有半座鸣沙山的高度,却只是堪堪触到这个空间的顶,也就是说这个洞肯定已经深入地下,不全在山里了。茉儿眯着眼睛,突然看到蛋壳形的穹顶有好些孔洞,错落地分布着,和她掉出来的那个“捕熊洞”一模一样。   好吧,这个洞不是捕熊的,是倒垃圾的……   先找路,这一篇翻过,谁也不说,日记不记……女孩嘟囔着,强忍着恶心开始爬垃圾山。垃圾松动而干燥,用力一蹬就会垮塌,让人难以借力,茉儿只能像普通人那样手脚并用,各种脏东西直想让人剁手剁脚。不多会儿,她已经爬上了最近的一个尖顶。   嗅觉适应了这里的味道,还是臭,但不再冲鼻,茉儿的脑子也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   奇怪,丢垃圾的管道不标注,为什么还要封起来,而且还封两层?就算是有目的地封起来,一踩就塌什么鬼?还有这里的空气虽然臭,但含氧量却和标准空气差不多,甚至可能还更高一些,有毒气体也少,茉儿明显有耳聪目明的错觉,这说明这里有专门的换气设施甚至是造氧设备,一个山腹填埋场做成这样怎么都有些奇怪。   “谁!”正思考着,茉儿从眼角的余光里看见黑影一闪而过,身形……像人!小姑娘摘下弓,一枚钢箭同时挂在弦上,箭尖斜下指向地面。   通道,空气,人影……茉儿顾不上空气中的恶臭深吸一口气,大脑需要充分的清醒。任何不合常理的奇怪场所都有一个万能解释可以用,这是能力者的主场!   太小了……茉儿心里发苦。   “谁!出来!我看到你了!”朝着人影的方向大喊,心里盘算着手里的装备,箭囊两个,箭30枚,其中钢箭15枚,使用7枚回收1枚,还剩下9枚;特种箭15枚,用掉两枚信号箭,还有13枚,应该够用,关键是弓不能出问题。   茉儿正在思考,突然脚底一滑,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脚边窜出来挥手拍向弓身,近二十厘米长的指尖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铁爪吗?近身型?   茉儿下意识地扭身护住长弓,结果左臂的袖子被撕裂,她立即后跳,反手一箭射向来人身前,这是估算了提前量的选择,身体自然而然就做出了修正。不过那个身影并没有如预想那样抵近追击,他横向一个鱼跃像游泳似的钻回了垃圾堆。   “别跑!”茉儿抽出一枚撕风箭搭弓满月,追着对手消失的地方射出去。撕风箭箭头宽阔,中圆侧扁,而且尖顶与两侧中空,引擎启动后空气从箭尖流入,向两侧挤出,构成两道近三米长的空气刃,吹毛断发,几乎削平了整个小丘的山尖。   距离太近,特种箭的效果至少弱了一半,不过再强的攻击力也没有意义,因为目标早不见了,茉儿抽出两枚钢箭搭在弦上,再次回复到备战状态。   地面松软,视野受限,对手是高速快攻型,并不执著缠斗……真好,各种不利,注定不能愉快地玩耍了。死在这儿?呸呸呸,想也别想!要不逃跑吧?不知道出口在哪。谈一谈?这倒是可行,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呢,早知道多关心一下起源那些家伙的情报,柯兰哥哥肯定认识的。不过倒是可以说些无聊话把他骗出来,骗出来以后再……明显是射成筛子更方便嘛,谈判多麻烦。就这样了,套话,骗出来,射成筛子,一气呵成,完美的计划。   茉儿又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晕,不像是中毒,难道是累的?开玩笑,才打了一个回合呢!肯定是臭的,不管了,先骗出来,速战速决!   “喂,那个谁!难道你要一直躲着吗?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呢!”   “小姑娘不乖哦,想骗爷爷出来!”声音忽远忽近,似乎目标一直在移动,根本不在一个地方停留。   “哈哈哈,怎么会呢。”茉儿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我是真想知道你的名字嘛。”   “好胜的小姑娘,不想着逃跑倒是想着克敌。”声音突然近了,就在茉儿脚下,茉儿被吓了一跳,一个撤步两枚钢箭先后扎进脚下,还是什么都没射中。   “你到底说不说!藏头缩尾的你属老鼠吗!”茉儿发狠了,抽出一枚磷火箭咬住,一枚爆炸箭上弦正待引弓,突然毫无征兆地眼前一黑,脚下趔趄差点没能站住。   “哟哟,站不稳了。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爷爷看看?”似乎是从正中的方向传来的。   “你才生病呢!”茉儿小姐脾气爆发,抬手爆炸箭射向中间最大的垃圾山,嘴巴一松,另一枚箭落到手心追射而去,连珠箭!   出于引火的目的磷火箭在设计上要轻过爆炸箭,引擎推力也更强,虽然弓没开满,却依然后发先至撞击在山腹,脆化的箭头碎裂,高度压缩的后的白磷气化,点燃大片垃圾。   “轰!”爆炸箭撞进火场,烈性炸药的巨大威力掀起高温和气浪,山腹被炸出巨大的孔洞,两箭之威居然击塌了整座垃圾山,接顶的山体哗啦啦地崩溃,意外露出一座直达上方的电梯。   茉儿也被气浪掀翻了,娇小的身体翻滚着滑到垃圾场底部,仰面朝天摔在地上。未待起身,“噗”地一声,铁爪从地底钻出把她平坦的小腹刺了个对穿。   “好大的威力哟,特意藏起来的出口居然被你发现了,还好我没在那儿。”那个无处不在的讨厌声音几乎是贴着耳朵响起的,但茉儿却没法作出反击动作,那五根铁爪并没有随着刺穿就停下来,它们继续向上顶,把茉儿扯成弓型,伤口被撕扯地越发巨大,直到进攻者完全从地下钻出来,抽臂抬腿一脚把她蹬飞出去。   茉儿疼地几近晕厥,但常年训练出来的战斗意识却让她强行拧过腰,面对着突进的对手瞪大眼睛:“视觉错位!”   两个撞击声几乎叠在一起,茉儿砸在一堆垃圾中间,进攻者诡异地跑偏,铁爪擦着她的头皮挥过,志在必得的一击放空。   不能躺着!茉儿吐出一口血,强打起精神翻滚开,拉开距离拄着弓站起来。腹部的伤很重,足足四个贯通的大口子,或许有肠子被切断了。这种伤口称得上致命,不过不会一下子就死掉,因为回归有柯兰在,还远没有到放弃的地步。   可是那些创口的颜色是灰白的,流出来的是暗紫色的血,右臂的擦伤情况也差不多。这不正常,茉儿发现自己呼出的空气很热,还伴有耳鸣和心跳过速的问题,就像是……高烧。   攻击者终于从垃圾堆里钻了出来,一个戴着风镜的瘦老头,身穿脏兮兮的白大褂,银发篷散,颇有些苏执的气质。他晃动双手的铁爪玩出各种花样,满脸都是兴奋的表情:“很痛苦吧?知道吗,你被病毒感染了,现在是高热、无力,半个小时里就会有内出血,然后是溃烂,全身都会腐烂。只要不是丢了脑袋,不管受了什么样的致命伤,病毒都会吊着你的命,要足足痛苦上三天才能咽气。不过我很仁慈,你可以求我的,求求我,我就发发慈悲摘掉你的脑袋好不好?”   “你到底是谁?”茉儿已经大致猜到对方的身份了,柯兰不止一次提到过他,那个受人尊敬的授业恩师,后来因为某些遭遇彻底疯掉了的可怜老人。   不过攻击者并不知情,他只是有些不满,不满对手到现在还不愿意求饶。   “你应该在战备会上认真点的。我是古蒂里德伦,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微生物和传染病专家,格林尼治起源所属,代号,老鼠,能力是病毒操控。”   果然……是他呢。 第25章 光芒 老鼠VS瞳(二)   赛利尔,这个美丽的名字属于一种恐怖的烈性病毒。血液传播,生存周期4小时,无潜伏期,属出血热症。感染塞利尔的病患会在30秒内开始发烧,体温快速上升至40度以上,伴有肌肉无力、头晕、目眩等症状。约30分钟后,患者开始内出血,12小时后,器官、皮肤和肌肉开始出现衰竭和溃烂,期间塞利尔会激发细胞的自愈本能,患者连自杀都很难成功,直到72小时后死亡。这种恐怖的病毒是由格林尼治的古蒂里德伦教授以能力培育出来的,原意是为了研制能够自我进化的抗感冒疫苗,但一场意外的悲剧让这种实验室病毒成为了恐怖的能力者武装。万幸,随着里德伦教授过世,这种病毒也彻底灭绝。   ——《兵器历史二次战争》IC297年,林恪行   茉儿忍受着越来越强的无力感在垃圾堆间腾挪。自我介绍以后古蒂的攻势就变得凌利起来,潜行、突袭、消失,攻击如影追行,逼得茉儿不能有一刻停留,头晕和耳鸣时刻影响着她对环境的判断,摔倒了两次,结果是右臂多了四道伤口,左肩也被抓掉一块皮肉。区区四分钟茉儿已经感觉到体力临界点的迫近,战斗不是竞技体育,临界状态下反应和速度会大打折扣,对手不会给你超越极限的机会,古蒂的铁爪绝对会在那之前撕开她的脖子,摘掉她的头。   茉儿不想死,所以哪怕那个老人有悲惨的经历,是柯兰的老师,他也必须被打败。   放慢速度积攒了一些体力,茉儿闪过一次侧面突袭后终于没有再跑,顺势一个前滚,爆炸箭已经上弦。槲寄生不是依靠弓弦的弹力决定箭支出力的弓,这让她得以射进古蒂新挖出来的通道。   古蒂认识这枚艳红色的钝头箭,慌忙地怪叫一声钻出地面,预想中的大爆炸并没有出现,古蒂汗毛直竖,突然看到茉儿高高跃到空中张弓搭箭,三枚钢箭呈品字形射出。老教授一个鱼跃又把自己藏了起来,三箭射空,可茉儿看都不看就又追射出去一枚。   这枚箭不是朝着古蒂去的,而是朝着爆炸箭的方向,长箭精准地刺进洞穴,沿途洒下点点淡蓝色的磷光。   一声闷响,整个垃圾场地动山摇,一道塌陷朝着茉儿的方向延伸,在离她约7米的地方塌陷停止,古蒂飞射出来直刺茉儿,随着他冲出洞口的是无比炽热的火柱。   茉儿早就等在那儿了,她引着弓,身体站得笔直,弦上是并排的两枚箭头造型奇特的长箭。因为高烧,女孩儿的脸色红得就像在滴血。   “音波!”两枚长箭离弦分开直刺古蒂两翼,层层叠叠的金属薄片组成箭头迎风震颤,这种设计的薄片在碰撞时会在小范围发出对人体伤害极大的次声波,身在空中的古蒂避无可避,被两道次声波迎面击中瞬间失聪。古蒂惨叫着,打开双臂拧腰旋转,双爪猛地砸中声波箭的箭头。薄片飞散,划过他的头面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刻痕,其中一枚薄片更是在飞旋中切开肌肉,扎进右肩。   古蒂失去了冲力,只能在半途落地,而茉儿已经撤步后跳,身体舒展开拉弓满弦:“重击,连珠!”   两枚重击箭先后飞出射向咽喉。这是一种近距离搏杀型的特种箭,全箭以高密度金属煅造,叉型箭头,光杆无尾,全重4.8公斤,如里没有微型引擎这种箭连离弦都很困难,即使有电喷助力也只能在15米内保持足够的速度和冲击力。   古蒂嘶吼一声,左爪挥击打飞第一箭,但8米距离,重击箭的冲击力远超他的想像,他的左爪同样被箭荡开,右臂抬不起来,古蒂只来得及扭身扬肩让过咽喉要害。   叉型箭头从脖子右侧滑过去,带出一个近5厘米的血肉缺口,惨白的碎骨甚至是搏动的血管和喉管都从伤口处露了出来。   右臂报废代表古蒂失掉在垃圾堆中潜行的资本,可一串连射也榨干了茉儿最后的体力。她拄着弓单膝跪地,眼前一片模糊,连思考都显得凝滞。细密的汗珠已经爬满全身了,嗓子干得厉害。   高估自己了。   茉儿苦笑着,她现在没有反击的力气,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古蒂只要走上来轻易就能摘掉她的头。   预想中的攻击没有出现。古蒂呆呆地站在原地,满脸血污双耳红肿,耳洞里拖出的血痕显示耳膜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的听力在恢复,各种嘈杂环绕着他,像低语,像呢喃,更像回忆。   “爷爷!你又不洗手就吃饭,会生病的!”   “爷爷!柯兰哥哥好漂亮,赛利尔长大了要嫁给他,嘻嘻!”   “爷爷,为什么你和柯兰哥哥都是能力者呢?赛利尔也想做能力者,你教我好不好?”   “爷爷,病毒不是让人生病的坏蛋吗?为什么研究它们就能给小朋友看病了呢?”   “爷爷,你为什么要研究细菌呢,以后研究小猫好不好?赛利尔什么也看不到!”   “爷爷,赛利尔好难受,哪儿都难受。救救赛利尔……救救赛利尔,爷爷!呜呜呜呜……”   “爷爷,赛利尔要死了,死了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赛利尔好高兴的,爷爷不哭,要乖哦……”   ……   “赛利尔……啊!”古蒂突然仰天嘶吼,像一头受伤的老狼一样,“好胜、倔强、聪明、可爱,赛利尔就是这样的,赛利尔也是这样的!”   他的双眼充着血,死死地盯住茉儿,像在欣赏自己的猎物:“知道吗?他们说我生病了,不清醒,我很痛苦。三年来,普罗迪一次都没有让我出战,我很痛苦!我活够了,一个月前我告诉普罗迪我想死,他答应了,我才能到这儿。”   古蒂一步一步走向茉儿,走得很慢,茉儿强撑着站起来,颤抖着,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   “我等了好多天,在这片垃圾场里孤独地等着别人杀掉我。最好是柯兰,那是我最好的学生,不过别人也可以,虽然会有些遗憾但也可以,结果你就来了。”   古蒂走到离茉儿不到两米的位置,站定,视线一动也不动,生怕茉儿会像泡沫一样从他眼前消失。血从他的伤口渗出肆意横流,他不在意,就算血流到眼睛也不能让他眨一下眼睛,他盯着茉儿,目光的焦点却很远。   “柯兰哥哥……时常会提到你。”   “柯兰哥哥?赛利尔那时也是这么叫的。你和她果然很像,所以我又不想死了。”   “赛利尔……您的孙女?”   “原来柯兰和你说过,没错,是我的孙女。那天我去上课,她一个人到实验室找我,结果就打破实验皿感染了病毒,就是我爪子上的这种。她病了,病得很重,她求我杀了她,我下不了手啊,她被折磨了三天,全身溃烂都不成人形了,我对不起她。”   “她不会怪你的……”   “可我还是对不起她!”古蒂的声音又变得疯狂起来,他把铁爪扎在右臂,用肌肉夹紧了一根一根地脱掉,“所以我要让你也感染病毒!很痛苦吧?求我,我可以杀掉你的,这样你就不痛苦了,不痛苦了!”古蒂冲了上来,直拳重重打在茉儿腹部,“可你为什么要躲!”   茉儿整个人弯折过来,但就像被黏住一样,古蒂特意在撞击以后收了力,她被黏住了。   “为什么要躲!”   拧身扫腿,这一次茉儿终于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不住地干呕,古蒂几步冲上来抬腿重踏!   “你应该求我杀了你!求我杀了你!这样你就可以去天堂!去告诉赛利尔!爷爷赎罪了!赎罪了!爷爷想她!”一脚,两脚,三脚,茉儿肋骨断裂,骨茬扎穿肺部。她喷出一口粉红色的血,但从没有松开槲寄生的手却抬起弓,用弦勾住古蒂的脚腕。   “啊!”茉儿聚起全身的力气一滚,锋利的纳米弓弦像一把快刀把古蒂的整个右脚掌切了下来。   古蒂惨叫着摔倒,茉儿再一次拄着弓撑起身子。站不起来了,她跪在地上咳着血,长弓支在身前。染着血的弓弦被一点点拉开,弦上是一支奇特的箭,通体类玻璃材质,细长而无头,箭杆中间滚动着亮紫色的液体,像是一件实验室的容器。   决斗箭,全称叫最终能力者决战兵器,是为了提升茉儿的伤害能力而专门研发的毛利能力应用专科迄今为止最成功的成果之一。决斗箭的箭身由隔绝辐射的多光谱磁能结晶制成,起容器作用。内置液体为镭铀萃取液,共5毫升,这种液体对能力者的力场敏感,会主动吸收能力者释放能力时产生的游离能量,将所有类型的能力转化为无属性能量释放,威力巨大。因为萃取不易,每年的产量仅2枚。   “我很同情你,但我是米伦托尔斯泰,安德烈托尔斯泰的妹妹,回归的战士!战士,绝不乞降!”茉儿的脸色通红,声音也哑了,每句话都要喘上好几口,但她还是咬着牙把话说完,“所以,安息吧。视界,剥夺!”   古蒂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就像在密室里有人一下子关掉所有的灯。仅过了不到两秒,灯又开了,他恢复了视力,可他的眼前却多了一道无可比拟的璀璨光芒,越来越近。   ……   “视界,剥夺!”   随着茉儿沙哑的呼喊,决斗箭开始发烫。烫到无法把持时茉儿松手,长箭离弦而出。从尾部开始,亮紫色的镭铀萃取液逐层燃烧,放出耀眼白光的同时散发出高热和巨大的能量。   沿途的一切都被这道光芒蒸发,化作清烟消散。光球越来越大,擦过古蒂的身体,最终直径超过3米,飞出了近百米。   光芒消散了,只剩下一个扇形的结晶长廊,古蒂残留的半个身体贴着廊道躺着,生息全无。   “战士,绝不乞降。”茉儿默念着,昏了过去。   古蒂里德伦,IC时代著名微生物与传染病专家,起源能力者战士,代号,老鼠,IC62年3月24日战殁于敦煌。   数分钟后,垃圾场正中的电梯打开,一个挺拔的身影迈步走入,漫天臭气没能让他动容。从电梯口他一眼就望见了那个闪着结晶光泽的长廊和古蒂的残尸,当然还有昏迷不醒的茉儿。   “决斗箭……里德伦教授,您终于得尝所愿了,恭喜您。”来人轻轻说着,迈步走到茉儿身边轻轻地扶起她,顺手捡起躺在一旁的长弓。沉默片刻,他背起茉儿向着古蒂深深鞠躬后转身离去。   “神是存在的。我们信仰他,终将成为他。我知道这是一条艰难的路,可这条路非得用血来凝铸吗?请告诉我吧,埃赛尔阁下啊。” 第26章 霾中 镜像VS上帝   他的悲剧从一场事故开始,以一场能力者之间的对决结束。古蒂里德伦,格林尼治地上王国起源机关能力者,全球知名微生物与遗传病学家,代号老鼠,殁于敦煌一役,时年66岁。古蒂里德伦的能力属操控系,操控对象为病毒。作为一名能力者其能泛泛,但作为一名科学家,他却为全人类创造了无可估量的宝贵财富。让我们记住这个战士,古蒂里德伦,在他清醒的52年间攻克并无偿公开了127个学术难关,间接挽救了全球超过3500万人的生命。   ——《解密新人类档案·老鼠里德伦》IC72年,泰斯汀奥伦   柯兰闲庭信步般行走在鸣沙山荗密的树林里,身边没有别的队友,只有独自一人。四处都是土霾,黄澄澄地一片能见度不足3米,苏勒和吕承渊先一步进入,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安娜则是在几分钟前一场泥土傀儡的袭击中失散的,也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看着对讲机满屏无信号的提示,柯兰如果还发现不了问题那也就不是柯兰了。   学弟学妹里又出了了不得的人物呢。   柯兰叹着气收好对讲机。这趟外勤出得狼狈,战略上步步落后,战术上处处下风,就连战力上的绝对优势也是转眼成空。早该想起苏家丫头这个关键人物的呀,假如之前能稍稍做一些准备何致于落到敌暗我明,各个击破的劣势场面。   和起源比起来回归和毛利都太嫩了。缠斗9年无一减员的成绩里,菲姨剧本的作用只怕比想像中要大得多,而如今菲姨出了问题,结果整个机关都成了没头的苍蝇。   柯兰的脑海里不由回想起普罗迪埃赛尔的样子,那个满头灰发高山仰止的男人是柯兰的偶像,柯兰在生活中模仿他,在行事中模仿他,甚至他送给柯兰的那本圣经,10年了,柯兰从不离身,一有空就会翻阅。   神是存在的。我们信仰他,终将成为他。   柯兰知道这铁划银钩的词句不是普罗迪写的,而是普罗迪的老师,那个代号叫暴君的强大男人送给他的寄语。这句话陪伴着普罗迪以二阶之身战胜斯蒂格艾德拉诺,初入三阶险胜墨思武,直至手刃恩师,成为这世上唯一的四阶。   也就是在那一天,这句话和这本书就到了柯兰的手里,他崇拜普罗迪,即使为敌依然崇拜着,也许对柯兰而言,普罗迪埃赛尔就是那个神。   这片林子太安静了,一点儿生气也听不见,以致于让人胡思乱想思绪万千,柯兰有些走神,漫无方向直到前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你是谁!”   “茉儿?”这太意外了。   “柯兰?”对面也是惊大于喜。   柯兰快步靠上去,人影变得越来越清晰。的确是失踪的茉儿,她靠坐在一棵树下,伤得很重,鬓发散乱,浑身上下都是创口,她的左手耷拉着,右手紧握匕首指向前方。   “你怎么伤成这样?槲寄生呢?”   不说还好,一说小姑娘的眼圈就红了:“我掉进一个陷阱,里面有个格林尼治的能力者。我……我杀了他,然后自己也昏过去了,等我醒过来就在这儿了,一个人都见不着,弓和箭也不见了。”   “陷阱?”   “恩!好大一个垃圾场,可臭拉!”   “别哭了,弓没了就没了吧。”柯兰拍了拍茉儿的脑袋,“能走吧,我们得先想办法和其他人会合。”   “走不了……”茉儿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小腿上的巨大创口,“会留疤吗?”   “没事的,傻丫头。我背你吧?”   茉儿顺从地爬上柯兰的背,任由柯兰把她背起来,他的手不客气地托着女孩儿的屁股,这样可以让她尽可能的舒服一点。   “接下来怎么办?回去吗?”   “还是先和其他人会合。”   “可我都已经这样了,先回去吧,求你了柯兰!”茉儿在撒娇,吐气如兰吹得耳朵痒痒的。   “这样啊?”柯兰沉默了一会,像是下定决心似地一巴掌拍在茉儿屁股上,“那就回去!真打起来,有我在他们反而碍手碍脚,不给人添乱。”   “你你你……”茉儿拍掉柯兰的怪手,结果差点儿从背上掉下去,满脸羞得通红。   “干嘛大惊小怪的?难道在生气?好了,一回毛利我就去和安迪哥坦白,不拖了。”   “你打算坦白什么?”   “真是明知故问!当然是我们的关系啊,总不能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就怕安迪哥觉得我太弱,保护不了你。”   “我才不要你保护呢!你是医生啊,保护你是我们的责任!”茉儿大声地打气让柯兰的表情好看了很多,“嗳,你真要和哥哥说我们的事儿吗?”   “是啊,你是难得的好女孩,我要给你个名份。”   “我我……我才不在呼!”女孩儿嘴硬地撇过头去,“好大的霾啊,回去是这条路吧?”   “沿来路走就是了,我可是做过记号的,你看。”柯兰随手踢散了一堆枯叶,“还得沿途把记号徹了,不然他们还以为我往这儿走了。”   “你们走散多久拉?”   “有一会了,霾太大,又被一种奇怪的土傀儡袭击,我一逃就跑散了。”   “你一个人逃了?那他们不是还要找你?对讲机也用不了,要怎么告诉他们我们回去了呢?”   “没事,留个记号告诉他们就好,还好过来以前约定过。”柯兰笑了笑,找了几块石头在一堆落叶上留下笑脸的记号,“这样就行了,笑脸代表安全,脸的朝向表示回程,他们会明白的。”   “这样他们就不会到处找了是吧?”   “是啊,只要带你回去他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样的话……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   “被心爱的人杀死是什么感觉呢?”   茉儿贴着柯兰的耳朵发问,只听噗地一声,匕首从他后背刺入沿着心口处扎透,鲜血溢出在胸口处染出一朵红斑。茉儿打开双臂从后面搂住柯兰,紧紧地,就像是情人的拥抱,无声地把匕首顶得更深。   “感觉啊?”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柯兰还是微笑的,表情没有变化,身体也不挣扎,更没有放下茉儿的意思,“好奇吧。”   “好奇?”茉儿一愣。   “我听菲姨说过,有个能力者一路伪装成普罗迪埃赛尔的样子,似乎叫作李力,是下议院政客集团的打手。”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一路过来我就在想,对手有没有分散我们再混入其中偷袭的可能呢?”柯兰举起左手,竖起食指,“我没想到的确有人混进来,但目的却不是杀我,而是想借我的手教训你。”   “教训我?”这个对手的反应不正常,茉儿的表情严肃起来,双手松开,她想拉开距离,柯兰却不让,右手从托变成箍,把她箍在自己背上。   “让我来猜猜,他们大概是这样说的。你的对手是个医生,能力没有攻击性但地位很重要。”   “还有他出身格林尼治,是起源的老人,我们下不了手。”茉儿接过话头,脸色阴沉地可怕,“”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漏洞太多了,多的我差点都演不下去。知道吗?扮演一个人至少先了解一下这个人的性格。茉儿不会抛下队友是其一;我们没有约定过任何暗号是其二;茉儿对槲寄生的感情很深,丢命不丢弓是其三。”   “还有呢?”李力已经显出了真身,声音阴测测地像条毒蛇。   “这就是我好奇的地方了,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在造我的谣说我和茉儿很亲密的。浅野,肖恩,还是迪?另外像你这么蠢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刺客这个职业呢?”   “你和这个女人没关系?那你怎么会让我刺中?”   “刺中?你是指这把匕首吧,它到底刺中谁了呢?”   李力感觉到巨大的推力从匕首上传过来,那是一种挤压,柯兰的肌肉正在自发地排斥匕首。而于此同时,巨痛从自己的背上传导到大脑,这是匕首刺入时的感觉。   推力越来越大,疼痛感也越来越强,李力仰起身子攥紧刀柄却怎么也刺不回去,直到自己的心脏有了破损的感觉李力终于慌了,他挣脱开柯兰的手尽力从背上跳开,然后眼看着匕首的末端被挤出了伤口哐当落地。   “这是你的能力?”   “勉强称得上攻守兼备不是吗?”柯兰笑着转过身,恍惚间李力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傲慢的主宰大人,“下一个问题,这是不是我唯一的攻击方式呢?”   柯兰看到李力又抽出一柄匕首咬牙冲了上来,于是笑得越发灿烂:“答案是……灭世,龙吐息。”一朵黑炎从柯兰双手燃起,瞬间就变得炽烈,他握着火焰双手平展开猛地一推,两道黑炎从手心窜出,向前喷出一米多远。   李力已经变成惊弓之鸟,想也不想就侧滚着躲开,手上的匕首收得慢了,被黑炎擦过的半柄刀刃一息之间分解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相隔五米,双方回到对峙状态,李力轻轻抚摸着匕首的断面,脸色阴晴不定。   “攻击力还不错,是吧?虽然有攻击范围上的缺陷,可是你好像利用不了。知道吗?我的能力对你的大部分同伴们来说不是秘密,我在起源学院接受教育,也加入过皇家卫队,就是女王卫队的前身。对了,你带枪了吗?”   “弗拉迪诺!他告诉我带枪会暴露身份,这个贱人!”   “我的哥哥还是那么照顾我。”柯兰开心地笑了起来,“你真是不得人心,既然这么多人想你死在这儿,你还等什么呢?上吧,荣耀地迎接死亡。”   李力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死死盯着柯兰手上吞吐无常的黑炎一动不动。   “不敢吗?作为蠢货你缺乏勇气,我有些明白你的人缘因何而成了。”柯兰摇着头,作势要冲。   “约西亚!别逼我,你就不怕鱼死网破吗!”   “虚张声势啊,看来你是要跑了。这样来看你也不算是彻彻底底的蠢货,只是天真了一点。”柯兰说着话,忍着笑意看向李力的腿,小腿上一道显眼的伤口翻卷着,嘲笑着一切,“我猜,这道伤口是真的,而且又不是你的本意。”   李力这才想起腿上的伤,伤口不深,但斜跨过小腿肌肉的切口足以减慢三成速度。他面色再变,咬牙切齿:“是陶淘那个小杂种。他说假伤口会露陷,拿了浅野的刀就砍,他也阴我!”   “真抱歉,看来你只能死了。”柯兰微笑着贴近,心里却暗暗对陶淘这个名字上了心,原来那个天才少年也来了呀。   “等等!我们可以谈!我扮演的这个小姑娘她是真的快死了!”   “位置。”   “地下垃圾场,是古蒂那老疯子的地盘!”   “里德伦教授,他也来了吗?”柯兰一楞,但马上就恢复了淡然的表情,“怎么去。”   “在别墅三楼的书房,有电梯。”   “看来你真的想死了。”   “还有一条通道,就在林子里。”   “带路。”   “我只能给你地图,带路的话他们会发现的。”   “带路。”   “这不公平!万一你到了地方翻脸杀掉我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可能,可惜你好像只能赌一赌我的人品,难道你还期待来自战友的援助?”   一提到那些战友李力终于放弃了挣扎:“希望你信守承诺。”   “我可以起誓。”   “切,你以为我会这么蠢?”   柯兰哈哈大笑:“相信我,你比你所知的更蠢。”   ……   李力最后还是选择了带路,柯兰也没有为难他,进入通道后就把他放掉了。当他站在电梯里思绪万千的时候全然不知这一切都被覆盖整个战区的摄像头传到了别墅三楼的书房里。   “你的狗腿还真是给你长脸。”苏执挑衅地看向普罗迪,老脸上每一道褶子都透着开心。   “李力不是我的战士,不过对你而言这大概无所谓。”   “就是讨厌你这种云淡风清的样子,不过端茶小子不错,年纪轻轻火候却把握得很准。”   “一个卑劣者的价值要大于一个死者,约西亚把这个难题抛给我们,说明他成熟了。”普罗迪轻轻摁下通话键,“浅野,处理一下。”   “是,大人。”浅野的声音通过喇叭流出来,温柔地好似清泉。 第27章 花海 蔷薇VS血魔女(一)   他是卑微的,在这样一个英雄备出的时代显得尤其卑微。李力,格林尼治地上王国能力者,代号,镜像,是下议院某任议长的公子。作为格林尼治历史上唯一一位公开效力于下议院的能力者,为了不让他接触能力者至上的起源式思想他甚至没有接受过正规的能力者教育。他是隶属于政客的杀手,根据记载他一生共执行过24次刺杀,造成18位各界要人死亡,剩余6人重伤,所有目标都是普通人。出于下议院的政治需要他被卷入IC62年的敦煌冲突,最终在那里失踪。   ——《解密新人类档案·镜像李力》IC72年,泰斯汀奥伦   安娜倒持着她名为“腥红”的三叉戟沿着一条曲折的石子路缓步前进。和柯兰失散后她已经沿着这条小径走了几分钟,放眼望去土霾浓重,林子里几乎伸手难见,但小径上不一样,薄薄的浮尘飘扬着并不影响视野,就像是一条小巷,四周都是霾做成的围墙。   就差在路边竖块牌子写上我是陷阱了。   安娜全神戒备。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踩进去,这种经历肯定称不上愉快,但安娜还是踩进来了。都说艺高人胆大,与其在霾里瞎转,把自己变成棋盘上远离大龙的废子,不如孤注一掷闯一下,陷阱里至少不会缺少敌人。   又是几分钟的路程,安娜终于看到了小径的尽头,那是一片足有几千平方的花田,绵延起伏的只有蔷薇花,层层叠叠姹紫嫣红,除此之外,隔断花田和树林的篱墙,还有小径末端的拱门都由藤蔓交缠,看不出使用人工材料的痕迹。   “花海,蔷薇,难道是……”安娜捂着嘴快跑几步穿过拱门,篱笆不算密集,但漫天土霾还是被无形的墙挡在外面,阳光穿过残破的磁能罩毫无遮拦地挥洒,安娜突然有种晕眩感。   “弗拉迪诺……”   花海中心,翩翩公子穿着紫色的燕尾服。他有一头披肩的同色长发,五官和柯兰七八分相似,身材挺拔英俊风雅。弗拉迪诺埃尔约西亚,格林尼治女王卫队成员,伊丽莎白女王的守护骑士,柯兰的亲哥哥,代号,蔷薇。   他或许是和毛利众人最熟悉的格林尼治能力者了。在R机关成立之初,双方虽有交手却远没到如今剑拔弩张的地步,那时弗拉迪诺每年的探亲假都会在毛利度过。IC55年,弗拉迪诺和安娜相识,或许是年岁相仿,又也许是都偏爱红色,总之两人走到一起开始过一段异地恋情。   IC57年,香格里拉演说在毛利和格林尼治都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一位格林尼治的政客在出访同盟时第一次公开两强争端,还冠上了“国与国的地下战争”这种形容词。更有甚者,他声称“胜利是唯一追求”,并隐晦地批评女王和起源在争端中“过份关注骑士精神”。次日,上一任毛利总理在前往官邸的途中遭遇刺杀,刺杀虽然失败但毛利封锁全岛也没能抓捕到刺客。这次刺杀成了两地邦交的拐点,也成为这对异地恋人的拐点。   毛利政府为了预防来自格林尼治的恐怖袭击单方面限制来自格林尼治的入境申请,格林尼治迅速反击宣布毛利为不受欢迎国家,两地断交。   不能见面,通讯断绝,两人连分手的仪式都没有就无疾而终,又三年,安娜与安迪成婚,算是彻底放下了这段没有结果的恋情。谁知道时隔数年,在这座行将废弃的敦煌两人居然再次见面,而且是以敌人的身份。   “安娜叶卡特琳娜,我真的没想到来的会是你。”弗拉迪诺看着安娜,一脸的苦笑。   这种称呼上的疏离瞒不过安娜,她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摇头:“叫错了,应该是安娜托尔斯泰。”   “托尔斯泰……对了,你和安迪结婚了。”   “是啊,前年。你呢?”   “还是单身,没想过守身如玉,只是合不来。”   “一晃5年,你加入起源了?”   “还是老地方,这次行动出勤来的不止起源,陛下也派出了她的卫队,你们那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情况。”   “菲妮克斯应该知道,但她没说出来。”安娜笑了笑,“因为未知原因她的能力失效了,整个剧本都判定为无法参考,她不说出来大概是害怕我们会错判。”   “很重要的消息。”弗拉迪诺的表情严肃起来,“确实了吗?”   “你说呢?”   “我会把消息带给陛下的。”   “菲妮克斯也是这个意思,她希望和自己的姐姐见一面,越快越好。”安娜的话顿了顿,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良久,她突然举起三叉戟遥指弗拉迪诺,“告诉我茉儿在哪儿。”   “抱歉。”弗拉迪诺一楞,叹了口气做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你不愿说?”   “说真的,我幻想过很多次重逢的场景。旧友、爱人、陌路,唯一没有想过的就是敌人,世事无常,说的就是这个吧。”   “明白了,弗拉迪诺埃尔约西亚先生,开始吧。”安娜的神色一黯,转而就坚定起来。擎戟撤步,她把左手摆在戟柄的后端做出战斗姿态。   “这场战斗不是必须的,我的任务只是拖住你,你的任务也肯定不是杀死我。”   “那你就告诉我茉儿在哪,我可以不战斗,但必须找到茉儿。”   花田骚动起来,在弗拉迪诺的脚下蔷薇花以不正常的速度生长,结出花藤,又像蛇一样交缠在一起:“看来真的无法避免呢。”   “就像你们那儿的谚语,一切早已注定。”安娜缓缓压低戟尖斜指地面,身体也一点一点前倾,“就当是迟到五年的分手仪式吧,杀!”   安娜发力,身体就像压迫到极点的弹簧反弹舒展,戟尖直指,所过之处扫起一地飞扬的残花。   弗拉迪诺抬起手,手心向前,数十枝花藤带着含苞的花蕾昂扬伸长,组成一面厚实的墙挡在两人中间:“花语,荆棘。”   三叉戟的尖刃扎进藤墙入木三分,藤墙一颤,顶端的花蕾盛开,花瓣像刀片飞射四周。安娜矮身躲进墙下避开,双手抓在三叉戟中段用力一拧。   “咔吧。”左右戟刃分开,武器就从三叉戟型变成一柄十字骑枪,安娜奋力一划,锋利的枪刃切断藤墙树汁飞溅。她翻身跃过矮墙,反身蹬踏,挺直了骑枪凌空直刺弗拉迪诺。   这种攻击的威胁对弗拉迪诺来说并不大,他只是错步一退安娜就刺空,不过女人在落地干脆地转身横扫,弗拉迪诺只能向后跳,扬手打了个响指。   啪!一条花藤窜起挡住枪柄,弗拉迪诺笑起来:“你真的进步了很多。”   “因为不负责任的男人会让女人成熟啊!”安娜高喊着扭动枪柄,止动回枪再刺,十字枪的横刃划断花藤复攻。弗拉迪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摘下一朵蔷薇花,食指与中指夹着茎枝迎向枪尖。这是一朵诡异的金色蔷薇,它盛放着,看上去娇嫩无比,花茎甚至没有小指粗,但两相撞击安娜的骑枪却奈何不得。   “你似乎没见过它。花仙,我的新武装,一株转分子植物,它的硬度是生铁的42倍,却依然保留了藤蔓的柔韧。”弗拉迪诺手腕一抖荡开骑枪,蔷薇花瓣飞散,花茎快速生长,转眼间就长成了两米多长的金色软鞭,缠绕在他的右手上的鞭身长着密密麻麻的荆刺,透着灵性,顺从地贴合在他的皮肤上,只有向外的那些才直立着准备撕扯敌人的血肉。   “以前就一直想说,一个男人天天花来花去的,你起不了更好的名字吗?”安娜说着骑枪又变回三叉戟,立起来一个势大力沉的直劈。   “为什么不说呢!”   弗拉迪诺右臂一抖藤鞭松落,只一挥,崩直的鞭身就像剑一样撞偏戟刃,紧接着便挽过一个鞭花选了刁钻的解度反刺安娜。   “不能说啊,高加索的好女人在外面是不会驳男人面子的,哪怕他是个娘炮!”   安娜回戟一抹,戟刃旋转着把藤鞭绞住猛得一拽。弗拉迪诺也不撒手,就势一跃,脚尖在戟刃一点腾空翻过安娜,藤鞭不断地生长,就像一把四米见长的铡刀从天而降。   夺鞭失败,安娜只能反拧戟柄把戟刃并拢,结合成一个菱形枪头让安娜得以抽枪闪避。失去了一侧支点的铡刀软化下来,坠落在花田里。   “即便只是前男友,娘炮这个评语也太恶毒了。”   “犹犹豫豫,磨磨唧唧,我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恰当。我告诉你,再留手的话我会让你死在这儿。”   “何苦呢,我不想伤你,你杀不了我,就这样僵持不好吗?”   “这算什么?三阶能力者的慈悲?”安娜收枪拄地,静静地看着这个优柔寡断的英俊男人,风从花田吹过,打乱这个男人的长发散乱地拍打在脸上,显得分外寞落。   “原来你早知道了。”   “我了解你。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你不会这么消极应战的。你一直都是这样,既不想让你的女王陛下失望又不能狠下心斩断五年前的感情,你一点儿都没变。”安娜喘息着看着弗拉迪诺,双臂平举一摁机簧,这一次是枪尾弹出一柄匕首似的小刃,而枪柄从正中间断开变成两把长度相仿,而枪刃大小不一的短枪,“可惜,现在已经不是5年前,你没有变,我变了。”   安娜笑着把小枪倒转,继而毫不犹豫地扎进左肩,鲜血顺着血槽向外喷洒溅染一地的红花绿蔓。   弗拉迪诺面色大变:“安娜,停下!”   “这是一场战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我也有。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放任一个三阶对手毫发无损可能会干扰其他地方的战局。小小的私心,我是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去应对他妻子的前男友的,即使这种可能不算大,所以……血凭依!”   ……   安迪和墨离韵在环绕鸣沙山脚的树林中飞奔,转过两个弯后,他们就绕到了山阴处。   鸣沙山占地广阔,实际高度却很低,100多米高的山包阴阳两景。不同于山南的平坦,山阴的鸣沙山与地面呈近70度的锐角,站在山脚能感觉到整座山倒压下来,那道山壁平滑如镜色泽晶莹,像一块巨大的彩钢玻璃。   墨离韵站在山脚下,发现视野越向上越窄,即便明知道山不高也看不到山尖。   “真是震撼的景象,百米高的石英玻璃,很少有绿岛有这样的核战遗迹。”安迪走到墨离韵身边并肩抬头。   “虽说在敦煌生活了两年,不过我也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这座山。你说它是核战遗迹?”   “鸣沙山,山如其名,本来就是沙漠里的沙丘,据说风过如歌咏,日夜无止歇。核战第三十二天,一枚三千万吨级的核弹在这里爆炸,高温熔化了大半座山,留下这块玻璃切面,这是战争的遗迹。”   “战争……我们正在进行的也是这样的战争吗?”   “也许吧。”   “不担心米伦小姐吗?”   “茉儿?怎么可能不担心。况且不止茉儿,安娜还有其他人也失去联络了,我都担心。可是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他们,别无他法。”安迪抬着头不让墨离韵看到他的表情,“倒是你,飞得起来吗?”   “看了老爷子的视频后试验过,虽然能力消耗有些大,但飞起来没问题。”   “别逞强。我们要攀上这座悬崖从天而降,然后和他们在山顶会合,他们所有人。”安迪一笑,握紧巨大斩马刀的刀柄冲天而起。   “所有人当中肯定包括小秋吧。我来接你了,小秋,等着我。”巨大的气流凝集汇合在墨离韵的后背,两扇近十米的绿色光翼舒展开,墨离韵昂头看着安迪的背影,飞身紧随。 第28章 血色的花葬 蔷薇VS血魔女(二)   腥红,血魔女安娜叶卡特琳娜的专用武装,一柄可变式的长柄武器。它设计于IC56年,设计图是安娜女士提交的,但设计人却是弗拉迪诺埃尔约西亚。作为毛利精工代工生产的武装,腥红没有应用任何高新科技,全兵百煅古法打造,四种型态,分别为三叉戟、十字枪、重头长枪、双短枪,总计四枚枪刃,刃上开有极深的血槽,放血效果强大且伤口呈叠形,极大提升缝合难度。据说毛利精工曾提出过高科技版的改良意见,但因为未知原因被安娜女士拒绝。原始的腥红始终伴随这位坚韧的女士征战四方,最终损毁。   ——《兵器历史·二次战争》IC297年,林恪行   “血凭依。”安娜的低吟像是咒语,让遍地的血都活了过来,它们跳动着渗入花瓣、花茎、种子,穿过泥土渗入花根,被渗透的藤叶变得艳红,花瓣却成了漆黑的颜色,这种红黑间杂的花田以安娜为核心结成圆,随着安娜喷洒的鲜血疾速向四周侵染,就像是地狱降临。   “快停下,安娜,你会死的!”   “不够,还不够。”安娜站在地狱中央,左肩倒插着短枪,血液顺着血槽像喷泉一样涌动,脸色也因为失血过多显得苍白,“要留住你,这些血还远远不够!”安娜鼓足力气倒转第二支枪尖毫不犹豫地刺进右肩,另一股血液喷出,她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地上立刻就钻出两枝花藤,缠住腰支撑着她。   弗拉迪诺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骇然抬头,不可置信地大喊:“花葬!”   安娜一颤,昂起头笑了起来:“你还是想到了。不过,你已经阻止不了了。”   “疯女人!”弗拉迪诺再也顾不上仪态,抬手大喊,“囚笼!”   黑斑四周数十根荆条窜天而起,像几十条蟒蛇凌空越过那几十米花田直扑安娜。安娜昂着头一动不动,身周也窜动出几十根荆条,结成篱墙把她护在正中,活脱脱红黑版的“花语,荆棘”。   藤蔓相撞,漫天碎枝残叶飞散间又有数十条黑藤纠缠着刺出,在空中结成一股像巨大的枪直刺弗拉迪诺。   弗拉迪诺挥臂连甩,4米长的藤鞭舞成金网发出爆竹般的抽击声,黑藤被抽散,碎裂成漫天木屑。而不待木屑落地他就已经轻轻跃起,散落的蔷薇花瓣从四面八方汇聚,托着他腾空飞起穿透木屑,箭射向安娜所在的方向,数十米距离瞬息便至。他已经看到了安娜的位置,近百花藤纠缠着,结成一个木质的茧伫立在花田中,黑色的蔷薇在红艳艳的藤枝上绽放着,密密麻麻,就像是茧上的绒毛。   “腾云,暴雨。”   云朵托着弗拉迪诺拉升,飞到近十米高停在茧的上空,花瓣纷落像暴雨倾盆,每一片都锐利如刀,反复切割着木茧和那些漆黑的花。木茧很快有了破损,让人能够看到身处其间的安娜,她全身都缠绕在花茎中,靠着这些外物支撑着站立,纤弱的双肩倒插着短枪鲜血已经停止喷洒,但她却低着头,发鬓散乱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   “安娜,求求你,停下!我就在这儿哪也不去!我还可以告诉你茉儿的位置,你不想救她了吗!”   “想呢。”安娜一颤,艰难地抬起头,她的脸色白得吓人,双眼也有些失去焦点,看上去显得茫然。她回应弗拉迪诺,声音不仅小,还透着深深的疲惫和嘶哑,“但我不信你,从5年前你不告而别开始就再也不相信你了。试试吧,改良版的花语,花葬。”   木茧颤动着从顶端裂开,像一朵放大千百倍的蔷薇,木质的花瓣交叠着缓缓盛开,露出遮住整个内壁的黑色妖花,有数千朵。木茧开放到最大,那些黑花竟然开始发出蜂鸣,一片片花瓣脱离花萼围绕木花飞旋,每有擦碰都会带出一道深深的刻痕。   花瓣越来越多,百片一组聚成群落交替飞行着向上蔓延,每擦中一处,便是切割,绞碎,终于,一组花瓣失去控制擦过安娜左腿,带走一整块肌肉,那肌肉还没有脱离身体就已经化成血沫随风消散。   安娜疼得一哼,但支撑全身的藤蔓让她无法躲避,更何况身处花葬中心,花瓣海以她为中点结成旋风,她也无处可躲。   “不!”弗拉迪诺目呲尽裂,脚下的云朵彻底散开,鸣叫着刺进旋风,瞬间打碎最上方的数十个群落,露出细小的缝隙。他一抖手腕,长鞭长到近十米,终于缠住安娜身上的藤蔓用力一扯。   鞭身的荆刺把藤蔓扯碎,弗拉迪诺加速下落,没等安娜作出任何反应就把她扑倒,反手洒出一把花种。花种在空中发芽,生长,瞬息万变,结成厚实的罩把两人罩在当中。   “花葬!”弗拉迪诺高喊。   漫天花瓣像受了刺激的蜂群燥动起来,向着中心处疾射,护罩也针锋相对般冒出密集的花苞竞相盛放,脱落的花瓣飞旋着迎向黑色的同类,碰撞,切割,就像两道浪潮互相拍击。   花雨纷飞,黑潮的损失看似更大,这源于弗垃迪诺精妙的控制,但数量上的优势却不是仓促迎击的他可以弥补的。短短二十秒天空中就再不见一点红色。黑色的花瓣聚成一股在天空盘旋,犹如新胜的恶龙君王在巡视天际。   终于它发现了目标,花瓣以一往无前的气势俯冲撞击在罩子上,化成一道道凿痕变成一个个缺口,木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成渣最终崩溃,阳光洒下来照亮了里面的两人。   弗拉迪诺伏在安娜身上,宽阔的背遮住她的身体,只露出两截小臂,它们白得透明。   “知道吗?5年前的那天我约你在草原碰面,我知道你有通行证。那天我买了戒指,但临行前李力找到了我……”弗拉迪诺拨开安娜额前的碎发,女人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似的,男人突然爽朗地笑起来,“算了,管他呢。”   黑潮席卷而下,透着血光。   ……   扎克感觉自己就像弹珠机里的弹珠在光滑的甬道里滚动。甬道曲折,他不断在土壁上撞击变向,这让他头晕脑胀,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突然,啵地一声甬道口收紧,扎克被卡住了,身体折叠只有屁股露在外面。   他有一副随遇而安的好性格,所以就撑起胳膊托下巴,感受着屁股上抚过的习习凉风一脸嫌弃:“好吧,我回去后一定勤快洗脚,快臭死了。”   扎克试着扭动了几下,基本纹丝不动:“现在的问题是没有救援我回得去吗?等等!我不会做历史上第一个被自己的脚臭死的能力者吧!”   很是思想斗争了一会儿,扎克鼓足勇气开始了自我救赎:“救命啊!救命啊!不管是谁!快来俘虏我啊!我不想死在自己脚下啊!”   也许是虔诚感动天地呢,反正上天听到了他的呼救。余音还未散尽扎克就听到了般的回应:“哥……救……”   扎克大喜,双臂撑地又扭了几下似乎想迎上去,还是失败。他决定放弃努力转而大喊:“好霍克,哥在这儿,甬道尽头你不会走错的,这里只有一条路!”   等等,一条路?扎克听着由远及近的应喝声脸色大变:“等……”   话还没说出口,霍克已经以极高的速度从天而降,一屁股坐在扎克鼻子上。   咔,咔咔。洞口吃不住力裂出蛛网纹,几秒钟后,蛛网纹崩碎,两个一模一样的胖子和着碎石飞出甬道,其中一个满脸鼻血眼眶通红。   嘭!嘭!两声坠地,扎克和霍克先后掉下来。一个平沙落雁一个鹞子翻身,遗憾的是鹞子还是霍克。   “哥……好?”霍克几步小跑,把扎克提起来,摆弄直站好。仔细想了想,又把他的脑袋仰起来,顺手扯下衣服的一角揉成团塞进鼻子。扎克醒着,不挣扎,不反抗,圆溜溜的眼睛噙着泪。   “有那么一秒钟我无比欢喜,为兄弟团聚,也为不用被自己的脚臭死。可谁知道你拿屁股挤我,拿屁股挤我还放屁!”扎克突然发了狂,跳起来一巴掌拍霍克脑门上,“说!你早饭吃什么了!”   “饺……”   “饺子!什么馅的!”   “韭……”霍克憨憨地笑。   “韭菜鸡蛋!我要杀了你然后自杀!”扎克仰天长啸。啸着啸着声音越来越小,圆脑袋像雷达一样仰着转动,一圈,又一圈,随后摆正,再一圈。   噗!扎克自认帅气地一挤鼻子弹掉布头:“我去,这算什么?狗头银矿吗?”   他们发现了一座三百多平的溶洞,穹顶高三十米,到处都是银灿灿的金属覆盖在石笋和钟乳的表面,正中是一条曲折流动的窄小银河把洞穴一分为二,就连钟乳时不时滴下的水珠也是液化的金属。   “这些不是水银吧!”虽然这么说,但扎克却也知道答案。能力者不是不死身,如果真是一条汞河麦哲伦兄弟早就变成死胖子兄弟了。   估计是谁的主场,但敌人在哪?该死,视野太差了。   虽然处在山腹里,但溶洞并不暗,几个巨大的探灯在四周打着光,通过金属折射到处都是明晃晃的一片,让人有些分不清层次和距离。   “出来吧!藏头露尾不是好汉!”兄弟俩站在一处警戒四周,他不是轻重不分的人,而且揍敌人当然比揍弟弟过瘾多了。   “我从来没躲过,你没看到而已。”十余米外一块粗壮的“金属石笋”扭动了一下,似乎像是一个人形站了起来。   “靠!卡奇亚亚!你不是死了吗!”   “卡奇亚亚?我不是。”人形似乎咧过嘴,反正都是银晃晃的看不清,“我叫艾迪塞斯,女王卫队成员,代号,水银,二位的殓尸人。” 第29章 巨人 战神与泰坦(一)   天赋异禀是代表专属于能力者的一种特殊状态的名词,这种能力者的大脑对某种特定物质极为敏感,可以依靠物质摄入持续使用能力而不受总量限制,这使他们拥有了堪比四阶的持久战能力。可以这么说,每一位天赋异禀的能力者都是本阶中最巅峰的存在。   ——《考证神明》IC94年,古铭   苏勒飞奔着冲出树林,双脚已经踏上了草地。吕承渊跟在身后保持着近3米的距离不急不徐,这是在重霾中看清前人的最远距离。见惯世事的他知道苏勒在着急,在犯错,不过他不打算阻止,只想以一个老人的身份护佑年轻人成长,尤其是苏勒这样黄皮肤的年轻人。   近五分钟的疾奔没有任何发现,或者说在浓重的土霾中原本就很难发现什么,但无氧运动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吸了一鼻子土气,至少苏勒开始冷静下来了。   “吕老。”他停下脚步微微喘息,脸上都是黄一道白一道的泥浆子,那是沾了汗留下的。   “清醒了?”   “哼!我一直都清醒。”   “是是,我口误。”吕承渊哈哈大笑,慢悠悠地提起一个紫砂壶嘬了口茶。   “您连茶壶都带了?”   “可惜没法带杯子,我看你挺渴。”   “我们是来战斗的!战斗!”苏勒眉角直跳,“一个侦察兵能把自己弄丢,一个战士出门带茶壶?”   “那……不喝了?人老了,少了茶总提不起精神。”吕承渊嘟嘟囔囔,作势要把茶壶丢掉。   “算了,您喝吧。”   “这才对嘛,心急也不能乱了方寸。”   “再说一次,我很清醒。”   “清醒就好,就好啊。我们走慢点,人老了腿脚不利索,不比你们年轻人。”   “信你才怪,三阶,哼!”苏勒看着老头一脸红润,慢条斯理的步子一窜滑出三五米,眉角忍不住又是一颤,“吕老,这霾不正常。”   “正常啊,通讯失联,视野受限,正好各个击破。”   “各个击破?就怕他们牙口不行吃不下。”苏勒下意识地抚摸着腰间的铁鞭,一脸冷意。   “团战的话更吃不下。主场嘛,总要营造点优势,再说各个击破本来就是对面那个女娃儿惯用的伎俩。”   “女娃儿?”   “浅野真惠,或者叫影子,反正都是她。”   “指挥不是主宰?”   “以前不是,这场也不可能。”吕承渊笑着摇头,“那个人很怪。说句不好听的,我们这些人还没放在他的眼睛里。”   苏勒一扬眉,紧紧手上鞭子冷冷地说,“我会让他后悔。”   一句话似乎搅动了空气,土霾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动起来。   “哪儿来的傻小子狂吹大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云端上一个声音传下来,遣词老气横秋,偏偏嗓音却是奶声奶气的。   傻小子!苏勒眉角一跳:“大人说话,小孩儿少插嘴!”   “小孩?”声音似乎特别地愤怒,霎时间云开雾散土霾退走,现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像。二十四五米高,黄土构成,眉眼须发就是那雕塑里的阿喀琉斯浑身充满力量感。现在巨人正怒发冲冠,真的是怒发冲冠,头发一绺一绺地根根直立,恶狠狠地瞪着苏勒,“傻小子!你见过这么大只的小孩?”   风吹过鸣沙山的草场发出沙沙的声音。苏勒和阿喀琉斯对立,大眼瞪小眼。   也许是阿喀琉斯的出场方式太过惊骇,也许是和奶声奶气的声音相差太远,苏勒有些发懵,眼看就要输了场面,吕承渊及时救场。   “真不错,看来你就是那个今年从起源学院毕业的陶淘了。8岁的毕业生,世界第一例,天赋异禀,世界第四例。说起来这次上山我最好奇的就是你。”   阿喀琉斯就像真人一样眉开眼笑起来,竖立的头发软化一根根地贴成个流里流气的大背头。它叉着腿一蹲,双手拄膝带起一股狂风,“你这老头消息倒是灵通,连小爷都知道。”   “不算灵通,机缘巧合接触了一下情报看到过你的消息。可惜消息太简单,早知你的天赋异禀强到能操作整座鸣沙山,我们也不会吃那些暗亏。”   “那是,小爷我只要接触到土,就不存在距离限制,哈哈。”   “不存在?”   阿喀琉斯笑脸一僵:“好吧,爷爷说不能撒谎的,距离限制还是有一点的,直线500米范围130米不到,已经很厉害了吧?”   “小白痴,被人套话了还不知道。”苏勒复活了。   “傻小子!我警告你,再说我小,我捏死你!”阿喀琉斯的脑袋转过100多度,鹰视狼顾凶神恶煞,头发又竖了起来。   “白痴。”苏勒撇撇嘴,抖开长鞭。   “还有白痴也不许说!”阿喀琉斯庞大的身体居然蹦着起身,一手托天一手指向苏勒。   结果不太好,狂风也没能封住苏勒的嘴:“果然是个小白痴。”苏勒一脸冷酷,像扑克里的杰克。   “小爷捏死你!”阿喀琉斯真的伸着一根手指朝着苏勒摁了下来,苏勒不闪不避反冲腾空,轻巧地闪过手指跳上手背,长鞭一抖,紧密的鞭节分裂成十几段,细索相连,一下从2米延长成10米。   鞭身灵蛇一般绕在阿喀琉斯粗壮的小臂上,苏勒拉紧了大喝一声:“断!”就像热刀切上黄油,细长的鞭索毫无阻滞地没进阿喀琉斯的小臂。   啪!手腕一抖鞭节回缩缠绕在手上,那截小臂断开,砸向地面。   “什什……什么鬼!这就断了?”阿喀琉斯很吃惊,抬起残臂只见那里切口平滑,一点切割的锯齿都没有,仿佛一刀两断。   “滚,我不打小孩。”苏勒背对着巨人,挺腰直立身如青松,好一派侠之大者风范。   “你才是小孩!你们全家都是小孩!”阿喀琉斯又暴怒了,它大喊着弓步直拳,比苏勒整个人都大的左拳铺天盖地地砸下来。   “小鬼,冥顽不灵就莫要怪我。”武侠中毒症患者啊,苏勒一个直身后翻躲过直拳又站在小臂上,长索缠绕在脚下仿佛情景重现。   “断!”又一截小臂被切断,苏勒踩着断臂落地,傲然看向巨人。   “苏勒!小心背后!”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吕承渊突然面色大变,可还没等他作出任何反应残臂上就已经长出一截短而有力的胳膊,重重一拳打在苏勒背上。苏勒毫无准备,身体在空中一个明显的扭曲,喷出一口血飞了出去,人在空中前面的草地便一阵涌动,伸出一条长腿横扫劈出。   “结界,墙。”吕承渊凌空一指,扫腿撞在苏勒身边不到5厘米处不得寸进,苏勒这才安然落了地。   “真当你逗的是狗熊呢,傻小子!”巨人抱着胸一脸嘲笑,断掉的双臂已然恢复如初,看不出接驳的痕迹,“听好了,小爷陶淘,代号,泰坦,你们两个,小爷包圆了。”   苏勒鱼挺起身抬手抹掉嘴角的血,冷冷地说:“包包看。”   ……   银色的溶洞里战况正炽。   霍克肥壮的身影迅如疾风,闪身冲到艾迪面前一个膝撞击打在面门,随后落地,侧踢,艾迪高高飞起重重落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胸口有一块不正常的凹陷,整个头像被拍扁的杮子。   “不会吧,这么不经打?”扎克从霍克身后探出脸袋,这太意外了。   “哥……活……”   “他还活着?怎么看都不像啊,都打成杮饼了。”   “危……”霍克全神戒备地盯着地上的艾迪,他说不清楚,但是刚才的打击感根本不像打在人体上,反而像打在一只装满黏土的沙袋上。   “敏锐的感觉。”杮饼突然开口了,艾迪的身体像水银一样流动,凹陷处膨胀起来恢复原状。艾迪站起来扭了扭脖子,银色的眼睛转动着,非人地移向两侧,分别锁定麦哲伦兄弟,“强壮敏锐的弟弟和一无是处的哥哥,真是奇怪的组合。”   “当着面这么评价人,过份了啊!”扎克挤开霍克,瞪着艾迪。   “我不撒谎,也不奉承。觉得过份就展现力量。”艾迪金属质感的声音摩擦着地面,让人耳窝生疼。   “激将!”扎克面红耳赤,撸袖子挽胳膊,恶狠狠地说:“我不上当!弟弟,上!”   霍克当即启动,腾身飞踢,艾迪抬臂格挡。重腿像撞城锤一样踢断小臂印在他胸口,他又飞了起来,摔在一根石笋上,石笋的尖端在他腹部穿出一个大洞,洞口随笋身扩大,把他拦腰截断。   “巨大的力量。”对常人来说足以致命的伤害对他似乎一点儿用都没有,艾迪躺在地上,脖子独立地抬起来,眼球依然锁定在两人身上,“不过对我无效。”   他断裂的下半身溶化了,像水一样流动聚合到上半身的伤处,然后凝固结出新的肢体。艾迪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浮灰:“如果你没有别的杀法,就死吧。”   话音刚落,大量的金属刺从麦哲伦兄弟四周冒出来,霍克神色一紧,一把揪住扎克的脖子飞退。金属刺如影随行让霍克不能停留。艾迪好整以暇地踱着步子,双手银光流转化成两柄长刀,眼球随着两人转动毫无协同感。   霍克奔跑着不停转向,四周都有钢刺袭来,让他连向着一个方向加速都做不到。折转会减速,带人也会减速,带着一个大呼小叫的扎胖子,他的速度根本快不起来,只能边跑边清理钢刺。   “霍克,撒手!”扎克突然大叫,缩着脖子一挣,霍克没防备,只揪住一片领子呲啦扯破。   “哥……”   一道银色匹练从天而降劈在两人中间。艾迪站起来,挽了一个刀花,脚尖轻点追着扎克再斩。   扎克正手忙脚乱地躲避钢刺,对身后全然没有防备。噗!银刀从后心刺入扎穿胸口。扎克身子一颤,几十枚钢刺从周身刺入把他挂在半空。   “还剩一个。”艾迪慢条斯理地抽出刀放在嘴边。舌头轻轻地舔掉上面的血,眼珠转动着,双双锁定霍克。 第30章 狂战士 战神与泰坦(二)   狂战士,能力者的特殊形态。就如天赋异禀的能力者可以表现出近四阶的持久力一般,狂战士有的是近四阶的力量,而代价则是生命。狂战士不同于一般能力者,他们的一阶往往是隐性的,觉醒反应在二阶晋阶时发生,更是以四阶的强度发生。狂战士的觉醒往往是悲剧的代名词,他们的基因无法满足觉醒反应所需的能量,基因燃烧产生巨大痛苦,这种痛苦让他们疯狂破坏周围的一切直至力竭而亡。然而正如毒蛇身边自产蛇草,狂战士几乎都是同卵的双生子,他们的同胞至亲较一般能力者要弱得多,鲜少能够跨过二阶,能力的作用也只有一个,那就是限制,足以保障狂战士活下去的强大限制。因为这种奇特的双生关系,学者们将狂战士本人称作阳极,而将限制者称为阴极,两极俱存才是一个完整的狂战士。   ——《考证神明》IC94年,古铭   “还剩一个。”艾迪舔着血看向霍克。霍克呆呆地站着,钢刺从地下伸出来扎穿他的脚面,他不闪不避,只是呆呆地看着扎克那被数十根钢刺挑在半空中的身体。   最爱大呼小叫的扎克很安静,连呼吸声都似有似无,他耷拉着头,全身都在渗血,顺着那些细长的,从地面伸出来的钢刺一滴一滴溅到银色的地面,分外刺眼。   “哥……”霍克低声叫着,语言障碍让他的声音短促艰涩,好像幼兽的悲鸣。   “还没死吗?”艾迪突然听到了一声呼吸,他扭过头,扎克好像抽动了一下,带着几声粗重的呼吸,“似乎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生命力挺顽强。”艾迪顿了顿,右臂挽动把刀刃搭到扎克的颈上,“很痛苦的,还是解脱吧。”   “滚……开!”霍克大吼一声,身影一闪而逝,下一瞬间已经出现在艾迪头顶,右腿高高地抬起,挥扫。   嘭!艾迪直接被拦腰抽成两段,又余势不衰地散飞出去。银液流转,他站起来舞动双臂的刀刃交叉,眼睛盯着霍克。   “这样没用的,我说过。”   “是……吗?”霍克似乎很吃力,他捂着头跪着,单手撑在地面,连扎出来的钢刺都不知道躲避,任由它们刺穿手掌。   咔!银色的地面被手指插入,它们和钢刺一起碎裂开,露出其下的黄土。   啪!霍克的肌肉崩紧,粗短的小臂凭空加长,随后是大臂,双腿,腹背,脖颈,圆润肥胖的身型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高大起来,身上的衣服处处撕裂发出呲啦的裂帛声。   艾迪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扬刀跳劈想打断霍克的变化,锋锐刀刃的破空直击却被一只大手凌空捏住,那是霍克之前捂额的那只手。   “突然想起来,你说自己是女王近卫。”霍克低着头,说话突然就变得流畅了,“怪不得你敢攻击扎克。五年了,霍克麦哲伦又回来了!”   霍克捏住刀一抡,锋利的刀刃割开皮肤和肌肉,却切不开坚硬的指骨。艾迪只感到一股大力从右臂传过来,接着整个人凌空飞起像小石子似的被霍克丢了出去,砸断近十根钢铁钟乳最后撞到穹顶上。包钢的穹顶居然被砸出一个人型的凹陷把他嵌在里面。   霍克站了起来,一米九几的身高,浑身肌肉虬结,威风凛凛宛如战神。短短片刻他凭空长高了二十几公分,原本成堆的肥肉贴合在如今的身上,成为了包裹肌肉的肉身铠甲。他一把扯掉上身的布条露出浑身结实的肌肉。   “你不奇怪吗?我的蠢哥哥一无是处,为什么要参战?没办法啊,距离远了,他就绑不住我了。”霍克说着,捏住扎克的脑袋毫不犹豫地一提,粗暴地把他摘出钢刺丛。血从伤口喷洒出来溅了一地,“还活着?作为敌人你真让人失望。”   “你可以自己杀了他。”穹顶上,艾迪的脑袋从凹陷处拔出来,他扭着脖子看向霍克,为了这个动作,整条脖子拉长了四十多厘米,就像一条蜥蜴。咔嚓,他四肢朝后摁住顶墙,一顶拔出身体落地,脖子上银液流动,加厚到肩膀上,直到回复成原状才停止。   “我倒是无所谓,只是那个胖子不许,他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霍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奈地笑,“好好好,把你哥放好,没有金属。”   霍克在自说自话的同时脚下一跺,就像是重锤砸击地面,咚地一声数平钢板龟裂,碎块向上浮起来宛如重力消失。   “哼!”霍克轻轻哼气,飘浮的碎块变成巨大的子弹射向四面八方,击断石笋,嵌进墙面,还有几块擦过艾迪,过手断手,过腹穿胸,艾迪措不及防之下又被击飞。   霍克把扎克放平在新露出的黄土地上,这次小心翼翼。他拍拍手站起身子:“抱歉啊,没注意。”   “力量又增大了很多。”艾迪面无表情,身体已经再次恢复如初。   “那是,阴极失去意识,阳极自然就解放了,不可同日而语啊!”霍克活动着四肢,突然看到了右手掌的伤,一皱眉,那些伤口迅速闭合结痂,痂痕脱落,露出粉嫩的新肉。   “阳极……你们,是狂战士。”   “是啊,珍稀动物狂战士。”霍克咧嘴一笑,“死而无憾了吧。”   “你杀不了我。你的力量对我无效。”   “无效?”霍克玩味地看着艾迪,“要不试试?”   话音未落艾迪的视野就升了起来,视野中天旋地转,两个霍克,一个站在原地,一个站在一具无头的银色身体旁并指成刀。   “能力者不是不死身,这是谁说的来着?无所谓了,像你这样的能力者无外乎两个可能。一,身体里有某个要害,比如大脑、心脏之类。”霍克一记手刀切飞艾迪的头,随即扬手下劈把无头的身体分成两片,“实心的?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以细胞为单位全身能力化,但这种状态听说是切得越碎消耗就越大,你能支撑多久,二阶能力者先生?”霍克一抬脚踏在艾迪的半片身体上,把他的整条腿踩成铁水,剩下的残余也被他一脚踢出撞在另半片身体上,两相撞击碎成漫天银液,泼洒了一地。   唰!数十根铁刺从霍克脚下刺出,从多个方向扎过来。霍克咧着嘴不闪不避,铁刺触到皮肤扎出一个个凹陷,却根本扎不穿。   艾迪在十几米外慢慢成形,直接是站立的形态,脸色无比难看。   “虽然能力类型有些像,但你比卡奇亚亚那块铁疙瘩差远了。”霍克朝着一根铁刺吐了一口唾沫,铁刺应声断裂,化成铁水流向艾迪,剩余的铁刺也缩回地面凝聚到一起,化成一个三十厘米高的迷你艾迪,“相比那个难啃的死鬼,你就是个耐打的沙包,守有余,攻无力。”   “攻无力?你可以试试看。”小号艾迪和大号艾迪同时说话,双子同时启动,小艾迪飞扑化成铁网缠绕在霍克双腿,大艾迪冲刺,双臂并拢化成钻头当头直刺。   “来得好!”霍克哈哈大笑,弓步摆臂挺拳对攻。铁网根本不能阻止霍克分毫,扯成碎沫四下飞溅,钻头刺破表皮,却在指节处卡住,霍克面露疯狂之色,上身不动地向前迈出一步,拳头像剑一样沿着钻头捅入,所过之处节节破碎直至没胸。   “我说过,你就是个沙包!”霍克大吼,扭身蹬腿重重踹在艾迪下腹,没有断裂,没有飞起,艾迪嘭地炸成漫天银液。   ……   苏勒在阿喀琉斯脚下飞奔,长鞭挥成网把草地钻出的手脚抽断,阿喀琉斯也不闲着,就像踩蚂蚁一样不时抬起大脚踩向苏勒。苏勒小跳避开一记踩踏,翻身跃上阿喀琉斯脚面,长鞭伸长缠住巨人脚腕。   “断!”脚掌应声而断,苏勒片刻不停挥鞭缠上巨人大臂,人则顺鞭直上踏着腰腿直达颈部。手腕一抖,长鞭啪得一声收回,回缩到一把单剑长短,苏勒脚踏着巨人咽喉身体和地面平行,蹬腿,后翻,一剑捅进巨人心口,“再断!”鞭身在巨人体内伸长透胸而出,又顺着苏勒一起下落,一路开膛。   啪!苏勒蹲身落地,转身出鞭,长鞭展到最大,近30米长,一个鞭花就缠上巨人的脖子:“三断!”   嗖,铁鞭缩成正常长短,缠到苏勒右臂,身前,阿喀琉斯巨大的脑袋缓缓滚落,身体分成左右两半先后落地碎成土块,卷起浓重的土黄色雾气。   “真是个活泼的傻小子,差点就抓到我了。”浓雾中陶淘的声音传出来,恰到好处的后怕,让人一听就知道是敷衍的那种,“那什么,阿喀琉斯先生死掉了,下一关,雅典娜怎么样?”   浓雾四散,同样二十多米的雅典娜高举一把土黄色长剑直劈而下,苏勒赶紧后跳闪避,草地上绿波翻滚,钻出一本三米多宽的大书,啪地一声合拢,远处吕承渊慢条斯理地一指:“结界,圆。”一个看不见的大圆在苏勒脚下成形,压住其下的土地,也让合拢的书页成了拱门,苏勒站在拱门最高处被洒了一脑袋土。   “战斗没结束前要随时警惕。”老头嘬了一口茶水,笑着点评。   “老头,我还以为你不出手呢。”雅典娜收了剑插着腰,好像有些生气。   “咦?不是你说要一个打两个的吗?”吕承渊笑迷迷的像只成了精的黄鼠狼。   “也对。”雅典娜一脸恍然大悟,但转眼又有些愤愤不平,“那你本来不出手,让1P一个人打BOSS,你这老头不厚道!”   “哦,年纪大了,跑不动。”   “那我给你变套椅子?爷爷说过,要敬老。”   “凳子就好,圆柱型,中间大两头小,还要张桌子。”   雅典娜点点头,吕承渊身边土质涌动,真的变出一套桌椅,吕承渊老不客气的坐下,大手一挥,端着紫砂壶架在桌面上:“舒坦,真是个好孩子。”   “我要害羞了,真是的。”   苏勒一脸抽抽,抹了把脸上的土,索性不再看吕承渊:“小白痴!废话少说,第二场。”   “我再说一遍,不许说我小!”   “白痴,你动不动手!”   “还有白痴!”雅典娜一剑劈下。 第31章 枷锁 战神与泰坦(三)   IC82年的时候,毛利影业试图在电影中复制敦煌冲突的场景。最终剧组动用了一个3000人的工程队,耗时半年才在一座土石山上完成了一个上下四层,甬道密布的等比模型,让人不得不佩服当年唐桡的谋划。他耗时三年在敦煌完成这座主场工程的粗胚,挖空了山腹直达地下,更瞒过了近在咫尺的苏执的眼睛。   ——《能力者战役范例·敦煌冲突》IC219年,毛利指挥官学院编纂   面对着几乎打不死的敌人,两侧战局都陷入了僵持,但这种僵持又是完全不同的。   霍克受创十八处,吐着热气傲立在一堆金属碎块当中,满脸狂热一身血痂。整个金属溶洞的石笋几乎都被打烂了,视野无比良好。四分钟,他五十七次把艾迪打成银水,而艾迪的反击只有不到三分之一能在他身上留下印迹,并且无一重创。些许皮肉伤不能减弱他的战力,反而成了良药,刺激得他越战越勇。   “多美的痛苦,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灼热,你感受到了吗?”   “我更在意你还有几分钟会被烧死。”艾迪站在远处,一堆金属残渣中,面容平静。   “很遗憾,你等不到。”   “我会等到,无论你把我打散多少次,都毫无意义。”艾迪反驳。被打散二十次后,艾迪就确定了自己的反击对霍克无法造成伤害的事实,从那之后他连分出去偷袭的小人都收回本体专心躲藏,只为了多坚持一刻。他很清楚这是一场生命力的较量,要不他被打散再也无力恢复,要不对手燃烧殆尽力竭而亡。   “也不是,和四分钟前相比,你完全恢复的速度慢了三秒。而且你的右手小指呢?我猜不断重组已经让你的部分细胞失去活性,就像是常人受伤一样,只是你能让受伤损失的血肉聚到一起,从而保持主体完好而已。”   艾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已经捏着拳头了,没想到霍克的观察力居然强到这个地步。   “一根小指,换你四分钟,你还有几个四分钟,狂战士先生?”   “几个?你连第二个都撑不过,小沙包。”   “你可以试。”   “那我就……”霍克的声音突然拉长,视野里第二个霍克浮现在艾迪的头顶,大臂扬起小臂笔直,握拳的突起直指艾迪天灵,“试!”一拳轰下,从头顶直击到地面,金属地板被锤出一个几十平米的陷坑,就像是重炮的弹坑,“五十八。”   艾迪在十米外重组,躲在整个溶洞最后一个巨型石笋后面还没喘出第一口气,铁石笋已经轰然爆炸,当中露出一只拳头印在艾迪胸口,艾迪的身体僵住了,再炸。   “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复原就有一股臭味,怎么都盖不住。”霍克活动着手臂,眼睛瞥向一边,那里艾迪正组出腰部,“五十九次,你已经怯懦到连反击都不敢了吗?”   “我是女王的近卫,有效杀敌才是我的任务。”艾迪重组完毕,右掌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截残臂。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一直保持液态,等着我被自己烧死呢?”霍克哈哈大笑,“你不敢,液态的消耗必然大于人型,所以你只能不停重组,亲眼看着自己越来越少,越来越残缺。”笑毕,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里渗着血有股铁锈的味道,“你甚至连偷偷杀掉我身后的蠢哥哥都不敢,尽管他就躺在那儿,尽管杀掉他我必死无疑,但你在怕,怕杀掉他我的力量会更大,你的痛苦会更多,你,只是个懦夫。”   “你在试图激怒我,因为你的极限快到了吧。”   “也许哦。勇敢点,赌一把怎么样?”   “赌一把吗?”艾迪沉默片刻,抬头一笑,“我赌!”   他以最快的速度助跑,起跳,旋转,头前脚后地开始身体的融合,整体化成一个钻头,这是他的变化中对霍克伤害最大的形态。   霍克大笑,迎步冲拳,他不喜欢闪避,以强击强是他永远的选择。这一点上他和已逝的卡奇亚亚一模一样。但艾迪却不是卡奇亚亚,拳钻碰撞没有想像中的冲击力,艾迪像豆腐一样从正中破开,一分为六从霍克身边穿过直扑扎克。   六股银液在空中变化,形成六柄无握的刺剑,空气中艾迪那特有的金属嗓音回荡着:“赌同归于尽!”   霍克虎吼一声停住冲势,右手成爪插进地面。   “起!”三米宽,近十厘米厚的钢板被他像铁片一样撕了起来,发出刺耳的嘶啦声。他反向回冲,也许是钢板太重了,他的行动轨迹第一次出现在视野里,带着残影后来居上,抢先一步把钢板盖到扎克身上,盖得严严实实,刺剑先后扎上钢板透进数厘米,却没有一把能够扎穿。   空气中回荡着艾迪失落的叹息,刺剑溶解,缓慢地聚合凝成人形。人形不是银白色的,有正常人的肤色,有胸膛的起伏,手脚俱全满身伤痕。艾迪平躺在新露出的黄土地上,仰望着穹顶密密麻麻的银色钟乳,神色一片平静。   霍克站起身,拔出右手甩掉血渍。他的右手指节翻转,几乎彻底报废,这是仓促之间拿手指硬撼钢铁的代价,他毫不意外,甚至有些兴奋,疼痛总能使他兴奋。   “很漂亮的一击,可惜你看起来没有余力了。”   “有余力又怎么样,可一不可再的把戏,可惜。”   “的确可惜,我的蠢哥哥还活着,你却该死了。”霍克狞笑一声,缓步走到艾迪近前,“遗言?”   “女王近卫,只有陛下,没有遗言。”艾迪转过脸,看着霍克。   “那就对你的陛下祈祷好了。”霍克单膝跪下,轻柔地扶正他的头,随后抬起左手,在艾迪眼前一指一指收拢握紧成拳,拳头抬高,再高,“时候到了。”霍克轻声说,艾迪闭上眼,铁拳落下。   啪!势大力沉的一拳砸在眉心,让艾迪的脑袋嗡嗡作响,思绪不受控制地在寰宇飘散,让人产生一种呕吐的欲望。   好像脑震荡了,艾迪想。等等!脑震荡?我……还活着?   艾迪猛得睁开眼,视线里,霍克还是跪在他头前,左拳印在他的额上,脸上的表情很怪,有讨好、尴尬,还有一丝惊惶。   顺着霍克的视线,在不远处艾迪看到扎克扶着那卷铁制地毯的边沿趴着,脸色苍白,显得无比虚弱,但那副笑容贱贱的,像极了最后出场的大反派。   “哥,你……醒啦?”   “梦游呢,你继续。”   “我们有过约定的,每次出来救场人命都是我的。”   “是哦,我记得。”扎克掏了掏耳朵。   “那你为什么锁我能力!”   “我扎克响当当一条汉子,什么时候说话算话过!”扎克一口唾沫吐地上,无数丝线从霍克体内抽出来,结成一团丝茧包裏住他。   “你只知道对那个胖子好!”话没说完丝茧就裏紧了,把霍克节节压缩直回到那副憨胖的造型。   “哥……”霍克用招牌憨笑宣示了主权的回归。   “霍克,把那什么谁提起来,对,提脚,哥要谈判。”   于是,艾迪的世界颠倒了过来。   “和你另一个弟弟比起来,你们两兄弟就是恶棍。”   “是了是了,所以我明目张胆地厚此薄彼了嘛。呸,最烦那张帅脸,像在说我妈偷人似的,居然和咱爹长得一模一样!”   “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但我保证不回答。”艾迪闭上眼,强忍着贫血和倒挂带来的双重不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我又不搞情报的,管你答不答。”扎克不屑地撇撇嘴,“那什么,打也打完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艾迪睁开眼,盯着扎克,他不相信这个无赖般的男人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看什么看。”扎克恶狠狠地瞪回去,转而又陪起了笑脸,“你看,我们来的路不怎么好走,指条好走的路呗?”   “你不杀我?”   “杀你?”扎克愣了愣,“有什么好处?能力者总共也就百多个,既然胜负分出了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吧,这也是菲妮克斯的意思。”   艾迪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放我下来。”   “你不说我就不放。”扎克的脑袋摇得像波浪鼓。   “你不放我下来我怎么开门!”艾迪气得满脸通红。   一分钟后,艾迪拖着残破的身体打开了山壁中隐藏的旋钮,山壁打开,露出电梯的门。   “顶层直达埃赛尔大人的书房,现在这个时候所有人应该都在那里。当然,如果你们胆小,可以选择上层,那条甬道通向树林。”   “别拿话激我!”扎克受了侮辱,趴在霍克背上满脸通红,“告诉你,我们兄弟是战士!战士不畏难!路远点算什么,霍克,走甬道!”   艾迪的嘴角抽了抽,只觉得之前对扎克的那点儿好感荡然无存。他别过脸,找了块还算平坦的地面躺下,也不看两人离开。   电梯门闭合,霍克的腿一软摔倒在地,但他紧紧托着扎克,努力不让扎克触到地面。   “很辛苦吧。”这时的扎克没有一点嬉笑怒骂,他无力地趴在霍克背上满脸哀伤。对于狂战士来说,每一次解封都是对生命的燃烧,阴极能控制力量的流失却不能补回失去的生命,“都是哥哥没用,让那臭小子胡来。”   “好……哥……”霍克吃力地扭过头,对着扎克挤出一点笑。   “好个头,都站不起来了!休息吧,我们的战斗结束了。”   电梯门叮地打开,扎克恰好看到一个背影正好拐过前面的弯,男人背着女人,好像是柯兰和茉儿。   “靠!柯兰!柯兰!我在这儿!”扎克的大喊柯兰似乎没听到。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扎克一巴掌抽在霍克屁股上,“跑起来,霍克,是柯兰!”   “哥……软……”   “软你个头!金钢打了,水银揍了,你也不怕钻出个铜钱来!就咱们俩这熊样人家一只手就能给突噜喽!跑!跑不动就爬!别动不动就软!男人不能软!”   “重……哥……”   “你还嫌老孑重!信不信老子把那个浑小子叫出来!柯兰!等等我们!柯兰!”   甬道中,霍克背着扎克连滚带爬,向着柯兰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32章 土霾消散 战神与泰坦(四)   蛇吻,毛利精工为苏勒哲吉所设计的专用武装。蛇吻的武器类型应该是九节鞭,全鞭共112个标准模块,以纳米金属丝线相连。标准模块为弹簧结构,均径2.66厘米,无压力时长度5厘米,最大压力下可收缩至1厘米。其握柄处安装了自感应伸缩装置可根据环境需求自动伸缩,同时也可由使用者手动伸缩,伸缩区间从1.52米最长延伸至74米。蛇吻本身的攻防能力极弱,可在苏勒哲吉手中时它就成为了最令人丧胆的杀器,一直伴随这位草原之子立下赫赫战功。蛇吻损毁于IC66年,因不具备修复价值除籍。   ——《兵器历史·二次战争》IC297年,林恪行   鸣沙山的花田荒凉寂静,到处都是残枝败叶,找不出一朵盛花的蔷薇。花田中心数米高的漆黑花瓣堆积着,像座坟墓。   哗!坟墓的一角花瓣滑落,探出一只雪白纤秀的手,摸索着撑到地面。花堆坍塌,弗拉迪诺被安娜踹了出来,在地面滚了两圈仰面躺着。   “弗拉迪诺埃尔约西亚,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无赖。”安娜咬着牙从两肩拔出短枪,吃力地合成一体,她以枪拄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失血过多,是真没力气了,安娜。”弗拉迪诺笑着回话。他的脸色苍白,躺在一堆残花中一动不动。回想起花潮涌落时的情景,他终于感觉到一些后怕,如果不是安娜恰巧从休克中醒过来散掉了附在花瓣上的能量,插在背上的估计就不是区区八枚花瓣了。但现在的状况也说不上好,一枚花瓣恰巧伤到大腿静脉,加上当时被花潮冲晕一时没有止血,现在的弗拉迪诺几乎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   “三阶能力者连失血都控制不住,不觉得理由太牵强?”   “那是……算了。”   “无论如何,我要走了,战友们还在战斗,我要去找他们。”   “花田外面就是树林和土霾,你走不出去的。”   “这是我的事。”   “也是,作为对手我现在拦不住你,作为朋友似乎也没立场拦你。”弗拉迪诺自嘲了一句接着说,“但我可以给你建议,至少……”   弗拉迪诺突然没了声音,安娜诧异地看过去:“什么建议?不舍得说?”   “有什么不舍得的,只是没必要了。”弗拉迪诺恢复了一些力气,支起身子看向安娜,“去吧,树林的花儿告诉我,霾,散了。”   ……   草场上,苏勒喘着粗气,一脸土垢。面前巨大的阿波罗横分成几截,轰然碎散。   这是第几次了?五次?还是六次?   “真是个一身蛮力的傻小子。算了,恭喜你过了第七关,第八关的BOSS是海格力斯,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会?”   “少说废话。”苏勒几次深呼吸喘匀了气,直起腰杆,“来吧。”   “着什么急啊!老头,你还不帮忙吗?我看傻小子快累脱了。”   “是吗?”一旁端坐品茶的吕承渊一脸意外,“我怎么没看出来。”   “难道傻小子演戏诓小爷?”   苏勒眉角抽抽,只觉得听这一老一小说话比砍几个巨像累得多:“我不用帮忙,别打算拖延时间。”   “算了,坐久了腰也有些酸。”吕承渊完全无视苏勒的态度,起身拍拍裤摆站了起来,“桌椅收了吧,挺好的东西,砸坏可惜。”   陶淘听话地照做。草地涌动,桌椅轰隆隆下降。这时苏勒的耳机突然响了:“让那大家伙跳起来。”是吕承渊的声音。苏勒抬头,看见吕承渊还在那围着下降的桌椅打转,一脸痛惜的模样。   “切,老狐狸。”苏勒啐了一声,捏紧了长鞭。   桌椅很快就完全消失在土地下,草场翻滚,把所有痕迹掩盖。对孩子来说这能力太过残忍了,估计我们死了也会这么埋进草场里,什么痕迹都留不下来,吕承渊突然想到这些奇怪的东西,思维不可遏制的发散。他赶紧收摄心神看向那座已经显出身形的海格力斯巨像,眼下要考虑的只是胜利,尽可能轻松的胜利,因为……山顶上还有普罗迪埃赛尔。   几乎是相同的模式,苏勒抢攻冲向巨像,巨像在反攻的同时陶淘化出大量手脚遍布草场阻碍苏勒的行动,消耗他的体力,但这次还是有些不同,因为三阶的吕承渊参战了。   “结界,通途。”吕承渊一指,一道两米见宽的无形壁障形成在苏勒脚下,向前延伸直达巨像,沿途一切化物都被死死地压住。苏勒再也不用分心清除,这让他以陶淘所不熟悉的速度接近巨像,每一击都落到了空处。   “老头,你烦死了!”巨像大吼,向着吕承渊一指。   身下的草场变成大手把吕承渊托起,“结界,金字塔。”五指收紧成拳,但是直到土手碎裂也没能伤到吕承渊分毫,反而这么一分神,陶淘失去了苏勒的踪迹。   唰!一道长鞭自双腿间刺上来,巨像下意识退后,鞭尖点中鼻尖一抽:“断!”长鞭甩进脸颊一勾一带,切掉半张脸。   巨像矮身大手罩下,苏勒已经收了鞭子灵巧地绕到巨像背后。吕承渊的结界让苏勒的每一脚都踩在离地几毫米高的立场上,陶淘无法通过地面反馈掌握苏勒行踪,于是巨像的体型彻底成为了累赘,一连几次苏勒都是绕后突袭,沾之即走,一副要肢解海格力斯的架势。   “眼睛!”陶淘大喊一声,数十只土质大眼从草场各处升起,一齐锁定巨像后十来米位置的苏勒。   “逮到你啦,傻小子!”巨像后跃,凌空转身,虎扑杀向苏勒。   狂风抚面,苏勒眯着眼睛顶风而立:“吕老!”   “结界,开天辟地!”吕承渊双手平伸,整个人凌空飞起悬浮到海格力斯身后。   “遭了!老头是三阶!”陶淘惊叫一声,急忙操控巨像落地。但一切都迟了,一面巨大的,看不见边际的壁障在海格力斯脚下生成,把他和大地隔绝。壁障上升,带着巨像和苏勒直到二十余米的高空。   “咳咳咳。”吕承渊满脸通红,手臂上青筋爆起,还连声的咳嗽,但壁障却维持地很稳,纹丝不动,“你和苏勒互斗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怎么才能确定你的位置?”吕承渊微笑,“我发现,你对土壤的变形掌握得很精确,速度很快,天赋异禀让你没有能量上的限制,但是你必须接触土地才能进行控制吧,这就是你的限制。”   苏勒缓步走到海格力斯面前,散鞭站定:“所以只要让你带着某一陀土跳起来,自然就抓到你了。”   “二打一,不公平!傻小子,你要不要脸!”海格力斯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一脸择机逃跑的表情。   “现在想跑,太迟了!”苏勒大喊,一鞭抽向海格力斯脚腕,海格力斯起跳避过,谁知苏勒手腕一抖,长鞭瞬间拉成直线向上一抬:“断!”   长鞭像棍子一样由下向上提,划过半个脚面,把海格力斯的左腿直接片成了两半。   碎土落地,吕承渊眉毛一抖,这部分土壤毫无阻滞地穿过壁障落到地上。   等海格力斯落下的时候,那层悬空壁障已经恢复了,还是这么挡在半空中。少了半条腿,巨像的行动明显受到影响,笨拙了许多。苏勒欺身而上长鞭舞成网,把海格力斯罩在网中。   “无坚,不摧,断!”黑色的钢鞭像刀片一样削下来,每一击都削下不足十厘米厚的土片,每一击都不落空,碎块纷落被壁障像筛子一样滤走,没有一点残留。失去了大地的滋养,海格力斯也像神话中那样越来越虚弱,直至失去人形,只剩大半个残破的胸腔。   “好了好了!停手!我认输了!不玩了!”胸腔内,可怜的小陶淘大喊大叫,鼻涕都流出来了。   苏勒手腕一抖,长鞭像顺从的精灵那样缩回缠绕臂上。土球似的胸腔掉落,砸在无形的壁障上来回滚动了几圈,直到苏勒黑着脸,又一鞭抽在上面,打得土屑纷飞才停下来。   “再有下次,一刀两断!”苏勒酷酷地说,“现在,出来!”   土球颤了几下,从中间打开,一个小胖子瘪着嘴坐在一块小沙发形状的土坷垃上,边上都是插槽,插着十几瓶可乐,其中一半已经空了,只剩下空瓶还整齐排列着。   “出来。”苏勒板着脸,又举起了鞭子。   “出来就出来,兇什么兇!”陶淘噘着嘴一蹦,从土坷垃上跳下来,耷着脑袋站着。   吕承渊一喝,土球开始下沉,穿过壁障,小陶淘眼珠一转赶忙扑上去,果然顺利穿过了壁障。小家伙眉开眼笑正待放两句狠话,苏勒的鞭子已经顺着他的去向追了上来,稳稳地缠在腰上。   “真倒霉。”陶淘嘟囔了一句,被苏勒像钓鱼一样高高抛起拉回壁障。   “再跑跑看。”苏勒想了想,对着陶淘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陶淘一僵,突然回忆起腰上这根鞭子切断巨像的情景,终于老实了。   “不跑了?”   “不跑了。”   “把霾撤了。”   “你们把我困天上的时候它就散了。”   “那你没用了?”   “哇!大人欺负小孩儿,不要脸!”陶淘一屁股坐到壁障上,哭天抢地四处打滚。苏勒一脑袋白毛汗,第一次用求救的眼光看向吕承渊。   老头把视线挪到天上:“人老了心就软,下不了手的。”   苏勒嘴角抽了抽,你下不了手我就下得了?老狐狸!陶淘可不比其他能力者,放不能放,杀不能杀,打晕都怕他半道醒了。苏勒举起手臂扬在那儿,一个断字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鞭子一抖把小胖子从手到脚捆了个结实,翻手背在身上。   “别哭了,再哭切成二十段。”   陶淘立刻不哭,胖胖地贴在苏勒背上轻声吹气:“傻小子,你不是喜欢我吧?我是男生啊!不能被你喜欢的。”   “闭嘴!”苏勒咬牙切齿。   “真的不能喜欢的。”陶淘认真地念叨,“浅野阿姨说过的,男生只能喜欢女生,不然小丁丁就没用了。”   苏勒突然觉得,还是切碎算了。 第33章 白日焰火 狼与鹰(一)   能力者的分级和分类始终是能力研究机构争论最多的领域。而相较于分类领域日新月异的变化,分级领域早在IC初年就有了两套不算详尽,却被能力者们广泛认同和使用的标准:盖尔雷计量和罗内普内利计量。盖尔雷计量是宏观的,兴起于格林尼治,以能力者的阶段共性分出5阶,又称王国计量或实战计量;罗内普内利计量聚焦微观,兴起于方舟,以能力者的单位能量均值分出13级,因为充斥着大量猜想,故而仅能用作补充和参考,又称科学家计量或能量计量。   ——《考证神明》IC94年,古铭   鸣沙山的草场上,通讯因土霾消散而得以恢复。屏幕里的人头都亮了起来,吕承渊尝试呼叫,很快就得到了除安迪和墨离韵外所有人的回应,之后便是集结了。   第一个走出树林的是安娜。她拄着三叉戟出现在树林尽头时脸色苍白,满脸都是汗水,纤秀的双肩各有一个巨大的创口,流血的问题倒是被能力强行止着,可依旧能透过皮肉看到白色的骨质。腿上的伤也很重,短时间里正常行动都成问题。   第二个出现的是茉儿,她的腹部胡乱裹着绷带,至今渗着血。这已经是这组状况最好的了,轻伤员搀扶着柯兰,还带来了麦哲伦兄弟的消息。   柯兰在和李力的战斗当中毫发无损,可是茉儿在感染赛利尔的情况下久战古蒂,多处受创,尤其是腹部断肠的致命伤导致严重内出血,病情恶化得很快,甚至有可能无法坚持活到到整场战斗结束,柯兰只能冒险在没有转嫁体的情况下开腹放血,用自己的身体分担了茉儿部分伤情和全部的病毒症状,腹腔出血以及高烧、耳鸣、无力、糜烂等症状让他基本丧失作战能力,只能被搀扶着勉强行走,连保持意识清醒都困难。   这依旧不是最惨的,麦哲伦兄弟两人一个多处受创失血过甚,另一个破封作战亏了根本,实在是走不出林子,只能原地休整等待战友的救援。   这根本就是全军皆没的节奏啊!   一面是失去行动力的队友急待救援,一面是即将与当世第一人开战的战场,而整个主攻队却只剩下苏勒和吕承渊尚有一战之力。老头总结了一下需要做的事,支援突袭,组织救助,照顾伤患,以及看管一个比谁都活蹦乱跳的小俘虏。   人手不足呢。吕承渊捏了捏眉心,还是决定继续联系安迪,决断不是老头的专长,而身在前线的安迪对轻重缓急总能分得清楚些。   “安迪,麦哲伦兄弟已经失去行动力了,你们那儿怎么样?”   安迪依旧没有回音,不过墨离韵倒是回复了:“我在影子的主场,已进入别墅。安德烈先生正和鲨鱼交战,目前战力完好。自行判断行止,重复,自行判断行止。”   自行判断……吕承渊反复琢磨着墨离韵的话,很快就读懂了其中的潜台词。他们还没有接触普罗迪埃赛尔,可以优先救助后方。   不愧是墨家的小孩啊,可是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   老头当然不怕背责任,更别说在毛利救援战友本身就不是错。所以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苏勒把俘虏交给茉儿,去接一下麦哲伦兄弟。”   苏勒随手把陶淘抛给茉儿,没有解开鞭子带走,而是转身向安娜暂借了腥红挥动几下,有点重……很有点长。   “傻小子,你不把鞭子带走吗?武器不顺手会死哦。”陶小爷阴阳怪气。   傻小子!苏勒脑门上青筋一抖:“乱喊乱叫,切碎。”   陶淘一哆嗦,扭着小肥腰拼命往茉儿怀里钻:“姐姐,陶淘怕。”   女孩儿天性,茉儿算是喜欢死这个肉肉软软的俘虏了,她紧紧搂着小坏蛋,用自己的身体护起来,还扭过头恶声恶气地吼苏勒,“死木头,吓个孩子干嘛!”   “孩子?”   “我们这么多人,至于把一个孩子绑成这样吗?都紫了!”   “姐姐,陶淘手痛痛。”小坏蛋含泪欲泣。   “别怕,姐姐给你解开啊,乖。”茉儿母性爆发,伸手一勾就松开了苏勒的鞭子。   “不要……”   苏勒根本来不及阻止,陶淘已经一个头槌顶在茉儿胸口。茉儿吃痛下意识就松了手,小坏蛋空翻落地,捂着脑袋叉腰大笑:“小爷我复活啦!”   “你扮猪吃老虎!”   “小爷本来就是老虎。倒是小姐姐,胸太平会没有哥哥喜欢哦,撞得疼死了。”小坏蛋神采飞扬,胖手一搓拍向地面,“来来来!再战三百回合!”   “结界,通途。”   啪!陶淘的胖手拍在无形而坚硬的壁障上震得通红,眼泪还没下来呢,苏勒已经持戟跃起毫不犹豫地刺了下来。   “啊!”   戟尖由上至下恰到好处地擦着头皮,划破衣服勾在陶淘的通用型作战腰带上,这种装备一般用来装弹匣和手雷,在能力者中极少见配,一直松垮垮地搭在陶淘腰上像个不好看的装饰。只有小坏蛋自己知道插槽里装着三拉罐可乐,这是他反败为胜的倚仗。   乐极生悲。小坏蛋愁眉苦脸地被苏勒用腥红勾起来,凌空一转圆屁股朝向茉儿。   “你解的,你绑。”苏勒酷酷地说。   茉儿气得差点儿旧疾复发,她解出长长的绳索用杀猪的办法把小胖子绑得严严实实,手脚向后挺胸收腹,最后绳头一扭,在脑袋顶上打了个大大的复式蝴蝶结。   鞭子没用了,茉儿还给苏勒换来了三叉戟,戟柄一扭三叉戟变成十字枪,弹出尾刺牢牢固定在地上。蝴蝶结被挂在枪刃上,一段不长的绳子扯着胖陶淘在半空晃荡,像个巨型钟摆。   四目相对,小坏蛋陪着笑:“姐姐……”   “什么姐姐?”茉儿眯着眼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熠熠生辉。   “漂亮姐姐?”   “不不不,刚才说的。”   “平胸姐……啊啊!”陶淘没说完,茉儿已经杵着弓对他屁股踹了一脚,像荡秋千。钟摆摇了起来,老高,几乎能让陶淘的脸贴到枪刃上,上面的血槽看上去好像在笑,小坏蛋吓得嗷嗷直叫。   “没眼光的小混蛋,本小姐青春靓丽身材佳,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小姐平胸!”   “哇啊啊!就是平胸!哇啊!小爷拿脑袋验了!平胸!飞机场!哇啊!”   “还不够高,姐姐让你好好体验一下爱的秋千!”   “够高够高,再高就……哇啊啊!碰上啦!你这叫虐俘!小爷是王国军人,哇啊!小爷要求与战俘相称的待遇!哇!你又踹!你个变态老女人!哇啊啊!傻小子!苏勒哥哥!我是你的战俘!你要给我做主啊!”   “茉儿,玩够了。”柯兰似乎被吵醒了,出声叫停,声音虚弱得吓人。   “柯兰,你醒了就好,我正愁人手不够呢。”吕承渊有种被解放的感觉,他越发确定自己不擅长指挥,之前种种对他来说好像煎熬,他束手无策。   “回光反照罢了,赛利尔的威力不是靠免疫力能对抗的。吕老,你们还没把扎克他们接过来?”   吕承渊尴尬地耸耸肩,这场混乱他负主要责任。这倒不是照顾后进什么的,作为一个陌生能力者,陶淘的形象本就很难让人心生提防,更何况还是茉儿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不用吕承渊解释柯兰也基本能推断出之前的事情,他揉揉眉,只能强打精神地安排:“吕老,你和苏勒一起去,带上那个钟摆。这里茉儿警戒,等你们……”话正说着,数百米外的山颠上一道裹挟金光的百米白焰凭空显形从山壁上切过,巨大的土石坠落声如轰雷似虎啸,百里可闻。   柯兰一呆,整个神情都缓和下来:“你们要快加速,因为安迪哥已经解决对手了。”   ……   对于能力者来说,一阶靠天赋,二阶凭机遇,三阶看天份,那么四阶呢?四阶的契机又在哪里?   安迪站在四阶的门槛前已经两年了,可是却迟迟不得寸近。准四阶是对他这类能力者的称呼,全世界准四阶的能力者至少有5个,安迪只是其中之一,但四阶世上只有普罗迪埃赛尔一个。   就要面对你了,让我看看真正的四阶到底是怎么样的!   安迪顶着山岚飞行,斗志化作白焰缠绕在身上四处飘荡,让紧随其后的墨离韵不得不和他错开,从外侧反超而上。   两人延着流光溢彩的玻璃山壁交替领飞,转眼冲上山巅先后落地停在巨大的人工水池前。这个位置距离别墅已经不足百米了,那白色的外墙和突兀的玻璃阁楼都是清晰可见,甚至阁楼里观战的人们已经看到了安迪的涛涛白焰和墨离韵背上的绿光。可无论是安迪还是墨离韵都没有尝试直飞过去,普罗迪埃赛尔的上空是禁飞的,这是尊敬,也是忌惮。   肖恩大马金刀地坐在对岸,看到居然两人齐至,开心地笑了。   “真好,我原本以为只能等到狼牙,没想到两个都到了。”   “哦?想给卡奇亚亚报仇?”   “虽说是个糟糕的拍档,但我起誓要把命还给他,不是你们的就是我的。”   “你是打算一对二?”安迪很意外,似乎是平生第一次吧,居然有普罗迪埃赛尔以外的人打算在他对面以寡敌众。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可惜大人让那个蠢女人指挥,她不准。”肖恩站起来活动着身体,“桥在那,你们两可以走一个,自己选吧。”   “这条鱼你来,安德烈先生。”墨离韵抢先说,“我去别墅。”   安迪一愣:“可能会对上那位世上最强哦。”   “我没那么自大。”臭小子摸着鼻子苦笑,“你看那条围绕别墅的回廊,我恰好知道它。它叫阴影回廊,是影子的主场。对付那个女人的话我更适合。”   “你们确实有渊源。”安迪大笑,“你说服我了,记得悠着点,把主宰留给我。”   “如果你太慢可能会赶不上。”墨离韵也笑。笑完他就转身,他不需要桥,巨大的光翼在他背后凝聚,墨离韵凌空飞起,贴着水面冲向别墅。   “看来这桥有些多余。”安迪握住斩马刀抬手一挥,“30倍,斩。”一道白焰劈空而出斩在吊桥的桥面上,把水面唯一的建筑斩碎,“别耽搁了,速战速决,我可不想伟大的主宰大人死在一个少年手上。”   “侮辱大人,你找死!”肖恩暴怒。   “你的胆子就是这一池子水而已。我其实很好奇,如果我不下水你怎么办?”安迪边说边踩着空气踏上池子,轻松写意地悬在水面上。   肖恩一窒,他的想象里没有这个场景,或者说为了给自己勇气他下意识忽略了安迪会飞的事情,以至于一张老脸憋得通红。闷了半晌,他咬着牙跳下水浮出脑袋大喊:“原来堂堂的狼牙是这种胆小鬼!”   “你真该好好学学激将。”安迪轻笑着卟咚下水,他终究没那个脸停在水面上,“卡奇亚亚叫你软骨头,他没说错。”   “拍档,看我给你报仇。”肖恩低声说着,从背上抽出两把鱼刺交叉在胸前缓缓下沉。   午间的风抚皱池面,泛起浅浅的波澜,这是鸣沙山山顶的水池最后的片刻宁静。 第34章 琉夜 狼与鹰(二)   盖尔雷计量标准完成于IC12年。格林尼治的能力者历史可以追溯到核冬天,所以那里有着丰富的能力者资源可供共性研究。IC12年,菲鲁宾正式触摸到四阶门槛,成为第一个准四阶的能力者。他终生未能突破,却也把自己的体会全盘告知了好友,时任格林尼治皇家科学院的院长盖尔雷先生。在他死后六个月,盖尔雷结合数据、假想和神话传说推算出了这一计量标准,并将好友的能力追定为三阶上。盖尔雷计量共分五阶:一阶标志,觉醒反应;二阶标志,精细化;三阶标志,浮空;四阶标志,领域;五阶标志,造物,而后人的经历也验证了这个智者的全部猜想。   ——《考证神明》IC94年,古铭   安迪并非全无水战经验,他的能力对环境的依赖不大,属于全天候全地形的那种类型,早年拾荒者的经历也应对过水战环境,甚至在吃亏后进行过特训,但那毕竟是一般情况,可是一旦对手处心积虑……沉入这片水域后他还是有一种措不及防的感觉。   首先是水深。总共不过百米高的鸣沙山能挖出这么深的池子吗?安迪一直下沉,居然直到30米左右才触到地面,这个深度的水压已经很强了,会影响闭气时间,也同样会使动作变形。   其次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环境,也不知是谁为肖恩作的主场设计,水看似清澈其实透光性极差,过了中线光线已经很暗了,眼睛无法视物,只能依靠肩头战术手电的有限光圈来观察。水底和四壁埋设了大量扇页和喷头,无规律地启动关闭导致水底乱流肆虐,再加上浮力不一的各色杂物和固设的奇形山石,对感观极具误导性。   这个设计者真是天才,他居然在水底设计了一个巷战场景,一切的一切只为把环境复杂化。   安迪只有三分三十秒,这是加上水压影响后安迪的闭气极限,从入水后他就开始默数,随后便是放平心态紧守四周。   一道水流从侧后冲击过来,和普通的乱流不同,它显得更散乱。安迪回旋横斩,白焰滑出剑刃,在击中异物的一瞬间,安迪终于看清了,那只是一块人头大小的碎石。   碎石被击碎,四散飞溅。东南!安迪蹬地滑水,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刺,双手握持的斩马刀剑刃朝前。刺击!白焰在他的双脚爆发,让他再次加速,像一枚鱼雷撞在一块常人大小的立石上,立石爆碎。   第八次误判了,安迪的默数超过120,也就是两分钟的时间他一共进行了八次挥剑,然后就是八次误判。肖恩消失了,而窒息的感觉开始出现,安迪决定换气。以近几年肖恩的表现来看他是个极为谨慎的人,谨慎到保守。他擅长利用环境消耗对手的体力,等待时机一击建功,而不是在对手体力最充沛的时候蛮干。   也许应该假装上岸来逼他出手,安迪有些厌烦,开始思考起作战方案。踩水上浮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就到15米的采光区,他的心神微微放松,这时又一股水流涌过来,还是那种夹杂了异物的散乱感,可散乱的程度说明这东西比那块石头还小,基本没有威胁。   和这种人交手确实打磨心性,我怎么就选了他呢?安迪在心底叹着气,轻轻拿剑一扫,甚至没有动用能力。   叮!金属敲击声从剑刃处传过来,安迪诧异地回头,正好看到一柄鱼刺打着旋儿飘远。   敌袭!   ……   肖恩没有去水底,他就漂在无光区的最顶端闭目养神。作为水行能力者,他可以不用踩水,仅靠肌肉运动漂浮,这样做不会带动大股水流;作为水行能力者,他对水下环境的感知要远强于他人,这让他可以监控数十米方圆的水流状况并在脑海中还原出大致准确的立体画面,这样他就不必依赖战术手电那差强人意的观测区域,更不会因为手电的光暴露自身的位置。   没错,他在守株待兔,并准备在捕捉到对手的第一时间发动袭击。   安迪对他的认识不能说错,如果没有卡奇亚亚的事,依着他的本心他更喜欢在复杂的底部空间消磨对手的斗志和体能,也许是10分钟,也许是20分钟后,等条件成熟了他才会发动攻击一击致命,期间对手可能会脱离,不过他不会阻拦,尤其是对手远强过他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对他而言战果比战斗的过程重要,这是猎人的心态,不是战士的,所以他跟卡奇亚亚格格不入。   但该死的命运却让他们两人成了拍档,还是永远拆不散的生死拍档。卡奇亚亚死了,这件事噬咬着他,让他再也回不到猎人的位置,他必须战斗,绝不能让对手逃脱,哪怕这样会付出更大的代价甚至反过来被猎物捕杀。   安迪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在二分十二秒的时候进入他的监控区域。   肖恩更安静了,他以极慢的速度移动左手鱼刺瞄准安迪,右肘向后拉慢而稳定。   快了,安迪很快就浮到和他相近的高度,肖恩推掌,右掌带动水流把鱼刺慢慢地推向目标。   安迪的反应比肖恩想像得更完美,他漫不经心地挥剑,磕开鱼刺,随后猛然惊觉。   资深战士的缺点在于过快的反应,身体的本能会告诉他们,声东必然击西。   安迪回身迎敌的瞬间肖恩启动了,尤如一枚鱼雷,两次摆腿便达到最大速度,以每小时接近50公里的时速撞在安迪后背,捣拳击腰!   资深战士的第二个缺点,骤然遇袭必吐气反击。   安迪转身,巨大的水流突然从身后冲刷过来,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撞在背上,有个拳头直击腰眼。   抓到你了,安迪张嘴吐出大串的气泡,斩马刀划过一个巨大的弧度从上至下拍向对手后背。肖恩的反应更快,一拳捣出居然张手拽住了安迪的腰带,擦着斩马力的轨迹翻身,一下就转到了他的头顶。   被算计了!安迪骇然,肖恩已经捏住了他的肩带,鱼刺准确抽在了战术手电上。手电碎开,肖恩一击得手,翻身蹬在安迪胸口,借势分离。   力总是相互的,安迪再次下沉。短暂的接触中肖恩既不偷袭也不硬撼,而是在不断诱使他犯错,一撞一拳一甩一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却让他失去空气,失去光源,也失去了必胜的信心和勇气。   但是战斗还没结束!   安迪踩水止住去势,盯住头顶隐隐约约的光,白焰在小腿处升腾而起。安迪摆腿,巨大的助推力让他像一枚水下发射的导弹垂直升空,加速,再加速。   肖恩再次撞了上来,从侧上方直击胸口,安迪全力挥剑,刃上的白焰吞吐着照亮一方水域,也照亮了肖恩脸上的疯狂。   碰!无锋的大剑砸在鱼刺上,轻易地把它荡开,肖恩喷血不退,借力拧身撞在安迪怀里。   噗!就像是高速行驶中对撞的轿车,两人同时吐血,反震,肖恩向上,安迪向下。   啊!安迪张大嘴无声地嘶吼起来,再没有空气能被吐出来,但他还是努力发起了第三次冲锋。可是有决死意志的不止是安迪一人,肖恩倒飞着翻转,头下脚上再次摆腿,右臂没有知觉的事情他不在意,这场战斗拼的不是力量,不是技巧,是意志。   水流会告诉我对手在哪里,卡奇亚亚会指引我对手在哪里!肖恩闭着眼把速度提到最高,像一条游鱼折向闪过白焰组成的月牙,又用向后盘旋躲过挥击,翻转360度准确切进安迪的防御范围,两人贴着面,同时升入采光水域。   碰!尤如卡奇亚亚附体,肖恩充满野性的头槌砸在安迪鼻梁上,速度一增一减间他又快过半个身位,抬腿一蹬,再次把安迪踩退。   这是安迪最后的冲击。   可能……要死在这儿了。安迪感到窒息感越来越强,神智开始模糊,肖恩就在这片无光区的某处,就在他的头顶,猎人已经占了上风,不会给他呼吸的机会,在水里对方速度占优,灵活性占优,水性……谁知道水系能力者是不是能在水里呼吸?   似乎是没有活路了,往事已经不可遏止地在脑海中回放起来,和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一模一样。   许久没有回家了,那座位于阿尔卑斯山附近的地上遗民小镇上曾有他的114个同乡。   许久没有祭拜恩师了,老师纽伯格林因斯特和师傅柳生岩吾,他先后埋葬了他们,而手上的琉夜就是这两位托付给自己的。我背弃了拾荒者的誓言,琉夜至今也不愿承认我,对不起。   安迪停止挣扎,滑向深渊。   不甘心呢,琉夜,你也不甘心吧,作为一名拾荒者不能埋骨沙海,却要死在一洼人造的小池塘里。   安迪用最后的力量握紧斩马刀,刀仿佛听得到他的心声,微微振颤着。   我是大拾荒者安德烈托尔斯泰,大拾荒者纽伯格林因斯特和大拾荒者柳生岩吾的传承者,我宣誓星火不息希望不止,怎么能死在一个已经开发了的绿岛里,怎么可以!   “啊!”安迪嘶吼,涛天白焰从身体的每个毛孔喷发出来,逼退池水,留出一片真空的白色球体,那里寂静无声。   安迪悬浮着,眼睛里是一片虚无。他失去了意识,无穷无尽的能量却从基因深处被压榨出来。白焰涛涛,明明没有温度却一点一点焚化掉缠在剑柄上的兽皮,露出了包裏其间的那抹金光。   锵!一柄两指宽的十握长刀被他从斩马刀宽大的刀身里拔出来。美丽的琉夜通体金黄,只有微微的弧度散发着璀璨的流光。   安迪双手握刀在腰际放平,任由死气沉沉的斩马刀沉进池底。   “柳生心剑流,破水击。”长刀由下至上极速一挥劈斩开空气,一道金色刀光裹挟着浓浓白焰化作一道百米月牙颤抖着直冲天际,把包裹在安迪周围的真空球体和满池池水都劈作两半。   阳光和空气涌进裂口,照亮安迪手中的金色长刀,也滋润着安迪干涸的肺。   他苏醒了,眼神逐渐清澈,意识再次操控身体。   “琉夜,你终于认可我了吗?”   长刀振颤着发出龙吟。   安迪开心地笑了。他抬头直视阳光,肖恩肯定在看他:“这一战你很勇敢,可惜运气欠佳,不过不管怎么样都该结束了。”   安迪降落地面,收刀虚握在腰侧,沉腰向前,拔刀式:“柳生心剑流,破地击。”一道粗大的金色刀气迸离刀刃,引领着巨大的白色焰幕似虎跃如龙腾斩在鸣沙山的山壁上,切出一个巨大的口子,直接打通了玻璃峭壁。   水面复拢,顺着巨大的缺口流淌出去形成瀑布。不到30秒一池水就被放空,安迪看到肖恩靠着一块巨石坐在池底,左大腿扎着鱼刺。似乎是为了固定,鱼刺扎得很深,大半都没进了地里,这导致他无法移动,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擦碰伤。   肖恩不在乎身体上的伤,他瞪着安迪双目喷火:“你留力?”   “没有,我尽了全力,你几乎赢了。”   “不要骗我!如果一开始就有那两刀……”   “那是四阶的力量。” 第35章 阴影回廊 狼与鹰(三)   琉夜是一柄传奇的十握长刀,她是拾荒者和传承自拾荒者的自由骑士们的领袖信物,也是有史记载的第一柄“神器”。神器是后世赋予能力者化器的专用称呼,琉夜就是这样一把武器。化器的能力者名叫乐琉夜,拾荒者联盟创始人和最早的四位大拾荒者之一,金属系能力者,三阶。她曾是纽伯格林因斯特的爱人,却嫁给了柳生岩吾。战死后身体化为最适合柳生一脉的神器琉夜,却掌握在纽伯格林手中。关于三人的关系已经星散,我们只知道这柄刀传于安德烈托尔斯泰并由此成为拾荒者领袖的标志。琉夜是人类自由和进取的道标,不断出现在勇敢者的传奇当中。直至所有拾荒者被初蕊王朝列为必征之人后琉夜失踪,再次出现时已经落在了自由骑士们的手上,这才有了自由骑士承自拾荒者一说。   ——《兵器历史·神器》IC297年,林恪行   “我突破了。”安迪淡淡地说道。他稳稳地飘在空中,持着金色的刀,没有傲慢,没有谦虚,但肖恩却明显感觉到一种变化,就像站在普罗迪的面前,看似近在咫尺,其实却远在天边。   “那就动手吧。”肖恩苦笑道。   “为什么?你又不是那种败即死的人。”   “我是个守诺的人。我答应过拍档会带给他一条命,不是你们的就是我的。”肖恩低声说着坐正,闭上眼睛努力装作气定神闲。有一条腿被钉在地上,他没有力气拔出来,这是他最不满的地方。   “既然你有觉悟,那么……”安迪举起长刀正要劈下去,对讲机突然响了,是墨离韵。   “安德烈先生,忙完了吗?普罗迪埃赛尔跑了。”   “靠!”持刀的手一抖,琉夜差点劈在自己脑袋上。安迪手忙脚乱地把刀用外套一包扭头就飞。四阶的飞行几乎就是本能,他飞得无声无息,完全忘掉了闭目待死的肖恩格鲁。   待死的人没有时间概念,往事浮现十年一瞬,肖恩根本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直到浅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以为你死了,没想到却是在好好睡觉。”   肖恩愕然地睁开眼睛,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他还活着,安迪却不知去向。愣了片刻,肖恩感到巨大的羞耻感涌过来来把他淹没其间:“你不屑杀我,不屑杀我!安德烈托尔斯泰,也许我永远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等着,肖恩格鲁一定会看着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   时间倒回约五分钟前。在安迪沉进水里后不多久,墨离韵也张翼冲进了浅野真惠的主场阴影回廊。   普罗迪埃赛尔似乎明白客人们的需求,轻轻一点大半屏幕都调到了墨离韵的四周,正中的大屏更是对准了墨离韵的正面。   苏凝秋这才知道窗边绿色的闪光是臭小子的翅膀。看他臭屁地,会飞了,看上去真精神。小秋一把跳起来抱住林可胳膊大喊大叫:“林阿姨,小韵!小韵啊!”   小丫头记得自己被抓的时候墨离韵还一身是血生死不知呢,虽然早有这样的经历,她也已经知道帮忙的能力者里有一个神奇到能把死人救活的医生,但没有见到墨离韵活蹦乱跳始终是苏凝秋的心病。现在终于看到了,即使没能见上面小丫头也只有开心。   简单的快乐是年轻人的专利,不是成人的。没人提醒普罗迪就切换了画面,墨离韵的脸一出现,苏执的褶子就皱到了一起。   “你在关注他?”   “关注?称不上,只能说机缘巧合。”普罗迪毫不隐瞒,“墨离韵是方舟墨家的第四代,思武先生的孙子。第一次听到他时他还没觉醒,我的一个子侄和他起了冲突,唐宁。”   苏执的脑子里转眼间调出唐宁的信息,作为议长突然出现的儿子还是值得苏执浪费时间看上一眼的,后来绑架小秋他又看了一眼,最后又演了一出弑父的戏,苏执看了第三眼。这样的人敦煌不多,所以苏执知道他本来应该在湖心岛的监狱里:“原来你们是去劫狱!”   “我们本就没理由拆掉天柱。”普罗迪扭过头看监控,“现在不是战争状态,毁掉一座学术绿岛没有任何意义。”   “再讨论过去的事同样没有意义,不如说说你为什么关注小韵?”   “我没有关注他,再见唐宁时我从他那里得知墨离韵苏醒,一个17岁苏醒的觉醒者,即使他是思武先生的孙子也不值得我关注。”   “但你让那个蠢货过来的时候提过他!”   “二阶的觉醒者,这是我从部下的报告里得到的信息。我知道他没有兄弟,所以他不是狂战士,这个信息足够让我有一定的好奇,也就是想见见他的程度。”   “那现在呢?”   “现在我更好奇了。他在飞行,难道是三阶的觉醒者?”   “只有二阶,八级顶峰,说不定现在是九级,这是小凤凰给的数据。”   “只有二阶……”普罗迪的语气并没有像他的话那样失望,“也许是我太贪心了。浅野,试试他。”   墨离韵在阴影回廊前降落。连浅野本人都不知道这是墨离韵第二次踏入她的主场,八年前在一次交流访问中浅野与墨钜在伊甸郊外进行过一次特战攻防演习,墨钜攻,浅野守,在临时搭建的阴影回廊中墨钜把他的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带着二十一人的特战小组以三比十七大获全胜,并且活着带回了全部4个人质。战后,墨离韵陪着墨钜故地重游,从而第一次踩上了阴影回廊的地面。   和那个三小时建成的战场造物相比,这个回廊要精致的多。汉白玉的地面,石英沙渗合黏着剂塑形而成的墙面和屋顶,以及随意布置的镶嵌着彩色玻璃的窗口构成了这座回廊的主体,廊内错落分布上百件大大小小的雕塑,大多是神话题材,这些雕塑看似随性,实则从各个角度挡住照射进回廊的光,阴影或浓或淡,斑斑驳驳,这是影子的世界,在这里浅野可以从任何角度攻击或者消隐。   墨离韵闭着眼睛让全息视野不受干扰的运行,在那个视野里,阴影全部消失,只有代表物体的点、线和面,这是墨钜大胜浅野的法宝。墨离韵的只能算是简化版,做不到共享,但够用了,毕竟他也不需要去指挥什么特种兵。   他以交叉步稳稳地沿着回廊行走,身体前倾膝盖略弯,左手倒持狗腿刀在后,右手正握直匕在前,微微晃动,这是他最习惯的战斗方式,一长一短,一刺一劈。   行过中段,全息视野终于有了变化,浅野消声无息地从屋顶浮出半个身子,位置在墨离韵的正上方,那里本该是视线的死角。太刀刺出,墨离韵身体一侧堪堪避过刀锋,左手同时上撩直袭浅野侧腰。   叮!狗腿刀和肋差相撞,浅野顺势翻身抬腿下劈,墨离韵就抬肘挡住。腿肘相撞,两人一触即分,不待墨离韵反击,浅野已经沉进阴影消失不见。   墨离韵不骄不燥保持着脚步的移动,浅野很快再次出现,这次是身后侧的墙,还是死角。墨离韵暗笑,能力者很少会遇到对手能力近似的情况,所以浅野大概不会有提防,臭小子估计这次战斗会让她印象很深刻。   墨离韵假装不知,脚步进退间不着痕迹地后退,一点点接近浅野所在的位置。浅野双手握刀高高举起,就像一座半嵌在墙上的雕塑,只要墨离韵再退半步,太刀就会劈下来,之后生死由命。如果少年躲不过,那么就此死掉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无论对她还是普罗迪而言都是如此。   可墨离韵突然转身了,以极快的速度扭身同时甩出直匕,匕首如一道流光冲向浅野眉心。距离太近浅野根本来不及入影,只能拼尽全力偏头躲开,匕首咄地钉在墙上入壁三分,锋利的刃划破她的脸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来不及后怕,墨离韵已经欺身,左手刀照着脸斩过来,浅野惊呼,赶紧缩回阴影。锵!刀砍在墙上擦出一片火花,浅野已经退到十数米外钻出阴影,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惊诧。   “你看得到!”   “全息。”墨离韵指指脑子,“你又不是没见过。”   “墨钜!我早该有防备的。”浅野伸手抹向脸颊,伤口不大,但那种火辣辣的刺痛却烧灼着她的自尊,让她怒不可遏,“下一次……”浅野甩掉指尖的血,说了这三个字就沉回阴影。   “下一次。”墨离韵轻声回了句嘴,也不拔匕首,单刀戒备。下一次就不是偷袭,而是突袭了。   近在咫尺的书房内,墨离韵和浅野的短兵相接让观众们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满意了吗?”苏执挑挑眉毛,苏墨不分家,臭小子的表现让他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更好奇。”普罗迪皱着眉,歪着头好像在思索,“他在享受战斗。我有种感觉,即便是我把你和苏小姐的脑袋丢进去他也不会失掉方寸,对他这种人而言战斗的过程大于一切。”   “不可能!墨家的小孩儿和你这种人可不一样。”   “所以我更好奇了。”普罗迪看着苏执,“他的天赋很好,可以像墨刚那样驭物,如墨钜一般感知,也掌握了思武先生的凝气化形,墨家所有的钟灵都集中在他身上。我已经把他加到名单里了,时间长了总会搞清楚原因,一个情感正常的少年却给我一种看见同类的感觉,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名单!你把他加进名单?他才二阶!”苏执大惊。在他们这个层次都知道普罗迪有一份名单,上面列着所有有资格成为对手的人。他或许不会干扰他们的成长,但让世上最强的怪物盯上总是一种困扰,极大的困扰。   “是啊,我会关注他,他很特别。”普罗迪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不是好事。”   “你阻止不了。”普罗迪站起来,这是结束谈话的表示,“浅野,我们该走了。”   阴影里,浅野单膝跪着现出身形:“大人,我能战胜他。”   “一个觉醒两天的少年吗?他不是墨钜,战胜他对你而言没有意义。通知其他人,走了。”   “是。”浅野咬了咬嘴唇没有反驳,只是顺从地低下头,“大人,陶淘被毛利俘虏了,是不是把他救出来?”   “小陶淘吗?”普罗迪想了想,“让他留着吧,他该学礼仪了,菲娜会教他的。”   “是。”浅野消失,普罗迪也没有作任何表示,一指遥点书房的玻璃。啪!书房的四壁和屋顶像被什么撑破似的向着四面八方飞散,他平地拔起飘然远去,就好像这一书房的客人和他毫无关系。   一屋子呆滞,方舟的能力者们甚至不知道该拦还是该跟着走,求助的目光纷纷望向苏执。   老头一脸晦气坐在沙发上,普罗迪的评语让他很生气。虽然嘴硬顶了回去,但苏执却是知道的,和性格无关,少年顶着墨家的大名苟活了16年,他心里有一团火,一个不好足以蒙蔽人性。   老爷子不开心,偏偏一屋子都是没眼力的,只知道偷偷摸摸地看他。苏执终于爆发了:“看个屁!主人都走了!没人管饭!滚!都滚!带上下面那个转来转去的傻小子一起滚!”   IC62年4月24日,发生在敦煌的对抗以这种可笑的方式结束。毛利、方舟、格林尼治三方总计23位能力者牵涉其间,占当时世界在册的二阶以上能力者总数的三分之一。敦煌废弃,居民死伤超过三千人,能力者二人战死,一人失踪,安德烈托尔斯泰踏入四阶,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二个在册的四阶能力者,这一系列的事件最终被统称为敦煌冲突。 第36章 婚礼   世上最强,这个称呼在人类漫长的历史当中曾被赋予无数个人,比如东方的始皇帝、三国的吕布、五胡乱华的冉闵,西方的亚瑟王、拿破仑、凯撒。但对于生存在IC初年的人们而言,这个称呼只能用来代表一个人,普罗迪埃塞尔,格林尼治的主宰,他的一生由无比辉煌的战绩所铸就,点缀的却是背叛与战乱的毒花。他是传奇,也只能是传奇。   ——《乱臣》IC166年,关鹏举   IC62年4月24日,敦煌。   普罗迪埃赛尔旁若无人的离场给这场阋墙战争以后最大规模的能力者争斗画上了一个虎头蛇尾的句号。   R机关诸人首先离场,他们为这场胜利付出了巨大代价,多人重伤,尤其是柯兰的病症持续恶化,必须尽快寻找载体来转移。圣光骑士团是第二拨离开的,他们最终没有参与战斗,林可虽然表示遗憾,麦迪却是暗喜。小丫头拎着臭小子的耳朵第三拨离开,苏执没有告诉她即将迁居毛利的事,他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她苏定琛的死讯。   乱轰轰的十五分钟,这座别墅只剩下苏执和十数年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陈杜泽了。   “老爷子,不告诉小秋定琛的事吗?”   “说了她就去不了毛利,小韵也肯定会去伊甸,我……老了……”   “但总不能瞒他们一辈子。”   “不说这个。”苏执一摆手,就像要把这些烦心的事赶开,“你也去毛利。”   “啊?老爷子,那您怎么办!”   “能对付老子的人还没出生呢!”苏执的恨恨地骂了一句,脸色黯淡,“杜泽,他们俩是我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代替我保护他们。”   “老爷子……”   “别哭丧个脸,最多半年,老子报完仇就来。”苏执豪气干云。   “半年?”   “那一年?”   “老爷子,你是大人物……”   “绝对不超过两年!”   “两年……”陈杜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个好汉腆着一张脸,鬼鬼祟祟,“两年太久了,老爷子,有个事儿先办了吧?”   “什么事儿?”   “您看,小可5岁被我爹收养,现在都27年了,该嫁人了。”   苏执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陈杜泽许久,终于意味深长地说:“32了,再不嫁人的确说不过去。”   “是啊!反正郎有情妾有意,索性就说开了吧!”   “那就说开了,就今天!”   “今天好啊,我查过了,黄道吉日啊!老爷子,要不您来说?”   “这种事也要我说?”   “人家脸薄啊!”   “脸薄?”苏执差点没一唾沫啐他脸上,忍了很久终于忍了下来,昧着良心摆出张深以为然的脸点头,“是不够主动,那戒指呢?别告诉我你没买!”   “戒指在呢!”陈杜泽怀里跳出一个纸人捧着小盒子,一枚祖母绿的金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这是我爷爷求婚时买的,来敦煌的时候我爸给了我,说要传给小可那丫头的,我一直带着呢。”   “那有好些年了,怎么早不拿出来?”   “早些时候我还不知道小可的意思呢,怎么拿?”   “行,这事儿我办了!你去写请贴,就说……说庆功!让他们都来,都来!”   “好嘞!”   ……   傍晚,鸣沙山别墅人声鼎沸,苏执难得穿上了礼服,满头银丝妥妥帖帖,一脸喜气洋洋。   苏凝秋同意搬去毛利了,她会和墨离韵一起随R机关出发,苏执让她更名墨秋,还换了个身份。墨离韵倒没有那么些麻烦,作为被逼走的人方舟巴不得他走得越远越好。   苏执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告诉苏凝秋半年后自己也会去。小丫头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改名,但敦煌已经废弃了,只要一家人不分开,去毛利也是挺好的选择,那里的海和草原小丫头早想看看了。   R机关和圣光骑士们悉数到场,苏执借口庆功让所有人都礼服出席,也算是给这座绿岛最后的尊重。   晚上7点宾客齐至,别墅的前院塞得满满当当,林可像个女主人似得忙前忙后,浑然不知她真的是今天的主角。   苏执端起一杯酒走到所有人面前,举杯,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今天是4月24号,毛利、方舟聚在这里,我告诉大家这是庆功,老子说谎了。”   “我们聚在这儿可以是为了不幸罹难的三千死者,可以是为了抛家弃业的二十万民众,可以是为了行将废弃,白沙漫天的敦煌,但绝不是为了战争!该死的战争,我从出生那天就知道,战争没有荣耀,只有悲哀。”   满室寂静,所有人都在苏执的引领下默哀,久久无语。   十分钟后,苏执再次举杯。   “第二件事是为了一个托付。小秋和小韵,苏家和墨家的第四代,两家迄今为止最优秀的一代,我们的未来。他们将去毛利入籍,并从此生活在那里。我喜欢毛利,那个执拗的绿岛做什么都是吃力不讨好,她的建设,她的军队,她的科研和外交政策都是执拗的,可我就是喜欢!不久后的未来我也会去那儿,我希望在那个美丽的地方安度晚年!”   这段话无疑宣布了墨离韵和苏凝秋正式加入毛利,从情感上与会的双方自然地亲近了起来。   “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最后一个事是件私事,今天请大家作个见证。”苏执放下酒杯,开始在怀里摸索。不一会儿他摸出一个盒子捏在手里。   “有个女人从16岁起成为我的护卫,16年来兢兢业业。这么个漂亮丫头,为了我这个糟老头子几乎把自己的一生幸福都耽误了。”   苏执笑嘻嘻地说着话,目光飘向林可,林可若有所觉地抬头,一脸茫然。   “我挺着急,给她介绍了好些个都被她给推了,不喜欢嘛,推了就推了。直到今天上午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心意!”苏执打开盒子,向着圣光将军展示出那枚戒指,“小可,你愿意……”   “小可,老爷子跟你求婚啦!”陈杜泽一声大吼,苏执的戒指和林可的酒杯同时滑落。   幸福的新娘喜极而泣。   ……   二小时后,别墅大厅和阴影回廊就被布置成婚礼的现场。婚纱、鲜花,无论需要什么人去岛空的敦煌都不会缺,而且还是免费的。   苏执明知上了陈杜泽的贼当,但思量许久还是没有去揭穿。林可的心意他其实知道,以前是担心自己早死林可孤寡所以一直佯装不知,但此去伊甸生死难料,以林可的性子怕是会死在自己头里。既然如此,就疯这一把罢。   于是,婚礼如期举行。   小秋、小韵分任伴娘伴郎,茉儿、苏勒是花童,陈杜泽女方家长,柯兰演奏钢琴,格林尼治的王女菲妮克斯做证婚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庄严的婚礼进行曲响起,陈杜泽牵着林可的手踩上红毯,满满的溺爱:“小可,你的愿望哥帮你实现了。要好好过日子,不要恃宠而骄,陈家是护卫队,嫁了人也是护卫队!记得陈家的誓言,保护好老爷子,实在护不住也得死在老爷子前头。”   “哥……”林可红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不过嘛,能不死就别死,我们在毛利等你们。”   “嗯。”   曲过中段,陈杜泽把林可的手交到苏执手上,臊眉耷目地站到一边。为了林可他这次可把老头得罪狠了,着实有些怕触霉头。   “时代见证,命运见证。”菲妮克斯清清嗓子,开腔了,“这对新人,苏执,林可将行至一处,生死相依。苏老,说些什么吧?”   “丫头,我上一次结婚的时候纪元还是公历,老伴去世了35年,这个时间比你的年纪都要大了。108岁的老头娶个32岁的漂亮老婆,这事儿说出来臊得慌,但老头子不怕人说,我只有一个要求,绝不能死在我前头。”   “老爷子,陈家家训……”陈杜泽急了。   “你小子的帐我们等下算,现在闭嘴!”苏执瞪了陈杜泽一眼,眼神烈得能吃人。   “爷,我……”林可咬着牙,那个不愿意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苏执眼睛一黯,摇摇头,“不逼你了,嫁吗?”   “嗯。”声若蚊呐,连菲妮克斯都没听清。   证婚人女士只好再问一遍:“新娘愿意吗?”   “愿意!只要爷肯娶我我什么都愿意!”林可红着脸大喊,引得哄堂大笑。   “在命运的见证下,我宣布,礼成!”   仪式结束了,证婚人就成了客人。菲妮克斯拿着一卷画走到新人面前,双手递给林可:“命运之轮的素描,祝你们新婚快乐。”   素描里是毛利特有的无垠草原,苏执坐在一把轮椅上睡觉,被子掖得紧紧的,林可席地坐在旁边,靠着轮椅一脸笑意。   “三年以后的景象,顺带一提,我的能力恢复了。”   这是最珍贵的礼物了,林可还来不及道谢就被其他人围了起来。待到回过身,菲妮克斯已经挤出人群,离开了鸣沙山。   敦煌荒凉的街巷,菲妮克斯迎着挟沙的风站着,手里捏着另一张素描,慢慢撕碎。   “我从不知道命运之轮还可以伪造素描。”   “一个祝福罢了,命运很多时候并不讨喜,早些知道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倒是我一直以为你走了。”   普罗迪站在街巷的另一端,背着风沙:“我来这里一是为了见唐桡,二是为了见你,没见到你我不会走。”   “我甚至不知道唐桡哥哥也在这儿,可惜,没能见上一面。”   “他死了,菲娜。”   “我知道,所以才后悔。”   “后悔没有任何意义。他来敦煌五年,这期间如果你想到过他一次,你就会知道他在这儿。”   “也是呢。”菲妮克斯苦笑,“你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原本只是想见你的。”普罗迪歪歪脑袋,面无表情,“后来你的人抓了陶淘就有事拜托你了。要教他礼仪,他被浅野宠坏了。”他的手一扬,菲妮克斯身边的地面就哗啦啦裂开,陶淘苦着脸飞出来落到菲妮克斯面前,“对她要像对我一样尊敬,时间到了我会来接你。”   “奶奶……”小陶淘臊眉耷目,一脸丧气。   ……   一夜过去。   IC62年4月25日晨,R机关离岛,在剑鱼号的车厢上多了墨离韵、墨秋(苏凝秋)、陈杜泽和陶淘四个人。   苏执是目送着剑鱼号发车的,他将搭乘极光号成为最后离开敦煌的人类。   极光号停上月台,苏执笔直站着,身边是挽着他胳膊,一脸甜蜜的林可,身后是一袭白裙,长像和苏凝秋七八分相似的少女。   “去了伊甸,你有很大可能会死,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祖爷爷,小秋的一切都是您和陈长官给的,小秋不后悔。”   “这7年一直让你做小秋的影子,现在还要你代替小秋去死,如果恨就恨我吧。”   “我也很喜欢那个小秋呢。她和我不一样,不该被这些东西拖累的。祖爷爷,我们走吧,让我好好享受有名字的时光,哪怕一天也好。”   “爷,小秋说得没错。哪怕只有一天呢,只要开心,一辈子都是值的。”   “两个蠢丫头。”   IC62年4月25日,夜。   方舟前总裁官苏执携妻子曾孙重返伊甸,万人空巷。同天,敦煌废弃。 卷后记 致晨光-敦煌卷的完结   敦煌卷结束了,想给自己立个规矩,每完成一卷都记录一下心路和大家分享,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选择敦煌开始是有私心的。那儿应该是我心里最想去的一座城市,多美的地方啊,代表着古丝绸之路的绝代风华,有莫高窟,有鸣沙山,还有行将消亡的月牙湖。其实我也知道,与其说想去敦煌,不如说我想走上一遍丝绸之路。   走什么丝绸之路是很不切实际的事情,我可是个老实巴交拿工资养家的男人啊,所以发癔症的时候三七就会查查那里的资料,查着查着一个荒凉的故事就在脑海里扎了根,一晃就是好些年。   最初的故事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她很简单,不是说大梦千年嘛,几百觉睡下去,故事就丰满了,而且丰满的不止是故事,还有整个世界。   那里过去了60多年,那里苏执老了,那里墨家换了一代又一代,那里的人类慢慢过上了和当今相似的安逸生活,不愁吃穿。   似乎一切都很平和。   然后三七就插了一脚下去,码字苦手开始了每晚端坐电脑前的生活,在屏幕下,晨光纪开始了,敦煌完了。   在敦煌我埋了很多人,唐桡、吉米、卡奇亚亚、古蒂、李力……三七偏爱黑大汉的单纯、诚挚和一往无前,但狐狸眼吉米却是最大的惊喜,我指天发誓原本敦煌会好好的,严格来说他没有改变剧情,但他抢夺了戏分,顺手也毁了敦煌。作为龙套,他是有尊严的龙套,那一刻狐狸眼吉米封神了,我甚至舍不得干掉他。   敦煌毁弃了,她是这本书的起点,我为她安排了一场特别的婚礼送行,年老的苏执娶了不年轻的林可,恰如真实的敦煌,历史和当下结合。   家毁了,年轻人失去庇护的同时却也迈进了广阔的世界,一饮一啄本来就是人生的真谛。   是谁把墨离韵送到了敦煌?菲妮克斯素描本的空白里又隐藏了什么秘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之后的故事会怎么发展呢?有多少惊艳才绝的人物将要登场,他们之间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   好奇吗?好奇就请一如继往地支持三七,哪怕新书期结束这个至今未签的故事会暂时埋进起点浩瀚的书库里,也请您为三七呐喊一声。   写作很快乐,与人分享也很快乐,三七当然想签约,可是不管能不能达成心愿,三七都会顺着绿岛世界的脉络把故事精彩地讲完。所以,您的支持才是我最大的动力。   如此,晨光纪敦煌卷正式完结,我们毛利见。   三尺七寸敬上。 第37章 神   巴别塔,全球科技者协会方舟的总部,位于伊甸。当年伊甸开工建岛时,苏执摈弃了建筑专业的设计师转而向全方舟72万科学家和140万工程师征集总部设计稿,最终罗伊奥德塞的方案成功突围。巴别塔全高1000米共286层,双螺旋结构,底部造型为方舟的会花水仙。科学家的建筑设计在本质上和设计师的作品是不同的,就譬如巴别塔。罗伊奥德塞设计的这座惊世之作能够产生核排斥力场,其作用如同放大了无数倍的磁能界柱。1000米高的建筑能够辐射并快速改良2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同时净化水气驱散辐射云层,所以伊甸是当时世上唯二能够直接利用降水的绿岛,另一座是上天恩赐的毛利,和人类无关。为了达到这个功效,巴别塔全建筑使用氦三原石粘合搭建,骨架则使用经过衰变处理的镭镀膜的纳米金属。以苏执的号召力,巴别塔用掉了全世界80%的氦三原石贮备,这也使它成为了绝唱。   ——《绿岛全史·伊甸》IC131年,迪普诺伊尔   伊甸,人类的科学之城,方舟的总部所在。   在人类大规模迁离避难所的时候,为表彰方舟为人类生存作出的杰出贡献,全球人类议会曾全票通过感恩议案,即在最初的13座绿岛中选择一座交由方舟作为总部岛屿,且选择序列先于首都岛的选择。出人意料的是时任方舟裁判庭首席裁判官的苏执没有选择当时面积最大,并且是由他所发现的香格里拉,而是在四座大型绿岛以外选择了这座位于伊塞克湖盆地,总面积不足1000平方公里的小型绿岛,亲自命名为伊甸。   移民伊始,依据科学共建原则行事的方舟有超过八成科学家、工程师和护卫队外派至其他绿岛参与清剿建设。随着各地岛建工作先后完成,直至IC7年伊甸才开工奠基,巴别塔正是她的第一个建设项目。   “在选择(总部)的时候,有人和我说香格里拉更美,我告诉他,科学家的使命不是享受(生活),而是创造这个世界!我们需要的是一片实验田,我们会在这里实践我们的奇思妙想,我们将在这里把成熟的技术传播给人类。这就是伊甸,在圣经里她是属于神的领地,现在她属于全人类的科学家们!这才是伊甸的意义,这就是方舟的意义!”   苏执在巴别塔落成之时的讲话成就了伊甸的灵魂,让她迎来了历史上最辉煌的40年,那时的她是全球科学家向往之所在。所以苏执是伊甸的神,即使离开7年依然是,而现在,神回来了。   巴别塔,这座双螺旋结构的摩天建筑底部是一朵六片花瓣的银色水仙花,这就是大名顶顶的方舟裁判庭,六片花瓣象征六人裁判团处理方舟事务,花蕊般的巴别塔则像征总裁官的至高无上。可是如今的敦煌只有裁判庭,再也没有什么总裁官了。   IC62年4月26日清晨,裁判庭议事厅。   “怎么办?怎么办!那老家伙居然回来了,我们死定了!”   “怕什么!那老不死今年108岁,不是38岁!看看你们被一个老家伙吓成什么样了!”   “你不怕?昨晚欢迎会上看你那奴才样,跑前跑后迎来送往!老家伙可只剩个曾孙女了,你是不是想着把我们交出去好做他的孙女婿!”   “你放屁!看看你们4个,哪个不是大风大浪过来的?昨晚倒好,两个缺席剩下两个如丧考妣,你们就差在脑门上贴块牌子,写上:来报仇啊,我们干掉了你的孙子,还是两个!”   “哼,前倨后恭,欲盖弥彰!”   “你们倒是一条心,都针对我是吧?裁判长,您说!”   “有什么好说的。”主座上的老人喝了口茶,气定神闲,“别搞错了,威胁不是来自苏执本人。别看他威望隆重,可毕竟是个随时都会咽气的老人。真正的威胁是林可还有她的圣光骑士团,有了支持他们会变得肆无忌惮。军人的事放着军人不问,你们几个也不知道吵些什么,难道什么时候开始连军事都难不倒你们了吗?亚瑟,你来说说,如果撕破脸皮我们有把握吗?”   席间安静下来,六双眼睛直勾勾望向端坐在会场角落里那个未发一言的军人。他时近中年,粗壮,冷厉,一丝不苟,即使坐在旁听席无人关注也维持着无可挑剔的军姿。   有人问话,亚瑟法诺尔刷地一声站了起来,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悲惨世界是方舟最强的能力者机关,整个机关都这么认为。”   “最强?林可是三阶强者,悲惨世界有三阶吗?难道你在指望这个木偶?还是冷库里那个谁也控制不了的疯子?”   “一个三阶罢了,即便除开您说的两位,悲惨世界还有三位能力者。”   “巧言令色!什么时候开始数量已经超过阶级变成能力者强弱的标准了!”   “如果您不信任我的话可以投诚,苏老先生忠厚仁爱,必不会为难您。”   “你大胆……”这位的话只说了一半,法诺尔身边一个戴着鬼面的高大身影已经一闪而现,金红的熔岩组成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奇怪的是,熔岩的高热只在剑身内流转,连汗毛都没有烧焦一根。   “您看,人偶或许不是那位圣光将军的对手,但杀死一个变节者却绰绰有余。”   “亚瑟,够了。”鬼面的暴起显然让所有人意外,直到半分钟后裁判长才站出来打圆场,法诺尔行了一个军礼,鬼面收剑,一闪又站回到自己的位置。   法诺尔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汇报:“在我看来,我们和林可暂时不会冲突,墨钜和苏定琛的死都经得起查证,他们拿不到证据。如今的当务之急反而是苏老的地位问题,这是政治问题,请诸位斟酌。”说完这些法诺尔就坐了下去,连眼睛都闭起来,似乎在养神。   “亚瑟说的很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老不死的位置,如果他还是原来的总裁官,他就算用圣光骑士团包围这里也没人会提出异议。必须把他供起来,我有个提议,新设荣誉总裁官一职,对协会事务有监管、记录、训戒、教导的权力,怎么样?”   “那总裁官呢?”   “方舟历史上本来没有总裁官,这个职务是当年为苏执特设的,至今也只有他和苏定琛两任。这不好,和民主背驰,我看以后也不必再设了。”   两小时后,讨论告于段落,不是议题有了结果,而是六个半百的老人精力不济需要把会议延迟到明天。   议事厅只剩下亚瑟法诺尔和鬼面两人。   “今天的反应过激了。”   “我只是不想再听那帮蠢货瞎扯。”   “他们会以为是我授意的,别忘了,你在他们眼里只是个被抹掉记忆的人偶。”   “可我不是!他们在想着对教授下手!”   “如果有机会,我们也会对苏执下手,这并不奇怪。别忘了我们共同的理想,你不该被私人情感左右。”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和教授合作?”   “苏执很伟大。可惜他太伟大了,而我们的未来不需要两个领袖。”   ……   数千公里外的格林尼治,另一位神也回到了他的国度。   普罗迪埃赛尔没有理会在车站苦苦等候的数千民众,列车一停他就腾空飞进王宫。   “埃赛尔卿,你回来了。”伊丽莎白安琪尔温莎女王从王座上起身,挥手支退追着普罗迪进来的近卫士兵。普罗迪从来不需要通报,这一点以前的卫兵大多清楚,这个是新来的,这才酿了笑话。   “安,你礼贤下士的手段对我没有意义,你应该知道的。”   女王和煦的笑容僵在脸上,虚伪无可掩饰地从笑容背后溢出来,让人心惊。   “你非得这样吗?”   “如果你想要有人配合你,可以多召见下议院的那些凡人,他们也喜欢。”   “这一战的结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三死,一失踪,对方无一伤亡,菲娜又赢了你一次。你要的人大概回伊甸了。”   “可是你没出手!”   “从十年前开始我就没有为你出手的义务了。”   “可我们是朋友!”   “我和菲娜也是。”   “我以为我不一样!当年你没有跟她走,在我和她之间你选了我!”   “你以为错了。”普罗迪飘浮着面对王座上那个歇斯底里的尊贵女人,无所谓的神态就像在说一件和两人根本不相干的事。   空旷的议政堂一片寂静,只有女王粗重的呼吸声回荡。良久,女王返回王座蜷缩着,衬得王座尤其宽大。   “以后我不会再求你了,这件事我自己办。”安琪尔的声音冷地像冰,“下议院正在弹劾你的失败,依照法律你应当出席。”   “是吗?那些凡人真无趣。”   30分钟后,普罗迪带着唐宁来到格林尼治议会厅时,弹劾还在进行。普罗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带唐宁来,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历史上出过两位姓唐的议长。   “这次的行动中,无论是对于能力者的召集、对方舟势力的入侵还是对敦煌的直接摧毁都没有得到陛下和这座议会的受命,是王国首相普罗迪埃塞尔个人的独断。议员们,我的儿子死了,我们和方舟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我们得罪了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老人,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场失败之后普罗迪埃赛尔还得到了人民的热烈迎接!”   “尊贵的先生们,民主在沦丧,我们的国家正不可遏制地向着独裁体制的深渊滑落,而挽回这一切的力量就掌握在诸位手中!”   “先生们,投下你们神圣的一票,罢免一个独裁者,囚禁他,放逐他,组建新的政府!如此我们将挽救国家,挽救民族,挽救我们自己!”   慷慨激昂的演讲没有得到应有的掌声,李明瀚突然发现整个会场静可闻针。一个念头闪过,他只感到浑身战栗。   因为演说的关系,他是全场唯一背对着议会大门的人。普罗迪埃塞尔就站在那里,静静地,让李明瀚不敢确定他到底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他的身后站着浅野真惠,站着肖恩格鲁和一个金色卷发、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这些人的表情都是冷漠的,仿佛看着一群蝼蚁。   普罗迪埃塞尔招了招手,距离最近的那个议员桌上的议案就飘起来落到了他的手上。他逐字逐句地看,全神贯注。   看完这份超过15页的超长议案后,他特意抬起头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肥胖的议长,他不怎么熟悉他,所以就有些不解,一个凡人为什么总认为自己有能力决定些什么呢?   很可悲,李明瀚把这种疑惑看成了屈求。他突然来了精神,挺直腰杆对着普罗迪大声斥责:“即便你是首相也必须站在被告席上接受弹劾!你有什么资格查阅神圣的议案!护卫,收缴议案,带他进……”   普罗迪挥手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喝骂,议长肥胖的身体骤然僵直,浑身毛孔渗出鲜血,骨骼在重压当中格格作响。只听到“噗”的一声,他已经化作一团血泥,牢牢黏在讲台的地砖上。   “这里有些吵,我要走了,你们继续吧。”普罗迪转身出门。身后是第一副议长要求表决的声音,没有人斥责他,甚至没有人去收拾那团肉泥。   “唐宁,你看到了什么?”   “有力量才有资格说话。”   浅野笑了:“明天我会送你去伦敦。”   夕阳如血,北海的风挟带着沙吹进城市,格林尼治人又到了迎接黑夜的时候。他们有神,他们有主宰,他们无所畏惧。 第38章 明珠   毛利磁能电车站C4,全称堪培拉区第四号车站分区,总面积160平方公里,不设次级分区。车站建设在毛利大草原的西侧入口,柯西阿斯科山北麓的一块狭小平原上,是毛利唯一一个涉及草原的功能性行政分区。   毛利人热爱大草原,大部分居民为了保护草原生态选择了放弃地表生活。少数生活在这片草原上的人们也依照法规放弃了一切与工业文明有关的生活方式,十几万在后公元时期出生的人类像公元中世纪的游牧民族一样,过着刀耕火种、骑马牧牛、逐草而居的蛮荒生活。   可毛利依旧需要与外界交流的窗口,C4便由此而生。虽说迫不得已,但毛利人却充分发挥了自己建筑艺术家的天分,C4被设计地更像一个工艺品,而不是工业文明的产物。   车站的整体构造是一个散发着五色霞光的巨大扇型贝壳,所有板壁使用多光谱磁能玻璃结晶拼接,单侧开口,贝壳下侧呈缓慢上翘的巨大U型,上侧为波浪状。车站正中是巨大的月台,可以同时停靠32轨电车,吞吐规模位居世界第二,月台两侧依势平整,向下挖掘,形成人流通道、物流通道、承转仓库、门诊医院、税站、出入境检查站等车站设施,轨道未端是一个92米球径的综合性球体建筑,从上至下囊括指挥中心、电车转向通道、电梯总站等设施。   ——《徐徐而行》IC81年,施悠冉   作为当世最快的磁轨电车之一,剑鱼号的巡航速度大约在每小时950公里,以这种速度穿洲过岛从敦煌到毛利连一天都用不了。过境申请早在出发前就以李慕白和科研小组的名义传达到延途各岛了,借口也是惯常的科研考察。这种手段在平时毫无瑕疵,但在敦煌废弃的当口却让剑鱼号在华夏联盟领地内耽搁了整整三天。   看到前出岛外一公里,荷枪实弹戒备着的浮屠军团,菲妮克斯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巨大的错误。敦煌冲突对小型势力来说也许还是秘密,但对华夏联盟这种级别的势力而言却是一个半公开的新闻。敦煌硝烟未息,整支R机关10名能力者在华夏联盟腹地不宣而入,这实在称不上友善。   剑鱼号老老实实停了下来。车厢内,看着菲妮克斯略显凝重的表情,不少人都是若有所思,当然,不包括所有人。   “咦,车停了哎,北京有什么商场吗?”年龄相仿的墨秋和茉儿这一路上早成了形影不离的手帕交,两人一路咬着耳朵,车停了半天才发现异样。   “商场?明显是为了中餐啊,正宗的呢!”   “就知道吃!这次搬家我连套衣服都没带,身上这套还是做肉票的时候硬给换上的,都快馊了!”   “啊?你没衣服穿怎么不和我说,我借给你啊!”   “你出来打架还带很多衣服?”小丫头狐疑地问。   茉儿笑容一滞:“三套。打架的时候烂了一套,咯咯鸡拉屎脏了一套,真没有了。”   “那你也得买啊!”   “我的津贴都在安娜姐那儿呢。”茉儿垮着肩,“哥哥说嫁人得有嫁妆,都让安娜姐存起来了。”   “没关系,姐姐有钱!臭小子的钱都在我手上,好多好多呢!”小丫头拍着胸脯,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   “小韵?他才入职多久啊,能有多少钱?”   “墨叔叔的抚恤,思武爷爷的津贴,还有他祖爷爷的遗产,很多啊。”小丫头如数家珍,毫不顾忌当事人的感受。   坐在另一侧的柯兰忍着笑拍了拍墨离韵的肩膀,前排的苏勒和陶淘也纷纷投过来节哀顺变的眼神,让臭小子几欲抓狂。   快乐是属于年轻人的,菲妮克斯无从分享。作为这次外勤的总负责,她必须思考周道,弥补前面的失误,并防止毛利和华夏联盟产生裂痕,对了,还不能出卖毛利的利益。   等了一会儿,剑鱼号的车长走过来轻声汇报:“北京方面来人了,是科研部的研究一室主任,叫罗三水。”   “老罗?菲妮克斯,我和他是旧识,要不我去?”李慕白一愣,在他看来浮屠都派出来作警戒了,对方至少会是总理亲至,没想到却派了他的同学来。   “我去吧,安迪、李老,你们陪同。”菲妮克斯吐了口气,华夏联盟的友善表示让她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也让僵化的脑子重新转了起来。她在想有没有遗漏的事情,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小韵,你也来。”   墨离韵不明所以地跟上。无论是做为助手还是做为保镖,这种外事照会带柯兰的作用比带他大多了。但他不会提,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明白要做,不明白也要做,这是墨家的家教。   穿过两节车厢,安迪示意墨离韵和他一起先出去。在门外一个班的特种战士端枪护卫着一个穿白大褂的老人,老人身后还站着一个一身月白武士服的中年男人,目光炯炯,气势非凡。   “大师冯锐,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四阶武者,是人类肉体力量最巅峰的代表。”安迪的声音从耳朵边传过来,很轻,但也足够清楚,“我们飞起来,你上我下。”   墨离韵依言服从,绿色光翼从背后伸展出来托着他飞出车门,悬浮在离地近5米的位置,安迪紧随其后,飘浮着,就在离地不足20厘米的高度静止。   咔嚓咔嚓,四处响起推动枪栓的声音,整个警卫班都举起枪瞄准两人。   “收枪,怕人家不知道华夏人都没见过世面吗?”冯锐冷哼一声盯着安迪,“听说你四阶了?”   “是啊。”   “柳生倒是收了个好徒弟,如果你不是能力者就更好了。”   “殊途同归,不是吗?”   “心性差距。”冯锐吐出四个字反驳。   “没有想像中那么大。”安迪一笑,“一直拿枪对着我们,老板可出不来。”   “收枪,撤围。”冯锐一挥手,警卫班就收枪,安迪也把墨离韵召下来站在他身边,菲妮克斯和李慕白这才走出车门。   “老李!来北京也不通知我,没把我当朋友?”   “屁!根本就没打算进去,通知你干什么?你们不拦着我现在都到南京了!”   两个老头相互质问,语气不善,人却抱到了一起,搂得紧紧的。   良久,罗三水放开李慕白,好像现在才看到菲妮克斯:“老李,你的学生?”   “伊丽莎白.菲妮克斯.温莎,毛利回归机关总机关长,很高兴见到您,罗教授。”   “格林尼治的小皇女?”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哎呦,您怎么在车上,我没听说啊?”   “罗教授,您肯定听说了,如果不记得大概就是贵人事忙。”   “不算忙,只是必须得忘,不然我出面迎接就显得不合礼数。”   “让北京的诸位费心了,我们准备回毛利去,延路还会经过贵盟南京、桂林两岛,不敢过份叨扰,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贵方包涵。”   “不留下来吃顿饭?”   “必携全车上下出席。”   “这才对嘛,来之前总理先生说了,远来是客,北京、南京、桂林扫榻以迎。”   “让贵方破费了,如果可以的话送到车上来就好。”   “这我可以汇报。”   “麻烦您了,请。”   不远处,在浮屠军团的指挥车里,华夏联盟总理王勋安坐在监控屏幕前,身后站着浮屠军团军长兼一师师长楼履冰中将,现年33岁,他是华夏联盟唯一的三阶能力者。   “履冰,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   “总理,他们不宣而入,我们例行检查,不为难他们就好,为什么还要请他们吃饭。”   “点名嘛,总不能让他们排成行站好,不然你说凤凰女士为什么要携全车出席。”   “她倒是挺配合。”   “她的确很好,如果由她继承王位这个世界会少很多纷争的。关于敦煌冲突,参谋部分析出原因了吗?”   “没有,直冲主场,战斗计划堪称无谋,不像菲妮克斯的手笔,参谋部还没有分析出原因。”   “让格林尼治的同志加把劲,总统对这次事件很关注,也许就是这个隐情会告诉我们敦煌冲突的背后到底有什么。”   “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她不会说的。想从毛利知道我们就得找泰斯汀.奥伦。”   就这样,剑鱼号在华夏联盟停留了三天,随后从桂林南下,经万象、狮城、伊里安、所罗门四岛正式进入毛利境内。剑鱼号在跨海架设的磁能轨道上飞速行驶,直到远近的海水从灰色转为湛蓝。菲妮克斯站起来对着所有人微笑:“诸位,欢迎回家。”   车厢内一片欢腾。   臭小子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有些发酸,从北京郊外让一个团的浮屠战士包围开始他的精神就没放松过,毕竟那是浮屠,在一战期间围杀二位二阶能力者,逼退普罗迪.埃赛尔的世上最强军团。   “丫头,到毛利了。”墨离韵朝着墨秋喊,奇怪的是小丫头的性致不怎么高,勉强朝着臭小子笑了笑,很快又把头扭到窗外。   “小秋怎么了?”墨离韵奇怪地问茉儿,哪知道茉儿也怪怪地,吱唔半天说不出话,被逼得急了一脚踩在苏勒脚上,大喊一声就跑去了隔壁车厢。   臭小子和龇牙咧嘴的苏勒对视一眼,撇撇嘴:“奇怪,难道感情好到大姨妈都一起来了?”   嘀嘀嘀!车厢喇叭发出一阵提示,菲妮克斯摁下接听键,传出一个柔和的女声。   “剑鱼号,这里是控制中心。”   “伊丽莎白.菲妮克斯.温莎。”   “伊丽莎白总长,C4全体同仁欢迎您和回归的英雄们抵港,7号站台已经清场,奥伦总理正在月台迎候。”   “剑鱼号收到,请向总理转达我们的谢意。”菲尼克斯挂断电话站起来对着所有人说道,“奥伦总理在月台上迎接我们,准备一下吧,诸位,这一次你们是英雄。”   “列车减速,准备并入轨道。”   “全体乘员请注意,列车即将并轨,将产生轻度颠簸,请系好安全带。”   “引擎组注意,主引擎关闭,尾鳍打开。”   “导向轮探出,磁力鳞片组闭合。”   “接收指挥中心路线指引,分析通道,标的7号站台,并轨开始。”   “导向轮释放完成,并轨开始,辅助引擎启动,进入滑行阶段。”   车身传来一阵轻微的抖动。通过舷窗,巨大的墨绿色山脉缓浮出地平线,连天接地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这是毛利西侧的天然屏障澳大利亚山脉和生长其上的阿克莱德森林。   电车转过一个缓弯进入向上的直道,一座高山在正面直刺云霄,柯西阿斯科山并不高,却胜在险峻。百年前的核战炸碎了它近一半的山峰,主峰从此变得异军突起。   越来越近,阳光下的阿克莱德森林层次感越发强烈,最顶层是稀疏的深绿色针叶,山腰处是浓密的常绿阔叶与针叶混交林,山脚则被落叶林覆盖起来。4月底是毛利的秋季,落叶林被金色和红色统治着,在微风下摇曳出绚烂的色彩。   直道达到了顶点,列车进入下坡,于是一座在阳光下闪耀着五彩霞光的贝壳式建筑显露出来,在一个个岔道中列车逐渐拐入7号电轨,距离那座贝壳式建筑也越来越近。   霞光渐渐散去,毛利磁轮列车站的玻璃外墙终于展露出真身,巨大的贝壳美轮美奂,数十条密集的电轨从半开半合的蚌口处伸出,里面隐隐约约显露出一座座奇形建筑,外立面被彩色镜面包裹,反射阳光泛着华彩。   辅助引擎也关闭了,剑鱼号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在七彩指示灯的引导下滑进站台停稳。   IC62年4月29日,R机关回抵毛利。 第39章 泪痕   塔斯曼区的行政编号为E,这里是毛利人执拗精神的又一明证。在规划中它是毛利的农业主区,既要天然光照来生产农作物,又不愿破坏草原的塔斯曼人别出心裁地把家园搬到水下。毛利大草原中部星罗棋布的湖泊是他们天然的定位工具,而塔斯曼区的主区更是被直接建在麦卡斯海峡的一段平坦海床上,面积达1130平方公里,由五彩斑斓的半球形磁能护罩覆盖。那里四周包裹湛蓝海水,粉红色的珊瑚礁和色彩缤纷的热带鱼沿着护罩生活游弋,宛如童话中的美人鱼宫殿。有了这个范本,整个塔斯曼区被迅速地建立起来,最终成为毛利四个地下区中唯一一个能享受到天然阳光的所在,哪怕它是经过水面折射的。塔斯曼区禁止污染性行为,禁止建设高度超过20米的非功能性建筑,禁止大规模改变水下地貌,甚至禁止机动和电动车辆。生活在这个梦幻般的区所,低头是连绵的水田梯亩,抬头是满眼的海蓝天红,这就是塔斯曼区,天堂水世界。   ——《绿岛全史·毛利》IC131年,迪普.诺伊尔   毕竟是毛利的第一人,说是迎候,其实泰斯汀.奥伦只是在月台上向旅归的众人点头致意并向所有人发出了酒会邀请而已。   酒会定在一小时后位于堪培拉区的总理官邸举行。墨秋一路上兴致都不高,墨离韵也问不出什么,少年心性,只有听之任之。   一小时后,隶属R机关的能力者们换上制服,妥贴的制服绿底金边衬托出飒爽英姿,即使是麦哲伦兄弟那种身材也多了一份伟岸。   看出墨离韵眼里的好奇,柯兰整了整袖口笑着说:“不是什么特别的衣服,这是毛利的军礼服,没有职级,所以即便是外务处的成员在正式场合也得穿着,这是为了维护政府脸面,以后你也一样。”   总理官邸是毛利的公产,供在职总理免费使用,一栋看似普通的二层小楼位于毛利议会厅和政府办公厅侧后,包括生活区、小型会议室、宴会场和安全屋,酒会在宴会场举办。悠扬的弦乐声中,毛利政要齐聚,人声鼎沸。   主角们的光临让现场安静下来,菲妮克斯打头带着所有人向着认识不认识的宾客点头致意   叮叮叮。泰斯汀.奥伦总理用一根叉子轻轻敲击酒杯,在一片安静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先生们,女士们,请容许我向大家介绍一群英雄,回归外务处、科研处的这些朋友,他们在不久以前在凤凰女士的带领下,在敦煌以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击退了格林尼治。这场战斗很快会传遍世界,以后再有对毛利心存恶意的人,他们就该掂量一下,他们是否拿得出一支队伍能够战胜格林尼治,能够逼退不可一世的主宰大人。我们的英雄们做到了,他们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为毛利赢得尊重!”   掌声如潮。   “而这还不是他们最大的功绩。”奥伦总理说着走到墨离韵身边,“他们为毛利带回了18位朋友,而其中的16位将会在今天后成为我们的同胞,欢迎他们吧!”在全场的欢呼声会场鱼贯进来18位侍者站在他身后,跟着他一起行动。   “陶淘,格林尼治新生代的翘楚,我们的客人,他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随凤凰女士学习礼仪,我赋予他特别通行许可,凤凰女士是他的担保人。”奥伦一笑,摸了摸陶淘的头,给他佩上一枚胸章,“希望你在毛利玩得开心。”   陶少爷对这样的介绍极不满意,小嘴一张一声小爷就要脱口而出,菲妮克斯恰如其分地轻笑,小爷就成了小陶,陶淘苦着脸:“小……陶会好好用功……”一抬头,奥伦已经走到了墨离韵的面前。   “墨离韵,传奇墨家的第四代传人,二阶九级能力者,17岁,在敦煌一战中,他加入我们先后与格林尼治的鲨鱼、金钢、影子交战,战绩斐然,可以预见不久后的将来,我们将拥有第二位毛利籍的三阶战士!小韵,我代表毛利欢迎你。”奥伦拍了拍臭小子的肩,双手递给他一份身份证明,还有一套军装,和柯兰他们一模一样的军装,“你的代号是青隼,整个毛利都期待着你雄鹰高飞,但首先你得去回归学院学习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   不等墨离韵反应奥伦就站到了小丫头面前高举酒杯:“墨秋,敦煌生命科学院最年轻的博士,苏执先生的得意弟子,苏执科研组的组长之一,这次她和十四名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生命科学专家将加入毛利,在毛利建立起不逊于伊甸的生命科学研究所,这是毛利最大的荣幸!毛利,将成为生命科学领域的巨人!”   欢声雷动,奥伦站到科学家们面前一一为他们发放身份证明,最后他回到小丫头身边小声说道:“你的悲伤毛利感同身受。”小丫头眼圈一红,差点哭出声来。   奥伦是这场舞会的焦点,只见他转身站到人群中央:“科学精英们,你们的新研究所将建在世上最美丽的毛利农学院当中,你们的新家也在那儿,毛利欢迎你们!”   持续而热烈的掌声成为酒会的主调,初来乍到的年轻学者们成为人群中心,但这一切都和两小无关,墨离韵再迟钝也看出小丫头不对劲儿,所以柯兰和茉儿陪着他们提前离场,只希望新家能让墨秋的心情好上那么一些。   E3-6,全称塔斯曼区第三分区六号小镇,是塔斯曼区除主区外唯一一个建设在麦卡斯海峡的分区,六号小镇建在一片珊瑚海床上,全域40平方公里,682户3279人,包括农夫在内几乎全是毛利农学院的教职员工和家属。上方海水最深处28米,海水清澈透明,尤其退潮时全覆式磁能罩的弧型尖顶露出海面,月光或日光会通过尖顶直接洒进来,和经过折射的波光混在一起,让整个小镇充满了灵动的童话色彩。   依据塔斯曼区的法律,全区除公共地铁外禁止使用机动车与电动车,禁止建设高度20米以上非功能性建筑物,所以六号小镇没有公路,取而代之的是穿插在田间地头的石子路或土路,畜力是小镇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和农耕动力。除开地下电缆提供给小镇的电力和网络信号,这就是一座活脱脱的中世纪富庶农庄。   经过几次区间磁轨和区内地铁的转车,耗时一个半小时,一行四人终于到达这座水晶宫般的小镇。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出生17年第一次见到农村景致,还是塔斯曼区所独有的水世村光,墨秋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些神采。   茉儿也很开心,她至今没有坦白小丫头心情败坏的原因,连柯兰也问不出来,但从她一路上顾左右而言他的神态不难看出,这一切和她脱不开关系。   众人租了一驾马车,柯兰驾车,所有人都坐在车辕上。   “小秋,研究所还没建好吧?”   “嗯,核心实验室要7个月才能建好。有些设备是方舟独有的,在毛利买不到,不过我们带了图纸,毛利精工的工业能力足够,应该可以自己生产组装,不过在那之前就只能做些基础实验了。”   “那……那基础实验你可以缺席吗?”   “可以的,其实说我是组长,但过来的教授里有好几个都是我的老师,他们比我厉害多了。”   “别灰心啊!我相信,不用几年你就是最厉害的。”   “嗯。”   “不过那个……劳逸结合,不如我们去草原玩吧!”   “草原?”   “毛利大草原啊!我都没去过呢!手续太麻烦了。不过只要你想去,我回去就求哥哥去,不对,求苏勒那根木头更好。”   “你们要去草原?”臭小子也有些好奇。   “小韵也去吧!”   “他去不了,小教授在等着他呢。”柯兰回头,一脸狭促的笑意。   “小教授!”茉儿身子一抖,好像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东西,“那你别去了,我们会照顾好小秋的。”   “小教授?”   “你别问了!去了就知道了。”茉儿烦燥地摆摆手,“小秋,去不去草原?”   小丫头看向臭小子。在这个陌生的岛,小丫头比往常更依赖臭小子的决断。   “给你个建议吧。”柯兰一笑,“去看看,散散心,小韵要去找小教授估计得有几个月照顾不到家里的。”   臭小子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个月!这么久?”   “从基础补起,几个月算少的,你以为做一个能力者就那么简单?”   “那你还是去吧,丫头,省得你无所事事的时候胡想八想。”   “哦。”   “耶!那我回去就找苏勒去,说不定明天就能走!”茉儿一蹦三尺高,“咦?柯兰哥哥,是不是那个房子啊?”   茉儿指着不远处的一栋两层小楼,那是一栋建在高处的小楼,白篱绿顶,有红色的窗棂和一个大花园。   “是那儿。那里接近小镇中心,在建区前是海床的一片高地,屋顶离磁能罩只有不到三米,见光、近水,菲姨刚来毛利的时候在这儿住过一段日子,是整个毛利景色最美的小楼,现在它是你们的了。”   “我们的?”时近午后,海峡正值退潮,不远处的磁能罩浮出水面,午后的阳光洒下来,形成一道光柱为小楼镀上一层金边,美仑美焕。以墨离韵的视力还能清楚地看到周围的海水里,色彩缤纷的珊瑚鱼成群游着,不时亲吻磁能罩,似乎想要钻到小屋里来。   “确切的说,是墨秋女士的,你只是寄住。”   “又是寄住?”   “又是寄住。”   栓好马车,墨秋拿出自己的身份卡打开小楼。小楼的保养很好,从设施到花园的植株都有人定期侍弄,冰箱的食材也是新的,小丫头设定了墨离韵的身份识别,说了声睡觉就把自己关进房间。臭小子叹口气开始做菜,这不是他熟悉的小秋,那个没心没肺的科学怪女,她心里的事也决不是离愁两个字可以解释得了的。   总会知道的,墨离韵在心里默念。这一觉墨秋睡了很久,晚上七点小丫头打开房门的时候,眼睛有些红肿,似乎哭过。   她看到满桌精心烹制的菜肴对着墨离韵歉意地笑:“小韵,我没味口,陪我去屋顶坐坐吧。”   “好啊。”墨离韵微笑。   屋顶是他们在伊甸时最喜欢待的地方,那时候无忧无虑,苏墨两家的屋顶是他们的秘密领地,后来在敦煌重聚,在学府街却再也没有爬过了。   肩并肩,墨秋抱着膝靠在墨离韵身上,静静地没人说话,墨离韵知道,小秋是在组织语言。   “呐,小韵,祖爷爷不会来了。”   “啊?不会啊,老爷子说……”   “不会来了。在华夏联盟剑鱼号走得很慢,我就把祖爷爷给我的实验室资料看了一遍。几乎所有的关键设备图纸都在,近百个课题,其中有十几个是一直由祖爷爷自己掌握,却一直没有进展的,这些课题够我们做好几年的。”   “也许他是打算先让你把实验室建起来呢?”   “不是呢。我问茉儿了,茉儿告诉我爸爸没了。”小丫头淡淡地说着,语气哀伤,却已经不再激动。   “定琛叔叔……他!”墨离韵一蹦起身紧紧盯着墨秋,似乎在判断小丫头说的真假。   “果然,祖爷爷连你也瞒了。”   “定琛叔叔……怎么走的?”   “说是心肌梗塞,过劳至死。”   “心肌梗塞,呵呵,真是正常得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和两年前的父亲一样,永远没有距最正常的死法。”墨离韵眼眶通红,嘴唇都被咬破了,“我要杀了他们!”   “杀谁呢?”   “他们……”墨离韵一滞,他突然发现,两笔血债在身,他连敌人都不知道。   “祖爷爷不想我们去,所以瞒着我们,在他心里我们太没用了呢。”   “是啊,我们太弱了,太弱了。”   月光洒下来照亮两个少年的脸,泪痕闪烁,像伤疤,在刺痛。   “要更努力,要……报仇!” 第40章 小教授(一)   毛利的建筑理念起源于公元2166年,著名环境生态建筑学家肯特.阿德莱德,他是绿洲理论提出者劳伦斯.杰森托德的铁杆粉丝。尽管在当时劳伦斯.杰森托德的绿洲理论并没有太多人支持,但肯特却对此深信不疑,并为之设计了一个全面的绿岛建设计划。在这个计划中,他采取了全新的建设方向——向下,建筑史上将其称为“蚁穴设计”,后来这个设计被广泛应用于绿岛建设以扩充绿岛使用面积,这其中又以毛利为最。毛利被发现于IC2年1月,执拗的遗民们不愿破坏这片上帝赐予的草原和海洋,又不愿放弃生活其间的权利,这时蚁穴设计被毛利的总设计师萨迪.瓦伦迪提了出来,并在全民公投中得到了支持。建成的毛利总体规划五个行政区区,分别是生态区(A)、堪培拉区(行政区C)、塔斯马尼亚区(商业区D)、塔斯曼区(农业区E)和斯奈尔斯区(工业区B),其中生态区和斯奈尔斯区位于地面,塔斯马尼亚区和塔斯曼区全部位于地下,堪培拉区属于混合区划,大部建于地下。IC9年7月毛利初步建成,其地下区划由3个1000-3000平方公里的主区构成,每个主区下辖8至12个100-400平方公里的分区,每个分区又配属6个15-70平方公里的次级分区。除生态区外,主区间以双向磁轨列车连接,区内用纵横交错的地铁相连。毛利的地下区划除塔斯曼区以外都设有固轨的人造太阳区分日夜,每年有84天模拟降雨,生活废料通过排污管道排放至地下深处。   ——《建岛毛利卷》IC244年,萨尔瓦多.隆.冈萨雷斯   当头顶上的海由墨色转成蓝色的时候,清晨的阳光透过翡翠般的浅层海水透进来,带着鱼鳞般的波纹。墨离韵恍然惊觉,原来已经在屋顶上坐了一夜了。   低头看墨秋,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但或许是有了分担悲苦的人,又或许是放下了什么心事,眉头终于是舒展开了。   墨离韵笑笑,也不吵她,随手一招一席薄被从窗户里飘出来,在空中摊开盖在小丫头身上。睡熟的小丫头撇撇嘴,身子扭啊扭地裹紧被子,小嘴一张含住被子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小秋!”远远地,茉儿骑着马,扬着鞭子大喊。臭小子抬头看到远处柯兰、茉儿、苏勒、陈杜泽……连陶淘都在。所有人都骑着马,陶淘挂在苏勒脖子上,就算苏勒根本没有看他还是一脸讨好,像极了要糖吃的孩子。   “臭小子,别吵,姐姐我睡美容觉呢……”小丫头嘴里嘟嘟囔囔,把被子扯到头上,“不准裸睡啊,姐姐不稀罕看。”   臭小子满脑袋黑线。   “起床,你的手帕交来找你了。”粗鲁地扯开被子露出小丫头的脑袋,臭小子粗声粗气地叫。   “姐姐我哪有什么手帕交……啊!茉儿!”小丫头的眼睛跐溜睁圆,原地起跳直立起身,然后就顺着房顶滚了下去……   头疼死了。臭小子扶者额头一点,小丫头的身体就像片落叶飘飘荡荡,缓缓降落到花园的地上。墨秋爬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喊:“开门,姐姐要洗漱!丢死人了!”   电子门卫砰地打开大门,小丫头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呼啸冲进洗漱间。   墨离韵伸了伸懒腰从屋顶一跃,大部队正好来到小楼门口。   “刚才飘啊飘的是小秋?”   臭小子点点头。   “真飒。”茉儿赞叹一声,把马一丢跑进屋子,“小秋!今天就去草原!”   柯兰走上来牵住茉儿的马,盯着墨离韵直笑:“睡了一晚上屋顶?”   “坐了一晚上。”   “感情真好。”   反身准备洗漱的臭小子差点撞在门柱上。   “你也和他们去草原?”   “我是接你去学院的,你又不认识。”柯兰耸耸肩,“去草原的是苏勒、茉儿和你们家小秋,陶淘也想去,不过苏勒还没答应。”   “苏勒哥哥,你下马的姿势好帅哦,是草原下法吧?陶淘都没去过草原,真想看看呐。”   “苏勒哥哥,我给您开门!呦!身份识别的,我给您砸门……”   墨离韵赶紧把门打开,苏勒栓好马走进去,陶淘鞍前马后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感情真好。”墨离韵感慨,苏勒一脑袋撞在门柱上。   “啊呀!死门柱,居然冲上来撞我苏勒哥哥,真当小爷我是吃素的,看我拆了你!”   “苏勒,求求你带这小子去草原吧。”墨离韵哀叹,再这么下去小楼早晚被陶淘拆了,柯兰深以为然。   陈杜泽终于慢悠悠地赶了上来,他不习惯骑马,至少方舟辖下马是很稀有的动物,也只有墨秋墨离韵这样的不知道几世祖才玩得转。   “年轻人真有活力。”   “陈叔。”   陈杜泽一眼就看出臭小子眼睛里的埋怨,不由地有些意外:“小韵,陈叔得罪你了?”   “苏伯伯的事,陈叔知道吧?”   陈杜泽一滞:“知道。”   “昨晚陈叔住哪?”   “和那帮学究住呗,谁让我是科研组护卫队长呢。一晚上吵死我了,尽是染色体基因组什么的,连嘴都插不上。”   “那真是太好了。”   “啊?”陈杜泽委屈得要死,但这锅他还真甩不掉,“小韵,不是陈叔不想和你们说,可要是说了,就你和小秋的性子哪里还肯来毛利。”   “要报仇的。”   “报仇啊……”陈杜泽叹了口气,“老爷子就是不想你们去报仇。报仇有我们就够了,年轻人不该被这种东西束缚住。”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还是两份。”   “真固执。”陈杜泽摇头,”想报仇吗?那就变得更强点,能力上是,心灵上也是。”   “会变强的。”墨离韵喃喃自语,“总有一天,报完仇,再把老爷子和林阿姨接到这里来安享晚年。”   “到时候叫上陈叔。”陈杜泽从怀里掏出一串纸鹤挂在屋檐下,一共有百来只,“我早不想在这里无所事事地待着了。”   ……   先还马车,马也要送回租赁站,乘区内地铁到E3毛利农学院,换乘另一班地铁到塔斯曼主区,转区间磁轨列车到堪培拉主区,地铁进入回归机关分区C3,再一班地铁转道C3-4,这里就是回归学院的所在。   回归机关是菲尼克斯依照格林尼治模式建立起来的能力者机关,外务处相当于起源,内务处等同女王卫队。不过回归学院却是辖于内务处的,这一点和起源学院并不相同。院长洛基.巴宁格,副院长李慕白,负责毛利境内所有一阶能力者的培养、教育和管理,也同时负责能力应用学科的研究生培育。能力者晋升二阶或学习满十年结业,二阶可自由选择隶属,一阶由学院分配,加入伯加索斯特种军团或进入科研处任护卫,科学家倒是完全自由的。学院的科学深造暂时只开有能力应用学科一个科目,但可想而知,在不久之后生命科学也肯定会加入其中。   时至IC62年,回归学院建成九年,现有一阶能力者学员12人,研究生227人,历史上的结业生只有苏勒和茉儿两个人,苏勒59年结业,茉儿去年。   IC62年4月的最后一天,学院迎来了自成立以来阶级最高的学员,二阶9级的青隼墨离韵。   C3-4全区都属于回归学院,总面积28平方公里,以建筑风格来说她是一个巴洛克式的庭院。全区只有四栋建筑,校舍、宿舍、图书馆和办公楼,楼层高启,檐柱奢华,以图书馆为中心呈三棱型分布在巨大的回归广场上。除此之外,C3-4便只有树林、草地、河流等人造自然生态,雕塑和小型喷泉在这些生态圈中错落分布,形成一个个独立的小广场供学员休息游玩。小广场四周时常可见各色帐篷,这些是C3-4的商店和饭馆,甚至还有网吧和酒吧,在C3-4开店不需要审批,这里也没有店面,所有的经营都是在这样的帐篷中进行,店主赚取利益的同时必须承担修复破坏生态的花费。这些守则无人监管,都是自主执行的,当然,也没人会有兴趣在毛利能力者的子宫里留下几堆垃圾。穹顶上人造太阳按照时间运行在固定的轨道上区分白天黑夜,这一点除了塔斯曼区和少量地面区划,整个毛利都是一致的。   柯兰和墨离韵坐着电动汽车沿着一条笔直的大路向回归广场行驶。回归广场呈圆形,通体用大理石铺设,通过色彩的拼接构成了一个占地超过1平方公里的巨大回归标志,缠绕着樟树叶子的R字,不过墨离韵是管中窥豹,只觉得这个广场的颜色花花的挺好看。随后汽车绕过图书馆,很快就到了学院办公楼的停车场。   “这是办公楼?”墨离韵看着面前三叉戟建筑,非常的不确定。   回归学院办公楼楼高四层,正中钟楼尖顶高63米,两侧塔楼略矮,也有58米。一层为集会厅、医务室、剧院,二层食堂,三层教职员工办公室和一个巨大的演练厅,四层的两座塔楼就是院长和副院长的办公室。整栋楼的墙面和廊道都是壁画、雕像、彩色玻璃和工艺摆件,与其说是办公楼,不如说是一个豪华的巨大教堂。   “没什么好奇怪的,毛利50多年的历史,出过17个建筑大师,获得了300多项建筑学国际奖项,他们对建筑的偏爱和对生态的偏执同样不可理喻,我以为你早习惯了。”   “但一个办公楼搞成这样……”   “洛基.巴宁格,代号,小教授,52岁。你即将见到的院长大人是个土生土长的毛利人,尤其偏爱巴洛克风格,他的建筑信条就两个,一个是大,一个是奢华,而学院的建筑是他自己设计的。”   “他肯定很难相处。”   “比你想象的更难。”   极难相处的洛基.巴宁格没几分钟就出现在墨离韵的面前。办公室里巴宁格先生坐着,墨离韵站着,巴宁格先生看着一份文件,墨离韵站着,巴宁格先生抿着咖啡皱眉头,墨离韵站着。   柯兰你个不仗义的,怪不得不送我进来,原来这里连座位都没有!臭小子咬牙切齿地打量着这间巨大办公室和他的主人。   办公室占地200平米,方形,挑高超过10米,摆满了书架、写字板和人体模型,一张取书用的梯子,一张办公桌,一张办公椅,没有植物,关键是没有第二把椅子。   办公室的主人倒是小巧,洛基.巴宁格是一个严肃的老人,一脸褶子,五官生硬,满头白发妥帖梳理,在末端打卷,穿着繁琐的中世纪贵族礼服,脑袋奇大,不过从拿文件的手来看,他的身高不会超过一米三。   好嘛,小……教授,谁起的代号。臭小子撇着嘴想。   “你不耐烦?”唯一的座位上,巴宁格先生第一次说话了,他的声音比长相更生硬,甚至有些像锉刀,刺得人心烦意乱。   “啊?”臭小子有些走神,他一直不喜欢上课,虽说仗着聪明学习不错,但从不是老师喜欢的学生,所以他也不喜欢老师。   “你不耐烦。”   “没有,只是看您看书看得入神,所以有些怕打搅您。”   “不打搅。”老侏儒笑起来,犹如旱地天雷震得人耳根发麻,“一边观察对象一边看分析报告,还是有助于记忆的。”   “分析报告?你看的是我的材料?”   “没错。”巴宁格扬了扬手里至少40页的文件,“以一个只进行过三场战斗的能力者新人来说,这份报告实在有些厚。不过考虑到你的情况,这种厚度可以接受,毕竟你是特殊的,一阶9级能力者墨离韵先生。”   “哈?” 第41章 小教授(二)   毛利的地貌为两端高启中间平整的U型,西侧是以海拔2228米的柯西阿斯科山为最高峰的澳大利亚山脉,东侧则是以海拔3764米的库克山为最高峰的新西兰山脉,陆地面积108万平方公里,是全球人类同盟总部香格里拉的4倍多;清洁海域面积14.2万平方公里,占全球清洁海域总面积的77%。毛利的陆地基本都是草原,海域则是浅海珊瑚礁带,澳大利亚山脉为阿德莱德森林所包裹,新西兰山脉被土著蜘蛛森林所覆盖,这两座大型森林南北遥望,总面积达9.6万平方公里。   ——《绿岛全史毛利》IC131年,迪普.诺伊尔   “抱歉,您说我的能力者阶级是多少?”   “一阶9级。”   “虽然有些冒昧,但罗内.普内利先生设定的盖尔.雷计量和罗内.普内利计量换算里面似乎没有一阶9级这个阶级吧?”   “的确没有,我是盖尔.雷的忠实拥护者,而罗内.普内利那个花花公子本来就是一坨狗屎。他自以为是地把狗屁不通的实验室计量和伟大的盖尔.雷等同起来不过就是想借点名声。方舟的实验数据是靠谱的,他的换算是完全错误的。”洛基.巴宁格大咧咧地挥着手,就像在赶苍蝇。   除了个子小,还是个愤青啊。   “似乎大众认知是认可他的换算的。”   “那大众就是错误的。”   个小、愤青、而且自大。   “好吧,巴宁格先生,那您凭什么判断我的阶级?”   “从这里。”洛基.巴宁格指了指手里的报告,“敦煌冲突,说起来这名字真是起的毫无气势。荡气回肠的敦煌战役前后你一共进行了三次能力者交战。第一战,你在觉醒反应下以无意识状态对柯兰,这份报告是柯兰写的。从这一战的表现来说,虽然反应有点僵化,不过你确实是标准的二阶;第二战是遭遇战,你以一敌二,对手是金刚和鲨鱼,这份报告是你写的,前前后后除了全息你好像只会凝聚龙卷风吧?哦,抱歉,还有大龙卷风。”巴宁格砸吧砸吧嘴继续翻页,“第三战,全副武装独斗影子。你居然没被她串成肉串?命真大。对了,这一战还有视频,我看了,真是个优秀的特种战士,不过你的能力呢?忘了?不会吧,你本来就龙卷风一招嘛,忘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个小、愤青、自大兼话唠的老头。   “抱歉,我还是没有听出来您怎么判断我不足二阶的。”   “还没听出来?”巴宁格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站起来跳到办公桌上,踩着墨离韵的分析文件大声咆哮,“能力者二阶的标准是什么!”   “能力细分,或者说能量精细化利用!”   “你细分在哪儿!精细在哪儿!啊?”、   “全息,凝气,飞行!”   “那不算,你是多元类型的自然系能力者,全息、操控、凝气都是你能力的衍生类型,不算细分,飞行时凝集的翅膀算是一种利用,但和你爷爷二阶时的翅膀比起来,粗糙得简直让人想哭。”   墨离韵彻底说不出话了。   “不犟嘴了?我告诉你,一打二那场他们要抓人,打影子那场她根本没认真,你现在的状态任何一个二阶能力者都能轻松干掉你,这就是阶位上的差距!”   “我不服!”臭小子牛脾气上来了,别看你又老又小,也不能这么诋毁人吧。   “不服?”巴宁格先生露出心满意足的笑脸,“不服练练?”   练练肯定不能在办公室,巴宁格带着墨离韵来到了三层的演练厅。然后大门推开,墨离韵发现乌泱泱几百号人坐在旁观席上,还有几个白大褂摆弄着让人看不懂的稀奇古怪的仪器。柯兰和李慕白也在,李慕白让柯兰站在仪器前面,显然是要用这个免费劳力来保护仪器不受损伤。   明显是早有预谋啊,臭小子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练之前先跟你介绍一下我自己,洛基.巴宁格,二阶4级,和你一样,是罗内.普内利计量体系的另类,强度而言我是最弱的二阶,没有之一,能力嘛……”巴宁格打了一个响指,啪!演练厅中央凭空爆出一团火光,带着巨大的响声,就像是一个手榴弹凭空爆炸,“爆破,挑武器吧。”   巴宁格说完当先走到武器架面前,挑了一根齐眉棍……差不多他一个半人高的齐眉棍。   墨离韵迅速进入实战状态,不管是下马威还是其他,不说这么多观众显然囊括了大半个学院的学生和教职员工,单凭巴宁格的阶级他也必须得胜,如果连所谓的二阶4级都赢不了,那么就像是这小老头之前说的,真的是阶位上的差距了。一阶9级,我会载入史册的,苦也。   左思右想,墨离韵还是挑了一把狗腿刀,一把刺剑,双手双持,他看到有个白大褂拿着照相机对他拍了好些照片,这是打算放在学院橱窗里吗?   不过墨离韵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巴宁格就站在那里,大厅的中央,长棍扛在肩上一脸兴奋,和办公室里的生硬完全不同,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嗜血的狂徒。   “巴宁格先生,我要上了。”   “上吧。”巴宁格舔舔嘴唇,“早等不及了。”   墨离韵深吸一口气,左刀向前,气流向着双脚汇集,聚气,爆发。墨离韵蹬地,啪!一道火光在他蹬地的瞬间炸碎他凝聚的空气,气流逸散不仅没有产生推力,反而破坏了他的平衡。   一个趔趄调整好身体,墨离韵再次蹬地,气流以最快的方式凝集,但同样在即将爆发的瞬间,一道爆炸的火光伴着清脆的响指出现,这次炸在他的小腿,没有伤害,但不大不小的刺痛点在肌肉上让他小腿一软。气流爆发,墨离韵横着飞起,巴宁格咧开嘴笑,得意洋洋地举起了手。啪!胸口爆炸!啪!背部爆炸!啪!又一次背部爆炸!墨离韵像漏气的气球满场乱窜,最后一头撞在护壁上。   该死!墨离韵怒极,不等落地就反手一刀斩在地上,身体借力弹起。唰!一对光翼从背后展开,振翅一扇,墨离韵悬离地面总算没有摔成狗啃泥。   细分是吧!墨离韵甩手抛出刀剑,闭上眼睛凝神操控,一刀一剑化作两道流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双螺旋结构的残影,交缠着刺向巴宁格眉心。   有点意思啦!巴宁格更兴奋了……   啪!又是一道火光乍起,正点在墨离韵左翼的根部,单翼溃散。墨离韵一惊,同时失去了对身体和刀剑的掌控。   刀剑的飞行轨迹散乱开,而这时巴宁格却动了。他脚尖点地爆出两团火光,让他的身影瞬间从静止变成急速,沿路磕飞一刀一剑,待墨离韵恢复身体平衡时他已经高高跃起,长棍举过头顶,直劈而下。   “疯魔棍法!我哒!哒哒哒哒!”长棍舞成一张大网劈头盖脸的朝着墨离韵身体的每一部分打下来,每次接触都带出一次爆炸,就像放鞭炮一样,这批棍影所在之处爆发出肉耳难辨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三秒,墨离韵挨了37棍,最后一棍巴宁格后撤一步,手握棍尾,长棍如灵蛇吐信点在墨离韵胸口,巨大的爆炸声,臭小子被当空炸飞第二次撞在护壁上,然后干脆利落地俏脸朝下砸到地板上。   “爽啊!7秒!”巴宁格锉刀般的声音神采飞扬,“老李,在这小子的档案里写上一阶9级,我就说罗内.普内利是坨狗屎!哇哈哈哈!”   天雷阵阵,臭小子幸福地晕了过去。   ……   墨秋和茉儿、苏勒、陶淘在一起,带着茉儿那只叫咯咯鸡的海东青,坐着大升降梯回到了C4的月台。一行人轻车简行,几乎没有行李,依据法令,能力者的武装属于高科技装备而不是冷兵器,不准携带进入草原。四个人就空着手走上了位于大蚌壳尾端的毛利生态区出入候检站。   毛利政府对进入草原的审核严格地令人发指,明明允许全世界各族人民参观游览,全民议会却以毛利人特有的执拗制定了一整套法令来规范人类进入草原的行为。移民必须超过50人,一个部落要通过300余项生存技能考核,必须宣誓,签订544项法律协议,只允许携带帐篷、牲畜、草种、陶制餐具和木质载具,铁质器具不得超过人均15公斤;旅游需提前三个月申请,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接受审查,受监控地进行一个月的模拟生活,随身物品中除了移民允许的物件,只允许携带相机和画具。不过再详尽的法规也有绕过去的办法,比如这四位现在做的。   四人穿着特色鲜明的蒙古服饰,苏勒打头,陶淘挂在他脖子上,咯咯鸡停在茉儿肩上,站在一个二十出头,相当漂亮的地检人员面前。   “去草原干什么?”   “省亲。”   “身份证。”   苏勒酷酷地递上自己的身份证。   “你们的呢?”地检员询问地看向茉儿和小秋。   “阿屋盖。”苏勒继续装酷。   “都是?”地检姑娘瞪大眼睛。   “都是。”   “不是草原人?”   “大学里认识的。”   “那这个小家伙?”   苏勒咬了咬牙:“高乐米尼。”   地检姑娘红着脸,满脸不可思议:“谁的?”   苏勒想了想,拿手一指点在茉儿的鼻子上,茉儿福至性灵,一口流利的蒙语脱口而出:“海日特.米尼。”   在整个地检站四海拜服的眼神中,苏勒领着茉儿和小秋,拎着陶淘穿过候检站,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毛利大草原。   在左近的草原服务站租了一辆马车,四人终于松了口气。   “哎,苏木头,你刚才好酷啊!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有办法带我们进来!”茉儿放飞咯咯鸡。回到故乡的天空,海东青早就迫不及待了。   “安迪教我的办法,我也第一次尝试。”   “我哥教的?他怎么会懂这个?”   “不知道。”   “算了,你说说,刚才那几句是蒙语吧?什么意思?”   “哪句?”   “阿屋盖。”   “妻子。”   正在喝水的小秋一口喷在陶淘脸上,茉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高乐米尼?”   “儿子。”陶淘正一脸无奈地擦着脸,一脑袋撞在车厢板上。   “那那那,你教我说的那个海日特.米尼?”   “我的爱人。”   “视线剥夺!”   “喂!疯女人,我看不见了!会冲进海子的!快解开能力!”   “小秋,别拦着我,我的弓呢?我要勒死这个死色狼!变态狂!”   “你白痴啊!都说了是你哥哥教的。”   “我不管!你自己说也就算了还让我说!我怎么面对柯兰哥哥!”   马车上鸡飞狗跳,歪歪扭扭地朝着无垠的草原深处驶去。一路伴随的,是青春,是飞扬,是鹰啼,是陶淘……   “爸,妈,你们别吵了!小妈看着笑话呢!” 第42章 草原牧歌   生态区,地理名称是毛利大草原,行政编号A。毛利人对大草原的爱护全球知名,在人类回归地表建设绿岛的过程当中,毛利是唯一一个放弃地表生存,甘心继续穴居地底的绿岛,而且这个决定还通过了全民公投,支持率高达76%。经过几代毛利人的精心照料,整个绿岛已经形成了包括草原、海洋、森林、江河、戈壁、湖泊在内的全球最为平衡和稳固的自然生态体系,野生物种23万种以上,这已经涵盖了当时全球野生未变异物种的86%,是名副其实的生物百科全书。IC21年4月,毛利议会通过《生态区迁居法案》,规定“凡迁居生态区者须放弃自工业文明以来之便利,以动物之身融入生态体系,以上行为受契约精神之最严格约束,任何势力与个人不得破坏、扭曲。”。IC21年9月,大洋洲原住民古利人和毛利人组成联合迁居团队,同意遵循《法案》精神迁居大草原,共计142个部族,总人数11.8万人。IC39年8月,一支总数约3万的蒙古人迁居毛利,同样宣誓遵循《法案》,成为了第三个迁居生态区的民族。IC41年9月,马萨伊人成为了第四个民族,总人数不到4000人,他们为大草原带去了一道黑色的风景线。   ——《绿岛全史毛利》IC131年,迪普.诺伊尔   蓝天,白云,青草,远山,星罗棋布的海子,色彩缤纷的帐篷和好客的游牧民。这是墨秋来到草原的第五天,马车固执地沿着一个方向缓步而行,并不比自己走快多少,但年轻人都享受着这样的生活,幕天席地,驭马高歌。   游走草原是惬意的事情,虽然苏勒四人只带了钱,但马车上有服务站预备的帐篷,平均每两天就能遇上一支小部落,几十人、数百人,草原民好客,四人总能得到招待,歌舞烤羊,篝火晚会,好不热闹,临行了,再买上两天的干粮,储满马车的水箱,继续游历。   连行几日,墨秋感觉心情就像草原一样辽阔起来,父亲去世和与苏执分别的事也不再让人那么压抑了。   苏勒说沿着这个方向,以他们的速度走上17天就能到席尔郭勒盟,那是苏勒的族人。   在毛利大草原,七千人口以上称盟,二千人口以上称旗,再小的叫作部落,这是中文的叫法。席尔郭勒盟有一万三千人口,其中精壮男子四千多,养着两万匹马,八千头牛,三十万头羊,这个规模是毛利大草原盟中排行第二的。   “那么大!那加上我们不是可以征服草原了?”陶淘啃着羊腿,满眼星星。   “征服草原干什么?”茉儿喂给咯咯鸡一块肉干好奇地问。   “笨呢!征服完草原,我们就可以聚起十万铁骑,马踏中……毛利!”   “你才笨!十万铁骑连伯加索斯那关都过不去,所以得好好和毛利处着,不然上哪儿买盐买铁去,书上都是这么说的。”茉儿反驳道。   “两个白痴。”苏勒翻翻白眼,扭头驾车。   “两个错误,第一,毛利草原总人口不足20万,这个数字包含女人、老人和小孩,所以十万精壮铁骑肯定凑不出来;第二,草原人也是毛利人,可以随时入关,盐、铁也不是禁卖品,只要符合《行为规范》要求,想买多少就可以买多少。”墨秋笑嘻嘻地向文盲二人组普及知识,这几乎是每天的必修课。   “那不是做不成天可汗了?”陶淘很遗憾,“那草原上有战争没?比如争夺水草什么的啊,做不了天可汗,做大可汗也不错啊!”   “有,不止有战争,还有马贼。”苏勒插嘴,句句入心,陶淘的可汗梦又熊熊燃烧起来啦。   平静的生活持续了13天,直到苏勒他们真遇上了传说中的马贼。   “唔噜噜噜噜噜!”看着天边呼啸而来的几十匹健马,还有马上脏兮兮破烂烂的马匪,陶淘满眼星星,茉儿满眼心心,小丫头一脸怪笑,苏勒……苏勒满脸铁青。   “他们……”   “他们是马匪!”茉儿放飞咯咯鸡,冲了出去。   “谁抢到归谁!”陶淘像皮球一样从马车上一窜而起,转眼超过茉儿直扑马匪。   “小混蛋别抢!”   “小爷我又回来啦!”   小丫头不擅长体力活动,乖乖地坐在马车上,反而第一个发现了苏勒的异样。   “苏勒,你不去陪他们玩?”   “玩什么?”苏勒脸更黑了。   “打马匪啊,马匪不都是作奸犯科的人吗?别有负担。”   “作奸犯科?前几天是谁说的,草原人也是毛利人,在草原上抢旅客,不犯法吗?”   “啊?那你还说有马匪?”   “马匪……游戏,草原纨绔最喜爱的游戏之一,美其名曰,追忆先贤,练习马术,锻炼气魄什么乱七八糟的。”苏勒苦笑一声,“再介绍一下那些破破烂烂的白痴们,他们说自己是铁木真的亲卫,自号铁浮屠,席尔郭勒盟的白痴集团……”   波澜壮阔的草原战争发展得很快。还没等苏勒介绍完,铁浮屠就已经完成了从包围,到被包围,再到被全歼的大翻转,他们被两位能力者摆成两堆,哀嚎四起,茉儿喜气洋洋,陶淘神清气爽。两位根本没有使用能力,茉儿没带槲寄生和特种箭,用不用能力区别不大,陶淘倒是想用,但从跟了菲尼克斯开始,他就穿上了特别的手套和袜子,其实就是柯兰年轻的时候毛利精工设计的抑制类武装浮世绘,基本隔绝了他和土地接触的可能。索性能力者即便不使用能力基因端带来的改变也会让他们拥有更大的力量和更快的反应,这种差距以倍计。加之后天的战斗培养,就算是茉儿、陶淘这样的女孩和小宝也比大多数士兵更擅长战斗,更别提这些所谓的草原豪杰了。   豪杰们是识相的,没怎么费劲三个头目就被筛选出来,像抛沙袋似得抛出七八米落在马车前,脸冲着地,墨秋看着三个豪杰头目,发现他们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好像在哭。真不走运,小丫头绝望地捂住了脸。   “你,抬头!”茉儿踹了头目甲一脚,甲赶紧抬头,看着茉儿,表情真诚,连嘴上的泥和草都不敢吐。   “大寨在哪?宝藏在哪?本小姐劫富济贫!”   “啊?”甲兄以为自己听错了,嘴上的泥啪嗒掉到地上。   “呦呵,嘴硬!”陶淘也不知道在开心些什么,啪啪两脚踹在乙兄和丙兄的屁股上,“你们俩来说,你们平常劫掠旅客,强抢部落的宝贝和女人都藏什么地方去了!”   乙兄:“劫掠旅客?”   丙兄:“强抢部落!”   甲兄可怜兮兮,眼泪都掉下来了:“那不是犯法吗?”   咚,马车那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小丫头为了憋笑失去平衡,从车辕上一脑袋栽了下去。   “别为难他们了,一群白痴学生,他们加起来的钱都没你一个月的津贴多。”   一般的声音啊!冷酷如寒风,清冽似山泉,还透着一股熟悉劲,甲兄哆哆嗦嗦地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苏勒那张俊俏的脸。   “大哥!苏勒大哥!你来救我啦!我是忽木哲啊!呜哇!”   ……   茉儿和陶淘共乘一骑,尴尬地跟在马车后面,他们骑的是铁浮屠现任首领忽木哲的马,首领同志正和马匪里最年幼的脱脱一起待在马车上,承受铁浮屠创始人,苏勒哲吉大首领的滔天怒火。   “哎,小秋,苏勒骂完了没?”茉儿催了催马和马车并行,小丫头受了重伤,脑袋上磕出一个包,正在车厢里休息。   “骂完了,你们不错,扫了苏勒哲吉大首领的场子。”   “谁让那根木头拿话骗我们来着。”   “就是。不过苏勒哥哥好凶啊,我都没见他表情这么丰富过,我本来还以为他和爷爷一样是情感缺失呢。”   “大概因为是发小吧,苏勒是孩子王,跟小韵小时候一样的。”   “小秋,你说他们真是毛利的学生?”   “脱脱比陶淘都大不了多少,这个年纪的草原人肯定在毛利读书吧。”   “也是。”   “茉儿你连脱脱这样的孩子都打,他们现在都喊你女侠了。”   “不是我打的!是小混蛋干的!”   “我怎么知道马匪不能有小鬼,我在女王卫队还有军籍呢,正儿八经的少尉,那脱脱看上去比我还大!”陶淘犟嘴。   小丫头诡异地看了陶淘一眼:“相信我,你是特别的。”   “那是。”陶淘骄傲地挺直胸脯,“不过马匪哥哥们真不错,好几个都被打哭了,居然行军还安排斥候。”   “看,斥候回来了嘛。”茉儿对着天边撇了撇嘴。   远处一道烟尘呼啸而来:“大首领!首领!前方又有旅客!”   忽木哲浑身一颤,求助地望向苏勒,他被女侠和少侠吓着了,只觉得今天诸事不宜,说不定还得碰上个大侠。   “去啊,忘了马匪该干什么?”苏勒皱了皱眉。   “那大哥去吗?”   “我去干嘛!”   忽木哲缩了缩脖子:“万一再碰上个茉儿姐这样的……”   “你以为草原上有多少不读旅游须知就进来的白痴。”苏勒扭头,看到茉儿和陶淘跃跃欲试的表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让那两个白痴跟着你们去,放心了吧。”   “有茉儿姐和陶……小哥助阵,铁浮屠所向披靡!”忽木哲一跳蹦上脱脱的马,“脱脱留下保护大哥,儿郎们,跟我抢人去啊!铁浮屠!”   “凿穿!凿穿!呵!”百八十个豪杰齐声大吼,在斥候的引领下拍马呼啸而去。   “苏勒,你还让他们这么玩?”   “真后悔没让你们看看旅游须知。”苏勒捏了捏眉心,“马匪本来只是我们盟玩起来的一个游戏,后来玩的人多了,为了不吓到游客生态区就专门发了一个通知,要求所有大小族群必须按照马匪准则组建马匪队伍,所谓抢人就是把遇到的游客请到盟里去,盟里会免费招待他们的。”   “马匪准则?”   “凡马匪成员需遵守以下准则:不伤人,不威吓,无成年,无盈利,纵横草原,传播和善。”   “越来越发现毛利人真会玩……”   “你把它当成景区福利项目就好了。”   正如苏勒所说,没读旅游须知就进入草原的游客估计只有茉儿三人。铁浮屠冲出地平线呼啸着冲向游客,那两位就像撞彩头似的一脸兴奋,对着马匪们拼命招手,两个豪杰脱众而出,一个漂亮的镫里藏身窜到游客身边,扬手抛出一根……哈达,挂在游客的脖子上宣示主权,劫掠到此结束……   两位战利品被簇进马队,和苏勒等人汇合。   肉票一男一女,男的叫秦峰,28岁,女的叫胡佩.贝拉,24岁,两人都很健谈,很快和众人成了朋友。对于被绑架的问题,贝拉兴奋的满脸通红,让小丫头突然想起自己的肉票岁月。   如今的绑匪,果然越来越难当了。 第43章 雪国狼影   我们志愿迁居地表,与日月为伴,刀耕火种。我们将成为生物链条的一环,信仰生命。我们食用牛羊,击杀野兽,也将被风雪吞没,葬身狼吻。我们终将化为自然,护佑后人。我们宣誓,终其一生,远离科技,终其一生,护养山河,终其一生,仰望天地,终其一生,践行誓言,我们宣誓!   ——《生态区迁居法案》第七章294条IC21年,毛利立法委员会   咯咯鸡在高空盘旋,鹰眼里倒映出大队人马在草原上缓缓前行的黑影。都是年轻人,相互之间没有隔阂,短短三天足够让所有人打成一片。   铁浮屠现任的首领忽木哲其实是个腼腆的少年,17岁,是毛利科学院能力应用专科的学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在毕业以后能考进回归学院,成为苏勒的师弟和未来的同事。   马匪里最好的斥候古达木,就是乙兄,毛利农学院濒危物种专科的学生,他立志把一生献给草原,保护野生动物。   丙兄赤图,席尔郭勒盟的神射手,15岁,已经成功完成了一次武者改造手术,是一个一阶的武者,他希望能在完成中学学业后加入伯加索斯成为光荣的飞马战士。   还有脱脱,10岁,还是读小学的年纪,他是听着苏勒的传说长大的,总是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觉醒成为能力者,做草原上的苏勒哲吉第二。所以尽管年龄不够,但他还是缠着忽木哲加入了铁浮屠,要知道苏勒哲吉大首领就是在10岁那年创立这支光荣的马匪团的。   而两位肉票,秦峰和贝拉是恋人关系,徒步游历世界,毛利大草原是他们的第七站。   “你们不是毛利人?”茉儿好奇地问。   “不是,我们是香格里拉人。”   “不是毛利人的话旅游申请可不容易。”苏勒若有所思地看了秦峰一眼,很温和的一个男人,有种学者的气度,但似乎……又透着股战士的锋锐。   “是啊,三个月的考察期为难死我们了,毛利的物价水平太高,我们差不多花光了积蓄,在塔斯马尼亚区打了一个多月的零工才坚持到考察结束。”   “能徒步旅游的人居然会觉得毛利物价水平高?你们是能力者吧?不管是哪个机关,机关津贴都应该足够你们随意挥霍了。”苏勒不着痕迹地把墨秋挡到身后,手指随意敲打着马车里窗棂。   “能力者?”秦峰一愣,随即苦笑起来:“是就好了。我们只是两个自由武者,我二阶,佩只有一阶,不愿意看家护院,也没有闲心加入拾荒者,所以生活窘迫。”   “是吗?”苏勒松了口气,二阶武者和一阶武者的组合如果小心点的确勉强可以在绿岛间徒步穿行,但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有些怪呢?   “大首领!首领!”车外,古达木独特的破锣嗓子恰如其分地打断了苏勒的思绪,“盟旗!是席尔郭勒的盟旗!”   “到了?”苏勒一愣,脑子里再也想不了其他的事情。他起身冲出车厢纵身一翻就站在马车顶上,远远眺望那面从地平线上升起来的苍鹰盟旗。因为某些原因,自从15岁加入回归外务处后他就一次探亲假也没有休过,这个部族他已经有3年没有回来过了,近乡情怯,直到站在苍鹰盟旗面前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思念族人很久了。   “古达木!你先去告诉可汗,苏勒王子回来了!”忽木哲朝着斥候大吼。   “得令!”古达木一个利落的转向,健马绝尘而去。在空旷的毛利大草原,就连古达木的破锣嗓子也变得高亢起来,“苏勒王子回来啦!苏勒王子回来啦!”   茉儿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哇!苏木头,你居然是个王子?”   “我没说过吗?”   茉儿的脑袋摇的好像拨浪鼓。   “那就是没必要告诉你。”   “视线剥夺!”   “神经病!我又看不见啦!快撤了能力!你这个白痴女人!”   蓝天,白云,青草,鹰啼,草原王子苏勒哲吉回到故乡。   盟旗是一个族群宣誓传统领地的标示。穿过盟旗再有两三公里,众人已经看到了零零星星的蒙古包,大群的牛羊在蒙古包附近悠闲地吃草,牧童在马背上唱歌,应和着苍凉的马头琴,歌声悠远,让人的心变得平静。   铁浮屠的小子们已经散开,除了几个住在王帐附近的年轻人,剩下的大部分都各自回家去了。这一趟挨了打,但打他们的是两个能力者,他们还俘虏了两个武者,最重要的是他们迎回了自己的王子,多充实,他们迫不及待地想和家人分享这段堪称传奇的经历。   席尔郭勒盟的领地很大,在墨秋的感觉里可能和敦煌差不多大,蒙古包三五十成堆地组成一个个小的生活圈,越接近王帐越密集,牧民衣着光鲜,欢声笑语。总体来说草原民中成年男人数量最多,其次是老人和少年,最少的反而是女人和小孩。因为毛利允许草原民随时归岛,所以养胎、生育、照顾孩童之类的事情很多草原人都会选择在生活条件优越的下岛进行,毛利物价指数高,不过草原的牛羊在全世界都属于原生态奢侈品级别,根本不愁卖,草原人大多富裕,并不穷困。   真的和旧时代的游牧民完全不一样,墨秋暗暗地想。   又行数十里,少年们终于看到了那顶金顶的蒙古包,拥簇在几百个五彩缤纷的蒙古包中间特别高大,王帐外上千人排成两排翘首以待,正中间站着一个穿着金色蒙古袍子的中年男人,和苏勒很像,蓄着须,眉目威严。   苏勒翻身跃下马车,几个起跃窜到中年男人面前,双膝一弯重重跪到地上:“阿爸,苏勒回来了。”   “找到你爷爷了吗?”   “没有。”   “还要找吗?”   “要!”   中年男人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叹了口气:“想去就去吧,你长大了。”   “阿爸!”苏勒泪流满面,额头重重磕到草原上。   中年男人拍拍苏勒的肩膀把他拉起来,自己让到一边把中心的位置交给他最骄傲的儿子:“牧民们,苏勒回来了!席尔郭勒的雏鹰回来了!”   “王子!王子!王子!”山呼海啸。   苏勒的父亲叫莫托黎,是席尔郭勒的第四任可汗。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可汗位置是竞选出来的,行政级别和毛利其他次级分区的镇长一样,不过有十年的任期,苏勒的王子对应的却是他爷爷的大可汗称号,这个称号是全体草原人赋予属于草原的高阶能力者的,现在苏勒是唯一的一个王子,也是大可汗仅有的继承人,属于荣誉称号。   莫托黎在王帐招待了墨秋三人和两位肉票,特别对于肉票,莫托黎有些歉意。   “二位,实在抱歉。本来按照生态区对马匪肉票待遇的要求我该为你们召开宴会的,但部族明天就要迁徙,牧民们腾不出手,只好委屈二位等到了冬原再享受筵席了。”   “明天迁徙?”苏勒一脸意外,“一般不都是在六月中旬才迁徙的嘛?”   “没办法,盟里的气象专家说今年的初雪会提早,考虑到尽量减少迁徙过程中的损失,我们只能提前去冬原。”   草原民逐草而居,游牧生活。每年冬雪来临之前席尔郭勒盟都会分成十股向北迁徙,既要躲避雪灾,也要顺便沿途洒下草籽滋养草原,所有部族都是如此,虽然迁徙过程中总有些损失,但这是维护草原生态必要的牺牲,草原民甘之如饴。   王帐所在的迁徙队伍和其他队伍人数相当,大概一千两三百人,几千辆大车排成浩浩荡荡的队伍,由马拉着一路向北,铁浮屠也随着家人分散开来,迁徙是大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幸好少年们熟悉的朋友还在一起,忽木哲、古达木、赤图、脱脱还有另外的十几个少年,大家有说有笑,一有机会就聚在一起打打闹闹。   北迁第9天,初雪果然来了,浩浩荡荡的暴风雪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视野在20米外就被一片白茫茫的雪色遮蔽,莫托黎只能下令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停车,扎营!各组清点人员牲畜,快点把帐篷扎起来!”莫托黎大喊,身边的传令员分散到车队各个位置传达命令。   大队很快就停了下来,在老牧民的指导下,精壮的年轻牧民迅速行动搭建帐篷,先要把牛羊圈起来,然后才是马,最后是人。   “大首领!首领!”远远的,古达木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透过风声传过来,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   “怎么了?”   “脱脱不见了,可能是落在后面了。今天他负责赶一群羊。首领你知道,那小子对付起羊来真不像个地道的草原人。”   “真是的。”忽木哲一笑,“大哥好好休息,我们去帮帮那小子,别被雪灾埋了。”   “去吧,小心点。”   “铁浮屠,赶羊去喽!”忽木哲一个呼哨,十几个少年聚到一起,骑上马冲进风雪。   脱脱真的不擅长对付羊群,他有些怕狗,这不像个草原人,所以他谁都没说。少了牧羊犬,就算头羊听话,羊群也经常容易走散一只两只的,他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已经和大部队拉开了距离,风雪一起,彻底走散了。   “走啊!你们这些笨羊,再不走我们就要冻死了!”脱脱毕竟小,从来没有单独一个人在下着雪的草原里待过,冷、怕、饿,小家伙咬着牙,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脱脱!脱脱!”远远的传来铁浮屠那些大哥哥的喊声,小家伙精神一震,稚嫩的童音穿过风雪。   “我在这儿!忽木哲!赤图!古达木!我在这儿!”   顺着童声,铁浮屠的少年们找到了脱脱和羊群,但闻声而至的却远远不止铁浮屠。   “啊呜!”   “呜!”   呼啸的风雪中,无数幽绿的眼睛亮起来,隐隐把少年们和羊群包围在当中。 第44章 铁浮屠,凿穿!   我将冲锋,化为远山,成为草地,融于蓝天,释于海洋。我之身、之魂、之心归属这里,莫哭泣。守望草原的英灵呵,我在这!护佑部族的先人呵,我在这!引我归去,引我归去!   ——《游侠》第四幕第六场IC135年,纳兰清韵   “有狼!”马匹的反应永远比人更快,随着坐骑不安的骚动,铁浮屠的少年们终于对周围的环境有所察觉。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总之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些绿色的眼睛。   “好多!也许有一百头!”   “是狼群!它们在包围我们!”   “该死!”忽木哲一拉马缰,努力让座骑安静下来,“赤图和我打头。古达木保护脱脱。其他人,亮刀,凿穿!”   “那羊怎么办!”脱脱大喊。   “人命要紧,不管羊了!”   “我不要!我要守着羊!”脱脱挣不开古达木牵马的手,索性就从马上滚下来,一直滚进羊群。   “你疯啦!会没命的!”忽木哲大怒。   “没命也得守着羊!”脱脱倔强的摇头,“这些羊不是我们一家的,是阿爸和外圈的三个大叔合伙养的,没了羊大叔们的小孩会交不起学费,就住不起下岛啦!”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忽木哲烦燥地揪掉几根头发,猛然抬头,“古达木!你去求援,一定要找到大哥。赤图,你保护他杀出去。其他人不准下马,圆阵,护住羊。快!”   草原民的血性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尽管都是些稚气的少年,但在接到命令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按照指示行动起来,少年们组成阵式,古达木和赤图一夹马腹朝着大帐的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古达木马快,当先冲进狼群挥刀一砍,砍伤了扑上来的一匹狼的前腿,毫不停留地继续突围,狼群中传出一声低嚎,十几匹狼脱离包围圈,追捕古达木。   “自说自话追我们的斥候,你们问过我吗!”紧随其后的赤图大喝一声,取弓搭箭连射,五枚箭射中三枚,都是从脖颈位置刺入直穿入喉,追猎队分出六匹拦截,剩余五六匹散开从后包夹古达木,领头的两匹跑得飞快,这时候已经已经反超马匹绕到了前面。   “还不够。”赤图红着眼,拉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马蹄蹬飞一匹拦截的野狼,又两枚长箭射上半空,划过一个巨大的抛物线咄咄两声把突前的狼钉在地上。   突围的道路终于打开了,古达木打马扬鞭转眼就冲出包围圈,消失在茫茫风雪当中。   赤图付出了巨大代价,为了这两箭,他让马人立起来露出毫无防备的腹部,两匹野狼趁空窜起,利齿撕开脂肪层,扯出马肠远远地拖拽。   战马悲鸣倒地,赤图猝不及防之下翻鞍滚落,扭到了肩膀,一时间右臂无力。野狼已经弃了战马围上来,接近十匹,层层叠叠把他围在当中。   赤图翻身,毫不停歇地起速,左手雕弓的尖角狠狠插进一匹野狼的眼窝,野狼立死。他推着狼尸窜出包围,一跃扑到他的战马怀里,另两匹野狼扑上来。唰!一柄长枪从马鞍上被抽出来,精准地从其中一张狼嘴里刺入,扎穿,接着横扫把另一匹也打飞。   “我乃伯加索斯预备队,铁浮屠三当家赤图!谁来受死!”赤图抖掉枪上的野狼,他喘着粗气背靠战马的尸体坐下,长枪抬起来指着威胁群狼。   还剩下六匹,野狼游弋着相互低吼,其中一匹最强壮的突然仰天长啸,又有十几匹野狼脱离包围圈朝着赤图跑过来。   “以多打少还要叫增援,狼群里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懦夫。”赤图苦笑,他估计自己是要死了,二十匹野狼的包围,再加上个聪明的头目,已经超出了一个伤了主臂的一阶武者的能力。   我是立志加入伯加索斯的男人,让我看看你们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来杀我!   “来啊!”赤图站起身子仰天大笑。   “铁浮屠!”   “凿穿!凿穿!呵!”   是铁浮屠的战号,少年们驰骋草原的游戏居然在这种时候穿过了风雪传过来了。   赤图抬头,眼睛里看到忽木哲带着两个少年以三角阵型冲锋。他们双眼通红一往无前,浑身数不清的抓痕,草原的少年们伏在马背上,弯刀斜指,用以伤换伤的方式冲破狼群来救他了。   “忽木哲!”赤图大喊。   “该死,现在是行动中,要叫我首领!”忽木哲带着两个少年和赤图会合。他的心情很遭,因为他们根本不是苦战以后突破进来的,而是被狼群放进来的。就像是请君入瓮的把戏,他们一进入,狼群立即合拢,现在大家都被围了起来。   “它们还懂战术?”   “嗯,有个特别聪明的畜生,还有六匹的时候就知道喊增援。”   “怎么听着比你聪明?”   “那你们还来陪死?”赤图大笑。   “呸,谁都不会死!”忽木哲把赤图拉上马背,调转马头披着风雪大吼,“我们是谁!我们是铁木真的后代!是长生天的子孙!我们会死吗?”血战连场,忽木哲身上的腼腆已经被草原民天生的豪迈掩盖起来,赤图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觉得这个只有脑子稍微好使一些的首领高大起来了。   “不死!不死!不死!”   “我们都不会死!”忽木哲哈哈大笑,“让我们接上赤图,穿过狼群,回到兄弟们身边去!铁浮屠!”   “凿穿!凿穿!凿穿!哈!”   少年们的马一窜而出,三把弯刀,一支长枪,把每一匹扑上来的野狼打飞,但狼群也一改先前进退游弋的策略,变得悍不畏死。马越跑越慢,那匹特别高大的狼终于等到了机会,它混在狼群中伏底身子慢慢接近,腥臭的热气从狼嘴里喷出来,融化黏在青草上的雪,碧绿的眼睛紧紧盯着领冲在前的忽木哲。   5米,头目启动,灰影像闪电一样从另一匹倒飞出去的野狼身后窜出来凌空一蹬,变向朝着忽木哲扑击!   “等着你呐!”忽木哲猛地伏地身子。身后的赤图大喊着刺出长枪,左手枪灵蛇般在空中转向,扎进灰影咽喉,忽木哲不甘示弱,起身弯刀一斩,狼头飞上天空。   狼群向四周跑散,少年们一松马缰,马速重新提升,他们要和脱脱等人汇合。   “漂亮的合击,首领。”   “那还用说。”忽木哲一撇嘴,学出了七八分苏勒的样子,“古达木去求援了,你说大哥过来看到我们干掉了狼王会不会很吃惊?”   “对大首领来说这些狼什么都不是吧?”   “可我们很辛苦啊!你看,脖子都伤了?”眼看就到羊群了,少年们相互调笑起来,对周围乱窜的野狼视而不见。野狼已经放弃了攻击,对已经久战的少年来说就像是看到了这场胜利的勋章。   看守羊群的少年们也迎上来了,忽木哲感觉浑身都疼,但他不想表现出来,这辈子能对赤图耀武扬威的机会估计只有这一次呢。   他对着赤图抬起脖子,那里有一道长长的血痕,皮肉翻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狼爪抓破的:“伤口大不大,不会留疤吧?”   “留疤怎么了,疤可是男子汉的……小心!”   啪!附近一个雪窝炸开,一匹浑身雪白的狼从里面窜出来,张嘴咬住忽木哲的脖子,把他从马上扑了下去。   欢庆的少年们瞬间安静,白狼踩着忽木哲的背,叼着他的脖子,锋利的牙齿深入血***迫忽木哲只能努力挺起背,把脖子仰起来。   它的身形是那么优雅,就像传说中长生天的化身。它的眼神却又是残忍和疯狂的,赤图和它对视一眼,似乎能从碧绿深处看出刻骨的嘲弄来。   他们杀掉的不是狼王,它才是。   嘶啦!狼王合嘴一扯,根本没有给忽木哲交代遗言的机会,颈部大动脉连着一整块皮肉被扯碎,鲜血从伤口喷出来溅上天空。   “啊呜!”那是狼王的战吼。乱窜的狼群停步,无数双碧绿的眼睛转向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少年铁浮屠们,他们和羊群被隔开了,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忽木哲!”   ……   苏勒无所事事地打着鞭子,连莫托黎都要给羊搬草料,可是他却不准做任何工作。作为全草原的王子,尽管只是个荣誉称号,但崇拜强者的草原民还是不会让他做任何杂事。各司其职,这是草原民心中最单纯的公平。   “可汗!可汗!”风雪中,古达木大叫着冲回宿营地。   “怎么了,古达木?”莫托黎放下草垛子走过来,铁浮屠的少年去接脱脱他是知道的,在他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危险,虽然下雪了,但是地上的积雪还很少。可是现在只有古达木一个人回来,这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我们遇上狼群了,有上百匹,大家被包围了,忽木哲让我过来求援!”   “狼群!”莫托黎一惊,“我马上组织护卫队去救!”   “阿爸!来不及了,我和茉儿去!”苏勒取了一把弯刀跨上马,“给茉儿一把弓,还有尽可能多的箭!”   “我也去!”陶淘和秦峰同时喊。   苏勒看了两人一眼,陶淘他不担心,即使不能使用能力也足以在狼群里自保,但秦峰……   “好歹也是二阶武者,几匹没变异的草原狼还奈何不了我。”秦峰淡然一笑,自顾自跨上一匹健马,拍了拍马鞍上的弯刀。   “随便你。”苏勒扭头,拍马扬鞭,“古达木带路,快!”   ……   铁浮屠的少年们到了最危急的时刻,首领忽木哲还在狼王脚下,身体抽搐着,生死不知,他们打乱了阵型,被狼群分散包围,羊群失去保护,已经被数十只负责猎杀的野狼咬死了上百只。   赤图拖着右手,单手持枪在狼群中横冲直撞想要救回忽木哲。但狼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群狼前赴后继,几次把他从狼王身边撞出来。短短一分多钟已经有三个少年被狼群扑倒,即使身边的伙伴救援及时,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赤图,他们不行了!我们要帮他们!”   “那忽木哲怎么办!”   “忽木哲也不希望他们全死掉!”   “混蛋!”赤图一把挣脱身边的同伴,扭过头,他看到身后的少年们已经聚成三个小堆,轻伤护着重伤,艰难地防守着狼群的冲击。马匹已经全被扑倒了,而骑士也不远了。赤图深深地看了狼王一眼,狼王也看着他,似乎准备嘲笑他的任何选择。   忽木哲,坚持一下,我先救他们,再来救你!   “靠拢!向我靠拢!”赤图大喊着,冲向最近的防守圈,刺死三匹野狼,添了两道伤口,他救出四个人;刺死五匹野狼,小腿上被撕掉一块肌肉,他救出三个人;垂着臂,拖着腿,赤图在身边同伴的帮助下杀掉八匹野狼,付出两人重伤的代价,他汇合了第三拨人。   所有人终于聚到了一起,脱脱和五个重伤员被护在当中,轻伤的在外面围成一个圈。   “还有力气陪我冲一回吗?”赤图红着眼睛,嗓音沙哑。   “救首领!救首领!”   “好!我们去救忽木哲,伙伴们,铁浮屠!”   “凿!穿!”远方风雪中传出战号的应和,苏勒哲吉,草原的王子,到达战场。 第45章 魂归   塔斯马尼亚区是毛利的平民区与商业、金融中心,行政编号为D。这是整个毛利人口密度最大的区域,IC40年的统计资料显示,塔斯马尼亚区总居住人口为820万,占据了当时毛利总人口的55%。拥挤、高效、不夜城是塔斯马尼亚区的三个主要形容词,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个行政区的墨守成规。和大多数绿岛城市相同,塔斯马尼亚区由钢筋水泥和呆板的绿化带组成,房价低廉、市容混乱、商业发达。创造出最大社会财富的群体永远不能享受他们创造出来的一切,这句话在毛利同样适用,但毛利人的乐观也正是体现在这句话上。辛勤工作来塔斯马尼亚,放弃一切去生态,享受人生就去塔斯曼,这是整个塔斯马尼亚人的共识。   ——《绿岛全史毛利》IC131年,迪普.诺伊尔   狼王的前爪踩在忽木哲的背上,不时低头舔舐一些温热的鲜血,每次血快流干的时候,它就用牙把伤口扩大一些,让那些潜藏在身体里的血液继续流出来。   它在折磨忽木哲。   这个有些腼腆的草原少年,明明比自己大,却一直喊自己大哥的少年,总是幻想着进入回归学院,让苏勒用上草原人自己设计的武装的少年已经停止了抽搐,只剩下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痛苦地活着。   苏勒的喉咙里发出狼一样的低吼声,眼眶通红。他一跃下马,顺手带出弯刀,斜握着,一步一步向着狼王走去。   狼群抛开铁浮屠的少年们,在狼王的指挥下扑向苏勒。不知道为什么,它从这个看上去并不强壮的人类身上感受到威胁,让它浑身汗毛直立。   苏勒没有理会那些扑上来的野狼,茉儿已经赶到了,一枚枚狼牙箭像长了眼睛一样从苏勒身后射出,从野狼的眼睛射入直穿大脑,长箭追魂,箭无虚发。   带着陶淘的秦峰也赶到了,陶淘一看见躺在地上的忽木哲就疯了,根本不理会秦峰的阻拦,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忽木哲!”   嘭!陶淘的额头狠狠砸在被冻得生硬的土地上,鲜血直流。接触到土地的陶淘,是王。无数双大手从草原的地下钻出,还带着枯黄的草,每两只手捏住一只野狼,只留下狼王,然后像拧毛巾那样一绞,肉糜混合着内脏的碎末从野狼的七窍里挤出来,瞬间狼群根绝。   狼王害怕了!它不理解这些人的力量,所以它缓缓后退,似乎想要逃跑,但苏勒用比它更快的速度冲刺,像是闪电掠过它的身边。   人类……怎么能这么快?   “给我,断!”狼王的巨大头颅和身体分离开,平滑得好像原本就是两个独立的部分。   苏勒没有再看这匹白狼一眼,弯刀只是普通的铁器,在斩开狼头后也因为能力的反作用寸寸断裂。王子弃掉刀扑到忽木哲身边,把他抱起来。   少年已经停止了呼吸。也许是知道大仇已报,他还带着笑,满是血污的脸一如既往的腼腆,就像是睡着了。   陶淘没有可乐,瞬间大量激发的能量让他有些腿软,他也想去看看忽木哲,那是唯一一个喊他小哥的男人。可是腿怎么抬不起来啊!小陶淘急的想哭,秦峰走过来,抱着他走向少年。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陶淘死命挣扎,秦峰依言把他放下,看着这个8岁的强大能力者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扑到忽木哲怀里哇哇大哭。   真是一群好孩子呢。秦峰感叹着,抬起自己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吸,那上面沾着陶淘的血,是刚才陶淘挣扎的时候沾上的。   ……   草原的初雪很快停止了,忽木哲的尸体被放在苏勒的马上驮回来,苏勒一路都牵着马,没有交给任何人。王子代替大可汗牵马,在草原是最大的哀荣。   古达木提前一步回营通报了消息,所以苏勒他们回来的时候,用甘草和枯木组成的祭台已经搭建完成了。   忽木哲的父母接走了孩子,他们要给自己最骄傲的二儿子洁面,换上他最喜欢的衣服。   没有人哭,即使是在毛利大草原,草原民依然要习惯死亡。不喜欢,但是习惯。他们相信哭泣会让死者走得不再安详。   很快忽木哲就躺在了祭台上,他穿着高中毕业时候的礼服,捧着被裱在相框里的毛利科学院录取通知,身边铺满的鲜花是女孩儿们费了很大劲才找到的,而他的脚下,则踩着那头狼王的头颅。   莫托黎站在少年身边,另一侧是伤痕累累的铁浮屠少年们。   “忽木哲死了。”莫托黎说,“为了保护属于牧民的羊和自己的伙伴,忽木哲死了。让我们送别他。”   一个护卫递上火把,莫托黎摆了摆手,指指苏勒。   苏勒点燃祭台,易燃的枯木混合着甘草的香味,就像忽木哲的灵魂飘上天空。   “长生天!你的孩子叫忽木哲!他回家了!”苏勒高喊。   “他回家了!”所有少年高喊。   “他回家了!”全体牧民高喊。   “我们志愿迁居地表,与日月为伴,刀耕火种。”莫托黎唱起了每一个草原民都印刻在灵魂里的誓词,这是地表迁居誓词,每一个成年的草原民都必须对着毛利的岛旗宣誓,久而久之,就有人把它改成牧歌,这是草原民最骄傲的地方。   “我们将成为生物链条的一环,信仰生命。我们食用牛羊,击杀野兽,也将被风雪吞没,葬身狼吻。我们终将化为自然,护佑后人。”   马头琴苍凉的音色渐渐高亢,带着全体牧民的歌声传上云霄,他们要让信仰的长生天听见,又一个草原民践行了自己的誓言,哪怕他还没来得及对着那面绣着樟树叶子的岛旗宣誓。   “我们宣誓,终其一生,远离科技,终其一生,护养山河,终其一生,仰望天地,终其一生,践行誓言,我们宣誓!”   忽木哲的骨灰被草原的风刮散了,这也是誓言的一部分,草原民奉若天神。   迁徙车队继续启程,之后又遭遇了几次风雪,但包括成长起来的脱脱在内,再也没有人掉队,也没有悲剧再次发生。   经过二十天的迁徙,车队抵达冬原,这是一片背靠澳大利亚山脉的草原,即便是最冷的冬天也几乎没有暴雪,席尔郭勒盟将在这里停留四个月,直到冬天过去,他们的夏原恢复生机。   秦峰和胡佩.贝拉是在抵达冬原的第二天离开的,他们拒绝了席尔郭勒盟的款待。用秦峰的话来说,马匪头目战死,肉票必须抱持敬意,他们要以香格里拉的传统悼念,不饮宴,无庆典。这句话让墨秋也开始怀疑起他的真实身份来,虽然没有去过香格里拉,但是她过目不忘,据她所知香格里拉根本没有这种传统,这种传统和方舟护卫队的某些信条很像,可是护卫队早解散了啊,只剩下像陈杜泽那样的苏府家将还以护卫队自居,不过信条什么的也遗散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不管是旁敲侧击还是直截了当,小丫头最后也没问出什么来。   不管怎么样秦峰都走了,无论他的身份是什么,也都和小丫头他们无关了。   冬去春来,墨秋几人跟着席尔郭勒盟又迁回了夏原。就在小雏菊开满草原的夏天,小丫头归岛的时间也到了,因为算算时间,核心实验室会在一个月后装配完成,她要赶在那之前回到岗位上去。研究课题,然后早日成为像苏执那样被全世界尊敬的科学家,到那时祖爷爷就再也没有理由阻止我和小韵凭自己的力量去报仇了,祖爷爷年纪大了,早该和林阿姨一起安享晚年的。   抱着同样心思的还有我们的墨离韵,但和小丫头意在磨炼心志的草原之旅不同,墨离韵的求学之路简直坎坷得让人无法直视。   洛基.巴宁格教授就不是看上去那种生硬、古板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个没有狂战士基因的狂战士,打着让墨离韵尽快提升战斗力的幌子,巴宁格教授以每日两战的密度和臭小子进行实战,毫不留情。   有柯兰这样的免费劳力在,小老头根本不怕打坏墨离韵,一日两战,至昏方休。第一个月,臭小子根本坚持不出7秒。第二个月,这个数值提升到9秒。第三个月10秒,第四个月15秒,第五个月17秒。   第五个月末尾,李慕白为墨离韵送来了毛利精工为他量身定制的能力者武装,鹰击。这是一件配套武装,包含一把仿骑兵刀的直刃弯刀,一柄仅有两握的空心直匕和可以贴在身体任何部位,看上去像是几条线和纽扣大小贴片组成的飞行装置。   武器很尖端,采用了高硬度的纳米材料,通体青色,本身就很锋利,其中内嵌了回归学院最新研制成功的能量实体化芯片,弯刀能激发出一轮新月般的刀锋,直匕更是能转化成最长1.7米的双锋长剑。能量剑刃不易断裂,随时可以修复,而且吹毛断发,出乎意料的锋利。   飞行装置更为神奇,李慕白亲自为墨离韵穿戴,后脖子贴2片,左右肩贴2片,衣服上,后背肩胛骨最接近背心的位置对称着再贴两片大一些的,电线般粗细的骨架把这些贴片连接支撑起来,充满科技感。一旦激发,每片小贴片都会弹出8个能量采集器固定在墨离韵皮肤上,大一些的贴片则像百宝箱一样伸出八条可伸缩,几乎和发丝一样细的机械臂,充能硬化只在一瞬间。每个机械臂上有16个微型能量喷嘴,喷嘴喷出的能量联结起来就结成漂亮的透明翼膜,有些像蜻蜓的翅膀,不过只有一对。翅膀依照肌肉运动带动飞行方向,喷嘴抵消重力和提供动力,这种飞行方式比墨离韵原本的飞行方式节能87%,预计在他达到三阶后依然可以节约15%以上的能量消耗。   不愧是毛利精工量身定制的武装,墨离韵仅仅适应了3个小时不到就基本掌握了用法,他充分相信有了这套武装的帮助,一定可以在和小教授的实战演练中坚持20秒以上。   洛基.巴宁格看完武装性能后也很支持这个论断,于是乎实战练习无限期停止,洛基.巴宁格教授宣布在其对墨离韵的战斗中保持全胜战绩。这个变故让臭小子疑惑了差不多两个礼拜,直到他在理论课了解到罗内.普内利计量中4级能力者的能量释放极限只有25秒……。   这……简直厚颜无耻到极点啊。   就这样,时间在臭小子身体的痛苦和战斗力的飞速提升中静静流逝。   IC62年11月7日,毛利建岛60周年综合展览会在全世界的关注中于塔斯马尼亚区第三分区盛大开幕,回归机关内务处,包括伯加索斯对能力者特殊部队,回归学院所有在校能力者师生负责警戒工作,墨离韵作为还未被许可毕业的学员和他的两位同窗共同承担了D3-5科技分会场的警戒工作。   命运之轮,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移。 第46章 犯罪预告 神偷侠盗(一)   C3-3全称堪培拉区第三分区三号智脑专区,是回归机关真正总部“智脑”的所在,就建在C3回归机关总部的地下。智脑于IC23年选址,IC53年交付使用,建设周期长达30年,几易其稿最终成型。C3-3并不是毛利传统意义上的次级分区,它建于C3区地下800米处,是一个半径达到500米的巨大球型空间。智脑倒挂于上半球,仅通过一部高速电梯与总部大楼相连,电梯厅以下包括均分上半球左右的两座主楼和倒扣在两座主楼底部的半球形悬楼,整体造型和人类大脑类似,是一座充斥着科幻主义风格的空中圣殿。以球体中轴为界,两座主楼各36层,高360米,中间距离70米,第8、13、17、29、32层总计设有10座交互天桥。主楼底部成平,整体被悬空架设在球形地穴的中轴之上,通过720条巨型金属缆绳和120条超大型金属梁固定,它们是智脑的左右半球。而悬楼则建于主楼底部中心位置,6层,是一个完整的半球形,球半径120米,它是智脑的小脑和脑干,也是回归机关的指挥中心,战时则升级为毛利的军政总部。智脑依靠独立的电力系统运作,巨大的发电厂采用全自动化操作,利用地热能源,建于地穴下半球,数不清的巨型电缆连接于两者之间,就像是人脑延伸而下的脊柱。   ——《绿岛全史毛利》IC131年,迪普.诺伊尔   时间是两天前,IC62年11月5日晨,毛利C3-3区,回归总部,智脑。   洛基.巴宁格从电梯里出来,整了整身上的制服向电梯旁敬礼的值星战士回礼。   作为回归学院的院长,巴宁格教授是毛利的知名人物,身材和声音上极高的辨识度让他的名气大到近乎无人不知,这一点甚至要超过菲妮克斯和张艾嘉这两位回归的女主人,毕竟张艾嘉惯常低调,菲尼克斯同样只在某些特殊场合出席。但是值星军官依旧一丝不苟地检查了他的证件、指纹和瞳膜。   一切正常,值星军官双手递回证件:“欢迎您,巴宁格教授。”   “嗯。”巴宁格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离开。   “连副,这是第四个大人物了吧。”一个战士望着巴宁格的背影,暗自咋舌,“最近内务处不是在准备综展会的保障吗?难道还有别的大任务?”   “托尔斯泰处长没来,估计还是综展会的事。”另一个战士接口道。   “得了吧,综展会可不关凤凰女士的事儿,咱的蜘蛛女王会让她插手咱们这片儿?”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忘了军规了吗?”军官呵斥了一声,这时,电梯门再次打开,张艾嘉低着头走出来,若有所思。   “张处长!”值星军官立正敬礼,一脸恭敬。   “唔。”张艾嘉点点头,一步不停地穿过检查门。军官赶紧让道,目送这位毛利女王进入通道,看着通道门闭合他才放下敬礼的手。   “还好早让你们闭嘴,要是让张处长听到……”军官正打算教育一下手底下的战士,突然听到滋的一声,通道门再次打开,张艾嘉脸色铁青。   “上尉,你的职衔!”   “伯加索斯部队三团八营023连上尉副连长兼辅兵指挥阿扎姆向您报道,长官!”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的长官!”   “伯加索斯战士日日不忘您对我们的教导!”   “你能看出能力者的伪装?”   “我……不能。”阿扎姆的声音低了下来。   “检查身份!”   “是!”   张艾嘉一丝不苟地递交了证件,检查指纹瞳膜,一切正常。   “交班后自己去军法处,还有叫你的兵管好自己的嘴,哪怕是辅兵,也别给伯加索斯蒙羞。”张艾嘉取过证件再次离开,这次是真走了……   “被你们害死了。”阿扎姆上尉哭丧着脸,再也顾不上去想那扑朔迷离的大事儿了。   ……   智脑悬楼底层是毛利的防卫指挥部,彷舰桥设计,共两层。一层为指挥大厅,设有监控180席,通讯160席,参谋120席,火控100席,勤务40席共600个岗位,有在编军人约2400人供职,属伯加索斯参谋部管辖。二层为总指挥室,包括指挥席、会议室、副官休息区及警卫休息区四个区域,挑檐结构,以三层的全覆式防爆隔音玻璃与一层隔离。   会议室内,泰斯汀.奥伦、菲尼克斯、洛川和巴宁格正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小声交谈着。大门打开,张艾嘉走进来环视会场,走到洛川身边就坐。   “你们两夫妻居然一个第一个到,一个最后一个到,要离婚了?”巴宁格一脸八卦地捅捅洛川。   “就算离婚艾嘉也看不上你这个小矮子。”洛川恨恨地说。他是伯加索斯部队的军事长官,少将师长,今年35岁,和张艾嘉结婚7年,无子。洛川是三阶武者,身材高挑精壮干练,五官刀削斧刻,一头板寸英气十足,说不上帅,但配上一身的军人气质也足够让人过目不忘。另外他和大多数汉族男人一样是大男子主义者,奈何生不逢时,他是三阶武者,老婆是三阶能力者;他是伯加索斯的头,伯加索斯却隶属于内务处,老婆还是内务处的头……   巴宁格一脸坏笑地摇摇头:“那可不一定,我服管啊。”一句话把洛川气的不轻。   “很闲吗?”张艾嘉朝两个无聊男人撇了一眼,男人们立刻噤若寒蝉,“我正在检查一团二团的布防方案,突然总理办公厅打电话通知我过来开会,我需要解释。”   奥伦总理苦笑一声:“哪个?是会议内容还是流程问题?”张艾嘉被称为蜘蛛女王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她那种一丝不苟的性格,公务上毫无妥协余地,大部分时间甚至显得死板。   “流程问题没有解释必要,总理阁下同时也是回归机关的最高领导人,总理办公厅插手机关事务毫无疑问属于越权,希望总理阁下自行检讨。”   “好好好,我检讨。”   “明白了,那请开始会议吧。”   奥伦摇摇头,摁下了会议室主屏的播放钮。   “今天早上,总理官邸的邮箱收到了一封通告,大家自己看内容。”   主屏上显示的是一张印着维尼熊的漂亮信纸:敬告毛利政府,侠盗集团与飞贼集团将以毛利建岛60周年综合展览会的某件展品为标的竞争世界第一盗匪集团之荣誉,请贵岛相关部门做好展览会防卫工作,莫让这场竞争变得毫无意义。   字是机器打印的,清晰,毫无个性。   “违法预告吗?”洛川喃喃自语。   “不算预告,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作案目标。”巴宁格接口。   “目标肯定有了。”张艾嘉扭头看向菲尼克斯,菲尼克斯耸耸肩,抬手摁下切换键。   这是菲尼克斯的素描,素描场景是某个会场的一角,墙上挂着一幅描绘苏执等人发现香格里拉的油画。   “普拉蒂奇先生作于IC4年的油画《新生》,D3主会馆展览,市场价值8亿元。”菲尼克斯淡淡地说。   “价值8亿的油画,的确合他们的胃口。”   “侠盗热爱艺术品,作案成功后很少流进市场;飞贼爱钱,他们盗窃的艺术品大部分时间都会在第一时间流入黑市,甚至允许失主竞价。这幅油画同时满足双方需求,预言应该不会有错。”   “信纸呢?”   “是斯奈尔斯区某个纸厂的产品,塔斯马尼亚很多商店都可以买到。”   “投信的人呢?”   “很不巧,信件投递前后共37秒时间,所有监控设备都被强烈电磁场干扰,没有拍下任何画面。”奥伦若有所指地说。   “雷霆?”   “大概是吧,飞贼也是其中一方嘛。”   “为什么不把真画换下来?”   “已经在做了,奥孚和吕老一起去的。现在布防还没到位,肯定能瞒过所有人。”菲尼克斯淡淡一笑。   “按照机关成立时的协议,岛内事务归内务处管辖,你不觉得越过我让外务处成员实施这个行动有越权的嫌疑吗,伊丽莎白.菲尼克斯.温莎总机关长。”   “我保证毫不越权,命令是奥伦总理签发的,奥孚有伯加索斯军医的身份,吕老是学院的客座教授。和小韵一样,在离职前他们同样也是内务处人员,毛利也在为这个职务发放津贴。”   张艾嘉冷哼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既然都安排好了为什么还要开这个会?”   “这个问题还是我来回答好了,你们两个小姑娘的火药味太重。”奥伦总理抢着说。成为总理5年了,他还是不习惯这两位女王大人一见面就天雷勾地火的状态,而且由于不久前的连任,他还要继续习惯上5年,“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目标,我想我们可以调整一下保障布置,我的意见是让学院的学生也参与进来,只要安排得当学员的生命安全应该可以保证,还可以增加他们对能力者战斗的经验,毕竟很多晋阶都是在战斗当中产生的,这一点至关重要。”   张艾嘉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抬起头,声音居然有些软弱:“这次的对手都是世上最穷凶极恶的匪徒,总理先生,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奥伦其实也并不好受:“在座都知道敦煌冲突背后发生的事情,关于剧本。菲尼克斯的顾虑我认同,而且前些日子华夏联盟的王勋总理来访,他的判断也和我们一致。这个世界已经和平了很久,我想我们该做一些准备了。”   “要保证他们的安全,那些孩子是毛利的未来。”   “奥孚和吕老也会参与,他们的安全可以保证。”菲尼克斯坚决地说。   张艾嘉盯了菲尼克斯很久,终于没有拒绝:“我一直不信任你,你知道吗?”   “你从来不需要信任我,信任自己的判断就好,张艾嘉女士。”菲尼克斯微笑,“其实您不需要客气,对于毛利而言外务处只是雇员,学院才是根本,依照常规人尽其用就好。”   “巴宁格,学院的学生可以参与这种强度的战斗吗?”   “学院有一阶生12个,二阶生1个。”巴宁格清清嗓子,“墨离韵没问题,他现在的战斗力不弱,只是经验还不足,搭配新做的武装面对三阶也可以自保。剩下的一阶生就差多了,就算是最优秀的德尔,他的战斗经验也是欠缺,我的意见是挑选3-5个优等生部署进战场,剩下的还是安排在分会场,让他们感受一下气氛同样会有帮助,拔苗助长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学院方面我们尊重你的意见。”奥伦总理点了点头,“伯加索斯呢?”   “伯加索斯需要实战。”洛川沉吟片刻,终于说道,“我们仿照浮屠军团建立伯加索斯,不计参谋部下属的总部军人,8年时间共组建了3个团,总计一个师的兵力。仅以低端力量论,我们的编制虽然小,但是辅以特点可以做到和浮屠军团相同编制下的战力不相伯仲,可是不经过实战淬炼赝品就永远都是赝品。”   “让伯加索斯在塔斯马尼亚区放开了打,影响会不会太大?”巴宁格不无担忧地问。   “借口演习,征用并清空部分战场。”洛川早有心算。   “这个计划可以,但预设战场必须加固防止地穴大面积损伤,而且辅兵器具就算了,他们破坏力太强,对能力者效果也不好。”   “那就讨论一下具体的部署吧。”张艾嘉点点头,突然看到菲尼克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只是在想那群飞贼为什么递这封信,我在毛利的事从来都不是秘密,递信只能给他们自己找麻烦,而且以飞贼们的一贯作为,艺术品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总理先生,我想明天再做一次预言。”   “不必了。”奥伦总理叹了口气,“无事献殷情嘛,他们肯定有别的目的。但已经出现了克制预言的情况,我们就不能总是依赖它,不趁现在交点学费,我怕真的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我们会输得一无所有。”   “是吗?”菲尼克斯深色一黯,“那我提议加强科技和生态分会馆的保障工作。”   “这样的话就不能按刚才讨论的来了。” 第47章 飞贼 神偷侠影(二)   在各类文献记载中,IC初年的毛利几乎是那个世界最接近天堂的地方。社会民主、政治清明、民众富庶、充满创造天赋和无所畏惧的乐观精神。可是,再明艳的太阳也会有耀斑,毛利的耀斑就是塔斯马尼亚区D9-D12分区。在毛利建岛的初始规划中是没有D9-D12这四个分区的,塔斯马尼亚区被定性为商业、金融、文化中心,主区是商业城区,D1金融中心,D2毛利商学院,D3博物馆及展览馆区,D4体艺中心,D5娱乐产业区,D6传媒中心,D7-D8为补充生活区。这个规划忽略了蚁穴设计所需要的大量扩建、维护和修缮人力,这些行业低贱而肮脏、危险性居高、回报又低下,高贵的毛利人不屑为之,故而只能选择外聘务工。至IC30年,毛利的务工数量达到720万之巨,接近当时毛利总人口的50%。大量外来人口的涌入致使生活环境急剧恶化,首当其冲便是D7和D8这两个补充生活区。为了破解难题,塔斯马尼亚区紧急扩建D9-D12四个分区,这四个分区的单区面积达到400平方公里,配属的次级分区面积也达到70平方公里的设计极限,其设计理念简单粗暴,即以最低廉的成本装载最多的人口。所以D9-D12仅提供最低限度的公共服务,连穹顶的液晶天幕也没有装配。自建成以来,平均有800万人在这四个环境恶劣的分区生活,争夺为毛利服务的500万个底薪岗位,每年有超过1000人因为生产事故和缺少治疗死亡,为的只是两个承诺:一,每个家庭第一个在毛利出生的孩童享有毛利公民身份;二,每一个家庭累计为毛利服务达到15年自动获得毛利公民身份。   ——IC67年,泰伦.戈蓝   IC62年11月6日,毛利建岛60周年综合展览会开幕前一天,塔斯马尼亚区D10-4。   这里是毛利的贫民区,猬集的高层公寓、狭窄的道路、密集的人口和青灰色的穹顶共同组成了这个像避难所多过像绿岛的地穴,人造太阳像巨大的灯泡悬在穹顶轨道上,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如果听力好一些,住得高一些,甚至能听到轨道运动的吱呀声。   这里是人居的地狱,也是不法分子的天堂。   让过几个行人,胡佩.贝拉忍不住捂住鼻子,抵挡那种多天不洗澡形成的酸臭体味。她知道这样不礼貌,却实在做不到秦峰那样,一边咬着路边买来的煎饼,一边和每一个看过来的人打招呼,还装模作样的用草原民的礼节和别人拥抱。   没错,他们还穿着草原民的全套礼服,这个造型在这里实在惊世骇俗,谁都知道D9-D12的居民买不起草原的牛羊,所以草原民也几乎不会在这里出没。   “峰哥,我们非得把集合点定在这里吗?”   “有问题吗?”秦峰笑着向着一个阿姨行完鞠躬礼,豪迈地啃了一口煎饼,咕叽咽下,“穿着草原的服饰果然要吃得豪迈才有味道。”   “我是说我们本来可以在塔斯曼区汇合,或者塔斯马尼亚的主区也行啊。”   “哦,那些地方的监管都很严格嘛。”   “我怎么觉得只是你的恶趣味。”   “怎么能算恶趣味,难得来一次毛利,毛利最有特色的生态区、农业区和贫民区这三个地方当然一个都不能少。”   “是啊是啊,我们去生态区和塔斯曼区玩儿半年,小钰却得在这种地方待上几个月,实在是……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   “这可是小钰自己挑的。”秦峰耸耸肩,“谁让她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大人呢。”   “又没有失去联系,你其实有的是机会和她说明塔斯马尼亚贫民区的状况。”   “怎么能这么说呢,生命在于探索嘛,古人都说了,尽信哥不如无哥。”秦峰坏笑。两人转进小巷,又绕了些弯,来到一幢七层的平顶建筑面前。   塔斯马尼亚国际酒店,传说中D10最顶级的酒店,原来是17年前政府规划的公共游泳馆,可惜在D10,公共设施所代表的就是腐败和官商勾结。   在某些人的运作下,公共游泳馆成了附带泳池设施的高档酒店,在这里住一晚的花费超过D10居民的平均月收入,建成17年住客寥寥,几经转手后酒店越来越破,配置越来越低。时至今日,它已经变成了酒店级花销的青年旅社。   “小钰就在这种地方住了一个月?”胡佩.贝拉不可思议地捂着嘴。   “我也不确定。”秦峰也有些呆,他看过塔斯马尼亚国际酒店的网上介绍,虽然也想过它会比照片上破旧些,但破败成这样,真的已经超出人类对诈骗这种行为的想象极限,那些破破烂烂的窗户,那些黑白斑驳的外墙,那些浮着锈迹的栅栏以及长满青苔的游泳池,完完全全就是恐怖小说里的场景。   “峰哥,你觉不觉得汗毛有点竖起来?”   “不至于吧,又不是真的……”鬼楼两字还没说出口,秦峰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放电现象!”他单膝跪下,五指大张,把整个手掌拍在地面上,“土霾!”   浓黄色的霾在酒店四周升起,把整个主楼包裹住。与此同时,无数电蛇顺着建筑破烂的窗户和门窜出来,被漂浮在半空的尘土分散,吸收,最后钻进大地消散。   土霾乍起乍收,在周围民众看来不过像是一阵穿堂风挂起尘土。虽然尘土多了些,但塔斯马尼亚国际酒店有多脏,这个问题谁都知道。   “卢利尔,你别拉着我,本小姐要拆了这个破酒店!”胡佩扶着有些脚软的秦峰进入大堂,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大小姐活力十足的娇斥。   就在大堂的中餐厅附近,一个身高两米的壮汉从后面架住短发少女的双臂,一脑袋金发根根直竖,眼神还有点发直,看上去被电的不轻,卢利尔.克里,飞贼团能力者,二阶7级,代号,军械库。   短发少女是纯种的汉族人,挺漂亮的女孩儿,明目皓齿,神采飞扬,长相和秦峰有三四分像,这让她的五官带了一点儿英气。就黄种人而言,她的身量很高,超过168厘米,手脚细长不显丰腴,她就是飞贼团所有人的大小姐,秦钰,今年16岁,已经是二阶7级的能力者,代号,雷霆。   胡佩四下张望,酒店里很清静,除了秦钰和卢利尔,只有一个吓得尿了裤子,瘫软在秦钰面前的中年男人,看他的穿着估计是大堂经理。   “苍喆呢?”   秦峰臭着脸一指头顶,一个30来岁的男人正贴着大堂的屋顶飘着,满脸都是心有余悸的表情。他是黄种人,五官却很分明,眼窝凹陷,鼻梁挺翘,有很重的中亚血统。苍喆,二阶8级,34岁,飞贼团副团长,代号,腾云。   “下来!”   “团长!”苍喆慢悠悠地飘下来,停到秦峰身边,那声团长叫的特别大声。   “让你看好他们两个,你就是这么看的?”   “团长,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卢利尔那个连脑袋都塞满肌肉的傻子,谁能挡得住大小姐一击暴怒之无意识放电。”   “那你就由着他们这么玩?”秦峰痛苦地捂着脑袋,“刚才要不是我正好过来,估计半个钟头以后,你们的位置就该传到蜘蛛女王的案头了。”   “那也没办法,只能等小钰冷静下来转移了。”   “我才不转移!张艾嘉敢来,我就帮她做个新发型!”大小姐似乎冷静了一些,她从卢利尔的壮胳膊当中抽出手,踹了那个大堂经理一脚,这才走到秦峰面前,卢利尔完全没有反应,看来已经被电僵了。   “哥,你帮我报仇。”秦钰气呼呼地跑过来,搂住秦峰的胳膊,还不忘对着胡佩一笑,“嫂子好。”   “帮谁报仇?”秦峰看着那个躺在尿上,捂着肚子喘冷气的中年男人,又看看腮帮子气的鼓鼓的妹妹,一脑袋黑线。   “你最爱的妹妹我啊!”大小姐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你不知道,他虚假宣传,我忍了,2000块一晚上,我忍了,没有泳池,没有热水,我忍了,但今天我居然在炒饭里吃出了小强!”   “哇,他真是可恶。”秦峰很敷衍。   “就是啊!有幸作为本小姐主持下的第一个行动基地,他不感恩还则罢了,居然还提供这种后勤服务,这是本小姐飞贼生涯的污点!”   “是是是。”   “哥,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对对对。”   ……   602室,塔斯马尼亚国际酒店的两间总统套房之一,也是飞贼团毛利行动的指挥中心。   秦峰看着满地的墙灰很是无语。大小姐余怒未消,坐在椅子上生闷气,胡佩倒是想冲杯咖啡缓和下气氛,可惜看了一眼房间配送的茶杯,很明智地决定还是让小贼婆继续生气。   “贝拉姐,你不安慰我吗?”   “相信我,你不会喜欢这里的安慰咖啡。”   秦钰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当然明白胡佩的意思,她仔细想了想,打了个寒颤:“那个……我不生气了。”   “苍喆,经理处理好了吧?”秦峰撑着手,站在唯一的一张桌子前,面前摊着塔斯马尼亚区D3的地图。   “我威胁他要去苍穹兄弟会投诉,考虑到一个黑社会组织对能力者求贤若渴的态度,我估计他会一直保密到从新闻里看到我们的悬红。”   “真是令人欣喜的诚信。”秦峰用手指扣了扣代表展览馆的图标,“好妹妹,假如真不生气了,就来说说你的安排。”   “哦。”秦钰一闪来到桌子边,墙粉噗噗落下。小贼婆一脑袋灰,咳嗽着点在地图上:“一个月前,我们三个以游客的身份进入毛利,先后参观了D3的7个展览馆、22个博物馆和17个大型会场,这些都是综展会的会场。”   “真是会给我们这些从业人员找麻烦啊。”   “是说呢。”秦钰撇撇嘴,“结合会场布置情况和网上收集到的信息,我们的三个目标物品分别在主会场,D3-5科技一号馆和D3-2生态4号馆展出,尤其是科技馆的保障力量很强,会给我们的行动带来一些麻烦。”   “你肯定有解决办法了。”秦峰最明白自己这个妹妹的习惯,她说事情麻烦,就是快来夸我的意思。   “还是哥了解我。”小姑娘眉开眼笑,“昨天我给奥伦总理寄了封信,为了让世界第一盗贼集团的竞争更有纪念意义,我敦促他们加强会场保障工作。”   “然后命运之轮就会知道我们的目标,我猜现在保障力量的排布大概有了变化。”胡佩笑盈盈地接口。   “今天早上最后一次勘察现场,我在主会场看到了张艾嘉和洛川,还有洛基.巴宁格那个暴躁的矮子。”苍喆比了个飞翔的姿势。   “哥,还有自信做世界第一盗贼集团的老大吗?”   “如果真要去抢那幅画,有些麻烦。”秦峰淡淡地说,“不过抛开真理会那帮恐怖分子不谈,如果侠盗解散,我们不就是第一了吗?”   “如果R机关外务处那帮雇佣兵不出手,黑寡妇想让侠盗团解散会有困难吧?”   “我们可以友爱互助嘛。”   !!:!! 第48章 侠盗 神偷侠影(三)   IC初年,由于能力者的稀缺和各势力对待能力者的优厚待遇,其加入非法组织的人数就相对较少,各岛政府虽说求贤若可,但对专职从事违法行为的能力者,惩处力度始终要大于普通犯罪者。IC60年,全球人类同盟在香格里拉发行了一份世界安全报告,报告点出了三个非法能力者团体,侠盗团、飞贼团和真理会,以上三者占据了当时全球专业从事犯罪行为,二阶以上能力者的80%。   ——IC272年,谷伊曼   IC62年11月6日,塔斯马尼亚区D3。   在毛利展览馆的广场前,穿着廉价黑色西装,带着同色宽边眼镜的祖鲁奥巴正向一张的长椅上放下皱巴巴的公文包,随后他从纸袋里剥出几乎凉掉的热狗,一口咬掉露在外头的红肠。   他看上去很瘦,脸上没有代表健康的腮红,头发也泛着多日不洗的油光,这是一个刚刚获得毛利身份,并在不久前搬离贫民区的中年男人的标准模样,尚未脱离困苦,却对未来充满希望。   “我在广场,刚刚看到洛川和张艾嘉离开。”借着擦嘴,他对着袖口的微型麦克风说道,“其他人说说情况。”   祖鲁奥巴,侠盗团团长,当世最著名的艺术品窃贼,出道12年从未失手,传言他的私人珍藏比格林尼治皇家博物馆更加丰厚,三阶能力者,代号,闪电。   “洛基.巴宁格也在主会场,我和罗琳看到他从侧门进入。”离他不到300米的行道树下,一对男女拥抱在一起,俊男靓女无限登对,尤其美女一头暗金色头发,身材火爆,还长了一对异色的眼瞳,简直是宅男女神的化身。   说话的男人叫纳兰皓,侠盗团二号人物,代号,魔术师,二阶能力者。美女叫罗琳.贝尔纳,撒克逊和雅利安人的混血儿,去年刚提升至二阶,被吸纳进侠盗团,因为能力特性和灵敏的危机嗅觉,她很快就成了侠盗团不可或缺的成员,爱好是奢侈的生活。   “会馆附近17个窨井都布设了炸药,骚乱、退路都用得到。”   巴托.巴吉纳,美洲联盟叛将,优秀的能力者和特种战士,能够制造炸弹,更擅长引爆炸弹,他的代号就是炸弹。   “老大,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罗琳说,“这是我们半个月第9次踩点,为什么唯独今天R机关内务处的大人物都到了?”   “我在下水道布置炸药的时候,躲过了三拨特种兵搜索,看臂章是伯加索斯。”   “你们怀疑飞贼的人被发现了?”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纳兰皓冷哼一声,“秦峰就是个无胆匪类,知道和我们竞争必输无疑,索性搅黄这次行动,说出来也算打了个平手。”   “那他就太低估我们了。这个问题还是要查查,罗琳,交给你,有发现就随时连络我,必要时放弃行动。”祖鲁奥巴吃掉最后一口热狗,拍拍手掌站起来,“准备工作做完后,按照计划各自分散,等明天拿到画,我会让那些飞贼跪着唱征服。”   “那首歌的音轨可是老古董了,老大你舍得拿出来?”   “技术部费了大力气才完整修复了光盘,不拿出来听多浪费。”   说完,祖鲁奥巴拾起公文包,夹在腋下离开。另一侧,罗琳莫名其妙地扇了纳兰皓一个耳光,气呼呼地走了,纳兰皓捂着脸一幅欲求不满的样子,扭头走向另一个方向。   穿过一些商店,几人已经完全换了造型,就这么消失在塔斯马尼亚密集的人流当中。   ……   D5,夜,综展会开幕前十小时。   这里是毛利的不夜城,酒吧、赌场、宾馆遍地都是,塔斯马尼亚区并不是没有开在其他分区的酒吧,但没有哪个区域能像D5那样,开得肆无忌惮,这里不提供净水,连水管里流淌的都是啤酒。   丛林酒吧是这里最好的七家酒吧之一,仿生工艺的蟒蛇在装饰成巨树的梁柱间游走,不时窜出一只花豹叼走顾客手里的烤肉,也有猴子荡着树籐,撞翻他们的酒杯,都是仿生的,让人觉得就像在真正的丛林里狂欢。   不需要舞女,不需要致幻剂,只要有永不停歇的重金属,就随时有自负勇力的男人冲进铁笼,和那些助性的黑熊肉搏,赢的得到全场的欢呼和美女的青睐,输的被收走费用丢出酒吧,至于费用是多少,有人在乎吗?   罗琳已经换了3间酒吧,在这里也坐了快二个小时,先后打发了几十拔蠢得无可救药的醉鬼,看到六个被扒得只剩裤衩的白痴被丢出酒吧,然后终于找到了她的目标。   “帅哥,一个人喝酒不闷吗?”   “滚,我没钱!”中年发福,微微谢顶,一个人来丛林这样的酒吧,而且只是脱掉西装,还是穿着衬衫打着领带。最重要的是,罗琳把玩着从西装口袋里抽出来的工作证,总理办公厅菲利.乔恩,它原本只露出一个角,现在则在罗琳的手指上打转。   “心情不好?”   “还给我!我没钱请你这样的女人喝酒!”菲利只醉了三分,身处要害的警觉让他只想要远离罗琳。   “相信我,如果只想喝免费的酒,我不需要找你。”罗琳看着他的眼睛,菲利突然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的眼睛,他甚至愿意为她去死。   “我知道,你找我肯定别有所图。”   “但你不在乎,是吗?你什么都愿意告诉我。”   “我不在乎,你想知道的,我什么都告诉你。”菲利喃喃自语。   “综展会的布防有了变化,是政府方面发现了什么呢,还是展品的分布有了变化?”   “什么变化都没有,只是昨天,总理官邸收到一份犯罪预告,凤凰女士算出了窃贼的目标。”   “犯罪预告?”   “是的,直接送到官邸邮箱,可惜警卫局那帮蠢货,什么线索都没掌握,这事儿整个办公厅无人不知。”   “是吗?你真好。”   “你爱上我了吗?”   “还差一点,看到那个笼子了吗?拆掉那只仿生黑熊,我就是你的。”   “我打不过它。”菲利的脸上现出一丝挣扎。   “但你不在乎,是吗?”   “是的,我不在乎。”他站起来脱掉衬衫,露出自己花白的胸膛。肌肉很松驰,看得出来他并不擅长运动。   “伙计,黑熊游戏有一定危险性,我们只建议体能条件较好的顾客参与。”   “我不在乎。”菲利扭头盯着看守铁笼的酒保,满脸狂热,眼神却是呆滞的,盯得酒保寒毛直竖。   “该死,你吸毒了吗!”   “我不在乎。”菲利一把推开酒保,冲进铁笼。   仿生黑熊探测到生命体进入,在它的程序中,制服入侵者是第一指令,这本来就是一套机器人安保程序,呆板、有效。   所以黑熊四足奔跑,像坦克似的冲向菲利。菲利没有躲闪,他像一个勇士,张开双臂和黑熊对冲,在满场的欢呼声中,用他最快的速度对冲。   啪,黑熊的机械脑袋砸在菲利胸口,他被顶飞了。因为没有任何防御动作,他的肋骨大量断裂,骨茬倒扎进肝和肺里,让他喷出粉红色的血。   菲利就这么死了,躺在笼子里,视线对着他原来的座位,那里只剩下他的西装和衬衫,罗琳早已带着他的工作证不知去向,眼泪无声地滑下来,谁也不明白这个疯子在哭什么。   ……   罗琳在D5鳞次栉比的小巷间穿行,随手找了个垃圾箱,丢掉菲利的工作证和钱包。她没有坐车,也没有骑车,为了防止酒后驾车行为,D5全分区禁止非人力车的使用,连公共交通都用人力三轮车取代。这种交通方式对她毫无意义,尤其是现在。   从得知犯罪预告的存在开始,罗琳就陷入了阴谋论的泥潭,越陷越深。手脚不干净被人察觉,和手脚太干净主动告知,这两种情况宛如云泥,所代表的意义也天差地别,她必须马上让祖鲁奥巴取消行动,虽然不知道出卖侠盗能给那些飞贼带来什么好处,但毫无疑问他们已经被出卖了,明天不会有飞贼,等待他们的只会是R机关的天罗地网。   她现在无比憎恨祖鲁奥巴的谨慎,侠盗不允许使用手机,只通过一种固频无线设备通信,这种设备的通信极限是5公里,也就是说她必须到塔斯马尼亚主区才能想办法联络自己的团员,这是一段漫长的路,对手会有大把的机会对付落单的她,比如现在这样。   “我就说了,如果侠盗那帮家伙能看穿小钰的计划,那个人一定是罗琳.贝尔纳小姐。而依照贝尔纳小姐的习惯,想要获得情报,就一定会选择到D5来。”小巷尽头,秦峰浑身放松地靠在胡佩腿上,双目紧闭单指点地。两人身下,地面缓缓隆起,把小巷的出口彻底封死。   “千面秦峰,还有画皮胡佩.贝拉!”罗琳满嘴苦涩。   “峰哥,你怎么确定她会走这条路?”   “这里离D5的地铁最近嘛。你知道,人一旦紧张起来,总会下意识的选择能最快离开危险区域的路,反而会忽略选这条路的风险。”   “要是她走了别的路呢?”   “让小钰去追呗,最多热闹点。”秦峰一脸轻松。   被发现,被阻截,被忽视,无论是哪一条,都让自视甚高的罗琳难以忍受,她忍不住出言,打断小两口的聊天:“一个男人和一个辅助系的女人,你们就这么有把握留下我?”   “作为一个贼,你的最大问题就是太高调。”秦峰摇着头轻声笑,“只要我一直闭着眼睛,你除了逃跑还能干嘛?而且谁说你的对手是佩呢?”   罗琳一惊,猛得回头,小巷的另一侧闪过一道电光,秦钰扛着一支长枪出现,对着罗琳嫣然一笑:“抱歉,我也是女的。”   生存还是毁灭?结果罗琳选择了投降。   “真是合作,那么贝尔纳小姐,回答三个问题,我就接受你的投降。”   “我要先知道你们会怎么处置我。”   “当然是尽一个良好公民的义务,把你交给警察。”秦峰一脸正人君子的表情。   罗琳脸上阴晴不定,良久她吐出气:“问吧。”   “动手时间。”   “明天下午两点。”   “你的任务。”   “收货和转移。”   “收货位置。”   “主会场向南第三个红绿灯,我只需要站在那里。”   秦峰满意地点点头:“现在你是俘虏了。看在你多回答了半个问题的份上,我决定给予你优待,交给回归如何?”   “你这是食言!”罗琳的瞳孔缩成针尖,落到警察手里她还有把握逃走,可是一旦被交到回归手上……   “也是,要不这样,到时候我把你放在某个地方,等回归自己发现,应该就不算我食言了。”秦峰鼓着掌,好像是在为自己的急智喝彩。   罗琳只有苦笑,秦峰对侠盗根本就没打算讲信义,因为他的要求还没有说完。   “作为一个合格的俘虏,我想为了我们的变装更完美一点,你一定不会介意提供一点点鲜血,一点点就好。”   在罗琳惊恐的眼神中,秦钰持枪一点点走近,枪头对着她,寒芒如星。   !!:!! 第49章 D3攻防 综展会(一)   IC纪元发展到亡灵战争时期,人类的战争形态终于产生了颠覆性的变化。能力者在这个死而复生的星球上诞生百年,三阶以上能力者开始成批出现,这之中的最强者们更是达到了四阶。这些高阶能力者在蓬勃兴起的能力应用学科辅助下,发挥出无视普通士兵数量及质量的豪气与战斗力,把战争模式带入到精英决胜的状态当中。可是,真的没有足以抗衡能力者的军队吗?华夏联盟的浮屠军团在阋墙战争中就有过围杀能力者的战史,毛利的伯加索斯部队同样在亡灵战争的凶杀场表现非凡,这两支英雄部队的经历是人类自我抗争精神的体现,永远激励着那些无法觉醒或尚未觉醒的凡人们。   ——IC158年,多诺.朱利安   IC62年11月7日,早上6时。距毛利建岛60周年综合展览会开幕还有4小时。   C3-3,回归总指挥部,智脑,伊丽莎白.菲尼克斯.温莎端坐在指挥席上,副手席上坐着毛利的防卫部长李斯特.雷因,他是总理的首席幕僚和私人密友,今天总理要出席综展会开幕式,还要准备第一时间召开骚乱发生后的新闻发布会,所以他将代替履行监管职责。   两人都没有笑,虽然综展会还没开始,但毛利的暴力机构已经握在他们手里,它已经提前隆隆开动。   “我是回归机关总机关长,伊丽莎白.菲尼克斯.温莎,受奥伦总理授权,负责本次‘捕鼠行动’指挥,报告各单位就位情况。”   “所有单位就位。”   “测试音频接收情况。”   “接收频道正常。”   “各部注意,4小时后,综展会所有会场将在同一时间开幕,我们不清楚老鼠们的出洞时间,所以从现在起,各部门严格依照轮休制度,待岗待命,取消一切休假。预设作战区域已经下发到各级指挥电脑,确实查收,为确保社会秩序稳定,作战区域外严禁大规模交火,检查收缴一切重火力设备。”   “各部门已收到。”   “雷因部长,您知道我没有大兵团指挥经验吧?”菲尼克斯扭头,笑着对李斯特雷因说道。   “事实上,除了洛川和艾嘉,我们谁都没有同时指挥普通部队和能力者战士的经验,可惜他们没空。”   “也是呢。”菲尼克斯正正自己的制服,向李斯特雷因颔首致意:“诸君,烦请奋战。”   ……   塔斯马尼亚区D3,毛利展览馆是本次展览的主会场,主要展品是60年来由毛利籍艺术家创作的书籍、音乐、画作、雕塑等艺术品。毛利盛产艺术家,在主会场展出的177件展品,有62件市场价值过亿,其中最珍贵的,便是包括罗尼.普拉蒂奇创作的在内的三件艺术品,它们分别是书画、雕塑、音乐分区的主展品。   下午2点45分,主会场外。   祖鲁奥巴今天的身份是一个洁卫工人。这个身份他经营了二十七个月,下级预备团的人为这个角色充实了大量的背景与人际关系,为的就是下午这短短4个小时。从得知毛利60周年综合展览会筹办的消息时,他就开始策划这场与飞贼团的巅峰对决。他是个自诩贵族的人,无论从事什么行业,要做必须要做那个最好的,让所有人仰望的。   “纳兰,你进到会场了吗?”   “已经跟着旅行团进去了。老大,一年前你让人在伊里安开旅游公司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要改行。”   “等你想改行了这个公司可以送给你。”   “哈,这个公司可能熬不到那天了。”   “也是,这么大的损失,只能找毛利人要了。”祖鲁奥巴也笑,他整整帽檐继续呼叫,“巴托?”   “已就位,17分30秒后首次引爆。”   “罗琳?”   “今天的太阳晒死了,我真不能去边上的咖啡馆消消暑吗?”听筒里传来罗琳慵懒的声音,“也不知道那些毛利人怎么想的,居然用人造太阳来营造烈日当空的感觉。”   “那就开始行动吧。”   防卫指挥部忙而不乱,伯加索斯给每个岗位配备的坐席是4人,这个数量保证了在长时间待命状态下,操作员也能保证足够的集中力和灵敏度。   “报告,主会场外不明无线电信号,信号源4,正在分析性质!阿尔法结构加密高频信号,信号类别已锁定,只要再有一次信号活动,我们就能锁定位置。”   菲尼克斯淡淡一笑:“通知各单位,老鼠出洞。”   ……   17分钟以后,纳兰皓像个普通游客一样站在的面前,看着这副安放在三层防盗系统内的名画面露神往。画里的天很蓝,白海的荒凉和香格里拉的生机构成强烈的冲突,苏执和幸存者们狂喜的样子更是惟妙惟肖。罗尼.普拉蒂奇创造性地加入了自己,只是画面一角的一道影子,立刻让整幅画从文人的想象变到现场描绘的场景,让任何一个生活在新时代的人都能产生强烈的带入感,仿佛那道影子就是自己,自己正在见证人类的新生……   纳兰皓也沉浸在这种代入感里,如果少了巴托的报数,这种冲动一定更为强烈。   耳机里,巴托的声音毫无波动地传出来:“30,29,28……17,16,15……4,3,2,1,起爆。”   闷雷般的响动,纳兰皓感受着地面传来的轻微震颤感,但奇怪的是,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出现。   “R机关有准备,首批炸弹被能力者护壁挡住,冲击波没有冲出窨井。”巴托很意外,今天早上他还检查过窨井,并没有加固迹象。但现在离会场最近的8个窨井同时被人布设了护壁,爆炸只在毛利坚固的下水道发生,对地面的影响几近于无。   “立刻引爆其余炸弹!纳兰,扩大骚乱!”   主会场外圈,四道火柱冲天而起,最远的位置甚至距离这里超过两个街区。   透过会场的落地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2个炸点,纳兰皓飞身扑到警报装置面前,一拳击碎,霎时间巨大的警笛声响彻会场。   “恐怖袭击!快跑啊!”   会场陷入巨大的骚乱。人流中,纳兰皓把帽檐压低,右手伸进旅游衫的内襟一抓。十米外的油画出现在他的手上,只留下一个空白的画框,继续挂在那些报警装置中间。他熟练地把画布卷好,收入随身携带的绒布袋里,再次往内襟一收,那副油画已经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智脑内。菲尼克斯摁下代表吕承渊的通讯按钮:“吕老,有四处火柱。”   “我看到了。现在的年轻人真固执,居然把炸弹埋到一公里开外,是我疏忽了。”   “立刻弥补。”   “正在去!”   “监控组报告,画作消失,目标锁定灰色旅行衫男性,正向二号出口移动。”   “通知洛师长,交给他了。”   “是!”   “监听组报告,信号锁定两人,会场东北位置一人,距离2.7公里,监控抓不到;会场正面广场位置一人,距离0.8公里,是洁卫工。监控捕捉到油画袋,画作在他那里。”   “小教授去东北,张处长,洁卫工交给你,那是祖鲁奥巴。伯加索斯指挥权下放至参谋席,各班战术参谋连入系统各席,以班为单位收网,将目标带入预设战场,命令即刻下达!”   主会场南侧的十字路口,罗琳看着不远处冲天的火柱,轻轻叹气。她收好太阳伞,放进一个紫色的长条形布袋里,这个布袋和纳兰皓收纳油画的布袋一模一样。   一阵风吹过,布袋轻轻摇动。罗琳一捏,纤细的太阳伞已经被画布的柔软质感取代。她摘掉耳环状的通讯器,塞进一个避难群众的口袋,随即拿出手机,开启电话会议功能。   “祖鲁奥巴已经把油画送到我们手上了,接下来拿我们需要的东西吧。”   “哥,做女人的感觉怎么样?”电话里,秦钰笑嘻嘻的,似乎心情很好。   “一般,穿的太少了,总感觉有些凉。”罗琳捋了捋头发,风情万种。   “哼,女人穿得少,还不是给你们这些男人看的。你不喜欢,我以后都包成粽子给你看。”胡佩的头像闪动,诡异的是,声音却属于一个中年男人。   “如果是你现在这样,包成粽子我也不看。”   “贝拉姐,我看这次忙完就不急着解除画皮,让哥也尝尝做人家女朋友的不易。”   “这个主意可以考虑,大男子主义,哼哼。”   “好了好了,去忙吧,我怕侠盗团的同仁们坚持不了太久,伯加索斯已经杀出来了。”秦峰讨饶。   “那我们走了,C4见。”说完,秦钰退出会议。   “峰哥,我也走了,你自己小心。”胡佩也关闭了通讯。罗琳,或者说秦峰施施然关机,丢进附近的垃圾桶。   祖鲁奥巴,经过这次你大概就会明白,一个特殊的加密信号对实力雄厚的绿岛而言有多醒目,这堂课免费。   哼着小调,做老师的带着愉快的心情转身,他要在塔斯马尼亚国际酒店等待接下来的行动结果,顺便还有一些手尾需要处理。   做老师的开怀,必然代表着一些学生的伤感,自古如是。侠盗团的三位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困局,这个困局的名字叫做伯加索斯。   伯加索斯部队,是毛利在IC54年模仿华夏联盟的浮屠军团建立的特种部队,从编成之日起,她的存在就不是为了沙海的变异野兽,而是各色各样的二阶能力者。   伯加索斯的入门标准就是一阶武者,这类人造强者的身体素质本身达到一阶能力者的标准,在心志上更有胜出。经过军队的熔炼,这些超级战士的力量被结合到一起,军械全能,服从命令,技战全优,悍不畏死,每一个班就是一个独立的战斗小组,在毛利特色的战术参谋指挥下,远近组合的火力覆盖和精湛的近战搏杀技巧能够确保他们即使面对三阶能力者也不会在一个照面折损殆尽,这让他们成为阻挡在侠盗们撤离之路上的高墙。   “5连1排全体,你们的任务是疏散群众,必须严格遵守命令!”   “是!”   “1连3排7班,目标向你部7点方向接近,你们有15秒时间建立阵线,前线通告对方能影响兵器,把装备丢掉,肉搏接敌。”   “全体丢弃武器辎重,原地待命准备肉搏!”   “5连2排5班,你部修整2分钟,转向3点钟方向,前进350米建立供三个班使用的狙击阵线,务必牢固,对手是三阶。”   “我们不用修整!报告!我们不用修整!”   “必须修整,5连长会负责部队指挥,你们要给他来下狠的,17连的兄弟4死2伤,那个王八蛋干的。”   “明白!修整2分钟,以突击速度前进,保证完成任务!”   “11连5排5班!你是怎么通过战术参谋考试的!你们突进太快,差点把目标围在巷道里!”   “我们班死了两个,你居然要我放人,你是不是卖国!”   “你部必须放开通道!不然就是你们全班死绝,老子也拉你们上军事法庭!”   细节指挥是参谋席的工作,根据战术电脑的变化,120位参谋中的80人参与到指挥作战,他们几人一组连接着各班的战术参谋,将具体要求分级到各班,再由战术参谋结合实际情况判断实施。   这种作战方式充分发挥出伯加索斯战斗小组的作战能力。侠盗团只觉得铺天盖地都是悍不畏死的灰绿色迷彩,兜兜转转之间,他们逐渐接近了预设的三个战场——胜利剧场、易购卖场和穹顶。   !!:!! 第50章 八卦游龙 综展会(二)   武者,是有别于能力者的另一个超人体系。如果说能力者是自然进化的产物,那么武者就是人类抗争的结晶。有据可查的第一例武者手术于IC27年6月发生在绿岛南京,南京人类潜能研究所的实验者顺利获得了相当于一阶能力者的力量与神经反映速度。这个结果震惊了世界,其后的三个月,超过3000例武者手术在该岛施行,成功率不足20%,失败者中45%失去再次手术可能,35%瘫痪,剩余的则死在手术台上。为了遏止这种盲目的种族自杀现象,华夏联盟的前身,华夏民族共济组织建议将手术许可权收归政府,并选择了在当时全部由华夏子弟构成的驻北京17军作为唯一手术许可单位,这就是浮屠军团的前身。格林尼治被发现后,仿照盖尔.雷计量,南京人类潜能研究所将理论上的四次手术称为一至四阶,并着力进行第五阶理论构架,于IC57年完成。事后的对比数据也发现,完成改造的武者肉体条件与同阶的能力者基本相当,这种阶级划分就此确定。三阶以上武者会觉醒出某些类似能力的天赋,三阶的能量强度大致类似于能力者4级,四阶对应7级。历史上没有五阶手术成功的案例,所以至今无人知晓,五阶武者能否和三阶能力者一样获得自由飞翔的能力。   ——IC99年,古铭   今天的遭遇让纳兰皓不可遏制地想起一句话,赶狗入穷巷,他不喜欢这个想法,因为很显然,他就是那条狗。   8年独行盗贼生涯,5年侠盗团经历,他是一个资深的非法能力者,依靠自己的能力为自己赚取利润,换来奢侈的生活。   以往,他总是那个站在冲突背后的人物。潇洒地坐在冲突区域附近的高楼,看着祖鲁奥巴抛开追兵,只需要适时地为他搬除障碍物,或者解除堵截者的武装,就像幕后的大老板为自己欣赏的员工扫平竞争对手,但受害者却连出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他享受那样的生活。   这一切在今天彻底结束。他像往常一样取走目标,像往常一样离开现场,像往常一样完成变装,像往常一样离开人流,然后第一队追兵就出现在他面前,他们甚至建立了一个简易的阻敌工事,直接把他当做无脑的变异野兽处理了。   纳兰皓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他们,收缴所有弹药,无论是已经激发的还是未激发的,再把已经激发的那部分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们,看得出来这些野蛮人惊慌失措,很快就有三人重伤,明显对这种近似灵异的现象缺乏准备。他只用了不到10秒就击溃了他们,可就在他准备杀光所有人,重新隐于幕后的当口,第二队出现了,然后是第三队,第四队……他的战果越来越少。   到第五队时,那些野蛮人已经适应了他的能力,他们不再携带军械,采取纯粹的肉搏,他甚至遇到过一个大兵只穿军绿色短裤,露出浑身结实的肌肉,从二楼的平台上用一个标准的猛虎下山式朝他扑击的事情。   举步维艰,纳兰皓无法穿透任何一组伯加索斯的阻截,只能不停地变向,再变向,直到现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一个选项,一个叫做胜利剧场的200座小剧场,他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但他别无选择。   纳兰皓整了整衣服,梳理了一下跑散的头发,推开剧场大门。   这是一座只有一层的小剧场,两条过道把扇形的观众席分成三份,拥簇着正中心的舞台。纳兰皓皱着眉头四下张望,这里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源于剧场空无一人却灯火通明,也源于内墙和屋顶那粗陋,明显的加固痕迹。   “对这个剧场满意吗?新装修的。”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纳兰皓一跳。   谁在说话?这里不是没人吗?   纳兰皓循着声音望过去,有一个精壮的汉族男人,穿着一身月白的武士服,盘腿坐在舞台聚光灯下,闭着眼睛,呼吸若有若无,让人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八卦游龙……洛川。”纳兰皓的声音干涩,洛川没有在主会场巡防,而是等在这儿,再加上这座剧场的状况,显然,这是一个陷阱。   “你认识我?”洛川第一次睁开眼睛,“纳兰皓?”   “是我。”   “听说你让我的部下很狼狈,第一次实战就被迫丢弃一切武器辎重。”洛川笑了笑,“不过看在你手上没有他们的血,现在投降,我承诺给予你公正的审判。”   “投降?”纳兰皓差点笑出声,“是凭外面那些只穿短裤的大头兵,还是凭你这个低贱的武者?”   洛川摊开手:“无所谓,反正都比你强。”   “你找死!”   “是啊,来杀我吧。”似乎说了一个了不得的笑话,洛川笑的更开心了。   ……   “1号目标进入胜利剧场,洛师长接敌。”智脑内,一名副官颤抖着递上情报。按照流程,这种阶段性情报必须文书化,然后交给总指挥签字并存档,以示总指挥收到过该情报。   菲尼克斯对着雷因说了声抱歉,笑着接过文件,签上一个P:“紧张什么,让外面的部队支援三号包围网,很快就会有第一份胜利的消息了。”   “凤凰女士,现在就撤围?”雷因好奇地问道。   “安迪评价过洛师长的能力,如果三阶能力者身处不适合飞行的场所,正面战斗能胜过洛师长的人不多。”菲尼克斯停顿了一下,“我相信他的判断。”   “我也相信你的判断。”两人相视一笑。   ……   胜利剧场内,纳兰皓一抬手,身边的数套长椅脩然消失,它们出现在洛川的头顶,轰然落下。   “虚影?”剧场打扫得很干净,舞台上没有一点浮灰,纳兰皓亲眼看着长椅的铁质支架从洛川身上穿过,砸进舞台的地板,地板裂开,洛川的身影缓缓消散。   “如果你把我和我的部下们等同起来,我保证你很快会死,而我连气息都不会乱。”观众席头排,洛川背着手直立在椅背上,舞台上的变故掀起风,带动他宽松的武士服猎猎作响。   “不对劲,你的速度不会那么快!”纳兰皓虽然惊讶,手上的动作却不停,还是一扬,又五排长椅消失,出现在洛川头顶,没等落下,他的手再招,长椅们二次消失,再次出现时,下落变成横扫,从洛川侧面拍打过来。   “这还差不多!”洛川哈哈一笑,就在不足10厘米宽的椅背上扎下马步,右手背在背后,左手五指并拢成掌,自上而下一切。哗!就像被利刃切开,长凳从切掌处一分为二,自洛川两侧掠过。   纳兰皓继续扬臂,手指向哪里,哪里的长椅,悬灯,甚至是建筑加固用的粗壮钢梁都会消失,转移到洛川头顶获得动能,再通过转移从四面八方撞过来。   洛川从椅背上一跃而下,脚踩八卦行若游龙,一只肉掌或推,或撩,或削,或切,在漫天杂件的缝隙里穿行,甚至连右手都不需要动用。   “如果你想用这些东西消耗我的体力,我只能说,你太小看三阶武者。”洛川一掌摁在一条钢梁上,猛得发力,粗壮的钢梁凌空一顿,碎裂成数十块,这是纳兰皓操控的最后一件物体,胜利剧场除了完整的外壳,只剩下碎块,或大或小,好像废墟,洛川甩掉手上的浮灰,一脸遗憾地摇头。   纳兰皓的状况没有洛川那么好。他自诩优雅,早就记不得上一次生死搏杀是什么时候,而且对手还这么难缠。现在的他面色潮红,能量消耗过半,还因为不停挥臂,衣发凌乱尽显狼狈。   “我得承认小看你了,居然能从纬度错乱的空间里杀出来。”   “纬度错乱?乱丢杂物的小花招名字倒是起得不错。”   “惹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是吗?我期待着。”洛川扎下马步,单掌平摊,对着纳兰皓勾勾手指,“或者,需要我把左掌也收起来?”   “既然那么想死,你就去死吧!”优雅的魔术师被对手的轻视彻底激怒,他哗啦一声敞开衣襟,双臂斜插入自己腋下,“破碎……空间!”   剧场猛烈地震动起来,就像是地震一样。一地碎块先后消失,像刚才那样漫天飞扬,只是不再被击落,无论是多小的碎块,都在洛川打碎本体的瞬间,带着更大的动能重新出现,向着始作俑者射击,不断射击。   “似乎有意思了一些,不过还是些换汤不换药的花招。”洛川手掌画圆,一搓一甩,弹飞数十块拳头大小的碎块,顺手击飞一段扭曲的钢梁,“我猜测你的能力会根据物体的动能提升消耗比例。你能坚持多久?或者换个说法,凭这些死物真能挡住我穿过15米的距离杀掉你吗?”   洛川一笑,马步变弓步,起速前冲。速度渐起,他落脚的地面突然消失,只留下一个30厘米深的小坑。毫无防备的洛川失去重心,向着右侧倒地,他提臂并掌对着地面一拍。这是他这场战斗第一次使用右掌,依旧拍了个空,借力的地面再次消失,这次深度达到一米。而同时,一枚一米长的尖锥型水泥块从他的头顶直刺而下,避无可避。   “残影!踏空!”洛川大吼,水泥块穿过他的身体,没有接触到任何实物,他却像灵魂出鞘一般穿过自己的残像,踏在水泥块上重新掌握了平衡。   天上、地下,没有一处可以落脚,每一件物体都在空间穿梭,洛川身体凌空,仅仅依靠拍击借力腾挪,武士服被杂物撕开,但是他把正面对向了纳兰皓。   “影击,八卦游龙,立掌!”啪,洛川双脚蹬踏,猛然加速,身影在空中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每一次分身,人影就散开一些,最终变成扇形。漫天飞舞的杂件猬集着冲向所有人影,每一次击碎残影,就会生出新的残影,蹬在那件物品上再次加速。8个方向,8条如长枪般笔直的手臂,8个掌尖像八枚枪头,先后穿过纳兰皓的身体。   “都是……假的?”   啪!洛川在纳兰皓正上方坠落,头下脚上,右臂如枪,两人变成了一条直线,掌尖刺在对手的天灵盖上,暗藏气劲打入大脑,把整个脑腔轰成一团浆糊,粉红色的脑液从七窍流出来,漫天残骸同时失去控制,顺着惯性飞向四面八方。   洛川收掌,空翻落地,在他的身后,纳兰皓的尸体软软滑到,成为这片废墟的一部分。   “漂亮的最后一击,不负能力者之名,我没法留手,抱歉。”   纳兰皓,侠盗团能力者,世界警察机构悬红榜第二十六位,代号,魔法师,于IC62年11月7日,在毛利塔斯马尼亚区D3的围剿中战殁。   :,,!! 第51章 爆破对决 综展会(三)   纳兰皓,代号,魔术师,能力者盗匪集团侠盗团主要成员。IC33年出生,12岁觉醒,25岁晋二阶。他是一个天生的窃贼,也是一个天才的犯罪者,一生从未在犯罪现场被成功抓捕。他的能力神出鬼没,被猜测与至少30宗重大失窃案件有关,涉案金额超过百亿。IC62年,魔术师在毛利行窃时被击毙,他的海量非法收藏由此不知所踪。   ——IC72年,泰斯汀.奥伦   巴托.巴吉纳身穿伯加索斯战士的装束,迎着弹雨,在楼宇之间穿行,不断变向、隐蔽、还击。   他出身美洲联盟。在美洲联盟,每一个觉醒后的一阶能力者,在完成政府登记后都必须参军入伍,然后混搭在普通战士中间接受残酷的特种兵训练。   凭借优秀的身体素质,他们往往是部队的尖子,在一路的呵护和嘉奖中晋升二阶,自此成为军队实权人物。这是美洲联盟的能力者培育机制,洛杉矶的政客希望军队可以培养能力者的战斗直觉,更希望每一位能力者都能通过军旅生活,增强对联盟的忠诚和依赖。   可惜希望永远不会等同于现实。高阶能力者必然成为高级军官的传统,引起了长期得不到升迁的部分老兵和基层军官的恶感,一个名为纯粹美洲运动的激进团体将这部分人组织起来,有组织地压迫和摧残所有暴露在他们视野里的一阶新兵。   如此说来在觉醒反应前被菲妮克斯发现,并在美洲联盟得知前就被带走的麦哲仑兄弟无疑是幸运的。   相比之下巴托就是不幸的,他就是纯粹美洲运动的受害者。IC54年,巴托入伍第三年,这个激进组织的成员虐杀了他的女友及家人,还把行刑视频寄到了他手上,复仇之路就此开启。   IC55年,他带着497条人命叛离美洲联盟,又四年,和祖鲁奥巴相识并加入侠盗。   和侠盗的其他人不同,他对艺术无爱,不崇尚奢华,生活简朴自律,为人谨慎细致,有严重的反社会倾向,行事无所顾忌,配合能力,是制造骚乱和恐慌,创造行窃机会的不二人选。   所以在第一波爆炸被吕程渊控制,强行引爆第二波炸药的同时,他就藏进了监控器的死角,消失潜行。   负责阻击的第一组伯加索斯战士把他当成了被踩踏的伤员,两名战士被分派出来,并在护送他去避难所的途中被杀害。   如果不是伯加索斯特殊的指挥方式,他的计划几乎就成功了。智脑参谋团迅速发现了这个落单的士兵,呼叫无应答,十三秒后巴托被锁定。他不知道那这一刻开始,臂章内含的敌我识别芯片就开始以一秒四次的频率向20米内所有战斗单兵发送警告信号。   切,真是难缠!   巴托炸烂一个消防栓,借着水幕隐进大楼,对着楼层监控比了个割喉的动作。毛利在小小的D3安排了太多个战斗小组,多到根本不需要太具体的方位,只要有一个大致方向,他们就能在所有对手可能的行进方向建立阻击阵地,然后守株待兔。   伪装无效,方位锁定,对于一个曾经的优秀特种兵而言这是最坏的结果。伯加索斯战斗力惊人,巴托在心里有一个估算,以他面前的士兵为标准,只需要一个营的兵力并拼着地穴大面积损坏和六成战损,足以留下他的性命。这个要求不算难,不过就是30个小组,单是这一路上所遭遇的战斗小组就超过了这个数字。他决定放弃逃跑,这个大楼是他为自己选定的墓地。   然而预想中的合围没有出现,从他进入这栋大楼开始,所有追击都停止了。透过窗户,他看到那些追兵在外围建立防御阵地,那阵势,似乎是要把他围死在这里。   围死?巴托环顾四周,这是一家卖场,不算大,但面积也有万余平米,上下三层,墙上挂着“易购”的LOGO,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货架和柜台,商品琳琅满目,没有一个客人。   等等,没有客人?巴托又扫视了一遍卖场,确定没有因为害怕而躲起来的人。他开始奔跑,检查通风口、下水道和货仓,所有特殊出入口都被封死,要离开这个卖场的唯一方法就是大门或窗,那里有伯加索斯的阻击阵地。   原来这墓地并不是我自己选的。   咚!咚!咚!咔啦!天花板裂开,手臂粗细的金属棍从二楼捅破天花板,扎出一个口子,洞口被粗鲁地扩大到足够一个壮汉进出,巴宁格教授扛着那根巨大的棍子一跃而下,重重砸在一楼的地板上。   啪!巨棍一挥,砸在货架上,那个货架扭曲、肢解,和满架的膨化食品一起飞散开。   “洛基.巴宁格。”巴托眯着眼睛,盯着那根粗壮的金属棍。这根棍子长度超过两米,直径接近20厘米,两头粗壮,只在四分之三处收缩,留出一个30厘米左右的握把,通体金红相间,刻着蟠龙的浮雕。   他闭着眼睛也能背出关于这件兵器的官方介绍。毛利精工第一件作品,蟠龙,洛基.巴宁格专用武装,全重87公斤,高密度合金钢打造,功能不详。   和侠盗团的其他人不同,因为出身美洲联盟的缘故,他懂得一件优秀武装对能力者的增幅效果,也曾煞费苦心地设计了自己的武装,爆导索,但他更明白侠盗团的科研组和毛利精工的差距。蟠龙棍,这个能力和他极端相似的小矮子的专用武装,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垂涎的艺术品。   “你太墨迹,所以我只好自己下来了。”巴宁格单手横握蟠龙棍,霸气十足。   “杀了你,蟠龙棍就是我的了。”巴托脱掉身上的迷彩服,迷彩服下一根银色的锁链缠绕在身上,顶端巨大的圆环,直接嵌在右侧锁骨的位置,深入皮肉。   “哦?”巴宁格咧嘴,挤出一个狰狞的笑意,“这么说那些窨井的爆炸是你做的好事?”   “是啊,可惜有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挡掉了大部分炸弹,破坏了一出大戏。”   “原来是个变态。”巴宁格收回长棍,扛到肩上,“你叫巴托?”   “巴托.巴吉纳,蟠龙棍以后的主人!”巴托面露疯狂,银色锁链从身上抖开,缠绕上右臂。唰!银链直刺,菱形的锁头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镝鸣声。   啪,一团火光在锁链尖头爆开,长链偏向一边,连续刺穿三个货柜。巴托一拽,货柜发着吱呀声腾空,朝着巴宁格压下来。   “爆导索!”顺着锁链,爆破的冲击随巴托的吼声不断累加,把货柜撕成碎片。漫天碎片和各种糖果饮料一起朝着巴宁格飞散。   “盾!”沉重的蟠龙棍从巴宁格肩头弹起,以握把为中心解出两面钢盾,1米3的塔盾握在左手,护住正面,40厘米的背盾轻轻一抖,正好盖在后背护住背心。   啪啪啪啪!碎片撞在金红色的塔盾上,不断发生爆炸,巴宁格在气浪的冲击下后退,盾尖在地板擦出深深的沟。   气浪消散,以巴宁格为中心,整个一层满目狼藉,唯有爆破中心的巴宁格,像一个金红色的碉堡巍然不倒。   呲!大团蒸汽从塔盾四周冒出来,散掉反复爆炸产生的热量。盾尖抬离地面,放到身侧,巴宁格的身影露出来,丝毫无损。   “啧啧啧,真是奇思妙想,蟠龙棍居然是一套甲盾合一的装备。”   “可惜它不是你的。”   “很快就是了。”巴托收回锁链,“别急,给我二十秒。”   “二十秒?”巴宁格大笑,“我就给你二十秒!”他猛然启动,就像一个步战骑士发起冲锋,塔盾在前,钢棍像长枪一样隐于其后,伺机而动。   巴托打出锁链,巴宁格斜盾架开。嘭!爆炸的气浪冲天而起,小个子不退反进,撕开气浪高高跃起,长棍劈空而来,攻防逆转。   巴托终于明白,别人在他的能力之下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已经凭着后跳及时躲开了蟠龙棍的攻击,但随之而来的爆炸却把他冲击得凌空飞起,他感到耳鸣、恶心,简直和重炮炮弹在近距离爆炸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也终于明白巴宁格的武装为什么要制造得这么笨重,塔盾似乎有防冲击和散热的功能,这一切,都是为了开发出爆破能力者近距离缠斗的特殊优势。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在巴宁格面前失去重心代表着什么?墨离韵或许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个人。   “疯魔棍法!”   塔盾被抛掉,巴宁格双手持棍,舞成一张大网,爆发出肉耳难辨的噼里啪啦声。三秒37棍,巴托浮在空中已经失去人形。巴宁格弓步斜棍,棍尖点地,棍尾高高扬起,一记上撩!   嘭!钢棍带着无匹的伟力砸中后腰,砸断了脊柱,随后发生巨大的爆炸,巴托反折着飞起来,砸穿一层后落到卖场二层。   “二十秒?对付你连十秒都不需要。”巴宁格收回塔盾,一摁按钮,两面盾牌再次贴合在钢棍两端,重新变成那把粗重的蟠龙巨棍。   ……   毛利防卫指挥部内一片欢腾,洛川和巴宁格先后接敌,然后在不足两分钟的时间里先后获胜,这让第一次参与实战的伯加索斯们彻底明白了自己所拥有的力量。   年轻副官喜气洋洋地把两份文件递到菲尼克斯桌前,同时开始汇报情况。   “长官,洛师长和巴宁格教授先后接敌,纳兰皓被击毙,巴托巴吉纳重伤,已经被随行战士收押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祖鲁奥巴了。”菲尼克斯在两份文件上签了字,递还给副官,“通知D3伯加索斯全体,合围吧,张处长该等急了。”   “是。”   “报告,D3-5监控、通讯全线中断。”负责科技分馆的副官急急忙忙跑过来,因为太急,甚至和上一个撞在一起。   “急什么!别忘了你们也是伯加索斯!”雷因部长一喝,也不等两个年轻人起身就快走几步抢过情报,快速浏览。   “雷因部长。”菲尼克斯无奈地拍拍雷因的背,雷因惊觉,赶紧把情报递给她。   “我失态了。”   “没事的,那里还有小韵。”菲尼克斯在文件上签好名字,放到一边,“而且我们也不是没有准备,不是吗?”说着,她按下代表着柯兰的通讯按钮,“奥孚,启程吧,那些飞贼选了D3-5。”   “5分钟后我会在那里。”5分钟,是D3到D3-5的地铁所需要的时间。柯兰的声音很稳,有一条地铁线始终停运,骚乱开始近20分钟,他一直待在这条线的专车上,就是为了等待飞贼出现,现在,飞贼来了。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 第52章 罗网 综展会(四)   巴托.巴吉纳,出身于美洲联盟,代号,炸弹。IC51年,17岁的巴托觉醒入伍,被分配至美洲联盟特战第3师093团2营2连,IC55年杀人叛逃。巴托是个优秀的特种兵,也是一个危险的暴力型罪犯,截止IC62年在毛利落网,被怀疑与139次爆破任务有关,受波及并直接死亡人数1449人,间接伤亡近6000人。IC62年12月18日,巴托.巴吉纳被引渡回美洲联盟受审,包括叛国罪、杀人罪、盗窃罪在内,他被指控犯罪23条212项,判处有期徒刑1440年零7个月。仅仅服刑3个月,全身瘫痪的巴托就在狱中绝食自尽。   ——IC72年,泰斯汀.奥伦   墨离韵穿着崭新的回归制服,佩骑兵刀,扎直匕,站在D3-5的一号展厅广场上,这也是他如今全副武装的状态。   冷兵器和军装的搭配正有其独特美感,雄姿英发之势,连他五官不够硬朗的缺陷也被完美弥补了。   为了应对必将出现的侠盗团,毛利把伯加索斯部队的18个连,一个二阶能力者,两个三阶能力者和一个三阶武者全部安排在D3,科技分馆仅安排了4个连的对能力者战队,一个自称二阶的他和两个一阶同窗;生态馆更惨,伯加索斯8个连以及回归学院一阶学员10人是他们全部的安保力量。   当然还有最惨的,其余分馆只有警察和护岛队的普通战士作为保障力量,不过这也变相说明了其它分馆不招贼的事实。   情报给到下面的很少,墨离韵并不知道这种安排的深意,反正综展会开幕半天多对他而言工作就那么一个。   “来,靠紧一点,笑一个,茄子!”咔嚓,任务完成,这是下午第82张合影,加上上午的377张,臭小子感觉自己的脸都快抽筋了。   连小教授都去作战了,我却只能在这里合影……签着大名,臭小子自怨自艾。   “小韵,想什么呢?”综色头发,扎着双马尾的女孩从后面拍了墨离韵一下,她也穿着回归的制服,胸口佩着学院的徽章。凯特.斯塔拉,一阶3级,学院三年生,这次分配在D3-5的两个一阶学员之一,是个活力充沛的雀斑姑娘。   “只是在想主会场那里打起来没有。”   “有教授他们在呢,必胜!”凯特比了个V的手势。   “拜托,小韵是想参战,你不会连这都看不出来吧?”台阶上另一个一阶生德尔.利拍完合影,恰好赶上话题。   他是回归学院现今除墨离韵外最有可能晋级的学员,一阶4级,且已经停留在4级两年之久,今年20岁,成熟稳重,大局观强,是这次展会D3-5分馆的最高指挥官。   “参战?不会吧,我们才一阶哎?”   “不好意思,我是二阶……”墨离韵满脸漆黑。   “一阶9级,你的二阶认定需要巴宁格教授点头,教授亲口说的。”凯特毫不留情地批驳。   “哎,真稀奇,居然有人放风筝。”臭小子机智地转移了话题。   “风筝?”凯特一头雾水,“什么叫风筝?”   “你不知道?”墨离韵好奇了,“风筝嘛,找张纸用钢丝撑起来,牵根线迎着风放飞,你没玩过?”   “凯特是塔斯曼人,那里的穹顶就没有超过30米的,哪会有人放风筝。”德尔笑着解释,“不过塔斯马尼亚应该也没什么人放风筝才是,毕竟靠的是人工造风,风力不足风筝很难飞得高。”   “不会啊,那个就很高啊。看,还在向我们飘,好大。”墨离韵指着天上,一脸不解。   顺着墨离韵的手,德尔抬头看天。的确有个风筝,矩形,就飞在60余米的高空,离展厅越来越近,飞的极稳。   “真的好大……”德尔赞叹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小韵,风筝我也不熟,你说这么大的风筝想飞那么高,靠今天D3-5不到2级的人工风力可能吗?”   “不可能,至少得有5级风,那只风筝大得像一张双人床。”   “风力不够却飞的那么稳。”德尔一脸凝重地看向墨离韵,臭小子也望着他,脸色一般无二。   “敌袭!伯加索斯正门集合!”德尔按下耳机的通话键,没有回音。数秒之后,耳机发出尖锐的嘶鸣声,差点扎穿德尔的耳膜。   年轻的指挥官狼狈地把耳机挖出来丢掉,然后抬头,墨离韵他们两个居然在做一样的事情。   “德尔,是通讯干扰!”墨离韵提醒了一声,瞬间启动全息视野。这是半年集训的第一个收获,他的全息视野已经可以收放自如了。可控的视野能力让影像的范围达到500米半径,更清晰,而最有价值的是,这能让他在日常生活中回避很多尴尬环境,代价是日常的反应会慢上一些:“风筝上两个人,男性,一个是控制者,另一个,跳下来了!”   ……   D3-2是综展会生态展区的位置,说是生态展区,其实就是毛利农学院的成果展示区域,一如D3-5其实是毛利科学院的舞台一样。   胡佩.贝拉站在一栋低矮建筑的天台上,看着前方不远处4号馆的检修通道。4号馆展示大型生态改良机械,这种机械在运行过程中需要检修和维护,所以在分馆设计上特意开放了这样一条通道。   她看上去就像一个中年男人,谢顶,戴眼镜,挺着肚皮,还穿着一身白色大褂。   “原本以为只要变妆成工作人员就行了,没想到开展后,这条通道的检查居然这么严。”   检修通道入口处,驻防了至少1个排的伯加索斯战士,他们把守在通道四周,通过三件手持仪器分别检查进入者的证件、指纹和瞳膜,再通过登记台确认才能进入检修通道。   很显然,胡佩现在所装扮的身份不具备进入那个通道的资格,因为他只是农学院的一个普通教员,真人5天前中了大奖,正在香格里拉携全家旅游。   “有些麻烦呢,小钰他们都快开始了吧。”胡佩自言自语。   这时一个检修人员从通道里出来,在胡佩的注视中走进了不远处的一栋小楼。那栋小楼位于附近四个展馆的正中心,很多人进进出出,近10分钟,胡佩就看到4个人从里面进入检修通道,2个从通道里出来回转小楼。   “似乎那里是农学院教授休息的地方。”想了想,胡佩一笑,决定借用一个新朋友的身份。   1分钟后,墨秋穿着白大褂出现在小楼门口。   “请问,海洋生态的比伯.克里教授在里面吗?”墨秋随便拉过一个人礼貌地问路。   “啊?”被拉住的人皱了皱眉,接着脸色变得精彩起来,“你你你……你是苏执教授的那个弟子!”   “啊?”   “好像姓墨,墨秋!”那人一拍大腿,用力之大,连墨秋都觉得疼。   “哈哈……您认识我?”   “农学院谁不认识你啊!你可是苏教授的弟子啊,还被授权来毛利建立研究所,这是整个农学院的荣幸!”   “哦……是吗。”墨秋尴尬道,“那个,克里教授……”   “您找克里教授?他在4楼,401。需要我陪您上去不?”   “不……不用了。”墨秋赶紧摆手。   “是吗?”那人似乎很遗憾,“那您忙,我叫杜比.博尔特,草原农业生态的博士助理,您的研究所还缺人的话可以找我,我们都是研究基因的,是吧?”   “啊?一定找您,一定找您!”墨秋慌不择路。   ……   D3主会场区,祖鲁奥巴已经被赶回会展中心广场,18个连的伯加索斯部队聚合到一起,以营为单位分成5组,步步为营,封锁了会展中心的全部5个出口。   祖鲁奥巴是3阶能力者,即使是攻击力不佳的速度型,还是远远超出了伯加索斯的抵抗能力。为了把他堵截在控制范围内,伯加索斯几乎是拿性命在拼。   20分钟,祖鲁奥巴的两把短刀总共击杀了42人,其中被肢解的就有33人,死者的血涂满他全身。他不喜欢这么做,但是又不得不为,因为只要不是立即死亡,那些被短刀扎透的战士就会嘶吼着抱住他,以期减慢他的速度,为同伴创造机会。   就这样冲刺,阻截,杀人,增援,转向,祖鲁奥巴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群最高只有二阶的武者逼回出发点,更没想过,武者一旦被组织起来,居然能够威胁到三阶能力者的性命安全。   他想过浮空,只要飞起来那些特种兵就拿他毫无办法,但看着悬浮在天上的两个人影他就怎么都飞不起来。张艾嘉和吕承渊,这两个老牌的三阶强者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张艾嘉不紧不慢地吊在他的头顶,吕承渊则始终漂浮在他和地铁站的中间,他们的速度都比他慢,任何一个他都有把握甩开,但两个……   “张艾嘉!你逼人太甚!”祖鲁奥巴仰头看天,满眼赤红。   “一个鼠窃狗偷,既然到毛利来,当然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吧。”   “仗势欺人的杂种,你有资格评价我的人生吗!”   “激将?”张艾嘉头下脚上,抱着双臂,身体笔直,就像是吊在丝线上的蜘蛛,“不必那么麻烦,我是D3的现场总指挥,我向你保证,战胜我,是你唯一的离岛机会。”   “切,以多欺少!”   “你误会了,你的对手是我,只要你不逃,吕老就不会出手。”   “此话当真?”   “你只能选择相信,不是吗?”   “我还可以杀光那些大兵,在地面上你们两个也留不下我!”   “是吗,那就去吧,不送。”   谈判陷入僵局,祖鲁奥巴环顾四周。能看到的三个出口已经垒起了两米多高的防御模块,而且不是一块,而是每20米一块,延续一二百米,伯加索斯的战士们均匀分布在这些模块身后各司其职。   正如张艾嘉所料,他杀不光一个营的人,那些二阶水准的武者混在一阶的普通战士中间,足够对他的生命产生威胁,甚至只要废掉他一只脚,他就绝对逃不出毛利的地穴。   他第一次后悔来毛利行窃。这种地穴设计简直是世间所有窃贼的天敌,四面碰壁无处可逃。他又想起张艾嘉的提议,以己度人,他绝不会遵守这种愚蠢的协议,但正如那女人所言,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希望你信守承诺!”祖鲁奥巴长啸一声,带着巨大的音啸窜空而起,直扑张艾嘉。   “再快的飞虫也挣不开蜘蛛的罗网,侠盗团就此终结。”张艾嘉像秋千一样向后荡起来,八枚尖锥从身后飞出,天上地下,指向唯一的目标。   :,,gegegengxin!! 第53章 雷霆 综展会(五)   蟠龙,毛利精工历史上第一件能力者武装作品,李慕白亲自主持设计,洛基.巴宁格的专用武装。蟠龙是一套组合器械,组合形象是一把巨型棍锤,长2.05米,重87公斤,通体高密度合金钢打造。其拆分后包括一面塔盾、一块背甲和一根长度1.8米的钢棍。蟠龙的设计时间略早,只有塔盾采用了部分新科技,包括自动散热技术和动态减震设计,这两项设计使巴宁格获得了缠斗阶段全力释放能力的权力,极大提升了使用者的战斗能力。   ——IC297年,林恪行   秦钰穿着一件灰色过膝的无袖风衣,同样无袖的白色T恤,黑色七分长裤,露出纤细的胳膊和脚踝,利落的短发和欣长的身材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温润如水的知性少女,独自畅行在一个个武装原型展柜之间。   D3-5是毛利科学院的舞台,1号会场更是回归科研处和毛利精工展示雄厚实力的中心。即便在和平年代,顶级的武器科技也是凝聚一个地区军心民心的不二法宝,毛利政府自然不会忘记宣传自己的看家法宝,足足领先同领域至少10年的能力应用专科,以及全世界唯二的专业武装设计生产企业,毛利精工。   在毛利精工的专区,一件件能力者武装的原型和定型武装的模型被放在电子防盗展柜里,供全体市民参观,秦钰就是其中之一。   槲寄生、蛇吻、浮世绘、昆古尼尔,秦钰站住脚,看着眼前这把美丽的2米长枪,定型武装中这是唯一一把真品,因为安娜拒绝更换武装,毛利精工所设计的昆古尼尔最终没有取代腥红,成为回归的现役装备,反而成了精工实践新技术的改良平台。毕竟定型产品的材质是那些原型武装无法比拟的,很多破坏性实验也只有定型武装才能进行。   面前这把应该是昆古尼尔第四次改良之后的定型品,内嵌了能力应用专科最新研发的能量实体化技术,和墨离韵的鹰击一样。   “宝贝儿,你真漂亮。”秦钰眼神迷离,伸手向玻璃展柜摸过去。   “女士!请不要触碰,这些展柜都有严密的防盗设计,您这么做会引起会场骚乱。”负责引导的志愿者好心阻止了秦钰的行为,这也是他的任务之一。   “我知道。”秦钰的嘴角翘了起来,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这些展柜的防盗设置包括压力感应,红外感应和高压电场,他们都有一个特点。”   “什么特点?”志愿者傻傻地问。   “过于精密的控制芯片。”秦钰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啪!整个会场的警示装置一股脑胡乱跳动起来。   啪!在拉出一个嘶哑短促的音符后,警报器戛然而止,监控器的屏幕变成雪花,仪器失灵。   啪!所有警示灯同时湮灭,展柜的锁打开了。秦钰对着志愿者先生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看,这样就没事了。”   她把昆古尼尔的展柜大门拉到最大,所有人都张着大嘴看着她,女孩儿觉得这种感觉棒极了。她故作矜持地走进展柜,取下长枪,轻柔地抚摸。   “你……不能这样!”志愿者先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堵在了展柜的大门上,“快!去通知伯加索斯,去通知回归学院,我来拖住她!”   “你,活腻了?”女孩儿皱着眉,歪着头,像极了电视里的大魔头。   “我我我……我是负责1号展区的志愿者组长!我向议会宣过誓!”   “你,活腻了?”语气、神态丝毫不变,就像是电视节目的回放,除了女孩儿身边来回游动的电蛇。   “我是……我是……”嘣!昆古尼尔的枪柄锤在向议会宣过誓的1号展区志愿者组长先生的脑门上,砸出一个大包,组长先生二话不说昏了过去。   一片寂静。   “啧啧啧,脑子里面全碎了,真没想到还要杀人。”秦钰收回枪,扫了一眼荷尔蒙作祟站到志愿者身后的十几个壮汉,“杀一个不够?”   所有人齐刷刷倒退一步,让出整洁的通道。   “那个,侧门在哪儿?”   游客们齐刷刷地伸出右手指向一个方向,一个中年妇女指错了,啊地一声尖叫,登时昏迷。   “毛利人民真好客,谢谢啊。”秦钰露出一个好看的笑脸,把枪一扛,向着侧门跑去,那里悬着一根绳索,连着漂浮在展厅上方的魔毯。   ……   墨秋站在401的大门外,挥手告别了主动带路的4位学究,看着手上超过20张的名片,厚厚一沓,胡佩开始后悔借用这位萍水相逢的新朋友的身份了。   这位墨秋当然是胡佩.贝拉变妆的。她和小秋在草原萍水相逢,相聚月余,对于靠变装吃饭的胡佩来说,换成她的身份当然没有难度,但小秋只说过自己在农学院工作,胡佩看她最多高中毕业的年纪,以为再天才也不过是某个博士的研究生助手,哪能想到她居然是一个核心研究所的负责人,还是苏执的弟子。   “这么说来还是自己人呢。”胡佩喃喃自语,把那些名片塞进口袋,敲响了401的大门。   “哪位?”   “克里博士,我是墨秋。”   “谁?”   “墨秋。”   “你是墨秋?”   “我是……博士,我们一定要隔着门说话吗?”   “啊!您等等!”里面一片鸡飞狗跳,很快,比伯.克里连滚带爬地开门,把胡佩迎进屋子。老爷子衣着整齐,可是光着脚,天知道他本来在里面干什么。   “小秋,听说你去草原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刚回来,想着农学院办展会,还是过来看看。”胡佩局促地笑笑,在她的印象里,墨秋就是个有些腼腆的文静女孩。   不过克里却误会了:“小秋,在我这里可以放松些,奥伦总理和我说过你的事,知道吗?我也是你祖爷爷的学生,和你爷爷是同学呢!”   “啊?”   “你们苏家是人类的瑰宝,毛利可不是那些混蛋撒野的地方!”   “我们……苏家?”   “啊?哦!对对对!你不是苏家的,你是墨秋,墨秋!”克里哈哈大笑,“事态不明朗,你小心些是对的,不说了。哎,你找克里爷爷有什么事?”   “那个,克里教授,D3不是有人抢东西嘛。”   “回归会处理好的,不用担心。”   “我就是想问问,如果我们生命受到威胁,需要对自己的研究成果保密吗?”   “这个啊……毛利立法会有过相关法令,科学家是毛利最重要的资产,优先度超过最高级别的研究成果,这可是你祖爷爷的思想体现。”克里显得很骄傲。   “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墨秋笑着在头顶一划,头皮裂开,就像是粗制滥造的恐怖片,从墨秋的外表下钻出胡佩赤裸的真身。   “第一,墨秋小姐还在草原,她玩得很开心,等您自由了可以去确认,第二,我需要您的证件和一些关于定海神针的信息。”   ……   叮!短刀和钢锥相撞,祖鲁奥巴感受到巨大的冲撞力,让他有些失去平衡。   他听说过那些钢锥,他们是张艾嘉的专用武装,叫做蜂鸟,一共16枚,但现在围攻他的却只有8枚。   仅仅8枚蜂鸟就已经让他有些顾此失彼。祖鲁奥巴代号闪电,意思是他的速度就像闪电那么快,这是他与人交战的最大依仗,但在蜘蛛的网里,他感觉像是遇到天敌。   张艾嘉的能力无形,但却切切实实存在着,一条条能量丝线在空中编织出密集的网,有的坚韧而富有弹性,有的黏稠而柔软,还有些像刀锋一样锋利,只有她自己知道在什么地方布置了怎样的罗网,她的对手却无从知晓。   她是个捕食者。不同于其他能力者速战速决的习惯,张艾嘉的能力在持久战中才能发挥到极致。比如今天,20分钟的前战,她几乎在他头顶上走遍了大半个D3穹顶,到处都是她的网子,祖鲁奥巴冲了两回。一回被网黏住,差点被蜂鸟扎成筛子,另一回乍一接触就被切掉了左手的小指,如果不是变向及时,祖鲁奥巴估计已经被做成切片,送进实验室里废物利用了。   限制速度,就限制了一切。   张艾嘉倒吊在穹顶,只是通过她自己结的网优雅地躲避祖鲁奥巴的冲击,甚至没有放下互相抱着的双臂,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蜂鸟像一只只有生命的精灵,被无形丝线牵引着,划过一道道弧线,毫不停歇地攻击敌人。   “你在看不起我吗!”祖鲁奥巴大吼,劈开两枚蜂鸟。   张艾嘉没有说话,身体反荡至穹顶。事实上,从战斗开始起,她就没说过一句话。   祖鲁奥巴大恨:“超音速!”   啪啪啪!这是只属于能力者的加速方式,科技永远也不能像这样,不经加速就达到1000公里以上的时速,祖鲁奥巴感觉身边的空气像胶水一样黏稠起来,然后他看到了网,一根根交缠,粗而绷直的是弹力网,软而松垮的是黏网,像丝线一样稠密的是切割网,面前的,是音障。   “破!”音障破开,空气在祖鲁奥巴身后汇聚成一个云圈,真空在他身边组成盔甲和刀剑,切碎所有网络,直指那个傲慢的女人。   张艾嘉抿着嘴双手平伸到胸前,五指大张,她的背后剩余8枚蜂鸟飞出来,打开尾部的遥控推进器在她面前划出一道道轨迹,瞬息间,在祖鲁奥巴推进的路线上布下8道全新的能量网。它们像花朵一样有着玄妙的弧线,由中心向外盛放。   啪!祖鲁奥巴穿过第一个网,蜂鸟被撞飞。啪!第二个网应声而破,又一只蜂鸟打着旋飞出去。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祖鲁奥巴终于发现了问题,那些破掉的网还黏在他的真空盔甲上,它们细如牛毛,飘若柳絮,但吹不散,甩不掉,反而越缠越多。   第六道,第七道,那些残网居然结成了类似茧一样的东西,把祖鲁奥巴包裹起来,他知道,一旦他退出超音速状态,这些网就会收紧把他彻底束缚住,他已经没了退路,只能依着记忆里地铁口的方位变向,一路突破张艾嘉的阻截,在吕承渊反应过来之前,冲进塔斯马尼亚主区,那个高楼林立、人口稠密的主区是他最后的生路。   第八道!祖鲁奥巴能听到了网被扯破的裂帛声,却看不到张艾嘉已经用双臂护住胸口,从穹顶像钟摆的底锤一样顺着弧线砸下来的身影,一道道坚韧的弹力线在她身边缠绕,结成另一个茧。   在其他人眼中,能量丝线是无形的,所以没有茧,只有人。张艾嘉在下落中不断加速,和一道闪电正面冲撞。嘭!两人相隔尚有两米以上的距离,蜘蛛女王喷着血倒飞了出去。闪电也被巨大的撞击力彻底摁停,祖鲁奥巴面色扭曲的出现在半空中,罗网收紧,他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绑起来,收监。”这是这场战斗中张艾嘉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   :,,gegegengxin!! 第54章 青隼 综展会(六)   蜂鸟是毛利精工为蜘蛛女王张艾嘉设计并制造的专用武装,定型于IC58年。这是一套极为独特的远距离辅助型武装,全套共16枚,单枚长30厘米,锥形,锥底圆径12厘米,高密度合金打造,另配丝巾样式武装带一条。蜂鸟虽然小巧,但内部构造却十分复杂,包括两枚能量感应芯片,用于连接张艾嘉的能量丝,一个微型引擎及配套电路,一个微控电脑,用于开关引擎及设定引擎运行轨迹。蜂鸟的引擎功率极大,可以在2.4秒内将其时速从0提升至240公里,内置电池可支撑引擎运行7秒,即便脱离能力者掌控也有回归能力。因为精巧,蜂鸟极易损坏,为此毛利精工还额外制作了16枚以供备用。从某种意义来说,配备32枚蜂鸟的张艾嘉,才是完整状态的蜘蛛女王。   ——《兵器历史·二次战争》IC297年,林恪行   卢利尔像秤砣似得从高空一跃而下,重重落地,掀起漫天烟尘。   他的降落点距离会场大门不足百米,距离墨离韵三人仅有50米,烟尘扩散开来,遮蔽住视线。   这是秦钰计划中的一环,激起烟尘遮蔽视线,并借机重创防卫力量,不过,为什么所谓的防卫力量只有三个小家伙呢?   卢利尔有些犹豫,要是火力全开,会不会把这几个小家伙打坏?说好的伯加索斯重兵呢?   德尔掩着口鼻,眯起眼睛权衡着。能够顶替世家从军的墨离韵被选为D3-5的指挥官,德尔.利的临敌机变绝对是上上之选。一张飞翔的魔毯,一个能够从60米高空一跃而下的大汉,德尔在心里已经打上了两名高阶能力者的标记。对了,还有那个奇怪的通讯干扰,也许还不止2个。   不知道小韵可以对付几个。心思轮转,德尔开始布置任务:“凯特,启动能力联系伯加索斯,全体正门集合。小韵,突击。”   “明白!”墨离韵应和一声,却没有激发能力,反而像只山猫似得脚步放轻,反握直匕,猫腰扑了出去。   漫天烟尘对全息视野来说毫无意义,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落地的大汉就在烟尘中央,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可惜臭小子他爹虽然曾是圣光骑士团的骨干,圣光骑士团却从来不干骑士的事。   偷袭什么的,当然得静悄悄地。   然而凯特坏了事。能力者的阶位是一个质变的计量标准,二阶能力者能对自己的能力挥洒自如,一阶能力者却不行。开启能力,对一阶能力者而言不仅有量的限制,还有很严格的环境要求。譬如凯特,她的能力是传送,但在一阶,她却只能进行视野间传送,而且一天最多三次。   这种能力应该归入速度型,在通讯受限时,德尔选择她传达命令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你让她启动能力?烟尘区的视野有多大?没关系,本小姐跑!   “伯加索斯!正门集合!”雀斑妹子大呼小叫,向着烟尘区外跑起来,很难说伯加索斯的人听没听到,反正卢利尔听到了。   “想跑?没门!”卢利尔大喊一声,前臂平举,十只手指在墨离韵的视野里膨胀,变形,化成十组黑洞洞的枪管,枪管口径7.62,六根一组,60个黑洞密密麻麻,“金属风暴!”   哒哒哒哒,十把转轮机枪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子弹像暴雨一样呈扇形飞射,臭小子赶紧腾空,闪开弹雨,同时还不忘大喊:“饱和射击!德尔,力场!”   德尔也听到了机枪的轰鸣声,墨离韵一喊,他就下意识地激发能量,灰色的球型力场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展,卢利尔的子弹一进入这片灰色光幕就被瞬间分解,化成最纯粹的能量消散无踪。   德尔利的能力叫惰性力场,那种灰色的光球能让所有进入力场范围的能力者能量失去活性,造成能量逸散,被笑称为一阶的领域。强大的能力限制也大,其一阶限制为无法控制激发范围,激发总时长一天4秒。   只有4秒,墨离韵全神以对。   “给我停下来!”墨离韵凌空翻身,右臂直,左臂曲,短匕前,长刀侧,剑刃激发,以身体为柄架起一把长戈,“山岚!”   气流在他脚下汇集,形成旋涡,旋涡爆炸带动他整个人急速旋转,从高空直扑而下,就像一枚碧绿色的钻头指向疯狂射击的卢利尔。   卢利尔是飞贼团的阻敌手,常年担任火力压制,这样的人也许笨些,但对危险的感知却是极强的,墨离韵山岚刚起,他已经果断停止射击。   “坦克!”他大吼一声,双臂交叉护在额头,手臂肌肉流动平展,变化成倾斜的炮塔装甲。   墨离韵像一道流星直下,身影未至,极度压缩的空气已经破开烟尘,在两人中间打开了一条通道。   轰!能量凝聚起来的长剑强度非凡,点在卢利尔变化后的手臂上,直接捅穿左手,剑尖直扎进了右手肌肉。弥漫的烟尘被狂风一卷而散,露出德尔,因为脱力,他已经坐倒在台阶上了。   仅仅一次接触,德尔就几乎用尽了自己的能力,不过他成功护住了凯特,凯特脱离烟尘,发动能力一闪而逝。   “你的剑还不够利!”卢利尔狂笑,双臂一夹,居然用肌肉锁住剑锋,正对着墨离韵的双肘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化出两个黑洞洞的炮口,火光闪烁,“榴弹!”   咚!一声闷响,墨离韵赶紧解除直匕的能量刃,脱离缠斗。   “羽衣!”   轰!场面像回到了巴宁格和巴托的战场,榴弹在两人中间爆炸,墨离韵喷着血倒飞出去,卢利尔却因为双臂的变态防御力,只是犁着地面倒退。   墨离韵飞出老远,重新掌握平衡翻身落地,正好停在德尔身前,虽然喷了血,但似乎没什么大碍。   “小韵,没事吧?”   “羽衣挡掉了高热和破片,只受了一点冲击,没大碍。”臭小子擦掉嘴角的血,要不是被巴宁格教授炸怕了,谁会想到用高压空气做盾牌。这种一触即溃的防御招式本以为是防矮子专用必杀,谁想到这年头连大个子也玩近距离爆破,“德尔,你怎么样?”   “只剩喘气了。”德尔苦笑一声,“不过没白费,伯加索斯到了。”   远处,4个连,200多名伯加索斯武者组成战线,从两翼合拢对正中的卢利尔形成了包夹。   ……   智脑里,虽说D3主会场战火已熄,侠盗团3人1死2俘,作为总指挥的菲尼克斯却没有感到放松。   D3-5还是没有任何联系,最后一次通讯柯兰已经到站,但战况如何,菲尼克斯也没把握。   “报告!D3-5信号恢复,昆古尼尔失窃,对方能力者1人被俘,德尔.利昏迷,墨离韵昏迷!”一名副官举着情报,飞快地跑到菲尼克斯面前,“另外……您最好自己看一下。”   副官递上来的是一份安装在人造太阳轨道的探头拍摄的鸟瞰照片,镜头覆盖D3-5大半,清晰度很高。里面的景像,菲尼克斯和雷因部长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   到底……发生了什么?   ……   时间倒回到几分钟前。   伯加索斯形成包夹的当口柯兰赶到D3-5,秦钰大小姐也搭上了苍喆的魔毯。   对一个首次指挥行动的新扎贼婆来说,秦钰的计划可以打90分。苍喆在不透支能力的情况下,载人飞行速度其实很慢,破坏通讯作为撬锁盗窃的副产品,其作用并不是阻止伯加索斯集结,而是利用伯加索斯部队出色的主动判断力,保护苍喆不受零散部队阻击,卢利尔先行落地的目的。也是吸引伯加索斯增援正门。   她的计划几乎全中,凯特找到伯加索斯部队的时候,4个连已经相互派驻了联络员,正以2连为先头朝着正门进发。唯一没有算到的,大概就是传说中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的回归学员当中,混进了墨离韵这个另类。   “苍喆哥,去接大块头,回家了!”秦钰爬上魔毯一脸满足。   “小钰,计划有变,卢利尔……陷在里面了。”苍喆身处高空,对墨离韵和卢利尔的交锋看得一清二楚,4个战力强大的连队,加一个优秀的高阶,想要救出卢利尔难如登天。   “啊?怎么会这样?”   “回归放了个高阶能力者在会场,我们先撤。”   “那大块头怎么办?不能丢下他!”秦钰一脸决然,“我先去,你跟上来!”   不等苍喆答应,秦钰已经一甩长枪,化作一道电光射向战场。苍喆苦笑,魔毯惟有转向。   会场正门已经打成了一锅粥,两面合围,被压制的居然是伯加索斯。   卢利尔如战神般站在战场中央站立,双手变化转轮机枪,胸口双肩变形出四门重炮,一个人打出了一个重火力营的压制力。   反观伯加索斯,作为对能力者特种部队,缺乏了辅兵配合的他们其实并不适应阵地战,像D3那样的运动战围剿战术,才是他们的训练重点。   “玩风的小子!你不来掺和一下吗?”卢利尔哈哈大笑。   臭小子刚想冲,德尔突然大喊:“小韵,头顶!”   一道电光,包裹着一个持枪的高挑少女俯冲而下,她的武器是一把通体靛蓝的长枪,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截住她!”   唰!墨离韵背上的贴片弹开,八枚机械臂向两侧扩展,淡绿色的能量填充,以这些纤细的臂为骨架结出一对透明的蝉翼。蝉翼一震,墨离韵腾空而起。   “白驹!”骨架上的喷嘴同时喷发,墨离韵速度陡增,像一道流光堪堪拦在秦钰的面前。   叮!刀枪交击,能量实体化芯片结出的刃碰撞在一起,一触,黏住了。   “你手上的……昆古尼尔!”   墨离韵脸色大变,李慕白特意和他提过,能量实体化武器的实体刃在碰撞时会实现融合,这也是鹰击的一种特殊使用方法。不过,如果融合的是两种不同性质的能量……   臭小子脸色大变:“白痴女人,一起撤掉能量实体化!”   秦钰气急,本小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不客气地喊过:“白痴小子!你说撤我就得撤?本小姐长了好说话的脸?”   “德尔!力场……”臭小子还没说完,爆炸发生了。   轰!半空中升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气浪翻卷直接掀掉了正下方展厅的屋顶,身处爆炸中心的墨离韵和秦钰向着两边高高飞出,紧接着一个灰色的光球出现在爆炸中心,湮灭了狂暴的能量流。   “救……小韵……”德尔强忍着脑仁的刺痛向凯特交代了最后一句,昏倒在地。 第55章 远方的阴云   侠盗团,IC初年最强盛的三个能力者犯罪集团之一,历任3代团长,纵横世界17年,盗窃艺术品价值以百亿计。IC62年,侠盗团在毛利行窃时消息败露,4位主要团员覆灭,庞大的外围组织随之星散,这次事件也成为了毛利建岛60周年综合展览会获得成功的标志之一。关于其最后一代几位成员的下场,除了纳兰皓被当场击毙,巴托.巴吉纳死于狱中,团长祖鲁奥巴和罗琳.贝尔纳的结局始终成迷。有传言称祖鲁奥巴于IC64年被引渡回家乡墨西哥城,执行了脊柱剥离手术后被判秘密监禁,当局一直想从他口中探知其巨额收藏的下落而不得;罗琳.贝尔纳则在尼斯被执行了眼球剥离手术,判处有期徒刑15年,出狱后平凡地死去。另有一说,祖鲁奥巴的巨额收藏被毛利人全部接收,这才是墨西哥城当局对其百般折磨的原因;罗琳则被尼斯某个政界要人金屋藏娇,最终躲过了法律的制裁。   ——《侠盗的覆灭》IC121年,罗迪.比弗利   D10-4,塔斯马尼亚国际酒店总统套房。   秦峰翘着腿,支着桌子,桌子上是那张赝品油画,屋子里间则关着被蒙了眼睛,绑了手脚的罗琳.贝尔纳。   他现在和罗琳一模一样,这个场面有些诡异,就像镜子里的怨灵爬出来,绑架了本体,所以为了防止吓死那个无良的酒店经理,秦峰用罗琳的能力催眠了他。   电话铃响起,秦峰摁下免提,是苍喆。   “团长,我们失败了,小钰昏迷,卢利尔被俘,昆古尼尔断了,不过芯片没事。”   “怎么回事!”秦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小钰伤得重不重?”   “昆古尼尔不知道什么原因发生爆炸,小钰及时开启了电磁防御,不过还是被冲击波炸昏了,我只来得及抢她出来,卢利尔被赶过来支援的约西亚俘虏了。”   “没受伤就好。”秦峰长出了一口气,“你们先去堪培拉区,卢利尔的事我想办法。”   挂掉电话,他皱起眉头,手指胡乱敲打着桌面。卢利尔肯定要救,但仅凭一张赝品画作,一个侠盗余孽,就算再加上一把断掉的武装,怎么算赎金都有些不够。   这个时候电话铃再次响起,这次是胡佩.贝拉。   “佩,希望你那里是好消息。”秦峰苦笑着。   “啊?倒是有些波折,不过数据已经提取出来了。怎么,小钰那里不顺利?”   “是啊,小钰那里失败了,还折了卢利尔。”   “卢利尔……死了?”   “还活着,不过被约西亚活捉了。”秦峰说,“我算了一下,赎金可能不够。”   “那么,再加上一个水净化专业的权威教授呢?”   秦峰笑了起来:“那样的话,估计还能剩下一些。”   ……   智脑的指挥部内,菲尼克斯和雷因也正在听取柯兰的汇报。   “D3-5打得很激烈,1号会场损坏,不过民众避难很及时,至今没有收到遇难报告。另外,鹰击的弯刀折断,小韵伤不重,只是被冲击波震晕了,估计是及时开了防御。”   “那个叫德尔.利的孩子呢?”   “那孩子因祸得福,我做了一下初步检查,可能是透支式晋级。”   “那还真是好消息。”雷因很兴奋,回归多了一个二阶能力者,还是土生土长的毛利人,对毛利来说,再大的损失也值回来了。   “恭喜部长,毛利又添一员战将。”菲尼克斯笑着恭维。   “那不一定,说不定年轻人会喜欢外务处,还要总长多照顾。”   “报告,总理办公厅刚转接过来一个外线。”负责通讯的副官面色古怪地拿着一份文件,“还带了一个总理的口信。”   “什么口信?”   “你们自己决定,另外,别告诉艾嘉我又让办公厅给机关转了电话。就是这些。”   笑了整整一分钟,雷因急着向总理汇报战况,所以先行离开,这也是一种信任的表现。所以,菲尼克斯带着感激,独自接通了转接电话。   “我该叫您热心市民秦小姐呢,还是飞贼秦小姐呢?”   “我猜,您肯定不是通过预言了解我的身份的。”   “我是命运的画师,不是先知。”   “这样很好,有一些秘密总能让人开怀一些。”电话里的女声有些沙哑,透着磁性,罗琳的声线本来就很好听,不然也没法配合能力去催眠别人。   “说明来意吧。”菲尼克斯主动结束了这种无意义的试探。   “其实我们打算赎回在D3-5被俘的卢利尔.克里先生。”   “哦?窃取昆古尼尔,拆掉科技分馆1号馆,您为什么觉得我们还会和您做这笔生意?”   “《新生》,侠盗团的贝尔纳女士,以及农学院的比伯.克里教授,您觉得这份赎金合适吗?”   “我们不需要《新生》,您可以换成昆古尼尔。”   “昆古尼尔坏了呢,您看,如果这幅《新生》流进黑市,我想会有很多人愿意证明,贵方重新取出来的才是赝品,贵方要用什么方式回应呢?为了不让盗贼盗窃,在综展会使用赝品展览?一个伟大的绿岛政府总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   菲尼克斯最终还是答应了秦峰的要求,交易定在三天后,毛利大草原出入境服务站,也就是刚出C4,苏勒他们租用马车的地方。   “比伯.克里教授,农学院水净化专业专家,好像是在D3-2的展馆,负责展品维护吧,看来最终还是被他们摆了一道呢。”   IC62年11月10日,毛利大草原万里无云。   要不怎么说毛利人的乐观和他们的执拗一样举世闻名,综展会第一天发生的骚乱,不出24小时就已经成了百姓餐桌上的笑谈。   由于政府准备充分,虽然物资上损失很大,但毛利百姓无一遇难,17个伤者,受伤最重的是D3-5一号馆的志愿者队长,他因为见义勇为受伤,伤情是轻微脑震荡,议会已经对他做了表彰。   有损失,也有收获,毛利政府宣布彻底剿灭三大能力者犯罪集团之一的侠盗团,这份成绩让所有毛利人与有荣焉,就连骚乱也仿佛成了毛利这座绿岛的功勋章。   墨离韵在昏迷8小时后苏醒,他、柯兰和凯特作为当事人要执行和飞贼团的这场人质交换,德尔还在昏迷,不过已经是强制性的,据说这样可以有效防止他的大脑出现不可修复性损伤。   早上10点,墨离韵等人带着卢利尔出现在服务站。   “向南1公里,你们不觉得这里民众太多,不太适合这种交易吗?”这是墨离韵走进服务站后,一个眼神呆滞的服务人员递给他的纸条,这让臭小子极度不爽。   不爽又怎么样?总理说了,政府翘首以待罗琳.贝尔纳落网的消息,这是宣传需要。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宣传?看看科技1号馆的屋顶,做得好,这笔维修费用就不用他们自己出。   这是威胁。   至于威胁的原因,臭小子清楚得很,这个站在他面前,也是臭着一张大脸,高高瘦瘦的白痴女人,秦钰大小姐。   大小姐也被威胁了,这是很显然的事情,谁都不想节外生枝。   “没想到你这个白痴女人居然没被炸死。”   “好意外你这个白痴小子居然命这么硬。”   默契的开场白,柯兰和秦峰苦笑一声,握了握手。   “你们的克里先生就在这,请问我们的克里先生呢?”柯兰说。   “您知道,毛利大草原不是那么好进的,所以为了表示诚意,你们可以安排先验货。”秦峰笑笑,递上一个酒店的地址。   柯兰拨通了随身电话,10分钟后克里教授、罗琳和那幅赝品在塔斯马尼亚国际酒店被发现,经核查准确无误。   “作为窃贼,我不得不说你们的诚意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柯兰解开卢利尔的拘束具,后退一步,“那么,交易结束了?”   “白痴小子还没赔我的昆古尼尔!我还没摸热就断了!”   “哈!你的脸皮还真厚,把昆古尼尔交出来,不然别想踏出毛利大草原!”   “本小姐的爱枪就在这儿,有种自己来拿!”秦钰抽出断成两截的长枪   “真可怜,昆古尼尔就一把,鹰击却是一套!”臭小子在腰带上一摸,才想起来早上的时候,柯兰没让带。   不过无所谓,反正这两位也是被所有人无视的存在,柯兰和秦峰再次握手,凯特也和胡佩握了手。   “慢走。”   “不送。”   ……   发生在毛利的骚乱,最终只能成为这场综展会的点缀,15天后,综展会顺利闭幕,除了两个各自生闷气的年轻人,也算是皆大欢喜。   可在万里之遥的伊甸,不满意的人却远远不止2个。   伊甸,裁判长府邸。   “亚瑟,这个月,苏执又查出了27项专利被隐瞒,依据科学共建原则,他已经向世界无偿公开了。”在自己的书房里,裁判长端着酒,靠着书桌,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巨幅的苏执画像。   这幅画在这里挂了22年4个月零8天,和他进入六人裁判团的日子一模一样。   “这不是挺好吗?苏老先生不关心孙子的死因,一心工作。”   “好?”裁判长转身,直接把酒杯丢到亚瑟.法尔诺脸上,双目赤红,状若疯狂,“你说好?不到8个月,他公开了177项专利!我们的损失超过1500亿!这也叫不关心孙子的死因?我看他是已经确定了孙子的死因!”   法尔诺没有去擦脸上和身上的酒,他还是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心里确定而已,没有证据,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杀苏定琛,本来就是为了他们苏家的基因激活技术!可结果呢?技术拿到了,5%的成功率也有,可为什么那些改造战士连一个小时都活不了!我们付出这么大代价,就为了这个毫无价值的技术吗?连我们自己的技术都比这个强!”   “自己的技术?”法尔诺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您说的是那位三月战士吧?4700例实验唯一的成功者,3个月的基因崩解期,即使已经把他放在液氮里冷冻,据说也活不过三年吧?”   “但他的基因已经进入三阶了,这才一年,3年时间,说不定我们可以制造出一个五阶的神!”   “一个一出生就立即死亡的神。”   “那你说怎么办!苏执是想要我们的命!不行,亚瑟,你立刻去杀掉他。”   “杀他?杀苏执?”   “对,就是杀他!像杀苏定琛那样,给他一个最平凡的死法!”裁判长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倒,似乎单是一个想法,就已经榨干了他全部的勇气。   “哈哈哈!”法尔诺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的裁判长大人,你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人打方舟的主意吗?你们手上握着超过2000项专利,这些专利被任何一个绿岛获取,都可以立即制造出一个庞然大物,除了苏执不知道,这在世界上根本不是秘密。”   “为……什么?”   “恰恰是因为苏执啊。他的存在,让任何一个势力挑战方舟的时候,都必须面对大半个世界的围剿,这是他的个人魅力,或者说,是他活着时的个人魅力。”   “那怎么办?谁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他活一年,我们就要损失200个以上的专利,他活10年,我们就会一无所有。”   “我们总要杀掉苏执的,不过在那之前,必须解决一些问题。”法尔诺站起来,手指在空中划过,光线聚集起来,形成三个符号,“起源,回归,还有我们的基因改造战士,苏执手上一定有稳定基因的办法,否则一项无法使用的技术,他没必要保护得这么小心。隐瞒专利,对他而言是根本不可想象的事情。”   “我们还需要多久?”   “不会太久了。”法尔诺挥手,三个符号像流沙一样从指缝里流淌出去,消失无踪,“不过到时候,还需要几位裁判先生再出一次血,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卷后记,致晨光-毛利卷的完结   一不小心,毛利也结束了,值得撒花庆祝一下,没有书友们的支持,三七走不到这一步,谢谢!   毛利的故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立志,立足而已,算是本书的一个过渡卷。   这一卷骨子里来说是游记,跟随着自由的墨秋和不自由的墨离韵走遍毛利,当然也少不了敬业的贝尔纳女士和出师不利的秦大小姐的贡献。   毛利是这个时代一切美好的缩影,我用专门的一卷把她展现出来,就是为了让大家看到人类在这个时代的生活状况,而不是三七一遍又一遍地说和我们差不多,和我们差不多,和我们差不多……   秩序,才是人之根本,不是吗?   忽木哲死了,虽然篇幅很短,但铁浮屠的小子们我很喜欢,其实很不愿安排一场草原式的葬礼,写的时候鼻子在发酸。不过铁浮屠会以另一个样子回来的,而且很快。   侠盗和飞贼却是没什么好说的,斗智写起来很愉快,一向如此。   卷尾安排了一小段引子,算是魔影初现吧,大家可以开动脑筋哦,反正不会突然蹦出一个有千八百个四阶的隐世豪强,这不是为恶之道啊!   现在依旧支持着三七的朋友们,真爱呢,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推荐给好友并加人三五七千个书单哦。你的支持是我的动力,三七铭记在心,谢谢。   致此,晨光篇之毛利卷完结,我们玛雅见啦!   三尺七寸敬上。 第56章 彩虹之城   灯塔是拾荒者联盟的标志,也是出云的标志。作为拾荒者联盟的总部,灯塔始建于IC31年,由纽伯格林.因斯特和乐琉夜,两位拾荒者联盟的创始人共同设计,并由因斯特先生命名,从设计到建成只花了7个月。她是一个建筑群落的全称,建造在出云的最高峰旭岳之上,使用材料为附近山脉的青石和遍布世界的白沙。其中附楼建于山腰,共11座,外形与7大洲4大洋的公元历模型基本相同,高20米,4层平顶,平均分布在环绕主塔的圆环平台上,主塔建于山顶,是一座80米高的柱型石塔,通体圆径20米,内设大功率地热发电机一台,塔尖设高亮度人造太阳一个,配有白沙烧制的大型棱镜11枚。平时,11枚棱镜对应11座附楼的中点,灯塔散发出的光芒,经由棱镜反射出11条彩虹,连接洲洋。而当联盟发现全新的宜居绿岛时,这些棱镜会调整至绿岛所在位置的代表建筑,构成一道巨大而璀璨的虹桥,这正是出云被称为彩虹之都的由来。   ——IC131年,迪普.诺伊尔   IC62年11月发生在塔斯纳尼亚D3分区的综展会骚乱,很快就在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中步入了尾声。   生活步入平静,时间则不可阻止地飞速流逝。   首先是伯加索斯,这群被他们的师长称为浮屠赝品的棒小伙,凭着侠盗团的覆灭获得了他们与能力者首战的最高评分。   伯加索斯一团和二团的六个连承担了最重要,也是伤亡最大的阻敌工作,62人战死,212人重伤,用巨大的牺牲,为整场骚乱的圆满解决定下了基调。   战后第22天,毛利议会提出并通过专门财务案,每年增拨军费26亿用以补全及扩编伯加索斯部队,扩编耗时3个月,新编成1个团共9个连,少年们的好友赤图得偿所愿,在自己的肩上挂上了飞马的袖标。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达成了忽木哲的遗愿,加入回归机关,和苏勒成为战友。   然后是德尔.利,这个在D3-5大爆炸中因祸得福的稳重青年,在药物昏迷20天后苏醒并正式晋阶,奥伦总理亲自为他授勋,代号,止水。在随后的意向选择中,德尔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内务处,成为内务处第二个专职的高阶能力者。   还有墨秋,草原之旅仿佛一下打开她了心结。归岛之后,小丫头全身心投入到核心研究所的工作当中。也许是离开苏执的影子彻底放飞了她的才华,小丫头带领2个实验小组,一年间连克4个重大难题,斩获17项核心专利和42项通用专利。一时之间墨秋之名响彻世界,小丫头向着自己那个成为举足轻重的大科学家的志愿迈进了一大步。   IC63年8月,墨秋入驻回归学院,开设生命科学专科,任副院长,差点和墨离韵成了师徒,臭小子运气不错,他的毕业时间是7月。   本来,因为巴宁格教授不满意他在D3-5的战斗表现,李慕白博士不满意他弄断了鹰击的佩刀,奥伦总理不满意他掀了分会场的屋顶等等无足轻重的原因,臭小子真有可能以一阶学员的身份老死在回归学院。幸好菲尼克斯心善,走了李博士的门路搬出苏执,兼之他的确具有了二阶的实力,17项考核全优,鹰击也修好了,洛基.巴宁格这才不情不愿地在他的毕业证书上签了大名。至此,墨离韵正式加入外务处。   其他还有诸如苏勒生日的时候,陶淘偷了茉儿的内衣作为生日礼物啦,海东青咯咯鸡真的爱上了一只有轻微变异的大山鸡啦,吕承渊喜抱外孙,携全家正式入籍毛利之类的小事。   总之,时间度过了整整一年,IC63年11月17日,一枚重磅炸弹在整个星球上空爆炸,刹那间风起云涌,人类的命运重新拐回那条颠簸的快车道。   ……   出云,位于旧世日本北海道上川市附近,发现于IC27年,绿岛编号79。   出云多山,以大雪山为中心,包括旭岳、北海岳、小泉岳、安足间岳等众多山峰在其内,总面积8400平方公里,人口不足300万,属于中型绿岛,是泛太平洋同盟的成员绿岛之一。   出云具备着与她的发展所不相称的名气。   IC27年,4个怀揣理想的年轻人穿越白海,历经艰辛,在云开日出之际发现这座绿岛,并依据本土传说命为出云。随后,他们用发现这座绿岛的奖金创建了IC时代影响力最大的民间组织,拾荒者联盟。   从那时起,出云就是拾荒者联盟的总部所在,哪怕之后建设的分部更雄伟,其总部的地位也从来没有动摇过。那四个年轻人从没有想过,同样年轻的拾荒者联盟仅仅花了10年,就成全世界冒险家和赏金客的向往之所,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名声会穿过时间,光耀千古。他们只知道当第一缕彩虹从灯塔跨出来时,出云便有了自己的名号,彩虹之城。   出云依山而建,包括民居、工厂、农田、牧区在内,几乎所有人工造物都集中在大雪山群峰中那些阶梯向上的人造平台上,占据绿岛总面积约40%的环山平原则全部交给了茂密的天然丛林,森林最外沿立有1280根磁能界柱,它们既是出云的界碑,又以缓慢的速度恢复着岛外的生机。   绿岛最高峰旭岳海拔2290米,是拾荒者联盟总部“灯塔”的所在地,常年有11道七彩虹光从峰顶的塔型建筑照射下来,连接山腰的11座奇型建筑,就像是神女飞天时挂落的纱衣飘带。   IC63年11月17日,一个满身血污的女人,趴在她破旧的沙滩车上驶入旭岳,看上去奄奄一息。8小时后灯塔光芒熄灭,又三分钟彩虹重现,所有11道彩虹都集中在代表南美洲的附楼,在两者间架起一座璀璨虹桥。   这是拾荒者联盟的仪式,为的是向人类宣告,又一座符合移民要求的绿岛被发现。仪式持续了整整3天,3天以后,拾荒者联盟在出云新闻中心召开新闻发布会。   发言人穿着一身宽松的浅灰色麻布长袍,胸前佩着银色的拾荒者徽章,站在全世界派驻出云的记者面前:“11月17日,我们收到切实的证明材料,证明白银拾荒者朴天惠女士,白银拾荒者斯蒂凡.梅伊先生,青铜拾荒者日向勇次先生在南美洲亚马逊平原附近,发现了一座全新的绿岛。根据初步勘测,这座绿岛为热带森林生态,淡水充沛,总面积超过38万平方公里。联盟已向全球人类同盟完成报备,绿岛编号118号,依据发现者的愿望,这座绿岛将被命名为玛雅。现在,我们将她交托给全体人类。”   世界沸腾了。   ……   IC63年11月20日,毛利堪培拉区C3,机关综合病院3楼。   柯兰满脸疲惫地推开手术室大门,向在外等候的安迪郑重地点了点头。他脸色很差,一身白大褂满是血污,看就是刚动用过能力的样子,而且那位病人的伤很重。   “可以进去了?”安迪拍拍柯兰的肩,没有问手术的结果,只要活着,就没有柯兰救治不好的病人,这是R机关上下所有人的共识。   “她还没醒,不过是因为药物麻醉,你知道我被小韵那小子打怕了。”柯兰打趣了一句,却发现安迪根本没听,于是看了看手套上湿漉漉的血,一抬手抹在安迪脸上。   “哇!你干嘛!”   “第一,你结婚了,请对托尔斯泰夫人保持忠诚。”柯兰装模作样地掰着手指,“第二,就算你想不忠诚,也请两小时后再来。现在我又累又饿,能不能麻烦托尔斯泰处长扶我去洗个澡换个衣服,然后顺便吃个饭?”   安迪叹口气:“我们可能要有一段时间做不成战友了。”   “啊?”   ……   两个半小时后,C3分区,袋熊街15号,这是毛利政府提供给安迪和安娜两夫妻的住所,一栋三层的小楼,当然,不满18岁的茉儿也住在这里。   二楼的客房内,朴天惠从药物怀抱中挣脱出来,缓缓睁开眼睛。她是个看上去很温柔的女人,长发及腰,柔眉大眼,身材有些圆润,看不出什么锻炼的痕迹。事实上,她却是一位资深的拾荒者,拾荒者等级6级,能力者阶级二阶7级,代号,女娲。   因为发现玛雅,联盟已经实际提升了她的等级,虽说新的徽章还没交到她的手里,但她已经是联盟的第四位大拾荒者了。   对于客房,作为女主人的安娜是费了心思装修的,6间客房每一间都有自己的主题,譬如现在朴天惠住的,一共布置了80多盆大小不一的盆栽花卉,浅绿的房间底色,柔和的灯光,最是适合病人居住。当然,也不是任何时候都适合。   “啊!”房间里传出朴天惠的惨叫声,惊动了正在客厅聊天的安迪四人,眼前一花,安迪已经像流光冲进客房,安娜一抬手,正好接住还没打翻的咖啡,对着两位客人歉然一笑。   “安迪就是这样,做事情风风火火的,希望二位不会介意。”   做客的两人骇然相顾。   “托尔斯泰阁下不是速度型能力者吧?”   “这就是四阶能力者的力量吗?”   “否则联盟也不会让你们来找他,不是吗?”   安娜三人走进客房的时候,安迪已经让朴天惠平静下来了,这并不难,只是需要让朴天惠明白,她已经离开了玛雅的丛林,现在是安全的,就足够了。   “朴天惠阁下,”安迪轻轻地喊了一声,“向你介绍一下。”他把手指向安娜,“安娜.托尔斯态,青铜拾荒者,我的爱人。”又把手指向一个白巾包头的棕色皮肤男人,他有一双眼窝深陷的大眼睛,还有一对粗重的浓眉,身材不算高,但很健壮,双臂缠着绷带,自有一股彪悍,“伊安比.莫里埃,白银拾荒者。”最后指向最靠近大门的少妇,她是黄种人,身材矮小,巧笑嫣嫣,穿着紧身的无袖T恤和牛仔短裤,露在外面的肌肤满是疤痕,破坏了她整体的柔媚,“还有王倚亭女士,也是白银拾荒者,就是他们把您送到毛利来接受救治的。”   “星火不息,大拾荒者阁下。”三人向朴天惠问好。   “希望不止,拾荒者们。”朴天惠点头回礼。   这是拾荒者联盟的誓词,也是相互之间勉励和问候的仪式,安迪没有插嘴,直到双方点头致意才继续介绍:“至于我……”   “您说我在毛利,那么您一定是安德烈.托尔斯泰先生,因斯特先生和柳生先生的弟子,第二代拾荒者的骄傲。”朴天惠拢了拢发丝,对着安迪一笑,“星火不息,大拾荒者阁下。”   “希望不止,大拾荒者阁下。”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 第57章 百年孤独   拾荒者联盟,全称拾荒者发现基金会,也许是人类历史上最古怪的组织。联盟本身不盈利,没有分支机构,只有一个户头,一个总部和几个行政分部。会员采取分级制度,以积分评定,没有常规津贴、组织和从属关系,也没有级别福利。联盟不收取会费,向发现绿岛和遗迹的会员发放巨额奖金,但高级拾荒者大多拒收奖金,反而把发现绿岛的政府奖励捐献给联盟,所为的也许就是那句誓词:星火不息,希望不止。他们是人类理想主义的代名词,就像他们架起的那些永不消逝的彩虹,美丽,却也止于美丽。   ——《地底遗民发展史·卷七》IC87年,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   格林尼治,人类的抗争之都。   在这里居住的,是从未进入过避难所,或在核冬天时期就已经回到地表的那一小撮人类的后代,他们骄傲地称呼自己为地表遗民。   他们始终如一地生活在地表,奉陪伴在他们身边不离不弃的威尔士亲王血脉为主,清理废墟,重建家园,为此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根据IC55年的全球健康蓝皮书,格林尼治人的平均寿命是43.7岁,新生儿存活率57%,全国辖绿岛24座,,王国总面积300万平方公里,其中,绿岛面积超47万平方公里,总人口仅3300万。   在格林尼治,绿岛称郡,和全球人类同盟的绿岛不同,这里没有磁能罩,没有界柱,也没有外圈的天然防沙林,反而像是沙漠里的都市,围绕一个个绿洲。形成居住点,权贵在内,平民和工厂在外,全国都没有过份高大的建筑,因为高大的建筑经不起风沙的侵蚀。   IC63年12月21日,格林尼治已经是寒冬了,漫天冰晶一刻不停地在地上积出厚厚的雪,这种雪含有一定的辐射,所以街上行人并不多。   浅野披着防辐射的大袍子,在沙漠边的一栋小楼停下,伸手摁响门铃。   “进。”   有些破旧的木门无声地滑开,浅野走进去,单膝跪地。   简约到极致的房间,铺着厚重的棕色地毯,除了通向二层的楼梯,和吊在大厅正中的祼灯泡,什么家具都没有,进门的地方倒是挂着一张裱进木框里的相片,是普罗迪和唐桡,以及伊丽莎白姐妹年少时的合影,这是房间里唯一的装饰。   有几本厚装的书和一瓶红酒飘浮在客厅里,普罗迪悬空躺着,翻着一本灰皮的书。书的封面花纹繁杂,一眼望上去,似乎连光线都扭曲起来,让人眼晕。   谁都无法想象,格林尼治的主宰会住在贫民区,更无法想象,他的生活会简单到简陋的程度。   “大人,这是朴天惠提供的证据副本,很多东西,拾荒者联盟没有公开。”   “你在那里放了人?”   “没有,是汉堡郡的一个白银拾荒者主动送过来的,虽然来历有些蹊跷,但里面的东西还是需要您过目。”   普罗迪点点头。他合起书,浅野手里的文件夹飞起来,飘到他面前,一页一页地翻动。   啪!重力突然回到客厅,所有东西都落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普罗迪独自飘着,盯着其中的一页。   “有智慧的……金属生命体?”   ……   伦敦距离现在的格林尼治中心仅有5公里,近在咫尺,却宛若天堂和地狱。从科吉舍尔郡到朴茨茅斯郡,格林尼治人在两者之间建造了长90公里,高10米的厚重围墙,高压电网、自动机枪、剧毒沟渠,一切能用得上的防御手段都首先在这堵围墙上实现,甚至女王卫队的总部也设置在距离伦敦不远的一座建筑内。因为格林尼治是绿岛,伦敦却是死地。   数百年前的战争把这个历史悠久的国际都市变成废墟,核弹又把她变成不毛之地,现在种类繁多的变异生物占据这里,把这里变成凡物的禁区,恐怖的乐园。   唐宁小心地行走在旧世伦敦的废墟上,他穿着贴身的防辐射服,拿着用断掉的钢筋焊接而成的长矛,矛尖串着一只肥大灰色生物的尸体,蓬头垢面,胡子拉碴。   他刚完成捕猎,准备回家。   猎物是一种变异的老鼠,人头大小,它们是伦敦食物链条最底层的生物,繁衍速度快,智商低下速度不高,变异程度也普通,能获得蛋白质含量高、毒素却少的肉,正好供给像唐宁这样,位于中层的猎食者捕食。   这是唐宁在伦敦生活的第19个月,浅野和他说过。只有摘下两公里外女王卫队总部屋顶的旗帜。并交到她的手里,他才可以离开伦敦,到那时起源会接纳他。   浅野的眼光很准,对一个无家可归者来说,这个承诺是最大的精神依靠。   19个月前,浅野交给他两套防辐射服,一把热能剑,还有整个背包的压缩饼干和5加仑净水,把他送进一栋写着唐宁街10号的破败小楼时,他才是食物链的最底层。   他连热能剑的开关在哪里都不知道,没有技巧,没有力量,甚至连智慧都算不上最高,他所拥有的,只是种在咽喉皮下的一粒比指甲盖还要小的胶囊,那里装着那个男人最后的骨灰。   他接受试炼的唯一目的就是想了解他,了解那个看似对他毫不在意,却连命都可以毫不犹豫给他的,叫做父亲的男人的一切。   这很容易,因为祖宅的地下室里有他的日记。从公元2144年开始。每一位来这里试炼的唐家后人,都在那间地下室留下了自己的日记,其中有些缺损,但至少他的日记是完整的。   很快,唐宁回到祖宅,打开地下室的门,转身锁死,然后脱掉防护服,浑身赤裸地坐在书桌前。再次翻开了唐桡的日记本。   “2209年10月3日,该死的晴。唐碌把他的四个儿子丢进了伦敦这片死地,没有经过任何训练,不巧的是,我是那四个倒霉鬼之一。我知道,我们四个最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因为食物不足,而兄弟远比野兽好对付,肉也更多。我也挺奇怪,一个14岁孩子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也许这就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2209年10月16日,鬼知道外面什么天气,我们又没上去过。今天我们吃掉了最后一块饼干,大哥提议我们去上面找吃的,我很想答应,但老二和我是同盟关系,我们必须保持一致,不是吗?”   “2209年10月18日,晴。第一次冲突。大哥锤断了老二的鼻梁,三天没吃饭了,真想不到他还那么有力气。我选择妥协,这算抛弃盟友吗?谁关心这些?反正我们连200米都没有走出去,最终一无所获。我想得没错,兄弟才是最好的猎物。”   “2209年10月19日,这次连大哥也不提捕猎的事了。另外老二的伤口在发炎,老四提议用他做诱饵,这会降低捕猎的难度,听起来不错,反正大哥同意了。”   “2209年10月20日,阴。我们捕获了一只十几斤的变异大老鼠,却失去了老二。我指的是失去了老二140多斤的身体。这两个蠢货。”   “2209年10月24日,雨。一只老鼠足够三个人吃四天,如果以后有人问我,那么我一定会这么告诉他。晚上的时候,我们听到了雨声和爪子挠门的声音,没什么可怕的,这里曾经是首相的官邸,整个地下室都是用合金钢包裹起来的,那些畜生进不来。”   “2209年10月27日,为什么总到等饿了三天之后。才有人动议去捕猎呢?反正我不饿,祖先们的日记够我欺骗好久的胃,直到死在营养不良上。对了,老四今天来找我了,他想背叛大哥吗?还是瞄上了我?”   “2209年10月28日,晴。生存是人最好的老师,我们第二次捕猎成功,这次是用老四做诱饵,很简单,只要和大哥说一声就行了,他的力气很大,其他地方都很小。另外我抢回了老四,虽然被挠了几下,但大哥似乎很感动。”   “2209年10月30日,雨。我发烧了,前天,那个叫大哥的家伙才一脸感动地说要照顾我,今天。却已经提议让我成为下一个诱饵了。两个人的议会,只有一个人有投票权。果然,这就是唐家的男人。”   “2209年11月1日。卧室的锁很结实,但也不该睡得那么实。我要把这句话刻在唐橼的墓碑上,也许在地狱。他会反省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来自贫民区的朋友。现在唐宁街10号只剩下一个人了,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会给你们报仇,杀掉唐碌。”   “2210年8月14日,晴。我觉醒了,能力是催眠。也许这就是唐家的后人总要在这里试炼的原因。这个想法很好笑,下议院的议长家族居然是一个能力者家族,我们在隐瞒自己的能力,为陛下守护凡人的利益,这是在和自己的族群对抗!可即使是这样,唐碌也不该把四个儿子一起丢进来,我会活着,而他会付出代价,这一点毋庸置疑。”   “2210年10月3日,雨。翻看一下自己的日记,今天正好一周年,就像生日。对了,我的生日是多少来着?居然忘了,就当是10月3日好了,自己,生日快乐,没有蛋糕,没有礼物。上帝,我的生日愿望是,断子绝孙。”   “2211年5月1日,晴。我决定回去了,我怕再久一些就会忘记对唐碌的恨意,不过还需要一头暴熊的头。我居然现在才明白过来,除了能力者谁能杀死一头暴熊?难道真让四个兄弟合力吗?那才是最大的笑话。还有,我居然记起生日了,还真是10月3日,这很好,杀唐碌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2211年5月17日,晴。这是我在伦敦的最后一个夜晚,也是唐家的男人在伦敦的最后一个夜晚,没想到这会是个不眠夜,我在迟疑?上帝,请告诉我,回去之后我是杀掉唐碌以后自杀呢?还是继续活下去呢?对了,您不允许信徒自杀,我居然把这点给忘了,那就活下去吧,总会有人杀掉我,只要那个人不姓唐就好。”   “2226年10月3日,晴。我又回到了这里,因为我有儿子了。我给他起名叫唐宁,唐宁街的唐宁。他在IC45年,也就是今年8月出生,是香格里拉人。我只能放弃在那里的身份不告而别。这件事只有普罗迪那块石头知道,反正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上帝,我不会隐瞒你,唐宁永远不会来这里,这是我唯一能给他的。”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哪怕已经看了很多遍,依然改变不了那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唐宁微笑着合起本子,拿出另外一本翻到空白页,这是他的日记。   “IC62年12月21日,阴。用公元历来数,今年是2243年,唐家试炼开始的第100年,这让我想起一本叫做百年孤独的老书。去年12月我觉醒了,然后今天突破了二阶,这种晋阶速度,仿佛是纠缠在这座房子里的唐家怨灵在诅咒着我。毕竟浅野女士给出的任务难度不小,如果完不成,就不会再有下一个玩具来让这些怨灵戏耍了。今天的晚餐依旧是老鼠肉,也许我该去猎一头熊,像您一样。不管怎么说,我会活下去。晚安,父亲。” 第58章 亚马逊之旅   玛雅位于亚马逊平原北部,总面积38万平方公里,绿岛编号118号。玛雅发现于IC63年,发现人朴天惠、斯蒂凡.梅伊、日向次郎,是拾荒者联盟历史上所发现的,面积最大的森林绿岛。玛雅的移民从IC68年开始,移民高峰持续8年,随着人口的膨胀,大量森林被砍伐,用以扩大居住区域面积。而这座绿岛的人口峰值出现在IC82年,达到1亿4800万人,约占当时美洲总人口的43%,密集的人口使该地生态遭到极大破坏。IC97年,美洲联盟以保护玛雅生态为由,向周边绿岛强制迁出人口,绿岛生态逐渐恢复。至IC119年起,玛雅的人口基本维持在3600万-3800万之间,再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绿岛全史.玛雅》IC131年,迪普.诺伊尔   IC63年12月24日,平安夜,毛利堪培拉区,总理办公厅会客室。   这是一场由拾荒者联盟的两位大拾荒者联名提出的会面请求,从看到安迪的署名起,泰斯汀.奥伦就知道这次会面另有隐情,以至于安迪决定完全摒弃他和毛利的私交和雇佣关系。   他明白这是安迪的好意,所以他把会面的时间延后,直到张艾嘉和洛川从伯加索斯的新兵训练中归来。   如今他们两人就坐在会客厅,作为奥伦的幕僚出席会面,其他幕僚还有菲尼克斯、吕承渊和李斯特.雷因,显然总理对会面的内容已经有了预判。   “我们在今年3月7日从墨西哥城出发,一路向南,越过巴拿马运河,进入南美洲。”会客厅里。朴天惠一身朝鲜族传统服饰,就像一个宣传民族历史的导游,“一行三人。走走停停,用了4个月到达亚马逊河,并沿亚马逊河向着大西洋方向进发。”   “你说你们是沿故道探索?”张艾嘉皱着眉头,“据我所知,作为旧世最大的冲击平原,亚马逊河流域已经被人踩烂了。至今发现那里有超过30个面积不足50平方公里的微型绿岛,但适合迁居的只有马瑙斯,不可能有这么大一个绿岛等着你们来发现。”   “不错。”朴天惠苦笑一声,“我和斯蒂凡也有这样的顾虑,但因为这次搜索的发起人是日向,我们决定陪他。”   “日向勇次,2级拾荒者,同时也是二阶武者,独行侠,加入拾荒者联盟三年,共发现遗迹7座,孤本文献4套42本。斯蒂凡.梅伊,5级拾荒者,二阶武者,他加入拾荒者联盟12年,和朴女士组建探索小组8年,是老搭档。”菲尼克斯翻着手里的文件,向所有人作了补充说明。   “他还是我的爱人。”朴天惠眼圈有些红,不过她很快就调整过来,继续介绍道,“日向是我们组的新人,去年和斯蒂凡认识,战斗勇猛,只是不怎么擅长探索白海。”朴天惠叹了口气,“这次他主动提出要探索亚马逊流域,热情很高,我们不想打击他的信心,所以答应了。”   “一路上没有什么意外,我们毫无发现,在马瑙斯修整三天后,日向突然提议离开河道向北,之后,我们便发现了玛雅。”   “从马瑙斯向北?”张艾嘉一脸意外。   “从马瑙斯向北到玛雅,直线距离接近300公里,中间变异生物巢穴众多,而且没有发现任何可供休息的微型绿岛。除了朴天惠小组这种经验和力量都足够的组合,其他探索组很难跨越。”安迪轻松地解开了众人的疑虑。   在沙海跨越300公里是很困难的事,因为探索路线不是直线的,而是尽可能密集的Z字型。   由于组织大型队伍勘察代价过大,IC20年以后,各个绿岛就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这样的行为,转而鼓励这种小组式冒险团队的探索行为,这也是拾荒者连盟兴起的主要原因。   小组勘探的优点在于,可以充分利用那些微型绿岛作为补给站,又不会破坏这些绿岛的自然恢复进程,缺点则是力量不足,直线跨度超过200公里的无补给勘探。几乎就是死亡的代名词,这一点在座的人都有耳闻,所以张艾嘉才会对朴天惠的选择感到意外。   “事实上,在这一次之前,我和斯蒂凡最远的勘探距离是120公里。如果不是日向一直坚持。我们根本走不完这段路程,我有种感觉,日向似乎知道那里有什么,就像是上天给过他什么启示。”朴天惠看着屋顶的吊灯,陷入回忆里,“他一直给我们鼓劲,而且在选择方向上坚定不移,可惜,第29天的时候他死了,没能亲眼见到玛雅。”   “向导死了,可你们还是继续前进。”菲尼克斯淡淡地说。   “他死的时候一直看着北方,死不瞑目,所以我们要去看看,而且那个时候我和斯蒂凡也没有走回头路的能力了。”朴天惠没有注意菲尼克斯的措辞和语气,只是在那里苦笑,“粮水两绝,浑身是伤,日向不是被什么生物杀死的,而是死在伤口炎症上,其实那时候,我们的情况也差不多。”   “抱歉。”   “无需怜悯,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更何况我们发现了玛雅,是玛雅的水让我们活了过来。”朴天惠对着菲尼克斯摆摆手,“之后我们用飞行测距仪勘探玛雅,这才明白我们发现了什么。除毛利之外面积最大的绿岛,迄今为止世上最大的森林,这就是上苍要日向带我们来的地方。”   “恭喜您,朴女士。”奥伦总理说,“如果可以,我希望当面感谢您和梅伊先生,你们为了全人类做出了难以估量的贡献。”   “他听不到的,他也死了。”   “死了?”洛川讶异地问,“您刚才说你们恢复健康了……抱歉,我是指。我很难想象一个恢复健康的二阶武者会在回程丢命。”   “他的确不是回程的时候死的,他就死在玛雅。”朴天惠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惧,“飞行测距仪勘测玛雅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些特殊的东西,一座纯金的金字塔,它就在玛雅正中心,周围还有数百朝拜的人影,似乎在进行什么仪式。”   “又一个格林尼治?”菲尼克斯好奇地问。   “不是格林尼治,那些东西只是长得像人,他们是由金属构成的全新生命。”   “全新的……这不可能!”菲尼克斯惊起,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大厅的气氛都陷入了让人尴尬的凝滞。   “我们看到了他们,他们也发现了我们。”朴天惠抱着肩,全身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他们看到了飞行器,一个祭司样子的金人在塔上号令,超过100个战士,骑上同样金色的狮子向我们扑过来,他们使用长矛和弓箭,就像传说中的玛雅战士,精擅追踪和围猎。之后便是无休无止的追杀和逃亡,我们一直摆脱不掉他们,直到第7天,斯蒂凡被削断了腿,他笑着去断后了,只有我逃了出来。”   “只有……100个?”洛川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不善言辞,他的声音干涩无力,在大厅来回撞击,散播着不安。   “100个至少一阶武者水准的金属人,100头实力相当的金属狮子,取之不尽的投矛和箭雨。以及层出不穷的陷阱,如果您觉得还不够,我只能说,是的,只有100个。”朴天惠终于还是崩溃了,她开始哽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难以遏制,“我和斯蒂凡满身是伤,缺乏补给,拼尽了全力,但他们杀不死,死去的战士会化成金水,和他们的坐骑融合,最后变成狮身人面的怪物,更强大的怪物!”   “朴女士,洛将军没有别的意思,我想您现在需要休息。”奥伦总理草草结束了会谈,陈述人的情绪失控,这样的会谈本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于是。朴天惠就被工作人员带下去休息了,所有人转道会客室后面的会议室,安迪也被留了下来,朴天惠的亚马逊之旅他早就已经听过,能理解毛利众人的心理,他也是因为这个才以大拾荒者的名义要求会面的,毕竟在他看来。联盟的要求对毛利而言很唐突。   “看来,我们需要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奥伦拍拍手,所有人依顺序落座,“安迪,你现在是大拾荒者,还是我们的外务处长?”   “我想在这件事情当中,我的身份只能是大拾荒者安德烈.托尔斯泰,星火不息,希望不止,我的总理阁下。”   “好吧。”奥伦总理遗憾地耸耸肩,“那么大拾荒者阁下,说一下拾荒者联盟的请求吧。”   “我想您已经猜到了。”安迪苦笑道,“联盟认为,凭我们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调查金字塔的隐密,所以希望得到毛利的帮助。”   “各位都说说看吧。”安迪点到为止的描述,奥伦总理心领神会,他并不希望自己的话影响战友们的判断。   “这不符合毛利的利益。”一如既往,张艾嘉表示了明确的反对,即使安迪打友情牌也不会影响她的判断,更何况他也不希望众人受感情因素影响。   “附议。”李斯特.雷因举起手,他不需要有自己的立场,在有些时候,奥伦总理不能说的话,必须由他来说。   “弃权。”洛川和吕承渊同时发言,相视一笑。   现在只剩下菲尼克斯了,所有人都看向她,但她却没有急着表态。   “诸位,关于那个日向,你们相信神明启示这一套说辞吗?”   “不好说,每一个重大发现的背后,总有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吕承渊摊开手敲打桌子,“臆测也好,以讹传讹也罢,至少当事人很相信,我看出来了。”   “科学解释不了的,我可以解释。”菲尼克斯的神情很凝重,取出自己随身的素描本,递给了主座上的奥伦总理。   素描本是菲尼克斯占卜命运的工具,她视若珍宝,毛利也是一样。每完成一本,毛利就会有专人对其影印造册,存入C3-3智脑的某一层当中,这个位置只有3个人知道,全都在座。   奥伦总理不明就里地打开,每一张素描之后都有一个日期,那是作画的时间,有时候一天一张,有时候几天一张,可从12月17日开始,素描本上只有日期,没有画作。   “这是?”   “这是从12月17日开始直到现在的素描结果。”菲尼克斯示意奥伦总理可以把素描本传阅给其他人,“从我听说玛雅开始,一天一次占卜从未间断,但你们已经看到了,什么都没有。”   “能力失效?”李斯特.雷因并不知道敦煌的事情,所以他的反应也最大。   “应该是吧,我什么都看不到。 第59章 风云际会(一)   作为IC时代战斗力最强的两支部队,浮屠和伯加索斯号称全武者部队,其实不然。武者只组成了这两支部队的核心部分,标准伯加索斯团每班7人,排21人,连65人,营195人,团部另直属一个侦察连和一个直属战斗组,总计700人。此外,连作为这两支部队的核心作战单位,还配有大量的辅助车辆和操作员,他们统称为辅助兵,与战兵的比例为二比一。以IC60年的伯加索斯为例,每连配有侦查2车,通讯2车,指挥1车,战斗塔4车,盾卫4车,辎重2车,水净化1车,餐饮1车以及战地救护2车,此外,每团另配大型指挥1车,大型侦查2车。   ——《凡人的战斗》IC158年,多诺.朱利安   “对于未来,我什么都看不到。”菲妮克斯的声音很轻,在众人耳朵里却像一道惊雷。   “雷因部长,温莎总长的能力曾经失效过。”张艾嘉接口,“敦煌冲突的时候,她给出了完全错误的剧本。但那时的情况不同,剧本有,只是走向和后来所发生的事态完全不符。”   “伯加索斯参谋部作过推演,如果青隼没有出现,剧本实现的可能性在八成以上。”这是洛川的补充。   “青隼?那个墨家的少年?难道他能影响凤凰女士的能力?”雷因部长想不明白,菲妮克斯的能力对毛利而言至关重要,留一个会影响能力的少年在身边,这和自废武功没什么区别。   “和小韵无关。”菲妮克斯托着下巴,“两次的情况不同,我更倾向于,某个能影响预言的人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把小韵送进敦煌的战场,最终影响了我的能力。”   “那现在?”   “这个人直接策划了玛雅的发现,日向就是具体执行人。”菲妮克斯斩钉截铁。   “这和我的猜测很接近,朴女士陈述的时候,我就有种感觉,玛雅应该是某个组织的隐藏绿岛。”奥伦总理站起来,“菲妮克斯,说说你的态度。”   “我看不透那个人策划这次事件的目的,但绿岛本身就代表了巨大的利益,他或他的组织下这么大一个饵,所图肯定非小。”菲妮克斯说,“所以我同意张处长的意见,毛利在局势明朗前,不应该介入和玛雅有关的任何事务。安迪,你也应该和灯塔勾通一下,这个幕后黑手最有可能针对的,就是拾荒者联盟和你。”   “我只能说抱歉。”安迪笑得云淡风轻,“拾荒者不是为利益集结起来的组织。除了当局者迷的朴天惠以外,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探索未知世界和扩大人类生存空间,是拾荒者存在的唯一价值,我们不得不去。”   “那太遗憾了。”菲妮克斯没有再劝,都是意志坚定的人,生命安全,很多时候都不是他们首先考虑的事情。   “不算最遗憾的。”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奥伦总理却递出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信号,“昨天下午,美洲联盟首批堪探队全灭,入岛的士兵共600余,无一幸存。他们已经向我们发出外交照会,要求毛利协助堪探。”   “美洲联盟?”菲妮克斯奇道。   “要求?”张艾嘉目色阴冷。   “还记得祖鲁奥巴吗?他们同时要求我们执行引渡条例,尽快把他送回墨西哥城。”奥伦苦笑道,“今天早上议长来找我,议会要求我必须促成这次协助堪探,所以我会启用一票决策权。”   ……   R机关的玛雅之行最终以1票赞成,3票反对,2票弃权的诡异结果获得了通过,毛利将派出外务处全体能力者8人,伯加索斯一团7连、二团12连、四团35连全体,科研处4个支援小组并拾荒者联盟能力者4人组成共同堪探队,总计能力者12人,武者196人,辅助兵员392人,各司参谋200人,各类科学家28人,助理108人,专业车辆设备共82节车厢,外勤总指挥,机关总长伊丽莎白.菲妮克斯.温莎,副总指挥,大拾荒者安德烈.托尔斯泰及伯加索斯一团团长钱翎上校。   此外,有鉴于上次外勤最后没衣服穿,茉儿带了一整箱换洗衣物,然后陶小爷趁外务处开会,把衣服埋进后院,又把自己塞了进去,猫了一天一夜,顺利偷渡。   IC63年12月28日,剑鱼号启动,浩浩荡荡驶离C4,目标,墨西哥城。   ……   格林尼治月台,整个起源的能力者都在这里,一共6人。皇家方舟正在整备,他们的目标同样是墨西哥城,不过能否成行还很难说,因为弗拉迪诺正挡在他们面前,和肖恩僵持着。   自敦煌3死1俘后,安迪力晋四阶,起源在纸面上的力量就彻底落后于回归的外务处了。能力者不是大白菜,说长就长,即使起源学院有恐怖的37位一阶学员作为后备,一年半的时间,也仅有一个叫做林瑶的19岁少女晋阶,成为起源的新血,代号,摇摇。   林瑶是个混血儿,金发碧眼却生得小巧玲珑。一顶毛线帽扣在脑袋上,只露出淡金色的发梢,她穿着鲜艳色彩的T恤和工装裤,背上背着灰色的滑板,细长的十指张开,每根手指都连着一个溜溜球,自顾自地升起降落,宛如活物。   “赛伦,那个帅气大叔打算拦多久?”   “估计得等到大人和陛下谈妥为止吧。”赛伦.莫迪不确定地说。他是个高高瘦瘦的青年,金发,看上很去文静,代号,幻影。   他比林瑶大3岁,却是同一年觉醒,虽然早了两年晋阶,也算得上是同期生,感情很好。   “大人去谈?不是浅野姐去吗?”林瑶很惊讶,“大人会谈判?”   赛伦摇头。大人会好好跟人谈判?即使那个人是陛下。   “肯定谈崩。”一个扎着辫子,脸色惨白的皮衣男子一摇三晃地插嘴。迪.格拉海姆,起源的老牌强者,描着浓重的黑眼圈,看上去吊儿郎当,其实是个可以信赖的男人,代号,摇滚。   其实他的气质和职业不无关系,迪是格林尼治的一线摇滚歌星,以病态和放浪圈粉无数。   “那怎么办?要不给浅野姐一个暗号,绑架陛下?”林瑶很兴奋,一时没控制住声音,连前面的肖恩和弗拉迪诺都听到了。   “年轻人真是有干劲。”弗拉迪诺笑笑,他是女王的守护骑士,也是最明白普罗迪和两位伊丽莎白关系的人之一,自然不担心事态会发展到那个地步。   “哼,让开吧,你明知道我们肯定会走。”肖恩冷冷地说。   “不行啊,忠人之事嘛。”弗拉迪诺耸耸肩。   “切,女王。”肖恩呸了一口,语带不屑。   事实上,普罗迪和安琪儿的谈判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安琪儿带着帝王威仪而来,语气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傲慢。   “埃赛尔卿,起源不是你的私产!全机关出动的事,我至今没有收到一份奏报,你还是不是格林尼治的臣民!”   普罗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气呼呼的女人,这是敦煌事件结束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场面实在说不上好看。   “安,你更蠢了。”   “你大胆!”   “如果没事,我要出发了。”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走不了!”   “是嘛。”普罗迪理所应当地说,“那就允许吧。”说完,他不待安琪儿回复,看了一眼侧室的门转身飞离。   浅野寸步不离地飞起,几个月前她晋升三阶,结束了起源自普罗迪以下无三阶的尴尬状态。   “陛下,您看到了。普罗迪.埃赛尔比臣说的更危险。”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从侧室走出来,站到安琪儿身后,相隔两步,腰身微躬。他是下议院的新议长,一位男爵,罗比.威尔斯,“他无视陛下的感召,但陛下却阻止不了。看看那些桀骜不驯的起源能力者,如果他想成为王,陛下,臣不怀疑起源会站在谁的身后,反而怀疑女王卫队会支持谁。”   “那你刚才在哪?”安琪儿透过窗,看到普罗迪带着浅野,毫不受阻地离开控制室大楼,满脸铁青。   “这个……”威尔斯男爵的微笑僵在脸上,“臣只是……”   “你只是担心重蹈李议长的覆辙。”安琪儿讥讽地笑,“凡人妄想攫取神的权力,却连承担风险的勇气都没有,你成不了弑神者。而我居然会被你说动,正如普罗迪所说,我太蠢了。”   “陛下,您!”威尔斯男爵再也维持不住笑容,以他的理解,这是女王要和那位恐怖首相修好的象征,而他将成为礼物。   “不必担心,我不会出卖你,因为一个凡人对他来说毫无价值。”   与此同时,普罗迪已经站在弗拉迪诺面前,身后,是起源的能力者们。   “让开。”   “抱歉,忠人之……”弗拉迪诺的话根本没说完,普罗迪已经张开了手,对着他,万均之重从天而降,压在他身上,弗拉迪诺满脸通红,几乎站立不住。   “让开。”   “抱……歉……忠……人……”压力剧增,弗拉迪诺所站的位置开始下沉,地面开裂,破碎,陷进他的脚,然后是小腿,膝盖。弗拉迪诺嘴角渗出血,始终没有跪倒,“之……事。”   “让开。”普罗迪没有再看弗拉迪诺,而是看向指挥室的窗口。他能感觉到,安琪儿正在看他。   “抱……歉……”   “弗拉迪诺,起源执行特别任务,通知皇家方舟号启行。”月台广播里,传出安琪儿温柔的声音。   所有民众都听到了,除了普罗迪,他只听见一段友情彻底终结的悲鸣,像幼兽临终时,母兽发出的声音。   普罗迪放下手,迪.格拉海姆跑前几步,接住弗拉迪诺。压力顿消,这个坚强的男人险些摔倒。   “多谢。”弗拉迪诺从坑里抽出脚,站到一边让出通道,“祝大人武运昌隆。”   “我一直认为,你不如你弟弟。”这是普罗迪登车前,和弗拉迪诺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也许错了,可惜你们都不在起源。”   皇家方舟启行,一路风驰,目标,墨西哥城。 第57章 风云际会(二)   墨西哥城,美洲联盟的四个大型绿岛之一,是一座森林生态的平原绿岛,面积3.2万平方公里。和美洲联盟的其他绿岛一样,墨西哥城一度由当地军政府管辖,民政、军政、司法统归军事委员会署理。联盟以10年为任期,下派高阶能力者1人,作为军事委员会长官,中将军衔,地方选派军事主官3人,与其共同组成军事委员会。美洲联盟政治晦明,联盟议会以这种实际意义上的地方独裁来换取军队支持,社会阶级分明。这种分明同样体现在那个时代绿岛的建设上,除去外圈的天然防沙林,墨西哥城呈辐射状,中心是军事委员会政府大楼,一环是官员府宅,二环是政府、军队及金融设施,三环是军队驻地和军属聚居地,四环是富豪居住区,以上被统称为内城,受磁能罩保护。磁能罩外五环是商业区、公共设施和磁能车站,最外圈才是平民生活区。   ——《绿岛全史·墨西哥城》IC131年,迪普.诺伊尔   IC63年末的墨西哥城,注定是这个世界的风云际会之所。   就像约好的那样,起源和回归,当世最强的两个能力者机关,在相似的时间出发。起源向西,穿越大西洋,回归向东,横跨太平洋,一同朝着这个地处美洲联盟边陲的大型绿岛挺进。   毕竟拥有美洲联盟的正式邀请,剑鱼号的过境速度更快一些,12月29日早晨7点22分,回归机关当先进入墨西哥城车站,他们将在这里修整8小时。   墨西哥城位于旧世墨西哥莫雷利亚附近,全岛面积32000余平方公里,人口3700万,是玛雅发现前,美洲联盟最南端的大型绿岛。   该岛发现于IC31年,绿岛编号87,发现人是拾荒者联盟的四大创始人之一,保尔.斯宾塞先生,他一生致力于拓展美洲人民的生存空间,墨西哥城是他发现的9座绿岛之一,也是唯一一座大型绿岛,时至今日,墨西哥城的中心广场依旧竖立着这位伟大先行者的塑像。   说是修整,其实剑鱼号内一片忙碌之声。吕承渊携麦哲伦兄弟,并伯加索斯7连1班,要负责把祖鲁奥巴移交给墨西哥城军政府,安迪和另两位拾荒者要带着菲尼克斯前往当地的拾荒者联络站,了解玛雅的最新情况,科研组和12连负责耗材采购,新组建的35连及7连的2个班则被分散在剑鱼号如今长达3公里的车身外围执勤。墨西哥城外城的治安并不好,说是窃贼遍地也不为过,如果把贵重器材遗失在这里,那是谁都付不起的责任。   这么算下来,真正能够放松一下的,也只剩下茉儿、苏勒、墨离韵、柯兰等一班小字辈,还有被茉儿强行截下来陪她逛街的安娜了。   他们中的大部分的确很轻松,只要一出戏里有了陶淘,除了和他演对手戏的那位,其他人都会很轻松。   “我!的!衣!服!呢!”哼着歌,打开自己印着苏格兰猫的大行李箱,准备换套漂亮衣服享受购物的米伦小姐,现在离失去理智只有一步之遥,因为她的衣服全不见了,行李箱里满满当当,塞着一个姓陶的格林尼治小胖子。   “因为挤不下,所以丢掉了。”小胖子爬出行李箱,伸伸懒腰,又俯下身搬出一小箱可乐,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那那……这箱可乐是什么回事!”茉儿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我的行李啊。”陶少爷盘腿坐在可乐上,丢过来一个“这都看不出来”的妩媚眼神。   “那我的行李呢?”   “都说丢掉了。”陶少爷无可奈何,“年纪不大,怎么能忘这么快?”   呼!天翻地覆,陶淘腰上缠着苏勒的鞭子,被苏勒一把扯过去,正好躲开茉儿的重拳直击。   少爷神色泰然,扭头去看苏勒:“苏勒哥哥,我看你趁早和小韵哥哥抢秋姐姐好了,这笨丫头有什么好的,没胸没屁股,暴躁还健忘。”   呼!天旋地转,苏勒面无表情地把鞭子一抽,陶淘像陀螺似地转啊转,正好转到茉儿身前:“哎,真登对。”   啪!茉儿一巴掌掀在肉肉的屁股上,都红了。   于是,购物从享受变成了任务,执行小分队由米伦.托尔斯泰将军带领,安娜.托尔斯泰女士任参谋,苏勒哲吉、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及墨离韵为护卫,陶淘嘛,是苦力,反正他力气大,能扛很多很多东西。   “赤图?”走出车厢,苏勒意外地看到了赤图,草原少年一身荷枪实弹,威风凛凛地站在月台的警戒黄线上。   “王子!”赤图高兴地大喊,引得周围侧目。   “你怎么在这儿,还穿成这样?”赤图加入伯加索斯的事,苏勒还不知道。没人告诉他,他也不可能去查伯加索斯的花名册。   “嘿嘿。”赤图一笑,啪地立正敬礼,“伯加索斯部队,4团12营035连1排1班新兵战士赤图,向您报到!”   “你加入伯加索斯了?”   “毕业了,正好赶上招募,顺利入选。”赤图表现得一本正经,话里却是满满的骄傲。   “啊,赤图!”陶淘也看到赤图了,几步飞扑,也不管人家接不接,直接挂到他脖子上,哼哧哼哧往上爬,“苏勒哥哥,让赤图和我们一起呗,草原回来后就没见过他们,可想他们啦!”   苏勒也想了解一下少年们的近况,于是就点点头,找了他们连长把赤图要过来,这样苦力就变成了2个。   一行人浩浩荡荡,一头扎进墨西哥城密集的人流。   ……   半小时后,墨西哥城中心展览馆。   秦钰穿着满是口袋的摄影服,挂着老式的光学相机,背着装三脚架用的长筒,头发乱糟糟,粗框的眼镜遮住大半张脸,就像一个混的不怎么样的旅行摄影师,穿行在走廊上。   “哥,那些军阀会舍得把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书稿拿出来展览?不会是假的吧?”通过贴在耳后的对讲机,她呼叫了秦峰。   “真货的话值33亿,假货的话最多白跑一趟,无所谓了。”   “要我说不如去偷格林尼治,那些欧洲贵族可拉不下脸皮,把假货放出来丢人现眼。”秦钰撇撇嘴,显然对墨西哥城的统治者相当不屑。   “我到位了。”胡佩.贝拉的声音传出来,一如既往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钰,开始吧。忙完还得去马瑙斯,苍喆和卢利尔应该做完进沙漠的准备了。”   “早就该去了,玛雅才是正餐嘛,静默。”大小姐兴奋地舔舔嘴唇,举起相机对着橱窗里的书稿,咔擦一拍。   莹光灯闪烁了几下,电子仪器同时失灵,咔咔咔,走廊到处回荡着电子锁自动开启的声音。   “电子故障!清场!驱离所有游客!注意检查随身物品!”   图书馆展出的藏品有小半是军政府的财产,所以保障工作也完全交由墨西哥城所属的部队进行。   职业军人的反应迅速,电子仪器刚刚失灵,大量军人立即涌出,分成两部,一部持枪驱赶游客,一部冲进展柜,以最快的速度收集展品,放入专门的电子箱带走。   展览馆里一片混乱,到处充斥着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喝骂声。墨西哥城的部队行为粗野,稍有不从枪托立刻就砸下来,已经有三个游客被砸倒,生死不知,这也更加剧了展馆的混乱状况。   秦钰顺着人流向大门口移动,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她看到有战士径直冲向书稿,眼神交流以后,大小姐放心加快速度,挤开了人群。   五分钟后,秦钰已经站在中心广场,保尔.斯宾塞雕像的下方,对讲机重新打开,里面传来胡佩.贝拉变装后的的声音:“峰哥,我在圣明哥大道,刚甩掉那些大头兵。”   “我看到你了。怎么有4个箱子?佩,你现在看上去,就像抬铲车。”秦峰调侃的声音传过来。   “哼!我丢掉了啊!”胡佩娇嗔,只是那男人的声音实在有些渗人。   “丢吧,路边正好。”   圣明哥大道距离展览馆后巷约3个街区,胡佩把展品箱随手丢进一条小巷,看着那些箱子接触地面,就开始下沉,很快消失无踪。   胡佩拐进事先租好的房间,不足30秒,已经解除变装,穿上白色连衣裙,撑着阳伞回到大道,追兵冲进路口从她身边擦过,一个个形色匆匆。   “我收到快递了。”秦峰的声音传过来,“居然没有标签,真有摸奖的感觉。小钰,我需要你打开电子锁,在3号地点。”   “马上来啊。”秦钰伸伸懒腰,拐进人群。   ……   展览馆失窃的同时,皇家方舟号也进入了墨西哥城,有意或者无意,他们被墨西哥城车站的指挥台,安排在紧邻剑鱼号的车轨停靠。   皇家方舟是皇室交付给起源使用的特型列车,在车厢装修时使用了皇室座驾的标准,像是华贵的书房,宽敞而明亮。   “大人,是回归的人。”浅野从普罗迪的影子里钻出来,单膝跪着汇报外面的情况。   “是吗?”普罗迪合上那本特别的书,抬头看向窗外。   “大人!”肖恩风风火火地从车厢外冲进来,正好看到普罗迪抬头。   “怎么了?”   “我本来想向您汇报的,没想到浅野已经先和您说了。”肖恩站定,单膝跪下。   “回归的事我知道了。”普罗迪淡淡地说。   “我看他们似乎没有准备,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手!”肖恩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普罗迪,满是好战的意味。   “出手?”普罗迪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们和回归不是敌人。浅野,让迪去交涉过关的事,你去墨西哥城把陶淘带回来,我们停留半小时,立即出发。”   “陶淘也来了?”浅野意外地问,在她看来,回归不可能随身带着一个俘虏到处跑。   “相信我。”普罗迪又低下头,“菲娜不会把陶淘当成俘虏,他也不是一个肯乖乖待在毛利或是车里的孩子。”   “是。”浅野低头一礼,迅速消失,车厢里只剩下普罗迪和肖恩。   “你还有事?”普罗迪没有看肖恩,似乎书里的内容更有吸引力。   “大人,我们现在比回归要虚弱,不如趁此机会……”   “我们和回归不是敌人,少了苏凝秋的问题我们不会交手,你不用顾虑他们,去休息吧。”   “大人……”   “去吧。”普罗迪挥挥手。打断了肖恩的话,丝毫不留余地。   肖恩无奈,只有行了一礼离开车厢。车厢门关闭,阻断在肖恩和普罗迪之间。   啪!拳头砸在厚重的绒面墙纸上,传出闷响:“不是敌人吗?安德烈.托尔斯泰……” 第58章 风云际会(三)   暴君之书,属于主宰——伟大的普罗迪.埃塞尔的神器,在其死后许久,才逐渐为世人所知。没人知道这本灰色封皮的书里记载了什么,没人知道她的功能、威力和一切的一切,只能从名字大致推断出,这本书可能是那位被普罗迪亲自斩杀的,代号为暴君的老师的遗留物。普罗迪使用暴君之书的次数并不多,其死后,这本书辗转被陶家继承,在初蕊王朝的历史上大放异彩。   ——《兵器历史·二次战争》IC297年,林恪行   安迪和菲尼克斯穿着肥大的连帽长袍,跟着伊安比和王倚亭,行走在墨西哥城蛛网般的小巷里。   小巷堆满杂物,建筑低矮密集,窗外到处晾晒着衣物,各种原因导致这种小路既潮湿又肮脏。不过没人会在意这些东西,相比这些外物,他们更在意能从拾荒者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穿街过巷,伊安比带着三人,走到一栋墙面长着青苔和霉斑的两层平顶小楼前,敲响大门。   “哪位?”   “伊安比.莫里埃。”   大门打开,露出一个精悍的黑人男性,近两米高,穿着军绿色的背心,就像一尊迷彩花纹的黑色铁塔。   “你这沙狼!”那人一拳锤在伊安比的胸口,然后给出一个熊抱。   “晚点高兴,我带了你的偶像来。”伊安比也很开心,他拍拍男人的背,挣开熊抱。   “偶像?”男人奇怪地看向后面那三个正在摘兜帽的人,“王倚亭女士,我认识。美女?可惜我喜欢男人。”他摇头晃脑的咂嘴,然后看向安迪,“难难难道……难道你是?”   “安德烈.托尔斯泰,您好。”安迪微微鞠躬。   “哦,上帝!你感受到我的虔诚了吗?”汉子热泪盈眶,当街跪倒。   片刻以后,伊安比一脸尴尬地引着众人进入小楼,精壮男人忙前忙后地泡茶。递小吃,王倚亭是咖啡,菲尼克斯是咖啡,安迪是卡布奇诺咖啡,奶油上还有一个饱满的一箭穿心。   “王倚亭白银拾荒者,你认识。安德烈.托尔斯泰大拾荒者,你床头就贴着他的海报,肯定认识。这位是伊丽莎白.菲尼克斯.温莎殿下,你不认识,但肯定听过她的名字。”伊安比捂着额头介绍众人,也不管那个汉子有没有在听,“这个不怎么正常的人叫罗密欧,希尔法.罗密欧,我的拍档,白银拾荒者,二阶武者。”   “星火不息,白银拾荒者阁下。”安迪微笑着点头致意,对那边射来饱含爱意的目光视而不见。   “希望不止,大拾荒者阁下!”希尔法又哭了起来,拽着伊安比的袖子不停摇摆,“伊安比,你看到没,我和托尔斯泰先生相互问候,他还对我笑了!”   刺啦,伊安比毫不犹豫地扯掉被汉子拽着的袖口:“首先,托尔斯泰先生结婚了,其次,你也结婚了,能不能别和你老公炫耀另一个男人!”   满屋绝倒。   场面终于回复正常,又黑又壮的希尔法像个小媳妇一样,缩在相对瘦瘦小小的伊安比身后,时不时拿眼角偷瞄安迪,安迪尴尬地别过头,打算喝一口咖啡压压惊,结果又看到了那个一箭穿心。   啪!菲尼克斯的咖啡被劈手夺走,换上了安迪那杯,速度快得除了一道流光,现场诸位什么都没看清,只有希尔法一脸哀怨。   “希尔法,介绍一下你这几天探到的情况。”伊安比拍拍手示意寒暄结束。   “好的。”一说到正题希尔法也正常起来,这让安迪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是12月18日到达墨西哥城的。墨西哥城和马瑙斯同属美洲联盟的奥克塔维奥.埃卢尔中将管辖,如果不出意外,在玛雅的开发上,他也会有很大的发言权,所以他对开发毛利很热情。”希尔法说着拿出一份文件,“马瑙斯至玛雅直线距离293.7公里,埃卢尔中将用了4天时间,发动超过8000人的部队清剿沿路变异沙兽,并铺设了一条野战公路。12月23日,埃卢尔中将派出一个整编营,约600人进入玛雅,1小时又22分钟,深入玛雅8公里,全军覆没。后来他封锁了野战公路,再也没有尝试进岛,直到现在。”   “没有那一战的影像吗?”菲尼克斯问。   “没有,所有资料都在埃卢尔自己的电脑里,我们对那一战知之甚少,交涉也没有结果,雪城分部希望我们克制,所以这几天,我们也没有策划超过界线的刺探。”希尔法叹了口气,显然交涉包括的内容肯定不止交涉那么简单,只是交涉以外的收获同样有限。   “整编营什么水准?”安迪追问。   “是埃卢尔的亲卫队之一,装备很好,包括中型坦克12辆,运兵突击车20辆,一阶武者8人,营长是二阶。”希尔法对这些资料记得很熟,根本没有去翻手上的文件。   “1小时22分钟,全机械化营深入8公里。”安迪和菲尼克斯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仅靠伯加索斯清剿周边的话,他们的压力会很大。”   伯加索斯清剿周边,能力者突击金字塔,本来是这次行动指挥层商议出来的基本战术,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周边的压力比预想中要大,大很多。   “可以由伯加索斯清剿外围,能力者分成两部,一部在中线穿插,保持运动状态以减轻伯加索斯压力,再组成精锐小队突入金字塔,毕竟金字塔才是关键,必要的力量要保持。”菲尼克斯无节奏地敲打着鎏金羽扇,说说停停。   “不知道吕老能不能拿到具体情报。”安迪看向屋外,那里是内城的方向。   ……   吕承渊一行正坐在由墨西哥城政府提供的大巴上,沿着高速公路向着内城疾驶。内城和车站不算近,但这个时代的高速公路多少应用了磁能轨道技术,车速也远非旧时代可以比拟,所以到达内城只需要50分钟左右。   “吕老,这个面瘫患者就是我们美洲联盟的骄傲,大名鼎鼎的祖鲁奥巴?”   扎克指着大巴后排一身拘束服,几乎被困成粽子的祖鲁奥巴,霍克就坐在他的身边一脸憨笑。   麦哲伦兄弟本来就是美洲联盟的人,他们的家乡在德克萨斯,在这个时代相当于墨西哥城的邻居,不过他们情况特殊,霍克觉醒的时候直达二阶,是菲尼克斯救了他们并直接带到毛利,他们没有美洲联盟灰暗的从军史,对阶级和特权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只是这一年的囚禁出了一点小问题。”吕承渊老神在在地嘬了口紫砂壶,细细品着。   “小问题?”扎克一脸我不相信的表情。   “本来依照国际处置惯例,祖鲁奥巴先生应该在被捕的第一时间就引渡的,和他的那位叫巴托.巴吉纳的部下一样。”吕承渊似乎在斟酌用词,说的并不快,“不过和他一起被捕的不是还有一个罗琳.贝尔纳嘛。那个小姑娘入行不久,一直使用假名,也没有籍贯,所以被捕当天,她就提出要污点自净。”   “又是一个国际处置惯例?”   “污点自净其实是一种上不了什么台面的约定俗成的状态,一般适用于案情并不严重的从犯,由拥有处置权的政府根据这个罪犯作出的贡献抵罪,贡献足够大就无罪释放了。”吕承渊扭过头喝茶,好像有些心虚。   “那她?”扎克很好奇。   “释放了。”吕承渊说的很小声,生怕被其他人听到,“代价嘛,祖鲁奥巴先生得了一些后遗症,没办法,谁让罗琳女士的能力每次只能持续不到一个小时,对高阶能力者还衰减地厉害。”   扎克的嘴角抽了抽,终于憋住笑对祖鲁奥巴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霍克以为扎克在看他,他和人犯共坐一排,的确是有点挤。   “哥……好……不挤……”   扎克捂住了额头。   ……   普罗迪坐在皇家方舟的车厢里,琐事不用他操心,他也不会操心,所以他专心地看书。这本书叫做暴君之书,和琉夜一样是一柄神器,他的老师死后留给他的遗产。   谁都不知道这本书的真面目,以往行动,他也从来不使用这本书。但这次不一样,普罗迪带上了自己的武装,如果玛雅的情况和他想象的一样,他相信自己用得上这本书。   突然,一个人影从皇家方舟的窗口经过,很眼熟,就像是……唐桡。普罗迪皱皱眉想了一会儿,最终合上书,没有告诉任何人。就飞出了车厢。   人影似乎知道普罗迪跟在身后,七拐八绕走进了车站附近的一条无人小巷,普罗迪跟进去,悬停不动。   “出来吧,你的目的不外乎秘会和偷袭,无论是哪种这里都很合适。”   “不愧是主宰大人。”小巷尽头传出有节奏的掌声,亚瑟.法诺尔带着鬼面走了出来。   “方舟的亚瑟.法诺尔。”普罗迪歪着脑袋。回忆起资料上的一个人,他们没真正见过,不过也算是相互听说过。   “无名小卒而已。”法诺尔站得笔直,声音铿锵,怎么都不像一个无名小卒的样子。   “我不喜欢谦虚。”普罗迪说,“我一直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两个四阶,没想到会有三个。”   “你果然看得穿。”法诺尔一笑,一点儿没有表现出等阶被拆穿的意外。   要知道,这个世上知道他等阶的人,目前只有两个,即使是方舟的六人裁判团。也始终以为他只是一个二阶的天赋异禀能力者。   “四阶之间自有感应,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用大惊小怪。”普罗迪摆摆手,“你叫我出来,是有把握杀掉我吗?”   “杀掉主宰?”法诺尔似乎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笑话,嘴角微微翘起,这是他极度愉悦的标志,“只是想和你见一面,要知道,我一直对你很好奇。”   “我对你不好奇。”普罗迪的声音顿了顿,“如此,告辞。”   法诺尔比了个请的手势,普罗迪真的毫不犹豫地转身飞离,很快就拐出小巷,消失不见。   鬼面想了很多种两位当世四阶见面的景象,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种粉丝热切期盼与偶像合影,被偶像无情拒绝的场面。   “我以为你打算约他出来打一架。”   “打一架?不不不,他的对手不是我。”法诺尔笑了一下,“我真的只是想见见他。而且一旦我全力出手。就再也瞒不过命运的感知了。命运不是傻小子,让他知道我是骗子,再想骗他可就不容易了。”   “傻小子?”鬼面一愣,“你们这些司祭似乎都把命运当成一个活人。”   “他不算活人,他是神。”法诺尔伸出一只手指,光线向他的手指聚集,凝结成一个人,是耶稣的样子,“毛利那位是神的眼睛,格林尼治那位是神的喉舌。”   “那你呢?”   “我?”法诺尔傲然道,“我是他脑子里的一条寄生虫,我不想他说的,他说不了,不想他看的,他看不见。”   “真是让人放心的论调。”鬼面调侃道,“那埃塞尔呢?你真的只是想见见他?冒着等阶暴露的风险?”   “我只是送给他一颗种子,一颗弥补他缺陷的种子。”法诺尔挥手散掉影像,“事情都办完了,我们回伊甸吧。” 第59章 风云际会(四)   掌中雷霆,秦家的祖传武装,原型为毛利精工设计制作的昆古尼尔,IC62年综展会骚乱时,昆古尼尔损坏,最终重制。掌中雷霆采用能量实体化技术,实体化枪头长48厘米,四面菱形,长边55厘米,短边15厘米,穿透性极强。本体则是一支长2米,柄径2厘米的细枪,通体蓝色,柄身刻印雷电花纹。掌中雷霆的第一个所有者是雷霆秦钰,但真正成名,却是在雷帝秦川的手上,顶上一战,掌中雷霆损毁,终成传奇。   ——《兵器历史·二次战争》IC297年,林恪行   墨西哥城的商业区远远比不上塔斯马尼亚的主区,由于墨西哥城内外分明,外城民众的消费能力极其有限,所以分布在这里的,大多是些平民品牌和仿冒的名牌,不过茉儿不懂,安娜不在意,少女的衣物缺口又大,所以这次购物算得上尽兴。   购物大军组成严丝合缝的战阵,茉儿挽着安娜的胳膊走在最前头,柯兰、苏勒、墨离韵雁形居中,陶淘和赤图坠在最后,陶淘很忧伤,赤图却挺开心。反正走到哪里都是马仔,能和陶小哥一起做马仔,单纯的赤图只觉得,自己从光荣的伯加索斯战士,变成了更光荣的外务处预备队员。   从“LW”的专卖店出来,墨离韵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瘦瘦高高,背着一个长筒,有些形色匆匆。   难道是……那个白痴女人?   臭小子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他和秦钰只见过两面,时间都不长,一次打了一架,一次吵了一架,所以算得上印象深刻。   “怎么了?”柯兰发现了墨离韵的异常,随口问了一声。   “好像碰到个熟人。”墨离韵插着口袋,随口说道,“不过不怎么确定。”   “追上去问问不就得了,反正是自由活动时间。”柯兰朝着茉儿的方向努努嘴,“你的心思又不在逛街上。”   “也是,反正是打发时间。”墨离韵一笑,辨清方向穿过人流,纵身追了出去。   ……   秦钰赶时间,电子锁大都有定位追踪功能,深埋可以阻隔信号,却不能打开箱子,拖得久了,总容易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真是劳碌命,离了我飞贼还怎么玩?可惜哥哥最高只能模拟三种能力,现如今控土、催眠、还有定位传送各有用处,不然把我的能力给哥哥,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秦钰志得意满,有一种不可或缺的自豪感。   咦,被人盯上了?小贼婆虽然着急,警戒心却没有降低,加之臭小子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才过了一个街区。就发现有人跟梢。   拐几个弯,变几次速度,秦钰确信自己被盯上了,而且身后的尾巴本事挺大,都换了2次装了。居然没甩掉。   难道被人下了追踪器?哼!小贼婆生气了,决定好好教育教育这条尾巴。   墨离韵很烦,真的很烦。那个白痴女人简直是属兔子的,速度快,路线刁钻,还频频换装,如果没有全息视野,臭小子几乎跟丢。   赶赶不上,喊又不能喊,臭小子几乎想要放弃。但一想到回去也是陪茉儿逛街,臭小子叹了口气,还是继续追吧。   终于,白痴女人在一个楼梯口贼头贼脑地张望半天,随后上了楼梯。   贼窝?臭小子嘿嘿一笑,跟了上去,反正只是解闷,他又没打算替天行道,自然也不用去管贼窝里有多少个贼。   没有进任何门,秦钰在楼梯上疾奔,直至冲进天台,电磁立场打开,秦钰像通了电的磁铁,贴着一个水塔藏好,随即抽出两截长约1米,堪堪一握,雕着闪电花纹的靛蓝色金属棍,组装。锵!能量实体化的枪头成型,枪头半米多长,四面菱形又细又直,就像一支放大版的小狼毫。   电磁立场是一切电子仪器的克星,秦钰知道,电磁立场是墨离韵全息视野的克星,秦钰不知道,就连墨离韵也不知道。   她的电磁立场一打开,空气立即因为高密度的电荷混乱起来,反映在墨离韵的全息视野上,就是秦钰的身影化成无数的点和线,然后就这么消散了。   “被太阳黑子吃掉了?”墨离韵一愣,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或者是能力吗?”   如果是互为敌手他可能会警觉一些,不过现在嘛,去现场看看比任何瞎想都靠谱多了。   墨离韵推开天台门,四下张望,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型建筑,天台一眼就可以望穿,反光材料、垃圾、废弃家具、水塔,这一坨是……狗屎。臭小子黑着脸,居然跟丢了。   等等,水塔?墨离韵重新对照全息视野,没错,全息视野里没有水塔,那么……   “看招!”秦钰从水塔背后闪出来,高高跃起,细枪带着无匹的气势划开空气,带出一道道电光。   墨离韵疾退,扬手一甩:“镰鼬!”   空气像飘带一样汇聚在他的手指之间,结成三枚锥形长刺,顺着力量甩出,秦钰侧身闪过两枚,枪尖一抖,点中最后一枚。   啪!长刺爆开,炸成空气乱流,秦钰赶紧下腰,堪堪避过,不过自己的攻势也被彻底遏止了。   “白痴女人!够了啊!”   “是你?白痴小子?”秦钰大感意外,“怎么哪都有你?”   “恶人先告状吧,我是R机关的人,去哪里出任务又不是我说了算。”臭小子拍拍裤腿,像是身上有多脏似的,“倒是你,怎么R机关到哪你追到哪?你们飞贼就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滚蛋!我们来这儿办事,谁有闲工夫追着你们跑?”秦钰甩了一个枪花,故意把手里的细枪亮出来。   “昆古尼尔?怎么变成这么一根柴火棍了?”臭小子闻弦知意。   “你瞎了吗?管这么漂亮的细枪叫柴火棍!”秦钰暴起,“昆古尼尔断了,材料科的学究大伯们用她的材料重新做了掌中雷霆,省的某些人老说我用你们的东西。”   “我们的材料,我们的芯片……”臭小子一脸黑线,“你的三观真奇特。”   “设计才是一把武装的灵魂嘛。”小贼婆大咧咧地摆摆手,一幅我不和你计较的模样,“说吧,追我干什么。”   “解闷。”臭小子很坦白。   “解闷!”小贼婆深吸了好些口气,才维持住淑女的架子,“我很忙!再见!”   说完,小贼婆几个起跃,从天台一跃而下,细枪在头顶上旋成螺旋桨的样子,居然真能平缓落地,“再追上来,戳成筛子。”秦钰扬了扬手上的细枪,钻进小巷。   “难道回去陪茉儿逛街?”臭小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剑鱼号睡一觉,陪女孩子逛街,高阶能力者也吃不消。   全息视野居然有办法屏蔽,得找机会问问能力应用专科那些人,不然什么时候吃了亏,就麻烦了。   ……   少了墨离韵,逛街依然在继续,柯兰百无聊赖地和苏勒聊天,茉儿拉着安娜兴高采烈地试衣服、试鞋、试包,赤图和陶淘也不交流,捧着小山一样的战利品,自顾自唉声叹气,已经逛了一个多小时,用陶淘的话来说,再傻的傻子,也该知道自己的劳力被盘剥了。   “陶淘。”小胖子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在叫自己,声音很熟悉,像是……浅野阿姨。   陶淘不确定地顺着声音望过去,浅野像往常那样,站在一个角落的阴影处,对着他招手。   “浅野阿姨!”陶淘很开心,捧着东西跑过去,“你怎么来啦!”   “大人让我来接你。”浅野微笑,发自内心。   “爷爷也来了?”陶淘又惊又喜,可喜不过三秒,他的脑袋又耷下来,“可爷爷让我跟奶奶学礼仪。”   “你可以回去了,大人说的。”浅野摸摸陶淘的头,满是宠溺。   “真的!”小胖子开心极了,“那我去和苏勒哥哥他们说一声。”   浅野微不可查地皱皱眉头,她始终不支持陶淘留在毛利,就是因为陶淘年少,很容易和回归的年轻人培养出情谊。在她看来,起源和回归即使不是敌人,也做不了盟友,作为当世最强的两个能力者机关,相互竞争要大于合作的可能。可从陶淘的表现来看,似乎已经迟了。   “不必了,我们也要去玛雅,很快会再见的。”虽然不满意,但浅野不会质疑普罗迪的决定,也不会伤陶淘的心,这是她的两条底线,仅有的两条。   “是吗?那我们走吧,我可想可想爷爷啦!”陶少爷娃娃心性,离别是悲伤的,重逢却是欢喜的,能够回避不好的,拥抱好的,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于是乎,陶淘谁都没说,把小山一样的商品往地上一丢,一跃扑进浅野的怀里,他要抱抱。   很快,满地商品就被顺手牵羊的人分享一空,什么都没有留下,陶淘和浅野也一样,他们消失在人群当中。   十几分钟后,茉儿完成这一轮的购物,才发现苦力少了一个,还带跑了自己一半的战利品。和陶淘相处一年多,众人早就不把这个小胖子当成俘虏看待,再加上毛利本来就给予他充分的自由,所以一时间,根本没人想到陶淘居然被浅野一声不响地接了回去。   “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茉儿气苦,“先是小韵,再是陶淘那小混蛋,居然都一声不吭就跑回剑鱼号!这是临阵脱逃!”女孩儿购物半天,战利品突然少了一半,最直观的变化就是那些店里的服务员,她再也享受不到VIP待遇了,这让茉儿很失落,购物的兴致也是大减。   要有两个苦力,这是气场。茉儿不怀好意地瞥了瞥柯兰,不行,怎么能让柯兰哥哥做这种事情。又看了眼苏勒,苏木头……茉儿不想自讨没趣。   “安娜姐,我买好了。”茉儿挎着肩膀,一脸遗憾。   赤图如蒙大赦。 第60章 风云际会(五)   墨西哥城分内外两城,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座城市。不同于外城的拥挤、逼仄,墨西哥城的掌权者和富人们,把内城完全经营成了一个田园气派的超大型城镇。从面积来讲,内城以磁能罩保护,占地4400平方公里,总人口不足200万,是真正的地广人稀。因为能种植出完全没有辐射污染的粮食和蔬菜,所以内城开垦了大量田地和牧场,自给自足,人口近140万的军属就是最好的农夫和牧民。而除去30万职业军人和他们的家属,内城剩余的居民就是墨西哥城最有权势和最富有的人们了,他们惬意地居住在豪华别墅和广阔庭院中间,享受外城的财富和内城的供养,哀叹人生坎坷,年华易老。可以说,墨西哥城是IC初年阶级社会最具代表性的产物,也是社会黑暗最直观的体现。   ——《活在IC初年的人们》IC67年,泰伦.戈蓝   离开高速公路,吕承渊等人乘坐的大巴就进入了内城的限制区范围。外城的车辆是不允许开进磁能罩的,就连吕承渊等经外城而来的客人,也必须穿过一条长长的消毒走廊,穿上特别的斗篷才能进入,好像外城是无所不在的病毒,沾染一点,就会让内城毁于一旦。   “美洲联盟都这样?”吕承渊被包的严严实实,连从不离身的紫砂壶都被谢绝入内,大爷气的胡子直翘,只觉得以前的修养放在这匪夷所思的墨西哥城,实在是不够瞧的。   “不知道。”扎克看了眼被包的好像一坨粽子似的霍克,就知道自己的样子,“德克萨斯只是中型绿岛,虽然也有内城,但做不到自给自足,所以我们这些平民和那些老爷之间,还是有些交流的,不像……”他手舞足蹈地跳了半天,最终也没找到个适合的词汇。   “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这么腐败的政府,哼哼!”吕承渊气性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紫砂壶的原因。   不过吕老毕竟人老成精,扎克随遇而安,霍克随扎克而安,祖鲁奥巴面瘫看不出表情,伯加索斯根本不被允许入内……反正走出消毒通道时。一行人已经看不出丁点儿不满,而墨西哥城的实际领导者,军事委员会主席,奥克塔维奥.埃卢尔就等在通道出口。   “毛利的诸位,墨西哥城欢迎你们。”埃卢尔张开双臂,吕承渊以为他要行拥抱礼,还在纠结要不要给他这个面子,只见对面已经走前两步,深深鞠躬。   表错情的吕承渊丝毫不显尴尬,倨傲地点头,老头有脾气,就算发不出来,也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   埃卢尔一愣,似乎是反应了过来:“副官!毛利是高贵的地方,你怎么能安排尊贵的客人穿防化服!”   副官很配合,啪地立正行礼:“卑职知错!来人!”   卢利尔乌泱泱的亲卫中走出三个人,手脚利索地除掉三人的外包装,居然还有人递给吕承渊一个紫砂壶,泡着茶,吕承渊嘬了一口,恰恰是他喜欢的铁观音。这让老头瞬间看高了这个独裁三座绿岛的能力者政客。   “这位就是我们墨西哥城的豪杰,祖鲁奥巴是吧?”卢利尔拍拍手,引导众人在附近一个凉棚就坐,显然,对方没打算让他们这些人深入内城。   “根据引渡条例,祖鲁奥巴交给你们了。”吕承渊点点头,霍克像拎小鸡一样,拎着祖鲁奥巴走过去,丢给卢利尔的副官,祖鲁奥巴本来就穿了厚厚的拘束服,现在又套上更厚的防化服,根本走不动道。   “根据引渡条例,祖鲁奥巴应该在去年12月以前,就交给我们了吧?”卢利尔在笑,眼神却很锐利。   “没办法,祖鲁奥巴是个三阶能力者,我们担心美洲联盟控制不住他,只能让他先在毛利,接受一些基础的囚徒教育。”吕承渊面不改色心不跳。   “是吗?那还真是感谢毛利的好意。”卢利尔接过副官递过来的引渡文件,签上名字,“不过美洲联盟也有三阶能力者,我们有信心给予他公正的审判,并且执行审判结果。”   “那位可是在安大略呢。”吕承渊咂咂嘴,“而且你们好像没有四阶吧?”   卢利尔故作惊讶道:“毛利也没有四阶吧?据我所知,托尔斯泰先生的籍贯,可不在毛利。”   吕承渊哈哈大笑:“老板嘛,可不会关心员工是哪里人,只要肯帮老板赚钱就行了。”   “有道理。”卢利尔点点头,“可惜啊,不是自己的,终归不是自己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谈话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吕承渊起身,退开两步对卢利尔微微鞠躬:“关于另一个问题,既然贵方几天前已经尝试入岛,我们希望获得贵方行动的详细资料,这有助于玛雅的探索,不是吗?”   “虽然是这个道理……”卢利尔连身都没有起,翘着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过我以为,我们聘请毛利协助清理玛雅的费用,这一年时间早就结清了,不送。”   ……   墨西哥城商业区的一栋普通建筑内,秦钰看着缓缓下沉的几个密码箱,百无聊赖。   “哥,鉴定出来没有?是真货吗?”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秦峰摘掉微观镜,随手把书稿丢到一边,“不过另外三件都是真的,那幅画是墨西哥城一个画家画的,只在美洲联盟有些名气,剩下一对陶罐倒是不错,居然是公元前的文物,也不算空手而归。”   四个箱子,三套展品,最贵的是赝品,剩下两套,估价在1亿零20万,那幅画就是零头。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大小姐嘟着嘴,拿手指恨恨地戳着书稿。   “本来就没有西瓜。”胡佩递了杯咖啡过来,惯例的安慰咖啡,“而且墨西哥城的行动就是顺手一做,没什么可遗憾的。”   “也是。”大小姐汲了口咖啡,只觉得精神一振,“还是贝拉姐的咖啡好喝。哥,接下来就要去玛雅了吧?”   “有些麻烦。”秦峰揉揉眉心,“和苍喆刚通过话,军队的人封锁了野战公路,要是不从那里走,我们的给养损失就会很大,老爷子们的清单可能不好完成。”   “啊?”秦钰一下跳起来,“连路都不让走了?”   “理由冠冕堂皇,说玛雅存在未知危险,禁止私人勘探什么的。”秦峰摊开手,一脸无奈。   “不对啊,那白痴小子怎么进去?回归那些人总不会打算强冲吧?”秦钰有些疑惑了。   “回归?关他们什么事?”胡佩插嘴。   “我没说吗?回来的路上,我碰上那个白痴小子了,就是炸断我枪那个。”秦钰站起来,比了比身高,做了个臭臭的表情。   “回归也来了吗?毛利奉行孤立,从不介入其他绿岛开发,这么说他们只能是被邀请的。”秦峰的手指敲打着桌面,“邀请他们的是美洲联盟?或是拾荒者联盟?不管是谁,他们肯定有通行许可,也许可以从他们那里想想办法。”   “偷渡吗?”秦钰跃跃欲试。   “直接搭便车就好了,他们的王女总长还是挺好说话的。”秦峰微笑。   ……   “爷爷!”皇家方舟的车厢里,陶淘从浅野的怀里跳出来,朝着普罗迪一个虎扑。   可惜还没扑到,普罗迪已经伸手一点,小胖子僵在半空。   “长大一点了。”普罗迪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我们要去玛雅,学习礼仪的事情就暂时中止。”   陶淘在半空中乖乖点头。刚才太兴奋,爷爷不会以为我的礼仪还不过关吧?以前他才懒得管我是不是挂在他怀里呢。   “爷爷,那个手套和袜子……”   “知道了。”普罗迪翻了一页书,车厢的灯光似乎闪了一下,陶淘的手套和袜子从内向外撑开,瞬间炸裂,连鞋子都撑破了,“浅野,去帮陶淘换双鞋子,我知道你一直都带着。”   浅野诧异地抬头,大人,似乎有些不一样。   “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不等浅野回答,普罗迪挥挥手,结束了谈话。   “是,大人。”浅野跪下,行礼。   “爷爷,我还没和他们道别呢。”   “可以写封信,让你浅野阿姨送到他们车上。”普罗迪不置可否地说。   皇家方舟号起行,前后停靠不超过1小时,以至于,回归外务处没有一个人知道它曾经也来过,就停靠在剑鱼号旁边,而守卫的伯加索斯们倒是觉得有些问题,可是周围晃来晃的小贼太多,战士们分身乏术。   15分钟后,墨离韵第一个回到剑鱼号,然后是菲尼克斯几人,再然后是茉儿他们。   “小混蛋!你出来!”茉儿大呼小叫地冲进车厢,发现菲尼克斯等人似乎在谈事情,墨离韵就靠在自己的座位上睡觉,陶淘不见踪影,“哥,小混蛋呢?”   “小混蛋?”安迪完全搞不清状况。   “陶淘啊。”茉儿说。   “他不是在毛利吗?”安迪还是搞不清状况,安娜笑得不行,赶紧和他们普及了陶淘偷渡的事情。   “一直没见呢。”菲尼克斯笑着说。   “难道是躲起来了?”茉儿嘟嘟囔囔地回到寝室,为了节约车厢,四位女士在剑鱼号是公用一个寝室的,然后……她就发现了陶淘的信。   “爷爷来接我了,我们玛雅见。”   “哥!苏木头!”茉儿跌跌撞撞地跑出来,“陶淘走了!”   菲尼克斯接过信扫了一眼,皱着眉头,自言自语:“普罗迪,你也来了吗?”   约1个小时以后,吕承渊他们也回来了,剑鱼号全员聚齐,便不打算继续修整,就在这时,执行警戒的伯加索斯战士跑进车厢。   “总长,外面有人找您,说是您的朋友。”   “朋友?”菲尼克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在美洲联盟有什么朋友,不过对方言之凿凿,她还是打算见一面。   秦峰带着秦钰和胡佩,被战士引了进来,就在外务处的车厢。   “秦峰?”是茉儿和苏勒。   “飞贼?”是柯兰。   “白痴女人?”是臭小子。   “老朋友真多。”秦峰云淡风轻地一笑,“殿下,第一次见面,我是秦峰,飞贼团的团长。”   “团长大人来找我们,难道也想去玛雅?”菲尼克斯微微颔首,羽扇一指示意请坐。   “殿下的预言还是一如既往得准确。”秦峰拉开座位,胡佩和秦钰也跟着坐下,秦钰老老实实的,一点也没有嚣张跋扈的样子,在R机关的老巢,背上还背着从人家手里偷来的东西,这让小贼婆很不安。   “有些事情不需要预言也可以看到。”菲尼克斯指指脑子,“我们算不上朋友,您能屈尊肯定有所求。”   “的确。”秦峰摊开手,平放在桌子上轻轻敲击,“我们打算去玛雅找些特别的小鱼,作为回报,我们可以作为你们的战力补充,您知道,飞贼们的战斗力还是挺可靠的。”   “难道现在小鱼也值钱起来了?”菲尼克斯掩住嘴,吃吃地笑。   “个人爱好而已。”秦峰回答。   “那就这样吧。”菲尼克斯起身,“吕老招呼一下客人,通知伯加索斯,剑鱼号出发。”   玛雅……到底有什么秘密呢?拾荒者、飞贼,还有普罗迪……   菲尼克斯回到房间,一种深深的疲惫感扑面而来。 第61章 盛宴   马瑙斯,冒险家的乐园。绿岛马瑙斯建立在亚马逊河枢纽的马瑙斯市旧址上,方圆480平方公里,是一座被磁能罩覆盖的绿洲式小型绿岛。在玛雅发现前,马瑙斯一直都是亚马逊平原唯一的移民绿岛。由于其他大河流域大多有大中型绿岛存在,人们普遍相信,亚马逊平原也必定有一块未被发现的处女地,拾荒者和淘金客云集于此,马瑙斯因此繁荣。这是一座畸形的绿岛,兴盛时期马瑙斯在籍人口仅8万,常住人口55万,但平均在岛人口却在130万至150万之间徘徊,这之中大多是中低阶拾荒者,以及为这些拾荒者服务的商旅,甚至连她的天柱都被装点成灯塔的造型,以彰显其拾荒者聚集地的特殊地位。以斯而兴,以斯而亡,玛雅移民开始后马瑙斯逐渐没落,最终于IC105年毁于战乱,再未重建。   ——《绿岛全史·马瑙斯》IC131年,迪普.诺伊尔   因为探险模式的特殊行进方法,朴天惠他们从墨西哥城到马瑙斯,前后花费了几个月时间,可对于皇家方舟和剑鱼这样的特型磁轨列车来说,这之间的距离不过是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从战力而言,奥克塔维奥.埃卢尔在这个世界,也许连前五十都排不进去,但仅从政治手腕而言,独裁三座绿岛的他却是出类拔萃的。   从发现仅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清剿玛雅开始,埃卢尔只做了两件事情,用祖鲁奥巴作为筹码,强求毛利出兵以及封锁野战公路。   他把玛雅变成一个斗兽场,野兽和斗士无论哪一方获胜,他都将是笑到最后的那个赢家。   IC63年12月29日,皇家方舟当先抵达马瑙斯车站,他们轻车简从,仅携带少量食水,然后在当地租了一辆沙漠巴士,直接拐上野战公路。   安东尼奥是墨西哥城的军人,23岁,7年军龄,少校军衔,虽然职级不高,却是埃卢尔的亲卫出身,如今独领一营深受器重,像他这样的人,就是标准的墨西哥城上等人。   他的营把守着公路入口,负责甄别有资格的人使用公路。执行任务之前,埃卢尔专门找他谈了话。   “安东,你知道玛雅发现的背后有什么吗?”   “卑职不知。”安东尼奥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埃卢尔一笑,“不过作为玛雅未来的主人,最大的好处就在于。我们不需要知道。我们只要维持好秩序,把一个个被邀请的客人送进去,然后不管是谁赢得胜利,玛雅都是我们能够收到的租金。”   “所以您才按那封匿名信的要求,邀请了毛利,还动用了祖鲁奥巴这张牌?”安东尼奥想起那封曾让埃卢尔暴怒的匿名信,他有幸看过,里面充满了颐指气使的傲慢。   “恰逢其会而已。祖鲁奥巴是座宝库,毛利拥有他越久,我们损失的就越多。”埃卢尔的手指划过书桌,书桌断成两截,“而且人总要懂得感恩才是。”   那之后。安东尼奥和他的营就被派到了公路的进口,他拒绝一切入境申请,因为他相信。有资格进入玛雅的人,肯定不是他和他的营可以拒绝的,比如这位。   “长官,前哨发现一辆旅游巴士。”一名士兵跑进来,向安东尼奥报告。   “旅游巴士?”安东尼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才过了几天,旅行社已经连玛雅的旅游线路都开通了吗?拦下来!这帮要钱不要命的商人。”   “那个……已经拦了,但是对方……”传令兵说得吞吞吐吐。   “他们不听?”安东尼奥大奇,“难道又是那些拾荒者假扮的?”   “他们停了,长官。”传令兵赶紧说,“不过停下之后,他们通过喇叭对我们发了通告,要求我们二分钟时间撤掉岗哨,还说……”   “难道是什么逾期未果,下场自负之类的话?”安东尼奥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   “长官英明!”传令兵拍了个马屁,“而且说话的还是个小孩,您说那帮人是不是得癔症了?”   “你才得了癔症!立即照他们说的做!”安东尼奥劈头就把茶杯砸出去,传令兵屁滚尿流。   “很明智,少校。”移动指挥所只剩下安东尼奥一个人的时候,浅野的声音突然从背后飘出来。   安东尼奥不敢转身,他还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只是凭感觉作出判断,所以他现在同样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在他转身的瞬间杀掉他,像传说中孤狼的捕食习惯那样。   “能问一下贵方所属吗?”安东尼奥小心翼翼地问,“您知道,像我们这样的门卫,其中一个任务就是登记访客姓名。”   “你是我见过的比较聪明的凡人。”浅野感慨了一会儿,“格林尼治,主宰。”   ……   目送那辆印着自驾游电话的小型巴士绝尘而去,安东尼奥浑身的冷汗这才敢冒出来,迅速浸透了整个后背。   浅野自始至终没有露脸,也没有显露杀意,但安东尼奥就是觉得这个女人很强,也许比喜怒无常的暴君埃卢尔,还要强大许多。   格林尼治来了,这是不是意味着玛雅的好戏。就要开锣了呢?   他的预感没错,三小时后。毛利车队从地平线驶出,带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它们涂装着崭新的森林迷彩,车辆显眼处焊接着刺穿苍穹的银色飞马浮雕。   伯加索斯,这支综展会骚乱后名声鹊起的特殊部队已经隐然有了和浮屠军团不相上下的威名和霸气。   “毛利应邀堪探玛雅,前方清道,一切拦阻都将视作敌对行为。重复,前方清道,拦阻即敌对。”车队尚远,安东尼奥营的每一个对讲机已经同时响起伯加索斯战士例行公事般,毫无波动的声音。   鸡飞狗跳,根本没有得到安东尼奥的命令,才重新布置没多久的路障,就被手下兵卒合力推到路基两侧,甚至等不及工程机械开启。   因为随着警告声响起的,还有机械轮轴转动的声音,火力塔的120毫米行进主炮在轮轴声中探出,瞄向正前。   没有程序,不见申请,安东尼奥根本连一个毛利人都没见到,车队已经从他的防区驶过,不加速也不减速,傲慢如斯。   主席的判断是对的,这场角逐不是我们能参与的,我们充其量只是被选来接客的门童,或许待遇不错,但里面的舞会和我们毫无关系。   由盾卫和火力塔严密保护起来的车队中心,是一辆足有80多米长的大型卡车,这是伯加索斯团属的大型指挥车。   因为正在行进状态,车上建筑没有展开,仅仅维持了最基本的联络、电子战和会议功能。此时车厢尾部的会议室满满当当,外务处、拾荒者、飞贼的能力者和伯加索斯连长以上、科研处组长以上干部济济一堂,这是最后一次战前准备会,也是动员会。   菲妮克斯坐在主座,左侧安迪,右侧钱翎,依次向下,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不知道为什么,总之现在的菲尼克斯和平时不一样,似乎有些……躁动。   “总长,那个……刚才那样是不是有些不友善?”因为没人说话,钱翎作为毛利的在籍军佐,想想还是决定冒点险来打破沉默的僵局。   “你说刚才?”菲尼克斯看了一眼钱翎,“你们可能都不明白,既然我们有入岛许可,为什么我还会要求部队,用这种野蛮的方式通过哨卡。”她顿了顿,似乎在给众人思考的时间,或是整理自己的措辞,“这是警告。吕老在墨西哥城和那个军阀打过交道,过程有些不愉快,今天我们正好换个方式,再和他打一打交道。他应该明白,我们应邀而来,但他却没有资格算计或者示图摆布我们。”   “那外交上……”钱翎还是有些担忧。他认为自己必须把这些担忧说出来,在取得一致之后,整理成文汇报给毛利,而不是一股脑甩给上级,制造嫌隙,这是他作为军人该有的原则。   “你只需要如实上报,相信我,他们会喜欢的。”菲尼克斯对钱翎点了点头,随即环视车内。所有人都看着她,几个小时以后,他们会进入那个包裹在迷雾里的巨大陷阱,没人知道等在他们前面的是什么,也没人知道,在座的有多少人,能再回到这辆车上。菲妮克斯克制着自己的不安,开始议题:“诸位,我们即将进入玛雅,以下是行动安排。”   全息地图开启,一座近似圆形的半透明绿岛悬浮在车厢中心缓缓转动。菲尼克斯取出电子信号笔,点在外径的一个点上。   “这是拾荒者联盟提供的玛雅地图,我们会从岛南进入,距离最终目标中心金字塔118公里。”   “经指挥部商议部队将分成4组。一组正面突进5公里,建立防线,并吸引尽可能多的土著生物,这一组的目的,是稀释土著生物的防御密度。”   “二组和三组负责侧翼,在一组接敌3小时后出发,直插左右,作出包夹金字塔态势,作战计划及路线可临敌决定,他们的目的。是扯动金字塔周边防御,形成中央防御缝隙。”   “侧翼行动6小时后,精锐四组出击,直插金字塔,目标斩首。”   几条简单的线被标注在地图上,一组厚重,其他各组锋锐,就像一柄三叉戟,从正面刺入中央的金字塔处。   “下面宣布分组。一组伯加索斯全体,临场指挥钱翎上校。二组吕承渊、柯兰、苏勒、墨离韵、米伦,临场指挥柯兰。三组飞贼全体,临场指挥秦峰。四组拾荒者全体及麦哲伦兄弟,临场指挥安迪。”菲尼克斯点到一个指挥的名字,其相关人就起立,很快现场除了科研组和她,就再也没有一个坐着的人了,这会是一次全体出击,“秦峰先生,报酬我们已经先行垫付了,我只希望您可以遵守诺言,为这次勘探出一点力气。”   “您放心,飞贼团也接受雇佣,在黑暗世界,我们的诚信一直不错。”秦峰微笑。   “各位。”菲尼克斯挥手,示意所有人落座,“关于土著生物我们知道的很少,而且除了他们,玛雅还有起源,以及那个不知名的幕后黑手。这会是一次艰难的战斗,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诸位回来,拜托了。”   ……   会议极其干脆地结束,菲尼克斯鞠躬后,就宣布散会,没有惯例的表态发言。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菲尼克斯和他的守护骑士柯兰。   “奥弗,你说我们会顺利吗?”离开众人的视线后,菲尼克斯第一次表达了对玛雅之行的不安。   “我们一直很顺利不是吗?”柯兰在笑。   “这次不一样。”菲尼克斯叹气,“38万平方公里的森林,一座平原上的巨型绿岛,还有……通往五阶的奥秘,一个组织为了什么能抛出这么大的诱饵,可我们却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菲姨,财富只会让贪婪者疯狂。”柯兰像少年时成为王女守护骑士的那天一样,在菲尼克斯面前单膝跪下,“埃塞尔阁下被造物的奥秘吸引,美洲联盟和毛利的政客都被各自的利益束缚。我们不同,我们是心甘情愿站在这里的,为了理想,为了朋友,为了各种美好的东西,唯一和我们无关的就是利益。”他轻轻抬起菲尼克斯的手,吻在手背一触即分,“我们珍惜拥有的一切,但也不惧怕死亡的威胁,请您相信,胜利终将属于那些向往美好的人。” 第62章 入岛   辅兵器具首创于毛利。由于招募制度高昂的成本,伯加索斯从一开始就注定,她不可能像浮屠军团一般,聚集海量武者。为了突出自身特点,毛利精工的武器设计师,奈瑟.托塔斯及其团队设计了一系列野战车辆,用以提升伯加索斯的外勤能力,这些器具的装备,使伯加索斯走向了精锐小组式渗透和大强度防御的建队模式。辅兵器具问世后,华夏联盟很快提出交流性的购买意向,并成功说服了毛利议会。经过研发和改良的华夏版辅兵器具也引导了浮屠军团后来的改编。   ——《凡人的战斗》IC158年,多诺.朱利安   IC63年12月29日,墨西哥城内城。   埃卢尔在地牢门前静立,脑子里全是来自安东尼奥的消息。格林尼治,毛利,还有那封匿名信,虽然方式不同,但每个人、每个势力都在他面前展现着自己的高傲与轻慢。   他是墨西哥城、巴拿马与马瑙斯实际意义上的王,也是未来玛雅的王,是整个美洲联盟最有权势的7个人之一,甚至比那个窝居洛杉矶的联盟议会更有权势。可当真正面对那些世界上最强大的势力时,他却发现这种权势毫无意义。他只是他,一个普通的二阶能力者。   埃卢尔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就像井底之蛙跳出自己的窝,他看清了这个世界的真实。力量,才是权势。   于是就在半小时前,他召集了美洲能力者密议,并且用墨西哥城和巴拿马换取了祖鲁奥巴的所有权,他要让祖鲁奥巴臣服。   现在他就在地牢里,埃卢尔深深吸气。就像一个赌徒,他已经押下了太多赌注,这一局他输不起。   吱呀。地牢的大门被推开,光线涌入,祖鲁奥巴被拘束服绑着,浑身瘫倒。地牢空气污浊,散发着新鲜屎尿的恶臭。不过是短短半天,他就像是老了几十岁。   “祖鲁奥巴先生,电击的感觉好吗?”埃卢尔迈步进门,神色不动,就像这里不是屎尿遍地的地牢,而是和一个老朋友见面寒暄的普通茶室,“没办法,您是三阶强者,没有这几个小时的电击,我实在不敢这样站在你面前。”   “感觉……不错……”祖鲁奥巴似乎咧了一下嘴,好像在笑,“可惜……三代……侠盗……一切……秘库……都让……毛利……拿走了……”   “如果是半天前,我会为这个消息愤怒的。”埃卢尔俯身解掉他拘束服上的锁扣,“不过这半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珍宝、古玩,这些东西对我的吸引力,已经没那么大了。”   拘束服完全打开,说话的人捏住衣角一抽,祖鲁奥巴飞起来,光着身子撞到墙上。因为肌肉麻痹,他做不出任何防护,这一摔比想象中更痛,让他差点回不过气来。   “嘿……嘿……这叫……不愤怒?”   “不愤怒,否则你已经死了。”埃卢尔笑了一声,“但你让我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一点惩戒还是要的。赏罚分明,这才算是一个称职的上司。”   “小小……二阶……上司……哈哈……”祖鲁奥巴咧开嘴。   “别笑,别笑。”埃卢尔走上来,轻巧地给祖鲁奥巴翻身,让侠盗的脸朝向地,一条金属蜈蚣从他的袖子里爬出来,近一米长,以一种僵硬的机械步伐,爬到祖鲁奥巴裸露的背上游走一圈,最后盘踞到后脑,“手术需要病人放松。考虑到你是三阶强者,我怕麻醉剂效果不好。你看,虽然离开医生这行14年,我的预感还是挺准确地。你的肌肉很放松,特别适合进行一些小手术。”   “什么……手术……”   “不用在意,很小,很小的手术,只是会有一些疼而已。”埃卢尔轻描淡写地说着,同时伸出食指,从颈椎到腰椎,在祖鲁奥巴的皮肤上轻轻一划。   绵延的惨叫从地牢中传出来,久久不歇。   ……   毛利车队穿过野战公路,毫不停歇地冲进玛雅。   依照菲尼克斯的安排,一组,也就是伯加索斯部队的3个连将共同作战,所以钱翎已经提前完成了部队安排,各连长下放连队组成突进阵型。   从上空看,伯加索斯的阵型是标准的等边六边形,以大指挥车为中心,首先是水净化车、餐饮车、辎重车和战地救护车等后勤车辆,呈菱形包裹在大指挥车外围,每车间距15米,与指挥车间距30米。次圈是2辆大型侦察车与6辆连属侦察车组成的侦查网,再外是通讯车和火力塔组成的战斗圈,两圈之间呈倒等边三角分布着三辆连指挥车,与大指挥车距离1公里,最外层是由12辆盾卫车组成的防御圈。   行进过程中,车队全部升起前方防护板,像推子一样把沿途粗壮的树木推倒碾碎,在苍翠的森林中留下一道笔直的疤痕。   钱翎站在指挥席上,一身戎装:“小伙子们,我们的任务是保护指挥车突进5公里,建立阵地,绞杀一切来袭生命体。现在全体进入战备岗位,车队调整至警戒速度,战兵出击沿阵型游弋,参谋就位,指挥权下放。行动……开始!”   随着钱翎的命令,伯加索斯的武者们以班为单位,向着四面八方散开,就像一只巨大的水母张开触手。   伯加索斯4团12营035连1排1班负责在队形右后方游走,全队呈战斗队形,2人前出,1人殿后,4人居中策应。赤图走在队伍中间,跟在排长身后,此刻正手持金属角弓,挎箭背枪,关注着老兵的行动,寸步不离。   因为在战前准备会的时候普及过金属生命体的特征和强度,所以游击各班的队形拉的都不算开,突前的距离仅仅10米,殿后的位置离主队也只有15米,这样的距离保证主队能够及时增援。   就这样,一行7人在树林当中往复奔跑,躲避枝丫,像一只只灵巧的猴子。可5分钟过去了,1班愣是一个传说中的金属生命体都没有碰到。不是说美洲联盟一进入这里,就遭到迎头痛击嘛?痛击呢?或者退一步,击也没有啊?   赤图的排长姓叶,是2团的老兵,综展会骚乱时被巴托炸成重伤,倒是没留下什么残疾,可惜一张帅脸成了麻子,后来升迁到35连任1排排长兼1班班长,人称叶麻子,是个暴躁脾气。   “小刘,这都5分钟了,老子怎么毛都没看到一根,你是不是专门把咱们班丢在鸟不拉屎的地方,让前面那些王八蛋吃肉来着?”叶麻子冲着对讲机狂吼。这个频道有8个人用,1班7个人,还有1班的战术参谋1个人,叶班长吼的自然是那个参谋。   “首先,现在是作战状态,请叫我刘易斯中尉,叶剑上士。”对讲机那头传过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很高冷,赤图听着很有些苏勒的味道,“其次,本次战斗我只负责你们一个班,所以除了你们7个王八蛋,我没有别的王八蛋可以指派,明白了吗?”   看着手下仅有的一个老兵在那里笑的前仰后合,叶麻子满脸的麻子都泛着红光:“原地休息!”   命令一下,包括前出的两位,所有新兵都麻溜地坐到地上,四叉八仰,喘着粗气。   “老布,看看你带的什么兵!跑5分钟就喘成这样,哪有一阶武者的气魄!”叶麻子捡起一块石头,就朝负责殿后的班副扔过去。作为老兵,班副当然没有像新兵那样彻底休息,仅仅是斜跨自动步枪让肌肉放松,所以很轻松就躲了过去。   “老子叫布鲁斯,布鲁斯.鲁南,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不把人的名字拆开来念!”班副吼得比叶麻子还大声,“那些菜鸟哪是累的,都是初战给吓得,别忘了去年在D3,我们俩也没好到哪儿去。”   班副布鲁斯.鲁南,人称老布。一个黑人,却瘦的像根竹竿,柔韧性极佳,和叶麻子原来一个排的战友,也是伤愈升迁。   叶麻子堂堂排长兼班长,所以不开心的时候说一下班副也是份内,可惜老布不卖帐,也不问问别的班长,是不是认识你这个排长。   看着新兵们坐立不安的样子,叶麻子也觉得自己迁怒得有些过头,可是又要维护长官威仪,道歉的话是怎么都不能说的:“放屁!老子那时比他们好多了,腿再软也没躺下休息过!”   “那时可没人让我们原地休息,你要敢歇,早军法从事了,哪有现在这副耀武扬威的德性。”老布走上来就着水壶喝了口水,“胖哥,瘦弟,还想躺到什么时候!新兵训练时跟你们说的话都落家了吗!你们是前出!随时保持警戒!”   “是!”前出的两位赶紧起身,幸好没人把自动步枪一起丢掉,不然就连老布都不会维护他们。   伯加索斯的战斗员在入选前多是拾荒者和保镖、也有少量护岛队的老兵,主职近身格斗,火力武器一般都是轻装,当然也有不装,那些兵员都是从没接触过火器,又擅长远程冷兵的,比如赤图。   因为成分复杂,所以新成立的4团战斗意识差距极大,特别是这种行进间修整。老兵和保镖还能有个兵样,拾荒者和新兵们自由散漫惯了,往往看得老兵眼皮直跳,各种状况层出不穷。   胖哥和瘦弟在参军前就是毛利籍的拾荒者,都是低阶,而且还是搭档。一个叫比尔.朋克,一个叫肖.索罗斯,班里人调侃他们,按照他们姓名的谐音,管年纪略大的比尔叫胖哥,年纪略小的肖叫瘦弟,其实和体型没有任何关系。拾荒者擅长探索侦查,安排他们前出,除了要用他们合作数年的默契外,还有借重特长的意思。   和训练多年才在综展会首战的老团比起来,4团的新兵表现的确堪忧。一看胖哥和瘦弟被训斥,位于中圈的赤图3人也赶紧起身,深怕下一个轮到他们。   “你们站起来干嘛!好好休息,不然等会儿你们班副被揍成猪头,你们连帮忙的力气都拿不出来!”叶麻子脸都气黑了。   赤图还是机灵的,把弓一杵掏出水壶递给叶麻子:“排长,班副被揍成猪头的时候,咱们帮谁?”   叶麻子瞬间觉得孺子可教,正回岗位的老布一个趔趄,只感到几个月的嘘寒问暖都托了非人。 第63章 突进   侦察车“视野”,辅兵器具中最先被设计出来的车辆,分连团两级配备,侦查方式包括:IC初年最常用的热成像监控技术,以及配置飞行探头的光学监测技术。热成像技术的侦查半径为3000米,飞行探头的监控半径300米,操控距离5000米,每组8枚,连级车辆配置1组,团级车辆8组。视野充分考虑了伯加索斯小团队渗透作战为主的战斗模式,配置上突出精度与辨析度,而没有在监控距离和泛用性上做过多努力。华夏联盟在“视野”的基础上研发出“天听”,配属师级及军级单位使用,加装了对空雷达,并提升了热成像技术的监控范围,使其监测距离达到半径10公里,是为对3级以上能力者形成围剿,及浮屠擅长的兵团作战服务的。   ——《凡人的战斗》IC158年,多诺.朱利安   休息不过1分钟,小刘参谋天王级的嗓子就在对讲机里面响了起来:“叶剑上士,你的班和大队距离超过1.5公里警戒线,立刻回到游击距离。”   “切,催命的小鬼。”叶麻子啐了口唾沫,一脚踹在赤图屁股上:“书生,老鸨替换前出,浮屠替换后卫,全体出发。”   浮屠就是赤图的外号,由来肯定和大名鼎鼎的浮屠军团没关系,而且跟铁浮屠脱不了干系。   书生原名孔融,书香门第,在伯加索斯的战兵队伍里算是高学历,自诩为弃笔从戎的知识青年。   他有着所有知识青年的通病,比如话唠,意志不坚,头脑过热等等,连武者手术,都是读大一的时候和女朋友斗气下,一时冲动进行的,18年的人生算得上一片空白,连架都没有打过一次。   相比书生,老鸨的社会经历就太丰富了。他的父母是毛利的外聘工人,他是长子,家人为他取名霍普.斯坎普斯,是希望的意思。   可8岁那年,一次火灾使他家破人亡,全家6口仅他一人得活,此后混迹D11,被一个涉黑势力的老大收养。这个老大专营皮肉生意,心狠手黑,尤其喜欢收养孤儿,去那些败德研究所进行武者改造。17个养子,他是唯一走下手术台的那一个。   手术侥幸成功,老大却在他出院前一天被杀,势力由此溃散,之后他被转进孤儿院,受一位年老德昭的社工资助,继续学业,总算没有三观扭曲,但毕竟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   听到叶麻子喊话,三个新兵都不敢怠慢。书生老鸨抽出武器,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赤图张弓虚引,等着班副穿过才慢慢跟上。一动起来才发现,片刻的休息,没能恢复新兵们紧张的肌肉,反而让这些菜鸟们更累了。   “麻子,前出后卫都让新兵来做,是不是风险太大?”老布看着书生略显踉跄的步子,满是担忧。同是一阶武者,赤图这样拿兵器的百姓和士兵、拾荒者这些战斗职业相比,还是相差巨大的。   “你看这林子,静悄悄地,有什么想法?”叶麻子没有回答老布的问题,反而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老布一愣,转念就明白过来:“你是说?”   “嗯,这些金属生命比想象中难缠多了。重病用猛药,不然万一进了伏击圈,谁都救不了这三只小菜鸟。”叶麻子擦了把汗,这该死的天气,就不能来点风吗?   “别担心了。按照这个速度,大队再有10分钟就能到达阵地位置,架设辅兵器具15分钟,最多半小时,我们就能有轮休的机会。”老布安慰着叶麻子,“兴许这半个小时,我们一个敌人也碰不到呢?”   “希望如此。”叶麻子叹了口气,摁下对讲机,“小刘,让侦查车上那些家伙盯紧点。”   “我就在连侦察车上,这点你可以放心。”小刘参谋的声音传过来,“另外最后一次提醒你,我叫……”   “敌袭!”刘易斯最后的话叶麻子没听清,赤图一声高喊,一枚乌黑的钢箭从叶麻子头顶飞过去,叮地一声撞在一枚掷矛上,掷矛被击歪,擦着书生的脸颊刺入地面。   几乎同时,一只雄健的金色美洲狮在赤图身后高高跃起,速度极快。赤图刚刚射出一箭,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嘭!老布的反应简直超出了人类的极限。赤图警示之声刚起,他已经瞬间启动,不是向前,而是向后!他一脚蹬在树干上,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赤图的腰,双双滚离美洲狮的利爪。   “胖哥瘦弟支援前出,老布,你拖住那只黄猫等待支援!”看见金色人影从树冠上持矛,飞扑老鸨,叶麻子果断下令,同时一抬枪口,一梭子子弹从枪口击发,叮叮当当打在袭击者身上。   射击无效,幸好胖哥和瘦弟没有让他失望,低阶拾荒者大多实力有限,他们行走沙海,能得不死,多少都有些绝技傍身。   指令一下,胖哥扬手打出了一根绳索,绳索不长,只有40厘米,两头栓有重物,这一丢势大力沉,缠上袭击者脚踝,一下破坏了他的重心。这时候瘦弟横身扑上,枪托被他当成大锤抡起来,重重砸在那人肩头,步枪散架,那人也横着飞出去,撞上树干。   书生和老鸨这时才反应过来,老鸨咬着牙扑上去,和已经抽出匕首的瘦弟形成包夹,书生却喊叫着往后爬。   平生第一次实战,险些还没反应过来,就丢了性命,矛尖擦过去,在他脸上开了一个口子,感觉不到疼,可是温热的感觉顺着脸颊蔓延下来,他真的被吓坏了。   到胖哥解下背上的巨型斩马刀加入战团时,前方终于稳定下来,而后方赤图的表现远远超出两个老兵的预料。   也许是那场雪地的生死考验历练了他的心志,作为后卫,他不仅第一个发现了前出位的敌情,在被老布扑出去后,居然还能借着翻滚弃弓抽枪,比老布更快发起反击。如今枪影如龙,罩在美洲狮身上,楞是刺得美洲狮连连后退,老布借机游走,厚背朴刀神出鬼没,用一记重劈卸掉了大猫的半条后腿。   这小子……行啊!战况转安,叶麻子乐呵呵地看着赤图表演,突然耳朵边扎进一个轰雷一样的喊声:“杀人啦!班长!”   叶麻子吓了一跳,好心情全吓跑了,坏心情全回来了。   “叫毛叫!”叶剑上士以喊治喊,声音比书生还大,登时吓得书生失声,张着嘴发出嘶嘶的声音。   叶麻子也懒得管,扯下对讲机,换一个目标接着吼,“刘易斯,老子送你上军事法庭!”   “怎么了?”小刘参谋的声音明显疑惑。   “怎么了?”叶麻子怒极,“老子这里遭到敌袭,差点丢了两个兄弟!你少给老子装蒜!”   “敌袭?”刘易斯惊到,“数量!时间!快!”   “滚你的蛋!”叶麻子大骂一声,再也没理会刘易斯的呼叫,蹬树飞扑杀进前方战团。   ……   “19席报告!左后遇袭!方位252,117,热成像没有反应!”指挥车内,通讯官大声汇报。   “7席报告!左前遇袭!方位211,325!1死1重伤!热成像没有反应!”第一声汇报还没结束,第二声汇报已经紧随而来,透着惊惶。   就像是有人打开了收音机的开关,15秒不到,车队左侧,几乎在同一时间遇到17次袭击,9死15伤,伯加索斯损失惨重。更严重的是。热成像至今没有捕捉到敌情,所有袭击都是在突袭的情况下发生的。   “切换光学监测,所有飞行监视器升空。”钱翎迅速作出反应,“立刻派人检查热成像系统,另外通报参谋席,确认土著生物是否有体温及其他生命体征。”   “报告!切换光学监测,画面传过来了!天哪!”钱翎抬头,只见车队左侧,超过50对金色骑兵和他们的坐骑散落在森林当中,隐隐形成半包围的态势。   “保持阵型,火力塔就近开火,机枪就位车队防备冲击。”看见敌人,钱翎反而平静下来。50对骑兵对伯加索斯来说,并不算多,“派人向总指挥通报战况。”   ……   前线,035连1排1班,随着叶麻子加入战团,前方的战况迅速倒向伯加索斯们。   老鸨步步紧逼,状若疯虎,瘦弟如影随形,行踪飘忽,叶麻子一对铁拳势大力沉,就算土著生命全身由金属构成,还是被打得邦邦直响,站立不住。终于,叶麻子抓住骑士的一个破绽,冲拳打在他的胸口,把他轰离地面,胖哥抓住机会,斩马刀高高举起,一刀两断。   后方,因为赤图的出彩表现,老布也迅速抓住机会,从美洲狮上方一掠而过,巨大的狮头飞起来,眼神透着茫然,似乎对于死亡还没有充足的准备。   “报数!”叶麻子甩甩胳膊,连轰那么多拳,他感到双拳都有些发麻。土著生命居然真是全金属,连体内的脏器也是金色的,切口平滑,没有血液流出。   22秒战决,全员皆在,只有书生受了轻伤。不过他似乎是吓着了,现在还在那里嘶嘶地吹着气。胖哥瘦弟摁着他,叶麻子用急救包里的酒精给他清洗了伤口,最后贴上止血胶带,算是完成了伤口处理。   “书生没事吧?”赤图偷偷问老布。   “这一关得靠他自己,谁也帮不了。”老布叹着气说。   “会挺过去。”老鸨走过去,留下四个坚硬的字。   “班长,土著的尸体在融合!”胖哥和瘦弟以一对老拾荒者的状态开始收拾战场,立刻就发现了变化,土著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化成金水,相互吸引着聚成一团,一个新的生命在那团液体中蠕动着,看不出形状。   叶麻子和老布对视一眼,同时说话。   “狮身人面!”   “二阶武者!”   “战斗队形,全员戒备!”叶麻子大喊一声。全班忙忙乱乱地把书生拖到队伍中间,保护起来,刀枪出鞘,利刃向前。   小刘参谋也锲而不舍地插了嘴进来:“叶麻子!立刻回答!不然就是上军事法庭,老子也拉你一起去!”   “滚蛋!老子这里忙着呢!狮身人面要出来了!”叶麻子没好气地回吼。   “你们结束第一轮战斗了?”今天让小刘参谋意外地事情真多,一个新兵为主的班,居然第一个结束战斗。   “废话,1人轻伤,不过精神有点受刺激,快点让医护兵过来接他,我怕等下护不住。”叶麻子实在有点烦。   “等等!”小刘参谋喊了一声,差不多10秒以后声音继续,“我已经调了一台监控过来,看到你们了……孵化中的狮身人面!”   “你能不能别那么大惊小怪!”这次不是叶麻子,而是赤图出离愤怒了。   “新兵,你的账等下算。”小刘参谋回了赤图一句,“叶剑上士,马上带着伤员撤离,火力塔炮口对向你部,高温榴弹,10,9,8……”   “靠!撤离!”叶麻子一把扯过书生,背在背上,撒腿就跑。其他人也听到了,武者潜力全面爆发,谁都不敢落后。   轰!仅仅跑出50余米,灼热的气浪已经从背后涌上来把众人掀翻。叶麻子一个没抓住,书生摔了出去,像个撞城锥,笔直顶在粗大的树干上。   谁都没想到,这一撞居然把书生撞清醒了。他摸着头,看着30多米外那个结晶化,冒着烟气的漆黑深坑,哇地一下哭了出来,撕心裂肺。   “妈妈……”   “真飒……”叶麻子喃喃自语。 第64章 尊严   火力塔是辅兵器具中最具代表性的特种车辆之一,被称为第一代装甲堡垒的典范,首用变型模式,共分行进与堡垒两个形态。行进形态下,火力塔是一辆全重接近150吨的超级坦克,长60米,宽20米,高8米,履带推进,正面装甲厚度70厘米,配备120毫米行进主炮3门,机枪位8个,低空导弹发射架2组,配战斗员13人。堡垒形态下,火力塔会展开形成长60米,宽37米,高15米的三层炮台,火力大大加强。除3门行进主炮和2组导弹发射架外,另有220毫米口径中程炮2门,380毫米口径远程重炮1门,在近距离绞杀配备上,除原有的8个机枪位外,又有高温火焰喷射器2具,高压电网发射器2具,狙击哨3个,战斗配员20人。火力塔并不是针对能力者设计的特种车辆,其目的是为了补充伯加索斯阵地战及防御能力的不足。浮屠军团也配备了火力塔,因军团特色和经费的问题,单位数量仅为伯加索斯标准的一半。   ——《凡人的战斗》IC158年,多诺朱利安   指挥车的军官沙龙设置在车辆后部,不算大,却胜在安静和舒适。突进开始后,所有能力者都在这里休息,这里就是他们的战备位置,而他们的战备任务就是休息。   菲妮克斯也在,因为在指挥车展开前,她只能和钱翎共用一个指挥台,为了不干扰他的指挥,菲妮克斯选择了回避。钱翎也算投桃报李,每个战场变化都会递交给她,从不遗漏。   如今关于敌踪的情报就在菲妮克斯案头,她蹙着眉,似乎有些难以决断。   “菲姨?”柯兰递过来一杯红茶。   “伯加索斯遇袭了,损失不小。”菲妮克斯叹了一口气,接过红茶。虽说制定战术的是她,但对于伯加索斯能否真正承担起这份重责,她没有任何把握。   “要支援吗?”柯兰问。   “不知道,我还没想好。”菲妮克斯摇着头,“钱翎没提支援的事,而且……”   “您怕我们支撑不住吧。”柯兰笑笑,“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这几乎就是一场战争。”   “也许要打上很久,更何况也不仅仅是你们的问题。”菲妮克斯苦笑。   “还有别的问题?”柯兰诧异道。   “奥弗,你很聪明,可惜却被普罗迪影响得太深了。”菲妮克斯拍拍柯兰的手,“其实……算了,有人比我更适合解释给你听。”看着柯兰一头雾水的样子她笑起来,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少女,“小韵。”   “啊?”墨离韵正在睡觉,裹着作战服靠在沙发上,这样不见得睡得着,但至少能养神。   菲妮克斯把情况复述了一遍,没有回避任何人。   “我们去帮忙!”茉儿和秦钰居然同时回答,这两位都不是什么会多想的主,一来好动闲不住,二来伯加索斯也不是外人,能帮就帮。   “最好不要。”臭小子撇着嘴,一点情面不留。   “小韵!”   “白痴小子,你见死不救!”   “你们想帮忙,他们也不一定领情。”墨离韵的声音低下来,“父亲以前和我说过,这个时代军人是可悲的,所以他们格外敏感。”   ……   伯加索斯的损失还在继续扩大。并不是每个参谋都像刘易斯那样,能够及时调动火力塔为所指挥的小队提供支援。单纯对抗骑士和美洲狮,伯加索斯的武者们还能占据一定优势,但已经有8只狮身人面孵化出来,战损持续增加,优势一点一点丧失。因为不时有散敌冲过防御线,车队已经彻底停了下来。   “19席参谋报告,完成区域清扫,请求送返伤员!”   就在钱翎对越来越多的狮身人面一筹莫展的时候,小刘参谋的报告从天而降,简直就像。   “完成?19席好像是4团的战术参谋吧?”钱翎不确定地问。   “35连1排1班。”副官轻声做了确认。   “立刻确认,是剿灭还是逼退!”钱翎命令道。   “确认,是剿灭,先后斩杀骑士和坐骑,最后引导火力塔,消灭了孵化中的狮身人面。全班战士3人轻伤,无重伤。”   “火力塔?”钱翎一愣,“同意返回,立刻带他们来见我,包括参谋!”   ……   这是叶麻子他们第一次见到小刘参谋的真容,德克.刘易斯,一个白白净净,很英俊的白人青年,留着金色的短发,眼神冷峻面无表情,赤图觉得自己就像看到了金发碧眼版的苏勒。   “小刘参谋?”叶麻子不确定地问。自从那发高温榴弹落地,叶麻子就彻底接纳了这个战术参谋,对伯加索斯来说,一个优秀的战术参谋等同于生命和战果的双保险,更何况参谋本身就是一个班的第八位成员,从组合形成那一刻开始,没有意外情况,不会另行更换,这也是为了更好地发挥一个班的作战能力。   “德克.刘易斯。”小刘参谋没有笑,但至少伸出了右手,叶麻子觉得这是善意的表达,赶忙回应。   可惜手还没碰上,善意就被当事人无情地打碎了,“我是请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现在是长官召见,不是战友见面会,请自重。”   不知道为什么,赤图觉得小刘参谋和苏勒更像了。   钱翎没有让众人等太久,团长大人很快就带着自己的副官,风风火火走进了会客间。   “我是钱翎。”没有寒暄,钱翎单刀直入,“前线紧张,我们损失很大。我需要你们提供情报和建议,要长话短说。”   “是!”小刘参谋抢在叶麻子之前说话,“一,小口径步枪弹对土著生命无效,建议全体使用配发的大口径手枪;二,土著生命无任何生命体征,热感应无效,光学监测有效;三,土著生命融合进化需要时间,我们耽搁了45秒,尚未完成孵化;四,高热榴弹炮对未孵化狮身人面有效,可直接击杀,但预估对成型土著作用有限。报告完毕!”   钱翎诧异地看了年轻的刘易斯一眼。这是善于揣摩上意呢?还是真的捡到宝了?反正还有时间,钱翎决定把小刘参谋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你是19席参谋?”   “德克.刘易斯,现任35连1排1班战术参谋!”小刘参谋的声线不喜不悲,站得笔直。   “哪个是班长?”钱翎也没做什么表示,只是把头扭到其他人的方向。   “35连1排排长上士叶剑向您报到!”叶麻子是老兵,老兵绝对都是该痞的时候痞,该正的时候正。   “你是前线指挥,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啊?”叶麻子傻眼了,怪不得小刘那小混蛋在回来的路上要他一事不漏地汇报,现在他还能补充什么,“那个,他们挺硬,光着拳头锤会很疼……”   ……   有了高温榴弹的加入,清剿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车队得以重新启动。事实证明刘易斯的判断很准确,高温榴弹最有效的时段是孵化期,其他时间里作用有限。   尤其是直击狮身人面,二阶武者水准的速度根本不是初速缓慢、杀伤范围有限的榴弹追得上的,已经完成孵化的敌人还需要前线自己对付。   叶麻子小组立了大功,获准修整,地点就在某辆战地救护车的车顶,因为书生在下面处理伤口。   紧张的战斗之后能够休息,本该是幸福地事情,但赤图他们却巴不得赶快杀出一两个骑士来,好把他们从现在这种状况中解放出来。   小刘参谋坐在车顶,双手抱膝望着远处的森林,现在的他不像军人,反倒像一个有些内向的学生,很安静。   这本该是幅挺有欣赏价值的画,毕竟小刘参谋很帅,而且年轻,只要画面里没有叶麻子。老兵叶麻子像个没品的混混一样,歪着上身撇嘴斜眼,谴责自己的战术参谋,无声的,好像黏在颜料上的苍蝇。   “武者的素质真好。”小刘参谋发话了,并不冷峻,感情很足,让人轻易分辨出来是羡慕,“这么颠簸的车上也可以怪模怪样地站着。”   “啊?”叶麻子没反应过来,差点闪到腰。   “我没有抢功的打算。武者不易,我只希望少死几个。”小刘参谋看了叶麻子一眼,这么明显的不满,全写在那张都是麻子的脸上呢,并不难猜,“而你的话有些多。”   “我去……”   “敌袭!”外圈又冲进来一个骑士,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叶麻子的话。它骑在美洲狮上,风驰电掣地闪避机枪子弹,转眼冲到叶麻子他们休息的车辆附近,也许是发现了这组唯一暴露在外面的战士,它毫无犹豫地转向扑了上来。   战士们迅速起身,叶麻子下意识举起突击步枪,耳边传来小刘参谋的声音:“用手枪!”   弃枪拔枪,叶麻子的动作一气呵成,轰!7.62毫米口径圆头弹止动性能奇佳,轰在美洲狮的额头,居然把这么一头金属怪物从半空当中直接轰停了。   唰!车顶的其他战士像风一样扑下车,老布的刀和赤图的枪最快,一个砍在骑士的矛身,把骑士打下战狮,一个直接捅进狮子的眼睛,整个枪头刺入。   这对全金属内脏的美洲狮不算致命伤害,但是赤图大吼一声,肌肉隆起,把美洲狮挑起来撞在胖哥的斩马刀上,胖哥凌空直劈,利索地把战利品劈成两半。   小刘参谋也拔出手枪站起来,但战地救护车正好颠了一下,他脚一软,差点从车头滑下去,还好叶麻子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你居然这么弱?”叶麻子诧异得很。照道理说,能加入伯加索斯,即使是辅助兵和参谋部的文职士兵,战技也很优秀,女兵也不例外,像刚才那种颠簸,根本不足以破坏伯加索斯的平衡。   “2年前武者手术失败,轻度肌无力。”小刘参谋没有试图去甩开叶麻子的手,反正也甩不掉,“所以我知道武者不易。现在放手,尽量抓活的,肯定有用!”   “切!”叶麻子咧嘴一笑,前嫌尽消,“你动脑,我动手,合作愉快!”说完一个鹰击扑了下去。   战斗很顺利,个体实力相似,又是6个打1个,输赢并没有什么悬念,但活口最后也没能抓住,那个骑士眼看逃生无路,直接扑到了坐骑的尸体上强行融合,没等孵化就被烧成了灰烬。   外围的战斗也进入了最后阶段,几只狮身人面被伯加索斯们聚合斩杀,彻底宣告了土著的第一波攻势失败,第二波攻势久久未现,车队稳定前行,入岛第22分钟,IC63年12月29日下午4时53分,毛利车队到达指定位置。 第65章 猎户座小队   盾卫从设计上来说,也许是辅兵器具中最简单粗暴的产物。它的风格,和追求精致和全面的毛利精工格格不入,全车除了一个狭窄的车头,和位于车头后部的巨大引擎舱外,就只有10块配有机械臂,可以不同程度延伸,360度旋转的钢板护壁。护壁长25米,高4米,厚度70厘米,机械臂最长延伸距离250米。盾卫有3种模式,行进模式、壁垒模式和巷道模式,不配备火力武器。壁垒模式可以为阵地提供每辆盾卫500米的金属围墙,巷道模式则可以在3分钟内搭建起一个总长不超过150米的临时巷道。由于巷道模式可以机动灵活地起到压缩能力者行动空间的作用,所以很多时候,盾卫都是对能力者作战的战术核心。   ——《凡人的战斗》IC158年,多诺.朱利安   IC63年12月29日,玛雅。   对于伯加索斯来说,到达指定位置只能算是行动的第一阶段。车队立定,以团属大型指挥车为中心,阵型散开,进入各车指定位置。   土建参谋以最快的速度到位,用随身的白色粉末撒出一个个安全区,精疲力竭的战士们横七竖八地歪在那里,受伤的一动不动,由着医务兵包扎,精力旺盛些的,则狼吞虎咽的塞着食物,颇有些画地为牢的感觉。谁也不知道这次休整能持续多久,与其在意环境,不如抓紧时间,补充体力。   “侦查就位!”   “人员回避!”   “车内清场!”   “阵地架设!辅兵器具转型!10,9,8……3,2,1,执行!”   在金属关节的摩擦声中,所有车辆都在各自位置点火发动,伸出粗壮的千斤顶,把整车撑离地面,接着指挥车、火力塔和盾卫的结构扩散开,它们将是整个阵地的指挥中心,火力点和防护墙。   能力者们集中在未来的指挥中心附近,看着这辆和巨型卡车一般无二的载具分离、扩散、抬升,变化成为一个近10米高,2层的钢铁建筑,就像是毛利防卫指挥部的袖珍版,二楼指挥席,会议室,沙龙,一楼大厅,面积数百平米,监控、通讯、参谋各席满满当当。   外壳暂时还只有骨架,但骨架的边缘有明显模块化设计的痕迹,巨大的钢板已经被小型工程机械从辎重车上卸下来,堆放在一边。远处高大的火力塔和近四米高的防护墙也初见雏形,仿佛毛利人要在这里塔建一个永固的军事基地。   这种变化,让初次得见的飞贼和拾荒者们瞠目结舌。   小贼婆戳着贼头的腰鬼头鬼脑:“哥,不考虑一下把这些车偷回去吗?看上去老家用得上哎。”   秦峰没好气地瞪了这个异想天开的妹妹一眼:“毛利用了82节车厢才把人车拖过来,我们怎么办?打包,托运?”也许是觉得口气有些重,他叹了口气,摸着秦钰的头发,“而且这些设备,说到底都是为武者服务的,老家可拿不出这么多武者。”   ……   菲妮克斯和钱翎并肩站着,远离众人。   “损失大吗?”菲妮克斯看着伤痕累累的士兵,一脸忧色。   “很大。”钱翎叹气,“第一轮接战,阵亡22人,重伤41人,轻伤不计,有3个班失去独立作战能力,已经临时合并了。”   “其实能力者可以轮替支援,应该不会影响后续作战。”即使知道不礼貌,菲妮克斯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说到底,她还是低估了这句话对钱翎的伤害。   现在钱翎盯着她,脸色胀红,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但语气不免冷淡:“总长,我知道你是好意,伯加索斯能处理好自己的事。”   果然呢。   菲妮克斯苦笑:“抱歉,我只是希望能帮点忙。”   “伯加索斯成立很久了。”钱翎看着战士们,“每年消耗毛利军费的37%,我们也只希望自己能帮上忙。”   “敌情警报!”谈话被钱翎的副官打断,“5公里外敌踪,方向,北至东南扇形分布,数量80,骑士30,狮身人面12,未知单位8!”   “未知?”钱翎问,“特征呢?”   “蛇身,带翅,低空高速生物!”副官飞快复述电脑里的信息,“速度很快!”   “命令!战备警报,取消休整,值星各班出击,提升盾卫布设优先级,火力塔布设停止,转入战斗状态,相关人员到岗,优先攻击低空目标,命令立即下达!”   ……   数分钟前,战地救护车附近。   叶麻子心情好的简直要飞起来。   战果通报下来了,凭着两组骑士的斩获,他的班名列全体第四,35连第一。如果再加上零死零重伤,首先击毙狮身人面和四个建议的加分,他们的战斗评分高达92分,远远拉开与集体第二的差距。换句话说,035连1班1排,一战成名。   更重要的,书生这小子居然归队了,虽然头包得像画像里的印度人,脸白的像画像里的吸血鬼,还不时顺拐,但他却没有接受病休建议,而是选择第一时间归队。   “真是群好孩子。”叶麻子志得意满,在小刘参谋附近晃悠。   “几个建议。”小刘参谋捧着临时指挥电脑,一如既往地高冷,“一,全员申领手枪;二,你、瘦弟、老鸨和书生该配一把主兵器;三,起个队名。”   “你去布置嘛。”叶麻子把手一摊,“按照分工,动脑你来。”   小刘剑眉一挑:“那你干嘛?”   “关怀队员。”叶麻子双手插袋,一摇三晃地向着赤图走过去,那小子居然在保养箭。   作为伯加索斯的老兵,叶麻子熟悉几乎所有冷兵器,但真没见过保养箭的。只见赤图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块油布,在地上展平,十几枚箭整齐地码放在上面,赤图一枚枚拿起来,擦拭、上油,再放回去。   “你小子放着弓不管保养箭,这不是……咦?这箭?”才一走近,叶麻子就发现这箭特别,箭支比伯加索斯的军械要长,箭杆略粗。他掂起一枚仔细看,比一般箭重得多,而且这种箭头构造……   “难难难……难道是?”   “是能力者武装的配套箭。”小刘参谋正好走过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两枚嘶风,两枚爆炸,还有12枚穿透。”   “你怎么知道?”叶麻子翻着白眼。   “浮屠拿来让我解决引擎点火的问题。”刘易斯看了看表,“5分钟前。”   “你5分钟前拿到的?”白眼翻向赤图。   “米伦大姐硬要塞给我……”赤图不好意思了。   “米伦……大姐?”白眼翻回刘易斯。   “瞳,米伦.托尔斯泰。”小刘参谋就像百科全书,“箭是好箭,不过不适合我们用,和你讲话前,只勉强改了一枚,用手动点火,就是你手上的。”   “听不懂。”叶麻子把箭一抛丢给赤图,反手接过一把大铁锤挥动两下,“这就是你给我找的?”   “还有一张抛网。”小刘丢过来一个和保温杯差不多大的桶,“另外班名叫……”   “战备警报,战备警报!取消休整,值星各班出击,提升盾卫布设优先级,火力塔布设停止转入战斗状态,相关人员到岗,优先攻击低空目标。重复,取消休整,值星各班出击!”   小刘参谋反应奇快,对着赤图喊了一声:“没改过的箭留下,手上那枚带走。”就摁下耳机,“猎户座,出动!”   “猎什么?猎户?”叶麻子一头雾水。   ……   “你们的游戈范围,在阵地正东1.5至2公里处,30度扇形,因为有空中生物,飞行探头已经召回,火力塔没法精确打击,老布带了枪榴弹,效果不好说,注意安全。”   耳机里,小刘参谋熟悉的声音几乎是猎户座小队最大的安慰。都是坏消息,他们一行7人呈防守队形,游走在南美茂密的热带雨林里,书生和老鸨依旧打头,老鸨换上了臂盾长矛,书生直接就是一面塔盾,盾边如刀。   视野很差,偏偏飞行探头又不能用,小队瞎了一半,赤图瘦弟被安排到树冠,防止那些土著从小队头顶钻过去。首战告捷最大的收获,就是给几个新兵竖立了自信,现在连书生都能稳稳地顶在前出的位置,尽管首战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   “排长,一条羽蛇,3点钟方向,距离500。”瘦弟的声音传进频道,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抓活的。”小刘参谋不容质疑地说。   “又抓?”叶麻子挠头。   “试试看,价值很大。”刘易斯补充。   “你动脑,我动手。”叶麻子嘀咕了一句,“老铁警戒,浮屠把它射下来。”   “好。”赤图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抽出那枚穿刺箭,飞蛇速度太快,一般箭跟本追不上,看它刚刚那个S型盘旋,规避掉两枚导弹就知道这个结果了。   “米伦大姐,保佑我。”赤图红着脸祈祷,张嘴叼住了击发引信。小刘参谋把感应器开关接到这根线上,不知道为什么,让赤图想起了炸药包这种不怎么吉利的东西。   拈弓引箭,瞄准,赤图咬着牙一别脑袋,电喷引擎击发,喷出的弱电麻痹了赤图全身,人从树上掉下来,穿刺箭却离弦飞出,像一道乌光消无声息地跨过100多米距离,从羽蛇翅根处扎入留下一个鸡蛋大小的孔洞。   羽蛇毫无准备地从树冠上方坠落,跌进树林,早有准备的叶麻子大手一扬,抛网铺天盖地罩下去,逮了个正着。伯加索斯的抛网是用钢丝混合弹性纤维编织的,捕获成功后会自动收缩,连网眼都没有,更像一块布料,除了破网而出,极难挣脱,黄金羽蛇似乎缺少攻击手段,左突右冲。很快就被裹成一团。   “我说你让我带什么抛网,原来早就算计好了!”叶麻子哈哈大笑,能在随机抽签中配中刘易斯这种水准的参谋,简直就像随便捡张彩票,就中了大奖。对了,还有浮屠,老子的兵居然用能力者的武装击落了飞行土著,实在是……叶麻子开心得抓耳挠腮,“老布,枪榴弹留下,马上把俘虏给小刘参谋送去,这一轮我们又是第一!哇哈哈哈!”   他一说完,老布就麻利地解下榴弹发射器和弹药包丢给胖哥,返身捡起抛网跑步离开。叶麻子转头去看赤图,小伙子全身过电,正躺在泥地上抽抽,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小刘,你那改装靠不靠谱啊,伤敌一只自损一头啊。”叶麻子嘀咕着跑上去扶人。   “一个微型过电引擎,不算研发费用,制造费用在8万以上。”小刘参谋回应,“改装这种级别的武器,没风险才……书生举盾!”   透过老鸨的摄像机镜头,刘易斯瞥见书生的正前方,闪过一道金色流光,所有人都处在首战顺利的放松状态,谁都没有发现。   书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下意识听从命令的反应,救了他一命,巨盾刚刚举起,哐地一声一股沛然大力,从盾上传过来。就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正面撞击,书生噗地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去。   袭击者也现出了身形,狮身人面甩甩头,朝着书生再次扑了上去。 第66章 立足   因为特殊的作战机制,浮屠军团和伯加索斯也许是军官存在感最弱的部队体系。首先,排、营主官都是虚设,由对应的班、连主官兼任。其次,团级以下主官只有在独立执行任务的时候,才承担指挥工作,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只是参谋部手底下的高阶武力储备。最后,部队的日常管理由参谋部负责,直接对接到各班。所以,某些不擅长交流的营连长甚至和手下的士兵互不认识,即使各位排长,也大多只对自己班里的成员格外关心,这在传统部队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凡人的战斗》IC158年,多诺.朱利安   书生喷着血倒飞出去,固定着塔盾的右手不自然地扭曲,显然是在冲撞中折断了。二阶武者级别的力量,根本不是他这样一个长期只靠健身房锻炼来维持体能的一阶能够抗衡的,同样,速度也不行。   狮身人面越迫越紧,转眼就追上倒飞中的书生,人立而起。前出的位置距离本队太远,叶麻子追之不及,眼看着猎户座小队就要失去第一个队员。   嘭!斜处里老鸨举盾,护住前胸,一下插进队友和袭击者中间,狮身人面的前爪重重打在小盾上,合金盾面一击而碎,锋利的狮爪余力不尽。嵌进小臂肌肉,破开3个巨大的创口。   老鸨不退反进,夹紧左臂肌肉踏前一步,长矛随步刺出,狠狠扎进人面张开的大嘴里。   狮身人面一击不死,反倒击起了凶性,嵌在老鸨手臂里的狮爪锁紧,扣住臂骨一捏。   “啊!”在老鸨的惨叫声中,狮身人面把整个左臂齐肘扯断。老鸨空门大开,被它一脚蹬在胸口,胸骨半碎,高高飞起。   这是它最后一次逞凶,还没来得及拔掉嘴里的长矛,双眼通红的书生和叶麻子已经夹击而至,盾边像铡刀一样从前面砍过来,巨锤则瞄准了后脑,双发齐至,把它拦腰裁断。   “老鸨!”书生解掉盾扣,拖着右臂扶起战友。沉默寡言的老鸨现在双目紧闭,呼吸急促,左臂齐肘而断,胸口一处深深的塌陷,冒着血,“排长!老鸨还活着,他还活着!”   “止血,固定!”叶麻子的声音凝重,“胖哥背老鸨,瘦弟背浮屠。”说完他摁下对讲机的通讯钮,“小刘,2人重伤,1人昏迷,你如果想不出办法,我们就该永别了。”   不远处,另两头狮身人面像鹰一样蹲在大树的枝丫上,一动不动,似乎在欣赏这些入侵者的垂死挣扎。它们并不着急出手,而是由着猎户座小队处理伤者。   “情况。”刘易斯的回复简洁至极,如果不是相互之间已经建立了信任,叶麻子几乎以为自己这些人被放弃了。   “刚干掉一只狮身人面,但是……还有两只。”叶麻子的声音干涩,“活捉那条蛇,似乎捅到马蜂窝了。”   “我想办法,坚持三分钟。”   ……   德克.刘易斯夹起指挥电脑,随手抄起赤图的嘶风箭,冲向团属指挥车,他要找的是战术参谋的科长,一个少校。现在的情况,在伯加索斯体系内能救得了猎户座小队的只有2个人,一个是钱翎,另一个就是这位参谋科长。   他已经计划好了,老布负责钱翎,而他负责这个连姓都不知道的上司。   “老布,你到阵地后不用和我汇合,直接找指挥官递交俘虏和羽蛇的应对办法,别的你都不用管。”走在道上,刘易斯嘴里不停,语速飞快。   “还管什么俘虏?我要回去!”老布的声音从对讲机里面传出来,带着很重的喘息声。   背着百来斤重的金属羽蛇,他一路疾奔,原本只想尽快完成任务回到自己的战友身边,可现在战友危急,他在对讲机里面都听到了,如果不是小刘参谋严令,他早就丢掉羽蛇往回跑了。   “你一个人救不了他们,做你的事!”小刘参谋的声音难得的严厉。   “老布,听小刘的……胖哥,头顶!……他动脑,我们动手。”叶麻子插嘴,从对讲机里断断续续传过来的声音可以判断,他们被两只狮身人面追的很狼狈。   “我到地方了,记住坚持3分钟。”小刘站在指挥车附近,30几个战术参谋聚成一堆。指挥中心配属的战术参谋和他们不同,这些人的工作依赖于全面的情报和战场态势的表现,系统协同没有完成,所以这半个小时,他们虽然空有权限,其实却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能问问……吃我一锤!看着干嘛?继续跑!……你打算怎么办?”叶麻子逃难不忘话唠。   小刘参谋看了看手上的嘶风箭,居然笑了:“我去撒谎,你们回来后负责圆谎。”   “我去!那要是我们回不来呢?”叶麻子大吃一惊。   “你们死光,我被枪毙,老布重建猎户座。”小刘回答得很快,显然早就把各种结果都想通透了。   “你……”没人知道叶麻子还想说什么,因为小刘已经把对讲机切成静音,现在他们能听到他的话,他听不到他们的。   “报告!”   “中尉,你找人?”张叔严是战术参谋的科长,也是刘易斯这次的目标。   “少校,我来求援。”刘易斯开门见山。   “系统协同没有完成,依照参谋部执行手册,我们拒绝给出支援命令,你们必须独立完成作战任务。”张叔严是出了名的古板。他掌握着除钱翎和他的副官以外,整个分队全部6个没有所属的二阶武者的调派权,不得不谨慎从事。   “报告少校!我是035连1排1班,猎户座小队战术参谋,我们承担了科研处的特殊任务,如果失败,会让整个伯加索斯遭受巨大损失。”刘易斯言之凿凿,根本看不出撒谎的样子。   “特殊任务?”张叔严很奇怪,他没有收到任何关于特殊任务的情报,更何况是科研处的,那里的任务从来都是伯加索斯的头等大事,根本没必要秘密执行。   刘易斯递上嘶风箭:“嘶风,能力者武装槲寄生的配套箭支,是这次任务的配发装备之一。”   张叔严接过这枚通体银白色的特种箭,根本不需要验证,这种特殊的造型,绝对是毛利精工手工打造的。瞬间他就脑补出一个可能:“你是说?”   “科研处希望通过一线战士的应用情况,确认能力者武装配置给我伯加索斯战士的效果,以确定下一步装备设计方向。”刘易斯继续误导。   “给伯加索斯设计专用武装!”张叔严大吃一惊,“任务书呢?”   “没有任务书,您可以事后寻找科研处负责人确认情况。”刘易斯说,“我小队被3只狮身人面伏击,前线6人,3人重伤,如果他们被全歼,我相信会对科研处判断实验结果,造成恶劣影响。”   “你知道在军队里撒谎的后果吗,年轻人?”张叔严死死盯着刘易斯的表情,这是他最后一次试探,可刘易斯年轻的脸上,就像写着这就是真事五个大字,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过一点慌乱。   “因为不适用特殊人才保护条例,我将被枪决,少校阁下。”刘易斯行了个军礼,“这是我的指挥电脑、对讲机和配枪,我愿意从现在开始接受羁押,直到任务确认完毕。”   “哈斯上尉,留下装备带他去羁押室。”张叔严转身,“确认救援位置,联络7连、35连指挥车,要求该两连之连长、连副迅速支援,务必把这个班整个带回来!”   老布冲进阵地,正好看到小刘参谋被一个壮汉押解着离开,刘易斯用眼神制止他接近,两人交错而过,就像根本不认识对方。   前因后果老布都在对讲机里面听到了,现在他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   “报告!35连1排1班班副布鲁斯.鲁南中士,执行俘虏押解命令!”这也许是最粗糙的求见上级的场面,指挥中心还没启用,所谓指挥部和其他安全区域没有任何区别,是用白粉画出来的一个圈,所以只要喊得大声,钱翎就听得到。   “俘虏押解?”钱翎正在听盾卫和指挥车的加固进程报告,展开、加固、协同,越快完成这些,阵地就能越快启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由各席战术参谋孤军奋战,“带他过来。”   “报告!猎户座小队捕获羽蛇一条!”老布把背上的抛网丢到地上,传出闷响,“捕获过程中我们发现羽蛇速度虽然快,但无准备情况下飞行轨迹单一,而且自身防御力低下,建议放弃低速地空火箭,启用狙击手和地面小队配合,应该可以快速击杀。”老布心急如焚,根本没空等钱翎来问,一股脑把需要说的都倒了出来,“报告完毕!指挥官,我的战友正在被2只狮身人面追杀,我请求立即归队!”   ……   第一次捕获土著活体的价值还不得而知,但至少,猎户座小队对羽蛇的建议再次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开战7分钟,除了猎户座捕获的那条,24组火箭发射架其实只击落了1条羽蛇。这些羽蛇在攻击力上威胁并不大,但它们只针对散布在空中的飞行监控发起袭击,导致监控无法升空,火力塔也无法对地面小队提供有效支援,各组陷入苦战。   但有了针对性的攻击方式后,仅仅2分钟时间羽蛇就被全部击杀,飞行监控再度撒进茂密的森林,各型火炮争相开火炸出一个个弹坑,战况急转。   这些转变对猎户座小队毫无意义,围堵他们的土著又增加了一组骑士,叶麻子他们已经筋疲力尽,逃无可逃。   胖哥被骑士的飞矛扎穿了右侧大腿,成为小队中第三个失去行动能力的战士,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终结了猎户座小队的逃亡之旅。   作为小队中最后两个还算完好的人,叶麻子和瘦弟举着武器,组成稀疏的防御圈,他们对面,是呈四个方向包围过来的土著生物。   “老布,别来了。”叶麻子喘着气,擦掉脸上的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擦伤的,豁口还挺大,“总得留个种子,要不然连编都得撤喽。”   “排长,您别骗我。”瘦弟哈哈大笑,“就算我是新兵吧,可我也知道哪有给一个班撤编的,就算死光了也能立马重建了。”   “你懂个屁!军魂知道吗?”叶麻子大怒,“我们班第一次实战就搞出这么多功劳,肯定是个英雄班!英雄班嘛……”   “英雄班更该重建。”老布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剩不剩种子,都会重建!”   “这么想死,随便你。”叶麻子啐了口唾沫,用力握紧锤柄,土著生物已经开始起速了,他心里知道,老布肯定赶不上和他们一起死了,这样很好,“来啊!爷爷在这儿!”   轰轰轰!四道身影从一闪而过,两道穿进狮身人面的行进路线,架住冲击,两道一个照面就轰碎了冲锋的骑士和它的坐骑,轻松写意。   “休,你们连的兵挺有活力啊。”   “废话,老子的兵!”   “你认识吗就老子的兵?”   “屁!老子的兵老子全都认识!”35连连长休.布莱克怒意勃发,推开对面狮身人面的狮爪,反攻,“回去就认识!” 第67章 能力者,出击   指挥车系列,是毛利唯一一件没有输出到华夏联盟的辅兵器具,这是起于对本土防卫安全的考量,因为指挥车的设计源于对毛利防卫指挥部功能的复制和缩减,任何形式的输出都可能导致毛利防卫模式泄密,这是议会无法承担的责任。在其设计思路当中,一个完整功能指挥中心协同了火力塔、盾卫、侦查及通讯车的全部功能,将所有辅兵器具结合为一个整体,这是伯加索斯能够脱离防卫指挥部作战的关键。   ——《凡人的战斗》IC158年,多诺.朱利安   IC63年12月29日傍晚,玛雅。   “各地清剿完成!部队回营!”   “医疗组救治伤员!”   “清点损伤!上报指挥部!”   “盾卫加固完成!指挥中心加固完成!”   “协同架设开始!”   “火力塔加紧加固工作!优先协同!”   “钱翎指挥命令!各部务必在第三次袭击之前,完成阵地设置工作!”   耗时17分钟,第二次袭击被击退,伯加索斯的损失和第一次相当,考虑到第一次的损失很多都出现在第一波偷袭当中,事实上这一次的损失更大。   猎户座小队已经回到了阵地,人人带伤,但他们却没空去找医疗队,战地救护车能做多少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反正一不能帮小刘参谋圆谎,二不能救老鸨的命,这两个小子都一样,和死亡的距离只剩一步。   刚刚从全身过电中恢复行动能力的赤图是本次作战的主力,那次不平凡的经历让他尿了裤子,但叶麻子连换裤子的时间都不给他,于是……   “赤图,你掉进什么地方了?怎么这么臭?”茉儿捏着鼻子围着赤图打转,他现在的样子在茉儿看来有趣极了,骚骚臭臭,肌肉僵直,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有些像面瘫,还不时抽抽。   “米伦大姐……”赤图的心都要碎了。不远处监视的叶麻子不解风情地扯下对讲机,放在书生嘴边,书生配合地喊痛,“米伦大姐,王子,你们要救救我的战友!”   “啊?我救?”茉儿一脸的问号。   叶麻子被介绍过来说明情况,赤图还没有完全恢复,说话不算利索,但现在时间却很宝贵。   “有个受伤快死的要救,茉儿你去找柯兰。有个撒谎快死的人要救,我去找菲尼克斯。”赤图的事情苏勒义不容辞,不过叶麻子他们总算明白,为什么赤图老说小刘和苏勒神似,什么叫撒谎快死的人……   对大头兵们来说要死要活的事情,对R机关这些能力者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离出击还有2个多小时,能量储备不成问题,柯兰举手之劳,只是会有些疼。菲尼克斯和科研处这次外勤的负责人对接了一下,没想到那位眼前一亮,居然真的有了意向。   10分钟后,钱翎的副官来了一趟,然后小刘参谋就被放了出来,又3分钟,老鸨生龙活虎地跑出战地救护车,一点伤没有,看得叶麻子等人以为产生了幻觉。   猎户座小队团聚,不过之后的战斗,胖哥和书生肯定不能参战了,他们的伤势不致命,不致残,但需要休养。以大头兵们淳朴的感情而言,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他们实在不好意思去消耗能力者宝贵的体力,无论这种消耗对能力者们而言是大是小。   又3分钟,有人跑过来通知菲尼克斯等人,可以转往军官沙龙休息,这预示着阵地的整体搭设已经完成了。   包括小刘在内,指挥、战术、侦查、通讯、火力各级参谋集结在指挥中心,战斗员则分派在三个连级分指休息,战斗岗位辅助兵就位警戒四周。   “5,4,3,2,1,大屏幕打开!”   “侦察车信号接入!”   “地图建立!确定地图标号!火力塔划分炮击诸元!”   “所有火炮上膛!震荡弹10发连射!清理观察视野!”   “15公里清障,3秒倒计时!”   倒数结束,12座火力塔,72门重炮按照各自划定的炮击位置,震荡弹像雨点一样飞射出去。这是特别用于清障的炮弹,其爆炸产生的热量极低,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冲击波和大量破片。   炮弹爆炸,茂密的热带雨林以15公里为半径,伯加索斯阵地为中心,粗壮的树木成片倒下,清理出大片狼藉的空地,这能使指挥中心很大程度上,不再依赖脆弱的飞行监控,也能更好地发挥出火力塔的火力优势,从而减轻一线战士的压力和伤亡率。   “战争兵器是生态最大的敌人,不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不是看到过这样的场面。”秦峰看着大屏幕上越来越稀疏的森林,对着身边的胡佩轻声说道。   “你的话听着实在不像一个贼头。”安迪走过来,各递给他们一杯咖啡,“我老婆泡的。”   “谢谢。”秦峰啜了一口,“泡得真好,和佩不相上下。飞贼可不是单纯的小偷,我们还致力于生态。”他轻轻地笑,“不过你作为拾荒者的领袖之一,难道不反感这种破坏生态的行为吗?”   “拾荒者的服务对象从来都是人类。”安迪一指屏幕,“能为人类生存提供帮助的行为,拾荒者都是支持的。”   “听起来真是功利。”胡佩接口,“我一直以为拾荒者会更理想主义一些。”   “让所有人类都能在最好的环境下生存,这本来就是最大的理想主义。”安迪举起咖啡,“光这一点就不是几代拾荒者能做完的事,所以,我们实在没有精力去管别人或历史会怎么评价我们。”   “怪不得你们会来趟这浑水,也不管是谁在背后算计你们。”秦峰苦笑着摇头。飞贼也有自己的情报网,一种代表全新生命形态的土著?简直是个笑话。   “是啊,不管谁在算计我们,勘探完这座绿岛,清剿了那些危险生物,人类就会多出38万平方公里的生存空间,这才是我们需要关注的结果。”   安迪走远了,胡佩搂着秦峰的胳膊:“我突然发现他们根本不是功利,而是愚蠢。”   “所以这样一个组织才能生存下来,而且越来越强盛。”   ……   一个士兵最讨厌什么情况?如果是做问卷,答案肯定是溃败,可是如果问卷的人和他们交上心,或许会有另一个答案,那就是胶着。   “猎户座小队,方位977,143,10分钟内到位!”耳机里小刘参谋的声音如期而至,这是2小时内第7次出击,现在的猎户座小队只剩下4个人,老鸨再次负伤,三条肋骨骨折,这让他加入了修养小分队。   “小刘,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怎么我们出击的频率比7连的某些组还高?”叶麻子嘟嘟囔囔的,手上丝毫不慢。   “让浮屠带上嘶风箭,你们这次和另一个5人班配属给布莱克连长,任务目标包括3只狮身人面和5组骑士。”   “又要过电?”赤图哀叹一声,抽出一枚新改装的嘶风箭带上,如今负责改箭的,是给茉儿保养武装的科研小组,看上去似乎设计更精巧,可依旧没有解决好引擎激发过早的问题,赤图之前尝试过一次,反正总是一箭之力。   “配属过来的是你们班?”休.布莱克正往双手上缠绷带,他也接到了命令,然后就看到过来报道的叶麻子等人,作为指挥中心搭建好前的唯一一次出击,休对这几个“手下的兵”印象深刻。   “连长,多多关照。”叶麻子笑嘻嘻地上去递烟。   “回来后又出了几次任务?”休看见猎户座小队居然有4人在岗,他不清楚老鸨的情况,在他看来,这个班上次回来就只剩下4个战力,现在还能保持在4人,这么看来战斗力很值得依靠。   “6次。”叶麻子愁眉苦脸,“这是第7次。”   “你小子得罪谁了?”果然是叶麻子的连长,一个德行。   “除了您我还能得罪谁?”叶麻子陪着笑,帮休扎紧绷带,“连长也练拳?”   “太祖长拳。”休看到另一个配属班到位,霍然起身,“出发。”   ……   10人的战斗小组杀入战团。   如今战况激烈,阵地无时无刻不处在土著生命的冲击当中,伯加索斯所有能够战斗的武者都取消修养加入轮换,但战士们还是得不到足够的修整,比如这支小组。   休已经尽量减慢行进速度,小组的队形还是不可避免的拉开。猎户座小队出勤次数更多,但表现却要优于另一个班,现在赤图和老布前出,瘦弟殿后,叶麻子陪在休身边护卫,精神抖擞。   “300米,遭遇!”穿出一片不足百米范围的小树林,赤图迎面看到正前方两组飞奔中的骑士,大喊的同时手上的箭已经射了出去。   叶麻子第一时间启动,手上的大锤还没扬起来,休已经撞进了一个骑士怀里,直拳打碎骑士胸口,蹬腿踩碎坐骑脑袋,转身扑向第二队骑士;“小叶!呼叫火力塔!”   “啊!好!”叶麻子一呆,已经摁住了对讲机,“小刘,你给参谋科塞了多少好处,跟着连长,爽啊!”   “孵化一处,高温榴弹准备,10,9,8……”小刘参谋根本不搭理他,通过他们随身的摄像头确认位置和情况,径直联络火力塔。   “靠!散开,高温榴弹!”叶麻子连忙转向,边跑边喊。   “不做停留!目标地点突进!”休刚解决另一组骑士,脚下一蹬向着目标位置冲刺,身后是呼啦啦的一阶武者。   “孵化位置二,高温榴弹准备!”小刘参谋的声音就像军队进行曲,催动所有人加快速度,身后低沉的啸声响起,轰轰!孵化中的两个狮身人面被轰成碳晶。   “发现目标!结阵!突击!”休在队伍最前头高声喊叫,狮身人面的数量比情报中要多2只,虽然从实际接战的表现来看,它们比二阶武者差上不少,但力量和速度摆在那里,这肯定会是一场苦战。   小组组成矢锋阵,以休为箭头,赤图拖在最后面,这是叶麻子的建议,因为嘶风箭。   “浮屠,出箭!”叶麻子大声命令。   咻!所有人瞬间立定矮身,嘶风箭带着低沉的啸音,从众人头顶飞过,延伸出来的风刃直接切碎的当面的两只狮身人面。   “突击!”休一扬手正准备收场,却被一个年轻的女孩声音打断了。   “留点给我们!”斜上方飞贼团的飞毯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秦钰挺枪,化作一道电光扎进土著群中。   三个小时终于到了,侧翼,出击! 第68章 迷局   绿岛勘探是发现绿岛以后的必经过程,充满血色。野兽的嗅觉总是强于人类的,而绿岛的生活环境又要远远好于沙海,所以每一个未开发绿岛完全可以被看成大量变异沙兽的巢穴集成体,不进行清剿,绿岛开发无从谈起。IC初年,这份工作基本由全球人类同盟协调各绿岛势力共同执行,但随着全球人类同盟在一战中权威丧尽,绿岛勘探也转而由属地势力自行组织。绿岛勘探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同时也会付出巨大的牺牲,完成勘探的绿岛会在短期内被开发出来,防止新的沙兽重新筑巢。   ——《活在IC初年的人们》IC67年,泰伦.戈蓝   IC63年12月29日午后,玛雅,丛林深处。   一只狮身人面悬浮在空中,徒劳地挣扎。这是第7只,对普罗迪来说,前面6只似乎有些……脆弱。   “爷爷,这只怎么样?”陶淘趴在浅野身上好奇地问。   “似乎不完整。”普罗迪皱着眉头,居然让其他人感受到他的失望。他招招手,狮身人面悬浮着靠上来,一直凑到近前,“有智慧,会愤怒,很像一种全新的生命。”他伸出指尖,轻点在狮身人面的额头,挣扎停止,在金属扭曲的吱呀声中,它被粗暴地分解开来。   “又坏了。”陶淘叹口气,认命地跳下来,“嗯,1公里外,东北方,3只。”陶少爷做人形雷达向来称职。   巨大的爆炸声连续不断地从南边传过来,普罗迪皱皱眉,那是毛利人所在的方向。   他很不习惯现在的状态,自从在墨西哥城和法诺尔见面以后,他一直困在奇怪的感觉里,说不清道不明。   一种名为情绪的东西在无时无刻干扰者他的判断,宠溺、渴求、欢喜、失望,以及现在想到毛利特遣队时的忌惮。这些情绪对他而言是陌生的,他并不擅长处理它们。   但他还是得自己处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打算分享,也不希望自己的信徒发现这种情况,隐隐地,他觉得这是他的弱点。   为什么会忌惮呢?普罗迪思索良久。是了,他们可能会找到这些土著的创造者,然后在我搞明白一些事情以前,杀掉他。   “要加快速度了。”普罗迪喃喃自语。   “大人,陶淘又发现3个目标。”浅野轻轻地提醒。   “迪,除了浅野和陶淘,你带其他人去毛利人那里。”普罗迪说道,“迟滞他们,阻碍他们,你可以使用任何方法。”   “大人,如果有机会,能杀掉他们吗?”肖恩急切地插嘴。   “你不是狼牙的对手,不必去尝试。”普罗迪毫不婉转,“迪,你们也一样,回避狼牙。我需要你们打乱他们的节奏,而不是为了肖恩的算计去无意义地送死。”   “知道了。”迪耸耸肩,“我们去做捣蛋鬼。”   肖恩最终还是服从了普罗迪的安排,尽管并不满意。安迪近在眼前,可是能够对抗四阶的只有普罗迪,他的报复遥不可及。   “大人,我们怎么办?”待所有人走远,浅野又抱起陶淘,站到普罗迪身后。   “还有一些问题需要搞清楚,没到找正主的时候。”普罗迪摇摇头,迈步走向东北。   ……   墨西哥城。   埃卢尔坐在客房的沙发上翻书,祖鲁奥巴就躺在床上。他的伤口已经缝合,整个背上隆起紫红色的肉疤,狰狞恐怖。   他已经在能力者间的对话中,放弃了墨西哥城和巴拿马,但美洲联盟还有议会这层遮羞布在,所以实际任命,至少需要半个月才会从洛杉矶下达,那时他就要放弃在这里的一切,只带自己的警卫师前往马瑙斯,并在那座狭小的绿岛负责玛雅开发的后续工作,这就是协议的全部。   “我知道你醒了。怎么?不想和你的新上司好好聊聊?”埃卢尔放下书,略带嘲笑地和祖鲁奥巴搭话。   啪!床上人影一闪,祖鲁奥巴飞闪到他头顶,但鹰爪般的手却怎么也拍不下去。   “啊!”埃卢尔只是皱皱眉,攻击者已经惨叫着从空中跌落,身体挺直,不住抽搐。   “似乎你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埃卢尔捏了捏眉心,“我在你的脊椎外侧附上了我的武装,一条机械小蜈蚣。它不能完全控制你的行为,但却可以限制。比如刚才,那就是护主程序,你不能攻击我,我却可以在一个念头之间,让你生不如死。”埃卢尔站起来,抬脚踩在祖鲁奥巴的脸上,“所以老实点,好好学习怎么做一个称职的下属。”   “如果注定失去自由,你怎么保证我不自杀?”祖鲁奥巴很快从疼痛中恢复过来,惨笑着,“难道你的小蜈蚣还可以告诉你,我打算杀掉自己?”   “因为你不会自杀。”埃卢尔自信地说,“你还是有解脱的可能的。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在0.2秒内杀掉我,或者控制住我的思维。当然,那个人不能是你,你根本不能做出对我不利的行为。”   “期待一个也许根本不存在的救世主?”祖鲁奥巴几乎要笑出来。   “没错。”埃卢尔脚下用力,嘭地把祖鲁奥巴踢开,让出走道,“我了解过你,你不是那种刚烈的人,只要有一线生机,你就不会选择自杀。”   “我会等到救世主的!”祖鲁奥巴大叫,“那时候无论你是死是活,我都会把你全家吊起来,一点一点撕碎!”   “是吗?我陪你一起等着。”埃卢尔一笑,转身走出大门。大门关闭,里面传出祖鲁奥巴抑制不住的惨叫,“还有,你现在是我的贴身卫士,记得带上我为你准备的面具,我不希望别人看到伟大的埃卢尔主席,正在庇护一个江洋大盗的安全。”   ……   侧翼出击。   能力者们等这个讯号已经等得太久,眼见伯加索斯的战士们一次次的出击,又在不久以后扛着战友的尸体,满身鲜血的回来,对这些年轻人而言,就像是一种煎熬。   现在终于等到了。   执行侧翼任务的能力者们从指挥中心鱼贯而出,一个个和安迪夫妇拥抱,连飞贼们也不例外。不管隶属哪里,这一刻他们为同一个目标战斗。   “白痴小子,别死在路上。”秦钰扬扬手里的枪,翻身搭上苍喆的飞毯。   “切,白痴女人。”墨离韵紧了紧腰带。他现在只穿了一件迷彩背心,下身是宽大的作战裤,系着腰带,骑士刀和直匕挂在腰带上,裸露的皮肤涂满了黄、绿、黑相间的油彩,看上去不像个能力者,反倒像个特种兵。   “小韵,我怎么觉得那个小贼婆挺喜欢你的?”茉儿紧张兮兮地盯着墨离韵。   “你这么看着我,难道你也喜欢我?”臭小子抹抹鼻头,一脸臭屁。   “你怎么不去死!当着柯兰哥哥的面说这种话!”茉儿张牙舞爪,“我是帮小秋看住你!”   “放心,我很专一。”如果是当着小秋的面,臭小子绝不会承认,不过小丫头不在的话又另当别论。   “苏勒,你如果再不大胆点,我会很困扰。”柯兰捅捅苏勒的腰,满眼笑意。   “我大胆什么?”苏勒冷着脸,检查身上的器具,武装、单兵、食物、药品,没人知道这次作战要持续多久,所以反倒是离阵地较远地能力者要准备这些耗材。   “没事。”柯兰摊手,向着菲尼克斯一扬手,“菲姨,我们出发了。”   菲尼克斯在指挥台上回礼:“保持联络,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出发了。”柯兰神色一正,“茉儿前出,吕老殿后,苏勒和小韵两翼,十字队形。”   ……   因为任务是扯动防御,所以能力者分队的路线会远离伯加索斯防区,深入丛林,然后穿插接近金字塔,尽可能挑动土著的神经,逼迫他们派出更多的精锐。   菲尼克斯有个猜测,玛雅里有五阶能力者创造生命的奥秘。如果是这样,那所谓的扯动精锐真的有意义吗?造物杀得光吗?   没人知道是否有五阶能力者的存在,也没人知道所谓的创造生命是什么意思,这一个个不知道组成怪圈,让整个作战充满不确定性,但不管怎么样,清剿土著对于最终决战总是有益的,无论这个帮助有多大。   柯兰叫停队伍,摊开地图:“我们要沿着这条曲线前进,5小时内接近金字塔进行一次突击,行进路程会超过150公里。节约体力,能量,采集关于金字塔的信息,然后根据当时情况决定下一步计划。”   “5小时?”茉儿大惊小怪,“那不是要到半夜?”   “是啊,你怕黑?”臭小子怪模怪样地笑。   “切,黑怕姐!”茉儿扬了扬弓,转头就变得愁眉苦脸,“早知道刚才就多睡觉了。”   “战斗会持续很长时间,如果有安全的地方,我们会适当安排休息的。”柯兰安慰了一下,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没什么用。能力者不善久战,这么长时间的作战,似乎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第一次,“吕老,你有长时间作战的经验吗?”   “阋墙战争。”吕承渊叹口气,“我只能说比想象中艰难得多。”   “现在放心了吧?”柯兰拍拍茉儿的脑袋,“出发吧。”   茉儿目瞪口呆:“哪儿就放心了?”   于是队伍启程。   即使因为担心羽蛇和其他未知的飞行类土著生物,咯咯鸡没有带出来参与侦查,但茉儿搭配队伍里两个能够飞起来的能力者,还是可以很轻松地完成高速行进中的探路任务。   没有伏击,一路碰上的7个土著都被苏勒和墨离韵从侧后摸上去轻松解决,队伍始终没有减速,一直入夜。   夜晚的丛林比白天更具有迷惑性,队伍的间距拉近,速度开始减慢。   茉儿在枝丫间跳跃,槲寄生握在左手,虚引着箭:“安全。”   苏勒和墨离韵很快从他两侧跑过去,两翼散开,大约15米后,两人同时发出安全警训,茉儿再动。   还有10公里有一条叫作乌拉里奎拉的大河,河面宽阔,他们绕不过去,必须横渡。虽然这一路算得上风平浪静,但不知道为什么,柯兰总觉得,有什么就在那条河那儿等着他们。   起源,那些人在干什么呢? 第69章 魔毯   魔毯,腾云苍喆的专用武装。能力者的武装并非特指武器,也包括防具、其他辅助工具和载具,只要是为发挥或者控制能力能力者能力所研发出来的装备都被称作武装,魔毯就是载具武装中的代表作。魔毯经历过2次改装,最初是毯状,易损,飞行速度仅5公里,第一次改装后时速达到120公里,而且整体得到了加固,第二次改装继续强化速度,增加了封闭式载人空间,同时加装磁能板,使其具有了高空飞行的资格,这是IC初年唯一能够穿越对流层的载具,也是唯一一件可以实现多数人飞行的能力者武装。   ——《兵器历史·二次战争》IC297年,林恪行   不同于柯兰等人的跋涉,飞贼们正享受着一场特殊的原生态丛林旅行。   魔毯平稳地飞行在离树冠不足1米的天空,带动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茂密的雨林,从上空看就像一片绿意盎然的海,无边无垠,深沉而平静。   哗啦,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鸟被魔毯惊动,仓皇地窜出树冠,只在人的视线里留下一片彩色的影子,就急匆匆地钻进远处林海,消失不见。   “贝拉姐,是鹦鹉,鹦鹉哎,看到没?”秦大小姐毫无形象地趴在魔毯尾部,伸着半个脑袋大呼小叫。   “应该是金刚鹦鹉,以为300多年前就灭绝了呢,没想到居然还有野生种能顺利度过核冬天。”胡佩温和地笑着,递上来一杯茶,“向毛利的人要的茶叶,水有些凉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喝。”   秦钰鼻尖一抖,立刻翻身跳起来:“哇,锡兰茶,真香!”暖茶,夏日,美景,闲情,就像度假。大小姐美美地喝了一口,挤眉弄眼一脸陶醉。   秦峰也在喝茶,看到秦钰在那做怪相,哭笑不得:“也不怕嫁不出去。”   大小姐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只好嫁给科学家了。”   噗噗!   事情得从半天前说起,半天前,飞贼们刚刚搭上剑鱼号。   作为一个立志继承家业的,有追求的小贼婆,进入毛利不设防的工作区,简直好像是掉进了天堂。好嘛,大家算是临时战友,偷东西不好,那……他们主动给我怎么办?毛利人真热情,真不好意思。   于是,秦大小姐开始勾引一个年轻的博士。大小姐聪颖,健谈,美丽,活泼,更重要的是,她居然对科学有不浅的认识,这简直是宅男女神的范本。只花了14句话,2个笑,大小姐就攻陷了目标。   “我是能力应用专科的博士。”我知道。   “我负责鹰击的开发和维护。”我也知道。   “我是鹰击飞行模块的设计师。”我……等等,不是武器模块吗?掌中雷霆的两根枪杆咣当掉在地上,小贼婆只觉得一颗真心错付了他人。   “咦?贝拉小姐,你东西掉了。”年轻博士殷勤地想要帮忙,呲啦被电了一下,“能量泄露?估计是线路设计有问题,真浪费。”   “你也懂这些?”大小姐熄灭的心火又燃了起来。   “我没接触过武器设计,所以完全不擅长。”博士摊开手,“那么贝拉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你哥哥?”   “哈哈,哈哈哈。”秦大小姐败退。   “不能强化掌中雷霆,不擅长能量实体化设计,还想娶我?哼!”大小姐收拾好包袱,贼头贼脑地窜进房间,“贝拉姐,快帮我变装!”   “怎么拉?”胡佩在修补苍喆的魔毯。说是修补,其实就是用一种特殊鱼胶把同种鱼皮黏合,填补魔毯的缺口。这种鱼是一种变种飞鱼,经过特殊处理后有很强的能量感应性,是苍喆可以载着多人飞行的关键,可是干化材料脆弱,而且缺乏动力,以至于这件飞行装置总起不到应有的效果。   “我……”大小姐刚想说话,却被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   “贝拉小姐?胡佩.贝拉小姐?”阴魂不散的博士老公居然追到这儿来了,“你刚才忘了说门牌,还好乘务记得,我们去找你哥哥商量婚期怎么样?”   “胡佩.贝拉?”胡佩气呼呼地看着秦钰。   “我可以解释……哈哈,哈哈哈。”   飞贼们合作无间,解释根本用不上5个词,事实上,大小姐只说了3个,武器改进,婚约,失败。   胡佩打开车厢门的时候,已经满脸笑容:“博士,听佩提过您呢,我是秦钰。”   “秦钰?这位女士,不得不说您的名字没起好,比贝拉小姐差远了。”年轻博士摇着头,丝毫没有发现车厢的灯忽闪忽闪,似乎随时都会熄灭,“我来这里是为了……哦天呢,淡水飞鱼!”博士几乎打算扑过去。   “您和佩的婚事,作为长辈我认为……”胡佩挡在道中,笑脸相迎,这个麻烦必须解决,没办法,谁让她是嫂子。   “对不起,我之前并不知道在这段旅途中我能遇上她,让我摸摸好吗?就一下?”博士的小身板完全突破不了胡佩的阻拦,急得都快哭了。   “博士,请自重!”胡佩也没想到一个道貌岸然的博士居然这么不要脸,“您和佩不合适!”   “佩?谁是佩?”   “胡佩……贝拉?”看着博士纯洁的好似百合花的眼神,胡佩终于觉得也许是自己误会了,她指着秦钰,“您不是找她?”   “我找她?”博士满脸不可思议,“我找她干什么?淡水飞鱼,最好的飞行武装原料!”博士扑向魔毯,一把抱住,“这是暴遣天物!”   之后博士先生便忘了秦大小姐,忘了婚约,和他的助理们全力投入到对魔毯的改造当中。出发前,他的助手把魔毯送了过来,由于缺乏材料和实验设施,魔毯只进行了初步改造,优化了结构,加装了两组能量吸收装置和32枚喷射引擎,时速从5公里上升至120公里,关键在于无需配备燃料,这挂魔毯依然能够负载整个飞贼团。   ……   飞贼负责东线袭扰,路径也是150公里,秦峰的计划和柯兰不谋而合,都是5小时侵近金字塔引诱土著,因为有了升级版的魔毯二代,飞贼们得以在1个小时内就到达预定休整地。   这一路上,或许是因为土著空中力量匮乏,飞贼们确实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反抗,最大规模的交战是配合一群大兵,之后就只剩下零星的飞蛇,有卢利尔变化狙击枪点射,数公里外就能结束战斗。   苍喆满面红光,敞着外套单手撑毯,那样子,活像一个在水上讨生活的老船长,哪有以前半分受气包的样子。   “哥,不过就是速度快了点,怎么苍喆大叔一副找到媳妇的样子?”秦钰嘟着嘴,完全想不通。   “因为他想明白了,实在找不到媳妇,可以找科学家。”秦峰讪笑。   “哥,你够了啊,都一路了!”大小姐气得直跺脚。   “峰哥,别笑小钰了,哪有你这么做哥哥的。”   “反正也是闲着嘛。”秦峰伸手一探,摘了一片树叶放在鼻尖轻轻地闻,“快到休整地了,让苍喆好好休息恢复能量,之后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哥,我们真要那么卖力吗?”秦钰有些不明白。   “我们可是收了费的。”秦峰懒散地说,“而且呢,这座绿岛不怎么正常,我很在意。”   “不是有对讲机嘛,在意就问呗。”秦大小姐大咧咧地扯过对讲机扬了扬,“那个菲妮克斯,不像个小气女人。”   “问?”秦峰神秘地一笑,“这和小不小气可没什么关系,只是有些话说透了,说不定就把我们吓跑了。”   ……   与此同时,西线。   平静的乌拉里奎拉河就横亘在他们面前。   这是一条真正的雨林大河。夜色下,河面裹着淡淡的雾,两岸榕树气根如林,森蚺、猴子点缀林间,到处是不知名的鸟叫或别的什么叫,毫不回避人烟。就近来看,河面最窄处也超过30米,也就是说,除了墨离韵和吕承渊,剩下的3人都不具备跃过去的能力。   “小韵,飞高点。”茉儿站在离河面十几米远的岸边,居下临高指挥墨离韵。臭小子张着绿莹莹的蝉翼,悬停在二三十米的高空,满脑子都是各种各样的受迫害妄想。   这也没法怪他,作为一个从小在军营长大的孩子,墨离韵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给新兵练习夜战射击的靶子,上沐月光,身背莹光,还是固定的。   给我把枪,无风环境1500米暴头,狂风环境300米。臭小子神神叨叨地嘀咕,终于没忍住摁下了对讲机:“柯兰,指挥,让我用全息视野吧,茉儿不也嫌我视力差,看不清太远嘛。”   “打开全息视野,你的能量最多可以坚持3分钟,消耗量是飞行的3倍还要多,这种损耗太大,我怕你还没坚持到金字塔就成了废人。”柯兰很快回话,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一路上,柯兰简直成了能量葛朗台,只要耗能达不到自然恢复的标准,一概限制使用。耗能达不到休息恢复的标准,一概禁止使用,臭小子一路束手束脚,居然有种特种兵丛林考试的错觉。   “柯兰哥哥,河里好多鳄鱼,至少上百头,还有一群河马,泅水免不了和这些野生动物打一架,看来只能架桥了。”茉儿的双眼闪动着紫光,这是和某个人视野联通的象征,作为斥候她很称职,尤其擅长鸟瞰辨识,所以不能带咯咯鸡出来对她的表现影响很大。   “可以从鳄鱼头顶踩过去吗?”苏勒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建议。   “15米的间隙,柯兰哥哥和我可跳不了那么远。”茉儿无情拒绝。   “茉儿,射一枚架索箭。”柯兰很快有了决断,“小韵先飞去对岸,吕老殿后,我们从绳索上过去。”   笃!架索箭扎进对岸一颗粗壮的大树,箭头透干而出,固定勾张开,坚韧的金属丝从其尾羽处延伸出来,另一端缠在茉儿的手指上,跨过河面。   丝线绑好,柯兰第一个渡河,几个大步跨进河中央。正欲发力上岸,叮地轻响,一枚从水里钻出来的鱼刺恰到好处地点断钢丝,柯兰扑通掉进水里。   起源,出手了。 第70章 大河   亚马逊平原是玛雅所在地域的旧世称呼。从实际情况来说,IC时代的玛雅所在被称作乌拉里奎拉平原更为合适。因为核战,亚马逊河早已不复旧时世界第一大河的雄奇,故道萎缩,多处断流,亚马逊河像一个垂暮的老人,随时有咽气的可能。与之相反,原本仅为亚马逊河支流的乌拉里奎拉却越发茁壮,水系密布,以至于滋养出了38万平方公里的玛雅雨林。   ——《生态》IC103年,顾伦娥   半个小时前,迪带着起源的能力者追上了柯兰的行进队伍。   说是追上,其实双方的直线距离超过2公里,林深叶密,又是晚上,专注周边的茉儿根本没有发现追踪者。   啪!迪从一颗大树边揪出一只捣乱的猴子,朝着它龇牙咧嘴,就像在骂猴。猴子个子虽小,性格却硬气。被人揪了后脖子,一不撒野二不求饶,吱吱地和迪对骂。   歌星玩得兴高采烈,索性扬手叫队伍停下,席地一坐,把猴子也放下,这状态,似乎要坐而论道。   “赛伦,黑眼圈大叔真的知道那些家伙在哪儿?”林瑶嚼着口香糖,看着一人一猴激情辩论,手舞足蹈。平心而论这场面不错,一只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和一个没人抓着也不跑的野猴子吵架,两人似乎平分秋色,就像真能交流似得,“看起来不像那么可靠啊?”   “放心,格拉海姆先生的耳朵很好,几公里的距离,那些人避不开先生的监听。”赛伦的脸有些红,虽然关系不错,但林瑶靠的太近了,一股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你说他是用听的?”第一次参加任务的林瑶瞪大眼睛,“要是跟错怎么办?”   “错?”赛伦不着痕迹地退开几步,“大人没要求我们针对谁啊,只要不是狼牙,都可以。”   “哼!”边上传来一声冷哼,肖恩面无表情,擦过小情侣,又从人猴战场中间穿过。   似乎辩论时值关键,猴哥正把几片树叶放在地上比划什么呢,被一脚踩烂,这下真是出离愤怒了,小猴子吱吱地叫着就要扑上去咬肖恩,迪眼疾手快,拎着小猴子的后心毛:“吱吱吱!”迪很严肃,声音尖利。   小猴子立马蔫了,尾巴一卷趴到迪的肩上暗自神伤。   林瑶看得目瞪口呆:“赛伦,大叔难道真懂猴子话?”   “只要是声音,就没有先生听不懂的。”赛伦从背包里掏出一只苹果丢给猴子,“所以他刚才真的在和那只猴子吵架。”   “耶吱是附近一个部落的战士。”迪抖抖肩,“它和你说谢谢。”   “不用谢。”毕竟从业数年,赛伦已经很习惯迪的工作方式了,“它说什么了?”   “没什么新鲜的。前面不远有条大河,和我听到的一致,耶吱说想去金字塔必须要渡过那里,不然就得绕过好多好多树。”一个皮衣大叔夸张地比着好多好多的动作,看得赛伦冷汗直冒。   “那它现在在干嘛呢?”林瑶趴在赛伦肩上,手指一勾,耶吱先生在迪的肩上扭来扭去,用各种动作炫耀自己整洁艳红的屁股。   “它在求偶。”迪做了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它说你很像它心仪已久的一只母猴子,是它的伯母。”   月光下,十余只溜溜球从林瑶浑身的口袋里飘出来,像一只只触手,在她背后摇曳多姿,杀气激荡,森林里狼奔兔逐。   ……   耶吱跑路,迪很快布置了任务。肖恩前出进入大河潜伏,林瑶踩上滑板求援,然后带着援兵直接去对岸。因为声波传来情报,那组有两个飞人,迪担心自己照顾不过来。   剩下他自己和赛伦,迪反倒不着急赶路了,插着口袋慢悠悠地走在林子里,反正他自己清楚,其实柯兰等人的位置还要在他们后面。   “格拉海姆先生,您觉不觉得大人这次似乎有些怪?”只剩下两个人了,赛伦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他和迪经常在一起执行任务,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搭档。   “怪?”迪想了想,“这一路总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估计是被人暗算了。”   “大人……被暗算了?”赛伦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迪不以为意,“你以为浅野没看出来?他是个伟大的人,情绪不能改变他选择的结果。比如肖恩,大人没有情绪的时候会无视他的要求,现在有情绪了,最多就是当着我们的面羞辱他一番,结果不会改变,所以不用担心。”   “可是……居然有人能暗算大人,大人自己知道吗?”赛伦还是接受不了。   “他早知道了,只是不擅长处理这些东西,或者不打算和我们商量。”迪平平淡淡,他是起源的老人,对普罗迪的熟悉程度不是那些年轻人可以比的,他们把普罗迪当成真神,只有他和浅野知道普罗迪也有弱点,也会意气用事。   “这次我们要做到什么程度?”普罗迪给起源的任务从不强求战果,入行两年多,赛伦还是觉得自己把握不好大人的意愿,所以每次总要问。   “就像我一直和你说的,享受战斗。”迪很喜欢这个年轻人,所以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悉心解决他的疑问,“剩下的交给神来决断。”   ……   “柯兰!”突如其来的突袭,柯兰落水,回归的年轻人措不及防,水面泛起一阵泡沫,回归平淡。墨离韵刚想救,只觉得后心寒毛直竖,唰!蝉翼张开,墨离韵像一道流光直冲云霄,堪堪闪过影子里冒出来的刀尖。   河对岸的茉儿三人也没闲着。   啪啪啪!赛伦同时出现在三个人的侧面发起攻击。他的武器是两套连接在手指上的短刀,十把细而厚的刀刃嵌入做工精巧的机械骨架,像手套一样戴在手上,像爪子,又像手指的延伸,3个赛伦同时发起攻击,真假难辨。   “结界,金字塔!”吕承渊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三道无形结界罩在众人身上,结果只有茉儿那里传来斩击的声音,赛伦无功而返。   “嘀……伊!”丛林深处,一道电吉他的长音,就像一首摇滚乐的起音,穿过空间阻隔化作重锤轰在吕承渊胸口。老头喷血倒飞,而他的新欢,从墨西哥城拐过来的紫砂壶应声而碎。   噗!乌拉里奎拉河心激起一道冲天水柱,柯兰从水里跃出,浑身黑炎缠绕,帅脸上有一道巨大的豁口,离右眼不足1厘米。   “起源袭击!各自为战!”柯兰很狼狈,怒火也被彻底激起来了。过犹不及啊,他过分担心终点的威胁,反倒忽略了沿途,危急时刻都会发生,他早就预感大河两岸不平静,结果还是害得整个小组被起源偷袭。如果听小韵的,让他开一次全息视野,或许……   “灭世!陨星冲撞!”盛怒状态的柯兰完全没有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像一头狮子,黑炎顺从地裹到身前,他在空中一翻身,头下脚上像一颗燃烧的流星反冲进大河,激起更大的水花。   “各自为战!修整点集合!”吕承渊适时地接替了指挥,顾不得心疼自己的紫砂壶。身体腾空,已经像一道闪电冲进丛林深处。如果起源有他最忌惮的人,那个人绝对是摇滚,迪.格拉海姆,音波无形无影,无法防御,是他能力绝对的克星。   “茉儿小心!”苏勒的蛇吻已经收成长剑,当地一声磕掉第二次刺向茉儿的手刀,护卫在侧。   啪啪啪!爆竹一样的声音,赛伦简直是群战的利器,在两人周围时隐时现,每次出现都是两个,同时攻击,攻敌必救,茉儿的槲寄生太长,只能挡下不到一半的攻击,而自己的箭却完全锁定不了目标,这导致苏勒不仅要照顾好自己,还得分神在她的周围。   噗!一个判断失误,苏勒的后腰被砍了一刀,或许是四刀,虽然避开了,但宽大的武士服不可避免地被撕开老长一条口子。   刺客型,苏勒担忧的看了一眼茉儿,这是他们两个都不擅长应对的类型,看来会是一场苦战。   各自为战?墨离韵蝉翼震荡悬浮在空中,浅野已经从阴影里显出人形了,双脚离地漂浮着,十几道浓黑的的影子追随着她,呈放射形,但周围明明没有射灯。   “浅野真惠,你三阶了?”   “怎么说和你父亲也是旧交,不应该叫一声阿姨吗?”浅野的声音温柔如水,她倒提太刀,放到嘴边,舔掉刀尖的一丝鲜血,“反应真快,居然让你避开了。”   切,还是受伤了吗?   墨离韵仔细动了动背部的肌肉,的确有些刺痛,不过伤口不大,应该是擦伤:“我很好奇你的能力在天上怎么体现。”墨离韵抽出刀剑,锵!能量激发,形成巨大的能量刃。   “三阶的奥秘你理解不了。”浅野空出一只手捋了捋散落的发丝,“除非你也晋到三阶。”   “父亲说的没错,你就是个自大的女人。”墨离韵活动了一下四肢,摆好架势,“一对一,还是二对一?”发现是浅野,臭小子第一时间就打开了全息,结果自然看到了藏在边上的林瑶。   “小瑶不是为你准备的。”浅野妩媚地撇了一眼苏勒的战团,“你也干涉不了别人。”   话音一落,浅野向后一倒,没入影子。   那些影子活物般流动,窜上天空,无根,无顶,如同一匹匹墨色布料,在空中流动,漆黑的太刀在这片流动的影子中时隐时现,好似威慑。   完全不符合常识嘛。臭小子嘀咕一句,开始在空中逃窜。 第71章 漩涡   乌拉里奎拉河,玛雅的母亲河,发源于委内瑞拉高原,贯穿玛雅,自故圭亚那地区进入大西洋,全长超过700公里。乌拉里奎拉是上帝之河,首尾均是深地暗河,只在玛雅分叉,形成地表、地下双河交替的奇迹。乌拉里奎拉有着丰富而健全的水生生态,包括鱼类、两栖类、水生哺乳类在内,迄今为止已经发现物种1300余,其中超过300种为乌拉里奎拉独有。   ——《生态》IC103年,顾伦娥   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23岁,出生于格林尼治奥斯陆郡,6岁觉醒,11岁二阶,13岁随菲尼克斯来到毛利。从晋升二阶起,柯兰扮演的角色始终是护卫、军师、医生,不显山不露水,战斗经年却几乎没有全力以赴的时候。所以柯兰的能力有多强,这是一个连回归众人都说不明白的问题。这一天,肖恩却有幸看到了,虽然他自己不会认为这是种幸运。   “灭世,陨星冲撞!”柯兰撞进大河,像燃烧的火球直冲肖恩,黑色的诡焰在身前聚合,把河水分解,抹消,开出一道斜向下的孔洞,肖恩踩水闪避,身若游鱼,转眼避出十来米,扭身挥臂打出一道水刃。   水刃速度极快,混在弥补孔洞而形成的浊浪中追袭,柯兰不顾惯性,保持冲势转身回旋,黑炎贴合在双掌上划成圈,正好拍在水刃上:“燃烧!”   水刃消散,但柯兰也被摁在河水中心,肖恩一见抢回先手,利落地反冲,左手鱼刺当先甩出,自己随后,直击猎物。   进到水域,就是进到肖恩的主场。水下的环境能让对手无法呼吸,动作变形,体能消耗加剧,他只需要配合水,让对手陷入水流束缚,无从摆脱。印象里,只有安迪凭着四阶伟力弹指间开山破水毁掉过他的主场,同时毁掉的,还有他的自信和荣耀。   从那以后,肖恩变得极具攻击性,这未尝不是一种反省,但当对手变成盛怒状态下的柯兰,这种反省就变得不合时宜起来。   环境对柯兰没有一点阻滞,他的黑炎就像一种剧烈的化学反应燃剂,只要他的能量没有枯竭,黑炎就能把所有环境因素分解成虚无,比如乌拉里奎拉河。   “龙咆哮!”水刃根本没有抵消黑炎,它们只是在抹消攻击之后蛰伏起来,收束进柯兰的掌心。在水下,他双掌推出,呈爪对贴,像一个龙头,黑炎怦然激发,仅仅余焰就化尽了身边的河水,更蓬勃的火焰状能量集成长蛇,从龙口中喷出,蜿蜒向上,吞没鱼刺,眼看就要和肖恩对撞到一起。   起源学院打造的能力者武装居然一个照面就化成虚无,肖恩几乎是下意识的拧腰,强行改变冲刺方向,斜擦着黑炎窜进深深的湖底。   “灭世,黑凰!”肖恩避战,柯兰却不放过他。更蓬勃的黑炎在身体周围聚集,化作凤凰,裹着他高速急追,40余米深的河水转瞬见底,肖恩速度更快一些,在河底一蹬,像鱼雷一样斜着折返,远远躲开柯兰的行进路线。   柯兰来不及收势,一头撞进河床,10来米厚由岩石构成的床体像奶油一样被黑凰捅穿,打通了更深处的溶洞和暗河,黑炎消散,柯兰噗通掉进暗河。   谁都无法相信这是一个二阶能力者在盛怒之下做出来的事情。乌拉里奎拉河底被打通一道孔隙,河水灌入,形成覆盖大半个河面的巨大漩涡。就在附近避战的肖恩来不及后怕,紧随柯兰被吸进暗河,接着又是生活在河里的鱼群,漩涡越扩越大,波及到整个河面,鳄鱼、河马等水生群落嚎叫着被卷进来,河堤被冲垮,巨大的榕树也渐次倒下,沉浮着钻入水底。   孔隙不算大,最宽处3米,两翼收拢,第一棵树被卡在洞壁,然后各色杂物、残尸,碎石树干覆盖其上,终于把它彻底封死。   平静回归了,只是原本的大河窄处,不足30米宽的河岸扩大到140余米,新生出滚圆的湖,数不尽的残破鱼尸,10来只河马和30余条被漩涡绞死的鳄鱼成了这个湖诞生的祭品,正伴随着一截截断木漂浮在水面上,暗红色的血晕开,为这片新生的湖带上一股死气,像是地狱的池塘。   柯兰、肖恩失踪。   ……   水底的变动打乱了水面的战斗。从柯兰使出陨星冲撞开始算起,第17秒,漩涡出现,那时吕承渊刚刚和迪完成第一次交手,赛伦在河岸凭一己之力围困苏勒茉儿两人,林瑶打出一枚溜溜球,跨过河岸缠在一棵榕树上,身体借势跃起,已经跨进河心,脚下滑板的尾部引擎激发,凌空滑翔。   然后,疯狂派对就开始了。漩涡越卷越大,舔舐河岸,等待捕猎的鳄鱼和戏水的河马嚎叫着逃窜,各种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鱼纷纷跃出水面,向着远方,妄图脱离水流的牵扯。两对年轻人惊疑不定地停手,看着河面。   第79秒,河堤崩塌,地面一块一块地碎裂,被卷入水底,互为对手的年轻人默契转身,冲向迪和吕承渊的战场。能力者速度很快,但地面崩塌的速度一点不慢,树木成片倾倒,连陆生动物和鸟类都被惊动了,这些动物原本就远远避开能力者交战的范围,天地变故又把它们从藏身所驱赶出来,加入逃难的浪潮,森蚺、猴子,甚至美洲豹,各种各样的丛林王者仓皇出逃,不时有那些速度慢些的被卷入漩涡,有声或是无声地消失。   第91秒,吕承渊二人被漫天的鸟群惊动,紧接着各种动物从林间飞奔出来,无视二人的存在奔逃而过,上年纪的人反应总是慢些,直到两对年轻人跑出来,扯上各自的长辈,逃命开始。   第114秒,崩塌停止。   茉儿和林瑶相互搭着肩膀,弯腰喘气,苏勒和赛伦靠在同一棵大树下,席地而坐。赛伦取出水壶喝了一口,顺手递给苏勒,苏勒接过来刚想喝,突然看到茉儿……   啪!长鞭像毒蛇吐信,抽向赛伦,赛伦蓦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闪现在茉儿头顶,手刀劈头挥下。吕承渊反应极快,单指一点,无形的结界出现在茉儿头顶,手刀劈在上面发出刺啦的摩擦声。   两个反应不快的少女这时才有所察觉,同时抬头,这个女孩看着真面善……   “啊!”两人同时跳开,一人持弓一人扯线相互戒备。   “省点力气吧。”迪喘着气从怀里掏出电吉他的绒布套子,把自己的武装套起来背上,“打完了,没看出来吗?”   所有人看向吕承渊。老头点点头算是同意,他和迪打得投入,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柯兰和小韵呢?”吕承渊问,结果一问三不知,他扯过对讲机,“柯兰,小韵,听到回话。”   “正在跑路!”臭小子很快回话,“位置不太清楚,不过我已经看到金字塔了,等闲下来再说,浅野真惠真是属狗的!”看起来很忙,吕承渊决定不打搅他,然而柯兰那边却迟迟没有回音。   “老吕,不如问问那些孩子。”迪居然走上来宽慰吕承渊,一副熟稔的样子,看得4个年轻人目瞪口呆。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吕承渊拍掉迪伸过来的爪子,“我跟这个玩摇滚的从阋墙打起,认识快20年了,有点交情很正常。”   迪耸耸肩:“第一次打的时候两人都是刚晋二阶,能量如喷泉片刻用光,等连体力都打光了,就只能聊天了。”   ……   解释情况花不了太长时间,因为年轻人们其实也不知道多少事情。架是打不起来了,双方的任务又不是生死较量,回归的目标不是起源,起源的目的只是迟滞回归。   那一场奔逃对体力精力的消耗都甚大,能力者不会无缘无故死战,再战无益,各有失踪,双方只能草草收场。   目送吕承渊带着苏勒和茉儿沿着河流离开,赛伦始终有些心绪不宁。   “格拉海姆先生,就这样放他们离开真的好吗?”   “我们本来就是来捣蛋的嘛。”迪又不知道从哪里抓出一只树濑,正对它挤眉弄眼,“现在他们战力耗损,人员离散,那只青隼被浅野追得死去活来,上帝先生又不见了,超额完成任务了嘛。”   “但我们还没有尽全力呢。”林瑶插嘴进来,第一次实战,几乎没有出手却逃得形象尽失,嘻哈少女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战斗嘛,就是这样,这是神的决断。”迪吊儿郎当地拍拍手,算是和树濑再见,“啾比告诉我,大河下面还有暗河,估计是肖恩和那个上帝打架的时候打穿了,小瑶去告诉大人,我和赛伦去找找。”   “又是我?”林瑶撅着嘴。   “你跑得最快嘛。”迪特意露出8颗洁白的牙齿,“没有辅助团队,又没有信号塔,战场通讯只能靠吼呀。”   另一边,垂头丧气地换成了茉儿。   柯兰哥哥丢了,吕老联系了菲尼克斯,菲尼克斯要求他们继续执行任务,不允许寻找。   “看来是奥弗打穿了河底,那样的话,虽然失联,但他应该还算安全。时间紧迫,你们可以留下记号去修整点,奥弗会自己去和你们汇合的。另外,奥弗不在的时候你们要听吕老的话。”这是菲尼克斯的原话,于是队伍继续向北,150公里的行程他们才走了40多公里,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   距离交战地点30多公里外,暗河升上地面,汇入河道,直到水流变缓,柯兰才从河里爬出来。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人没受伤,体力还在警戒线以上,辎重遗失,对讲机在漂流中被撞坏,无法和队伍取得联系。   居然失态成这样。柯兰苦笑一声,甩甩头上的水,辨认方向,首先是回到战斗区域,争取尽快和队伍汇合,希望他们没事。   柯兰整了整精神,踏上归途。   肖恩比柯兰的水性好得多,所以上岸的位置也比柯兰靠前不少。   这一战不同于敦煌,天然水道,等阶相同,19秒,占尽天时地利的他却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直到阴差阳错,战局崩塌。   原来我只是一个弱者。   肖恩看着自己的双手,卡奇的仇,还有我的恨,我居然一直奢望自己来报。   “哈哈哈哈哈!”凄厉的笑声回荡在乌拉里奎拉两岸,潮声回响,就像卡奇亚亚在天堂叫他软骨头。   我报不了仇。   大人不会为我们报仇。   搭档,我该……怎么办? 第72章 天涯沦落人   IC12年前后,能力者开始普遍出现在普通人的视野当中,能力应用专科应运而生。一如其名,这个学科的目的就是通过科学辅助更彻底地发挥出能力者的战力。和其他学科一样,能力应用专科从诞生之初就存在着众多理念对立的流派,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能力制胜主义和科技为王主义。就IC初年来说,这个学科最发达的两个势力,格林尼治和毛利,正是这两种对立理念的大本营。   ——《科学发展史》IC144年,钱世学   “镰鼬!”墨离韵在高空一个急转,绕到背后那团黑影的正下方,挥手间气流凝聚,结成8枚翠绿色尖锥射出。   进攻毫无用处,那些黑影似乎是真正的影子,无形无质,任何物理性质的攻击,即使是空气组成的气锥,也只会穿过去,而不会影响它分毫,影子转向,一分而八,向着墨离韵罩过来。   “简直是无赖嘛。”臭小子嘀咕一句,蝉翼一振,向后飘出阴影的控制范围,直冲云端。越过阴影时,墨离韵几乎听到女人的轻笑声,“这么跑太蠢了。”   即使在空中不需要使用全息,但飞了6分钟,一路上全力飞行加上共6次无收效的反击,墨离韵估算了一下,没等甩掉追兵他就该坠机了。   “高度1000多米,够摔死十几个我。”墨离韵瞅了瞅下面,振翅悬停。   三阶能力者的飞行速度很快,像浅野这种非速度型,同时也没有配备加速武装的能力者经过加速也可以达到近500公里的时速,和臭小子的极限时速540公里差距并不大,耐力却要好太多。   黑影很快追上来,离他5米,这是谈话距离,就算偷袭墨离韵也有足够的把握躲开。   两只纤细的手从影子里伸出来,捏住边沿上下一分,黑斑扩张成圆,浅野聘聘婷婷,迈步而出,风情万种地伸了个懒腰:“小蜻蜓,不跑了吗?”   墨离韵真想说不跑了,可惜根本打不过,不跑不行:“跑,不过打算换个跑法。”不等浅野回话,墨离韵已经一抖蝉翼从高空疾坠,转眼钻进了丛林。   “视野受限的环境,的确是个好选择。”浅野捋齐鬓角发丝,轻轻一笑,“不过你还能保持速度吗?”   窜入丛林,四处横生的枝丫和缠绵纠结的树籐成了高速飞行的最大障碍,臭小子放慢速度,甚至收掉蝉翼,打开全息视野像一只灵巧的猿猴腾挪前进。   论熟悉程度,除开他爹墨钜和回归的能力者们,墨离韵了解最多的就是浅野,墨钜有和她互为对手的经历,墨离韵自己也在敦煌体验过。   影界穿行,浅野的能力虽然是空间系,却是空间系少有的防御型,在侦查手段和速度提升上都不甚了了。三阶能力者相比二阶的确有质变,但也不会无中生有。所以墨离韵打算赌两把,一是这种追逐战对浅野来说消耗也不小,二是她能依靠的索敌方式和二阶时无异。   唰!漆黑的太刀从一根树藤的阴影中刺出,全息视野早有警示,墨离韵腰杆一折,堪堪避过,同时脚下一蹬,横着避开。   锵!直匕点在树干上,击中突出另一处阴影的肋差尖头。蝉翼张开,喷出气流再次提升他的速度,转瞬回收。   墨离韵忍着笑,浅野转回到他所习惯的攻击方式,这说明他第一把赌赢了。   嘭!臭小子蹬在树干上借力,继续向北逃窜,浅野的攻击频率并不低,但他每次加速后,她的进攻都有显而易见的停顿,说明影界穿行在侦查上有缺陷。   赌对了!   臭小子旋身横劈,抢在太刀刺出来前把它堵在影子里,蝉翼再次大张。   “山岚!”剑引身前,刀横身侧,墨离韵像陀螺一样旋转,化身碧绿钻头直线突进。锋利的能量刃切开一切障碍物,让他保持加速状态,很快就达到最高速度。   能量消耗急剧增长,头疼欲裂,这是能量进入警戒线的预兆,但臭小子之前的几次加速显然起到了迷惑的作用,浅野一踌躇,墨离韵已经拉出了数公里的距离。   还差一点点……坚持……住!臭小子的视野越来越模糊,全息视野早就维持不下去了,能量刃也开始不稳定,但他还是竭力维持着引擎的全力激发。   3、2、1……   引擎方向急转,墨离韵斜向爬高,嘭!能量刃溃散,臭小子像一只全垒打的棒球,撞断枝丫高高飞出树冠,飞过宽达1.5公里的河面,在空中连续几个翻身,一脚蹬在树干上,没入对岸茂密的丛林消失不见。   十来秒后,浅野从河边的一片阴影中钻出来,望着树冠上那个狰狞的洞,一脸兴趣盎然:“居然真跑掉了……有趣的孩子。”   ……   飞贼们的完美假期走到了终点。秦峰选定的休整点是一个大湖畔,沿湖岸一路向西不足30公里就能到达金字塔。   说是大湖,实际上却是乌拉里奎拉河的一条支流。支流极宽,超过1公里的水面随处可见,又极浅,河心深度不足20米,外沿深度更只有几十厘米。支流蜿蜒形成几字型,在整个玛雅的中心剜出一个半岛,金字塔就在这座半岛上。   水流在这里变得平缓,几乎不见流动,湖水清澈见底,露出河床上枯木苔原的景致,让人辨不清深度。   秦钰一下子就被这片美景打败了,连枪囊都不脱,穿着鞋踩进水里,去追两尾发光的鱼。   “峰哥,这里真漂亮!”女人对美景的免疫力是零,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至少对胡佩和秦钰来说,显然是准的。   “额,的确漂亮。”秦峰诧异地望着这片人间仙境。虽说一路上除了卢利尔,谁都没有出手,但遇敌的次数其实不能算少,考虑到土著至今为止出现的生物种类,秦峰本以为会在修整点遇上准备充足的土著部队呢,没想到却是这么一派祥和的景象。   难道土著的战力已经全都被牵扯在伯加索斯那里了?秦峰牵着胡佩的手,望向四周。   金环花纹的水蛇,金色鱼鳍的发光小鱼,金色尾巴的树濑,金色眉毛的猴子,金色毛皮的美洲豹……各种金色花纹的动物,点缀在热带湖畔的玉树碧水之间,的确美不胜收。   等等!金色花纹?秦峰霍然抬头,果然,虽然在月色下并不明显,但连树叶的脉络也是金色的。   这里……有古怪!   “所有人不准分散!向我靠拢!”秦峰的手不自觉地捏紧,胡佩吃痛,但也从秦峰的语气和表现当中知道事情不对,赶紧点人。   卢利尔、苍喆,她和秦峰……秦钰呢?   胡佩赶紧循着记忆,向秦钰追鱼的方向看去,不知不觉,大小姐居然已经离开大队五六十米,而且根本没有听到秦峰的话!   “峰哥,小钰她……”   “入侵圣域者,死!”四面八方,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在呐喊,打断胡佩。土地龟裂,四只金灿灿的巨大生物从地下钻出来,宽达1米的巨剑居高临下,狠狠劈落!   “小心!”苍喆大喊一声,反手揪住卢利尔的衣领子,冲天而起,另一边秦峰一手揽着胡佩的腰,一手抬臂架住两把巨剑。锵!衣袖碎裂,露出包裹在小臂上的金属臂甲,没等对方发动第二次攻击,秦峰已经推开巨剑,扯着胡佩,从当面之敌的胯下钻出了包围圈。   苍喆飞在天空,终于看清楚了袭击者的形象。狮身、人驱、蛇尾、鹰翼,高达10米,肌肉虬结,浑身金光闪闪,武器是一把长8米宽1米的双手巨剑,劈向他和卢利尔的剑击。空砍在地上,剑痕周围有明显金属化的痕迹。   “这是能力?四个能力者?”苍喆失声喊道。   “不是能力者,是三阶武者。”秦峰接口,他把胡佩护到身后,咔哒!臂甲机括一响,脱落坠地,仅仅一击,臂甲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形,这也从侧面说明对手在力量上和他不相上下,甚至略有胜之。   大队遭袭,玩得忘了性的小贼婆也不好,袭击她的狮身武士有两个,从湖底钻出来,一剑横扫,一剑直劈。   她天生反应灵敏,矮身一滚,顺势解掉枪套。咔!掌中雷霆结合,幽兰的枪刃凝结成型,护在胸前。   可她滚错了方向。狮身武士一移动,已经挡住她和大队汇合的通道,相隔不算远,但秦钰和飞贼们却实实在在被分割开了。   惨了。   小贼婆一惊,腾身而起,离岸50多米,水深不知不觉已经及腰,河底松软,秦钰根本没有像自己想象中跳的那么高,仅仅是跃离了水面。对面却丧心病狂地一抖双翅,估计有几十吨重的身体轻巧地离水,一剑直刺一剑下劈,又是一个漂亮的合击。   秦钰勉强侧身,闪过下劈,枪身横握挡住直刺,巨力传来,女孩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向着河心倒飞出去。   “电磁立场!”细密的电丝从秦钰身体各处冒出来,包裹住后背。一贴水面,啪!剧烈的排斥反应把她高高弹起,秦钰再吐一口血,反身甩枪点在追兵的额头,“斥电!”   随着娇喝,秦钰借势冲出,飙向对岸。   “解决他们我就回来!”小贼婆对着对讲机豪气干云地喊了一句,随后利落地翻身,枪杆拍击水面,“电喷射!”电流在她脚下汇集,轰然爆发,就像茉儿的特种箭激发引擎,带动少女速度陡增,瞬间跨过宽阔的河面,钻进对岸的密林。   “入侵圣域,穷索不弃!”两个狮身武士齐声大吼,翅膀拍击间,像两枚重磅炸弹冲进对岸,树干、藤蔓,什么都挡不住他们的通路,拦即折,阻即断。转眼间,对岸的密林就吞没树木折断的声响,再次沉寂下来。 第73章 三阶   能力者的分类一直是能力应用专科理论研究的重中之重,也是专科理论领域中争议最大的课题。近百年普遍使用的分类方式是IC34年3月,毛利能力应用专家李慕白在方舟的机构刊物《前沿》中提出的。他将能力者的能力从形态上分为自然、强化、精神、空间、操控、特殊六类,又从功能上分出攻击、防御、侦查、速度、辅助、变化六型,通过双重表述定位能力者,譬如IC初年三位众所周知的四阶能力者,普罗迪.埃塞尔为自然类攻击变化型,安德烈.托尔斯泰是精神类攻击型,亚瑟.法诺尔则是特殊类辅助型。虽然应用广泛,这种分类方式始终没有得到学术界的共识。   ——《科学发展史》IC144年,钱世学   湖畔的战斗波澜不惊,4名三阶武者威势不凡,但在同阶的能力者面前却显得手段不足,更何况土著的实际表现总要比他们的阶别差上不少。   特殊类变化型,这种类型根本就是无从划归的代名词。比如柯兰,其攻击力之强悍甚至要超过大部分三阶能力者,再比如秦峰,他的能力放在回归、起源这样的大型武装团体中也许会有更抢眼的表现,但他是飞贼的团长,他很喜欢现在的能力组合,这能让他最大程度上弥补团队的软肋。   三个能力,罗琳的催眠对普通人效果更好,定位传送是移动技能,陶淘的控土偏向于防御和辅助,不过从秦峰的手里用出来,还是远远超出了青出于蓝的标准。   “禁锢,硬化。”秦峰单掌撑地,把3个团员护在身后,独面4个狮身武士。武士的速度很快,智力却不太够,发现目标猬集一处,直接排成横排发起了冲锋。   他们身前,地面化作泥沼,武士们展翅飞起,噗地一声,泥沼池像喷泉一样涌起来,裹住武士瞬间硬化,变成10多米高的石墙。   飞贼们默契的配合在这一刻彰显无疑,石墙凝固的瞬间,苍喆拖着胡佩高高飞起来,露出队伍最后的卢利尔。   他已经变得比狮身武士更不像人,双脚扎马深深插入地下,直没脚踝,双手并拢,融合成一个巨大的方形炮管,长达2米,中间并排两个20.2毫米口径的孔洞,脖子沉入胸膛,身体化成一个三角形的主堡。   “超重螺旋!”卢利尔大吼,咚咚两声闷响,看不出枪弹的轨迹,当面一个狮身武士的额头和肚脐出现两个平滑的小洞,武士一颤,整个后半身炸碎,就此横死。   咔啦!石墙碎开,剩余的3只武士丝毫不受同伴死亡的影响,落地猛冲。   “蚺!”秦峰低喝,两条土蛇从左右地面窜起,分别咬住一个武士的后腿,狠狠一甩,巨蛇随之卷上去,把武士死死缠住。秦峰冲锋,剩下的臂甲架住大剑,单腿抬过头顶,狠狠踢在武士的下巴上。   咚咚!又是两声闷响,左侧武士崩碎,右侧武士扯碎身上的土蛇,高高飞起,已经把目标换成了天上的苍喆二人。   “没让你动!”秦峰大喝,同时沉肩撞翻正面对手,双掌触地,右侧武士才飞起不足5米,两面巨大的土墙从其左右两侧扶摇而出,在行进过程中完成硬化,轰然合拢,再次把那武士封在正中。   分心多用不影响秦峰控制自己面前的敌人,几乎没有任何耽搁,他就以这个蹲腿撑地的姿势弹起来,凌空翻身蹬上狮身腹部,这势大力沉的一蹬终于把对手踹离了地面。   咚咚!夺命枪声第三次响起,右侧武者和封锁他的石墙一起碎成废料,秦峰看都不看,踏步成弓,双掌柔软地贴上对手腹部,掌变为爪,五指嵌入金属构成的身体,轻巧一拧,武者在空中转了半圈,头冲大地狠狠砸了下去。   “深埋,奠基。”秦峰抽出手,单指点在地上,一个大坑裂开,把晕头转向的武士深深埋下去,地面硬化,变成一块青灰岩石。   咔啦!咔啦!岩石颤抖着,蛛网般的缝隙弥散开,武士破石而出,而迎接他的,是卢利尔的第四枪。   枪声响起。   “抓紧时间修整吧。”秦峰叹口气,望向对岸。   “峰哥,小钰怎么办?”胡佩降落。这一战看似轻松,其实是建立在秦峰几无破绽的控制和卢利尔极端的攻击力上的,秦钰哪个条件都没有,却要以一敌二,这让胡佩担心不已。   “小钰的速度很快,跑掉至少没问题,只是她那儿没有地图,不知道能不能在行动前和我们汇合。”   ……   臭小子被叫醒了。   甩开浅野让墨离韵能量透支,凭借本能反应,跨过大河后他又坚持在密林中跑了好几公里,远远离开河岸,直到在一个水塘边撞破一对猴子偷情,母猴尖叫一声,臭小子彻底昏了过去。   昏迷的时间估计超过两个小时,然后一条觅食的森蚺发现他,体型合格,一动不动,肉质新鲜,作为食物,臭小子表现完美。   森蚺卷起他,轻柔地扶正,大头冲上,三角型的蛇头移到墨离韵的头顶,嘶地张开到180度,恶臭扑面。所以确切地说,臭小子是被熏醒的。   “说了不吃臭豆腐!”眼睛还没张开,墨少年的起床气首先迸发。右手毫不废力地从巨蛇的缠绕中抽出来,一巴掌拍在蛇头上,势大力沉,森蚺脑袋一偏,险些咬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道有没有吓一跳,反正森蚺闭嘴昂头,肌肉收紧,开始绞杀猎物。这下臭小子彻底清醒了,呼吸困难,恶臭难当,臭小子神魂皆冒,浑身使劲,僵持。   能呼吸了,臭小子总算松了大半口气,自由的右手闪电般探出,捏住蛇颚,左手想去抽刀,肩头传过来钻心的痛让他眼前一黑,险些又晕过去。   断了?来不及细想,墨离韵狠狠地把蛇头拽过来,眼睛对着眼睛,杀意激发:“松开!滚蛋!”   盯着一对鸡蛋大小的竖瞳,其实真得挺渗人的,但臭小子扮演强势方,丝毫不能露怯,捏着蛇颚的右手不断加力。   蛇信丝丝地点着脸,一人一蛇都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气流开始顺着蛇躯的缝隙汇集到墨离韵的四周,结成护壁,又把森蚺撑开一些。   “松开,滚蛋!”墨离韵下了最后通谍,同时更大的气流向着右掌汇聚,在空中形成翠绿的飘带。要是真没法勾通,今晚就吃蛇肉,臭小子恶狠狠地想。   动物的感知比人类强大,也许是森蚺从这个看上去娇小,但力气却比凯门鳄还大的猎物眼睛里读到了食物的概念,也许是下颚那儿的确疼,也许是空气异样的流动让它鳞骨耸然,反正它怂了,蛇躯松开,然后舔了臭小子一口。   压力消失,臭小子松了口气,一蹬地面跳出来,在空中就撒开了手。森蚺灰溜溜地游走,墨离韵打个响指,狂风呼啸间臭气全消,换上湿润的洁静空气。   幸好是森蚺,不是美洲豹凯门鳄什么喜欢撕啊撕的货色。后心冰凉,臭小子后怕不已。   左手,怎么就断了呢?   盘腿坐在地上,墨离韵开始努力回忆。   对了,冲出树冠的时候能力耗尽,撞了一下,没戳在树丫子上真是万幸。咦,能力耗尽,那刚才是怎么回事?感觉了一下,确实回复了,好像力气也变大了。   臭小子打开腰包,一心二用,任由急救包自己飞出来,打开,分出快固塑胶和纱布。塑胶是泡沫喷剂,喷在骨折处快速凝固成模具,固定伤处,再裏上绷带就完成了骨折处理,样子狼狈点无所谓,反正他的心思也不在这儿。   能力者不依赖肌肉,所以像武者那样超强度开发身体潜能的情况并不多,所以普遍来说,只有基因端的变化能导致诸如力量大增,反应加快,能量尽复之类的情况,基因端产生变化,也就是说,我晋阶了?一个不满18岁的三阶?   臭小子喜笑颜开,颇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豪情。浅野真惠,让你追,让你再追!哼哼,哥也三阶了!   墨离韵急吼吼地起身,又呲着牙坐下。左肩还是疼,肩胛骨折,超过6成战术动作没法完成,战力折损近半,这种状态基本就是废了,报仇不可能,见了那女人还是得绕着走,很遗憾。   墨离韵又想和同伴会合,虽然对讲机坏了,但是会飞嘛,不怕迷路,可关键是,现在是什么时候?战斗进行到哪一步了?   问题很多,得一个一个解决,臭小子却静不下心,浅野的一句话一直在干扰他,三阶的奥秘……   墨离韵放弃了,这种状态根本不适合找路,索性先探索奥秘得了。对于一个接受过能力应用专科全面分析的能力者,所谓探索奥秘并不是太复杂的事情,因为在二阶段,每一项能力都被科研量化过,现在需要的只是对比,当然,能得到的答案会有些模糊,不像专科给出来的那么精确。   说干就干,抬着右手,墨离韵开始一项一项地释放技能。5分钟结论就出来了,三阶的奥秘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能量总量提升,质提升,以及一种全新的感受,他在对应领域似乎有了无中生有的能力,墨离韵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制造了部分空气,能量的消耗很大。   我制造空气,某人制造影子……   空气哪都有,我费那劲……墨离韵知道,想要勘透这次晋阶的变化,还得去找李慕白,那老头简直了,至少到现在,除了那个还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空气制造能力,臭小子没发觉什么新变化是鹰击模拟不出来的。   墨离韵在心底胡改了一句浅野的话:三阶的奥秘你理解不了,你又不是李慕白…… 第74章 云聚   我曾见你,往事已远。你忆起我,一如昨天。儿时种种,懵懵懂懂,如今再见,已是少年。但我已有她!我的挚爱就在身边,犹如风筝牵上丝线,飞鸟筑成巢穴。少女呵,勿念,勿念!   ——《苦情》第七幕第四场,IC133年,纳兰清韵   玛雅,雨林湖畔。   普罗迪捧着灰色的书,站立在一片金色废墟中间,那是至少10只狮身武士的残骸,或扭曲,或散落,或挤压堆叠,唯一一只活物四肢趴伏在地上,似乎在挣扎,但两把大剑交错着悬浮在颈项,如有万钧,压得他丝毫不能动弹。   天上还有第三把大剑悬浮着,陶淘正跨腿坐着,还不知道从哪里掏了根树藤结成马缰,好像他还在草原上骑马。   “爷爷,爷爷!再飞一次,再飞一次!”   也不见普罗迪有什么动作,那柄大剑斜掠当空,一连将几棵大树斩断,露出金色的年轮。   普罗迪翻开书,似乎在查验些什么。书皮的花纹闪动,一颗颗银星迸发出来,在空中划出繁复的图案。良久,他抬起头,看着年轮:“果然是浸染效果。”   “大人,什么浸染效果?”林瑶凑上来问,她也想像陶淘那样,但林小姐成年了啊,得像个成熟的战士。   “你不会懂。”普罗迪丝毫不理会少女的心思,又把注意力转回地上的狮身武士。   “哦!”林瑶缩着脖子退回去,满心后悔学做什么成熟的战士。   “爷爷,发现什么了吗?”大剑飞回来,陶少爷兴奋地满脸通红。   “你坐好。”普罗迪冲着陶淘点了点头,大剑开始以极缓的速度接近地上的武者,剑尖指向眉心。   剑尖不断接近,武士却毫无察觉,依旧在那挣扎咆哮,不过没什么污言碎语,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两句“入侵圣域者死,亵渎王上者亡”。   叮!剑尖撞在武士额头,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呜哇!”武士大吼一声扑腾起来,跳起不到10厘米,就被更大的力量压回地面。轰!尘土飞扬,武士半个身体都嵌进土地,动弹不得。   “哇!好一个英勇的战士,天可汗赐你一个荣耀的死亡。”普罗迪的俘虏能反抗?陶少爷精明地很,根本不会被这种徒劳无功的反击吓到。   “陶淘让你死了。”普罗迪轻声说着,双剑同时一绞,武士巨大的头颅落地,彻底死亡。   哐当,大剑落下,陶淘漂亮的翻身,像个皮球似地弹到普罗迪身边:“爷爷,还要接着实验吗?”   “不必了,去金字塔吧。”普罗迪合上书,抬头望向金字塔方向,那里被茂密的树冠遮挡着,什么都看不见,但普罗迪似乎看到了坐在金字塔某处的孤独身影。   有智慧,有愤怒,却没有恐惧,再加上这种广阔的,不彻底的浸染反应,一个不完整的五阶吗?   ……   王倚亭前出,负责斩首的第四组穿行在玛雅的密林之间,他们的出击地点设在大湖的正南不远处,离金字塔只有5公里。   他们的速度极快,全队开着丛林摩托节约体力,摩托车队轰鸣着穿过大树间隙,不时偏斜一下方向,踩着玄奥的步点避开土著的游哨。   专业的拾荒者在战斗力和战斗表现上也许会比服务于势力的能力者稍逊,但说到探索和行进,他们绝对要远远超出,因为他们本就不是战士,他们是冒险家和旅行者。   王倚亭是小组中唯一没有使用丛林摩托的,她全力奔跑在丛林,保持领先大队5公里左右的距离。随着环境的变化,她的身体不断变化着颜色,近似于隐形。   “右转15度,3公里后直行,再3公里转回正常路线。”前面有两骑土著,两个骑士搭配2头坐骑,对第四组来说连麻烦都算不上,但王倚亭还是决定通知大队绕开,谁都不知道土著的联络方式,如果暴露行踪得不偿失。   5公里外,大队依言转向,这种情况一路上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就连麦哲伦兄弟这样从没和专业拾荒者搭档过的人都不会大惊小怪。   “安迪,你很享受啊。”迎着风,安娜坐在摩托后座,环着安迪的腰。她有二级拾荒者的头衔,那是因为安迪和她的蜜月旅行就是一次废墟勘探,她知道安迪喜欢拾荒者的生活,正如安迪知道她更喜欢平静地生活在岛里。   “像是回到了跟随老师环游世界的日子。”安迪驾着车,敞开风衣纽扣,琉夜依旧插在斩马刀的刀刃里,不过现在没有背在背上,而是挂在摩托的挂钩上。   “老公。”安娜突然从后座站起来,抱住安迪的脖子,冲他耳朵哈气,“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瞎说什么呢。”安迪哈哈一笑,“就算休息30年,你老公依旧是这个世界最好的拾荒者!”   “你打算20年后抛弃我?”少妇薄怒,手指已经叼住了大拾荒者阁下的耳朵。   “哪有!难道再过20年你还不打算陪我到处去探险?”安迪讨饶。   “不要,等年纪大了我要做个讨厌的老太太,就赖在毛利吃他们的养老金,你陪不陪我?”   “陪……”安迪无精打采,“星火不息,养老不止。”   安娜笑坏了:“别做怪相!这样,等茉儿和苏勒结婚,我就陪你周游世界,我们也让以后的绿岛给我们塑雕像,好不好?”   “为什么不是柯兰?”安迪坏笑着问。   “你真打算养老不止吗,大拾荒者阁下?”安娜反问。   安迪亢奋了:“苏勒!你小子要加油!”丛林雷声回荡,鸡飞狗跳。   大队拐回正轨,王倚亭没有新的通知传过来,玛雅广阔,土著的数量很有限,能碰上的并不多,只是这时候对讲机突然响了。   “我是菲尼克斯,这个频道二三四组都收的到。”菲尼克斯的声音从对讲机里清晰地传过来,传达到所有对讲机没有损坏的能力者的耳朵里,“二组三组的情况。”   “已经到位了。”柯兰和自己的组员汇合,现在他用的是苏勒的对讲机,“不过小韵失联,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我们的情况也差不多,我妹妹失联了。”秦峰的声音很平静,但谁都听得出来,这种平静更多的是无可奈何。还是那句话,玛雅太广阔了,飞贼就那么几个人,连找都没法找。   “等作战结束再找吧。”菲尼克斯的声音有一些疲惫,这次通话之前她又尝试了一次预言,希望能获得只言片语的提示,但画布还是一片空白,“安迪,你们到哪里了?”   “97公里,还有5分钟到位。”安迪回话。   “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5分钟前,伯加索斯这里第一次出现狮身武士,伤亡很大。”菲尼克斯顿了顿,“参谋组以10分钟为段分析了土著的遭遇频率,总体而言在缓速加强,根据这个速度,伯加索斯会在50分钟后全军覆没,所以你们的战斗必须提前了。”菲尼克斯一叹,“10分钟后侧翼突击,侧翼展开10分钟,安迪,你们开始斩首。”   “明白。”三组同时回应。   ……   秦钰扛着枪,百无聊赖地行走在茂密的丛林之间。   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小姐现在的感觉和几个小时前臭小子的感受一模一样,那些狮身武士都是属狗的……   电击无效,体型庞大,没有明显要害,掌中雷霆对这些狮身武士就像牙签,秦钰很快就发现凭自己根本搞不定这种土著,反而吃了几次暗亏,对讲机就是撞在树上的时候砸坏的。   跑吧,大小姐的能力偏向攻击和速度,专业逃跑,甩开对手不成问题,而且那些武士这么大只,隔开1公里都能听到他们开石断树的声音。   但是甩不掉。秦钰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能力锁定了,无论甩开多远,一段时间后那两只武者都能追上来。   跑了两个多钟头,小贼婆彻底迷路了,东西不分南北不辨,休息15分钟,跑5分钟,秦钰悲观地认为,这种生活可能要持续到天荒地老。   咔啦!前面不远的地方传过来砍树的声音,不是大铁疙瘩那种噼里啪啦乱糟糟的声响,很有节奏,是人。   自己人?从怀里掏出一块旧怀表,秦钰看了一眼,还有时间,足够用来满足好奇心。   墨离韵固定着左手,右臂举着一把和鹰击的骑兵刀8分相似,通体翠绿的武器,这是他用气流凝结出来的。   咄的一声,长刀入木三分,碎裂,炸成一片乱流,在树干上轰出一个缺口,边沿像撕裂般扩散。   “比鹰击差远了。”臭小子撇撇嘴,对李慕白教授的感情越发复杂,回去一定要问问那老头,难道墨少爷的三阶就这点出息?   “啊!白痴小子!”一时没有注意周围,那个白痴女人居然摸到身边来了,她叫什么来着?秦钰?   “白痴小子,你在这儿干什么?受伤了?”大小姐语速飞快,像连珠炮一样轰得墨离韵眼冒金星,临了一记肉掌拍在断掉的左肩上,疼的臭小子龇牙咧嘴。   “是啊,受伤了。”臭小子有气无力地回答,“你的对讲机呢?借用一下。”   连珠炮瞬间哑火。隔了好久,秦钰才苦着脸回答:“不是吧,你的也坏了?” 第75章 相逢曾相识   作为世上已被发现的面积最大的森林生态绿岛,玛雅的生态链条极其成熟,这得益于玛雅繁复的野生动植物科目。至IC100年,在玛雅共发现野生动物1.7万种,植物3.3万种,各类昆虫2.9万种,其中大量品种属于玛雅特有。出于生态保护组织的压力,功利的美洲政府也不得不在玛雅划出近20万平方公里的面积用作自然保护区,这些面积被分摊给17个特殊物种保护区和12个生态公园,全球共有74个生态保护组织在玛雅建立机构监督这些自然保护区的维护和使用。   ——《生态》IC103年,顾伦娥   “你的也坏了?”秦钰很沮丧,茫茫林海遇上战友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可还是不能和秦峰他们取得联络,想要再遇上一个的难度有多大?简直是痴人说梦嘛。   “坏了就坏了呗,去找他们不就得了。”臭小子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找?分得清东南西北嘛,你就找!”秦钰嗤之以鼻。   “这是东。”臭小子随手指了个方向,“然后这是北。”秦钰终于相信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是方向白痴的,“我们可以飞去找他们,关键在于现在是几点,作战进行到哪一步了。”   “你没带表?”   “你是说那种戴在手腕上,非常容易损坏,还卖的死贵死贵的小型机械的话。”臭小子点点头,“我没带。”   总的来说能力者属于高强度近战单位,连军用的对讲机解体频率都很高,更何况手表这种挂在腕上的玩具。   “你难道不知道有种东西叫怀表吗?”大小姐从怀里掏出那块老怀表,在墨离韵眼前显摆。   这真的是一块古董怀表,军用品,迷彩涂装,正面雕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徽,应该有百余年的历史。毕竟国家这个概念,实在是很久远的东西了。主人显然很喜欢这块表,表壳闪亮,还镀了防静电的透明膜。不知道为什么,墨离韵总觉得这块怀表眼熟得很。   “换历前的古董?”臭小子不确定地问。   “是啊是啊,核战前的古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军官佩饰。”这白痴小子还是有点鉴别眼光的嘛。   “表壳背面刻了一个墨字?”臭小子满脸漆黑。   “是啊是啊,当世第一能力者家族,伊甸墨家的传家宝。”大小姐更得意了,“不对,你怎么连这都猜得到?”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贼婆!”唰!四道月牙刃在墨离韵身边凝集,飞旋着射向秦钰,秦钰赶忙躲开,中间还不忘把怀表塞回口袋。   “你……你叫什么名字?”小贼婆有些慌,连突然袭击的仇都忘了要报。   “伊甸墨家,墨离韵。”更多的月牙刃在臭小子身边浮现,躁动着,随时都会飞射出去。   那块怀表是老墨家的祖传,传到墨刚一代,他出任务前送给刚出生的墨思武,结果墨刚战死,尸骨无还,这块怀表就多了一层意义,传承。他父亲还有他,都是在周岁那天由母亲佩到身上的。8岁那年,父亲的一个战友临行前过来道别,有个小丫头骗走了怀表,那顿胖揍,臭小子一想起来就觉得屁股火辣辣的。   “韵哥哥?”小贼婆一脸激动,大眼睛忽闪忽闪,包含泪花,臭小子天大的脾气都败给这种眼神了,漫天的月牙刃一颤,纷纷消散成空气。   “谁是你哥哥!”臭小子把脸一虎,“把表还给我。”   “不还,这是定情信物!”小贼婆坚决不让,语无伦次。   “定个鬼情!”臭小子出离愤怒,“哪有信物是骗出来的!”   “那你现在送给我也来得及嘛!”大小姐妩媚地撩一撩发梢,“本小姐都不嫌你笨。”   “还给我!”臭小子不为所动,心底决定文斗不行就武斗。   小贼婆把胸脯一挺,一言不发。要拿你自己拿,反正我不还。   怀表一抖,从小贼婆的上衣口袋里飘出来,向着墨离韵飞过去,锁链摩擦衣物,发出轻轻的嘶嘶声,哒!挂住了。   “太不要脸了!你还上锁?”臭小子跳起来,牵动伤口,疼得他表情都扭曲了。   “也不看看本小姐是干什么的!这么重要的东西,让个小贼偷走了怎么办?”大小姐一脸骄傲,刺啦电光一闪,恰到好处地击碎托着怀表的气流,怀表落下来,躺在手心,又被塞回口袋。   7岁那年,父亲常驻式外派,举家迁徙。突然要离开从小长大的伊甸,告别所有的朋友,小秦钰觉得天都塌了。后来父亲带着她去和老长官告别,在墨家门口,一个特别暖的小哥哥用这个怀表哄她,还做怪相逗她笑。此后很多年,一有难受的事情她就和这个怀表倾诉,连父亲战死都是这个怀表陪她渡过最难受的一个月,她一次都没有再哭过。所以还表?休想。至于骗,那时候我才7岁吧?怎么听着技术比现在还好?一定是这个混小子反悔了,瞎编乱造,一定是的。   “你要不要脸?”臭小子挎着肩,有气无力。   “脸?反正没这个表值钱!”小贼婆真的豁出去了。   “好吧,我们跳过。”其实这块表对墨离韵也没那么重要,毕竟很小的时候就丢了……臭小子安慰着自己,连储蓄卡都在小秋那儿,这块表也无所谓了,小秋好像也不知道有这块表存在。谁都不知道臭小子这会儿正想着这种五迷三道的事情,“你爹不是方舟护卫队的嘛,你和你哥怎么改行做贼了?”   “这个说来话长。”小贼婆终于从法理上拥有了怀表,满心欢喜,话匣子正要打开,噼里啪啦,不远处传来枝折叶断的声响。   “还有人?”臭小子不明就里。   “哎,一些粉丝。”秦钰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你还能跑吗?”   “跑?”墨离韵没搞明白状况,两个巨大的狮身武士斩断巨木,进入了视野范围,“土著?”   “是啊,武者三阶水准,关键是皮糙肉厚。”不好的回忆,秦钰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臭小子估计了一下,硬抗做不到,手断了。但有个扛包苦力在,解决掉这两位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正好试试三阶的威力:“你拖住他们,我来搞定。”   “我拖?”绅士难道都死光了吗?   “我手断了嘛。”臭小子理所当然地指了指肩膀,“一会儿就好。”   秦钰最后还是决定妥协,浑身裹电飞射出去,她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那白痴小子吹大气,她就用他做诱饵,接着跑。   叮!掌中雷霆点在巨剑的剑尖上,双方力量有差距,但秦钰有巧劲,枪尖一转,巨剑偏斜出一点,擦着她的身体砸到地上,大小姐已经矮着身子贴到一个狮身武士的侧后,枪杆作鞭甩在另一个武士的后腿膝盖上。咣!武士应声而倒。   “收枪!趴下!”听到墨离韵大喊,秦钰下意识地回头,一道碧绿色的巨大月牙铺满整个视野,正从墨离韵方向横飞过来。   大小姐魂飞魄散,仰面躺倒,那道月光先是把她身边的武士切成两半,接着贴着鼻尖扫过去,似乎连刘海都被切掉不少。   “你想连我一起砍了吗!”秦钰暴跳如雷。   “不是做了提醒了嘛。”臭小子撇着嘴,“接下来向左,跳!”   秦钰赶忙跳到左边。咄!一把刺剑从天而降,把摔倒武士的头狠狠钉在地上,他正举起剑横扫,臭小子那一刺破坏了他的视野,以至于他完全不知道秦钰已经跳出了他的攻击范围。   “最后一击!”仅凭一只右手,臭小子操控着两把完全激活的鹰击上下翻飞,月牙刃从不远处打了一个转飞回来,轻易削断武士的上半身,再一旋,身首分离。   能够脱手激活能量刃,这是墨离韵至今为止发现的最实用的变化,这让他能够更充分地利用鹰击的强大攻击力,等左肩好了,还可以同时使用别的技能。   “哇!我们打架的时候你没那么厉害吧?”纠缠了好几个小时的狂热粉丝被墨离韵砍瓜切菜,连半分钟都没用掉,大小姐的表情很浮夸。难道这白痴小子早就对本小姐有心,一直在放水?   “嗯,刚刚三阶。”臭小子操控刀剑回鞘,毫不在意,他正在评估自己的战力。虽然限制挺大,但爆发力比起原来还是强上不少,放在队伍里当炮台用发挥的作用应该比本来大,还是能帮上一点忙的。心里有了底,墨离韵就打算和队伍汇合,时间看过了,队伍应该还在修整点。   “你三阶了?”如果眼睛能掉地上,估计秦钰已经瞎了。   “那么大惊小怪干嘛?”臭小子洋洋得意,“飞起来就能看见金字塔,你打算去哪边?你们那儿还是我们那儿?”   “先送我回去。”飞贼的攻击力并不强,这和能力类型、武装都有关系,毕竟和回归、起源之类的能力者机关不一样,他们是专业的暴力机器。   “明白了。”墨离韵点点头,鹰击的飞行装置展开,唰地伸出两对蝉翼,绿莹莹地,却能透过翅膀看到对面的景色,“自己抱腰。”   大小姐小脸红扑扑地抱上来:“以前看你的翅膀就觉得挺像蜻蜓的,现在有两对,更像了。”臭小子差点栽到树上。   “你不说话……”   轰!南方掀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烟尘密布,声音之大一直传出几十公里还让人觉得耳根生疼。   “怎么了?”秦钰看到墨离韵的脸色,直觉告诉她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臭小子双翅一抖。几十枚小型月牙刃先于他窜上天空,在树冠上切出一个巨大的孔洞。两人顺着孔洞飞上去,越出树冠。   远方,烟尘已经渐渐消散,再没有金字塔,只有两只百余米高的金色动物,一条张着翅膀的羽蛇,一头雄健的美洲狮,对月长啸。 第76章 狮子和羽蛇之王 金字塔(一)   玛雅是公元前南美洲文明的一支,消失在16世纪的大航海浪潮中。经过多个世纪的破坏以及核战争的洗礼,玛雅文明似乎完全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但自从名为玛雅的绿岛被拾荒者联盟发现后,大量的艺术作品中重新出现了象征这个古老文明的图腾和印记。这是美洲政府的宣传,还是古代文明的重现?没有人说得清楚,不过这股艺术浪潮只在美洲联盟属地盛行,持续时间长达50年,历史上将这段时间称为“古文明复兴时期”。   ——《绿岛全史·美洲联盟》IC131年,迪普.诺伊尔   IC63年12月30日凌晨,玛雅,侧翼行动开始前5分钟。   普罗迪来到金字塔。   这是一座纯金铸造的玛雅金字塔,由一块块矩体的巨大金块堆积而成,每一层削减一圈,金块长4米,宽2米,高也是2米,91层,顶部围成狭窄的平台,竖着同为黄金铸造的栏杆,中心架设日晷。即使在子夜,凭着皎洁的月光,整座塔依旧散发着璀璨的光。   沿塔向下,是一条5公里长的黄金步道,由正方形的金砖铺就,金砖的边长是10米,上面雕刻着记录历史的画卷,每5块间树立两组火炬,雕刻成各种动物的造型,如果细心数过来,会发现火炬也是91处,加上步道末端的巨大火炬,共有365支。   出乎意料之外,整个金字塔没有任何土著的存在,玛雅骑士、狮身人面、羽蛇或者狮身武士,一个战士都没有,只有夹于道旁的黄金树,地上盛开的黄金花,在丛林里若隐若现的黄金兽点缀这片土地仅有的一点生机,冰冷的生机。   “爷爷,这里阴森森的。”陶淘紧紧跟在普罗迪身后,亦步亦趋。林瑶也有些怕,不自觉地跟得近了许多,闻言也拼命点头。   “一点恶意,被环境放大了而已。”普罗迪淡淡地说。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悬浮着前进,而是脚踏实地地走,也不知道是在表达某种尊敬,或是忌惮。   “那这个人的脾气肯定不好。”陶少爷撇撇嘴,索性跳到林瑶怀里。有些瘦,不过浅野阿姨不在,不能要求太多。   林瑶瘪着嘴,把陶淘肉嘟嘟的身体抱起来,她经历过陶少爷在起源学院的岁月,所有经历过的人都知道,除了大人和浅野,谁都不能和陶少爷讲道理。所有知道这一点的人都不知道,现在能和陶少爷讲道理的人又多了2个,苏勒和茉儿。   他们信步走到金字塔下,就在向上的阶梯前,普罗迪停下步,林瑶也站住了。   “你的能耐,就只是吓唬孩子吗?”普罗迪的人性真的觉醒了很多,现在说话已经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入侵者,玛雅人民的诅咒会陪伴你一生。”平台上,一个身披金纱的佝偻身体站起来,走到让普罗迪仰望的位置,他的声音很苍老,带着黄金铸造的楔形面具,图案古朴,勉强能够辨认出是一只背生双翼的狮子造型。   “凡人的诅咒,于我毫无意义。”普罗迪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告诉我五阶的奥秘。”   “你很贪婪,却不知道能否付得起代价。”塔上的人笑起来。   “你只需要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其他的和你无关。”   “无知的入侵者!你在亵渎玛雅的神明!”塔上的人似乎被普罗迪的傲慢激怒了,他踏步悬空,每一步都踩在凌空出现的金色薄片上,“我是玛雅的神!美洲狮和羽蛇之王!伟大的巴加尔四世!凡人,谦恭!”   “神经病吧!玛雅人早绝种了!”陶少爷开始帮腔,一开口就是不死不休的意思。   “大胆!”巴加尔四世一指,两只巨大的黄金手臂从步道两侧升起来,拍向陶淘。   林瑶很害怕,但陶少爷却一点不紧张,笑嘻嘻地满脸通红,有什么好担心的,爷爷在呢。   果然,普罗迪皱皱眉,无形力场扩散开来,黄金双臂先是被挡在力场之外,接着力场扩张,它们被压倒,紧紧贴在步道上,除了压坏浮雕,什么都干不了。   “我不喜欢有人在我头顶。”普罗迪伸手一点,巴加尔四世如遭重击,喷着血倒飞回平台,和那些土著不一样,他身上有血和内脏,虽然那血也是金色。   “你很强大,入侵者。”巴加尔四世看似老弱,但受了普罗迪一击却连修整都不需要,直接站立起来,声音丝毫不变,还是那种苍老的随时都会咽气的感觉,“可是对我无效,凡人的力量无法伤害到神灵!”   “爷爷,他很不要脸呢?”陶少爷想要活跃气氛,因为他发觉普罗迪在这一击之后似乎很不开心。   “本以为是不完整的五阶,没想到却只是一个三阶。”普罗迪摇摇头,“拥有再大的能量,三阶还是三阶。”   “你在……蔑视我吗?”轰!平台上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巴加尔四世顺着阶梯飞冲下来,浑身裹着金色的气,像一个巨大的流星。   轰!金色的气撞在普罗迪的立场上,推着他和林瑶、陶淘疾退,一点一点金色的花火从气的外沿溅出来,穿透立场,弹在普罗迪脸上,是一粒粒的金沙。   普罗迪张开手,巨大的斥力从掌心喷薄而出,推开流星。流星倒撞在金字塔的台阶上,撞出巨大的凹痕。   “真奇怪,尽管很粗糙,但的确是领域。”普罗迪望着自己的手,上面有几条细细的伤口,是金沙突破斥力的限制冲进来造成的。这股斥力是普罗迪激发领域使用出来的能力,照理说能突破领域的,只有领域,“三阶的能力,四阶的领域,五阶的奥秘,领域扩张、浸染,以及创造生命。”普罗迪喃喃自语,“这么说来,连你也是造物。”   “我说过!”巴加尔四世从金字塔的凹痕里冲出来,还在半空,整个身体迅速恢复,“凡人的攻击……”   啪!普罗迪根本没等他说完,张开的手掌一捏,巴加尔四世的吼声戛然而止,浑身像被无数力量牵扯着,到处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瞬间碎裂成无数块。巨大的金色面具掉下来,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   同一时刻,毛利的侧翼正好飞临,一侧是苍喆的魔毯,一侧是吕承渊不计损耗塑造出来的结界,开天辟地,同时到达金字塔上空。   没人欣赏金字塔的雄伟壮丽,没人在意整个金字塔附近没有土著存在,因为有的人天生就是吸引眼球的,例如普罗迪.埃塞尔。   “团长,我们撤吗?”苍喆缩着脖子,好像生怕被普罗迪注意到似的,和他一个动作的还有卢利尔。   秦峰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苍喆也就算了,你那么大只,缩成什么样子那位大人也看得到。”   卢利尔尴尬地把脖子伸出来:“团长,我不是怕,只是在观察情况,你看,一个土著都没有!”   “也是。”秦峰根本当普罗迪不存在,那位可不是他们的锅,他们只是助拳的,“总长大人,金字塔一个土著都没有,或者说就算有,也被那位大人清空了。”   “菲姨,埃塞尔阁下也在。”即使透过对讲机,菲尼克斯也似乎能看到柯兰脸上的苦笑。   “陶淘!”柯兰身边,茉儿大呼小叫地冲着陶淘挥手,一天没见,对于少年们来说重逢似乎格外喜悦。   “咦?”陶少爷眯着眼睛瞧了半天,不仅有茉儿,还有苏勒,“爷爷,是苏勒哥哥,3个人都在!苏勒哥哥,柯兰哥哥,吕爷爷!”陶淘完全无视了茉儿的存在,先是埋了人家所有的衣服,又把人家购物的一半丢掉,陶淘认真地问过林瑶,知道结果后,决定近段时间都当没有见过这个危险的女人。   陶淘的声音很大,不提茉儿的反应如何,普罗迪反正没有任何反应。他摊开手里的暴君之书,书页翻卷间,点点银星浮现,缠绕在他的周围。   “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普罗迪看着地上的黄金面具,就像在自说自话,“我们不是一起的,而且我还可以帮你阻挡对你真正有威胁的那个人。”   “你是我见过最贪婪的凡人。”面具居然开口说话了,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你的贪婪会让你付出代价。”   “这和你无关,我只要五阶的奥秘。”普罗迪回应。   “哈哈哈哈!”面具下方开始隆起,聚集成金色的人形,2米多高,身材魁梧,一头乱发长及腰间,所有都是黄金构成,但这个人形比起那些土著来似乎多了一些灵动,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巴加尔四世。   “愚蠢的凡人,去实践你的诺言!但是如果在我消灭那些入侵者后你还没赶跑那个人,我会同时杀掉你们。”   “知道了。”普罗迪点头转身,一股巨力撞击到巴加尔四世的胸腹之间,把他击飞,再次撞击到金字塔的那处凹痕,只是这次,他陷得更深,几乎埋进金字塔中心,“不知道和你说过没有,我厌烦弱者的傲慢。”   “嗷!”金字塔深处,一声巨吼冲天响起,百余米高的金字塔依着凹陷开始分裂,连带着那条长达5公里的步道也一起均匀裂开,普罗迪离地飞起,同时飞起的还有林瑶和陶淘。   金字塔的表面开始融化,像两颗巨大的胚胎,搏动着,轰隆,轰隆,每一次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谁都知道,土著最后的防卫力量正在成型,但谁也没有轻率行动,因为普罗迪还在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离开,没有人能在普罗迪的范围内关注别的事情。   胚胎继续搏动,裂痕从顶部出现,如蛛网般扩散。哗啦!三角形的蛇头钻出柯兰那侧的胎壁,还闭着眼,如同新生,它开始啃食胎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紧接着,飞贼那侧的胎壁也被顶穿,一只看上去柔弱的猫头,胎毛似乎还粘附在脸上,没有完全张开,它也开始啃食胎壁,一如那条大蛇。   不足20秒,两侧的胚胎已经完全被两只幼生的黄金巨兽吞噬进去,一分为二的步道开始抖动,收缩,越来越短,越来越粗。   啪啪!两边步道同时扬起,抽打到地面,变化成巨兽的尾巴。巨兽睁开眼睛,相似的竖瞳,相似的神情,仿佛当面之敌已经是一堆死人。   “羽蛇。”   “美洲狮。”   柯兰和秦峰同时吐了口气,异口同声地喊道:“拉开距离,战斗!” 第77章 四阶对峙 金字塔(二)   领域,四阶的独有能力,神秘而又强大,历史上的四阶强者屈指可数,领域也就变得越发神秘起来,至今无人能用科学的方式来解释这种现象的成因。根据有限的资料,能力应用专科的学者曾多次建立过相关的科学模型以分析其特性,但最终被总结出来,也只有两点共性:其一,排他性,领域范围内不共存其它领域特性,非领域性质的能力会受到压制,耗能提高,作用降低;其二,创造性,拥有领域的能力者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其可以在领域范围内随意操控和创造相关元素。正是根据这个特点,能力应用专科的学者们为能力者设计了主场,精心设计的主场尽可能汇聚了能力者可以利用的元素,可以这么说,主场是能力应用专科对领域的研究和模仿。   ——《科学发展史》IC144年,钱世学   “战斗!”柯兰喊出讯号的时候,吕承渊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跟着我跑!”向着来的方向,老头转身飞奔,“结界,通途!”   3个年轻人跟在老头身后窜得飞快,这是没办法的事,开天辟地不是专用的飞行能力,移动速度上也许勉强,但行进方式却太过古板,用于战斗,那就是天上的活靶子。   但柯兰他们也仅仅跑出了2公里,连半岛的边沿都没有踩上。羽蛇体型庞大,飞行速度似乎不快,但这种不快,一旦放大到它的体型却如风似幻,而且动作却出奇地敏捷,蛇身像游泳一样来回摆动,无论吕承渊如何变向都没能甩开距离,老头有种感觉,之前的跑动距离都是这条大蛇有意让出来的。大蛇体长近1公里,翼展少说600米,没有一点空间施展不开。   奔行2公里,两只巨兽的距离达到8公里,舞台已经够大了。羽蛇像苍鹰一样俯冲,继而爬升,蛇头高高昂起,射出,蛇吻大张。   “散开!”柯兰时刻注意着羽蛇的动作,蛇头昂起,他已经发出指令,4人先后跃出结界闪避巨蛇,羽蛇扑空,巨吻啪地合拢,挤压空气形成环形的气浪,向着四周呼啸。   “断!”   “嘶风箭!”   “燃烧!”   “结界,壁!”   只是一点余波,就需要使用能力来抵抗?柯兰心底骇然,量变引起质变,这只巨兽就是最好的代表,至少现在看来,它就像放大版的一阶羽蛇,仅仅是放大,仅仅是……放大。   “苏勒,把它打下来!”   “茉儿,吕老!”命令要求进攻,那就想尽办法进攻,更何况苏勒本来就只擅长进攻。   “穿刺!”茉儿一弓三矢,一边下落一边把长弓瞄向了苏勒脚下。下落速度,风速,提前量,转瞬之间,茉儿已经射出了箭。   三箭并列,以几乎相同的速度射到苏勒脚下,苏勒一脚蹬在上面,反冲。   “结界,通途!”吕承渊作为4人中唯一可以飞行的人,终于在气浪中稳住了身形,来不及顾忌其他情况,他凌空一指点向苏勒。   啪!身在半空,苏勒却像踩中实地,向着羽蛇飞奔。   太大了,太大了!苏勒盯着羽蛇的翅膀,最长可达74米的蛇吻居然很难找到足以一下绞断的地方,除了翅根!翅根是整个翅膀最窄的位置,羽蛇悬停在半空,翅根摇动,这是最好的机会。   苏勒眼神一凝,身体再次加速:“吕老,拖住它!”话音未落,蛇尾破空,瞬间打到苏勒头顶。   “结界,壁!”吕承渊怒目圆睁,双手大张,一面巨大的护壁展开,挡在苏勒和羽蛇中间。   蛇尾如电,咚地撞击在护壁上,就像玻璃开裂,蛛网般的痕迹从空中闪现,吕承渊喷出一口鲜血,凌空栽落。   苏勒躲过一劫,而且已经近到羽蛇30米的距离。长鞭掠空,拉伸到最大,缠绕在羽蛇巨大的翅膀上,环绕一周。   羽蛇似乎感觉到一种危险,它昂起头,无声嘶鸣,用最快的速度升空,直到整个蛇身拉直,苏勒被吊在身后,差点被甩脱,紧急关头,他手腕一抖,鞭尾一绕勾住整个手腕。咔啦!一声脆响,苏勒右腕脱臼。   剧痛袭来,激得苏勒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咬着牙,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大吼:“无坚不摧,断!”   长鞭轻易切断翅膀。只剩下一只翅膀,羽蛇也就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唯一的翅膀扑腾着,身体歪向一边。苏勒凭着惯性又上升了一段,终于被重力捕捉到,开始下落。   我要死了。苏勒有些晕眩,他现在是头下脚上的状态,这种角度正好可以看清飞速接近的树冠,远处漆黑的山腰,天空那轮皎洁的月亮和不远处那条一样在下坠的单翼飞蛇。玛雅还有萤火虫?绿莹莹地倒是挺漂亮,飞那么高不嫌累嘛。   “爷爷,找不着你了。”苏勒闭上眼睛,嘴角带笑。草原民不会恐惧,只是有那么一点遗憾。   啪!腰上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接着居然有一只有力的手臂扯住了他的腰带,下落速度明显慢了。   似乎,不用死了。   “白痴小子!有你这么做司机的嘛!我说了先去我哥那里!”   “再多嘴你就给我跳下去!超载了知不知道!”   “凭什么要我下去!毛利不讲先来后到的规矩吗?”   “我在救人!你个白痴女人!”   “救人了不起吗?说不定我哥也在天上飞着呢!”   “你哥是三阶,当然飞着!”   ……   金字塔巨大的动静,10公里外待命的安迪等人看得一清二楚,已经不用再遵照什么计划了,那么大两只黄金兽,谁都会以为那是玛雅的镇殿阎王,更何况普罗迪.埃塞尔也在那里。   “我先去,你们跟上!”安迪眉目紧锁,一拍斩马刀挂在背上,人已如离弦之箭飞出几十米,像一道流光,根本看不清身形。   10公里对于四阶来说转瞬即逝,白焰缠绕,安迪像流星直线冲刺,沿途阻碍都为齑粉,但仅仅5公里,他就被迫停下来。   这里是黄金步道的起点,步道已经变成了两只巨兽的尾巴,残留下一条林荫土路,斑驳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洒下来,魔影幢幢,普罗迪站在那儿,一个人,却实实在在是安迪无法撞碎的阻碍。   这片金色的森林,成为了这个世上第一次四阶对决的战场。   “玛雅的事是你搞出来的?”反手握在琉夜冰凉的刀柄上,安迪暗暗吐气。   “我?”普罗迪摇头,“只是有人让我过来,因为这里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感兴趣?”这是安迪有生以来第二次和普罗迪见面。第一次是跟随老师发现格林尼治,虽然只有一次,但安迪对他印象很深,那副对所有事物都毫无兴趣的气场,仿佛独立在这个世界之外,和一切无关。   “这和你无关。”普罗迪冷冷地回应,带着明显的情绪。   “创造生命,是吧?”安迪冷笑道,“可惜那里只有两只金色的大畜生。”   “你错了。”普罗迪反口,“那里的东西比你想象地要多。”   “那就一起吧,你拿你的东西,我救我的人。”右手越握越紧,安迪觉得今天恐怕不能轻易过关。   “我不会帮你。”果然被拒绝了。   “那就让开,我忙着做事。”安迪根本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跟普罗迪放对。   “不行。”普罗迪摇头,“后面的东西是我的。”   “没得谈?”   “我说过。”普罗迪伸出左手,摊开,漆黑的领域,以这只手掌为中心扩张开来,“我不会让你过去。”   “虽然现在的你很讨厌。”锵地一声,琉夜出鞘,白焰成环,围绕着那一握刀身弹出,安迪也张开了领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顺眼多了。”   “那是错觉。”   普罗迪的领域漆黑如墨,紧贴着地面呈圆形蔓延,所过之处,碎石、浮土、残枝落叶纷纷漂浮起来,悬浮在半空。被浸染的森林遭受了灭顶之灾,巨木分崩,一丝丝金线被抽出来,化成青烟。   安迪的领域洁白如雪,像火焰燃烧在半空。火焰越烧越烈,却没有一丝热力传出来,它们无声地燃烧,舔过丛林,舔过地面,没有引燃任何东西,但存于枝叶脉络中的金色缓缓褪去,融成一滴滴金色液体,像油一样滚动在叶片的尖头,落进白焰里,爆出一团团火星。   两个领域终于碰撞到一起,就像两个有形的半球抵到一起,悄声无息间地面溃裂,纷纷扬扬。   安娜等人终于追了上来,在安迪身后站定。   “安迪,没事吧?”眼前的景象远远超出了安娜等人的想象,一黑一白两道光圈安静地抵在一起,看似平静,但交汇处那道地面的裂痕却在越扩越大,越来越深。   “你们先过去。”安迪沉声道,“不要踏进领域。”   “他们过不去。”普罗迪身后同时闪出几个身影,浅野、陶淘、迪、赛伦和林瑶,除了走散的肖恩,所有起源的能力者都在这里。   “怪不得大人让我们离远一点,四阶真可怕。”林瑶心有余悸。   “这个世上只有两个四阶。”赛伦心驰神往,“真正的四阶。”   “或许不止呢。”迪靠在树上,斜着眼睛望向身后的战场。放弃寻找肖恩以后,他们一直在向金字塔方向运动,也是刚刚赶到,没办法,巨兽变化的动静实在太大了。   “浅野阿姨,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和爷爷顶牛呢!”陶淘和对面的大部分人都很熟,不过只要不用出手,看看热闹陶少爷还是很喜欢的。   “陶淘,你保护好大人。”浅野宠溺地摸着陶淘的头,“那些人,我们对付就好。”   “安娜姐对我很好呢。”小陶淘为难地皱起眉头。   “没事的,大人只让我们拦住他们而已。”浅野笑的很温柔,“不会有人受伤的,我保证。” 第78章 巨兽 金字塔(三)   黄金岛,玛雅最著名的旅游圣地,包括一个面积超过800平方公里的半岛、环绕其侧的浅湖和湖水四周的丛林,总面积近2000平方公里,位于玛雅正中心。这里的一切都是金色的,湖水、树木、土地甚至于生活其中的动物。生态学者检测其成因,最终发现这里的土壤中含有大量微量元素,这种元素对生命无害,却会在体表沉淀,经过提纯可以得到纯度接近100%的黄金,美洲政府曾将这里当做露天金矿开发,后因提纯成本过高放弃。最终,这里被开发成旅游景区,每年超过2000万游客慕名而来,成为玛雅的重要经济来源。   ——《绿岛全史·玛雅》IC131年,迪普诺伊尔   羽蛇坠落,足有1公里长,数万吨的体重砸进丛林里,大片巨木断折,带起的烟尘弥漫半个天空。墨离韵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寻到树冠的空隙降落。   “出场真及时。”柯兰扶着吕承渊,对着墨离韵点头。没有寒暄,之前吕承渊重伤休克,他们只能看着苏勒摔下来,柯兰也后怕,可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   “主角嘛,总在最紧要关头出场。”墨离韵摸摸鼻头,故作腼腆。   “手臂断了?”臭小子的包扎术既夸张又粗糙,任谁都忽略不了,更别说专业的外科医生了,“回去以后得给你培训一下战地包扎。”   “断的是肩胛骨,等有空了你固定一个给我看看?”臭小子一脸不爽,“自己给自己。”说完,他看向边上萎靡不振的吕承渊,老头神智清醒,却一直没说话,“吕老,你没事吧?”   噗!老头刚开口就喷出一口血来,根本说不出话。   “结界破损这种事情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吕老现在的状况就像自己被直接击中,多处内出血。”柯兰赶紧扶着吕承渊坐下,老头喷了一口血,总算顺了点气。   “死不了,去忙你们的。”即使是逞强,吕承渊也只能承认自己的战斗结束了。   “我把白痴女人送过去,你们坚持一下。”墨离韵撇了在那儿生闷气的秦钰一眼。   “柯兰哥哥,那条蛇撕掉自己另外一边的翅膀,现在过来了。”茉儿通过对讲机传来警训,其实不用她说,巨蛇游走丛林,噼里啪啦的断木声根本藏不住,他们也听到了。   “你直接去那边帮忙。”柯兰一笑,“飞贼攻击力虚弱,估计比我们这里更吃紧。”   “你们扛得住吗?”   “你说一条不会飞的大蛇?”苏勒单膝跪在地上,捏着自己的手腕一扯,咔哒!关节复位,疼得他满头大汗,“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看。”柯兰耸耸肩。   ……   “战斗!”东侧,秦峰大喊,苍喆同时操控着魔毯划过一道弧线,引擎全开,速度提升到最高。   某种程度来说他们的情况比柯兰那头要好些,狮子毕竟不会飞。   “保持高速!去陷阱!”休息的几个小时秦峰没闲着。少了秦钰,飞贼攻击端能够依仗的只剩下卢利尔,偏偏卢利尔的战斗节奏比起能力者的标准来说连贯性太弱,所以他设置了大片陷阱,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蹦出那么大只狮子,那些针对狮身武士的深坑如今成了笑话,但至少是自己熟悉的战场,总是能提供一些帮助。   “注意冲撞!”秦峰正在思索怎么在短时间里改良陷阱,胡佩的高喊一下子打断了思路。秦峰抬头,美洲狮已经高高扑了起来,前掌尖利的爪子几乎触到了魔毯的边沿。   “移动!”根本不容秦峰多想,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手掌摁到魔毯,定位传送,整个飞贼团连带魔毯一起消失,瞬间出现在十几公里外的小山包上。巨狮扑空,哗啦压垮一片丛林,它抬头,望向东北,那里正是秦峰定位的传送位置,在浸染区域,入侵者的行踪瞒不过主人的感知。   “疯了吧,刚才有百来米高呢!”苍喆满头大汗,卢利尔和胡佩也好不到哪里去。   “按照体型折合成我们的高度,也就2米多点。”秦峰瞬间就想明白了问题所在,他们最终还是忽略了那只狮子的体型,“陷阱用不上了,准备硬抗吧。”   玛雅鲜少丘陵,所以站在山包上视野良好,美洲狮根本没有费力寻找他们,而是在他们完成传送的瞬间就直扑过来,别说受人之托,就算想跑都很难跑掉啊。   “卢利尔变形,佩操作,苍喆观测,我去拖住它。”   这是卢利尔根据飞贼的特性发展出来的变形,406钻地炮,因为射程太远,他的视野根本做不到自己瞄准,正好苍喆能飞,胡佩在战斗中的作用有限,可以充当操作员的角色。   “峰哥,小心。”胡佩抱住秦峰,在他的额头轻轻一点,转头跑向卢利尔。卢利尔已经开始变形,双腿像打桩机一样一截截轰入地下,上身融合,变得矮壮敦实,双臂并举,斜向天空,不断加长加粗,已经彻底放弃了人形。   “我走了。”秦峰一笑,也不见什么动作,“复位!”身体咻然消失,定位传送只能事先选定传送点,唯一一种不依靠定位就可以进行传送的方式,就是回程。   啪!秦峰出现在半空,悬停,瞬间俯冲,用最快的速度落地。美洲狮很快就感应到两个方向同时出现入侵者的踪迹,这让它有些踌躇,不知道哪一边的价值更大。   “嗷!”一声仰天长啸!以丛林黑土组成的巨大秦峰拔地而起,体型和美洲狮不相上下,他向着美洲狮开始奔跑,一往无前。   大的体型会产生威胁,美洲狮转向,就在这时,咚!山包处浮起一圈气环,能量弹划出一道弧线砸在它行进的方向上,轰得一声炸出十余米的深坑。爆炸的气浪对两个巨型生物毫无影响,秦峰的拳头砸在美洲狮脑袋上,虽然土拳炸裂,但狮子也被这一击砸趴,不过狮子的反击如影而至,金尾如鞭,抽打在秦峰脸上,啪地抽掉半个脑袋。   “啊!”巨型秦峰大吼,声音如雷,拳头和脑袋同时复原,双臂环抱在美洲狮的腰上,发力举起。   咚!卢利尔的第二炮,准确地轰在美洲狮被迫露出的腹部,炸出一个深坑,两个巨型生物被爆炸的反作用力一推,同时摔倒。   “没有弱点!得轰碎它!”飞贼们的耳机里传来秦峰的吼声,就像注解,10公里外的战场上狮子比巨人更快起身,利爪一挥已经扯断了巨人的手臂,它翻身压住秦峰,大嘴照着脖颈要下去,一口把巨人的脖子咬碎,狮尾横扫,同时扫断巨人的腰。   黑土巨人崩碎,秦峰和在碎土中沉入地面,转眼之间又凝结出巨大人像,在狮子身后,双手一探,拽住它的尾巴拧腰甩出去。   咚!第三炮,击中狮子的一只前爪,轰然炸断,狮子横飞出去。   “峰哥,效果怎么样?”距离太远,胡佩需要秦峰确定战果。   “第三炮有些效果,不过它变苗条了,匀出来的膘复原了爪子和下腹。”秦峰的声音很喘,这种战斗对他的消耗很大,而且看上去效果并不理想,离开身体的部分似乎不会恢复,但狮子却能通过肌体流动来实现伤口重生,它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弓着腰和他对峙。   “哥,如果你大声求救,说不定有人会来帮忙哦!”对讲机里插进一个少女的声音,带着调侃,是秦钰,对讲机是吕老借她的。   “去你贝拉姐那边,这边你插不上手。”顾不上重逢的喜悦,秦峰的语气很严厉。   可惜秦钰不听:“安啦!我带了帮手,马上到!”   说话间,秦峰已经重新和狮子交上了手,他弯腰拔起一颗大树,抡圆了猛挥,美洲狮则甩出自己的尾巴,一记碰撞,碎的自然是大树和巨像的胳膊,但秦峰已经借势靠在狮子的身体上,一撞。   狮子被撞了出去,咚!第四炮应声而至,这次击碎的是那条讨厌的尾巴,断尾甩出去撞断几颗大树,还没停稳,新的尾巴已经长出来了。   “你简直比壁虎还不要脸。”秦峰叹口气,正要再上,天边,一道翠绿色的月牙飞射过来,在人的视野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砍在狮子的前肢关节上。   紧随其后,墨离韵单臂持剑,腰上挂着秦钰,像一名古代骑士对着狮子发起冲锋。秦钰松手,人在半空激活掌中雷霆的能量刃,从七八十米的高度高高落下,一枪扎在狮子的额头上。   趁着秦钰吸引狮子注意,放下负重的墨离韵再次加速,带着啸声一剑刺在鹰击砍中的关节。高速骤停,墨离韵感受到左臂钻心的疼。   咬着牙拔剑抽刀,数以百计的细小月牙在周围空气中浮现,争先恐后地钻进先前砍出来的伤口,乱流爆发,前肢立断,墨离韵一个反冲扯住秦钰的衣领躲开,狮子再次摔倒。   “哥,我的坐骑怎么样?”尽管是悬停在半空还被人拎着领子,但大小姐神采飞扬。   “你们那儿空余到能放一个三阶过来帮忙?”秦峰是老牌三阶,一眼就看出刚才的攻势不是一个勉强飞行的二阶能力者可以做出来的。   “没你想的那么轻松,不过我们那儿攻击力富余,柯兰又担心你们这里攻击力不足。”臭小子恶狠狠地甩了甩拽着的小贼婆,惊得小贼婆哇哇乱叫,肩膀真疼,“而且蛇嘛,只要不会飞,总比猫好对付些。”   “那就不客气了。”秦峰下了命令,“苍喆,过来载小钰。”   “本来就……”臭小子话没说完,那只狮子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断肢还躺在那儿,但狮子的四肢却是完好的,“这到底是猫还是壁虎?”   “谁知道呢?它比壁虎无耻多了。”秦峰回复。 第79章 王 金字塔(四)   磁轨列车,方舟的又一项传世发明。作为磁能罩的衍生利用,其最初被用作避难所和绿岛之间物资与人员的临时输送通道。直到养护人员意外发现变异生物对磁能罩生成的斥辐射磁场有强烈的厌恶感,迁徙率高达87.4%,这种交通方式的实用性才得以验证。在IC纪年的前200年,飞机无法升空,船舶无法航行,磁轨列车成为联系人类世界的唯一纽带,时至今日,密集的磁轨管网仍以高速、安全、稳定在交通行业中占据重要地位。   ——《科技发展全书·交通卷》IC297年,邱邑人   和柯兰预料的一样,回归小组在吕承渊重伤离场的情况下,攻击力上依旧富余,尤其是这些黄金巨兽一旦发生肢体脱离,就会形成损耗,这个弱点让苏勒成了它们的天敌,更别说柯兰的攻击力一点都不比苏勒弱。   于是茉儿侧翼袭扰,苏勒、柯兰游击,大蛇失去飞行的能力后体现出大型爬行动物的缺陷,身体陷入丛林就像一般的蛇陷在一个铺满枝丫的干草塘子,动作笨拙。攻击力虽强,却对一击即走的能力者们毫无办法,战局扭转,朝着有利于柯兰众人的方向前行。   另一边,有了墨离韵和秦钰的支持,秦峰终于不必再维持那种庞大但脆弱的土巨人形态了。他现在维持着二十米左右的岩石形态,虽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把狮子抱起来,但配合层出不穷的地面变化,反而能更好地牵制这个巨兽。   墨离韵在空中盘旋,一刀一剑能量全开,像两只精灵缠绕身边,配合十秒一发的钻地弹突击,不时也能卸掉狮子的一段肢体,秦钰挂在苍喆放下来的绳子上专职骚扰,战术看似繁复,但这一组攻击力不足的问题依旧没能彻底解决,最多由劣势扳成了僵持。   两翼交战如火如荼,谁都没有余力去关注环境,更没有发觉那些断掉的残肢渐渐融化,渗进土壤,向着中心,那座金字塔的位置流动。   咕嘟,咕嘟。   原先雄伟的金字塔位置,除了一片泥地什么都没有。突然,一个金色的泡鼓出土壤,第二个,第三个,渐渐汇成一汪金泉,越聚越大,泉水蔓延出来,顺着步道的遗址流动。   步道的尽头,以黑白领域为中心,正呈现一片乱象。   没有封闭环境,要牵扯住一帮能力者的最好办法是什么?浅野选择的方式很有恐怖分子的特色,那就是挟持人质。   嘀!迪用吉他弹奏出一个高音,掀开了乱战的序幕。音波无形,直冲向王倚亭,她是整个队伍最弱的一环,作为侦查型的拾荒者,其正面战斗力甚至不如某些强势的二阶武者,迪一眼就看出这个软肋,抢先攻击。   拾荒者这边也不是毫无准备。   恰到好处的,伊安比挡在王倚亭和迪的中间。轰!音波轰在他身上,炸出一片沙尘,他的半个身体像沙雕一样被轰碎,又在流动中渐渐恢复。   “攻击女士,不觉得有失风度吗?”伊安比掸掸上身,冲着迪一笑,“一对一?”   “实体攻击弱化?我讨厌防御型的能力者。”迪嘟囔一嘴,锵地一声又是一个音符弹出,伊安比这次没有硬接,侧身躲过,同时蹬地完成加速,行进途中右臂一甩,手臂伸长成鞭向着迪抽了过去。   迪把吉他横在面前,张嘴就吼:“啊!”高音像炮弹一样击碎伊安比的手臂,余势不衰地冲向其身后。   “卑鄙!”伊安比面色涨红,自己选定的对手根本不像一个骑士。   “一对一?不知道说你们这些拾荒者什么好。”迪哈哈一笑,斜向一冲避开伊安比的突袭。   伊安比刚想追击,10只探出利刃的圆盘从四面八方飞过来把他搅碎,林瑶接替攻击。   另一面,王倚亭刚从迪的突袭中逃过一劫,啪地一声,赛伦已经闪现到头顶,爪刃挥下,王倚亭用匕首挡了一下,攻击者消失,转眼又出现在背后,握拳直刺。   “倚亭!”安娜惊呼,腥红像闪电般挥出,哐!迪恰好拉动琴弦,一道音波打碎了安娜救援的企图,两人缠斗到一起。   王倚亭还是躲过了这一劫。啪!眼前一花,霍克带着残影撞上他的后心,赛伦吐血飞起来,机警的瞬移拉开距离,没有给霍克追击的机会。   “麦哲伦兄弟,果然难缠。”即使没有解封,霍克的攻击依旧是普通能力者难以承受的,只是以救人为目的的一撞,赛伦就受了不轻的伤,声音嘶哑,喘息不断。   “瞬移?我们兄弟专治瞬移!”扎克正准备放点狠话,噗!一把肋差已经扎穿了小腿,让他直接跪倒。   “这场对决,我不出手,你们兄弟也不出手,你最好答应。”浅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身后,脸从后背贴上来,吐气如兰。   “想得美。”扎克冷笑,霍克同时出现,兄弟连心,这句话对狂战士来说不是虚言。   浅野抽刀入影,消失不见,轻松避开霍克的鞭腿。   “切,真被那女人缠上了。”扎克咬着牙掏出绷带扎住小腿,这一刀捅得很讲究,骨头血管通通没事,却偏偏在肌腱附近,他明白,为了防止霍克解封,浅野不敢杀他,但只要让他变成累赘,霍克能发挥的作用就要大打折扣。   “霍克,下次我让扎克断一只手,好不好?”空气中,浅野巧笑嫣嫣。   “哥……”霍克为难地挠头,扎克绝不会同意他解封,但不解封,他的速度还不足以威胁到浅野真惠这种级别的对手,这是她故意创造出来的两难局面。   霍克这里一耽搁,王倚亭再次陷入危局。赛伦喘匀了气,步步紧逼,在王倚亭身边忽隐忽现,逐渐把她逼离混战圈子。   他的每一次进攻都驱赶着这位白银拾荒者,却不攻击要害,这是浅野的意思,生擒而不斩杀,既能达到威胁拾荒者们的目的,又不会过分刺激除安迪以外最难缠的麦哲伦兄弟,省的他们鱼死网破。   卡奇亚亚在敦煌战死,普罗迪和安迪僵持,如果霍克解封,即使浅野能要了扎克的命,起源也必然会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王倚亭陷入绝境,对能力者的战斗是她的软肋,尤其是赛伦这样的速度型能力者。只要一开始被锁定,她的能力能产生的作用就只能忽略不计,毕竟那是伪装,而不是真正的隐身。   恰如现在,她已经被赛伦的爪刃划开4道伤口,全在腿上,伤口不深,但真真切切地影响了她的速度,而且不管愿不愿意,她已经被远远逼离战圈。   安迪和普罗迪王对王僵持,安娜被迪纠缠着难以分身,麦哲伦兄弟和浅野兑子,林瑶则用反复切割的方法让伊安比没法塑形。没人能救她,她甚至已经和赛伦一起绕到了普罗迪的身后,踏在步道上。   陶少爷也许是整个战场最清闲的人了。浅野说不会有人受伤他当然是不信的,但浅野这么说了,至少说明这一战不是死斗,不会伤和气,还能赢,多好。   所以陶少爷垒了一个高台,塑了小凳子和摆可乐的桌子,一会儿给这个加油,一会儿给那个鼓劲,渴了累了喝一口可乐,那真是不亦乐乎。   现在他老人家关注的是赛伦和王倚亭的战局,以他老人家的素养,他老人家敏锐的察觉到,这个战局会决定整个阻击战的胜败,没听到迪在那儿喊吗?   “赛伦,生擒那个女人,不是弄死!我们要逼他们就范!”   远处,那是什么东西?涨潮?陶淘站起来,眯着眼睛想看仔细点,步道两侧树木稀疏,月光斑斑驳驳的,反倒不容易看清楚。似乎是什么东西在流,金色的。   金色的液体涌动,像油一样给人一种黏稠的感觉,似乎不快,但实际速度却不慢,而且步道两侧的土壤里还在不断渗出新的液体,混入其中,使其越发黏稠。   王倚亭一时不查,液体已经顺着她的脚面流了过去。王倚亭的身体突然僵直,赛伦正好闪现在她身侧,挥爪要砍。   变故骤起,一道金色光华破开王倚亭的背直刺过来,赛伦大惊,连续闪现,险之又险地避过,还不待站稳已经对着对讲机发出了警训:“大人!步道变故!”   警训已经迟了,他们交战的位置距离领域僵持的位置仅仅百米,赛伦一喊,金色液体就像受了惊吓一样颤抖起来,瞬间聚成一团,把王倚亭包裹进去。   下一瞬间,液体炸开,一个带着金色面具,五六十米高的狮身武士破水而出,他的蛇尾上挂着王倚亭的尸体,巨大的翅膀一扇,高高跃起,抬脚分别踩向安迪和普罗迪。金色的光环从脚下扩散,展开成第3个领域,当先撞在两人的领域上,轰然爆炸!   不同于交战中的其他人,陶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而且也是离狮身武士最近的。   保护爷爷!脚下的高台包裹在他身上变成一个巨大的人像,连五官都没来得及塑造,巨人跃起冲进金色领域,抱住狮身武士的腰,庞大的体重推动武士偏离了下落的轨迹,横着飞出。   “不许打搅……”陶淘的呵斥没来得及说完,噗!无数细密的金针从狮身武士的身体射出,成千上万。武士重重摔在地上,环抱着他的巨人溃散,似乎还带着一抹血色。   陶淘小小的身影露出来,至少被十几根金针扎穿,他背对着巨人,张着手,似乎想逃,但却没来得及跑出武士的攻击范围,挂在那些金针上一下一下地颤动。良久,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听到陶淘那小大人似的叹气。   “哎……” 第80章 绝望 金字塔(五)   王倚亭,代号变色龙,拾荒者联盟5级白银拾荒者。和大多数致力于发现绿岛,一夜成名的拾荒者不同,王倚亭是那个时代最专业的废墟探索专家。成为拾荒者的14年间,她不断更换合作伙伴,累计完成了177座废墟的勘探,共发现孤本书籍14662本,旧世专利2792项,音乐、美术作品不计其数。仅凭这一点,她对人类做出的贡献就超越了迄今为止大部分科学家。王倚亭在IC63年的玛雅勘探中战死,享年29岁,一生未婚。   ——《解密新人类档案·变色龙王倚亭》IC72年,泰斯汀.奥伦   “陶淘!”浅野一声惊呼,半空中黑影浮现,她撕开空间出现在狮身武士的上空,想要伸手,却发现怎么也伸不出去。   她在害怕,害怕陶淘真的死了,又害怕因为自己的犹豫把陶淘害死。   浅野犹豫,霍克却不犹豫,麦哲伦兄弟没做任何交流,扎克放开禁锢,霍克瞬间解封。轰!空气爆裂,狮身武士的侧腹显现出一个脚印,把他巨大的身体踹得飞起。几乎同时,陶淘身上的金针和武士的尾巴一起断裂,如同瞬移,霍克搂着两个生死不知的能力者重新回到扎克身边。   王倚亭死了,巨大的创口几乎把她剖成两半,内脏全部碎裂,只剩下一个深深的孔洞。   万幸的是,陶淘还活着,金针唯一刺中的要害是后脑,扎克立即做了急救处理,止住血,小陶淘的呼吸平稳,却始终无法醒过来。   年幼的陶淘是两岛所有能力者的宝贝,他的受伤让战斗全部停止,矛头指向共同的敌人,另外,领域交锋的战场失控了。   安迪不敢贸然撤掉领域,作为弱势方,依靠着琉夜的增幅他才能勉强和普罗迪在局面上僵持,如今的他根本做不到收放自如,普罗迪倒是能做,但他已经想不到这种平和的方式。   亚瑟.法诺尔给了普罗迪一颗种子,这颗种子生根、发芽,让普罗迪首次拥有了部分人性。也许他不擅长表达和处理,但它们确实存在。   这些人性中,对力量的贪婪并不让他意外,让他意外的是,他竟然无比溺爱那个黏人的小东西。   “领域力量,你是谁?”暴君之书在普罗迪身侧悬浮起来,书页翻动,一颗颗银星从书皮迸出,缠绕到普罗迪身边。   “愚蠢的凡人,我们不是见过吗?”狮身武士站起来,金针收回身体,被霍克踹出来的伤口也在转眼间弥补,回复,“我就是巴加尔,伟大的巴加尔!”   “是吗?”银星爆裂,普罗迪的领域瞬间扩张,安迪根本来不及应对,领域碎裂,他喷着血倒飞出去,“你该死。”暴君之书飞到头顶,庞大的领域回收进到普罗迪体内:“黑洞。”   仿佛是自言自语,普罗迪甚至没有抬头看谁,熟悉主宰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晋入四阶以后第一次喊出招式的名字。   一点漆黑出现在巴加尔四世的胸口,细如星沙,但巴加尔的脸上却人性化地浮现出惊恐,在他的领域内,他的力量,在失控。   无穷无尽的吸力从那个细小得几乎看不到的黑点中传来,视野发生扭曲,周围的一切,树木、土地还有巴加尔的身体,甚至是漫天的月光都以这个点为中心,塌陷。   “跑!”安迪脸色大变,来不及擦掉嘴角的血,朝着所有人大吼,同时原地消失,扯起安娜,还有王倚亭的尸体冲到伊安比身边,粗鲁地把伊安比和林瑶扛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远离黑点。   霍克的反应基本一样,只听啪地一声,他已经带着扎克和陶淘出现在远方,顺便还一脚蹬在迪的屁股上,把他远远踹开。   赛伦自己跑,连续不断地瞬移,追着安迪,浅野则钻进影子,但她离黑洞太近,影子根本没能移动起来,已经被黑洞捕获,片刻之后,浅野出现在几百米外,一脸苍白,显然受了伤。   黑洞持续的时间不长,体积也没有扩大,短短几秒的时间,一个直径接近一公里的球状深坑已经出现在玛雅,边缘处似乎打通了地下水脉,清澈的水泊泊流动,很快在坑底积出水潭。   普罗迪低垂着头,暴君之书已经合拢,重新落到他手里。他漠然不语,心里却泛起了滔天巨浪。   冲动了吗?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么虚弱了?心里苦笑,但普罗迪还是强撑着悬停。他不喜欢暴露出弱点,在他看来,除了对力量的渴求,一切情绪都是弱点。也许这才是法诺尔的本意,在他的心里种下弱点。   嗡!空无的坑洞中点,金色圆环扩展开来,黄金的颜色从圆环中心铺天盖地地涌出,四面八方,整个玛雅散落的金子,土著、巨兽都向这个位置凝聚,汇集,重新变成那个金色的面具,然后是面具下的人形,巴加尔四世只用了片刻就变回之前那个魁梧大汉的样子,只是现在他足有百米高,悬浮在天上,顶天立地,就像传说中的太阳神。   “你也许是凡人当中最强大的,但你的攻击无法伤害到我!伟大的巴加尔!我就是这些黄金,玛雅人民的信仰之神!”   彻底抛弃身体,元素化生命?普罗迪愕然,像是闪电划开天空,一切疑问应声而解,普罗迪仿佛看到那扇紧闭的大门在他面前打开,那是一个全新的天地,通往五阶。   嘭!巴加尔的重拳轰在普罗迪身上,他只来得及举起暴君之书一挡。噗!喷出一口鲜血,普罗迪飞上天空。   “大人!”浅野浮现在半空,接住普罗迪,一脸惊惶。   “浅野,我们走。”普罗迪睁开眼,眼神空洞,虽然在不住地流血,却好像受伤的根本不是他。   “大人,那陶淘?”浅野欲言又止。   “只有他们能救活他。”普罗迪的脑袋扭向一边,那个方向,安迪正好赶到,“照顾好陶淘。”   “真是越看你越顺眼。”安迪意外地打量了普罗迪一眼,但紧接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你奈何不了他?”   “黑洞不是四阶能够使用的,他也不是真正的五阶。”普罗迪咳着血轻轻喘息,“这些是他最后的黄金,可惜。”   “明白了,后面就是我们的事了。”安迪点点头。   “你不是他的对手。”普罗迪皱着眉,在他看来,经历过一次领域碰撞的安迪应该明白自己的能力了,“你晋入四阶的时间太短。”   “有什么办法呢?”安迪耸肩,下方的巴加尔已经朝着他们飞过来,速度很快,“拖家带口的,总得有人留下。”琉夜出鞘,他已经飞射到巴加尔四世身边,一刀劈下。   “柳生心剑流,破金!”   漫天白焰顺着刀痕裹在巴加尔身上,把他沿着肩膀斜分两半,露出和人类相似的内脏,并非实心。但这种发现毫无用处,伤口涌出金色光芒驱散白焰,接着无数丝线钻出来,相互交缠,刀才离体,巴加尔已经恢复如初,抬手一拳轰下,迅捷如电。   安迪反身,同样一拳击出:“领域,255倍!”   轰!气浪迸发,安迪的体型勉强只有巨人一根手指那么大。打断巴加尔的中指,他就像一只在身边乱窜的苍蝇,被巴加尔一拳拍飞,砸到坑底,深深陷了下去。   这一幕清晰地落到远处安娜等人的眼里。安娜一声惊呼,霍克已经消失不见。   “你那个老大不行啊?好哥哥。”   余音袅袅,扎克连反唇相讥的对象都找不到:“你行?你不是也快不行了吗?”扎克苦笑,拍拍屁股坐下,“得,我不管了,那么想死陪你好了。反正你才是亲生的,我又不吃亏。”   这一摔安迪毫无办法,头昏脑胀,一时爬不起来,空中,巴加尔紧随而下,抬脚跺地。   “啊!”安迪大吼一声,躺在地上挥刀,白焰汇聚成数十米长的刀刃猛挥劈断巨人的脚掌,巨人正要故技重施,啪地一声,霍克赶到,闪身跨过数百米的距离一拳轰击在断掌的位置,黄金脚掌爆碎,终于没能再次恢复。   巴加尔的残肢戳进坑底,距离安迪不足5米,以他巨大的体型来说,这几乎是擦身而过。气浪翻卷,安迪被震离地面,远远吹开。   “大哥大,我有种感觉。”霍克抹掉嘴角的血,那是击碎半只脚掌的时候,被巴加尔的领域力量反震受的伤,“我们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了。”   “能跑一个是一个吧。”安迪一笑,扬刀指向对面,那里巴加尔已经拔出了脚,那些散碎的黄金从四面八方化作液体流出来,重新汇聚在他的脚掌,那只手指更是没有离体过,安迪心理泛起一种道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只在老师死去的那一天出现过,他知道,这种感觉叫作绝望。   “所有人注意,我是安迪。”安迪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进柯兰的耳朵,传进秦峰的耳朵,还有菲妮克斯和安娜的耳朵,“土著领袖有领域力量保护,而且很可惜,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带上受伤的人,立刻撤出玛雅,我和霍克会拖住他,再见,伙伴们。”   “切,这么随便就拖着我殿后,你经过我同意了吗?”霍克挠挠耳朵,突然看到安迪了然的眼神,一脸懊丧,“喂!你到处去问问,我可是坏人!”   “臭屁的小子罢了。”安迪深吸一口气,“想走就快滚。”   “你让我滚我就滚?那多没面子。”霍克啐了一口,满脸的不乐意。   “口是心非。”安迪大笑,“那就上吧,坏人!”   言语犹在,两人已经闪身消失,扑向巨人。 第81章 甚于绝望 金字塔(六)   陶淘,IC53年出生于格林尼治王国敦刻尔克郡,代号泰坦。格林尼治历史上最天才的能力者,4岁觉醒,8岁晋入二阶,还有天赋异禀的特性,这种表现即使在全人类历史上,至今也没人能够超越。但这种天才对陶淘而言却并不意味着幸福。4岁的他在懵懂无知中觉醒,就像和朋友玩闹,却造成了整个街区182人死亡,300余人重伤,他的家人也在这场灾难中全部丧命。此后,陶淘被普罗迪.埃塞尔收养,进入起源学院学习。IC63年,陶淘在玛雅勘探中受伤,从此失去能力,入籍毛利后,他师从墨秋,学业优异。   ——《解密新人类档案·泰坦陶淘》IC72年,泰斯汀.奥伦   伯加索斯阵地不复初建时的井然,火力塔倒了8座,盾卫大半报废,就连外沿的指挥车都有2台冒着清烟。   监控内已经没有敌人了,指挥中心下达了全体回营的命令,但连受伤的人在内,整个伯加索斯,包括战兵和辅兵,还能回来的不足百人,伤亡率80%。   钱翎的额头扎着绷带,遮住的右眼渗着血,满身征尘,但他却走得龙行虎步,大踏步进到指挥中心:“总长,伯加索斯回令,土著清剿完成,一定是托尔斯泰处长胜了!”   没有想象中的笑容和回应,菲尼克斯坐在指挥椅上,背对着他,双肩隐隐在颤抖。   钱翎会错了意,大老爷们挠挠头,挠到绷带,真想扯下来,但又怕吓到娇滴滴的总长:“那个,总长,兄弟们伤亡虽然大,但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不是您的责任,您不用……”   话没说完,菲尼克斯猛得站起来,转身。因为动作太快,以至于扯断了固定在滑轨上的椅子。钱翎这才想起,这位从不上前线的总长大人是一个能力者,即将步入三阶的能力者。   菲尼克斯脸色胀红,双臂微微颤抖着,不是哭,这种表情钱翎很熟悉,是愤怒。   “钱上校。”菲尼克斯咬字很重,“猎户座小队捕获的俘虏还在吗?”   “俘虏?”钱翎突然想起那条差点撞烂战地救护车的囚禁箱,他右眼的伤就是阻拦的时候弄伤的,“在,刚刚差点逃走,不过拦下来了。”   “送过来!”菲尼克斯如同君王,说的话凛然不可违背。   “是!”   不到一分钟,钱翎亲自押送,羽蛇被送进军官沙龙,菲妮克斯遣退所有人,只留下钱翎。   “一会儿,我会昏过去。这张纸不要看,如果安迪回来,交给他,如果……安迪没回来,给奥弗。”菲妮克斯一字一顿地交代,“我昏迷以后,立即准备撤退事宜,能力者们一回来,全体撤出玛雅。”   钱翎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菲尼克斯终于笑了,“这是您的沙龙?我听说沙龙都是团长们自己花津贴装修的。”   “我爱人是设计师,我保证一团的沙龙是最好的!”钱翎感觉身上的压力消失,一身轻松。   “是吗?”菲尼克斯喃喃,“替我向您爱人道歉。”   “啊?”钱翎没听清,刚想再问,菲尼克斯已经一掌伸进囚禁箱,捏住了羽蛇的七寸。   “时光,回溯!”她的双眼如灯塔,暴发出璀璨的银光,捏着羽蛇的手掌间,一点细砂流下来,羽蛇开始沙化,接着是囚禁箱,沙龙的家具和地板。菲尼克斯眼前流光四逸,如同穿越时空,终于,她闯进一道时空的缝隙,一幅定格画面呈现在眼前。   一个富丽堂皇的私人避难所,一个矮壮的男人背对着他,操纵着核战前的电脑,屏幕里是另一个男人的视频,鲁道夫.冯.唐。   噗!菲尼克斯的双眼迸碎,画面中止,但她却像台精准的喷墨打印机,用一支碳棒,在画纸上把那幅景象完整地再现出来。   撕啦!菲尼克斯把完成的画稿扯下,叠好。随后前额暴开,鲜血溅出数米远,她仰面倒下。   顾不得心疼几乎变成沙漠的沙龙,钱翎一个飞扑接住菲尼克斯,她美丽的双眼只剩下空洞,额头崩碎,血流满面,扬手把满是血渍的画稿塞进钱翎手里。   “记住我的话。”菲尼克斯的声音低不可闻,“姐姐,要是你也在,该多好……”   “医护兵!”   ……   柯兰呆坐在战场的遗址上,苏勒和茉儿去扶吕承渊了,虽然千万个不愿,但他们还是要撤,茉儿哭成泪人,但始终没有说一个不字。   “真不……甘心啊。”   “是吗?”浅野孤身一人走过来。   “你居然会抛下埃赛尔阁下?”柯兰很诧异。   “大人走了,我受命通知起源撤离。”浅野笑笑,很自然。她和约西亚兄弟很熟悉,因为她一直都想受封,成为普罗迪的守护骑士,像他们兄弟一样,这个愿望从来没变过。   “那来找我干嘛?”柯兰眼神如刀,浅野从不做多余的事,和普罗迪一模一样。   “谁知道呢?大人跟我说了很多关于巴加尔,就是那个金人的领域情况,也许是憋着难受,想找人分享吧。”浅野笑得更开心了,笑靥如花。   ……   回归,飞贼,这些插不上手的人全都聚到了一起,可以飞的没有飞,可以跑的没有跑,一百多公里,这种速度需要走上几天几夜。   安迪满脸是血,有他的,也有霍克的,两人相互扶持才抗住巴加尔的攻势,可反击不见成效,霍克已经累了,他们两人都知道,战神不会累,只是快死了。   飞在半空,安迪看得见众人,这代表巴加尔也看得见:“蠢货!加速!走!”安迪对着对讲机大吼。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安娜的声音透着绝望,解封状态的霍克每一次攻击都是燃烧生命,这种超强度的战斗,谁都不知道他能坚持几分钟,还有安迪……   “领域力量的根源在于黄金,但同时领域力量又在保护那些聚合成他身体的黄金,这是死局。”柯兰摇摇头。   “你们走吧,我就不走了。”扎克拍拍屁股坐下来,“狂战士嘛,阳极死了,阴极活着也是碍事。”   “领域源于黄金,你确定?”安娜突然问。因为安迪要熟悉领域,她多次陪着安迪去找李慕白,也许算是这些人中对领域知道最多的人,领域特性无法根绝非领域能力的作用,如果巴加尔的根源是黄金,或许有办法。   “谁知道呢?”柯兰不敢保证,“是浅野特意找上来说的,她说是出自埃塞尔阁下的判断。”   “那就是可信的。”安娜的脸色轻松起来,“我有个计划。”   时间紧迫,安娜长话短说,很多细节含糊不清。   “安娜姐,我听着总是有些不靠谱。”茉儿绰绰诺诺,女孩儿的眼泪一直没停过,脑子也有些懵懵的。   “安啦,放一升血,虚弱上一段时间,我把他的黄金都抢过来,我们能赢,谁都不用死!”安娜抱着茉儿轻轻拍着后背,语气大包大揽。   “抢得下来吗?他至少是四阶?”柯兰疑惑道。   “能力的基础属性不可剥夺!这是李教授的判断。”安娜断然道:“就算是四阶,他也限制不了血魔女的能力。小韵,帮不帮我!”   墨离韵把眼睛撇向柯兰,他相信柯兰的判断,而柯兰在沉默片刻后,点头了。   “走吧。”柯兰说,“我通知安迪哥,给你们创造环境。”   “别跟安迪说!”安娜突然拦住柯兰的手,“那个,关心则乱,安迪会坏事,只通知霍克就好。”   “唔。”虽然奇怪,但每拖一秒就有更多变数,而且安娜说的也没错。   ……   安迪和霍克越来越危险,如果说之前是霍克在保护安迪,数分钟后的现在,就是安迪在保护霍克,更何况,霍克居然在战斗中走神了。   “小心!”安迪大喝一声,身如闪电,动若惊雷,“柳生心剑流,霸!”双手握柄,安迪拖着琉夜高高飞起,白焰在身后拖出几米长的刀气,砍入巴加尔的小臂,深及骨骼,轰轰轰!白焰连续不断地炸裂,再炸裂,生生把整个小臂炸断,也终于从那记直拳下救回了霍克,“吃不消了吗?吃不消就快滚!”   霍克诡异地看了安迪一眼,居然没有犟嘴。啪!身形一闪,气流被撞碎,形成气浪,霍克出现在巴加尔的脸前。这种爆发的方式霍克已经好些时候没有使用了,因为对身体的负担太大,这几乎等于应证了安迪的担忧,回光返照。   “你疯了!”安迪大骂,但只骂了一半,他就说不出话了。霍克双拳齐出,狠狠扎进巴加尔的两瓣嘴唇,“啊!”地一声大吼,把他的嘴硬生生地掰开,与此同时,一个绿点在天际闪现,用最快的速度朝着这张打开的嘴射了过来。   墨离韵完全放弃了蝉翼的塑形,所有能量都灌注到鹰击的引擎里,拖出数米长的流光,蝉翼溃散,变成浓重的,水晶形状的厚重单翼,这让他的速度第一次突破音速,在击破音障的轰隆声中,墨离韵再次提速!   “你们要……”安迪愕然,直到他看见安娜提着分成两柄短刃的腥红,冲着他笑。   巴加尔再一次感受到心悸,他不明白这些凡人的所思所想,但他感受到他们一往无前的决心。他想闭上嘴,但霍克的双臂肌肉隆起,双脚深深钉进他的下巴。他终于想到用手去拍,啪!大手像常人拍蚊子一样拍在嘴上,拍中了霍克,也盖住了整个嘴。   墨离韵要疯了,不顾能量狂泻,他再次激活两把鹰击,能量刃开到最大,飞旋着刺破空气,扎在那只大手上,爆炸!但是,除了两道细细的扎痕,没有任何效果。   可是巴加尔却发出了惨嚎,那只手掌从中指指节处开始龟裂,脱离,极快的速度。轰!手掌轰碎,霍克昂着头,已经彻底没了人形,那一瞬间,他的头反复向着巴加尔的上嘴唇和手掌撞击,用最大的力量,每秒18次的频率,撞击!   安娜割开绳索,飞身跃进那张破损的嘴,顺着食道滑进巴加尔的肚子。   那一次回眸,安迪分明看到安娜在说话。   亲爱的,就算是死,我来帮你了。 第82章 金色的雪   麦哲伦兄弟,出生于德克萨斯,狂战士。阳极弟霍克,代号战神,阴极兄扎克,代号枷锁,IC54年觉醒。IC61年霍克到达二阶9级,让他成为历史上最接近三阶的狂战士。可惜霍克最终没能晋阶,IC63年末,霍克在玛雅勘探中战死,年32岁。扎克随后退出回归,返回德克萨斯居住,IC70年,扎克在一次酒吧斗殴中受伤致残,IC72年逝世,享年41岁。   ——《解密新人类档案·麦哲伦兄弟》IC72年,泰斯汀.奥伦   在领域的压制下,一升血,怎么会够。   在黄金构成的食道间滑动,安娜心如止水。她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毛利,喜欢安迪,喜欢茉儿,也喜欢……她看着手上的腥红,即使其他人的武装为他们提供了远超自身阶级的战斗力,她还是固执地不愿更换昆古尼尔。   看来我真是个该死的女人呢。安娜云淡风轻地一笑,短枪固定住身体,而另一把则插进了胸膛,那是心脏的位置。   鲜血,顺着血槽,喷洒。   “啊!”巴加尔从来没有像这样惨叫过,暗红的颜色从他的胸口向下晕染,透进心脏,逐渐染红整个胸膛,继续扩大,“该死的凡人!”   他紧握右拳反轰胸膛,胸口破碎,安娜被他扯出来,远远地丢出去,已是浑身瘫软。   安迪电射出去,在半空中接住安娜,视若珍宝的琉夜被他随手丢在一边。那一抓,把她全身的骨头都抓碎了,紫色的血斑浸透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和巴加尔的情况惊人的相似。   血顺着安娜的五官流出来,滴答,滴答,毫不止歇。   但安娜的脸上是笑着的,现在她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表情,她要在丈夫面前笑着。   “对不起呢,不能陪你……做拾荒者了。”一双清眸缓缓闭上,安娜停止了呼吸。   “柳生……心剑流……修……罗。”安迪双腿跪地,搂着安娜一动不动。琉夜开始震颤,嗡鸣,啾!如同鸟鸣,万千翱翔,琉夜悬空树立起来,瞬息消失,而在它和巴加尔之间,缓缓地,一道纤细的金线慢慢浮现。   啪!安迪的右臂爆碎,化成一团血雾,缓缓地攀上金线,一点,一点,慢慢地染过去。   这个过程持续了三分钟,巴加尔一动未动,因为琉夜在那儿,钉在他的心口,他的全身紫红,泛着金属的光泽,安娜用生命剥夺了他所有的黄金,即使安娜死了,那些黄金也不再是他的了。现在的他一无所有,只是一个困在巨大紫金棺材里的孤独灵魂。   “解脱了。”巴加尔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白焰爆发,无声无息,沿着金线的方向席卷出数公里,直接打通了环绕着半岛的大湖。   湖水涌入,被拦在琉夜前面,越聚越高,直到浸满半个大坑。   巴加尔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以身饲剑,以心饲修罗。师傅,你的修罗剑,我用出来了。”独臂的安迪搂着安娜飞起,琉夜化作一道金光,紧随而去。水轰然而下,盖住整个大坑,把这场战斗最后的痕迹抹消。   ……   “哥!”   “安迪哥!”   “安迪!”   安迪出现在众人面前,独臂,满身是血,琉夜已经插回斩马刀,他静静地站着,不悲不喜。   柯兰跃众而出,站过来,墨离韵已经把所有看到的都告诉他们了,结合现在的情况,柯兰猜到了结果:“安娜的命令是我下的。”   “是吗?”安迪摇摇头,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我要走了。”   “去哪儿?”   “送她回家。”安迪看着北方,“她喜欢安定的生活,以后她再也不用离开绿岛了。我一直在逼她,是个失职的丈夫。”   “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安迪叹了口气,“再也不回来了。”   “至少让我帮你治好手臂。”   “不用了。少了一只手,我不会想着打你。”安迪讪笑,“因为腾不出来。”说完这句,安迪迈步就走,没有和任何人道别。   “那个,霍克死了吧?”人群背后,扎克突然问。   安迪的脚步一僵,终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霍克死了,尸骨无存,消散在修罗的滔天白焰当中。   “那么我也走了。”扎克跳起来,拍拍屁股,“正好老家挺近,免得车票太贵。”   “你不必走的啊!”茉儿终于忍不住了,姑娘又要哭了。   “留着干嘛?”扎克咧开嘴一笑,“亲生儿子死了,我回去继承家业哇。”   扎克就这么走了,同样没有道别,像个路人。   “咦?现在是夏天吧?”秦钰感觉头上凉凉的,摊开手,居然接住了一抹金光,“下雪了,这雪怎么也是金色的呢?”   ……   浸染领域内,金色的雪花从无云的天空中飘落,纷纷扬扬,盖住地面,树冠,一切的一切,一下就是三天三夜。   回到伯加索斯基地,部队也休整了三天,随行科学家希望就近检测这些金色的雪,没人反对。   柯兰第一时间收到菲尼克斯的信,同时也看到了菲尼克斯的样子,菲尼克斯被修复了,却没有醒,就像植物人。   柯兰像疯了一样使用能力,为每一个受伤的人治疗,4小时后,一道冲天黑炎毁掉了柯兰所在的战地救护车,一黑一白两个肉嘟嘟的小天使拽着他从黑炎中升起来,柯兰,晋升三阶。   在此期间,陶淘被救活,一点巴加尔的领域力量残留在C-33区,除非柯兰有朝一日晋入四阶,否则他将终生无缘于能力。陶少爷倒是不在意,既来之则安之,每天都去看望奶奶,赌咒发誓要做一个伟大的房地产商人。   王倚亭就葬在玛雅,按照能力者的习惯,伊安比为她举行了俭朴的葬礼,没有碑,没有坟,她被收拾干净葬在一棵大树下,和其余62名有拾荒者身份的伯加索斯战士一起。   拾荒者,没有自己,只有希望,他们死在探索与发现的路上,最终和大地融为一体,成为地球的养料。   “星火不息,白银拾荒者阁下。”伊安比轻轻地说,他的搭档和爱人在身后哭成泪人。   树叶在微风下哗哗响动,似乎在回应这份沉重的誓言。   生命,不止。   勘探行动结束,就到了离别的时候。   众人收到的第一份道别来自飞贼。秦钰站在墨离韵面前,一脸淑女的端庄。   “别伤心啦,韵哥哥。”   感受着茉儿满怀杀气的眼神,臭小子眼前一阵阵发黑:“再乱叫,东西还我!”   “呸!狗咬荷仙姑,本小姐可是在安慰你!”   “安慰个屁!你哪只蠢眼看到我伤心了!”   “不会吧?”大小姐还当臭小子是在逞强,“别硬撑了。”   “你才硬撑,你们全家都在硬撑!”   “哼!”不欢而散。   倒是秦峰对墨离韵发出了邀请:“听小钰说,你是那个墨家的小子?”   “是啊,又不是秘密。”臭小子如实回应。   “有空去我们老家作客。”秦峰神神秘秘,“说起来,那里和你们两家关系都不小,那些老家伙会欢迎你们的。”   “小秋?”墨离韵眼神如刀,小秋的身份可是秘密,飞贼是什么意思。   “是啊,小秋。”秦峰拍拍墨离韵的肩膀,打了个哈哈,“又不是秘密。”   送给墨离韵满腹疑问,飞贼走了,臭小子甚至连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但茉儿显然不这么看。   “还看!再看回去我就告诉小秋!”   “看什么?”臭小子一脸茫然。   “真没看?”姑娘家一脸狐疑。   “看什么!”臭小子烦了。   “算了。”茉儿意兴阑珊,“喂,你刚才和那女人说你不伤心,是真的?”   “是啊。”墨离韵一脸黯然,“父亲从小和我说啊,能力者总会死掉的,与其去伤心,不如更好地活下去。”臭小子摸摸鼻子,“父亲死的时候我不明白,还哭了一场,现在自己也有能力了,终于有些明白了。”   “是吗?”茉儿抬头看着北方,好像还能看到安迪似的,“我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说着说着,眼泪又划了下来。   同一天的下午,第二份道别也来了,是拾荒者们。   伊安比带着希尔法.罗密欧和众人一一拥抱,到苏勒时,他停了下来:“你在找你爷爷?”   “你怎么知道?”苏勒不明就里。   “大拾荒者阁下和我说的。”伊安比神秘一笑,“他和你爷爷似乎有过约定,不能告诉你他的去向。”   “安迪……认识我爷爷?”苏勒愣住了,第一次像个小男孩一样,张着嘴一张一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肯定认识吧。”白银拾荒者挠挠头,“三阶能力者,大拾荒者,苏帕尔多桑。”   “大拾荒者?”这一天,意外的事情太多了。   “嗯,你爷爷是个伟大的人,一生致力于为蒙古族人开拓生存空间,乌兰巴托就是他发现的。”伊安比心驰神往,“他是我的偶像。”   “爷爷现在在哪儿?”苏勒着急地问。   “不知道。事实上,除了几位老牌的大拾荒者,也许没人知道。”伊安比遗憾地说,“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见面。”说着,他摘下胸口佩戴的拾荒者徽章,塞到苏勒手里,“这是我的徽章,联盟遇到危险的那一天,它会告诉你,那个时候只要苏帕尔阁下还活着,他一定会去出云。”   “出云,是吗?”苏勒握住冰冷的银制胸章,似乎感到有一个火热的希望在里面跳动,“到时候我也会去的。”   “那就先谢了。”伊安比像只偷了鸡的狐狸,抑制不住的笑意。   苏勒撇了他一眼,突然说:“安迪肯定也会去,所以你不用担心。无论毛利在拾荒者有危险的时候站在什么立场,我们都是拾荒者的朋友。”   ……   在玛雅度过新年,IC64年的第三天,告别了所有该告别的人,剑鱼号启动,返回毛利。因为政治原因,没有任何官方喉舌宣扬此次勘探和毛利的关系,它被那些有心人压在书桌的最下层,慢慢地沉淀,消解,就像下在玛雅的那场金色的雪。 卷后记,致晨光-玛雅卷的完结   玛雅卷完结,感慨万千。   故事进入正局,多方交缠各有所求,于是六方交智三方交斗,各种冲突,写起来格外操心。那种随时会崩盘的感觉很糟,对交锋的度和立场的转变要时刻自省,万幸,最后总算没有出太大的差池。   这一卷的大boss巴加尔,一个怯懦而可悲的人。其悲剧的起点应当是伊甸的实验,他应该是自愿的,可是那场实验让他成为了当世唯一的“三月战士”,一个不具备阴极的狂战士。三阶的能力,四阶的领域,五阶的特性,这是一个怪胎。   他时刻被死折磨,以至于疯狂,把一切寄托放进虚无飘渺的神话里,自己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神,直到被普罗迪撕开外皮,又被安娜剥夺了所有,一无所有时,一死顺理成章,至于为了杀死他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我也顾不上了。   除此之外,这一卷着力想要刻画的就是拾荒者这个群体了,星火不息,希望不止,一群最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不够聪明,不擅权谋,也不愿去考虑其他的单细胞生物。   简而言之,这是让我印象深刻的一卷。随着主线越来越明晰,冲突理所当然地越来越激烈,三七战战兢兢,唯恐不能把它们传达出来。   如此,晨光纪之玛雅卷完结,我们伊甸见。   三尺七寸敬上。 第83章 女子防身术   安娜.托尔斯泰,出生于高加索联盟伊尔库茨克,12岁觉醒,19岁晋二阶,代号,血魔女。相对于她自己,安娜更为人知的身份是安德烈.托尔斯泰的妻子。熟知安娜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安静的女人,典雅、美丽,喜好购物、烹饪和旅游。在加入回归机关前,安娜是少有的自由能力者,周游于各个绿岛,依靠打工挣取旅资,甚至很少摆弄自己的能力,嫁给安德烈后,两人生活幸福,但最终未能育有子嗣。IC63年末,安娜战死于玛雅勘探行动,时年28岁。   ——《解密新人类档案·血魔女安娜》IC72年,泰斯汀.奥伦   IC64年1月2日。   剑鱼号平稳地行驶在回程的磁轨里,相比来时的欢声笑语,回去时的剑鱼号很安静,或者说过于安静了。   单就外务处而言,一手建立起整个回归机关外务处的菲尼克斯昏迷不醒,安娜身死,安迪离队,霍克战殁,扎克退出,人员折损过半,整个外务处名存实亡。   伯加索斯的特派部队也许更惨,战斗人员死伤8成,武者存活仅有42人,托小刘参谋那个惊天大谎言的福,猎户座小队肩负着伯加索斯换装的希望,成为唯一一支全员皆在的班组。光这个班,就占了武者存活人数的1/6,这几乎可以说是全军皆没。   勘探成功,对剑鱼号的所有乘员来说,简直是这个世上最大的讽刺。所有人都沉默着,其间或有人像幽魂一样走来走去,看着一节节传着回音的车厢,还有空无一人的卧室,彻斯底里地大哭。   能力者们的情况要好很多,连墨离韵都没有想到,他随口的话开导了所有人,虽然精神压抑,但所有人都专注于眼前的生活,比如柯兰。   他此时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面前展着一张血迹斑驳的素描画,眉头紧皱。   “在想什么?”墨离韵捏着一罐可乐走过去,啪地丢给柯兰,柯兰明显心不在焉,随手打开,结果被喷出来的汤汤水水吓了一跳,连灭世都用上了,直接把可乐连罐子一起分解掉,“不错,你用灭世,终于不用先拍巴掌后抬腿了。说实在的,以前你跟那些神打的汉子真像。”   “神打?”柯兰也有被难住的时候。   臭小子突然向后一跳,啪一巴掌拍大腿上,啪一巴掌拍胸口上,啪又一巴掌双手合击,紧握成拳,一副用力过猛的样子,在那里瑟瑟发抖,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念叨:“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上我身。”什么的。   茉儿被那几巴掌吸引了注意力,回头一看,远远就喊:“小韵,你在学柯兰哥哥放灭世吗?”   “说吧,看什么呢?”没理会茉儿,臭小子老老实实地给柯兰倒了开水,刚才的调戏,柯兰似乎真得有些受伤。   “在看菲娜留给我的素描。”柯兰神色恍惚地回答,“我以前真是这样的?”   墨离韵才不管帅哥的烦恼,他更关注别的东西,比如:“菲娜?”   “就像你说的,反正她现在也听不到。”柯兰抬头看向窗外,“再缩头缩脚的,也许哪天就死了。”   “茉儿那丫头知道吗?”臭小子的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连头发都有些卷了起来。   “你说那个小贼婆的事,小秋知道吗?”柯兰答非所问。   “私人恩怨,关她什么事。”人前大男人,人后耙耳朵,是汉族男人的美德。   “是啊,管她什么事。”柯兰神经兮兮地复述。   “我不是……”臭小子突然反应过来,“喂,不一样好不好!”   “不一样吗?”柯兰摇头晃脑,“原来不一样啊。”   臭小子败退。   柯兰重新展开那幅素描,陷入思考。   “那两个男人我都认识。”臭小子居然张着蝉翼倒悬在天上,柯兰还以为他走掉了。   “你能量真的富余到……等等,你说都认识?”柯兰一伸手把墨离韵扯下来,“你怎么认识的?”   “这个……”臭小子戳着那个在屏幕里显示出正脸的男人,“军人子弟估计都认识,鲁道夫.冯.唐,第三次世界大战的主角之一。”接着他又转向那个背影,“这个人估计这里只有我认识,亚瑟.法诺尔,悲惨世界机关长,伊甸……能力者。”墨离韵的声音越说越轻,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再也驱散不掉。   ……   伊甸,科学之城。   法诺尔站在巴别塔的塔顶,抬头望天,这是他的领地,只有获得他认可的人才能踩上这个平台,比如现在的鬼脸。   “站在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建筑上望着地面,是不是给你一种神看世人的优越感?”鬼脸不喜欢这个位置,虽然战斗的时候他经常飞得更高。   “你错了,我站在这里,只是希望离那个伟大意志更近一些。”法诺尔轻声回答,不喜不怒,他的身边光线扭曲,普罗迪和安迪的身影聚合出来,然后是越来越多的回归和起源的能力者,又一个个化成烟尘消散,最后两人又成了孑然一身,普罗迪升上天空,安迪沉入地下,随风消逝,“只有普罗迪.埃塞尔这样的人才能成神,我们,都做不到。”   “你不是把他玩弄在股掌之中了吗?一份礼物,哈哈。”鬼脸的语气充满嘲讽。   “股掌之中?”法诺尔笑笑,“毛利和格林尼治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格林尼治没有问题,毛利没有可能。”鬼脸冷冷地给出了两个完全相反的答案,“你的棋子因为勘探的问题,已经失去在议会的号召力了,不得不说,毛利比想象中干净得多。”   “失败了吗?算了,已经足够了。”法诺尔的脸上看不出一点遗憾。   “那6个蠢货没有跳脚?玛雅,三月,你可是在他们心头剜了狠狠一刀,比教授狠多了。”鬼脸似乎说的畅快,居然说着说着笑起来。   “我会给他们回报的。”法诺尔纵身一跃,直接从塔上跳了下去。   鬼脸一惊,一下子电射出去,凌空接住法诺尔:“该死,你在这里扮演的可是一个7级能力者,不想活了吗!”   “没事的,我只是想看看,在来不及思考的时候,你能不能站稳立场。”法诺尔开心地笑了。   ……   剑鱼号静悄悄地驶入C4的月台,因为柯兰事先沟通,奥伦总理轻车简行,独自一人前来接站。   月台上,奥伦泪流满面,一一和幸存者们拥抱,没有宴会,没有仪式,军队归营,能力者们各自回家。   奥伦是陪着柯兰和墨离韵一起走的,用的是政要专车,因为菲尼克斯卧床,奥伦在墨秋的小楼附近安排了一栋新的小楼,陶淘和柯兰也会搬过去住,方便照顾。   陶淘正式入籍毛利,小家伙没有反对。熟悉那位女王陛下的人,都能猜到普罗迪在格林尼治的状况,失去能力,又和普罗迪如此亲近,陶淘回格林尼治生活,将会面临很多威胁,这些威胁影响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普罗迪,还有浅野。   在奥伦总理的操作下,入籍的同时,柯兰和菲尼克斯还同时办理了领养陶淘的手续,在陶淘的要求下,菲尼克斯的领养名分是爷孙,柯兰的……在他自己的要求下,也是爷孙。   小陶淘眉毛拧成一股绳,奶奶,柯兰哥哥这是明摆着要和爷爷放对啊,不知道爷爷知道了,会不会飞过来把柯兰哥哥轰杀至渣。奶奶,你说你,真是红颜祸水,哎……   不提小陶淘的心事,单说政务,毛利议长出人意料地决定在三个月后辞职,现在已经实际交接了所有政务,没人知道为什么。张艾嘉将暂代回归总长职务,柯兰已经确认将接任外务处处长的职务了。   在毛利,即使是专列也必须转车,尤其是进入塔斯曼这个代表着毛利人执拗精神的地下农业区。兜兜转转回到E3-6,墨离韵告别了所有人,也不顾惊世骇俗,一展蝉翼,像道流光飞回了自己和墨秋的小楼。   小丫头在家,摆弄着酒精灯和石棉网,哼着歌学着厨艺,她得到通知,臭小子今天回来了。   呼!一阵风吹过,臭小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丫头身后,环臂一抱,已经把小丫头抱在怀里。   小丫头一惊,一怔,一喜,然后脸色就是一黑。   啪!女子防身术之跺脚丫,三阶能力者脸色涨红;哈!女子防身术之后脑勺锤鼻,三阶能力者满眼泪花;哐!女子防身术之反身锅铲击,三阶能力者捂着脸倒飞出去;嘿!女子防身术之无敌剪刀脚,擒获三阶变态小色狼。   “变态!流氓!色狼!采花贼!接受正义的制裁吧!”希瑞神威附体,剪刀越绞越紧。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臭小子拼命拍地板,拍,拍,拍,不拍了,他休克了。   五分钟后,柯兰又被请进了那栋白色小楼,墨离韵躺在沙发上,半边脸肿胀潮红,鼻血长流,嘴边的白沫还没擦干净。   “啧啧啧,年轻人体力真好,但也要节制啊。”柯兰叹为观止。   “多说一句,小心半夜鹰击拍门。”昏迷不醒的臭小子阴测测地从嘴边挤出一句话,细弱蚊吟,一阵微风在两人之间盘旋,确保声音不会传出去,只送到柯兰耳朵里。   经过知名医生的竭力抢救,具体动作包括掐人中,截脉门,心肺复苏,人工呼吸,不知道为什么,柯兰坚持让小秋代劳,原因似乎是信仰,什么和男人嘴对嘴要下地狱之类的,臭小子终于悠悠转醒。   迷蒙着双眼,视线渐渐和全息重合,臭小子呻吟着撑起身体:“咦?小丫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啪!这一巴掌货真价实。 第84章 冤枉仗   科学共建原则,是苏执在IC3年提出来的专利共享原则,其内容共有三条:其一,专利使用权属于全人类。其二,个人或属于个人的研究所报备的专利,其享有该专利15年内收益2%的所有权;组织或势力所报备专利不享有收益所有权。其三,当某专利被用于新技术研发,其所有人不得收取费用,但享有新专利15年内收益0.5%的所有权。   ——《苏执传》IC89年,费捷.斯坦   月光洒进浅海,粼粼波光透过磁能罩照在E3-6的田间地头,勾出一道道银色的牙,为阡陌打上阴影和层次,也穿过窗户,溜进那栋白色小楼的客厅,即使厅内灯火通明,还是遮不住那一抹调皮的光和影。   墨离韵和柯兰捧着茶杯对坐在桌前聊天,墨秋忙进忙出,像个勤快的女主人。   “丫头,别摆弄那些个,没看到客人在吗!”臭小子虎着脸,男子力简直井喷。   小丫头柳眉一竖,抬头,正好撞见臭小子背着柯兰,用手指摆出哈腰作揖的手势,斗争了半天,最后还是气鼓鼓地放下盘子和碗,心里默念一万遍:有修养,不生气,有修养,不生气,有修养,外人走了再生气……   “我要去把老爷子接过来。”看小丫头生闷气去了,墨离韵终于开始谈正事。   “苏老先生是吧?”柯兰似乎早有预料,反而很平静。   “那就表个态吧,处长大人。”臭小子挠挠耳朵。   “菲娜的画我已经交给奥伦总理了,他的意思是毛利随时欢迎苏老先生过来。”柯兰点点桌子,“不过毛利这边没法派人帮你,外务处也不行。”   “无所谓,偷个把人,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墨离韵早就猜到了,老爷子身份特殊,他去偷算是家事,毛利介入就是大事了。   “把小秋带上吧。”出乎意料,柯兰居然提了这么一个建议。   “太危险了。”墨离韵断然拒绝。   “小秋不去,你肯定带不回苏老先生。”柯兰用手指弹弹茶杯。   “你是说?”墨离韵有些明白柯兰的意思了。   “老先生智慧绝人,估计知道的不会比我们少。”柯兰叹口气,“但他毕竟年纪大了,如果小秋摆出一副你不走,我也不走的态度,你说老先生会怎么办?”他坏笑道,“肉票这种手段,谁说只有坏人可以用呢?”   “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   柯兰告辞,小楼里只剩下墨离韵和墨秋两个人。门外的风铃叮当叮当地响着,那是陈杜泽做的千纸鹤,末端系着铃铛,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纸鹤一直都跟新的一样。   “小韵,你们有事情瞒着我吧?”小丫头又不笨,刚才臭小子是支开她,这点她早看出来了。   臭小子苦笑一声:“也不是要瞒着你,只是不想柯兰难做。”   “机关的事?”   “现在是我们自己的事了。”墨离韵点头,“我们去把老爷子接过来吧?”   “祖爷爷吗?”日思夜想地,小丫头也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嗯,伊甸有危险,老爷子和林姨两个人在那里,我有点担心。”臭小子直言不讳,他和墨秋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秘密。   “那就叫上陈叔。”小丫头想了想,说了这么一个墨离韵根本没想过的提议,陈杜泽陪着他们来到毛利,但因为隐瞒苏定琛去世的消息,两个少年这1年多。都没和他说过什么话,“小韵,其实爸爸的事情不怪陈叔。”   “嗯,我知道。”经过玛雅的事,墨离韵成熟了很多,对陈杜泽的怨气早放下了。   “你知道吗?其实这么长时间,陈叔每3天就来换一次风铃,只是从来不让我们知道。”小丫头靠在墨离韵肩上,看着门外的风铃,“是我们不懂事。”   “明天我去告诉他。”墨离韵挠乱墨秋的头发,“给他提上两瓶酒,再不行就跪在地上道歉。”   因为也不是什么争分夺秒的事情,起行时间被定在15天后,墨秋有一个实验模型正在关键阶段,一些计算只有她能做,鹰击也需要检修,况且墨离韵还需要去找李慕白,发挥出三阶真正的实力。   第二天,臭小子起床的时候,墨秋早就去实验室了,饭桌上有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从中心露出来的淡黄色块状神秘物质来看,大概是一个至两个煎蛋,臭小子嘴角抽抽,一口干掉边上那杯鲜奶,决定减肥。   陈杜泽如今住在回归学院,李慕白一般也能在那里找到,检修鹰击倒是需要去C3-3,不过那里不用他自己去,昨天一下车,鹰击的项目组就把墨离韵的武装带走了,等着送回来就好。   上车下车,臭小子故地重游,毕业以后第一次回到学院,倒不是他对这个住了好些个月的地方没感情,只是一想起小教授,墨离韵就觉得肌肉紧张。   展开蝉翼,墨离韵用一种优哉游哉的速度在学院的上空飞翔,他现在倒是熟悉了蝉翼的塑形,比起粗放的光翼,蝉翼形态在速度上也许慢些,但灵活度却比没有塑形的光翼强太多了。   忘了提酒了,要不要去小教授那里顺上几瓶?臭小子不怀好意,小教授那个办公室的巨大书架,其实是他酒窖的大门,这是凯特告诉德尔,德尔告诉他的。   近墨者黑,和那帮飞贼相处了几天,臭小子的三观已经有了些许扭曲的迹象。   进到广场,墨离韵居然发现不少熟人,赤图他们小组穿着笔挺的伯加索斯军礼服,列在一个几百人的方形队列里,茉儿、苏勒和柯兰也在,他们站在队列的边上,像看热闹的群众,还有小教授、李慕白、张艾嘉夫妇站在队列正面,简直群星闪耀。   墨离韵大模大样地飞着,很快引起队列的注意,所有人都抬头看他,然后他看到小教授跳出来训话,整个队列沸腾了,以班为单位,队列散开成几十坨,居然每一坨都有用弓的人。   咻咻咻!密密麻麻的箭向臭小子射过来,武者力大无穷,制式的金属弓拉力不凡,射个上百米轻轻松松,臭小子手忙脚乱,关键是还不知道为什么。   咻咻咻!又是二十多枚,赤图那混蛋居然也出手了,一枚钢箭刁钻地冲着他的肩膀,臭小子一闪身,当空卷起一股旋风,吹散那些密集的钢箭,身后,一枚枚月牙刃从虚空中浮现,少爷怒了。   “你们够了啊!”臭小子大吼,单臂一挥,6枚月牙脱众而出,射向其中几坨射的最欢实的小队,本来也没打算打中谁,可没成想,居然真有6个不知死活的汉子提着盾杀出来,轰轰轰!   三阶能力者的随手一击也不是一阶武者可以硬接的,那6位毫无悬念地倒飞出去,被人群接住,他们一个个爬起来,摆着造型亮肌肉,看上去居然有些兴高采烈。   臭小子开始怀疑这里面有阴谋,一边闪避钢箭,一边动脑筋,想不明白啊,我没得罪谁啊?再试试?   臭小子心念一动,又是6枚月牙,3枚旋转着挡开钢箭,另3枚盘旋一圈,歪歪斜斜地射向人群,准头奇差,大致都在2到3组人的中间。   果然,靠近的组像闻见腥味的鲨鱼,居然迎着月牙靠上来,几个盾牌手像抢篮板似的卡位,有一位尤其勇猛,看卡位困难,居然弃了盾牌推开对手,冲着月牙就跳了起来。把臭小子给吓得,双手大张,控制几枚月牙刃高高飞起,在半空中炸成乱流。   难道是在做战后心理辅导,这几位……几百位都疯了?   救命啊!臭小子彻底没招了,加大出力开始乱窜,各组散开,追的兴高采烈。   呼!墨离韵低飞掠过柯兰附近:“在搞什么!”微风送信,然后全息视野张开,他知道柯兰一定有办法通知他,要是茉儿就不一定了。   果然,柯兰的手指有节奏地抖动起来,摩尔斯?真古老啊,幸亏我们墨家也够古老。   “搞,定,他,们,对,猎,户,座,小,队,放,点,水,具,体,的,等,下,再,告,诉,你。”   漫长的电码,臭小子已经完全没了脾气,只想快点结束,反正柯兰怎么说他怎么做,不就是揍人嘛。   啪!墨离韵落地,闪身越过冲的最快的两组,迎向第三组,对拳,扫腿,月牙乱轰,虽然是空手对兵刃,不过有着两阶的优势,臭小子轻松搞定。   边上几组还没围上来,臭小子冲天而起,羽衣凝聚起来,保护在身边,普通箭矢自然无效,转身,继续。   3分钟后,墨离韵俯冲了22次,搞定了21组,唯一一次无功而返就是对猎户座小队,和叶麻子势均力敌地对了2拳,整个小组就合围了上来,臭小子一道月牙刃,抽在赤图屁股上爆炸,打开缺口落荒而逃。   还有15组,臭小子暗暗咬牙,拳头有些麻,右肩还实实在在挨了一棍,这可不是和猎户座小队那种放水状态下挨的,而是冲进一个全是二阶武者的小组时挨的。   剩下15组里有6组全是二阶,另外还有6组里有二阶,全息视野观察了3分钟,臭小子不至于连一阶武者和二阶武者都分不出来,不过,这么精锐?   臭小子长啸一声,空气凝聚成鹰击的模样,左刀右剑,月牙环绕,扑向最靠后的小组,砍瓜切菜一样把这个小组干趴下,腾身就跑。   跑跑跳跳地,很快就只剩下3组,包括猎户座小队。这三组……好吧,这两组的配合都很默契,全是二阶武者。其实整场战斗,要不是他们一直在相互使绊子,估计没这么轻松。   使绊子?臭小子嘴角一歪,损主意新鲜出炉。 第85章 伊斯坦布尔案   伯加索斯的换装计划一波三折。由于在玛雅的尝试取得了优秀成果,IC64年,毛利精工正式立项,研发供武者使用的制式武装,初期计划是7套,命名B64型,包括远中近三程武装,防御武装,特殊用途武装和两件复合型武装,但由于缺乏研发经验和生产消耗上的诸多问题,至第二次遗民战争时期,B64型真正配发装备的仅有100组。IC69年,依据新签订的《毛利-北京科学共建章程》,华夏联盟正式参与该计划,至IC74年武装定型,命名BF74型,共研发各用途制式武装17件,IC75年,伯加索斯正式换装。   ——《凡人的战斗》IC158年,多诺.朱利安   什么叫损主意?就是那种当着人面挖个坑,他还不得不跳的意思。对臭小子而言,没弄明白为什么不要紧,知道这些组是竞争关系就可以了。   蝉翼展开,臭小子起飞,3枚钢箭象征意义地射过来,反正几十枚都射不中,尽忠职守罢了。   但这次不同,月牙刃浮出空气,抖了两下消散了,臭小子大惊失色,竭力避开两枚狠的,恰好被赤图的箭射中翅膀,当空栽落。   栽落是很有技术含量的动作,墨离韵的动作就像慢动作,轻拿轻放,一个侧躺倒在广场上,三组正中心。   太难看了。柯兰等人齐齐捂住脸,蝉翼又不是真翅膀,哪有挨一箭就掉下来的道理。当事人们也知道阴谋如海,但没办法,墨离韵摆出一副谁抓到归谁的姿态,反而谁都不敢让别的组试试。   于是,混战开始,猎户座小队技不如人,第一个被淘汰,剩下两组棋逢对手,你来我往之间,一边倒下,另一边也只剩下最后两个,臭小子拍拍屁股站起来,对着胜利者赞许点头:“大龙卷风!”   真怀念啊,臭小子感慨地看着一个十多米高的风柱凭空聚起来,像撞保龄球一样把两位弹进人群,收工。   墨离韵一摇三晃地站到柯兰边上,那些武者也用最快的速度重新列队,等候训话。巴宁格站在队伍前面,嘴巴开开合合,愣是一句点评也说不出,反倒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良久,巴宁格教授决定放弃:“解散!”   洛川站出来整队:“最终成绩稍后下发各团,现在,全体都有,带回!”   伯加索斯们鱼贯而行,大佬们也就散了。   “能力掌握得不错。”李慕白走到臭小子面前,很欣慰,点点头,拿出一个存储盘递给他,“你的三阶分析资料,抽空看看。”   “水放得不错,哼哼!”小教授很不爽,都写在脸上。   “不错。”洛川敦厚,只拍了拍臭小子的肩,虽然力气稍稍有点大。   “哼!”代理总长张艾嘉大人连话都懒得说。   臭小子耸耸肩,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豪气:“现在可以说了吧?”   “伯加索斯要换装。”柯兰笑不可支,“这是第一批换装的36个班,其中要选一个班参与武装设计。”   “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说了这么多,臭小子没听到一句有用的。   “我和苏勒都被聘作教官了啊,还有巴宁格教授。”茉儿一脸得意。   “那又关我什么事?”墨离韵点着自己的鼻子,觉得自己很无辜。   “谁让你在巴宁格教授训话的时候大模大样地飞啊飞,他还不知道你三阶了呢。”茉儿嘻嘻一笑。   “所以他就让那些个拿箭射我?”简直无耻之尤。   “也不是,他临时起意,说按照和你对战时候的表现决定参与武装设计的班组。”柯兰掰着手指,“成功防守一次进攻得2分,成功击中你一次得4分。”   “俘虏你50分,重伤或弄死你1000分。”苏勒酷酷地补充。   ……   告别了柯兰等人,墨离韵在附近的帐篷买了两瓶好酒,转道员工宿舍,弄死1000分,臭小子觉得自己肯定没机会骗到酒。   事先打听过,陈杜泽住在生命科学教授区,308室。一间一间数过去,很快就看到308的门牌,全息视野打开,墨离韵看到一个壮实汉子在里面认真地叠着纸鹤。   对于二阶能力者来说,不停使用能力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每3天两串风铃,100多只纸鹤,墨离韵在外面待了10分钟,陈杜泽完成了5只,但保留下来的却只有1只,看来叠这种纸鹤的成功率很低呢。   陈叔很辛苦啊,墨离韵摇摇头,敲响大门。   “老子不是教授,提问去隔壁!”中气很足,看来他在这里住的很开心。   “你要是不开门我就把酒送给巴宁格教授去。”哐当哐当,酒瓶打门。   “小韵?”乒铃哐啷,也不知道陈杜泽知不知道墨离韵的能力细节,反正他在里面大手一挥,纸鹤飞进衣襟,桌子丢出窗外,轰隆!门开了,“你怎么来了?不用训练?”   “来看看你。”臭小子甩手把酒丢过去,陈杜泽伸手一捞,扯到怀里。   “酒怎么能乱丢!”   “反正你能接住。”臭小子有意无意地沿着窗台转悠,“陈叔,下面好吵啊。”   “管他呢,那些个学究本事没有,嗓门一个个比老爷子都大!”陈杜泽深受其害,一想起来就头疼。   “但我听到的怎么是有人被高空坠物爆头,下面正在找凶手?”   “吓?”陈杜泽白毛汗都出来了,赶紧把臭小子扯到一边,探头去看,孤零零一张桌子的残骸,哪有什么人,“臭小子你哐我!”一巴掌拍过来,正中后脑勺。   “陈叔,会疼啊!”墨离韵愁眉苦脸地捂着头。   “去趟玛雅,不是晋升三阶了嘛!还会疼?”气性真不小。   墨离韵实在意外,巴宁格教授还不知道呢,陈杜泽也没什么消息网啊,居然就知道了:“你从哪儿知道的?”   “你和小秋的事,我有什么不知道的?”陈杜泽很得意。   “陈叔,对不起。”   墨离韵的道歉声音很轻,不过陈杜泽确确实实听到了,有这一句话,一年多来的苦闷似乎都值了。   “哪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在这儿过得挺舒服的,比敦煌那时候舒服多了。”四十来的汉子居然有些哽咽。   “别怪我没告诉你,半个月后我跟小秋去伊甸,你去不去?”墨离韵很体贴,假装没听见。   “你们去那儿干什么?不许去!”陈杜泽那点感动全没了,伊甸龙潭虎穴,哪有自己送上门去的。   “我们已经决定了,反对无效。”臭小子耍起了无赖。   “老爷子有危险?”陈杜泽反应奇快。   “还不知道,不过老爷子和林姨在那儿总归不放心,还是接过来好。”   “那我也得去,只有你们两个我更不放心。”   商量既定,墨离韵终于轻松下来,手指一勾,陈杜泽怀里的纸鹤一只只飞出来,排成圈在他手指尖盘旋:“原来还没附加上能力啊,那为什么要挑挑拣拣的?”   陈杜泽满脸通红,吭吭哧哧说不出话。   “难道是叠的不好看?”正中靶星,臭小子感到一股杀气冲天而起,赶紧转移了话题,“陈叔,下次换纸鹤的时候进来坐坐。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偷偷摸摸的来,晚上防盗系统都会把录像放给我们看。”   ……   世事总是如此巧妙,墨离韵他们在毛利定下行程,苏执也在伊甸有了进展。   六人裁判团还是小看了苏执,他们本打算从职务上架空苏执,却不知道这个执掌方舟50余年的老人,从不依靠职务来行使权力,他所依靠的,是威望,无人能及的威望。   世人皆知方舟有两支部队可以代表苏执,一支是圣光骑士团,另一只叫学术宪兵队。圣光骑士团威名远播,学术宪兵队恶名昭昭。   苏执离任那年,迫于各国政府的压力,学术宪兵队被其孙苏定琛解散。现在苏执回来了,学术宪兵也回来了,只是这一次,宪兵们再也没有顶着苏执的光环游走世界,他们就待在方舟的各个绿岛,从六人裁判团下辖的研究所中深挖出一个又一个专利,然后公之于众。   IC63年12月27日夜,宪兵三组在伊斯坦布尔被袭击,全员22人身死。次日,林可带队,以抓捕凶手为名,查封了伊斯坦布尔66家研究所中的18家。第三日,林可再次查封研究所,这次的数量是27家。第四日,林可在伊斯坦布尔市中心遭遇伏击,总计超过700名携带有重火力的恐怖分子向其所在部队发动袭击。   战斗在5分钟内结束,恐怖分子被现场击毙595人,余者投降,市民死伤狼藉。   再三日,也就是IC64年1月2日,第四席裁判金.巴克在伊甸的府宅中自尽,圣光骑士团随后公布伊斯坦布尔案调查结果,条条指向金.巴克及其家族势力。   IC64年1月3日夜,不明势力袭击骑士团驻地,负责看押巴克家族嫌犯的麦迪重伤,包括金.巴克的遗孀和两个儿子在内,64名嫌犯被劫走,不知所踪,举世哗然。   深夜,已近子时,苏执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眼镜,腿上裹着厚厚的被子,仔细看着手上的一份文件。   屋内开着暖气,壁炉熊熊燃烧,室温接近30度,即使伊甸正处严冬,这样的温度也有些过高了,但苏执还是不时地咳嗽。   两年时间,这位健硕的老人明显苍老了,伊甸的生活、孙辈的仇恨、岁月的侵蚀,这些东西每时每刻都在摧残着他,从身体到灵魂。   老花眼、关节炎、高血压、脱发甚至感冒,这些老年人常见的毛病以前从来是与他无缘的,但现在,却一样不落地出现在他行将崩坏的身体上。   也许是要死了。苏执摘下老花镜,揉揉眉心,连精力都大不如前了。   林可走进来,臂上挂着一张毛毯,军靴踩在厚重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小可。”老人没有回头,可即使是三阶能力者,也不能避开他的耳目,他还是苏执,无论看上去有多老。   “爷,夜深了。”林可把毛毯劈到苏执肩上,声音温柔。   “还不困,就再看看。”苏执拍拍林可的手,“麦迪怎么样?”   “都是皮外伤,他是被吓破胆了。”林可对麦迪很是不屑,“据他说,带队的那个人带着鬼面,是三阶能力者。”   “是吗,魑魅魍魉都钻出来了,看来他们坐不住了。”苏执咳嗽两声,愉快地笑了。   “爷,要不您去乌兰巴托避避吧,您在这儿,我都放不开手脚。”林可半跪在苏执脚下,尽显小女儿娇态。   “你忘了小凤凰的预言了吗?”苏执指指壁炉墙上那幅装裱精美的画,“别忘了,命运之轮的画,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准的预言了。”   噼啪!一截圆木被炉火烧断,落进炭火堆里。林可望着画,画里的苏执也是这样,裹着毛毯,一幅风中残烛的模样,但林可觉得那是最美的画,最好的未来。   苏执没有看画,他轻轻合上手里的文件,用空白的封皮盖住标题,基因战士改造计划。   夜,更深了。 第86章 犹大   在执掌方舟的50余年间,苏执是当之无愧的独裁者,这个称呼甚至得到了他本人的认可。科学共建原则推出后的第二年,即IC4年,苏执着手组建学术宪兵部队,这支以电脑专家、各界评论家、科幻作家、记者和侦探组成的特殊部队,平均年龄超过50岁,他们行走于世界各地,凭借苏执的个人威仪执行权利,挖掘出一个又一个具有完整实验成果的研究课题,提交方舟评审,其中的大部分最终变成专利发布。在那个时代,这支老弱部队还有另外一个人所共知的称呼:盖岛太保。   ——《苏执传》IC89年,费捷.斯坦   虽然嘴上坚持,但苏执最终接受了林可的安排,秘密离开苏宅。伊甸不比敦煌,处处险恶,在这里他们势单力孤。林可虽强,但那个劫囚的神秘人也是三阶,孰强孰弱还不好说,苏执留在苏宅,只能掣肘林可的发挥。   老头新的居所在伊甸外围,毗邻一汪无名小湖,山明水秀,关键是这里距离伊甸的岛界不足30公里,四面森林,而且遇到危险,随时可以避进沙海。   林可的安排很细致,首先发布苏执莅临乌兰巴托,检查敦煌住民居留环境的通告,然后极光号在林可亲卫的护卫下发车。苏执本人则和两组装扮成他的人一起,混在送行的人群中撤离,这两组烟幕会分别避进位于市区的两个隐秘居所,而苏执本人,则在远离市区后,由林可亲自驮着飞行50公里,直接送到别墅。   苏执就这样消失了。   IC64年1月8日,苏执消失4天后。   巴别塔旁,裁判长府邸,还是那间书房。   裁判长蜷缩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躲避着那幅苏执画像的眼神,年不足70,却看上去比苏执更苍老。   忠心的管家敲门进入,对主人的狼狈视而不见,走到裁判长身边附耳密语:“先生,法诺尔先生来了。”   裁判长的眼睛终于浮现出一点神采,他努力坐正,想要体现出威仪:“让他进来。”   管家离开,片刻之后,法诺尔就踩着机械般精准的脚步走进来,站定,敬礼。   “法诺尔,你是什么时候投靠苏执的。”裁判长阴测测地盯着法诺尔,像一条毒蛇,吐着蛇信。   “您放心,我不是苏执的人。”法诺尔站在那里,四目对视,不闪不避。   “那前几天突袭骑士团营地的事,你让鬼脸去!”裁判长暴起,推臂一扫,杂物飞射,向着法诺尔砸过去。可惜法诺尔距离太远,毫无威胁。   “苏执和林可都不认识鬼脸。”法诺尔像是在说一件常识。   “但伊尔诺菲尔认识!”裁判长大声咆哮,伊尔诺菲尔就是麦迪的姓,麦德兰.伊尔诺菲尔。   “是啊,他认识,而林可和苏执却不认识,这不是正好吗?”法诺尔难得在裁判长面前笑了起来。   “他是苏执的人!”裁判长彻斯底里地吼着,“这会成为苏执的理由,他可以名正言顺地逼死我们!就像逼死老四一样!”   “金.巴克袭击学术宪兵,继而自不量力地袭击林可,他的死是咎由自取。”法诺尔嘴角一翘,似乎是在笑,“而且麦迪是骑士团的人,不是苏执的人。”   “麦迪?”   “是啊,麦迪。”法诺尔自顾自的走到沙发那里坐下,“您不觉得奇怪吗?麦迪不同于林可,他长期驻留在伊甸管理部队,早就知道我和鬼面,为什么林可却一点也不知情?”   “你是说?”裁判长激动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苏执的团队中,也有缝隙。   “十年的压迫,墨钜的死亡,现在的圣光骑士团,已经不是从前的圣光骑士团了。”   这是自伊斯坦布尔案后,裁判长第一次看到希望,他快步走过来,甚至被杂物拌了一跤,连滚带爬:“你能说动伊尔诺菲尔投诚!”话刚说完,他的肩膀又垮下来,“那又怎么样,苏执已经躲起来了,去乌兰巴托的不是他,藏起来的那两个也不是他。”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等到今天才来见您。”法诺尔整整军服,“算算时间,他也该到了。”   法诺尔的话才说完,管家又走进来,附到裁判长耳边说了些什么。   “麦德兰.伊尔诺菲尔来了?”裁判长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法诺尔。   “不是我叫他来的,只是知道他的消息比较容易而已。”法诺尔淡淡地说,“大人还是亲自见见吧,一个二阶能力者能成为同志,总是值得高兴地事。”   裁判长踌躇了,他不敢确定麦迪投诚的决心,但正如法诺尔所说,一个二阶能力者向他投诚,或是向法诺尔投诚,这中间的区别很大。   “亚瑟,你陪我见他。”思索良久,裁判长还是不敢冒风险,同样也不敢放任法诺尔单独招降麦迪。   如果顺利,和苏执的战争即将结束,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一旦军队独大,在他看来是及其危险的事情。   “遵命,阁下。”   见麦迪当然不能在书房,且不说这一地的杂物,单说那幅巨大的画像,就是麦迪这样的叛徒,作出决定的最大障碍。   二十分钟后,麦迪被带到会客室,裁判长穿戴整齐,惬意地靠在沙发上品茶,法诺尔站在他身后,目不斜视。   麦迪走进来,看了法诺尔一眼,眼神流转,没有看到那个恐怖的鬼面,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裁判长大人。”   “麦德兰.伊尔诺菲尔。我很意外你会来见我。”裁判长慢条斯理地吹开茶叶,细细地品了一口。   “我是方舟的战士,不希望伊甸因为某些人的个人野心,陷入内乱。”麦迪小心翼翼地说。   “某些人?”裁判长威严地看向麦迪,“这么说你是来规劝我的?上校先生?”   “您误会了。”麦迪察觉到法诺尔看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只蝼蚁,“我是说,苏执和林可夫妇的行为,已经触动了我作为方舟战士的底线,所以……所以……”   “站着干嘛?坐下吧。”裁判长毫无征兆地转了脸,“苏教授对回来以后的任命有情绪,我可以理解。但方舟是全体科学家的方舟,即使是他的学生,我也不能无视成员们的声音呐。”   “是。”麦迪赶紧接上,但也不敢过分吹捧。这种对话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太过折磨,他终于决定进入正题,“这些年我代替林可主管骑士团,还是有部分战士对我忠心的。这次受伤,有个老部下过来看我,他告诉我,苏执前几天住进了一栋由他管理的别墅,在岛界附近。”   哐当!茶杯撞在茶几上,打断了麦迪的话,裁判长轻咳两声,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态:“苏教授,他不是去乌兰巴托了吗?”   “所以我才担心,他们夫妇准备在伊甸有所行动,为了伊甸的安定,我觉得……”麦迪词穷,尴尬地僵在那里,满脸通红。   “伊尔诺菲尔上校的心情我理解,背弃老上级很困难,但是您维护伊甸安定的决心,会被世界认可的,我保证。”裁判长站起来主动握起麦迪的手,“亚瑟,你肯定认识,具体的事情你和他谈。此间事了之后,骑士团还需要你多辛苦一点。”   “我不想留在骑士团!”麦迪吓得心惊胆战,圣光骑士团是苏执的铁杆部队,即使清理多年,还是残存了大量苏执的信徒,他为保命背叛苏执,谁知道事情传出去后他还能活上多久,“我想加入悲惨世界!”   “这个……”裁判长迟疑了。   “阁下,方舟军制混乱,悲惨世界和圣光骑士团,其实有很多职能重叠的地方,我建议过段时间就将两支部队整合起来,新的部队由裁判团直接管理,这样也可以把更多资源用于科学研究,和其他领域的发展。”法诺尔轻声说道。   “这是大事,以后再谈。”法诺尔的建议裁判长很动心,但现在正是依靠他的时候,怎么都不能寒了他的心,所以裁判长决定拖,“麦迪是吧,这次事情结束之后,你必须掌握好骑士团,这也是对你能力的考验。”交代完麦迪,裁判长看向法诺尔,“苏教授那边,你去处理。”   裁判长走了,龙行虎步,丝毫看不出半小时前的狼狈与苍老,法诺尔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正好落在麦迪眼里。   麦迪一颤,赶紧挪开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法诺尔和他同阶,在级数上甚至还不如他,但麦迪一看见他就感到浑身寒意,仿佛站在一个冰湖上,湖面正在存存碎裂。   “你的感觉很敏锐,这似乎是叛徒共有的优点。”法诺尔的话刻薄如刀,但偏偏听起来,却像是在夸奖。   “大人,我……”麦迪想解释,却不知道从哪里解释。   “真的是在夸你。”法诺尔摆摆手,“去见苏执吧。”   “大人打算带多少人?”对方既然不想谈,麦迪自然不敢谈,他是个怯懦的人,对他而言,伊甸的势力双方,都是可怕的,能够轻易要了他的命。   “见一个老人,我们两个足够了。”法诺尔从军装里取出手机,“其他人会去见林可。”   ……   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林可辗转反侧。一切安排都很完美,为了防止暴露,这几天连她都克制着去见苏执的冲动。从对面传来的情报来看,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苏执的踪迹。可为什么,今夜却会有些心慌呢?   照顾苏执的人是她特意留下来的一个亲卫班,那些女孩儿是她从方舟各地收留下来的孤儿,绝对可靠。   除此之外,连麦迪都不清楚苏执的具体去向,墨钜死后,苏执和她对麦迪委以重任,但那个男人,空有二阶的实力,骨子里依旧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小人。”林可翻了个身,“如果杜泽哥在就好了。”陈家是苏家的家臣,这种部下对上级的忠诚是最可依靠的,即使身为养女的她也深受影响。   部下……林可突然跳起来,她知道问题在哪儿了,养护别墅的士兵,在这些秘密别墅启用前,养护的工作都是交给骑士团负责的,而具体负责的人,就是麦迪。   “该死!”林可银牙紧咬,身体化成一道流光,扑向医院。   希望……是我多心了。 第87章 阴影帝国(一)   圣光骑士团,前身是为人类做出巨大贡献的方舟护卫队。IC22年,护卫队更名,取“人类之光的守护骑士”之意,正式更名。墙战争之前,圣光骑士团是全球人类同盟体制下,最强大的暴力机关。战争中骑士团遭受重创,两位三阶能力者,墨思武重伤转入文职,李大江诈死失踪。后战时期,起源逐渐为人所知,回归后来居上,再加上隶属于华夏联盟的浮屠军团和昆仑机关的活跃表现,圣光骑士团逐渐退出一线战力。IC64年末,圣光骑士团与隶属于六人裁判团的悲惨世界机关合并,统称方舟军团,骑士团正式解散。   ——《苏执传》IC89年,费捷.斯坦   IC64年1月8日,深夜,伊甸无名湖畔。   法诺尔站在别墅前,远远近近,躺倒着十几具年轻女战士的尸体,嘴角带着笑,仿佛在死前看到了最美好的景象。   “独立供电,广域地暖。”晚风徐来,吹动树叶沙沙,好像情人低语,巧笑嫣嫣。空气中混杂着一种湿润泥土的芳香,一点都不像深冬,好像这里已经完成了春和冬的交替,提前进入了万物复苏的季节,“苏执就躲在这里吗?”   “是,是的。”他身边的麦迪一抖,说话都有些打颤。那些女战士的应对在他看来章法有度,绝无过错,但无论隐藏得多好,仅仅一瞬间,她们都死了,身上没有伤口,死后没有血迹,麦迪没有从法诺尔身上看到任何出手的征兆,这个男人,真的是二阶能力者吗?麦迪对他更加恭敬,生怕稍有触怒,自己随时也会暴毙身亡。   “去敲门吧,礼貌点。”法诺尔伸手指向大门,大门紧闭着,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悠悠的壁炉火光,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麦迪不敢表现出一点犹豫,小跑上去,踩上台阶。   叮铃铃,清脆的铃铛想起来,麦迪抬头看到窗棂上悬挂的那两串纸鹤,突然想起陈杜泽,脚下一僵,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横跃出去,飞身扑到。   什么都没有发生,陈杜泽根本不在这儿,那也只是两串普通的纸鹤,硬要说什么特别,那是林可亲手做的,每一张都印着她的唇印。   法诺尔轻笑一声,自己走上去,超过那只趴在地上的土鹌鹑,敲响大门。“咚咚”,就像一个老朋友。   很晚了,苏执依旧对着壁炉的火光看着文件,他的思绪有些飘,最近总是这样,无法集中精神,一点触动,就能让他想到年轻时候的事,其中最多的就是发现香格里拉的那次探险。   敲门声把他从思绪当中拉回来,他皱皱眉,看了一眼座钟,晚上10点多。这个点林可的亲卫不会打搅他工作,即使进来,也不会像这样敲门。   还是……输了吗?苏执苦笑一声,随手把手里的文件丢进壁炉,在烈火中,这些古老的纸质文件迅速燃烧,化为灰烬。   “进来吧,门没锁。”苏执应门,手指摁在鼓风键上,壁炉下吹出一股向上的强风,搅碎那些灰烬,混进炭渣当中再也无法复原。   法诺尔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老人窝在沙发的一角,最靠近壁炉的位置。   室温很高,让他有些不适,但老人似乎还是冷,当着他的面紧了紧毛毯。   “苏教授。”法诺尔在玄关站定,颔首行礼,完全无视麦迪被他这一站,堵在门外的问题。   “我记得你叫法诺尔,亚瑟.法诺尔,战争结束后退出骑士团,在那6个蠢货手下组建了一个叫悲惨世界的能力者机关。”苏执摘掉老花镜,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确定了来人的身份,“泡杯茶过来,我要绿茶。”苏执抬手,指向客厅的一角,那里放着茶杯和茶缸,只有一只杯子,显然没有客人用的。   法诺尔依言过去泡茶,临走的时候带上门,把麦迪关在门外。   苏执对着他笑了起来:“不错,挺体贴,知道我老人家不喜欢看那些小人嘴脸。”   “应该的。”因为没有现成的开水,法诺尔提了水壶,看向苏执,苏执眼神示意,那是厨房的方向。   “难不成真和传说的一样,悲惨世界开张这么多年,就你一个能力者?”老头年纪一大把,好奇心依然无比旺盛。   “也不是,还有4个,有一个正在赶过来,他的特长是搜索。”烧好开水,法诺尔慢条斯理地泡茶,“另外3个去找林将军了,我担心她会有些激动。”   “年轻人嘛,总是冲动点。你说你也不在,要是小可打伤了谁,那不就伤和气了嘛。”苏执拍拍沙发扶手,示意泡茶要快些。   法诺尔已经走出来了,端着一杯滚烫的茶,手掌丝毫不颤:“两个三阶,一个攻防两型的二阶,大概不至于被林将军伤到,您放心。”轻轻地,他把茶杯交到苏执手里,苏执楞在那儿,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杯茶有多烫。   ……   林可身如电射,飞到医院,麦迪住在29楼的VIP病房,现在那里关着窗,拉着厚厚的帘子。林可心急如焚,能力发动,彩光从身体四周射出,点在那些防爆玻璃上。   轰!整面南侧的玻璃爆碎,淅淅沥沥打在窗帘上,林可闪身冲入。空无一人,病床散乱着,绷带、吊瓶、病号服散落在一地,但麦迪不在这里。   刺耳的警笛响彻走廊,配属在这层的保安和体壮的医生撞开大门冲进来,只看到怒意勃发的林可中将。   “病人呢?”   “上校他晚上出院了,院长劝过他,但拦不住……”嘴快的年轻医生赶忙回答。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我们以为……”话还没说完,林可已经化成一道流光穿过窗帘,再次飞入茫茫夜色中,这一次,她的目标是苏执所在的别墅。   伊甸很大,但对速度型的三阶能力者来说,还不够大,林可全力飞行,冲破音障,短短片刻已经冲出了市区,进入防沙林上空。   嗡!空气嗡鸣,一枚火球从正面飞过来,速度也是极快,林可来不及闪避,两相碰撞,轰!林可吐出一口血,已经从空中栽了下去。   “悲惨世界!你就是那个鬼面。”悬空停住,林可抹掉嘴边的血,恶狠狠地盯着空中那个身披斗篷,带着鬼面的魁梧男人,像头护崽的母狼。   咔啦!鬼面顶端裂出一道缺口,缺口扩大,面具分成两半从空中坠落,露出一张布满老人斑的脸,看年纪几乎都不比苏执小。   “你是……李大江!”早猜到面具的作用是遮掩身份,林可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但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在巅峰之战中坠崖失踪了吗?甚至连命运之轮都做过预言,也没能找到他的尸身。突然,林可惊觉,“命运之轮!你就是那个能躲过预言的人!”   “不是我。”李大江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苍老,但中气十足,“但那个人的确是我的同志。”   “既然没死,你背叛老爷子了吗!”林可怒不可遏,李大江是苏府家将的偶像,年轻人们不熟悉他,但没有一个不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   他是墨刚选定的接班人,苏执除墨家以外最值得信赖的人,他的失踪和墨思武的重伤,曾经给了苏执最沉重的打击,这份打击,甚至要超过后来墨钜和苏定琛的死。   “你就别问他了,个人的忠诚和家族的忠诚,这老头一直在纠结,所以肯定回答不了你的问题。”树林下方,又一个鬼面走出来,他没有戴斗篷,而是穿了一件夸张的泡泡袖,听声音,无疑是一个男人。   “这是苏执信徒之间的事,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插嘴。”第三个鬼面,和李大江的穿着一般无二,声音带着中年男人的磁性,单看站姿就知道,他是个有着良好教养的男人。   三个人呈品字形,天上地下,堵住林可的去路,林可脱身无门。   “李大江,如果你还是苏执的信徒,让开,我要去找老爷子!”林可厉声道。   “你走不了。”沉默良久,李大江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他伸出一只手,熔岩从袖口当中流出来,凝聚成剑,“我不能对教授下手,所以选择了你,重责在身,我不能再背弃我的同志。”   “伪君子!”林可大吼一声,双手环抱胸前呈龙口,“激光!”   粗如梁柱的光束从她的双手之间喷涌而出,瞬间射中李大江,李大江横剑劈斩,暗红色熔岩如潮,一层层削减激光,光束散尽,他同时撞破熔岩,一肘轰在林可小腹。   噗!林可倒飞出去,喷出的不是血,而是冒着热气的暗红色结晶,那一肘带着超高热度渗入血脉,如果不是三阶能力者身体强大,只这一击就能要了林可的命。   “闪光!”忍着全身的剧痛,林可不待站稳身形,身体已经像一个巨大的发光体一样放出万道霞光,这些光没有高热和有型的冲击,但一瞬间的亮度却把整片的黑夜驱散,像个小型的人工太阳。   首当其冲,李大江赶紧闭住双眼,但毕竟是在能力发出以后才做的反应,闭住的时候已经双眼红肿,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楚。   干扰了对手,林可正要绕过他飞走,下方却飞射上来一条荆棘树藤,一下缠住她的腿,倒刺横长,从皮肉刺入,拉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痕。   “你的对手不是一个,而是三个啊!”磁性声音的鬼面单手拽着树藤的尾部,用力一拉,林可被强行拽落,狠狠砸进树林。   “弗拉迪诺.埃尔.约西亚!”林可大惊,如果格林尼治的女王护卫们也有牵扯,那么这件事情的内情就太可怕了。   “弗拉迪诺?抱歉,我可不是那个花匠。”鬼脸捂着额头,一幅深受伤害的样子,另一只空余的手大张,指向林可的方向。   哗啦啦!周边的十几颗大树突然活化,化身十几米高的树人,眼耳口鼻一样不缺,它们无声地高喊,扬起代表手臂的粗壮枝丫,一齐向林可拍打过去。   第三个假面跳出来,对着碰撞的中心一指,轰!火焰冲天。 第88章 阴影帝国(二)   真理教会和盖岛太保,是苏执最终在历史上毁誉参半的两大污点。有别于盖岛太保由苏执创建,真理教会是一个自发成立的民间组织,一支真正的邪教组织。真理教会奉苏执为真神,采用秘密会员制,常设使徒3人作为其领导团体。他们在世界各地实行恐怖袭击,摧毁那些隐蔽的研究所,公布其研究成果并劫掠40岁以下的年轻科学家,这些科学家最终被送到苏执手中。因为这个组织的恐怖主义性质,苏执在全球人类同盟的议会场13次推动真理教会合法化均告失败,而他与真理教会的关系也是史学中最受人欢迎的课题之一。   ——《苏执传》IC89年,费捷.斯坦   IC64年1月8日,伊甸,防沙林的战斗开始前不久。   “喂,笨狗熊,你说这次圣光会给我们什么样的指引?”防沙林里,两男一女结伴而行。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因为这个世界旅行的起点一般都在磁能车站的月台,从防沙林进入只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是跨越沙漠入岛的。一般来说,除了徒步旅行者,只有见不得光的恐怖分子和那些执拗的拾荒者们会这么干。很不凑巧,眼前的三位兼具了其中两项,恐怖分子和拾荒者。   他们就是臭名昭著的真理教会,所有的3个使徒都在这里。说话的是拉拉.塞西莉亚,5级白银拾荒者,二阶能力者,代号,通途,一个漂亮地有些扎眼的吉普赛女人,黑发如浪,红裙似花,刚进防沙林她就迫不及待地除掉了肥大的防辐射斗篷和防护靴,换上漂亮的高跟马靴,即使行走在土质松软的防护林有些困难,她也毫不在意,反而边走边拿着一面化妆镜给自己补妆。显然,她爱美已经爱到了一个不可理喻的地步。   “我怎么知道。自两年前圣光回到伊甸,我们每一到两个月就见他一次,可他一次都没有给我们新的秘密研究所位置,我甚至觉得,圣光可能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了。”在前面开路的男人发狠折断一颗大树,发泄似地远远丢开,“老狼,注意前面,除了研究所的防卫军,我不想和任何穿军装的人纠缠在一起。”真理教会已经两年没有掠劫秘密研究所了,现在他们更像运输工人,遵照苏执的指示往返于几个苏执研究所和毛利之间,把一项项专利的具体成果送到陈杜泽手上,然后再回来听取新的指令。   乌比亚诺夫.拉维奇,5级白银拾荒者,三阶武者,绰号,暴熊,身高220公分,体重200公斤的巨人,脾气暴躁,嘴巴比思维走得更快。   “闭嘴,再听到你质疑圣光,我就让孩子们把你的肥肉一块块撕下来喂狗。”一个头戴羽冠的黄种人冷冷地警告了拉维奇一句,他骑在一匹巨大的白狼上,狼身忽隐忽现,像是投影,但却实实在在驮着他前进。   古奇.利牙,是这个时代几近绝种的纯血统印第安人,5级白银拾荒者,二阶能力者,代号,狼灵。他性情冷酷,有领导天赋,是真理教会真正的领袖,也是苏执的狂信徒。   “小狼,笨狗熊不是在质疑圣光啦,只是这两年我们都没怎么出手,再这么下去,地下世界就要让那帮小飞贼独领风骚了。”拉拉赶紧出来圆场,在行动的时候,他们两个都能做到绝对遵从古奇的话,但是平时,乌比亚诺夫总会想着要挑战古奇的权威,似乎这可以证明他比古奇更信仰圣光似得,所以这个小队平时总是冲突不断,她的工作也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调和剂,有什么办法呢?两个都是她老公,一个在美洲联盟登的记,一个在高加索联盟……   “哼!”有些妻管严的乌比亚诺夫憋了半天,总算没有挑起战争,但怒气总要有发泄的地方,他环抱住一颗大树,用力一拔,大树拔地而起,被远远丢开,茂密的树冠露出空隙,闪过一道七彩的流星。   “有流星哎!快许愿!”拉拉大呼小叫,但没人理他,两个男人都看着天,对视一眼。   “刚才难道是?”乌比亚诺夫问道。   “没错,我也看到了。”古奇回答。   “怎么往这个方向?”乌比亚诺夫问道。   “大概是工作。”古奇回答。   “我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为什么你们两个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呢?”拉拉垂头丧气。   轰!巨大的轰鸣从天边传来,没过多久,万道霞光照亮半边天空。   “是战斗!”古奇一惊,一个呼哨,几十头大小不一的狼影从远方跑过来,行动如风,“去!”古奇指向战斗发生的方向,群狼飞奔而去。   “我们也去!”乌比亚诺夫的话远远传来,如果他的嘴比脑子走得快,那么他的腿永远比嘴更快。   “到底怎么啦!”女主人发飙了。   “苏夫人在和人战斗,快!”古奇一伸手把拉拉拽上狼背,巨狼发力,几个跳跃窜上树冠,踩着尖顶的树叶跑着战斗的方向。   ……   林可被藤鞭拽落,还没站稳,树人如影追击,随后轰隆一声彻底点燃。   “追光!”林可大喊,数百道光束从身体迸发,击碎掉落的燃木,但树人太粗壮了,远不是这种细小的光束可以击碎的,激光可以,但速度太慢,而且一次只有一个方向,已经来不及了。   “苏夫人莫怕,圣光的追随者来啦!”远方,虎吼如雷,数十只白狼从林中跃出,争先恐后地撞像着火的树人。未及片刻,一道身影像闪电一样撞进火堆,一连撞碎四五个树人,反手之间已经抱着林可冲出了火圈,速度太快,乌比亚诺夫身上甚至挨了几下追光,皮肤破开,满身鲜血恐怖狰狞。   顾不得检查身上的伤势,林可挣扎着从乌比亚诺夫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深深地看了两个鬼面一眼,仿佛要把他们的身形完全印进脑子里:“雷神之锤,百草凌佟和火云道格拉斯!这份恩情林可记住了。”说完,林可破空而去,向着苏执的方向,连和大汉道谢的事都没做。   “额……”一脸烟火色的粗大汉没搞懂状况,晕晕乎乎地挠挠头发,这时候,古奇和拉拉也骑着巨狼赶到,落在大汉的身边。   “苏夫人呢!”古奇急声道。   乌比亚诺夫指了指林可飞走的方向。   “那这些藏头露尾的家伙是谁?”拉拉追问。   乌比亚诺夫摊了摊手。   “不管他们是谁,敢偷袭苏夫人,我们……”古奇阴狠地盯了三人一眼,在刚才的战斗中,李大江也落了地。不过随着古奇指过来,他和凌佟先后飞了起来,道格拉斯想了想,泡泡袖鼓起,一样慢慢地飘了起来,“跑!”   地面草藤疯长,结成网,织成鞭,从四面八方抽打笼罩过来,露出的泥土也变得潮红,岩浆顺着土壤咕嘟咕嘟地流,在真理教会的使徒们周围汇成一条熔岩河流。   “啊呜!”巨大的狼影从天上扑下来,冲向道格拉斯,轰!当空烧起一团火球,白狼穿过火焰,丝毫不损,但李大江已经闪到狼头位置,势大力沉的一脚,巨狼悲鸣着砸到地面,还没站起来,李大江已经踩在它背上,熔岩长剑从后颈刺入,没入地面,附近的岩浆扩散过来,漫过巨狼,它化作一道白光,没入古奇体内。   “动作快!”乌比亚诺夫大惊失色,翻身搂住两人,狼影飞扑,挡在他宽大的后背,一只只被草藤刺穿,扯碎。   嗡!地面打开一道蔚蓝色的光圈,把三人包裹进去。扑!草藤扎穿乌比亚诺夫的背,三人已经化成影,消散无踪。   “跑的真快。”凌佟摘掉鬼面,随手丢掉,磁性的嗓音透着一种幸灾乐祸。他有一头笔直的黑色长发,身材修长,五官俊朗,是世界知名强者,三阶能力者,全球人类同盟雷神之锤机关的机关长,代号,百草,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介入到方舟的内乱,又为什么会以鬼面的形象示人,以法诺尔的部下自居。   “你们两个为什么放那个林可走?法诺尔老大会生气吧?”道格拉斯也摘了鬼面,烈焰焚烧,把鬼面融成铁水,“早说了戴这个没用,又不透气,一开打还不是什么都暴露了。”   托仑.道格拉斯,雷神之锤二阶能力者,代号,火云。他是雷神之锤中年龄最小的能力者,不足25岁,一头红色短发根根直立,半边脸纹着巨大的火焰刺青,不爱动脑,性格冲动,残忍,是个合格的打手,却从不擅长处理策划一类的工作。   “这么久,法诺尔那边也该结束了,林可救不了任何人。”李大江看向天边,从林可消失的方向顺延,那个他曾经发誓效忠一生的男人,他曾经发誓用生命去保护的男人,也许已经死了。   “况且我们这里还有真理教会的恐怖分子呢,林可是速度型,有人拖延,我们留不住她也是正常。”凌佟吹掉飘落在嘴边的一片黑灰,“况且这么重大的事,如果当事人都死光了,这个世界还怎么乱起来呢?这可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随你们便吧,反正和我这个小小二阶一点关系也没有。”托仑耸耸肩,一脸意犹未尽,“只可惜那帮真理教会的蠢货跑的太快,没能留下一个来活活烧死。”   “你最好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别忘了我们的理想。”李大江没看托仑,但他的语气却很严厉,“人类公敌达不成我们的理想。”   “切,最烦你这种开口理想闭口理想的男人。如果你真把那狗屁理想当回事,刚才就不该放林可那个女人走。”托仑舔舔干裂的嘴唇,“理想什么的和我无关,我只想能好好杀上一场,也许更多。” 第89章 阴影帝国(三)   对苏执的研究越深,你越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那个世人传颂的救世主。他是个性格恶劣的人,孤傲、自大、固执、才华横溢,有严重的自我神化倾向。他行事不择手段,通过支持盖岛太保强迫各国缩减科研队伍,将优秀人才输送至方舟,他通过纵容真理教会收罗遗漏的优秀人才,毫不掩饰地决定这些科学家的去向,他厌恶人工改造技术,这导致武者改良手术直到发明30年后才逐渐被华夏联盟以外的人类所接受。但不可否认,因为有了苏执,人类重回巅峰的时间至少提前100年,他也许不是救世主,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人类之光”。   ——《苏执传》IC89年,费捷斯坦   “教授,茶水有些烫,还是放下来好。”法诺尔站在苏执边上,轻声提醒,就像一个年轻学生关心老教授的身体。   苏执的眼神凝聚,茶水的确很烫,但最难以忍受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况且对于一个要死的人来说,烫伤是问题吗?   “无所谓,年纪大了,手心凉,正好暖一暖。”苏执轻轻吹了吹,吧唧着嘴喝了一口,“茶泡的不错。”   “第一次泡,正担心不合您胃口。”法诺尔淡淡地笑。   “坐吧,有些事情一直想和你聊聊。”苏执拍拍身边的座位。   “知无不言。”法诺尔行礼,端正地坐下。   “你身上军人的痕迹很重,和一般的能力者不一样,和方舟的军容,也不一样。”苏执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放下仔细端详法诺尔,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曾是圣光骑士团的能力者战士,如果没有记错,当年他不是这样的。   “二十年如一日的自我要求,结果就成了习惯。”法诺尔目不斜视。   “二十年如一日,你这样的人不是那6个蠢货能驾驭的。”苏执若有所指。   “我的效忠对象不是他们,是一个更高尚的存在,伟大的意志。”表情一直淡然的法诺尔居然激动起来,面色潮红,眼眶湿润。   “伟大的意志?”苏执很意外,“也不知道我认不认识。”   “我也不知道。”法诺尔认真地回答,“您知道青卫吗?”   “青卫?”苏执皱起了眉头,这是一个简单的称呼,但不知道为什么,苏执却从这个称呼里听到硝烟,听到悲鸣,他知道自己一定从哪里听过这个称呼,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他搜肠刮肚,终于获得了一丝灵感,“鲁道夫冯唐?”   这是他在年轻的时候从一本日记中看到的,日记的主人是一个女人,通篇都是情情爱爱的东西,那时他实在无聊,所以也就翻着看看,从日记里他了解到这个女人是鲁道夫的秘书,有一些鲁道夫的秘闻和没有计入正式命令的词汇,青卫,就是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汇,最后一年,出现三次,但自始至终,他也不知道青卫是干什么的。   “您果然知道。”法诺尔开心地笑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这些青卫的后裔,也许您是唯一一个知道我们的人。”   “但你不是日耳曼人。”苏执相信自己的记忆力,它们还没有衰退,根据法诺尔在入伍时的档案,他应该是拉丁人。   “青卫从来不是日耳曼人,我们只是在身体里有着日耳曼的血统,而且很稀薄。”法诺尔笑着解释,苏执知道青卫,让他觉得找到了知己,连语气都亲切了许多。   “间谍?”苏执不确定。   “不准确。”法诺尔摆手,“我们潜伏在各个国家,一代,两代,只为完成伟大意志的终极梦想,实现一个大一统的世界。”   “但鲁道夫最终失败了。”苏执感到寒毛直竖,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将要发生。   “是啊,伟大意志失败了,所以我们遵照他的意愿,毁掉了那个世界。”法诺尔用咏叹调的口吻念出了这段话,充满血色。   “那场莫名其妙的核战,你们有人掌握着核弹发射按钮!”苏执大惊。   “是,只要几枚核弹,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没人可以关上了。”法诺尔一笑,“可惜,我们对那场战争的估计还是不足,青卫失去了信仰,只靠着祖辈口口相传,传承着伟大意志的梦想。”   “那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是青卫一员的?”   “这就要感谢您了,苏教授。”法诺尔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苏执行了一个大礼,一鞠到底,“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您派出了全部能力者参与一战,作为年轻人,一个不具备太强战斗能力的年轻人,我也踏上了一战的舞台。因为这样,我才能在伟大意志的指引下找到他留在柏林的讯息。”法诺尔坐回去,仿佛回忆起那一天的景象,满怀崇敬,“在那座地下室,我听到了他的声音,看到了他留给我的礼物,青卫的完整花名册,一共18644人。那一刻,我跨越了二阶的天堑,从二阶6级直升三阶,与此同时,我也明白了自己的能力,命运欺瞒。”   “你也是祭祀,我早想到了。”苏执半躺在沙发上,声音微微颤抖,他已经猜到了大部分事情,“小海伦,就是命运之轮里的菲尼克斯,她和我一直都有联系,玛雅的事情她也告诉我了,只是我一直猜不到谁才是那个擅长欺瞒的祭祀。”   “就是我。只有你死去,我才能获得伊甸的领导权。”法诺尔直言不讳,反正苏执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果。苏执不是命运,他瞒不了,也不想瞒,“但你死了,方舟会解体,思来想去,只有让这个世界最强的两个能力者组织两败俱伤,华夏联盟又历来保守,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整合方舟的时间,才能有足够的资源来成就伟大意志的梦想。”   “所以你策划了玛雅事件,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埃塞尔和他的愚蠢女王闹翻,安迪出走,你成功了。”苏执感到很疲惫,原来这一次不是惜败,而是大败,“我猜青卫肯定不止你一个,那个鬼面……”   唔,大门被推开,一个鬼面走进来,站在玄关。   “摘掉面具,出去!”法诺尔怒喝,这是他和苏执的战斗,他很享受,这个男人险些毁掉了他的享受。   面具摘除,露出一张黝黑的脸,有些唯唯诺诺,赶紧退了出去。苏执从档案里看见过这个人,他额头的红痣是一个标志,安木罗.帕库里,雷神之锤二阶能力者,代号,须弥。   “须弥.安木罗,他不是那个鬼面。”苏执说,“那个鬼面是凌佟?”   “凌佟很忙,那个鬼面是李大江,我的第一个同志。”法诺尔笑着回答。   “大江,原来他没死。”苏执欣慰地笑了,无论如何,一个老朋友没有死,那是最好的消息。   “这还是得感谢您在我们的能力者教材里注明了李大江的祖先,那位军官,战争英雄,他正是青卫花名册上的一员,否则那一次即使我可以救回他,他也被六人裁判团毁了。”法诺尔低声解释。   “是吗?那张花名册总算做了一件好事。”苏执点头。   “不止一件,李大江去阻击林可,如果没有意外,我想林可也不会死。”   “那就好。”苏执拍拍手,“时间到了,再晚些估计小可就要来了。”   “放心吧,不会疼。”法诺尔站起来,再次鞠躬。   “无所谓。”苏执整了整头发,这也许是这一生他第一次整理自己的头发。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要问一句,关于您的能力植入技术,有没有稳定基因的手段呢?”法诺尔直起身,淡淡地问。   “自己去找吧。”苏执大笑。   “那我就不客气了。”也不觉得遗憾,法诺尔转身,“其实您是最适合的合作人,可惜您太伟大了,几乎和伟大意志一样伟大,所以……”   “婆婆妈妈。”苏执扬手把茶杯甩了出去,可惜力气不济,根本甩不中走远了的法诺尔。   “也是。”法诺尔开怀大笑,“再见,苏教授。”   “我在下面等着你。”苏执回应,“下次再聊。”一片光华闪过,苏执看到墨钜和苏定琛并肩走进大门,他们身后是墨思武和苏羲,最后是墨刚。   “别着急,我来陪你们了。虽然对不起小可,但我真的,活够了。”苏执笑着低声说。五柄匕首从各个要害刺进他的身体。苏执无声无息地死了,裹着厚厚的毛毯,躺在沙发上,没有一丝伤痕,享年110岁。   林可飞临别墅上空,正看到帕库里张开一个巨大的黑洞把整个别墅罩进去,别墅消失在那个黑洞里,现场只剩下那座小湖,3个男人,以及倒毙在四周的12名亲卫。   “你们,该死!”林可嘶吼着,浑身能量激发,漫天霞光从漆黑的夜色中浮现出来,一道,一道,犁开地面,蒸发湖水,“极光!”   法诺尔一笑,静静地看着极光落下,把地面切割开。帕库里再次张开黑洞护住自己和法诺尔,麦迪暴露在极光下,浑身染血,一声一声的音波发出,轰向四面八方,干扰光线的落点。   “你杀不死我。”法诺尔站在那面吞噬一切的黑色壁障后轻声细语,“你唯一能杀死的,只有你招进骑士团的麦德兰.伊尔诺菲尔。”像是在印证法诺尔的话,一道七彩的领域包裹在他的手里,伸进极光,光线切割手,随即愈合。   林可觉得整个世界一片漆黑,她想杀死所有人,但那个罪魁祸首,亚瑟法诺尔近似不死之身,她杀不死。麦迪,这个叛徒,浑身是血,正躺在地上哀嚎,她随时可以杀掉他,但那有什么意义呢?正如法诺尔所说,麦迪是她招募的,因为骑士团缺乏能力者,她招募了这样一个叛徒,是她,害死了自己的爱人,自己的信仰,自己一生的守护。   “啊!”林可惨叫,如杜鹃啼血,这时法诺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杀死他有什么用呢?这是六人裁判团的谋划,我们只是刀,他们,才是执刀的手。”   “裁判……团!”林可的双眼满是鲜血,一滴一滴从眼角滴落,它们已经瞎了,暴露在极光中,被她自己刺瞎了,“你们……都要偿命!”   流光划过天际,数分钟后,五道巨大的光柱在伊甸的市中心降落,摧毁了裁判们的居所,林可不知所踪。   一小时后,法诺尔见到了死里逃生的裁判长。   “亚瑟,幸好你在出门之前通知我们,那个林可居然这么肆无忌惮,哪里还有一点方舟军人的荣耀!我要通缉她!”裁判长心有余悸,声音尖锐。突然,他看到法诺尔的右手,支离破碎,鲜血淋漓,“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过和你没关系。”法诺尔摆摆手,就像驱赶一只苍蝇。裁判长正待发作,一柄暗红色的长剑从他背心刺入,从大张的嘴里穿出,鲜血泊泊地从嘴角留下来,流了一地。   “麦迪,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法诺尔头也不回,直接走了。   “是,大人!”麦迪浑身是血,即使都是皮外伤,但近百处皮外伤,还是让他对林可恨极,“苏执、林可发动政变,屠杀六人裁判团满门,我……不,卑职一定竭尽所能,镇压暴乱!” 第90章 流言   苏执,公元2136年出生于PRC17号避难所,IC64年逝世于方舟,享年110岁,是当世伟大的科学家、政治家、教育家,1号绿岛香格里拉的发现人,能力者理论的创造人,基因变异学的奠基人,第一次遗民战争的主要发起人,饱受争议的科技独裁者。IC1年至IC52年执掌方舟期间,竭力推动科学共建,使人类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科技复苏,再次成为这个星球的统治者。也是为了推动科学共建,他组建学术宪兵部队,纵容真理教会,最终导致方舟在科技领域一家独大,为第二次遗民战争埋下隐患。无论在历史上的评价如何,在IC初年,苏执是这个世界最具威望的人,人们称呼他为“人类之光”。   ——《苏执传》IC89年,费捷斯坦   IC64年1月8日夜,林可大闹伊甸,其招牌的激光任谁都无法遮掩,随后方舟骑士团出动,和六人裁判团的私人武装发生激烈交火。闹哄哄的一夜,伊甸戒严,直至第二天中午戒严令取消的时候,一个似真似假的消息已经在地下的圈子传播的沸沸扬扬。   六人裁判团因伊斯坦布尔案发动军变,悲惨世界意外中立,林可与服务于六人裁判团的不知名三阶大战,三阶战死,林可受伤,已前往乌兰巴托疗养。   这份情报现在就放在毛利总理泰斯汀.奥伦的案头,随情报配发的还有情报人员的调查结论和证明材料,其中最有价值的是一名在月台工作的情报人员的供述,他亲眼看到林可在亲卫的拥簇下坐上伊甸的另一辆专列,圣光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惯例的照片,但还是被判定基本可信。   墨离韵打算前往伊甸的消息在毛利高层并不是什么秘密,某种程度来说,毛利也希望苏执能来毛利定居,所以他们愿意承担失败的政治风险,促成这次出行。可是如今苏执并不在伊甸,林可又走了,这次出行还有必要吗?更何况要去伊甸的不止是墨离韵,还有对毛利来说越来越重要的墨秋。   “还是让年轻人自己来决定吧。”奥伦总理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情报装好,递给自己的秘书,“正本归档,副本交给R机关约西亚处长,他知道怎么处理。”   于是,这份情报又转到柯兰手里,2个小时后,又到了墨离韵手上。   臭小子大咧咧地把文件一丢:“这样更好,仇也报完了,劝老爷子搬家的把握就更大了。”六人裁判团授首,法诺尔却躲了过去。墨离韵对菲尼克斯付出巨大代价得到的预言很在意,在他看来,如今法诺尔远比六人裁判团那几个老头危险得多,苏执和林可待在伊甸的风险还是太大。   “我猜到了。”柯兰收好文件,“不过你们打算去乌兰巴托还是伊甸。”   “去伊甸。”臭小子没有丝毫犹豫,“林姨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教训,那个法诺尔应该能老实上一段时间,正好丫头的实验还要几天功夫,等我们出发,大概老爷子和林姨也该回来了。”   “林将军受伤了吧,能这么快回来?”柯兰皱皱眉头,小韵的决定也太武断了。   “受伤?伊甸的医疗条件比乌兰巴托好得多,林姨如果受伤的话跑那么远干什么。”臭小子咧嘴一笑,一副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老爷子跑乌兰巴托显然是给那几个蠢货壮胆,现在尘埃落定,林姨只是去接老爷子而已,大不了再过几天二人世界,待不了多久的。”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柯兰说的有些迟疑。这个情报总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悲惨世界中立?一个服务于六人裁判团的能力者机关在主子的政变中保持中立,法诺尔居然还能继续坐在机关长的位置上,他得有多大魅力?还是说这次事件根本就是有人要踩着裁判们的尸体上位,法诺尔早就投靠了那个幕后黑手?   ……   同一时间,巴别塔第166层,悲惨世界机关伊甸总部。   法诺尔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天空,身后,李大江、凌佟、托仑、安木罗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或站或坐,彼此之间都没有聊天。一次伟大的行动之后,他们已经折服于亚瑟.法诺尔的头脑,认可了他的领袖身份,而不再是单纯的臣服在他的力量之下。   “斯宾博士,宣誓完成了吧?”法诺尔终于看够了天空,回转身子和一个微胖,有些谢顶的男人说话。亚利.斯宾,潜伏于方舟的青卫之一,生命科学领域的著名科学家,领导着3个研究所,77项重要课题,也是裁判团就职序列排名第12的人,不过在昨天的动乱中,排名前11位的科学家都或多或少地和六人裁判团扯上了一些关系,被愤怒的圣光骑士们杀害了。   “早上的时候已经完成了,现在我是方舟新的裁判长。不过剩下的5人都不是我们的同志,要整合他们需要一点时间。”斯宾的鼻尖挂着汗,站了不到半个小时已经有些打晃和气喘,看起来身体很弱。   “相比于整合力量,你更需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法诺尔皱眉,“裁判团以后不会过多介入军务,但如果一切顺利,你们的科研任务会很重,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培养一个足以掌控裁判团的科学家了。”   “科研任务?苏教授的基因植入技术已经有稳定办法了吗?”斯宾精神一震,虽然是因为青卫的需要他才成为科学家的,但如果不是真的喜爱,他绝对到不了今天的成就。   “暂时还没有,但安木罗肯定会找到的。”法诺尔扯了一下嘴角,“苏执在骨子里依旧是一个科学家,你应该知道,科学领域不分善恶,只有求知的欲望。他既然完成了基因植入技术,就一定不舍得它存在得毫无价值。”说完,法诺尔转向安木罗,“你也要抓紧,苏执的死讯我们瞒不了多久,如果让苏执的门徒有了准备,我们就再也得不到它了。”   “怪不得你要散播流言,甚至还费时费力地造出林可秘密登车的假象,原来你觉得那个关键技术不在苏执自己手里。”凌佟恍然大悟,他是流言计划的具体执行者,但在这之前,连他也想不明白这个流言的价值在哪里。   “这个技术需要攻克的难题绝不会少,如果是教授自己在做,难保没有泄露的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成立一个秘密研究所。”斯宾支持法诺尔的判断。   “我们要找到这个研究所。”法诺尔点头,“在那里的人知道苏执的死讯之前。”   ……   时间飞快,转眼之间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从毛利到伊甸要途径泛太平洋联盟、华夏联盟、全球人类同盟和方舟共16个绿岛。民列速度慢,没有优先通行权,沿途绿岛又需要停靠,所以一共需要2天半的时间。   考虑到墨离韵和陈杜泽在方舟或多或少算半个名人,为了减少麻烦,他们不仅要变装,还要尽量减少露面次数,毛利为他们安排了独立的软卧间和全新的身份,身份是假的,一系列证件和档案却全部出自情报部门之手,真的不能再真。   现在臭小子贴着八字胡,戴着帽子,陈杜泽贴着络腮胡,戴着帽子,贼眉鼠眼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反观小丫头,剪了漂亮的短发染成金色,戴上美瞳,佩上眼镜,居然多了一点知性和成熟,比本来更漂亮了,这种变装差异让臭小子愤恨不已。   “怎么能这样!”臭小子在车厢里嘟囔,“一样是变装,就不能对男同胞用点心吗?这样子见到林姨肯定会被取笑的。”   “哎……”陈杜泽在隔壁叹了口气,避免看窗户,因为窗户上有倒影,他在伊甸可有一票老战友呢,老陈这样子回去,别人怕是要以为他在外面破产了。   “嗯哼!”小丫头很满意,她清了清嗓子,“富家留学生的随从和护卫,一听就是路人甲,你还打算扮成什么样?而且你也不想想,伊甸有多少人认识你?还有陈叔,骑士团军官有多少不认识你?知不知道带你们两个出这趟门我要担多大风险?”   还能说什么呢?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罢了。   车行一路,小丫头玩了一路,臭小子和陈杜泽关了一路,终于到达伊甸车站,两人把衣领子一竖,带上墨镜扛上行李,跟在意气风发的小姐身后老实巴交。   接站的人是毛利情报机构派驻在伊甸的组长,巴尔默克,一个奸商气十足的高瘦男人,棕色的大背头打着厚厚的发蜡,公开身份是毛利的牛肉商人,也是小丫头现在身份的远房表叔。   “表叔!”小丫头演的兴起,几步跑上去,给了表叔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演的怎么样?”   “小艾黎,欢迎来到科学之都。”表叔满头乌鸦飞,喊这么大声,是怕警察注意不到这里吗,“演技有些浮夸,而且声音太大。”   “表叔,我来伊甸陪你,开心吧!”小丫头笑得开花,声音却小的像在接头,表叔的冷汗一下子下来了,赶紧拽住小丫头的胳膊往车上扯。   “说什么悄悄话呢,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不愧为情报头子,表叔成功转移了周围警察的视线,“你们两个,快把行李给小姐扛到车上去,这么笨我怎么放心你们照顾小姐!”   终于是安全上车了。车门闭合,臭小子一个脑瓜崩砸在小丫头脑袋上。   “吓死我了,你得笨成什么样!”   “哼,姐姐芳龄18,坐拥107项专利,领导14个科研组,就笨成这样。”小丫头揉着脑袋嘴硬,我觉得自己演的挺好的啊,些许问题不是马上改正了嘛。   批斗会开不下去了,表叔趴在方向盘上,心若丧死,他已经做好了暴露的准备,和平年代,大概、应该、可能不会被特务抓起来吧,话说伊甸最近挺不太平的。 第91章 行贿   伯加索斯制式武装在设计上困难重重,其根本原因在于武者和能力者的生理区别。武者体内没有能力者一般自由流转的能量体系,故而制式武装在设计上必须摒弃原有的能量传输通道。几经周折,毛利精工在B64型中选定了电池组作为替代能源,电池组最大的问题在于电量较小,传输通道容易损坏,导致武装缺乏续航能力和极端环境下的战斗能力。IC73年,依托血孕技术部分专利,仿制型反应棒研发成功,武者可以通过特制的臂甲抽取血液催化出类似于能力者的能量体系,BF74型应用了这项设计,最终定型。   ——《凡人的战斗》IC158年,多诺.朱利安   汽车平顺地拐上伊甸的高速通道,表叔摁动按钮,前后仓隔离开,他这才开始介绍起情况来。   “伊甸现在很古怪,政变发生十几天,官方没有发布一则相关声明,所有的信息都来自于流言。”表叔眉头紧锁,因为巴别塔的迟缓反应,这座科学之都就像一个行将爆发的火山口,人心浮躁,光怪陆离,叫人看不真切,“就市面上的情形看,圣光骑士团和悲惨世界的特种战士大量出现在街面上,已经接管了所有要害区域的防御工作,但看起来他们不是合作关系,反而有点泾渭分明,剑拔弩张。”   “听起来像是僵持。”陈杜泽摸着下巴,络腮胡真难受,“新的裁判长就职了吗?”   “事件第二天就依据特别继任原则宣誓就职了。”表叔的信息很清楚,“亚利.斯宾,从他的学术方向来看,和苏教授很像。”   “亚利.斯宾。”陈杜泽搜肠刮肚也没找到这个人的映像,反倒是墨秋认识。   “斯宾教授原来是伊甸科学院的副院长,主张能力者的基因变异是人类进化史的一个分支,是对环境变化的临时应激,看似和祖……”墨离韵突然咳嗽起来,小丫头惊觉,她的身份可是秘密,“看似和老师的主张很像,但理论基础完全不一样。”   “就是说他和老爷子不是一路人。”陈杜泽恍然大悟,继而就懊恼起来,“小可走得太早,让他们扳回了局面。”   “那又怎么样呢?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带老爷子走,又不是要掌控方舟。”墨离韵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陈叔,说实在的,这里我一点也不喜欢,小秋也不喜欢,我想老爷子也不喜欢。”   陈杜泽一怔,苦笑摇头:“也是,谁当方舟的家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爱咋咋地。”   车里的空气低沉了不少,只剩下表叔继续说着他的安排:“关于苏教授的行程,我已经让手下的人分出去打探了,其中最确切的消息是3至5天。我把你们安排在皇冠酒店,那里离几所大学很近,符合墨教授现在的身份,另外我替墨教授向几所学校投了志愿,面试定在一个月后,所以不必理会它,但不排除有的学校会提前约您摸底谈话,我想以墨教授的学术水平应该不成问题。”表叔拍着自己的腿,“在苏教授回来前的几天你们可以自由活动,司机小金是我们的人,他会陪着你们。另外,陈先生和墨先生在伊甸熟人太多,最好还是减少露面。”   事无巨细地交代中,车辆拐下快速路,七拐八弯就进了伊甸的大学城,停在酒店门口。   伊甸被称作科学之城,除了街巷林立的研究所外,最多的就是大学,共有62所,其中44所在大学城,包括那所名字特别小家子气的世界第一学府方舟远程教育培训中心也在这里。   方舟远程教育培训中心成立于公元年间,前身是苏执的母校普林斯顿网络学院。改元前夕,因为苏执一句“普林斯顿都被炸上天了,还叫什么普林斯顿大学”而改名,名字还是苏执亲自取的。   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起的极为别致。苏执钟爱母校,兼任了15年的校长,做了60年任课教授,这座学府也为全世界培养出了大量的科技精英,小丫头一直很遗憾自己没能在这座学校读书,她7岁离开伊甸,9岁才考上大学。   小丫头闲不住,才安置妥当就想出去走走,臭小子拦不住,跟不了,气哼哼地睡觉去了。   挂着游客牌子,墨秋小姐取了厚厚一沓钞票打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但是购物……哪里买得到最新型的基因分析仪呢?苦思不得,好像得定做。秋小姐的眉头皱成川字,该买什么呢,要是茉儿在就好了。   购物计划搁浅,小丫头百无聊赖地坐在咖啡厅里,看着大学城来来往往的人群,刚回到伊甸的那点兴奋像潮水一样飞速退去。   父亲过世了,和母亲一起葬在伊甸郊外,小韵的双亲也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小丫头就是不想去,就像墨离韵说的,其实他们都不喜欢这里,这座绿岛对他们而言,只有仇恨和背叛。   才出来半个钟头,就这么回去要被臭小子笑死了。小丫头很苦恼,要不然,去家里看看?书上那些做贼的偷东西前不是都要踩点嘛,偷人,应该也算是偷吧?   精神振奋,小丫头拍拍屁股结账,叫辆的士说走就走,踩点去!   ……   苏宅离巴别塔不远,对面就是墨宅,当然,随着墨离韵转换岛籍,墨宅已经被充公了,现在叫做护卫队历史展览馆,对公众开放。   展览馆的二楼已经被打成通间,一个个大大的窗户把室内照的透亮,东面的窗户可以看到苏宅,很多游客喜欢在这里流连,拿着望远镜满足自己窥探伟人隐私的愿望,反正也看不到苏宅内部,展览馆的安保也就听之任之了。   “贝拉姐,大老板又不在,我们天天在这里蹲着也不是办法呀,像两个偷窥狂似的。”大小姐噘着嘴,使劲摇着胡佩的胳膊。她、胡佩还有苍喆被打发过来已经5天了,肩负着和苏执重新建立联系的重任,可问题是苏执不在啊。   因为某些原因,飞贼团在伊甸没有任何眼线,所以他们知道的甚至还没有初来乍到的墨离韵他们多,只能傻等,傻等,傻等,大小姐快疯了。   “这里是最好的观察地点,距离近,又不会引人注目,只要大老板一回来我们就能知道。”胡佩笑着回答,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窗户,秦钰少年心性,不适合做这种枯燥的工作,所以她和苍喆一人负责苏宅,一人负责车站。   “我知道啊,但要蹲到什么时候啊,我好无聊!”第一次来展览馆的时候秦钰其实挺兴奋的,这里是她和怀表初识的地方,就在大门外,怀表告诉她要跟她一辈子,永远不分开,她们直到现在还信守着诺言。什么?怀表的主人没同意?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胡佩只当没听到,继续监视。突然,她看到苏宅附近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小巧,短金发,戴着眼镜,看上去20来岁,不过伪装大师贝拉姐一眼就看出这个人的实际年龄原比看上去小。   “这是……小秋?”胡佩喃喃自语。   “小秋?谁?”秦钰耳朵尖,一下就听到了胡佩的自说自话。   “小老板,苏凝秋。”胡佩微微一笑,“真是有缘,不过,这个化妆技术,不及格。”   ……   第一次踩点,小丫头感到一阵阵的兴奋,忐忑。其实根本没必要,她熟悉苏宅的一草一木。苏家的记忆力应该算是另一种基因变异,过目不忘都是轻的,穿过围墙看到树冠,她就自然脑补出树冠下面的那个树屋,她的第一个实验室,是臭小子偷了几颗手榴弹炸断自己家的平安树搭起来的,剩余的材料和着臭小子的屁股做了好几顿木板炒肉,祖爷爷一顿,墨爷爷一顿,墨叔叔一顿。   其实这个岛上也不是只有仇恨。小丫头笑得贼兮兮,够着腰往大门瞧,完美扮演心目中鼠窃狗偷的状态,一点不在意自己就站在大街对面。   追出来躲在暗处的胡佩捂住脑壳,秦钰笑的打跌,那一够的风情……老板一家果然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的秋小姐毫无意外地引起了把守苏宅的骑士团战士的注意。打苏宅主意的蠢贼?战士打开步枪保险,跨步走上去。   “站住!出示身份!”枪倒是没举起来,小丫头的变装很漂亮,柔柔弱弱透着知性美,就是行为猥琐了点,也许是病呢?   “啊!你怎么发现我的!”小丫头慌张了。   战士也慌张了,我又不是瞎的,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   “闭嘴!出示身份!”战士恶狠狠地又逼近了一步。   “我我我……我是毛利过来留学的,我我我……我不是要偷东西,我我我……拿着!”小丫头吓坏了,那枪,保险开着呢!她慌不择言,语无伦次,突然福至心灵,用一种特种战士都不及的敏捷从挎包里哗啦抽出一沓钞票塞进战士手里,我行贿了!   这下连背后的战士都捂住了脑壳,别闹了。   “小妹!你在这儿干什么!”幸好有胡佩,关键时刻像救世主一样出现,“不是早说了这里不是毛利,别动不动就给士兵塞钱!”   “佩佩佩姐!”可算找着组织了,小丫头热泪盈眶。   “回家了。”胡佩女王气四溢,镇压一切不服。   “等等!不许动!”战士总算反映过来了,想举枪,可左手全是钞票,想扔掉,舍不得,关键时刻还是训练有素,空着的右手抄出手榴弹,叮地一声弹掉保险。   女王佩恰到好处地用眼角扫了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富家千金撒钱玩嘛!让开!”   于是,女王佩扭着腰肢,拧着小丫头的耳朵,背后跟着仪态万方的大小姐,渐行渐远。   战士一手钞票,一手手雷,感受着钞票的磨砂质感,品味着手雷的冰冷温度。   得有,好几万吧,大半年工资。   毛利,真是天堂! 第92章 钥匙   血荆,伯加索斯第一批立项的制式武装之一,司职远程。血荆的原型是瞳的槲寄生,但弓形改为反曲弓,小巧、便于携带,全重5.1公斤,装配自动点火芯片,除常规的制式钢箭外,另有穿刺、嘶风、爆炸、电击四类特种箭12枚。   ——《凡人的战斗》IC158年,多诺.朱利安   IC64年1月21日,下午,伊甸大学城皇冠酒店21层2101。   墨离韵正在睡大觉,然后小丫头大呼小叫地跑了进来。   “小韵!姐姐给你介绍一个好朋友,别睡了!”小丫头他乡遇故知,兴奋得直想掀被子。   “别吵!做梦呢!”被子下探出一只手,啪地把伸向被子的魔爪拍掉。   “这么好的太阳,你只睡觉合适吗?”拍得真疼。   “我又不能出门,除了睡觉还能干嘛!”被子一掀,墨离韵跳起来。   “啊!流氓!”啪!臭小子穿得整整齐齐,捂着脸,欲哭无泪。   “谁流氓……”   “那个,哈哈,习惯了,哈哈,你继续睡,记得脱衣服呦。”小丫头一边鞠躬一边倒退,嘭地关上房门,跑了。   墨离韵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房间里,3个女人一台戏,聊得叽叽喳喳。   朋友?你在伊甸的朋友还有我不认识的?大惊小怪。臭小子一脸不爽,搔着痒痒的八字胡,抬头去看。   四目相对。   “白痴女人,怎么哪儿都有你?”   “白痴小子,你阴魂不散!”   一如既往地默契。   “怎么了?小钰跟小韵认识吗?”小丫头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迷糊。   “这个……说来话长。”胡佩苦笑。   其实也没有那么长,臭小子的经历小丫头基本上都知道,只是一时没法把他嘴巴里的白痴女人和故事里的白痴女人联系到一起。谁能想到世界这么小,她在草原认识秦峰和胡佩,转头他们就去毛利综展会偷东西,秦钰看上去瘦瘦弱弱,居然还是那个掀屋顶的能人。   “你们这次来伊甸干嘛?又来偷东西?”臭小子翘着二郎腿,斜着眼看人。   “估计和你们的目标一样,都是来找苏教授的。”大小姐把玩着怀表,滴溜溜地转,十足挑衅。   “老爷子?你们来找老爷子干嘛?”墨离韵想不明白了。   “不是和你说过了嘛,我们是方舟护卫队的呀!苏教授可是我们的大老板,这次家里的老人家让我们过来认祖归宗。你到底能不能记住人家说过的话!”大小姐张牙舞爪,出离愤怒了。   臭小子仔细想了想,还真有这么一回事,飞贼和护卫队差距太大,他下意识给忘了,但俗话说得好,输人不输阵,臭小子刚想回句嘴,陈杜泽却横插了一杠。   “天哪,贝拉!”算起来胡佩的能力者基础培训还是陈杜泽做的,只是隔了近10年,当年的小姑娘如今亭亭玉立,怎么还认得出来,“多少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老师,你好。”胡佩仪态端庄,像她这样的能力者,处变不惊是基础。   “陈叔,她们真是护卫队的?”陈杜泽居然认识胡佩,这说明他们不是骑士团的成员,是真正的护卫队,也就是苏执的家将。   “不是你想的那样。”陈杜泽摆摆手,“你还小的时候,方舟还是老爷子当家,那时候骑士团和护卫队都是一家人,怎么说呢?公干是骑士团,私事就是护卫队。”陈杜泽叹了口气,“只是后来老爷子带着小秋去了敦煌,裁判团趁机打压控制,骑士团和护卫队才逐渐离了心。”   “那你们自称护卫队,就是说你们在给祖爷爷办私事?”小丫头一脸好奇,苏执公器私用是常态,但也不至于使用童工啊,胡佩的年纪不算大,小钰比自己还小呢。   “这个事情得家里那些老爷子跟你们谈,我们没有得到授权,不能说。”胡佩一把摁住秦钰的嘴,大小姐嘴快,差点就犯了纪律。   “这么神秘?”臭小子狐疑,说起来,好像在玛雅的时候秦峰也邀请过他,还让他带着小秋去。   “是啊,这是老家所有人离群索居去保护的东西,是我们最重要的使命,抱歉了。”胡佩歉意地一笑。   “你们的老家有多远?”臭小子问,“这个可以说吧?”   “不算远,苍喆也来了,我们坐车到塔里木,再向东飞半天就到了。”胡佩回答。   臭小子算了算,差不多十几个小时的路程,但如果他没记错,胡佩的话里包含了一片超过500公里宽的荒漠。到底是什么老家,要藏在这么隐秘的位置?   “那就去一趟,反正老爷子还要三五天才回来,有些战友,好多年没见了。”陈杜泽很支持出去,在伊甸他也是蹲客,能出去,还能见老战友,这几天好过多了。   “你们怎么知道苏教授要几天回来?”秦钰顶了一句,随后就发现自己问了一句蠢问题,立刻缩了回去,嘴里还小声嘀咕,“所以说我讨厌大势力,特别讨厌。”   ……   巴别塔第166层,悲惨世界机关总部。   安木罗的军靴踩在金属地板上咯噔作响,他一直不喜欢这里的布置,生硬、第129章远交近攻(一)冰冷,来往行走的战士每一个都像是亚瑟.法诺尔的翻版,面无表情。   这种感觉和普罗迪给予下属的感觉是不同的,普罗迪.埃塞尔,清高,孤寡,超然物外,智计卓绝,他的下属崇拜他,模仿他,揣度他,依照他给出的使命去执行,胜利或者死掉,无怨无悔。   .亚瑟.法诺尔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同样的智谋超然,但他却把每一个下属都变成机器,变成庞大计划当中的一个零件,不需要思想,不需要情感,只有使命,甚至连他自己都是这样。就像这悲惨世界的总部,一个巨大的金属怪兽,只要找到启动的钥匙,终将毁掉这个世界的秩序。   新的世界会是怎么样的呢?美丽或者丑恶,集权还是民主?安木罗没想过,无论是否喜欢,他也是这个机器的零件之一,他现在的使命是找到钥匙,他完成了。   “报告!”昂首挺胸,安木罗怀抱文件,立正行注目礼。   “进来。”法诺尔又在看天,也许这就是他向上级汇报的方式,“看来你为我们带来了好消息。”   “是的,阁下。”安木罗打开文件夹,“我们在苏执的材料中找到了一个研究所的信息,主攻生态维护,主持人伊思.贝拉和阿黛尔贝拉夫妇,成立于IC47年。”   “这个研究所有什么特别的吗?”法诺尔皱皱眉头,苏执领政时期,伊甸的科学产业繁荣地有如奇迹,单研究所一项,每年成立的数量就超过200个,大都真才实学,但他实在听出处这个主攻生态的研究所会和他们需要的东西产生什么联系。   “这个研究所很普通。”安木罗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他知道这是钥匙,不惧怕质疑,“伊思.贝拉是苏执的学生,苏执强行推动拨款,符合这两项条件的研究所在IC47年有18个,IC44年至53年共有124个。”   IC44年,是他们手里的基因植入技术立项的年份,IC52年则是苏执离任的年份。   “继续。”法诺尔相信安木罗特意准备这份材料不是为了消遣他,他的能力普通,性格懦弱,但却胜在细致认真,是很好的执行人。   “是。”安木罗行了一礼,继续汇报,“这个研究所只是这124个可疑项目之一,但苏执离职第三年,也就是IC55年,苏定琛以实验前景为由强行通过24亿经费,并派遣了一只圣光骑士作为其护卫执行沙漠实验,3个月后,这支科研队被判定失踪,正式撤项。”   “等等!苏定琛好像只动用过一次总裁权。”   法诺尔记得那次的情形,那时苏定琛在六人裁判团的压迫下已经逐渐失去了对方舟的掌控,但他没有着力反击,反而派遣了一支400人左右的科考队,包括80名科学家,120名军人和200人左右的后勤人员,这些后勤人员包括了大量的老人和小孩,都是科学家和军人的家属。甚至他还孤注一掷般地把唯一能掌控的两个能力者都安排了进去,那两个少年一个4级,另一个才2级。这次科考最终失败,也对他的总裁威信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此后他被逐渐边缘化,墨钜死后,彻底沦为方舟政局的看客。   “孤注一掷,孤注一掷……”法诺尔喃喃自语,“那根本不是孤注一掷,而是金蝉脱壳!苏定琛深藏不露,谁能想到他居然用看上去无价,实际上却一文不值的总裁威信做筹码,把这个关键实验室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送走了。”   “是的,可是他终究不能永远藏住他们。”安木罗的语气充满自豪,“锁定这个科研组后,我立刻调查了那两个少年一阶,秦峰和胡佩贝拉,虽然没有影像证明,但恰好和IC62年大闹毛利综展会的两名飞贼团成员同名。”   “24亿只够一个重大项目研究所启动之用,想要发展必须要不停地注入资金。飞贼四处盗窃珍贵艺术品用于出售,巨额资金去向不明,我猜一定是换成了生活和实验物资送进了那个秘密研究所。”法诺尔的嘴角翘了起来,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但眼下的推断却是严丝合缝,这只能说明他们找到了那把钥匙,“说吧,飞贼的巢穴在哪里?”   安木罗默不作声地打开办公室内的全息地图,手指一点指向沙漠的一角,那里毗邻塔里木,正是墨离韵要去的地方,她的名字,叫做楼兰。 第93章 楼兰海   塔里木,位于塔里木盆地中部的一座小型绿岛,发现于IC6年,绿岛编号42。塔里木总面积940平方公里,常住人口17万,全岛以磁能罩覆盖。这是一座平凡的绿岛,没有知名风景,没有支柱产业,作为连接方舟和格林尼治的主要通道,绿岛收入的57%来自于货物的中转和仓储。所以塔里木建造了大量的仓库和货物堆场,仅这两项就占去了绿岛接近一半的面积,但依旧不能掩盖它萧条的经济和低下的就业率。塔里木历史上最出名的人物是比利.拉赫,一位战地记者。第一次遗民战争时期,拉赫以凡人之躯跟踪报道方舟部队的进程,在最终之战中,他所在的山坡被轰塌,拉赫身死,只有随身的摄像机被找到。   ——《绿岛全史·塔里木》IC131年,迪普.诺伊尔   IC64年1月22日。   正午阳光如刀,洒在纯白的沙海上,放眼尽是荒漠,空无其他。   一个小小的黑点出现在地平线上,带着低啸,卷起尘土,魔毯嗖地飞过去,向着固定的方向贴地直行。   良久之后,平整的沙面拱出一个凸起:“3号交岗,吸附模式解除,5号换岗。”   呲!排出的气流吹飞沙砾,更多的沙子像水一样顺着凸起流淌下来,露出一个穿着全覆式防护服的人形。   “换岗完成,5号已就位。来吃饭吧,今天有酒,晚到不留。”对讲机里,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过来,懒懒散散的。   “放屁,什么叫晚到不留,敢动老子一口酒,我就去少校那里告你克扣士兵福利。”3号脱掉防护,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防护服下是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   “你吐在我脑袋上了,老雷诺。”一个闷闷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别想坑我,你的岗远着呢。”3号,也就是那个老雷诺。把防护服卷成一包背好,扛起自动步枪向着不远处的一个沙包走去。   “5号触犯哨岗纪律,自己记好,等回楼兰找军法处领罚。”突兀地,一个女人的声音插进来,很严肃,似乎是这些人的头。   “小梅,还是得帮你武叔叔记两笔的,他年纪大了,说不定会记漏。”老雷诺幸灾乐祸。   “滚蛋!老子这10天犯军法17次,记得清清楚楚!”5号,也就是老武又没忍住。他话唠是出名的,队里的人都喜欢逗他说话,说一次话俯卧撑30个,军法处那些后辈还是挺有人情味的,他们有个规矩,一次领罚超过10起打8折,超过20起打6折,老武向来是折扣最多的存在。   “武叔叔,其实是22次,加上这次共23次,回去记得更新。”看,又一个六折到手。   沙包的底部有一个铁质的舱盖,舱盖里面就是楼兰1号哨所,15天一轮,这个哨所总是有12个哨兵驻守,24小时监控塔里木到楼兰之间的通道。这样的哨所共有3个,1号最远,距离楼兰120公里,3号最近,距离楼兰10公里,2号哨所正好位于他们中间,一段峡谷区的峭壁上。   老雷诺拉开舱盖,对着老武的哨位比了个中指,笑嘻嘻一跃而下。他今年42岁,儿子都20了,和他在一个班,人称小雷诺。以一个在役特种兵来说他的年纪实在有些大,但没办法,研究所肩负特殊使命,人员许进不许出。头里几年苏定琛还能通过墨钜时不时秘密送些新血过来,5年前彻底停止。   研究所地处荒漠中心,保障补给通道需要和沙**战,总会有人死,战斗人员捉襟见肘,已经退役2年的老雷诺和一帮老兄弟受命复役,最后和儿子分到了同一个小队,上阵父子兵,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句话有一天会在他的身上变成现实。   和来回走动的战友打着招呼,老雷诺走进食堂,掏出自己的水壶丢给一个穿着厨师服的老人:“菲利普老爹,麻烦装满。”   苏定琛组建研究所的时候征求了每一个被选中的战士和科学家的意见,400人,140几个家庭,几乎都是举家迁徙,有老有小,14岁以下专职学习,14岁以上就开始承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所以楼兰的称呼很奇特,最大的一辈被称为老爹或老妈,中生代是老,新生代是小,9年过去了,现在又多了3个在实验室出生的小家伙,他们被称作小小。   “这不还剩一点嘛。”菲利普老爹眯着眼睛晃晃水壶,还有半壶水呢,抬手丢还给老雷诺。   “老爹,我说的是酒,酒!”老雷诺咕嘟咕嘟把水喝干,“现在没了,装满吧。”   菲利普老爹做贼似地掏出一瓶白兰地,对着瓶口倒了2两,又喜滋滋地对着嘴吹了2两,满足地打了个酒嗝,盖上瓶盖收好:“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老爹,你那一口喝的都比给我的多!”老雷诺急了。   “放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喝了!你婶不让我喝酒,我都戒酒3个多月了!”菲利普老爹哈着酒气吹胡子瞪眼。   唯女子与老人难养也。老雷诺挎着肩,哭丧着脸接过水壶。不争了,再争这点都没了。   对着瓶口仔仔细细地嗅着,放到嘴边轻轻一嘬,吧唧吧唧嘴品味着唇齿间的香气,这2两他打算嘬3天,谁知道下次分到酒得是什么时候,那些老妈都逼着自己家老爹戒酒,补充物资的时候买酒都是按瓶论,这可是一个400来号人的基地。   哐哐哐哐!一个浓眉的健硕小伙子跑进来,防护服都没脱,只是摘了帽子:“爸!刚才是小钰吧?刚才飞过去的是小钰吧!”   这就是小雷诺,和老爹一班岗,4号,魔毯飞过去的时候就是这对父子兵放哨,自然看到了魔毯上的众人。小雷诺很激动,一路小跑着回来显摆,防护服不脱,水不喝,所以比老雷诺进来的早得多,已经在这个小组3个男性小字辈面前放出大话,小钰对着我笑了。   “是谁跟你有个屁的关系!”老雷诺振父纲,扬手就要教训儿子,水声激荡,小雷诺眼睛一亮,渴了。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喉结滚动,每一下都碾在老雷诺的心上,2两不经喝,几口下肚,小雷诺满足地喷出一口酒气:“爸,你也太不地道了,居然偷偷藏酒。”砸吧砸吧嘴,真是好酒。   “藏你母亲!”老雷诺如衰神附体,一蹦三尺高,大巴掌拍在儿子脑门上,“老子打死你,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爸,你冷静点,冷静点!”小雷诺撒腿就跑,“老爹!队长!救命!我的命是楼兰的,爸你不能随便打死我!救命啊!”   ……   穿过哨岗,就说明已经接近楼兰了。魔毯经过毛利科学家的改装后速度飞快,1个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   一群人穿戴防辐射斗篷,围成圈坐在上面。斗篷肥肥大大,藏头缩尾,也看不出是男是女,像极了某种邪教组织的仪式。   “你们那个研究所叫楼兰?”臭小子摊着地图,通过速度估算自己所在的位置,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地图上根本没有楼兰。   “楼兰是个古地名,现在是个湖,名字叫做楼兰海,研究所就建在湖下面。”   “楼兰海?”   “一个很大的淡水湖,最深处有300多米,里头有700多种水生物存活。”秦钰对自己的第二故乡很是自豪。   “这么大一个净化湖居然没有形成绿岛?”臭小子长见识了。   “谁说她是净化湖了?”秦钰对乡下小子的见识嗤之以鼻,“她要是净化湖我们还跑你们毛利偷什么大型净化装置。”   “你们还偷了大型净化装置?”小丫头也掺和了进来。   胡佩头疼地摇了摇头,这算是不打自招吗:“我们在那里研究变异物种的基因稳定方法。”   “基因稳定?要是实验成功了不是可以降低变异生物的攻击性?”科学是小丫头的领域,在基因研究的世界里,她现在至少得是个准四阶强者。   “你不傻呀!”大小姐也长见识了。   “切,你不知道白痴和天才永远是一线之隔吗?”臭小子扳回一城,只是这方法……   果然,小丫头顺手就拍在臭小子大腿上,势大力沉:“你说谁白痴!”   “谁说你白痴了!不是还有一线之隔嘛!”臭小子回嘴。   秦钰默默地解开枪套,组装好递给墨秋。墨秋接过来,挺趁手,但拿来干什么呢?   “用它戳,比巴掌疼多了。”秦钰面无表情。   臭小子冷汗都下来了,这是借刀杀人啊:“白痴女人,我们有这么大仇嘛。”   秦钰认真地想了想:“放心,只要小老板不是能力者,掌中雷霆没有枪头捅不死人。”   我放哪门子心啊!   ……   与此同时,悲惨世界的能力者们也在塔里木车站下了车。   接站的官员小跑过来,看着四个鬼面战战兢兢。   “东西准备好了吗?”托仑站出来问话。因为要留在伊甸稳定局势,这次作战法诺尔和新投靠过来的麦迪都没有参与。他倒是指定了李大江带队,但一路上李大江一言不发,性烈如火的托仑等不住,提出一个作战计划,安木罗支持,凌佟没有反对,所以托仑.道格拉斯成了实际意义上的行动指挥。   “都准备好了,就在停车场。”官员小心翼翼地回答。传说中,这些鬼面都是人偶,是用仪器抹去记忆后的战斗机器,机器比人难处,这是玩政治的人都不会反对的一个论调。   “士兵呢?”托仑继续问,声音不喜不怒,听不出一点情绪,这让官员更加坚信传说。   “塔里木地方小,只有不足400个士兵,议长已经打了报告,最多一个星期就会有一个精锐团的增援力量。”   “不必了,就这400人,我们1小时后出发。”托仑根本没打算等什么精锐团,在他的心目中,士兵不过是搬运和看押俘虏用的,一个小小的研究所,有他们4个已经是杀鸡用牛刀了。   “1小时?”官员苦笑,就塔里木那些大兵,1小时怎么可能集合得起来,“是不是太急了些?我看几位旅途劳累,是不是先休息一下,我已经备了饭菜……”   “我们在路上吃。”托仑打断官员的话,“1小时后在磁能罩东出口全员集合,迟到者就地枪决。”   留下几声冷笑,托仑意气风发地离开,安木罗亦步亦趋。   凌佟摇摇头:“老先生,你就由着那个小子抢班夺权?”   “夺权?”李大江不置可否,“你是说那400个乌合之众的指挥权吗?”   教授,我又要杀人了,杀的……都是你的信徒。 第94章 研究所   战神,伯加索斯制式武装之一,司职近程。战神的定名来自于战殁于玛雅的霍克麦哲伦,其武装原型就是霍克的专用武装霸王。霸王是一对及肘的拳套,全重13.7公斤,指节配备能量实体化爪刃,肘部装配短程喷射装置,最高可将出拳速度提升至3倍音速。霸王左拳设定为自振,启动时能以每秒86次的速度作微幅震颤,对目标产生粉碎与麻痹效果;右拳设定为重击,以高温增加贯穿效果,装备重阻装甲,在通电状态下能在5秒内将表层温度提高至3000度。霸王于IC63年末定型生产,随着霍克战死最终未能投入实战,伯加索斯的武装战神基本继承了霸王的设计思路,但考虑到装备者能力,取消了爪刃设计并大幅降低了武装数值,坚固的表层装甲使战神成为一件守强攻弱的制式武装。   ——《凡人的战斗》IC158年,多诺.朱利安   魔毯疾驰,越过两座巨大的沙丘,一片接天的大湖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湖水是暗褐色的,深不见底。墨离韵远远看到一只巨大的像是海豚和剑鱼的混合体的水生物跃出水面,身后飞扑出数百条梭型的银色小鱼,它们在捕猎。大型生物绝望地反击,鼻头的利剑挑开几条追猎者,尾巴又拍飞几条,但更多的小鱼咬上来,一口口撕扯猎物,暗红色的血从大鱼的残尸流出来,混进褐色的湖水,很快跟湖水融为一色。尸体沉下去,湖水翻滚,可以想象有多少变异水兽正被血腥味吸引过来,围绕着这顿每餐展开厮杀。   墨离韵明白了,原来湖水的颜色是这么来的。他见过灰色的海,蓝色的海,绿色的湖,浑浊或透明的河和溪流,但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见到这种死气沉沉,却又生机盎然的矛盾的湖。   “那条大鱼太可怜了。”小丫头的视力很好,她也看到了刚才的猎食画面。   “那条大鱼叫剑豚,是楼兰海中层水域的顶级猎食者,群居,已知的体型最大的剑豚比你们的剑鱼号都大,刚才那条还是个孩子,估计是和家大人走散了,结果成了银梭的食物。”贝拉在旁边解释。   “银梭惨了,剑豚智慧很高,又记仇,为一条小鱼发动战争不是一次两次了。”秦钰没心没肺,笑的很开心。   “你们不阻止吗?”小丫头很奇怪,这个研究所成立的目的不就是保护变异物种吗。   “别说我们没有这个本事阻止。”胡佩苦笑,“就是有这个本事也不会阻止,这是它们的世界,我们没有高高在上的立场。”   “这么激烈,水生物不会死绝吗?”臭小子倒不是真的担心这些变异水兽的命运,只是单纯的好奇。   “它们的适应性很强,比如银梭,胎生,一胎3至5条,胎儿期只有3周。小鱼一成熟就能猎食,它们会破开母鱼的肚子,第一个猎物就是自己的母亲。”胡佩的知识量丰富,简直能被称作半个变异生物学家。   “好残忍。”小丫头捂着嘴。   “是啊,所以不用担心它们会绝种,这样片刻不停的战争其实也是它们维系生态的特殊方式。”胡佩耸耸肩。   “基因稳定研究有成绩吗?”小丫头圣母附体,有些爱心泛滥。   “这个我不能说。”胡佩在自己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研究所快到了,你问我妈去。”   “你妈?”臭小子不明就里。   “贝拉阿姨是研究所的所长,连贝拉叔叔都是她手底下的研究员。”秦钰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得有些神经质。   ……   烟尘滚滚,十几辆沙漠厢车行驶在塔里木以东的沙漠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塔里木百货的标志。这是一个大宗物资采购公司,做的是中转中介的生意,从安木罗的调查来看,楼兰研究所的物资基本是从这个公司采购。他们要把货物送到沙漠的某个位置卸下,安木罗判断研究所的入口应该在那个位置的10公里半径内,而这个距离中最符合生态研究需要的就是楼兰海。   楼兰海是纽伯格林因斯特在西行途中发现并命名的,面积广阔,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变异生物巢穴,伊甸的资料库中有超过20份关于楼兰海的勘察报告,是IC50至IC55年间变异生物研究领域的宠儿,后来由于楼兰海距离绿岛过远,补给困难,这片区域逐渐冷却,直到最后无人问津,现在看来,这也是苏定琛有意引导的结果。   托仑.道格拉斯的计划就是以楼兰海为目的地,部队伪装成塔里木百货的补给车队对研究所发动突袭,在研究所护卫人员反应过来之前彻底控制研究所。为了这个计划,托仑征用了运输车队,还让塔里木政府准备了一台地底结构分析仪。   这种分析仪很小巧,比一个行李箱大不了多少,深受主攻遗迹勘探的拾荒者的喜爱,能够在20公里范围内发现地底构造物。   能力者打开通道,清剿护卫,部队控制研究员和设备,托仑的计划简单粗暴,符合他的一贯秉性。塔里木部队的士气不高,但对托仑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他们也不敢有异议,这支部队的实际出发时间比托仑预定的时间晚了15分钟,他用这15分钟活活烧死了47个迟到的士兵,其中包括这支部队的副营长。   “计划就是这样,有意见吗?”在厢车里,托仑说完计划,狠厉的目光透过鬼脸的孔洞射出来,环视车上的所有人。营长和几位连长不敢有意见,安木罗从来不发表意见,所以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凌佟和李大江的脸上。   李大江一言不发,转身打开车厢门,也不顾车队正在疾驰直接飞了出去。   托仑的身体一颤,似乎强忍着怒气,又用目光锁定凌佟。   凌佟的嘴角在面具下一翘,倒是没有让别人看出来:“不用看我,你和下属们好好玩,我和他,知道怎么做好自己的事,总指挥。”说完,凌佟起身,追着李大江飞出车外,两条藤蔓在车厢上随风摇摆,轻轻关闭车厢,扣上扳锁。   “三阶,哼哼,三阶!”托仑终于暴怒,车厢内的温度急速升高,几乎要引燃车里的摆设。   “托仑!”安木罗大喝,总算让托仑冷静了下来。   “等我到了三阶,我会让你们知道小瞧我的代价。”托仑捏着拳,指节发白,“散会!”   连营长们如蒙大赦,赶紧通知车队停车,他们要尽快远离这个危险的能力者,不然什么时候变成火炬都不知道。   车队上空,李大江静立悬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凌佟飞上来,在李大江身边停下:“老先生,你不支持这个计划?”他的声音带着笑。李大江是三阶,而且是法诺尔最信任的人,怎么站队?这需要选择吗?   “那个小子以为圣光骑士团就是伊甸城里那些乌合之众,看着吧,光沿路的几个哨卡就会让他的计划流产。”李大江抱着臂,看着远方,车队没有等他们,已经开远了。   “哨卡?”凌佟根本没在意过那个计划,但一个隐藏在荒漠深处9年的秘密研究所,还会派出哨卡?   “哼!你们不了解圣光骑士团,那是我服役了几十年的军队,我了解她。”李大江傲然。   “你是说那些飞贼会跑到哨卡在阻击车队?”凌佟有了一点兴趣,如果能在研究所外围就干掉飞贼的能力者,对保护研究所不受破坏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对付两个蠢货和400来个垃圾,需要能力者吗?”李大江向着车队的方向飞行,“到时候跟着我,车队被袭击的时候就是我们突击研究所的时候。”   “没有分析仪我们怎么确定研究所的位置?”凌佟追上来大喊。   “我们在天上,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   魔毯在楼兰海的湖畔降落,一座小沙丘,秦钰跳下来,跺跺脚,拿出一个小巧的纽扣盒子一摁。   “还有遥控?”臭小子叹为观止。   “是遥控就好了,这是个联络器,相当于门铃。”秦钰很遗憾。   门铃响了,众人面对的方向,一片沙地隆起,在机括的摩擦声中形成一个能开进卡车的金属通道,一股气流吹出来把流下来的沙吹开,似乎研究所内的气压比外面要高。   “好大的手笔,像老爷子的风格。”陈杜泽喃喃。   “是啊,这个研究所是大老板设计的。”胡佩做了一路的讲解员,现在也没有放下工作,“为了瞒过六人裁判团的眼睛,他发起了长达5年的楼兰海勘探计划,像搭积木一样,一点一点地把这座地下研究所建成。”   “果然是老爷子。”陈杜泽感慨道,也只有苏执才能在这个深入荒漠的位置搭建起这个伟大的奇迹。   魔毯再次飞起来,晃晃悠悠飞进通道。通道关闭,沿途数百盏白色通道灯渐次亮起,形成一个显著的方向指示。   “阀门闭合,室内增压,请人员佩戴身份识别卡,进入消核通道。”柔和的女声通过嵌在墙壁里的喇叭响起。苍喆顺从地让魔毯落地,卷成卷背上,墨离韵看到飞贼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白色的胸卡别上,卡片窄小,熠熠生辉。   一行人沿着指示灯前进,自动门打开,他们进入一个透明的塑料通道,雾状的消核液喷洒出来,他们就站在自动走廊里顺着通道前进,一盏盏辐射测试灯由红变绿,臭小子由此知道自己从来没这么干净过。   通道尽头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看到飞贼们带着3个陌生人进来掩饰不住的意外。   “小贝拉,你居然带了外人回来?”   “伊莎贝尔老妈,他们可不是外人。”贝拉笑嘻嘻地给了老奶奶一个拥抱,然后把小丫头拽过来,“这位可是我们的小老板,苏凝秋小姐。”   有小老板的面子,臭小子和陈杜泽甚至不需要介绍就通过了面试,3人领到2个黑色的临时卡和1个银白色的成员卡,不问便知,成员卡是小丫头的。   “我越来越想不明白了,这么高级的基地,你们跑去做什么贼?”臭小子想问这句话很久了,看到这个研究所后更憋不住了。小丫头在农学院的研究所他也去过,和这里比起来简直像个茅草屋。   “哎,一大家子要养活,生活艰难啊。”大小姐拿腔拿调的叹气。 第95章 信徒(一)   大圣,伯加索斯制式武装之一,司职防御。大圣的原型是小教授的武装蟠龙,但重量减轻至52公斤,取消了耗能巨大的循环降温系统,另外,考虑到生产和维护成本,大圣并没有进行一体化变形设计,而是直接制造了一组塔盾和长矛的组合。   ——《凡人的战斗》IC158年,多诺.朱利安   楼兰海的研究所很大,深入地下11层,没有地面建筑。普通层高度15米,延伸层高度45米,呈一个大大的“丰”字形直达湖底,墨离韵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是这个丰字的尖角。   从布局来说,研究所主体直线向下,3层、6层、9层为延伸层,向右是居住区,向左是楼兰海生态研究室,此外,1层是研究所的消核通道和入口,2层休闲区,4层食堂和酒吧,5层物资仓库,7层、8层核心研究室,10层为避难所和危险品仓库,11层是整个研究所的发电站,建在湖床以下,这种布局给臭小子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缩小了的毛利智脑。   整座研究所采用核电供给,配备的燃料棒可供使用30年。从研究所的设置可以看出,苏执建造这个研究所的时候并没有单纯考虑隐蔽,而是真的想在生态研究上发挥一些作用的。   楼兰海研究所现有成员392人,科研人员124人,战斗人员177人,除此之外,还有36名老人,14岁以下学生52人,4岁以下尚未入学的婴童3人,从深层研究室的特殊通道出去还有一个建在湖床上的特殊区域,湖床墓地,埋葬着研究所启用9年来牺牲的全部108名成员,这些身负特殊使命的人们连死后都不能在光天化日下接受祭奠。   胡佩介绍这些情况的时候没有丝毫隐瞒,小老板,看来他们真的是这么看待小丫头的。   众人依次进入电梯,胡佩摁下2楼的按钮,电梯叮地一声打开,秦峰和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含笑站在电梯口,显然是在等他们。   “欢迎来到楼兰海。”秦峰上来第一个拥抱了陈杜泽,“老师,还记得我吗?”   “你这小混蛋来毛利也不知道来看看我!”陈杜泽大笑着张开双手,秦峰和胡佩一样都是他的学生,研究所的事他不知道,所以当年听说他们执行任务失踪的时候他可是难过了好久。   “不能来,要是被发现,奥伦总理就要我赔偿那个展览馆的屋顶了,这些年我们的津贴一直没涨过,实在赔不起。”秦峰打趣,和那时刚觉醒没多久的胡佩不一样,他跟陈杜泽学习了2年,师生情义很深。   “那个房顶啊。”陈杜泽沉吟了半响,“的确赔不起。”   “作为赔礼,您的老战友都在4楼的酒吧等您,老师,就原谅我这个学生吧?”秦峰作揖,脸上全是笑意。   “酒吧?你不早说!”老陈好些天没沾酒,酒虫早就蠢蠢欲动了,“小韵,小秋,我先去会会老战友!”陈杜泽扭头钻进电梯,电梯门关闭,只听见他在里面大喊,“今天不醉不归!”   “恐怕您要失望了。”秦峰脑海里浮现出20几个男人争抢酒吧仅存的两瓶酒的场景,哑然失笑。不过他很快调整好表情,转向墨秋,“小秋,你和贝拉先生一起走,所长想见你。”   “见我?”小丫头倒是对基因稳定技术很好奇,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   “是啊,科学家的事情,我不懂。”秦峰歉意地笑笑,“小韵,我陪你逛逛?”   “逛就逛呗。”臭小子对研究所兴趣不大,不过秦峰的意思他也明白,这里很安全,他乐得清闲。   小丫头和贝拉先生进了电梯,胡佩和秦钰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秦峰拍拍手,一副功德圆满的样子:“想逛哪呢?除了核心实验室,哪里都可以。”   “其实哪里都不想去,这里挺好的。”墨离韵耸耸肩,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我现在最好奇的就是这个研究所的秘密。看你这又是支走陈叔又是在我身边盯梢的,到底是什么项目干系这么重大,可惜你不能说。”   秦峰苦笑:“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有没有夸张只有你知道。”臭小子撇嘴,“该干嘛干嘛去吧,我不全乱跑。”   “我也没事,陪你坐坐也算聊尽地主之谊。”秦峰脸上的苦笑更浓了,抱歉,谁让你现在是毛利的战士。   ……   小丫头初来乍到,贝拉先生又是个木纳的人,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电梯安安静静地下降,直下9层。   叮,电梯打开,贝拉先生挡住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第一次说话:“就是这儿了,你随便看看,我爱人正在做一个运算,应该很快就下来了。”   说完这句不算客套的话贝拉先生也走了,根本没有留下来陪客人的意思,小丫头很熟悉这种匆忙,一个科学家正在进行关键试验的时候大都是这样的,她自己也不例外。   只剩她一个人,小丫头总算能肆无忌惮地打量这座研究所。延伸层是楼兰海研究所的精华所在,9层是深层水域研究室,厚实的透明玻璃构筑起这个广阔的柱体空间,空间从正中分开,上层是设备和研究员待的地方,下层是实验水槽,可以看到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透明发光生物在里面游动。   9层已经深入了无光层,玻璃外面一片漆黑,或远或近漂浮着各种颜色的光点,仿佛身在太空,不远处还能看到一大片朦朦胧胧的发光区,半球形。墨秋估计了一下,大概是湖底,不过到底是什么生物有这么大一盏古怪的诱饵灯?小丫头苦思冥想还是得不出结论。   不知不觉就摸到了边沿,小丫头回转身子,看到电梯上方挂着一排巨大的标语,用浮雕的形式做出来刻在电梯墙上:“科学没有善恶,学者却有良知。”   紧急通道恰好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走进来,棕色的短发,无边眼镜,下面是一对深邃的眼睛,五官如雕塑,和胡佩长得很像。   “这是你祖爷爷说过的话,后来研究所成立的时候你父亲把它送给了我,是这句话让我下定决心到楼兰海来的。”美妇人笑着走过来,“我是阿黛尔贝拉,楼兰海研究所的所长,也是佩的母亲。”   “啊!我是苏凝秋,您好!”   “和你母亲长得真像。”贝拉夫人牵着小丫头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   “您认识我母亲吗?”墨秋的母亲去世很早,小丫头对她的印象并不深。   “认识啊,我们是情敌嘛。”贝拉夫人调皮地一笑,说出来的话把小丫头吓了一跳。   “啊?贝拉先生追求过妈妈吗?好在是您赢了。”小丫头对身为苏家人还是很傲娇的。   被反将一军,贝拉夫人笑脸僵在脸上,彻底哑了火。果然是苏家的人……   “那个,秦峰先生说您有事找我?”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反正小丫头算是见好就收了。   “对对对。”贝拉夫人也顾不上仪态端庄了,赶紧接口,“想跟你谈些事情。”   喘口气,贝拉夫人牵着小丫头坐到休息处的长沙发上。那里位于研究室最外端,头上脚下都是玻璃,身在太空的感觉更强烈了,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听说你在毛利建立了研究所?”   “敦煌废弃后祖爷爷让我去的,已经2年了。”墨秋老老实实回答。   “主要研究什么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小丫头觉得贝拉夫人有些期待。   “嗯,有线粒体分析,细胞结构变异,基因继承,能力者血统解构……”小丫头掰着手指,一样一样地说,她的研究所研究方向很广,乍听起来很分散,但只有她从苏执的项目书当中知道,这些研究都是为了最终的研究做铺垫的。   “血孕?”贝拉夫人惊讶地捂住了嘴。   “您也知道血孕技术?”小丫头同样惊讶,血孕技术,苏执对其研究的最终展望,直到现在为止还是只有那么一份计划书,一切都存在于知情者的想象。   “何止知道。”贝拉夫人苦笑一声,纤长的手指下意识地在玻璃外墙上划动,“其实二十几年前老师就开始研究血孕这个课题,你的爷爷、父亲、母亲还有我和你贝拉叔叔,都是这个课题组的成员。”   “这么早?”以祖爷爷的智慧,还有爷爷、爸爸他们帮助都失败了吗?   “是啊。”贝拉夫人叹了口气,好像一下沉浸到回忆里,“研究一开始很顺利,因为整个思路都是新的,研究开始之后简直可以称得上一日千里。”   “可惜,以当时的技术而言,这个实验的难点实在太多了,多到仅仅三个月,我们的研究就陷入了僵局。”墨秋想起当年苏执交给他的那份项目清单,一条条涂成大红的表格,她已经在两年间攻克了不少,的确很艰难,但以她的眼光来看并不是不能攻克的。   “一开始老师寄希望于绕过他们,通过后续课题的攻克倒过来解决前面的问题,但实际情况却是难点好像雪球,越滚越大,越积越多,直到堵住整条大路,我们失败了。”贝拉夫人顿了一下,好像在调整心绪。   “课题组解散,半年后老师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这个思路是我们从没想过的,它叫做基因植入。基因植入算是血孕的半成品,改造成年人的基因,通过新组建的基因组来实现普通人获得能力的梦想。这个课题要容易得多,我们进行得很顺利,随着一个个难点被攻克,一项项研究成果化成专利,我们越来越振奋,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贝拉夫人的声音越来越高,陷入了一种无可名状的狂热,突然,她停了下来,肩膀抽动,她居然哭了。   小丫头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幸好贝拉夫人很快收拾好情绪,擦掉眼泪,回过头看向墨秋:“我们都不知道,一个灵光一现的思路,却打开了通向地狱的门。” 第96章 信徒(二)   女武神,伯加索斯制式武装之一,复合型武装之一,一柄最长可达3.5米的组合式十字骑枪,延续了腥红设计上材质至上与可变形多用途的设计思想。有大枪和长戟两种变形,柄部由装填6枚电击抛网,能起到捕获、迟滞的作用,解除柄部抛射器后,女武神依然是一把长近两米的突击巨剑,并不影响近战性能。   ——《凡人的战斗》IC158年,多诺.朱利安   这是一种只有科学家才能感受到的恐惧,没有炮火,没有血光,有的是对未来的深深绝望。   贝拉夫人发着抖,抱着肩,墨秋赶紧把她拉回到沙发,紧紧握住她的手,希望自己的小手能给她带来哪怕仅仅是一点点温暖的感觉。   “我们完成基因植入技术的理论架构只用了7个月,7个月后,我们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活体实验,首先是动物,提取优质变异生物的基因植入同科同种的普通生物当中,17.3%的成功率。但我们根本看不到那些在标本箱里哀嚎死去的失败者,只是沉浸在梦想即将实现的自我肯定当中。”   “成功的个体在身体指标上有了显著的提高,智力提升,部分甚至具有了它们变异近亲才有的特殊能力,这说明我们的实验不仅是理论可行,在实际上也是正确的,但还是有问题没有解决。”   “那些成功个体先后死去,最长的也没有活过24小时,通过解剖,我们发现……”贝拉夫人沉浸在回忆当中,没有看到墨秋的小脸越来越凝重。   “基因崩解。”小丫头打断贝拉夫人的话,接过了话头,“人工基因组的稳定性问题直到现在都没能彻底解决,在那个时代,它们一定是死于基因崩解。”   贝拉夫人赞叹地看了墨秋一眼:“没错,它们死于基因崩解,这是整个课题的最后一道难关。”   “你们那时就没想过这个课题本身就是错的吗?”小丫头激动起来,“祖爷爷的梦想是让科技成为人类进化的翅膀,而不是制造能力者,让他们变成可以量产的兵器,这个课题看上去和血孕很像,但事实上根本不一样!”   “难怪老师说你是苏家最具智慧的孩子。”贝拉夫人没有因为质疑发怒,反而越发赞赏墨秋,“你说的没错。但那时我们都被实验成果冲昏头脑了,组里最激进的教授们提议立即从全世界征集志愿者,想要看看基因植入对人类的影响。”   “你们……照做了?”墨秋的声音干涩,如果这个计划实施了,就是人类的灾难。   “没有。激进的提议反而让我们这些保守的人惊醒了。”贝拉捋了捋滑落下来的发丝,“老师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人,他强制要求我们发誓,永远不向外界公开这项技术,科学没有善恶,学者却有良知,这是他第一次说这句话。课题组里的科学家都是老师的信徒,他的要求我们照做了,以自己的智慧起誓。”   “这个课题停止了吗?”墨秋松了口气。   “求知欲是恶魔。”贝拉夫人又苦笑起来,“课题组解散,我们分散到各自的研究当中,因为在课题中的优秀表现,我和你贝拉叔叔也组建了自己的研究所,但我们都不愿意放弃。以你爷爷为首,一共57个研究所偷偷摸摸地串联起来,我们背着老师,把实验步骤分散成小项目,开始研究稳定基因的方法。”   “历时2年,我们获得了第一个成果,经过稳定的基因很可靠,那些接受移植的动物活了下来,除了暴躁些,没有任何问题,我们以为自己成功了。”贝拉的眼睛湿润,好像又哭了。   “第二天,我们聚集起来,拿着基因稳定方案打算去见老师,向老师报告这个好消息,但你爷爷和你的双亲都没有来。后来我们知道,那天夜里,你爷爷在苏家的地下研究所对自己进行了改造,你父亲是实验人,你母亲是助手。实验结果超乎所有人预料,植入的能力者基因开始改造身体,从肌肉、内脏,直到大脑。”   “C33区?”墨秋已经知道了实验结果,眼泪,从小丫头的眼角留下来,无声的。   “原来动物们不是暴躁,而是失去理智,你母亲因此而死,定琛逃了出来,撞上老师,老师闭锁实验室,启动了内部销毁程序。”贝拉夫人用平铺直叙的方式解读了那一夜发生的事,即使这样,墨秋已经泣不成声,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母亲和爷爷是怎么死的。   “可怜的孩子,那时你才4岁吧?”贝拉夫人抚摸着墨秋的头发。   因为苏家的基因,4岁的小丫头已经记得住事情了,她清楚的记得闹哄哄的一夜之后,父亲突然过来抱住她,告诉她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去照顾爷爷了,她在懵懵懂懂见参加了爷爷和妈妈的葬礼,甚至不明白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为什么要在墓地立一块埋着衣服的碑。   “后来呢,实验怎么样了。”擦干眼泪,墨秋现在只想知道全部。   “你爷爷用两条生命告诉我们这个实验是一条死路,只有血孕才是唯一正途。我们放弃了这个项目,所有研究资料销毁,只在老师和你父亲的身边留了两份备忘。”贝拉夫人知无不言,“但至少基因稳定技术的研究没有白费,血孕的关键同样是基因稳定,但血孕的思想是通过受孕传承基因,这种间接性的继承牵扯到父体和母体的基因融合,原先的稳定技术并不适用,必须改良。可是为防止移植技术被人发现,我们在伊甸的研究必须停止。第二年,老师就开始在楼兰海建造这座研究所,直到你父亲那代才最终完成。”   贝拉夫人一笑,仿佛是解脱:“实验所完成后,我们就到了这里,所有当时还活着的参与过基因移植课题的科学家都来了,我们会死在这里,谁都不允许自己活着离开这里,这是对人类的责任,也是对自己的救赎。”   她眼神飘忽地看向那行标语:“科学没有善恶,学者却有良知。看到湖底那片闪光了吗?那座坟墓,就是我们的良知。”   ……   研究所1号岗哨,老武已经快到换岗的时候了。又挨了两次罚,他的心情很糟。   那些混蛋,他们都是故意的!老武恶狠狠地等着7号来换岗,罪不能一个人受,等着接受正义的制裁吧,老混蛋们!   还有3分钟,老武调整了一下监视器的视角,最后观察一次通道。   烟尘滚滚。   什么东西?老武拨动旋钮,监视器渐渐拉近,是厢式货车,继续拉近,塔里木百货。   下一次补给不是今天啊?老武很奇怪,在心里天人交战一翻,他最终还是打开了通话器。   “1号,1号,我是5号。”   “一个岗3次,武叔叔,你是打算创造新记录吗?”即使小梅再严肃,也被这个话唠长辈逗得有些想笑,忍不住就打趣起他来。   “大侄女,这次是正事,研究所今天有补给吗?”老武的口气很严肃。   “等等,我查查。”书页翻动的声音,“下次补给是7天后,今天没有,怎么了?”   “有趣。”老武的声音通过全覆式的呼吸机传过来,显得沉闷非常,“27公里,正西,厢式货车14辆,全都印有塔里木百货的标志,看来我们有客人了。”   “马上把监视器画面传过来!”小梅是接受过研究所正规军官培训的新生代,她也许不知道研究所的核心实验室在研究什么,但她至少知道,这座研究所,除了老板一家,不应该有别的访客,更何况这些客人还掩藏着身份。   很快,哨所监控里就接收到了监视器的画面,一个大车队正在沙漠上疾驰,烟尘漫天,画面一角,代表距离的亮绿色数字正在飞速跳动,每小时50公里,因为谁都不知道道路前方是不是藏着变异生物,这个速度对于沙漠货车来说几乎是不要命的高速。   “还有半个小时……”小梅沉吟,随后拔出钥匙,打开了手边一个上着锁的红色按钮。   啪!透明锁盖打开,小梅一巴掌拍在按钮上,基地内部红色的警示灯旋转起来,无声的,没有任何警笛鸣响,特级警报,这是操作手册里最高级别的警报,意味着他们要面对的不是沙兽,而是人类,研究所,暴露了。   “老爸,哨所的警笛坏了?”小雷诺正挨揍呢,突然头顶的警示灯亮起来,把整个通道照成鲜红,但却没有警报响起来,透着肃杀。   “不会啊,和上一组交班的时候才检查过,哪会突然……”老雷诺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这个警报的含义,他本以为这个警报一辈子都遇不上呢,就像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和儿子做成战友一样,“该死,特级……警报!静默!集合!”老雷诺一把扯起儿子,飞一样向着哨所大厅跑去,身后,小雷诺紧随。   啪啪啪!一个个战士从通道里跑出来,依顺序排成排,每一次立正必然伴随一次鞋跟碰撞的声音,每一次鞋跟碰撞必然伴随着一次严正的报告。   老雷诺是第3个:“报告!3号,弗拉尔雷诺,到岗!”   “报告!4号,比奇雷诺,到岗!”   7号,8号,9号……每一个战士,或老或少,都是全副武装,精神抖擞,就连菲利普老爹都来了,身上扎着手榴弹,腰上别着手枪。   “报告!13号,费尔菲利普,到岗!”   除了正在值岗的5号和6号,全员到齐,小梅走到队伍正面,立正,敬礼。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14辆塔里木百货的厢式货车正以50公里的时速像我们开过来,已经确认不是我们的补给车队,也就是说,我们暴露了,这一次,我们的对手,是人类。”小梅顿了一下,好让战士们消化这个消息,9年来第一次抵挡人类,在研究所当兵的战士们都知道,这次战斗一结束,无论胜败,他们的任务都结束了。   “让他们看看,方舟护卫队为什么被称为沙漠第一战旅。解散!” 第97章 伏击 抗争(一)   牙月,伯加索斯制式武装之一,是毛利精工为伯加索斯所设计的复合型武装。牙月的标准形态为双手臂刃,半圆形,直径1.2米,8.4公斤,刃身设计电流环,碰撞时可释放弱电。同时,牙月的双刃在解除后可组成中型圆盾,属攻防两端的复合型武装。   ——IC158年,多诺.朱利安   “让他们看看,为什么我们被称作沙漠第一战旅。”小梅站在10个人前面,意气风发,仿佛下面是千军万马。   “唔哦!”千军万马用最大胆的嚎叫回应她。   酷酷的小梅笑了,这就是她的士兵们,年龄最大的菲利普老爹62岁,年龄最小的17岁,她自己22岁,从军8年。   “下面分派任务。”啪!所有人立正,用热烈的眼神看向小梅,等待走上战场的命令,“老雷诺。”   “到!”老雷诺昂首挺胸,踏前一步。   “带上你儿子,还有你的狙击枪去车队正面隐藏起来,我觉得他们需要一点惊吓来振奋精神。”小梅这几分钟的笑容比半个月加起来都多,“你们两个,正面阻敌3分钟。”   “什么办法都可以用吗?”老雷诺怡然不惧。   “没有限制,我要让整支车队留在这里,距离研究所120公里,距离塔里木390公里的荒漠。”   “阻敌3分钟,保证完成任务。”老雷诺高声应和。   “老拉齐,你、老贝尔利,小贝拉米,小伊格包抄后路,你负责指挥,我带小陈和小塞拉左翼,老比尔,你去向老武报道。”小梅胸有成竹,任务布置得飞快,“老武!”   “目标速度、方向不变,还有19公里。”老武的迅速回答。   “知道了,战斗开始后,你和小钱,老比尔组成右翼,你负责右翼指挥,明白吗?”   “战死就不用领那些军法了吧?”老武嘿嘿地笑,声音透过对讲机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战死的话自己去找秦中校,他会喜欢的。”小梅的嘴角上翘,似乎很开心,不知道老武什么反应,反正队伍里的老兵齐齐打了一个寒颤,秦中校最喜欢捉弄那些犯军法的大兵,俯卧撑向来是一个8拍算一个的。活着不易,能不死还是不死了,“出发吧,叔伯兄弟们。”   这是结束语,小梅话音未落,老兵们已经次序冲出哨卡,向着各自的阵地飞奔。   哨卡的大厅只剩下小梅一个战士,她被菲利普老爹缠住了。   “老爹,我该出发了。”小梅头疼不已。   “大孙女。”菲利普老爹扭扭捏捏,“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小梅明知故问,一脸的搪塞。   “我的任务呢?”老爹颤颤巍巍,急了。   “做饭,等我们回来。”小梅认真地回答。   “放屁,才过饭点,你准备打上一天啊!”老爹腰上的手榴弹直颤,看的小梅心惊肉跳。   “打起仗来容易饿嘛,老爹。”小梅赔笑。   “不行!老子也是这个哨所的战士,怎么能不打仗!”老人家的通病就是固执,菲利普老爹显然不例外。   “哦!老爹也是战士。”小梅阴阳怪气地拖着长音,自从发现敌情,她的确比平时开朗多了,“那谁是组长?”   “你啊!”老头上套了。   “那么,费尔.菲利普,命令你哨卡待命。”小梅高声命令,“如果我们胜了,把你的好酒都拿出来。”她停顿了一下,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温柔,“如果我们死了……”   “呸呸呸!乱说什么呢!”菲利普老爹赶紧打断,一个劲往地上吐口水。   “老爹,别吐了,这次是真的命令。”小梅揉着太阳穴,苦笑一声,“看见那个大屏幕了吗?我们的生命监控仪都连接在上面,如果我们都死了,您得炸掉这个哨所。”   “老头子我都没想着死,年纪轻轻的别乱想!”老爹还是不依。   “老爹,十几辆大车呢,你猜里面有多少人?”小梅摸摸鼻尖,“这个哨所囤积着够我们吃上半年的给养,还有十几辆沙漠车,要是死得毫无价值,可真没脸见中校了。”   “知道了。”老爹臭着脸,“晚上做土豆炖牛肉,滚吧!”   小梅还想说,可老头已经扭过去,拿屁股对着她,让她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沉默半晌,小梅默默敬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哨所。   如今哨所只剩下一个人了。菲利普老爹哼着小调,晃荡回自己的宿舍,珍之又重地取出一张老式光盘。   这可是宝贝,公元时期的京剧,哨所的音响能读,不过那些年轻人都不爱听,现在可没人能管得了他了。   “我站在城楼观山景,忽听得耳边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老头和着调子哼唱,简直惨不忍睹,不过他自得其乐,打开仓库扛出半袋子土豆,又在冰箱挑了一扇牛肉,刚想走,他又转回来切开面粉袋子,打开所有储备油料的盖子。油桶翻倒,清澈的汽油和柴油咕嘟咕嘟流出来,顺着地面蔓延,浸透仓库,流到室外。   老头像顽童一样啪嗒啪嗒踩着水,扛着土豆和牛肉走出来,小心地锁好仓库门,进到厨房开始处理食材。   不着急,现在才过饭点,离下一餐还远着呢。   ……   老雷诺带着小雷诺在白色的沙海上飞跑。他们不是能力者,甚至也不是武者,常年的锻炼给了他们普通人无法企及的体力,但这种体力在这样的飞速奔跑中还是捉襟见肘。   “老爸!跑……跑慢点!时间还……还有。”小雷诺边跑边喊,上气不接下气。   老雷诺脸一虎就想发火,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还是选择减速,干燥的空气和着粉尘进到肺里,火辣辣的疼。   “儿子,看到没,再往前1公里有个沙丘,你到那里去做我的观察员。”他指着远处的一个沙丘,那里不在主路上,比狙击点远一些,而且有些矮,实在不是个合格的观察点,更何况作为特级射手,老雷诺什么时候要过观察员。   “爸,那个沙丘不是更好?”小雷诺指着200米左右的一个沙丘,那个沙丘紧挨着主路,居高临下,配合观察仪方圆几里都看的清清楚楚。   “好地方,到时候主路一炸,这个沙丘立马就塌,你小子觉得自己会埋里面还是会滑下来?”老雷诺一巴掌拍儿子脑袋上,“才学了多久狙击就感造老子的反!”   “那你总得有理由吧!那个矮穷矬哪里适合做观察点了!”老雷诺被青春撞了一下腰,还真呛住了,理由有,但老子不能说……   憋啊憋,老雷诺满脸涨红,眼角的鱼尾纹都舒展开来,啪!第二个巴掌拍在同样的地方:“老子教过你的都忘了!好好想,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说话,现在过去!”   谁让你是指挥呢!小雷诺嘟囔着,满嘴的不干不净,只能朝着他嘴里的矮穷矬跑,1公里,在沙漠里可是好远。   支开了儿子,老雷诺一刻不停,撒开脚丫子跑,先在儿子选定的沙丘挖坑,埋上一颗感应雷,设置成震动引爆,接着在感应雷外面又埋上一颗伪装雷。   伪装雷科技含量不高,却是方舟护卫队的特产,全地球只此一家,其他部队很少做护卫的活,这种没有杀伤力的雷用处实在不大。   搞定一处,拿匕首一戳洞壁,细滑的石英砂顺着洞口留下来,把两颗雷彻底伪装,老雷诺已经沿着直线踩上了车队的必经之路,这里是几个沙丘的缝隙,十几米宽,适合通行,也适合伏击,五颗高爆雷被他丧心病狂地埋在一起,退上二十米,又是三颗并排安置的步兵雷,全部设成遥控引爆,十颗地雷就埋设好了。   老雷诺看看左右,一边是埋了雷的沙丘,另一边没埋。   不对称啊。他啐了口唾沫,爬上没埋雷的沙丘,倒上固化剂做了一个射击平台,架上自动步枪,抽出纤维线绑住扳机,细线从后绕过射击平台,再从平台下伸出来,拉直,一直延伸,挂在主路的一侧,只挡了最右边不到一米的宽度,完全不会影响车辆的通行。   满意地点点头,老雷诺又爬回左边沙丘,吸附模式启动,他架着狙击枪彻底成为这个沙丘的一部分,就在感应雷上方不到10米的地方。   老爸说过吗?好不容易跑到矮穷矬脚下,小雷诺看看表,差不多剩5分钟,他哼哧哼哧地爬,爬到近60米高的位置,这个位置已经接近沙丘的最高处,再高的话就算启动吸附模式也藏不住他这么大一个人了。   吸附模式启动,小雷诺慢慢举起观察仪,设定狙击手位置,调整焦距,画面连接。嘀!屏幕上展示出观察仪监控到的画面,两座更高更大的沙丘在画面里交替着,只能勉强看到一段不足5米的主路。   什么嘛,这里怎么做观察哨,看上去离战场不远,但根本就是……等等,老爸还真说过这个地形,好像叫无效区,就是接近战场,却又与战场无关的区域,因为这种区域看不到战场,反过来战场也看不到他……   太激动老年痴呆了吗?把我派到无效区。小雷诺很不满意,刚想质问一番,谁知对讲机占线。   “各组汇报准备情况。”小梅的声音传过来,又恢复了冷峻。   “狙击阵地完成。”老雷诺第一个回答。   “突击阵地完成。”是老武,他的位置没变,但小钱和老比尔已经向他靠拢,同时前面的沙漠已经固化,直通主路形成一个约3米宽的起伏地面,方便加速跑动。   “火炮阵地完成。”老拉齐的后路也答话了,他们固化了半座沙丘,在腹部位置挖出一个不算小的炮兵阵地,他们4个人要操控2门75小炮,6发弹药,全是高爆弹,然后他们也会冲锋。   “目标最后3公里,40秒后进入伏击圈。”老武的声音传过来。   “通讯静默。”小梅的命令彻底消灭了小雷诺找老爸理论的机会,对讲机转入静默,在小梅下一次出声前,谁都不能启动通话。   车队,越来越近了。   !!:!! 第98章 乌云压城 抗争(二)   苏执时期的圣光骑士团是一支以护卫和牺牲为主要责任的沙漠作战部队,从这一点来说,她和这个世界上任何势力的军队都不同。为了更好得履行责任,被这些勇敢者所保护的科学家们为他们设计了与众不同的制式装备,这些装备包括多种用途的地雷,特殊的枪口防尘装置,智能伪装服,石英固化剂和全新的瞄准及监控设备,这些装备更加突出了这支部队的特点,使其成为一支擅长伏击,爆发力强,续战能力弱的特别部队。   ——IC92年,简.劳德   在小梅看来,相隔十几公里,12个渺小的士兵奔跑于沙漠对于一个急于建功的运输车队来说是绝无可能发现的细枝末节,但和大多数生存在这个年代的普通人一样,她下意识的忽略了天空,对于飞翔在高空的能力者而言,只要注意到,1号哨所的调动并不算什么隐蔽的事情。   凌佟和李大江并列飞行,在500余米的空中不紧不慢地保持着和车队同步的速度,时速50公里,对一支沙漠行进的车队来说是了不得的高速,对三阶能力者来说却只相当于散步,用这种速度飞行所消耗的能量极少,在保持战斗力的情况下他至少可以飞上3个小时。   高空的视野很好,空气澄净,万里无云,远方的沙漠起起伏伏,足以让厢式货车通行的道路只有一条,它蜿蜒绕行在沙丘间,忽隐忽现。   如果在这里安排上几支部队……作为全球人类同盟的军事主官之一,他总是喜欢对着特殊地形思考一些战术,这种行为称不上预感,只是习惯,或者说是兴趣。他压根就没有相信过李大江的话,一支被放逐9年的科研护卫队能始终保持警惕,还同时具备无所畏惧的自信和勇气?那种部队即使世界上真的存在,也绝不会是伊甸的部队,他们只是一群被科学家圈养的护卫和打手,李大江向来感情用事,会过分的推崇和夸大自己的出身部队一点也不奇怪。他不会当真,也不会愚蠢到当面去质疑这个深受法诺尔信任的老头。   “你该去通知下面那群蠢货,他们马上就要进入伏击圈了。”凌佟的思索被李大江的话打断,而且话的内容,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伏击圈,已经快要形成了。”李大江伸手指向车队前进的方向。距离还很远,但凌佟顺着李大江的指引很轻易就找到那些披着伪装色的小点。   “居然真的有伏击?2、3、6、10个,他们打算用这10个人去包围一支14辆车的车队?”   “应该是12个,正好一个班,方舟护卫队习惯设置双暗哨。”李大江有些诧异地看了凌佟一眼,“你似乎不打算通知下面。”   “为什么要通知呢?”凌佟嘴角一翘,“用作弊的方式去毁掉一群勇士的谢幕表演本就是拙劣的行为,况且下面可有我们的两位同志呢,如果没人报信就死在十几个普通士兵手里,那还是趁早死了好。”   “既然你不打算通知,我们就出发吧。”李大江没有对凌佟的决定作评价,打了一声招呼,他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向楼兰海方向。   “你知道那个研究所的位置了?”凌佟追上来,大声询问。   “再晚一些就不知道了。”李大江回答一声,身体拔高,直冲云霄。   “你还真是看得起这群士兵。”凌佟苦笑,却再也无法质疑李大江的判断。   ……   几乎在小梅摁下红色按钮的同时,研究所的各个角落里,那盏象征着不祥的红灯也亮了起来,特等警报。   “特等警报,特等警报,所有人员注意。战斗人员携带装备1层集合,前往3号哨所,其余人员进入避难所。重复,战斗人员前往3号哨所,其余人员前往避难所。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那个曾经指引过墨离韵他们的女声再次从喇叭里传出来,一遍又一遍,只字不改。随着命令,研究所乱了起来。   秦峰忠实扮演着盯梢的角色,正跟墨离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主要是他问,臭小子答。   虽说配合,但在老爷子的研究所里被当成一个外人防备,臭小子满心不爽,不管秦峰问什么,他都要斗气似地在回答前面加上一句“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重责在身,秦峰也只能当做没听到。   “你多大了?”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几个月19。”   “不足19岁的三阶,你们墨家果然都是怪物。”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是在玛雅突破的,就在支援你们之前。”   “你和小秋来伊甸,是打算接苏老爷子去毛利?”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得到一些消息说法诺尔有问题,老爷子待在伊甸不安全。”   “苏老爷子肯去?”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要说服林姨就行了,老爷子又打不过我。”臭小子老神在在,二郎腿抖出残影。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秦峰的预料,这样……也可以?这场堪称度日如年的谈话终于有了一些秦峰感兴趣的干货,他的精神也振奋起来,刚想再问,红灯亮起。   忽明忽暗的红芒映照着他和墨离韵的脸,显得有些失真,但更失真的是秦峰现在的心情。   “怎么可能!”   不远处的一间包厢里,秦钰和胡佩跑出来,臭小子眼皮一跳,居然还埋伏了人马,是怕我拆了这里吗?   “哥!是沙兽吗?”秦钰一时没想起这个特殊警报的含义,“奇怪,警笛怎么没响,检修组在搞什么?”   “跟检修组没关系,我们被发现了。”胡佩担忧地看着秦峰,爱人心里的话已经由她说出来了。   “什么发现?”墨离韵终于听出了一些东西,“这是警报?”   这个时候,喇叭响起,柔和的女声回荡着,解答墨离韵的疑问。   叮,电梯门打开,苍喆、卢利尔和陈杜泽跑出来,陈杜泽已经从苍喆嘴里知道了警报的含义,现在一脸肃然。   “团长,我们怎么办?”苍喆紧张地问。   “还用说吗?”秦峰留恋地看了一眼这座生活了9年的研究所,这一战无论胜败,这里都注定废弃,“执行命令。”   “等等!我也去。”墨离韵拉住秦峰,“你不会怕我和那些外面来的里应外合吧。”   “哪里,欢迎至极。”秦峰笑着点头,既然一切已成定局,那就先打败入侵者,也只有那样才可以包住研究所这些亲人的性命。   “小秋在哪?”陈杜泽没有要求上前线,他有他的责任,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不可能离开墨秋身边。   这个问题让秦峰迟疑,不过仅仅片刻他就做了决断:“9层,她和所长在一起。”他摘下自己的识别卡丢给陈杜泽,“老师,戴上我的识别卡,你那张下不到9楼。”   ……   顺着楼梯跑上1楼,墨离韵看到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战士,他们排成方阵点名,每到齐一个组就整齐地转身,向装备室进发。飞贼有独立的后勤,他们的武装、设备都在有过一面之缘的伊莎贝尔老妈手里,墨离韵的鹰击也放在随身的行李里寄存在她那儿。   拐进消核通道,伊莎贝尔老妈已经等在那里了,魔毯、掌中雷霆、秦峰的臂刀整齐摆放在桌子上,胡佩和卢利尔没有制定武装,墨离韵的行李不在那儿。   “阿姨,我的行李呢?”墨离韵顾不上计较这些,通道对面的出入口已经打开,几辆沙漠车飞驰着冲出去,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一切都说明了时间有多紧迫。   “年轻人,别捣乱,伊莎贝尔老妈现在很忙。”老太太把掌中雷霆塞进秦钰的手里,又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设备包,包括对讲机在内,所有作战辅助设备都在那儿,能力者的设备大多特制,不能拿错。   “拜托!”墨离韵快被这半天憋屈死了,这座研究所简直和他八字犯冲,有人把他当恐怖分子,还有人把他当年轻游客,“我的武装在行李里!”   “你是能力者?”老太太很吃惊,不过手上动作一点没乱,已经分好了苍喆和卢利尔的装备。   “我姓墨!”臭小子从老太太身后的宿舍看到了熟悉的行李箱,单手一指,鹰击能量刃激发,已经切开行李箱飞了出来。   “他是那个墨家的小子?”绿莹莹的刀剑从老太太头顶飞过去落到墨离韵手里,伊莎贝尔老妈一愣,正好轮到秦峰和胡佩领装备。   “是啊,那个墨家。”秦峰一笑,“伊莎贝尔老妈,把我的备用设备给他。”   老太太迅速照做,魔毯腾空,载着飞贼团和墨离韵冲出通道,飞进沙海。   “我居然给墨家的小子配了个临时卡?”   ……   身处近3000米的高空,视野已经可以延伸出很远,李大江环着臂悬停,目光灼灼。   今天无风,连天气都向着入侵者。   “你果然没猜错,如果再晚一点,他们就会把我们引进诱饵研究所,可惜了。”凌佟已经对曾经的方舟护卫队抱持了敬意,这些普通的特种战士,除了没有能力,无论是勇气还是战术素养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研究所的位置了,直捣黄龙吗?”   “我去吃诱饵,你去目标。”李大江没有丝毫迟疑,这个方案在飞行途中他就想好了。   “那就多谢了。”凌佟舒展了一下筋骨,目送李大江远去。就算面对曾经的战友也不愿对苏执的信徒举刀,李大江,你到底凭什么让法诺尔这么信任你的?真是不错,一个有弱点的强者。这个弱点,我就笑纳了。   :,,gegegengxin!! 第99章 奔腾的熔岩和火 抗争(三)   在巅峰时,圣光骑士团拥有战士220000,二阶以上能力者5人,一阶能力者12人,承担了全球40%的绿岛探索任务和77%的科考保障任务,这些数值雄踞同盟方面各势力之首。一战以后,能力者部队遭受毁灭性打击,苏执开始有意识地裁军。后苏执时期,骑士团继续萎缩,至IC60年最终成为一支人数不足40000,二阶能力者2人,一阶能力者0的中型武装,再也没能恢复往日荣光。   ——《圣光的翅膀》IC92年,简.劳德   呼吸,似有似无,老雷诺一动不动趴伏在沙丘内部,斗篷的伪装功能全部打开了,隔绝体温和反射波,用气压支撑沙子的重量,可以这么说,除了三枚进行过色彩处理的监控镜头,他已经彻底和这座沙丘融为一体。   护卫队的伪装功课向来是以沙兽为假想敌进行的,在侦测敌情方面,那些从险恶自然的残酷淘汰中生存下来的怪物远比人类的科技要强大得多,所以托仑带领的车队在一无所知中钻进了1号哨所的口袋。   观察仪右下角的距离不住跳动,1000、800……老雷诺的手指轻轻搭上扳机,慢慢加力,熟悉的反作用力通过手指传达过来,这是扳机到达临界的感觉。   300、200、100,车队行使的震动传过来,雷诺吸进最后一口空气,屏息凝神。   忍住,忍住,老雷诺不停给自己打气,他的枪口始终瞄准在排头那辆车的引擎位置,距离越来越近。终于,轰地一声,他的身下发出感应雷的闷爆,在沙层垮塌的瞬间,他扣下了扳机,咚!   排头车疾驰在这段曲折的小路上,司机的情绪很糟,今天是他女儿的生日,作为排长,很是有一些战士带着礼物和礼金来庆贺,一家人其乐融融,这本该是美好的一天。可就是因为一纸命令,什么都搞砸了,20个宾客只有他和给他开车的排副在时间截止瞬间冲进集合区,车都没停稳,跟在他们身后的卡车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那个变态的鬼脸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就把18个士兵连带那辆全新的运兵车全都烧成了焦炭,他也因为治军不严成了排头车的驾驶员,排头车载员2名,他握着方向盘,排副提着对讲机。该死,这里可是沙海,开着一辆百货公司的货车全速前进,如果碰上埋伏的沙兽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怕什么就来什么,绕过第3个沙丘,排长正在考虑是不是减慢一点速度,轰!左侧的沙丘突然炸开,烟尘弥漫中,他通过挡风玻璃隐约看到一只巨大沙蝎的影子。   “有沙……”咚!一声刺破耳膜的低啸,穿透驾驶室顶盖,继而穿过他的半个身体,然后是位于车头的引擎和底盘,深入地下。   货车失控,笔直撞进正面的沙丘,露在外面的车厢挡住了半条道路。坐在车厢里的排副比排长的运气要好一些,但也仅仅只有一些。   他连滚带爬地翻出车厢,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长相,沙蝎,高就有10余米的巨大沙蝎正挡在道路正中间,蝎尾高举,仿佛随时都会刺下来:“有沙……”   嘭!在后面疾驰的车队根本来不及避开他,巨大的车头把他像皮球一样撞飞,接着又撞烂横在路上的车厢,水箱炸裂,司机因为紧急避让导致侧翻,巨大的货车横躺下来,然后第三辆车撞上它的底盘,把它整个向前推出10余米,第三辆车终于停下来,第四辆车又紧随而来,把它的车厢挤成铁饼,继续推着它们向前,压在高爆地雷上。   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爆炸,把3辆几乎黏在一起的货车炸上半空,重重落下,车里的70余人已经彻底断绝了生机。   “前面有沙蝎!是假的!”咚!老雷诺的狙击枪发出了第二次轰鸣。   感应雷爆炸,沙丘从正中垮塌,老雷诺扣动扳机后就不受控制地顺着垮塌的洞穴滑了下去,隐蔽斗篷的抗压功能已经自动提升到最大,成吨的石英砂顺着洞穴压上来,但中年战士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观察仪的画面。   一辆,两辆,三辆,四辆!老雷诺已经更换了狙击枪的子弹,这次是穿甲弹。嘀!摁下隐蔽斗篷的脱出按钮,他被高压狠狠推出松散的沙丘,高高飞上天空。斜着身子,他已经调整了枪口的方向,咚!穿甲弹撑开方舟独一无二的水仙花苞样式的全封闭枪口防尘器,在旋转中获得更强的穿透性能,顺着引擎盖钻入第五辆车的内部油箱,高温点燃汽油,轰!第五辆。   “赚到了。”老雷诺一笑,第六辆车里,暴怒的托仑熔开车厢飞射出来,在半空截住他,双臂的泡泡袖鼓成最大,像热气球一样托着两人不断升高,直至300余米,轰!老雷诺被全身点燃,像个巨大的火把被托仑随手丢掉,他在半空中嘶吼挣扎,摔在其中一扇斜插在地面的车门残骸上,切成两段,尸体继续燃烧,但再无声息。   “爸!”小雷诺双目染血,在远处的山头架枪瞄准悬停在半空的托仑,咚!子弹飞出,在托仑身前十余米处被高温熔成铁水飞散,其中一滴溅在托仑脸上,带来刺痛,发出皮肉焦裂的滋滋声。   “还有一个?”托仑眼神锁定几百米外的小雷诺,噗!泡泡袖打开一个小口,热空气从里面喷射出来,撞进小雷诺的隐藏阵地。   爸,早知道就听你的,多练练换子弹的动作了,可恶。   嘭!小雷诺和背上来不及解除吸附的几十公斤白沙被一起撞飞,身在半空,火焰已经从七窍当中喷薄而出,子弹从尸体松开的手里滑落,撞在石英沙海,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   “佩!你和卢利尔去顶层!控制员打开升降平台,把平台升上去!”秦峰在哨所内高喊,能力者交给能力者指挥,这几乎是现世每一支军队都有的共识,“小钰和苍喆准备巷战,我和小韵去外面!”   3号哨所很大,有3到4个延伸层的面积,通道复杂。在建设之初,3号哨所就被建设成诱饵实验室,这里有真正的实验室,有培养槽、标本箱,甚至还有所有生态研究资料的正本和会议纪要。研究所配备的有线接收终端都在这里,而真正的研究所只有一个扩散式的短波接收器,例如特等警报的传达,就是通过有线传输到这里,再通过这里向15公里范围做无差别短波放送,再经由研究所的接收器接收解码,所以直到站在这里,秦峰等人才第一次知道了这次入侵的具体情报,14辆厢式货车。   “2号哨所的情况怎么样?”总指挥布莱恩队长站在基地中央大吼。   “已经摧毁哨所辎重,所有人员已向我部靠拢!”联络员回答。   “1号哨所呢?”   “通讯静默中,5分钟前他们发送了最后一条讯息:身作坚盾,不惧死亡!前进!为人类!”   这是这里每一个战士都熟悉的誓词,方舟护卫队曾经的誓词,在伊甸,这句话已经被遗忘很久了,但在这里,这个誓言还在每一个战士的血液中流淌着。   墨离韵很熟悉这句话,他知道,当战士们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是他们准备去死的时候。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高尚的一群保镖,他们所守护的对象,是全体人类的希望和未来。   “在伤感?”秦峰站在墨离韵身边,似乎在和他说话,似乎又不是。   “有必要吗?”墨离韵咧嘴一笑,刀剑出鞘,“走吧,团长大人。”   “错了,在这里,我是能力者小队的队长。”秦峰认真地更正。   “切,有编制了不起吗?”臭小子羡慕不已。   绕过来回奔波的人群,两人正打算走出哨所,突然,对讲机里传出监控室凄厉的嘶吼:“天空位置,敌袭!”   轰!地动山摇。   数分钟前,卢利尔和胡佩依照秦峰的命令迅速站上升降台,机括旋转,地面从正中间分开,敦实的圆形平台升上地表,卢利尔双脚探入固定架开始变形。   他选择的还是406钻地炮的变形,这种变形威力巨大,攻击范围达到十几公里,是对付机械化部队的首选。   下身变形很快完成,卢利尔固定在平台上,瓮声瓮气地说话:“贝拉,等下瞄准点。”   “知道了。”胡佩正举着望远镜监视大路,卢利尔是人类,没办法和观察仪对接准星,所以观测和校准需要用到这种古老的方式。   卢利尔嘿嘿傻笑,仰头,开始上身变形。就在他仰头的方向,一个巨大的火球以接近500公里的时速飞速下落,很近的样子。   “流星不会砸到我们头上来吧?”卢利尔挠挠头。   “什么流星?”胡佩很奇怪,紧要关头卢利尔打什么岔。   “上面,快掉下来了。”卢利尔一指,胡佩顺着指向,也看到那颗巨大的火球,越来越近。   “三阶!卢利尔,打下来!”胡佩高喊。   “啊!”来不及变形了,卢利尔双手大张,快速变化成两把巨大的转轮机炮,咚咚咚咚!炮声如重锤点地,一下下砸得胡佩想吐,能量炮弹轰击在火球表面,把冷却的熔岩表面轰碎,露出下方流淌的金红色熔岩。   最后一层屏障也碎了,胡佩眼尖,一瞥就看清了背后的人影,鬼面、披风,悲惨世界。   “峰哥,是……”   “坦克!”卢利尔大吼,拧动上身护住胡佩,宽阔的后背像迅速变成重型坦克的楔形装甲,轰!李大江用最粗野的方式撞在平台上,熔岩四溅,卢利尔抱着胡佩远远飞出去,身体自腰部被撞成两截,内脏飞散。   “悲惨……世界。”胡佩晕了过去。 第100章 纸鹤翩飞 抗争(四)   卢利尔.克里,飞贼团成员之一,代号,军火库,觉醒年份不详,晋阶年份不详。飞贼团可以追溯到圣光骑士团的一支外派部队,但卢利尔却不是圣光骑士团的战士。他为人木纳、善良,从小混迹黑道,从事抢劫、绑架,甚至帮人收债,恶行多年却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的生命。IC59年,他在抢劫时遇到秦峰,深感敬服,从此正式加入飞贼团,司职火力掩护与阻击工作。IC64年,卢利尔在沙海战死,年龄不详。   ——《解密新人类档案·军火库卢利尔》IC72年,泰斯汀.奥伦   “佩!佩!回话!”关心则乱,突如其来的撞击和胡佩遇袭时的通话同时发生,秦峰思绪如麻,一头撞在墙上,鲜血长流,“该死!外面怎么了!”   “悲惨世界!快!”墨离韵听得更清楚,啪地一声两对蝉翼张开,他已经扯上秦峰的衣领冲出哨所。   飞行平台已经不见了,现场是一片金红色的熔岩湖,像一个火山口。李大江的能力是这种人工建筑的天然克星,即使在空中只能使用有限的熔岩,但其巨大质量所带来的动能和瞬间的高温已经足够撞碎这面敦实的金属板壁,卢利尔的残尸飞散各处,燃着幽幽的火光,残留在平台上的下身已经彻底融入了流动的岩浆当中。   胡佩被半个卢利尔抱着倒在远方,一动不动,熔岩越扩越大,不需要多久就会吞噬掉她所躺的地方,到那时候,生死也就彻底没了悬念。   李大江是属于大地的,脚踩地面,他可以将无穷无尽的沙砾土石溶解成液态,秦峰,遇到了天敌。   “你去救人,我对付他!”墨离韵大喊,丢下秦峰就要迎战这个操控熔岩的鬼面人,但秦峰却拽住了他。   “他,是我的。”秦峰的语气彻底没了波动,卢利尔身死,胡佩生死不知,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爱人,一个是他亲自从黑暗世界招募进来的团员,卢利尔甚至不是护卫队的成员,他只是信任他,对他忠诚,就无怨无悔地跟着他南征北战,现在更因为他的命令毫无价值地死在沙海上,死无全尸,“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秦峰松手,落地,纯白的沙从四周凝聚起来,压实,再压实,几十米的冲锋之路,白沙追随身后,而半个沙丘已经浓缩成紧贴身体的沙质护甲,薄薄的一层,但防御力却达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秦峰跳了起来,踩着凌空架设的沙桥越过10米,另一侧的李大江也同时跃起,熔岩垫在脚下,一拳轰出,两人的战斗方式竟然出奇地相似。   轰!双拳对撞,熔岩臂甲和白沙护胄同时崩碎,秦峰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色,噗地一声吐出一口暗红色的结晶,身体倒飞出去,李大江紧随追击。咻咻咻!近百枚翡翠般的细小月牙从半空中插进两人中间,李大江一惊,反蹬发力,轰轰轰!月牙接触岩浆爆碎,乱流倾泻,迅速凝固住那一段的岩浆,形成黑色的桥。抬头再看,一个身背双翼的少年已经扶住秦峰退开,肩上还扛着一开始被他打飞的女人,从女人的脸色来看,似乎还活着。   以一敌二李大江不怕,杀戮战友李大江也认了,但那片绿莹莹翻飞的月牙刃和爆炸以后形成的气流,虽然外形不同,但他却看到了墨思武的影子。碧霞墨思武,那是他的徒弟,战友,忘年的好友和最可依赖的拍档。   “你和墨思武是什么关系?”鬼脸面具很好得掩盖了脸上的惊愕和缅怀,至少单从声音上听,听不出什么起伏。   “你认识我爷爷?”秦峰已经顺过了气,胡佩还活着,他至少已经不再头脑发热了。   “原来你就是墨离韵。”虽然答非所问,但李大江已经清楚地回答了问题。墨家的小子,那副抿着嘴唇的坚毅表情可不是和当年的墨刚一模一样吗?老长官,你后继有人。   “你认识我?”墨离韵更加意外了。   “这不重要,如果你的使命是保护研究所,就快滚,我不觉得你们还找得出第3个三阶去保护那个秘密机构。”李大江在鬼面下苦笑,虽然下了决心,但如果是墨家的人,果然还是下不了手啊。   “研究所!”墨离韵和秦峰对望一眼,做了这么多,结果还是暴露了吗?已经不需要寻求答案了,如雷的闷响从天边传来,那里是楼兰湖的方向,与此同时,秦峰的对讲机也响了起来,声音断断续续,这是研究所唯一一台对外联络终端,那台设备只有贝拉的母亲有权力启用,一旦启用,就代表研究所已经彻底暴露。   “小峰,研究……发现了,让……钰和苍喆……来,保护……凝……是第一……”杂音巨大,但秦峰立刻就明白了贝拉夫人的意思。   “小钰,你和苍喆马上赶回研究所,那里被发现了,你们必须保护小秋的安全,死也不能让她受伤,立刻去!”交代完团员,秦峰转向墨离韵,“小韵,你也去。”   “你打不过他吧!”墨离韵急了,刚才的交锋很清楚,秦峰根本不是李大江的对手。   “没办法,我的速度比你慢,而且研究所没有裸露地面,在那里我发挥的作用更小。”秦峰苦笑,“你也不放心把小秋的安全交给别人吧。”   “明白了。”既然这不是秦峰头脑发热作出的决定,墨离韵就不会反对,他的确担心小丫头的安危,“你自己小心。”   秦峰摘下胡佩的身份卡交给墨离韵:“打完了再带你好好参观研究所。”   李大江没有阻拦,目送着墨离韵闪进天际,随后,地下哨所打开一条通道,苍喆和秦钰的魔毯也被他放了出去。   “作为敌人,你出乎意料地好说话。”秦峰本以为要付出巨大代价才能把他们3个送走的,没想到李大江轻易就放了。   “我的速度也不算快,拦不住墨家小子,至于另外两个,他们不重要。”熔岩升起来,像活物一般缠绕着他,“你呢?准备好去死了吗?”   “大话连篇,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秦峰张手,沙暴,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   在李大江突袭哨所的同时,凌佟也降落到研究所入口的位置,这是一片平坦的沙漠,毗邻巨大的楼兰海,却没有一点生机。   “隐藏得真好,可惜,被发现了什么都不是。”凌佟从怀里摸出一颗碧绿的豌豆种子,食指一摁埋进沙里,“听过巨大豌豆的故事吗?我来讲给你们听。”   轰隆!轰隆!一片小小的绿叶在这片死地探出脑袋,随着微风摇摆,数秒之后,藤蔓以极快的速度从地下钻了出来,越来越粗,越来越大,每隔5、6米就带出一片绿叶,不足1分钟,绿叶已经长到八仙桌这么大。闷响如雷,在刺耳的吱呀声里,研究所入口被藤蔓一点一点抬起来,钢板变形,彻底露出地表。   凌佟拍拍双手,信步走进通道。嘭!一枚子弹擦着他的脸飞过去,撞在金属墙面上,爆出一篷火花。凌佟歪着脑袋,看着在他正面十几米的位置单膝跪着,双手举着手枪的伊莎贝尔老妈。   嘭!又是一枪,一条藤蔓从凌佟的斗篷里钻出来,啪地抽飞子弹。   嘭嘭嘭!一枪接着一枪,大部分都没有打偏,但唯一的收获,只是射断了一根看似细弱的藤蔓。子弹打光,伊莎贝尔老妈在沉默中弃枪,拔出插在靴子里的匕首,飞身扑了上来,一点都不像一个65岁的老人。   “知道吗?我现在特别讨厌老人,看到您之后,更讨厌了。”凌佟抬起左臂,无数蒲公英种子从袖口飘出来,沾在老太太身上,从裸露的皮肤扎进去,发芽,开出艳红色的花,新的种子飞散,老太太的皮肤迅速干裂,苍白,像是被人抽干了血。   迈出不到10米,伊莎贝尔老妈摔倒了,苍老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匕首,努力向前伸,凌佟迈步走过去,踩住匕首,一刻不停,从她的身上踩过去,进入消核通道。   “居然是无线身份核实系统,这里是博物馆吗?”远远传来凌佟的声音,十几颗蒲公英种子撕下老太太胸前的身份牌飘飘扬扬飞起,飞进通道。花,更加鲜艳地盛开了。   电梯一层一层降下,凌佟在每一层都停留,他的判定方法很简单,电梯口是不是有人埋伏,如果没有,他就去下一层。   如此直到9层,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藤叶舒展,把凌佟遮蔽的严严实实。他的谨慎没有白费,轰轰轰轰!数十只纸鹤像自杀的蜂群一样涌进电梯,接连不断的爆炸,炸碎的纸鹤碎片纷飞,像弹片一样切开藤蔓的茎条,汁水四溅。   早就估算过离开研究所的人数,凌佟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电梯里遭到这种饱和式的打击,藤蔓娇弱,不可能永远防守下去,更何况再炸一会儿,电梯就该掉下去了。   “大胆!”凌佟大怒,两条粗大的草藤从斗篷里钻出来,直射袭击者,陈杜泽大马金刀地站着,翻手掏出两幅扑克,啪啪弹飞,一张张扑克像一把把飞刀冲着藤蔓飞过去,连续不断的切割把藤条越割越细,直至断裂。   叮叮叮!余势不竭的扑克牌一枚枚嵌进金属的墙壁上,发出金属碰撞般的响声。   “不管你是谁,我只想说,此路不通。”随着陈杜泽的话,又是几十只纸鹤从他身后飞起来,翩翩而舞,犹如活物。 第101章 悲啼 抗争(五)   圣光骑士团的成名战是第一次遗民战争,在这场被称为人类统一战争的伟大战争中,圣光骑士团派出了5位能力者和20000人的常规部队参战。漫长的沙漠进军途中,面对格林尼治以能力者为主体的新型游击战术,这支部队获得了74战66胜豪华战绩,无论胜率还是到达汉堡郡决战地时的存活率都高居同盟方面各军之首,自此获得沙漠第一战旅的荣耀称号。   ——《圣光的翅膀》IC92年,简.劳德   IC64年1月22日,楼兰海。   研究所的9层,红灯明灭,照在贝拉夫人的脸上。   “研究所,终于暴露了吗?”贝拉夫人的脸色难看至极。   “贝拉夫人,那灯?”刚刚得知了爷爷和妈妈的悲剧,墨秋泪痕未干,红灯就亮了起来。   “特级警报,研究所暴露了。”贝拉夫人揉着小丫头的头发,她已经想到了最恐怖的结果,但为什么要是今天呢?小秋,她支撑得住吗?   “研究所怎么会暴露呢?这里不是祖爷爷……”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墨秋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看向这里的主人。   “老师不一定会有事。”贝拉夫人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容,“研究所一直有物资采购,虽然很隐秘,但难保没有有心人注意到这里。”可是,如果老师没有蒙难,又怎么会有有心人关注到这样一个隐藏在沙漠9年的荒僻研究所呢?   “有心人……祖爷爷他……”果然,小秋也发现这个问题了。   “苏凝秋,振作点!”贝拉夫人的声音严厉而高亢,“苏羲为证明这项技术死了,苏定琛为保守这个秘密也死了,现在……也许老师也不在了,苏家只剩下你了!”   “祖爷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小丫头的眼睛里滚出来,一滴滴摔在地上,摔成碎块。   “这对你很残酷。”贝拉夫人温柔地抱住她,“你们苏家是承担着重担降生的,我们这些书呆子不信神鬼,不信权威,只信苏家。你的爷爷和父亲已经死掉了,我们这些老骨头也会死在这个地方的,能够继承老师梦想的人,只剩下你了。”   “贝拉夫人,我怕我……承担不了。”小丫头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些神采,悲苦,凄凉,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只能承担,也许不公平,但这是你的责任。”贝拉夫人斩钉截铁,这时候,科学家们零零散散地走进实验室,似乎早就知道小丫头在这儿,一个个点头致意,当头一人打开一个舱门,露出一条磁能结晶构筑起来的玻璃长廊。   “他们?”广播不是让所有非战斗人员都去避难所吗?   “他们的身份和我一样,我们是不去避难所的。”贝拉夫人对每个人点头致意,“我说过,我们的良知在那里。”她的身后,灯火朦胧。   “那里是哪里呢?”   “是墓地啊,这个研究所每一个死去的人,都葬在那个墓地。”   轰轰轰!剧烈的响动连深埋地下的研究所下层都听得清清楚楚,直接打断贝拉夫人的话。   “看来小峰他们作战失败了,那些人有备而来呢。”她拿出一个小巧的通话器,接入电源,输入指纹和瞳膜之后,通话器启动,“小峰,研究所被发现了,让小钰和苍喆回来,保护苏凝秋才是我们的第一要务。”说完,她拔掉电源,又把通讯器收好,“小秋,跟我去墓地看看吧,既然这里已经被发现了,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   纸鹤翻飞,就像蜂群一样呼啸来去,一枚一枚投入到电梯当中,爆炸,碎裂,把凌佟摁在电梯里动弹不得,看似占尽优势,其实陈杜泽已经越来越着急。   完全打不穿防御吗?小韵,你在那儿?陈叔快撑不住了。   相比于陈杜泽的无可奈何,凌佟的内心也越来越愤怒,威力一般,速度缓慢,翻来覆去就这几个动作,一切的细节都在表明对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阶能力者,但是,就这么一个二阶能力者,硬是凭着地利优势和无以伦比的耐心把他封锁在这里超过一分钟,电梯早就撑不住了,现在他不仅需要阻挡那些自爆纸鹤和飞刀扑克,还要花出更大的精力去支撑整个电梯的重量,对骄傲的凌佟来说,每一次爆炸都相当于狠狠地在他脸上扇一巴掌。一巴掌是疼,几十或数百巴掌呢?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吧!”凌佟暴怒,啪的一声斗篷的绑带被挣断,六根血红色的树藤显露出来,它们扎根在他的血肉里,像触手一般来回扭动。   嘭!势大力沉的一脚蹬在电梯后壁,凌佟离地飞起,血藤张开巨大的叶片把他包裹起来,更多的绿色藤蔓从电梯的四壁延伸出来挡在外围。   轰轰轰!又是几十枚纸鹤从空中俯冲而下,树藤张成网,把那些爆破的冲击波全部挡住,扑克飞过来,血藤的叶片立起,呲呲!扑克划在上面爆出火花,却再也切不透,划不穿。凌佟冲出电梯,狠狠撞在陈杜泽身上,并指成刀用力一捅。陈杜泽喷出一口血,身体倒飞,更多的纸鹤从四面八方飞扑过来,他本人却是飞退,退到实验室的口子里。   那一捅势大力沉,如果不是他习惯在身上穿上纸甲,估计已经死了。   铺天盖地都是纸鹤高速飞行时发出的嗡嗡声,凌佟双目染血,他居然失败了,三阶之身倾尽全力的一击,居然让那个小小二阶逃过了性命。   “我要你的命!”凌佟大喊,背上的六根血藤中的四根叶片大张,把上空和两翼紧紧围住,而剩下的两根已经卷成腥红的长枪,在连天的爆炸中随着凌佟本人突进。   陈杜泽抿着嘴唇,两张巨大的宣纸展开,在空中折叠,组成两柄长刀,刀柄在手,陈杜泽大吼一声,双双劈下。   噗噗!两根血藤高高飞起,但陈杜泽的刀却被另两张薄薄的叶片挡住,陈杜泽看向凌佟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无穷无尽的藤蔓已经结成墙,所有的千纸鹤都被挡在墙的那头,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了。   还是……赢不了……   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流到胸前,混进另两道血迹中,两枚血藤一左一右扎穿了他的胸膛,卷在藤上的叶片一张一缩,一股股地挤出鲜血,扩大伤口。   凌佟损失惨重,不仅用上了武装,还被斩断了两枚,但作为胜利者,他还是决定大度一次,给予对手适当的嘉赏:“你是……”   轰!藤蔓突然被两把绿莹莹上下翻飞的古怪武器破开,墨离韵张着蝉翼从楼梯口冲进来,身后是秦钰和苍喆。第一眼,他就看到了挂在血藤上的陈杜泽。   “陈叔!”鹰击感受到主人的怒意,能量刃张开到最大,变成刃长两米多的巨大刀剑,向着血藤砍下去。   已经被砍断两条了,凌佟可不想自己的武装再受损伤,收藤闪避,墨离韵已经放弃了蝉翼的塑形,所有引擎都被开到极限:“白驹!”   嗖!墨离韵终于赶在陈杜泽摔倒以前接住了他,陈杜泽已经弥留,胸口两个碗口粗细的大洞,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蠕动的内脏,支离破碎。   “陈叔!我是小韵!我来了!”墨离韵急声说道。   “小……韵,来了……就好,保护好……小秋。”颤抖的手举起来,摁住墨离韵的头,死死摁住,他张着嘴,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来。神采寂灭,有力的大手从墨离韵头上滑落,坠在地上。   “你就是那个墨离韵吧?我从玛雅的讯息上看到过你,新晋的三阶,最年轻的高阶能力者,可惜就要死在这了。”凌佟喜欢生离死别的场面,这种氛围能让他感到愉悦。   “是你杀了陈叔,偿命吧!”无数月牙刃在墨离韵身侧浮现,几十上百,一窝蜂涌向凌佟。   血红色的巨大叶片张开,挡住切割和乱流的爆炸,凌佟毫发无损。   “似乎还不够愤怒,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鬼面以下,凌佟玩味地笑着,“那我再附送你一个消息好了,苏执和林可死了,法诺尔杀的,我亲眼所见。”   哐当!鹰击的刀剑突然像没了电池的遥控飞机一样栽落,掉到地上,墨离韵双眼无神,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对,就是这样,让我再行行好,送你一起上路。”凌佟狂笑着,数百藤蔓从地面长出来,缠在墨离韵身上,没有遇到丝毫抵抗就把他举起来,四肢拉伸,凌佟突进,四根血藤在身前纠缠成一股,像一只巨大的钻头瞄准了墨离韵的胸膛。   “白痴小子!你死了小秋也活不了!”秦钰用一种近似尖叫的声音高声喊叫,形势转变的太快了,她甚至来不及出手帮忙。   “小秋……”墨离韵瞳孔一缩,继而扩张,“老爷子死了,你们所有人……都要陪葬!”   轰!磅礴的气流像刀锋一样在他身边旋转起来,把一根根束缚着他的藤蔓切成丝。鹰击的刀剑重新启动,悬停空中,陪伴着它们的,是遍及整个视野的刀和剑。   “罡风!”万剑齐发,从四面八方绞过来,切割在穹顶,墙壁,留下一道道切痕,切割在身后的磁能结晶上,结晶震颤,开始出现裂纹,切割在凌佟的武装上,凌佟吓了一跳,停止突击叶片大张,更多的藤蔓缠绕上来,结成厚厚的茧。   但木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墨离韵的罡风却好似无穷无尽,接连不断的打击,墨离韵,暴走。 第102章 空城 抗争(六)   陈杜泽,IC27年生于伊甸,10岁觉醒,27岁晋二阶,苏府家将,代号折纸仙。作为香格里拉发现者之一陈进翟的后人,陈杜泽自觉醒之日起就被当做苏执的护卫培养,曾随苏执迁居敦煌,身居敦煌警务总长,敦煌废弃后,又被指派为苏执实验室科学家们的护卫借住毛利。作为能力者,陈杜泽一生了无功绩,甚至连一场为人所知的战斗都没有,只能说是一个称职的保镖和护卫。IC64年,他在保护墨秋的过程中战死沙海,时年37岁。   ——《揭秘新人类档案·折纸仙陈杜泽》IC72年,泰斯汀.奥伦   因为老雷诺的突袭,塔里木车队彻底停在了沙丘地区。这片沙丘连绵不断,绕路需要耗费时间,单是油料一项就不足以支撑这些车辆到达楼兰海,可现在的问题是,唯一的道路被损毁的车辆堵塞了。   “全部下车,清理路障!”安木罗下车,看着前面熊熊燃烧的烈焰,脸色铁青。随着他的呼喝,战士们蜂拥下车,提着简易的消防设备冲向火场。   如果让他们自己选择,他们更希望现在就掉头,但那些迟到战友的下场还历历在目,谁又敢在这些鬼脸面前提出来呢?   火场越来越近,提心吊胆地,那些战士越冲越慢,队形也越来越分散,看这规模,难道他们是要去围剿一个恐怖分子基地吗?   进退两难之间,谁都没看到安木罗在身后拔出佩枪,几步赶到走在最后的战士身边,提枪顶住后脑,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嘭!子弹掀开天灵盖。鲜血和脑髓溅出来,洒在前面战士的脚下。   “如果你们的前进速度不能让我满意,每10秒,我会枪决走在最后面的那一个。”鬼脸下目光闪动,安木罗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王。   战士们都没有动弹,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以至于人人都听到了安木罗的话,却又谁都没能真正听进脑子里去。   “很好,你们让我很满意。”安木罗几步接近离他最近的士兵,佩枪提起来,顶住额头。   那个战士惨叫一声,刚想启动,嘭!又是一个脑浆四溢的场景。   这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他们惨叫着往火场跑,一个战士摔倒了,第一反应就是拽住身边战士的腿,三五个人一起摔倒,滚成一团,很快被其他人超过,安木罗追了上来,踩住滚得最慢的那个的背,提枪,射击,嘭!   “妈妈!”不知道是谁哭喊了一声,士兵们几近崩溃,跑得更快了。恶魔,这些戴鬼脸面具的,都是恶魔!   其中一个战士在跑动间突然被绊了一下,突突突!一梭子子弹扫下来,在另一侧沙丘打出一些弹孔,谁都没有伤到,却好比雪上加霜。   “有埋伏!快回车里!”一个排长大喊。   就像是回应他的呼喊,嗖嗖!两声破空的啸声,老拉齐的步兵炮终于开火,当先两枚瞄向车队最末的两辆货车,一辆被掀翻,另一辆正中车顶,直接被炸成了火球。   “后面也有埋伏!往前跑!”部队彻底混乱了,士兵们争先恐后地穿过火场,头也不回。   预想中的射击没有出现,这些士兵还没来的及庆幸,叮,有人勾到了步兵雷的引信,三枚碟型地雷弹出地面,漂浮在半空。   “卧倒!”凄厉的吼声当中,地雷炸裂,数千枚钢珠射向四面八方,士兵成片死亡。   嗖嗖!第二轮炮击,安木罗终于反应过来,弹身跃起,黑色力场张开吞没炮弹:“托仑!”   托仑.道格拉斯像一只漏气的气球一样从高空笔直窜过去,他毕竟不是真正的三阶,只能勉强做到漂浮和前进,灵敏度之类的东西完全无法掌握。   “轰第10辆和第6辆!能力者,呸!”老拉齐在掩体里一脸狂热,步兵炮转向,嗖嗖!两枚炮弹先后飞出,安木罗挡下攻向最后一车的炮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托仑的座驾在轰鸣声中翻转,飞上天空。   轰!托仑撞进掩体,能力激发,室内温度激增,被凝固剂固定起来的沙壁溶解,老贝尔利和小伊格腰间的手雷被剧烈的高温引爆,身体飞出去嵌进溶解的沙壁,半个身体几乎被炸烂。   托仑愤怒得无以复加,他被耍了,被一群有老有少的普通战士耍了:“你们都要死!都要死!”   “能力者……了不起吗?”老拉齐摆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呼!他被高温引燃,但小贝拉米已经拉开了腰上的手雷保险环,一把抱住老拉齐。轰!手雷爆炸,在死之前,他们已经听到小梅喊出的突击口号。   “我们拖住能力者,老武炸车,突击!”小梅在对讲机里高喊,人在同时跃出,热能剑呲地一声弹开,小梅像一只矫健的雌豹扑向安木罗,小陈、塞拉紧随其后。   “狂妄!”安木罗怒极,落地反身轻易避开热能剑的劈砍,抬肩顶在小梅的下腹。小梅吐出一口血,但她硬是咬牙拽住了安木罗的斗篷,沿着力翻身,她荡到安木罗的背后。   “给我……死!”热能剑倒持,擦着她的腰向后刺,嗡,一道纯黑的圆形力场展开,吞没小梅的热能剑和手,力场闭合,连带她的手也一起吞没,齐肘而断。   轰轰轰!三声剧烈的爆炸,老武三人用集束手雷又毁掉了3辆车,安木罗眼角迸血:“滚!”   斗篷的绑带被他扯断,小梅被甩开,断肘的鲜血撒上半空,但安木罗还是没能赶过去,几秒钟的时间,落后一些的小陈和塞拉已经扑了上来,两个女孩平时是最胆小的,负责的也是队里的文书工作,但这时候,她们却毫无畏惧地扑向一个高阶能力者,速度不行,力量不够,她们连热能剑一起丢弃,鱼跃出去,一个抱腰,一个拖住安木罗的一条腿。   来不及了,安木罗看到老武他们流着泪狂笑,把另一捆集束手雷丢进各自的目标。   车队,完了。   ……   随着托仑赶回战场,战斗很快结束。老武、老比尔、小钱、小陈和小塞拉被愤怒的能力者们一一杀死,但看着只剩下不到200人的残兵和燃烧着的14辆车,托仑找不到一点杀人后的兴奋。   “报……报告!还有一个活的。”已经不用救火了,这些士兵却竭尽所能地做着事情,打扫战场、灭火、抢救物资,就算找不到事情做,他们也要大呼小叫地跑来跑去。   这里是沙漠的中心,没有给养,没有车辆,如果两个能力者抛弃他们,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带过来。”昏迷的小梅被抬了过来,安木罗认识她,就是她指挥着最后的6个人拖住了他,也炸毁了最后的6辆车。   “她可能是这支小队的指挥。”安木罗咬着牙,话里特别突出小队这两个字。没错,小队,2名二阶能力者,近400个士兵,被12个什么都不是的士兵用一场偷袭炸毁了所有的载具。   “需要弄醒她吗?”急于立功的士兵赶紧表态。   “不需要。”托仑摘掉鬼脸面具,纹在脸上的火焰纹身隐隐闪着红光,“我喜欢自己来。”   说着话,他已经捏住了小梅仅存的左手腕,呲!皮肉烧焦的味道钻进附近战士的鼻腔。   “啊!”小梅惨叫着清醒过来,但托仑的手像是铁钳,她挣不开。   “我知道,你们的基地肯定在附近,告诉我,我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手心越来越烫,托仑的声音像火。   “你可以自己找。”小梅满头冷汗,手腕像埋进了无数把锉刀,这样的疼痛,让她颤抖,却也让她有一种开怀大笑的冲动。   “再想想,我没那么着急。”呼!整只左手被引燃,只是淡淡的小火,火苗舔舐着女孩的皮肤,战斗服化成灰烬,皮肤慢慢化成碳,碎开,露出暗红色的肌肉,小梅再次晕了过去,但随即又被疼醒。   “我……我也不急。”满脸通红,小梅再也没有叫,看得出来她忍得很辛苦,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轰!托仑的耐心走到了极限,汹涌的火焰包裹住这个坚韧的女孩,她在沙地里翻滚,但真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咬着牙,她越滚越慢,终于停下来,再也不用痛苦了。   “方圆5公里,一寸一寸的翻!找到基地,你们活,找不到,你们就死在这里吧。”安木罗看着渐渐熄灭的火焰,随口说着,至于那些士兵能不能听见,他管不着。   ……   1号哨所里,菲利普老爹已经做好了饭,他小心地关好火,破天荒地把锅推到大厅,现在哨所里全是汽油,布满了地面,菲利普老爹可不想一不小心就死了。   一瓶一瓶打开酒,整整齐齐排好,一共63瓶,大多只剩小半瓶,这些东西是他的宝贝,攒了3个多月才攒起来的,实在馋了才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喝那些哨所战士的份额。谁让他年纪大呢,不服,来打我呀,我心脏病犯给你看。   抬头一看,大屏幕的生命监测已经是大红一片。这些小家伙,走这么急干嘛,还没老爹加了料的土豆炖牛肉呢。   菲利普老爹皱着眉头,费老鼻子劲做的东西没人吃,让他很不满意,要知道,他可是加了平时四倍的盐。   别以为这样你们就跑得了!老爹嘬一口酒,顺手把音响放到最大。   “你到此就该把城近,为什么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你为的是何因,我只有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隐隐约约的唱词顺着哨塔的入口传出来,传到附近士兵的耳朵里。   很快,舱盖被打开,托仑、安木罗和几十个士兵先后进来,音响很大声,里面只有一个抽烟的老头,一锅肉和几十瓶酒。   “你是这里的厨子?”一个士兵抢在托仑前头喝问。   “是。”   “这里有吃的吗?”这是另一个擅长表现的兵。   “这不就是吗?”   “这里有车吗?”第一个士兵赶紧抢回头筹。   “有。”   “这里有油吗?”两位问话健将并驾齐驱。   “脚下的……不就是吗?”老爹诡异地一笑,手指一松,燃烧的烟头落下。   没我做饭,你们怎么死的安生? 第103章 骗局 抗争(七)   掷弹兵,伯加索斯制式武装之一,司职中程。掷弹兵的作战半径在5至100米,造型近似单兵便携式掷弹筒,筒管位于右肩,装填箱位于腰部,弹药类型近似投石索,连接索自动拉伸,最长可拉伸至1.5米,另有电击、爆破、烟雾、闪光、麻醉五类特种弹。战斗状态下,每具掷弹兵配置标准弹药20枚,特种弹药共10枚,全弹状态下武装重量29公斤,其中弹药重量9公斤。   ——《凡人的战斗》IC158年,多诺.朱利安   3号哨所的战斗化身两股浪潮,一红一白,相隔50余米相向而行,红色浪潮翻卷而过,留下一片焦黑、冒着袅袅烟气的龟裂地面,一如这场战斗的实情,一边倒。秦峰并不弱,可是这个对手,太强了。   和苏执出生于同一个时代的李大江年逾90,这个年纪对普通人而言大概已经是个连行动都困难的垂暮老人了,但透过面具和披风,秦峰却一点都感受不到他的老态,能感受到的,只有对方如山如海的能量和老辣的让人绝望的战斗意识。   他真的是个三阶?秦峰的脚下沙漠涌成浪,拥簇着他和胡佩在飞退中规避着不时射过来的岩浆束,突然他的右手一张,脚下的沙砾在聚集中压缩,用了数秒时间才凝结成一把白玉般闪着光泽的标枪,抬手射出。   这种作战方式频率缓慢,消耗却要超过那种变身数十米大的塑像,秦峰有苦难言,这是他唯一能对对手造成威胁的手段,刺穿熔岩防御,再被对手轻易避开,如此威胁。   胡佩已经醒了,但这种级别的战斗远远超出她的能力,连用生命去迟滞一下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她只能焦急地看着,作壁上观,那个藏身在岩浆壁障身后的鬼面在举手投足间让她想起玛雅的霍克,那个解封以后睥睨于天地的狂战士。   这样一个三阶,怎么可能从来都没听说过呢?   “你到底是谁!”胡佩大喊。   李大江明显僵了一下,岩浆防御露出一丝缝隙,秦峰抓住机会射出标枪。轰!无数道熔岩攒射出来,把标枪撞飞,卷入炎流消失不见。   “这和你们无关。”李大江没有因为偷袭动怒,这些年轻人做的事情他和他的战友们当年也做过,以弱击强,无所不用其极。   “就算面对两个快死的人也不敢自报家门,你不觉得有愧于战士的身份吗?”虽然是意外,但胡佩很快就把握住自己介入战斗的关键,秦峰也反应过来了,战斗节奏开始变得飘忽,手段也多了起来。   李大江被胡佩干扰得不轻,防御频频出现漏洞,噗!身后钻出一支地刺,扎向他的背心,他转身鞭腿,乍一接触就发现了问题,这支地刺没有压缩。   黑水晶般极致压缩的手掌从他脚下无声无息地探出来,捏住脚踝,噗噗噗!数十枚地刺从身边刺过来,其中几枚甚至出现在熔岩当中,拼着大量消耗,只为保证这一刺的强度。   李大江腾空闪过了大部分攻击,但还是有一枚地刺扎中了他的小腿,灼热的地刺深入肌肉,这是他在这场战斗中第一次受伤。   “你们很默契。”地刺融化,焚烧着他的皮肉呲呲作响,止住血,包裹住伤口,小腿受伤,对二阶能力者来说也许是影响行动能力的重患,但对三阶而言却还不足以影响他们的作战能力,“只是欠缺一些运气。”   何止运气。秦峰扶着膝盖喘气,他在李大江的脚下同时制造了几十根高度压缩的矛,还要在高温溶解中不断加固,这种能量消耗几乎抽空了他的体能,大脑一阵阵疼痛,但收获却只是这么不痛不痒的一个小伤口。   “李大江,忙完就快过来,我遇上了墨离韵,我……不是他对手。”对讲机信号不好,凌佟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李大江勉强还是听清了。墨家的小子,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吗?   “抱歉,我不争气的同志遇到一些麻烦,不能陪你们了。”炎流猛然加速,秦峰脸色巨变,再也顾不上控制脚下的沙浪,拖住胡佩飞起,但还是不够快。   咚!李大江像出膛的炮弹一样撞出熔岩,一拳印在秦峰后心。   噗!冒着青烟的暗红色结晶喷出来,打在胡佩脸上生疼,胡佩看到秦峰脸色涨红,但还是咬着牙高速飞向哨所方向。   “佩……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胡佩耳边低吼,秦峰从空中栽落,彻底昏了过去。   “峰哥!”胡佩惊惶地大叫,在空中挣脱开秦峰的怀抱,翻身抱住他落地,一刻不停地向着哨所飞奔。   哨所外,护卫队的战士已经集结,排成整齐的锋矢阵型,布莱恩队长是排头,后面是那些组长和副组长,在后面是普通的战士们,枪弹上膛,一个不少。   贝拉抱着秦峰掠过整个阵型,一刻不停,耳边还回荡着布莱恩队长的嘱托:“小贝拉,沙漠车在紧急出口。记住那个王八蛋的长相,以后给我们报仇。”   “布莱恩叔叔……”胡佩咬着嘴唇,“会的,峰哥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   李大江一步一步踩在沙漠上,留下一个个燃烧着的黑色脚印,身后熔岩奔腾,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军团。这座哨塔的所有人李大江都可以放过,唯独秦峰必须死,一个优秀的三阶在某些时候会改变战局,他不能放任这种威胁存在下去。   他知道,他应该高速突进斩杀秦峰,但在空中看到这个锋矢阵的时候,他下意识的落地了。   “方舟护卫!”布莱恩队长大喊,打开了热能剑的开关。   “身作坚盾,不惧死亡!”后面的战士们大喊,锋矢开始冲锋,义无反顾。   “前进,为人类。”面具下,李大江轻轻念诵,熔岩越过他的身体,化成一道十米高的巨浪扑了过去。   胡佩没有去紧急出口,她抱着秦峰,用最快的速度穿梭在3号哨所繁复的走廊间,穿过一个休息室,她已经完成了变妆,变成秦峰的样子,眉目宛然,就连背心那个焦黑的拳印都一模一样,而秦峰,看上去已经是昏迷了的她的样子。   她的目标是储藏食物和油料的仓库,战士们很英勇,但胡佩知道,这份英勇还不足以让她和秦峰坐上沙漠车逃出追击。   啪!一脚剔开仓库大门,胡佩粗暴地拉开冷库,肉,河鲜,易腐烂的蔬菜被她一股脑扒拉出来,清出一个空间,她小心地把秦峰放进去,看着一地狼藉的冷冻食材,胡佩苦笑。   尽人事,听天命吧。她靠着冷库坐下,喘着粗气,这点运动量对一个能力者来说不算什么,但她现在是重伤的秦峰,她必须累。   没让她等多久,李大江也来到了仓库,站在门外。   “你把那个女孩打昏了?”李大江很意外。   “是啊,女人总是搞不清状况,还是昏过去好。”胡佩看着躺在冷库里的自己,无比留恋。冷库的门根本没有关,她要进行的,是人生最后一个骗局。   “你想救她就应该把那道门关上。”   “我也想,但实在没力气收拾这个仓库,粗劣的隐藏容易激怒你,那样就不好了。”胡佩浅笑。   “也是。”李大江看着这一地狼藉,“那就站起来吧,像个战士迎接死亡。”   “能放过她吗?”胡佩挣扎着站起来,看起来就像一个完全失去战斗能力的重伤员。   “你把她藏起来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李大江一步步走进,金红的熔岩顺着手臂流淌下来,结成一把剑。   “是吗,那就多谢了。”胡佩洒然一笑,轻轻关上冷库的门,似乎是怕吵醒了睡在里面的人。   噗!熔岩长剑从背后刺入,穿透心脏,高温激发,胡佩全身血液瞬间凝固,一点都没有流出来。   “不用谢,我也很喜欢这个伶俐的女孩,希望摆脱使命的束缚后,她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抽剑,转身,李大江撞破哨所的顶,蹿上天空,凌佟求救了,为了完成任务,他必须去救。   ……   研究所9层,数不清的绿莹莹刀剑在广阔空间里往复穿梭,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切割一切碰触到的物体,无论是墙壁,厚实的玻璃还是那些实验仪器。   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秦钰一直都嫌这里的穹顶太高,空间太大,即使进行过内部隔层还是显得过于空旷,但现在,她巴不得这里再高一点,再大一点,因为这一整层已经快被白痴小子切碎了。   她的大喊制止了墨离韵的自裁倾向,但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倾向从自裁直接跳到了自我毁灭,还是拉着这一整层一起毁灭。   和她所见略同的还有凌佟,蜷缩在厚厚藤茧里的凌佟苦不堪言,他不擅长防御,这从身上最坚固的作物,他的武装血藤被二阶的陈杜泽临死一击斩断就可以看出来。墨离韵用这种方式发动攻击正好掐住了他的命门,他只能龟缩,不断激发能力催生藤蔓,这场战斗已经演变成能量总数的较量,谁先告竭,谁就败亡。   拼吧!我晋入三阶5年,就算之前略微消耗了一些,难道还比不过你一个刚晋入三阶不足1个月的小子!凌佟单手撑地,一支一支的木藤在金属地面扎根,生长起来附在木茧上,再被能量构成的刀剑削断,劈开,尤其是那两把鹰击,对上这些木质的作物堪称摧枯拉朽。   咔啦!又一道裂痕出现在玻璃内壁,研究所的玻璃外墙有里外两层,但外层承担着楼兰海磅礴的水压,根本经不住毁伤,内层一掉,9层也就完了,到时候一块儿玩完的还有在10层避难的所有老幼。   “白痴小子!再不清醒点你就害死小秋了!”秦钰急的大喊。   嘭!某一把飞翔的利剑爆开,化作乱流,墨离韵颤抖了一下,瞳孔一点一点地恢复神采。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刀剑炸开,空中只剩下两把鹰击,飞回到墨离韵身边。   “你们去保护小秋,我……帮陈叔报完仇就来。” 第104章梦想的传承者 抗争(八)   胡佩.贝拉,IC40年出生于伊甸,IC52年觉醒,IC60年晋升二阶,代号画皮。在公开的身份中,胡佩.贝拉是飞贼团的骨干之一,一个极为优秀的骗子和演员。除此之外,因为其父母都是知名的生物学家,她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变异生物学者,撰写过70余篇关于变异生物和沙漠生态的论文,论点深刻,论据详实,体现了她深厚的学术功底。这些论文后来在伊甸的图书馆里被找到,但从来没有在任何途径进行过发表。   ——《揭秘新人类档案·画皮胡佩》IC72年,泰斯汀.奥伦   走进舱门,顺着自动扶梯,墨秋和贝拉夫人一道跟着三三两两的教授们进入了这个特别的墓地。   这也许是墨秋看到过的最小的全覆式磁能罩,整个面积大概只有两三千平米。踩着柔软的草地,柔和的白光从穹顶的光源处撒下来,一块块1米长、2米宽的方形石板间隔1米躺在地上,特征很鲜明。   天柱是一个巨大的圆柱,30来米高,刻着人名,贴着照片,像一个巨大的墓碑,墨秋低头看了一眼那些石板,确实没有人名,只有代表着各自信仰的标记。   信步走上去,墨秋数了一下照片,一行40个,从上到下可以贴十几行,现在贴到第5行。很意外,墨秋在最上头看到了贝拉夫人和在场这些教授的照片,她探寻地看过去,想要得到解答。   “第一行和第二行的大部分都是我们的照片。”贝拉夫人蹲在地上操作着什么,没有抬头,却知道墨秋在看她,“别奇怪,我们这些学究在研究所里怎么都算是特权阶级,提前给自己定一个好位置而已。”天柱底端呲地一声打开一个抽屉,贝拉夫人取出一本厚厚的书,抱在怀里站起来,“一共67个,5个已经死了,剩下的62个都在这里。”   墨秋当然不会去数人头,她知道贝拉夫人还有话说。   “这本书……就是基因稳定技术的全部资料,原理、思路、计算公式、研究过程,当然还有最后的结果。”贝拉夫人把书递到小丫头手里,很重,大概有二十来斤,小丫头只能抱着。   “为什么用纸质记录呢?”再厚的纸在记录量上也比不上一个小小的储存器,更何况电脑还能记录视频和音频,这些都是纸质记录所不具备的。   “电脑的资料是可以恢复的。”贝拉夫人淡淡地说,“这个实验关系重大,记录全由我们这些老家伙手写,计算倒是在电脑里完成的,不过每一次都是随机选择研究所的电脑进行的。”她轻轻地拍了拍那本大书的封面,“现在记载着这项实验的只有这本书和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大脑,书交给你了,而活着的大脑不会让任何人拿到。”   ……   全息视野里,臭小子看到秦钰和苍喆钻进实验室里的一个舱门,也看到对面的木茧慢慢退开,里面的人站了起来。   “不继续了吗?真可惜,再坚持一会儿你就能破开我的防御了。”尽管消耗很大,但凌佟还是竭力维持着风度,顺带从心理上打击年轻的对手。   “结果一只乌龟有很多种办法。”墨离韵张开双臂,握住鹰击的柄,“砸烂龟壳是最笨的办法。”根本没打算得到对方的回应,蝉翼大张,引擎全开,几十米的距离,墨离韵刀剑成戟,“山岚!”   嘶啦!凌佟只来得及拉出一层薄薄的藤网,被山岚轻易撕碎,墨离韵突过来,撞在两片血红色的叶片上,与此同时,另两根血藤从左右两侧绕开山岚的正面,扎向腰际。   蝉翼一震,墨离韵向上抬升起数米悬停,弯刀高高举起来,劈落!血藤刺空,他的劈砍也被巨大的叶片挡住,平移绕过半个圆,墨离韵闪到凌佟侧后欺近,抬剑就刺。   凌佟向前扑出去,跳出刺剑的攻击范围,但墨离韵直接撒手,骑士剑像箭一样射出去,如影随形,自己则倒飞起来,头下脚上追到凌佟正面又是一刀横劈,两面夹击。   叶片展开挡住劈砍,凌佟蹬地侧闪,两枚血藤舞成鞭网弹开身后的剑,他惊怒交加,墨离韵已经撤掉了避无可避的罡风,但在近身缠斗当中他还是下风。这种室内空间本来就不适合三阶能力者作战,高速飞行很容易撞到障碍,但这个常识仿佛对墨离韵背上的蝉翼无效,他像一只蜻蜓,随飞随停,震颤的蝉翼带给他比地面上更大的腾挪空间和移动速度,还有无所不在的攻击角度   扬手洒出一片蒲公英,纷纷扬扬布满空间,但这些随风而行的小种子很快被扬起的大风吹散,墨离韵毫无顾忌地突进,由上至下又是一刀。   凌佟大吼,两片大叶交叠着挡住劈砍,一地藤蔓疯长,结成尖锐的刺扎上来,墨离韵轻巧地一退,几十上百的月牙刃在他原来待过的地方浮现,旋转着切断那些藤蔓,转而攻向凌佟。   血藤弹出来,击碎月牙,乱流吹开血藤露出一丝空隙,伺机而动的刺剑顺着空隙扎进来,刺穿凌佟的肩,带着他倒退扎在墙上。   墨离韵冷冷地看着他,冲刺,弯刀扬起。   “嗯!”凌佟咬着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闷吼,挺肩,硬是把身体从墙上拔出来勉强一躲,噗!弯刀劈在墙上,砍断右侧的两根血藤。   凌佟横滚出去,根本不敢休息就冲天而起,但墨离韵的速度更快,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头顶,鞭腿抽在他脸上,把他抽回到地面。   鹰击低鸣着飞回墨离韵手心,扬剑瞄准。那一腿抽飞了凌佟的面具,尖锐的边缘划开了他的脸,更重要的是,打不着、躲不掉,凌佟终于放弃抵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别着急,法诺尔很快就会来陪你,我保证。”蝉翼震颤,这是最后一击。   滴答,滴答。   流金滑落,融化的金属从穹顶滴落,因为墨离韵的搅动,室内的风力不算小,金属液还没落地就冷却凝固,又被风吹散,地面交战的两人对此一无所觉。   墨离韵启动,引擎全部打开,整个身体化成一柄利剑:“白驹!”   轰轰!两声轰鸣几乎同时发生,墨离韵冲刺,李大江击破穹顶疾坠,带着溶解的金属化身流星,在长剑即将刺中凌佟的刹那撞在墨离韵背上。   灼热的气息涌进血脉,墨离韵气血沸腾,哇地一口呕出大坨的血,还没离口就烧成结晶,他狠狠坠地,在地上反弹几下撞在墙上。   “你终于来了。”凌佟喘息着坐起来,快意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墨离韵,那一击谁都来不及防备,墨离韵没死已经是托天之幸,“扶我起来,我要亲手杀掉那个小子。”   “他是墨家的人。”李大江傲然站立,声音毫无起伏,面具遮挡,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墨家,18岁的三阶,那又如何!还不是要死在我凌佟的手上!”没有儒雅,凌佟布满血的脸上全是疯狂,一切谋划和伪装在一场事关生死的惨败面前都毫无意义。   李大江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凌佟伸出手,等着被人搀扶。轰!势大力沉的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把他远远踹飞,看在同志的面子上,李大江没有在这一脚带上热力。   “躺着,好好冷静,现在告诉我,我们要找的东西在哪儿?”李大江的声音刻板有如电脑合成的声线。   凌佟趴在地上,颤抖着抬起手指向舱门,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小秋是谁,但那个人如此重要,肯定和他们要找的东西有关。   李大江点点头,夹起墨离韵钻进舱门。   ……   水底的墓地很安静,教授们都安逸地属于自己的墓穴上,他们即将要带着秘密死去,没有什么恐惧的,从基因稳定实验完成那一天算起,他们已经等这一天等了3年多。   秦钰和苍喆已经进来了,贝拉夫人让苍喆打开磁能罩边上的一道密闭门,露出一个可以挤进五六个人的水密舱。   “这里本来是建造这里的战士们多此一举加上的,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这里的最终用途,为了预防危险,他们加上了这个逃生设备,没想到真有用得上的一天。”   “贝拉阿姨,哥哥他们会赢的,别跟交代后事似的。”秦钰不满地嘟着嘴,到现在为止他们只知道陈杜泽的死讯,墨秋以为自己会很伤心,但也许是今天伤心的事情够多了,出奇的,她很平静。   “我知道,以防万一。”贝拉夫人笑着摸摸秦钰的头发,如果能赢就太好了,至少小秋的安全,还有研究所几百口人的性命可以被救下来。   可是现实终归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美好,正说着话,墓地的自动门呲地打开了,一个戴着鬼面的男子夹着墨离韵走进来,墨离韵垂着头,也看不出是不是活着。   “小韵!”墨秋捂住嘴,想要扑上去,但苍喆一把拉住她,把她丢进密闭舱,秦钰闪身挡在舱外,掌中雷霆前伸,指向来人。   “我要你们正在研究的东西,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这个小子的命来换。”李大江没有做任何动作,他只是站在进门的地方,开门见山。   “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贝拉夫人冷静地回应。   “如果你们放弃自裁,我可以先把他交给你们。”李大江很明白那些苏执信徒的烈性,很久以前,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成交。”没有任何废话,贝拉夫人丢掉插在腰上的手枪,其他教授也照做了,相处这么多年,不许要交流他们也知道同伴的想法,那把枪,只是给一些胆小的人解除痛苦用的,不过用来蒙蔽一个不知情的入侵者,足够了。   墨离韵被李大江丢了过来,秦钰跑上去接住他,他还活着,呼吸平稳,看上去没有性命之忧。   “我哥哥和贝拉姐呢?”秦钰没忍住,还是问了。   “除了那个女孩,其他人都死了。”李大江淡淡地回答,秦钰一颤,险些摔倒,但她坚持了下来,忍者哭把墨离韵抱回去,也放进密闭舱。   “你们也进去。”贝拉夫人的语气很严厉,“记住,就算是死也要保护小秋回到毛利。”   苍喆点点头,拖着秦钰进到密闭舱,秦钰没反抗,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也死了,她捏着口袋里的怀表,指节发白。   密闭舱的舱门关闭,贝拉夫人回转身子,李大江居然没有动,就在那边看着他们行动,事实上他一眼就认出了墨秋,苏执的曾孙女,那个传说中已经死掉的天才少女,虽然变了装,但眉宇之间和那个死掉的女孩的确很像。他没有问,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   “我想先把他们送走,您不介意吧。”贝拉夫人笑着,手指放在密闭舱附近的按钮上,入侵者很宽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样更好。   再见,别忘了老师的理想。   嘀,按钮摁下。 第105章 熄灭的圣光   蜂巢,伯加索斯制式武装之一,特殊类型武装,原型为张艾嘉的专用武装蜂鸟。蜂巢的造型是一个高80厘米,宽60厘米,厚20厘米的长方体背包,内置圆锥型兵峰24枚,采用了外置式的脑波遥控和机械式遥控两种模式,最长飞行时间10分钟,最大时速180公里。蜂巢配置了多种外挂装备,包括微型通讯塔、监控装置、照明装置和爆破装置,爆炸威力近似步兵地雷,爆破半径10米。同时,兵峰内置指挥中心返程功能,最远返程距离18公里,可用作极端环境下的通讯和求援。   ——《凡人的战斗》IC158年,多诺.朱利安   按钮摁下,密闭舱脱离墓地,引擎推动下向着水面高速升起。与此同时,巨大的爆炸在墓地发生,爆破点位于每个角落,石板碎裂,磁能罩垮塌,巨大的水压推动楼兰海的湖水涌进来,把墓地里的人和物卷进漆黑的湖底。   “居然被你们骗了……”面具下李大江苦笑不已,身形如电闪出,借着最后的灯光,他看到大部分教授已经在爆炸中死掉了,没死的还有少数几个,包括贝拉夫人在内,而她已经在他的怀里。   浓重的血从碎裂的人体中涌出来,混进楼兰海的水里,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变异水兽巢穴,这里居住着无数凶猛的水兽,洁净的血腥味扩散出去,这是一顿盛宴,让它们疯狂。   轰!反身一拳砸在不知是什么的背上,它有着流线型的身体,光滑的表皮,李大江明白了这些学者的打算,除了爆炸,他们还为自己在水下准备了无穷无尽的猎食者,以此来彻底根绝自己活着的可能。   怎么可能让你们得逞!李大江快速下潜,脚踩大地,轰隆!轰隆轰隆!地面隆起,裂开一道口子,金红色的岩浆流出来,照亮这片漆黑的海域,他看到一副修罗般的场景,各种各样长相狰狞的水兽追逐撕扯着那些漂浮在水中的白大褂,毫不顾忌自身的安危,他看到一条形似鳗鱼的水兽钻进一个教授的嘴里,然后一只更大的水兽扑上来,把它的猎物和它一起吞进嘴巴,长满倒齿的嘴合拢,挤出暗红色的血。   这些水兽……踩着岩浆升腾,李大江看到越来越多的水兽加入到这场狂欢当中,几十个瘦小的人类当然是不够吃的,因为对岩浆的恐惧,李大江也是无法猎食的存在,于是它们开始相互残杀,大的被一群小的围攻,小的被更大的吞食。   还好救下了一个。李大江心有余悸,低头看向夹在腋下的贝拉夫人,她只剩下上半身,苍白的脸上犹自带着笑,似乎在嘲笑对手的异想天开。   还是失败了。李大江松开残尸,拖着岩浆扑向视野里最大的鱼,一条扁平的,比一栋小楼还大的碟状怪鱼。挥拳!他的拳头扎进松软的鱼腹,岩浆顺着伤口灌进去,大鱼奋力挣扎,几十秒后一动不动。李大江就这么顶着它不断向着水面冲刺,轰!他破开水面,红色的岩浆跟在他的身后喷发,洒向四面八方。   “啊!”他用力把大鱼丢上河岸,手臂高举,熔岩汇集过来,聚成一个庞大的球体一甩,炎球燃着火追上鱼尸,轰然炸裂,把整条鱼点燃、烧尽。   “啊!”李大江仰天怒吼,但依旧不能平复,流动着岩浆的湖面沸腾着,有无数的鱼尸,有磁能罩和墓地的残骸,还有一个开启着的密闭舱。   ……   3个小时以后,托仑和安木罗终于赶到楼兰海研究所。菲利普老爹的大火又烧死了十几个士兵,剩下的也被托仑和安木罗抛弃了,他们走不出这片沙漠,只能死在这里。   两个能力者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沿着道路前进,中间碰上2号哨所的驻守士兵,终于抢到两辆沙漠车,这才能这么快就赶到,虽然速度对现在的情况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这就是全部活下来的人?”研究所10层避难所,托仑脸色铁青地看着被凌佟搜出来的老幼,只有100多人,战战兢兢,看着这些带着鬼面的入侵者。   “让法诺尔阁下带人过来清理资料吧,既然这些人活着,那就说明他们没有价值。”安木罗叹了口气,“希望这座研究所里能找到有价值的资料。”   “既然他们没用了,那就杀掉好了。”托仑舔了舔嘴唇,他的怒意需要肆意杀戮来平息,但那些战士,无论是1号哨所还是2号哨所都没能给他带来快感。   凌佟和安木罗都把头扭到天上,这场战斗让所有人愤怒,他们被耍了,绝对优势的战力,损失巨大,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托仑走上去,踹飞一个瘦弱的男人,揪出他身后抱着婴孩的少妇,那个孩子一直在哭,让他心烦意乱,烧死她们,世界就清静了。   火焰尚未燃起,托仑赶到手腕上传来一股大力,还有磅礴的热力。嘭!他和那个瘦弱男人一样被踹飞,撞到墙上,不待落地,一柄金红色的剑已经刺穿肩膀把他钉在墙上,是李大江。   “再让我看到你虐杀普通人,我会让你体验一下烈焰焚身,像那些被你烧死的普通人一样。”   “别以为你有多强,李大江!”托仑双目赤红,肩膀传过来的热力让他的血液几近沸腾,痛苦啃噬着他,但他寸步不让,“你不可能24小时都守着这些人,只要你打盹,或是离开,我马上就会烧死他们,烧死所有人!”托仑狂笑,“你不会杀我,法诺尔不会让你杀我!”   “你……你不能杀我们!”人群中,一个怯懦的少女站出来,挣脱身边人的阻拦,“我们知道你们要的东西!”   “米莉亚!你不能这样!”被她挣脱的少年跑上来捂住她的嘴,想把她拖回人群。   “你放开我!”米莉亚推开少年,“你们都疯了吗?那个变态要烧死我们!你们就这么想死吗!”   迎着她质问的目光,大部分人都低下了头。严格来说,他们是一群无辜的囚徒,没有战士们的觉悟,也没有学者的思想,他们只是被基因稳定技术牵连,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被当做人质挟持,才陪着那些科学家一起成为了这座研究所的囚徒。   “我们有使命……”少年还想反驳,但却说不下去,事实上,这个使命是父辈的,不是他们的。   “我们没有使命!核心研究所是禁止我们这些黑卡进去的!我们只是这个研究所的附庸和杂役而已!”米莉亚扯着身上的黑色身份卡大声疾呼。   “你进不了核心研究所,你又怎么保证能提供我们需要的东西?”凌佟摁住李大江的手臂,李大江松开手转身离开,托仑终于从墙上落下来,坐倒在地。   “我知道你们在找基因稳定技术,我们这些人不知道这个实验的具体项目,但却多少听祖辈提起过,这么多人,肯定能整理出不少材料!”米莉亚急切地说。   “还不够。”安木罗冷冷地说。   “还有……还有计算!所有的计算流程都在电脑里!我爸和我说过,为了防止泄密,所有运算都是随机抽取电脑进行的,现在研究所在你们手里,有我们帮忙,你们可以把实验拼凑出来!”   “有意思。”凌佟嘴角拉出一抹笑意,这算是命运吗,“你叫什么?”   “米莉亚.卢锡安,我是卢锡安教授的女儿,我爸爸是这个研究的运算组负责人!”   “很好,米莉亚.卢锡安,你现在是悲惨世界的文职士兵了。”凌佟示意安木罗扶起托仑,“你可以组建一个不超过7人的审讯组,资料整理好,会有人来和你交接。”   ……   发生在楼兰海的战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没有公告,没有宣传,世人不会知道那里有过一个研究所,也不会知道那里有过一场殉道般的战斗,有100多了无畏的战士和信仰苏执的科学家死在那片沙漠的深处,尸骨无存。   活着的人四散各处,在茫茫沙海中艰难前行,就像人类的命运。   IC64年1月23日,方舟发言人在巴别塔新闻中心召开发布会,宣布苏执于1月8日夜在乌兰巴托逝世,同天,林可发动政变,残杀六人裁判团,随后被悲惨世界的能力者截击,重伤失踪。方舟发布全球通缉令,对林可及77位政变主要参与者进行通缉。   举世哗然。苏执今年110岁了,在一个平均年龄不超过60岁的时代,这是一个无法想象的高龄,以至于再理智的人都没有想过苏执会死。但苏执确实死了,遗体以最高规格被圣光号运回伊甸,在各势力特派员的注目下安葬在巴别塔脚下,方舟用整座巴别塔做墓碑,宣布了苏执的离世。   一个时代,结束了。   ……   咔!3号哨所的仓库里,冷库的大门被人从里到外推开,秦峰滚出来,须发上都是冰碴,躺在那儿瑟瑟发抖。   若有所觉,他睁开眼睛,一张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躺在他对面,眼睛望着冷库的大门,是在留恋?或是……在告别。   “佩……”秦峰挣扎着爬起来,爬到胡佩的尸体边,把她抱起来,眼泪化开冰霜,一点一点滴落到胡佩脸上。   没有回应,胡佩已经死去很久了,心脏被刺穿,全身血液都被蒸发,只留下一些结晶般的残渣。   你最爱漂亮了,怎么能用一个臭男人的外表死掉。颤抖着,秦峰的手伸进胡佩的伤口,沾出一些血晶的细碎,含进嘴里。胡佩的能力取代了定点传送,根植在他的基因里,就像胡佩一直在他的身边。   变妆解除,胡佩苍白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带着笑。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再不分开了。” 卷后记,致晨光-伊甸卷的完结   伊甸卷完结,欢乎雀跃。   晨光到这里进入核心剧情,说得俗一点,就是大乱将至。   基因改造的问题,青卫野心的问题,世界走向的问题纷至沓来。   法诺尔登上前台,这个大大大boss很多时候给我的感觉更像本书的主角,毕竟在他之前,绿岛世界的秩序和根基都是稳固的,平和的。在他之后,一切都会改变。   还有一个人,苏执,从序篇就存在的老爷子,时代之子,命运宠儿。他的生命终结了,但他对整个世界的影响,终晨光一纪,也将一直存在,而且必将随着三七的笔墨越来越强,他会是一个死而成圣的角色,对于能否刻画好他,我没有把握,所以,待到本书完结的时候,希望你们告诉我啊!   楼兰海一行,墨离韵和墨秋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更坚定,更成熟,更明白自己的使命和立场,这会影响很多人,也会影响很多事情。   期待吗?期待的话,就请把《绿岛晨光》放在书架上,听着三七把接下来的故事讲完,三七承诺,不太监,不断更,无论成绩到底如何。   期待大家的支持和认可,也希望大家向朋友们推荐晨光,让三七能感受到更多认可。   如此,晨光纪之伊甸卷正式完结,我们在统一战争中再见!   您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三尺七寸敬上。 第106章 拼图   横刀吟,立剑啸,家恨犹在,仇难消。男儿心,女儿娇,最难消受,人易老。   ——《苦情》十一幕第二场,IC133年,纳兰.清韵   IC64年2月8日,伊甸,清晨,碎雨。   苏执的墓地被安排在巴别塔的正后方,一片原本属于休憩区的绿草地上,很干净,一条蜿蜒的青石板路连接到一块汉白玉的四方石板前,没有名字,没有塑像,没有围墙,没有照片和墓志铭,所有的一切都被放在新开辟的巴别塔2层,那里是苏执纪念馆,专供悼念。   这样的设计是李大江提出来的,苏家人丁凋零,墨家唯一的后代也去了毛利,熟悉苏执的,理解苏执的,在这里也只剩下李大江一个人了。   2月的伊甸还是深冬,寒风萧瑟,卷起落叶和雨丝,亚瑟法.诺尔一席黑风衣,怀抱一束黄色的水仙花站在石板前静默不语,亚利.斯宾也脱掉了常年的白色大褂,错开半个身位站在后面,撑着伞,微微有些发抖。   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小时了,法诺尔一言不发,斯宾教授也不说话,不过他身体不好,真是有点撑不住了。   “你不该来陪我的。”良久,法诺尔终于说话了。   “也不全是为了陪你,早就想来看看苏教授,想问问他,那么伟大的发明,为什么要藏起来,甚至不惜放弃60多个优秀科学家的智慧和生命。”斯宾义愤填膺,颤抖得更厉害,“这是在犯罪!”   “因为你是一个优秀的科学家。”法诺尔弯腰放下水仙,“而他却不仅仅是个科学家。”   祭奠已毕,两人信步走在巴别塔的草地上,还不到工作的点,这里空空荡荡,反而凸显出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米莉.亚卢锡安的报告你看过了吗?”这是当下法诺尔最关注的事情,报告一周前就送到了,法诺尔有副本,可惜他只看到一些残破的论理和论断,什么都看不出来。   “看完了,简直是奇思妙想。”斯宾教授很振奋,“楼兰海团队的实验思路和我们原本的思路完全不一样,光从这个思路来看,苏执对能力者的研究至少超过我们40年。”   “我不在意苏执的成就,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我可以拿到成果。”法诺尔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伟大意志的理想需要这项成果。”   “完整的成果几乎不可能拿到了,那些俘虏从未参与过核心实验室的研究,供述的作用是帮助我们重新构建实验理论,以及为后续寻找实验数据提供道标。”涉及到专业,斯宾教授瞬间变得侃侃而谈起来,“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像是一副有着几百万碎片的拼图,我们要找出其中正确的数千或数万块,再把它们放进正确的地方,有些碎片遗失了,我们还要把它们制作出来补齐……”   “什么……时候?”法诺尔一字一顿,似乎在强压怒火。   “额……”斯宾掰着指头算了一下,“重新构筑理论两个月,初步成果大概8个月,量产最快也得18个月。”   “这么快?”法诺尔一愣,上百万的拼图啊,他还以为要三五十年……   “我们有47位生物和基因领域顶尖的专家学者,有22个成熟的研究团队,有基础,有设备,复制出楼兰海的研究成果我做不到,但大门已经打开,结合我们自己的研究,开发出可用的成果指日可待。”斯宾的话里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和自豪。苏执死了,团队分崩离析,青卫的科学家们将借着这项研究登顶,而作为领导者,他将成为和苏执一样,甚至比苏执更伟大的科学家,亚利.斯宾,将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   于此同时,毛利总理泰斯汀.奥伦先生正带着R机关代总长张艾嘉女士,外务处处长约西亚先生,战士苏勒.哲吉先生和米伦.托尔斯泰小姐,以及农学院附小优秀新生陶淘小朋友一道,站在农学院的墨秋研究室外,对着一块崭新的,4米多高的,“请勿打扰”的牌子,发呆。   墨秋是4天前回来的,没有通知任何人,在苍喆的陪同下返回毛利。为苍喆安排好住宿后,小丫头就钻进了研究室再也没出来,如此已经4天了。   伊甸究竟发生了什么?短短月余,苏执去世,林可叛乱,陈杜泽、墨离韵一去不回,隶属飞贼团的苍喆却陪同墨秋回来了,那座科学之城仿佛被罩上了一层有一层的迷雾,从毛利望过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连轮廓都看不到。   政治家的直觉告诉奥伦,这里蕴含着非常重要的信息,他急于知道事情的真相。第一天和第二天,他让自己的秘书去请,被墨秋的助手打发了。第三天,巴宁格教授和李慕白教授受命去请,被一张墨秋亲笔的小纸条打发了。今天……   方方正正一块牌子,实木制作,从上至下,汉语、英语、法语、俄语、西班牙语,连蒙古语都有,一个个字斗大,竖在研究所大门侧边,散发着木质的清香,显然是连夜赶制出来的。   逐客令啊……奥伦总理摩挲着下巴,对着张艾嘉苦笑,张艾嘉目光冰冷扫向柯兰,柯兰对苏勒点点头,苏勒抬起一脚踹在茉儿屁股上,茉儿啊的一声撞开研究室大门飞了进去。   “苏木头你想死啊!”   茉儿呲牙咧嘴地揉着屁股站起来,发现几十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她,墨秋研究所规模不小,进门处是休息室,研究院闲聊放松的地方,向来人丁兴旺。   “那个……我是你们墨所长的好朋友,能不能麻烦谁转达她一声,她的朋友苏勒.哲吉得癌症了,晚期,想要见她最后一面。”   ……   这里……好熟悉。   墨离韵站在一片鳞次栉比的街巷当中,听着学校的下课铃声,一群穿校服的孩子挤挤攘攘地从他身边过。都好小,是小学吧?这不是自己读过的学校吗?巴别塔独立一小,选择她的唯一原因,离圣光骑士团驻地很近,因为除了课业,他还有1周3堂军事训练课。   “小韵!”远远的,一个明目皓齿的小丫头朝着他拼命挥手。小秋?墨离韵恍然,是梦吧?或者是回忆?墨离韵想起来了,真的是回忆,那一年他5岁,刚读小学1年级,小秋6岁……初中2年级。   “姐姐!我在这儿!”小小韵蹦啊蹦啊地挥手,墨离韵满脑袋黑线,恨不得抽这个不要脸的小子两嘴巴子。   “小韵!”小小秋看见了,跑过来抱着不要脸的小子吧唧一口,“恭喜你上学了。”   “有什么好恭喜的,老师还没你教得好。”小小韵撇撇嘴,一脸的不耐烦。这个……算是噩梦了吧。   “没办法呢,姐姐也是这么熬过来的,幸好小学只有一年,忍忍就过去了。”小小秋牵着小小韵回家。小骗子,我明明读满了6年。   “姐姐,初二好玩吗?”小小韵抬着脑袋,一脸羡慕,那时候小丫头居然高我半个头啊   “其实和小学差不多。”小丫头愁眉苦脸,“不过有一点好,中学可以做实验啦!”六月的天,丫头的脸,“可是我还没有自己的实验室。”   “自己盖呗。”小小韵男友力爆表,胸脯拍得砰砰响。   “那我要树屋实验室。”小小秋一锤定音。   树屋实验室……小小韵在电脑上翻了半天,找到样图,用木头呀?一对贼眼左瞟右晃,可以盖在苏家院里的大树上,枝桠够粗,也不高。材料嘛……贼眼从苏家转到墨家,就是你了!小小韵拍拍院子正中的那棵300年老樟,你是平安树嘛,你不牺牲,小爷就不平安了。   绕着老樟转悠了几圈,好粗呢,狗腿刀似乎砍不断,前几天倒是学了定向爆破,炸药……跳过去,手雷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老爷子!”小小韵风风火火地跑进苏执的实验室,反正就在苏家,老爷子正在做实验呢。   “小韵?你居然没去军营玩枪?”苏执头也没抬,正倒着试剂。   “我要手雷,越多越好!”苏执手一抖,大半瓶试剂倒进烧瓶里,咕嘟咕嘟。   “杜泽!救命!”陈杜泽风一样卷进来,袖子里呼啦张开一张巨大的纸,把三人包在里面。轰隆!爆破、黑烟、刺鼻的气味,熏得小小韵鼻涕流的老长。   “你要手雷干嘛?”苏执老眼通红,赶紧打开通风扇。   “其实刚才那个水也可以。”吱溜,鼻涕完美回归,鼻子有些痒,阿嚏!全喷在苏执的白大褂上,舒爽了。   “先告诉你,巴别塔不准炸!”苏执一脸严肃。   “谁炸那座笨塔,炸棵树而已。”小小韵一脸的我办事,你放心。   “那就好,杜泽,去给小韵搞些手雷来。”苏执欣慰地点点头,小韵也懂事了,不再嚷嚷着炸塔了。   “老爷子,手雷是给5岁的小孩玩的吗!”陈杜泽实在受不了这一老一少了。   “多嘴!玩玩怎么啦!”声音整齐划一,一老一少其实也很受不了他……   半个小时后,提着一篮子手雷,臭小子叉着腿坐在自己家的草坪上,狗腿刀、匕首、锯子、钉子、锤子、还有手雷,5岁小朋友的玩具真不少。   接下来就该把老樟炸断,锯成木板,钉成树屋,现在下午3点,爷爷午睡,爸爸上班,时间刚刚好。   小小韵哼着儿歌把所有手雷串成串,绕老樟一圈,跑的远远的,撅着屁股,塞着耳朵,我拉!   轰轰轰!   没有大树倒下的声音,墨离韵回头,看到那棵巨大的樟树燃成一团火焰,噼噼啪啪直响。   怎么会这样呢?   轰!火焰从正中炸开,墨离韵的眼睛里,一个鬼脸,越来越近……   “啊!”墨离韵睁开眼睛,摇晃的灯泡,惨白的天花板,鹰击蜂鸣,在屋子里乱窜,不时在墙上切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梦……又结束了?老爷子,陈叔……   滴答,眼泪滑落。 第107章 坚持   洛阳,华夏联盟的传统边境,面积6760平方公里,常住人口860万,是一座富含历史气息的中型绿岛。在核战时期,洛阳是全球少数没有被摧毁的大型城市之一,但随后数百年的沙化和生态复苏进程反而对她造成了巨大的损害。IC5年被发现时,洛阳尚有少量地上遗民居住,总人数不足4000,他们集中生活在洛阳宫附近,反而变向保护了这片华美宫殿,新洛阳的建造就是以这座宫殿为中心展开的。IC17年起,洛阳宫被华夏联盟修缮,修缮工作持续12年,最终面积4.09平方公里,基本恢复了这座宫殿的旧貌。洛阳宫是现今保存最完好的古建筑群,是全体遗民的宝贵财富。   ——《绿岛全史·洛阳》IC131年,迪普.诺伊尔   众人终于见到了墨秋,也终于从她的嘴里得到了这些天的详情。   沙海血战,陈杜泽战死,墨离韵重伤,之后苍喆连飞六昼夜,从沙海穿过方舟边境抵达洛阳。   洛阳不是距离楼兰海最近的绿岛,但这里属于华夏联盟,在伊甸的辐射范围之外,是合适的隐蔽点。研究所在这里预备了身份和住所,还有一小队的护卫队员长期驻留,原有的目的是给那些老人和少年留下一线生机。   墨离韵的伤很重,脊柱挫伤,内脏移位,还有内出血和脑震荡,但能力者身体强大,墨离韵很快就醒过来,可这样在沙海奔波了6天,他的伤情终究没控制住。   临近洛阳的时候,墨离韵再次吐血休克,只能留在洛阳治疗,秦钰也抱着希望想等一等秦峰几人。于是众人在洛阳住了3天,墨离韵的伤情稳定下来,虽然还没有醒,但至少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墨秋再也待不住了。手上的研究资料是整个研究所用生命换来的,关系重大,必须早日带回毛利,带回给自己的团队,一番商量之后,苍喆护卫着墨秋先一步返回,而秦钰则留在洛阳照顾墨离韵,顺便继续等待秦峰等人的联系。   事情就这么简单,更何况出于某种担心,小丫头彻底隐去了关于基因移植技术和稳定技术的全部信息,能说出来的自然就更少,她不擅长撒谎,一个故事说的结结巴巴,小脸通红。   奥伦总理年老成精,当然看出小丫头没把事情说全,甚至那些隐瞒起来的也许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核心。不过墨秋不想说,他也不好问,光看这一群毛利最有权势的人直到现在还站在那块“请勿打扰”的牌子下面聊天就知道小丫头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心了。   终于,奥伦总理笑着说了谢谢,还嘱咐她节哀顺变,注意身体。小丫头松了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于是赶紧告辞,急吼吼地又钻进研究所,估计下次除非是墨离韵得癌症,否则短时间内大家是很难再把她叫出来了。   祖爷爷,陈叔,小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伤心了,对不起。   ……   洛阳闹市,一间略显残破的公寓楼就是墨离韵养伤的地方。   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波动,鹰击也变得暴躁起来,越来越狠厉,刀剑低鸣,绿莹莹的能量刃忽隐忽现,似乎随时都会开启。   “韵哥哥……”咄!大门打开,匕首刚好飞过去,戳在木门上直没入柄,秦钰怀里大大的纸袋落到地上,满满的食材洒了一地,骑士刀也追上来,咄!门上又多了一件兵器。   秦钰气得连说话都结巴,“老老老……娘低三下四地伺候你,你拿鹰击招呼我?”   墨离韵把头偏向另一边,秦钰看到他的眼神,像是死了。   秦钰想发作,但怎么也发不出来,旧伤未愈,又添劳苦,墨离韵的确醒了,内伤也好了大半,不过胸部以下却完全失去知觉,换句话来说,他瘫痪了。将心比心,自己要是碰上这样的事,也会觉得活着不如死了。   “喂,别想瘫痪的事啦。你现在重伤未愈,那个,那个……”秦钰急的头疼,她不会安慰人,在飞贼团那是胡佩的工作,可现在胡佩和秦峰都没回来,不止是他们,研究所的人一个都没出现,十多天过去了,其实秦钰也知道,他们生还的希望已经很小了。   “老爷子……苏执……是死了吧?”墨离韵其实没想过瘫痪的事,R机关有柯兰,有他在,没有什么伤病是治不好的,但身上的伤柯兰能治,心里的伤呢?   房间里没有电视,初进洛阳的时候秦钰和墨秋就从新闻里正式得知了苏执的死讯,但那时候墨离韵昏迷,大伙把这间房间所有能和外界能产生联系的设备都清除掉,就是怕刺激他的病情,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   隐瞒没有意义,秦钰坐到床边:“是啊,8号那天就走了,说是逝世。”   “那么,我和小秋就是孤儿了。”墨离韵的声音很沙哑,了无生气。   就你可怜?秦钰看着墨离韵的表情,只觉得心火炽烈,几乎要把她烧成灰:“墨离韵,你别装死!”秦钰像疯了一样把墨离韵从被子里扯出来,摁在床头,一记头槌撞上去,嘭!墙粉潄潄往下掉,两人的额头碰在一起,秦钰的大眼睛正对着墨离韵扩散的瞳孔,里面一片灰暗,“你的老爷子死了,你伤心,你的陈叔死了,你伤心,我们研究所上下400多口都死光了,谁为他们伤心!”   “你可以哭。”墨离韵眼神游移,躲避着秦钰。   “我不哭!”秦钰松开他,拿出怀表扯断,丢到他身上,“从6年前爸爸战死那天起,我就跟它发誓再也不哭了!死掉的人就是死掉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只会报仇,我不会哭!”   “报仇吗?”墨离韵的瞳孔微微收缩,颤抖的手一点一点伸向怀表,原来这个表对她这么重要吗?   “当然要报仇!”秦钰大声回应。   “可我连那个鬼面的一击都挡不下来,谈什么报仇。”怀表抓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刻在表背的那个大大的墨字,那么刺眼。   “打不过就练!一年打不过就两年,两年打不过就五年,大不了就把伊甸的医院都买下来,等他老的快死了我冲进去一枪戳他个透明窟窿!”秦钰已经不是在说服墨离韵了,她在说服的,是她自己,“我比他年轻,总有一天会比他强,总有一天!”   不服输吗?墨离韵看着窗外,吵吵闹闹的,又是一个大晴天。老爷子,又让您看笑话了,先别笑,等报完了仇,您攒着一起笑。   ……   吃了一天闭门羹的人们就近来到柯兰和菲尼克斯的居所,小丫头说的东西不多,但他们得到的信息却不少,急需通过交流来消化。   先在柯兰的陪同下看望了菲尼克斯,王女殿下依然没醒,一头红发披散在枕头上,就这么静静地躺着,表情安宁。现在她通过输液维持体能,还有柯兰每周用能力修复身体,所以菲尼克斯的指标很稳定,没有丝毫下滑。   看过菲尼克斯,奥伦总理随便找个由头支开茉儿、苏勒和陶淘三人,理由非常敷衍,似乎是墨秋家进贼了。   三个少年认命地离开,房间里只剩下4个人,3个站着,1个躺着,接下来的话题很重要,下意识的,他们选择在菲尼克斯面前沟通。   “她隐瞒了关键信息。”张艾嘉向来是最直截了当的。   “她没打算瞒,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说而已。”柯兰站出来辩护。   “有区别吗?作为毛利人,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小秋这些年对毛利的贡献您也清楚,她不说肯定有她原因,我们应该信任她!”   “这个信息关系到毛利今后的走向,伊甸精锐尽出横跨沙海去剿灭一个做生态课题的研究所?”张艾嘉嗤之以鼻,“为什么!单纯是因为那里是苏执信徒的聚集地吗?那接下来,他们是不是要在方舟境内大开杀戒!毛利又该怎么应对?拯救科学家?简直就是笑话!”   “您这样说,是在暗示总理先生应该用非常手段去逼迫小秋吗?”柯兰步步紧逼,“苏老先生尸骨未寒,小韵重伤未回,张艾嘉女士,您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吗?”   “一切利益归于毛利。”张艾嘉寒着脸,“任何代价我张艾嘉都愿意承担!”   “别吵了。”奥伦总理摆摆手,这样的场面有段时间没见了,柯兰为人宽和,很少会和张艾嘉争辩,以至于他突然有些不习惯,居然让争辩演化成争吵,“研究所嘛,肯定和科研成果有关,某个和苏老有关的成果在吸引着伊甸的决策人。这个成果很重要,以至于他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杀害苏老,得到讯息后,他又剿灭了楼兰海,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奥伦的脸色很凝重,“我猜这个成果至少有一部分在小秋手上,这些天她不止在躲着我们,还在研究这项成果。”   “总理先生……”   “那我们就更应该……”柯兰和张艾嘉同时说道,话里的内容却大相径庭。   奥伦没有让他们把话说完,而是自顾自地叹气:“我对这项成果很在意。正因为在意,我支持柯兰的意见,你们没有注意到吗?小秋说到研究所的学者们时,用的是自裁,一项他们宁愿死也不愿被应用的成果,听起来多像潘多拉的魔盒?”奥伦看向好似熟睡的菲尼克斯,“命运之轮曾经有过一个预言,我听菲尼克斯提过,小秋会改变这个世界,而我们,只是过客。”   “既然总理先生决定了,我没有异议。”张艾嘉转身离开,她同样不喜欢自己的提议,既然总理否决,那再好不过。   “总理先生,您的宽容让我重新认识了您。”柯兰深深鞠躬。   “别夸我了。”奥伦总理苦笑着摆手,“知道什么是政客吗?我和方舟的人其实是同一种生物,我不敢问,因为我怕一旦知道结果,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了。”奥伦拉开门,突然站定,背对着柯兰,“有时候真不清楚,保留这份小小的坚持,会不会让毛利付出更大的代价。”   “毛利有回归,回归就是为了保护苏凝秋而成立的,这是我们的使命。”柯兰的心里涌起一股豪情,“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们都会一直保护下去,直到这个世界被她彻底改变,那才是命运应有的轨迹。” 第108章 墨小哥的特别训练   菲恩.威尔逊,格林尼治能力者,起源机关第37代机关长,三阶能力者,代号,暴君。在他所处的时代,菲恩.威尔逊是世界的最强者,手下败将包括了李大江、纽伯格林.因斯特等当时站在世界巅峰的能力者。正是他,正式将起源机关从王室卫队当中独立出来,也是他,培养了普罗迪.埃塞尔。IC52年9月21日,菲恩.威尔逊发动军变失败,死在自己的学生普罗迪.埃塞尔手上,那一战普罗迪埃塞尔晋入四阶,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四阶能力者。   ——《解密新人类档案·暴君威尔逊》.IC72年,泰斯汀.奥伦   时光如水,在一片平静中流淌向前。   墨离韵坐在轮椅上回到毛利,接站的是柯兰,大帅哥T恤牛仔、球鞋墨镜,高高瘦瘦的身材搭配耀眼夺目的银发,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圈粉无数。   “欢迎回家。”   “我是寄住。”臭小子不领情。   “你可以申请新的宿舍。”处长好心向队员宣讲权利。   “我瘫的又不是脑子。”队员油盐不进。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不必急着治疗。”帅哥用一个迷死人的微笑结束和残疾人的谈话,转向推车的秦钰,“秦小姐,节哀顺变。”   “等哥回来了,我让他自己和你说谢谢。”大小姐傲娇地扭过头。   柯兰碰了个灰头土脸,忍不住摸摸鼻尖,“先回去吧,我让茉儿通知了小秋,不过她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墨离韵的眼神凌厉起来:“毛利政府也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一开始,是的。”柯兰苦笑,但也没有隐瞒,“不过见过小秋后,总理就决定放弃了。”   “这么简单?”墨离韵不是墨秋,从14岁起,他就对政客的贪婪有了足够的认识。   “不算简单,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楼兰海有什么。几天前和小秋见了一面,由此得到一些战况,理智让总理决定不再追问下去。”柯兰拍了拍墨离韵的肩,“不过你的报告还是得交,关于伊甸能力者的实力和威胁,这些东西应该不算犯忌讳吧?”   “报告我会交上来。”墨离韵松了口气,定居数年,他和小丫头已经真正喜欢上这个绿岛,更可况离开毛利,他们还能去哪儿呢?“求你个事情,帮我找到林姨,还有,调查出那些鬼脸的身份。”   “林可将军的行踪我们已经在找了。”柯兰点点头,“至于悲惨世界那些凭空出现的能力者,我们也想知道他们是谁。”   一路转车,进到E3-6,秦钰已经先一步离开了。她有个想法,就是加入毛利,借回归的力量对抗悲惨世界。伊甸的实力不是只有两个人的飞贼可以对抗的,报仇不仅要加强自身,还要有强大的同伴。毛利恰好符合这两个条件,毛利精工和回归机关,不过这一切都要在和苍喆谈过以后再做决定。   回到小楼,茉儿愁眉苦脸地蹲在门口,像只迷路的小猫,小丫头彻底不相信她了,原因是……上次说苏勒得癌症,她居然信了。   “好吧,丫头没来更好。”臭小子推开门,两个客人把他推进去。这是他的真心话,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没打算让墨秋看见,不然那丫头不知道又要掉多少眼泪,“把我治好,我自己去找她。”臭小子朝着柯兰理所应当地摊开手。   “在那之前,我想先让你看样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臭小子觉得柯兰似乎不怀好意。   所谓的“东西”其实就是柯兰从不离身的《圣经》,墨离韵知道,这是普罗迪.埃塞尔送给柯兰的礼物,柯兰很重视,几乎从不离身。   “想我信教吗?”臭小子接过来,不明就里。   “也算是。”柯兰认真地点头,“第33页,出埃及记。”   墨离韵老老实实翻开,摩西劈海的故事他听说过,不过显然,柯兰要他看的不是铅字,而是在空白处的那行手书:“圣徒之强大在于信仰。我们要强大,又该如何去信仰?能力者,是自己的信徒。别把你的能力当做工具,要把他们变成身体的一部分。”   “这是普罗迪写的?”短短几句话,仿佛一个新的世界。   “不是。”柯兰微笑摇头,“这些手书都是埃塞尔阁下的老师菲恩.威尔逊阁下写的,这本书本来就是威尔逊阁下送给埃塞尔阁下的礼物,是格林尼治最强大的能力者传承。”   “怎么做?”菲恩.威尔逊,起源的暴君,普罗迪之前人类的最强者,在他的时代,他比普罗迪,比李大江,比墨离韵的爷爷墨思武都要强大。   “把能力当做本能去用就行了。”这句话柯兰已经藏了2年了,从第一次见到墨离韵的能力起,柯兰就觉得他也许是最适合威尔逊训练法的人,比普罗迪还适合。可惜那时候的墨离韵缺少一颗强者的心,这样的训练,强迫是强迫不来的。   “本能?”臭小子承认,他没听懂。   “用飞行代替步行,让能力取代手。”柯兰尽可能地轻描淡写,“事实上,埃塞尔阁下从二阶起就是这么做的,你都三阶了,没理由做不到。”   “这不可能!”二阶的时候,那不是没一会儿就得把能量用光?   “这是事实。”柯兰很认真,“在二阶的时候,埃塞尔阁下因为能量告竭而昏迷是常态,每天几次,很多人都看到过。”   “怎么可能有人坚持得下来?”墨离韵想起在玛雅的那次能力告竭,每天几次,那种痛苦能把人逼疯吧?   “埃塞尔阁下不是坚持下来了吗。”柯兰笑的很无奈,“因为他感受不到情绪,连威尔逊阁下都说,他是为能力而生的人。”   墨离韵涌出一股无力感,感受不到情绪,自然不会恐惧,不会气馁,不会知难而退,果然是为能力而生,或者说为这个训练法而生才对。   “可我有情绪……”墨离韵有些退缩,他不怕一时的痛苦,却不相信自己能像普罗迪一样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下去,天长日久,仇恨也许不会褪去,但对情绪的影响注定会越来越小。   “情绪不是关键。”柯兰摆摆手:“只要抽掉你的轮椅,再给你安排一些推脱不掉的工作……”   这个意思,是说我就算知难也退不了吗?臭小子满脑袋黑线。   “所以说是否治好你得由你自己选择。”柯兰摊开手,“记住,一旦选择了这个训练方法,不得到毛利的许可,我绝不会为你治疗。”   “毛利的许可?”墨离韵从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   柯兰回避开墨离韵的目光,看着窗外:“知道吗?你想变强,毛利也需要一个真正的强者,像安迪和霍克那样的强者。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不会平静太久了。”说着,柯兰看向墨离韵,“别忘了小秋。墨离韵,你没有退路。”   小秋……墨离韵警醒,那个丫头肯定会越来越重要吧,想要得到她,想要伤害她的人会越来越强,就像老爷子一样。柯兰说的没错,其实我根本没有退路呢。   “好吧,你们预备了什么职务给我?”臭小子有气无力地问,一想到那种也许永远也熬不出头的煎熬日子,他就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尤其是柯兰从牛仔裤口袋里抽出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聘书,他们,早准备好了……   “伯加索斯武装小队教官?”   “是啊,早上6点到晚上8点,全月无休,只要你签字,你的助理明天早上会跟你报道。”柯兰把聘书拍到臭小子怀里,一脸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的表情。   “教官还有助理?”墨离韵记得茉儿也是教官,可也没见她有助理跟着。   “不是教学助理,是生活助理,为你特别安排的,奥伦总理和张艾嘉女士也同意了。”感情是为了防止我晕过去。   威尔逊训练是吧?墨离韵郑重地把聘书摊开,能力发动,一支笔从桌上飞起来,潇洒地划过一道弧线,噗!纸戳破了。   “那个……你带了备用的吗?”   “没有……”   “没有规定聘书必须完好无损吧?”   “规定了……”   “这个洞就当我的签名可以吗?”   “我去伯加索斯报备,你好好休息……”柯兰闷声闷气地收拾好“签字”聘书走了。反正这是个刷脸的社会,我的脸不行,就刷张艾嘉的。   一整晚墨秋都没回来,看来小丫头被奥伦总理吓得不轻,臭小子一脑门子官司,也不急着通知她,自顾自睡觉。   第二天清早,墨离韵发誓他看了表,凌晨4点,助理来敲门。飘飘悠悠飞起来,臭小子横半个身子到窗外,身边还飘了个台灯,像个幽灵。   “啊!”助理小脸一白,昏过去了。   ……   澳大利亚山脉的莽莽丛林,这片区域的行政编号是C6,只存在于智脑的档案室里,这里是伯加索斯的秘密训练营地。1个月前,7套制式武装定型,36个小组完成换装,在实装训练中测试武装效果。   训练场烟尘滚滚,制式武装威力比起原本的制式武器来当然威力非凡,远攻近守,毛利精工不愧为当世最好的科技武装设计者,各种奇思妙想,几个默契的小组互相配合堪比一个二阶能力者,这已经颠覆了能力者和武者的实力对比。   以普罗迪为模板,墨离韵穿着风衣,抱着臂,双脚离地悬空飞行,他没带鹰击,也没有张开蝉翼,全靠气流托举。不喜不嗔,看上去还真有点普罗迪的气场。   “感觉怎么样?”看着墨离韵,柯兰羡慕不已。   “其实挺辛苦的,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吃午饭。”墨离韵低声说,“教官的具体工作是什么?”臭小子看得明明白白,战术训练是各小组的指挥参谋在做,因为猎户座小队的刘易斯参谋他认识。   “其实工作挺轻松,你看茉儿他们都在做准备了。”柯兰伸手一指,茉儿、苏勒和巴宁格教授全幅武装,都在一边做着热身运动,臭小子心里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不是又要打吧?   “你猜对了。”柯兰笑的不怀好意,“教官的工作就是实战演练。” 第109章 纪念日   全地球幸存人类大同盟,暨全球人类同盟,简称UPE或同盟。成立于公元历2077年9月2日,是一个类国家性质的统一政权,也是IC初年唯一具有法定地位的国家组织,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统一政权。同盟的权利机关是全球人类议会,常设议长1人,秘书长1人,理事18人。全球人类议会长是所有成员共同承认的人类领袖,任期6年,对议案具有1票否决的权利。   ——《绿岛全史·全球人类同盟》IC131年,迪普.诺伊尔   IC64年4月23日,伊甸。   这是第三个敦煌纪念日,IC62年的这一天,天柱崩塌,敦煌废弃。天柱垮塌的真正原因和百姓们无关,他们只想要祭奠。这一天,散落在世界各处的敦煌遗民会自发的聚集到绿岛中心,三五成群,百十来人,穿着素服,捧着白花,纪念那个死去的家乡,纪念那些死去的岛民。无论在哪个绿岛,这样的祭奠规模都算不上大,毕竟这是只属于敦煌的忌日。   今年的纪念日却格外不同,早在两周前,伊甸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报开始宣扬起加工过的敦煌冲突,报道被大量转载,很快成了街知巷闻的故事。在媒体版的敦煌冲突中,回归不见踪影,鸣沙山也不见踪影,有的只是格林尼治霸横的入侵,为了解救一个叫唐宁的间谍,能力者杀入敦煌,摧毁天柱。   故事,似乎变成了真实。群众的愤怒被点燃了,因为敦煌,苏执重病不愈,因为敦煌,方舟失去了自己的神明。   每天都有雪片般的游行情愿被递到警察总部,每天都有大量群众汇集在巴别塔前静坐集会,但六人裁判团再次失声,就像1月8日政变夜事件一样,任由这种危险的情绪发酵,直至纪念日前夜。   “敬告全体民众。敦煌冲突之实情与媒体宣传不符,裁判团已责正司法就不实报道介入调查,望民众以和平稳定为念,切勿激化与格林尼治地上王国之矛盾。”   随着一份简短的,称得上委曲求全的声明,伊甸,沸腾了!   纪念日,超过七万民众围攻格林尼治大使馆,一群自称敦煌移民的退伍军人冲破执行警戒的警察队伍,冲进大使馆内部,在击溃了护卫武官后,他们用自制炸药炸开地下避难所的大门,从里面揪出了大使巴林.塞班夫妇和他们的一双儿女。   在七万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塞班大使身披格里尼治国旗,在大使馆阳台被执行火刑,他的妻子和12岁的女儿被割喉,7岁的儿子被吊死在空荡荡的旗杆上。做完这一切,全部47位退伍军人在大使馆的广场上面朝敦煌一齐自裁,为这场暴行染上了最浓重的一道血色。   人群疯狂了,他们拥挤着冲进大使馆,打砸一切,甚至喊出了“向格里尼治宣战,为敦煌复仇”的口号,呼声震天。   喊声如雷,在伊甸上空飘荡着,一直飘到巴别塔,飘到悲惨世界的总部。   身处伊甸的青卫领袖们齐聚一堂,四位能力者,一位科学家都站在法诺尔背后,和他一起从转播的新闻里看着正在远方发生的惨剧。   “这次的事件对裁判团的威望影响甚大,其他5个裁判已经开始质疑我的执政能力了。”亚利.斯宾忧心忡忡。   “不必在意他们,如果他们想从政治框架把你赶下台,那就换人吧。”法诺尔无所谓地敲打着桌面,“斯宾博士,不要被这些蝇营狗苟的琐事牵扯太多精力,你的任务就是科研,其他的同志们会为你处理好。”   “但真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斯宾博士还是觉得不放心,“太明显了,这样不会过早暴露我们的目的吗?”   “我们的目的?”法诺尔扬起嘴角,“那你说说,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是摧毁格林尼治吗?”斯宾博士皱着眉头,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问题所在,这个答案看似准确,其实却南辕北辙。   “看来你终于发现了。”法诺尔关掉电视,姗姗来迟的警察部队已经驱散了人群,47位“勇士”的遗体被收殓,指示已经下了,这些尸首不会交给格林尼治,而是返还给他们的家人,“并不是所有的骗局都笼罩在迷雾里的,比如这次,我们有理由向格林尼治宣战吗?有能力摧毁格林尼治吗?别忘了,方舟刚刚经历了一场政变,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作为最后的得益方,这个时候去挑动格林尼治的神经?我们疯了吗?”法诺尔拍拍手,“再反过来想,林可在政变失败后失踪,是死了,还是隐藏起来,继续发挥影响力,意图颠覆现在的方舟政权呢?”   “林可推动了这次暴动?”斯宾博士睁大眼睛,他参与了这次事件的每一次布置,但顺着法诺尔的思路,竟然连他都觉得这次事件唯一的得利方,似乎就是失踪的林可,或者说是以她为代表的旧苏执势力。   “接下来还会有一些人事变动,可能还会流上一些血,你不必理会。”法诺尔挥挥手,“这段时间不要出门了。和你的团队准备好实验,此间事了,大江会去狩猎。”   房间里只剩下能力者。   凌佟轻声笑着:“斯宾真蠢,他居然会相信你营造这么大一个骗局,目的只是帮他清除政敌。”   “什么时候进军格林尼治?”托仑舔着嘴唇,这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这要看你们的表现,还有那位女王陛下的配合程度了。”法诺尔看着凌佟,“以后没有我的召唤,你们就不用过来了,全力做好香格里拉的事情。”   “真是个苦差事。”凌佟轻轻逗弄着手上的幼苗,“向着人类军事领袖的宝座进发,可惜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注定是个傀儡了。”   法诺尔皱了皱眉:“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不介入军事指挥。”   “你不明白,这才是最让人不舒服的事情啊。”凌佟看着法诺尔,“你视若敝履的位置,却只有你能坐。”   “做好你的事情。伟大意志的理想达成后,我不会介入你的权力世界。”法诺尔伸手指向门外,这算是逐客的意思了。   凌佟满意地点点头,戴上面具转身离开:“我期待着。”说完,他带着托仑和安木罗离开,把办公室留给最后两个人。   李大江一直没说话,透过鬼脸的面具也看不出他的表情。他是青卫中唯一一个总是戴着鬼脸面具的人,似乎经过20年的隐姓埋名,这个面具已经取代了他的脸,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我要你去安大略。”面对李大江,法诺尔总是很放松。现在的青卫各有所求,也只有李大江和他还保持着纯粹的忠诚,虽然李大江的忠诚有些瑕疵。   “狩猎?”李大江记得法诺尔对斯宾博士说过的话,虽然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是啊,狩猎。”法诺尔有些振奋。   斯宾团队在基因稳定技术上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他们结合楼兰海团队的资料研发出了一种药剂,这种药剂,楼兰海称为萃取助剂。萃取助剂能活化能力者基因,从中提取出适用于基因移植的线粒体。可惜这种药剂对能力者的身体伤害很大,根据实验模型的预算,使用一次萃取助剂会导致能力者等阶退化,譬如三阶退化为二阶,二阶直接失去能力,而且无法复原。   这样的副作用直接打消了法诺尔用青卫的能力者进行实验的想法,斯宾团队也诱骗了方舟现有的4名一阶能力者中的2个进行了实验,结果实验品死了,提取的线粒体却不够完整。   研究陷入僵局,实验品的问题被提交到法诺尔案头,法诺尔最终决定狩猎。在不刺激现有强大势力,影响国际均势的前提下,法诺尔把目光锁定在美洲联盟、非洲联盟和地中海联盟这3个拥有三阶能力者的二流势力上,恰好,他的手上有一份来自于旧友的请托。   “奥克塔维奥.埃卢尔,你还记得吧?”打开抽屉,法诺尔抽出一封手书丢到桌上。   “那个小人?”李大江当然记得他,从玛雅回来才几个月,他不至于忘记那里的主角之一。   “是啊,他拜托我们帮他除掉科洛邓肯,因为才几个月,那位安大略之王就已经不再满足于墨西哥城,他想要更多,比如……玛雅。”法尔诺嘲弄地点点信,示意李大江自己看。   “我就不看了,手书,空白信封,我对这样的人没兴趣。”李大江连手都没伸。   “随便你,这样的人不符合你的道德洁癖,可谁让我曾经答应过把玛雅交给他呢。”法诺尔耸耸肩,“你也不会看着我食言,不是吗?”   “你是答应把玛雅给他,但却没答应帮他保住玛雅。”李大江毫不客气。   “没办法,谁让科洛.邓肯正好是三阶,而且恰好喜欢离群索居,太好的猎物,让我忍不住想做一次售后服务,哪怕埃卢尔先生手上的只是一件赠品。”法诺尔掂起信封,丢回到抽屉。   “要活的,是吧?”只要不是对苏执出手,李大江都无所谓,更何况身为上位者,科洛.邓肯距离他的道德标准差的太远。   “尽量健康的活人。”法诺尔强调,“斯宾说过,一个人的健康程度会影响基因活化的程度。”   李大江估算了一下行程:“6天吧。”   “那就辛苦点先处理一下名单上的人好了。”法诺尔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名单,“裁判团需要调整,苏执势力做了这么多事,总不能让他们一点收获都没有。” 第110章 波云诡谲   方舟不是纯粹的政治势力,其六人裁判团作为领袖机构,始终由各领域的杰出学者担任。时间对于学者而言是宝贵的,所以方舟不设议会,没有选举,每一位入籍方舟的人都会自动获得参政权,然后依据一条条严格的评分制度划定继任排位。评分每5年进行一次,依据研究数、专利数、论文数及各奖项获奖情况而定。当六人裁判团出现空缺时,顺位继任者就会在简单的仪式后递补,这项特殊的任命制度被称为顺位继任制。   ——《绿岛全史·方舟》IC131年,迪普.诺伊尔   IC64年4月23日,夜。   发生在伊甸的纪念日暴行震惊了整个世界,就在人们长呼短叹和平渐去,屏息等待方舟格林尼治的宣战布告时,意外接踵发生。下午16时,第四裁判长遇刺身亡,17时15分,第二裁判长的宅邸爆炸,全家上下42口无一幸免,19时28分,在裁判团紧急会议开始前2分钟,3位顺位靠前的学者在休息室暴毙,2位长期在苏执实验室主持工作的专家出乎意料地成为了继任者。   正如法诺尔所料,各个绿岛政府对旧苏执势力的同情迅速衰褪,各种疑问纷至沓来,林可,是否真的和传说中一样重伤殁在沙海了呢?还是潜伏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导演策划了这血色的一天?   格林尼治,下议院议长威尔斯男爵府邸。   “太猖狂了!太猖狂了!这些生活在地下的蟑螂!蛆虫!他们是在挑战伟大的格林尼治!”威尔斯男爵在书房里暴怒,掀翻书桌,砸烂摆件,他是养尊处优的人,剧烈运动之下,很快就气喘吁吁起来。   一个华服青年端着茶具打开门,对一屋子狼藉视若无睹,慢条斯理地走到沙发前,扬袖扫掉茶几上一些瓷器残片,竟然自顾自地泡起茶来了。   “墨菲斯,谁让你进来的!”威尔斯男爵赤红着眼睛瞪着青年。米罗.墨菲斯,28岁,有一头栗色的短发和一双褐色的眼睛,五官俊秀,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始终在笑。米罗是世界闻名的高智商罪犯,不是能力者,在地下世界的名声却一点也不比秦峰和祖鲁奥巴小。他常年在地中海联盟范围内活动,3年前因为身份暴露,不得以流亡到格林尼治,受到威尔斯男爵庇护,是男爵的食客和智囊。   “再等等,茶很快就好。”米罗头也不抬,神情专注,仿佛泡茶才是第一紧要的事情,“阁下,您要加多少糖?”   “米罗.墨菲斯!我冒着巨大的风险庇护你是看中你的智慧,而不是你蹩脚的茶艺!”威尔斯男爵怒喝,快步赶上来想要掀翻茶具,但刚弯下腰,却被一柄薄如纸片的柳叶刀顶住了咽喉,米罗抬着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夹住刀片,另一只手还在稳稳地向着茶杯里放糖。   “祖母告诉我香甜的热饮可以帮助人舒缓情绪,可在我看来,还是不如刀架在脖子上管用。”米罗掂起杯托递过去,“您喝吗?”   威尔斯男爵颤抖着接过红茶,汗水滴下来,杯底与杯托发出细密的碰撞声,刚才真是昏了头,他居然打算去掀一个三阶武者的茶具。   米罗微笑,收刀站起来,对威尔斯男爵比了一个请的动作。男爵带着硬挤出来的笑喝了一口,哪里能品出茶的滋味来。   “很好喝,我感觉好多了。”   “算了。”米罗叹口气,朝着茶几挥手,寒光闪过,茶几、茶壶和剩余的茶杯瞬间一分为二,瓷器碎片和滚烫的开水洒下来,把名贵的地毯弄得一团糟,“抱歉,没想到弄成这样。”   才怪!男爵恶狠狠地想,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没事,本来就够乱了,那些下人能整理好。”   “您真是宽仁。”米罗对着男爵鞠了一躬,“大人,我是来恭喜您的。”   “恭喜?”威尔斯男爵苦思冥想,但就是想不起来这些天有什么值得恭喜的事情发生。   “伊甸的暴行您已经知道了吧?”   “你是为了这个事……恭喜?”咬着牙,男爵感觉自己的怒火正在死灰复燃。   “是啊,正是这件事。”米罗理所应当地点头。   “你在嘲笑我吗!”男爵又吼了起来,手上的茶杯颤抖地更厉害,茶水洒出,浓郁的奶香飘散。   “不不不,冷静,我的男爵阁下。”米罗轻轻拍打男爵的手臂,“您没有发现,现在正是向那位主宰宣战的最佳时机吗?”   “最佳时机?”男爵细细咀嚼这四个字,慢慢的,愤怒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难以掩饰的狂喜,“你说的没错!暴行是因为埃塞尔在敦煌的不谨慎引起的,我们和方舟走到战争边缘,他必须要承担全部责任!”   “如果您打算这样向女王陛下汇报,那么恭喜大人,你又将取得一场伟大的胜利。”米罗冷嘲热讽,“和月台那次一模一样的胜利。”   “你是说……这样的攻击还是对他无效?”威尔斯男爵感到不可思议。   “阁下,冒昧地问一句,你觉得有那位主宰大人在,国民会害怕战争吗?”   “不会。”男爵脱口而出。   “那么女王陛下呢?她会在战争即将发生前毁掉自己胜利的希望?还是急于修复和那位主宰大人的关系呢?”   “修复。”男爵失魂落魄,“那岂不是没有办法了?”   “我说过,现在是最佳时机。”米罗站起来,浑身爆发出强大的气势,像一个指点江山的将军。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让男爵又燃起希望,他望着米罗,眼神中满是求助和期待。   “发生在伊甸的事只是引子,我敢保证方舟不敢宣战,苏执刚死,现在的执政势力,六人裁判团的旧势力还有旧苏执势力犬牙交错,内争不休,他们不敢,也没有余力再树强敌。”米罗的语速急切,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再看其他势力,毛利在玛雅大损,华夏联盟又历来保守,他们是观众,不是演员。”   指点江山,威尔斯男爵惊疑不定地看着米罗。这个男人,他始终以为自己看透了他,一个高智商罪犯,有点智慧,格局却不足。月台那次,他信誓旦旦可以一举扳倒普罗迪.埃塞尔,结果唯一的收获也不过就是让女王对普罗迪产生隔阂。他不怪米罗,在他看来,这是米罗的极限,一个从小混迹于黑暗世界的聪明人怎么可能懂得政治的奥秘。他用米罗,却不盲目信任米罗,最后一击还是需要纯粹的政治智慧,要靠他自己。   可是今天……这还是他熟悉的米罗.墨菲斯吗?   “阁下,女王陛下为什么对普罗迪.埃塞尔如此信任?”米罗突然的问话打断了威尔斯男爵的思路,惊恐和疑虑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打散,只剩下如虎添翼的激动。   “是王国内战时埃塞尔站在王室一边。”男爵快速回答,但他自己也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苦思片刻,又加上一句,“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那么女王陛下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君主?宽仁之君?豪迈之主?”米罗说一句,男爵就摇一次头。君主体制下的政治家大多擅于揣摩君主,即使坐在那个宝座上的人已经有数百年不曾真正参与国家的管理,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那么,她是个占有欲、妒忌心齐备的……暴君?”这句评价正中男爵所想,他沉默半晌,终于微微地点了点头。   “怎么去利用暴君,您难道想不到吗?”米罗的声音就像来自地狱的呢喃,引诱着他,刺激着他。   “想得到。”男爵回答,“但是没用,言辞挑唆、恶语中伤、栽赃嫁祸,什么都没用。普罗迪.埃塞尔没有情绪,自然也就没有了欲望,他始终是陛下最信任的人。”   “没有情绪?”米罗的嘴角划过一个嘲讽的笑,“女王陛下一定不这么认为,不然她凭什么始终这么信任他?女人肯无条件信任一个男人,只能是因为愚蠢的爱情。”   “你是说陛下青睐埃塞尔?”男爵的瞳孔收缩,颓废地坐倒,愚蠢的爱情,这正是政治家无法攻克的领域之一。   “别灰心,我的阁下,别灰心。”米罗也陪着坐下,“现在正是宣战的最好时机,那位主宰大人驻跸汉堡郡4个多月,近在咫尺,还朝之日却遥遥无期,这一切都是在玛雅回来以后,您以为陛下不怀疑吗?别忘了,毛利的人也去了玛雅,而且带队的人,是我们可敬的菲尼克斯殿下。”   ……   汉堡郡,其实是一个独立的绿岛,绿岛编号97,与格林尼治的地图距离大约700公里,普罗迪埃塞尔驻跸在此已经4个多月了。   玛雅一战,普罗迪受伤颇重,皇家方舟号风驰电掣地回归,但到达汉堡时,普罗迪突然下令停车,之后起源机关就在汉堡停留,除了浅野发回的一封战报,没有向格林尼治作出任何解释,连普罗迪受伤的消息都瞒得死死的。   拒绝解释,谢绝探访,起源的能力者们就这样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4个多月,100多天。   普罗迪在防备什么,他们没有去问,也没有去想,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格林尼治不是善地,普罗迪的伤情暴露会平白增添许多变数,就算只是些许凡人惊扰,在他们看来也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但养伤终归会有尽头,如今普罗迪的身体基本康健,他们也知道,回格林尼治的日子,近了。 第111章 波云诡谲(二)   汉堡,格林尼治地上王国下辖的绿岛之一,建于汉堡旧址北郊,总面积2200平方公里,是一座中型绿岛。格林尼治的绿岛和其他绿岛的风光不同,因为长期有人居住,格林尼治下辖的绿岛在生态复苏方面并不顺利,没有茂密的防沙林,也没有遍及绿岛的植被,反而像是那些沙漠中的都市,围绕着水源,层层递减。因为沙暴的频繁吹袭,汉堡没有太过巨大的建筑,但却在岛境边沿竖起一道高达50米的巨大围墙,把绿岛和沙漠完全隔开。这使汉堡看上去像一座中古世纪的城堡,而不是一座现代化的绿岛。   ——《绿岛全史·汉堡》IC131年,迪普.诺伊尔   IC64年4月26日,皇家方舟号结束了在汉堡长达4个月的驻跸,启程返回格林尼治。   这时的格林尼治,群情激昂。纪念日暴行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递到民众手中,大使馆被砸,大使一家被杀,国旗被烧毁,文武官员多人死伤,这一项项事实撕扯着地上遗民的骄傲和自尊。   威尔斯男爵有意掌控着媒体,四处宣扬普罗迪营私犯忌,致使敦煌废弃,最终导致惨剧发生的论调不仅没有起到转移矛盾的作用,反而导致了情况的恶化。   格林尼治人民对于普罗迪的崇拜简直到了一种不可理喻的地步。报道说普罗迪为救一名间谍而摧毁敦煌,人们就说“看吧,这就是我们的主宰,只是为了一名效忠于国家的无名之人,就愿意擎剑千里去断天柱,破绿岛”。报道说方舟政府压制真相两年,最终导致伊甸民众情绪失控惨剧发生,人们就说“看吧,这就是我们的神,摧毁一座绿岛,斗败一个伟人,堂堂方舟却连公开事实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懦弱的地下人也敢冒犯我们的威严了?主宰大人离开4个月,无能的政客们代掌权力还不到半年,格林尼治的赫赫威名就已经成了笑话?以至于那些地老鼠居然主动撩起了虎须。   “报复!宣战!杀入伊甸!摧毁巴别塔!”狂热的情绪难以抑制,人们迫切地希望他们的主宰赶快回来,以英雄的姿态,带领他们重新找回强者的荣耀,以一隅抵世界,战而胜之,迫使那个世界签下求和文书的强国的荣耀。   世事如此巧妙,恰好在这个时候,普罗迪作出了启程的决定。报关文书送达格林尼治,副本很快就通过隐秘渠道送到了威尔斯男爵的案头,他知道,期盼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深邃的大殿,无论有没有大臣求见,安琪儿都喜欢坐在她的宝座上,有时是思考,有时则是单纯的发呆。和历代格林尼治的君王不同,她是真正喜欢这个位置,坐在这里能让她感觉真正拥有着这个伟大的国家。   “陛下,威尔斯议长求见。”高大的殿卫跑进来通报。   “威尔斯卿……”安琪儿感到一阵烦躁。她才刚收到普罗迪启程的消息,威尔斯就来了。她有些厌恶这个议长,和上一任议长相比,他的权力欲更强,也更擅于挑动君王的神经。   几个月前,就是因为他的几句话,她和普罗迪第一次有了隔阂,真正的隔阂。以前普罗迪总是在回到格林尼治的第一时间来见她,而这次,他在汉堡待了4个月,没有任何理由,在安琪儿看来,这是普罗迪在表达不满,他一直不懂得遮掩,不满就是不满,没有为什么。   安琪儿微微一笑,还是拒绝接见好了,总会有人把这里的消息带到普罗迪耳边,他会知道她的善意。   “告诉他不见。”安琪儿的话充满了帝王威仪,斩钉截铁,不容驳斥。殿卫应声退去,但不一会儿,他又硬着头皮跑了进来,威尔斯不走。   “陛下,威尔斯议长在殿外长跪,他说有重要的事情面呈,事关王国存亡。”   危言耸听!安琪儿有些生气,事关王国,还不是发生在伊甸的那件事,王国即将和方舟开战。那又怎么样?有普罗迪在,难道王国还会失败吗?他想怎样,难道想要委曲求全,让我把普罗迪绑了送到伊甸,以此来平息方舟怒火?但民众不知情,难道他还不知道吗?追根究底,敦煌是她让普罗迪带着人去的!   “懦弱的政客。”安琪儿低声骂了一句,但她也发现不能再拒绝接见了,有些话是不能通过殿卫转达的,“让他进来吧。”   威尔斯男爵小跑着进入大殿,远远站定。这个距离是他能看清安琪儿表情的最远距离,既恭敬,又不容易出现纰漏。   “陛下。”   “如果是宣战的事情,等埃塞尔卿回来了由他决定。他是首相,民众赋予了他向任何势力开战的权力。”安琪儿开门见山,毫不客气。   威尔斯男爵一僵,不由在心里赞叹米罗的神机妙算:“陛下,我不是为开战的事情来的。我来,是为了王国,还有王位的存续!”   冷风吹过,安琪儿的瞳孔收缩到针尖大小,男爵突然感觉到一阵窒息,似乎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固了,但是,明明有风啊?   “威尔斯卿,你如果继续危言耸听,朕,屠你满门。慎言!”   噗!一口鲜血喷出,男爵颓然倒地。相处经年,他直到这时才记起来,这个始终坐在宝座上,看似毫无作为的女人是一位强大的三阶能力者,而且是最诡异,最难以防范的能力者祭司。   “陛下,老威尔斯不敢危言耸听!”顾不得擦掉嘴角的血,男爵双膝跪地,深深地颔首,“陛下,您想过纪念日暴行的背后吗?”   “背后?你是说旧苏执势力?”安琪儿似乎记得,情报部门以谁得益,谁推动的原则得出过这个结论,但她没有放在心上,无论是谁在推动,她都会让整个方舟付出代价,同时也告诉其他势力,格林尼治的威严不容亵渎。   “从地下人的角度来看的确如此。”男爵低声附和。   “你想说这件事还有别的隐情?”   “我只说两件事,这两件事您都知道,埃塞尔首相自玛雅之行后驻跸汉堡郡4月不归,还有,玛雅之行毛利方的指挥官是菲尼克斯殿下。”   安琪儿嚯地站了起来。   “陛下,菲尼克斯殿下向来和埃塞尔首相交好,我听说玛雅之行双方从对抗到合作毫无间隙,随后首相驻留汉堡,伊甸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群情激奋之时,首相突然宣布启程,这不能不引人遐想啊!”威尔斯男爵声泪俱下,一头扣在大殿的地板上,嘭地发出巨响。   “不可能,普罗迪不会背叛我的,这不可能!”安琪儿呆呆地站着,已经陷入到深深的恐慌当中。   “陛下,任何阴谋都是有目的的。”威尔斯越说越激动,他站起来,不顾额头留下来的血,大声疾呼,“苏执死了,但和苏执祖孙情深的墨离韵就在毛利,凭着这次事件,旧苏执势力重新获得了在方舟的发言权,毛利的奥伦又对菲尼克斯殿下言听计从,大拾荒者安德烈玛雅后脱离毛利重回拾荒者联盟,凭着他的两个老师,他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领袖,华夏联盟和毛利素来交好,再加上埃塞尔阁下在这里反戈一击,迎回菲尼克斯,陛下!您看到这个巨大的联盟了吗?那是真正的君临天下啊!”   “闭嘴!”安琪儿面目赤红,突然间放声大吼,威尔斯男爵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冲着嘴巴而来,啪!就像被扇了一巴掌,威尔斯倒飞出去,鲜血混着牙齿从嘴巴里喷洒出来。   他嘭地一声撞到柱子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疼,但他不敢迟疑,咬着牙大喊:“陛下!还有30分钟,皇家方舟号就要进站了呀!陛下!”   良久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远远的宝座方向传来一个尖细而疲惫的女人声音:“兹命令,女王近卫全部集合,目标……磁轨车站。”   威尔斯男爵的心神一松,终于昏了过去,他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格林尼治的权力,终于又回到政治家族的手上,回到他们这些埃塞尔和威尔逊从来不放在眼里的凡人手里。   这是凡人的胜利。   ……   数万民众聚集在格林尼治的磁轨车站。不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总之在5分钟前,全格林尼治的电视和电台都在同时播报了一则振奋人心的消息,格林尼治的神,人类世界的最强者,伟大的主宰普罗迪.埃塞尔没有背弃信仰他的民众,他回来了!相应着人民的呼喊,从汉堡回来了,格林尼治,不容亵渎!   “天哪!是女王陛下的马车!”   “那些骑士!女王近卫全来了!”   随着人群的呼喊,近千身穿骑士盔甲的壮汉挤开人群,清出一条宽阔的大路,直达车站。   由8匹健硕的白马牵引着,一辆镶着金边的南瓜马车从远方疾驰,驾车的是一个高大的胖男人,因格鲁.鲁飞,代号,不倒翁,女王的贴身近卫。   艾迪.赛斯在马车的后车辕坐着,神情戒备,他是女王的坚盾。   天空两侧,弗拉迪诺.艾尔.约西亚和一个冷峻的白发男人结伴飞行,白发男人是女王近卫的团长,斯蒂格.艾德拉诺,代号,雪山,格林尼治现存最老牌的三阶强者,他晋入三阶甚至比普罗迪更早,因为败给了当时仅有二阶的普罗迪,他投入格林尼治麾下,成为了国王的护卫团长。   女王近卫,全员齐聚。   人们从近卫们肃然的表情察觉到一些特别的东西,不安,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马车停下,格林尼治的女王伊丽莎白.安琪儿.温莎陛下一身华服从车内信步走出,踩在空气上,一步一步,直到月台才最终落地,女王近卫们分列前后,把她团团保护在里面。   指挥塔台的声音从遍及车站的喇叭里播放出来。   “皇家方舟号减速,导向轮延伸,辅助引擎打开,请进入3号轨道。”   “3号月台已封闭,皇家方舟号,欢迎回家。”   平缓的风从车站近口吹进来,吹动安琪儿的纱裙,皇家方舟号修长的车身出现,慢慢减速,停稳。   普罗迪,你真的背叛我了吗? 第112章 波云诡谲(三)   格林尼治地上王国是IC初年的异类。在加入全球人类同盟后,其依旧以国自居,尊崇国王为最高领袖,辖下绿岛称郡,共24个。同盟也给予了格林尼治特别自治区和3个理事席的特殊地位,这种特殊待遇最终导致格林尼治和同盟传统势力之间纠葛难平,后一战时期,格林尼治是地区摩擦最多的势力。   ——《后战国》IC190年,赫鲁.普林斯顿   格林尼治磁轨车站内外溢满了交头接耳的嗡嗡声。   即使是最普通的民众都能看出来,女王近卫们摆出的显然是护卫阵型。他们在护卫什么?普罗迪.埃塞尔就在那辆渐渐停稳的皇家方舟号里,难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够对女王陛下造成威胁吗?   不安,渐渐弥散。   普罗迪.埃塞尔终于踏出了皇家方舟号的车门,浅野、迪、赛伦和林瑶紧接着出来,分成左右站立在普罗迪的身后,看似随意的站位却是实实在在的锋矢阵型。   普罗迪皱着眉,他想到了安琪儿来了,但他没想到她会带着整支女王近卫,穿过数万民众的拥堵而来:“安不知道我受伤的消息。”   似乎在自言自语,却真真切切地传递到浅野的耳朵里。浅野没有回避,而是直截了当地作出回答:“除了我们4个,大人受伤的消息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明白自己在这件事的处理上犯了巨大的错误。可是她不在乎,因为她知道,普罗迪也不会在乎。   果然,普罗迪没有任何表示,就这样抬头看着不远处盛装的安琪儿。   安琪儿也看着普罗迪,等着他的解释。在她心里,无论普罗迪作出什么解释她都愿意相信,普罗迪是不会骗她的,即使他真的选择了菲尼克斯,他也不会瞒着她。   但是没有解释,普罗迪就像平时那样平静地看着她,什么表示都没有。   “普罗迪!”安琪儿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她放声大喊,“你已经决定要背叛我了吗?”   普罗迪一愣,他的确有一些隐约的想法,这些想法是从玛雅回来后开始的,但那些想法是背叛吗?他不知道。更何况那些想法始终在他心里盘旋,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事实上,在汉堡郡修养期间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每天只是坐在汉堡高耸的城墙上静看沙起沙落,感受那些新生的情绪带给他的改变,几乎连怎么说话都忘记了。   安琪儿显然把普罗迪的迟疑当成了默认,她更加愤怒,喊得也更大声:“普罗迪!你要背叛我了吗!”   声音传出月台,传到被骑士们阻拦的民众耳朵里,迅速扩散开。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主宰大人,叛变了?   巨大的喧闹声终于惊动了普罗迪,他醒过来,望向人群:“安,你更蠢了。”声音没有刻意放大,但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不辄于一道惊雷。   “普罗迪.埃塞尔。”安琪儿银牙咬碎,“你纵容下属摧毁伊甸在先,无视王命私自离国在后。兹命令,剥夺普罗迪.埃塞尔首相及其他身份,囚禁……卫队总部。”安琪儿把话说得很慢,她希望普罗迪打断她,希望得到一个解释,一个道歉,但什么都没有,普罗迪还是那样骄傲地站在原地,她突然发现,普罗迪居然真的是站着,双脚都没有离开过地面。   “执行吧。”她想要的,普罗迪还是不肯给她,安琪儿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看向弗拉迪诺。   弗拉迪诺苦笑,拘捕主宰吗?真是荣幸。他缓缓地落地,一步步走向普罗迪,蔷薇顺着手臂生长,开出鲜花。   “大胆!”没有丝毫犹豫,浅野用最快的速度沉入阴影,在阴影中双刀出鞘,“影斩,双牙!”她的本体从弗拉迪诺背后拉长的影子里钻出来,人随刀走,刀锋直刺弗拉迪诺背心,另一把太刀则是从半空中漂浮的黑斑当中浮现,向着目标的眉心直捅。   “当老夫不存在吗?”艾德拉诺从天而降,挡在弗拉迪诺身后摊开手掌。铛!太刀刺在他的手掌心发出脆响,另一侧的肋差也被一块冰壁挡住,弗拉迪诺脚步不停,穿过交击的肋差和冰壁继续前进。   浅野沉入阴影,随即出现在弗拉迪诺身后又是一刀挥砍,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看似脆弱,却每一次碰撞都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铛!艾德拉诺已经追上来,一柄冰晶构成的刺剑挡在太刀的行进路线上,让浅野的第二击又成泡影。   “斯蒂格.艾德拉诺,你给我滚开!”   “女娃儿,你的对手是老夫。”艾德拉诺冷着脸,就像漫天冰晶一样冷厉。   “我说过,滚!”浅野爆喝,反握太刀刺入空气,另一边,肋差扬起撩向艾德拉诺下阴。   叮叮!肋差被刺剑轻描淡写的挡下,而从阴影里浮现的太刀也在同时被一枚从地上升起的冰柱弹开:“你的心乱了,刀也乱了,我记得我不是这么教你的。”   “你教我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大人的伟大!”浅野转身,整个身体像陀螺一样旋转起来,一圈纯黑的影子环绕在身侧,包裹住两把漆黑的刀,“影斩,星环!”   淡灰色的阴影像雾一样包裹住艾德拉诺,无数刀锋隐隐现现,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艾德拉诺今天第一次笑,笑得很欣慰:“你调整得很好,可惜这样的攻击对我无效。”   咳咔!冰层在他身周凝结,迅速聚合,增厚,刀锋随影削出一层层冰粉,反射阳光架起彩虹,战况,越来越烈。   就在浅野和艾德拉诺师徒鏖战的时候,弗拉迪诺已经离普罗迪越来越近,普罗迪没有说话,没有躲避,连眼神都没有离开过安琪儿片刻,他的眼神没有责备,没有哀伤,只有一丝丝的……不解。   林瑶和赛伦从后面冲上来,毫无畏惧地冲向三阶的对手,迪也闪身站到普罗迪的面前充作最后一道防线,吉他的罩布已经撕开,他的手搭在琴弦上,随时准备奏响。这一刻他们没有想过反抗格林尼治女王所代表的意义,也没有想过普罗迪是否需要,他们是起源,是普罗迪的信徒,从选择这条路的那一天起,他们的心里就只剩下普罗迪.埃塞尔,再也没有其他了。   轰!啪!艾迪和鲁菲冲上来接下赛伦和林瑶的攻势,两个防御型的能力者用以伤换伤的攻势撕扯开起源的防线,清空了弗拉迪诺前进的路。   弗拉迪诺继续往前走,不疾不徐。花开花谢,蔷薇花瓣散落在他走过的路径上,像是一条红毯,更多的花在荆棘上盛开,几乎把他的双臂完全遮挡住。   “大人,别和近卫起冲突。”迪突然说,“我相信女王陛下只是被蒙蔽了,您先走,过段时间,女王清醒了,自然会把您迎回来的。”   带着笑,迪弹响了第一个音符,狂暴的音波冲向弗拉迪诺,双臂的荆棘像受了刺激的毒蛇一样弹开,结成网,音波冲击在上面,花瓣如雨。   吱!一道尖音,迪出乎意料地把音波拘束成刀,在藤网上切出一道口子,他顺着口子冲进去,身体高高跃起:“变奏,狂想曲!”   轰轰轰轰!狂暴的音波像炸弹一样从天而降,却被漫天飞舞的花瓣切碎,弗拉迪诺留下的十几米长的花毯已经飞上天空,像蜂群一样来回穿梭,构成一道无法突破的屏障。   “啊!”迪赤红着双眼大吼,身体抱成团翻滚着坠下来。   唰!第一波花瓣掠过他,带走一层皮肉,紧接着,更多的花瓣蜂拥上来,冲向从空中坠落的迪。   “变奏,进行曲!”依昂!音波呈束被捆绑在迪的身边,像波浪一样摇摆,荡开一波又一波的花瓣,那些花瓣被弹开,飞散,又在更高的位置聚集起来,反身继续冲击。   嘀!一道高音,那些摇摆的音波缠绕在一起,像一把无形的骑枪,头顶是无数聚合的花瓣,脚下是正在快速形成的藤网,迪只有一条活路,冲破防御,击杀对手。   “来吧!”迪疯狂地大喊,骤然加速。   ……   数万民众屏息聚集在广场上,从安琪儿宣布普罗迪的罪责起,广场的大屏幕就开始转播月台的实况。没有声音,只有一个个被人民崇拜和喜爱着的能力者战士互相战斗在一起的画面,鲜血飞溅,招招杀机,这不是演习,而是一场真正的生死相搏。   不远处的一栋小楼里,米罗靠在沙发上,嘴里叼着吸管摁下手机的通话按钮。   “起源最大的问题在于,她90%甚至更多的战力都集中在普罗迪埃塞尔一个人身上,中坚力量不足,如果普罗迪不出手,他们远远不是女王近卫们的对手。”   米罗笑着,自言自语打发等待的时光。对面也确实没有让他久候,铃声响起3次,咯噔,电话接通。   “老师?”米罗欢喜异常。   “你不该随便打电话过来。”电话那头传来法诺尔的声音。   米罗的确是法诺尔的高徒,16岁,法诺尔遇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完成了武者三阶的手术。但他并没有依赖武力,反而依靠高超的骗术和人畜无害的俊朗外表以欺诈为生,在地下世界混得风生水起。   12年前,他把目标瞄向法诺尔,行骗不出所料地失败了,逃走时又差点被李大江斩杀当场,幸亏法诺尔看中了他,没有在意他武者的身份,反而把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直到5年前,法诺尔跟他提到青卫,提到了这支在阴影中传承着使命的伟大团体,他像是着魔似的被吸引,经过2年考察,他终于加入青卫,成为法诺尔麾下第一个不具备家族使命的编外人员。   “无所谓,主宰大人和女王陛下自顾不暇,我们的议长先生又恰好晕了过去,现在整个格林尼治乱成一团,我只是随便攻击一下就彻底攻陷了车站的系统,直到现在都没被踢出去。所以,这个电话不会有人监听。”米罗像个正在炫耀的孩子一样洋洋得意。   “格林尼治的戏开演了?”法诺尔楞了一下,米罗,在格林尼治干的比想象中还要好啊。   “是啊,数万观众,双方主演齐聚,大戏,开锣了。” 第113章 波云诡谲(四)   全地球幸存人类大同盟,暨全球人类同盟,简称UPE或同盟。成立于公元历2077年9月2日,是一个类国家性质的统一政权,也是IC初年唯一具有法定地位的国家组织,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统一政权。同盟的权利机关是全球人类议会,常设议长1人,秘书长1人,理事18人。全球人类议会长是所有成员共同承认的人类领袖,任期6年,对议案具有1票否决的权利。   ——《绿岛全史·全球人类同盟》IC131年,迪普.诺伊尔   “说说你的计划吧。”电话那头,法诺尔的声音很稳,听不出悲喜。格林尼治的事务他是全权交托给米罗来执行的,直到召回米罗,他不会主动和米罗进行任何形式的联系。如果不是米罗打这个电话过来,他也会和其他势力领袖一样通过情报机关的情报来推测整个事件的过程。   “计划?”看着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变成现实,米罗很兴奋,迫切地想要和老师分享,不然他也不会拨打这个电话,“老师设计了整场纪念日事件,而我则借着这股东风,用威尔斯男爵的嘴彻底割裂女王和那位主宰的信任。以女王的秉性必然会选择以势压人,可惜对那位主宰来说,这是最愚蠢的办法。”米罗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浅野正奋力切割着艾德拉诺的坚冰,迪和弗拉迪诺也开始交手,双方已经打红了眼,出手越来越狠辣,而他离成功也越来越近,“谈判不成,那位目空一切的女王就会向她最坚强的臂膀出手。如果是驱逐,我的任务目标也就达成了,但如果女王选择拘禁埃塞尔……无论是谁先留下第一滴血,这场战斗将彻底摧垮格林尼治的斗志,甚至是毁掉格林尼治的战力储备,届时老师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彻底占据这个地上王国!”   米罗一边欣赏着迪奋不顾身的战斗画面,一边陶醉在对整个布局的展望当中,事实上,除了结果,整个布局已经实现,迪跳起来了,以二阶对三阶,他已经陷入绝境,他就是这场战斗的第一滴血。   “是吗?”法诺尔没有表现出如米罗所想的兴奋,反而有那么一点点失落,“记得我曾经对你的评价吗?”   “评价?”米罗一愣。   “你的天赋很高,可惜受限于格局,你的布局始终太过功利,反而容易画蛇添足。”   “您是说这个计划有漏洞?”米罗的心紧了起来。   “不是漏洞,只是……算了,你自己看吧,结果很快就要出现了。”电话那头的法诺尔有些意兴阑珊。   米罗下意识地望向屏幕,只一眼,神色大变。   ……   迪高速俯冲,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他就要死了,弗拉迪诺的防御并不算坚固,但却足够坚韧,这份坚韧足以坚持到身后的花瓣把他绞成碎末。   他不在意死亡,他只担心因为他的死导致大人出手,这是最坏的结果,但迪却反而有些期待。不知从是什么时候起,大人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否则他也不会在玛雅受伤。   “大人!”迪高声叫喊,“再见。”   轰!音波聚成的长矛扎穿藤网,木屑横飞。紧接着,迪也合身撞进那张荆棘密布的网,无视自己被倒刺划开的皮肤,发力猛刺,矛尖距离弗拉迪诺的眉心越来越近,但终究是没有碰到。网已经被拉伸到极致,可惜迪不能飞行,时间已经不够他发动下一次攻击了。   弗拉迪诺觉得有些悲哀,这是格林尼治的战士,却死在毫无荣耀可言的内战当中,而他的手也终于要染上战友的血了。   花瓣涌落:“安息吧。花语,花葬。”   毫无征兆,纯黑的领域以普罗迪为中心展开,瞬间扩展到整个车站,把一切都包裹起来。似乎整个车站被置换进一个纯黑的背景,一切没有固定的物体,无论是巨大的皇家方舟号、细小的尘埃还是被能力者驱使的花瓣和坚冰都被放置进去,无助地漂浮起来,当然也包括身处其中的能力者,普罗迪.埃塞尔,人类的最强者,格林尼治的主宰,出手了。   领域无声无息,瞬息万里。普罗迪身处最中心,他垂着头,暴君之书已经打开漂浮在他的面前,银色的星光顺着书皮的纹路闪烁、坠落,融入深沉的黑色背景当中。   普罗迪抬起手,轻轻摁在翻开的书页上,这片黑暗开始旋转,一道道银线像蚕丝一样以暴君之书为中心扩散,扭曲,带动所有漂浮起来的人和物一起旋转,缓慢,却不可阻挡地旋转。   安琪儿手足无措地大喊大叫,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一张一合的嘴格外可笑。坚冰脱离艾德拉诺,浅野正想追击,却发现即使是她自己制造的影子都失去了控制,被那些旋转的银线撕碎、扯开。弗拉迪诺的花瓣彻底无力,瞬间变成大片漂浮在空中的浮萍,闭目等死的迪从藤网中心漂出来,鲜血从细小的伤口一滴一滴渗出,漂浮到身边,又被那些丝线带走,不知飞到何处。   声音、光线以及能力者对物质的把握都在旋转中失控,像是玛雅那道惊天黑洞的慢镜头重现。   黑洞最终没有出现,在旋转中,起源和女王近卫的能力者被普罗迪轻易分开,近卫拥簇在安琪儿身边,起源被放到自己身后,那些坚冰、花瓣甚至是浅野的影子都被堆放在双方的正中。唯一的例外是弗拉迪诺,他被扯过去,就在普罗迪面前。   领域消散,皇家方舟还在原地,尘埃还在原地,那些漂浮起来的杂物都回归原地,唯有战斗不在。   “需要戴上镣铐吗?”暴君之书自动合上,普罗迪向着弗拉迪诺抬起双手。   “大人!”浅野的劝阻被直接打断,普罗迪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浅野,我愿意的。”   “是,大人。”普罗迪的决定不容更改,浅野低头,退下。   普罗迪又看回弗拉迪诺:“需要戴上镣铐吗?”   弗拉迪诺苦笑,原本按照陛下的意思是要的,可是现在……   “埃塞尔阁下,我只是负责把您迎到近卫总部,陛下的判决是囚禁,不是戴枷囚禁。”   弗拉迪诺的苦笑更浓了,这样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吧。   不过普罗迪并不在意:“那么我可以带上书吗?”   暴君之书……也算是书吗?弗拉迪诺看向安琪儿,安琪儿脸色铁青地点头,她隐隐有些感觉,似乎什么地方错了。但箭已离弦,只能将错就错,帝王的判决,即使帝王本身都不能随意更改。   “浅野,我走以后由你代管起源,学院的课程不要落下。”普罗迪理所当然地收好书,其实这本书就算安琪儿不同意他也是要带的。   “大人什么时候出来?”浅野急切地问。   “到时候你们会知道的,那之前一切决定由你来做,不必来找我。”   “是,大人。”起源的能力者们一齐跪下目送普罗迪离开。弗拉迪诺走在普罗迪前面,就像一个领路的小厮。   ……   米罗的监控室。   米罗.墨菲斯举着手机,失魂落魄地看着屏幕,久久没有言语,画蛇添足,画蛇添足,法尔诺的话就像回声,一遍遍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得到你满意的结果了吗?”法诺尔的声音重新响起来。   “老师,埃塞尔……被囚禁了,一个人都没死,埃塞尔主导着局面,却选择了囚禁……”米罗的话断断续续,这个结果,他即使亲眼看到也不愿相信。   “想不通吗?”法诺尔的声音难得的柔和,“记住,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是无法被操纵的,苏执是那种人,普罗迪.埃塞尔也是。”   “但您却击败了苏执。”米罗还是难以接受。   “我没有击败苏执,我只是杀掉了他。”   米罗无法理解这句话,法诺尔也没指望他能在这个年纪理解,所以他没等米罗回答,而是自顾自地作出安排。   “既然起源已经失控就彻底逼反他们吧,做完这件事后你就撤出格林尼治。”   “老师,即使我现在就走,浅野也能查出我的来历,青卫的身份不可能永远隐藏下去。”米罗拒绝撤离,他喜欢剑走偏锋,也能够承担计划失败的后果。   “就算你死在格林尼治浅野也能查出来。”法诺尔毫不留情。   “我犯的错,当然要由我自己付出代价。”在法诺尔面前,米罗就像一个倔强的孩子。   “没必要,我只要结果,你继续待下去只能给我们的事业树立强敌。”法诺尔回应,“按我说的做,然后延缓浅野发现你的时间,埃塞尔那里,我会尽快去见他的。”   ……   IC64年4月26日,格林尼治的动荡以一种戏剧般的转折画上句号。起源和女王没有结下血仇,普罗迪用一种殉道般的牺牲暂时稳住了局面。   地上遗民怀着忐忑的心情迎接夜晚的到来,但夜晚,却比最悲观的人所预想的更坏。   下议院议长威尔斯男爵拖着病体再次觐见,谁也不知道那座深邃的大殿又发生了一场什么样的对话,总之,从王宫出来后,他志得意满地在一小队近卫骑士的护卫下进入起源学院,在浅野等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宣布历时百年的起源机关被女王敕令解散,人员并入女王近卫。   是夜,威尔斯男爵阖府被杀,府邸被烧毁,起源机关剩余的4名能力者并22位一阶能力者不知所踪,起源正式叛离。   命运,在接连不断的背叛和内战中向着未知越行越远。 第114章安大略   安大略湖畔区是IC初年美洲联盟的核心地区,包括37座宜居绿岛,1742座微型绿岛,总居住面积10万平方公里,常住人口超8000万。安大略湖畔区是世界闻名的淡水鱼养殖基地,共有渔场142座,采取官私合营的模式,私人出资,军事委员会普遍占据6成以上的股份。安大略湖鲜的销售是美洲联盟最重要的收入来源,每年,安大略湖出产的湖仙远销世界各地,其收益占据美洲联盟年产值的50%以上,但分配给政府的仅有12%。   ——《绿岛全史·千岛之国》IC131年,迪普.诺伊尔   安大略湖畔。   这个世界并没有一个叫做安大略的绿岛,这个名字属于一座巨大的湖,位于旧世五大湖区。核战爆发彻底改变了五大湖地貌,多伦多沉入水底,五湖联通,最终形成这座总面积达到54万平方公里的巨大湖泊。   IC6年,位于原安大略湖畔的雪城和这座世界上最大的自净湖泊被勘探队先后发现,这座湖也就毫无争议地被命名为安大略湖。   安大略湖畔区泛指以湖畔为边界,150公里范围以内的广阔区域,有千岛之国的美名,是IC时代绿岛最密集的区域。至IC60年,共计发现37个宜居绿岛,其中中型绿岛13个,小型绿岛24个,更有数以千计的微型绿岛点缀其间。   IC49年,美洲联盟能力者科洛.邓肯晋升三阶,由此开始在千岛之国的统治生涯。他是安大略军事委员会的主席,他的代号是夸父,但他最为人知的称谓,却是安大略王。   科洛.邓肯身负美洲联盟最强大的能力,也具备与之相称的自大和傲慢,为了夸示其对千岛之国的主权,IC55年,以庆祝连任为由,他拆卸了停泊洛杉矶的依阿华号战列舰,耗费巨资将这艘旧世最强大的战列舰不远千里运送至安大略,重新装配改建。这个工程耗时三年零四个月,300万民众参与了这次浩大的巨船迁徙行动,单是为这次迁徙专门架设的磁轨通道就耗资近百亿。   依阿华号从此成为邓肯的水上行宫,他乘坐着这艘钢铁巨兽巡游安大略,以固定的速度和航线将自己的威严散布到千岛之国的每座绿岛,每个居民的心里。   这是一个只有6平方公里的微型绿岛,紧贴着安大略湖,被一条蜿蜒小河一分为二。她的名字叫枫叶堡,连片草地、点缀闲花,随处可见零星而巨大的红枫,红枫底下竖着连片的帐篷,密密麻麻五色斑斓。   枫林堡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和安大略区的其他微型绿岛一样,这里最多的不是拾荒者,而是钓鱼爱好者。安大略湖是世界上最大的淡水净湖,水生物繁杂,其中不乏珍惜名贵的品种。美洲联盟禁止渔业捕捞,却不禁止钓鱼。全世界爱好垂钓的、喜好自然的、渴望一夜暴富却没有胆量在沙海间穿行的人都聚集在这些星罗棋布的沿湖绿岛垂钓。   垂钓本是一件静事,但在这里却不是,因为人……太多了。单单枫叶堡不足3公里的湖岸就有不下500根钓竿上下摇动,熙熙攘攘,呼来喝去,像是进了水产市场。   这种环境下钓鱼就像买彩票,身家殷实的人自然接受不了,不过美洲联盟也善解人意地设立了租船码头。租艘游艇泛舟湖上,凉风习习波光粼粼,只是费用实在是高得离谱……   李大江就处身于这群富人中间。湖面如镜,视野可及只有几艘游船,相互间隔很远,远到根本看不清钓鱼的人。   李大江穿着暗红色的马褂,戴瓜皮帽,悠着一根细竹竿晃晃悠悠,脑袋一点一点,像个嗜睡的老头。码头配备的司机抓着船舵直撇嘴,这老头租了4天船,就拿着那根细竹竿打了4天瞌睡,一条鱼都没钓上。他见过年轻人败家,却实在没见过一个黄土埋过顶的老头这么败家的。   今天有一件大事,那就是依阿华号将会经过这片水域,这可是一年唯一一次见到安大略王水上行宫的日子,要是有两条好鱼,被主席邀请上船共进晚餐,那是多大的荣耀!可惜……司机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鱼篓,长长地叹了口气,晚餐,再见。   夕阳西下,火红的太阳在水平面上洒下万道金光,一道黑点出现在火球的正中,越来越大,那是巨船,船艏细长,塔台高耸,粗大的炮台罩着炮衣,就像一只只雌伏的巨兽,乘风破浪,瞬息而至。   依阿华,建造于300年前的水中巨兽,战列舰时代的最终音符,格斗战舰的极致代表,暴力、张扬,弥散着统治级的立场,就像她现在的主人,美洲联盟的最强者,安大略王,科洛.邓肯一样。   “老爷子!老爷子你别睡了!依阿华,依阿华来了!”司机激动地大喊,眼睛片刻不愿离开这艘伟大的战舰。但无论他喊的多大声,老头都没有丝毫回应。这老头嗜睡,但却惊醒,相处4天,每每司机想要偷个闲,但凡发出一点响动老头立马就醒,哪像现在,别说他的叫喊,单说依阿华如震雷般的破浪声就该把他吵醒了。   等等,这老头不是死了吧?今天的船费还没结呢!司机一个机灵,赶紧扭过脖子去看船头,那根别致的细竹竿就插在船头的竿槽上,杆身弯曲显示有鱼上钩,但持竿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见鬼了?老头坐的位置有安全带,因为嗜睡,司机怕他掉下水,强烈要求他扣上,所以就算是真死了,也绝不至于这样死不见尸,除非底座松动,座位和人一起掉下水。可现在座位犹在,安全带犹在,人,却不见了。   轰隆隆,依阿华从近处驶过,巨大的浪打得游艇摇荡不停,司机扶着护栏坐在甲板上,望着远去的巨船却全无开始时的兴奋。这份报告……我该怎么写啊!   ……   科洛.邓肯躺在船艏的沙滩椅上,,享受着夕阳照射身上那种温柔的暖意。这是他最喜欢的太阳,喜好日光浴的他不爱朝霞,厌恶烈日,却独爱这如水的夕阳。夕阳如水,平静、广袤,就像是他统治的这座大湖,他沉醉在夕阳下,就好像沉浸在这37座绿岛近亿人民的拥戴当中。   现在他已经不仅仅是安大略的王了,愚蠢的埃卢尔为了一个祖鲁奥巴放弃了墨西哥城和巴拿马,他是最大的受益者,他的军队已经成为墨西哥城的主宰者,这座美洲联盟唯一的已开发的大型绿岛,为他增加了三千万子民和每月数十亿的赋税,他更强大了,比其他7个能力者加起来都要强大。   虽然意外于埃卢尔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收服了祖鲁奥巴,但区区一个侠盗远远无法撼动他美洲联盟最强的地位,4年前,他和祖鲁奥巴在雪城交过手,虽然没能抓住他,但毫无疑问,祖鲁奥巴连威胁他的资格都没有。   我讨厌有野心的人。邓肯微笑看着夕阳,享受双眼刺痛的那种火热,所以玛雅我也要了,埃卢尔,要怪就怪你为这个不称职的打手付出了太高的代价吧。美洲联盟不需要破坏统治平衡的能力者机关,只需要信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科洛.邓肯。   ……   身处千米高空,李大江保持着和依阿华完全相同的速度,他就在科洛.邓肯的正上方,眼神如刀,全无一丝老态。   依阿华号数年如一地巡航在安大略湖,什么时间到什么位置几乎一成不变,连一个微型绿岛都游船码头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安排了专门的游船项目。   在美洲联盟这些井底之蛙来看,这似乎是自信,似乎是骄傲,似乎是敢于迎接任何挑战的威仪和霸气,但在李大江看来却只有5个字,无知者无畏。   这个世界的强者们保持着均势相互制约,反而导致这些弱小势力的能力者不知天地之大,位于大能者夹缝的势力还好,像美洲联盟、非洲联盟这样的偏远角落,能力者无不扮演着恃强凌弱的角色,科洛.邓肯用一条大船装点自己,非洲的那位则是将一整个中型绿岛划归为自己的庭院。弱者豪情,无异于自寻死路。   向这样的能力者出手于李大江而言毫无彷徨,行动的最大难点是尽量不能重伤对手却又要保证之后运送行动的安全。李大江的手指屈伸不定,这个度实在不太好把握。   依照法诺尔的说法,邓肯被运送到伊甸后将被用于研究,怎么研究?李大江不想过问,对于战士,他不介意给对手一个英勇的死亡,对于一个连自知之明都没有的暴君,冷藏切片还是活体解剖都和他毫无干系。   总之先弄明白他的承受能力。   李大江悬停,流金从马褂的领口和袖口爬出来,密布全身,这些衣服都是普通的料子,根本耐不住熔岩解放以后的热度,很快就在他的体表燃起熊熊大火,把他变成一个火人。   嗖!火焰暴涨,李大江身形一动,向着依阿华号向盾一样坚实的船尾俯冲。   邓肯的双眼一直没有离开夕阳,眼泪顺着生硬的面部曲线留下来,他也不擦。反正船上的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看他,所有不明白这项铁律的士兵和情妇都已经喂了鱼,他的形象是刚硬的,这是他的标志之一。   今天的太阳似乎有些不同,有一团火太躁动了,就像是一团向着他飞行的流火,邓肯想看的清楚一些,但强光和流泪都会让视线模糊,他一时有些看不清。   流火近了,更近了,邓肯终于看清楚,那是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火人,以一种他难以想象的高速和一往无前的气势从高空俯冲而下,他突然有一种明悟,原来这才是百战的强者。   轰!李大江如流星般砸在依阿华号的尾部船甲板,400毫米的装甲板脆弱得像是陶瓷,一层,两层,和金红色的熔铁一起,李大江挥拳轰在第三层甲板上。   吱啊!在钢筋扭曲的摩擦声中,数万吨的依阿华号高高地抬起船艏。如利剑般的船艏耸立,直插云霄。 第115章 狩猎   依阿华号战列舰,公元1943年2月22日首次服役,是依阿华级战列舰首舰,参与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人类历史上速度最快,排水量最大的战列舰,公元2012年6月,依阿华号最终退役,留驻洛杉矶用作浮动博物馆,幸运地躲过了百日核战。IC58年,经过修缮和改建的依阿华号重新服役,被用作科洛.邓肯的水上行宫。依阿华号长270米,最宽处33米,水线深10米,改建成行宫后,依阿华号基本放弃了炮战能力,9门主炮被改成礼炮,27门副炮也只保留了12门用于基本防御。   ——《绿岛全史·千岛之国》IC131年,迪普.诺伊尔   耳边回荡的是水兵的哀嚎,是碰撞、暴裂的闷响,是钢板扭曲,电火炸崩的噪音。邓肯面色铁青地漂浮在空中,眼看着手下的亲卫们被骤然翘起的船体抛出,在空中挣扎着飞翔,或是远远落尽湖里,或是撞上舰艇的上层建筑,身体扭曲着翻滚,洒出一朵朵鲜红的血。   依阿华已经完了,四处开裂的甲板和躯壳,船尾那个巨大的洞,已经足以宣判这艘伟大战舰的死刑。   “啊!”邓肯的上半身向着天空大声嚎叫,下半身从腰部开始扭转180度,朝向倾翻的船体,右腿鞭子一样抽出,在过程中拉长,变粗,像个快速充气的气球。   嘭!膨胀到3米多长的脚掌蹬在甲板上,势大力沉。倾覆中的依阿华号一震,如倒带一般重新砸回水面,激起十余米高的巨浪,侥幸未死的船员终究没能逃过这一劫,被陷进巨浪里求生无门。   “藏头露尾的懦夫,出来!”邓肯居高临下地望着船尾大洞嘶吼。咕嘟,咕嘟,金红色的金属熔液从洞口漫出来,点燃木质甲板,熔解底层金属,缓慢而坚定地扩大着自己的领地。   李大江被熔液托举着升起来,金红色的岩浆包裹全身,塑成一套包裹全身的重甲,重甲严丝合缝,仅有的缝隙是面甲上那个狭窄的“T”,留出视野、呼吸和声音传播的通道。   熔液越冲越高,上至百余米,形成一柱永不停歇的喷泉,李大江站立在尖顶的位置。三阶以上的能力者可以自由飞行,但作为标志的却是其特殊的浮空能力,譬如墨离韵的蝉翼,张艾嘉的蛛丝,弗拉迪诺的腾云等等,而李大江的浮空能力就是熔岩喷泉,这身重甲是喷泉的一部分,能够隐藏身份,还能让他更快地调动能力。   “那些小辈,终于决定出卖美洲联盟的利益了吗?”邓肯瞳孔微缩,一个陌生的三阶,隔开近百米也能清晰感受到熔岩的热度,这样的强者被当成杀手来用,唯一的可能就是哪位美洲联盟的能力者投靠了那些强大势力。   “没人出卖美洲联盟。”李大江的声音透过头盔的空隙,瓮声瓮气,“他们只是出卖了你。”   “哼!没有利益的事情请得动你这种级别的人来做杀手?”邓肯嗤之以鼻。   “恰逢其会,谁有空谁来而已。”李大江轻描淡写的回答,“正好我比较闲。”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邓肯几乎已经忘记这种被轻视甚至是无视的感觉了,乍一听闻面色涨得通红:“我得承认你激怒我了。”他的下腹猛然膨胀,像个巨大的气球,腿深深陷进去,像是两个凹陷,“激怒我的代价,你付得起吗?”话音刚落,他的双腿瞬间弹出,邓肯消失在视野里,转而出现在李大江面前,扬拳砸下来,轰!   音爆的声音这时候才传过来,那瞬间,邓肯的速度达到数倍音速,这是他无视祖鲁奥巴的底牌,作为速度型的能力者,祖鲁奥巴能够长时间保持在超音速状态下飞行,但瞬间速度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最高能够接近6倍音速的邓肯,音爆冲拳,避无可避。   李大江也不例外,绝强的动能冲击在面甲上,李大江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飞出数百米悬停,熔岩喷泉在空中画了一道弯追过去,再次连接到重甲上,凝固的面甲龟裂,从裂口处渗出同色的液体弥补,很快就焕然一新。   他的确判断不出邓肯的攻击点,但熔岩重甲的构造本就是内外双层,中间包裹着水银般流动的熔液,这套重甲针对性最强的就是这种突然性和穿透性都极强的点打击。   反观邓肯,漂亮的一击没有获得任何收益,一股灼热顺着拳甲相交的位置渗入到四肢百骸,疼痛感如山如海地传过来,肌肉阵阵痉挛。   “咳……咳咳……啊啊!”邓肯面容扭曲,蜷缩,伸展,四肢弹开,拉长,直到双脚伸进冰冷的湖水当中,浓重的水蒸气涌出来,他舒爽地叹口气,看向李大江的眼神越发忌惮。   “强化类,攻击型。”李大江扭动着脖子,那一拳的冲击力超乎想象,熔岩重甲没能完全卸掉,毕竟年纪大了,居然有些落枕,“身体承受能力比想象中要好。”   熔岩成浪,李大江就像踩在浪尖的弄潮儿,单手摆在身后,一柄圆锤在掌心快速成型。邓肯双腿鼓起,嘭嘭嘭嘭!他的两腿交替弹踏空气,带动身体在空中乱窜,呈之字形飞退。   “不能接触,不能接触,不能接触……”安大略之王神经质地不断重复着,攻无力,守无能,他已经彻底被李大江打破了胆,索性速度上似乎还有那么一点优势,李大江至少追不上他,甚至双方的距离相比刚开始还有些许拉大。   所有的攻击方式都被克制,只能……逃吗?邓肯满嘴苦意,从晋入二阶开始,凭着肌肉爆炸的独特效果,速度、力量、灵巧没有显著短板的他还从没这么狼狈过。   能力者机关……埃卢尔,我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更早认清楚这个世界的现实,不过无所谓,只要甩掉这个对手,你的……很快就全是我的了。   邓肯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这次我认栽!等着我,等我统一了美洲联盟,我一定会查出来你是谁!我会杀了你,让你尝尽世界一切痛苦,然后杀了你!”他深深地看了李大江一眼,仿佛想透过那个狭窄的“T”字缝隙看清对手的脸,随后转身,腹部膨胀起来,音爆冲拳不只是他最强的攻击技能,也是他逃跑的最佳手段。   “想跑吗?晚了!”李大江冷哼一声,熔岩从后覆盖住他全身。轰隆隆!一团金红色的火包裹着巨大的圆球脱浪而出,流星击!   嘭!邓肯瞬间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飞出近2公里,他喘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恢复下半身肌肉的酸软,灼热的气浪已经沾上了他的脚。   怎么可能这么快!邓肯下意识回头,一团巨大的火焰飞速袭来,像一颗划过天边的流星。   “音爆冲拳!”邓肯再一次消失,李大江紧追不舍。   音爆冲拳的速度比流星击要快得多,但消耗也大得多,邓肯的释放间隔不断延长,李大江却始终保持着一成不变的速度,像一枚锁定了目标的导弹,在不断的变向中距离邓肯越来越近。   轰!终于在邓肯释放能力的前夕,李大江砸在他背上,似乎听到了脊椎断裂的声音。能量激发,邓肯一闪撞在湖面上,喷出大口冒着蒸汽的热血。   不待他的反应,李大江已经扑到他头顶,大手摁在邓肯头顶:“抓到了。”   热力涌入,邓肯浑身一颤,彻底失去了反抗和逃跑的能力。呲!临近的湖面沸腾、蒸发,大量的水蒸气烘上来,烟波浩渺,邓肯昏了过去,坠入罗网。   李大江提着猎物,扭头看向巨大的依阿华号。经过熔岩喷泉的反复侵吞,船尾的大洞早就熔穿了龙骨和船壳,依阿华号侧倾在湖面上,上面为数不多的水兵拼命释放着船上的救生筏。   “树倒猢狲散。”李大江低声念叨了一句,就这么提着邓肯迅速飞远。   ……   科洛.邓肯,美洲联盟的最强者,千岛之国的领袖在一场突袭中失踪,这个消息出现得太过突然,不知道策划者,不知道袭击者,没有任何征兆,邓肯失踪,依阿华沉没,只剩下无主的安大略湖畔区和新墨西哥。   整个美洲联盟都在观望,除了……奥克塔维奥.埃卢尔。IC64年4月的最后一天,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手书之后,埃卢尔抑制不住地狂喜。用于防备邓肯袭击而准备的军队在他和祖鲁奥巴的带领下杀入中北美腹地,一个月内,马瑙斯军团连克绿岛19座,祖鲁奥巴先后阵斩4员二阶能力者,美洲联盟硕果仅存的两位能力者投诚,加入玛雅。   IC64年6月4日,埃卢尔强行解散联盟议会,修改宪法,自称元首;6月5日,埃卢尔入住雪城,正式成为千岛之国新的庇护者;6月7日,埃卢尔回到新墨西哥城,这座摆脱了他仅仅6个月的大型绿岛再次成为他的势力范围;6月10日,美洲联盟颁布1号元首令,迁都新墨西哥。   ……   伊甸月台是一座仅有单排12根立柱支撑的悬空建筑,通体白色,从侧面看上宽下窄,就像一对天使的翅膀。   李大江从一列民客上下车,还是大褂和瓜皮帽的装束。让他意外的是,法诺尔居然独自一人在月台上接站。   “这一趟辛苦了。”法诺尔笑着说。   “货收到了吗?”李大江不置可否,他最关心的还是猎物的运输,这是方舟情报机构历史上最疯狂的一次运输,8名荷枪实弹的特别队员看守一个随时都会醒过来的强力三阶能力者。   “收到了,你的力道掌握得很好,进岛的第二个小时他才醒。如今,斯宾已经成功提取了第一份萃取液。”法诺尔递给李大江一份文件,“一份萃取液可以制造一个同阶武者,或是10个二阶,又或是100个一阶。”   “100个一阶?”这是李大江今年听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三阶可以培养出100个一阶,那不是几年以后?   “没你想的那么神奇。”法诺尔耸耸肩,“斯宾没能解决C33变异导致的神经失常问题,所以这些被抹掉记忆的能力者只是纯粹的打手,永远不可能进阶。”   “生命呢?”李大江问   “60个月。”法诺尔回答。   “那就说明,我们快要和格林尼治作战了吧?”李大江又问。   “是啊,普罗迪.埃塞尔被捕,起源叛逃,接下来就该看我的表现,还有凌佟的表现了。” 第116章 诱惑(一)   科洛.邓肯,美洲联盟能力者,IC15年出生于雪城,IC33年晋入二阶,IC49年晋入三阶,代号,夸父,能力为肌肉爆炸。邓肯是美洲联盟在IC初年唯一服务于议会的三阶能力者,势力范围包含整个安大略湖畔区。长年美洲大陆第一人的地位让他自大,有着超乎想象的自我膨胀情结,为了衬托地位,他甚至把近5万吨重的依阿华号战列舰从美洲西海岸的洛杉矶运送到安大略湖。科洛.邓肯在IC64年一次袭击中失踪,依阿华号也同时沉没,此后再也没有关于他的消息出现。   ——《解密新人类档案·夸父邓肯》IC72年,泰斯汀.奥伦   IC64年,这个世界在动荡中前行。   先是年初,苏执逝世,伊甸内乱,以林可为首的旧苏执势力政变失败。再是4月,伊甸发生的独立日事件引爆了格林尼治的内乱,普罗迪.埃塞尔被拘禁,女王一系大获全胜,起源机关叛离。然后就是6月,随着科洛.邓肯的失踪,美洲联盟开始了新一轮的权力分配,内战很快结束,奥克塔维奥.埃卢尔成为最大赢家,一个全新的能力者机关成立,埃卢尔开始了他在美洲联盟这片广袤大地上的独裁统治。   一个又一个内乱或是内战的消息,已经享受了近20年平静生活的人们屏息凝神,等待着下一个战乱的消息,这次会是谁?战争,又会发生在哪里?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世界都知道,和平,已经结束了。   普罗迪.埃塞尔被拘禁在女王卫队总部已经接近2个月,格林尼治人心惶惶。   安琪儿错估了王室和自己的影响力,这两个月她频繁出现在媒体和公众广场上,带着她的女王卫队和全套仪仗,发表充满自信和愿景的言论。但是收效甚微,对民众而言,王室代表的是忠诚和统治,而普罗迪和起源,却是格林尼治当世最强的底气和倚仗。   女王越来越气馁,午夜梦回,她反反复复地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仅仅是剥夺了普罗迪的权力,拘禁了普罗迪的自由,整个格林尼治就像被人抽掉了脊梁骨。更麻烦的是,起源机关因为收编叛离,普罗迪则一连三次拒绝了和她的会面,无论是召见或是自己屈尊过去见他,都被拒绝了,事情似乎已经到了无可转圜的地步。   IC64年6月18日,格林尼治女王卫队总部。   这栋建在围墙背后的建筑从地面来看仅仅是一栋3层的方正小楼,如果不是挂在楼顶的盾与荆棘旗帜,谁都无法将它和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能力者机关联系起来。   法诺尔出现在街对面,他背着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栋墙面斑驳的楼房。格林尼治人不建高楼,王国最高的建筑不计围墙就是30米左右的格林尼治大教堂,其次是26米高的王宫主殿,剩余的功能性建筑大多将主体建于地下,譬如卫队总部,其17层的地下建筑四通八达,仅常驻人员就超过2000人。普罗迪.埃塞尔被关在18楼,那里原本的用途不是监狱,而是王室成员专用的安全屋,装修奢华,拥有独立的水电和3米厚的夹层钢板。好笑的是,那间囚室唯一的门锁在内侧,普罗迪把门关上以后,没有他的允许,谁都打不开。   格林尼治当然不是没有监狱,甚至是专门用于囚禁能力者的特别监狱都很齐备,但真要把普罗迪关进监狱里,却是连那位目空一切的女王陛下都做不出来的事情。   “瞻前顾后,枉做小人。”法诺尔摇着头,径自走向卫队总部的大门。大门外有护卫,法诺尔走过去,两名护卫同时敬礼。   “艾德拉诺阁下!”   “约西亚阁下!”   嘴里喊着不同的名字,但两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出不妥来,法诺尔不理不睬地穿过去,两人脸上同时露出满足还有骄傲的神色,就像刚被自己崇拜的大人物夸奖。   小楼里熙熙攘攘,起源的能力者集体叛离,女王卫队已经正式合并了起源机关的文职部门,他们的任务比往年重得多,尤其在这个世界局势动荡的多事之秋。   法诺尔闲庭信步般地穿梭在人群中,每个注意到他的人都以为自己见到了在楼里最想见的人,打招呼的,敬礼的,脸红红递情书的,法诺尔一概不理,但他们却都收到了自己心目中最满意的回应。   进入电梯,直下16楼,这是伊甸情报机关的极限,他们只打听到安全房不能通过普通路径到达,但具体怎么去,需要法诺尔自己找。   他的方法直截了当,那就是问路。   “我要见埃塞尔。”法诺尔在16层随便拉住一个人,话说得理直气壮。   “女……女王陛下!您怎么独自一人来啦!”被拉住的人一脸惊讶,法诺尔这才发现,居然是个少将。   “我要见埃塞尔。”法诺尔重复。   “需要通知艾德拉诺阁下和约西亚阁下吗?”少将一脸为难,女王的命令他自然不敢违背,但独自去见普罗迪,陛下的安全……   “多带几个人,有用吗?”法诺尔面无表情地说。   “是!”少将敬礼,前头带路。   伊甸情报机关的工作还是称得上成功的,安全屋的入口的确在16层,少将是外围保障部队的副指挥官,恰好是知道入口的17个人之一,从这点来看,法诺尔运气不错。   穿房过道,沿途军官纷纷向少将和法诺尔敬礼,各种称呼都有,但少将恍若未觉,两人来到一间普通的军官宿舍,从仪表镜进入,走进一个小型电梯,这间电梯没有楼层按钮,只有一个机械键盘。   少将在键盘上输入“IfWintercomes,canSpringbefarbehind?”,法诺尔轻声念了一遍,是旧世英国诗人雪莱的《西风颂》,大意是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句诗就刻在格林尼治的围墙内侧,和开拓者们的群像刻在一起,每一个来格林尼治的人都可以看到,这是镌刻在地上遗民骨髓里的信念和精神。   电梯闭合,居然是斜向的上行,法诺尔的嘴角勾起来,所谓的18层,居然本身就是一个骗局,如果在战争中有人想通过攻陷安全屋来达到斩首的目的。下到17层后即使掘地三尺也找不到那个传说中的地下宫殿吧。   电梯运行的时间出乎意料地长,超过1分钟,电梯打开,法诺尔站在一个宽阔的空间,灯火通明,似乎是地下仓库,空气很干净,显然通风良好,除了电梯,整个仓库只有一道光滑的,严丝合缝的门,法诺尔知道,普罗迪就在门背后。   “你走吧,我要单独和他聊聊。”法诺尔不容置疑地说道。   “陛下,您的安全……”少将的忠诚被法诺尔嘴角那抹嘲讽的笑意打断,他面色涨红,手足无措。也是呢,在主宰面前,身为普通人的他连作为护卫的资格都没有。   “你走吧,我要单独和他聊聊。”法诺尔重复道,语气和前次一模一样。   “是!”少将敬礼,转身进了电梯。   只剩下法诺尔一人了,听着脚步踩在仓库地板上的回声,法诺尔突然回忆起拜访苏执的一幕幕,这一切多像。   走到门前,法诺尔刚抬起手,大门无声地开启,就像苏执当时的那声:“门没锁。”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似乎整个世界都不存在出乎意料的事情。   “你似乎早猜到我会来。”法诺尔云淡风轻地一笑,放下手迈步走进大门。   “我没猜过。”普罗迪平躺在地上,暴君之书悬浮在他的面前,一页页翻动,他在看书,即使法诺尔进门都没让他的眼睛转过来片刻。   “你想说我是恰好在你展开领域的时候踩进来了吗?”法诺尔大笑,种下那颗种子之后,似乎普罗迪比上次见面更有人情味了。   “领域一直开着,我的确是在你踩进来的时候知道的。”法诺尔坐起来,抬手合上书放到脚边。   “领域……一直开着?”法诺尔骇然,他晋入四阶的时间比普罗迪短不了多少,远远超出安迪,但即使对他而言,维持领域也是一件消耗巨大的事情,如果普罗迪没有骗他,那只能证明,普罗迪已经脱离了四阶的范畴,“你晋入五阶了?”   “不完全,我的情况你应该清楚。”普罗迪指指自己的脑袋,眉头微皱,“你可以随意找地方坐。”   “你误会了。”法诺尔苦笑,“那粒种子的确是我的领域结晶,不过从打入你思维的那一刻就和我毫无联系了,我无法透过他感知你的情况。”   “无法?”普罗迪微微错愕。   “你肯定清楚,不然我的领域进不了你的思维。”法诺尔很确信这点,毕竟普罗迪对领域的掌控无人能及。   “我不清楚。”普罗迪无所谓地回答。   “那你还让那粒种子留在你思维里?”这次轮到法诺尔错愕了。   “它对我有用。”普罗迪伸手一指,椅子、茶几、茶壶、茶杯从屋子四处飞过来,排成一排在法诺尔面前悬浮,显然是请他坐下喝茶的意思,“至于其他,我不关心。”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法诺尔的预料,普罗迪似乎从来没把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当做对手,或者说他的眼睛里除了力量本身没有任何东西,那他追求强大的目的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变强?”法诺尔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为什么?”普罗迪歪着头,好像在思索,“只是想知道能力的本质是什么。”   能力的本质?法诺尔终于彻底明白了普罗迪,通通透透。其实普罗迪原本就是通透的,只是他的思维太过通透,以至于整个世界都不愿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包括他法诺尔。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目的说出来,我很忙。”普罗迪似乎有些不耐烦,法诺尔有件事情想的不错,拥有了情绪,普罗迪的确和本来不同,至少对于他不关心的事,他的耐性变差了。   “现在就说。”法诺尔摘下椅子和茶几,给自己泡了一杯开水,飞过来的东西里既没有茶叶也没有茶包,不过他不在乎。认清了普罗迪是这一趟的最大收获,认清了普罗迪后,他几乎确信自己的计划会获得成功,一步一步,伟大意志的理想,已经距离成功越来越近了,“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我相信你会喜欢的。” 第117章 诱惑(二)   女王卫队,格林尼治能力者机关之一,前身王室卫队成立于公元2048年,是一支类似于军情六处的特务机关。公元2140年,随着格林尼治能力者势力的成长和成熟,时任格林尼治王的爱德华七世陛下重组王室卫队,使其成为一个以防御型能力者为核心,辅以情报及特务工作的能力者机关。IC52年,伊丽莎白.安琪儿.温莎继位,史称******,同年,王室卫队更名为女王卫队。   ——《全球人类同盟军事史·格林尼治篇》IC199年,邓凡.瑞拉   格林尼治,女王卫队总部18层,王室安全屋。   法诺尔从口袋里抽出一页文稿,看纸质,似乎是那种做工精良的笔记本内页,上面画着简单的地图,写着稀疏的字句。法诺尔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简图,露出似是怀念的神色。   “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   “就是这张地图?”普罗迪轻轻敲击暴君之书的封皮,书页打开至空白,页面上浮现出文稿上的字迹和图案,“在深海竖起天柱还是让巨大的岛屿升起来?两件事情都不好办,那就索性一起办。等我们成功的时候,人类便又多了一片栖身之所。”普罗迪诧异地抬头,“苏执?”   法诺尔的手指僵在文稿上,在普罗迪面前任何形式的故弄玄虚似乎都会演变成自取其辱,更可笑的是,自取其辱之后,他心里泛起的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无奈,普罗迪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什么有意为之,只是他做得到,他就做了。   “很好的一本书。”法诺尔很快调整好情绪,反正今天的重点不是这张纸,甚至不是这张纸所代表的地方。   “这是我老师的遗物,暴君之书。”普罗迪把视线从文稿里抽出来,探询地看向法诺尔,一个沉在深海里的绿岛,他不明白这份“礼物”的意义。   “你对五阶了解多少?”法诺尔答非所问。   “浸染,领域身体,创造生命。”普罗迪毫不隐瞒。   “领域化的身体是五阶的关键,但您知道吗?领域化的身体只能在浸染区域里存在。”法诺尔轻声说道。   普罗迪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有过这方面的设想,但没有先例可循也就没有相关的例证可查,关于五阶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探索,和当年的四阶一样,又不一样。   “你觉得格林尼治,是好的神国吗?”法诺尔站起来,朝向屋外,那里只有一个仓库,那里代表了格林尼治。   “你怎么知道?”普罗迪直截了当地问。   “我和你不同,你只和祖埃.巴加尔接触了半天,而我观察了他整整两年,我见到了浸染和身体领域化的全过程。”法诺尔陷入回忆中,“那6个蠢货其实并不想交出玛雅的,毕竟那是他们手上最有价值的隐秘绿岛,但领域化结束之后,在移动巴加尔的过程当中,他从急冻成眠中苏醒,逃进了玛雅中心,我感觉到他的恐惧,他在恐惧死亡,恐惧彻底的消散。”法诺尔露出嘲讽的笑,“领域化让人类摆脱细胞老化的死亡结局,却又从另一个方面限制人类的存活,所谓永生不过是一场无期徒刑罢了。”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座深海绿岛也没有任何价值。”普罗迪皱着眉头,他能判断出法诺尔说的都是实情,他的老师曾经说过,神并不是至高无上的,他们被囚禁在神国里,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这座绿岛,是苏执手上唯一的隐藏绿岛。”法诺尔扬了扬文稿,“她被隐藏起来不是因为利益,只是因为人类还不具备利用她的能力。苏执专门设立了2个研究所研究高出力引擎和水下建造技术,前者推动了磁轨电车的发展,后者造就了毛利的塔斯曼区,我相信,如果苏执还活着,总有一天这些技术会成长到足以开发这座绿岛的程度,到那时,他可能就会把她交给人类了。”   “说重点吧。”普罗迪的手指点在“升起来”这3个字上,若有所觉。   “你猜的没错,这座绿岛截面积42万平方公里,最厚处近10公里,她是已知的世界上最大的一块石头,她是独立的。”法诺尔笑起来,“苏执为她起名为亚特兰蒂斯,消失的大西洲。和格林尼治比起来,你觉得哪里更适合成为你的神国呢?”   “你打算进攻格林尼治了。”普罗迪突然转变话题,不过语气上却听不出有丝毫的不满。   “是啊。”法诺尔也不隐瞒,“所以我带了恰当的礼物来见你。”   “这不是礼物,这是交易。”普罗迪合上书,闭上眼睛。   “的确是交易。”法诺尔轻笑,“你接受吗?”   “我会考虑。”普罗迪说着,茶壶和茶杯飘起来回归原位,法诺尔知道那是送客的意思了,他轻轻放下文稿,转身离开。大门闭合,把两人隔绝开,法诺尔没有回头,径直离开。   普罗迪抵挡不住这份诱惑,法诺尔知道,任何一个有资格晋入五阶的人,都抵挡不住这份诱惑。   ……   6月18日的卫队总部注定不会平静,法诺尔堂而皇之地离开了,而直到下午1点,也就是3个小时后,自以为接待了女王的少将才首先察觉到问题,居然没有多少人见到女王陛下进来。   卫队总部立刻进行了秘密排查,可排查尚未结束,另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件发生了,象征这卫队荣耀的盾与荆棘旗帜,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从总部尖顶消失,光秃秃的旗杆立在那儿,显得如此刺目。   唐宁一身朋克打扮行走在格林尼治的商业街,插着口袋,背着包,但女王卫队的旗帜却没有放在包里,而是当做头巾堂而皇之地裹在头上,这让他看上去就像是女王的拥护者。   佩戴这些标志物是近段时间格林尼治的风潮,民众,尤其是年轻人喜欢用这种夸张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政治倾向,支持女王的人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感受着久违的嘈杂人气,唐宁很有些心满意足,回到人间4个小时,从一个抢劫的小混混手里抢到了衣服和钱,吃到了正常的面包和生菜,喝到了豆子汤,刮了胡子,也顺手完成了浅野安排的最终任务。   卫队总部的戒备出乎意料的森严,他几次险些暴露,运气不错,总算没碰上驻守的能力者,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摘旗。不过接下来找谁交任务?   大街小巷贴满了“释放我们的主宰”、“特赦回归机关”、“吊死下议院那些蠢货”之类的标语,各类媒体也在连篇累牍的报道解析起源叛变的因果影响,唐宁是野人,但5个小时已经足够他搞明白普罗迪被捕和起源叛离这两件大事。   唐宁从没想过起源众人会离开格林尼治,普罗迪还在这儿,无论有多艰难,起源也一定在这儿。但怎么找到他们呢?唐宁捋了捋从头巾里掉出来的留海,自嘲地笑。如果是2年前,估计就要抓瞎了,不过现在嘛……   唐宁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百货公司橱窗前的电视,女王陛下正在天文台花园广场发表讲话,不过捧场的民众实在不多。要不就去捧捧场?从父亲的日记来看,这位怎么也算是家里的长辈呢。   唐少爷洒然一笑,简单辨认一下方向,便朝着天文台花园广场漫步而去。   ……   天文台花园广场是格林尼治郡最大的广场,占地超过100平方公里,这个数字达到了一座小型绿岛的基础面积,堪称全世界最巨大的人工养护广场。数百年前威尔士亲王就是在这座广场继任王位,成为格林尼治的陛下。此后格林尼治历经22任帝王,它也承包了全部22次登基仪式,几经扩建,最终达到现在的规模。所以除了绿化和休闲的基础功能,它还是王国集会和庆典的御用广场,在这座广场上集会,对格林尼治有着特殊的意义。   广场以格林尼治天文台为中心建造,一条笔直的金线从天文台延伸出来,把地面一分为二,这就是全球知名的本初子午线,地球的零度经线。   唐宁踩在本初子午线上,晃晃悠悠地踱步。在公开场合刺杀女王是个挺大的诱惑,可要真这么简单,浅野女士早干了,光看她毫不犹豫就拉起整个起源叛离就知道她对那位未曾蒙面的族婶毫无敬重可言。   随机应变吧。唐宁叹了口气,天文台已经到了,安琪儿陛下就在几百米外演讲,身边的……唐宁细想片刻,艾迪.赛斯和因格鲁.鲁飞,女王卫队的两位二阶能力者,弗拉迪诺.艾尔.约西亚或是斯蒂格.艾德拉诺在哪儿?   唐宁眯着眼睛,女王陛下的演讲很用心,可惜响应的民众太少,全场也不过几百人,还有一大半猬集在一起,举着刺眼的要求释放普罗迪的横幅。王室的威严……唐宁撇着嘴摇头,恰好看到了在一角侍弄蔷薇花圃的弗拉迪诺。   真是悠闲。唐宁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鸣沙山一战时柯兰的样子,那时柯兰正和同伴失散,迷失在一片土霾当中。透过屏幕,唐宁对柯兰的第一印象也是悠闲。   只是打个招呼,不会弄坏你那些花的。唐宁的手又插进口袋,露出阳光的笑脸,信步向着弗拉迪诺走去。   外围防御的战士看到一个头戴女王卫队头巾的青年走过来,刚想喝止,突然身体一僵,唐宁从他身边走过去,径直走向弗拉迪诺。   弗拉迪诺若有所感地抬起头,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青年,穿着黑色皮衣裤,挂满了朋克风格的金属装饰,一路碰撞地叮当作响。他包着卫队旗帜花纹的头巾,随意打成结挽在脑后,脸上的笑很热情,就像见到偶像的粉丝。外围防御怎么会随便放人进内圈?弗拉迪诺看了一眼竭尽所能演讲的女王,站起来迎上去。   “我们见过吗?”   “IC62年,敦煌,约西亚阁下。”唐宁距离弗拉迪诺20米站定,单手抚胸鞠躬行礼。   “敦煌……金发……你是唐宁!”弗拉迪诺睁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您的记性真好。”唐宁直起身,直视弗拉迪诺的眼睛。   一朵朵蔷薇在弗拉迪诺脚下盛开,弗拉迪诺神色戒备:“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从伦敦回来了。”唐宁带着笑,眼睛却一动不动,“看到您在这儿,特意过来打声招呼。”   话音未落,唐宁的眼睛在弗拉迪诺眼里越来越亮,泛着紫芒,能力,发动。 第118章 诱惑(三)   全球人类同盟是一个邦联性质的国家。成立之初,其自治宪章就规定了各成员避难所拥有“上帝授予的不可剥夺的自治权”。IC1年1月修宪后,“成员避难所”被更正为“成员”,从法理上明确了各成员绿岛的政治结构和自治权利,更称“同盟对成员有指导、训诫、帮助之义务,成员也当自愿遵从同盟之领袖调派权”,全球人类同盟的政治框架才彻底搭建完成。   ——《后战国》IC190年,赫鲁.普林斯顿   一望无际的花田,漫天的花瓣纷纷扬扬。天是七彩的,满是一团一团缤纷的光。找不到太阳,但这个世界确实是有阳光的,和煦的阳光,轻柔的微风,脚下的花朵在愉悦中绽放,弗拉迪诺能感觉到,对它们而言,这里好似天堂。   我在哪儿?这里又是哪里?唐宁……唐宁呢?弗拉迪诺眼神一厉,四处都没有唐宁,只有花,只是花。   幻觉吗?弗拉迪诺抬起手臂,几片花瓣从身边飘过,抚摸过皮肤,那么真实。   转移吗?他四处寻找熟悉的地标,从地平线到地平线,没有树,没有建筑,甚至没有起伏,这里不是格林尼治郡,甚至不是格林尼治地上王国的任何一个郡。   这下连弗拉迪诺都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处在真实当中了。他单膝跪下,轻轻抚摸尖锐的花刺,鼻尖嗅着惨杂花香的泥土芬芳,太真实了。   弗拉迪诺站起来,脸上已经一片凝重,如果这是幻象,又该怎么破解呢?   他尝试着向前走,没有地标,远处的景也不见变化,他甚至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在前进。似乎走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片刻。没有太阳,光线毫无变化,他的五感正在迷失。   不能这么下去了!漫天飘洒的鲜花聚拢起来,托起他,一点一点抬高。视野在延伸,景象,终于在极远处有了一些变化,一道银色的丝带在天边蜿蜒曲折,两个黑点缓缓移动。   是人吗?弗拉迪诺赶紧驭使花云向着银丝带冲过去,眼前飘散的花瓣汇聚到脚下的花云,拉出一道长长的艳红色轨迹。暖风烈了起来,如锤似刀,拍打着他的脸。   近了,更近了!弗拉迪诺终于看清,安娜依偎在安迪的怀里,信步花田,金童玉女耳鬓厮磨,无限柔情远远地就能闻到。   花云毫无预兆地急停在天边,但之前的速度太快了,音啸声还是顺着风传过去,惊动了游景的那对璧人。弗拉迪诺看到安娜眼中的惊喜和安迪目光里的戒备,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安迪拉住安娜的手,安娜挣脱开,向着弗拉迪诺的方向跑过来。   “安娜……”弗拉迪诺喃喃自语,花云消散,他缓缓降落,安娜纵身扑到他怀里,因为快速奔跑,她的额角有些散乱,脸上冒着热气,有些微微喘息。   “弗拉迪诺,你来找我啦!”声音如铃,清脆悦耳,弗拉迪诺的记忆重合起来,这是当年的安娜,那个喜欢红色的少女。   “是啊,我终于找到你了。”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来,“知道吗?在我的另一段记忆里,你死了,我永远都失去你了。”   “我好着呢!”安娜伸出手指在弗拉迪诺的腰上一掐,“就算和毛利签了合同,但我会消极怠工啊!哪会有危险!”   “是啊,你本来就不喜欢战斗,怎么会有危险。”弗拉迪诺轻轻摸着少女的头发,声音如叹,“那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对了!你约我到草原来干嘛?”安娜咬着嘴唇抬头,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这片花田是你弄的吧!”   “不是呢,天生的。”弗拉迪诺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现这里了。”   “我的天!这辈子我都不要离开这里了!”安娜从他的怀里挣出来,仰天扑倒,弗拉迪诺赶紧发动能力,让一地蔷薇的尖刺都柔软下来,尖尖软软的刺扎在安娜的皮肤上,痒得她咯咯咯地直笑。   “不离开这里,你和毛利的合同怎么办?”弗拉迪诺在旁边坐倒。   “违约呗!反正要跟你去格林尼治这笔违约金也是省不掉的。”安娜毫不在意地说。   “那安迪怎么办?”鬼使神差地,弗拉迪诺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安迪?”安娜停止了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冲击着她的思想,她爬起来,趴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捂着脑袋,“安迪……我是不是忘了什么?”突然,安娜站起身,望向那条银色的丝带,满脸惶恐,“安迪!弗拉迪诺,快跑!”   随着她的叫喊,一阵阵闷雷般的音爆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安迪背刀疾飞,气流激荡,把满地的红花割裂、碾碎。   “纳!命!来!”琉夜出鞘,带着纯白色的火焰如开天辟地般直劈下来。   “花语,荆棘!”弗拉迪诺反应奇快,单掌撑地起身,花藤以比他更快的速度生长,结成网,一道、一道、又一道,他的眼里只剩下漫天的白焰和天神降临般的安迪,连本该在身边的安娜突然消失都没有察觉。   轰!白焰击碎一道藤网,接二连三的,藤网彻底碎裂,但弗拉迪诺已经驾驭着花云冲上天空,远远遁开。   “跑得掉吗!”安迪双脚落地,大吼出声,金色的琉夜拉出一道光幕,又是一道白色的焰光直追弗拉迪诺而去。   花云转过一道急弯,在视野里拉出一条赤红色轨迹,闪过白焰的同时掉头冲到了安迪的头顶:“花语,暴雨!”   花云消散,无数花瓣刀片一样射出,噼里啪啦像机枪一样射向安迪。白焰冲天,所有被擦中的花瓣如轻烟消散,弗拉迪诺早有预料,他单脚落地,极轻地一点,地面却像地震般颤抖起来。颤抖不属于地面,属于铺满地面的鲜花,视野可及,数万甚至上十万的鲜花同时绽放,花瓣脱落,腾起到半空。   弗拉迪诺双目赤红,安迪是四阶,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他水准大减,但普通的技能根本突破不了他的防御:“花语,花葬!”   铺天盖地尽是花瓣震颤的嗡嗡声,数不尽的红汇聚成团,数十、上百一组的花团像蜂群一样聚集起来,飞散向四面八方。   安迪持剑立在正中,花群聚成旋风,割裂地面,切碎空气。嗡,一团花群越众而出,安迪眼神一凝,琉夜挥出一道白光。攻击无果,但更多的花群越出旋风,像潮水一样扑向安迪。   轰!白焰成环积聚在安迪周围,他弓步持刀,双手捏住刀柄,齐眉而握。   “还不够,还不够!”弗拉迪诺的眼角渗出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落地面,远处,更多的花瓣脱离花萼漂浮起来,脚下,更多的蔷薇盛放,充实花群。   攻击越来越急,把安迪罩在正中,看不到丝毫身影,但弗拉迪诺没有得到花瓣的反馈,也就是说,这样的攻击甚至没能突破对手的防御。   一点白光在眼前点亮,弗拉迪诺知道,这是安迪的攻击,但他已经没有余力躲闪了。   要死了吗?安娜,可惜了……弗拉迪诺没有去看破风而出的安迪,没有去看耀眼的金色琉夜,没有去看铺面而来的白焰,而是看向一片狼藉的泥土地,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安娜应该在那儿。   安娜不在,那里空无一人。   幻觉吗?弗拉迪诺回过头,不过七八十米的距离,安迪的剑也太慢了,四阶,名不符实。   安迪在突进,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滔天白焰几乎添到了弗拉迪诺的脸。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侧面窜进来,双手大张把他挡在身后,是安娜。   “不!”弗拉迪诺大喊,琉夜刺穿安娜的胸膛,然后一偏,穿透他的左肩,剧痛袭来。   “不!”眼前的景象像镜子一样碎裂开,弗拉迪诺的眼前一片黑暗,只有两点紫光忽隐忽现,“唐!宁!”   一朵金色的蔷薇从他腰间的藤鞭绽放,花瓣脱落,飞旋,结成球。轰!花球砸在胸口,像电锯一样转动起来,切开皮肉带来更大的疼痛,弗拉迪诺终于回到了现实。   “你三阶了?”弗拉迪诺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记忆重新连接起来,安琪儿的演说才过去一个单词,也就是说,那漫长的一战,只是黄粱一梦。   “是啊,不然也没法从伦敦出来,三阶是浅野女士给我的最低要求,刻薄的老板,不是吗?”唐宁装模作样地叹气。   弗拉迪诺倒吸了一口凉气,IC62年,唐宁只是个一文不值的普通人,仅仅2年他就晋入三阶,别开玩笑了,三阶,什么时候成了朝夕可至的级别?   “你到底来干什么?”   “我说了,只是来打声招呼。”唐宁耸耸肩,“顺便制造点新闻,您知道我刚从乡下出来,你们城里变化太快,我找不着组织了。”   “可惜你的幻想被我攻破了,你制造不了新闻。”弗拉迪诺冷声道,手已经摸上了花仙的握柄。   “已经足够了,约西亚阁下,我得谢谢你的配合。”唐宁脸上露出一个好像感激的笑脸,“天上一日,人间千年,身体的反应总是比思维慢上一些,您不会真以为我的能力,只是幻觉吧?”   “噗!”弗拉迪诺突然仰天喷出一口血,他倒飞出去,浑身伤痕爆开,左肩有一个巨大的孔洞,完全使不出力气。   伤口……居然是真的,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被弗拉迪诺的异状惊动,安琪儿的演讲戛然而止,出神地盯着唐宁和弗拉迪诺的方向,她清楚地看到,弗拉迪诺和那个陌生的年轻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就在身上爆出无数的血。   那个年轻人……是谁?   艾德拉诺从高空俯冲下来,艾迪和鲁飞毫无惧色地挡在女王身前,成为焦点的唐宁一笑:“主宰大人万岁!”他的表情就像一个狂信徒,满是痴迷和疯狂。   说完这句,他腾空而起,向着天边飞快逃窜。   这样大概够了吧?浅野女士,快来找我吧,真的,救命啊。 第119章 诱惑(四)   香格里拉,绿岛编号1,人类历史上发现的第一座绿岛,全球人类同盟的总部所在,IC初年全人类的首都。香格里拉位于亚洲东南,原中国缅因州附近,作为第一座被发现的绿岛,香格里拉面积巨大,总面积达到22万平方公里,温带森林生态,IC60年的常住人口是7700万。香格里拉是一座伟大的绿岛,她开启了人类回迁地面的序幕,仅凭这点,她就将被历史铭记。   ——《绿岛全史·香格里拉》IC131年,迪普.诺伊尔   香格里拉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合法的首都。从名义上说,IC初年,全球现存的113座宜居绿岛只有一个共同国家,暨全球人类同盟,同盟的首都香格里拉自然也就成了全人类的首都,连格林尼治地上王国也不过是同盟的一个特别行政区。   这曾是灾难过后人类最欣喜的变化,全球统一,再无国别。可惜同盟的政治框架在人类迁居地表后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腐朽。第一次遗民战争末期,各个绿岛势力纷纷成立,全球人类同盟,这个曾经被所有人类寄予厚望的“国家”,已经变成了一个顶着人类共主头衔的三流地方势力。   全球人类议会是同盟的统治机构,6年召开一届,另设常任理事18人,不定期召开常任理事会,具体行使议会权力。各绿岛势力成立后,其最核心的领袖调派权成空,全球人类议会就变成了类似联合国大会的国际协调系统,而常任理事会则转变成全球人类同盟这个地方势力的管理机构。   至IC63年玛雅发现,全球共有绿岛势力8个,瓜分全部113座绿岛,其中美洲联盟下辖绿岛42座,格林尼治20座,华夏联盟14座,方舟10座,泛太平洋联盟8座,非洲联盟7座,全球人类同盟4座,高加索联盟4座,地中海联盟3座,崇尚不结盟精神的毛利自成一派。   IC64年,6月,18日,香格里拉,薪火之都。   香格里拉是人类发现的第一座绿岛,虽然险些成为方舟的总部,但苏执最终将她交给了当时尚未腐朽的全球人类同盟。   她被人们称为薪火之都,是取了薪火传承的意思,全球人类议会的大楼正是采用了这个设计理念。作为独特的可增卸式建筑,议会大楼由被称为“薪火柱”的副楼和被称为“希望光”的主楼组成。主楼位于正中,悬空设立,离地高度70米,主楼最高处52米,平均高度33米,单层,是议会的主议事厅,火焰造型。副楼为单根立柱,与地面呈45度夹角,棕色,底部固定地面,顶部则与主楼相接。每一个绿岛政府设立时,议会都会额外增设一座副楼用作其派驻代表办公和居住,而绿岛废弃,其相对应的副楼也会拆除。   人类回迁地表至今共有5座绿岛被废弃,第一座绿岛废弃于IC46年,普罗迪.埃塞尔独自潜入同盟区域拆毁天柱;最后一座被废弃的绿岛就是敦煌,IC62年,还是普罗迪.埃塞尔在敦煌冲突中致使天柱崩塌,绿岛废弃。   同盟的当政者对普罗迪的情感是复杂的,既敬佩其非凡的武功,又恐惧其可怕的破坏力。二阶的普罗迪就在一战胶着期间凭一己之力毁掉了2座绿岛,如今四阶的他又有谁能阻挡?   这种惧怕,如今正深深困扰着凌佟。回到香格里拉近2个月,本以为有着法诺尔无穷无尽的资金支持,说动几个失势理事去推动一个愚蠢的战争议案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但事实却是,任他用再多的现金去描绘同盟重获荣光的未来,一提到格林尼治,那些理事们却怂了。   游说陷入僵局,而让凌佟绝望的是,他根本找不到解决的办法。18理事、秘书长加上议长,除了格林尼治的3席他没有接触,剩下的17席都对那份战争议案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又都因为普罗迪.埃塞尔而搁置了他们的兴趣。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这些政客,这些政客!”又一个电话被挂断,罗姆尼理事这一次甚至没同意见他,这让凌佟怒火中烧,“一个普罗迪.埃塞尔居然把你们吓成这样!毛利和格林尼治暗战10年,埃塞尔出手了吗!这帮蠢货,蠢货!”凌佟抬手掀掉厚重的办公桌,种植在办公室里的绿植疯长,把空中翻滚的办公桌绞住、扯碎,留下一地残骸。   咚咚咚,副官在门外战战兢兢地敲门,依照雷神之锤的军规,三声门响后副官应该直接开门报告,可是他不敢。近期凌佟的情绪一直不稳定,他已经有2个前任因为擅自入内被那些恐怖的绿植攻击了,其中一个至今还躺在医院,另一个已经躺进墓穴,连体面的葬礼都没有。   “进!”凌佟深吸几口气,压制住那些绿植。副官抱着一个文件夹进门,紧贴着大门站定敬礼。办公室内一片狼藉,到处散落着办公桌的残骸和各种用具,但他目不斜视,保持着最庄严的军姿。   “报告!安木罗上校派副官送来请柬,邀请您参加晚宴!”   “安木罗?”凌佟很意外。他们是同志,又共同潜伏在雷神之锤,但在香格里拉,三个能力者之间有意表现着生疏甚至是对抗。在外界看来,安木罗和托仑连成一线,抗衡着他的强势,当然,这不仅仅是演戏。所以无论如何安木罗都不会在这个时候邀请他参加什么晚宴,除非……   “晚宴还邀请了什么人?”   “据说还邀请了议长和4位理事,安木罗上校希望您务必出席,他说您是这次晚宴的主宾。”副官递上文件夹,一份烫金的请柬就夹在文件夹里,不是传统的金色和红色,而是少见的青色。   “主宾?”一枝藤蔓轻柔地卷过文件夹送到凌佟面前,轻抚着请柬表面的烫金字,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主宾,意味着举办晚宴的人是安木罗,但却是以他为主,这样违心地表达立场,看来安木罗和托仑已经提前取得了一致,法诺尔肯定取得了决定性的进展,普罗迪.埃塞尔不再是问题,“告诉他,我会准时出席。”   ……   格林尼治。   唐宁的判断基本没错,当他忙着上演“唐少大闹集会场”的戏码时,浅野正百无聊赖地支着脖子,在电视机前收看安琪儿的演讲。   她当然不是女王陛下的拥趸,但从这位志大才疏的蠢女人嘴里,她能分析出安琪儿对普罗迪的态度转变,从而判断出普罗迪开释的时间。   当时普罗迪在月台妥协,浅野一度以为这只是防止起源和女王卫队开战的权宜之计,但2个月过去了,浅野一直没有等到普罗迪的通知,他似乎真打算服从安琪儿的安排,安安静静坐等宣判了。   细想起来,从玛雅回来后普罗迪始终被某些事情困扰着,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思考吗?   起源叛离了,格林尼治没有特赦也没有追捕,任由他们躲藏在普罗迪的小楼里。4个高阶能力者,20余个一阶的追随者,这是起源剩下的全部力量了。大人,您是否知道外界的情况呢?   正思索间,唐宁的身影通过转播霸占整个镜头,弗拉迪诺满身是血倒飞出去的场面成了他出场的绝佳背景。   这个人……是唐宁?   浅野眼神有些直。唐宁的长相基本没变,但气质变化却很大,让她不能确定。2年前,她亲手把唐宁送进伦敦时,他还只是他们口中的凡人。16岁依旧未觉醒的少年,浅野觉得即使他有成为能力者的潜质,终其一生能晋入二阶已经是托天之幸。可谁能想到仅仅2年,他不仅完成了觉醒,还晋入了三阶?能一个照面击溃弗拉迪诺,除了三阶别无他想。   她需要亲眼确认。浅野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来,拉开大门。   “你要出去?”正在扑克场上以一敌二,杀得赛伦和林瑶欲仙欲死的迪突然抬头,吹开脸上的贴条。高阶能力者不得随意外出的指令是浅野自己下的,以他对浅野的了解,她不是那种州官放火百姓摸黑的人。   果然,浅野绽放出一个惊艳绝尘的笑:“去接我们的新队友,他不认识路。”说完,浅野抬脚踏出大门,消失在门廊的阴影里。   ……   唐宁插着口袋,一摇三晃地走在格林尼治的商业街。摆脱艾德拉诺比想象中容易得多,或许是弗拉迪诺伤得太过诡异,又或许是担心唐宁调虎离山,总之唐宁全速冲出广场,钻进商业街的人流后,艾德拉诺就放弃了追捕。   不用逃命当然是好事,但也相应地失去了把事情进一步闹大的机会,起源的人找得到自己吗?唐少爷暗自忧愁。   这种忧愁毫无必要,浅野很早就找到了他,而且已经坠在他身后很长时间了。一般来说伪装成一个能力者是很困难的事,因为能力千变万化,重样或是相似的少之又少。但唐宁不同,他在伦敦觉醒,在伦敦晋升,至今没人知道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普罗迪把起源交给了她,她必须保证起源完好无损地回到普罗迪手中,要达到这个目标,谨慎必不可少。   观察的结果让她满意,唐宁走得漫无目的,没有和陌生人交流,也没有丢过一次垃圾,买过一次东西,虽然下结论还有些草率,但浅野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的确是唐宁,他在起源最需要力量的时候神奇晋入三阶,又用一场开幕表演明示了自己的立场。   用唐宁的话来说,他终于找到了组织。浅野靠在一处阴影的墙上,环着臂,面无表情。她的头发披散着,一身制服套裙,像是一个冷面的白领丽人,以至于他一时没法和脑子里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女忍者对应起来,险些错过。   不过毕竟是没错过。唐宁收齐玩世不恭地笑脸,郑重地摘下头巾叠好:“浅野女士,这是女王卫队的旗帜。”   浅野绣眉一皱,也没有接。   “用摘旗来羞辱女王卫队的想法不错,但战利品是你的,没必要给我。”   唐宁满脸的庄重差点垮掉。真是了不起的最终任务,原来她根本就是随口一说,连自己都没放在心上。   “你三阶了?”   “是啊,前天完成的晋升,花了一天时间适应能力。”唐宁随手把旗子戳进口袋。   “然后就战胜了弗拉迪诺?”浅野作着最后的试探。   “战胜?”唐宁讪笑不已,“我哪有那么了不起,不过是占了偷袭的便宜罢了。”   浅野点点头,这个答案合情合理:“你的力量本可以给你带来更好的待遇。不过恭喜你,完成了一次困难的抉择。”   “其实不算困难。”唐宁笑道,“我又不是挑东家,不过是报恩而已。”   “报恩……”浅野沉吟片刻,终于抬头,“走吧,欢迎加入起源。” 第120章 诱惑(五)   迁居地表后,全球人类同盟的腐化速度令人瞠目结舌,仅仅两次换届,代表最高权利的18理事席就成为了政治家族和财阀的玩具,他们结成利益同盟,通过手上的领袖调派权捆绑各岛选票,垄断同盟资源,无视民意,纸醉金迷。为求自保,以地域、种族甚至是某个人为核心的党派团体纷纷成立,这些党派团体就是绿岛势力的前身。   ——《后战国》IC190年,赫鲁.普林斯顿   夜色笼罩香格里拉。   从专车上下来,凌佟回望希望光的方向,橘红色的彩灯点亮这座议会的主楼,看上去就像一团燃烧的火。   这把火,会烧透整个人类世界吧。凌佟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转身整理好军装,迈步走入安木罗的府宅大门。   晚宴的时间是18点,但他提前半小时就来了。如果他所料不差,他的两位“同志”肯定会在哪里等着他。   “凌少将,上校和道格拉斯中校正在书房等您。”刚进大门,安木罗的副官马上就迎了上来,所料不差,不是吗?   被人引领着走上三楼,副官打开书房的门,待到凌佟进入,敬礼,大门闭合。   这是一间很雅致的书房,办公区、休息区、阅读区,中规中矩,就像是它的主人。安木罗站在书桌边,托仑则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喝酒。   “哟,未来的同盟联军总指挥大人,来的够早的呀。”背对着大门没有回头,托仑一口喝干手上琥珀色的酒液,阴阳怪气地说着。   “同盟联军遥遥无期,虽然没有和你们通报过消息,但游说的进展你们两个不至于不知道。”凌佟自顾自地走过去给自己倒上一杯酒,随手把瓶子抛给托仑。   “要我说你根本没必要做什么游说,你是法诺尔老大选定的总指挥,他会给你铺好路的。”托仑给自己倒满,那脸上的笑,似乎在嘲笑凌佟先前的不自量力。   “先期的工作总要做起来,否则即使有了好消息,凭同盟的工作效率也赶不及在法诺尔规定的日期完成战前准备。”凌佟的眼睛盯着安木罗的左手,那只手摁在办公桌上,下面压着一张纸,“我想好消息已经到你们手里了。”   “大人通过青卫发过来的信。”安木罗也不卖关子,拿起纸递给凌佟,“普罗迪.埃塞尔不会介入战争,大人要你在9月前出兵,方舟会根据战争进程加入战斗。”   “方舟不直接加入战斗?”凌佟一愣,看着纸上的文字,眉头深深皱在一起,“没有方舟,那些理事不可能同意出兵。”   “这是你的事情。”安木罗面无表情,“如果做不好,你可以把决策权交给托仑。”   “挑一两个理事烧死不就得了。”托仑仰起头,嬉笑地看着面色铁青的凌佟,他本来就不是甘居人下的人,凌佟在楼兰海战败后,他更不把这个野心大于实力的三阶看在眼里,“那些政客最明白顺昌逆亡的道理了。”   “莽夫。”凌佟把纸交还给安木罗,“正如你所说,这是我的事。开席了,我们去迎候那些大人物吧。”   ……   罗伊.麦尔议长第一次看到雷神之锤的三大能力者一同出席某次活动,凌佟居中,托仑和安木罗分立左右,看上去亲密无间。   雷神之锤高层不和,这在香格里拉并不是秘密,从五年前,这些眼高于顶的能力者在协同排挤完同盟的老将之后就彻底分裂,争夺着同盟的最高军事权力,实力上也许是凌佟占优,但军中却更认同激情的托仑和缜密的安木罗构成的组合。可是这次不同,安木罗举办晚宴,凌佟却是主宾,这是一种彻底的下位者的姿态,原本麦尔议长还以为是安木罗倒向了凌佟,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却是三位能力者从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致。回想起前2个月凌佟的活跃,麦尔议长隐隐有些明悟,凌佟的那个议案,难道已经得到了军队的全力支持?   “麦尔议长,万分感谢您的光临。”凌佟热情地迎下台阶,罗伊麦尔是全球人类同盟的议长,从名义上而言,他是全人类的领袖,尽管这个身份如今毫无意义。   “凌少将,我必须说,能在安木罗上校的晚宴上见到您是我这些天最意外的事情。”罗伊.麦尔笑着和凌佟握手。   “雷神之锤上下一心,这场晚宴只是战士们对诸位的表态。”凌佟不动声色,政客擅长冠冕堂皇地说废话,这2个月凌佟经历地太多,他必须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您给我出了难题。”麦尔议长苦笑着摇头,“我承认您是这世上有名的强者,雷神之锤的战士们也能征善战,但您的目标是格林尼治,20年前,我们集合全人类的力量也不过和那些野蛮的地上人打了个平手。”麦尔议长斟酌着字句,“20年过去了,格林尼治比从前更强,而我们……”   “不不不,我的议长大人,您错了。”凌佟笑着拍了拍麦尔议长的手,“格林尼治正处在最虚弱的时期,而我们……恕我直言,同盟因战而损,也只能以战再兴。”   “格林尼治……虚弱?”麦尔议长百思不得其解,但凌佟没有回答的意思,他故作神秘的一笑,大步进门。   “议长大人,客人们已经到了,让我们先开席吧,酒越沉越香,好消息,也是一样的。”   ……   宴会很成功,酒色财气一样不缺,但是,议长和理事们的心思根本不在宴会上,凌佟的议案他们都听过,他们的幕僚也对凌佟的方案作过审查,但结果都不容乐观。   但多年在政坛上磨炼出来的敏锐嗅觉又让他们觉得今天的凌佟与之前不同,他更自信了,自信得让人觉得有什么变故让这个议案的可行性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时近午夜,宴会散去,客人们酒足饭饱而去,只留下各怀心事的大人物在安木罗的书房落座,一杯清茶,烟气袅袅。   凌佟是8个人中唯一站着的,他环视众人,一种站在历史拐点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安木罗是最好的下属,这句话似乎是法诺尔说的,共事多年,凌佟今天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义。麦尔议长不必说,剩下的4个理事也是各自小圈子的领袖人物,看上去他只邀请了20张选票中的5张,但事实上,只要这5个人认同,就代表了至少12张选票的归属,这已经足以确保一个议案的通过了,更在效率上远远超过了像他原来那样一家家的拜访。   “今天我委托安木罗上校邀请各位的用意,相信各位都心知肚明。”凌佟拍拍手,果然,安木罗早已备好了他的议案,一一交到在座的手里,“诸位,你们对同盟的现状满意吗?”   这是个问题吗?麦尔议长和其余4个理事对视一眼,掩饰不住地苦笑起来。   “毫不客气地说,遗民战争以后,全球人类同盟已经被全球人类抛弃了,诸位,已经被全球人类抛弃了。”凌佟把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内容却句句如刀,“现在一个机会摆在诸位面前,一场战争,只要我们击溃了格林尼治,找回20年前本该属于我们的胜利,荣耀、尊严、信任,一切的一切都会回到我们手中!”   “说得好听,我们凭什么去击溃格林尼治,凭你吗?还是凭雷神之锤不足10万人的武装力量?”说话的是德尔诺理事,传统军事势力的代表,家族子弟遍及同盟军队,他的堂兄弟在5年前还是雷神之锤唯一的上将,受凌佟排挤退伍,如果说在座谁最不可能支持这个议案,非他莫属。   “我们有3个能力者,有10万训练有素的军人,还有方舟的支持。”凌佟抛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炸弹,法诺尔的电函已经同意他公开方舟的战斗意愿,虽然不能确定法诺尔的出兵时间,但已经足够让凌佟扯起一张够大的虎皮了,“当方舟公开宣布服从同盟指挥权之时,即使战争没有发生,同盟在国际声望上也会有巨大的收获。”   “但格林尼治有起源,还有普罗迪.埃塞尔!”第二个反驳的是佩蒂理事,财阀势力代表,商人远比其他人更恐惧能力者的特种作战,试想普罗迪绕开战场潜入同盟下辖的绿岛,随便摧毁上三五个,这种损失足以让他和盟友们彻底消亡。   “普罗迪.埃塞尔不会介入这场战争。”凌佟斩下最后一刀,“因为那位女王陛下不合时宜的判决,起源已经叛离了格林尼治,而我们的情报人员刚刚获得了一些小收获,普罗迪也将离那位女王陛下而去。”   “怎么可能!”麦尔议长手一抖,茶杯跌落。   “没什么不可能的,人都可以被收买,普罗迪也是人。”凌佟耸耸肩,“如果各位还不放心,我可以提前写一份供状交给各位保管,如果埃塞尔参与了战争,各位可以凭着那份供状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我身上。”他洒然一笑,“败则损我一人,胜则同盟重回巅峰。”   “损你一人?”麦尔议长目光灼灼地盯着凌佟,“这份责任,你以为一个军事主官背得下来吗?”   “我的议长大人,如果战争胜利,您将真正成为人类共主,作为得益最大的人,难道连这点小小的风险都不愿意承担吗?”凌佟坐下来,看着麦尔议长一脸嘲讽。   议长的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他颓然坐下,虚弱地问出了最后一句话:“你能保证埃塞尔不会参与战争,是吗?”   “我将是这场战争的主将,您觉得是您更惧怕无敌的主宰参战,还是我?”   听着耳边传来嗡嗡的议论声,麦尔议长知道决定已经无从更改,凌佟抛出的饵食实在太过香甜,无论是想要保住现在的地位,还是获取更大的权力,他都必须支持这个提案。   “5天以后会有一次理事会召开,这个议案会出现在那里。”说完,麦尔议长起身离开,凌佟没有去送,他知道,从现在起,他已经无需再顾忌这些无能的政客了。   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第121章 图穷   第一次遗民战争是核战后人类政治结构的第一次转折。在这次大战中,同盟表现出了彻彻底底的腐朽,先是暗杀秘书长成治则挑起战争,后围杀反战领袖纽伯格林因斯特。如愿以偿地挑起战争后,同盟却在正面战场上连败17场,直到方舟全力介入才稳定住战局。IC48年,全球反战,同盟声望暴跌。以美洲联盟和华夏联盟为代表的6大联盟成立,不再接受同盟调派,所谓领袖调派权成空,同盟名存实亡。   ——《后战国》IC190年,赫鲁.普林斯顿   IC64年6月22日,晨,香格里拉。   全球人类同盟29届议会第8次常任理事会在“希望光”的副厅召开。   随着各地绿岛势力拒绝承认理事会的领袖调派权,理事会,这个曾经统治着全人类的政治机构早已今非昔比。格林尼治人在第一次遗民战争结束后还对三个固定的理事席位欣喜若狂,但他们很快就发现,理事会的决议所针对的几乎全是同盟所辖内部事务,对格林尼治人毫无意义。但毕竟是名义上的最高统治席位,所以每一次理事会格林尼治的代表还是会准时出席,打打嘴仗也好,听听笑话也好,总算是对香格里拉无聊日子的一种调剂。   这一天,以弗格森.子爵为首,格林尼治的三位代表依旧带着自己的秘书准点步入会场,一路上有说有笑,猜测今天又是哪几位理事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撕破脸皮。   “弗格森.子爵。”罗伊.麦尔议长迎上来,远远地就伸出手,“您还是那么准时。”   弗格森.子爵皱皱眉,这位新上任的议长今天有些过于热情了。   “议长,我们只是旁听者,您太热情,实在让我们受宠若惊。”   “不不不,子爵阁下。”麦尔议长轻轻拍打子爵的手背,“您是议会认可的理事,怎么会是旁听者呢?”议长满脸堆笑,在子爵听来,似乎有些别样的含义。   “愿闻其详。”子爵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紧紧盯着议长的眼睛。   “别着急。”麦尔议长意味深长地笑,“开会要紧,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后再谈。”   议长的笑让子爵不安,也许是有些神经过敏了,弗格森.子爵突然觉得整个议事厅飘扬着别样的空气,每位理事看过来的眼神似乎都变得有些不同。突然,子爵眼神一缩,陪在议长身边的侍卫换人了,托仑.道格拉斯,雷神之锤中校,二阶能力者。   “米拉伊。”借着转身,弗格森.子爵喊出了秘书的名字。   “阁下。”米拉伊的神态丝毫不变。   “如果等下出了什么事,不必管我们这些老头子,务必把消息传出去,我现在授权你可以调动香格里拉的一切资源。”   “阁下……要出事吗?”米拉伊毕竟年轻,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   “你和你的前辈们,不就是为了这一天而存在的吗?”子爵坐定,声若细蚊,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进米拉伊的耳朵里。   ……   “诸位,会议开始吧。”麦尔议长入座,主持会议的秘书长谷昊敲响了桌锤,“首先有请麦尔议长宣布此次会议议题。”   主座之上,议长清清嗓子:“今天的议题其实在2年前就该提了。弗格森先生,IC62年4月23日敦煌天柱崩塌,近30万民众流离失所。各种证据表明袭击者来自于贵方的能力者机关起源,关于这件事情,议会一直在等待贵方的解释,但2年过去了,贵方始终没有只言片语递交上来。直至今年4月,伊甸发生了令人遗憾的纪念日暴行,您觉得,谁该为这两次事件承担责任呢?”   “您想说这一切都是王国的责任吧?”子爵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色铁青,“62年敦煌事件,我国的访问车队是天柱崩塌第二天进入的敦煌,皇家方舟号甚至参与了难民救援,这一点举世皆知。今年4月,伊甸的暴徒仅凭毫无根据的媒体报道便伤害了我国的驻外官员,事后方舟政府更拒绝向我国移交犯罪暴民,就这次事件我国正与方舟政府进行交涉。议长先生,我反而觉得议会应当敦促方舟尽快交出人犯。陛下的耐心不好,格林尼治更是急性子,如果发生什么令人遗憾的摩擦,又该由谁承担责任呢?”   “是吗?敦煌冲突与贵方无关?”麦尔议长轻轻敲打着桌子,“那么您能向我介绍一下这几张照片中的人物吗?”议事厅中央的全息投影升起,一张张照片打开,有卡奇亚亚冲锋的特写,有肖恩跃出水面的特写,有陶淘抬起地面的特写,照片的清晰度不高,显然是截取自监控画面,但浅野不是提前把监控全毁掉了吗?这些画面是哪儿来的?   “这些……是起源机关的能力者战士。”弗格森子爵捏紧拳头,手背上青筋直冒,“但是照片可以合成,甚至视频也可以合成……”   “抱歉,这些视频来自于方舟的穹顶监控,因为敦煌废弃,穹顶监控全毁,这些源文件至今还保留在敦煌的地下总机里,如果有需要,贵方可以派员参与联合调查组。”麦尔议长打断子爵的话,显然对所谓的穹顶监控系统充满信心。   事实确实如此,穹顶监控成本高昂,大多出现在方舟用于科研的微型绿岛,其最大的特点就是源文件可读不可写,这个特征最初是为了保证实验数据真实可靠,但谁都没想到,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财大气粗的苏执居然在敦煌也安装了这个系统,而且最终记录了天柱崩塌的全过程。   “首先,我没有得到过这方面的报告。”深吸几口气,弗格森.子爵已经平复了心态。今天的会议本就是冲着王国来的,现在首要的事情,是让对方找不到借口介入王国的政务,“现在假设您的指控都是事实,那么埃塞尔前首相上报给陛下的行程就和起源机关的实际行程相悖,他蒙蔽陛下在先,在此过程中发生的所有事件都是他的个人行为,原本我还不明白陛下拘禁前首相的用意,现在看来,我国对敦煌冲突的调查应该也取得了一定的进展,陛下已经对前首相的罪行作出了惩罚。”   “如果这是贵方的答复,那我们就先把第一个议题搁置起来好了。”麦尔议长笑的很开怀,子爵的不祥预感越来越浓,“下面开始第二个议题吧,正好和你们的前首相普罗迪埃塞尔有关。”   “我抗议。首相任命是我国的内政,没必要拿到理事会上讨论!”弗格森.子爵猛地站起来,这次会议的氛围越来越怪,那些理事把整个舞台都交给议长。显而易见,他们达成了共识,一个针对王国的联盟已经形成。但这个联盟的目的是什么?仅凭全球人类同盟的3个能力者和不足10万的普通兵员,就想对王国宣战吗?   “您错了!”麦尔议长气势大发,也站了起来,“格林尼治是全球人类同盟的特别行政区,普罗迪.埃塞尔是经过全民选举,再由议会任命的绿岛执政官,贵方的女王陛下又是什么身份?格林尼治特区行使君主立宪制度,君主的权力受格林尼治地方宪则约束,什么时候,宪则给了君主随意拘禁、审判一个绿岛执政官的权力!您口口声声的都是我国和陛下,格林尼治特别行政区还是不是全球人类同盟的一员,格林尼治的国民还承不承认全球人类同盟的领袖地位!”   弗格森.子爵彻底哑火了。全球人类同盟的领袖地位?这句话放在平时就是一句笑话,但放在这个会场,任何质疑这句话的表态都将把格林尼治推到整个传统同盟势力的反面。但不反驳吗?难道要承认陛下违宪,让她来香格里拉接受所谓理事会的审判?弗格森子爵站在原地浑身发颤,他突然发现,这是一个死结。   “您想挑起王国和同盟的战争吗?”弗格森.子爵死死地盯着议长,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如今正站在主席台上望着他,高高在上。   “是贵方,在挑起战争!”麦尔议长的声音骤然高亢起来,“格林尼治特别行政区以君主立宪之名行君主独裁之实,其行、其性从根本上背弃了民主自治的同盟宪章精神。我提议:其一,责令格林尼治废除君主制度;其二,释放私刑拘禁的普罗迪.埃塞尔,交由同盟法律公开审判;其三,隶属于格林尼治特别行政区之24座绿岛必须自治,特别行政区必须废止。以上决议格林尼治必须于9月前完成,否则同盟可以执行武力干涉。”   “同意!”   “同意!”   “弃权!”   “同意!”   ……   此起彼伏,仿佛是一场宣战号令,理事们按照座位顺序接连起立,13票赞成4票弃权,隶属格林尼治的3张选票被直接无视,弗格森.子爵冷哼一声,拂袖转身。   但是托仑已经靠在了议事厅的大门,右掌平摊,一团火焰在他手心飘飘荡荡:“诸位,理事会的决议有正式渠道送到贵方,但理事会的决议正式送出前,为了不让各位乱说话,各位还是老老实实地好。”   正式渠道,换句话说就是这项决议将被压制月余,留给王国的准备时间将会少之又少。   果然,他们的目的是战争吗?弗格森.子爵退后一步,轻咳一声,另两位理事的秘书劈头甩出手上的文件夹,身形如电扑向议长,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速度,竟然远远超过普通人类。   “二阶武者?”托仑冷笑一声,轰!他的军装膨胀,炸裂,露出一对洁白的泡泡袖,他后发先至闪到麦尔议长身前,掠过两位武者,火焰燃起,两位武者燃烧起来,面容挣扎着,但行动轨迹丝毫不变,坚定、决然。   “安安静静地死掉,不好吗?”托仑扑上去,双手大张扼住袭击者的脖子,火焰冲天而起,两位武者在烈焰中完全失去了反击的能力,连吼叫都没能发出来,只留下两股余灰。   火焰熄灭,麦尔议长终于再次见到弗格森子爵,老人和另两位理事并排站立,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那个叫做米拉伊的秘书,消失不见了。   “找到他!托仑,找到他!” 第122章 匕现   后一战时期,格林尼治宣布加入同盟,人类政治结构在妥协和退让中逐渐稳固,形成格林尼治、方舟与华夏联盟三极分立,全球人类同盟、美洲联盟、高加索联盟、泛太平洋联盟、地中海联盟、非洲联盟与毛利七强共存的局面。IC55年后,方舟衰弱,毛利崛起,两者地位更替。   ——《后战国》IC190年,赫鲁.普林斯顿   罗比.米拉伊是格林尼治起源学院的休学生,换言之,他是一位一阶能力者,而他的能力是穿障。   按照起源学院培养能力者的习惯,从觉醒起,米拉伊始终保持着每天两倍于能力极限的训练量,但从7个月前受命抵达香格里拉起,他就再也没有激发过能力,弗格森.子爵要求他隐藏能力者身份,在他之前,以3年为届,每一位理事首席秘书都是被这样要求的。   为什么要牺牲一位即将晋阶的4级能力者最重要的三年来做一个普通秘书,米拉伊不知道,他被选中成为这一任的理事秘书,除了能力适合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的服从性。   米拉伊真的完全克制住了自己的释放能力的欲望,哪怕是两个月前的那次车祸他也没有违规,而是选择被高速驶来的汽车撞断左腿。   能力者的恢复能力强于普通人,米拉伊只休息了1周就坐在轮椅上重新履行起秘书的职责,2周前,他离开轮椅,但伤腿至今没有彻底恢复,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直至今天。两位朝夕相处的同伴义无反顾地反冲,接着被点燃,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当口,能力,发动。   一个身影从悬空的“希望光”底部钻出来,随即向着地面摔下去。米拉伊神色不动,抬起左臂激活手表上的按钮。嗖!手表的旋钮连着细细的钢丝弹出去,刺透74号“薪火柱”的外墙,旋钮随即打开变成抓钩,扣在孔洞内侧。   米拉伊抬着手继续下落,丝线不断被放出。直到离地七八米的高度,钢丝用尽,米拉伊身体一颤,随着左肩撕裂般的疼痛,钢丝断裂,他单膝落地,突然间浑身僵硬,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早知道就该把腿上的钢钉取出来!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米拉伊总算熬过了最痛的时候,不过左腿暂时使不上力了,年轻的能力者强撑着站起来,单腿跳着前进,配合身上深色的制服正装有一种奇特的喜感。   议会大楼建于香格里拉的正中心,围绕建筑的马路称不上车水马龙,但只要是经过的车,大多富丽堂皇。米拉伊腾身纵上马路,迎面飞驰过来一辆鲜红的敞篷跑车,驾驶者根本没想过会有人从议会正下方的公园跳到马路,车速太快,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车向那个单脚跳的年轻人撞过去。   香格里拉人开车真不小心。米拉伊摇摇头,脚尖点地,在撞车的一瞬间,能力,发动。   嘭!安全带被粗暴地扯断,可怜的车主被米拉伊扔出车外,跑车的轮胎在马路上拉出两道长长的胎痕,以一次流畅的漂移拐进支道,向着市中心疾驰而去。   嗖!托仑撞碎议事厅的落地窗窜了出来,在米拉伊身后紧追不舍,速度比跑车更快三分。   “二阶能力者托仑.道格拉斯,能够飞行,转向不便。”米拉伊默念一句,咬着牙踩下左脚的离合器,挂挡、油门,跑车又是一个漂移拐回主路,贴着前车的后视镜超车,两车相擦,飞扬出一地火星。   托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红色跑车钻进车流,自己则轰地一声撞向地面,火焰冲天,泡泡袖再次充气,带着他升上高空。调整了一下方向,天空中又是一声尖啸,以更快的速度,托仑向着跑车离开的方向追赶。   在市中心保持130码的驾车时速,米拉伊车技非凡,身后是急刹车的刺耳尖鸣,是车辆碰撞,是伤者的哭喊和滚滚的浓烟,但这一切对飞翔的托仑来说毫无意义,尤其身处高楼林立的市中心,他可以踩踏摩天大楼变向,只能沿路行驶的跑车就再也甩不开他了。   冲过4个路口,托仑飞到跑车上空,居高临下,看着那个正在不断制造车祸的能力者秘书。一只油滑的老鼠,托仑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嘴唇,这样的对手是他最喜欢的,这么好的对手,就应该和那辆好车一起被烧成火炬。   托仑坠下,米拉伊汗流如注,透过车窗紧紧盯着前方十几米处的窨井。快啊!再快点啊!   轰!托仑合身撞进跑车,内饰引燃,油箱爆炸,跑车高高飞起,翻滚着拍在不及闪避的另一辆车上,轰!   一只大手从夹缝中伸出来,捏住燃烧着的外壳,托仑面色铁青地推开残骸走出来,米拉伊还是跑了,在爆炸发生的前一刻,带着嘲讽的笑脸消失不见。   “咳咳咳!”就在爆炸的正下方,米拉伊泡在下水道肮脏的污水中拼命咳嗽,他的身体发红,背上和脸上都是烧伤的燎泡,头发也焦了大半,让他看过去格外狰狞。   没有时间处理伤口,他撑起身子,拖着左腿向着一个方向走去。他很清楚,必须在香格里拉的能力者弄明白他的能力前把情报送出去,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兜兜转转,弯弯绕绕,在下水道拖着伤腿跋涉了超过半个小时,米拉伊休克了2次。幸好不是摔在柔然的淤泥里,摸着额头那两个已经结了血痂的创口,米拉伊庆幸不已。剧痛让他在第一时间清醒过来,这才没有死于窒息。   终于是……到了,面前的扶梯第三级从中间断开,切口看上去就像一个锈蚀的D,D是起源的简称,就像回归机关的R一样。   米拉伊深吸一口气,嗅觉早就适应了下水道的恶臭,他需要吸进尽量多的空气,这二十几级的维修扶梯对现在的他而言可不算好爬。   解掉鞋带,再脱开用登山扣改装的钥匙扣,米拉伊临时做了一副安全绳固定在皮带上。接着他又脱掉袜子,缠住双手的虎口,用牙咬紧。伸手捏住第四级扶梯,米拉伊赤着脚开始攀爬,爬一级,用安全绳固定一次,再爬一级,之间因为脱力摔了一次,他就晃悠悠地挂在绳索上恢复体力,然后继续攀爬。   爬到顶,米拉伊毫无犹豫地发动能力。4次,这是他连续发动能力的极限了,但他实在没有力气推开沉重的窨井,只能把能力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地地方。   民主大道122巷17号,赤着脚、拖着腿,肮脏、恶臭、汗血混杂的米拉伊和那些苟延残喘的流浪汉一模一样,站在这条满是妓女、罪犯和非法居留者的“民主”大道上,和街景相得益彰。   他敲开了17号的大门。大门打开,一个满脸雀斑的肥硕女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米拉伊扑上去,迅速扯掉打造成耳钉的录音器塞到女人手里。   “代号,白金汉宫。迅速撤离,用最快速度把东西送回家,不计代价。”   “需要休息吗?”   “把我推出去。”   胖女人像受了惊吓似得挣脱开米拉伊的手,一把把他推倒,嘭!大门紧闭。   米拉伊咧着嘴笑了一下,爬起来又敲响了22号的门,相同的经历,不过这次屋主人是真的受到了惊吓,伴随着尖叫,他被远远推开,接着一个健壮的黑人举着棒球棍走出来,一顿踢打。   然后是第27号,33号,47号,米拉伊咳着血,敲开一扇扇门,被一次次拒之门外,遇上男主人在的,动辄一顿拳打脚踢。   地下人,果然没有好人。米拉伊笑着爬出巷道,爬进主街,街对面是地铁站,3站以后是香格里拉的磁轨车站,登上列车,17站后便是斯德哥尔摩郡,他的故乡。   好远啊。   米拉伊扶着墙爬起来,鼓起最后的力气冲出马路,冲向地铁站的入口。滋啦!刹车发出刺耳的尖鸣,一辆货车撞上米拉伊的身体,他翻滚着飞出去,声息全无,这是他在香格里拉制造的最后一起车祸。   ……   一个流浪汉的死亡是有一整套成熟流程的,收尸、核对身份、清查债务和账户,通知亲人或是债主,而米拉伊的债主,则是托仑。   他的死讯很快传到托仑的手上,此时的托仑正坐在凌佟的办公室里,还是一贯的把腿架在茶几上,还是一贯地喝着别人的酒。   不久之前,凌佟刚说服麦尔议长提前发布通牒。消息走漏了,再隐瞒下去殊无意义,不如正大光明地发布最后通牒,有了方舟的表态加盟,再加上那些理事的私人影响力,说动一些势力加入讨伐格林尼治的军队。这本来就是凌佟的计划,不过本来一切都在暗中进行,现在嘛,一切暴露在阳光之下,如果那些大型势力不捣乱还好,捣乱的话,如今的同盟还会有第二个盟友吗?   “你们还有多少东西瞒着我!”送走了麦尔议长,凌佟怒气冲冲地看向正襟危坐的安木罗和毫无所动的托仑,托仑只对没有杀掉那个格林尼治能力者表示了遗憾,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瞒着你?我们有义务告诉你什么吗,总指挥官大人?”托仑嗤笑道。   “别忘了!我是香格里拉事务的总负责人!”凌佟怒火中烧。   “切!你是总负责人,法诺尔大人的联络为什么总是发到安木罗手上。”托仑嗤之以鼻。   “你该死!”草木疯长,转眼之间遍及办公室,藤蔓的尖头像蛇一样扬起,指向托仑。   “行了。”安木罗站起来,“你是实施人,不是负责人。香格里拉没有负责人。”二阶对三阶,但安木罗依然毫无退缩地站在凌佟对面,“我们只遵从大人的命令,这一点你早该明白。难道你以为大人准备了这么久的计划,只是为了一个格林尼治?你太自大了!”   “只是为了一个格林尼治?格林尼治这么好对付吗?狂妄!”   “做好你的事情,下好你自己手上的棋。”安木罗目光灼灼地盯着凌佟,“剩下的,大人自有决断。”   “如果华夏和毛利插手,我们一个盟友也找不到,这场战争只能无疾而终!”凌佟尽着最后的努力。   “华夏和毛利不会插手,他们是民主的,只要民主,我们就有施加影响的空间。”安木罗拍了拍托仑的肩膀,托仑站起来,随着安木罗离开,经过凌佟身边时,他突然把手上的报告塞到这位内定的总指挥官手上。   “连我都知道大人不会让华夏和毛利插进手来,你的对手只有格林尼治,也只需要关注格林尼治。”托仑挑衅地看着凌佟,“拿着这个,让你的议长大人安心,不然怎么让他全心全意帮你去做事呢,总指挥官大人。” 第123章 秩序崩坏   领袖调派权,全球人类议会赋予其常任理事会的核心权力。依据自治宪章规定,理事会由全球人类议会选出,负责全体人类所掌握之资源、兵力、学识、科技、生存居所之调派,暨领袖调派权。领袖调派权产生于人类尚未迁居地表,生存物资极度紧张的时期。在那个时期,这项将有限物资合理调派,集中利用的权限对人类的续存起到了及其重要的作用,但人类迁居地表后,随着资源日渐丰富,这项没有任何约束的权力却成了全球人类同盟腐败的根源。第一次遗民战争后,各绿岛势力蜂拥建立,同盟的领袖调派被彻底抵制,这也是同盟失去人类领袖地位的最重要佐证。   ——《绿岛全史·全球人类同盟》IC131年,迪普.诺伊尔   米拉伊没能逃出香格里拉的消息曾一度让麦尔议长看到希望,可在随后的比对中,军方很快察觉到他的尸体丢失了一枚耳钉。经过秘密追捕,雷神之锤在3小时内逮捕了他所接触过的77人中的76个,包括那个撞死他的货车司机。胖女人作为唯一的漏网之鱼,其尸体在晚上7点于民主大道附近的一座大型卖场的仓库中被发现。这座仓库位于卖场内部,没有监控,这导致嫌疑人的范围扩大至642人,而其中的47人已经搭乘磁轨列车离开了香格里拉。   追捕已无可能,麦尔议长不得不承认消息走漏几成定局。   IC64年6月23日晨,全球人类议会召开临时会议,会上,麦尔议长代表理事会全体宣读了理事会对格林尼治的通牒。   这是真正的最后通牒,无论是废除君主制还是移交普罗迪.埃塞尔都是格林尼治所无法接受的,代表格林尼治诸绿岛的20席议员在重获自由的弗格森子.爵等3位理事的带领下以提前离席表达了格林尼治的愤怒和抗议。   似乎还嫌消息不够震撼,以伊甸代表为首,方舟下辖10座绿岛同时起立,表态支持理事会决议,伊甸代表更是宣称“为人类物种真正统一计,方舟裁判团接受一切以废除格林尼治特别行政区为目的的领袖调派”。   一石激起千层浪。   领袖调派权,这个自一战以后已经被扫进故纸堆的,因全球人类同盟迅速腐朽而被千夫所指的名词再一次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人类最高级别会议的厅堂。   临时会议在一片乱轰轰的交头接耳声中收场,一场由同盟发动的,有方舟支持的针对格林尼治的战争即将发生。这已经不再是某一个绿岛势力内部的纷争,而是一场席卷半个地球,涉及数亿人口,34座绿岛的全面战争。   事态还在持续恶化。下午14时,就在各个绿岛势力的领导层还在为同盟和方舟的疯狂所震惊时,美洲联盟下辖10座绿岛,非洲联盟下辖3座绿岛,泛太平洋联盟下辖4座绿岛,华夏联盟下辖2座绿岛在15分钟内先后表态,宣布支持理事会决议,服从领袖调派。   各绿岛势力成立以来,这是第一次在同一个势力中公开出现不同的声音。美洲联盟的反应最为迅速,15时52分,一支由2位能力者带队,总数达到4个全机械化师的军队从墨西哥城开拔,奉元首埃卢尔之命前往平叛。17时22分,浮屠军团一个团携带全部辎重装备从北京拔营,护送以总理王勋为首的27人调查组前往问题绿岛就独立表态事件展开调查。   山雨欲来,似乎在统一战争之前,一场更大规模的平叛战争将更先一步打响。   ……   纳伦,距离伊甸不足100公里的一座微型绿岛,总面积27平方公里,这里没有森林,没有湖泊,位于地下30余米深的纳伦暗河养育了这连片的巨型仙人掌,勤劳的人们在仙人掌下撑起一间间圆顶的白色毡房,种下耐旱的荆棘和些许粗粮,为途径的旅客提供一些补充食水的基本服务。   这里是徒步族由南进入伊甸的必经之路,以一座沙漠驿站而言,这里很繁华,颇有些气象。   在这里呆了多久,林可已经不记得了。1月8日的夜里,她刺瞎自己的双眼,在盛怒中袭击了六人裁判团的府邸之后就冲出伊甸,循着记忆飞向毛利。   她伤痕累累,除了被极光破坏的双眼,大怒、大悲、大不甘和无尽的自责还在不断刺激着和李大江交手之后的暗伤,结果仅仅飞出伊甸不足70公里就栽进了沙海。   随后她遇上沙暴,伤情雪上加霜,虽然凭着一身惊绝的能力走到纳伦,但终于一病不起。   热心的旅人把她当成沙海蒙难的拾荒者,想要把她送去伊甸救治,却被她一一拒绝。于是人们把她抬到纳伦最醒目的地标,一个巨大的仙人掌下,搭起简易的帐篷,为她盖上防辐射斗篷,留下食物和水。这是属于拾荒者的一个仪式,当一个拾荒者在沙海中失去所有伙伴,丧失对生的渴望,拒绝接受援助时,人们就会这么做,把他放置在醒目处,留给他生存的资材,然后让他在等待中死去。这不是冷酷,而是对拾荒者的尊重。   能力者没有那么容易死,就是凭着那些最基本的食物和水,林可一直努力地活着,但相应地,伤情、病情侵蚀着她的身体,让她越来越虚弱,现在她已经说不出话,走不了路,就连取用那些近在咫尺的食水都变得困难重重。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她的嘴唇发白开裂,头发干枯纠结,脸颊消瘦,结着血痂的眼眶深深凹进去,如果不是特别熟悉她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人能认出她就是曾经那位叱咤风云的圣光将军了。   恰好,如今就有三位特别熟悉她的人正顶着风沙,向着纳伦前进。   “笨狗熊!你走慢点啦,人家脚好疼!”拉拉裹着防沙斗篷,骑在古奇的灵狼上嗲声嗲气地撒娇。   乌比亚诺夫瞪着一双质疑的大眼睛回转头,挺着脖子盯住拉拉,一言不发。   拉拉被盯得浑身发紧,但示弱是不可能的,彪悍的吉普赛姑娘索性扯掉头套,解放出洋洋洒洒的黑发,妩媚一笑:“人家。”她伸出一根如玉的手指点在身下的灵狼脑袋上,灵狼嫌弃地甩甩脖子,骄傲如斯。   “连老狼最小的狼崽都不愿配合你。”乌比亚诺夫毫不客气地嘲笑。   “小狼,让它配合一下啦!笨狗熊走得太快,都没人帮我挡沙子。”拉拉迅速转移目标。   也不见古奇有什么动作,拉拉身下的灵狼突然发出悲鸣,接着一个翻身肚皮朝天,举着前爪呼哧呼哧地舔,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写满了我好可怜和脚好痛,至于拉拉……肯定被脚好痛的小狼摔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狂风也遮不住乌比亚诺夫如雷的笑声。   ……   伊甸当夜,真理教会撤退及时,几乎完好无损地从李大江等人的夹击中逃了出来,只有乌比亚诺夫受了一些皮外伤。潜伏半月,在得知苏执的死讯后,他们躲躲闪闪地调查了小半年,结果一无所获,连林可都不见踪影,直至香格里拉近似宣战的通牒发出,有感于伊甸即将成为战争的总后勤基地,他们不得不提前撤离。   身兼拾荒者和恐怖分子两大彪悍身份,他们从陆路离开伊甸,打算回出云找一些秘密研究所的位置。信仰故去没有让这些苏执的狂信者产生迷惘,他们遵从的是苏执的精神,而不是肉体,苏执终究会死,但在真理教会心里,他致力于科学共享的精神却必须永存。   伊甸向南,第一站,就是纳伦。   披着夜色,真理教会三人组进入纳伦。   “老板娘!”乌比亚诺夫敲开一间毡房的门,年纪不小的老板娘披着面巾迎出来。近几年反复进出伊甸,他们也算是这间旅店的常客了,老板娘虽然手黑,但给出的补给和住宿的确是纳伦一流。   “小狗熊!你们三个这次在伊甸待的可久,为了给你们留出上房,我推掉了多少生意。”老板娘的声音尖尖的,带着一股市侩的呱躁。   “老规矩,房钱算2倍好了。”乌比亚诺夫满不在乎,他们又不是那些穷的叮当响的拾荒者,秘密研究所收缴的资金苏执从来不要,还倒过来给真理教会拨款,所以教会从不为资金发愁。   “就等你这句话呢!”老板娘兴奋地从柜台底下抽出一个金算盘,敲得噼啪响。珠算是门学问,这个时代懂的人凤毛麟角,老板娘也不懂,不过自从发现大多数人都不懂,老板娘突然就懂了。   “一个晚上住宿,5个月留房,3分上等补给,一共是37万8千402。”老板娘把算盘一亮,盘面是5370,“再给你们打个VVVIP的八折优惠,总共41万5,老规矩先交钱。”   “老板娘,你欺负笨狗熊也就算了,我还在这儿呢!别以为就你一个人懂珠算,打八折反倒贵了?”拉拉走进来,摘掉兜帽张牙舞爪。   “哟!小拉拉,你信不过我不要紧,不相信你自己看算盘呐!”老板娘把算盘推过去,新的盘面是12723。   “咦!居然真是41万5?打八折怎么反而贵了呢?”拉拉苦思不得解。   “华夏文明艰涩晦明,我也只能照着珠算公式来算,具体原理可是难倒我了。”老板娘满脸崇拜。   “喏,钱给你,自己点出来,剩下的送到我们房里。”古奇走进来,甩手丢过去一两根金条,“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说完,他收了灵狼,自顾自走上二楼。   “老板娘,最近有什么新闻?”乌比亚诺夫敲了敲桌子,老板娘识趣地倒上2杯酒,一杯他的,一杯拉拉的。   “世界的?方舟的?伊甸的?还是纳伦的?”老板娘人称百事通,做驿站掌柜,多看新闻常看报是职业操守。   “纳伦的。”拉拉没精打采地啜了口酒,“这世界天天不是打仗就是预备打仗,能有什么新闻。”   “纳伦呐。”老板娘想了想,“5个月前来了一个女人,双眼失明,可能是遭遇了沙兽的拾荒者,正在大仙人掌守望呢。”老板娘的眼睛里露出一丝不忍,“我可没见过那么能抗的女人,守望了5个多月,都瘦脱形了,还是不肯去死,这得多大的执念呢,有这执念,活着多好,何必选择死呢。”   “拾荒者?”拉拉好奇地问,“什么样的女人?也许我们认识呢?”   “汉族女人,看上去20多,伤得很重,尤其是眼睛。”老板娘回忆了一下。   拉拉的眼睛和乌比亚诺夫撞到一起,这些信息,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1月10号前后吧,太久了,记不清楚了。”老板娘不确定地说。   轰!一条白狼,从二楼直冲出门,沿路撞坏桌椅、门框,古奇骑在狼背上,一脸慎重。乌比亚诺夫和拉拉也紧随其后,冲出门外。   “哎!毛毛糙糙地,这些东西要赔啊!”老板娘高声喊。   咚!拉拉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不用找零了!” 第124章 四处燃烧的战火   IC初年的经济体制是比较奇怪的。首先是货币,全球统一使用一种名为“同盟币”的货币,最高币值为100元,购买力稳定,包括香格里拉、毛利、北京、伊甸、格林尼治在内的10座绿岛享有发行权,发行数额由6年一届的全球人类议会商议决定。除此以外,华夏联盟、毛利和方舟三个经济实力较强的绿岛势力还单独发行一种币值达到10000元的代金券。代金券不是纸币,而是依照存款额兑换的一种固额支票,用于大宗货物交易和贸易结算。但由于当时银行体系互不连通,各种无币交易手段甚至无法离岛执行,遍及世界的黑市更热衷于黄金,IC10年至IC60年,标准重量(1公斤)的金条价值约为28万至36万之间,黑市则统一定价32万,战争期间黄金价格上扬,但并不影响黑市的定价。   ——《绿岛全史·全球人类同盟》IC131年,迪普.诺伊尔   IC64年,6月,26日,毛利。   这是最后通牒发布的第3天,三大主角依然平静,反而那些看似无关的势力却首先乱成了一团。   “昨天,以雪城为首,美洲联盟进行过表态的10座绿岛宣布脱离美洲联盟,建立安大略联盟,无条件服从全球人类同盟指挥调派,美洲联盟今年第二次爆发内战。由于所有的高阶能力者都在墨西哥城的埃卢尔麾下,安大略联盟放弃正面战场依托沙海和安大略湖的广阔纵深转入游击作战,虽然损失很大,反而让战况陷入到僵局。”小会议室内,毛利国防部长李斯特雷因向在座的所有人介绍着最近两天的时局。在座的人不多,奥伦总理、张艾嘉、柯兰和洛川,这是一个小范围的高层军方会议。   “其他势力呢?”张艾嘉托着下巴,面色凝重,第一次遗民战争的时候她还是个少女,不像这次,她已经清楚嗅到了世界大战的硝烟味。   “不容乐观,虽然没有成立新的联盟,但非洲联盟和泛太平洋联盟也分裂了,在非洲,主席阿纳波姆在24日单骑突进,毁掉了距离依莱博最近弗朗斯维尔,那是一座对此次通牒进行过表态的小型绿岛,军队也开出了依莱博,正在对其余三座绿岛进行暴力镇压,预计战区民众死亡人数已经超过14万。”雷因部长停顿了一下,“泛太平洋联盟好一些,表态绿岛有能力者支持,双方军队陈兵万象,正在僵持。”   “好一些也只是相对而言。”奥伦总理似乎对雷因部长的陈述不满意,接口补充道,“双方的摩擦一直没停过,高阶武力发生了3次冲突,各有一人受伤,至今没有爆发大规模冲突的原因很简单,狮城昨天给我发了通讯,请求回归机关协助平叛,他们想要一鼓作气扫平分裂势力。”   “平叛?”张艾嘉嘲弄地吊起嘴角,“埃卢尔那个独裁者说平叛,狮城那位也学着别人说平叛,绿岛势力本来就是自发形成的组织,又不存在法理依据,他们居然一个个都把自己当成陛下了。”   “这不是今天讨论的重点。”奥伦总理摆摆手,“重点在于,议会对狮城的请求很感兴趣,你们知道,毛利在泛太平洋联盟有很多利益,无论他们是独裁也好,民主也好,一盘散沙也好,唯独战争不符合毛利的诉求。”   “因为那些政客的利益诉求,回归的战力在玛雅几乎腰斩,才过去半年那些大人物又要去插手别人的地方事务了?”张艾嘉觉得不可思议,在这种敏感时期不是应该以保持战力为先吗,“我拒绝。”   “那些议员认为这次不一样,回归的对手只是一些普通士兵和2个二阶能力者。”奥伦总理苦笑。   “玛雅勘探进行之前议会也认为我们的对手只是一些盘踞绿岛的沙兽和长相怪异的土著,结果却蹦出一个到现在还搞不清楚是四阶还是五阶的黄金怪物,险些让整个外务处全军覆没!”张艾嘉尖锐地反驳,“我怀疑议会已经被渗透了,他们在想尽办法削弱我们的战争能力,总理,您应该果断些,解散议会,重建民主!”   奥伦总理的苦笑更浓了,议会被渗透了吗?他有些惘然,但至少大部分议员还是以毛利的利益为先的,这点他可以确定,局势还没发展到需要解散议会的时候:“这个事情晚点再讨论,还是先说说华夏联盟的情况吧,我和王勋总理通过话,听说他受伤了。”   “华夏联盟的情况有些复杂。”雷因部长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们没有产生分裂,调查组的工作进展很顺利,2天时间在2座表态绿岛逮捕了9名议员和社会活动家,有充分的证据证明那些人长期从事间谍活动,这次表态也没有得到岛议会的首肯,而是岛政府的独断行为,在调查组到达之前,这2座绿岛的岛议会已经否决了这次表态。不过在回程途中,浮屠军团第3师227团6连突然发难袭击关押车厢,正在审讯的王勋总理轻伤,被捕的9人全部死亡。随行的昆仑机关能力者镇压了暴动。”雷因部长停下来喝了一口茶,“事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不过浮屠军团承担着华夏联盟主要人物的安保工作,现在安保已经暂停,华夏联盟人人自危。”   “军队不稳,华夏联盟的情况并不比另外几个联盟好多少。”奥伦总理轻轻敲打了几下桌子,“因为需要全力调查浮屠军团问题,华夏联盟已经确定无法参与到下一步的外交斡旋当中,仅凭毛利的影响力我们制止这场战争的机会很小。今天议长专门和我谈了这个问题,为了避免斡旋失败影响毛利威望,议会的意见是取消斡旋计划,毛利会就这个问题保持沉默。”奥伦面带歉意地看着柯兰,“我同意了。”   今天的会议柯兰一直没说话,事实上,从最后通牒发布起,柯兰就变得很沉默,在座的人都知道,这两天连陶淘都请了假没去上学,3个旅居毛利的格林尼治人就这么一整天一整天地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门。如果不是今天的会议和他们有很大的关系,奥伦总理也不会去打搅他。   “柯兰,你会回国参战吗?”战争已经不可避免,张艾嘉肯定关心柯兰的选择,但是以她的心性却不会问,所以洛川就替她问了。   “菲娜醒过来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柯兰的声音沙哑干涩,好几天没睡,他明显瘦了,眼窝有些凹陷,连一头银发都失去了光泽。   “不用担心菲尼克斯,毛利会照顾她。”出人意料地,张艾嘉居然在安慰柯兰,虽然冷着脸,虽然声音毫无起伏,但的的确确是安慰。   “不是那个原因。”柯兰抬头望向窗外,“如果菲娜醒着,她一定会回国。现在她去不了,我就陪着她,就算以后悔恨,至少有个人和她一起分担这场罪。”   “明白了。”言简意赅,张艾嘉闭上眼睛停止劝说,“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香格里拉挑起这场战争的目的是什么?有普罗迪.埃塞尔在,同盟没有获胜的希望,方舟衰落地很明显,即使他们倾尽全力帮忙也不过就是一个三阶,2个二阶,加上雷神之锤的能力者们,这样的实力即使比对现在的毛利来说也远远不足,更别说远比毛利要强大的格林尼治。”   “我也想不明白。”雷因部长跟着摇头,:“除非香格里拉有办法调开普罗迪.埃塞尔。   讨论开始有些偏题,奥伦总理站起来,秘密是不会永远掩埋下去的,他相信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想不通就别想,我们总会知道的。现在还是讨论支援泛太平洋联盟的事情。”   “回归机关建立的目的只有2个,保护毛利和保护苏凝秋。”张艾嘉的态度没有丝毫软化,“我拒绝出兵。”   “艾嘉,这是议会的决定。”奥伦总理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就解散议会。”张艾嘉理所当然地回答。   “大部分议员考虑的还是毛利的总体利益,我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解散议会。顺昌逆亡是独裁者才有的思想,我们不是独裁者。”奥伦总理的回答很认真,也让张艾嘉听出了他本人的态度。   “总理,您也希望我们出兵?”   “是的,我支持出兵,原因有2个。其一,训练数月的伯加索斯需要实战,为他们配备武装的成本高昂,我必须有足够的战绩来说服议会这样的投入是值得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为更多的武装买单;其二,某个组织处心积虑要促成这场战争,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掀起了世界范围的分裂和区域战争,他们让我们和华夏联盟联合调停的意愿破产,他们一直控制着世界的走向,但我们却连他们是谁,他们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奥伦总理站起来,急切地踱步,这些事情他已经思考很久了,今天是第一次向他最信任的人提出来,“他们隐藏在暗处,人数众多,毛利有没有他们的人?有多少?我们必须尽快搞清楚。”   “您想引蛇出洞?”随着奥伦总理的解释,张艾嘉一下就想清楚了问题的症结。那个秘密组织对泛太平洋联盟的内战肯定是有布置的。为了让R机关顺着他们的布置走,他们就必须作出更多的动作,游说、煽动、甚至像华夏联盟那样制造毛利内部的不信任,做得越多,他们暴露的可能就越大。不止如此,泛太平洋联盟的分裂势力必然和他们有关,他们才是毛利最容易抓捕的秘密组织成员。   “引蛇出洞。”奥伦总理双臂撑在桌子上,看着所有人,“大战将起了,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最终会走到哪里。我们必须在战争真正影响到毛利之前完成准备,军备要加强,内部隐患同样要排除。”   会议结束了。这一次张艾嘉将亲自带队,连同德尔、茉儿、吕承渊和8个特别武装小组及伯加索斯一团全体编成特别支援分队,预计队伍会在7月中旬启程。   一行人离开会议厅,奥伦总理的秘书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对着总理的耳朵一阵窃窃私语。奥伦总理瞪大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说伊甸的林可和3个拾荒者出现在C4,身受重伤,极度虚弱?” 第125章 封神之路   封神之路,是人们对普罗迪7埃塞尔在失踪前走过的最后一段路途的总称。从格林尼治出发,横穿欧亚,在伊甸折转,穿过常年冰封的白令海峡,斜穿北美洲,全程超过20000公里。普罗迪.埃塞尔和他的信徒在一座名为西棕榈滩的微型绿岛最后一次路面,随后失踪,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   ——《封神》IC184年,罗天启   一道绿色的光从毛利C3区的穹顶划过,降落在机关综合病院的门前。顾不得手脚发软小脸煞白,小丫头一落地就拽上臭小子的胳膊向医院大厅跑去。墨离韵飘飘荡荡,就像个气球,牵起来完全不费力气。   林可在3楼的手术室里接受柯兰的治疗,小丫头等不及电梯到达,直接窜上了隔壁的楼梯。   呼哧呼哧跑上3楼,奥伦总理和张艾嘉都在。治疗正好结束,柯兰推开手术室的大门走出来。   “柯兰,林姨怎么样!”墨秋跑过去满脸焦急。   “林将军其实伤得不重,她的问题是长期虚弱导致的身体机能衰竭,我只能配合身体机能复苏进程分阶段治疗。放心吧,只要好好调养,大概半个月左右就能恢复,不会留下什么暗伤的。”柯兰沙哑着嗓子安慰墨秋,“不过她拒绝治疗眼睛,你们需要劝劝她。”   “林姨的眼睛怎么了?”墨离韵皱着眉头问。   “瞎了,据她说,是她自己刺瞎的。”柯兰摇摇头,林可失踪在苏执逝世那天,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一位三阶能力者自废双目,甚至拒绝复明呢?   “我们能去看她吗?”小丫头泪眼汪汪的,本来已经凭着夜以继日的疯狂工作让苏执去世的痛渐渐淡去了,但随着林可出现,它们又开始隐隐发作,像针扎,像刀绞。   “去吧,不过轻点,她睡着了。”柯兰拍了拍墨离韵的肩,墨离韵点点头,随着小丫头走进手术室。   看着墨秋和墨离韵走远,柯兰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走到奥伦总理和张艾嘉身边坐下。   “林将军说什么了吗?”奥伦总理关切地问。林可经历了伊甸政变夜,那一夜几乎就是整个风云搅动的起点。   “林将军和我说了一些事情。亚瑟.法诺尔不是什么二阶能力者,他至少四阶,林将军看到了领域。”柯兰尽可能把语气放缓,这些消息看似散碎,实际上却解开了大半谜团,“雷神之锤的能力者一直都是法诺尔手下的战士,所谓神秘的悲惨世界5大能力者,其中3个就是他们,他们也在政变夜那晚参与了对林将军的阻击。最后一个消息,李大江还活着,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在沙海一击击败小韵的神秘能力者,林将军对他的评价是远远超出了三阶应有的水准,但不能确定他是否四阶。”   “如果是这样,很多事情都清楚了。”奥伦总理面色铁青,“法诺尔必定是秘密组织的成员,李大江、凌佟和雷神之锤的另两个能力者也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的方舟大裁判长亚利.斯宾教授也是。他们策划政变,杀害苏执和原六人裁判团,目的就是篡夺方舟的领导权。”他站起来,看向窗外,“香格里拉通牒,方舟响应,根本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他们可能拥有两位暗藏起来的四阶甚至更高阶能力者,有把握对抗普罗迪.埃塞尔,这一战……”奥伦总理回过身,看着柯兰。   “格林尼治凶多吉少。”张艾嘉把藏在三人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柯兰一晃,一口鲜血喷出,颓然倒地。   ……   IC64年,6月,28日,格林尼治。   这已经是通牒发出的第5天了,消息早就送到格林尼治。就在昨天,许久没有联系的毛利也送过来一份重要情报,这份情报让格林尼治的气氛更加紧张。   王国政要齐聚王宫,等着他们的陛下作出指示,可是安琪儿却不在。从3天前,第一份情报送达开始,她就去了卫队总部,她想见普罗迪,但普罗迪不想见她。3天了,她寸步不移地站在安全屋门口,除了几口水,什么也没吃。   远方,普罗迪的旧居,能力者们手中的扑克牌突然不受控制地飞起来,排出一个简单的英语单词“GO”,于是他们知道,漫长的禁闭式的等待结束了,主宰在召唤他们。   大门终于打开了,普罗迪闭着双眼,站在房间中央。他捧着暴君之书,书页是闭合的,他向来不屑于隐藏,谁都能够看出来,他正打算带着他唯一的行李启程。   “你终于肯出来了。”安琪儿红着眼睛,紧紧盯着普罗迪,她是这个世界最了解普罗迪的人之一,虽然只是捧着书,但她却知道他准备远行。   “在做一个实验,一直没时间见你。”普罗迪几步走到安琪儿面前,回望她,毫不躲闪。   “那些地下人又要入侵王国了,你知道吗?”安琪儿惨笑着问。   “我知道。”   “伊甸的亚瑟.法诺尔是四阶能力者,那个死而复活的李大江可能也是四阶能力者,你知道吗?”安琪儿像质问一般,声音越来越大。   “法诺尔是四阶,李大江不是。”普罗迪回答。   “可你还是要走!”安琪儿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   “我该走了。”普罗迪皱皱眉,那种感觉,似乎是不耐烦,“老师想要创建一个能力者的国度,所以他发动了政变,你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站在王室这边,那时我是这么和他说的,格林尼治不是合适的国度。”普罗迪和安琪儿擦肩而过,“现在我也要这么跟你说,格林尼治不是合适的国度,我要去寻找我的国度了。”   “你打算就这么抛弃王国吗!”安琪儿背对着他,几乎在哭喊。   “无论胜败,法诺尔不会出手。”普罗迪停下来摁开电梯,“如果他出手,我会杀掉他。”电梯闭合,普罗迪毫无留恋地离开,只留下安琪儿,缓缓跪倒。   从电梯里出来,普罗迪毫不掩饰地行走在女王卫队的总部,整个卫队的能力者和高层军官都守候在大厅,但没有一个人出言阻拦,唯一敢于拦在他面前的弗拉迪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面色大变地跑向电梯,去找寻他守护的陛下。   已经是夏天了,阳光很烈,久不见天日的普罗迪走出卫队总部,微微眯起眼睛。   起源的人都聚在门口,浅野、迪、赛伦和林瑶,还有愈发沉稳的唐宁和二十几个起源学院的学生。一阵燥人的暖风吹过来,他的左臂像沙一样碎裂、消散,随风而去,不见踪影,只留下平滑的肩胛,没有流血,也没有裸露的伤,好像他天生就有一臂残缺。   “大人,您的手……”浅野飞身过来,手足无措地拦阻消散的左臂,但是却什么也留不住。   “没什么,实验失败了,法诺尔是对的。”普罗迪淡淡地说着,看向唐宁,露出一丝欣赏地笑,“你回来了。”   “我三阶了。”唐宁的回答没有骄傲,他和唐桡一样,认为唐家祖传的能力是诅咒,并不值得骄傲。   “我感受到了。”普罗迪笑得越发明显,“你父亲不会太开心。”   “我知道。”唐宁挠挠头,“这是我自己选的路,等下了地狱再让他骂好了。”   “不用去地狱,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普罗迪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   让浅野意外的是,唐宁似乎听懂了。   “我们要走了吗?”   “我要去寻找合适的神国,你们会陪着我。”普罗迪说的理所当然,起源众人也觉得理所当然,“后面的路你们走不了的,你们去毛利,菲娜和柯兰会安排好你们。”这句话,普罗迪是对着起源学院的学生们说的。   “大人……”   普罗迪没有给他们恳求的机会,他看着那些年轻人,少见地露出些许关切:“后面的路,没有特殊情况我不会进绿岛。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们会死在路上,和忠诚无关,这样的死没有意义。”   学员们沮丧地走了,普罗迪的安排不容置疑,这是他们信仰的一部分。也许是永别了,他们不舍,但也感念,刚才那一刻,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普罗迪的关切,大人是在乎他们的。   林瑶抱着赛伦的腰,埋着脑袋哭。她才毕业,那些学员里有很多都是她的好朋友。   “别哭了,大人是为他们好。”赛伦轻轻拍着林瑶的背,轻声安慰。   “我知道,可就是忍不住嘛。”被人安慰,林瑶哭得更大声了。   “大人,我们怎么走?”浅野低声问道。   “先去伊甸,然后穿过白令海峡去美洲。”普罗迪抬起手,暴君之书哗啦啦地翻页,直至一张地图,亚特兰蒂斯就在美洲大陆,旧世赫赫有名的百慕大三角区域,“出发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迎着烈日,普罗迪踏上了属于他的封神之路,暖风吹来,空置的左袖在风中飘荡,猎猎作响。   ……   弗拉迪诺冲出电梯,幸好,安琪儿好好地活着,没有受伤,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陛下,埃塞尔阁下走了。”弗拉迪诺放慢脚步,站到安琪儿身边。   “弗拉迪诺,我是不是做错了?”安琪儿的声音没有一点生气,空洞无灵。   “如果重来一次,您会怎么做呢?”弗拉迪诺没有正面回答。   “还是会这么做吧。”安琪儿惨然一笑。   “那就不必后悔。”弗拉迪诺单膝跪下,拾起安琪儿的手轻吻指节,“陛下,我们是您的守护骑士,为您生,为您死。埃塞尔阁下却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请让他自由,放他去寻找人类的极限。抗争是格林尼治人的使命,陛下,埃塞尔阁下将要独自抗衡这个残酷的世界,就让渺小的我们来守护自己的家国吧。”   “是啊,没有必要后悔,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安琪儿站起来,回望那座富丽堂皇的安全屋,“安全屋拆掉吧,加紧采买物资,让我来看看,命运为我安排了什么样的结局。” 第126章 远交近攻(一)   开罗位于旧世埃及曼索拉附近,发现于IC22年,是非洲大陆上发现的第一座绿岛,森林生态,总面积接近7000平方公里,人口1700万,以富饶的达米埃塔农业区闻名于世,是一座农业大岛。由于幸存人口稀少,人类对于非洲的探索进度远慢于其他大陆。IC25年以前,探索行动基本集中在北非地中海沿岸,之后20年逐渐扩展向东非和中非区域,随后因为战争和非洲联盟对拾荒者的排斥,探索活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陷入停滞。故而直至IC92年乔贝被发现前,开罗始终是非洲大陆面积最大的绿岛。   ——《绿岛全史开罗》IC131年,迪普.诺伊尔   IC64年7月10日,新开罗,达米埃塔河畔。   千湖鱼,开罗米,毛利牛羊和虾蟹。这是IC初年人们描述高档食材的一句说辞。这其中的开罗米,指的就是开罗达米埃塔流域所产出的高品稻米。   开罗地处亚热带,四季如春,一条达米埃塔河贯穿绿岛,百年积淀与河流的滋润为两岸带来丰饶的土壤,极其适合稻米种植。传闻这里千里沃野,四季稻香,达米埃塔更被称作黄金流淌的河流,所产的高品稻米远销海内,深受上流社会追捧。   弗拉迪诺就是吃着这里的米长大的。安娜热爱旅游,当年和安娜相恋时,他就曾希望着有朝一日能和她一起在这片土地买上一座农舍,每年住上数月,再亲手栽出足够一年食用的米粮。   可惜这个梦想仅止于梦想。安娜已经死了,如今连这片鱼米之乡也被战火肆虐地不成模样。   这一路上,他看尽了西岸倒伏的庄稼和焦黑的弹坑,田埂阡陌,一切本该美好的东西都被履带的痕迹撵平,农舍炊烟,任何流淌人烟的事物都被伤兵的呻吟掩盖。   他本以为那样的战争已经足够残酷了,但如今站在扁舟船头,真正看到东岸的景象,他却不得不承认,非洲的分裂势力的确如那位负责接待的少尉所言,在西岸只是略作抵抗而已。   东岸已经完全没有了田野的样子,处处火光,漫天浓烟,重炮的啸声和火箭弹的轰鸣简直要撕裂耳膜,地面几乎被一寸一寸地翻开,沟渠断裂,里面的水溢出来,浸透成泥浆,重新混入流淌的河,是褐色的。   弗拉迪诺觉得自己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回转身,低头进入狭小的船舱。年轻的少尉正在煮一壶茶,用的陶炉,烧的秸秆,正咕嘟咕嘟打着小泡,透出一股稻香,和空气中的硝烟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怪的味道。   “先生,船舱有些小,您将就一下。茶很快就好,是我们这里特产的炒稻花,外面几乎买不到的。”少尉抬头,向弗拉迪诺点头致意,黝黑的脸庞上是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一口洁白的牙齿。   弗拉迪诺摆摆手:“还有多久能见到阿纳波姆主席?”   “大概还要20多分钟呢。”少尉的声音很清脆,“这个季节水流有些急,船夫摇不快的。”   “为什么不用快艇呢?”弗拉迪诺轻声问。   “您是尊贵的客人,当然得用这里特色的船和茶招待您,本来还应该有鱼的,可是对岸炮声有些响,渔夫说鱼都给吓跑了。”少尉皱了皱眉头,显然对弗拉迪诺的不解风情有些生气。   弗拉迪诺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连以为根基的鱼米都毁了,再这样惺惺作态,何必呢?   ……   雪城东南108公里处,诺威奇。   诺威奇是千岛之国无数微型绿岛中的一座,总面积不足10平方公里。因为距离安大略湖太远,原本这里几乎是荒芜的,只有一些徒步的旅行者偶尔经过,补充给养。   如今,这里是美洲联盟和新成立的安大略联盟遍布安大略湖畔区的数以百计的战场中的一个,一整个机械化步兵师将这座周长不足12公里的绿岛包围的水泄不通。据说是因为成功围堵了安大略联盟5个实际领导人中的一个,连美洲联盟的元首埃卢尔和他的首席打手祖鲁奥巴也亲临战线。   艾德拉诺闭目静坐在一辆大型沙漠车的座舱,座舱装饰豪华,避震良好,几乎感觉不到沙漠的起伏波动。宽大的舱里只有他和美洲联盟陪同的少校两人。两人相对而坐,艾德拉诺如冰山般冷峻,一路上一言不发,只是一届普通人的少校也是大气不敢喘,沙漠车就这样沉默着向着目的地进发。   艾德拉诺倒不是故意薄待这位负责迎接的军人,而是在脑海里组织着那位即将会面的独裁元首奥斯塔维奥.埃卢尔的影像,传说他深沉阴狠,善于权谋。让从不考虑政治的艾德拉诺独自出使这样一个目标,他心里并没有多少成功的把握。   他和弗拉迪诺的出使是新锐谋臣伊思胡德促成的。艾德拉诺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那个栗色头发,带着圆边眼镜,一脸雀斑的青年。那个青年不过27岁,十几天前还是外务大臣手底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秘书,即使再关注政治的人也不会去过多在意这样一个入职不足3年,在秘书处排位二十开外的年轻文书。   普罗迪弃国远去并没有击垮安琪儿,这位从没表现出什么雄才大略的君主像是在一夕之间被激发出了全部的政治潜能。封锁消息确保民心平稳,加强武备确保军队紧张,随后启动战时法案,果断解散下议会,将权利收归上议会,其实也就是收归到她自己手中。   3天47场会议,她几乎在不眠不休中平稳完成了王国从君主立宪到君主独裁的转变,并向所有权贵散播了一个连艾德拉诺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消息。普罗迪.埃塞尔已经和她冰释前嫌,正带领着起源机关的能力者深入敌区,亚瑟.法诺尔将不会出现在王国入侵者的名单当中。   冰释前嫌的说辞是没人相信的,艾德拉诺了解普罗迪,更多的可能是他将在抛弃王国前为王国消除掉战争最大的隐患,也就是基本确认是四阶的法诺尔。也许是消灭,也许是劝退,但不得不说,如果法诺尔不参战,胜利的天平反而倾向了格林尼治。   艾德拉诺自己也是老牌的三阶强者,自认不会逊色李大江太多,而历来高调的凌佟又远远不是弗拉迪诺的对手,伊甸和香格里拉的联军三阶能力者就这两个,而他们还有安琪儿。   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伊思.胡德横空出世,他单独谒见女王,提出了那个乍听上去匪夷所思,细想起来却又合情合理的战争方略。那天恰好是艾德拉诺当值,每每想起,他的眼前都会浮现出那双稚嫩而狂热的眼睛。   ……   “拜见陛下!”深邃的大殿,伊思.胡德身着全套功勋礼服,带着佩剑迈上大殿,让人恍若回到了公元历十九世纪。   “你是胡德家的伊思?深夜请见,有什么想说的吗?”安琪儿刚刚完成了漫长的权利收拢,身心疲惫,偏偏还没休息上2个小时,这个从没听说过的外务秘书就提出了谒见的请求,本来还打算依着越级请见的僭越行为好好处罚他一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他这身装束,安琪儿突然有了听他说话的兴致。   “陛下,臣下特来献策。”胡德抬起头,略显可笑的大圆镜片下,是灼灼目光。   “献策?”安琪儿有些想笑,一个从来没走出过能力者的家族,难道还想着凭那些古旧的战术对现代战争指手画脚吗?   “是,臣下想献的,是远交近攻之策!”胡德把腰杆挺得笔直,说话掷地有声。   “远交……近攻?”安琪儿慢慢坐直身子,双眉微蹙。   “汉族有一段历史,是说一个叫秦的国家过于强大,其他国家就联合起来压制她。后来一个叫范雎的宰相向秦王献计,结交距离秦国较远的齐楚,攻击邻近的国家。一而再,再而三,秦国最后灭掉了所有对手,成了最后的胜利者。”大殿之下,胡德侃侃而谈,说的兴起了,甚至自顾自踱起步来。   “结交距离远的国家,攻击邻近的国家……”安琪儿复述了一遍,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蛹而出,但细想一下,却又什么都抓不到,“继续。”   “是!”胡德停下来行了一礼,直起身子继续说,“遗民战争时,我们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全球人类同盟,先辈们付出巨大的牺牲,终于用最终之战的胜利让同盟签下了和平条约。”胡德说着,声音突然高亢起来,“但臣下觉得,那场大战,我们最大的收获不是那些地下人的承认,而是那些地下人的分裂!”   “分裂?”安琪儿细细咀嚼这个词的意味。   “是的,分裂!”胡德越说越亢奋,“20年前的战争,所有地下人都是我们的敌人,但这一次,通牒发布这么久,除了方舟,毛利、华夏沉默,非洲、美洲和泛太平洋甚至先于我们开始了内战!陛下,我们现在的敌人不是地下人,只是方舟和同盟!”   安琪儿嚯地站了起来,胡德的话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思路,一个也许是整个格林尼治都没有想过的战争思路:“你是说……”   “是的!”胡德迎上安琪儿的目光,“不要刺激华夏和毛利,派约西亚阁下和艾德拉诺阁下交好非洲和美洲,抢在同盟发动战争前攻下地中海和高加索,即便我们寸土不争也将拥有两个拥有不俗实力的忠实盟友,他们将作为我们的屏障首先承担起同盟联军的军事压力。”   “可他们都是地下人!”安琪儿反驳道。   “那又如何!王国融入这个世界20年,地下人看我们早已不是洪水猛兽了,反观同盟,为了重新树立起自己的领袖地位煽动内乱,早就失尽了人心,美洲和非洲更恨同盟,更何况还有近在咫尺的利益可拿。”胡德显然成竹在胸,对安琪儿的反驳毫不怯懦。   “如果我们不参与,他们凭什么在短时间内拿下两个联盟?”安琪儿提出第二个疑问。   “谁说我们不参与?”胡德神秘一笑,“约西亚阁下和艾德拉诺阁下既是使者,又是援军,一个三阶能力者的价值,难道还及不上万余兵卒吗?”   “但他们也是我们的中流砥柱,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有所损伤的话……”安琪儿还有些犹豫。   “陛下大可放心!”胡德越说信心越足,“如果他们够贪婪,就绝不会让两位阁下囊获过多的军功,借用却不重用,更不会让他们有什么损伤,否则,他们凭什么占尽绿岛,又凭什么保证我们不会反戈一击?”看着安琪儿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胡德猛然立正,单膝跪地,“陛下!敌消而我涨,敌弱而我强,远交近攻!” 第127章 远交近攻(二)   武者改造手术又被称为潜能应用学科。通过这项手术,人类能够激发出自身的潜能。武者的晋阶远比能力者残酷,人类的身体远不如基因强悍,手术失败有近八成的几率使人失去力量甚至生命。况且无论技术如何成熟,武者改造手术的成功率始终无法获得根本性的提高,一阶手术成功率20%,二阶15%,三阶5%,四阶理论成功率不足1%。按照这个比例计算,每十万名接受武者手术的勇士中能够产生15名四阶武者,但自武者改造手术出现至今,真正到达四阶的武者凤毛麟角,其数量还不到四阶能力者的三分之一。   ——《科学发展史》IC144年,钱世学   伊甸,巴别塔顶层。   法诺尔站在天台边沿,俯瞰地面。这是李大江第一次看到他从塔顶长时间向下望,像是一个情绪失控正在预备坠楼的中年人。   “为什么到这儿来?”李大江军姿严正,站在他的侧后,一如既往,“你看上去不像是在汇报工作。”   “只是心情好。”法诺尔没回头,也没有特意地提高音量,声音被高空的强风吹得飘忽不定,“自己看吧。”法诺尔伸手一点,光线在他身边聚合,形成一份文件的投影,漂浮在李大江面前,“保证和原件一模一样。”   李大江看了一眼右下角的暗标,是米罗发过来的,应该是格林尼治的情报。   “一个横空出世的军事天才?”李大江诧异地看了一眼法诺尔,开战在即,他实在不明白这条消息有哪里值得高兴。   “军事天才?按照米罗的说法,一个怀揣梦想的书呆子罢了。”   “米罗的说法?”这种评价像是来自一个好友,而不是官方渠道的消息。   “是啊,伊思.胡德的家世足以追寻到公元历17世纪的一位海军上将,而他本人则是威尔斯子爵未来的女婿,和米罗见过几次,感情不错。威尔斯阁下阖府罹难,也是他收留了米罗。”法诺尔嘴角上扬,显然心情愉悦。   “远交近攻的计划是米罗想出来的。”李大江恍然大悟。   “确切地说,计划的蓝本是我交给米罗的,我让他适时引导胡德先生,且让胡德先生确信整个计划是由他自己完成的。”法诺尔转身拍了拍李大江的肩,“米罗一直很擅长引导人,之前的威尔斯是,现在的胡德也是。”   对于米罗是否擅长引导,李大江不予置评,他反反复复阅读情报上的内容,可问题是,除了外交人员的选择上有些问题,整个计划他看不出任何破绽。   “我没看出陷阱在哪儿?”   “为什么要有陷阱?”法诺尔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从埃塞尔出走开始,她就已经称不上是一个对手了,你和我,仅凭我们两人足以让她成为历史。”   “所以你就帮她增强力量?”   “你不觉得,这个世界的势力数量有些太多了吗?”越过李大江的肩,法诺尔看向远方。   “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解决埃塞尔?”李大江截断法诺尔的目光,鬼脸面具反射着阳光,有些刺眼。   许久没有回答,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李大江再次开口。   “我猜你没把握。”   “没把握……”法诺尔苦笑着摇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不会顺着我的指挥棒弹奏,那个人就是普罗迪.埃塞尔,谁都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有时候我觉得,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你死了呢?”李大江尖锐地问道。   “我没有那么重要。”法诺尔又一次仰头,满脸虔诚,李大江知道,这时候的他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大势,已成。”   ……   弗拉迪诺终于见到了那位拥有着世界上最大私人领地的独裁领袖,非洲联盟委员会主席,非洲大陆最强大的男人,三阶能力者,蝎子王,阿纳波姆。   下船之后,一个消瘦、木讷的少年接替了那位煮茶少尉,负责战区陪同。   “我是伊阿,主席亲卫队队长。”这是少年在一路上说过的唯一一句话,不过弗拉迪诺却从他狼一样的眼神里读出了剩下的话,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会杀掉你。   弗拉迪诺当然知道伊阿,这个现年仅有15岁的少年是阿纳波姆的养子,也是最锋利的刀。他在12岁就完成了三阶武者手术,一手暗杀术出神入化。华夏联盟一位权威武者改造专家曾评价他是世界上最有可能成为第3个四阶武者的人。但他至今没有接受四阶武者手术,而那位评价他的专家在访谈播放后第7天惨死在浮屠军团的部队医院里,那是2年前的事情。   弗拉迪诺居然从他身上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和柯兰,也许是同为少年护卫的关系,约西亚兄弟当年也是这样不分场合地向那些足够强大的访客表露敌意的。至于下场嘛,很长时间里弗拉迪诺都觉得菲恩.威尔逊要杀掉自己,那一击的气势,简直让人窒息。   “我的身份是外交使节,你对我保持戒备是对的,但不该把敌意表露出来,那样只会让我对你产生防备。”就像是自言自语,弗拉迪诺假作欣赏周围的景色,这真的很难,狼藉不堪的原野让他对非洲联盟的当权者本能地产生厌恶,偏偏他又不能把这份厌恶带到即将到来的谈判当中去。   带路的少年瞳孔一缩,弗拉迪诺敏锐地感觉到弥漫在身体四周的杀意迅速淡化,变得游移难以捉摸。弗拉迪诺赞赏地一笑,进入非洲联盟至今,他终于遇到了第一个让他欣赏的人。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穿过防区来到炮兵阵地背后,一只月白色的巨大沙蝎趴在空地上晒着太阳,不计高高扬起的蝎尾,它的身体也几乎达到20米长。闪烁金属光泽的甲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像一辆巨型坦克。   可它却不是场中最显眼的存在,沙蝎背上,阿纳波姆剃着光头,赤着上身,盘腿坐在一席金色毛毯上吃着葡萄。弗拉迪诺回忆了一下他的身体数据,身高227公分,体重205公斤。他像一座黑色的大山镇在沙蝎背部,从下至上仰望,几乎有一种阳光都被遮挡的感觉,那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让人轻易忽略了他的长相和身材。   “阿纳波姆主席。”弗拉迪诺脚下突然盛开无数朵鲜花,花藤纠缠在一起把地面抬高,鲜花不住盛开,凋谢,又有新的花填补空缺,只为把他一点一点抬高,抬高到足以和巨人平视的位置。   弗拉迪诺的动作让伊阿和沙蝎都有些不知所措,相隔20余米,没有能量激荡,所有的花藤都相互交缠在一起,花瓣洋洋洒洒,看不出一点威胁性,但依照规定,在主席面前激发能量就应当视作攻击吧?那现在,要不要格杀勿论?   “格林尼治的女主就是这样教导部下斤斤计较的吗?”阿纳波姆皱着眉头,女主二字说得格外地重。   “您真打算和我讨论这个问题吗?”数条花枝从弗拉迪诺身后扬起,在头顶结出一顶遮阳的花棚,但从造型来说,和沙蝎扬起的蝎尾格外相似。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一旁的伊阿身体微微躬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不远处密集的炮点变成衬托背景的鼓点,鼓点越密,伊阿的眼神越利。   就这样沉默了数秒,阿纳波姆突然哈哈大笑,一个纵跃从蝎背上跳下来,也不顾地上翻起的泥点砂浆,一屁股坐倒,斜靠上沙蝎。   花藤极速枯萎,甚至承受不住那些花瓣的重量,瞬间崩塌。弗拉迪诺和漫天飘舞的花瓣一起落地,他挥手扫开花瓣,抚胸鞠躬。   “格林尼治地上王国使节,弗拉迪诺.埃尔.约西亚,奉命出使,阿纳波姆主席,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阿纳波姆大咧咧地摆手:“什么荣幸,大名鼎鼎的约西亚兄弟之一跑到我们这种穷乡僻壤来,该是我感到荣幸。”突然,他看到伊阿还保持着战斗姿态,抬手抄起葡萄就丢了过去,“好好学学约西亚先生!什么时候你能学到人家八成,什么时候我就放你自立门户!”   伊阿郁闷地站直,接过葡萄扯了一颗丢进嘴里,老老实实地站到阿纳波姆身边,一声不吭。   “作为护卫,伊阿比当年的约西亚兄弟强多了。”弗拉迪诺温和的言语让人如沐春风,连伊阿的表情都柔和了起来。   “不能比,你们是天之骄子,我们父子都是扛苦力的货色。”阿纳波姆不顾形象地侧卧,撑着头,全身的肉都贴合到地面,又成了一座黑大山,不过气势却收了起来,“说吧,你们那位女王陛下让您过来干嘛?”   “作为使节,当然是出使的。”弗拉迪诺不卑不亢。   “出使?我们可快要打仗了。”阿纳波姆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贵方,不正在打仗吗?”   “您管这叫打仗?”阿纳波姆对着地面啐了一口,“伊阿,去把卡索里的头摘过来。”伊阿沉默地把没吃完的葡萄交还到阿纳波姆手里,身体消失,转眼已经冲出30米。   卡索里是非洲联盟3位能力者之一,代号,仙人掌,但能力却和草木无关,而是一种可以模仿神经毒素的能量刺。他是开罗的当权者,也是这次非洲联盟分裂的主使,弗拉迪诺本以为阿纳波姆还在想办法逼迫卡索里出面,可现在来看,卡索里能活到现在反而是托了他这个格林尼治使节的福。   “既然一早就可以击溃分裂势力,何必要摧毁这千里沃野呢?”弗拉迪诺叹了口气。   “您太小看非洲这片沃野。”阿纳波姆意有所指,“这里是达米埃塔流域,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地之一。我在这里浇灌了数万人的血肉,又点起一场大火,来年这里只会更加肥沃。”   “但我看得出来,您本来可以用损失更小的方式来结束这次分裂。”弗拉迪诺指了指伊阿离开的方向。   “正如世间传闻,女王卫队只出产纯粹的战士。”阿纳波姆塞了一嘴葡萄,咽下,汁液横飞,连皮都不吐,“如果出使的是您的弟弟,他绝不会产生这样的疑问。知道吗?如果您没来,这场战争将一直持续到你们和同盟决出胜负,您已经拯救了这片土地……至少一年。” 第128章 远交近攻(三)   非洲联盟成立于IC48年4月7日,是世界上第6支公开活动并拒绝领袖调派权的绿岛联盟势力。成立之初,非洲联盟下辖只有4座绿岛,常备武力12000人,能力者2人,只能如成立前一般依附地中海联盟生存,故而在非洲联盟始终存在亲地中海势力,活跃于军政两届。IC53年的开罗冲突是这两个边境联盟关系的转折,这次冲突中,阿纳波姆以三阶之身败两人,斩一人,正式将重镇开罗收入辖下。IC64年非洲分裂战争爆发,主席阿纳波姆获得最终胜利,彻底完成了非洲联盟的统一。   ——《绿岛全史·非洲联盟》IC131年,迪普.诺伊尔   IC64年,7月,10日,诺威奇。   在格林尼治智囊团有意的控制下,对非洲联盟和美洲联盟的出使被刻意控制在同一个时间段,但毕竟还是有那么一些时间差的,弗拉迪诺已经见到了阿纳波姆,虽然还没有开始具体商议,但至少对方表现出了足够的积极和坦诚。   与之相反的,艾德拉诺比弗拉迪诺早2个小时到达位于诺威奇岛外的美洲联盟平叛军营,更早1小时40分钟被迎进埃卢尔的指挥中心,但直至现在,他依然没有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美洲元首。   艾德拉诺有些烦躁,他有足够的耐心,但首次出使,他有些把握不住在这种明显遭受冷遇的情况下,需要表达多大程度的不耐才足以维护格林尼治的尊严。   而不远处,在某一顶军官帐篷中,埃卢尔盘腿坐在正中的地毯上,他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祖鲁奥巴斜靠在一旁的行军床上打瞌睡,全无尊敬可言。   “你很焦躁。”   “别自作聪明,祖鲁奥巴。”没有睁开双眼,埃卢尔的声音冰冷彻骨。   “自作聪明又如何?”祖鲁奥巴翻身坐起来,挑衅似得歪起脑袋,“你又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惩治我,军营并不大,我疼起来会喊,你应该更担心被格林尼治发现你控制能力者的方式。”   “只是控制你的方式。”埃卢尔的袖口爬出一直机械蜘蛛,扣在手背上,“我不介意他们发现我和你的秘密,他们有求于我,我只是觉得,我们的之间的关系可以少一些控制,就像是……法诺尔和李大江。”   “你是认真的?”祖鲁奥巴足足盯了埃卢尔数十秒,对方虽然还是闭着眼睛的,但他的神色坦荡从容,像个圣人,“可惜不是。”祖鲁奥巴爽朗地笑起来,“看来你比我预想的还要焦躁,我的元首大人。”   “如果你真有自己想象得那么聪明,别再尝试激怒我,你立的功还不足以冒犯你抵消冒犯主人的罪。”埃卢尔的脸彻底冷了下来,“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至于惨叫声,那并不是问题。”   祖鲁奥巴正想反唇相讥,帐篷的大门突然被推开。等进来的人向着元首敬礼时,侠盗已经像个忠诚的卫士一样跨臂站立到埃卢尔身后,目不斜视。他是聪明人,知道在什么时候维护控制者的尊严。   “元首阁下!”进来的是安东尼奥,那个曾经负责守护玛雅公路的年轻军官通过其在玛雅勘探过程中的优异表现得到埃卢尔的青睐,现在他是秘书一处主任,埃卢尔的首席副官。   “安东尼奥,告诉我你带来了好消息。”埃卢尔终于睁开眼睛,但眼神却游移不定,在祖鲁奥巴看来,这是不自信的体现,可在安东尼奥看来,却是伟人正在窥视未来。   “阁下,我按照您给出的联络方式向对方发出了通信,但是……但是对方拒绝了我们的提议。”安东尼奥立正,语气颤抖,他没有完成任务,仅凭这一点,他就万死难辞。   “是吗?”埃卢尔一笑,“看来我们终于可以选定盟友了,希望格林尼治和世间传说的一样慷慨。”他站起来,独自走出帐篷,安东尼奥闭上眼,元首留下祖鲁奥巴独自离开,看来是打算让他的首席战将处决自己了。   许久,许久,等待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安东尼奥撑开一点眼角,还是那个帐篷,他活着,祖鲁奥巴反而歪倒在地上,抽搐着,涕泪横流,双眼倒翻,嘴巴大大地张开试图去吸气,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   伊阿冒着弹雨冲上前线,阿纳波姆的军队没有停止炮击,甚至没有回避他途经的射击元,他就在冲击波的缝隙间冲刺,几个呼吸之间就到达了反抗军所在的坑道入口。   轰!一枚炸弹正好落在附近,钻地弹嵌入土地发生巨大的爆炸,数立方的泥土混杂着钢筋和水泥碎块崩上半空。他瘦小的身体后仰,双膝跪倒滑行,毫不停歇地冲入坑道。   守卫入口的士兵至少有几十人,他们藏身于掩体之后,刹那间枪炮齐鸣,弹如雨下,然后落在空处。三阶武者的速度和反应能力都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他们看到伊阿进入,然而千锤百炼的意识还来不及操纵身体扣动扳机,对方却早已窜到了掩体背后,两柄匕首从后腰的刀鞘弹到他的手心,至于现在这些战士还活着的原因……只是因为年轻护卫的犹豫。   义父让我向约西亚先生学习,学什么?未成年的伟大战士皱着眉头站在整条战线后面,那里枪声大作,那些阻击的战士还没发现对手已经站在他们身后。   他突然想起弗拉迪诺哀伤的眼神,是可怜死掉的人吗?伊阿想不明白,不过对于一个行动派而言,想不明白不算太大的问题,单是想到,就足够了。   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反手倒持,刀背在外,伊阿的身影模糊起来,啪啪啪!一连串骨断筋折的声音,阻击战线在数秒内沦陷。   “带一个团进来接收俘虏,不许杀人。”通过对讲机,伊阿联系了现场指挥官,随即消失。   分裂势力在开罗经营良久,譬如这座深入地下的永固工事,只有3层,却占地广阔,里面巷道纵横,出口众多,谁都不知道卡索里的指挥部到底在哪里,也没人知道哪里有出逃外围的密道电梯。   不过伊阿不在乎,他一个个巷道地清理,打昏所有沿途大兵,脚步不停。   一层共有86个房间,2个是指挥所,7个出口,4个通向下层的入口,没有卡索里。他随便选了一个入口下到二层。   匕首刺进巷道墙壁,绞烂一把藏在墙内的重机枪,伊阿反手对着空气挥拳,空气大面积震荡,弹开对面机枪射出来的弹幕,然后没有给机枪调转枪口的机会,另一把匕首飞射,穿透墙壁插进枪管。看来入侵的消息已经曝露了,巷道已经不见四处游荡的大兵和参谋,反而是防御工事全面打开。   “完成任务的难度至少提升了2倍,可怜敌人的目的大概是为了更好地锤炼力量。”伊阿对自己的认识很自信,这种缚手缚脚作战的感觉就像是穿上拘束服,不需要压制反应和速度,却必须精准地控制力量的使用,“这种训练方式的确会有效。”   二层很快走完了,102个房间,5个指挥所,3个出口,1个安全屋,2个通向下层的入口,没有卡索里。由于防守人员的集中,伊阿的突入困难了许多,还受了几处小伤,他站在两个入口之一,微微喘息。   “特别的训练方式,神奇的格林尼治。”少年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下。   ……   卡索里面色铁青地站在三层的某个逃生前,这已经是第5次逃生失败了。每个逃生通道都被沙蝎封堵,卡索里知道有高级别的官员背叛了自己,但他偏偏不能发作。   他把阿纳波姆当做宿敌,始终觉得哪怕力量有所不及,但在智慧和影响力上他却要远远胜出,更何况他还有盟友,那就是地中海联盟,几年间他多次作梗破坏阿纳波姆入侵地中海联盟的意图。他本以为这份友谊很深重,足够在他遇到危险时招来援军,可真正到了关键时刻,地中海联盟议会却陷入了漫长的争论和纠缠当中,他至少需要再等待半个月,但阿纳波姆派出了伊阿,看来根本没打算给他这半个月时间。   “那个小畜生到哪儿了?”卡索里呼叫监控室。   “如果你在找我,我离你还有3个路口。”监控室的专线传出伊阿清冷的声音和断断续续的枪声。3个路口,这些枪声必然是他布置的亲卫发出的,听起来无助,而又绝望。   很快,枪声透过厚重的防护传进安全屋内,伊阿这次没有彻底清理第三层,他选择的第5个房间就是监控室,从那里,他得到了卡索里的位置。   轰!防护门传来一声巨响,泥灰簌簌掉落,厚重的防护门没事,但连接处的水泥和钢板却出现了明显的裂纹。   轰!又是一击,伊阿根本不尝试其他办法,他就像个人形的破城锤,什么样的硬性防护都不足以抵挡他这样的战士。   有援兵赶到,是分裂势力的。伊阿的身影一闪,已经旋转着跃到那群士兵的头顶,信手劈在空气上,那四十几个战士同时僵直,先后软倒。   “似乎……开始有效果了。”伊阿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这样一击他从前就能办到,但绝不是这样举重若轻,还能控制着不杀死一个人,“真是特别的训练方式。”他甩甩手臂,闪身扑回安全屋大门,又是一拳轰出。   吱啊!周围的护壁都碎了,失去固定,安全屋的防护门终于缓慢地倒下,落在地面,伊阿维持着冲拳的姿态,抬着头,透过浓重的浮尘,他已经渐渐看清了目标,非洲联盟分裂势力头领,仙人掌,卡索里。   伊阿的瞳孔猛然收缩:“喝!”一脚蹬在防护门底部,他向侧面横扑,咚咚咚!连串的,像是狙击枪发出的低啸连片地传出来,无数手指粗细的能量锥刺从大门的位置射出来,把附近的墙壁刺得稀烂。   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大腿上的擦痕,伊阿一撩匕首切下一大块带血的肌肉。   “小畜生!我发誓,我绝不会让你死得太舒服。”卡索里大吼。   “我听得清,不必那么大声。”伊阿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 第129章 远交近攻(四)   遗民战争又被称为阋墙战争,爆发于IC46年9月13日,战争的双方分别是当时尚未加入同盟的格林尼治地上王国和同盟全体,共计77座绿岛参与到战争当中,涉及能力者超过30人,军队25万余。一战持续15个月,4座绿岛被毁,军民死伤过300万,是人类重返地表以来所经历的最大浩劫。遗民战争实现了人类名义上的统一,格林尼治归入同盟,但事实上,全球人类同盟丧失统治力,绿岛势力在战后蜂拥建立,社会秩序反而崩坏。   ——《阋墙战争实录》IC55年,比.尔塞尼罗   指挥中心大门开启,埃卢尔卷着风沙走进来,站在高高的入口平台,居高临下地看向艾德拉诺。   战时指挥中心的设计起于第一次遗民战争期间,各势力的设计都差不多。它是一栋临时建筑,用固化剂捏合石英砂构成大大一个方形通间,大半位于地平线以下,内部用透明的隔音玻璃隔出一个个功能区,作战室、参谋室、通讯室、长官室以及位于最深处的会议室。   艾德拉诺就被安排在会议室。玻璃擦得透亮,埃卢尔进来的第一时间,两人的眼神就透过层层玻璃交汇到一起。   傲慢……这是艾德拉诺对埃卢尔的唯一感觉,区区一名二阶,却胆敢站在那里俯视他,那双眼睛里没有尊重,甚至连最普遍的低阶对高阶的渴望和羡慕都没有。正是这双眼睛让他平静下来,只是一个志大才疏的能力者而已,和这样一个人交锋,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元首大人,陛下托我带来问候。”艾德拉诺微微欠身,单掌抚胸。   “艾德拉诺阁下,一路辛苦。”埃卢尔回礼,笑如春风。   “只要能够达成盟约,这一路就称不上辛苦。”会议室的门才刚关闭,艾德拉诺就发动了攻击,其直截了当打了埃卢尔一个措手不及。虽然他猜到了艾德拉诺的来意,但格林尼治和美洲联盟素来没有交集,按照外交礼节,这应该是个寒暄、试探、再试探的过程,在试探中,也许他们能够获得对方的一些底线,知道双方都觉得足够才会摊牌。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或者说,这本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他下意识地回头,想要把屋外所有人都看透,墙外有很多双耳朵,他想要利益,但绝不想在利益到手前惹上一声的骚。   “放心吧,这间屋子的确有窃听器,不过显然,它们对低温缺乏防护力。”随着艾德拉诺的话,墙面、家具、玻璃,不算大的会议室结出十几枚冰晶,每一枚都冻结着一个微型设备,其中4个是埃卢尔自己设置的,而其他……   埃卢尔感受到一种彻骨的侮辱,不止来自于艾德拉诺,也来自于那各色各样的探测器以及设置它们的组织。   “看来美洲联盟的保密工作很一般。”艾德拉诺冷冷地挥手,冰晶柱应声碎裂,散落一地,“说实话,我很为双方合作的前景担忧。”   艾德拉诺句句紧逼,字里行间,似乎双方早已是多年的盟友一般。   “阁下多虑了,你我双方本来就没什么合作的项目,即使美洲联盟的内政向全世界公开,应该也影响不到格林尼治的利益。”顾不得思考那些窃听器的由来,埃卢尔必须首先集中精力应对这个不走寻常路的斯蒂格艾德拉诺。   “是吗?”艾德拉诺笑的有些嘲弄。   “我是个很贪婪的人,对贪婪的人而言,小恩小惠没有价值。”埃卢尔深吸一口气,他决定反守为攻。   “王国、美洲、非洲三方结盟,共同进退。”   “一个口头盟约,阿纳波姆会答应?”埃卢尔冷笑摇头。   “这是王国的事,不劳贵盟操心。”艾德拉诺淡淡地回答。   “我的确不操心阿纳波姆,我只在意美洲联盟的利益。”埃卢尔摊开手,“和贵方结盟,我们就等于站到同盟和大义的对立面,阁下不觉得仅凭一句共同进退的空口盟约,太便宜了吗?”   “同盟和大义?”艾德拉诺笑起来,“您连说出方舟的胆量都没有,居然还想奢求更大的利益?”他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我怎么敢相信大战一起,您不会背叛盟约!”   “阁下跑到这战火纷飞的诺威奇来可不是为了我的诚信。”埃卢尔若有所指地笑,“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根本不在乎我或者阿纳波姆是否背叛盟约,你们只想要盟约签订,公开地签订。这样一来,同盟和格林尼治之间的战争就变成了势力间的争夺,哪怕同样发生世界大战,至少不会是又一场格林尼治和全世界的战争。”他越笑越开心,“盟约比忠诚更重要。所以,你们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换取这份盟约呢,尊敬的艾德拉诺阁下”   “美洲联盟将获得高加索联盟全境,格林尼治出兵协助,不取分毫。”艾德拉诺冷冷地说。   埃卢尔点开地图,美洲联盟、高加索联盟、格林尼治,整个世界出现在空气中,疆域清晰。在地图中,美洲联盟的艳红色随着埃卢尔的手指越过常年冰封的白令海峡,染红西伯利亚,一路向西,直到中欧,和格林尼治交界。   “我猜,你们答应交给阿纳波姆的一定是地中海联盟。”埃卢尔的手指转向非洲,覆盖地中海联盟的辖界,在中欧和美洲联盟新的疆域相连,将格林尼治和方舟彻底割裂开来。   “战场不会设在格林尼治,也不在美洲或者非洲联盟的传统疆域,你们作出选择,顺便在胜利之后获得利益,这很公平。”   “胜利之后……”埃卢尔拉开椅子坐下,“的确,这很公平。”   ……   外线的交火基本已经结束。   伊阿突入核心工事,凭一己之力端掉了分裂势力大半指挥所后,其军队运转开始迟滞。非洲联盟的部队在短时间内突破防线,追剿残敌,一个团的精锐更是已经突入到工事内部。   随着部队的推进,弗拉迪诺也陪同着阿纳波姆来到前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其实谁都没有聊天的兴致,但又不得不聊。这就是外交会晤,试探、再试探,了解对手,确认底线。   “主席的军队宽容大度,实在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弗拉迪诺挂着笑,语似恭维。   “阁下是讽刺我嗜杀?”阿纳波姆皱眉,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弗拉迪诺不像那种喜欢冷嘲热讽的人。   “您误会了,只是看到您的军队收容大量战俘,心有所感,真的不是讽刺。”弗拉迪诺抬手指向阿纳波姆身后。   他的身后,一组组士兵押送着俘虏从坑道走出来,那些俘虏很奇怪,大多是鼻青脸肿或者手脚断折的外伤,鲜少有受枪伤的。   “真有这么多俘虏?”阿纳波姆很好奇,手下军队的德性他是知道的,难道转性了?随手招过来一个营长,阿纳波姆中气十足,“少校!下面情况怎么样!”   少校营长立正敬礼,一字一句有一种吼破苍穹的气势:“报告主席!核心攻势抵抗很弱,部队已经突入三层!预计20分钟内可以结束战斗!”   “很弱?”布置在那里的可都是分裂势力的死忠,“伊阿呢?”   “侍卫长完成了前两层的清理,正与敌酋卡索里在三层激战。”少校回报,“对了,就是侍卫长要求不许杀人的。”   “伊阿?”原来不是手下的部队转性了,是伊阿转性了?   ……   咻!咻!咻!   铺天盖地的能量刺犹如狙击枪弹,碎金裂石,卡索里占据了有利地形,一道窄门限制了伊阿突进的路线,已经过去1分多钟了,他始终无法做到近身。   卡索里的能量刺很麻烦,模拟出来的神经毒素对普通人而言称得上见血封喉,武者和能力者的抵抗力或许强些,可一旦受伤,伊阿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坚持到手刃对手。   “伊阿!为什么要死忠阿纳波姆!”伊阿不好受,卡索里也不舒服。二阶能力者能量有限,即使只有一个方向需要防守,一刻不停地发射能量针也坚持不了几分钟。伊阿不冲动,不撤退,像只乌龟一样缩在墙后面。他的退路也被阿纳波姆封死,攻难赢,守难逃,前一刻还豪言壮语要让伊阿不得好死,这一刻,他却不得不打起精神以期说动伊阿投诚,“阿纳波姆阻塞民意,倒行逆施!毁掉一个弗朗斯维尔,又在开罗狂轰滥炸,这样的主席,难道还值得你效忠吗!”   “义父做事,总是对的。”伊阿靠着墙,心里默数能量刺击中墙壁的钝响,虽然细微,但伊阿分辨出卡索里的攻击频率已经开始降低,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因为说话分心。不管是哪种……伊阿眼神一凝,攻击,中断了。   脚尖蹬地,伊阿身体几乎贴着地面冲向大门。   “你终于上当了!”卡索里狂笑,双臂平举凝聚出两枚巨大的能量锥,一上一下,几乎封锁了伊阿闪避的空间。   哈!伊阿大喝,脚尖猛地扎入地面,身体拉起来,匪夷所思地扭出一个C型,堪堪避开能量锥。   不等新的能量刺成型,伊阿就像一枚挤压到极致的弹簧被释放,合身弹出。   “别小看我!”仙人掌的幻像在卡索里身前形成,密密麻麻的刺从巨大的仙人掌里冒出来,这是他代号的由来,也是他最强的一击。   “你输了。”伊阿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抬脚蹬地再次加速,就像他冲进坑道那次一样速度陡增,一闪已经出现在卡索里身后。   “噗!”鲜血涌出,两道深深的刀痕形成X的形状,头颅,连着整个脖颈和半个胸腔飞起来,幻想逐渐消散,露出他揉和着讶异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   IC64年7月18日,格林尼治地上王国新任外长伊思胡德与美洲、非洲两大联盟驻格林尼治大使聚首汉堡,在战争爆发前夕签订攻守互助协定,史称汉堡协约。   7月20日,全球人类同盟、方舟、高加索联盟与地中海联盟在全球人类同盟“希望光”大厅签署共进盟约,他们自称希望同盟。   阵营已定,战争的脚步越走越近。 第130章 万象   加快刚卡机   IC64年7月18日,格林尼治,博朗特街。   博朗特街是格林尼治的生活街区,毗邻王宫和议会,距离天文台公园广场和金融街的距离也只有5个街区。这里尊荣、安静。一栋栋米白色的4层小楼排列在街道两侧,像是卫士。新兴的精英阶层和落魄的贵族世家们争夺这里每栋小楼的入住权,等待着有朝一日进入这个王国的权力中心。   博朗特街17号,黄铜门牌刻着“胡德”的家徽,这是伊思.胡德的家,他就在这栋米白色建筑中出生,成长,家中独子,父母早亡,在老管家的教导下,聪慧的伊思生活得平静而平庸。他几乎没什么朋友,唯一谈得来的同龄人就是威尔斯家的客卿米罗.墨菲斯。   曾几何时,老管家很喜欢这个内敛而英俊的年轻人,虽然他有着不堪的过去,却从骨子里透着古老贵族的教养和风度,直到2个月前。起源叛离,威尔斯满门被屠,米罗以幸存者的身份住进这栋小楼。老管家没有从他身上看到任何劫后余生的人该有的东西,反而从住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兴致盎然地和伊思谈起了所谓的“大计划”。   老管家不知道所谓“大计划”的确切内容,但他却知道君前奏对以及发生在奏对第二天的外相府暗杀事件,随后伊思如火箭般顶替了这个“意外”空缺的位置,成了女王麾下最年轻的重臣,甚至女王卫队的能力者都愿意屈尊做他的护卫。   这本该是好事,可在欣喜之余,老管家却感受到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今天是胡德家的大日子,伊思少爷将代表女王在汉堡签订举世瞩目的三国协约,胡德家将重回巅峰,老管家喝散了小楼的下人,提着钥匙,独自一人轻踱在三楼幽深的廊道里。   廊道尽头是伊思少爷的书房,门没关死,缝隙里漏出浅浅的灯光和些许响动。老人一怔,快步推开大门,米罗一身正装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自斟自酌,吧台正面是全息电视,播放着汉堡会议的实况。   老管家眼神凝结,是了,米罗.墨菲斯,“大计划”的两位策划者之一,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在名单上,除了这个房间里的两人和远在汉堡的伊思少爷,根本没人知道他对这个计划的贡献,这太反常了。仔细回想起来,他在威尔斯家做客卿的时候也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那一纸婚书,胡德家根本无从知晓下议院的议长背后还站着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   无名,无利,他简直就是个隐形人……   老管家感觉自己的后背整个湿透了,他赶紧收摄心神,在脸上堆出惯常的笑:“墨菲斯先生,这么晚还不去休息吗?”   “才9点,现在睡可有些早。”米罗笑笑,举起酒杯向老管家致意,“今天是伊思的大日子,作为客卿,观礼也是我的义务。”   “年轻真好,我却是扛不住了。”老管家故作镇定,“伊思少爷肯定希望您和他一起分享这份荣耀。”   “不必了,我也就擅长在人后出出馊主意,真让我站到台前去,会出洋相的。”米罗抿了一口酒,摇头轻笑。   “您的谦逊堪比古来骑士。”老管家鞠躬,“我还有些楼层要巡,就先告辞了。”老管家转身,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把米罗的消息散布出去,他是不喜名利也好,别有所图也罢,只要到了阳光底下,胡德家的危险自然就降到了最低。   “您在怕我。”酒杯磕碰吧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怎么会……”   “您在怕我。真遗憾,本来还打算就这么偷偷摸摸走掉算了,您却害我在走之前还得杀人。”   老管家的手僵在门把上,青筋毕露。   “墨菲斯先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又和伊思少爷相交莫逆,我相信您一定会得到女王陛下重用的。”   “可惜我不喜欢被重用,弗朗茨先生。”高脚凳摩擦地面,米罗站起来,站在老管家身后,“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您这两个月的盛情款待,可惜作为一个管家,您想得太多。”一道细细的血线,顺着老管家干枯的脖颈蔓延开来,接着,一道又一道血线晕过衬衫。呲!浓厚的血雾喷溅在墙上,老管家裂成大小不等的数十块散落地面,“抱歉,格林尼治像威尔斯和胡德这样的蠢货不少,但精明人也不少。”   18日夜,胡德家灯火通明,隐隐约约的电视声掩盖了仆人临死的惨叫,只有血迹越扩越大,越染越浓。   ……   相比于非洲联盟和美洲联盟在内战的腥风血雨,环太平洋联盟的内战显得克制而平和。战争开始整整两个月,交战双方没有发生一次团级以上规模的战斗,平民伤亡也仅有数百,发展至今,这场内战在交战双方的默契下,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一场发动数万人的静坐示威。   但这种默契即将被打破,随着和毛利约定的出兵日期日渐临近,战争前线的紧张气氛也越来越浓烈。   为了接待不日即将到达的毛利支援兵团,总统胡洱莅临万象,选择下榻在这座前线指挥所的地下安全屋。凭心而论,这里并不是适合势力首领的居所,哪怕它装修再豪华,护壁再坚实,也无法抵消它距离交战线仅1800米的现实问题。   作为前线,更作为军事要地,这里随时都可能遭到分裂势力的重点打击,在高端武力并不占优势的联盟内战中,政府军很难抽出足够力量保护领袖安全。可不管幕僚团队如何坚持,历来好说话的胡总统这次却表现出少见的强硬,一切更改居所的建议都被否决。   IC64年7月25日,环太平洋联盟,万象,联盟政府军事指挥所。   对总统的欢迎仪式极尽简洁,在政府军能力者达图奥恩的陪同下,胡洱参观了指挥所,和每一位在场的校级以上军官握手,没有对战局发表任何意见就带着奥恩进了安全屋。   达图奥恩是环太平洋联盟的高阶能力者之一,代号,降头师,是个面色阴狠,寡言少语的中年男人,作为联盟仅有的2位二阶能力者,他和胡敏仪势同水火,明争暗斗不断。   这种争斗从3年前胡敏仪晋入二阶开始,直至今日,已经演变成一种近似“他同意的我必然反对”的政治儿戏。恰如这次联盟内战,奥恩是联盟内反毛利思想和战争崛起论的骨干和代表人物,这次时局动荡,他多次在公众场合发表“选择一方,加入战争,让联盟在胜利中崛起于东南亚”的激进论调,但内战将起时,他却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代表中立的政府势力,从而将胡敏仪逼进了在实力上要弱势得多的分裂势力。   如果没有后续的一系列变化,这一次交锋他确实稳操胜券。分裂势力的弱是全方位的,军事、政治、资源,政府势力用压迫式的对峙不断压榨他们的底力,无需付出太大的代价,却让他们一步步滑进覆灭的深渊。   可是谁成想,势弱方的韧性远远超出想象,整整两个月,在政府军的强压下,分裂势力非但没有土崩瓦解,甚至是越发团结起来,而如今,毛利,要来了。   “总统先生……”走进安全屋,奥恩急匆匆地拦在胡洱面前,他肩负着使命,必须把毛利的军事力量拦阻在外,毛利人仅凭一岛之地就能跻身世界最强俱乐部,绝不可能如其表现出来的那样缺乏侵略性,这是他和他所代表的军方的共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胡洱摆摆手打断奥恩的陈词,“邀请毛利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整个议会的意思。军方的孱弱,不能由人民来买单,联盟的内战必须立刻结束,如果真出现了我们都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我会引咎辞职。”   “沦丧的主权不是单凭您辞职就可以要回来的!”奥恩脸色涨红,几乎维持不住风度,这群自以为是的政客居然把军方的战略当成是无能的表现,“而且主动权始终掌握在我们手里,之所以选择对峙,更多的是考虑到胡敏仪的特殊身份。总统先生,您不能把军队的忠诚当做无能!”   “忠诚吗!”奥图的声音大,胡洱的声音更大,这个素以儒雅著称的政客目光炯炯地瞪着环太平洋个人战力最强的男人,气势上丝毫不处于下风,“我是联盟的总统,你们是联盟的军队!胡敏仪选择了分裂,选择了挑起内战,而你们,仅仅因为她是我的妹妹就驻步不前,整座万象置于战火,数百平民罹难!你们,也敢自称忠诚!”胡洱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们真有本事结束内战,那就去做,而不是浪费时间在这里和我妄谈什么身份和战略。”   “总统先生……”   “毛利的军队会在8月1日抵达,你们只有5天。”胡洱冷冷地打断奥恩的话,近乎逐客。   “您会看到我们的决心。”已经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奥恩知道,已经到了取舍的时候。他敬了一个军礼,越过胡洱大步离开。   安全屋的大门无声地闭合起来,清脆的锁扣声响起来,胡洱松开领口,走到吧台倒了两杯烈酒。   “真是精彩的演说,总统先生,我几乎以为那是您的真实想法了。”巨大的冰箱打开,米罗拍着手走出来,一脸调笑。   “让大人的高徒躲在冰箱里,真是过意不去。”胡洱笑着把一杯酒推出去,抬手相敬,“激活我的那天,大人说过,只有把真实想法和最高理想结合起来,才是一个合格的青卫,否则即使演技再好,也总有被揭穿的一天。”   “所以刚才是您的真实想法?”米罗诧异到。   “是总统胡洱的真实想法。”胡洱正色回答,“作为总统,我真心希望军队奋战,消弭内战。”   “您就不怕那个奥恩真的阵斩了您的妹妹,在5天内结束内战?”   “他们结束不了内战。”胡洱玩味地看着安全屋的大门,“我们的同志遍及各个角落,这场战争的走势不是奥恩之流掌控得了的。”   “老师一直说您是青卫最优秀的执行者之一,从前我不明白,现在却有些明白了。”米罗第一次举起酒杯,遥遥回敬。   “我们之间没有相互吹捧的必要,说说吧,大人让你牺牲掉格林尼治的身份,一定有更重要的使命。”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和一个激活任务,算不上什么使命。”米罗毫不在意地说,“至于格林尼治,该做的都做了,高速磁轨列车的坏处在于,一旦它驶上既定轨道,即使想刹车也得慢慢来,这点滑行距离足够我们完成计划了。您看,我多少也算个战力,闲置在那种地方可不符合老师的脾气。”   “也是,物尽其用,大人最伟大的地方就在于他总能把棋子安置在合适的位置,即使我这种毫无战力的废物也能派上一些用处。”   “得了,布置任务吧,老师说过,在这里一切听您指挥。”干掉杯里的酒,米罗正坐。   “的确有些事情,你办起来更适合……”   两小时后,胡洱离开安全屋参加总攻动员,米罗再次消失,像个幽灵,在万象飘荡。 第131章 兵发   格林尼治地上王国在某种程度上依旧保有着封建时代的残存气质即贵族理国。爵位授予国之精英,牧民理国,受民之敬,牧民之计,非爵不得以衔事,王当世代而从。考虑到从未有能力者受爵的情况发生,笔者更相信这种行为不是历史的退步,而是源于皇权对能力者的压制。在这个王国,能力者执掌军事和科技,贵族分享政治蛋糕,无论是议会还是各部门主官、王侍官都明文规定必须由身负爵位的精英供职,他们把持着王国命脉,限制能力者的个人势力以保障皇权的优势,而王者的任务则在于简拔民间的优秀分子充实贵族阶层。格林尼治没有剥夺贵族身份的法律,可也没有供养贵族的法,一切优胜劣汰都交由贵族自己进行,其标志便是博朗特街。赋闲的贵族世家一旦失去博朗特街的产业便会被贵族院除名,除名奏本联名于上,王无不从。   ——《撒克逊的血脉》IC50年,比伯.惠灵顿   战况正如胡洱的预料一般,政府军拥有兵力和火力的绝对优势,但实战中的表现却只能说是惨不忍睹,其组织之混乱,防备意识之薄弱令所有人瞠目结舌。总攻发起后,别说攻城略地,快马传捷,他们根本连之前对峙的阵线都守不住,分裂势力机动游走,频频在侧翼建功,逼得政府军只能在不间断的撤退当中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夜。   至IC64年8月1日,万象已经丢了三分之二,奥恩大战连场,凭着正面击退二阶能力者胡敏仪、击伤三阶武者金汉城的傲人战绩堪堪守住磁轨车站,也算是守住了毛利进兵最重要的通道。   ……   IC64年,8月,1日,凌晨2点15分,毛利C4区。   就在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毛利磁轨列车站,这座美轮美奂的巨大车站却是人潮如涌。剑鱼号、旗鱼号、柠檬鲨号、皇带鱼号4列特型磁轨列车加挂着望不到头的车厢,并排停靠在居中的分轨上。临时悬挂的毛利岛徽,R机关徽章和伯加索斯军徽在长长的列车壁上交替排列,反射夜灯的光芒,熠熠生辉。45分钟后,它们将运载毛利历史上建制最为庞大的远征军出击,包括伯加索斯一团及武装小队8支共武者756人,辅兵1400人,作战参谋277人,各型装具193辆,高阶武力有伯加索斯指挥官洛川并能力者吕承渊、德尔利、米伦托尔斯泰,远征军总指挥为回归机关代总长,三阶能力者,“蜘蛛”张艾嘉女士。   剑鱼号依然停靠在7号月台。月台上,本次出击的全部高阶武力都在,站在张艾嘉和奥伦总理身后。   代总长女士还是那副不颦不笑的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连茉儿这样的小丫头都能从她贴身的军装下感受到一种溢出来的美,惊心动魄。   “小德尔,艾佳姐是怎么啦?”   “怀孕了吧,你没看到洛川将军一脸便秘的表情吗?”被茉儿称为“小德尔”让20岁的德尔利很无奈,但论资排辈,他也无从反驳。20岁的青年已经很有些知道夫妻之间的那些道道了,更何况德尔这样成熟聪慧的青年。什么事情能让一对夫妻一夜之间向着两极大变呢?似乎也只有新生命的降生了。   该死的矮子,让你昨天往死里灌我酒,看那些小家伙把我给编排的!唔……   洛川捂着嘴飞退,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连残影都失掉了飘逸。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害喜……”茉儿感慨道。   ……   剑鱼号里,武装小队先一步登车,以组为单位聚集在车厢里。   猎户座小队围成一圈,小刘参谋刚刚参加完战前准备会,一如既往地成为这个小团体的核心。   “嘿,谁能告诉我我们到底去干嘛?”叶麻子蹲在车厢上铺,叼着棒棒糖,一脸不爽。猎户座小队升级为武装小队后,各种待遇直线提升,这里面当然也包括座舱,但是……剑鱼号禁烟,对于一个老烟枪来说,这是极扯淡的一件事情。   “作战任务,你没看简报吗?”小刘参谋操作着手上的电脑,头也不抬。   “我问的就是作哪门子战啊!快要世界大战了不是吗?协约对同盟,天爷,我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公元1937年。”   “真意外,你居然还看古代史?”老布擦拭着他的宝贝武装,牙月,作为第一批中的第一批,猎户座小队正式配装差不多3个月,除了训练和睡觉,老布几乎从没停止过擦拭和保养,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每个希望获得晋升的士官都要学习古代史,伙计。”叶麻子咔哒咬碎棒棒糖,抽出糖棒。   “中止讨论无关话题。”小刘参谋点开投影键,“下面是战情通报。”   一副万象的全息投影浮现在车厢里,有些透明,但楼宇人形依然清晰可见。这是一座葫芦型的绿岛,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建筑,也没有钟灵俊秀的自然景观,但猬集在葫芦隘口两侧的密密麻麻的军队和火器却犹如一道褐色的伤疤,那种扑面而来的战火气息让人无法轻忽。   “这是根据7月25日上午7时24分所摄图像制作的模型,环太平洋联盟分裂后始终没有发生大规模冲突,分裂势力主动放弃大部分控制区域,将所有力量集中在万象次环,政府方面顺势推进,双方在葫芦隘口一带形成大兵力对峙。”   “乖乖,这得有多少人?”叶麻子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他觉得嘴巴发干。   “政府军42000人,分裂势力17000人,双方数量差接近3倍,火力差接近10倍。”小刘参谋语调平缓,恍如局外人。   “这么大的优势他们对峙个屁!还向我们求援?我说,这是给我们做的局吧?”伯加索斯和浮屠可以依赖特殊地形对抗甚至是围杀远超自身实力的高阶能力者,普通军队也可以用相似的方法对抗他们,在饱和炮击的环境下,个人战力被消减至最低,毕竟武者也是血肉之躯,真挨上一炮也是有死无活的局面。   “不是阴谋,这一点已经证实了。”   “证实?”叶麻子一蹦三尺高,猎户座小队的其他成员脸色也说不上好看,“别跟我说是凭着那些的推演证实的!”   “当然不是。”小刘参谋看也不看那上蹿下跳的小队一把手,自顾自点下播放键。   猬集在葫芦隘口的军队开始行动,政府军突入次环,推进,随后就画风大变,一路溃败着后撤,直撤到主环中线才重新构筑起防线,变化之快看得人目瞪口呆。   “还说不是推演……”赤图躲在老布身后嘀嘀咕咕,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回荡,无比突兀。   “这是这几天的实况图演。”小刘参谋重新摁下定个,起身点在葫芦隘口,“7月25日夜6时整,政府军发起总攻,在绝对火力优势下,突破很顺利,122团历时7个小时突破当面之敌,建立通道,随后坦克1师和7师组成混合纵队突入次环。”   “这就赢了吧?”老布沉稳干练,是整个小队中除小刘参谋外战术素养最高的人,他实在想不出这种情况下分裂势力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显然是输了嘛。”叶麻子摸着下巴接过话茬,显示主官尊严的机会他不放过,却不代表他能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七个脑袋齐齐转向小刘参谋。   “你们已经看到了,政府军输了。”小刘参谋把手指移到次环中心位置,“7月26日凌晨4时,分裂势力在中心区引爆7座高楼,阻塞了坦克部队行进通道,随后政府军负责清障支援的炮兵部队却标错了射击元,30分钟饱和炮击,坦克1师全军覆没,7师重创,同时跟进的机械化步兵损失惨重,攻守易势。后面的变化你们都看见了,政府军撤出次环,分裂势力趁胜追击,直到主环磁轨车站一线,凭着高端战力对决的一场胜利,战局才稳定下来。”   “标错射击元?”猎户座的诸位目瞪口呆,这种失误……环太平洋联盟是把火炮交给民兵在操作吗……   “就是说我们下车的地方已经是前线了是吧?”老布愁容满面。   “确切地说,是战区,谁也不能保证在我们抵达的时候车站是否依旧完好。”   “简而言之,我们必须在没有重火力掩护,无法拉开队形的前提下直接投入战斗。”叶麻子又剥了一颗糖,口干得厉害,这该死的禁烟车厢。   “这是一团的事,我们另有任务。”关掉投影,小刘参谋环视所有人,带着一丝意味难明的笑。   ……   月台上,辅兵器具排成长龙,随着引导灯有条不紊地开上车厢,如果有熟悉伯加索斯的人在附近,他会发现,辅助兵们没有如操典规定的那样封闭设备,离开车厢,而是按照战斗配置,直接留在了他们的岗位上。   “万象的环境很糟糕啊。”奥伦总理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依旧隐在水面下的神秘组织,他绝对会叫停这次远征,环太平洋联盟的战局急转直下,远征军这样过去,简直就像是削尖脑袋往人家的口袋里面钻。   “这不是正好吗?天时、地利都在他们那儿,人和也被我们自己绑住手脚,这样的环境才勉强称得上实战。”张艾嘉浅笑,这是一次真正属于毛利本土实力的检验,考题有难度,但她却充满自信。   “损失会很大。”奥伦总理摇着头,其实他更想说代价太大了,但看着张艾嘉的脸,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以后会更大。”张艾嘉的语气斩钉截铁,“时代不同了,这个时代,我们没有选择。”   奥伦总理一愣,面色终于缓和下来:“倒是我显得婆婆妈妈。去吧,让我们的人民看看,毛利,已经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谈话间,最后一辆火力塔驶入车厢,这是最后的辅兵器具,象征着远征军各部已经结束登车。张艾嘉回转身,向着奥伦总理敬了一个军礼:“会把胜利带给您的。登车,出发。” 第132章 困局   万象,地处中南半岛湄公河与南娥河汇流之地,发现于IC4年,绿岛编号28,总面积3114平方公里,总人口412万,属中型绿岛。万象事实上是两座绿岛的合称,湄公河孕育的万象和南娥河孕育的永珍边界距离仅有3公里,所以在建岛开发时,两座绿岛被设计在一起,这才形成了葫芦状的绿岛万象。在IC初年,万象是环太平洋联盟的边境重镇,联通毛利、全球人类同盟和华夏联盟,通衢交汇造成了货运储运业的不理智繁荣。建成后,这里是世界上天然绿化林存量最低的绿岛,也是世界上人工建筑占地面积最大的绿岛。   ——《绿岛全史.万象》IC131年,迪普..诺伊尔   列车在通向万象的轨道上疾驰,以剑鱼号为首,四辆特型列车一字排开,伯加索斯一团全副武装,在钱翎上校的带领下,以营为单位分散在全部四辆列车上。   虽说这一次洛川随行,但考虑到洛川的武力和他在玛雅一战中的优异表现,部队指挥依然以他为主。有过玛雅的经历,钱翎最大的收获就是彻底清除了妄自尊大的情绪,万象的第一战是一团的独角戏,在战略条件极端不利的情况下,一团必须取得一个酣畅淋漓的胜利,为后续计划的展开奠定基础。   任重道远啊,钱翎下意识地在指挥屏幕上做着推演,推演很不顺利,部队的损失似乎无可避免,但哪怕能少损失上那么一点,也是好的呀。   “上校,总指挥问您,能不能完成任务。”副官轻轻地走到钱翎身后,他已经4个小时没下指挥车了,即使在装具登车的过程当中,也没停止过推演。   “告诉总指挥,一团保证完成任务。”钱翎重开一局推演,头也不回,“另外,发布二级战备,5小时后,升级为一级战备。”   “进入战场要7个小时,现在发布是不是太早了?”   “太早?记住,环太平洋联盟政府军不一定是盟友,就算是盟友吧,他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也不值得我们信任。我们无法保证战斗开始的时间,但至少不能让战士们死在准备不足上。”   “是!”   猎户座小队的休息车厢,小刘参谋也完成了全部的战情通报,这下整个小队的人都知道战况有多糟糕了。   “叮咚,伯加索斯一团全体,伯加索斯一团全体,自现在起,取消自由行动,全员进入二级战备,请严格依照操典安排轮休。重复,自现在起一团全体进入二级战备,取消自由行动,各部必须严格执行,此令,团长钱翎。”   “才刚出C4就进入二级战备,一团那些家伙,干劲满满啊!”团属特种连的车厢就在武装小队旁边,广播一响,车厢里的众人就隐约听到了战友们的大呼小叫,书生不明白,从战情通报来看,这可是一场凶险的旅程,那些一团的家伙难道就没有一丝恐惧吗。   “废话,我们可是伯加索斯。”瘦弟一巴掌拍在书生脑袋上,“老弟,别看你二阶了,要是还像以前那么怂,早晚站不住脚的。”   在武装特训的几个月,因为硬实力上的缺陷,即使有茉儿几人明目张胆地放水,猎户座小队的积分也只能堪堪吊在第一集团的尾巴上。在武装配发前夕,叶麻子、书生和老鸨头脑一热,偷偷摸摸组团做了武者手术,如出门集体踩狗屎般,三个家伙居然全成功了,这次事件让素来冷静的小刘参谋大发雷霆,几乎要活撕了术后恢复中的叶麻子。但不得不说,猎户座小队的实力得到了跃进式的发展,这也是他们在决定武装配发的最终考核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关键因素。   “谁谁谁……谁怂啦!”书生的脸涨得通红,说话都结巴了。   “瘦弟,这几个月书生可没掉过链子,别老揪着以前的小辫子不放。”胖哥跳出来主持公道。   “我可是为他好……”   “得了。”麻子队长一言九鼎,抬手终止了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题,“小刘,一团提前进入战备,看来钱上校是不打算向指挥部要支援了,是时候说说我们自己的任务了。”   小刘参谋皱着眉,微微点头:“我的判断和你一致。按照指挥部计划,一团负责正面战斗,武装小队和回归的诸位负责应对高阶武力对抗。这个计划显然不合理,分裂势力只有一个能力者二阶的胡敏仪和一个武者三阶的金汉城,这么安排,高阶武力对抗我们的力量太过富余,正面战场也必须承担更大损失,这种不均衡指挥部不可能看不到。”   “所以这个计划另有隐情吧?”   “要不就是我们的能力者们另有任务,要不就是人为制造困难环境,通过实战来对我们进行对比式的考核,当然也有可能是兼而有之。”   “我去!考核?”叶麻子瞪大眼睛,“难道是……”   “成绩好,扩编,成绩不好,撤编,组建成规模武装部队的成本比组建伯加索斯的成本高太多,没有实绩,议会不会批准预算的。”小刘参谋的眉头舒展开来,一指点上战术电脑,胡敏仪和金汉城的资料浮现在空中,“所以挑挑吧,我们要哪个?”   ……   万象次环,港务大楼。   港务大楼兴建于IC40年,是万象最早的地标,船帆状的主楼高52层,楼顶设置空中泳池,特意吊装了一艘真正的豪华帆船,既是大楼标志,也是此间老板休憩娱乐的场所。   万象以物流繁荣,主环主营仓储,次环则是货运公司的天下。在这财物流转之间,一个个一文不名的淘金客迅速崛起,又败于商海博弈,只留下那些形色特异的大楼彰显着主人过去的荣耀。   时移世易,港务大楼早就不算是次环最高的大楼,它被淹没在如林般更高,也更亮丽的大厦之中,就算爬上帆船的瞭望仓,也只能仰望四周雄奇。   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分裂势力用7栋大楼的爆破葬送了政府军近三分之一的精锐部队,也彻底为这座曾经荣耀的大楼打开了视野。   米罗现在就躺在帆船的甲板上,穿着浴袍,戴着墨镜,俯视眼前满目疮痍,如神,似魔。   船板轻轻摇动,一个发型纹丝不乱的中年男人一身正装,踩着严谨的步点来到米罗身边。   “埃米尔议员先生,听说你在几个月前买下了这栋大楼,这可不像你的作风。”抿了一口色彩缤纷的果汁,米罗后仰脑袋,视野中,古板的埃米尔倒转过来,显得和印象中不太一样。   “再无趣的人也会有自己的乐趣。”被称作埃米尔的男人眺望废墟,压着褶子的瘦脸舒展开来,显出一种迷醉,“我的乐趣就是保留时代的痕迹,仔细看那片狼烟,这是时代改变的剪影,更何况这个剪影我还参与了制作。”   “我对这艘帆船更感兴趣。”米罗撇撇嘴,翻身跳起来,“您是胡洱先生最信任的执行者,我必须再强调一次,这次的任务必须成功。”   “每一次任务都必须成功,因为每次任务,都是伟大意志赋予我们的使命。”   “我敢肯定,你和我的老师更谈的来。”米罗扯掉浴袍,纵深跳入池水,溅起巨大的水花。   “可惜,却是无缘见到法诺尔先生一面。”埃米尔云淡风轻地笑了,“胡敏仪来电,奥恩已经同意让出车站,她要我问你,是否需要给毛利人上一课。”   “上一课?”米罗从水里钻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埃米尔,“倾尽全力来抵抗,不要因为我们的计划而作任何保留,知道吗?毛利的强大不是胡敏仪这种井底之蛙可以想象的,倾尽全力,你们才有完成计划的机会,片刻的懈怠都会导致整个计划全面失败。”   “面对伟大意志的敌人,每个战士都有与敌皆亡的决心。”   “不够,要有全军覆没的觉悟……才够。”   ……   车窗外的景色是一成不变的虹光,这是阳光穿透多光谱结晶反射出来的色彩,如梦似幻,看多了却也让人厌烦。   正常的磁轨列车运行是很少见这种状况的,因为每隔数个小时,列车必然进站,这既有安全考量,也有刺激地方经济发展的思维在里面。但这次不同,毛利远征军凭着环太平洋联盟总统府颁布的特别通行证,直接从主道穿越沿途绿岛,甚至没有进过一次站,已经进入到距万象1000公里范围了,按照车速,再过不足1小时,车队将到达万象,正式介入环太平洋联盟战局。   “还是联系不上我们的盟友吗?”主车厢中,张艾嘉审阅着手里的战术预案,头也不抬,不过多年夫妻,洛川不至于不明白自己的妻子问的是谁。   “从我们启程开始,每10分钟发出一份通讯请求,至今没有回音。”洛川的脸色很差,这些盟友的战力从没得到过毛利的信任,但连战情反馈都不发送,这里面的涵义却过于丰富了,“一团在7分钟以前进入一级战备,看来钱翎对我们的盟友一丝信任也没有呢。”   “本来就没指望过他们。”张艾嘉直起身,揉揉眉头,“钱翎的预案你看了吗?”   “看了,他打算把所有的压力都抗走,我只担心一团损失太大。”   “经历过综展会和玛雅两战,钱翎对战损看得比你要透。”总指挥夫人嗔怪地瞪了副总指挥先生一眼,“损失永远都避免不掉,不在这种低烈度战场锻炼队伍,难道真等到回避不了的时候再让那些小伙子去送死吗?”   “也许我的确不适合做伯加索斯的领袖。”洛川苦笑一声,“明明这些道理都明白,我还是克制不住地想选择更温和的办法。”   “可惜,没有所谓的温和的办法。”张艾嘉走过去,轻轻环住丈夫的腰,“如果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也就不会来这里了。”   “也是,那就批准吧,我来传达。”   “何必呢?”   “我是主官,让部下去送死的命令,还是由我传达更好。”洛川拍打着张艾嘉的手,“真是漫长的一天呢。” 第133章 突袭 万象战争(一)   IC初年的通讯情况较公元时期是糟糕的。生活在绿岛中的人们或许还无所觉,因为随着磁轨线的铺设,大型的有线通讯基站也会随之铺设到新的绿岛,并在几个大型枢纽交汇,全球一体。但缺少了卫星的辅助,远程通讯模式的匮乏是不容争辩的事实,一旦离开绿岛,只有军队和政府能勉强使用一些穿梭于磁轨的无线电设施,得到的信号贫弱,而平民则完全享受不到任何形式的通讯便利。   ——《活在IC初年的人们》IC67年,泰伦.0戈蓝   IC64年,8月,1日,上午10时47分,万象,磁轨列车站。   相比于万象的规模,她的列车站显得巨大而臃肿,椭圆形的银色透光幕墙下,12座粗粝的分轨月台整齐排布,穹顶是密密麻麻的龙门吊车,月台两侧是和轨道同宽的输送带。   这是一座主营货运的列车站,除了1号月台略有装点,整个车站都透着浓浓的实用主义风格,与毛利人的建筑大相径庭。   时近11点,车站在烈日下逐渐闷热起来,月台上熙熙攘攘,巡防的士兵端着枪,流着汗,不时眺望进站方向。   自7月25日总攻开始,万象已经彻底关闭车站,也就是说,在这场内战结束之前,这里唯一的访客,只剩下早该在半个多小时前就抵达的毛利远征军了。   终于,值星营长的对讲机响了:“李营长,毛利人来了,4辆特型列车,按照计划,安置在6至9号月台。”   “收到。”李营长沙哑着嗓子回应,同时举起右手,握拳,月台霎时安静,四散的战士跑动起来,回归到各自岗位,立正上膛,整齐划一地转向,面向进站方向。   “进站车辆确认,皇带鱼号即将进入8号月台,车辆减速,导向轮打开,辅助引擎启动,车辆进站。”   柔和的播报声在车站上空回荡,却掩盖不住候车战士们脸上的惊愕表情。   皇带鱼号缓缓驶来,联排的导向轮嵌入轨道,爆出一蓬蓬的火星。   李营长转过身子,顾不得擦拭几乎流进眼睛的汗水,压着声音吼道:“指挥塔!不是说有四辆吗!为什么只来了一辆!”   “李营长,出了问题!进入分轨后另外3辆突然紧急制动,就停在分轨入口,距离车站约3公里位置,只有皇带鱼号按计划进站。”   “怎么会这样!”   “原因不明,我们正在沟通,我们正在沟通!等等!那是什么?”   “该死!什么什么!”李营长抬头,正看见本该驶入列车的进口散飞出数十个黑点。黑点飞快扩大,顶着螺旋桨,人头大小的黑色飞行器在穹顶的龙门吊之间穿行。李营长大惊失色,撕声喊了出来:“监控飞行器!战斗!”   轰轰轰!尚未挺稳的皇带鱼号发出连绵的爆裂,加挂车厢的门、窗甚至厢壁都在同一时间炸开,月台上迎候的战士不及反应,瞬间伤亡惨重。紧接着,数百黑影从破口处飞扑出来,冲向距离最近的对手。   侥幸在第一轮袭击中幸存下来的战士只有三两个来得及扣动扳机,也没能击中什么,武者们全力出击,长短冷兵器交集,在这种态势下,就连保留全尸都成了一种奢望,他们就在李营长的面前被挑起来,升上半空,碎成破片,鲜血如雨,四散飞溅。   眨眼间月台上的战士被清剿一空,黑影们片刻不停,随着一声唿哨乍散开,冲向车站的各个角落。   “团长!计划被识破了!快让兄弟们……”距离皇带鱼号稍远的李营长也没能比自己的战士们多活几秒钟,一枚势大力沉的钢箭低啸着射出,从眉心扎入,高速旋转的箭头击破头骨,把整个脑袋扎成碎末。   车站,爆豆般的枪声响起。   皇带鱼号上,伯加索斯一团二营营长,二阶武者杰夫罗迪克大马金刀地坐在四连指挥车的席上,皱眉不语。   “营长,第一波次袭击效果良好,根据反馈,我方无人受伤,全歼敌方诱饵营。”他的身后,副官飞快操作着战术电脑,那里有整个二营,全部27个班组的情况反馈。   “控制指挥塔的分队到位了吗?”   “四连2排3个班已经开始破门,指挥塔不是军事设施,预计1分钟内可以控制指挥塔。”   “还要加速,指挥塔不控制住,主力部队任何行动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另外,辅兵器具强行卸载,我要他们用最快速度组成战斗阵型,保持行进状态,不要变型。”   “传达下去了。”   “还有,让那帮兔崽子悠着点!车站里的伏兵不足2个团,那可都是我们的人质,进展太快的话,说不得他们就把我们连溃兵一起轰塌喽。”   “是!”副官感觉整个后背都汗湿了,刚才只顾着欣喜己方损失轻微,几乎就忘了整个二营连带皇带鱼号都在敌方的埋伏圈里,指不定外面有多少火炮正支着炮管瞄准这里呢。   事实证明,罗迪克的提醒正是时候,二营的突击强度逐渐降低,越来越多的战士找到掩体,收好顺手的冷兵器,转而用步枪和遍及整个车站的敌人僵持起来,只有那些司职远程的武者依然不时出手,拔掉那些火力强劲的机枪点。   分裂势力的伏击部队毕竟有人数上的巨大优势,进入僵持后火力得以发挥,从场面来看终是占了上风,二营开始出现伤亡。   开战48秒,4连2排占领指挥塔指挥室,开始分散清剿。4分57秒,辅兵器具卸载完成,热成像系统启动,罗迪克的指挥屏一闪,整个车站进入视野。   “出站口的位置……”罗迪克的手顺着屏幕向下移动,最终点在8号月台以北约500米处,“命令,武力解禁,各部向北游走,盾卫突前,火力塔殿后,自由攻击,全速推进!”   “是!”   ……   “破片榴弹,两发装填!”   “榴弹两发装填!”   “明确射击标的,两发连射,放!”   “标的明确!两发连射,射击!”   轰轰!轰轰!弥漫的烟尘中,一只只钢铁巨兽缓缓驶出,辅兵器具,这些代表着毛利常规战争实力的巨大兵器开始显露出其强大的适应力,在一道道深沟般的列车轨道之间,缓慢而坚定地向着目的地行进。   八条如蜘蛛腿般细长的辅助轮从这些车辆的底部探出,抬高车身跃出车轨,武者们四散前行,探路、剿杀,司职明确。这其实是最适合伯加索斯的战斗环境,封闭又相对空旷,如果没有数公里外那支不明底细的重火力部队的话,二营简直可以依托这里的环境在极小数伤亡的条件下把负责伏击的两个团连皮带骨给吞了。   可惜那支部队几乎肯定是存在的,这也是罗迪克自始至终最担心的事情。   “您不向上校通报战况吗?”   “考虑到被监听的可能性,上校肯定下达了无线电静默命令,我们要做的就是依照计划执行,至于结果,听天由命吧,按照一直以来的经验,我的运气还是挺好的。”罗迪克故作轻松地笑,“部队收回来了吗?”   “除了几个斥候班,其他都已经分散休息,伤员也全部收容了。”   “让部队加速,我们的速度有些慢。”   “是!”   ……   万象主环,距离车站大约3公里位置的一座大型仓库。   这里是环太平洋联盟分裂势力的前敌指挥所,车站内如火如荼的战况传到这里只剩下隐约的一些炮响,很稀疏,视频、音频,一切监控手段在车站内部开战后不久就失去了作用,毛利会防备对手的无线电监听,自然也会对监控有足够的限制手段。和平20年,毛利的武备在世界眼中有太多的谜团,玛雅一战解开了少许,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冰山一角。至少从现在来看,毛利的辅兵器具还具备了极强的反监视能力。   磁轨列车站几乎变成了信息黑洞,伏击的两个团怎么样了?毛利除了当先进站的皇带鱼号,其他列车最后进站了吗?这些必须了解的信息化成一个个问号,在分裂势力的各级指挥官心头萦绕不休。   “联系上路玛团长了吗?”说话的是被称为“三千年一出战略奇才”的木下秀夫中将,环太平洋联盟防卫部前次长,也是分裂势力的军事总指挥。   “信号干扰,始终无法接通。”   “有线联络呢?”   “指挥塔陷落后对方就破坏了有线终端,指挥塔不是军事设施,没有隐藏的备用终端……”   “相隔仅3公里,我们却只能对车站一无所知,你是这个意思吧?”木下挥手打断了通讯室主任的汇报,双眉紧锁。   “是……是我们无能……”   “你没必要向我忏悔,你的忏悔对象应该是参与伏击的4000将士。”   “明白了!等他们归来,我会亲自前去谢罪!”   “不必等他们回来了,你自裁吧。”木下转过身,望向车站方向。假如这是一座高楼,也许就能看到那里的战况了吧。   “将军……”   “自裁吧,他们不会回来了。”   良久,通讯室主任终于失魂落魄地告辞离开。片刻之后,一声短促的枪响传来,木下秀夫纹丝不动。   “传令,让古拉接替通讯室主任职务,炮兵部队……执行1号计划。”   希望这个命令足够及时吧。果然是要有全军覆没的决心吗?毛利,名不虚传。 第134章 破局 万象战争(二)   武者的发展历程堪称一波三折。IC27年,第一位武者的现世曾让世界为之疯狂,然而过低的成材率和手术失败的后果却让所有人心颤,以至于连苏执都在公开场合质疑武者改造手术的人道,并竭力推动《禁武法令》,限制武者以任何形式进入方舟,该法令直到方舟解散也没有撤销。苏执的威望致使这项技术寸步难行,即便是武者改造手术的始作俑者,华夏也只能在小范围积蓄武者。直至第一次遗民战争,同盟20万大军被艾德拉诺一人困于阿尔卑斯山脉,同时突袭北京的普罗迪.埃塞尔却被浮屠军团前身华夏17军直属特种团以阵亡341人,伤152人的代价逼退,人们才算真正认识到这项技术的伟大。   ——《创造神明》IC99年,古铭   时间倒退到几分钟以前,就在二营四连3班的战士们正在指挥塔中拼杀前行的时候,停泊在车站3公里外的另3辆特型列车上一片死寂,如同等待发令枪响起的赛跑选手,在各自的位置上屏息凝神。   茉儿是唯一待在列车外的人。那时的她环膝坐在某一节车厢的厢顶,看上去十足一个受不了旅行烦闷独自透气的孩子,要说不协调的地方,也许只有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指挥塔台的舷窗。于普通人而言远远超出可视范围的3公里间距对拥有超距视觉的她来说毫无阻滞,不需要借助任何工具,她就能清晰地看清窗内发生的一切,那一张张慌乱而无助的人脸不断闪过,刺激着女孩儿的神经。   “老钱,他们太可怜了。”   “作为厨师,我敬重茉儿小姐对食材的选择,因为不忍而选择素食是一种伟大的坚持。”耳麦里,钱翎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   茉儿惊觉,说不定有无线电窃听呢,真是昏了头了。   “觉得素食者伟大就不要在车厢里杀鱼啊!”女孩儿的反应让钱翎长吁了一口气,放松的瞬间,他感觉整个后背都湿了。   “你可以不吃鱼,但战士们却不能不摄取蛋白质。茉儿小姐,战士们营养不良可是我这个厨子的失职,还请您谅解。”   “哼!不就是冠冕堂皇地杀生!”茉儿负气似地一别脑袋,恰在此时,舷窗碎裂,四枚手雷被丢出来,两枚当空引爆,另两枚直到落地也没有发出动静,信号,出现了!   “破壁……”茉儿低声喃喃,眼前的血腥让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但全神贯注的钱翎毕竟是听到了。   “全体注意,全体注意,破壁,破壁!”钱翎声嘶力竭的命令就像是赛场上的发令枪,3辆特型列车的车门一齐打开,数百战士飞扑出来,把一块块塑胶炸弹粘到分轨的磁能壁上。   “辅兵器具卸载,火力塔序列提升至最先!”   “火力塔启动,准备冲击,5,4,3,2,1……”   轰轰轰!密集的爆破震碎数公里范围的分轨磁能壁,碎片不及落地,一架架庞然大物已经轰然而出,火力塔,在这场争分夺秒的战斗中首先登场。   “打开全部干扰器,视频、音频、甚至无线电信号,这里必须变成第二个信号黑洞!”   “所有火力塔保持行进状态!一营所属平行阵型,三营所属倒V字型,特种营突击阵型,准备冲阵!”   “全力发挥训练水平?不够不够不够!你们必须更快,你们每快一秒,前面的二营就能少死不止一个人!你们必须快!更快!最快!”   “别理会环境!只要不会翻车,让所有的操作规范见鬼去!速度是唯一要求!是最高要求!”   通讯频道被爆炸声点燃,一架架火力塔冲开迷雾,几乎以奔驰的速度冲向指定位置,架炮瞄准。   “一营火力塔震荡弹,目标车站上空,预设引爆,划分射击诸元!”   “三营火力塔爆破弹,搜索敌火炮阵地!”   “其余器具紧随卸载,补充列阵!”   “所有单位不必等待命令,发现目标立即开火!重复!发现目标立即开火,无需等待命令,无需等待命令!”   伴随着战术参谋的指挥,一个个黑洞洞的金属炮口立起来,到处都是弹药装填的咔擦声,伯加索斯正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着战前准备。   和整个阵线的喧闹不同,战场的发起点,茉儿所在的车厢是沉寂的,茉儿依然环着腿坐在原地,超距视觉早就关闭了,但指挥塔台血淋淋的场景依旧在眼前挥散不去,那反反复复的一击碎尸,那绝望的脸和逃散的指挥员,这都不是她熟悉的战斗。   “没想到R机关的能力者这么容易伤感。”钱翎翻上来,阵型已经展开,每个单元都有专职的战术参谋负责指挥,他反而闲了下来,自然就注意到了茉儿的不正常。   “没想到伯加索斯的团长这么闲。”茉儿毫不示弱地回嘴。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钱翎丢过去一瓶水,茉儿下意识地接过来,原来真的渴了,“你们是英雄,崇尚骑士般的对决,我们是战士,只考虑胜负。”   “那些人不是战士,至少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战士,这我分得清。”茉儿强辩。   “你错了,在普通人的战争中,区分战士的唯一标准是他对战局的贡献,那些塔台指挥员或许连匍匐都做不好,但他们的存在压制了我们所有人,从这一点来看,他们不仅是战士,还是最精锐的战士。”   “也许车站根本还在政府军的手里,也许是你神经过敏,也许我们真的杀错了人呢!”   茉儿愤怒地站起来,面色潮红,胸膛不住起伏。   “或许呢。”钱翎避开茉儿咄咄逼人的视线,看着脚下越来越严谨的战阵,“我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每次出战,我只希望能再回去见她,我的战士也只希望能回家,能再见到自己的家人。”   “那如果真的错了呢?”   “错?”钱翎毫不在意地摇头,“罗迪克不是屠夫,不是遇到埋伏他是不会发起进攻的。”他看了茉儿一眼,“更何况是对是错,马上就有……”轰隆隆,平地惊雷般,远方暴出大量烟尘,火光冲天,一营的震荡弹也随同发出,两道火流从两侧朝向一个目标,那是激战正酣的磁能车站。   ……   车站的战斗很奇怪,交战双方,谁都认为自己占据优势。埋伏的部队拥有火力密度和地形的优势,逐渐对二营形成半包围态势,大部分武者都被撤回辅兵器具里休息了,仅靠火力塔的反击差强人意。另一边,二营已经全营到达出站口集合点,火力塔、盾卫和侦察车组成的防御力量坚不可摧,敌人已经组织了一次强攻,除了丢在原地的近百具尸体,简直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斥候作业还是没有回报吗?”罗迪克皱着眉,紧紧盯着指挥电脑的屏幕。   “他们已经到达,正在执行补充任务,初步检查,外围没有封锁。”副官翻看着通讯记录,随手把一张张现场照片传到指挥电脑上。   “内有埋伏,外无封锁,除非是……”   “营长!饱和炮击!他们准备……炸毁整个车站!”   “和上校的判断……一致呢。”罗迪克低声说道。   ……   斥候班的番号全称是伯加索斯一团二营四连2排1班,班长绰号鬼哭,二阶武者,旗下一阶武者4人,二阶武者2人,是在武装小队选拔中以极小差距落选的顶级小队,战术能力远超玛雅时期的猎户座小队。他们都知道,如果不计算玛雅一战的加分,他们绝对能够入选。   正因如此,全队上下更加急于证明自己,承接斥候任务正是基于这种急于的心态所作出的选择。   但鬼哭很憋屈,预想中的重兵封锁并不存在,偌大一个车站,甚至连一个普通市民都没有,空旷的广场让人觉察苍凉,如同鬼哭现在的心情。   “停止突进,分散搜索!”行进中的队伍急停,队首的鬼哭抬手摇臂,身后的队员当即三开。   那些废物,在哪儿呢?鬼哭视线迅游,眼前景象萧瑟,给他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到底哪里不好,他却说不出来。   “警惕四周,我有不好的预感。”鬼哭缓步向前,不放过一点细节,到底漏掉什么了呢?   等等!人!鬼哭惊觉,就是人!不止车站广场没人,肉眼所及,附近的民居都是空置的,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反常了,是陷阱!   “四分卫、苦瓜、蜜糖,立刻集合,这是……”呜呜呜!好似百鬼哭泣的啸声从远处袭来,数不清的金红色流光划出来,在空中种下轨迹。   “隐蔽!炮击!”   轰轰轰嗡嗡!来自一营的震荡弹后来居上,在车站上空引爆,强烈的次声波和空气震荡造成了大部分炮弹的殉爆,但依旧有零星的炮弹落下来,在广场,或是穿透车站穹顶爆炸。   鬼哭彻底被炸懵了。一枚炮弹在不足百米处爆炸,气浪翻滚,火热袭人,他的头发和眉毛焦黄,听力损伤大半,视力也受到很大影响,如今涕泪横流,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   “报告损伤,四分卫,苦瓜,蜜糖……”   “四分卫报告,2人存活。”   “我是苦瓜,泰迪伤的很重,一根钢管扎穿了肺,需要立刻手术……”   “蜜糖,蜜糖……”视力终于恢复了一些,鬼哭循着蜜糖小组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爆炸的中心,四处都是翻卷的水泥块和燃烧的树木,两个人形,一个被翻卷的水泥块挤住,全身的血被烘烤成一滩暗红色的印记,另一个在不远处,浑身燃着火,只剩下无意识的抽动。   “这里是斥候,我们遭遇炮击,2死1重伤,重伤员必须立刻抢救……”持续不断的炮火轰鸣几乎盖掉了鬼哭虚弱的报告,鬼哭抬头,看到炮击发生的区域已经化为一片火海,但零星的反击却证明敌方还没有遭到灭顶之灾,“敌外围部队已经暴露,可以突围,重复,可以突围……”   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鬼哭依着残桓坐到,甚至感受不到地面的高温。   昏迷前,他看到熟悉的盾卫破壁而出,二营,成功突围。 第135章 炮火连天 万象战争(三)   苏执所提倡的科技共享原则让IC时代的人类科技水平长期处于高速发展的状态,而首先收益的永远都是军工项目。次时代精密加工,这个因特型列车建造而兴盛起来的新兴领域正是其中最具代表的产业之一。第一次遗民战争以后,受限于旧时代常规火力高耗资、低效能的现实,全世界都在追求更坚固的装甲,更轻便的重量,更高的速度和更强的火力以适应盛行于世的精兵减政模式,移动堡垒应运而生,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方舟昆特尔精工研究所的昆特尔III型超级坦克和毛利精工的可变式火力塔,某种程度上,正是这两款优秀的移动堡垒终结了炮兵在常规战争中的统治地位。   ——《科学发展全书.次时代精密加工》IC297年,邱邑人   一场庆典在燃放烟花时或许会考虑爆炸物的成本,但一场战争却不会,尤其是号角吹响之后。   连绵不断的炮击,在空中划出一道亮红色的轨迹,伯加索斯三营12座火力塔,36个炮门及24座导弹发射架,在运动中以每秒2响的速度打出了一场漂亮的反压制炮击战。   木下秀夫也不好相与,炮兵阵地构筑了完善的防炮工事,这个看上去简直多此一举的行为拯救了大部分火炮,三营的第一轮攻击太过分散,实际遭到摧毁的火炮仅有4门。随后,干扰设备打开,炮兵变阵,双方在措不及防中展开了一场现代战争中极其罕见的中距离炮战。   炮兵,这个在现代战争中越来越边缘化的兵种,突然站到了舞台的聚光灯下。   “告诉炮兵团,他们必须以连为单位分散,任何阵地不得聚集超过12门火炮!”木下秀夫一动不动地站在战术电脑面前,屏幕上,是己方的炮兵和坦克分布,或是分散在纵横交错的坚固仓库之间,或是隐藏在临时构筑的工事背后,“战车1团的战术动作太迟缓!对手的数量并不多,被压制的却是我们,这个局面1团要付大部分责任!另外告诉2团,他们的首要就是隐蔽,没有命令,必须做到一炮不发!”   “是!”副官飞快记录下命令,连军礼都来不及完成就反身跑出去,木下恍若未觉。手握分裂势力几乎全部的军力,甚至连两位高端武力都交由他来调派,放在几天前他必定欣喜若狂,但是现在……上层媾和,分裂势力彻底接管万象后,他并没有遵照命令解除政府军武装,仅仅是要求他们暂停与毛利的一切通讯。作为青卫的地区负责人之一,他手上有全套的玛雅之战记录,可越是分析,他越是发现伯加索斯和浮屠是完全不同的两支军队,武者不足,科技强盛,毛利人也许很难像浮屠那般应对成规模的能力者,但在常规战场上,其能力显然更强,唯一的弱点大概就是人数了。木下的心里很清楚,这一仗战而胜之的关键,就是看自己这支炮兵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   “电告塔斯少将,特种团表现直接决定我军存亡,望其仅守战线,勿漏敌侦。”   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钱翎托着下巴,坐在棋盘的另一侧,双眉紧锁。炮击对峙的场面不期而至对他而言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消息,以至于他只能匆匆结束和茉儿的谈话,飞身赶回指挥席。   “报告情况!”   “侦测炮击点超过200个,在对方启动侦查干扰前,确认摧毁3个。”   “这么少?”   “是火炮工事,参谋组会在事后递交检讨,他们没有想到对方构筑了防炮工事。”   “我不需要检讨。”钱翎一挥手,“我要确实的情报,要方案,参谋组的首要任务是把炮找出来拔掉!饱和炮击威胁着战士们的安全,这种威胁不允许存在!”钱翎来回踱着步,“特种连前出侦查引导火力,辅兵器具补入三营,继续游击,一营调整为堡垒模式,我们需要一支攻坚力量。”   “堡垒模式会被锁定吧?”   “抽调全部盾卫为一营构筑防炮工事,现在就是在拼消耗,谁耗不起谁就输!另外,集结武者,我要他们前出隐蔽,炮战不是我们的特长,还是要突进去。对了,向总指挥汇报,请求能力者及武装小队自由行动,对方的高端武力随时都会出现。”   “是!”   “三营的弹药够吗?”   “以现有强度,可以维持15分钟。”   “把一营的120口径弹药全部补进三营,我要他们维持40分钟,火力调整交给参谋组去办!二营的消息?”   “罗迪克营长的联络人已经到了。第一轮炮击遗漏了13枚,外场9,内场4,重伤以上,二营战损武者24人,其中死亡11人,辅兵59人,损毁火力塔一架,侦察车一架,突围成功,正在清剿当面之敌。”   “木下秀夫在车站埋伏了多少人?”   “约2个团,没有重武器。”   “鸡肋……”钱翎的手指在战术电脑前滑动,“命令罗迪克,30分钟内击溃当面之敌,长驱突进,把他们的底牌逼出来!”   “是!”   木下秀夫,除了胡敏仪和金汉城,你还藏了什么呢?   ……   伯加索斯毫无疑问是精锐的,分裂势力官兵的表现也足以让他们的指挥官感到自豪。   命令之下,部队迅速展开,炮火越来越密集,成效却越来越低,双方都在等待着,等待着战场转折的到来。   万象主环,佛像公园。   在主环密集如蜂巢的仓储规划中,很难想象万象的当权者会保留下这片属于旧万象的公园,甚至扩大到近40平方公里,小湖、佛塔、密林、庙宇,香火不绝。   相较旧时代,新时代的人们显得信仰淡漠,可万象不同。这里聚集了大量教徒,笃信佛学,期待往生。战争开始后,这里的香火愈发旺盛,每天都聚集着大量人口参禅许愿,还有人头攒动的难民,只因为这里能够提供最基本的生活物资。   这是伯加索斯一团特种连前出的必经之地,也是分裂势力特种团选定的伏击战线。   刘东从一个救护帐篷里钻出来,避开一对步履蹒跚的母女,状不经意地扫视四周。   “刘东变装完毕,预计3分钟脱离人群,向目标区域移动。”   “基地收到,注意安全。”耳机里传出连长索尔斯的声音,信号不太好,以至于有些断断续续。   “有什么好注意的,难民、难民……和尚?光头的是叫和尚吧?”   “你没叫错,另外獒龙在你右前42米,注意交替掩护。”   “我看到了。”刘东斜着眼睛锁定战友,獒龙,名字三大五粗,本人却出奇地短小精悍,160公分的小身板在人群中若隐若现,“小龙人,你该选个高点的地方,锁定你太辛苦了。”   “切!我站屋顶上好吗?”獒龙没好气地顶了一句,扭头要走,恍惚间,刘东仿佛看到一个高光红点在他的脖子上一闪而过。   “好像……”獒龙身前,几个行人突然停顿,身体爆出巨大的血花,雾气拉出一条直线,蔓延到他的脖子,闷雷般的轰鸣这才从左侧林间传来,同一时间,獒龙的脖子断成两截,脑袋高高飞起来,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杀人啦!”街道的人流被这恐怖的一枪激发,涌动着挤向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尖叫,是痛哼,脚力弱的被直接推倒,陷进人群。   刘东被身边的人一推,恰好看到推他的男子从腹部断成两截,又一声闷雷从另一个方向传过来。他赶紧矮身钻进人流前进,几个变向逃出狙击视野。   “基地基地!我们被狙击,獒龙死了,对手有防备,重复,对手有防备,是音速狙击!”   “基地收到,注意自身安全,伺机反击。后援队出动,清理障碍,击杀可疑目标,没有限制,重复,没有限制!”公园外围的一个伪装下,索尔斯紧紧捏着对讲机,青筋暴起。就在刚才,侦查一组4个完成变装的小组同时受到袭击,清一色的音速狙击,6人死亡,特种连的一个班没有发挥出任何价值就几乎报销,让索尔斯在心痛之余感受到一种深深的耻辱,“侦查二组,三组,绕开公园沿密林前进,隐蔽行动,防备突袭。”   暴怒中的索尔斯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下达了怎样的命令,但佛像公园,这片世上最后的佛教圣地,在他和塔斯少将的对抗中,彻底沦为了修罗场。   零落的枪声,每一枪都要在人群中犁出一条血路,神出鬼没的黑影在屋舍间腾跃,总能见到死难者被抛出来,有持枪的,但更多的却是平民打扮。   刘东循着人流挤进路旁售卖香烛的一间平房,反手抄起三根红烛掷出,屋里负责经营的一对老夫妇和唯一一个客人就被钉在了墙上,连一声呼救都来不及发出。   两柄蝴蝶刀在手心翻飞,他没有丝毫不忍,异地作战,战友在眼前身首分离,现在的刘东不相信任何一个万象人,新的侦查组已经出发了,他现在只想用自己的手为战友报仇。   简单辨识了一下方向,刘东打开天窗,一跃而出。   侦查二组在密林的枝丫间穿行,速度极快,伯加索斯团属特种连的基础就是二阶武者,这保证了小组行进的绝对速度。有了防备后,对手偷袭的威胁就变得有限,二组一个班7人,至今只有1人受伤,而沿路击毙的敌人超过70。以班长巴雷亚的判断,其中能称为战士的不会超过10个,但那又如何呢?这里不是毛利,他们没有必要牺牲自己的安全为这里的人民负责,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敌暗我明的状态。   “冲进树林的人变多了。”巴雷亚抬手,整个队伍在一颗高枝上停下,“继续远离公园,保持环境单纯。”   杀戮,继续…… 第136章 终极考核 万象战争(四)   若说战祸是兽,山人可否说人亦是兽?兽出猎必求果腹,施主杀人所求为何?   ——《居士朝佛》第六幕第二场,IC141年,芳桃   IC64年,8月,1日,炮击对峙第22分钟。   钱翎一言不发地坐在自己的指挥席上,交叉双手,托着下巴,好像关注着眼前的战术屏幕,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各条战线都没有新的变化传来,细节指挥有参谋组进行,于伯加索斯而言,战斗进行到现在这个状态,他这个总指挥有幸成为满天战火中最无所事事的那个人。   “报告!”副官充满喜色的声音把他从失神状态中拉出来,钱翎的双眼慢慢对焦,空气中甚至能听到引擎重启的那种嗡嗡声。   “哪一边有消息了?”   “二营,罗迪克营长派员联络,已于3分钟前击溃前敌,二营随时可以发动进攻。”   “特种连呢?”   “索尔斯连长最后一次汇报是2分钟前,特种连打得很苦,毙敌接近4000,自身战死42,伤7人。”   “毙敌……4000?”钱翎的视线陷进地图的一角,那是佛像公园的位置,特种连前出的必经之地,有情报称这里聚集了大量民众。索尔斯,你这么做,让毛利以后还怎么在环太平洋联盟立足呢……   “敌阵变化了!”突然,副官指着钱翎的战术电脑失声大喊,钱翎回过神,屏幕里原本固定不动的地方阵势不断变化,移动的是坦克和自行火炮,散落集聚的必然是一个个炮兵阵地,特种连终于还是突破了对手的封锁,天幕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坐标下发,一营固定目标,三营移动目标,自行划分射击诸元,通知罗迪克,5分钟后总攻,他们是先锋!”这算功过相抵吗?钱翎叹了一口气,“联系索尔斯,聚集部队准备参与总攻,杀戮……可以停止了。”   当380重炮特有的低沉啸声响起,木下秀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塔斯的特种团最终还是没能阻挡住对方的渗透,炮兵暴露了,换句话说,这场战争,即将收官。   “让金汉城先生和胡敏仪女士出击吧,毛利人命金贵,告诉他们,杀得越多越好。”   ……   佛像公园以南数公里的密林里,猎户座小队呈菱形隐蔽前进,书生和叶麻子突前,老鸨、老布殿后,把赤图三人包裹在中间。   索尔斯和塔斯所部无所顾忌的战斗让昔日的佛教圣地变成地狱,人们要不死去,要不逃出来。更可悲的,即使是逃出来了,这些普通人也不敢深入密林,只能在看得见公园的地方徘徊着,等待战火平息或是别的什么结果。乱世人命如草,他们到底在怕些什么?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清。   无心插柳,这种结果意外符合了8支武装小队的隐蔽需求,和猎户座的诸位一样,其他小队也分散在这片密林,游弋前行。   信号封锁已经撤销了,对手炮队报销,即使还有些许残留也不足以威胁伯加索斯的武者,可以说,这场憋屈的战斗直到此刻才算是回到了武者们习惯的战斗节奏。   不过叶麻子依然有些心不在焉。就在刚才,总指挥和洛师长亲自向他们这些小队长宣布了任务,内容和小刘参谋先前判断的相差无几。   万象的战斗从某种意义来说根本没进入过毛利的视野,若是一味求胜,张艾嘉女士和吕承渊老先生两人就足够了,毕竟三阶能力者的战力早就超脱了人数的概念,之所以如此大动干戈,说白了,就是来监考的。这场考试的考生是谁?常规战自然是伯加索斯一团,而高端战,则是他们这些武装小队,这就是一场终极考核。   没心没肺的小队长们跃跃欲试,唯有叶麻子忧心忡忡。畏战吗?这个情绪放在大考前夕跑去做手术的叶麻子身上简直是笑话,但事实上,麻子兄确实是畏战了。   又被横生出来的树根拌了一下,叶麻子一头撞在树干上,看得队员们瞠目结舌,老叶彻底爆发了。   “小刘!你不是认真的吧?两个高端,我们小队缠住一个,他们7队合伙灭一个!”对讲机里,叶麻子中气十足,震得远处小刘参谋的太阳穴嗡嗡作响。   “我听得到,不用这么大声音。”小刘把监视器视野切到书生的镜头,这样可以看清楚叶麻子的脸色,“根据战术电脑的定位,我们小队周边500米内没有第二支小队,你可以实话实说。没错,我的计划就是他们7队缠住金汉城,我们独立击杀或俘虏胡敏仪。”   “我呸!你认真考虑过可行性吗?1对1的状况,我们在模拟训练当中连不擅长缠斗的米伦大姐都没赢过吧?”   “回归的能力者普遍强于周边势力,说实话,就连我们的武装都要比胡敏仪的纳米蛊虫要精良,你应该有自信。”   “我上哪儿找自信去!再挫她也是二阶能力者吧,鬼知道她有什么底牌!”   “自信我可以给你。”小刘参谋不紧不慢,声音透过耳麦传到每一个小队成员的耳朵里,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定感,“这次考核一旦通过,武装小队的思路必然会称为武者部队的标准,既然是标准,肯定要有一套模板,那么谁做模板?在场的8支小队,我们的积分是第6,成为第一的唯一办法……”   “一口吃个大胖子……”书生留着口水喃喃自语。   通讯器那头,小刘参谋无声地笑了笑,有时候俗话的确更有说服力:“吃不掉,我们完成牵扯任务,得分垫底。吃的掉……叶队长,告诉我你的决定吧。”   果然是好大的“自信”,叶麻子被撺掇得双眼赤红:“富贵险中求,干了!”   老布叹着气把牙月套到手上,示意所有人休息结束。小刘参谋果然还是记恨那次集体手术的事情呢。   ……   万象,晴空。   一场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的大规模炮击对峙在分裂势力的信号屏障被破解仅仅3分钟后便落下了帷幕,火炮技术的代差在这短短的180秒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分裂势力的中距离火力大部被摧毁,对伯加索斯的反击却显得微乎其微。   又2分钟,二营从车站方向发动突袭,前进不足1公里就遭到了顽强抵抗,木下秀夫几乎将剩余的所有常规兵力都布置在那个方向,依托工事层层阻击,让罗迪克不得存进。   又5分钟,伯加索斯一团一营、三营并特种连全部武者沿佛像公园一线突进,塔斯少将率特种团袭扰抵抗。彼时公园内已经基本见不到活着的普通民众了,暴露身形的特种团损失惨重,战线摇摇欲坠。   又3分钟,公园佛塔区现通讯黑洞,三营下属2个班先后失联,钱翎命特种连集结进剿,武装小队的“考题”终于现身。   “通报,通报!2号目标金汉城出现,位于佛像公园佛塔区东南,目标已确认,重复,目标已确认!”   所有人的耳麦同时响起指挥部的警训,正在密林间游弋的猎户座小队齐齐驻步,看向他们的队长。   不过第一道命令却不是叶麻子发出来的,小刘参谋的声音紧随着指挥部的警报而来:“目标位置在北偏西3.7公里处,坐标发给你们了。瘦弟,蜂巢全开,以金汉城为中心500米半径,把探测器全放出去,我们必须在第一时间找到胡敏仪。”   瘦弟毫不犹豫地照做了,只见他的背包层层打开,露出一个个六角形的仓,24枚短柱型探测器从背包中弹出来,尚未落地就启动了尾部引擎,24道蓝光,推着它们冲出树冠,向着北方飞去。   与此同时,瘦弟也从背包底部抽出一块电脑版,激活:“切换为自动飞行模式,以金汉城为中心半径500米,搜索胡敏仪,画面切过来了。”   在猎户座小队,秉承叶麻子“你动脑,我动手”的传统,小刘参谋在指挥上有绝对的话语权,整个小队纹丝不乱,转向当中就完成了变阵,老鸨和老布上移,一左一右架住瘦弟,胖哥和赤图武装在手,坠到队伍最后。   永远冲在最前头的叶队长大手一挥:“出发!”整个小队箭射向战场。   佛塔区,供奉着众多高僧的舍利,尖塔如林。金汉城像幽灵一般在这片石林中忽隐忽现,到处都回荡着他嚣张的笑。   索尔斯紧咬着嘴唇,看着手下战士忽聚忽散,每一次聚集,总有一到两个战士倒飞出来,生死不知。这是他见过最强的三阶武者,每一脚都能让他们这些二阶武者无法抵挡,身负空气踩踏这样的伪飞行天赋又让堵截战术胎死腹中。   仅仅1分钟,他已经有8名战士失去战力了,这种状态让他疑惑,特种连是有对抗三阶武者的固定科目的,负责这个科目的就是洛川,但同为三阶武者,难道金汉城比洛川强大如此之多吗?   “重盾上前,远程攒射!”战况不会给索尔斯太多的思考时间,指挥部要求他坚持3分钟,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他必须完成任务。   轰!几面钢盾重重地撞到一起,金汉城又一次跳出包围圈,这一次,他锁定了索尔斯。   “你是指挥官吧?”英武的长发男人在半空中弹着腿,空气被他踩出一道道波纹。问出问题,但金汉城却没有等索尔斯的回答,如鹄鹰般俯冲,身体旋过180度,大脚战斧似得当空劈下。   “毛利少校,特种连连长,索尔斯罗亚!”索尔斯毫无惧色地迎上去,扬拳,冲击。   轰!拳腿相碰,索尔斯喷血倒飞,在空中强行拧腰单膝落地。这个力量……比师长的弱啊?   可金汉城根本没给他仔细思考的时间,一击不成,他已经在空中倒转,一脚踩在空气上紧随而来,飞腿在空中摆的笔直,像剑一样直刺太阳穴。   索尔斯想要起身,但腰突然一僵,整个人定在原地。胡敏仪?卑鄙!   脚尖越来越近,索尔斯终于明白自己的战士看上去不堪一击的原因了,但这个发现来得太晚,晚到他连最基本的示警都来不及做。   这就……结束了吧……   “牙月!飞轮!”   轰! 第137章 武装小队 万象战争(五)   要说能力应用科学的历史就绕不开毛利,更绕不开把一份份异想天开的设计转化为成品的毛利精工。自从苏执的弟子李慕白在毛利自立门户,其能力应用科学领域就始终勇立世界潮头。可令人想不到的是真正拉开毛利和格林尼治科技水平的武装并不是任何一件传世武装,而是那几件名不见经传的伯加索斯制式武装,正是通过这一整套设计的成功,武者才得以装备精良装具,并由此一改面对能力者的颓势,真正成为这个世界举足轻重的高端武力。   ——《科学发展全书.能力应用科学》IC297年,邱邑人   IC64年,8月,1日,万象,佛像公园,佛塔区。   气流如浪,把全身无力的索尔斯推出去,随即又被轻轻接住,眼角,他看到一柄闪着幽蓝流光的月牙形兵器歪歪斜斜地飞出插在地上,但金汉城的必杀一击确是被化解了。   “老连长,很难看啊。”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索尔斯扭过头,看到老部下野猪的嬉皮笑脸,他甩动着粗壮的右臂,左臂上套着另一把月牙刃。   “罗亚,休息吧,我去给你讨债。”身后那个柔柔糯糯的声音他闭着眼睛也能分辨出来,瓦尔基里,他原本的副连长,也是一团的女战神,他的女朋友,李莎。   等等,我现在是被抱着的吧?特种连连长智商上线,挣扎着跳下来,腰还是软的,他调整不好动作,摔了个狗啃泥,但至少比刚才好得多。   “你受伤了!”瓦尔基里女士连忙蹲下去,还想把他抱起来。   “莎儿,别闹了!当心金汉城,那个用蛊的女人也在边上!”   汉城兄终于被记起来了,这一刻叱咤风云的三阶武者泪流满面。   “很特别的武器。”金汉城饶有兴致地看着被撕裂的裤腿,手上用力,整件武士服被扯掉,露出精赤的上身和完全包裹住下身的合金护腿,“可惜只能撕开普通布料。”   “其实你把下半身锯了换成机械防护力会更好。”只有1米5几,背着比她高出一截的大剑的李莎掂起小指,做了一个切丁丁的手势,“还便于养护。”   金汉城目眦尽裂:“好胆,我突然有兴趣知道你的名字了,我会把你的细腰踢断,用你的血把刚才那句话写下来。”   李莎毫不在意地解下剑,又解下腰侧的长棍,组合成戟,单手提起直指金汉城:“我的名字没有意义,你只需要记住我们,伯加索斯直属武装小队,奔流,一群即将取走你性命的人。”   ……   密林,金汉城战场以东2.2公里,一辆盾卫开启着隐蔽模式,静静地和这片暗色的雨林融为一体,不时会有些无所适从的难民走过,没人对这个落叶堆感到好奇,朝不保夕的日子,好奇是一种奢侈的东西。   乐天女王茉儿小姐已经恢复了活力,虽然某种意义来说这并不是时候。   “小德尔,再让你来一次,你有把握中和小韵和那个坏女人的化学反应吗?”   “小德尔,要不然你研究一下,怎么样才能制造一个半永久结界,就套在那个坏女人头上,让她变成普通人好了,普通笨女人,看她怎么和小秋争!”   “小德尔……”   茉儿碎碎念的“那个坏女人”是秦钰秦大小姐,加入回归后,秦钰基本接替了看护截瘫患者墨离韵的重责,那一声声“韵哥哥”喊得,茉儿直觉秦钰是起了横刀夺爱的念头,可气的是小秋大概是被吓着了,怎么都不同意见她。为闺蜜终身大事计,茉儿约架,三战皆败,死缠烂打,又差点被电成五分熟,由此便起了坏心思。   可这女儿家的心思,德尔利真心无奈,只好把求助的眼光投向车厢里唯一的长辈,洛川。   洛川其实挺爱听这些的,一字字一句句,好好雕琢一下,就是和小矮子喝酒时了不得的下酒菜,可德尔都求救了,他也只好板下脸:“茉儿,别闹了,隐蔽模式都快被你破了。”   “别闹?”茉儿瞬间转移火力,“我好好在家帮小秋看着老公,你们让我过来,我过来了,又不让我打架,不让我打架也就算了,还非得把我拉到这么一辆车上来,说好的就近支援呢?奔流和金汉城打上啦,一个组很危险呢,要不我们这就去支援吧?”   洛川一巴掌拍在额头上,青筋直跳:“其实我听吕老说过,结界类的能力真有办法形成半永久模式。”   “是吧?是吧!”茉儿转瞬间欢天喜地,反身搂住德尔的胳膊,“小德尔,好好想想,小秋对你多好啊,你的武装虽然还没做出来,但主要思路可是小秋提供的呀,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千里之遥,三角恋们齐齐打了一个喷嚏。墨离韵浮在一堆喘着粗气的武装小队战士头顶,抹抹鼻子抬头向北。已经是冬天了呢,万象,大概是夏天吧。   “少了8个种子小队,你们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还真的有脸休息?”臭小子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继续吧,你们的战友在拼命,你们却连训练都做不好。”   冬日的毛利训练场,热火朝天。   ……   密林,金汉城战场以北1.9公里,猎户座小队正向着目标飞奔。   “前方路径清理完毕,不用留力,奔流已经到了。”通讯器里,小刘参谋还是那么不紧不慢。   “胡敏仪找到了吗?”叶麻子喘了一口气,脚下不停。   “基本确定就在附近,奔流的人中了招,两人重伤。”   “你负责找到,我负责……”叶麻子的拳头高高扬起,猛地一挥,“全速前进,支援瓦尔基里!”   话音落下,赤图瞬间加速,甩开队伍冲到最前。小队当中,他的观察能力是最强的,猎户座小队再次变阵,全速进击。   “白头鹰小队进战场了,瘦弟,把4号和17号监视器的控制权移给我。”   “移交完成!”瘦弟全程由老布和老鸨架着前进,基本没有跑,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手上的电脑板上。   “伏击,隐蔽!”突前的赤图大喊,整个小队由动转静,只有赤图速度更快,狠狠一脚蹬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   “啊!”一个全身伪装的人影怪叫着落下来,尚在半空,赤图已经闪到他身后,血荆一绕,弓弦缠住脖子,随即一扯,身首分离,赤图在空中放松四肢,像鹞子一样翻转落地。   “伏击解除。”就像是卡顿的电影突然流畅,小队继续前进。   “切换红外模式!目标锁定,特征吻合。”小刘参谋的声音平静得像是电脑合成,听不出一点欣喜,“胡敏仪隐蔽在金汉城东南370米一处中型佛塔中,位置给你们标注出来了。”   “一分钟内到位,2号突袭战术。”叶麻子大吼一声,整个队伍再次提速。   毛利远征军,总指挥部。   张艾嘉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点掉电脑上的信息,抬头,吕承渊放松地坐在沙发上,喝着小壶里的茶。   “吕老,胡敏仪和金汉城都找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那就走吧,千里迢迢跑一趟,可不能空手而归。”吕承渊站起来,神情写意。   “那就按照计划,您负责木下秀夫,我去次环。”   “抓到埃米尔就好,别逞强。”   “我明白的。”   谈话间,两位三阶能力者冲天而起,极速,向西。   ……   佛塔区,胡敏仪闭着眼睛,端坐在供奉舍利的佛台上,盛放舍利的檀木盒则被随手丢在一边。   由于不是事先选定的隐蔽点,这个佛塔并没有进行过改装,没有观察孔,也没有电子设备,不过这一切对胡敏仪来说都无关紧要,她的能力可以操控口袋里比沙还细小的数十万纳米机器人,这些机器人是她的手,她的眼,散布天地,让她杀人于无形,更可以用上帝视野去观察周遭的一切。   已经有三个装备着特殊武器的小队参与到和金汉城的混战当中了,从她的眼里,她能看出这些武器的不凡,某种程度上,它们和能力者的武装很相似,都具备独立的能源系统,可以做到很多传统武器做不到的事情,但在她的暗中协助下,金汉城依然占据优势,除了那个拿大戟的娇小女人,似乎是叫瓦尔基里,她的直觉根本超脱了二阶武者该有的水准,在人群中游走助攻,靠着大戟底部的电网发射器,已经三次破坏了她植入纳米蛊虫的行动。   也许下次应该让哥哥和那位大人沟通一下,纳米蛊虫受限于电磁的问题早就不是秘密了,但今天的经历却让她发现,就连毛利的普通武者都具备了破解她攻击手段的办法,这个缺陷必须解决了。   又一支小队靠近了,速度很快,目的很明确。胡敏仪觉得有必要通知自己的搭档,她摁下耳边的对讲机,突然,天边,两道人影,速度接近音速,是三阶能力者!   “汉城,张艾嘉和吕承渊来了!截住他们!”胡敏仪仓皇起身,失声大喊。   “目标113,62,电击弹5发极速,放!”猎户座小队到达,却在战场边缘突然停步,胖哥转向胡敏仪藏身的佛塔,肩上的掷弹兵一截截加长,咚咚咚!5根长索旋转着缠上佛塔,瞬间爆发出巨大电流。   “女武神,电网抛射!”   “电击箭!”   老鸨和赤图也毫不犹豫地对着佛塔射出电击武器,正如胡敏仪所担忧的,她的武装纳米蛊虫面世至今已近10年了,存在弱电缺陷的问题却因为环太平洋联盟的技术问题始终没有得到改善,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小刘参谋胸有大志,有针对性地配备了大量电击装备,在瞬间隔断了她和武装的全部联系。   “突袭!突袭!”叶麻子怪叫一声,毫不畏惧地冲进电场,右拳高高扬起,猛得砸在佛塔的中段。   轰轰轰!几声巨响,青石堆砌的佛塔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轰得断成两截,露出身藏其间,一头长发根根树立起来的胡敏仪。   “卑鄙无耻!”胡敏仪暴起,一肘顶在叶麻子胸口,老叶喷着血倒飞出去,但紧随其后的冲拳却被一面大盾稳稳地挡了下来。   “我也是二阶武者啊!”书生嗓子都喊破了,单手持盾,长矛被当成甩棍劈脸打下去。   胡敏仪轻巧地避过,刚想回击,一枚艳红色的箭已经飞射到她脚下,轰然爆炸。   轰!她和书生被爆炸的气浪同时掀起来,隐约间听到叶麻子的喊叫:“别让那爆炸头娘们喘气,老布,缠上去!”   流光乍现,双臂套着月牙刃的老布翻滚着扑上来,刀刀追身,胡敏仪狼狈地躲避,但牙月上飞溅的电流不仅在麻痹她的肌肉,更继续阻断着她和纳米蛊虫的联系。   “嘶风!”猎户座小队充分贯彻了麻子和小刘参谋关于绝不让她喘气的指示,甚至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两人缠斗成一团,赤图居然毫不犹豫地射出嘶风箭,风刃缠绕箭头,直射战团,胡敏仪想躲,老布反而合身扑上来,双刃齐挥断了她全部的退路。   风过,一抹艳红,老布左臂和胡敏仪的右臂齐根而断,老鸨和缓过气来得叶麻子没有浪费这个机会,战神左拳正中胡敏仪小腹,女武神的长杆也劈中了她的脖子,一声没吭,胡敏仪干脆地晕了过去。   电磁散尽,猎户座小队众人瘫软成堆。胖哥已经把胡敏仪捆住装进电网,手段虽然简陋,却足以限制她操控纳米蛊虫,剩下的就是在电网耗尽以前把她送囚关押的问题了。   老布抱着自己的断臂,犹在梦中:“这就……赢了?” 第138章 激活 万象战争(六)   青卫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夕由雅利安第四帝国元首鲁道夫.冯唐建立起来的一支以长期潜伏为主要特点的间谍组织。因为旧时代资料的逸散,我们不知道这位独裁者当初建立这样一支秘密组织的初衷,但恐怕连他都没有想到,这个组织竟然在挑起核战争后还能安然存留到战后,并藉由亚瑟.法诺尔的手复活,再次在这个世界掀起滔天的巨浪。   ——《社会秩序研究报告.初世代卷》IC272年,谷伊曼   不到30秒,从胖哥送出第一发电击弹,叶麻子毁佛塔,书生救驾,老布搏杀,赤图决定性的嘶风箭直至叶麻子和老鸨的决胜击,猎户座小队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生俘了胡敏仪。   平心而论,这当中有太多意外,体现的既不是胡敏仪的真实战力,也不是猎户座小队的实际水平,但战争本就不是严谨的算术题。就连小刘参谋都没有想到过,猎户座小队匪夷所思的30秒到底对整个战局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首先是特种团塔斯少将心理崩塌,胡敏仪露出身形的瞬间,特种团就投降了,从各个要点钻出来缴械的士兵近千,足以对武者造成严重威胁的音速狙击枪就有14把。   其次是孤掌难鸣的金汉城再也无法继续他的无双表演了,没了胡敏仪的纳米蛊虫,他的真实实力远逊于洛川,在3个小队的围攻中,仅仅坚持了2分钟,最终被李莎一剑枭首。   木下秀夫从塔斯那里得到了战局崩溃的消息,奈何吕承渊实在太快,顶着太阳穴发出的子弹被一面小小的屏障挡下,木下束手。   万象战争以一种虎头蛇尾的方式迅速终结。环太平洋联盟分裂势力的军事力量彻底覆灭,俘虏12711人,其中轻重伤3775人,木下秀夫以下将官大多被俘,胡敏仪被俘,金汉城战殁。毛利远征军方面,武装小队战死1人,重伤5人;一团战死武者85人,重伤69人,辅兵折损272人,其中重伤104,火力塔损毁4架,盾卫6架,侦查车1架,战地救护车1架;皇带鱼号损坏,失去动力。   现在,只剩下张艾嘉亲自负责的次环行动了,她将独闯分裂势力总部,那里有他们的领袖,环太平洋联盟议员,拉里埃米尔。   飞跃战场,突破隘口,张艾嘉没有受到任何阻击,转眼已经悬停在港务大楼的屋顶。   那艘豪华帆船还在那儿,没有想象中的壁垒森严,这座分裂势力的总部几乎是空的,唯有甲板上端正坐着一个老人,张艾嘉认识这个人,拉里.埃米尔,她的最终目标。   艺高人胆大,张艾嘉毫不犹豫地降落下去,站到埃米尔的面前。   “拉里.埃米尔?”   “你应该叫我埃米尔议员阁下,或是埃米尔议员先生,这是最起码的尊重。”埃米尔昂起头,几乎是用一种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说着话。   “你并不值得我尊重,拉里.埃米尔。”代总长颦眉表达自己的不快。   “这不怪你,孩子。”埃米尔还是那样倨傲地坐,倨傲地说。   “看来你并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张艾嘉抬手,两枚蜂鸟飞起来,悬停,向着埃米尔滴溜溜地鸣叫。   “我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孩子。你来,不就是想知道我向谁效忠吗?”   “你愿意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埃米尔笑着站起来,身材居然意外地挺拔,足以让他微微低着头去注视对手,这让他更加满意,“数百年前,有一群先驱者,怀着改造人类社会的崇高理想背井离乡,隐姓埋名。他们在旧世界的各个角落扎根,一代一代,传递着使命,等待着被唤醒,他们的创始者为他们起了名字,青卫。”他的表情庄严神圣,仿佛在念诵圣经里的唱诗,“我们会是旧世界的终结者,我们将是新时代的缔造者,我们有着共同的理想,为建立一个更适合人类生存的制度……”   “在伟大意志的注目下,醒来,同志,在这一刻,你当会明白自己的使命,完成它,让它成为新时代的基石……”张艾嘉呐呐地跟着念诵,记忆深处,大段大段的文字翻出来,浮现在眼前,这是父亲临终前念给她听的,那时父亲咳着血,神情和埃米尔一样狂热。   “你还记得,孩子,我就知道是这样,这些誓词是刻在我们血脉里的,无论经过多少代,真正的青卫都不可能忘记这段誓词。恭喜你,你被激活了,我的同志。”埃米尔漫步上前,轻轻抬起手臂,把左手无名指放到张艾嘉的唇边,“现在,你已经有资格轻吻我的手指了,我是你的领路人,我们将共同为新时代而奋斗。”   轻轻地,张艾嘉的手抬起来,掂起埃米尔的无名指,这种恭敬的触感让他激动不已,多年政坛历练而来的城府几乎在这一刻失守。   “木下秀夫和胡敏仪也是青卫吧?”   “当然,孩子,他们是优秀的同志,也是伟大的殉道者。”   “像你们这样的人还有多少呢?”   “是我们!孩子,你已经有资格用我们来称呼了。”埃米尔不满地纠正到。   “好吧,我们,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多少呢?”   “无穷无尽!孩子,无穷无尽!”埃米尔狂热地高喊。但期待中的轻吻始终没有出现,他的呼喊甚至没有回应,埃米尔突然冷静下来,张开眼,只看到一对漆黑的眸子,透露着嘲讽,还有厌恶。   “我们的祖先是一群疯子,而你们……只是一群妄想症患者。”张艾嘉冷冷地掰下埃米尔的无名指,埃米尔惨呼着跪倒,扶着手,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呱噪。”代总长女士微微加力,咔哒,手指应声而断,手指的所有人也毫不意外地昏了过去。   ……   IC64年,8月,2日,万象车站。   车站被清理一空,四辆特型列车整齐地停靠在三条分轨上。皇带鱼号受损严重,实地修理基本不可能实现,只能依靠旗鱼号拖拽回毛利再作处置。   月台很大,如今也被临时搭建的战俘营占满了,毛利远征军的物资只能通过几条辟出来的通道装车,索性经过战争消耗,剩余的物资也变得有限,收敛遗体,收容伤员,气氛虽然有些沉重,但工作却进行得有条不紊。   木下秀夫、胡敏仪以及拉里埃米尔这样的重囚是不可能关押在战俘营的,他们都被安置在剑鱼号上,作为已知的青卫成员,张艾嘉希望能把他们带回到毛利,套取更多情报。   可惜,事情却不会这么顺利得进展下去。环太平洋联盟总统胡洱突然出现在车站外,作为远征军总指挥,张艾嘉不得不强打精神接待这位几乎彻底失信的“盟友”。   “总统阁下,按照约定,我们早在昨天就该见面了,地点,似乎也是这座车站。”张艾嘉不是政客,也不屑于做一个政客,但她这次面对的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客。   胡洱脸上丝毫看不出尴尬,如沐春风的笑意格外衬托出他的儒雅和魅力:“总指挥阁下,贵部天降,更坚定了我打造一支强大军队的决心,我们之间将会有更深入地合作,联盟一直相信,毛利是这个世界上最优质的盟友。”   “抱歉,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很难更深入下去,贵盟的表现我会如实汇报给奥伦总理和议会,是非曲直,他们会去判断。”   “说得对,说得对,专业的事应该交由专业的人去判断。”胡洱淡淡地绕开战区,话锋立转,“我看贵部即将归岛,我们是不是先把战俘交接一下,我保证,他们将得到应有的审判。”   “这是你们的事,不必向我们说明。”蜘蛛女王没有丝毫领情的意思,抬手一指,“所有战俘都在那里,您可以派人点收。”   “外面的战俘总统卫队已经过去了,我是指里面的几位。”胡洱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   “里面?”张艾嘉有些措不及防,这位总统的脸皮在她看来简直到了一种骇人听闻的厚度,这显然不正常,“拉里埃米尔,木下秀夫和胡敏仪三人牵涉到一个世界性的恐怖组织,我没有权利将他们移交给您。”   “请您注意措辞,这三位都是环太平洋联盟的重要人物,即使他们犯了分裂联盟的重罪,也是我联盟的内部事宜,您如此做知道会导致什么结果吗!”   “专业的事由专业的人来处理,我只是一个军人,如果您有异议,可以向毛利议会提出来。”张艾嘉根本不看胡洱浓的能滴出墨的脸色,在这件事情上寸步不让。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良久,胡洱终于还是决定让步:“移交的事我会尊重您的意见,和贵岛议会沟通,但我需要见见这三位,这一点,您不会拒绝吧?”   “阁下,请。”张艾嘉撤开步子,假装听不到胡洱的冷哼,目送着他和两位随员走进剑鱼号。   最大的障碍似乎是扫除了。张艾嘉叹口气,轻揉眉心,这种事情果然是那个女人更加擅长。   可是仅仅过去几分钟,洛川突然快步跑过来,甚至在身后拖出了残影,不祥的预感从天而降。   “埃米尔体内埋了十多柄薄刃,就在胡洱进入车厢前几秒钟,突然活动起来,埃米尔、木下秀夫、胡敏仪全死了,现在胡洱一口咬定我们虐杀重要战俘,已经向我们下达了驱逐令!”   ……   短短几天,环太平洋联盟风云变色。   7月25日,内战进入白热期,政府军溃败,退出万象。   8月1日,毛利远征军驰援,一天之间全歼分裂势力,让世人不禁惊叹毛利的锋芒。   然而仅仅1天,8月2日,远征军爆出虐杀重要战俘丑闻,环太平洋民怨沸腾,几乎到了人人喊杀的地步。同天,远征军被驱逐,环太平洋联盟与毛利断交,召回大使。   8月3日,最接近毛利的绿岛所罗门宣布拒绝依从联盟决议,单方面与毛利建立互助同盟,环太平洋联盟爆发二次内战,归岛途中的远征军被毛利政府勒令驻留所罗门,协助防守。   曲终人散,环太平洋联盟的内战依旧持续,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毛利从一个局外人,彻彻底底被牵扯进去,再也挣脱不出来。 第139章 苏执的墓碑   金汉城,出生于松原,成名于狮城。在狮城的地下拳坛当中他是一个传奇,3年417战,全胜,722个对手殒命,47人残疾,只有3个人在和他对战以后还能凭着自己的双腿重新站起来。IC60年,金汉城受木下秀夫相邀加入环太平洋联盟,衔至中校。IC64年8月1日于万象佛像公园被围,力战后枭首而亡。金汉城的武学宗派是跆拳道,其势堂皇,但因为“踏天”这个天赋的存在,在战斗方式上他更像一个刺客,一击远遁,高效残忍却不耐久战,或许这也是他最终死在一群低阶武者手中的原因之一。   ——《亡灵战争群侠.金汉城》IC90年,朗力.博努斯   环太平洋联盟的二次内战有些像是一次内战的翻版,又有些不像。8月10日,政府军第一次进攻所罗门,孔猜与达图.奥恩联袂出击,然而在阵前,装备了霸王的洛川一回合连劈孔猜24掌,将一个三阶武者生生打成肉末;米伦.托尔斯泰则以惊天一箭击穿政府军战阵,达图.奥恩惧不敢出。开战27秒,政府军溃退,远征军没有追击。8月12日,以伯加索斯二团和12支武装小队组成的轮替部队开赴所罗门,高端战力仅保留吕承渊和德尔利两人,战损严重的远征军终于得以撤回修整。   IC64年,8月,10日,科学之城,伊甸。   作为第二次遗民战争的策划者,亚瑟.法诺尔出人意料地悠闲。构建联军的事情有全球人类同盟操作,确切一点说,是凌佟和托伦为了争夺联军主导权而毫不惜力地操作,整体战略亦如是。   更何况在法诺尔心里,失去了普罗迪.埃塞尔的格林尼治早就输掉了这场战争,现在的种种作为,更像是一个小丑的垂死挣扎。   这是他一手操作的结果,是他苦心经营的回报,而这份回报,最终将化成深埋20年的惊天一击,所谓命运的戒律再也限制不住他了,他将踩着格林尼治的尸首踏出来,向世人宣告青卫时代的来临。   “你很悠闲。”没有脚步声,又是出现在背后,李大江总是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虽然除了巴别塔顶法诺尔也确实无处可去。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我不该悠闲吗?”法诺尔饶有趣味地回应。   “确实,只是几个电话,你就让毛利彻底失掉了主导权。”   “他们没有失掉主导权,只是他们还没能适应这个时代的变化,一个环太平洋联盟挡不住他们,甚至连扯一扯他们的后腿都做不到,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观望的合适理由,他们自己做出了选择。”   “一个军心不稳的假象让保守的华夏联盟不得擅动,一个周边不稳让年轻的毛利作壁上观,你总是在给人选择,但选项永远都是你给的。”即使戴着假面,还是能够听出李大江的赞叹。   “这就是青卫终将获胜的明证了,不是吗?”法尔诺霍然起立,俯视着伊甸的大地,“伟大意志的理想即将实现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你还不满足?”   “不是不满足,老朋友,只是有一个人已经失踪很久了,我有些不安。”法诺尔抑制不住地苦笑。   ……   伊甸之外,白沙漫天。一个十余人的小队徒步行走在沙海之间,拉出细长的队列,刻印在沙地里的长串脚印是他们经过的唯一证据,而这证据,也会在一场沙暴后消散无踪。   “大人,前面就是伊甸了。”打头的一人突然停下来,浅野摘下斗篷的罩帽,回眸嫣然。   一个多月的沙海旅行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风霜,反而因为日日随侍在普罗迪身边,浅野变得越来越美,连笑也多了起来。   “你们休息一下,我马上就回来。”普罗迪解开搭扣,任由肥大的斗篷和身上的细沙一起滑落,随后,挺拔的身躯缓缓漂浮,由慢及快,转瞬消散天边。   “啊!累死了累死了!”队伍末尾,林瑶四肢大张地仰面躺倒。封神之路是不近人烟的,从踏出格林尼治开始,他们吃的是来袭的变异生物,喝的大多是未经过滤的辐射雨水,这种生活对一个二阶的能力者来说确实有些超出负荷。但普罗迪似乎是有计划的,每次他们无法承受的时候,普罗迪总能把他们带到一个未开发的微小绿岛,也许是几平米的一个水洼,又或是百余平米的一片林荫,恍如生命奇迹,待到他们恢复健康,路途又将继续。   短短一月,迪已经跨出了数十年没能跨出的关键一步,成为队伍里的第三个三阶能力者,林瑶开始相信,他们终有到达百慕大的那一天,他们将亲眼见证信仰成神的那一刻。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八卦。   “真惠姐,大人去伊甸干嘛?告别吗?”垫着斗篷,滚烫的沙地暖洋洋的,说不上舒服,但四肢百骸被烤的酥软,让林瑶连脖子都懒得动。   “没错呢,告别。”浅野温柔地望着普罗迪消失的方向,轻声回应,“他去践行身为人类的最后一个承诺,今天以后,他就不再是人了。”   ……   伊甸是没有磁能护罩的。得益于巴别塔的影响,伊甸的面积每天都在扩大,预计再有50年左右,就能到达1万平方公里,变成人类亲手净化的第一座大型绿岛。当然,也只能是唯一一座,因为巴别塔……是独一无二的。   普罗迪飞的不疾不徐,缓缓掠过防沙林,穿过中心,向着高耸入云的双螺旋,每个抬头的人都可以看到他。渐渐地,有人认出了他,普罗迪.埃塞尔,格林尼治的主宰,人类的最强者,一人毁岛的人形怪兽,来到了伊甸的上空。   恐慌,开始扩散。   “现在插播紧急新闻。IC64年8月10日上午9时47分,普罗迪.埃塞尔飞临伊甸上空,方舟独立电视台已经派出无人机,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作出任何举动来中断我们的拍摄,也没有降落,我们无法对他进行采访!我台将持续为您带来现场报道!”   整个方舟的屏幕都被独立电视台的紧急新闻占据,很快,信号传递到世界,全世界都知道普罗迪来到了伊甸。几乎整个世界都聚集到屏幕前,人们都在猜测,这会是战争的开端吗?   巴别塔,自从法诺尔获得绝对权威后,第一次有人破除了他的禁令,轮值的巴别塔警卫团长仓皇冲上天台,甚至于被楼梯绊倒,打着滚撞开门,他的手里始终捧着一块影像板,牢牢保护着,下意识地不敢让他有任何损坏。   “法……法诺尔大人……主宰……主宰,普罗迪.埃塞尔……”   “我看到了。”   警卫团长终于站起来,看到亚瑟.法诺尔和常年戴着鬼面的李大江并肩站着,双脚悬空。千米之遥,是环绕着数台无人机的普罗迪埃塞尔,他们的高度一模一样,正在……对视。   “我去找他谈。”没有征得法诺尔的允许,李大江破空而去。法诺尔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手指微微抽动着,终于没有说出口。   千米距离,转瞬即逝。   李大江悬停在法诺尔和埃塞尔之间,熔岩,从他的领口、袖口喷涌,在身遭流转。   “普罗迪.埃塞尔。”   “我不是来找你的。”普罗迪眉头微皱,似乎很不满意李大江遮挡视线。   “这里是伊甸,你不该来这里。”李大江寸步不让。   “早该死去的人却一直在假面下苟活,我不喜欢。”普罗迪空荡的左袖挥起,李大江突然发现身边的空间塌陷下来,无穷无尽的力量挤压着他,要把他碾碎。   “大江死了,你今天就白来了。”法诺尔的声音遥遥传来,清晰地透过直播,传到全世界人的耳朵里。   “是吗?”普罗迪不置可否,但塌陷的立场还是露出了空隙,李大江像炮弹似得从空隙中被挤出来,如同流星,接连撞断两座大楼,在市中心轰然爆炸。   火警,惨叫,悲鸣,从此刻起成为了这场直播的背景音。   “谢谢你手下留情。”法诺尔远远地向着普罗迪鞠躬。   “我不懂手下留情,他的命一直硬,20年前就是如此。”   “无论如何,大江是我唯一的朋友。”法诺尔坚持鞠完一躬,“你来的目的,是希望得到我的承诺。”   “我不需要你的承诺。”普罗迪的目光向下移动,落在苏执的墓地上,“你如果在格林尼治出手,你,你的朋友,你的部下,你的合作者,我会全部杀掉,这并不难。”   “确实如此。”法诺尔面无表情。   “我只是来看看苏执,我喜欢他。”普罗迪理所当然地说道,“他死在伊甸,你们把他葬在这儿,却忘了树碑。”   法诺尔面色大变,或许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嘶吼:“快,让所有人撤出巴别塔!什么都别管!快!”   法诺尔的命令还是迟了,更何况警卫团长根本不明白他命令的意义。   光线以普罗迪为中心扭曲,首当其中的是那些卫星般飞旋的无人机,它们毫无征兆地碎成粒子,消散在空间当中,信号中断了一下,瞬间又切换到地面的摄像镜头。   整个伊甸都在颤抖,如同地震。马路一寸寸龟裂,水管破裂,水雾喷洒出来,燃气也在无声无息间扩散,遭遇电光火花,到处都在爆炸。在爆炸的烟尘和水雾中,冲天的巴别塔一寸,一寸地拔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垂直升空,恍如纪录片中的火箭,伴随着电火和跳窗坠落的工作人员。   另一个镜头里,普罗迪从衣袖里伸出左手,修长的五指张开,翻转,白皙的手如新生,没有一丝褶皱。   巴别塔开始翻转了。一边翻转,一边继续抬升,地面的震动停止,但谁也说不出是什么时候停止的,人们的眼里只有巴别塔,在空中横置的巴别塔,像普罗迪手里的剑。   剑客出剑,巴别塔整个倒立过来,斜斜插入地面近百米,就在苏执墓地的正后方不足300米的位置。那片墓地,从头至尾连一片草叶都没发生过抖动,没有一丝烟尘落下,静逸,安宁。   “这是墓碑该待的位置,我看过老师的墓,就是这样的。”普罗迪放下左臂,骨肉飞散,空荡荡的衣袖回复到之前的样子,“这座塔是全人类送给苏执的礼物,给他做墓碑,恰如其时。”   格林尼治,这也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恰如……其时。   普罗迪走了,一如他过来时那样不疾不徐,伊甸满目疮痍,法诺尔面无表情地悬浮在空中,手上拎着完全吓傻了的警卫团长。   “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踏上天台。”法诺尔自言自语着,松开手,警卫团长惨叫着坠落,刺中几根裸露的钢筋,死的毫无尊严。   “你迁怒了。”李大江伤痕累累地飞近,恰好看到这一幕。   “我只是个凡人,你看,连半神都会为自己做的事情找理由,不管这个理由有多蹩脚。”   “没有人能搞懂他在想什么,至少现在没有。”   “也许以后也不会有了。”法诺尔叹气,“只是要麻烦你尽快养伤,我们猜不透普罗迪埃塞尔的想法,但有一点,他是说到做到的人。”   “尽力而为。”李大江肃然点头,两人的眼神撞到一起,苦笑无言。 第140章 那些与战争无关的故事   关于墨秋博士和苏执博士历史地位的争论似乎从来没有断绝过。苏执用科学共享原则开创了IC纪元初世代持续60年的盛世景象,墨秋继承苏执衣钵,血孕技术把这个世界送入中世纪,又以伟大的活跃因子显性传承体系亲手终结了战乱的中世纪。可以这么说,IC纪元的历史就是这对师徒亲手所书。   ——《墨秋传》IC173年,赵公傳   树碑行动,这个同样出自于方舟独立电视台现场解说的字样,成了这场直播最好的注解。   普罗迪悠然而来,悠然而去,但留下的话题却整整发酵了10天。   这很可笑。自从四阶能力者诞生以来,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无论是将军政要亦或是贩夫走卒,其实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真正旁观过他们的行为,专家学者纷纷登场,从各个角度诠释了新特效技术在现场直播中的应用和前景。   于是尘埃落定,各地的采访团、救援队、特使、武官,形形色色如过江之卿涌入伊甸,为的只是想弄明白,发生在屏幕中的一切有多少是实况,又有多少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方舟独立电视台为了节目效果而附加的特效。   这个过程持续了9天,第10天,也就是8月20日,特效论终于寿终正寝,全世界都明白了一件事情,战争,真的要来了。   树碑,这道全世界最壮丽的墓碑,到底是树给苏执的,还是树给那成千上万,即将在战争中死难的人的呢?   战争的阴云笼罩住整个世界,而仅存的几道阳光,洒在毛利的几个少女身上。   怎么说呢,总有那么些人永远是和战争格格不入的。   塔斯马尼亚区,墨秋和她的闺蜜们,包括米伦托尔斯泰女士,秦钰大小姐以及正牌的后祖奶奶林可正霸占着塔斯曼网红甜品店靠窗的一张小圆桌喝着烧仙草,教堂小广场人来人往,还有好多鸽子,一点也不怕人,扑腾着讨食。   闺蜜团聚会一次不容易,难度甚至超过了希望同盟和汉堡协约的签订。茉儿公事繁忙,前段时间又出公差,秦钰则担负看护截瘫韵的重任,都是难得休息一天。更关键的是,墨秋一连几个月吃住在研究所,像头受惊的小鹿,谁的请托都不理。   直到3天前,也不知是实验有了进展还是终于确定没人会缠着自己了,秋才女终于钻出巢穴,大睡两天两夜。第三天,每个人都接到了一个号码隐匿的神秘电话,这次聚会突然成行。   闺蜜聚会去哪里?墨秋其实想选图书馆,可惜选项里从来没有。秦钰和茉儿大战三百回合,最终各退半步,逛街,吃甜品。   从早上9点到下午3点,墨秋几乎是靠着林可的搀扶才走完全程,终于到了甜品店,秋女士艳压群芳,一人点了三份烧仙草,吭哧吭哧喝出个日月无光。   林可是最优雅的,小口抿着,即使双眼无神也不能掩盖一个成熟女性的风姿。   年龄相近的秦大小姐和茉儿互别着苗头,电火花在两人中间飞溅,都是模仿林可的动作,但那龇牙咧嘴的味道却和墨秋喝出了8分相似。   林可眼盲心亮,轻轻放下小碗:“小秋,茉儿和小钰也买够了,说说吧,为什么把我们都叫出来。”   差点忘了,这个局根本就是墨秋张罗起来的。   小秋把头一抬,一坨仙草飞起来,准确无误落在嘴里。秦钰恶意地猜度,墨秋在做这个动作之前说不定心算了整个力学方程,你说你算就算,为什么不能连那些汤汁的轨迹也算进去,溅我一脸……   领袖的定义就是举手投足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小秋显然做到了。   “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和研究所的老师们谈不来,那些助理哥哥姐姐的意见也不统一,想来想去,还是问你们比较好。”   “什么问题你随时问我就好了啊,再不行问林将军,把小贼婆叫出来干嘛?”   “问林阿姨我没有意见,但养鸟妹妹高中毕业了吗?叫她出来根本没有意义嘛!”   茉儿和秦钰同时接茬,她们是真讨厌对方……   “说得好像你就高中毕业了一样,贼婆贼婆!”   “我也没说找我有用啊,看来你养鸟不止养掉了自知之明,连耳朵都喂海东青了!”   哐!器宇轩昂的秋女士把碗一砸,争吵立止。   “别吵了,不是学术问题。真有学术问题也不会问你们。”   好直接……   “小秋,还是直截了当,你的问题我们连猜都不好猜。”依旧是大慈大悲林将军救场。   “哦。”小秋抹抹嘴,“我要和小韵生孩子,你们说怎么才能让他同意?”   ……   ……   满天的乌鸦,不对,是鸽子飞过,咕咕……咕咕……   “说说嘛,想了好久才来问你们的,你们说是趁他睡着把他捆起来好还是下完药把他捆起来好?”   ……   ……   鸽子好多,咕咕……咕咕……   “都这么看着我干嘛?趁他睡着捆,我要茉儿和小钰帮忙,别看他瘫了,我一个人还是制不住他的。下药就容易些,不过剂量不好把握,还要林姨配合一下。”   ……   ……   鸽子还没飞完,咕咕……咕咕……从天而降一坨鸟屎,溅在屋外的遮阳伞上,在茉儿眼睛里回放出慢镜头,把茉儿恶心到了。   “我……小秋,你你你你……你才多大,不用这么孤注一掷,你和小韵这么多年感情,小贼婆再卖弄风骚也抢不走的啦!”茉儿正式进入口不择言模式。   “你说谁卖弄风骚!养鸟的,管好你家鸽子,别的事情少管!”果然,秦钰一夕暴走。   “我是小秋最好的朋友,我不管谁管,坏女人,狐狸精!”茉儿爆点回击,“还有,我不养鸽子,咯咯鸡是海东青,是海东青!”   “也不知道是谁上个月老想见小秋姐也见不着,我一个礼拜见三次,见三次!”必杀之黑历史。   “还不是托了小韵的福,男人没有好东西!”秘奥义之扩大打击面。   “哼!”   “哼!”   双方战平,鸣金收兵。   “那个……吵完了就说说吧,下药,还是不下药?”   ……   最终的结论是不下药,因为能力者抗药力超凡,墨离韵跃升三阶,特训良久,连林可都无法准确把握催眠剂量。   IC64年,8月,20日,塔斯曼区,E3-6。   午夜,正直落潮,银灰色的月光洒进小别墅,映衬出三张白惨惨的小脸蛋。回归学院教授,毛利生命科学领域负责人,绝世科技宅女墨秋;回归外务处,所罗门一箭退敌,瞳,米伦.托尔斯泰;回归外务处,前飞贼主战,雷霆,秦钰。   三个小丫头穿着款式相近的白纱睡袍,飘飘荡荡,鬼鬼祟祟地撬开墨离韵的房门,提着苏勒哲吉的武装蛇吻,缓缓靠近床头。   墨离韵睡得很沉,普罗迪.埃塞尔级别的特训惨绝人寰,依托三阶的强大实力,他勉强可以做到不晕倒,再让他在睡眠中保持警觉,显然有些强人所难,月光照下来,看不出日渐培养出来的英气,还有一些青涩,更多的却是连日以来的疲惫和重压下的风霜。   接下来的大动作不同于作战,说实话,三个女孩儿都有些打退堂鼓。   真要动手?茉儿一道眼神电射过去。   废话!我都准备好了!小秋眼神坚定,像个殉道者。   韵哥哥很可怜的。秦大小姐有些不忍,握着蛇吻的手紧了紧,机簧打开。   那是我砧板上的肉,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小秋阴森森地看了一眼熟睡的肉,另两个小丫头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我数数,按计划进行!小秋伸出小手,竖起三根手指,一根一根曲起,3,2,1……   “哈!”平地起惊雷,茉儿发力突然抬起床头,声控灯瞬间大亮。说时迟那时快,小钰脚下聚电,几个折射,已经把墨离韵和床紧紧地捆在一起。   嗡!鹰击颤抖着飞起来,直射三人。   “小韵!是我!”小秋高声尖叫,鹰击贴着鼻尖停下来,几乎切断汗毛。   墨离韵这才醒过来。   嗯,鬼鬼祟祟的小秋,鬼鬼祟祟的小钰,鬼鬼祟祟的抬着床头的茉儿……   “你们大半夜的在我房里干嘛?还抬床头?”墨离韵想飞起来,结果……“还把我捆起来了!用的还是苏勒的鞭子!”   “别吵!只是生个小孩,一会儿就好了,不会痛的!”秋女士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撩起睡袍袖子,露出一个巨大的针筒。   “你搞什么啊!生孩子?谁家生孩子用针筒啊!有事好商量!救命!救命!好痛啊!”   ……   8月21日,晴,艳阳高照。   阳光透过穹顶的水,星星零零地撒在E3-6的田陌之间,如梦似幻。小别墅很平静,墨离韵歪歪斜斜地飞着,一脸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来,溅在客厅的地板砖上,那里一片潮湿,像浸过水。   不足5分钟,墨离韵摔下来,秦钰眼疾手快电射而至,轻轻把他接住放在轮椅上。   “怎么样啊?”墨秋小媳妇似地搓着衣角,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墨离韵。不远处,研究所的助理们正把一瓶瓶殷红的血分装,小心翼翼地保存进冷藏箱当中。   “二阶,6到7级,你满意了?”臭小子满脸黑线,没好气地回应。   “血孕技术嘛,理论研究差不多结束了,总要做活体实验的,你说,你不做我不做,我让谁来做嘛。”墨秋在撒娇。   “那你可以告诉我啊!”臭小子恨不得活劈了屋里的三个女流氓。   “我和你怎么说啊!臭小子,我们生个宝宝吧?”小丫头抬头,满脸期许,当然是装的。   墨离韵彻底哑火。   “那你说我现在怎么办?降阶哎!眼看就要打仗了。”转移话题,明智的选择。   “安啦,最多一个月,绝对会恢复的。”小丫头大包大揽。   “有人试过了?”   “说了你是第一个。”   “要是没恢复呢?”   “……那就两个月?”   “滚!都滚啊!”   那一天的太阳耀眼夺目,点缀着塔斯曼的美丽。没人期待战争,总有些人是和战争格格不入的,然而战争,总归还是来了。 第141章 偏师 轮回(一)   胡敏仪,环太平洋联盟能力者,IC32年出生于狮城,IC55年晋入二阶,代号蛊毒,能力是精细遥控。胡敏仪出生于狮城的百年大家,是名副其实的豪门贵女。其祖胡天旗曾任全球人类议会议员,其父胡棗德是环太平洋联盟的独立领袖,其父死于暗杀后,其兄胡洱携众望当选第二任联盟总统。就能力者而言胡敏仪没有过人的天赋和战绩,但在环太平洋联盟她却拥有不逊其兄的声望。凭借自身的高贵与美丽,她在军中、民间都有大量的拥护者存在,这些人为其后的分裂势力提供了巨大的帮助。IC64年,毛利受邀介入坏太平洋内战,在万象一役,胡敏仪战败被俘,后在被囚期间受暗杀而死,时年32岁。   ——《解密新人类档案.蛊毒胡敏仪》IC72年,泰斯.汀奥伦   IC64年,8月,31日,尚勒乌尔法。   一支巨大的军队在沙海中沉默地前行。上万士兵,沙漠坦克400辆,沙漠突击车600辆,火箭炮战车140辆,沙漠补给车500辆,浩浩荡荡排开数里,行进间的烟尘犹如沙暴,席卷向北。   为了隐藏行踪,他们弃用磁轨列车,也没有靠近过沿途任何一个规模足以供给数万军队的补给绿岛。昼伏,夜出,历时15天,横跨1100公里荒漠,鬼魅般出现在距离尚勒乌尔法边境不足30公里处。   对于这样一支高度机械化的部队而言,这个距离已经足以发动突击了。不需要一个小时,他们就能轰破尚勒乌尔法的磁能护罩,冲进城区。   军队止行。他们将在这个距离排成突击阵型,步兵要登车,车辆也要进行最后的维修和补给。   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在队列居中的某辆改装补给车里,弗拉迪诺打开天窗,站到车顶上眺望着这支巨大的车队,沉默不语。   不多久,阿纳波姆也跳了出来,和弗拉迪诺并肩站着,变戏法似得掏出一个易拉罐丢过去。   “知道你不喝啤酒,是茶,罐装的口味虽然差些,也不至于不能喝。”   这个胖子是弗拉迪诺见过最霸气外露的高阶能力者,一举一动好像都容不下忤逆。   “谢谢主席。”   “你应该叫我的名字。我们是协约盟友,而你是格林尼治的全权代表,也是你们给我的全部援军。我们两人,是平等的。”阿纳波姆一屁股坐下,车辆明显地震了一下,弗拉迪诺几乎能听到车轴的呻吟。   “横竖只是一个称呼,不是吗?”弗拉迪诺笑笑,打开易拉罐,茶还不错,出乎意料的柔绵。   阿纳波姆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了很久了,军容还能入眼?”   对方要的显然不是恭维,弗拉迪诺和这位非洲联盟主席相处了好几个月,早就熟悉了他的为人,正因如此,弗拉迪诺反而不好随意评价。   “说实话我无法评价。格林尼治没有成建制的常规部队,地方招募武装警察负责治安和清剿异兽,女王卫队倒是有一支千余人的常规力量,但您肯定不想拿自己的虎贲和一支仪仗队作比较。”思前想后,弗拉迪诺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这个回答完成出乎阿纳波姆的意料了,整个人类最像独立国家的一股势力,居然连一支完备的常规力量都没有组建过?   “以格林尼治的觉醒率,我们始终认为,让不足25周岁的青年人参军是对人类天赋的不负责任。”善解人意的弗拉迪诺随即作出解释。   “不一样,确实不一样。”阿纳波姆叹为观止,“那我就奇怪了,您对我的军队毫无兴趣,为什么总要关注他们?别和我说一时兴起,您一直都在观察。”   “其实我不是在观察您的军队,我只是想不明白……”弗拉迪诺苦笑道。   “想不明白?”阿纳波姆皱起眉头,他也想不明白。   “您看,尚勒乌尔法只是地中海联盟下属的一个小型绿岛,人口稀少,几乎没有驻军,更何况和开罗最近的绿岛是伊斯帕塔,磁轨列车朝发夕至,您没有集中兵力强攻伊斯帕塔,而是大费周章地选择了尚勒乌尔法……”   “我明白了。”阿纳波姆大笑着打断了弗拉迪诺的话,如果不是这胖子的笑声足够纯粹,弗拉迪诺几乎要认定这就是一种侮辱了。   “烦请解惑。”   “没什么好解惑的。让我来猜猜,我们都知道地中海那帮家伙把重兵集结在伊斯帕塔,所有的高阶武力都在那儿。我们也都知道地中海没有行军条件。那么照你的想法,大概是集中全力冲进磁轨车站,抢滩,决胜,然后派步兵接收降兵,占领绿岛。”   弗拉迪诺毫不掩饰地点头。   “大户人家啊!”阿纳波姆仰天长叹,“首先,非洲联盟没有特型列车,靠什么冲破被工事封锁起来的磁轨?”   弗拉迪诺神情有些不自然。   “就算人家放我们进去吧。”胖主席大手一挥,一副不和你计较的表情,“普通列车的运载量就在那儿,你说我是运上5000光着膀子的军士好,还是拉上十几辆坦克好?”   弗拉迪诺大概知道自己陷进一个怎样的思维盲区了。   “可别和我说高阶武力突袭,一辆列车甚至没法把我的百多只沙蝎托运过去,减掉我的作用,您能保证在几万支枪的瞄准下拿下高端战吗?”   弗拉迪诺苦笑摇头。   “老弟,在我们这种小联盟的心里,战争效率永远不是首要考虑的因素,甚至不是次要。你看尚勒乌尔法,她只是一座仅有300平方公里的小型绿岛,但却拥有一个8道分轨的大型车站,除了国际轨道,她还连接着地中海联盟繁复错杂的联盟轨道,拿下她,我就可以用征调的民用列车在一天以内把兵力投送到地中海联盟的各个角落,这就是她的价值。”   一番畅谈,弗拉迪诺不得不承认,弱小势力对战略的解读要比诸如格林尼治和毛利这样的强势方要精细得多,其貌不扬的阿纳海姆用尚勒乌尔法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战略课,地中海联盟和非洲联盟,这场发生在两个弱小势力之间的前哨站,也许会比想象中要精彩得多。   “我会拭目以待的,主席先生,您是一位伟大的战略家。”弗拉迪诺第一次从心底佩服起这个军阀来。   “别盲目乐观,老弟。”阿纳海姆远眺东方,尚勒乌尔法的磁能护罩应该就在那个方向,在一片沙丘之后,“我和凯撒是老对手了,我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不过就是一场互相欺骗,只看谁最终可以骗过谁。”打开天窗,阿纳海姆装模作样地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休息得差不多了,让我们去看看,约尼尔凯撒给他的老朋友留了多大一份见面礼。”   10分钟后,非洲联盟军阵一片肃穆,所有人都排列成方阵,庄严站立,直到阿纳海姆庞大的身躯出现在所有人眼前,他踩在巨大的沙蝎上,身边是弗拉迪诺,身后是更多的沙蝎,足有百只。   “黄金大陆的孩子们,我是你们的主席阿纳海姆。”   “阿纳尔!阿纳尔!”   “我们的盟友,伟大的格林尼治,就在20天前摧毁了方舟的首都,那座号称最接近神的巴别塔,被主宰拔起来了!”   “格林尼治!万岁!非洲联盟!万岁!”   “没错!我们和格林尼治同样伟大,所以现在轮到我们了!前面那座绿岛,尚勒乌尔法,攻破她!摧毁她!车站是我的,剩下的,都是你们的!”   “万岁!万岁!哈!”   “进攻……开始!”   上千辆战车一齐发出轰鸣,仿佛滚滚巨雷向着东方涌动。战士们依次登车,这是非洲联盟的常备军,经历过大小近百次战争,事实上近十年来非洲联盟和地中海联盟的区域战争从未停止,即使是非洲联盟内战的时候。   不过这次,所有人都相信这将是两个联盟之间的最后一次战争,作为一场更大规模战争的前哨。   狂澜,沙暴,千余战争排成巨大的三只箭头,当先的是一往无前的坦克编队。   “全部都有!目标正前,清除行进障碍!爆破弹三连射!放!”   轰轰轰轰轰!炮弹刺穿松软的沙丘,在内部爆炸,掀起滔天的沙浪,巨大的沙上垮下来,像是拍打到岸的巨浪,露出背后庞大的磁能护罩,以及齐整列阵的地中海联盟军团。   一个金色短发,赤裸上身的白人男子跨坐在阵营的最前端,脚下是一头体长接近10米的双头猎豹,他的背后,狮虎象犀,巨型变异生物铺展成一排,兽眼中散发出嗜血的光。   约尼尔.凯撒,地中海联盟元帅,阿纳波姆的一世之敌,三阶能力者,兽王凯撒。   “怎么可能!他们有准备!”弗拉迪诺失声喊到。   “没什么不可能的,他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他。”阿纳波姆哈哈大笑,催动蝎群猛然加速,一下子突到了队伍的最前端,坦克纵队呈左右向两翼散开。   “目标距离12000,穿甲弹上膛,依照划定诸元,自由射击!”   地中海联盟的火炮发出怒吼,在非洲联盟阵营中炸开,也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没有一发炮弹靠近蝎群。   “还是那些没长进的老朋友!孩子们,让我们把那些地中海人,送进地狱!”   在阿纳海姆的大吼中,非洲联盟变阵,车队散开,在运动中不断还击,装甲运兵车沿着两翼扩展,向侧后掠去,而他,则带着蝎群以一往无前之势冲向敌阵。   地中海联盟的工事完备,两翼坚守,正中空置。   弗拉迪诺看到约尼尔.凯撒带着他的巨兽群同样压了上来,两个非人群落越来越近,轰然碰撞。   第二次遗民战争,在这一刻,在这座偏远的小型绿岛之外,开始了。 第142章 先手 轮回(二)   褪涩从军行,以身报国门。却敌幽林外,剖马革敛身。木下秀夫于IC17年出生于微型绿岛熊本,父母皆是普通的行脚商人。他于IC33年16岁入军旅,参加了第一次遗民战争,环太平洋与华夏的边境战争和环太平洋内战,衔至中将,曾任环太平洋军政部次长。木下秀夫是一个优秀的传统型军人,自律而严谨,对步兵、火炮和坦克的运用皆有心得。在第一次遗民战争期间,时任连长的他曾在30日间转战千里,克绿岛两座,毙敌700而自身仅损62人,是同盟军中难得一见的亮点。IC52年,环太平洋入侵华夏失利,木下秀夫携一师一旅守万象,颂《马革赋》誓师,华夏浮屠第2师第4团冲击3月不下,无奈撤军。IC64年,同样是在万象,木下秀夫携分裂势力全军迎击毛利,虽说因器械差距惨败,但伯加索斯也付出了巨大代价,暴露出毛利不擅集群作战的缺陷。木下秀夫在IC64年被俘,死于囚笼。   ——《名将》IC122年,李世勋   这是一场不属于人类的战争。   漫天炮火中,一头剑角犀扬蹄踏碎一只年轻沙蝎的背甲,突然低头,背后的沙蝎冲速过猛,从头整个扎进利剑状的牛角里。   剑角犀昂头吼叫,把对手剃成两半,却忽略了沙蝎的强大生命力。咚!它脚下的年轻沙蝎甩出尾针,从它柔软的腹部洞穿,破开厚重的脂肪,把内脏搅成稀泥。   另一侧,30余米高的阿尔卑斯魔象在蝎群间横冲直撞,那是一个沙蝎家族。在族长的带领下,六只沙蝎分散游斗,有意牵扯笨重的对手撞散己阵。巨钳开合之间,四五头巨兽被魔象撞翻,尚未落地就被蜂拥的蝎群撕碎。   族长的好运也不过片刻。一头蛇尾虎把自己埋在沙里,突然从背后射出鞭尾,用纯正的沙蝎动作一击甩碎了它不算大的蝎头。族员溃散,魔象冲上来,迎面撞上蛇尾虎的眼睛,腿脚一软跪倒在沙海上。   一头散落的沙蝎刚想捡漏,却被当空扑下来的狮鹫叼住,高高抛上天空。   咚!低沉的巨响,被抛起来的蝎子和抛起它的狮鹫同时碎成肉末。载着阿纳波姆的蝎王慢条斯理地收回尾巴,赤红的小眼睛放射出挑衅的目光。凯撒的双头豹正从那个方向缓步走来,两个头各咬着一头沙蝎,咔啦断成四截。   “你行军太不小心了,阿纳波姆!难道你以为杀光沿路所有的人就足以隐藏这么大一支军队的行踪吗?”凯撒提着大剑,高声厉喝。   “隐藏?为什么要隐藏?”阿纳波姆嗤笑一声,随手顿了顿缠在右手的巨大圆斧,“难道我会怕你吗,凯撒?”   “确实没什么好怕的。我来猜猜,伊阿大概提前一步去了岛内。毕竟制造后方混乱是你的惯用把戏,放心,卡斯特罗准备了厚礼,这次绝不会让那个傻小子空手而归。”   “你倒是挺了解我,不过老朋友,这一仗的后方,难道真是尚勒乌尔法吗?”阿纳海姆大笑着挥手,蝎王像巨龙一样扑出去,一钳刺在双头豹的左前腿。   双头豹吃痛,两个豹头一上一下咬去,锋利的牙刺穿外骨骼,挤出乳白色的汁液。与此同时,它的右前爪伸出指甲,直挥阿纳波姆,意图和主人形成夹击。   凯撒的剑没有跟上,双头豹的挥爪被阿纳海姆轻易闪过,同时银色弧光划过,圆斧的利刃嵌进爪里,阿纳海姆大吼加力,两趾飞天。   “你的目标还是伊斯帕塔!”凯撒已经顾不上搭档的伤势了,他的心里,恐惧正在无限放大。   “我的目标可不止伊斯帕塔。”阿纳波姆大笑,“我的目标,是一战决胜!”   “该死!”凯撒猛地回头,“伯爵!我们上当了!立即回去通知总理,当心伊斯帕塔!”   咚!尾针像流星一样撞过来,凯撒勉强回身格剑抵挡,剑碎,凯撒喷着血从豹身上飞出去,阿纳波姆毫不犹豫地跳起来,大斧从天而降。   “就让你,做第一个牺牲品吧,凯撒!”   凯撒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伯爵身上。这个瘦长的拉丁男人,安德里亚齐力涅斯库是地中海联盟速度最快的人,也是凯撒的老友,除了花心的毛病,他始终是可靠的。   伯爵根本没去追问具体内容,凯撒从不撒谎,他要做的只是把消息传递出去。于是齐力涅斯库跳起来,身体在空中舒展,衣衫破碎,露出巨大的肉膜,像是蝙蝠的翅膀。   “受人之命,没有主席先生的同意,今天谁也不能离开战场。”   半空中传来的声音柔软而坚定。弗拉迪诺漂浮在空中,紫色的长发飘扬。他的脚下,一朵朵蔷薇顽强地从沙海里露出头,抖落花苞上的沙砾,绽放,转眼形成一片花海。   一片片艳红的花瓣脱落,顺着风扶摇直上,旋绕到他身边。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战场后方已经形成了一片巨大的花海,天上地下,尽是艳红色的海洋,完全封锁了伯爵归去的道路。   “斯巴……达!”一面飞盾从战场当中射出来,直袭弗拉迪诺。弗拉迪诺一动不动,花瓣自动聚集,结成网,一层层削弱着飞盾的动能。仅仅五层,花瓣飞散,圆盾坠落。   300名身着斯巴达古战甲的壮汉从战阵中脱颖而出,踏着方阵聚集到伯爵面前。   “达里奥斯!”   “我听到了。”为首的男子打断伯爵的话,“你只管向前去,路,我们帮你打开。”   ……   多光谱磁能电车轨道是这个时代人类的血管,联通着整个世界所有的绿岛,尤其是国际轨道,这条由两个总管组成,双向四轨道的磁轨每天承载数以千计的列车通行。车次的排列,轨道的占用完全依赖于方舟研发的全世界通行的有线控制系统。   但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某些线路会被封闭,譬如开罗至伊斯帕塔的轨道,由于地中海联盟的单向封闭,自IC64年8月11日起就停止了运营。   这也许是地中海联盟最大的失误所在。   轨道1171段,距离伊斯帕塔182公里,依旧位于地中海的海平面上。伊阿盘腿坐在一个民用列车的车头,把玩着手上纯白色的,镶着约西亚家族黄金族徽的怀表,不时捡起一串葡萄含进嘴里,嚼得汁液飞溅。   怀表是弗拉迪诺送给他的,杀掉卡索里以后,他提着人头去交差,阿纳波姆要给伊阿奖赏,伊阿什么都没要,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弗拉迪诺腰上的怀表,于是弗拉迪诺就送给他了,伊阿很喜欢。   这是有生以来伊阿第二次明白自己喜欢什么,第一次是在开罗暗巷遇见阿纳波姆,那不算。   普莫提.巴布鲁从轨道边上走过来,憨声憨气地跟他问好。他是非洲联盟的能力者,二阶8级,能力是空气震荡,代号就叫震荡。巴布鲁是老实人,阿纳波姆曾说过,他比伊阿还要老实,主要是因为笨,那时巴布鲁就咧着自己的厚嘴唇只是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夸奖。   “伊阿,时间差不多了。”巴布鲁在下面喊。   伊阿点点头,收好怀表一跃而下。   磁能结晶受力,荡漾出一圈七彩的波纹,两个老实人就跟着看,波纹传出10来米就消散了,重新露出脚下灰白色,泛着泡沫的地中海。磁轨在停用时就是一块巨大的玻璃,所以灰白色就是地中海本来的颜色。   “真难看啊。”巴布鲁撅着嘴。   “听说这里以前是蓝的。”伊阿像是想起了什么。   “怎么可能,谁说的?”巴布鲁嗤之以鼻。   “约西亚先生。”伊阿随口回答。   “那肯定是真的了,不过也和我们没关系。”巴布鲁裂开厚嘴唇笑了。   “也是。”伊阿点点头,“接下来就靠它了。”伊阿用力拍打身边的列车头。这是明显加固过得列车头,不挂车厢,尾部加装了巨大的推进器,前部用厚重的铁块包裹,还设计了尖角。   “拿下维也纳。”巴布鲁突然捏着拳头大吼,伊阿吓了一跳,险些反击。   “别喊了,出发吧。”   改装车头启动,后面是一列列加长的民用列车,载着近两万步兵,目标,伊斯帕塔。   ……   “圆阵!”300斯巴达武士聚成一堆,盾面严丝合缝,结成一个半球型,连地面部分都没有空隙,把伯爵牢牢地包裹在中间。   弗拉迪诺手指一点,一束花瓣从身边脱离,像长矛一样刺向盾阵。经过能力加持的花瓣锋利如刀,削金断铁,本不该是这种可笑的仿古造型的合金盾牌可以抵挡的,但事实却不是如此。花瓣撞击在盾阵上,泛出莹莹白光,但始终没能造成一点损伤。   “掷矛!进!”达里奥斯一声怒吼,盾阵打开一道缝,一道白光闪过,破开近10米的蔷薇丛,盾阵流动着前进,像只蜗牛,虽慢,却坚不可摧。   弗拉迪诺突然想起起源学院的某篇论文,里面提出一个观点,每个人都是有能量的,但只有在能量数超过某个临界点后,才能形成可测的能力,这个临界,就是觉醒。   可惜那个学生不认识你,达里奥斯,弗拉迪诺不无遗憾地想,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了。   “花语,囚笼。”弗拉迪诺张开手,蔷薇花海骚动起来,层层叠叠爬上盾阵,一点点收紧,荆棘上的刺竖立着,摩擦整个盾阵,荡出一片片的白色光晕,“以二阶之身,即使聚集起300个凡人的力量,你以为就可以突破一个三阶能力者营造的防线吗?”   “圆阵,收!”达尼.奥斯的声音从盾阵当中传出来,盾阵乍收。   “掷矛,进!”一连三道流光,勉强破开荆棘囚笼,盾阵忽散,像水一样顺着裂隙流出去,流过三分之二,囚笼闭合,近百人被封在其中,漫天花瓣像食人鱼群般游过去,透过缝隙,带出一丝一丝的鲜血。   浓重的血顺着荆棘漫出来,惨叫声越来越低,斯巴达们却没有余力去伤感,新的囚笼正在成型,他们只有结成盾阵才能挣扎着苟存下去。   “如果你愿意投降,我可以不斩尽杀绝。”弗拉迪诺居高临下地说。   “真巧,我的祖先也遇到过一样的问题。”达尼.奥斯的声音传出来,透着疲惫,“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真可惜。”弗拉迪诺苦笑着摇头。   “是啊,真可惜。”达.尼奥斯轻轻地说,“利斧阵势,进!”   盾阵突然散开,一连六枚掷矛刺中荆棘囚笼,轰然爆炸,但斯巴达的勇士们却没有急着离开,第七枚,第八枚,每一秒都有掷矛从孔隙中飞出,每一秒都有勇士被荆棘丛林吞没。   第72枚,达尼.奥斯突然拽住伯爵的衣领,大吼着把他投了出去。   “完成你的使命!完成你的使命!”呼喊之间,花瓣形成的旋风包裹住剩余的勇士,旋转着,稀疏的红色轨迹变得浓郁,转眼消散。   “你的祖先没有改变任何东西,同样的,你也改变不了。”弗拉迪诺望向远方,那里有一片花云,压迫着伯爵靠近他。   “你叫什么名字?”   “安德里亚,安德里亚.齐力涅.斯库。”   “愿意投降吗?”   “我……愿意。” 第143章 轴心优势 轮回(三)   战争是必然的,和平才是偶然的。我们身处和平吗?只是因为之前死得人多了,如此而已。   ——《悲观论.战争篇》IC227年,弗莱明.古德里安   IC64年,8月,31日,伊斯帕塔磁轨工事。   所谓磁轨工事,其实就是把厚重的,层层叠叠的金属障碍置于轨道,用于阻碍磁轨列车通行,这种工事大多设置在进出绿岛的分轨前端10公里左右,这个位置必须在轨道主管,出于需求考虑,有时会前置的更远,譬如绿岛之外。   磁轨列车速度极快,为了保证磁力托举的稳定性,又大多选择轻质材料,所以磁轨工事惠而不费,唯一的麻烦大概是封闭国际轨道引起的外交谴责。   而战争时期,外交谴责都变得可有可无起来,所以这种死物就成了地中海联盟最赖以信任的战友,总理费伦娣能够任由凯撒把全部高端战力和精锐部队都调去尚勒乌尔法,正是凭了伊斯帕塔的磁轨工事。   人类数千年的战争史告诉人们一个怎么样的道理呢?其中一条大概不会有错,把保国希望建立在死物上的,大都败在了死物上。   磁轨工事原有一个营的精锐卫队守护,不过后来重兵东移尚勒乌尔法,这里就鬼使神差地配给了一个后勤部队,训练稀松,胆魄……   15点15分,前线的战果还没传回来,放置在工事外围的探测器却先发出了刺耳的鸣叫。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列车进入工事区,列车进入工事区,速度663,数量巨大,防卫部队作好迎战准备,防卫部队作好迎战准备!”   防卫基地彻底骚乱了。   “营长!营长!对面打过来了!”二连长连滚带爬地冲进指挥部,那声音喊的,营长甚至怀疑岛内都听到了。   “怕甚怕!怕甚怕!对面拿什么突破工事,叫兄弟们带上枪,我们等他们撞成铁饼,挑几个命大的去邀功。”营长真英雄,临危不乱。   “对面和格林尼治结盟了呀!万一来的是那个普罗迪埃塞尔……”   “滚蛋!普罗迪埃塞尔来了我们跑都跑不了,趁早投降,你有什么好急的!”   “那万一格林尼治送了一台特型列车给他们呢?我们的工事跨度只有80米,偷工减料的……”   “你想死我现在就毙了你!”营长大急,行云流水地掏出腰带上的手枪……妹的,腰带还在桌上。   “营长,你拿的可是大头啊!”二连长捂着胸口,一脸绝望地踉跄退后,靠倒在门上。营长释然,反正对付二连长也不用枪,气势足以。   “别哔哔,特型列车又不是大白菜,送?怎么没人送给我!”   “速度663啊营长,速度663!”二连长起死回魂,一蹦三尺高。   “普通民列速度多少?”   “最多400!”   “军列?”   “不就是材料好一点,使用年限长一点嘛!”   “看不出你还是做了功课的。”营长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子,陷入沉思。   “营长,对面打过来了!对面打过来了啊!”一连长也来了,除了三连那个死脑筋,全营齐聚。   “叫甚叫!叫甚叫!”营长气急攻心。   “要不要组织战线?兄弟们都饥渴难耐啦!”一连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组织个屁!特型列车啊!你想死我可不给你收尸!”   “5公里倒计时,主引擎熄火,磁力引擎全开,冲锋车进入撞击通道,燃料脱离,防火仓关闭。”   “军列减速,辅助引擎启动,牵引轮打开,冲撞准备,战斗准备。”   “冲撞倒计时,5,4,3,2,1,撞击!”   临时加固的车头以一往无前的速度撞在工事上,顶部尖角从工事中间扎入,一截,一截,车头的接缝处开始变形,但防卫营长的贪腐为非洲联盟的进击提供了巨大的帮助,仅有80米的叠型工事根本无法坚持到车头解体。   终于,在一声让人牙酸的巨响后,工事被整个剖成两半,让出了主通道。   “冲撞成功!全体军列,引擎启动,加速!重复,军列加速!”   “冲啊!直达伊斯塔帕!”军列的指挥室里,巴布鲁咧着厚嘴唇高声呼喊,伊阿在边上把玩着怀表,一言不发。   不对啊,根据计算,冲锋车是撞不开工事的,我都准备好放弃第一辆军列了,难道改装的效果真这么好?   整个突击队都沉浸在战功天降的喜悦中,连负责观测的战士都没发现有一个坚守岗位的连队,子弹的动能甚至穿不透萦绕列车的气墙,他们绝望地互相依靠,用血肉之躯阻挡在行进的磁轨列车之前,身成肉糜,连一点震动都没带起。   ……   尚勒乌尔法,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随着高端战场的结束,地中海联盟军队溃散,非洲联盟突破防线,轰碎了绿岛的磁能护罩。   这是一场血腥的盛宴,弗拉迪诺却没有兴致参与。   浑身裹着血气的阿纳海姆悬停到弗拉迪诺身边,竟然也没有什么兴奋的情绪,一脸没落,望着远方。   “凯撒死了?”弗拉迪诺问。   “啊,死了。”大斧被阿纳海姆单手提起,斧尖指向一个方向。弗拉迪诺看过去,蝎王正剖开双头豹的腹部,拖出内脏,两只豹头散落在远处,支离破碎的,几乎看不出先前的王者气息。   “您看上去不算开心。”   久久没有回应。弗拉迪诺看着这个睿智的巨人,发现他似乎陷在回忆里。   “我和凯撒是上次大战的时候认识的,同属一个分队,年纪相近,能力也相似,算是朋友吧。”   “你们都参与过上次大战?”   “两个刚上二阶的小家伙,被吓得瑟瑟发抖,如果这也算参与过的话,我们的确参与过。”阿纳海姆自嘲地笑,“我们的能力,说得俗气点不过就是两门外语,缺乏战斗经验,又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巨兽。真是段艰难的日子,和大头兵一起冲锋,就着污水就喝,钻进弹坑就睡。”   阿纳海姆有些动情,任由手里的巨斧脱落,坠到地上。   “打着打着,身边的战友换了一茬又一茬,我们也从新兵变成老兵,战争间隙,也总算学会了溜号,那只双头大猫就是第一次溜号的收获,我帮他一起收服的,那时候可没那么大。”阿纳波姆比了个手势,大概2米,应该是双头豹当年的体长,“有了大猫,胆儿也大了,两个人有意无意地在沙漠里转悠,直到收服了我的蝎子。”   蝎王若有所觉地扬起头,嘶嘶得鸣叫,阿纳海姆摆摆手,它复又低头,继续享用美食。   “收服大猫的时候我出了大力气,大猫恨我,收服蝎子的时候大猫撕了它一家,所以蝎子恨大猫,我们这些和巨**流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被巨兽的好恶影响,现在想来,我们俩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生分的。后来战争结束,我们返乡,参与了联盟的组建,联盟也交恶,我们两就打了10年,从二阶打到三阶,82场,从没分出过胜负。”   “你们两位都是各自联盟的英雄。”   “不必吹捧。他是传统军人,算是英雄,我可不是。”阿纳海姆的声音低沉下来,“所以最终我还是赢了。”   “您应当开心。”弗拉迪诺突然说,“这是尊重。”   “尊重个屁!”阿纳海姆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这才看到战战兢兢悬浮在一边的伯爵,“凯撒手下的那个伯爵?”   “没有信诺的勇气,不过一个怯懦者而已。”弗拉迪诺自顾降落,折下一支蔷薇,放在斯巴达们战死的地方。那里只剩下枯萎的藤和褐色的沙,什么旁的也没剩下,“他是您的了,主席先生,算是我恭喜您开疆拓土的礼物。”   “聊胜于无。”阿纳波姆看了伯爵一眼,“过两天去找伊阿报道。”   “是,主席大人。”伯爵颤抖着回答。   ……   IC64年9月12日,地中海联盟首都维也纳陷落,总理费伦娣宣布投降,退出希望同盟。   联盟下属兽王约尼尔.凯撒战死,斯巴达.达里奥斯战死,伯爵安德里亚.齐力涅斯库投降,铁块菲尔德.卡斯特罗失踪。   常规部队方面,双方历经5战,非洲联盟战死3261人,伤11410人;地中海联盟战死8472人,伤27000余,44000人被俘,其中24000人被择优改编,余者遣散。   绿岛尚勒乌尔法被毁,其余受损轻微,民众死亡、失踪共计826000余人,汉堡轴心正式占据战争主动,可笑的是,直至地中海联盟投降,位于香格里拉的希望火内还在回荡着同盟讨价还价的争吵,联军组建遥遥无期。   IC64年10月14日,菲尔德.卡斯特罗保护着地中海同盟的22位官员出现在香格里拉,宣布组建流亡政府,重新加入希望同盟。但在当夜,卡斯特罗被不明势力袭击,二度失踪。 第144章 美洲的寒风 轮回(四)   IC64年,9月,7日,阿莱克纳吉克。   对比旧时代,新时代的南北极圈向低纬扩展了许多,阿莱克纳吉克,这个原本处于极圈边沿的小城完完全全地被北极包裹了进去。   这里四季如冬,寒风无休,这里见不着太阳,厚厚的辐射云压在天上,灰色的雪花纷纷扬扬,终年不止。灰雪具有极强的辐射,连生命力顽强地变异生物也无法在地表长期生存。   然而大自然还是留有余地的。阿莱克纳吉克就是一座地下的绿岛,这里的森林、水源都埋藏在深深的冰层下,就在冰封的夹层之间,这里头顶是冰川,脚下也是冰川,就像是传说中的地穴王国,一座巨大的,银色的地穴王国。   当然,所谓巨大,不过是就这特殊地貌而言。阿莱克纳吉克总面积不过170平方公里,最高处14米,沉闷,逼仄,而且还很寒冷。   作为整个美洲联盟最靠北的绿岛,这里的常住人口只有3000,8天前埃卢尔把近20000人带过来,随同的有火炮、坦克,整车厢整车厢的补给和药品,为这座冰下城市带来了久违的生气。   始作俑者确实很生气。2天前,非洲联盟的战报经格林尼治的情报网传到他手上,阿纳海姆迅捷如雷的行动让他这一个月的经历成了笑话。   世界对他太不公平,阿纳海姆的作战计划和他原先的设想如出一辙。8月初他就计划从这里出发,走陆路穿过白令海峡,横穿西伯利亚偷袭高加索联盟重镇麦克罗沃,然而即使不提长达6400公里的行程,沿途平均零下40摄氏度的气温和终年不歇的辐射风雪就已经让联盟的将军们望而却步。   埃卢尔没有阿纳海姆的威信,更没有与之匹配的眼光和力量。   为了最大限度地聚集兵力参与到这场盛宴,他甚至付出巨大的代价来安抚那个虚弱的,却始终无法剿灭的伪安大略联盟,这些代价包括雪城和另外9座绿岛的自治,联盟议会两个副议长头衔和接近四分之一的议员席位,以及最关键的,一个军事委员会的席位。   这种妥协的好处是他在7月中旬就整合了部队,坏处则是在政治上,他再不是那个一言九鼎的独裁者,那些政敌有巨大的影响力,有五大湖的财政支持,还有远比他圆滑得多的政治手腕。   他的战略被明里暗里的抵制,部队整备缓慢,情报泄露严重,直至他主动放弃。   8月10日,普罗迪.埃塞尔惊艳伊甸,总算让整个联盟的反战声音缄默,但随之而来的战略讨论又持续了半个多月,又是一轮争吵、妥协和退让,直到发兵的黄金时期渐行渐远,这个伟大的,堪称绝伦的新战略总算是讨论出了结果。   搭乘军列,直达高加索,战,而胜之。   埃卢尔终于能够带着足够的军队出征了,然而他的目的地却只能是伊尔库茨克,美洲至高加索联盟国际轨道的终点,四阶能力者安德烈.托尔斯泰的家乡,更近一步来说,那是在玛雅战死的安迪亡妻安娜的墓葬所在。   试问埃卢尔怎么敢带着军队去那里?万一高加索人孤注一掷,真在那里跟他展开决战,他是应战还是灰溜溜地撤回?   对高加索人而言,这几乎是必然的。胜,哪怕是绿岛有损,毕竟高加索联盟和安迪没有旧怨;败,万事皆休,至少还有一个四阶能力者为他们报仇雪恨。   美洲联盟挡着住愤怒地狼牙吗?挡得住同样愤怒地拾荒者联盟和毛利的高端武力的报复吗?也许压轴的战争还没开始,美洲联盟和他奥克塔维奥.埃卢尔就已经变成历史名词了。   必须回避伊尔库茨克。   这次轮到埃卢尔拖延不进,要求伊尔库茨克岛政府严守中立的文书已经送过去了,为了避免误会,他甚至说明了自己的军力和决心。   这是一份堂堂皇皇的对高加索联盟的宣战布告,一想到自己被联盟内的政敌迫成这样,埃卢尔就有一股毁灭世界的冲动。   “元首阁下!”副官安东尼奥终于出现了,一切的一切,都该有结果了。   “亲爱的安东尼奥,告诉我你带来了好消息。”埃卢尔压抑着自己的紧张情绪,让他的声音显得低沉。   “是好消息,元首阁下,伊尔库茨克宣布脱离高加索联盟,严守中立。”年轻的安东尼奥喘了一口气,“并且他们开放了通往麦克罗沃的轨道,允许任何势力不经入岛直接通过!”   “告诉战士们,去迎接战斗吧。”来到阿莱克纳吉克的第8天,埃卢尔第一次感受到这里的气温是如此的寒冷,冷得……让人兴奋。   “是!”   “对了,劳师远征,为胜利计,战士们不该心存他念。”埃卢尔顺着窗户看出去,依势而建的绿岛视野很差,基本看不到远处,“80吨炸药大概足够摧毁这片冰盖了。”   “那……那民众们呢?”安东尼奥打了一个寒颤。   “给他们2个小时,全都驱逐出去。”埃卢尔头也不回,“至于不愿意走的,也别强求。”   ……   9月7日,高加索联盟重镇,麦克罗沃东郊。   伊尔库茨克至麦克罗沃的轨道被拆除了一段,就在东郊,行将进入岛内的最后10公里,这种处置和磁轨工事近似,同样是阻敌,也许工程量会大些,但却能在战场选择上占据主动。   地中海联盟眼看着就要灭亡了,希望同盟的联军依旧遥遥无期,高加索人可以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弗拉基米尔.阿卡切夫赤裸上身披着一块巨大的白熊皮,迎着风雪眺望10公里外残破的轨道裂口。风雪很大,边上的人都知道,其实他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是高加索联盟的英雄,是全体军人的偶像,人们敬重他,就像敬重自己的父亲一样,32岁的二阶9级,巨龙阿卡切夫是高加索向更高台阶迈进的基石和希望。   “弗拉基米尔,你在担心阿芙罗拉吗?”一个精瘦的独眼男人提着一瓶伏特加走过来,甩手丢出,正好到阿卡切夫手边。   他穿着厚重的军大衣,领口、袖口露出来的也是军绿色,脚下踩着高筒马靴,显然是全套的军礼服,在一片冰天雪地之间,他变得格外显眼。   伊万.斯别洛斯基,高加索联盟所属三阶武者,42岁,中校,军部直属突击营营长,代号军魂。高加索联盟军部直属突击营,是联盟模仿浮屠建立起来的一支武者部队,使用标准的三三制配备,每班7人,全营三阶武者1人,二阶武者7人,剩下的都是一阶武者。   无论和浮屠比还是和伯加索斯比,这支突击营都显得简陋,没有辅兵器具,也没有高比例的二阶武者,但高加索联盟贫弱,这已经是他们所能供养的极限了。   “阿芙罗拉很机灵,我相信她能处理好。”卡拉切夫一口气灌下半瓶酒,满足地一叹。   阿芙罗拉.斯托罗娜是高加索联盟高端战力三人组中唯一的女性,27岁,二阶7级,代号仿声鸟。她有着高加索青年女性一贯的高挑和美丽,但跳脱的性格却让两位男性更多地把她当成晚辈,无意间也就多了一些关爱和照顾。   “不是阿芙罗拉,这个时间你在这儿吹什么风?”伊万嗤笑一声,“锻炼体魄?还是彰显霸气?美洲佬可还远着呢!”   “只是在可惜那个男人。”   “伊尔库茨克的那位?”   “是啊,如果安德烈还留在联盟,美洲佬绝不敢如此威胁我们,伊尔库茨克也不会就这样脱离联盟了。”   “他们至少把通告和美洲佬发车的时间给了我们,更何况他们只开放了一条轨道,让我们可以集中力量应对入侵,在我看来,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不怪他们,只是遗憾没能好好和安德烈喝上一顿酒,也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   “的确,高加索出了一个四阶能力者,我们两个却连面都没见过,的确遗憾。”   “伟人有伟人的路,军人有军人的路,进去吧,战友,战争就要开始了。”   IC64年9月7日,美洲联盟元首奥克塔维奥.埃卢尔亲自领兵,携军两万,并二阶能力者李迪.贝克,麦拉.托米拉高调进兵高加索联盟,箭已离弦,战争一触即发。   ……   茫茫沙海的某处,一座小的离谱的绿岛人流熙攘,魁梧的独臂男子背着巨剑盘腿坐在绿洲边。   他的斗篷很破,款式却很新,上面染着各式各样的污垢,像是很久没洗的样子。   “兄弟,去哪儿?”3个结伴的拾荒者上来搭话,无论是斗篷还是巨剑,老练的拾荒者都能看出这个男人的战斗力,行走沙海能够和这样的强者结伴,是对自己生命的负责。   “我也不清楚,走到哪儿算哪儿吧?”独臂男子笑着回答,斗篷的罩帽被他摘下来,露出一张英武的脸和一头淡金色的头发。   “要是不嫌弃就一块儿,我们有个消息,不远处有个废弃的避难所,积分一分为四,怎么样?”搭话的男人赶紧接茬。   “好啊,走的时候叫我,我就在这里。”独臂男子微笑着点头,轻而易举地答应下来。   “那一言为定,我们先去准备补给,1小时后出发,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临时组建的伙伴走了,安迪回过头,又戴上罩帽,闭目养神。   安娜,伊尔库茨克会寂寞吗?   小卢比收了我老大一笔好处,还在依约给你送花吧?   其实呐,没有你的旅行,也没那么有趣…… 第145章 败者向前 轮回(五)   一架小型磁轨车头在伊尔库茨克至麦克罗沃的轨道间穿过,气流激荡轨道,泛着七彩的光。两公里后,十数架军列一字排开,气势滔滔。   对比旧时代,这个时代的战争变化最大的地方是哪里?毫无疑问,这个答案属于行军。   天空是禁区,海洋是禁区,加之自然环境恶劣,其结果便是行军对载具的要求达到了极高的标准,随之而来的补给压力,和沿途变异沙兽的袭扰,注定了其行进距离不能过长。   阿纳海姆的突袭动员了非洲联盟几乎所有的军用载具,行进距离也不过1000公里,而如埃卢尔所思,20000人在北极圈横跨6000公里的突袭,即使不考虑政治因素也不过是一种天方夜谭。   当代最主流的装载工具只有磁轨列车,故而搭载磁轨列车抢滩绿岛这种略显蛮干的战术成了这个时代的战力投送主流,战略思考被弱化,似闪光般仅有的几个不经由磁轨网络的体例被人们长久地谈论,成为一代名将的军功章。   战争是工业革命的催化剂,如此现实催生出的便是最大限度结合高端武力发挥的特型列车。   坚固、音速以及在车头配备的足以切开轨道工事的热能武器是定义一架特型列车的三大标志,这三点无一不在考验一个势力的整体工业水准。所以特型列车诞生30年,依然是大型势力的专属配装。   第一次遗民战争中,格林尼治的皇家方舟号曾搭载6名高阶能力者万里突袭捣毁过全球人类同盟的指挥中心,工事被热能武器轻易切开,断层有能力者加持跨越,炸药的冲击波又跟不上皇家方舟号的行进速度,全盛时期的格林尼治用128位将官的血和一座小型绿岛的毁灭,给全人类贡献了一个特型磁轨抢滩的经典战例。   而对于没有特型列车的势力而言,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军列在轨道中被袭击。更可悲的是,磁轨技术虽然成熟,但居高不下的铺设成本和可控的行车序列成就了双向四轨道的国际标准和单向双轨道的地方标准,无论哪种标准,对战争而言都是彻底的防守优势。   对于进攻方而言,回避防守优势的办法其实不多。首选自然是隐藏己方的进攻意图,其次则是隐藏己方的进攻时间,埃卢尔两者皆失,只能采取最被动的办法,斥候列车。   美洲联盟的斥候列车领先大部队两公里同速滑进,雷达上一片祥和,但操车的小队依旧不敢懈怠。   这是个几乎必死的任务,上级也没有给他们选择的余地,谁都知道,高加索人肯定收到了美洲联盟发动进攻的消息,轨道也肯定有问题,区别只是那个问题是什么,又在哪里。   小队的班长恨透了自己的上司,恨透了埃卢尔,恨透了这场该死的战争,支持他依然坚守岗位的理由很可笑,只要能提前预警,他被允许带队投降,这也是他和车上的7个人唯一的生机。   “距离麦克罗沃分轨52公里。”   “反射异常!前方14公里大量信号,发现高加索人!”   “向车队报告,伙计们,准备投降。”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班长发布了这一路上最得人心的指令,指令出口,他只感到晕眩,浑身上下充满了大难不死的庆幸,这种感觉难以言表。   然而,高加索人没有接收俘虏的打算。   “信号发送失败!是大功率扰流器!”通讯员一脸惊恐地回复。   “冲过去,冲出扰流范围!”   “磁场异常!我们在下沉!断层!断层!”根本不需要驾驶员的提醒,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一瞬间的失重,列车在下坠。   “怎么可能!我们一直在观察舷窗,怎么会有断层!”   没人能够为这位可怜的班长解惑了,轰得一声,钻出磁轨的斥候列车在空中滑行了数十米,撞在一座凸起的冰丘上。近400公里的时速让它的车体严重挤压,变形,燃料箱爆裂,列车化作巨大的火球。   两公里外,美洲联盟车队在第一时间察觉了不妥。   “前方不正常扰流,是扰流器!斥候失去联系了!”   “雷达反应呢!”   “雷达受扰严重,无法反馈!”   “观察窗!”   “轨道正常,没有异常波动!”   “车队减速,放下辅助轮,制动器准备,战斗准备。”能够解读的数据太少,行军官不敢擅断,只能依照常规处理。然而缓冲减速却不足以让车队在断层前停下。   1分钟后,首架车头冲出轨道,向着冰原俯冲。当舷窗穿过真假难辨的光晕,行军官才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怎样的陷阱。   “该死!是能力者的伪装!”   美洲联盟终于拉下了紧急制动,三架军列已经彻底跌出轨道,在雪地里翻滚滑行,第四架军列大半脱轨,扭曲着,像一条僵死的蛇。   “突击营,出击!”   “乌拉!”   跟随着伊万,数百武者从四面八方冲出来,这些战士穿着和伊万相仿的绿色军服,提着大的夸张的手雷箱四处投掷,浓烟和爆炸笼罩失事现场。   高加索人并不贪心,他们只是抓紧时间破坏脱轨列车,顺手对车厢里摔得七荤八素的敌兵丢上几枚手雷,也不看战果就飘然离去,当然,真有反应迅速钻出车厢的,他们也不介意顺手格杀。有备对无备,突击营又是全武者的精锐队伍,让整场战斗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突击营负责轨道之外,阿卡切夫则是单人独骑顺着断层杀进轨道。毕竟是刚从漫长的内战中解脱出来,美洲联盟士卒的反应并不慢,列车制动,士卒们已经从各自的车厢窜出来,依托列车组成防线。   在他们的眼里,上千身穿高加索白色迷彩的精锐战士舍生忘死地向着车队冲锋,高加索巨龙坠在最后,在弹雨中闲庭信步。   阿卡切夫跳起来了,迎着第五架列车的车头,深深吸气,旋即吐出。浓密的红色火焰从他的嘴里喷洒出来,在空中凝聚成束,烧穿钢板,摧毁引擎。   “老大,坚持不住了!”耳机里传出一个脆亮的声音,是阿芙罗娜的声音,阿卡切夫落下来,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埃卢尔,他就站在其后不远处的列车头,满脸冷漠。   第六辆,还是第七辆?火焰把空气烧的扭曲,让卡拉切夫看得不太真切。反正不会超过1公里,要不要搏一把?   “老大,真顶不住了,快走吧!”阿芙罗娜坚持地很辛苦,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少了她的能力帮衬,阿卡切夫冲不破美洲联盟的防线,轨道毕竟太狭小了。   “可惜。”阿卡切夫缓缓后退,隐没在阿芙罗娜的幻象里。   突击营如潮水般撤去,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脱轨的军列损失惨重,军士十不存一,这场伏击,高加索联盟胜得干脆利落,一沾即走,连一具尸体都没留下。   战损统计得很快,包括斥候,美洲联盟损失了四架军列,六个车头,士兵死伤7462人,辎重损毁近半。埃卢尔捏着战报沉默良久,安东尼奥似乎看到一个巨人正在垮塌。   “放弃损毁车头,让工程兵加紧铺设轨道。”埃卢尔松手,任由战报随风飘远,在风中,那张薄薄的纸片碎成细丝,又断成粉末。   5小时后,10公里的轨道断层紧急修复,仅存的5架军列启动,战战兢兢驶入麦克罗沃车站。   没有预料之中的抵抗,整个麦克罗沃一片死寂,列车、民众,一切对战争有用的资源都被打包带走,高加索联盟只留给埃卢尔一座空城。   “坚壁清野吗?”埃卢尔喃喃自语。   “元首阁下,我们要追击吗?”部队指挥官蒂亚戈中将请示。   “我们还能追击吗?”埃卢尔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中年将领,埃利卡.蒂亚戈是墨西哥世家中最优秀的军事将领,家族三代从军,善于服从命令,埃卢尔始终对他欣赏有加。领兵多年,他也从没让埃卢尔失望过。   远征前夕,埃卢尔将他提拔任用到现在的位置,可以说除了埃卢尔,他就是这支部队的二号人物,比两位能力者的话语权都要强,然而这份倚重换来的却是一场惨败。   埃卢尔回忆良久,那场伏击战中,这位指挥官没有发出过一个命令,也没有在战场上出现过哪怕一秒钟。   所托非人吗?   埃卢尔突然觉得兴致索然:“派侦察队探查四周,我们在这里修整一周,伤兵要治疗,我们也需要援军。让联盟补充5架军列,部队空额也要即刻补充。”埃卢尔顿了顿,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让祖鲁奥巴过来吧,还有,请艾德拉诺阁下也跑一趟,我需要他的力量。”   这是一个危险的举动,祖鲁奥巴原是埃卢尔弹压政敌的依仗,为了压制这个并不值得信任的仆从,他还谢绝了艾德拉诺的同行要求,然而时移世易,拿不下高加索联盟,再强的弹压也无法保证他的统治地位了。   “是,元首大人。”蒂亚戈中将挺胸回应,一脸的铁骨铮铮。 第146章 墨西哥城的血 轮回(六)   IC64年9月8日,麦克罗沃伏击战结束后4个小时,当远征军还在西伯利亚的风雪中加紧铺设轨道时,时差接近12个小时的墨西哥城依旧是午夜。   墨西哥城,外城,贫民窟。   墨西哥城的小巷是秘密社团最钟爱的区域,拾荒者联盟的联络站在诺凯潘,青卫的联络站在圣贝纳迪诺,都是这类人口密集的贫民社区。   莱昂纳多.费迪曼是巴拉斯社区学校的老师。在社区居民眼中,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的教书匠,脾气温和,喜欢孩子,总是用自己微薄的薪水资助孤儿来学校上学。   他是老好人,虽然会时不时发些小脾气,对孩子们的恶作剧吹胡子瞪眼,却怎么也舍不得骂上一句。   在“同行”的青卫们眼中,他却是个杀伐果断,手眼通天的老人。   12年前被激活,3年前接替前任成为墨西哥城的青卫首领,这个老人在两次联盟内战中策划了47次政治暗杀和22次机密盗取,任务成功率92%,间接死在他手里的联盟官员超过20人,失势下野的更达百人。   这是一份堪称优秀的答卷,不在于他杀死了多少人,而在于他在后续的职位竞争中为青卫们囊获了超过六成的岗位,从元首府邸的警卫到军队的高层,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墨西哥城的青卫已经成长为一股怎样的势力。   欺骗、收买、威胁、吸纳,组织惯常的手段他无一不精,行事每每出人意表,细想下来又在情理之中。   美洲总部曾希望他竞选墨西哥城议员,甚至已经为他组建了竞选团队,拨付了大量的资金,但他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不需要更高的身份,我需要的是能够进入关键位置,能够获得更高身份的成员。”   费迪曼的话里透着一种与众不同的信念,在他的信念中,成员的身份仅取决于如何发挥个人特质,和其在组织中的地位毫无关系,而他,无疑更适合做一个贫民区教书匠,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议员老爷。   今天,这个教书匠只身一人来到秘密联络站,敲响了那扇破败的大门。   “谁啊,大半夜的!”屋里传出女人的娇笑和男人气急败坏的喊声,似乎是什么好事被破坏了。   “比诺,是我。”费迪曼轻声回应。   屋里一阵鸡飞狗跳,有着小麦肤色,身材健美的比诺飞奔出来开门,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完。   “先把裤子穿好,慢慢来。”费迪曼依旧站在门外,一脸慈祥的笑意。   “是!是,老师!”比诺赶紧把牛仔裤拉上,扣上扣,提好拉链。   “进去吧。”费迪曼笑着进门,“苏珊娜穿好衣服了吧?”   “我可不敢在老师面前光着,比诺会骂我的。”一个漂亮女孩子从里屋走出来,穿着肥大的T恤,脏兮兮的,亚麻色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碎发贴着脸,突出了脸上的小雀斑。   “年轻真好。”费迪曼还是笑着,但这种笑让两个青年逐渐紧张起来。在印象里,这个老人只有作为老师的时候会这样笑,作为首领,则不会。   “老师,好些年没见您这么笑了。”比诺挠着头坐进来,他和苏珊娜是孤儿,也是巴拉斯社区学校的学生,虽然没有读完,但确实是费迪曼的学生,同时也是他吸纳的年轻成员,就像米罗之于法诺尔。   他们辍学,混迹于贫民窟,都是“首领”费迪曼的安排,当然,即使费迪曼也没料到他们会成为情侣,但他乐见其成。   “大概是老了,想起旧事。”费迪曼还是笑,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老师,您布置任务吧。”比诺揉了揉苏珊娜的头,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   “看来你猜到了。”笑容渐去,那个他们所熟悉的青卫首领替换了慈祥的老师,出现在这个房里。   “义不容辞。”比诺沉声回应。   “你们在说什么啊!比诺,你们说什么呢!”苏珊娜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组织有任务交给比诺,也有任务交给你。”费迪曼慢条斯理地说,“比诺,我记得你的老家是阿莱克纳吉克。”   “阿莱克……纳吉克?”   “阿莱克纳吉克已经不存在了,任务的细节在这里,看完销毁。”费迪曼轻轻放下一个信封,转身离去。   ……   9月9日,美洲联盟议长,埃卢尔的亲密战友拉巴斯.索塞参观军工厂。   索塞大概是在这个世上埃卢尔唯一的朋友了。两人相交于幼年,成年后埃卢尔成了医生,索塞则继承了家业。   曾经埃卢尔因医疗事故受到讹诈,是索塞倾囊相助帮他度过难关,甚至一度穷困潦倒,妻离子散。   这件事情升华了两人的感情,埃卢尔晋入二阶后地位陡升,索塞也得以进入政界,数年之后更是主政墨西哥城,彻底坐实了埃卢尔代言人的身份。   随后美洲联盟内战,埃卢尔登顶,为了回避独裁者的恶名,他保留了议会,却把索塞扶上议长宝座,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为世人嗤笑,但也让两人愈发紧密。索塞知道,他不可能摆脱埃卢尔走狗的身份了,他也从未想过摆脱。   这次远征高加索联盟,埃卢尔亲征,索塞总理军政,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埃卢尔留下了祖鲁奥巴和艾德拉诺两位三阶,前者弹压政敌,后者压制前者。   作为格林尼治的使者和增援,艾德拉诺本不该如此轻易地接受这种指派的,埃卢尔付出了什么索塞不得而知,但这份情,索塞却深深记下了。   士为知己者死,索塞连最后一点矜持都抛掉了,只想为埃卢尔摇旗呐喊,鞠躬尽瘁。   今天的行程就是为了这场远征。麦克罗沃的战报已经在昨天夜里送到他手上了,他支持调走两位三阶战力,万余补充兵力和军列也是小事,但他并不满足,攻略高加索对埃卢尔至关重要,他想做得更多。   就在这时,善解人意的秘书为他送上了军工厂的报告,祖鲁奥巴的武装制作完成,根据设计,武装足以让这位三阶奴隶的战斗力提升50%,这是最好的礼物。   一个排的精锐警卫,临时安排的行进路线。祖鲁奥巴不可靠,艾德拉诺不可请,在政敌环伺的墨西哥城,索塞一直很注意自己的安全。   大队行进到军工厂门口,议长大人看到了迎候的军工厂负责人,一个功勋的残疾少将,坐着轮椅,显然是不可能上车了。索塞皱皱眉,决定下车。   护卫队围护上来,他在拥簇中下车,和这位轮椅少将亲切握手。突然,围观的人群中窜出两条巨型猎犬,事发突然,护卫们只来得及举枪击毙其中一条,另一条身中数弹却依然飞扑而起,锋利的牙齿几乎要触到索塞的脖子。   忠诚的护卫队长反应极快,沉肩一顶,索塞飞了出去,从这一咬下脱离,队长却被恶狗咬住了肩胛。整个护卫队一片混乱,足足花了几十秒才击毙这条冲进队列的猎犬。   然而这时,一个小麦肤色的年轻人已经用一把裁纸刀劫持了议长,锋利的刀片贴着索塞的脖子,刀尖渗出殷红的血珠。   “狙击位瞄准,是否击毙目标,请指示!”在恶狗突袭中没有丝毫表现的狙击手第一时间请示行动,手指缓缓压住扳机。   “议长在他手里,蠢货!不要轻举妄动!”顾不得肩膀上的巨大伤口,护卫队长赶紧站起来,“你为谁效力?安大略联盟?还是高加索联盟?知道吗?无论他们给你什么,我们都能给的更多!”   “真的吗?”青年的手微微颤抖,在场的都是优秀的战士,看得出他的意志在松动,狙击手也微微放松了手指,一个活的袭击者总比一个死人有价值得多。   “真的!”护卫队长张开双手,也许是因为肩上,他的右肩有些低,显得姿势怪异“你有什么要求,金钱,美女还是地位?说出来,我们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金钱?美女?地位?”年轻人喃喃自语,扯着索塞向左后退,像是在试图拉开和护卫队长的距离。   “该死!我失去目标了!”狙击手惊呼。   “不如把阿莱克纳吉克3000死难同胞的命还给我,独裁者走狗!”年轻人毫无预兆地抽动右臂,裁纸刀轻易地切开皮肤和肌肉,随后是索塞的喉管、血管,鲜血喷溅,美洲联盟议长软倒在地。   轰!迟来的狙击终于响起,从年轻人眉心钻入,轰碎整个脑袋。   两具人体交叠着倒下,鲜血汇聚成堆,变成粘稠的血洼。   “医护兵!”现场响起护卫队长惊惶的喊叫。   IC64年9月9日,美洲联盟议长拉巴斯.索塞在参观军工厂途中被刺杀,那时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位重镇的血却仅仅是一场巨大动荡的开端。 第147章 阿莱克纳吉克的怨灵 轮回(七)   联盟议长,元首挚友拉巴斯.索塞毫无尊严地死在首都的军工厂门口,死在一柄裁纸刀下,死在一场粗陋的、几乎不可能复制的刺杀计划当中。   索塞并不是一个得人心的领袖。埃卢尔体系认为他凭借私交攫取高位,安大略体系只把他当成埃卢尔的走狗,中立派系倒是不在意这些,然而索塞也拿不出他们所看中的政绩和主张。   可是谁也不会否认索塞的价值。他是埃卢尔唯一信任的人,在这个关键时期,埃卢尔远征在外,正是索塞的坐镇让美洲联盟得以维持这种表象上的稳定。索塞死了,两位副议长将在之后的顺位继任中择一登上议长宝座,而两位副议长是谁?埃卢尔绝不会允许一个政敌去领袖议会,远征还能继续吗?   9月9日,下午。   相处月余,这是艾德拉诺第一次敲开祖鲁奥巴的房门。   对于祖鲁奥巴,艾德拉诺的感情很复杂。   一方面,格林尼治强者为尊的传统让他不能接受一个二阶能力者用这种卑劣的手法去奴役一个三阶能力者,但如今的主旋律是战争,整个美洲联盟的价值要远高于一个能力者的尊严,所以他不仅要接受事实,还要接受埃卢尔的托付,在这段特殊时期掌控祖鲁奥巴的生死。   另一方面,他又对祖鲁奥巴感到厌恶,一个高阶能力者,即使因为身体的机关无力反抗,难道连自杀的勇气也失去了吗?十几天过去了,他掌握着这个男人的生杀大权,却给予了这个男人充分的自由,然而他依然苟活着,打开房门时,祖鲁奥巴哼着歌,围着浴巾,下巴上是还没刮干净的剃须泡沐。   “看上去你的心情不错。”艾德拉诺冷着脸,祖鲁奥巴并不知道,女王近卫首领的道德洁癖已经为他打上了一个懦夫的标签。   “为什么不呢?这是我近一年过得最愉快的十几天,没有监视,没有指派,还有值得庆祝的事,伟大的元首丢掉了一条胳膊。”祖鲁奥巴转身回去,继续自己的刮胡大业,附着在背上的机械蜈蚣已经和肌肉纠缠在一起,时伏时现的金属色泽和暗红色的疤痕交错,看上去触目惊心。   “既然你到今天都没死,就执行指令吧。”艾德拉诺不愿意久留,仅仅是看着这个男人,他就感觉到一种耻辱。   “指令?埃卢尔的?”重新换上浴袍,祖鲁奥巴懒散地走出来,艾德拉诺早已不告而别,只是在把手上夹着一张纸片。   展开纸片,上面是两个简单的名字,何塞和李。   “如果不是这份礼物,说不定我们真能成为朋友,奥斯塔维奥.埃卢尔。”   舔着嘴唇,祖鲁奥巴回到浴室解开浴袍,浴室镜的设置很特别,一正一斜,镜框上挂满造型各异的匕首,祖鲁奥巴不用扭头就可以看清整个背部。随意挑选了一柄匕首,他的手臂反转,毫不犹豫地剃掉覆盖在机械蜈蚣上的皮肤,疼痛在他身上合成出一种快感,这种快感,叫仇恨。   9月9日夜,原伪安大略联盟主席与总理,现任的美洲联盟议会副议长西里安.何塞与基尔.李在墨西哥城的府邸中被刺杀,阖府上下无一幸存。谁都明白这是来自元首的反击,然而痛失两位政治领袖的安大略派系却集体失声。   9月10日早上9点15分,继任原则排序第一的中立派系议员拉尔.达蒙宣誓就职,暂理联盟军政。随后,新任议长仅用8分钟就结束了其主持的第一次议题讨论,正式驳回元首的增兵议案。又3分钟,祖鲁奥巴和艾德拉诺登上了前往麦克罗沃的列车。   ……   9月12日,麦克罗沃。埃卢尔早早地来到车站,迎候即将到站的艾德拉诺。   这是埃卢尔生命中最漫长的3天,挚友身死,幕后黑手直到现在也没能查出来。   杀手的身份很简单,比诺.费迪曼,22岁,原籍阿莱克纳吉克的孤儿,没有亲人,8岁时被巴拉斯社区学校一个名叫莱昂纳多.费迪曼的教师资助,来到墨西哥城就学,8年级辍学,始终游荡在贫民窟,入过3次狱,包括打架斗殴和盗窃,是一个小型盗窃团伙的首领,没有政治背景。   莱昂纳多.费迪曼也没有疑点,这个57岁的老教师简直是个圣人,在巴拉斯社区学校从教32年,在全美洲联盟范围资助了217个孤儿,为他们提供食宿和教育。   这些孤儿虽然改姓费迪曼,但其16岁成年后,老教师就会和他们脱离监护关系,一旦离校便彻底断绝联系。217个费迪曼当中出过律师、医生、教师、警察,甚至还出过一个议员,这是个无从质疑的好人。   难道真是阿莱克纳吉克事件的报应吗?埃卢尔心里还是有疑虑,但他不能再继续调查下去。他付出议长位置,同时也付出政治上绝对的支配力,安大略派系付出两条人命,中立派系维持政局稳定是三方妥协和交易的结果,这个稳定来之不易,同时也脆弱不堪,至少阿莱克纳吉克这道疮疤还没到揭开的时候。   然而,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尽如人意的,甚至从远征开始以来,埃卢尔处处碰壁,根本就没有如意过。   “元首阁下!墨西哥城的消息。”忠诚的副官安东尼奥脸色凝重地递上一份文件,这个信息是刚送过来的,显然,联盟内有人并不满意之前达成的协议。   仅仅看了一个开头,埃卢尔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列车在此时进站,辅助轮嵌入轨道,摩擦出火星,车站内充斥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尖鸣。埃卢尔恍若未觉。   列车缓缓停稳,厢门打开,艾德拉诺和祖鲁奥巴先后走下来,他们是这次专列唯一的乘客。   埃卢尔迎上去,从艾德拉诺手里接过象征祖鲁奥巴生杀大权的机械蜘蛛。   “你真以为这种程度的妥协能维持到整个战争结束吗?”   “我没有那么天真。”埃卢尔**着蜘蛛光滑的背板,“但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作为格林尼治的代表,我必须提醒你,我们的结盟对象是美洲联盟。”艾德拉诺冷冷地说。   “美洲联盟就是我,我就是美洲联盟。”埃卢尔的回答更冷。   “我们的耐心有限。”艾德拉诺动身离开,“战争的耐心更有限。”   “亲爱的安东尼奥,我可以信任你吗?”盯着艾德拉诺挺拔的背影,埃卢尔的目光慢慢锐利起来。   “安东尼奥的一切都是大人给的,我就是大人的猎鹰和走狗。”安东尼奥恭敬地单膝跪下,额头点在膝盖上。   “去玛雅,召集你的旧部。”埃卢尔一动不动,“带着他们去墨西哥城,我要你做三件事。第一,接管军队,不服者杀。第二,约见议长,中立派系都是聪明人,生存还是毁灭,让他们自己选择。第三,弹压暴民,清理每一个安大略联盟的成员,既然他们想要战争,那我就给他们战争。”   “安东尼奥誓死完成任务。”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胜利。贝克和托米拉和你一起去,记住,这两个人可用而不可信,他们有宿怨,好好利用这一点。”   “是,大人,安东尼奥必定把胜利带回来给您!”   ……   9月11日,夜。   就在整个美洲联盟都在为一场政治风暴的平息而庆幸的时候,一个名叫苏珊娜.费迪曼的女孩儿出现在雪城第一频道的演播大厅。   她穿着纯黑色的长裙,披着黑纱,不施粉黛地出现在美洲联盟最具影响力的新闻节目的镜头里。一场比内战规模更大的动乱,从这一刻,在美洲大陆爆发。   “我叫苏珊娜.费迪曼,是9月9日墨西哥城刺杀事件的杀手比诺.费迪曼的遗孀。”   一句简单的自我介绍就让整个雪城驻足,这个年轻的女孩儿一身丧服出现在电视屏幕前,引爆了整个美洲联盟。   收视率飞速提升,巴拿马、墨西哥城,美洲联盟大大小小的绿岛电视台的信号转播请求几乎在同时发送过来,苏珊娜.费迪曼在这个瞬间获得了整个美洲联盟的关注。   “我们夫妇策划了这次刺杀,比诺已经死了,我愿意为这次刺杀事件负全责。”   “也许几分钟后,奥斯塔维奥.埃卢尔的走狗就会逮捕我,然后处决我,但我还是要说,这不是一次政治暗杀,这是一场复仇。”   “阿莱克纳吉克作为独裁者埃卢尔的前进基地,供养了远征军队8天,3000市民全心全意地为数万军队服务,换来的却是整个绿岛的毁灭。”   “毫无理由地,2500人在军队离开前被驱离,在风雪中冻死,饿死,剩下的500人被留在绿岛,随后埃卢尔炸毁了阿莱克纳吉克的冰盖,彻底毁掉了我们的家园!”   “2天前,最后一个阿莱克纳吉克人死了,不久以后,作为他的遗孀,我也会死,但我们不后悔,独裁者凭着个人好恶毁灭我们赖以生存的绿岛,我们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同胞们,在之前,美洲已经有两座绿岛在内战中消失了。现在,仅仅因为独裁者的一时兴起,阿莱克纳吉克也消失了。不久以后,更多的绿岛也会消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我们必须……”   砰!一声枪响打断了女孩儿的演讲,在整个美洲的电视屏幕前,苏珊娜的眉心出现一个孔洞,鲜血从后脑喷溅,洒满整个背景墙,随后更多的枪声响起来,到处是哀嚎和求饶,混乱中,摄像镜头歪倒,直至一个身穿军服的魁梧男子出现在镜头前,信号戛然而止。   这是最嚣张的谋杀!   如果说先前人们还对阿莱克纳吉克的毁灭有所疑虑的话,这场镜头前的谋杀反而成为了苏珊娜最强有力的证据,再没有人怀疑这对英雄夫妇的话了,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一切,风暴,在酝酿。   ……   雪城第一频道血流成河,整个大楼没有逃走一个人,百余特种兵从各个入口涌入,搜寻每个角落,枪杀每个被发现的人。   鲜血涂满了整栋大楼,那些为世人所喜爱的主持人,那些干练的记者,在其他节目中受邀的专家和娱乐明星,甚至于恰好过来参观的数十位年幼的学生,躺倒了都不过是一具尸首,不分高低贵贱,没有任何差别。   “哔!1号呼叫2号,报告任务进程。”   “任务完成,回报首领,墨西哥城的请托已完成。”   “哔!真可怜,你说这个小姑娘知不知道自己的首领要杀她?”   2号的眼前突然浮现起苏珊娜死前的那个眼神,那是洞悉一切的眼神。   “你要遗憾了,苏珊娜同志,比诺同志,甚至墨西哥城的那一位都是英雄,他们知道自己的结局,也明白自己的使命。”   “哔!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一切为了伟大的意志!” 第148章 盟军 轮回(八)   什么是这个时代最易于触动人们神经的事件?每个人都会跟你说,是绿岛的毁灭。   这是个和旧世完全不同的世界。地球的大部分陆地都不再适合生存,形形色色的绿岛,是人类的庇护所。当身处其间时,人们或许会忘记严酷的自然环境,忘记先辈数百年穴居地底,人类险些毁灭的往事,但这种忘记和彻底的遗忘有着根本区别。   格林尼治摧毁过绿岛,所以格林尼治让人恐惧。阿纳海姆摧毁了绿岛,所以阿纳海姆让非洲噤声。埃卢尔曾经摧毁过两座绿岛,这两座岛让整个美洲学会服从。   然而这一切都有着共同的前提,战争,是人类接受悲剧,并吸取教训的最好理由。这次不同,阿莱克纳吉克并不是毁于战争的,随着越来越多细节的披露,人们也越来越确信这一点。   当最基本的生存权利都被威胁,当绿岛可以藉由统治者的好恶随时废弃,人类,还有什么好恐惧的呢?   IC64年9月12日清晨,雪城爆发10万人请愿游行,请愿人群穿着零时赶制的黑色T恤,胸前印着苏珊娜.费迪曼的头像,沿着湖滨大道汇聚在前联盟政府,现安大略自治政府门前。这是一次沉默地请愿,十几公里的游行路径没有一句口号,标语直到自治政府门前才被无数条艳红色的横幅打出来。   “脱离美洲联盟,向独裁主义宣战!”   “流尽最后一滴血,保卫绿岛安全!”   “攻入墨西哥城,终结独裁统治!”   民怨沸腾,喊声震天!   雪城的行动很快得到了其他绿岛的响应,从安大略自治区一路蔓延,向着整个美洲大陆辐射。安大略派系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在第一时间成立了人民运动委员会,凭借深厚的政治影响力很快接管了行动,游行也在不经意间完成了从“对抗独裁运动”到“倒埃”的转变。   从雪城,到伊利,到哥伦布,阿什维尔,穿过德克萨斯和新洛杉矶,一路向南,直到埃卢尔的传统控制区域。   9月18日,巴拿马和玛瑙斯同时爆发游行,请愿队伍高喊着“埃卢尔下台”和“惩治战争罪犯”的口号登上列车,向着墨西哥城疾驰。   同一天,安东尼奥也完成了对旧部的收编,在游行队伍之前踏上了墨西哥城的月台。   在有心人的煽动下,事态逐渐失控。   下午3时,墨西哥城20万人云集在内城入口,用石块、杂物和自制燃烧瓶向驻守部队发动攻击。混乱中冷枪频现,12名士兵被击毙,27人受伤。其时安东尼奥正召集内城所有团以上干部试图说服他们服从调遣,得到消息后,他果断囚禁所有与会军官,迫服总指挥歌迪亚上将。   下午5时,驻留部队出动坦克,暴力镇压游行民众,一时间血流成河,超过7000人罹难,30000人被捕入狱。   “墨西哥城惨案”没能吓退暴动民众,第二天,更大规模的暴力游行在美洲联盟37座绿岛同时爆发,超过600万人参与期间,混迹民间的拾荒者们成了战斗主力,12座军营被冲垮,6个绿岛的政治领袖被愤怒地民众杀害,军民死伤过3万人。   墨西哥城彻底瘫痪,到处都是战场,四处都是镇压。   安东尼奥的两大王牌之一,二阶7级能力者李迪.贝克在镇暴中被16位拾荒者伏击,重伤逃回。   9月22日,麦拉.托米拉被安大略派系策反,击杀李迪.贝克和安东尼奥,致死,安东尼奥也没能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   9月25日,伊甸,墨宅。   巴别塔彻底失去了修复的价值,重建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更何况还要考虑那个恐怖的,无法捉摸的普罗迪.埃塞尔的反应。   法诺尔最终决定放弃巴别塔,同样位于中心区,早先被改造成博物馆的苏宅和墨宅重新装修启用,苏宅成了六人裁判所,墨宅被用于悲惨世界,成了法诺尔的指挥中心。   墨宅会议厅,这里被改建成一座巨大的圆席议事厅,一张堂皇的座椅空置在南向首位,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位置是法诺尔自己的,但事实上,那是留给伟大意志的座椅。剩下的席位有12个,寓意青卫的12位领袖地位平等。   除了伟大意志,今天所有的领袖都到齐了,李大江和亚利.斯宾坐在座位上,剩余的人,包括凌佟、托伦、安木罗、米罗、胡洱和美洲、非洲、高加索、华夏联盟和毛利的领袖都出现在一张悬浮于坐席的巨大屏幕上。   法诺尔没有席位,他是站在伟大意志身后的,正如他对自己的定位,他是伟大意志的投影,自然应该站在影子的位置上。   这是这个时代青卫最高级别的会议,法诺尔是它的主持人。   “我突然发现,我们现在共有13人,像是耶稣的13门徒。”法诺尔的开场白出乎意料,耶稣的13门徒,这是寓意青卫中出现了叛徒吗?   除了米罗和李大江,所有人都坐卧不安起来,警惕地看着身边的人,猜测着叛徒的身份。   “别看了,是我的比喻用得不好。知道吗?在犹大因为贪婪而背叛前,他是耶稣最忠诚的弟子,更何况没有他的作为,耶稣不会成为神。所以别再猜忌自己的同志了,青卫的忠诚不容置疑。”   整齐地吁气声后,与会者噤若寒蝉。这里没有菜鸟,他们惊恐地发现,简简单单几句话,他们的思想完全在法诺尔的指挥棒下跳舞。   “这是青卫最关键的时刻,青卫很强大,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更强大,我们即将实现伟大意志的夙愿,成为人类的主宰者。”法诺尔继续说着,不管愿不愿意,与会者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心都激荡起来,也许唯一例外的只有李大江,他,是不同的。   “胡洱,环太平洋做得很好,你们不需要进攻所罗门,只需要继续操控民意,毛利就会困在自己绿色的贝壳当中,米罗要去香格里拉了,他负责的部分,你们要做好交接。”   “大人,环太平洋分部希望发挥更大的力量……”   “你们的任务在以后,暂时来说,你们控制毛利,对我们的事业更重要。”   “明白了。”胡洱叹了口气,“我会向分部的同志们传达。”   “毛利分部的任务也一样,你们要渲染环太平洋联盟的威胁,让毛利人把更多的关注投在上面。”   “毛利人掌握了很多情报,这段时间张艾嘉像疯了一样,同志们牺牲很大。”   “坚持住,不会太久了。”法诺尔宽慰到。   “毛利的同志们不怕牺牲,张艾嘉身份特殊,但我们会坚守住阵地。”   “这样就够了。”法诺尔淡淡地说,“华夏也是一样,北京的那位保守且多疑,你们不需要冲杀,只要勾起他的疑虑,华夏就睡不醒。”   “除了浮屠,我们准备策划一些行动。”方脸的华夏代表沉声回答,“虽然华夏分部力量不强,但我们肯定不会拖总体战略的后腿。”   “不用妄自菲薄。”法诺尔的脸色瞬间严厉起来,“真正拖后腿的不会是你们,而是非洲分部。”   “阿纳海姆实在……”   “你们控制着非洲和地中海两个联盟的传统区域,有数位能力者扶持,整体实力在各区中仅次于方舟和同盟,但成绩呢?”法诺尔目光灼灼,让非洲代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自裁吧,青卫需要的不仅仅是忠诚,还有智慧。”   一片沉寂,良久,非洲代表突然抽出手枪塞进嘴里,轰!来自非洲的信号被掐断,一张椅子空了出来。   “非洲的工作需要重新调整,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估计是发挥不出什么作用了,制作战略时,别再期待他们的发挥。”   全体应是。   “剩下的都是和战区有关的同志了。”法诺尔目光扫过所有人,“美洲、高加索、同盟和方舟,你们都知道,埃塞尔来找过我,其结果就是我无法依照原计划出现在格林尼治的战场上,战略需要调整。”法诺尔走动起来,“美洲的工作开展得如何?”   “持续混乱。我们的人同时对双方发挥着影响力,但没有介入领导权的争夺。”   “没有控制手段吗?”   “原本是有的,可惜安东尼奥被暗杀,我们失去了关键位置的控制。”   “这样很不好,暴乱要持续,但规模要控制,还有,不能让安大略联盟占据优势,双方要均衡,更重要的,我们必须有终结暴乱的能力,这一点很重要。”法诺尔拄着非洲代表空置出来的那张椅子,若有所思,“米罗,你别去香格里拉了,去支援美洲的同志。”   米罗耸耸肩,不置可否,他有头脑,有力量,又始终没有暴露,最适合临时抽调去执行某些任务。   “对了,艾德拉诺那座老冰山在美洲吧?和他撞上我可就暴露了。”米罗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很精彩。   “他不会再去美洲联盟了。”法诺尔的口气不容置疑。   “那我马上出发。”米罗点点头,法诺尔的承诺,他从不怀疑。   “剩下的,就是盟军的问题了。”法诺尔看向凌佟,“联军组建得怎么样?”   “托某些人的福,遥遥无期。”凌佟挑衅似地盯着托伦,他不信法诺尔不知道香格里拉的情况,毕竟安木罗是托伦的盟友,但更是法诺尔的副官。   “还顺便拖住了我高加索联盟2万人的精锐兵力!我们在正面苦苦抵抗,有些人却在背后争权夺利!”高加索代表厉声质问。   “行了。”法诺尔抬手,凌佟嘴巴努了努,终究没有说话,因为法诺尔正在看着他,“我明白你的想法,凌佟。你想做的事,托伦拦不住,联军必须在周内完成编制,6天以后到达华沙。”   凌佟霍得站起来,头部甚至超出摄像头的采集范围,屏幕里只露出一张嘴,显得怪异。   “既然你知道我的想法,那联军就不可能在6天内到达华沙!”   “必须在6天内抵达。”法诺尔沉声道,“因为高加索联盟明天就会启动归并程序,6天后不会再有高加索联盟,只有全球人类同盟。” 第149章 归并程序 轮回(九)   归并程序,一个几乎只存在于历史书中的名词。而且这些历史书不存在于任何一个势力的课本数目,它们只会待在大图书馆最冷门的角落,在那些盖满灰尘的书堆当中。   而在20余年前,它却是政治领域最关键的几个词汇之一。时年遗民战争结束,势力纷起,余威犹存的全球人类同盟自然全力阻击这种实质意义上的独立行为。   领袖调派权已然失效,那个腐朽的同盟只希望继续把控住对绿岛的影响力,期待着有朝一日荣光重现。藉由这个期许,收买,暗杀,军事威胁,同盟无所不用其极,那是一段短暂却黑暗的时代,对于弱小势力尤胜。   直至社会活动家菲茨.拉得里安提出著名的复归解并原则。从宪章精神出发,他提出三点原则:   其一,同盟应当许可下属绿岛自发自愿的结盟行为,这是绿岛自治原则的特殊体现;   其二,此种结盟之产物为二级联盟,联盟当体现民主原则,不得随意解散议会,当继承并承认同盟对各绿岛的属权,暨不得擅自独立;   其三,当此种联盟认为其无力保障成员绿岛之宪章权利,其有权启动归并程序,该程序之启动、定议皆有联盟议会掌控,政府不得干预。   归并程序由此得名。   在当时的环境下,归并程序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提案。绿岛大都希望能够摆脱腐朽同盟独立,建立新的,政治清明的联盟,同盟也得到了最想要的。于是在方舟和华夏绿岛集团的斡旋下,复归解并原则和归并程序在一次地下协议中被各方势力接受,成为了其后绿岛势力成立风潮最大的助推剂。   然而拉得里安却没能得到他想要的。全球人类同盟一味鼓吹盛世改革,绿岛联盟只顾完善组织构架,在各自的鬼胎中,所有势力不约而同地选择淡化他的成就。   作为社会活动家,拉得里安晚年凄凉,半生监视居住,不得接触媒体,谢绝参与政治,他写下的关于归并程序的30万字著作被限制发行,刊印的全部30套,20套免费赠予各方势力,剩下的10套作为机密被锁入深宅。IC52年秋,47岁的拉得里安在贫病中死于加尔各答,连一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得到。   归并程序正是这样一份伟大却又敏感的议案,像是龙的逆鳞,达不到一定地位的人甚至连听说的资格都没有。这就不难想象当高加索联盟议会突然宣布启动程序时,整个世界发生了多大的震动。   IC64年9月26日,华沙议会厅座无虚席,112位参议,862位众议无一缺席,人们抓紧会议开始前的短暂时间交流,无数个窃窃私语汇集到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嗡嗡声。   昨天夜里,当高加索联盟议长叶卡洛夫的邀请函送到这些议员宅邸的时候,随同送达的还有一份临时刊印的署名菲茨.拉得里安的作品。事实上,昨晚,大部分议员才首次得知自己手里还掌握着这个名为归并程序的权利。   上午10点,叶卡洛夫准时落座,高加索联盟临时议会全体会议准时开始。   “依据IC48年6月签署的麦加密约,议会拥有联盟唯一的,受到联盟所有现行法律支持的启动权利归并程序的权利。而今天的议题,就是关于联盟是否启动相关程序。”叶卡洛夫用词简洁,声音充满力量,但整个议会却瞬间炸开了锅。   这就开始了?没有理由,没有解释,直接进入正题?   这位素以果决干练著称的议长没有理会台下那些几乎戳到他的眼睛的发言请求,照本宣科般,连声线都没有丝毫颤抖。   “依次表决,每位议员拥有1票表决权,表态率超过75%,表决有效;支持率超过66%,议案通过,表决开始。”   死一般的寂静。这一幕超出了所有议员的想象,叶卡洛夫,到底是什么让他敢于用这种完全违背政治规则的方式发起议案?没有游说,没有沟通,甚至连最基本的演讲都没有。即使他已经取得了党内的绝对支持,但这是一次全体会议,其所代表的保守党仅有57%的席位啊。   “支持。”没有理会众人的诧异,沉默十余秒后,又是叶卡洛夫第一个站起来表态,毫无疑问的支持。   “议长席,支持。”计票员的声音复述着,像是电子声线,虚假而空洞。   “弃权。”   “副议长1号席,弃权。”象征弃权的白灯亮起。   “支持。”改革党领袖,同时也是叶卡洛夫最大的对手,副议长索罗.雷斯科表态。   “副议长2号席,反……支持!”绿灯亮起,满室哗然。   “支持。”   “支持。”   “支持。”   “反对。”   “支持。”   绿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混杂其间的白红双色就像燃到末端的烛火,摇摇欲坠,议员们突然明白过来,他们不需要了解内情,他们只需要知道,高加索联盟,已经走到了历史的拐点。   ……   格林尼治,普罗迪旧居。   这里被收拾回当年普罗迪居住的样子,除了墙上的那副合影和厚重的地毯,再没有第三件东西。   自从普罗迪走后,安琪儿几乎把全身心都投入到王国的政事当中。少许的空余时光,她都会带着胡德来这儿,就盘腿坐在客厅正中,权当休息,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卸下独裁女王的包袱,获得心灵的休憩。   伊思.胡德已经是女王当之无愧的第一重臣了。这个年轻的外相穿着极致简单的手工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蓄了须,和银色的细框眼镜一起稍微遮挡住依旧稚嫩的脸。   胡德本就是极致聪明的年轻人,要不然也不会在米罗的有意引导下制作出那个大胆却具可行性的大计划。曾经的他或许还有些许自卑和青涩,但年少得志给了他自信,一夕灭门让他瞬间成长,可以说,法诺尔和米罗一手造就了他,这也许是法诺尔也没能想到的。   然而胡德还是太年轻了,普罗迪、唐桡和两位伊丽莎白王女建立友情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出生,自然也无法理解安琪儿的做法。女王闭着眼睛盘坐在那间破旧的小屋里,在他看来,是女王在向着那位无可捉摸的主宰问道。   总有一天,我会取代你的位置的,普罗迪.埃塞尔。   秘书小跑过来,把一张纸片递到胡德手里,年轻人撇了一眼,转身进门。   他走得很轻,但安琪儿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他进来了。   “结果出来了?”张开眼睛,她又变成那位统治格林尼治王国的独裁女王。   “772票赞成,164票反对,38票弃权,高加索联盟已经正式启动了归并程序。”胡德轻声回答。   “意料之中,不是吗?”安琪儿嘴角滑出一抹嘲讽地笑意,“民主,虚伪的民主。”   这个结果确实在胡德的意料之中,从昨晚他从皇家大图书馆备夜读通那个传奇般的程序开始,他就知道高加索联盟的归并不可逆转。   “这种程度的议案,如果说叶卡洛夫没有通过的把握,他根本就不会提出来,不仅是启动议案,归并议案也不会有任何阻挠,高加索联盟,只剩下最后5天寿命了。”   “有什么话,就说。”女王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最倚重的年轻人,安琪儿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不逊于普罗迪的智慧,如果非要说区别的话,大概就是胡德永远不会像普罗迪那样直接,他能够拆穿阴谋,却不能像普罗迪那样无视阴谋。   “是,陛下。”胡德抚胸鞠躬,当他起身时,安琪儿又看到了那个君前奏对的年轻人,“阿纳海姆吞并了地中海联盟,其原因不仅是因为我们的盟友实力占优,还因为战略选择,主持人的功力以及绝不可回避的一点,10000最精锐的地中海军队正在香格里拉度假。”   “继续。”   “高加索联盟的问题也在于此。埃卢尔首战确实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更因为他自己的愚蠢在这个关键时刻失去了对美洲联盟的绝对控制,也失去了2位二阶能力者和无穷无尽的兵力支持,其损失不可谓不大。但即使如此,得到艾德拉诺阁下和祖鲁奥巴两位三阶能力者的驰援,美洲联盟依然在兵力对比中占据着绝对优势。现在美洲大陆局势晦暗不明,但绝没有到埃卢尔必须撤兵的地步,他也不舍得到手的麦克罗沃。一旦美洲趋于平静,高加索人必败无疑。”胡德侃侃而谈。   “你忘了正在组建的盟军,他们不会永远停留在香格里拉。”   “我们也不会永远停留在格林尼治。”胡德自信一笑,在女王面前挺直了腰板,“更何况我们早晚会去到高加索,反观盟军,他们真的会在高加索联盟灭亡之前出现在华沙吗?”   安琪儿站起来,瞳孔几乎缩成针尖:“你是说……”   “我用一晚上时间通读了归并议案和复归解并原则,恰好明白了一个事实。”走到安琪儿对面,胡德竖起食指,“全球人类同盟的目标在战争还在酝酿的阶段也许只是我们,但随着我们的应对和战局的扩大,他们的胃口正变得越来越大。攻打同盟会损失太多的政治分数,但赢得战争,随后堂而皇之地接收同盟流亡政府的归并,则谁也无法谴责同盟,而那时,他们将和方舟结合成一个覆盖7成绿岛的巨大势力。华夏、毛利和环太平洋偏安一隅,更何况三者龌龊不断,不消几年,一个全新的全球人类同盟将实现真正的统一,成为人类独一无二的霸主。”   “看来高加索人也明白了。”安琪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重新闭上眼睛,不去看,只是听。   “是的。他们不仅明白了香格里拉的目的,还作出了最好的应对。”   “主动归并吗?”   “归并程序一启动,盟军不得不支援高加索联盟,而盟军进驻华沙将彻底改变高加索战区的实力对比,我们也只能提前出征。高加索联盟的覆灭不可回避,但叶卡洛夫用这一手以退为进把自己放到了最有利的位置,败自不言,如果胜了,高加索的政客将在其后的权利分配中拥有最大的话语权。”   “看来你想的很明白了。”安琪儿彻底平静下来,她的眼睛再次睁开,平静如水。   “陛下,显而易见,最终决战必将发生在华沙,谁能更早一步占据那里,谁就掌握了决战的主动权。”   “那就布置下去吧。明天出发,由我……御驾亲征。” 第150章 冰与火 轮回(十)   生而为人,有很多东西都是无法避免的,这和强大与否无关。譬如普罗迪.埃塞尔,先天情感缺失的他思考问题总是简单直接的,这种特质和莽夫不同,当思考中撇开了人性,一切问题都变得简单,无非目的和结果。   与之相反,法诺尔一生蛰伏,事实上青卫发展到如此地步,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他从未借重过自身的力量。普罗迪的拜访确实打碎了他对于格林尼治战局的思考,另一个角度来说,却也把他放回到自己最习惯的位置。一个归并程序,法诺尔轻而易举地让敌友双方都顺着他的指挥棒跳起了舞蹈。   胡德或许并不了解青卫的内情,但他的判断没错,归并程序启动后,无论是格林尼治还是香格里拉,现在能做的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抢时间。   凌佟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工作着。法诺尔对他的判断很准确,无论是三阶能力者的实力还是全球人类同盟军事领袖的身份,当凌佟下定决心和托伦争夺联军主导权时,托伦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更何况此消彼长,安木罗立场急转,几乎是逼着托伦放弃抵抗。   然而论效率,格林尼治还是更胜一筹。   9月27日正午,皇家方舟号驶出格林尼治月台。女王亲征,整个女王亲卫800战士并二阶能力者“水银”艾迪.赛斯、“不倒翁”因格鲁.墨菲随行,文官团体仅伊思.胡德随侍。   加上已经出现在战场上的弗拉迪诺和艾德拉诺两位三阶能力者,这几乎就是格林尼治身处进攻端全部的军事力量。他们的目的地是维也纳,作为已经沦陷的地中海联盟的首都,那里距离高加索联盟首都华沙仅550公里。   列车进发,与此同时,两封加密信件也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了兼任特使的两位三阶能力者手里。   麦克罗沃,埃卢尔的美洲联盟远征军修整已经远远超出了原计划的7天,艾德拉诺很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   美洲内乱不止,埃卢尔作为领袖在整个局势的演变中实在功不可没。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他的愚蠢和多疑,整个局势才变化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在艾德拉诺看来,埃卢尔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政治领袖。从出使之日算起,他为了解放兵力而放弃了对所谓安大略联盟的围剿,结果正是因为这些失去约束的政敌使他错过了出兵的最佳时机。   除了时机,在兵力上他也没能达到最初的目的。全美洲联盟拥兵30万,他最终只带出了2万。远征之初,为弹压内部他甚至留下了祖鲁奥巴和艾德拉诺,这个失误直接导致了首场失利。   还有阿莱克纳吉克,艾德拉诺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一个统治者居然可以因为迁怒就毁掉一个恭敬的辖下绿岛。这个行为直接造成了现在美洲联盟的动荡。   动荡发生以后,埃卢尔的反应更加不可思议,明知两个二阶能力者不可信,却让自己的副官带着他们回师弹压。强势收权失掉军心,暴力弹压失掉民心,而他自己在拥有绝对兵力优势的情况下居然停留在麦克罗沃寸步不进,连盟友的耐心都基本失掉了。   如今那个叫安东尼奥的副官身死,带回去的两位二阶能力者一死一叛,群龙无首的美洲联盟居然还没有彻底崩塌,甚至近两日传回来的消息,叛军内部权利斗争激烈,夺权暗杀接连发生,艾德拉诺不得不感慨那个范围第一、绿岛数量第一、总人口第一,总体实力却堪堪挤入二流的奇特联盟的政治传统了。   艾德拉诺鄙夷这个同盟者,但那份有着女王和外相联名签署的命令却让他不得不再去接触这个同盟者。   埃卢尔很好找,无论得意或是失意,他几乎永远都待在象征他权利的地方,放在麦克罗沃,就是岛政厅顶层的总理办公室。   祖鲁奥巴抱着手,斜靠在门外充当临时副官,似乎在假寐,这也是艾德拉诺鄙夷的人。   “在?”艾德拉诺昂着头,用下巴指向。   “要不然呢?”祖鲁奥巴撑开一只眼睛,神情似不屑,似嘲讽。   艾德拉诺冷笑一声,推门而入。   埃卢尔在里面喝着酒,一本高加索历史就在他面前,翻到中间,即使借酒浇愁,他也习惯性地装出一副勤勉的样子。   “女王命令你部即日西进,必须在明日前攻克摩尔多瓦。9月30日下午2点,联军将向华沙发动总攻。”   “女王命令?”埃卢尔醉眼惺忪地抬头,“我记得我们是盟友,拥有相同的权利和地位,这一点,在汉堡协约当中写得很明白。更何况我的下一个目标不是摩尔多瓦,萨拉托夫,那才是我会去的地方。”   “协约定议只属于王国和她的盟友。”艾德拉诺冷得像一块冰,“我会在2小时后出发,至于贵部的作为,你可以自己定夺。”照本宣科般说完这些,他转身,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女王有句话让我转达给你,有价值的盟友理应获得更多。”   没有等埃卢尔的回话,艾德拉诺径直离去,直到他走远,祖鲁奥巴才懒懒散散地推门进来:“传令集结吗,我的元首大人?”   埃卢尔的眼睛红得吓人,但在祖鲁奥巴看来却像是幼兽露出獠牙:“告诉所有人,车站集结,目标……摩尔多瓦。”   ……   摩尔多瓦距麦克罗沃4000公里,一座濒临黑海的小型绿岛。正如埃卢尔所言,那里并不是最适合美洲联盟进军的方向,萨拉托夫和彼尔姆距离麦克罗沃更近,也更富饶。尤其是彼尔姆,拥有秋明地区巨大的矿产资源,是高加索联盟最有价值的占领区,而摩尔多瓦,唯一的特色只有酒庄。   更何况埃卢尔已经没有余力分兵了,萨拉托夫是有驻军的,数量还不少,出击摩尔多瓦意味着他连麦克罗沃都要失去,也意味着他的后路彻底断绝。   然而摩尔多瓦距离华沙仅有700公里,对格林尼治来说,美洲联盟在那里才能实现战区协同,安琪儿不会去考虑一个始终没有体现价值的盟友的处境,正如她让艾德拉诺传达的,这是提供给埃卢尔最后的机会,他也只剩下这个机会来体现自己的价值。   摩尔多瓦不是军事重地,根据情报,高加索联盟在那里的常备军力不超过500人,再考虑到阿纳海姆在维也纳高调集结兵力,也许等美洲联盟到达时,他们面对的将是又一座空岛。   这次进兵的车程超过10个小时。和格林尼治的判断相似,整个车程一路顺畅,直至驶入摩尔多瓦车站高加索人也没有发动伏击。这是个理智的决断,如今的远征军虽然军力不足15000,辎重军备损失也很大,但却有了两位三阶能力者,而众所周知,高加索联盟没有三阶能力者。   车队进驻,包括埃卢尔的座驾在内,占据了摩尔多瓦全部4个分轨齐同并进,在辅助轮的摩擦声中,摩尔多瓦月台进入了所有人的眼球。   整个月台凌乱不堪,垃圾、杂物和散落的行李四处都是,和麦克罗沃如出一辙,果然又是一座空岛吗?就在所有人渐渐庆幸的当口,艾德拉罗霍的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   一个男人,穿着肥大的黑色斗篷,狰狞的金属假面遮住整个脸,状若恶鬼,他背着手站在指挥塔的顶端俯视整个车队进站。风起,斗篷被吹起来,露出脚下的高筒军靴,悬离地面。   “李大江……”   男人动了,红色的熔岩从斗篷下流出来,汇聚到手上,随后他一跃而下,如雷霆似闪电,直扑2号分轨上正在缓缓减速的埃卢尔座驾。   车厢里结起冰霜,玻璃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艾德拉诺冷哼一声,身旁的水杯炸裂,茶水凝结成褐色的冰柱冲天而起,撞碎整个厢顶,艾德拉诺飞扑出去,和俯冲的李大江猛然撞击在一块儿。   轰!   凝固的岩浆化成黑色的灰纷纷扬扬洒落,不多时就被水汽包裹,结成雪花,落地时已经成了鹅毛大雪。   一场暴雪在摩尔多瓦狭小的车站里降临。积起厚厚的,纯白的颜色,但室内的温度却在升高。艾德拉诺挡住了李大江对2号分轨的袭击,李大江倒退,踩上相邻的1号月台,以他的脚下为中心,积雪融化,一道熔岩穿透厚实的水泥涌出来,集聚成洼,不断扩大,1号分轨上的军列很快遭受了池鱼之灾,满载士兵的车厢瞬间起火,兵士裹着火,惨叫着拍打厢壁,随后是运输辎重的车厢,在高温下轰然爆炸。   满地积雪卷起来,在空中凝结成一睹冰墙把爆炸的气流和飞溅物统统挡住,但冰墙本身也没有持续多久,在四处碎裂间崩塌下来。   “列车继续往前开,离开车站。”艾德拉诺的声音被盘旋车站的雪花放大,传到所有人耳朵里。   “我记得你,雪山,斯蒂格.艾德拉诺,三阶之身败给当年二阶的埃塞尔,然后做了格林尼治的走狗。”踩在涌动的熔岩上,李大江抱着臂,没有抢攻的意思。   “我也记得你,烈焰,李大江,威尔逊先生的手下败将,假死二十载,没想到做了小辈的打手。”艾德拉诺反唇相讥。   “20年前就该打这一场的,没想到等到今天。”李大江张开手臂,脚下的熔岩升上来,包裹住双手。   “说得没错,你已经苟活够久了,这次我会把你的尸首冰封起来,送回到威尔逊先生的墓前。”艾德拉诺单指向前,漫天的雪卷过来,一寸一寸凝结成一柄剔透的刺剑。   一脚蹬地,艾德拉诺启动,指尖的刺剑倒转过来,把握柄送进手心。艾德拉诺握紧,从天而降一剑刺下。叮!熔岩散去,两把艳红色的中式长剑交叉着挡在刺剑前面,如金铁交击。 第151章 你死我活的战争 轮回(十一)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三阶能力者,李大江和艾德拉诺都已经晋阶超过30年了,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始终没能摸到四阶的门槛,但其破坏力也早就突破了三阶的桎梏,甚至在举手投足间,隐隐凸显出领域的影子。   有了第一架的先例,美洲联盟的军列根本不敢停留,辅助引擎推动起来,第一批进站且幸运存活下来的三架列车硬生生把速度重新提起,逃离车站。   但是摩尔多瓦的车站毕竟太小了,第一批算是逃出去了,被排在第二批的那架还是一无所觉,依照进站计划一头栽了进来。   一蓝一红两道流光在月台和轨道之间闪动,艾德拉诺悬停,信手挥动刺剑,巨大的寒气脱离剑尖,在路径中凝结出密集的冰棱,冰棱拦腰撞上刚刚进站的5号军列,低温硬脆的辅助轮断裂,车头呻吟着翻出轨道,连带整架列车僵直、扭曲,向着李大江推压过去。   这种攻击根本威胁不到李大江,他拖着剑起步,一道流光,车头一分两段。他沿着空隙扑向对手,岩浆跟随着他的路径延伸,引燃列车,向着后面蔓延,1号军列的悲剧重复着,直至引燃辎重车厢,轰然爆炸。   两次爆炸,饱受寒热交替之苦的车站终于无法承受,蛛网似的裂缝在墙体上蔓延攀爬,交汇的瞬间,穹顶轰然垮塌。   艾德拉诺在空中轻盈地翻滚,避开巨大的坠物直冲天际。下方废墟之中,一股一股的炎流涌出来,融金化铁,像是一座运动中的火山,李大江立在喷薄的岩浆上冲出,紧追不舍。   蓝色的身影在空中折转,寒流在艾德拉诺身侧流转,又是一次天雷勾地火的对撞,双方的战场从车站转移到更广阔的绿岛,顶在他们头顶的,也成了摩尔多瓦的磁能护罩。   分轨末端,美洲联盟幸存的最后3架军列终于停了下来。磁能结晶在静止状态下是透明的,埃卢尔不必做任何准备,只是登上车厢顶部就可以清晰看到发生在天际的那场战斗。   一场常规部队根本介入不了的战斗,埃卢尔又在仓促之间损失了至少6000人,这场毫无意义的损失也意味着他在协约的发言权进一步缩水。   战斗在新的战场中愈发升级了,那一道道彩色的光晕,碰撞时如雷的震鸣,还有地上喷涌的熔岩和穹顶上飘洒的雪花,埃卢尔从没想过,三阶能力者居然会强大到这个地步。   他想起相处月余的艾德拉诺,这个格林尼治的特使始终都是冰冷的,偶尔锋芒乍现也不过是些许的能力波动激发出寒气,怎么也无法和这个举手投足间狂风暴雪的天地之灵画上等号。然后是科洛.邓肯,这个美洲联盟曾经的王者,周身是暴虐是霸道是自信,但似乎也看不出这种万法由心的凛然气度。他最熟悉的,大概就是身后的祖鲁奥巴了,这个男人还没来得及展现什么就成了他操纵的傀儡,其后数次出手,或许是对手太弱了吧,埃卢尔甚至从未真正重视过他。   这是第一次,埃卢尔对三阶之强建立了概念,这个概念远远超出了三阶的平均实力,几乎达到了四阶的高度。   他感受到一种刺骨的恐惧,即使忽略掉至今没有露面的起源一行人,格林尼治有3位三阶,非洲联盟的阿纳海姆自己就是三阶,忠诚的伊阿不是能力者,却也是公认的奇迹武者,而美洲联盟……这样的盟约,他埃卢尔真的不会成为牺牲品吗?   也许我一直都在和一群怪物做交易。   埃卢尔的心里升起一股明悟,他的资本是美洲联盟,这些非人的怪物在他面前收敛、妥协,始终不敢越界的唯一原因,就是美洲联盟。   埃卢尔吐出一口浑浊的气,肺部清空,带给他晕眩和近似吸毒的快感:“去帮帮他吧。”   祖鲁奥巴睁开双眼,那对目光如雷似电:“你决定了?”   “人总要靠自己的,不是吗?”埃卢尔不再居高临下,这个人是美洲唯一的三阶,他也许没有忠诚,但他能为我所用,也永远不会产生威胁,“精诚团结吧,我们之间可以多一些坦诚的。”   “你想说忠诚是吧?”祖鲁奥巴剥掉上衣,露出背上渗着血丝的金属蜈蚣。咔咔咔咔,机簧开合,一柄80公分左右,细长,弧度细微,一侧开着深邃血槽的怪异匕首从蜈蚣嘴里升起来送进祖鲁奥巴手里。   它叫裂天,协约签订以后由格林尼治设计,美洲联盟制作,耗时2个月,是祖鲁奥巴的专用武装,拉巴斯.索塞就是死在参观这柄凶器的路上。索塞虽然死了,这柄武装依然准时交到祖鲁奥巴手上,并被他带到了高加索战场。   “抱歉,我更喜欢这条蜈蚣,它和我血肉相连,如今还成了裂天的刀鞘。”伸出舌头舔在裂天冰冷的刃上,祖鲁奥巴没有等待埃卢尔的回应,一步破空。   ……   撤空了居民的摩尔多瓦已然千疮百孔。或许两人还保留着最后的理智,在算不上辽阔的摩尔多瓦上空,所有碰撞都竭力回避着高耸的天柱。但艾德拉诺和李大江的能量波动实在太过庞大,仅仅是逸散就已经崩碎了大量的磁能结晶。   天柱是磁能罩唯一的支撑,但过量的网状结构被破坏,还是让这道笼罩天际的防护网逐步滑向毁灭。   轰!又是一击对撞,两柄能量兵器上同时崩出细密的裂痕,又在瞬间愈合一新。两人交错拉开距离,艾德拉诺挥手送出大片冰棱,始终随着李大江流淌的熔岩喷薄起来,像巨浪一样把冰棱吞没,随后不可遏制地拍打下去,冲刷过半个街区,宛如世界末日的景象。   两人完成了转向,没有喘息,没有言语,只是沉默地再次发力,向着同一个点疾飞。   低沉的闷雷从脚下传来,整个摩尔多瓦开始颤抖,两个鬼神般的男人又完成一次对撞,远远飞开,各自惊疑。   唰!数十米长的匹练由下而上剖开车站废墟,留下一道宽度超过2米的豁口,祖鲁奥巴尖啸着突出,裂天横摆,在空中二次加速。   速度型能力者,三阶中唯一得以突破音速的存在,裂天宽大的血槽在音障中截留住空气,那道神罚似的匹练在兵刃的急速震颤中再次成型,划破漫天飞雪,留下一道鲜明的空白。   祖鲁奥巴高声喊叫,身影却比声音更快,他双手握持裂天,像是掌着40余米的大剑直冲云霄,除了疯子,任谁都不得不选择暂避锋芒。   李大江和艾德拉诺都不是疯子,他们折转身形避开裂天,任由它劈开磁能罩,然后看着祖鲁奥巴在半空的云层前止步,空气大刀脱刃而出,劈开云层,为衰败的摩尔多瓦洒下最后一道阳光。   “死……来!”不可一世的吼声这时才传过来,带着隆隆的回响。   “盟友意外地出色,不是吗?”艾德拉诺玩味地看着李大江,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认定这次战斗要无疾而终,两人的实力太过相近,短时间里根本无法分出高低胜负。   “一柄优秀的武装和一个二流的三阶,这就是你对出色的定义?”李大江仰头望着在高空喘气的祖鲁奥巴,衬着阳光,他的身上并没有天神下凡的伟岸。并不是谁都可以驾驭破坏力惊人的武装的,决定一个能力者实力的最关键因素依然是自身的容积,优秀的武装可以把他们的力量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但过度的发挥也会加重能力者的负荷,使其不耐久战。   “不错,一个足以改变战局的盟友,这就是我对出色的定义。”艾德拉诺挽了一个剑花,好整以暇。   “以多打少却又洋洋得意,女王卫队的骑士精神的确独特。”   “这个时候说这些还有意思吗?”艾德拉诺叹了口气,“如果埃塞尔尚在,或许我真会选择和你一决,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这是战争。”李大江回头,淡淡地打断艾德拉诺的话,“你死我活而已。”   多说无益,汹涌的寒气喷薄,艾德拉诺扬剑直刺,李大江扑出去,毫不犹豫地回击。   两柄能量武器又一次碰撞,这次却没有李大江熟悉的回馈,艾德拉诺收剑,人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弧,空置的左手扣住了他的肩膀。   李大江本能地抬肘向后,正中艾德拉诺腹部,但自己的脊柱也挨了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   岩浆再一次喷溅上来,形成金红色的幕墙挡在两人中间,但艾德拉诺放弃回气,根本不给李大江拉开距离的机会,身体蜷缩直接穿了过来。   又是一剑,刺剑的寒芒指向眉心,李大江挥出左手剑荡开,但艾德拉诺的扫腿后发先至,逼得他只能抬起右手架住。谁知道对手却借着这一架的力量旋转半圈,又是一刺。   熟悉的尖啸又响了起来,祖鲁奥巴回过气,这一次他没有再横置裂天,而是直握,从天而降。   “想用这种两败俱伤的缠斗拖住我吗!”李大江把剑一横顶住剑尖,但这一刺的力量之大根本不是随手一挡就可以化解的,李大江的剑被顶在斗篷上。他再无余力控制温度,斗篷燃烧起来,把他变成一个火人。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选择吗!”艾德拉诺根本不顾对手身上的大火,张开大手扣住李大江的右臂。   但李大江没有尝试挣脱,反而顺势弃了右手的剑,抬臂捏住了艾德拉诺持剑的左手。铁面融化了,露出半张苍老而平静的脸:“战争,你死我活。”   裂天从艾德拉诺的天灵刺入,直没入柄。祖鲁奥巴急停,湍急的气流顺着那道血槽灌进体内。艾德拉诺的身体膨胀起来,随即如同一个过载的气球,炸裂。 第152章 一夕沉沦 轮回(十二)   IC64年,9月,19日,墨西哥城镇暴指挥部。   这是安东尼奥彻底掌握墨西哥城军权的第二天,也是这个年轻人在如流星般短暂的掌权期内支持度最高的一天。至少在那一天,所有人都相信他不可理喻的暴虐行为彻底打垮了那些聚集在墨西哥城的暴民队伍的反抗意志,乱世用重典,局势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军界的新星,下一任元帅,一头和前议长巴拉斯.索塞同样忠诚,却更为凶残的鹰犬。无论是夸赞还是恶贬,人们必须承认,安东尼奥获得了埃卢尔派系的认可,得到了中立派系的接纳,至于安大略派系,他们正在对岸,除非暴动成功,未来的美洲联盟已经不需要聆听他们的意见了。   哒,哒,哒,哒……铿锵有力的脚步,安东尼奥听出这是军靴特有的声音,他甚至听得出是谁在接近。接手军权后,他并没有盲目提升自己的旧部去各支部队夺权,而是把他们放在指挥部里用作卫队和宪兵,这个作为也是他能如此之快就获得认可的关键因素。   “长官,根据您的情报,我们在巴拉斯社区逮捕了莱昂纳多.费迪曼。”   “辛苦了,把他带过来。”   “是。”   不多久,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安东尼奥仔细地整理身上的军装,闭目凝神。   “长官,莱昂纳多.费迪曼带到。”   “你们去外面,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安东尼奥没有睁眼,随手指向门外。   “长官,您一个人……”   “一个教书的老人,他的威胁远没有这栋楼里的某些人大,要分清主次。”安东尼奥睁开眼,若有所指地看着屋外。   他的话让带队的少尉凛然。从初带这支部队开始,安东尼奥就始终给他们灌输着同胞不可信,盟友不可信,唯有埃卢尔和战友可信的思想,这些埃卢尔都知道,也是安东尼奥能够如此获得埃卢尔信任的原因之一。   少尉恭敬地带着部下退走了,为了防止有人冲撞,他还特意命令部下扩大警戒范围。   “我猜根本没有那个人。”屋里只剩下安东尼奥和费迪曼两人,老教书匠松动着筋骨,语调自然。   “其实是有的,那个人就在他们心里,我塑造的。”安东尼奥站起来,显得很恭敬。   “不错,谎言总会被揭穿,只有把它变成真的才不会出错,你比以前成熟多了。”   “这都是老师的教诲。”安东尼奥低垂着头,低声应答。   “不用妄自菲薄,你一直很有天分。譬如这一次,没有冒险联系我,直接就做了最好的选择。”费迪曼背起手,对于这个学生他是真的赞赏。   安东尼奥和费迪曼的师生情源自10年前,和比诺他们不同,安东尼奥是世袭的青卫,父亲一代就被激活,随后其父身死,这个身份便被继承到安东尼奥头上。费迪曼是组织指派给他的领路人,直至从军前,安东尼奥还保持着和他每周一次的见面,两人有着亦师亦父的亲厚。   “老师,我想知道后续的安排。”   “把我送给奥斯塔维奥.埃卢尔吧。”费迪曼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个回答让安东尼奥大惊失色,他惊惶地抬起头,想要知道费迪曼的心:“老师,比诺和苏珊娜的事,我必须要传唤您,可是……”   “这就是后续的安排。”费迪曼眼神冰冷,安东尼奥突然知道,并不是他的老师怀疑他了,而是这就是原本的安排,首领费迪曼的安排。   “我明白了。”安东尼奥没有试图去说服他,老师是慈悲的人,首领不是,他斤斤计较,只要于计划有益,即使自己的性命也可以压进去。   “我们的同志正在引导安大略联盟的人重新组织人民运动,未来几天,拾荒者联盟的美洲分部也会加入进来,你要注意安全。”一瞬间,首领又变成老师。   安东尼奥眼圈一热,但他终是强忍着坐下,眼睛复又闭起来,摁下了召集部下的信号按钮:“带他去麦克罗沃,元首阁下会想要见他的。”   ……   2天以后,费迪曼被秘密带进麦克罗沃,埃卢尔在岛政厅的办公室接见了他,祖鲁奥巴也在。可惜的是,艾德拉诺从没在意过这些。   “安东尼奥告诉我,是你策划了这次暴动。”埃卢尔双眼赤红,他和索塞是真正的朋友,然而索塞死了,即使拉再多的人陪葬,埃卢尔也不会嫌够。   “这个表述并不准确。”费迪曼自顾自地盘腿坐到地上,不像囚徒,反倒像是使者,锱铢必较,“我只是安排了比诺和苏珊娜的事,策划这次暴动的,是我的组织。”   “组织?”埃卢尔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甚至忽略了索塞的死。   “是的,一个伟大的组织。”   “你是安大略联盟的人?”   “你觉得呢?”费迪曼斜着头,好让埃卢尔看到他嘴角的那抹嘲讽。   “很显然你不是。”埃卢尔并不蠢,如果安大略联盟有这样的本事,即使没有能力者也不可能被他一度逼到绝境。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费迪曼轻快地笑起来,“我,身处于一个伟大的组织,她叫青卫。”   “不必给自己脸上贴金。”埃卢尔冷笑,他知道自己必须拿到主导权,“如果这个组织真有你说的那么伟大,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这恰恰证明了她的伟大。你不知道青卫,但你认识的很多人都属于我们。”   “哦?我认识的人可不少,但从没有人说过他是青卫。”   “亚瑟.法诺尔。”费迪曼说得很轻,但传到埃卢尔耳朵里,不辄一声惊雷。   “那个……法诺尔?”喉咙很干,埃卢尔想咽口水,但整个嘴巴突然干涸,一丝水汽也咽不到。   “四阶能力者,方舟悲惨世界机关长,蜃,亚瑟.法诺尔。”一字一顿,费迪曼说得很慢,让埃卢尔想听错都做不到。   “我联系过你们的,是你们拒绝了我。”挣扎良久,埃卢尔的意志彻底崩塌,他始终对法诺尔有着深深的恐惧,这份恐惧从玛雅始,在邓肯事件发酵,又在这次事件中达到巅峰。   “那时候我们需要你加入协约。”费迪曼站起来,他已经不需要坐在地上了,随便找了把椅子,他坐下,甚至开始给自己泡茶。   “需要我加入协约?”埃卢尔的脸色青白交替,“然后呢?让我颜面丧尽,最后再把美洲从我的手上夺走?”   “我们对美洲没有兴趣,我们要的,只是格林尼治。”材料齐备,一杯红茶很快被冲泡出来,袅袅香气在屋子里弥散开,在这样一间屋子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但你们至今没有和格林尼治进行任何一次交战,只是从我手里夺走了大半个美洲!”   “是的,大半个,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费迪曼享受地啜了一口茶,茶叶很好,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香的茶,“我们花了13天时间从你手里抢过去,如果有必要,只需要一半的时间我们就能把她还给你。”   “怎么可能!你们煽动的是民众,你们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6天?你以为这只是一个岛的叛乱吗!”   “第一,民众喜云从。”放下茶杯,费迪曼伸出一只手指,然后是第二只,“第二,你有政敌,我们有媒体。还有第三,我们是青卫。”第三点,费迪曼说得极为自信,两个手指被收回来,取而代之的是高高扬起的拳头。   “需要我做什么?”   “就在这几天,格林尼治就会逼迫你进军,我们的判断是摩尔多瓦,如果我们的判断准确,你就派信给法诺尔先生,之后……配合李大江先生把艾德拉诺杀掉吧。”   “你们要让我背弃盟约,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埃卢尔恶狠狠地盯着费迪曼,这个老人始终在他面前维持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比之艾德拉诺更甚。   “你的好处?”费迪曼不可思议地瞪着埃卢尔,“未来的战争你不再需要耗费一兵一卒,而你将会得到整个美洲同盟,这么巨大的好处,难道你看不到吗?”   “我需要……考虑一下。”似乎全身的力气被抽空,埃卢尔靠上椅背,闭上了眼睛,“派人送这位先生去休息。”   “不必了,我的任务已经结束。接下来,麻烦你派个人枪决我。”费迪曼又喝了一口茶,这样的好茶,再也喝不到了,“艾德拉诺或许会注意到我,或许不会,无论如何,枪决我都是最好的。”   “你们……都是疯子。”   ……   IC64年9月28日,美洲联盟背弃汉堡协约,斯蒂格.艾德拉诺遭祖鲁奥巴偷袭,于摩尔多瓦战殁。   这个消息直到2天后才传到维也纳,那个时候,美洲联盟远征军已经返回家乡,全军驻扎玛雅。   9月29日,一名叫金.巴雷的安大略联盟干部在媒体自曝参与了对雪城第一频道的袭击。   次日,7名阿莱克纳吉克幸存者获救,他们宣称摧毁绿岛的人来自雪城。人民运动阵营的内部斗争越发剧烈,大量安大略联盟干部被驱逐和暗杀。   随后,越来越多的信息和文件被披露,激化社会矛盾,暗杀中立派系运动领袖,甚至是引发整次暴动的两位关键人物比诺和苏珊娜的身份无一不指向安大略联盟。   10月3日,一份重要文件被曝光,坐实了安东尼奥安大略间谍的身份。   10月4日,美洲联盟元首奥克塔维奥.埃卢尔发布特赦令,特赦了民众在暴动期间的一切反政府行为,同时,安大略联盟被定性为反政府武装,一份长达2700余人的安大略联盟干部名单向全美洲联盟发布,特赦令对名单内人员无效。   至此,美洲暴动逐步平息,埃卢尔重掌美洲政权,从9月29日到10月4日,正如费迪曼承诺的那样,平息民乱,青卫只花了6天。 第153章 兵临城下 轮回(十三)   IC64年,9月,30日,华沙,重兵压境。   绝对的民主并不存在,这也许是高加索人民在这些天当中感触最深的一句话。   从美洲联盟入侵开始,伊尔库茨克独立,麦克罗沃和摩尔多瓦强制迁空。底层的人民不明白联盟政府为什么软弱,不明白盟军友邦为什么不驰援,不明白政治格局,不明白军事战略,他们不明白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这些天都过去了,他们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反而正变得越来越多。   归并程序是什么?那些政客怎么能这么无耻?这些高居庙堂的老爷甚至没有拼尽全力去一战,就打算自说自话地把联盟拱手并入遥远的全球人类同盟?   眼看着联盟正一步一步迈向毁灭,迈向归并决议的10月1日,他们却连最基本的投票权都没有,这真是一个奉行民主的联盟吗?   民主,死了。   从9月26日开始,从议会宣布启动归并议案开始,美人鱼广场、城堡广场、哥白尼广场、老城市集广场、毕苏茨基广场、瓦金基广场、维拉努夫广场,波兰最壮美的广场景观带,那覆盖全岛的大小217座广场自发地聚集起人群,人们点着白蜡烛相互依靠。   整整4天了,期间离开的人很少,参与进来的人却越来越多。这也许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静坐集会了,超过300万人参与,以至于同样对归并议案毫无头绪的联盟政府不得不放弃和议会的交涉,转而动员全部力量来为那些民众端水送饭。   高加索联盟历史上最讽刺的一页大概会写下这些,热爱联盟的人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断送了联盟续存的最后希望。   而在绿岛外缘,拱卫华沙的军队同样人心惶惶。   磁能罩底部是华沙和广场景观带齐名的建筑,环绕整座绿岛的巨大仿古城墙,高25米,宽10米,围墙上密布防御及监控设施,军队就驻防在墙体内交错的甬道和内室当中,这里是华沙的军营,是指挥中心,也是最后的防线。   总理不愿离开人民,阿卡切夫只有随侍在侧,总理是高加索最后的希望,这份希望绝不能在混乱的人群中熄灭,真到了那一刻联盟就彻底完了。而失去了阿卡切夫的领导,阿芙罗娜和伊万根本无法激起部队死战的勇气。   就在这种情况下,浩荡的协约军团抵近华沙,警笛长鸣。   “警报!警报!大量金属反应,方位西南,距离12000。各级人员立即返回岗位,休假取消,一级战备!重复,一级战备!”   甬道顿时骚乱起来。   指挥中心的气闭门打开,伊万大踏步走进来,自然而然站到指挥席侧后。   “报告情况!”   “自己看!”阿芙罗娜毫不客气地顶回去,她比伊万早来一步,正是她的命令,正中的大屏幕已经投上了高清摄像头采集下来的画面,一座高速移动的钢铁丛林。   “派人通知阿卡切夫,他们不是要占领华沙,而是要摧毁我们……”   进攻华沙的军团以非洲联盟为主。常规部队近7万人,火炮3000门,坦克1800辆,火箭车420辆,装甲运兵车3000辆,运力充足,辎重无数。这支部队已经远远超出了攻略地中海联盟的规模,其中的精干兵员几乎掏空了非洲的家底,而大量增加的火炮和坦克则大半属于原地中海联盟的库存,维也纳沦陷地太快,快到这些钢铁怪兽还没来得及开出车库就进到了阿纳海姆的腰包。   美洲联盟已经失联2天,最后也没能在指定时间到达,安琪儿甚至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少了艾德拉诺和祖鲁奥巴,在高端战力上协约军团不再占优,这是安琪儿最失望的事。   但是眼前的形势拒绝踌躇,这是一场势在必行的决战,哪怕胜率再低也容不得她犹豫。   军阵排开,密密麻麻的炮管斜指天空,鲜红的防尘炮衣包裹在顶端,如林之密,如日之升。   “女王陛下,下令吧。”阿纳海姆笑着递上信号枪,后退半步和弗拉迪诺并肩。   “主席先生,安琪儿却之不恭。”摘掉面纱,安琪儿也同时把心里的不安放下。接下来就是决战了,安琪儿闭起眼睛,信号枪指向天空。   嘭!红色的信号弹射入天空。   “1号炮位准备!”   “特型穿甲弹一枚装填!”   “装填完毕!”   “目标美人鱼广场,划定射击元!”   “开火!”   轰!位于1号炮位的220重炮发出轰鸣,炮弹出膛,旋转着划出一道金色轨迹,跨过城墙,击穿护罩。   “敌方开火!超重弹一发,轨迹扫描,目标是美人鱼广场!无法拦截,无法拦截!”伴随着观测员惊慌失措的喊叫,大屏幕的一角,磁能罩爆发出绚烂的色彩,一枚尖细的炮弹击穿护罩,砸进40公里外的美人鱼广场。   美人鱼广场是华沙7大广场之一,因为那尊握剑持盾的美人鱼雕像得名。不同于其他6座广场,这尊美人鱼雕像是真正的古迹,雕刻于1936年,她神奇地在核战中幸存下来,后经修缮被移放到最靠近东侧城墙的维斯瓦区,毗邻维斯瓦河。   美人鱼是华沙传说中的守护神,是这座古城勇敢与不屈的象征,这也是她被移到绿岛东郊的根本原因。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却成为了她被炮击的主要原因。   咻!低沉的啸声划破天空,在一瞬间绚烂之后,一枚纯黑色的炮弹穿透磁能罩,准确无误地落进美人鱼广场。   广场上的人员太密集了,这枚直径20厘米的炮弹砸进人群,直接砸碎一个青年的身体,带着血色穿透石板,嵌进广场的一角。   也许是静坐太久了,如此恐怖的一幕却没有人站起来逃跑,连尖叫都没有,人们木讷地把目光投向那尊美人鱼雕像,像是在等待神的启示。   神不会给人启示,反倒是炮弹附近的人找到了启示。   “敬告……华沙民众……遵格林尼治地上王国……陛下敕令……非洲联盟主席令……我部将于……2小时后对华沙发动……饱和炮击……请……请……”也许是太久没说话了,这个人绕着炮弹念诵,语调干涩,而且越念越慢,越念越轻。   人们这才发现这枚炮弹始终没有爆炸,随后是镌刻在炮弹上的字,一笔一划,清清楚楚。   附近的青年爬起来,一把推开念诵的人:“请民众携带生存物资有序进入避难所,尊重……自己的生命……”   静默被打破了,示威民众轻声复述着整段话,复述给身边人听,也复述给自己听。经过几分钟,广场再次变得安静。   另一种沉默,属于另一种绝望。   民众当中德高望重的人站起来,站在美人鱼雕像边,扶着雕像巨大的底座,美人鱼昂首挺胸地望着东方,仿佛目光能够穿透城墙,直达几十公里之外。   “同胞们,华沙就要毁灭了,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请站起来,无论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有义务把这个消息传达给所有人。记住,华沙有460万民众,记住我们有伟大的传统,跑起来,喊起来!”   第一个人跑起来,随后是越来越多的人,他们散向四面八方。幸运的是,作为这场示威的主要聚集区域之一,美人鱼广场有电视台派驻的记者和转播车,透过电视,这则通告终于在5分钟内传遍了整个华沙。   高加索联盟总理波尔瓦和阿卡切夫就是在电视屏幕上得知这个消息的,甚至比伊万派出的联络员更快。   波尔瓦的心里充斥着后知后觉的懊恼。归并议案对这场战争的影响绝不仅仅是高加索联盟的存续问题,然而一叶障目,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他居然始终没有察觉。   议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加速战争进程,这么做也许对盟军有利,但代价却是华沙根本无法承受的。   “议长呢!我要见议长!”波尔瓦有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他反身揪住其中一名保镖的衣领,抬手抽出他的配枪顶在那人额头。   保镖尝试反抗,但是寸步不离的阿卡切夫先一步拿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捏,腕骨尽碎。   “我不知道总理为什么要找你,但你最好配合。”帮助总理压制住那个保镖,阿卡切夫侧身挡在总理身前,局势明朗前,他准备防备附近所有人。   “我也不知……”   “不要狡辩,我知道你是议长的眼睛,告诉我叶卡洛夫在哪儿!”波尔瓦总理打开保险,拉好枪栓,食指紧紧扣在扳机上,“否则我会以间谍罪枪毙你。”   “别为难他了,他真的不知道。”作为随员之一的民政部长突然开口,他高举着双手走出人群,“总理先生,议长就在3号避难所等您,离这里很近,您知道的,就在车站边。”   “你也是叶卡洛夫的人?”   “这重要吗?”民政部长微笑着指了指手表。   “阿卡切夫,回到你的岗位,前线需要你。”总理毫不犹豫地收枪。   “总理先生……”   “我是个不称职的总理。”波尔瓦苦笑一声,“所以,去执行更重要的使命吧。”   “……是。”   波尔瓦上前紧紧抱住阿卡切夫。   “抓紧时间突围,重建高加索联盟。”波尔瓦的话快得有些含糊,阿卡切夫花了很大精力才勉强分辨出来,“协约不可信,同盟不可信,华沙的血债……”   总理没有把话说完,他一把推开阿卡切夫,转身破开人群。   民政部长若有所思地看着总理的背影,直到背脊发凉,才发现阿卡切夫也在看着他。   “你最好保证总理安然归来,否则……”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民政部长摆手打断阿卡切夫的话,“联盟有2位上将,5位中将,如果你不能胜任指挥的工作,我可以申请任何一位去接管总指挥部。15分钟后,我要听到你在指挥中心的消息,少将。”说完,民政部长头也不回地离开。   有恃无恐吗?阿卡切夫看着眼前混乱的广场,人们拥挤着奔逃,哭喊声,惨叫声汇聚在一起,听起来像是丧钟的声音。 第154章 祭品 轮回(十四)   也许是基于核战的阴影,每个绿岛在建设时都会设置避难所,这其中又以首批建设的12座绿岛为最,华沙就是其中之一。   建岛之初,华沙共有130座大小避难所,在平时大都作为地下仓库养护,总承载超过200万人口,基于IC初年华沙的80万总人口数而言,这个数量显然富余。   但随着几十年的和平发展,全球人口总数实现了爆炸式大发展。华沙在IC37年达到370万人口,但避难所不仅没有随同增加,反而由于养护上的错失导致其中约三分之一失去避难安置能力。第一次遗民战争时华沙地处前线,虽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斗,但绿岛还是在几次交锋中略有受损,5700余民众因为避难所问题罹难。   战后,政府虽然重拾避难所建设,但这种费用高、效比低的设施很难得到投资商的青睐,建设规划走走停停,至今也只不过回复到建岛之初的水平。   在当下这个数量显然是远远不够的,但即使这样,3号避难所,这个足以容纳10万人的巨型避难所还是从一开始就拒绝了民众的避难请求。   被拒绝的人们绝望地聚集在避难所入口,波尔瓦被伪装起来,从人群身后进入秘密设置的政要通道,那是一部装修豪华的直达电梯。他一路强压着怒火,直到民政部长一脸轻松地走进来。   “人民选择你们,你们却背叛人民。”   “别那么想当然。”民政部长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翘起双腿,“我们的区别在于你只看得到眼前的苦难,而我们,看得更远。”   波尔瓦怒不可遏,他扑过去,但拳头还没碰上民政部长的脸就被摁住,随即两个大汉控制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民政部长嘲弄似地笑了一声,一句话都没说。   路程并不长,1分钟不到就进到避难所。电梯打开,首先传来的是整齐地呼号和急促的脚步。波尔瓦感觉到束缚他的手有所放松,他用力挣脱,跨步走出来。   这是军人的世界,深邃的避难所灯火通明,秩序井然。波尔瓦清楚地记得,几个月前,这里还堆满了某财团的原料,一个个巨大的车厢和散乱的零件几乎完全挤占掉避难所空间,他为这件事发过脾气,撤掉过几个负责避难所养护的官员。但现在,那些肮脏的零件和破旧的原料车厢通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巨大的油布包,相隔数米整齐排列,一眼望不到头。   警笛轰鸣,大队士兵跑出来,不断分散,他们扯开油布,露出簇新的坦克和运兵车,还有如山的弹药和油料。   “满意吗,总理先生?”叶卡洛夫的声音钻进耳朵,波尔瓦一惊,连忙顺着声音扭头。   高加索联盟议长叶卡洛夫,副议长,改革党党魁索罗.雷斯科,同盟联军统帅凌佟,副统帅,常规部队指挥官梅雷亚.达瓦斯上将,副统帅托伦.道格拉斯,参谋长安木罗,波尔瓦突然有一种明悟,原来盟军早就到了。   “士兵8万5000人,坦克1400辆,装甲运兵车2700辆,特种车辆300辆,三阶能力者3名,二阶能力者4名,辎重弹药无数。”叶卡洛夫站在这群权贵的最中间,犹如众星拱月,“对于这支盟军,您满意吗?”   “为什么?”波尔瓦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双眼游移没有焦点,“这支盟军足以把协约抵御在华沙之外,为什么要藏在避难所里。”   “很好猜不是吗?”叶卡洛夫背着手,“为什么不猜猜看。”   “你们用归并程序把整个协约引诱到华沙,这样你们就控制了时间,控制了地点。你们把自己隐藏起来,敌明我暗,以逸待劳。”波尔瓦看着这只隐藏在华沙地底的雄壮军队,“你是高加索联盟的议长,你有没有想过华沙会在这个战术中付出什么?”   “你是说毁灭吗?”叶卡洛夫郑重地说,“这是荣耀。”   “这不是一个民选议长该说的话,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是高加索联盟的议长,民党主席,同时也是青卫高加索地区首领,议事团成员,安列卡.因吉利.安.叶卡洛夫。”   “不对。”波尔瓦满脸怨毒地看着他,“你只是个罪人,万死莫辞。”   叶卡洛夫耸耸肩:“看来你是不愿意加入我们了,甚至不打算问问青卫到底是一个怎样伟大的组织。”   “也许你效忠的组织很强大,但我在就任总理的那一刻宣过誓,我曾向上帝承诺,永不背弃誓言。”   “带下去吧。”叶卡洛夫挥挥手,一队宪兵走上来控制住波尔瓦。   “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归并议案还会如期表决吗?”   “所有的议员都在这儿。”叶卡洛夫别过头。他和波尔瓦合作了很长时间,同为政客,他不认同波尔瓦的天真和忠诚,但并不妨碍他赞赏这个中年男人。亲口泯灭他的希望,叶卡洛夫有些畏惧他的眼睛。   “是吗?”波尔瓦低垂着头,猛地挣开宪兵扑出来。   一点火星飘飘荡荡地浮现在空气中,印上总理的额头,波尔瓦一僵,烈焰冲天。   “你不该在这里杀他,他很有威望。”凌佟皱着眉头,士兵中隐隐有些骚动,宪兵吹着哨笛跑过去,缴下几支枪,一些士兵被带走,骚乱平息。   “2万人而已,反正那些普通人也帮不上什么忙。”托伦鼓着腮帮子吹出一个巨大的泡泡,嘭,泡泡破裂,溅出几点火星。   “希望你陷进饱和炮击的时候还能这么轻松”凌佟黑着脸,“出发吧,择机而动。”   “没意义的事,以后少做。”安木罗轻声说。   “切。”   ……   IC64年9月30日下午13时27分,2小时通牒结束。   协约大营,整个沙面已经用黏合剂彻底平整,自动供弹器装载完毕,弹库就设在火炮正下方,这种脱胎于战舰武器的设计保证了火力密度,但也放弃了精度,所以虽然供弹器是现代火炮的标准外设,利用率却着实不高。然而这次不同,他们的目的是摧毁,精度什么的远没有密度重要。   胡德曾经提议通过收买和暗杀来改变决议结果,但华沙突如其来的示威活动让间谍行动极为困难,高加索的议员也在第一次表决后集体失踪,安琪儿和阿纳海姆都不是迂腐的人,简单商量后,彻底摧毁华沙,同时摧毁高加索联盟的反抗意志成了他们唯一的选项。   现在,时间已到。   阿纳海姆威风凛凛地站在蝎王头顶眺望华沙。安琪儿素手一指,弗拉迪诺和伊阿冲天而起,扑向那段白色高墙。   绿色的信号弹照耀天空。   “各集群最后定位,锁定射击诸元!”   “自动供弹器打开!”   “敌方炮火拦截准备!”   “敌方坦克拦截准备!”   “供弹手准备!”   “炮手准备!”   “汇报最终情况!”   “各集群,饱和炮击,开火!”   “开火!”   “开火!”   从120口径到220口径,数千门火炮在依次开火,5秒1弹,每3分钟一次冷却,持续60秒。其结果,就是数以千计的炮弹和火箭持续不断地飞上天空,如天女散花般在最高处分散,覆盖整个华沙。   这是大部分人生命中最残酷的一次烟火表演,第27秒,第一枚火箭弹在磁能罩后端引爆,引起大面积坍塌,更多的火箭低啸着从缺口钻进绿岛,凌空爆炸。   高爆弹、白磷弹、钻地弹、震荡弹,非洲联盟的炮兵几乎用上了所有类型的弹药,摧枯拉朽地破坏这绿岛的每一寸土地。   到处都有建筑物在坍塌,超过300万人在毫无遮蔽的地表绝望待死,而设置在华沙城墙上的拦截系统根本不足以拦截这种规模的炮击,更何况,那些城墙本就是协约方炮击密度最大的区域。   震动几乎成为常态。位于东郊城墙的指挥中心当中,阿卡切夫的脸被应急灯光照出浓重的阴影。   “37区拦截系统损毁!”   “22区,26区,18区损毁!”   “291号高射火炮供弹异常,需要立即抢修!”   “18区城墙垮塌,封闭起火通道!”   整个指挥中心都是这样的声音,大屏幕上华沙的示意图殷红一片,对弹着点的示意早就失去意义,那大片的红色娇艳欲滴,就像整个华沙数百万民众那浓的化不开的血。   “阿卡切夫!让我出击!让突击营出击!”屏幕一角,伊万的头像跳出来,他看起来像一头困进绝地的狼,满眼都是同归于尽的决绝。   “你的任务是他们的高阶能力者,所以,现在安静!”卡拉切夫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始终明白这是一场无法逆转的毁灭,但敌人不能这么毫发无伤地获胜,他必须让那些人付出代价,“阿芙罗娜!”   “老大!”阿芙罗娜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头发散乱满眼红肿,已经看不到一点美丽的影子了,但高加索女人的坚强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就像是玛雅丛林中的安娜。   “让你组织的人手组织好了吗?”   “一个车队,足够一个月使用的辎重,20个经验丰富的斥候……还有我。”   “去出云,找到安德烈.托尔斯泰,说服他。”   “是!”   “趁着西郊还畅通,我们的仇,等你来报。”   “是!”   “出发吧。”   “是!”   “发现目标!”观察席高喊,“面部锁定,确认目标,格林尼治三阶能力者弗拉迪诺.埃尔.约西亚,非洲联盟三阶武者伊阿,地中海联盟二阶能力者安德里亚.齐力涅斯库。”   “打开全部炮门,把他们引过来!”卡拉切夫一扣一扣地解掉上衣的纽扣,又披上那件专属于他的熊皮战袍,“我要去死了,你得活着,阿芙罗娜,天堂见。”   “是……”阿芙罗娜泣不成声。 第155章 草木皆兵 轮回(十五)   整个耳朵里都是隆隆的炮声,后方的,前方的或是远方的,弗拉迪诺有种不真切的感觉,这和他习惯的战斗不同,他的战斗有人死,但会有惨叫,会有血,会有罪恶感,这种战争会有更多的人死,但眼前除了火光,什么都没有。   他有些惶恐,曾经遍布地球的人类毁灭自己的时候大概也有过类似的惶恐,当敌人不再死于眼前,当双方不再熟悉甚至素未蒙面的时候,罪恶感大概也就不会产生了。   “约西亚。”单膝跪在伯爵背上的伊阿靠上来,少年很单纯,单纯让他无所畏惧,也让他拥有超人的敏感。   “啊……怎么了,伊阿?”   “快到了。”伊阿伸手指向近在咫尺的巨大城墙。   巨大的城墙就在眼前了,25米的高度,10米的宽度,整体纯白,以一个环形拱卫着整体面积达到1400平方公里的华沙,这在旧世纪必然是耗费巨大物力的事情。但自从方舟对黏合剂的研究取得突破后,使用白沙建造就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塑模、混合、浇灌,拾荒者联盟的总部就是如此建造起来的。   而相比那座彩虹灯塔,眼前的城墙又有些不同。每秒超过40发重炮轰在它表面似乎根本撼动不了它,弗拉迪诺猜测这片城墙的夹层嵌了厚重的装甲,甚至做了网状支撑。这种猜测没有什么意义,但至少比什么死人、残酷之类的话题要好得多。   真是个好孩子呢。弗拉迪诺上上下下打量少年,以前总是以为阿纳海姆把伊阿当做武器来培养,但越了解越发现真是个敏感善良的孩子。   “谢谢了。”他诚恳地致谢。   少年的耳根唰地一下红了起来。他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登陆区域:“义父跟我说过,打仗的时候不要想太多,想的越多,死的越快。”   “阿纳海姆先生是对的。”弗拉迪诺苦笑着看向华沙,突然间他脸色大变,空无一人的东侧城墙翻出大片机枪和火炮瞄向二人,总数过百,很显然,这些武器在拦截炮击时被特意隐藏,就是来对付像他和伊阿这样的突击队的,“躲避炮击,南北夹攻!”弗拉迪诺匆匆交代一句,划出一道巨大弧线避开飞射过来的弹药。   伯爵也避开了。在伊阿的指挥下,他鼓动巨大的肉翼掠过墙头,伊阿从半空跃下,从正上方砸断一根炮管,随后反身冲拳,巨大的炮塔变形,彻底报废。   另一边,弗拉迪诺登上城头。用城墙的配装来攻击拥有飞行能力的高端战力是效率很低的行为。人类的目标太小,能力者的灵活性也太强,火炮或是机枪从瞄准到击发的时间足够单兵行动的能力者从容避开,而其赖以自保的装甲也许足以抵挡几枚直射的炮弹,却防御不了比炮弹威力更强的高端战力的一击。譬如弗拉迪诺,一个照面他已经毁掉了4台防御机械,金色长鞭视那些炮塔的装甲如无物,刺进去,荆刺暴涨,带出些许血污和惨叫。   嗅着空气中浓重的硝烟味儿,弗拉迪诺专注起来,这又是他熟悉的战争了,有鲜血,也有死亡。   “防御兵器交给炮兵部队,你们抓紧时间控制城墙,为坦克和步兵打开通道。”对讲机里传来安琪儿的声音,干扰很大,但勉强可以听清。   “收到。”一把花种看似随意地泼洒在面前被摧毁的炮塔上,数十朵蔷薇花枝在城墙上绽放,荆棘沿着塔基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粗壮,一点一点把整座炮塔顶起来,露出足以供人通行的缝隙。   炮塔是从这个位置翻起来的,考虑到补给问题必然和甬道连通。弗拉迪诺跳下去,那里有几个补给兵的尸体,上面已经爬满蔷薇。   进出的大门敞开着,露出一条幽长的甬道,甬道很深,弗拉迪诺明白这种强行突入肯定瞒不过高加索人的眼睛,也准备好了遭遇突袭,然而并没有一粒子弹射过来。   人手不足吗?或是组织已经崩溃了?   弗拉迪诺信步迈入,一朵朵蔷薇从他经过的地方盛放,爬满甬道,红花绿叶相互点缀着,侵入高加索人最后的战斗堡垒。   一路都没碰到人,也没有尸体和血迹,撇开少数塌陷产生的裂缝和砂块不谈,甬道甚至称得上整洁,弗拉迪诺很快排除掉组织崩溃的可能,想了想,又排除了人手不足。   既然两者都不是,那就只能是高端战力了。弗拉迪诺思索着高加索联盟辖下几位高端战力的资料,蔷薇花藤超过他,用更快的速度向通道深处蔓延。   “看见你了。”蔷薇的生长在不远处的拐角被遏止,有火光透过来,花藤告诉他那里有一个人,口喷烈焰,“我敬重您的勇气,阿卡切夫先生。”   “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说你不是我的对手,这场战斗没有意义之类的话呢?”烈火蔓延,焚烧着盖满甬道的蔷薇,披着白熊皮的男人脚踩烈焰进到弗拉迪诺的视野里,自有一股顶天立地的气概。   “作为入侵者,我不会说这样的话。”弗拉迪诺抬手一指,更多的蔷薇生长起来,前仆后继地盖在火焰上,绿色的藤叶和金色的火在两人之间形成僵持,被焚烧的花枝花瓣飞散,在狭窄的通道间盘旋。   “原来是给予我荣耀的死亡之类的话吗?”卡拉切夫嘲讽道。   “什么都不是。”弗拉迪诺摇头,“各为其主罢了。”   “我突然对你有些好感了。”阿卡切夫大笑,猛然吸气,金红色的火焰从他的嘴里喷薄而出。   飞舞的花瓣并没有尝试凝聚,从某个角度来说,火是植物的克星,但阶别的差距却不是一个属性相克就可以抹平的。   甬道狭小,大半花瓣被铺天盖地的烈焰烧成灰烬,少数几片从缝隙中遗漏,盘旋着,扎进高加索巨龙结实的肌肉中,超乎想象的锋利切开皮肉,在白熊战衣上留下一抹艳红。   阿卡切夫巍然不动,浓烈的火团向着弗拉迪诺滚动。荆棘蠕动,组成厚实的墙,那几片花瓣在空中回旋,射向要害。   功亏一篑。阿卡切夫被迫中断龙息矮身躲避,那几枚花瓣射空,飞速撞上已经彻底碳化的藤墙,墙面碎成粉末,露出密密麻麻的,几乎填满整个通道的花瓣云。   “结束了,花语,花葬。”霎时间,万千花瓣飞射而出,像一道殷红的激流将对手淹没。   不起眼的红光一闪而逝,弗拉迪诺警训突生,下意识地飞起,却不想撞在甬道顶部,血色藤蔓如影随行,噗地一声扎进他的腹部。第二击紧随其后,如鞭如棒地抽在他的右脸,把他整个人抽飞出去。   他终于看清了攻击的武器,血色藤蔓,同属植物类型的武装,怪不得能够毫无声息地潜藏在蔷薇之间而不被发觉,直到他最松懈的时候发动偷袭。   “卑鄙!”血藤丝毫不给弗拉迪诺喘息的机会,他只能退,金色的花仙一鞭抽在追击的血藤根部,藤蔓一僵,被花仙的荆刺扯出巨大的伤口。   但凌佟绝不止这两根血藤。转眼,又是两根鲜红的藤蔓从密集的蔷薇茎叶中间钻出来,像两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弗拉迪诺勉力抬手,厚实的藤墙成型拦下攻击。   第四条和第五条从两侧绕开藤墙,弗拉迪诺甩鞭砸飞一条,整个身体借势一团,腹部的伤口被挤压,鲜血飙射而出,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维持不住飞行。   绝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藤墙已经被攻破了,五条血藤从四面八方追击过来,鲜花盛开,一片片花瓣脱离花萼成为他的武器,盘旋着,蜂拥向那些血藤。   弗拉迪诺依然在退,越来越多的花瓣在他身边聚集,追击的血藤只剩下四条,而且伤痕累累,溅洒着汁液却依然保持着锐利的冲锋势头。   “荆棘!”又一堵巨大的藤墙交缠而成,彻底封住血藤进击的通道,弗拉迪诺心头一松从半空中坠下去,落在爬满蔷薇的地面,余势不衰地滑动,直到撞上墙面。   噗!一口暗红色的血喷出来,似乎胸口的积淤也好了许多,至少喘得过气了。   轰!藤墙在不远处四分五裂,整整六条血藤凌空飞舞,其中四条交缠成盾左支右挡,另外两条劈扫着把一组组花瓣抽碎,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威胁。   “凌佟……”蔷薇爬上双腿,支撑着弗拉迪诺慢慢起身,贵公子一身血污,发鬓散乱,右眼眉骨破裂,血流如注,但影响最大的还是腹部的伤口,那里被完全穿透,甚至可以看到破损的脏器在蠕动。   “真是精彩,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从刚才的突袭中逃出来。”凌佟鼓着掌,满脸赞赏之色,“怎么样?如果你放弃抵抗的话……”   “不杀我吗?”弗拉迪诺的声音很虚弱,但其中的嘲弄却是怎么样都掩盖不掉的。   “不不不。”凌佟好像没听懂似的,“这个世上谁投降都可以信,唯有约西亚兄弟的投降是万万不能信的。这句话可是你们的肖恩.格鲁告诉我的,所以只要你放弃抵抗,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没必要了。”弗拉迪诺伸手去摸耳机,可惜,在之前的战斗中,设备已经损坏了,“我还是更喜欢垂死挣扎。”   “既然如此……”凌佟耸耸肩,“那就死吧!” 第156章 怒涛 轮回(十六)   “进去。”伊阿躲在一个巨大的炮塔背面,几拳在城墙上捣开缺口,露出下面的弹药库。   事实证明,华沙的城墙在建造时并没有镶嵌钢板,网状钢筋倒是铺了,因为伊阿捣开的口子并没有形成大面积坍塌,还能看到一些粗壮的钢筋在洞口边沿露出来。   然而城墙结构和伯爵并无关系,让一个能力为飞行的二阶能力者主动钻进低矮的甬道?伯爵飞快地摇头。   “进去,炮要打过来了。”伊阿随口一说,转身就下了洞。   “什么?”伯爵没听清,打算趴到洞口去问个明白。   没跑几步,那种特别的啸声越来越近,蝙蝠人不明就里地抬头,只看到数点火光飞速逼进,“我去,炮击!”   他连滚带爬地翻进弹药库,轰轰轰!震耳欲聋的轰鸣从头顶传过来,散碎的砂块顺着孔洞淋下来,浇得他灰头土脸。   抹掉脸上的灰,伯爵终于抬起头,伊阿已经不见了,现场留下几具士兵的尸体,都是一击毙命。   星星点点的血迹顺着弹药库的门向甬道前进,也不知道是特意给他留的记号还是伊阿随手拽起一具尸体挡子弹。   伯爵顺着血迹往前走,这片高度只有2米出头的狭窄甬道给他一种压抑和危险的感觉,他决定追上去。   伊阿确实在用尸体挡枪。   城墙内的甬道让他想起前些日子在开罗刺杀卡索里的情形,不过华沙的甬道更窄,几乎不能并行两人,再加上高度的限制,那些士兵手上的自动步枪和班用机枪就发挥了巨大的威力。   根本没有闪避的空间,瘦小的伊阿把自己隐蔽在强壮的士兵身后一点点前进,一些子弹从身边划过,更多的则打在尸体上,几乎要把这具肉盾彻底打烂。   15米,10米,伊阿估算着行进距离,突然用力把肉盾一抛,随即蹬地凌空,全身抱团,触碰到尸体的瞬间,他整个人打开弹起,肉盾以更高的速度撞向防守的战士,他本人也借势一弹,五指嵌进砂墙,平贴着挂在天花板上。   几声惊呼,防守的士兵发现目标消失了,其中一个聪明些的立即抬头,正看到一道身影从空中飞扑过来。   伊阿甩掉手臂上的血,再往前就是一个岔道了,两个方向挑那一边呢?   “伊阿!伊……”伯爵追了上来,他终于看到了伊阿,满脸兴奋。   “没被炸死吗?”伊阿皱着眉头,看上去好像不怎么满意。   “那个……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炸上面?”伯爵决定转移话题。   伊阿摘掉耳机丢过去,伯爵恍然大悟。作为刚投诚的能力者,阿纳海姆并没有给他这个。   “你……你把这个给我?”伯爵有些感动,虽然结识的时候不长,伊阿甚至把他定性为坐骑,但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能够信任他。   “不想解释,你太笨。”伊阿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往前走,“跟在我后面,守后路。”   “诶!”伯爵应了一声,四下一找,抄起一把班用机枪,又捡了两个弹匣追上去。   依然有那种阻敌的士兵,三三两两,有了帮手的伊阿推进快了许多,伯爵枪法很好,这也许和他的能力缺乏攻击性有关。   伊阿加快速度,踢开沿路每一道门,也发现了一些埋伏,直到一次滚出来两枚高爆手雷。   “手雷!”伯爵尖叫一声刚想躲避,伊阿已经抬腿把前面一枚踢得飞起,撞上后面那枚一起弹回房间。   轰!伊阿闯进去,房间里有3个人,穿着和普通士兵不同的军绿色大衣。他们显然是精锐士兵,爆炸突如其来,但3个人里有2个都找到了遮蔽物,及时把自己藏到床板后面,只有1个人被炸伤,但也躲过了大部分破片,伤口并不多,只是运气并不好,最大的伤口在右腿膝盖,鲜血泊泊地流,那个士兵蹲在地上喘息。   “突击营,搏杀!”3个士兵同时抽出匕首,连受伤的那个也不例外。   随即,那些人扑了上来,速度极快,伊阿横身避开第一下刺击,抬肘撞在对方腹部,同时捏住第二把匕首,夺刀甩出,一道乌光正中受伤那人的额头。   敌人的攻势并没有因为同伴的死亡而停滞,两个人包围着伊阿再次发动攻击。失了匕首的张开双臂抱住伊阿,另一个毫不犹豫地抬刀就刺。   “撒开!”伊阿用力一挣,一记头槌砸中对手鼻梁,对方撒手,马上就被伊阿扯住衣领向后抛出去。   包抄后路的战士下意识去接,伊阿已经虎扑而来,单臂抖得笔直,从前一人胸膛穿过,刺中后一人的心脏。   伯爵这时候才冲进房间:“他们敢跟你肉搏?”   “突击营,高加索的武者部队。”伊阿抽出胳膊,捡起地上的匕首掂了掂,做工一般,和他的匕首相差不远,弗拉迪诺曾提议让他提供身体数据,由格林尼治为他打造一套武装,不过阿纳海姆拒绝了,现在想来伊阿还是有些遗憾。   “突击营已经过来了吗?”伯爵把远些的第三具尸体翻过来,收拢两把匕首,少年似乎喜欢这些匕首,既然加入了非洲联盟,他不会放过讨好他的机会。   伊阿看在眼里,转身丢掉手里的匕首:“那些刀没用,突击营人数不少,而且擅长搏杀,你小心点。”   伯爵一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恍惚伊阿已经走远了:“喂!伊阿,等等我!”伯爵追了上去。   ……   都是操控植物的能力者,都是三阶,弗拉迪诺和凌佟看似有很多的共同点,实则不然。   弗拉迪诺的能力很传统,在一定区域内,他能控制蔷薇生长,能控制茎干方向,也能为花瓣加持,让它们成为无坚不摧的利器。   凌佟的能力却有些怪,他也能在一定区域内控制植物运动,但那些植物都是他以身为壤滋养出来的,想要修复或是加速成长,那些植物必须从机体吸收养分,或者是他的,或者是别的什么生物的。   所以从实战看,凌佟的战斗能力相较于弗拉迪诺而言显得死板,手段也不多。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凌佟的能力在广阔战场缺乏适应,在城墙甬道这种低矮、狭窄的空间却对弗拉迪诺形成了压制,更何况在第一回合的突袭中他获得了足够的战果,弗拉迪诺身受重伤。   六枚血藤像凌佟延伸出来的六条手臂,而且是不惧受伤的手臂,铺天盖地地罩住弗拉迪诺。   弗拉迪诺伤的很重,稍有动弹腹部就是钻心的痛,再加上大量失血,一时间只能依靠蔷薇花藤牵引着躲避,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破旧的牵线木偶,机械、僵硬。   花瓣依旧在四周飞舞着,配合不时凸起的藤墙,勉强也能抵挡住凌佟的攻击,他要回到一开始的弹药库去,这种状况下击败凌佟继续任务已经不可能了,离开甬道他就能获得广阔的转圜空间重新获得优势。   更何况凌佟绝不是独自过来支援高加索联盟的,他是盟军统帅,埋伏在战争前线坐看盟友战亡,只这一点就能看出他所图甚大,弗拉迪诺心里有个隐约的想法,他必须通知安琪儿。   唰!一片巨大的叶片从拐角扫出来,叶边的锯齿闪着金属般的光泽,蔷薇生长,勉强把弗拉迪诺抬高,但本身却回避不了被拦腰切断的厄运。   那片叶子像钢锯一样扫过来,所过之处茎断叶散,弗拉迪诺被甩出去,数百枚花瓣聚集过来,先行冲过拐角,随后就传出木质被切割的钝响。   轰!一棵铁树被蔷薇花瓣砍倒,弗拉迪诺也撞在墙上,身体艰难地漂浮起来。弹药库就在眼前了,然而想要出去的心却也差不多死了。   一棵巨大的树生长在那座弹药库正中,根系四处攀爬,扎进固化的砂块,也刺在那几具士兵的遗体上。   那是一株粗壮的乔木,叶如柳枝,点缀着点点猩红,开着白色的小花,作为兼职的皇家园林师,弗拉迪诺是认识这种树的,世界上最坚硬的树种之一,香格里拉的特产铁力木。   普通铁力木能长到十多米高,但树干却不会太粗,凌佟的培育方式不同,这棵树粗壮、矮小,树冠堪堪伸出顶部缺口,树干却几乎把缺口完全填死,留下的缝隙也不足以让一个成人穿过去。   凌佟又一次破开防御追了上来。   “你看上去很遗憾,弗拉迪诺先生。”他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欣赏着自己培育出来的大树,“我既然出现了,自然要防备你从这里逃走,封堵缺口是一个方面,在你的蔷薇之下栽种些特殊的藤蔓加固则是另一个方面。”   头顶的蔷薇花枝露出一些缝隙,弗拉迪诺抬头,果然看到一种褐色的藤蔓密密麻麻地爬在顶上,叶片肥厚,看上去不起眼,却连他也叫不出名字。   “也就是说唯一的通道就是那棵铁力木了。”弗拉迪诺微笑,拢起一头散乱的紫色长发,一条细小的花枝长出来,结成环,把头发系成一股,“砍断他,你大概就留不住我了。”   一时间万千花开,整个通道都是艳红色的蔷薇,娇嫩的花朵绽放,花瓣脱离飞起,孤零零的花蒂枯萎,被另一朵花覆盖。   “狭窄的通道你确实有很大优势,但我也不算是毫无还手之力,不是吗?”嗡嗡的震鸣引起通道的共振,散碎的沙砾像浮尘一样飘起来,挤满整个视野的花瓣交错着分成两股,一股涌向铁力木的树干,另一股犹如怒涛,冲向凌佟。   “你疯了!”唰!数不尽的宽大叶片遮挡到凌佟身前,血藤也疯了似地生长起来,结成厚重的藤墙遮蔽住整个通道。   “花语,花葬。” 第157章 开门揖盗 轮回(十七)   后续的甬道,伊阿再没有碰上阻敌的普通士兵,整个防守区域都被替换成突击营的武者,这些身穿军大衣,戴着贝雷帽的战士远近皆能,悍不畏死。在伯爵的配合下伊阿击毙了73人,以突击营的编制而言,这个数量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但伊阿依旧感觉对方像潮水一样前赴后继,完全不给他们喘息的余地。   伯爵已经受伤了,在一次夹击当中,伯爵死守后路,被一位二阶武者一刀横斩胸腹,如果不是退的及时,大概就交代在那里了。   那光华灿烂的一刀伯爵至今还心有余悸,以至于伊阿击杀了偷袭者后,伯爵依然僵在地上一动不动,那道伤口破开上衣,从左肩一直划拉到右侧腰际,细密的血珠渗出皮肤,标示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红线。   伊阿皱眉看着自己的这位搭档,抬脚勾起断成两截的班用机枪褪出弹匣,叮叮叮,三枚子弹弹出来,被他撬掉弹头,倒出底火均匀地撒在伯爵伤口。   硫磺混杂异物融进血肉,带着细微的刺痛,伯爵有些清醒过来,低头盯着那条长长的黑色:“这是干嘛?”   “土方。”伊阿应了一声,匕首交击,溅出火花准确地引燃火药。   呲!   “啊!”伯爵弹起来,喊声几乎震塌整个甬道。   “别叫了,他们来了。”伊阿捏住伯爵的嘴粗暴地摁回到地面,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的正前方,伊万带着20几个突击营士兵从甬道两侧一步一顿地围上来,眼神像狼一样,在幽暗的应急灯下闪着噬人的红光。   前后都被包围住,每个士兵都没有带枪,也没有突击营标志性的高爆手雷,大部分士兵握着匕首、钢刀和弓,唯有伊万赤手空拳。   “为什么要炮击华沙!”一直走到距离伊阿不足5米的地方伊万才停步,他捏着拳,双臂青筋凸起。   “是你们选择了归并。”伊阿把伯爵扶起来,血已经止住了,虽然还是痛,但他至少不会变成累赘。   “是议会选择了归并,不是民众!”伊万咆哮道,“直至你们的炮击开始依然有近百万民众静坐在华沙的广场上,现在他们都死了!”   伊阿沉默起来。但只是片刻他就抬起头:“可惜了,议会即民众,这就是你们的民主。”   “我真蠢,居然指望你这样的入侵者良心发现。”伊万的手指抠在自己脸上,留下血淋淋的四道伤痕,“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战士们呼喊着,发起决死的冲锋。   “民主,奇怪的东西。”伊阿咕囔着,迎着人流启动,匕首一抬捅进一个战士的眼窝,踹飞受难者,伊阿瘦小的身躯追着他,匕首锋刃拉出长长的气刃,一连卸掉四条大腿。   轰!脸盆大的拳头轰碎那具尸体,伊阿双膝跪倒,身体向后直至贴地,同时匕首扬起刺进地面。另一只拳头砸下来,伊阿翻身后跳,险之又险地避开,那拳头砸在地面上,现出蛛网似的裂痕。   “肌肉强化。”那两条手臂慢慢恢复原状,露出挺拔强健的伊万,优质的军大衣自肩以下都被撑裂了,呈条状挂在身上,“奇迹武者就只会躲躲闪闪吗?”伊万站起来,摆出标准的拳击的造型,身体伴着特殊的节奏起伏,一点一点接近。   “你会看到的。”   ……   指挥中心,罗斯塔耶夫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分成多屏的监控屏幕,阿卡切夫战败,凌佟出人意料的出现并压制对手,随后是伊阿的突进和伊万的接敌。   发生在甬道当中的战斗呈现在这间房间的所有人眼里,高加索的巨龙生死不知,整个华沙在火海中呻吟,作为普通战士,他们的信仰已经差不多崩塌了。   或许只是一时之念,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这间屋里的人已经不在乎高加索联盟是否归并,他们只在乎活着,活过这场战争或者活到敌人倒下。   在这种情况下,凌佟出现的意义被无限放大,盟军统帅守住了一侧通道,更何况他还预示着那支足以抗衡协约大军的部队已经来到了华沙,就在某个角落潜伏着,和他们的统帅一样。   这正是罗斯塔耶夫等待的场面。   从武力而言,他只是一个卑微的一阶武者,从军衔而言,他不过刚刚成为少校。但凭着优秀的战术指挥能力,他一直都是伊万信任的重将,突击营的参谋官。   这个时代的军制并不明晰,军衔是身份和战功的标志,却和地位关系不大。高加索联盟没有元帅,2员上将和6员中将分属地方指挥驻防部队,华沙是高端战力的天下,阿卡切夫为首,伊万和阿芙罗娜随后,突击营高高在上。   所以在如今这个场合,罗斯塔耶夫成了指挥中心的实质掌控者,这正是青卫把他放到这个位置的目的,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坐到了最关键的位置。   “传令兵。”罗斯塔耶夫调整坐姿,下达了他主官指挥中心后的第一个命令,“调整波长至2629,通报,我方将于5分钟后开启城墙闸道。”   “罗斯塔耶夫!你要干什么!”   城墙闸道是进出华沙的通道,也是除磁轨外唯一进入华沙的通道,对岛外待命的协约军团而言更是如此。阿卡切夫等人拼死防守指挥中心,其目的就是守护这道闸门,不让城外如狼似虎的协约军团彻底占领华沙。   所以罗斯塔耶夫的命令一下,被留下保护他的二阶武者基米力奇下意识地就把匕首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指挥中心一片沉寂,命令没有被执行,所有人都在观望。   “基米力奇,你看到他了吗?他是谁?”   “凌佟。”基米力奇的匕首又向下压了几分。   “我不是你的对手,如果我打算叛变,你随时可以杀我。”罗斯塔耶夫抬高下巴,尽量让自己舒服些,“波段2629是盟军的频道,凌佟来了,说明整支盟军都来了。他们在哪?为什么不在岛外和那些刽子手展开决战?从凌佟出现我就一直在想这些问题。”   “查!”基米力奇把目光转向那个还维持着敬礼姿势的传令兵。   “是!”传令兵飞奔起来,盟军曾经交给他们一份频道表,但因为这支被寄予厚望的友军始终没有出现,这份表也被当做无数废弃的文件之一丢在故纸堆当中,准备在华沙沦陷前夕烧毁。   传令兵很干练,花了不到一分钟,他就从小山般的故纸堆当中找到了这份文件,波段2629被标记为机密41号频道,24小时开启,同盟军部以下不得使用。   “确认完成,频道标记41,机密等级2级。”   罗斯塔耶夫明显感觉压在气管上的匕首轻了许多,他整整自己有些皱起来的军大衣,气定神闲:“我猜想他们正埋伏在一些避难所里,准备在闸道开启后出击,给入侵的协约军致命一击。”   “那华沙的民众呢?”基米力奇失魂落魄地问。   “华沙早就被盟军放弃了,从华沙民众反抗归并议案开始,大概就被放弃了。”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帮他们?他们,协约或者同盟,都是一丘之貉!”   “所以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罗斯塔耶夫轻轻推开匕首,站起来直视这位忠诚的突击营军士,“华沙毁了,他们也该付出代价。让他们在华沙当中战斗,用血来祭奠华沙的毁灭。”   基米力奇看着他,有些想不通,突击营是尖刀,他们并不擅长使用脑子:“你依然忠诚吗?”   “我的忠诚,永远属于我的理想,从没改变过。”   “是吗?”基米力奇收起匕首,“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谢谢你的支持。”罗斯塔耶夫转身坐回指挥席,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   武夫,嘁……   ……   5分钟后,环绕整座城墙的108条闸道同时开启,透过望远镜已经可以看到燃烧的华沙了,这让城外的协约众将一阵轻松。   “女王陛下,看来伊阿和约西亚先生干得不错。”阿纳海姆丢掉望远镜,在蝎王背上昂然站立。   “总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没有联络我们呢?”安琪儿咬着嘴唇,战局似乎很顺利,但先是美洲和艾德拉诺,现在又是弗拉迪诺,所有分散出去的人都失去讯息了。   “你说这个?”阿纳海姆巨大的手把玩着那个袖珍耳机,“对高阶战力而言,稍微行动剧烈点这个小玩意儿就得坏,科技已经很发达了,为什么我们总做不出更优质的通讯设备呢?”   “也是。”安琪儿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解释,“通报炮击情况。”   “是!”非洲联盟的炮兵指挥从闸道开启时就等候在那里,“炮击持续22分钟,目标弹着点覆盖率82%,重点区域如车站、政府、军事设施着弹率327%,城墙部位着弹率572%,3处城墙垮塌,防卫设施摧毁率99%,基本达成作战目的。”   “损失呢?”阿纳海姆沉声问。   “719门火炮不同程度过热,147门炸膛,应对方反击损伤46门,士兵伤亡477人,不计轻伤。”   “女王陛下,对战果还满意吗?”阿纳海姆意气风发,饱和炮击在战争中如此应用在IC时代还是首次,这个战果必将会为他和非洲联盟攫取利益。   “既然基本达成了,那就按照计划出击吧。”安琪儿回以敬意。   “如此,我先走一步。”阿纳海姆抬手一指,身下的蝎王双钳高居,发出尖利的嘶鸣。   凯撒一战后幸存的60余只沙蝎附和着嘶鸣起来,在嘶鸣中,炮击渐止,蝎群启动。   “女王陛下,第一个踏入正门的荣耀,我留给你!”阿纳海姆高声喊着,蝎群再次加速。   蝎群之后,是气势磅礴的坦克群和步兵车群体,非洲联盟的机械化部队如钢铁洪流,扑向烈火中的华沙。   “我们也走吧。”安琪儿戴上面纱滤掉那些扬起的沙尘,女王卫队还有2位能力者,还有800精锐的卫队骑士,他们是女王的护卫,片刻不会离开安琪儿身边,“走东门。” 第158章 死而复生 轮回(十八)   城墙一角,伊阿和伊万形成了王对王的局面。   伊阿是瘦小的,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他还没完全发育,所学所用又需要足够的速度和灵活性。他像一条幽灵在窄小的甬道飘荡,蹬地攀上侧面的墙,侧着身体在上面奔跑,伊万的重拳像攻城锥一样挥过来,出拳时还是正常大小,到达伊阿面前的时候已经膨胀了数倍。   轰!坚固的砂墙被一拳击穿,但没有意义,伊阿已经飘上了顶板,双脚蹬顶,两把匕首固定在上面,屁股高高撅起,像一只完成捕猎动作的螳螂。   “喝!”伊阿出击,却没有攻向伊万,而是从背后砸进了突入的四个战士中间,旋转,看似及时散开的战士们同时僵直起来,随后从腰部开始断裂,4人分成8截。   “你的对手……是我!”伊万怒极,双腿一蹬像炮弹一样合身扑了上来。伊阿下腰几乎已经完成了闪避,可伯爵在他身后,狼狈却死命阻挡着五六个武者,刀刀追身,他根本就顾不上背后的情况。   哎……伊阿像鱼一样弹起来,左手匕首深深扎入墙壁,右手弃刀五指大张,摁住伊万的肩膀。   他的骨骼瞬间发出爆豆般的声响,伊阿脸色煞白,但还是死死摁着,撤步,拧身,硬生生扭转了大汉的冲击方向。   锵!匕首拔出墙体,伊阿只来得及把左臂架在身前,伊万已经撞了上来。轰!又是一面墙壁被砸烂,两人双双飞射进去,脱离了甬道中间的主战场。   ……   阿纳海姆一如既往地冲在整个非洲联盟的最前列,因为已经承诺把正门的荣耀让给盟友了,他指引着蝎群拐了个大弯,冲进东郊偏北的闸道。整支非洲联盟的机械化兵团一分为二,一半向南,一半越过他向更北的方位。   短时间内,华沙肯定没有重建的价值了。成千上万吨的火药倾泻到这座堪堪达到中级标准的绿岛,植被几乎被完全破坏,到处都是浓烟、焦土和倒伏的建筑。   正如弗拉迪诺在不久前所感伤的,也许这是IC时代最惨烈的战争,但因为没有亲眼看到,阿纳海姆的心里只有毁灭带来的兴奋,却丝毫没有萦绕着兴奋的自我谴责,这种战争,让人性沦丧。   把玩着那个小小的耳机,阿纳海姆戴上它,摁下发言按钮:“儿郎们,营为单位进入闸道,清剿整个绿岛,你们见到的一切都是你们的,不用上缴。”   “唔噢!”耳机里的信号混杂在一起居然形成一声完整的欢呼,不需要亲眼看见,阿纳海姆就知道队伍的行进速度必然又提升了一截,现在,是收割的时间。   阿纳海姆俯下身体,单掌摁在蝎王的甲克上:“我们也去,告诉你的孩子们,能吃到多少看自己本事,这座绿岛的食物可不多了。”   嘶!尖锐的嘶鸣,沙蝎群散成巨大的扇面,阿纳海姆哈哈大笑。   废墟,死人,偶尔有这么两个活人躲藏在瓦砾之间被沙蝎翻出来,哭喊着送入口器撕碎,阿纳海姆觉得越来越亢奋,这是一种肾上腺素的激发,让他难以自持。   他飞起来,越过蝎王,像流星一样撞进一栋大楼尚未倒塌的根部。那里有十几个幸存者,或许是大楼坚固的结构保护了他们,这群人当中甚至还有几个孩子,被大人围在中间瑟瑟发抖。   “不用怕,我是来救你们的。”身形如山的阿纳海姆尽量摆出和颜悦色的样子,但他的出场方式已经注定骗不了任何人。   “放过我们,我们很有钱,都在这儿!”为首的中年男人推着一个皮箱挪过来,里面确实有很多钱,但阿纳海姆却不开心。   “我说了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不相信?”蒲扇般的大手越过皮箱把那个男人拎起来,脸对脸,黑白分明的眼睛几乎占据了男人整个视野。   “我……我相信。”嘴上说着相信,但恶臭却飘了出来,他失禁了。   “真脏。”阿纳海姆随手一抛,男人惨叫着飞出大楼,被蝎王一钳子钳住,它也发现男人失禁了,蝎眼闪过人性化的厌恶,钳子一紧,男人被分成两段。   “你们呢?也不相信?”一脚踢开箱子,阿纳海姆又捞起两个男人,对面的窗户闪过一道强光,阿纳海姆皱着眉头看过去,一辆簇新的巨大坦克推动炮塔已经瞄准了这里。   “不是我们的坦克型号?”轰!烟尘弥散,炮弹直接钻进了他所在的楼层,“靠!”   轰!残存的玻璃向着四周飞散,火焰滚动,阿纳海姆举着两个男人倒飞出来落在蝎王背上。两个男人已经彻底死了,面向爆炸的后背甚至出现了碳化的结晶,正簌簌地往下掉。   “原来香格里拉的乌龟早就到了。”丢掉尸体,阿纳海姆舔着嘴唇摁下对讲机,尖锐的杂音预示对讲机罢工的现实,“真是误事!”   摘下耳机捏碎,阿纳海姆彻底没了玩兴,华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而因为他的大意,整个协约的人都陷了进来。   轰轰轰!到处是那种熟悉的炮击声,阿纳海姆放眼四望,仅仅视野范围就出现了数十辆坦克,方舟坤特尔武器研究所的出厂标记清晰可见,更多的烟尘在远方翻滚,显然是敌方的增援。   坤特尔武器研究所是方舟最尖端的常规武器生产和研发基地,昂贵,强力,他们生产的坤特尔III型坦克在火力精度和密度上直追毛利精工的火力塔行进姿态。   更麻烦的是,这些坦克恰好就是坤特尔III型。这种级别的常规火力,一对一也许不是沙蝎的对手,但二对一,三对一呢?   “剿灭!”阿纳海姆高喝一声,整个人已经飞上天空。   沙蝎们钻入地底,各自选定目标展开破袭,指挥那些小蝎子是蝎王的活,阿纳海姆的力量来源于这些凶残的沙兽,但从不干预野兽的指挥,作为站在新人类进化顶端的三阶能力者,他有自己的作战方式。   巨斧在手,阿纳海姆像一枚黝黑的铁球坠落,银光闪过,一辆巨型坦克从正中被剖开,切口像热油一样闪着金红色的光,座舱里的5个士兵在高频震荡中碎成肉泥,糊在舱壁上成了血腥的装点。   盘古,阿纳海姆在2年前向毛利精工订购的泛用性武装,不需要提供使用者身体数据,配备高温斧刃和高频震荡发生器,完全符合阿纳海姆所需要的保密和尖端的需求。   但毛利精工不提供保修,只有一本维修指南,武装价格还高达35亿,以至于财大气粗到阿纳海姆的地步也不敢随意启动武装能力,听说毛利开发出武者武装后,也没有余力为伊阿购买一套。   不过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如果挣不破这个陷阱,完整的盘古也不过就是一件昂贵的战利品,35亿,换取这场决战的胜利物有所值。   阿纳海姆又一次飞起来,掠过不远处的三辆坦克,甚至没有明显地减速,身后只留下六块废铁,还有嵌在废铁内壁上的死人。   盘古的性能远远超出阿纳海姆的预料,如此威力,他甚至有种会当凌绝顶的感觉,觉得仅凭一己之力就足以摧毁整个盟军,把陷进冲出个千疮百孔。   阿纳海姆在空中长啸,70辆坦克成了他和沙蝎们的战果,而沙蝎仅仅损失了7头。   “冲锋!”他随意瞄向一个战场,带着蝎群冲了过去。   “此路……不通!”犹如狮吼般的咆哮正对着蝎群爆发,以一栋低矮的平方为支点,呈扇形扩散,建筑物成片倒伏,连蝎王都趔趄着偏离方向,一头撞进废墟,几只年幼的沙蝎更是在悲鸣中双眼爆裂,脑浆四散,居然被一声吼死。   身在空中的阿纳海姆也没有例外,不过阻击他的不是狮吼,而是一只巨大到超过他整个身形的大脚,凭空出现,蹬腿印面。   无坚不摧的盘古没能把这只大脚切碎,仅仅嵌进半米有余,脚掌就蹬在阿纳海姆身上,把这座虬健的黑色大山蹬飞出去。   烟尘慢慢散了,一个阿纳海姆不怎么熟悉的能力者挡在沙蝎行进的道路上,身后站着一个阿纳海姆熟悉的能力者,麦德兰.伊尔诺菲尔和传说中死去多时的安大略之王科洛.邓肯。   麦迪在圣光熄灭之夜背叛苏执,加入了法诺尔的阵营。   一开始,作为法诺尔阵营中唯一能掌控圣光骑士团的人,他活得如鱼得水,但随着圣光骑士团并入悲惨世界,忠于苏执的战士被剔除,他渐渐失去了作用。   更可悲的是,在法诺尔面前,他以及后来加入的肖恩.格鲁连成为一个战力的价值都没有,李大江就在那里,任劳任怨,承担了所有外勤的工作,而且不需要帮手。   麦迪和肖恩不同,那条鲨鱼一心锤炼自己的技巧,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找到安迪报仇雪恨,但他却要得更多,出卖了苏执,他自觉可以获得更多。   法诺尔终于还是给了他这个机会。科洛.邓肯的改造结束,旧的邓肯被加工成一瓶血浆,培育出一个新的邓肯,力量更强,却没有思想,亚利.斯宾把他和新邓肯的神经元链接起来,虽然有恐怖的间歇性神经痛的副作用,但他成为安大略之王的思想,更准确地说,科洛.邓肯的能力克隆体变成了他的分身。   这场战争,就是他麦迪成为当世顶尖强者的第一次亮相。   “科洛.邓肯?没想到你居然没死。”阿纳海姆摇摇晃晃地飞回来,双手握着盘古,面色阴沉。   “科洛.邓肯死了。”麦迪昂首看着空中的黑色大山,神情虔诚而又疯狂,“伟大的科学让他死而复生,而你,会成为我们的第一道战功。” 第159章 金口玉言 轮回(十九)   IC64年9月30日下午14点03分,华沙。   协约军团雄壮的炮击阵营基本结束了自己的使命,这也预示着华沙攻防战进入第二阶段,机械化部队登上舞台,成为聚光灯下的主角。   北偏东7号闸道是环绕全华沙百余个闸道中的一个。说实话,在这个时代,联通沙海的闸道利用率并不高,除了军队、拾荒者和凤毛麟角的沙海旅行团,根本没人会使用他们,故而108条闸道对于华沙这种规模的绿岛而言绝对赘余,但历任华沙统治者都没有改变这个设计的意愿,久而久之,这些闸道便成了华沙的标志之一。   闸道命名有其规律,东西南北四道正门,然后便是依方位分出的8个大区,每个大区13条闸道,依序排列,北偏东7号,便是从北大门数起的第7个闸道。   卡波亚拉中尉就被分到了这条闸道,一个连27辆坦克,加上配属的2个连18辆步兵战车,以50公里的野战速度组成严谨队列,卡波亚拉中尉意气风发。   他们这支分队运气很好,北偏东7号闸道毗邻一个不大的商业区,散开搜索的步兵车已经发现了2家金店和一个私人博物馆,但这只是开胃菜,一个俘虏提供信息称3公里外就是分区金融街,那里至少拥有7家分行级别的银行。   卡波亚拉眼睛都绿了,他急吼吼地聚集部队,停止一切搜索行动,全队顺着隐约可见的公路直扑金融街。这是非洲联盟最为人诟病的特色,战争结合掠夺,而不是人道,现在,这个特色也成了盟军伏击的依据。   轰轰!两发炮弹突如其来,从正面钻透协约坦克最厚重的炮塔装甲,卡波亚拉第一次减员。   “敌袭!”中尉又惊又怒,“搜索目标,队形散开!”   “目标正前,数量2,型号……坤特尔III型!”   轰轰!又是2炮,这次倒霉的是卡波亚拉的僚车和一辆运兵车。   “散开散开!自行反击!”驾驶员紧急变向,中尉的头撞在仪器台上一阵生疼,他手忙脚乱地带上坦克帽,拿手一抹一片艳红。   轰轰轰!协约的坦克也发动了反击,但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穿甲弹都被对面坦克的菱形装甲弹开。   轰轰!第三轮炮击,又是一辆坦克损毁。   “中尉!让运兵车吸引火力,坤特尔的弱点在炮塔背面!”对讲机里副连长的声音伴随着炮声,让人听不真切。   “全体运兵车突前!吸引对方火力,吸引对方火力!”   没什么好争的,运兵车速度快,体积小,更何况他们的机关炮对坤特尔的装甲而言毫无意义。苦命的步兵把油门踩得轰轰作响,迅速越过坦克的防御线冲向侧后。   轰轰!坤特尔III型的第四轮炮击,一辆运兵车被爆炸余波掀翻,另一辆被直接轰成碎片。   “瞄准瞄准!放!”生死攸关,居然有十几辆坦克抓住战机轰出炮弹,一辆坤特尔被击穿,另一辆侥幸拉回了炮塔,但依然没有躲过履带被炸断的命运。   失去履带,再好的坦克也成了棺材,卡波亚拉松了口气:“集中火力,连副,高加索联盟什么时候配了坤特尔III型?那玩意可贵。”   “不知道,据我所知除了方舟,只有同盟采购了少量,货是好货,但价格也太高了,没什么可能形成规模吧。”   “等等,你说同盟也有?”卡波亚拉有种不祥的预感。   “采购了一些,新闻里听说的。”   “以前他们是没钱,但回收了一部分领袖调派权之后,他们有钱了吧?”   “你什么意思?难道说……”   已经没有必要再猜下去了,前出的运兵车像受惊的野兽一样向回逃窜,频道里一片混乱:“坤特尔!”   “至少10辆!”   “波林他们被击中了!”   “该死,有人锁定了我们!”   “埋伏!是埋伏!”   透过观察镜,卡波亚拉看到十几辆巨型坦克呈扇形从远处兵压而来,行进间炮击精准,每一轮都能击毁数辆运兵车。   “需要炮火支援!需要炮火支援!盟军也在华沙,他们来了!”   ……   通体银色,雕梁画栋,安琪儿的座驾看上去更像一件艺术品。作为女王专用的沙漠车,它是仿造古代的豪华车厢设计的,精美边栏可以彰显荣耀,顶级避震保证乘坐舒适,而敞篷则是为了方便能力者起身应敌。   车厢里有四个人,安琪儿和守护她的两位能力者,以及随行的唯一文官伊思.胡德。车队已经越来越接近东正门了,频道里到处都是乱哄哄的遇袭警报,胡德脸色铁青,盟军欺骗了所有人,他们就在华沙,在那片巨大的废墟中张开罗网,意图一战而定。   “陛下,我建议立即停止进军,现在决战对我们太不利了!”   然而安琪儿却不为所动,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只是看着越来越近的东大门。   “陛下……”安琪儿伸出食指轻轻点在胡德的嘴唇上,手指凉凉的,感受不到丁点活人的体温。   “别再说了,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安琪儿挺直腰身,让整个女王卫队都可以看到她白色的身影,“目标东大门,全速前进!”   队列速度提升,在800骑士的护卫下,安琪儿再没有坐下,就那样挺直身板穿过了雄壮的东郊闸门。   想象中的埋伏并没有出现,女王和她的卫队骑士沿着破损的大道行进了两公里,随即便被一片熔岩阻住了去路。   “我一直猜测挡在我面前的会是谁,没想到是你。”安琪儿高声说道。   “算不上特意拦阻在陛下面前,只是我受命等在这里,陛下恰好过来。”李大江站在岩浆中间,金红色的液体鼓着泡沫,吞噬废墟和焦土,缓慢而坚定地扩大着岩浆湖的范围。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很无趣吗?”   “恰恰相反,我等在这儿,最期待的对手就是陛下,因为有一件东西,交给任何人转达都没有亲手教到您手里合适。”随着李大江的话,真有一个盟军士兵从远处送过来一个匣子。   匣子是临时改装的,从缠绕在外侧的冷凝管来看,反倒有些像收容尸体和重伤员的冷箱,安琪儿的心沉沉地坠落下去。   艾迪.赛斯跳下车接过匣子,盟军士兵一言不发地离开,没人在意他的失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匣子里,匣子已经打开,呈送到安琪儿面前。   “艾德拉诺……美洲联盟果然背弃盟约了。”安琪儿伸手,轻轻合上艾德拉诺的眼睛。这位号称雪山的老人只剩下一个头颅,眼睛里有不甘,也有意外,嘴巴微张着,似乎要诉说什么。   “既然猜到了,你就不该来这里。”李大江对安琪儿的判断不置可否。   “你错了,有没有美洲联盟我都会来这里,这是为王者的宿命。”   “不得不说,你和传说当中的很不一样。”   “这和你无关。”安琪儿表现得很冷淡,“执行你的任务吧。”   “既然如此……”李大江点点头,周遭的熔岩激荡起来,涌起一道巨大的浪头,向着女王的车队拍打过去。   “朕,要这熔岩冷却。”   安琪儿说得很轻,轻到李大江根本听不到。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袭扰过来,好像这个天地变得不同,整个世界都对他产生了敌意。岩浆在瞬间凝固,毫无征兆地彻底地化成黑色的火山岩,像一尊人工雕琢的海浪的雕像。   固化的熔岩还不止这些,李大江顿在空中剧烈地抖动,一些黑灰从宽大的斗篷当中飘洒出来,随即整件斗篷炸开,暴露出一个上身赤裸的老人,花白的发和须,虬健的肌肉以及心脏部位那一团交错的狰狞的疤。   李大江终于知道那种敌意是什么了,觉醒以来第一次,他彻底失去了对熔岩的感应,也失去了将任何物品转化为熔岩的权利,还有蕴藏在血液中的操控由心的极热,一切的一切,除了飞行,他几乎变成一个平凡的武者。   这种感觉,李大江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恐怖的词汇,领域。   “你也是四阶?”   “法诺尔没和你解释过吗?他也是司祭吧?我的妹妹曾经怀疑过,她的能力被法诺尔干扰了,所以我猜测他选择了命运。”安琪儿把碎发捋回耳畔,微微抬起下巴,“司祭和普通能力者是不同的,我们的三阶拥有分支,命运或规则,命运能观察未来,规则能改变现在,我的规则便是金口玉言。”安琪儿抬手一指,800骑士呐喊一声,一拥而上。   “朕,要人类再不得飞翔。”   沉重,几乎彻底忘却的沉重,李大江从空中坠落,几个翻滚落在那片凝固的火山岩上。以华沙的废墟为原料的火山岩很脆弱,登时崩碎,李大江狼狈地顺着斜坡滑下来。   咄咄咄!一串子弹打在头顶,李大江缩头,一个翻滚蹬地脱离,冲向距离最近的一组骑士。   骑士,是格林尼治王室赐予护卫的荣耀。在这个时代,除了仪仗时还会持甲拄剑,到了实战状态他们也和普通战士无异。   他们是格林尼治唯一的常备军种,负责守护那堵隔离着伦敦和格林尼治的高墙,常年的血火历练让他们成为精锐的特种战士,李大江被安琪儿的规则压制到地面,封闭了能力,这些战士突然找到了对抗强大野兽的节奏,800人细分成近百小队,远近游走,精准的点射和恰到好处的手雷一次次打断李大江的反击。   李大江从没想过自己会被一群特种战士逼入绝境,甚至盟军在布置战术的时候也从没想到过这种情况,为了避免误伤,他所在的两公里还被特意划为行动禁区。   李大江凌空踹飞一枚手雷,趁着爆炸冲进人群,灼热的破片划开皮肤,但他依旧大踏步地前进,大手捏住一个战士的脸,狠狠贯入地面。   轰!漆黑的地面开裂,那个倒霉的战士抽搐着,显然已经失掉了生机,但更多的子弹射过来,李大江扯断枪带,在跑动中不停射击。   太久没有用枪了,李大江的子弹大多打飞,这片区域的障碍很少,他只能依靠自身的反应躲避,可即使是三阶能力者的反应依旧有极限,终于,一枚子弹击中小腿,带出一蓬血花,李大江借着惯性虎扑出去,摁倒一个躲避不及的战士抵近射击。   又是一枪,他挺身躲开要害,子弹击中肩膀。   结束了。李大江弃枪,任由身体被子弹强大的止动性能轰飞,等着最后的宣判。ww 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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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猜得到你的来意,我实在欢迎不来。”大多数成功科学家都有诚信的美德,斯宾博士也不例外。   “影响很大吗?”   “不好评估。”斯宾博士拍拍脸,似乎想让自己振奋一些,“边走边说吧。”   法诺尔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并肩而行,穿过自动门,来到一条被玻璃包围的过道。   “这里是标本室,每个隔间都是使用过得标本,包括未变异生物、变异生物和普通人。”斯宾指着玻璃后面或死或活的怪异物种侃侃而谈,“为了节约时间,我们从整理出框架开始就进行了活体实现,材料是变异沙兽和它们的未变异近亲,能力者理论始终认为变异沙兽和同种野兽的关系近似于能力者和普通人,这也是此类实验的标准流程。”   看到法诺尔不住点头,亚利.斯宾就有些头疼,他知道法诺尔不一定听得懂,也知道法诺尔绝不会在乎,他表达关注的唯一目的只是想传达一个意愿,他对“成果”志在必得。   “我的判断没有错,4月14日,我们基本完成了理论构建,至5月22日,动物实验获得第一对符合标准的存活标本。”斯宾停下脚步,抬手敲了敲身边的玻璃,咚!蝎尾以接近音速的状态刺向斯宾的手指,实验室的塑化玻璃抗冲力很强,震动之间,玻璃没有出现任何破损。法诺尔注意到发起进攻的蝎尾很小,甚至还没有一般的铅笔粗细。   “这是你们的实验成果?”沙蝎的体积很大,这也是它们立足沙海的关键因素之一。   “是的,一只通过基因萃取液稳定沙蝎基因的巴勒斯坦毒蝎,保留了本身的毒性,获得了沙蝎的音速甩尾能力,到现在为止存活64天,没有崩解迹象。”   “成就非凡。”法诺尔轻轻鼓掌。   “这个步骤,苏执团队在10几年前就完成了。”亚利.斯宾没好气地看了法诺尔一眼,“6月4日,我们萃取了科洛.邓肯的第一份基因血样,开始人体试验。”   “6月4日?”法诺尔暗暗心算,“只有60天时间。”   “没错,60天,前30天我们进行27例人体试验,23例成功植入,17例在24小时内基因崩解,4例存活时间在3至7天,但也有两例成功,不过就像之前给你的报告里说的,他们都疯了,我没法解决C-33变异的问题。”斯宾博士继续向前走,“结合动物试验和这两例成功结果,我们得出了一套成功率在72%左右的植入流程,之后的20天我们尝试了15次,成功了11次,包括一次二阶试验,数据很稳定,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疯子。”   斯宾博士停下来,摁下一块玻璃前的摁钮,巨大的白炽灯打开,法诺尔看到一个浑身赤裸的年轻女人蜷缩在深井当中。   “演示。”随着斯宾的话,深井打开数道暗门,一头猎豹,几只老鼠,还有一条有明显变异的树冠巨蟒顺着暗门进入深井。女人突然启动,一个蹬地跃到半空,翻身鞭腿,那条腿在半空像气球一样放大,直到顶住深井的壁。   轰!势大力沉的一踩,猎豹、老鼠皆成肉泥,只有那条树冠居然腾身避开,凸起的腹部鳞片毫无阻碍地刺入井壁的合金向着上方游动。   女人的腿迅速恢复正常,取而代之的是右臂,不断变长,变大,手掌按住井壁,一点点压缩巨蟒的活动空间。巨蟒反击了,它额头的叶状顶冠由绿而红,巨大的蟒身一抽,在半空中张大嘴,露出尖锐的蛇牙。   女人没有躲避,反倒是朝着巨蟒奔跑,一边跑,一边和巨蟒一样把嘴张开。蟒蛇的特性就是吞下比自己巨大的生物,它的嘴张的极大,但女人似乎可以张的更大,大到足够吞下整个蛇身。电光火石间,巨蟒咬住了她的舌头,她闭口咬断了巨蟒的头。   一场非人的战斗,法诺尔皱着眉:“我记得树冠巨蟒有剧毒,为了一场演示消耗一个二阶的试验品,不值得。”   “没什么不值得的。”亚利.斯宾关掉白炽灯,深井重归平静,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隐隐约约从玻璃背后传出来,久久不绝,“我们抽掉了它的毒腺,材料有限,我们不会随便浪费。”   “你明白就好。”法诺尔把眼睛挪开,他知道,斯宾博士的话还没说完。   “丽雅是一位年轻的青卫,自愿成为二阶试验品,我们抹掉了她的记忆,给她植入了操控芯片,让她能够依照我们的指挥确定目标并战斗,但你也看见了,这样的战士配不上制造她的成本。”斯宾博士轻轻抚摸着玻璃上的名牌,说得很慢,显然接下来的谈话才是这次拜访的重点。   “战斗技能,还有智慧、经验。”一旦牵涉战斗,法诺尔就有了发言权。任何一个二阶能力者都可以无伤战胜这些敌人,但丽雅却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这种水准的二阶战士别说对抗能力者,连一组训练有素的特种战士都有多种办法把她杀死。   “战斗技能可以通过芯片编辑,但智慧和经验却无法累积,我们发现丽雅的记忆必须在每场战斗之后就清除,只有空白的头脑才能保证芯片不出现控制问题。”   “那么你的解决方法是什么?”   “解决方法吗?”斯宾博士来到走廊的尽头,电子门应声打开,一声鬼哭似的哀嚎直冲而出,把人带进一个更为残酷的世界,“法诺尔阁下,接下来你就将看到青卫科研的最高成就,圣杯计划。”   电子门内外完全是两个世界。电子门外,长长的玻璃长廊漆黑一片,虽然法诺尔知道两侧摆满了或大或小的标本盒,收纳着活着或是死了的巴勒斯坦毒蝎们和丽雅们,但只要灯光没有开启,他就会下意识地觉得他身处在虚空,没有人烟。   电子门内,无数屏幕跳动着晦涩难懂的数字,几十名顶级科学家埋着头奔跑,似乎浪费一秒都是巨大的罪过。法诺尔能喊出他们大部分人的名字,他们是青卫20年培养起来的财富,最顶级的学者。   而这些学者的对面,一个巨大的玻璃幕墙后面竖立着两个桶状的培养皿,被无数根粗大的电缆连接,皿中盛满了翠绿色的液体。   两个培养皿各收纳着一个活人。左边的人一动不动,蜷缩着漂浮在水中,法诺尔认识他,科洛.邓肯,安大略之王,这个实验最主要的材料。   右边的人他更加熟悉,麦德兰.伊尔诺菲尔,苏执的犹大,圣光骑士团被降服后法诺尔就没有关注过他,本以为他在某个卑微的角落里活着,没想到……   “麦迪怎么会在你这儿?”   “我告诉他法诺尔给他一个机会,他就来了。”斯宾博士耸耸肩,在麦迪和肖恩之间他犹豫了很久,甚至对法诺尔进行过几次旁敲侧击式的询问,得出的结论是肖恩比麦迪重要,而肖恩,一点也不重要。   “说说圣杯计划。”果然,法诺尔没有在意麦迪现在的痛苦,甚至没有怪罪他诱骗麦迪,他只关心圣杯计划的进展。   “经过一系列的实验,我们开始思考,苏执肯定没有想过把能力者当做武器,这和他的科学追求背道而驰,我们的实验思路与其说是苏执的,不如说是前六人裁判团的。”斯宾博士兴奋地满脸通红,这是他最骄傲的成就,这是他第一次明示于人,“六人裁判团的水准我们都清楚,用一帮蠢货的思路引导实验,得到的成果自然也只能是废物。于是我们彻底萃取了邓肯,一个邓肯,一瓶血浆。”   “你们萃取了邓肯?”法诺尔的目光瞄向邓肯,麦迪张着嘴,但大部分声音都无法穿透液体和玻璃,除了他使用能力的时候,不过这种无差别的音波释放对做好防范的科学家影响很小,对没有做防范的法诺尔影响也很小。   “这位是邓肯的克隆体,我们修改了他的大脑结构,扩大了C-33区,剔除了记忆区。”斯宾博士指点着一个屏幕,“他完美继承了邓肯的能力,因为C-33区的扩大,甚至比之前的邓肯更强,几乎达到了大江先生的能量级别。”斯宾博士点向另一个屏幕,“然后我们得到了麦迪先生的自愿帮助,用纳米机器人连接两者的神经回路,如果实验顺利,50米内,麦迪先生可以像操控自己的身体那样操控邓肯,200米内,可以执行最基本的战术操作。唯一可惜的是,这种神经连接是经由类似武装的纳米机器人达成的,二阶能力者是最低要求,还会有一定的后遗症。”   “实验不顺利呢?短时间内我找不到一个新的三阶能力者给你,更何况还需要一个操作他的二阶。”   “二阶不成问题,我们还有肖恩先生,实在不行,还有安木罗和托伦。”斯宾博士摆着手,对这个隐患不屑一顾。   “三阶呢?你打算萃取凌佟?还是李大江?”空气明显冷了下来,李大江是法诺尔最认可的战友,也是最可信赖的战力,法诺尔不可能牺牲他,却免不了亚利.斯宾像诱骗麦迪一样去诱骗他。   “这正是这个计划最伟大的地方!”斯宾一掌拍在屏幕上,“圣杯在传说中拥有起死回生的力量,明白吗?拥有圣杯,这个人就能够死而复生!”   “你是说……”法诺尔震惊地看着培养皿中安睡的邓肯,这么说来,斯宾博士真的创造了一个了不得的成就。   “没错!圣杯计划的流程在于优先培养一个三阶的空壳,无论操控者是否身死,只要空壳还有生理反应,我们就可以重新萃取,重新培养一个新的空壳,所谓的麻烦,不过就是更换一个操控着,再重新进行一次神经连接。”亚利.斯宾目光灼灼地看向法诺尔,“法诺尔阁下,青卫拥有了一位永生不死的三阶能力者,这才是圣杯,起死回生的圣杯!” 第161章 霸者谢幕 轮回(廿一)   “呜嗷!”华沙的废墟中,麦迪用力掐着自己的头皮,向着前方发出恐怖的狮吼。那种根植于神经的剧痛又在折磨他了,从改造开始这种疼痛就始终伴随着他,间歇性的,像海浪似得一波一波冲刷着他的理智。   亚利.斯宾说这种疼痛只是一点点实验瑕疵,他也愿意去相信,毕竟一件真正具备三阶实力的活体武装是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的。但真的是太疼了,方舟甚至用武装级别的保护头套覆盖住整个头盖骨,只为防止他下意识地自残行为。   虚弱、失控,一个这样的对手本该毫无威胁,可阿纳海姆感受不到轻松。   地面上沙蝎群寸步难进,次声波对听力发达的沙蝎而言堪称杀器,麦迪就站在那儿,但像蝎王这般强壮的蝎子也无法锁定目标,尾针、巨钳纷纷落在空处,更多的沙蝎连攻击都无法作出,队形开始溃散。   天空中阿纳海姆也趋于劣势。他是熟悉邓肯的,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二凭借一己之力实行独裁统治的霸主,他和邓肯的品味出奇地相似,更有过3次面对面的交流。没有交手记录,但在阿纳海姆的判断中双方的实力相近,即便他缺少沙蝎群的支持,但盘古面对邓肯这样纯粹依靠身体的能力者却占据优势。   肌肉爆炸和大部分依仗肉体发挥的能力不同,邓肯需要距离来发挥实力,所以阿纳海姆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近身肉搏。   相隔不足2米,两个三阶能力者纠缠在一起,盘古挥舞出一道道银辉,招招不离对手要害,这个对手给阿纳海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竖掌挡在盘古的长柄上,邓肯抵住了高温的斧刃,但包裹在利刃四周的高频震荡波依旧把他的半张脸震碎,血肉模糊,连右眼都被挤爆,留下一个孔洞渗着污浊的黑血。   然而邓肯一无所觉,他的小腿膨胀,收缩,带动膝盖在瞬间冲破音速,一膝撞在阿纳海姆的小腹。   噗!阿纳海姆吐着血倒飞出去,甚至有一些内脏碎末也包裹在血液当中。邓肯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音速冲拳,他用仅剩的左眼锁定目标,双臂后摆膨胀。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刺进阿纳波姆怀里,血肉模糊的头盖骨顶在他的肋骨上。   阿纳海姆眼前一黑,邓肯却提手叼住了他持斧的右臂一扯,肩膀传过来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几乎握不住战斧。那依然不是攻势的终结,邓肯的五指膨胀,像压轧机一样挤压他的手腕。阿纳海姆被激起了凶性,啊地一声反折整个身体,右臂立断,他从背后用左臂接过盘古横腰便斩。   邓肯根本没有退缩的意思,早先受伤的脚掌毫不犹豫地顶在阿纳海姆的胸口,小腿膨胀,轰!   阿纳海姆的右臂被生生扯断,整个人像陨石一样斜射进地面,他挥出的斧子偏移,削断邓肯的整条左腿后脱手飞出,邓肯面无表情地接住,好像根本不受断腿的影响。   在地面上苦战的蝎王若有所觉,它仰天长嘶,溃散的蝎群重新聚集,但盟军的坦克部队已经接近战场,近百辆坤特尔III型发出轰鸣,一枚枚穿甲弹向着蝎群飞射。   蝎群已经很难扳回劣势了,麦迪的次声波一阵一阵冲击着它们的听觉,不仅影响它们的攻击,更影响着它们的交流和闪躲。2分钟后,盘古从天而降,一斧削断蝎王的长尾,高热斧刃劈开它坚硬的背甲,随之而来的高频振波把内腔震成一团肉泥。   对蝎群的剿杀进入最终阶段,麦迪捏着脸,张大着嘴唾液横流。   “去看看阿纳海姆主席。”他疯狂地大笑,任由只剩下一条腿,半张脸如恶魔般碎裂的邓肯扯着他飞向一处废墟。   阿纳海姆就在那儿,陷进废墟中间,有3根尖锐的钢筋从胸腹之间穿过,浓稠的血浆滴答滴答在瓦砾和碎石之间流淌。   钢筋不是他的第一个致命伤,被生生扯断的右臂和过多的失血同样不是,邓肯的最后一击踩碎了他几乎所有的肋骨,骨茬刺进心脏和肺,在内脏的搏动中不断撕扯伤口,把整个胸腔搅得一团乱麻。   麦迪飞过来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弥留之际的非洲大山,一脸快意。这就是他付出巨大代价的收获,不可一世的三阶能力者躺在他的脚下,任由生命流逝却无可奈何。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方舟的雄狮,麦德兰.伊尔诺菲尔。”操控着邓肯把他放下,麦迪抹掉脸上的飞灰和汗,整理好身上被浸透的军服,用能拿出来的最昂扬气势敬了一个军礼。   “科洛.邓肯。”可惜阿纳海姆根本没有看他,他的眼睛只有漂浮在天上一言不发地邓肯,邓肯只剩下一只脚,根本没办法随着麦迪降落,“我听说你失踪了,早先还以为你投靠了盟军,结果确是被方舟那些疯子改造成了机器。”   “科洛.邓肯死了,和您战斗的是我,麦德兰.伊尔诺菲尔。”麦迪压着太阳穴的手颤抖着,努力维系住最后一丝理智,阿纳海姆是世上有名的强者,他快死了,神志终归有些不正常。   “连恐惧和痛苦都被剥夺,这样活着,真可悲。”阿纳海姆艰难地移动左手,捏住钢筋,把身体一寸一寸地拔出来,站起来是不可能了,但至少可以废物利用。   他的肌肉隆起,微微弯折钢筋的末端,支撑住他巨大的身体,看上去就像斜靠在废墟上。他咳嗽了一下,没咳出什么血,大概是流光了:“幸好老子要死了,不至于像你一样只做一件武器,任由弱者操控。”   “方舟的科技很强大,如果我不想你死,你死不了!”麦迪双目赤红,几乎要扑上去找阿纳海姆理论,这不是他要的结果,被恐惧,被憎恨,怎么样都好,唯一不允许的就是被无视,他付出了这么多,非人非鬼,生不如死,绝不该像从前一样被无视。   “就凭你?”开战至今,阿纳海姆第一次看向麦迪,斜着眼,但也仅仅只有一撇,麦迪没有从那一撇中读出任何信息,那种漠视,就像是一个成人看见路上走散的一只蚂蚁。阿纳海姆甚至没给他报复的机会,看着天,悄无声息地停掉了呼吸。   方舟终归控制不了一个人的生死,就算是圣杯计划也必须以一个生理机能没有完全停止的活人为前提,阿纳海姆不知道这些,但也不妨碍他干脆利落地放弃求生的意志,大概对他而言,与其受麦迪这种弱者的折辱,不如死了干净。   “摘掉他的头,让整个绿岛的人都看到。”依从麦迪的操控,邓肯飘过去把阿纳海姆高高提起,盘古挥落……   ……   缠斗已久,伊阿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别说城墙之外,就连这间房间之外伯爵和突击营战士的战斗情况都没法分神去了解。   算不上宽阔的士兵寝室里,伊万的重拳如洪流紧紧咬着他,寸步不让。伊阿只有不停地倒退,在倒退中寻找那些转瞬即逝的空隙折转腾挪。   后脚跟传来碰撞的触感,伊阿旋身,一脚蹬在墙上扑开,伊万的拳头如影随行砸烂墙壁。   整个房间一片狼藉,伊万是强攻型的武者,一拳一腿都充满了破坏力和爆发力,结实的军用家具在他的攻击下和小孩儿的积木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墙却不同,这已经是城墙最外侧的房间了,外墙不仅厚重,还有网状支撑分担冲击力,协约密集的炮击都没能摧毁几堵外墙,武者虽强,从拆迁上说还是比不过精心设计的热能武器的。   这堵墙不一样,不知是为特殊设备预留的夹层还是士兵自作主张挖出来的暗格,总之这堵墙面中空,从城墙外围看不出,从房间内也看不出。   伊万毫无准备地砸烂了墙壁,因为用力过猛失去了平衡,伊阿没有浪费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他以惊人的柔韧性实现了腰部以上的转身,匕首一刺生生固定在地面抵消了前冲的惯性,随后下半身也扭转过来,顺势蹬地。   伊阿跃了起来,踩上伊万宽阔的背,两把匕首在电光火石间刺出,一把刺入颈椎,一把由上至下,从天灵盖狠狠地扎了进去。   “真难缠。”伊阿腾身抽刀,他强壮的对手无声无息地软倒,再无声息。   屋外很安静,似乎打斗已经停止了,只有噼里啪啦的炙烤声,这种声音在热武器对抗中很常见。   两道白色的气刃交叉着撞破墙壁,伊阿清楚地记得,被伊万带过来的突击营士兵根本没有热武器。   烟尘散去,满地都是烧焦的尸体,托伦提着伯爵的脑袋站着,伯爵浑身都是利器的伤口,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看得出他还活着。而安木罗是半蹲着的,显然刚刚动用能力化解了冲破墙壁的气刃。   “那个叫伊万的居然这么没用,还打算进去偷袭减少一些麻烦呢。”托伦的光头兴奋地发光,他今天烧死了很多人,而且手上还有一个。轰!伯爵像火炬一样燃烧起来,他抽搐着,但嘴巴却被托伦捏住了,发不出惨叫,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呜咽。   伊阿突然跃起来,轰!身后伊万的尸体突然爆炸,炸碎了外侧的薄墙,光亮毫无阻碍地渗透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天空中,只剩下一条腿的邓肯提着阿纳海姆的头,手起斧落,庞大的,残破的身躯坠地,只留下头成为了盟军的战利品。   伊阿一言不发地看完了整个过程,随后从天花板上弹起,从20米的高空一跃而下。   托伦赶紧丢掉手上的伯爵,就这么些许拖延,伊阿已经不见了踪影。   “跑掉一个,凌佟那混蛋会不会找我的茬?”   “一个三阶武者而已,无所谓吧。”安木罗饶有兴致地踢开伊万的残尸,攀着城墙的缺口向外望去。   巨大的华沙已经看不到一栋竖立着的大楼了,到处是火光和废墟,让安木罗觉得心旷神怡。   “看不出那个苏执家的叛徒还有那么点用,可惜代价太大,斯宾博士怎么说来的?基本丧失晋阶可能?”   “关我什么事!”托伦啐了一口,“如果能解决神经痛的问题,我倒是不介意丧失晋阶可能,只要我的人偶是凌佟就好。”不远处,冲天的熔岩化作巨浪,透着煌煌大气,显然是李大江出手了。   “大江先生也开始了,拦住的大概是那个女王。”安木罗轻松地笑起来,“这倒是合了他的心意。”   “李大江也不是好东西。”托伦和李大江并没有冲突,但他始终忘不了在楼兰海李大江刺的那一剑,几乎让他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等等!大江先生被暗算了!”安木罗大惊失色,他看到熔岩瞬间固化,看到李大江从空中跌落,“去救他!法诺尔阁下不会希望他死在这里!”   “等等!”托伦没有拽住安木罗,他飞扑出城墙,顺着墙体向着李大江的战场奔跑,“一个搭档……还有那个老东西的一条救命之恩。”托伦舔着嘴唇,泡泡袖鼓起来,咻地带动他向着战场飞去。 第162章 得失之间 轮回(廿二)   无论是力量、反应还是速度,只是普通人的近卫骑士在火力全开的能力者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更何况那个能力者还是托伦,青卫团体中最为好战,且最为疯狂的托伦.道格拉斯。   平心而论,作为格林尼治唯一的职业士兵,平均年龄超过30岁的近卫骑士团表现出了水准以上的彪悍和技战术水平,但托伦的能力恰巧是普通士兵的克星,在这座一览无遗的战场,这种克制尤为明显。   热武器来不及穿透缠绕在他身遭的极热气流就融化成铁水,至于冷兵器……骑士们不乏敢于扑上去肉搏甚至是以身化弹的勇者,但他们的下场只是变成一座座人形的篝火,根本不能靠近到托伦的身边。在他刺耳的狂笑声中,骑士的火力越来越稀疏,人数越来越少。   艾迪.赛斯一言不发地跪倒在安琪儿脚下,安琪儿点点头,艾迪的身体逐渐银化,跳下车厢,踩着沉重的步点扑向托伦。   轰!托伦一张手,隔空轰散艾迪的半边身子,露出一个巨大的圆形孔洞,但这并不能阻止水银的行进步伐,跑动间,他的身体逐渐复原,右臂高高抬起,直拳突击。   托伦轻巧地避开,随即把手掌摁在艾迪的肩上,轰,艾迪飞出去,整个上半身被炸烂,残存的灼热气流越过空间,引爆了不远处两位骑士腰间的手雷。   连身为普通人的胡德都看得出来艾迪缺乏进攻手段,战局僵持,虽然没有确切地消息,但既然盟军已经有支援调过来救下了必死的李大江,其他地区的战局可想而知。   “陛下,封禁托伦.道格拉斯的能力吧,赛斯阁下守强攻弱,很难对道格拉斯造成威胁。”   “胡德卿,灼热的空气和大地,你觉得哪一种对我们的威胁更大呢?”安琪儿打开车厢的侧板,取出一只装裱精美的盒子。   胡德反应了很久才明白过来安琪儿指的是李大江和托伦,但这个认知让他一愣,难道不能全部封禁吗?   “司祭的能力很特别,但限制也同样大。”安琪儿打开盒子,露出一青一紫两柄水晶般的刺剑,剑的造型很特殊,巨大的护手完全包裹住剑柄,把手伸进去可以一直防护到整个小臂,剑身根部粗大,沿着粗粝的外表不断尖细,到80公分左右收缩出剑尖,像用两根水晶原石直接打磨,“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拥有足以限制一个三阶能力者的能力,但毕竟只是借助神的威仪,我们不是神,更多的时候还是要靠自己。”   安琪儿淡淡地说着,像在解释,但更像是在祈祷。当祈祷结束时她站起来,双手已经握紧了双剑,左青右紫,白裙飘摇:“因格鲁,拖住李大江和安木罗,哪怕死了,也要等我斩杀托伦.道格拉斯。”   “是,陛下!”在驾驶室的因格鲁.墨菲郑重地点头,二话不说扑向那个立在战场正中的漆黑圆球。   锵!剑和剑交击的钝响传过来的时候,托伦正在艾迪的面前逞凶,一掌一掌地拍打,一次一次的爆炸,艾迪的身体几乎等不到复原就会再次炸开,连带被烧死的还有意图靠近和偷袭的近卫骑士。   和霍克不同,托伦不会给艾迪凝聚力量的机会,而仓促发起的水银刺又因为量级的关系不待刺穿极热空气的护持就化为虚无。托伦喜欢这种感觉,对手是不是不死之身和他全无关系,关键是难以产生威胁,恃强凌弱的快感盈溢在胸口,那些骑士的惨叫哀嚎盘绕在耳边,这种环境就是托伦心里的天堂。   然而剑和剑的交击声传来了,钝钝的,并不清越却实实在在地穿过战场所有的嘈杂钻进脑子里,托伦下意识地回望,格林尼治的女王长发披散王冠璀璨,一袭白裙飘然若仙,两柄水晶般的长剑顺着手臂延展在身侧,划破风,向着托伦缓步而行。   意识一阵恍惚,托伦的手腕被人捏住,他回头看到艾迪清冷的眼神,这个对手已经恢复了人类的样子,满身伤痕却倔强地挺立在他对面。   “开始第二回合吧。”艾迪如是说。   “褪掉能力你只会死得更快!”托伦发动能力,一股温热的空气顺着他的手心传递到艾迪的脸上,酥酥麻麻的。一记膝撞狠狠地砸在托伦的胸口,托伦倒退,但手腕却被艾迪捏住了,他被扯回来,随后是一个凶狠的过肩摔。   “我的能力!你们做了什么!”托伦又惊又怒,但回答他的是一柄紫色的剑,对着眼窝刺下来。他赶紧偏过头避开,但还是被剑身刮掉一大块皮肉,甚至露出惨白的头骨。   “李大江!你继续躺下去我们都得死!”托伦连滚带爬地拉开和安琪儿的距离,女王始终维持着稳定的步频,走得不快,艾迪则迅速转变了角色,不再缠斗,而是亦步亦趋地守护在女王身后。   “恭喜你,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死在失乐园剑下的人。”安琪儿举起剑,猛然加速。   安木罗的异度空间转移物质,但不能遮挡声音,李大江当然听到了托伦的惨呼,虽然废了单腿单臂,虽然不能飞,虽然他对托伦这个战友充满厌恶,但都不能阻止他站起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法诺尔的事业。   单腿有单腿的战法,安木罗适时收掉异度空间,拔出腰畔的手枪连甩,用最快速度击毙了依旧在向他们发动攻击的3名骑士,随后李大江的腿就蹬裂黑沉沉的地面,像炮弹一样向着安琪儿冲了过去。   因格鲁强壮的身躯挡在他冲锋的路上,李大江的冲天一拳被他架起双手格住。这一拳如此之强,推着因格鲁向后滑动了数米,挡在前面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显然是断了。   但女王的盾就像毫无知觉似地抽出右拳反击,李大江落地,顶肩挡下来。谁知道就是那只断掉的左臂居然像鞭子一样甩了过来,重重砸在他的脸上,把不可一世的李大江当空抽飞出去。   “险些忘了你们两个小辈,女王的盾,不死之身和不灭之体。”李大江拖着腿站起来,吐掉一口带血的口水,安木罗被剩下的百余骑士拖着,被封禁的他被因格鲁挡住,安琪儿养精蓄锐已久,更是三阶,在摒除了能力之后稳稳压制住托伦,战局看似转入僵持,但事实上格林尼治已经占据了全面的上风,只待安琪儿斩杀托伦尘埃就该落定了。   可惜在华沙的战场上被释放出战力的并不是只有托伦和安木罗。安琪儿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在托伦身边飞射,托伦尽力躲闪,但三阶和二阶的巨大差距让人绝望,他拼尽全力也不过勉强躲开致命伤。那两柄叫做失乐园的水晶剑根本不像刺剑,每一次穿过皮肉,那粗糙的剑身都会带走一整块血肉,像是被猛兽撕咬的伤口。   托伦已经支离破碎了,他浑身都是血,更关键的是右腿上的伤,那一剑刺中膝盖,废掉了他的行动力。一道青色的光芒出现在头顶,他只能闭目等死。   “呜嗷!”如狮如虎的吼声从背后扑涌过来,处在次声波范围正中的托伦喷出一口浓血,安琪儿收剑飞退,艾迪一闪挡在女王面前。   他也被失乐园压制了能力,一时间弥漫在全身的伤口喷出血雾,况且麦迪的袭击并没有结束,邓肯从高空俯冲,安琪儿的规则有其范围,200米左右,他失去飞行能力,但仅靠惯性就推动着他合肩撞在艾迪身上,更多的血被挤压出来,艾迪浑身骨骼大半碎裂,远远地飞了出去。   邓肯的肩和左臂同样因为这一撞扭曲起来,但这点影响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他弹起身,单腿膨胀少许,轰地一声冲向安琪儿。   几乎是阿纳海姆一战的翻版,失乐园能够完全压制二阶能力者,也能够把三阶能力者的能力压制住大半,但邓肯不惧损伤,同属三阶的力量和反射却反而把缺乏实战经验的安琪儿纠缠得苦不堪言。   另一边,得到了麦迪支援的安木罗用最快速度杀光了近卫骑士,两人和李大江合流,因格鲁被迫退守,格林尼治穷途末路。   正在这时,一道艳红色的喷泉冲出城墙,无穷无尽的蔷薇花瓣像一股飓风卷动着弗拉迪诺从天而降,在一个瞬间就吞没邓肯,那些花瓣像生灵一样把格林尼治阵营和盟军阵营隔开,组成一道流动的,遮天蔽日的墙。   “埃尔……”弗拉迪诺已经不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花匠了,褐色的血痂从七窍黏连在整个脸上,和惨白的皮肤交错着,组成触目惊心的阴影。   他的能力早已透支,凭着精神的支撑,无数花藤还在他脚下倔强地生长,开花,新的花瓣混入花墙,让天地的血色更加浓重,但这些花瓣已经不再锋锐,弗拉迪诺,已经没有力气在对手身上留下哪怕一个细小的伤口了。   “陛下,回去吧,这一战我们已经败了。”   “那你……”   “我是您的守护骑士,请允许我迎接骑士的宿命吧。”弗拉迪诺把头扭向女王座驾,胡德站在车外搀扶着艾迪,弗拉迪诺看不见,但也知道那个聪慧的年轻人就在那儿,“胡德阁下,烦请照看陛下。”   “尽我所能。”胡德郑重承诺。   “走吧,我的时间……不多了。”金色的花仙插入地下,开出七朵灿烂的金色蔷薇,花瓣飞舞着,这是弗拉迪诺最后的攻势。   ……   IC64年9月30日,华沙之战以协约的全面溃败终结,非洲联盟战死27000余人,逃散8600余,其余被俘。主席阿纳海姆战死,伊阿失踪,普莫提.巴布鲁混杂在突击部队中入城,在反复冲击的盟军战阵下被生擒。   格林尼治方近卫骑士团800骑士全军覆没,女王安琪儿单骑溃逃,艾迪.赛斯在逃亡途中重伤不治,弗拉迪诺.埃尔.约西亚力竭而亡。   加上因为美洲联盟的叛变而战殁的斯蒂格.艾德拉诺,曾几何时独掌世界半壁的格林尼治在高端战力领域只剩下女王和因格鲁.墨菲两人。   盟军方面,战死9000余人,伤13700人,李大江重伤,凌佟轻伤,托伦.道格拉斯重伤,安木罗无伤,麦迪无伤,但首次出战的邓肯大破,必须回炉修补。   10月1日,高加索联盟议会全票通过归并决议,其下三座绿岛麦克罗沃、摩尔多瓦和萨拉托夫并入全球人类同盟,华沙被废弃。次日,早先独立的伊尔库茨克宣布尊重议会决定,并入全球人类同盟。   这一刻,高加索人民忘记了华沙之战中战死的8400名士兵,忘记了全军尽没的突击营,忘记了死去的伊万.斯别洛斯基和在战争不同阶段失踪的弗拉基米尔.阿卡切夫以及阿芙罗拉.斯托罗娜,更是彻底遗忘了在华沙罹难的320万华沙民众,这个数量甚至要超过第一次遗民战争死伤民众的总和。   IC64年10月27日,修整月余的盟军分出一支20000余人的部队,在凌佟、米罗和安木罗的带领下进军格林尼治,象征着人类抗争精神的王国进入了历史的倒计时。 第163章 涅槃   华沙的失败几乎彻底终结了格林尼治在这场战争中的希望,安琪儿在弗拉迪诺的拼死护持下逃离华沙,但支撑着她的意志,她的精神最后还是留在了那片浸满鲜血的土地上。   谁也不知道华沙的溃兵要多久才能回到近在咫尺的维也纳,在这个人心惶惶的阶段,安琪儿甚至不能大摇大摆地入岛。心力憔悴的女王把整个撤出事宜都交给了伊思.胡德,事实证明,这个年轻人没有让她失望。   IC64年9月30日夜11时17分,皇家方舟号向维也纳车站指挥塔发送辅助3号引擎故障报告,10月1日凌晨1时22分,列车修理中心回复无法修理,凌晨4时17分,格林尼治发送伊丽莎白女王号通行请求,3分钟后,秘密迎回女王的皇家方舟号堂而皇之地离岛。   列车悄声无息地驶入月台,踏上格林尼治土地的那一刻,安琪儿突发呕血,陷入漫长的昏迷。   ……   这是哪儿?宇宙吗?   菲尼克斯站在一片虚空当中,满眼都是各种颜色的光团,似近实远,她伸出手,什么也摸不到,连风都没有。   能看的更清楚点就好了。   随着她的念头,光点开始飞快地倒退,越来越小,越来越密,直到某个时间,一条巨大的灰色双螺旋出现在眼前,无穷无尽,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连接到世界的尽头。   这是……基因?   双螺旋旋转起来,忽快忽慢忽远忽近,很奇怪的,菲尼克斯感觉自己能读懂每一个段落的意思,哪怕有些晦涩难通,那一段也会迅速放大,直到她理解通透便又缩回原位。   规则……还是命运?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脚下传过来,她被拉进到某一个节点,那里有更多的双螺旋结构,黑白交错长短不一,纠缠着散布在整个空间。   继续对命运的窥探或是掌控世界的真实?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点在黑色的螺旋结构上,那是规则的线。   又是一股吸力,菲尼克斯再次回到那个五彩缤纷的虚空,再没有双螺旋结构供她解读,但她已经能从这些光团的轨迹中读出含义。   掌控更多的真实亦或是窥探最终的命运?   菲尼克斯读出了光团的含义,那一瞬间她福至心灵,突然明白这个选项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个代价叫做未来。   是寿命,还是后裔呢?她苦思不得,但真是巨大的诱惑啊,菲尼克斯苦笑不已,她知道自己心动了,虽然至今还不明白自己要付出什么,又能获得什么,但她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抵挡不住这种诱惑。   或许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我知道而已。   抬起手,她毫不犹豫地点中了命运的光团,虚空……破碎。   就像是时光回溯的景象,菲尼克斯闯入到时间的通道,画面一幅幅地闪动,看不真切,但似乎都埋进了记忆,有她经历过的,也有她不知道的,一切跟她有关的事情都在眼前。画面越来越快,已经彻底记不住了,她知道自己进入了未来的时间流。   终于,一道强光让整个视野雪白一片,她穿透时间的阻隔站在血红色的夕阳下,巨大的天空岛坠落,径直撞击在不列颠岛上,山峦崩塌河水逆流,北海掀起滔天巨浪,灰色的海浪铺天盖地地涌上大陆,更大的浪头跨过大西洋,泛着白沫席卷整个美洲。   菲尼克斯惊呼着起身,视野从模糊一点点清晰。柔软的床,米色的帘子,借着柔软的淡金色阳光可以看清遍布整个房间的绿植,柯兰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睡着,他形销骨立,满头银发几乎变成灰色,一脸胡茬也掩盖不了干枯的皮肤和深黑色的眼圈,看不出一点往日神采飞扬的样子。   菲尼克斯的视线继续转动,终于找到了床头的电子日历,IC64年10月1日上午9点17分33秒,已经那么久了吗?   那一幕幕灭世的景象始终在脑海里萦绕不去,菲尼克斯没有惊动熟睡中的男人,轻轻下床走到阁楼的画室。   这里不是她原本的住所,但她却知道柯兰一定会在她最习惯的位置布置这样一个画室,有画架,有纸,还有削好的碳棒和收纳的圆筒。一连画下25幅素描,菲尼克斯若有所觉,她再也看不到命运的轨迹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规则,这道规则的名字叫做先知先觉。   菲尼克斯把画卷好,收纳进一个金属圆筒中,用束发的丝带串起来挂在画架上,随后便回到房间,坐在柯兰身边静静等待。   柯兰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的尾端他睁开眼睛,铺地整整齐齐的床,没有人。他惊惶地站起来想要破空而起,直到被人从背后轻柔地抱住,菲尼克斯紧紧地贴着他,蓬起的秀发搔动着后颈的皮肤,一下一下勾起自小的回忆。   “奥弗,我回来了。”   “哥哥……大概是死了呢,菲娜。”   “我知道的,我都看到了。”   “菲娜,嫁给我吧。”   “好啊,我愿意。”   柯兰转身,唇和唇贴在一起,眼泪滑落。   ……   C3-3区,毛利的智脑灯火通明。事实上从香格里拉发布最后通牒开始,智脑就进入了战时状态,来自世界各地的信息汇聚过来,组成一幅线性更新的世界地图供给毛利的舵手们参考。   毛利发达的经济体系和孤立主义原则为间谍行动提供了极佳的保护伞,经过十余年苦心经营其触手已经遍及世界各地,规模庞大,仅各级工作人员的数量就超过2000人,再加上登记在册的线人数量总数早就超过20000了。   可由于毛利总体战略上的保守,情报收集工作浮于浅层,偏重经济,这种情报需求确实从侧面保障了间谍组织的发展,但在这样一场世界规模的大战前却也凸显出侧面情报就战情滞后的严重问题。   自从高加索联盟启动归并程序之日起奥伦总理就没有走出过智脑的大门,张艾嘉、洛川、李斯特.雷因甚至是原本并不参与军方决策的议长费罗.卡伦迪都在,会议桌上铺满了凌乱的材料,覆盖大半个欧亚大陆的全息战区地图就悬在正中,华沙被标记成刺目的红点。   然而这幅地图已经有30几个小时没有更新了,协约兵出维也纳之后再没有新的消息传来,关键是另一份可靠情报指出香格里拉的盟军已经完成了组建,并于9月28日离开香格里拉。   他们的目的在哪儿?华沙一战会不会变成两个势力的最终决战?胜负如何?毛利应该何去何从?   太多的问题困扰着奥伦总理,让这个以睿智著称的男人寝食难安,只能像困兽一样在会议室中游荡。   “总理先生,会议室的玻璃是双向的,请注意自己的仪态。”张艾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闭目养神,她的面前是最干净的,一份文件也没有。   奥伦总理从善如流,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我们再复一下盘。”   洛川一巴掌拍在额头上,这已经是近3个小时第七次复盘了,一样的情报,一样的流程,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他知道老头快疯了,老婆也快疯了,他开始祈求上帝,然后上帝就出现了。   柯兰走了进来,一头璀璨的银发,简单而不是庄重的黑色西服和白色衬衣,一副黑白双色的手套,恍惚之间让人以为回到了IC63年。   奥伦总理明显地一愣,他的确通知了柯兰,几天前就通知了,但怎么都没想过柯兰会出席,还是这么的神采飞扬。   “总理先生,菲娜回来了。”最简单的话却解释了一切问题,菲尼克斯一袭红妆,捻着她最喜欢的鎏金小扇,一头红发仪态万方,透出惊心动魄的美丽。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像是远游的亲人回家,虽然沉睡良久,却没有带来一点疏离的感觉。   掌声从会议室响起来,一直传导出去,直至整个指挥中心的人都离席起立,汇聚成惊天动地的欢呼。   “这就是现在的战局?”菲尼克斯在欢呼声中落座,还是原来的位置,就在张艾嘉对面,那里始终空置,就连向来在意秩序和职级的张艾嘉都没有坐上过那个位置,一如现在她对名义上尚未复职的菲尼克斯参加最高级别会议缄默不言。   这也是奥伦总理最担心的问题,不过这一天有太多惊喜,菲尼克斯回来了,张艾嘉还在那里闭目养神,一点都没有要追究她与会资格的意思。   “30小时以前的。”幸福来得太突然,甚至冲散了连日焦躁汇聚起来的阴霾,回答问题的居然是张艾嘉。   “这么说我过来的还有些意义。”菲尼克斯点开操纵台,第一个点出现在摩尔多瓦,“协约方面,美洲联盟背离,艾德拉诺在摩尔多瓦战死,这是发生在3天前的事情。”   张艾嘉终于睁开了眼睛:“情报来源呢?准确吗?”   “我看到的。”这也许是世界上最准确的情报来源。   “即使背离……”张艾嘉眉头紧皱,“看来盟军确实去了华沙。”   毛利的两位女王第一次合作无间,节奏快得其他与会者几乎跟不上思路,奥伦总理苦思半晌终于明白过来,艾德拉诺盛名在外,其实力不是谣传,而是经过上一次遗民战争检验的,他也许阻止不了美洲联盟背离,但仅仅只有美洲联盟,他至少可以做到来去自如。   “不错,华沙是决战,协约惨败,所辖部队皆没,弗拉迪诺及阿纳海姆身死,姐姐……已经回到格林尼治了。”   爆炸般的消息,雷因部长赶忙点开操作平台,一抹红色以全球人类同盟为起点向西向北扩展,非洲联盟、地中海联盟、高加索联盟以及格林尼治,一个占据欧亚非三洲之地的庞然大物出现在全息地图上,像一条巨龙威压着一角的华夏和毛利,怒焰滔滔,似乎一个扑击就能把二者彻底毁灭。   “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卡伦迪议长喃喃自语。   “既然想要在派系平衡中捞取好处,我们就该有被摆一道的觉悟。”张艾嘉冷冷地说,“我们知道青卫控制着同盟,也知道这个组织的最终目的,既然选择了作壁上观,那我们就该为这份苦果买单。”   “之前的选择是因为环太平洋联盟的威胁!”卡伦迪议长涨红了脸。自从在万象获悉了青卫的情况,张艾嘉日夜不休,在毛利破获了2支互不关联的青卫机构,情报迅速丰满,驱使着她转变立场全力推动毛利参战。最大的阻力正是来自议会,议员们不断渲染的边境威胁导致毛利的战争议案至今还停留在总理府的办公桌上。   “议长先生,我不是塔斯马尼亚的平民,您不需要在这间屋子里高声喧哗。”张艾嘉冷眼相对。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菲尼克斯对情况并不了解,但凭着她对张艾嘉的了解,既然议长还在这儿,边境威胁论还有市场,那就说明张艾嘉已经排查过相关议员甚至议长本人的身份了,“战争模式早就改变了,我们将要面对的同盟是很强大,但还没有强大到让人绝望的地步。”   “不错,我们的重心在未来。李斯特,华夏联盟不是要青卫的情报吗?马上给他们,告诉王勋,我要在近期和赵睿总统在所罗门会面,时间由他们来定。”奥伦总理恰到好处地一锤定音,显然对于现在的战局早有思考,更有了一定的准备。   “总理,所罗门地处战区,是不是……”   “议长先生,无论从前是什么因素影响了您的判断,从现在起我还是希望您以毛利的利益为重。”奥伦总理打断议长的话,出乎意料地强硬,“而且有些议员的身体不好,希望您能出面让他们好好休养,您知道,毛利的未来还需要他们的睿智来保驾护航。”   “我……明白了。” 第164章 烈焰   菲尼克斯主外,张艾嘉主内,时任毛利总理的奥伦和军方对女王双核的信任和支持从这场关键性的会议可见一斑。   偏延日久的整体战略仅仅凭着菲尼克斯毫无情报支撑的只言片语就被决定下来,奥伦总理更是在会议尾声毫不迟疑地向议会宣战。   长袖善舞的议员集团毫无反抗之力,当天下午,37位议员宣布病休,3天后,又17位议员因卷入贿赂丑闻黯然下野,毛利军政终于在华沙的战局发酵前团结一心,这不辄于一场伟大的胜利。   10月4日,当张艾嘉亲自带队一一拜访下野议员的时候,奥伦总理敲开菲尼克斯的家门,正式提出关于她克日复职的邀请。   “回来吧,艾嘉一直把位置给你留着。”   “再等等吧。”菲尼克斯出人意料地拒绝了,“处理完一些首尾,我和奥弗还要去趟格林尼治。”   “还是要去参战吗?你应该知道,格林尼治战局崩坏,不是靠你就可以挽回的。”奥伦总理满嘴苦意,偏偏又不能去阻止菲尼克斯和柯兰离开,那是他们的祖国,他们有足够的理由选择战死在那里。   “放心吧,我的战场在毛利。”菲尼克斯轻轻地说,“我和奥弗要成婚了,思来想去,婚礼还是要在家乡办。”   看着未来的约西亚夫人一脸娇羞的样子,奥伦总理僵直地不成人形。惊喜?意外?好奇?欣慰?等等,你们不是姨侄吗?   菲尼克斯话里的首尾指的是两个小子,墨离韵和陶淘。   臭小子被三个小丫头合伙暗算,能力掉落至二阶,在刚过去的那一个月,他真正体会到了地狱的滋味,无时无刻的透支感逼迫他对每一分能量都必须精打细算,吃饭、喝水、上厕所以及最要命的武装小队实战训练。   功夫不负有心人,7天前他重回三阶,一时间控制力突飞猛进,依照李慕白的判断,一旦恢复健康,墨离韵必将稳居毛利战力头把交椅。   但谁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柯兰要回格林尼治,虽然打着成婚的旗号,虽然奥伦总理派出了剑鱼号和整整16支武装小队陪同,菲尼克斯再三宣称早去早回,但谁也不敢保证这一去他们就肯定能准时回来。为了以防万一,柯兰在征得所有相关人士同意后,决定对臭小子进行彻底的治疗。   治疗很顺利,3分钟后,小屋传出一声鸟鸣般的长啸,两对碧绿色的蝉翼冲天而起,鹰击像两只精灵漫天飞舞,青隼……复苏。   陶淘的问题要更复杂些,入籍毛利,他已经不算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格林尼治人了,更何况他的伤柯兰依旧没法治,带着一个缺乏自保之力的小胖子去战区,这种风险即使是菲尼克斯也不敢冒。但小胖子很倔强,怎么说服他才是最大的难题。   下午4点的毛利农学院附小是下课的时候,菲尼克斯和柯兰并肩站在校门口的大树下等陶淘放学,人山人海,放眼都是爷爷奶奶,菲尼克斯就静静地靠着柯兰,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晚年。   4点整,广场上回荡起悠扬的放课铃声,孩子们撒着欢跑出来,一个个地扑到爷爷奶奶怀里。   “陶淘出来了。”菲尼克斯笑起来,5秒钟后,愁眉苦脸的陶小哥在一群女孩子的拥簇下从教学楼的拐角走了出来,柯兰一阵诧异,那里好像是视线死角吧,菲娜是怎么知道陶淘的位置的?   陶淘今年11岁了,但样子却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个肉嘟嘟的小矮子,一群比他高的女孩子围绕着他,看上去不像群美环伺的帝王,倒像是跌进花丛的小龙猫,几乎找不到他在哪儿。   “陶淘很受欢迎啊?”菲尼克斯很意外,陶淘的脾气不算好,没想到在学校这么受女孩子喜欢。   “小秋说他现在的知识水平差不多到八年级,又刚在校运会破了12项记录,还带着校篮球队和足球队拿了这一届的全岛冠军……”柯兰像个老头一样在旁边碎碎念念,一个身体素质达到二阶武者的三年级生正改变着一代毛利女性的审美观念……   “听起来像是大学时候的你。”菲尼克斯掩面偷笑。   “啊!奶奶!”陶淘远远地看到大树下的菲尼克斯,一个飞跃蹦过七八米的距离扑进菲尼克斯怀里,女孩子们围上来,叽叽喳喳像黄莺斗艳。   “陶淘,大姐姐是你奶奶吗?”   “我骗你们干嘛!”   “那边上的大哥哥呢?”   小陶淘精神斗争了好一会儿:“爷爷……”   “哇!”不得不说,柯兰在很大程度上挽救了毛利一代人的审美标准。   从地铁下车,祖孙三口牵着手行走在E3-6的阡陌小道上,柯兰是从来不接陶淘放学的,小哥冰雪聪明,始终不给二位开口的机会,眼见快到家了,陶淘停下来,从书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团。   “奶奶,我请好假了。”   “啊?”   “我知道爷爷不在那里了,可我怕这次不回去,这世上就没有格林尼治了。”小陶淘一脸严肃,“而且学校的女孩子太烦人,我要出去避避风头。”   菲尼克斯哑然失笑,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   10月9日,剑鱼号自毛利出发,途径墨西哥城直达格林尼治,这是毛利评估出来现阶段最安全的一条通道,以科研为由,美洲联盟没有作出任何阻拦,经过20多个小时,菲尼克斯再临王都。   格林尼治已是深秋,满街梧桐萧瑟,落叶纷飞。   这些天起风,满街都是裹着兜帽形色匆匆的人们,布满大街的口号和布告已经被撤下来。华沙之战的消息在几天前由议会向全国民众公开,安琪儿遭遇了王国数百年来最惨痛的失败,普罗迪.埃塞尔音信全无。   大厦将倾,食物和水的价格上涨到普通民众无法负担的程度,抗争之都秩序败坏,风沙侵扰着这个骄傲的国度,王国在这场秋风中飘摇不定。   菲尼克斯裹着纱巾,带着柯兰和陶淘悄声无息地进入王宫。   安琪儿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但除了叫胡德把战报交给议会,她这几天什么事都没做,只是困守在自己的寝宫里画地为牢。   今天很奇怪,女王早早地醒过来,虽然还是没有出门的安排,但她却让侍女把自己收拾妥当,还清空了整座宫殿。   吱嘎,寝宫的大门被推开,菲尼克斯独自一人走进来,把柯兰和陶淘关在门外。   “看来真是气数已尽了,连门都老化地特别快,以前它是没有声音的。”巨大的床上,安琪儿抱膝坐在中央,埋着头,背着门,显得格外小巧。   “叫人上些油就好,毕竟是200来年的东西了,质量再好也容易出些毛病。”十二年前也是在这间房间,她和姐姐最后一次沟通以争吵告终,命运之轮天各一方,这一切恍如昨日,让菲尼克斯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回忆的界线。   “埃尔死了。”   “埃尔……”菲尼克斯垂着头,“从12年前你就没这么叫过了。”   “是呢。”安琪儿转头过来,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她的精神很好,“做了女王之后,我成了伊丽莎白,埃尔也成了弗拉迪诺,如果这个位置由你来坐大概会好很多,王国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其实,不管我们之间谁坐在女王的位置上都不会有区别。我们是能力者,在格林尼治这片土地上能力者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我们管民众叫凡人,不是吗?”菲尼克斯自嘲地笑了起来,“所以父王是对的,我们错了,威尔逊先生也错了。”   IC52年格林尼治爆发内战,那一年老国王病逝,安琪儿继位,普罗迪.埃塞尔阵斩恩师菲恩.威尔逊成就四阶。在众所周知的历史中威尔逊妄图谋反发动兵变,但事实上威尔逊根本没有坐上至高王位的打算。   菲恩.威尔逊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学者,唯一的追求就是探寻能力的本质,但他同时又是能力者至上主义的践行者,菲尼克斯姐妹是威尔逊王家历史上第一次出现拥有能力的继承人,威尔逊将她们视为能力者王国的希望,着力推动双王并立。   老国王却不认同,他一生致力于统合王国力量,为了平衡普通人和能力者的话语权,甚至让唐桡的父亲隐瞒身份领导议会。在他的认知中,能力者掌握政权会导致两个阶层的彻底分裂,而缺乏了凡人的支持,王国会缺乏底力自取灭亡。   所以老国王病重后有意从宗室的普通人中选贤立储才是那场内战爆发的根源,结果在威尔逊的策划下,菲尼克斯姐妹联手逼宫,老国王郁郁而终,唐桡抹掉了所有相关人员的记忆。   可笑的是,因为苏凝秋的关系,双王并立根本不得成型,普罗迪选择了安琪儿,威尔逊战死,菲尼克斯出走毛利。   当年稚嫩的命运之轮是整个政变的关键人物,威尔逊也是为了掩饰****才背上了叛臣的恶名。然而随后的历史却证明老国王是对的,安琪儿和菲尼克斯才是错的一方。   在外流亡12年,菲尼克斯早就不复当年能力者至上的思想,但安琪儿始终是理解不了这些的。   “谁对谁错没有意义,关键是你回来了,王位还是你的。”   “我已经放弃继承权了。”菲尼克斯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会坐这个位置,也不会在格林尼治参战。”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安琪儿瞪大双眼,她是真心退位的,但菲尼克斯也是真心拒绝的。   “奥弗向我求婚,我答应了。”菲尼克斯淡淡地笑道,“我希望婚礼上有姐姐你的祝福,奥弗也希望回来结婚。”   “那普罗迪怎么办?王国怎么办?”   “我和他之间你一直都是误会的。”菲尼克斯不打算解释,很多东西终归不是解释可以解释得清楚的,“至于王国,我希望她能以另一种形式存续,一种没有独裁,人人平等的形式。”   “但那些地下人就要赢了,她已经没法存续下去了。”   “姐姐,别再自欺欺人了。”菲尼克斯走上去轻轻抱住安琪儿,“即将占领王国的不是你口中的地下人,只是一个叫青卫的组织,对抗他们是全人类的责任,我会在毛利击败他们。”   “如果你输了呢?”   “那我就是死了吧。既然死了,这个世界也就不必再由我们操心了。”   “既然你都想好了……”安琪儿笑着哭起来,“恭喜你,妹妹。”   ……   菲尼克斯的婚礼简单而庄严,在王宫的议事厅里,有格林尼治全部大臣、议员和王室成员观礼,安琪儿主婚,陶淘做花童,没有婚纱,没有誓言,柯兰和菲尼克斯也不需要在虚无缥缈的神灵面前许诺,一枚朴素的银戒指被套在左手无名指上,菲尼克斯就成为了约西亚夫人。   安琪儿送上了最厚重的贺礼,包括她的武装失乐园和起源学院所有在校的学生,菲尼克斯没有拒绝,剑鱼号在仪式后匆匆启程,停驻格林尼治的时间前后不超过4个小时。   送走菲尼克斯,安琪儿马不停蹄地召开连场会议,每个观礼人都领受了任务,走的时候神色凝重。   IC64年10月27日早上9时整,盟军部队从维也纳开拔。   9时17分,王宫议事厅起火,这座历时200余年的古老建筑在烈火中焚为灰烬,火光中回荡着安琪儿的歌声,关于一个小女孩长大,成家,老去,儿孙满堂。   9时19分,因格鲁.墨菲,格林尼治最后的能力者在女王卫队总部吞弹自尽。   9时30分,格林尼治上议会启动归并程序,议案在5分钟内全票通过。   9时35分,上议会宣布归并程序启动,并提出盟军不得在程序决议前进入国境。   9时57分,盟军军列在格林尼治国境外紧急驻停。   IC64年11月2日,上议会进入归并决议,决议获得全票通过,格林尼治地区20座绿岛并入全球人类同盟,王国政府及议会宣布解散。这也标志着建立于公元2048年7月,历时197年,8任帝王的格林尼治地上王国彻底灭亡。 卷后记,致晨光-统一战争卷的完结   五十九章,好像是迄今为止写得最久的一卷,统一战争卷结束,王国终结,随之终结的还有除了华夏和毛利以外的所有势力的命运。   写到这一步,晨光的走向彻底清晰了,是不是显得干净明朗呢?   不知道相比刚开始,三七在各方面有没有那么一些进步,反正已经死了签约的心了,很希望听到大家畅所欲言,优点,缺点,进步,退步,至少下一本书,我可以写得更好一点。   按照大纲,晨光大概会过百万,不过也只能堪堪过百万而已,如此一来,进度条已经行进过50%的节点,很希望能看到大家继续支持,求票,求推荐,求长评。   瞎比比到此结束,谈谈这一卷。   统一战争卷展现的东西包括圣杯,三阶,司祭还有伟大的普罗迪.埃塞尔,其中,我对圣杯的满意度最低,对普罗迪的满意度最高,树碑一章是我写到现在最满意的一章,你们觉得呢?   花匠最后还是死了,正如格林尼治,最终也逃脱不了灭国的命运,我们打酱油的身残志坚的三番五次被作者忘记的主角墨离韵同志又站起来了,这大概是本卷唯一的好消息。   剩下的,似乎没什么好说的,统一战争卷写得很有意思,脑子里的画面如同连环画,是一个整体,在我的笔力范围内,想要说的,都已经在书里告诉你们了。   喜欢本书的还请继续支持,万分感谢。   如此,统一战争卷到此结束,我们出云见。   三尺七寸拜上。 第165章 复活   某种程度上,纪年、日期这一类的东西和人的名字一样,大部分时间它的存在意义非凡,但某些时候对某些人而言,它们又没有任何价值。   IC64年10月27日,西伯利亚。   对于跟随普罗迪踏上封神之路的起源众人来说,纪年和日期可有可无。像迪和浅野这样的人从离开格林尼治那天就忽略了它们,年轻人或许在乎些,可一成不变行走在砂海的日子,林瑶只数了不到100天就放弃了。   如今唯一清楚日期的只剩下唐宁,倒不是他有意为之,只是两年伦敦经历的后遗症,他每天都写日记,就像是和唐桡聊天,不过也就是随手刻在砂上,直至次日启程由风去抹平。   这一天的西伯利亚罕见地刮起沙暴,呼啸着遮天蔽日,天上的云层不自然地扭曲,连终年不歇的风雪都被打断。   浅野是唐宁记忆中最好的向导,砂海之中没有标志物,她却像个资深的拾荒者一样永远都知道自己的位置,毫不偏斜地选择最短路径。也正是她这种从不绕路的习惯,队伍一头撞进了这片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来的沙暴当中。   起源已经在沙暴里行走了很长时间了,脚下是厚重的积雪,耳边是砂砾击打在斗篷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还要顶着狂风前进,对于二阶的林瑶和塞伦来说这段路越来越辛苦。   噗通,林瑶脚下一软,被风吹得向后仰倒,毫无悬念地撞翻她身后的塞伦,两个年轻人滚作一团,直至负责殿后的唐宁用一个停球的姿势踩在塞伦脸上。   “大人,我累了。”唐宁迎着风高喊,没有一点要抬脚的意思。   “休息吧。”普罗迪的声音清晰传到所有人耳边,塞伦抱着林瑶愤愤不平地站起来,脸上都是湿漉漉的碎雪,也不知道有没有鞋印。   “喝一口。”唐宁递过来一个精致的水壶,塞伦疑惑地接过来,水壶很轻,叮铃哐啷地大概只有三分之一。   浅野的行程很少去绿岛,就算是几乎没人的微型绿岛也很少进,所以对每个人来说水都是稀缺资源,唐宁如此做,塞伦基本理解为赔罪。   打开水壶喝了一口,火线从口腔下到胃里,辛辣的气味直冲鼻腔,塞伦拼命地咳嗽,眼泪鼻涕挤成一堆。   “你给我喝酒!”   “我给你驱寒。”唐宁没好气地看着这个还比他大一些的男孩儿,一把年纪了居然没喝过酒,“给蠢女人也灌一口,没见她脸都冻青了?”   塞伦惊醒,林瑶的嘴唇发青,脸色发白,靠在他身上一个劲地往怀里钻,他居然一直都没注意。   赶紧蹲下,塞伦一边小口地给林瑶喂酒,一边对酒的来路产生了好奇:“你什么时候买的酒?”   “我什么时候买得到酒?”唐宁一屁股坐进雪堆,酒劲散发,林瑶的脸色已经红起来了,“上次进绿岛,我在林子里找到一个烂了大半的拾荒者,还记得吧?”   塞伦双目圆睁,林瑶一下子从他怀里蹦出来,冲进沙暴里吐了个稀里哗啦。   这酒品……唐宁暗自摇头,敞开双腿四岔八仰地躺倒,枕着厚厚的雪放松四肢。普罗迪不飞,他们也不能飞,这么长的路真是浑身的肌肉都在抗议。   相比唐宁,浅野的坐姿要优雅许多。普罗迪迎着风站立,她则在普罗迪侧后挺腰跪坐,双手叠放在腿上一动不动。   “大人,这沙暴不正常,要不要我去查一下?”   “不必了。”普罗迪抬起手截留了几颗飞翔的砂砾,它们几乎有米粒大小,八棱柱的形状像是流水线上的产品,“你不是早猜到了吗?不然也不会带着我们一直跟在沙暴当中。”   “我只是有怀疑。”   “你猜的没错。”普罗迪指向沙暴中心,“那里有个能力者,这场沙暴是他释放的。”   “是方舟的人吗?”太刀出鞘,乌黑的光泽在风沙中尤为显眼。   “不是的,亚瑟.法诺尔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普罗迪翻过手任由砂砾滑落,“况且你不觉得这场沙暴很熟悉吗?”   “熟悉?”浅野皱着眉头思索,“您是说那个叫伊安比的拾荒者吗?”   “我倒觉得和陶淘那小东西的土霾有些像。”迪适时地插了句嘴。   “迪的感觉还是比你敏锐,的确是陶淘的能力,只是要精进许多,等他们休息够了,就去看看吧。”   “是,大人。”浅野和迪同时应到。   休息大概持续了15分钟,能力者的恢复力很强,更何况持续了2个多小时的沙暴有了衰弱,中心正在远离他们。   秦峰背着装载胡佩的冷藏箱,一步一顿走在西伯利亚的雪原上,一身征尘,目光呆滞。   从楼兰海走出来他就是这个样子,不想思考,也没有目的地,只是这么漫无目的地走,遇到绿岛就补充一下食物和水,遇到沙兽就战斗,他期待某一天死在路上,和胡佩一起被这漫天的砂埋葬起来,永永远远不分开。   他的形象和那些在探索过程中失去同伴的拾荒者一模一样,人们同情这样的人,偶尔遇到了总是愿意嘘寒问暖,力所能及地提供一些帮助。   但秦峰不喜欢这样的帮助,胡佩睡了,他不喜欢有人在一旁打搅,所以他不分昼夜地刮起沙暴把自己藏起来,能力耗尽就昏倒途中。也不知是天意还是其他原因,沙兽开始避开他,从他刮起沙暴开始,沙兽们的袭击就停止了,即便是他昏倒也总是能够安然醒过来。   生物天性总是避开强者的,所以普罗迪不用避开任何东西。他想见,浅野就改变了路线,起源一行人从侧面超过秦峰,然后兜回来,在几公里外拦住了他行进的路线。   “让开。”秦峰没有抬头,但是沙暴明显地激烈起来,因为普罗迪挡住了他的路。   “我们见过。”黑色的领域瞬间张开,砂砾的运行变得迟滞,普罗迪不在乎这些,但更强的沙暴已经逐渐超出了两位二阶的承受能力。   秦峰茫然抬头,一个男人,灰发,健壮,确实很眼熟:“你是……普罗迪.埃塞尔,我们在玛雅见过。”   “是的,玛雅。”   “让开。”秦峰又低下头看路,能力被他收起来,沙暴止歇。   “你拥有和陶淘一样的能力,这不符合能力者的基本定律。”普罗迪打开暴君之书,靠近之后他对秦峰的能力更加确信,这是和陶淘完全一致的能力,性质、介质甚至能力运行的方式都一模一样,这些东西即使使用专业的仪器也很难检测,但对于领域来说却很容易辨别。   “这和你无关,让开。”秦峰再次抬头,话语当中已经有了明显地不耐烦。   “你背上的人可以活。”普罗迪不为所动,似乎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暴君之书里,书页哗啦啦翻动,记载着威尔逊和他接触过的所有能力,确实没有任何两例是完全相同的。   秦峰的眼睛爆发出刺眼的华彩:“你说……佩可以活?”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普罗迪合上书,“这并不难。”   “你对我的能力感兴趣吧?我的能力是复制,吸收其他能力者的血,然后复制他的能力,上限是三种。”秦峰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能力属性,“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佩活过来?”   “复制吗?”普罗迪很失望,秦峰的能力并没有突破能力者定律,那样的话对他来说就没什么意义,“任何一个五阶都可以复活你背上的人,我从领域里看到她很完整,你保存地也很好。”   “五阶?”秦峰眼睛里的神采淡了下来,“只是一个理论罢了,这个世上没有五阶能力者。”   “我就是。”普罗迪伸手一点,秦峰背上的冷藏罐飞起来,飘到两人中间,“但你必须知道,复活她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我都接受!”秦峰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跪下来,但一股力量托着他,来自于普罗迪。   “既然这样……”以普罗迪为中心,整个天地的立场开始紊乱,他的左手一点点浮现,空荡荡的袖子鼓起来。哗!他的左手伸出斗篷,五指大张,无形的力量撕碎坚固的冷藏罐,所有碎片瞬间分解。   随后,胡佩胸口的伤开始愈合,从内腔的脏器开始,到骨骼、血脉、神经一直到皮肉,她完好无缺地飘在空中,眉眼轻颤。   胡佩慢慢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逐渐清晰,像是从一个长长的睡眠中清醒过来。秦峰跪在她身边,眼泪冲刷着满脸污渍滑下去,阴影斑驳得有些失真。   “峰哥……”   “佩!”   “你真脏……”   ……   久别重逢的爱人总是聚不够,但秦峰还是强制让自己清醒过来,牵着胡佩走到普罗迪面前:“你救了佩的命,就像我说的,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误会了。”不知道为什么,普罗迪突然觉得有些烦躁,“那个代价和你无关。”他的左手又分解了,只有空荡荡的袖子在寒风里飘荡,“她身体的一部分涉及到五阶的元素再造,也就是说她只能在我的浸染领域当中存活,这就是我说的代价,自由。”   “你的浸染领域有多大?”   “现阶段我不会刻意浸染某个区域,她必须在我身边500米内,以后……我不清楚。”烦躁感越来越强,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普罗迪经历过这种感觉,那是唐桡死的时候,“浅野,最近的绿岛在哪里?能够取得信息的绿岛。”   “是美洲的阿莱克纳吉克,大概还有十多天的行程。”   “去那里。”普罗迪踏步离开,秦峰扯着胡佩跟上去,却被起源众人拦住。   “这是大人的封神之路,只有信徒可以跟随。”浅野冷冷地说。   “你们的大人并不在乎我的效忠。”秦峰把胡佩护在身后。   “怎么说呢,大人确实不在乎你,但我们在乎啊,同志。”唐宁摇晃着酒壶抿了一口,神态好像拉帮结伙的小混混。   “我说过,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浅野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便把目光转到死而复生的胡佩身上。   “峰哥去哪,我就去哪,再也不会分开了。”她伸手握住秦峰,十指交缠,紧紧地捏在一起。 第166章 长滨   美洲中立,非洲投降,格林尼治宣布归并。从普罗迪独闯伊甸算起,本以为要像第一次统一战争一样偏延数年的战事在3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于华沙仓促划上休止符。   不到100天的时间,阿莱克纳吉克废弃,伊甸、摩尔多瓦、尚勒乌尔法严重损毁,人类史上第一座宣布废弃的中型绿岛华沙更是用一场彻底的毁灭向全人类昭示了这场战争的残酷。然而巨大的获利让胜利方的民众看不见这份残酷,舆论喧嚣着一鼓作气统一全球的论调,战争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11月2日,格林尼治辖下20座绿岛归并同盟。3日,盟军进驻格林尼治。6日,军队进驻非洲、地中海,监督各岛执行归并程序。22日,方舟宣布全力支持盟军武装,再次强调遵从领袖调派。29日,环太平洋联盟突然宣布启动归并程序。   至此,除华夏和毛利之外,仅有此前宣布中立的美洲联盟还能保有最低限度的自主权,一个横跨欧亚非三洲的庞大帝国横空出世。作为盟军总指挥官,凌佟声望大涨,一时间被不明就里地民众疯狂传唱,整个联盟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军人当国的氛围。   12月4日,环太平洋联盟解散,同盟议会敦促毛利政府就万象事件的俘虏非正常死亡事件作出解释。   毛利给出了解释。IC64年12月6日,华夏联盟总统赵睿与毛利总理泰斯汀.奥伦于所罗门岛举行高层会晤,双方宣布正式脱离全球人类同盟,独立建国并签订《守望互助条约》,华夏-毛利同盟正式建立。伯加索斯全军移师所罗门,完成内部甄别的浮屠军团1师、3师驻防洛阳,2师、4师拱卫北京。   次日,凌佟代表同盟发布复役通告,号召势力范围内全部预备役22-30周岁以内士兵归复现役,共计增兵20万,加上原有的近8万盟军,各势力自有的10万余兵力和战败势力接受改编的7万人,同盟总兵力达到了IC时代闻所未闻的45万之巨,部队云集边境,方舟的换装订单一直排到IC68年。   华沙硝烟未尽,新一轮的战争阴云又重新聚拢,两个庞然大物剑拔弩张,媒体号召的彻底统一战一夜之间似乎成了现实,人们屏息凝神等待着战争的来临。   然而战争并没有爆发,虽说在边境囤积了重兵,但无论是新生的华夏-毛利同盟还是青卫控制下的全球人类同盟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双方小心约束着摩拳擦掌的武装力量,世界进入到一段诡异的和平时期。   IC64年12月12日,同盟议会突然通过《取缔非法民间组织议案》,限令辖内民间组织包括各类兄弟会、商业同盟、劳工协会及基金会于12月31日前停业整顿,并于IC65年2月前完成改组,依从所在绿岛政府管理。   “新规之民间组织不得跨岛存在,不得以任何形式聚拢会员,机关工作人员不得大于15人,不得拥有能力者、武者等高端武力。”核心条款直指拾荒者联盟。   IC64年是拾荒者联盟历史上的巅峰,依托玛雅发现和战争频发,全球拾荒者总人数达到77万之巨,共有大拾荒者4人,白银拾荒者907人。高端武力方面拥有能力者7人,三阶武者3人,二阶武者1744人,一阶武者3万人以上,其纸面实力堪称当今世界第三极。   全球人类同盟在这个敏感时段挑衅拾荒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可事态的发展更是超出了人类想象的极限,拾荒者同盟,这个以拓展人类生存空间为己任,左右了近30年人类移民史的伟大组织竟然在一夕之间彻底混乱了。   ……   在拾荒者联盟发放的勘探手册当中有这么一句话,叫做“有湖必有岛”,泛指面积超过500平方公里的自净湖周边必然存在绿岛,美洲的千湖之国是这个规律最好的注解,而日本岛的长滨也是。   长滨是一座总面积84平方公里的微型绿岛,位于琵琶湖和伊吹山之间,依山傍水,风景宜人。因为不属于宜居绿岛,长滨没有户籍人口,但在近10年间,其常住人口超过3万,平均在岛人数达到10万,零售业和服务业极其发达。   当年拾荒者联盟的四位创始人从华夏联盟的松原出发,穿过朝鲜半岛,沿着核战后才裸露出海面的对马海床抵达日本岛,直至在北海道发现出云。   在旅行中他们一共途经12座微型绿岛,为了对应出云彩虹之城的名称,这12座岛被后世称为“彩虹岛链”,长滨是其中第8座,也是12座绿岛中最接近小型绿岛标准的岛,距离出云直线距离约1000公里。   IC42年拾荒者联盟以基金会的名义购下这座微型绿岛,耗费巨资完成岛建,长滨成为了少数拥有车站和磁能护罩的微型绿岛,被称作出云陪都。   长滨很有名,因为这里是拾荒者联盟的第二中心,联盟在这里建立了众多世人皆知的伟大建筑,譬如大图书馆、专利发布中心、任务中心和遗探协会。   简而言之,拾荒者总部负责对绿岛探索作出评定,而长滨则负责更广泛的遗迹探索成果评定和联盟任务的发放。   虽然发现绿岛并移交给人类是拾荒者联盟赖以发展的关键因素,但对超过80%的拾荒者而言,绿岛探索其实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更倾向于遗迹探索。   联盟对每本新书,每个音轨或视频,每一件工艺和专利都有明码标价,甚至任务中心也以每天10个任务的速度向外界发放着旧世遗迹的大致坐标,这些任务是开放式的,所有拾荒者都可以接取,并按照收获给予评价和奖励。   做一个遗探型的拾荒者也许较绿岛内的工作而言显得危险而艰苦,但既可以满足这个时代人类的冒险欲望,也不失为养家糊口的一种好方法。   IC65年1月7日,一支4人小队出现在长滨车站,3个全须全尾的聚在一个断臂男人旁边,隐隐以其为主。   拾荒者当中身有残疾的不在少数,大多因为丰富的经验和特殊技能作为队伍的核心人员,但残疾代表了战斗力的缺失,故而真正作为首领的却不多。   这个男人显然不在其列,因为他名叫安德烈.托尔斯泰。   上次来长滨已经是10多年前的事情了,菲尼克斯在这里找到他,花言巧语把他骗到毛利成了回归外务处的处长,要知道那时候他全权负责遗探协会和任务中心的工作,可想而知他的离开会给拾荒者联盟造成多大的麻烦。   10年弹指一挥间,长滨的变化很大。街道变得热闹了,密密麻麻开满各种商店,以酒吧和杂货为最,也有不少武器工坊,冷热兵器俱全,但街上的人不多,每家店都冷冷清清的。   车站出口树立起一座3米多高的王倚亭铜像,这位在玛雅勘探中死去的白银拾荒者在巨大的拾荒者联盟标记前维持着奔跑的姿势,眉目宛然,一下把安迪带回了那座金黄色的绿岛。   “安迪,安迪?”同行的伙伴在后面推着他。这3个伙伴是在前不久认识的,领头的泰是一阶武者,贝尔和罗昊是退伍军人,勉强称得上战技娴熟。   四人同行3个月,探索了8座遗迹,安迪没动过能力,但仅凭那一把大剑就足够3个小辈折服的了。   “抱歉,看到王倚亭女士有些想起往事,失神了。”安迪歉意地一笑。   “你和王倚亭阁下认识?”贝尔和罗昊大呼小叫,不知者无畏,这2位一直把安迪当做一个因为受伤被排挤出精英小队的二阶武者,泰会高估一些,但安迪从不谈自己的实力,聪明的泰也不会多话。   “有过一次合作,她是我见过最优秀的遗迹探索专家。”安迪不想多说,玛雅是他最不愿面对的一场回忆,他在那里失去了战友,也失去了挚爱。   “再优秀也死在勘探的路上了。”泰揉揉肩,放下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这是他们整场勘探的收获,217本没有登记在联盟名录里的书籍和2项完整的专利技术,全部资料合计72公斤,他背了一路,“要我说就近交给维也纳分部就好了,他们不是独立了嘛,我们这些混欧洲的以后跟他们打交道会多一些。”   “呸!”罗昊啐了一口,“这一点我支持安迪,那些反复小人,被什么全球人类同盟一吓就忙着和总部划清界限,我倒要看看没有总部的资金支持他们凭什么养欧洲那20来万拾荒者。”   “我听说基金账户也自动割裂了,凭着各岛基金会的储备资金熬一段大概是没问题的,不过以后就要靠出售专利和发现来养人了。”泰随口分析道。   “那一切发现无偿提供给全人类不是成了一句空话?如果那样拾荒者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各人顾各人,放到黑市里卖得还贵些。”贝尔在一旁愤愤不平。   “这就是同盟那些人的目的吧。不说了,我们去遗探协会。”再聊下去就该演变成争吵了,安迪打断了他们的话,独自一人朝着遗探协会走去。   “你们两背。”泰一脚踹在行李箱上,忧心忡忡地看着渐行渐远的安迪。他很喜欢和安迪一起旅行,但如今拾荒者四分五裂,安迪真要在这个时候赴难的话,他该怎么选择?   看着两个家伙骂骂咧咧地扛起行李箱,泰暗自摇了摇头,贝尔和罗昊的家人把他们交给自己,自己还是有义务把他们带回去的吧。 第167章 师门   遗探协会是评定发现价值的地方,根据拾荒者联盟的程序,拾荒者要把东西送到协会,在柜台完成评定后,凭证明去任务中心结算收益,包括积分和金钱奖励。   这两步是分开的,除了香格里拉,任务中心每一个首都级别的绿岛都有,遗探协会却只在长滨,这也是为了统一收纳拾荒者们的发现。   书籍、音轨和视频类的物件都会存放在大图书馆,专利则放置在专利发布中心,任何个人和组织都有权利调阅、影印,调阅不收费,影印也只收取工本费,这是拾荒者联盟的最高准则。   一行四人步行走到遗探协会,行李箱很重,但协会距离车站真的很近。   那是一栋纯白色的三层楼房,大门处挂着拾荒者联盟的水滴型标记,方方正正毫不起眼。按照拾荒者联盟的一贯作风,通体用固化的石英砂作为建筑材料,三层办公楼,二层库房,一层并排32个评定窗口,剩余的地方摆满了休息用的排椅,看上去就像某个银行的营业大厅。   曾经人满为患的遗探协会如今却是门可罗雀。   安迪并不清楚全球人类同盟的新议案对拾荒者联盟造成了多大影响,但光看泰这样略有地位的青铜拾荒者都有明哲保身的打算,对这种状况他也有了心理准备,也正是因为对事态严峻有所估计,他才会匆匆结束探索计划拖着自己的新搭档回到长滨来。   协会的服务还是一如既往地到位,四个人一到就有人引导他们去了最近的柜台,取件、清点、鉴定一站到底。   安迪毕竟是大拾荒者,他的随身数据仪资料全面,除了8本书在协会有登记,剩下的209本书和2项专利都是新发现。   “4位拾荒者阁下,经过鉴定,你们这次共发现二类文献3本,三类17本,四类52本,五类137本,专利评定二类1项,四类1项,共计积分653分,奖金195900元,请问诸位打算怎么分配?”   “积分一分为四,奖金一分为三吧。”安迪抢在泰之前表示。   “安迪,说好了全分成四份的,你出力最大,反而不要奖金,这说不过去的。”   “一般我的奖金会退还给联盟,不过你们都有家要养,不要推辞了。”安迪笑着从斗篷下面取出自己的徽章递进柜台。   金色的水滴,太阳花和武士刀交叉在城市的废墟之间,徽章反射着阳光,耀眼而夺目。   “大……大……大拾荒者?”一屋子目瞪口呆,柜台的漂亮小姑娘慌慌张张站起来,甚至碰翻了椅子撞到了膝盖,龇牙咧嘴地强忍着,“星火不息,大拾荒者阁下。”   “希望不止,青铜拾荒者阁下。”安迪笑着回应。   拾荒者联盟称7级以上的拾荒者为大拾荒者,联盟历史上有过9位,现存的只有4位,苏帕尔多桑和冲田真人是黄种人,朴天惠也是黄种人,还是女人,唯一的白种人就是安德烈.托尔斯泰。   安迪是拾荒者联盟的传奇,师从两位大拾荒者,本身又达到能力者四阶的当世巅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所有拾荒者的偶像。   偶像以这种最拾荒者的方式莅临长滨让整个协会轰动起来,但受冲击最大的估计还要数安迪的三位临时同伴。   “你……你是安迪?”泰说话都开始打结巴。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嘛。”   “我……我哪知道你是……是那个……那个安迪!”   “那我该是哪个安迪?”   泰哑口无言,背着大剑名叫安迪,泰当时还腹诽过这个残疾男人想出名想疯了,要假装大拾荒者至少先把胳膊长出来吧。   “不开玩笑了,以后估计不能一起探险了,各自保重。”安迪看到拐角的楼梯口快步下来一群人,“星火不息,拾荒者们。”   “希望不止,大拾荒者阁下。”泰三人一脸麻木地看着安迪在几位白银拾荒者面前谈笑自如,一行人有说有笑地上楼,所有人都在他身后半步跟随着,就像第一次行动后他们三人的动作一样,这种气度可不是那位当世难寻的大拾荒者嘛。   “我居然做了一回大拾荒者的队友……”罗昊张着嘴说话,含糊地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你还偷偷往他的汤里撒过一整罐盐。”贝尔阴森森地补充,满脸都是你死定了的表情。   各自保重吗?泰苦笑不已,原来人家早就看出自己的心意了。   “把证明打好,下一步……我们回家。”   ……   此时此刻,安迪正坐在协会主席的后厅休息。   这里被装潢成纯日式的风格,榻榻米,推门,黑色的小茶几。身着浅蓝色和服的少女跪坐在他的对面奉茶,是上好的绿茶,清幽飘香。   吕老一定很喜欢,安迪的脑子里突然飘出这么一个念头,随即失笑,也不管茶汤有多烫,一仰头把整盅茶倒进嘴里。   “看来师叔不喜欢茶。”奉茶的和服少女捂着嘴笑,茶是刚沏好的,安迪烫地满脸通红。   她大概20岁上下,身量不高,还不到160公分,圆脸柔眉,皮肤白皙。她有一双很清澈的大眼睛,黑色的长发盘在头顶,露出欣长的脖子。   这个少女是遗探协会现在的会长,联盟长滨负责人大拾荒者冲田真人的弟子千濑雪,白银拾荒者,同时也是二阶8级的能力者,代号弱水。   她叫安迪师叔,因为她是冲田真人的唯一弟子,而冲田和安迪都是大拾荒者柳生岩吾的弟子。   “只是不懂品。”安迪往嘴巴里扇着风,一脸的局促。   “其实雪也会泡咖啡,如果您喝不惯茶,我现在就去给您泡。”   “不必麻烦了。”安迪摆摆手,突然看到神台上供着两把刀,一长一短,长刃大概有120公分,短的仅仅30公分左右,“你学双刀?”   冲田真人的二刀流是招牌,在三阶武者中战力靠前,在安迪的判断当中和洛川不相上下,他的刀是两把长刀,千濑雪作为他的弟子学习双刀流无可厚非,但一长一短的刀法和双长刀法区别很大,甚至可以说是两个类型了。   “老师说能力者终归不能像武者一样以身侍刀,所以刀法还是应该以守为主,主学心剑,所以才为我准备了这样两把刀,雪并没有学习老师的双刀。”   “学的是心剑吗?”安迪喃喃自语,突然解下自己的斩马刀递过去,“以后别用那两把刀了,用她吧。”   “你倒是舍得。”屋外,一个两鬓斑白的矮个子男人笑着走进来,他穿着月白色的武士服,束着发,腰带上插着两柄太刀。   他就是冲田真人,拾荒者联盟四位大拾荒者之一,也是安迪的师兄,柳生心剑流真正的继承人。   “有什么舍不得的。”安迪看少女还在那里犹豫,就把刀抛过去,千濑雪下意识地接住,“师娘化成这把刀的执念其实就是让心剑用的,只是对柳生老师的恨意太深,结果柳生老师永远拔不出来,因斯特老师又不会用。”   “但你拔得出来,我听说了。”冲田拍拍千濑雪的肩膀,示意她把刀收起来。   “拔得出来又怎么样呢?我只剩一条胳膊,这辈子也不能再用刀了。”   “所以你打算把琉夜传承下去?你明白她的意义吧?”   “什么意义?号令拾荒者吗?”安迪哈哈大笑起来,“我们都明白的,她的确能代表些什么,但也别过分当真。”   “没错。”冲田看到小姑娘愁眉苦脸地举着比自己整个人还高的斩马刀,也跟着笑出了声。   唯一心情不好的大概就是千濑雪了,安迪的斩马刀很重,厚重无锋,关键是纯白色的刀刃接近2米,根本不是她这个小个子挥舞地起来的。   “你的师叔说得对,以后别用那两把刀了,全心参悟你手上的刀。”冲田语重心长地指导自己的弟子,千濑是个很勤奋的人,身为能力者却有武者般的心志,而且天赋很好,让冲田经常想起年轻时的安迪,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但是老师,我太矮了……”千濑委屈地撇着嘴。   “是吗?”冲田咧嘴一笑,双手捏住腰上的刀柄,“柳生……虎牙!”两道亮银色的光芒闪过,几乎劈在同一个点,细密的裂纹渗出来,斩马刀从中断成两截,成了一柄1米多点的断刀。   “老师!就算我舞不动您也不能把师叔的刀劈断了呀!”千濑欲哭无泪,本来还打算还回去的,结果老师一言不合居然就给劈断了。   “蠢货!一个粗制滥造的剑鞘断了也就断了,你以为你师叔的佩刀是这么容易断的吗!”冲田指着千濑的鼻子大骂。   “剑……剑鞘?”老实的小姑娘张开手捏在断刃上,锋刃很粗糙,简直像是用黏合剂塑出来的砂块,只是硬度上远胜。   “这把剑叫做琉夜,是拾荒者联盟的象征,也是最适合柳生心剑流的剑。”安迪端起茶碗又干了一口,凉了半天总算是不烫了,“不过你只有取得她的认同才能拔出来,所以好好参悟她,别让她在里面等太久。”   “神剑……琉夜?” 第168章 拾荒者集结   作为会长,拾荒者联盟提供给千濑的条件是很好的,除了办公室后厅的卧房外,还有一个不算小的练功房。   练功房被装修成日式庭院的样子。穹顶露天,正中有一汪温泉,最边沿是宽敞的廊道,稀疏的竹林和装点在空地上的假山和乱石构成园景,潺潺流水中透着静的意味。   把琉夜交给千濑后,安迪和冲田就在廊道上下起了围棋,两人的棋艺都不算差,事实上汉族和日本的流派武者都有炼心的课程,方法也大同小异,大多是通过围棋、静坐、茶道一类的项目来锻炼耐心和静气,所以围棋差不多算是一种专业技能。   接下来是谈正事的阶段,两个男人坐在棋桌上对弈,千濑独自一人盘腿坐在神龛前双目紧闭,琉夜就在她腿上,一股清泉从房间一角的木桶当中汲出来,像条灵巧的小蛇包裹着粗粝的断刃温柔抚摸。   “你这个学生很聪明。”安迪下了一子提掉冲田的气,“以前我就没有想过用能力去和琉夜共鸣。”   “你是白种人,基因深处总是不能认可精神对武道的影响。千濑不是用能力和琉夜共鸣,是用气息。”冲田补了一子,让自己的左翼更加厚实。   “黄种人就是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解释,你是这样,洛川也是这样。”安迪长出来,向左翼发起冲击。   “这是传统。”轻轻一靠,冲田就把安迪的攻势抵消掉,“我来之前已经通知朴女士了,估计也快到了。”   “很辛苦吧?一个人支撑这么大一个摊子。”安迪坏坏地笑起来。   “你刚走的时候确实很辛苦,不过后来朴女士来了,她负责出云,我管理长滨,再后来闹了这么一出,工作就更轻松了。”   “很严峻?”   “嗯。全球7个分部,华沙的分部因为战争撤销还没来得及重建,剩下的已经有4个宣布独立了,只剩下毛利和华夏和出云保持一致。”冲田一子冲进安迪的包围圈,实实在在的臭棋。   “心乱了。”安迪断掉冲田的归路,重整攻势。   冲田被迫加厚自己的阵型,那一步让他失掉了先手:“能不乱吗?那些分部不仅仅是独立,还割裂了基金会账户,现在出云掌握的资金只剩下一半,我们还要想尽办法往毛利转,因为谁也不知道狮城会在什么时候冻结我们的账户。”   一连下了6子,安迪的优势越来越大。   “前天狮城代表全球人类同盟要求我们移交大图书馆和专利发布中心的藏品,说全人类的财富必须由全人类的统一政府支配,这大概算是最后通牒了。”   “你们答应了?”安迪手一抖,回给冲田一记臭手。   “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事至少要等你和老头回来再作决定,你倒是不请自来,老头到现在还没音讯。”冲田一点点扳回劣势。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同盟这次的表现不太正常。”安迪压住天元,算是暂时扼制了冲田的攻势,“就算只剩下出云的总部,但拾荒者还有7个能力者和3个三阶武者,至少能组织一支不少于1000人的武者力量,她打算动用多少兵力来武力解散拾荒者?华夏-毛利同盟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这时候动拾荒者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冲田耸耸肩,投子认负,之前的差距太大,他反复计算还是要输上2目。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里有联络设备吧?”安迪收起棋盘,他离开回归的时候青卫还没有浮出水面,对于全球人类同盟的实力他知道的并不多,知己不知彼总归是兵家大忌。   ……   此时的毛利,剑鱼号早就已经回来了。   菲尼克斯苏醒的很及时,虽然事态的变化和想象当中一样糟糕,但毛利提前获取了情报,并通过奥伦总理堪称老奸巨猾的政治手腕获取了最大利益。   可以这么说,毛利还没有正式卷入战火,法诺尔还没有带着人冲进所罗门岛和之前的应对有很大关系,毛利和华夏联盟的反应太快也太果断,以至于法诺尔也估不准这个攻守同盟的底牌。   菲尼克斯去了趟格林尼治,不仅依约而回,还带来了大半支起源学院,另外小半支早在普罗迪踏上封神之路的时候就送过来了,这份嫁妆厚重得奥伦做梦都会笑醒。   没办法,起源的研究生和教授代表了领先方舟至少15年的能力者本质研究,代表了和李慕白团队不相上下的能力者应用研究。   更不要说整整36名一阶能力者学员,加上回归学院原有的11名学生,至少在能力者的储备上,未来的毛利傲视群雄。   至于这些学生和教授是不是心念故国,奥伦总理已经责成各部门拿出切实可行的全套方案,从思想教育到衣食住行,3年以后少一个都要按照出卖国家利益罪论处。   而这还不是最大的喜讯,菲尼克斯不仅接受了复职,还和柯兰一起正式填写了入籍申请,用她的话来说,王国已经故去,未来的战斗也不适合由几个外籍人士来领导整个毛利的武力系统。   约西亚夫妇的申请毫无疑问地获得了通过,再加上几个月前林可和飞贼二人组的入籍,仔细算来,整个回归已经没有外籍雇佣人士了,毛利用漫长的12年和一场大战彻底消化了这支用世界各地顶级精英组建起来的战略武装。   未来一片光明,虽然还有一场近在咫尺的大战要打,毛利也没有多少胜利的把握,但奥伦总理还是忍不住做起未来30年超级大国的美梦,只要挺过这一场,从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奥伦或许是毛利现在唯一的乐观派。   毛利精工产能全开,除了更多的制式武装,以火力塔为主,他们还要生产大量的辅兵器具。   张艾嘉随队去了所罗门,全权负责防务指挥,为了增强她手头的力量,秦钰和苍喆也被调去前线,一起动身的还有主动请缨的林可,三位三阶,三位二阶,还有伯加索斯除武装小队外的全部四个团组成了所罗门岛现在的守备力量。   毛利本岛上,菲尼克斯放弃了和柯兰的蜜月休假,抓紧每分每秒锤炼技巧,她需要尽快熟悉自己的规则,也需要掌握失乐园的用法,这套由格林尼治两代能力者淬炼出来的武装是格林尼治能力至上主义的巅峰之作,但也把格林尼治武装不易上手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   这天,菲尼克斯像往常一样在训练厅中锤炼武技,对手是墨离韵。漫天都是青色的刀剑穿梭,鹰击就混杂在里面,用肉眼几乎看不出区别。   臭小子对能力的把控一日千里,柯兰已经明确认输了,8场演练双方各赢4场,但柯兰从没探到过臭小子的底,而自己的老底却被墨离韵摸了个通透。   菲尼克斯的感觉也差不多,虽然她闭着眼睛在满场几百把能量刀剑中闲庭信步,但额头的汗水却流淌成溪流。撤步避开两把俯冲下来的长剑,菲尼克斯飞起,划着S型避开鹰击的轨迹,随即冲锋。   墨离韵伸展着蝉翼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突然,菲尼克斯脸色大变,身体急停倒转,几十把剑从四面八方刺进她本来的方位,组成一堵青色的墙。   “停止了。”菲尼克斯睁开眼,失乐园褪出手臂垂直扎进地面,“总也近不了身。”   “要是你把罡风净化掉,我也拦不住你嘛。”臭小子挠挠头。   “真的?”菲尼克斯忽闪的大眼睛饱含深意。   臭小子被看得下不来台:“只是觉得那样会刺激些。”   “失乐园的净化磁场开启了就只能脱手消磁,灵活性还是太弱了。”菲尼克斯摇摇头,“如果一直开启,我差不多只能坚持5分钟,还是要再想想。”她飘然落地,拔出刺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归剑入鞘,“今天就到这里吧。”   “还早啊?”看了眼挂钟,臭小子一脸茫然不解。   “有事要做。”菲尼克斯擦了把汗,正好她的秘书飞快地跑进来。   “总长,外线来电,说是要和您通话。”   “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识别信号是拾荒者联盟,不过对方没有自我介绍。”   “拾荒者联盟……”菲尼克斯沉吟片刻,“小韵,大概是安迪来电话了,要一起去吗?”   墨离韵最终也没去。玛雅一战是他把安娜送进巨人嘴里的,虽然安娜的死不是他的本意,但臭小子自觉负有责任,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和安迪见面,菲尼克斯也没有强求。   走进通讯室,菲尼克斯点开通话。   “安迪,你终于和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终于安迪的声音传过来:“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猜的。”菲尼克斯愉快地笑了起来,“从玛雅回来就一直睡,最近才醒过来,我已经失去预言的能力了。”   “我听茉儿说了。对了,还没恭喜你和柯兰。”   “你没能参加,我很遗憾。”菲尼克斯摁下投影请求,不多时,安迪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她眼前。   “还是不参加好。”安迪苦笑,“虽然明知道不是柯兰的错,但我的私心还是不想原谅他。”   “安娜大概还是希望你能原谅他的,求仁得仁,她走得很安详。”菲尼克斯的语调有些低,至今她还没去安娜的墓上看过,如果这一次御敌失败,大概一辈子也没机会去看一眼了,“其实你要知道一些情况可以直接问茉儿,不必勉强自己。”   “这样不好,我是代表拾荒者,还是要通过正规渠道。”   “好吧。”菲尼克斯看着安迪的全身投影,满脸严肃,“我能告诉你的东西不多。首先现在掌控整个同盟的是一个叫青卫的组织,玛雅的局也是他们设下的。其次,法诺尔是四阶,李大江无限接近四阶,而且他们还有一个技术可以生产少量的三阶能力者,所以他们不需要调集很大的兵力就足以压制拾荒者,这一战华夏和毛利都不能给予你们太大的帮助。”菲尼克斯站起来,“我的建议是放弃出云,我会说服毛利接纳你们。”   “我会考虑的。”安迪闭着眼睛沉思片刻,最后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主动切断了通话。   位于长滨的通讯室内,安迪坐在座椅上,身边是冲田和通话前赶到的朴天惠。   “形势比我们想象地要严峻啊。”朴天惠支着下巴,眼神无光,法诺尔四阶的消息对拾荒者联盟来说是一枚重磅炸弹,这代表了安迪在战力上失去了绝对优势,这也是他们赖以抵抗的最大底牌。   “难道真的放弃出云吗?”冲田本来就是个冲动的人,不养气的时候动不动就炸,这时候更是如此。   “那种没意义的问题就不要拿来讨论了。”拾荒者联盟不可能不抵抗就放弃出云,且不说专利发布中心和大图书馆不是短时间就能转移的,单是出云的意义就不是这些后辈能够无视的,安迪清楚这点,所以在和菲尼克斯通话时才什么都没说,“我建议发布召集令吧。”   “同意。”   “同意。” 第169章 渐行渐近   IC65年1月7日,伊甸,墨宅。   悲惨世界总部移师墨宅,法诺尔的办公室用的不是书房,而是原本墨离韵的房间,原因无他,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倒插在地面的巴别塔。   那里至今保持着原样,六人裁判团也没有提出类似于拆解重建的计划,每次透过窗户看到它,法诺尔都会感慨人类能力的极限,即便不是神,想必普罗迪也已经踏进神明的领域了。   “值得钦佩的男人,不是吗?”放下窗帘,法诺尔含着笑看向一直站在那里的李大江,雪色的寸头,干练的络腮胡和笔挺的军装,李大江终于摘掉了隐藏他20多年的斗篷和面具,无论是因为什么,法诺尔都为他高兴,“恢复得不错。”   “一些穿透伤,如果几个月还治不好这个仗也不用打了。”李大江一点不领情,满是老人斑的脸因为常年缺乏日晒显得惨白,那副苍老的模样和中气十足的嗓音形成鲜明对比,让法诺尔都产生一种不适应的感觉。   “戴了20几年的面具突然摘掉,不想说点什么?”法诺尔忍不住问。   “只是在华沙有些感慨。”李大江的思绪一下子回到那个被安琪儿压制到绝望的战场,“人老了,那时候就在想,做了一辈子军人,临死之前至少没有藏头露尾。”   “这很好。”法诺尔回到自己的位置,打开抽屉取出一个银色的拾荒者徽章,那是他的徽章。   当年为了更自由地去世界各地激活青卫,他真正做过一段时间拾荒者,这也是那个时代的特色,各势力对旗下军人参与拾荒者联盟都表示了足够的支持,可以很轻易地拿到假,更可以名正言顺地穿州过岛,接触各式各样的人。   但法诺尔也不仅仅是用拾荒者的身份掩饰行动,他是真的拾荒7年,足迹遍及世界各地,因为隐瞒了能力者身份,几次险死还生,5级的白银徽章就是对他那段人生的最好褒奖。   “拾荒者是个好组织,你没有必要拿掉他们。”李大江的目光柔和起来,苏执对拾荒者的评价很高,这影响了他的判断。   和法诺尔能够建立起友谊也是因为那段拾荒者岁月,他以人偶的身份参与过几次行动,身为拾荒者的亚瑟比身为青卫的法诺尔更有人情味,也更容易让他接受。   “应该说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是个好组织。”法诺尔随手把徽章抛到桌子上,“侠以武犯禁,一个过于强大的民间组织总有一天会被有心人组织起来,这会破坏社会的稳定。”   “听起来像是在说你自己。”   “有理想,有信念,有组织,青卫和拾荒者很像,既然我可以带着青卫走到今天,也有人可以带着拾荒者走出一样的路,那样社会会动荡,也会死很多人。”法诺尔点开投影,办公室映射出一副当下的势力分布图,“更何况他们不该开发长滨,尤其在这个阶段。”   投影一阵颤抖,嗡嗡声吸引住法诺尔和李大江的目光,他们一起看向徽章。水滴状的徽章微微发红,在桌子上不停的震动。   “还是发出召集令了。”法诺尔的表情寞落,透着些许遗憾。他伸手摁在太阳花上,震动停止,“这样也好,只要把这块肉剜掉,拾荒者的精神也就彻底死了。”   ……   毛利,苏勒在茉儿的小院里一下一下抽着鞭子,十几米外的标靶先后倒伏。   这些天他总会来这儿,茉儿在屋里,他在屋外,柯兰和菲尼克斯结婚后就坏笑着催促他过来,和吕老日常通话,吕老也让他过来,还有墨离韵和德尔,都叫嚷着别浪费机会。   但过来干什么呢?茉儿连咯咯鸡都不喂,整天把自己埋在房间的被子堆里,他按时送些吃的进去,再把吃光的餐盘端出来,两个人始终没超过15米距离,但他连茉儿的面都没见过。   啪!啪!啪!   躲在窗帘后面,茉儿支着下巴目不转睛,认真起来的苏勒还是挺帅的,短发黑衣,眼神尖锐,长鞭舞动,胸前佩着的拾荒者徽记明明不是他的,却让他看过去比任何一个拾荒者更苗红根正。   因为拾荒者算是兼职,除了那些工作人员没人会像他那样把徽记佩戴在显眼的地方,更可笑的是,苏勒至今没有做过拾荒者申请,反倒是茉儿因为安迪的关系有一个青铜拾荒者的身份,当年还稍稍做过几次任务,是2级。   听到柯兰和菲尼克斯成婚,其实小姑娘没有多伤心,少女心不好意思承认,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伤心。   她对柯兰的感情更像一个粉丝崇拜偶像,只是平时大大咧咧唱得太响,如今柯兰结婚了,总该有些表示的啊。小姑娘愁眉苦脸地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不到晚上就后悔了。咯咯鸡没人喂,她还没有带零食,要面子还是要命呢?   幸好苏勒没等她作出决定就来了,一碗大大的乌冬面,还细心地替她喂了快要饿毙在屋顶上的咯咯鸡,更重要的是茉儿从没发现苏勒那么善解人意,快3个月了,这个少年抛下工作每天抱着食材过来,做好晚饭离开,期间就在她的后院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练习,一次都没有强迫她露面。   如果说前几天茉儿还是为了面子作茧自缚,后来就单纯地变成了享受这种笨拙的关心,每天在屋子里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哪怕根本不会见上一面。然后躲在窗帘后面偷看苏勒练习,那种感觉和哥哥很像,又不那么像。   “海日特.米尼。”茉儿偷偷地对着窗帘哈气,小脸红扑扑煞是好看。   嗡嗡嗡,一个存放中古纪念品的塑料箱子在柜子顶一颤一颤,哗啦掉落下来,零七八碎砸了一地,茉儿吓了一跳,但随即柔软的拖鞋踩到一个震动的物件,她的青铜拾荒者徽章。   怎么会震呢?小姑娘百思不得其解。   苏勒突然打开门,他胸前的徽记也在震动,微微发着红光,就像剧烈的心跳:“去找菲尼克斯!”   “好,等我一下!”茉儿转身摘下墙上的槲寄生,想了想又捡起地上的徽章像苏勒一样别在胸口,平静的日子……结束了呢。   ……   墨离韵一头雾水地坐着电梯下到智脑,这次是外务处的会,在智脑左半球34层,他是来得最晚的,进到会议室的时候茉儿、苏勒、柯兰和菲尼克斯都已经在了,同时列席的还有奥伦总理的代言人李斯特.雷因部长,没有科学部分的代表。   “小韵来了,我们开始吧。”菲尼克斯点开投影,会议桌上空浮现出原环太平洋联盟的地图,一条条金绿色的线以各绿岛为中心向外发散,墨离韵知道,那是代表列车轨道的交通线。   “拾荒者联盟发出召集令了,我要去。”苏勒很少在会议的时候发言,但这次他不仅抢了菲尼克斯的话头,还说得斩钉截铁。   “苏勒,稍安勿躁。”柯兰敲了两下桌子,“先让菲娜把话说完。”   “知道了。”苏勒干脆地落座,闭目养神。   菲尼克斯和雷因部长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看到了苦笑:“这次会议就是关于增援拾荒者联盟的事。”   菲尼克斯组织着词汇,苏勒太冲动,他不明白这次增援最重要的是说服雷因部长,总理没有亲自来,这说明在这个毛利随时也会被卷入战争的阶段,他要一个可以在台面上站得住脚的增援理由,“拾荒者联盟发出了召集令,张艾嘉已经在伯加索斯通告,全体在籍军人不得响应。”   “那我申请脱离回归,如果需要我可以申请脱籍。”苏勒的眼睛睁开,锐利如刀。   “苏勒,清醒点!”柯兰迅速喝止,他在小一辈里一直很有威信,苏勒努努嘴,还是把眼睛闭上了。   “我先说明,张处长的决定我支持,这个阶段伯加索斯不适合出现人员波动,增援的事情外务处可以做。”菲尼克斯再也不敢卖关子了,苏勒头脑发热,再被他顶两句,说服雷因的难度只会越来越大。   “我需要一个理由,足够向议会和总理陈述的理由。”雷因部长沉声回应。   “交通。”菲尼克斯打开操作台,代表列车轨道的细线亮起来,“众所周知,出于防卫考虑,曾经的各绿岛势力对国际线的架设始终很保守,开战之后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拆毁了大部分边境轨道。以我们和华夏联盟为例,联通毛利和北京的通道只有3条,毛利至狮城至北京,毛利至墨西哥城至华沙至北京,毛利至香格里拉至北京,这三条线都被掐断了,但毛利和华夏的通道却没有断,因为我们掌握了所罗门,而拾荒者联盟掌握着出云。”一阵操作,一条隐晦的线亮了起来,“从毛利出发,经所罗门、出云、长滨至松原,这是我们和华夏现在仅存的一条轨道,毛利精工的产品得以源源不断地送到华夏去,说到底就是拾荒者联盟在协助我们。”   雷因盯着全息图默然不语,轨道被封闭的情况他知道。事实上如果不是所罗门在万象之后第一时间脱离环太平洋联盟,连毛利和她的边境轨道都会被拆除,这样毛利就只能把战场设在本岛,即使要出击也只能面对一个个防守严密的首都绿岛。   但他没有从这个角度解读过出云和拾荒者联盟的价值,长滨车站是拾荒者联盟独资建设的,连接出云和松原,这样建设的目的当初只不过是为了重现拾荒者创始人走过的路。   这条通道是著名的公共轨道,所有势力都可以使用,毛利和华夏在独立后,这条轨道成为了新生同盟的生命线,但即便如此毛利和华夏也从没把拾荒者当做过盟友来看,民间组织不参与政治,他们开放轨道的理由很多,但被菲尼克斯一解读,出云和长滨就成了同盟绝对不能舍弃的战略要地。   “外务处可以独立承担这个任务?”   “拾荒者很强大。”菲尼克斯侃侃而谈,“安迪的实力我们都很清楚,加上外务处的协助,如果青卫不动用大规模常规武力,我们有信心守住出云,如果他们动用了,我想张艾嘉就不会等到香格里拉宣战了。”   “我会向总理和议会作出陈述。”雷因站起来,“个人意见,我支持外务处出击。”   “我仅代表个人感谢您的理解。”菲尼克斯由衷道谢。   送走了雷因,菲尼克斯揉着眉心坐回位置,看起来很累:“出战后小韵和柯兰支援出云,茉儿和苏勒去长滨,记住,能战则战。”   “我会跟爷爷一起战斗。”   “放心吧,我会和苏帕尔先生沟通,我相信他会开心在拾荒者的土地上见到你的。”菲尼克斯竭力隐藏着自己的忧虑,但还是被柯兰看出来了。   “菲娜,有什么隐情吗?你的安排似乎……很保守。”   “其实我给过安迪建议,我希望拾荒者撤到毛利来,但他最后还是放不下出云,也许是整个拾荒者都放不下出云。”菲尼克斯叹了口气,“听说他们的组织损失很大,如果连创始地都丢了,估计会对拾荒者的信仰造成不可磨灭的损害。”   “但是刚才的分析没问题啊。”墨离韵插了一句嘴,他一直在估算双方力量对比,这一点和茉儿的无所事事形成鲜明对比。   “纸面上计算的确没问题,但法诺尔最危险的从来不是纸面力量,别忘了格林尼治,法诺尔最可怕的不是武力,而是武力以外的东西。” 第170章 猎鹰苏帕尔   菲尼克斯用长滨的重要性说动了雷因,但毛利的增援行动依旧困难重重,因为他们的对面站着的不仅有净化后看起来更为保守的议会,还有驻守所罗门的张艾嘉。   张艾嘉本就是毛利孤立主义的旗手,在她看来青卫是整个世界的威胁,毛利只需要在步调上和华夏联盟保持一致,完全没有结盟的必要,更遑论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援。   菲尼克斯的理由能打动雷因,也能打动秉承结盟抵抗的奥伦总理,但却说服不了张艾嘉。蜘蛛女王不同意,那些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恨不得毛利一兵不出的议员们也就有了主心骨。   菲尼克斯迫切地想要增援拾荒者,不仅仅因为对安迪的愧疚和苏勒的要求,更主要的还是某种玄之又玄的直觉,在苏醒的那一刻她看到过邓肯的脸,那种表情是非人的,远远不是香格里拉在战报中所说的投奔二字可以解释。   她怀疑这里面有她所不知道的隐情,关于一个久远的叫作基因战士的传闻,她曾和安迪说过,可因为缺乏可靠的证据,她却不能和毛利说,这种疑虑可大可小,未经证实就在高层传播极有可能对毛利的抵抗决心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该怎么办呢?菲尼克斯蹙着眉坐在自家的沙发上。   门轻轻地被推开,一脸疲惫地柯兰带着苏勒和茉儿走进来。   “说通了?”菲尼克斯恰到好处地换上温和的笑意,起身和柯兰拥抱。早上的时候茉儿飞马求援,因为苏勒又去总理府递交脱籍申请了。   柯兰一路疾飞,连地铁都没坐,好不容易赶在总理心软之前把他截下来,但这已经是增援计划被搁置一周以来的第三次。   “算是暂时稳下了,可我担心……”柯兰借着拥抱的机会不着痕迹地看了苏勒一眼,王子殿下脸臭臭的,显然是耐心快要消耗殆尽的表现。   “我明白的。”菲尼克斯苦笑,苏勒是个一根筋的孩子,为了找到苏帕尔多桑可以几年不回草原,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如果毛利一直偏延不决,他真可能不告而别,那样的话毛利就彻底失去他了。   约西亚夫妇抱了许久,看上去如胶似漆,都是成精的人,在少男少女面前掩饰地天衣无缝,一点都看不出两人的担忧。   终于,菲尼克斯脱开怀抱热情地招呼两人落座,看到茉儿愤愤不平地表情,菲尼克斯噗嗤一笑:“抱歉,抢了你的柯兰哥哥。”   “哪哪哪有!我一直知道柯兰哥哥喜欢你的呀!我我我怎么会嫉妒你们!”茉儿闹了个大红脸,气氛总算缓和了不少,至少苏勒愿意说话了。   “我一定会去找爷爷,如果回归不去,我就自己去。”苏勒一脸认真,根本不给人回旋的余地。   “我明白你的心意。”菲尼克斯点头,“苏帕尔先生也是我敬重的人,我想帮他,也想帮安迪,更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理由。”   “长滨?”柯兰有些疑惑,长滨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绝不是非救不可的原因,至少张艾嘉说得很对,有没有长滨华夏都必须全力对抗青卫,他们和毛利一样没有退路。   “长滨只是用来说服总理的借口,事实上张艾嘉说得没错,华夏缺少了毛利的物资一样能够坚持,他们的韧性无人能敌,另一方面拾荒者联盟即便有了我们的支援也很难守住出云和长滨。”菲尼克斯叹了一口气,“除非毛利和华夏愿意把出云变成决战,否则没有成规模的兵力和战略纵深,同时守住相隔千里的两座绿岛难度太大,这条补给线被切断几乎是必然的。”   “那我们的首要目的是什么?”   “说服和抢救能力者。”菲尼克斯的话斩钉截铁,“我怀疑方舟启动了一个叫做基因战士的计划,他们可以用俘虏的能力者来制造新的能力者,否则怎么解释科洛.邓肯遇袭失踪数月,突然就成了法诺尔的忠心打手,说服吗?”   “怎么可能?”柯兰和苏勒惊骇莫名,只有茉儿脸上的表情怪怪的,有一种不可言喻的鬼祟。   她的表情自然而然引起了菲尼克斯的注意:“茉儿,你听说过什么吗?”   “那个什么基因战士计划听着怎么这么像小秋的血孕技术?”   茉儿立了大功,一行人立刻拜访了住在百米开外的墨秋博士。   小秋对基因战士计划是有了解的,凭她的专业知识,很容易就能推导出斯宾团队的思路和进展。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血孕技术初见端倪,偏偏毛利临战不远,始终不愿意透露实验详情的小秋自然成了资金裁撤的重点,有日渐成熟的血孕技术打底,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担心毛利走上斯宾团队的老路,反而是想找着机会向财神爷们做一下项目公关以保证实验资金,双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又3天,准备充分的小秋带领着27名博士组成的项目团队踏上毛利议会的讲台,1天后,毛利通过增援计划,以柯兰为首,回归外务处共计4人乘坐速度最快的旗鱼号前往出云。   ……   IC65年1月18日,出云,彩虹灯塔。   拾荒者联盟的气氛并不算好,集结令发出11天,但来到出云的大约只有3000人,他们多是自由拾荒者,不仅宣布独立的分部拒绝驰援,连历来秉持善意和支持的华夏联盟和毛利都禁止旗下有军籍的拾荒者赴难。   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就是回归机关派出了精干却足够强大的支援力量,冲田还从那3000位响应的拾荒者中集结了一支700余人的武者队伍,安迪正在对他们进行训练,以伯加索斯的模式。   另外,高端武力全部到位是拾荒者总部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白银拾荒者以上,拾荒者的高端武力包括7名能力者和3名三阶武者,其中3位大拾荒者自不必说,罗拉.吉尔是朴天惠的好友和秘书,近年来一直协助她处理彩虹灯塔事物,伊安比也和总部有着足够紧密的联系,可真理会的三位和向来独来独往的熊猫人卢龙都是出了名的怪人,他们的出现让冲田喜出望外。   现在最后一位大拾荒者,消失多年的苏帕尔多桑终于出现在彩虹灯塔,灯塔上的三棱镜组紧急变向,其他虹桥全部黯淡下去,只留下连接亚洲的那一束,这是全联盟在向这位发现了乌兰巴托,一生致力于拓展蒙古人生存空间的伟人表达敬意。   在灯塔前停下沙漠摩托,老人家跳下来,看着天空中唯一的一束彩虹发呆。   苏帕尔多桑有一头披散着的白发,背着弓挎着弯刀,虽然个子矮小,但两道剑眉下的眼睛却透着勃勃霸气,他今年应该68岁了,三阶能力者,代号猎鹰,是全世界蒙古族人公认的大可汗,草原的守护者。   IC57年离开毛利后失踪,整整7年了无音讯。很多人都以为他死了,但冲田和安迪始终禁止封存他的档案,如今看来他隐居某处之前应该是和另两位大拾荒者进行过沟通的。   灯塔里匆匆跑出来一个女人,披肩的棕色短发,戴着金属框的眼镜,西服短裙,身材火辣高挑,苏帕尔一眼就看到她胸前佩戴着的银色徽章。   和大拾荒者不同,白银拾荒者很少在总部供职,千濑雪小的时候他见过,女大十八变也不至于把人种给变了,所以这位不出意外大概就是朴天惠的秘书罗拉.吉尔了。   “星火不息,大拾荒者阁下。”   “希望不止,白银拾荒者阁下。”   “冲田先生和托尔斯泰先生外出,朴女士正在灯塔等您,初次见面,我是罗拉.吉尔。”吉尔伸出手,苏帕尔注意到她的身体微微前倾。   拾荒者游走生死,他们之间很少出现社交式的问候,这让吉尔看上去更像一个在大企业或政府工作的精英女性,不知道为什么,苏帕尔很不喜欢这种干练出现在拾荒者身上。   “再等等,那两个小崽子应该很快就到了。”苏帕尔背着双手,继续欣赏天边唯一的一束虹彩。   果然,没过多久,天空中一声长啸,安迪披着白焰踏空而来,冲田也在山间跳跃着,向着灯塔飞奔。   轰!烟尘散尽,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到达,并肩站在苏帕尔面前。   “老爷子。”苏帕尔是和因斯特同一个时代的拾荒者,那时的拾荒者身负天下,相较于这一代的新人他们更加纯粹。   “好啊,一个快比我老了,一个已经残了,看到你们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苏帕尔摸着胡子一脸的老怀安慰。   “和您肯定没得比,在华夏隐姓埋名一藏就是7年多,您的孙子一个劲地找,总部这里也总想封存您的档案,天知道我和冲田为了给您擦屁股操了多少心。”冲田是个讷于言的人,所以安迪只有主动接口。   “我有27个儿子,孙子以百计,你说哪个?”   “苏勒哲吉,您肯定不会忘。”   “那小子啊。”老头脸上露出感慨的样子,“最像我的就是他。”   “现在更像了,您很快就能见到,他在支援名单当中。”   老爷子的笑脸僵在脸上:“那小东西也来?” 第171章 一步之差   拾荒者联盟全称拾荒者发现基金会,其组织不盈利的概念是不以盈利为目的经营基金项目,但事实上其资金依然有运作,这个运作资金的团体便是星火财团。   这个基金会某种程度来说算是一拍脑袋类型的产物,4个年轻人深感发现出云之难,正在感慨有生之年难以改变人类生存现状的时候,是乐琉夜女士的突发奇想最终组建了这个以资金刺激个体探索,本身却不从事盈利行为的基金会。   越来越庞大的联盟运营需要资金,刺激拾荒者对绿岛和遗迹的热情也需要资金,纽伯格林.因斯特出身财阀,即便志不在此也明白资本的价值,这种纯粹理想化的基金会注定是无法长久支持下去的。   他们放弃奖励填充基金的行为是自发的,但热衷于倡议这种行为却只会加速这个新生组织的衰败,可不提倡的话,仅凭4个人的收益又能支撑基金会运行多久呢?   所以因斯特用一套狗屁不通的经济学理论说服了完全不懂得资金运作的战友们,又找来儿时好友贝迪.格鲁埃管理基金。   IC30年,一家名为星火运输的小型公司在狮城低调揭牌,35年后,星火运输成了星火财团,拾荒者联盟变成如此模样,而贝迪.格鲁埃依然是基金会总裁,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原本由因斯特一个人保守的秘密成了所有大拾荒者共知的内幕。   从秘密到内幕的转变可不是单纯的字眼差异。因斯特时代的格鲁埃对拾荒者事务是没有发言权的,而如今总裁的意见举足轻重,贝迪.格鲁埃成为了联盟有实无名的第五位大拾荒者。   正是因为他的坚持,5年前基金会将注册地从出云迁至松原,并对资金账户进行了拆分,这些在当时看来多此一举的行为在如今为联盟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诚然,分部独立让联盟的资金储备损失巨大,但全球人类同盟也同样无法凭借程序上的操作直接抹掉基金会的合法性,更没有可能一纸政令彻底查封联盟的资产。   正是因为这场堪比先知的操作,苏帕尔进到灯塔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这位老朋友一个狠狠的拥抱。   “别抱了,吃不消。”格鲁埃为拾荒者们做了35年大管家,今年也60多了,一无能力二非武者,还真是吃不消苏帕尔的一抱。   “必须好好抱。”嘴上这么说,苏帕尔还是松开手,这一抱为的是感激,可看老朋友那涨红的脸色和急促的呼吸,他也怕抱出个三长两短来,“要不是五年前……”   “和五年前那场病没关系。”格鲁埃出乎意料地打断了他的话,“都60多的人了,你以为各个都像你一样?”   苏帕尔诧异地顺着老朋友的视线回头,格鲁埃没有掩饰的意思,他看的是站在朴天惠身后的吉尔,这是一场大拾荒者级别的会议,她是屋里唯一不符合这个条件的与会者。   “吉尔女士,我们要开会了。”苏帕尔拉下脸。   “好的。”罗拉.吉尔从朴天惠身后站出来,展开随身笔记本坐到角落的椅子上,一副要进行会议记要的样子。   “这是大拾荒者级别会议。”苏帕尔毫不顾及一旁朴天惠的脸色,哪怕这位是和他一个级别的拾荒者,而且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我是朴女士的秘书,您放心,我明白自己没有发言权,只是为朴女士进行一些基础的会议摘要。”吉尔收拢滑下来的刘海展颜一笑。   “恐怕您还是有些不明白。”苏帕尔挥手,会议室的大门被大风鼓开,“拾荒者不是官僚,也不需要秘书。在我的判断里,你是朴女士的副手,就像千濑之于冲田一样,所以您应该去自己的办公室坐镇,主官开会时更应如此。”   “苏帕尔阁下说得没错,罗拉,去做你的事。”吉尔还想反驳,但朴天惠却抢在她前面表态,态度坚决。   这种表态接近于侮辱,吉尔深深地看了朴天惠一眼,干脆利落地起身,鞠躬后离开房间,顺手还带上了会议室的大门。   “如此,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吗,苏帕尔阁下?”朴天惠走到自己的座位后面,摸着椅背看向老人。因为负责了很长时间的出云负责人,她的身上多了一些身居高位的气场,这时候更是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相信您刚才的无礼行为不是针对我。”   苏帕尔耸耸肩,同样是一道探寻的目光射到格鲁埃身上。   格鲁埃知道他要问什么,他邀请众人落座,显得不紧不慢:“朴女士,那的确是我的意思。”   “您怀疑她?”朴天惠不清楚失踪多年的苏帕尔对联盟的熟悉程度,但却不敢忽视格鲁埃的意见,这个老人对联盟的贡献比谁都大,而且早就用行动证明了他的睿智。   “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老人摆摆手,“拾荒者联盟又不是政治势力,哪怕是别有居心加入进来的人也称不上间谍和叛徒。另外,我还让冲田调查过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和其他势力有过于紧密的联系。”   “那你还让我赶她走?”苏帕尔气得吹胡子瞪眼,格鲁埃之前拼命使眼色,他还以为这个叫吉尔的白银拾荒者是同盟的眼线呢。   “直觉吧。”老头说得轻描淡写,“你们都知道我不算什么聪明人,做事情更相信直觉,经营财团这样,给你们提意见也这样。5年前直觉让我坚持调整注册地和拆分账户,刚才的直觉则告诉我等会儿要谈的事情最好不要让那位女士听到。”   “您的直觉……我信。”朴天惠一脸苦笑,既然不是怀疑她也没有必要再为好友争辩什么了,“既然罗拉离开了,我们就谈正事吧。”   “确实要抓紧时间。”苏帕尔很认同朴天惠的话,气氛被格鲁埃闹得有些紧张,哪怕是叙旧都有些不合时宜,不如谈正事更好,“说说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放弃出云?”   “我们没打算放弃出云。”冲田接口,“联盟已经分裂了,如果再放弃出云,我怕拾荒者的历史就该终结了。”   “所以你们就打算正面对抗青卫和那个四阶的法诺尔?荒谬!”苏帕尔一拍桌子,“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全球人类同盟代表政府,你们既不打算解散组织也不打算撤离出云,难道打算让整个联盟陪着你们造反?”   “出云是几位老师建立起来的,是所有拾荒者的象征,如果因为世俗的压迫就放弃,我们还怎么让拾荒者们继续拥有信仰!”冲田大声反驳。   “这就是你们打算给拾荒者联盟打上非法组织标签的理由?”苏帕尔霍然起立,“我看你们根本没明白拾荒者联盟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是信仰!是足以让我们奉献一生的伟大组织!”冲田也站起来,看着苏帕尔怒气冲冲,一旁的安迪拉都拉不住。   “她就是个基金会!”苏帕尔怒目圆睁,“有信仰的人不需要这个名分,真正需要这个名分的是那些更看重基金会收益的普通拾荒者,因斯特他们建立这个基金会的目的就是把探索的收益提高到与风险齐平,用利益来吸引更多的人参与到对沙海的探索当中。联盟的总部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秉承这个理念的人操作这个基金会并扩大她的影响力。”   老头越说越气,跳上桌子一把攥住冲田的衣领:“你明不明白为什么各势力政府都对拾荒者联盟这么一个收拢着巨大武力的组织保持支持和克制?明不明白你们这次对抗属地政府会给整个联盟造成什么影响?明不明白这场战事一起,以后再也不会有哪个政府愿意支持拾荒者继续扩大影响力了!”   安迪,朴天惠还有被苏帕尔提在半空中的冲田集体失声,安迪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年纽伯格林.因斯特被全球人类同盟阴谋杀害,仅有柳生岩吾以个人身份作出了最低限度的报复,整个联盟并没有因此和全球人类同盟开战的原因,哪怕那个时候以两位老师的号召力绝对能把整个联盟聚合起来成为改变第一次遗民战争结果的一股力量。   作为联盟步入正轨后成长起来的领袖,他们确实忽略了各地政府长期支持拾荒者联盟扩张的核心原因。   对政治来说,拾荒者的信仰和理想没有价值,基金会的巨额资产和影响力也没有价值,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对旗下的拾荒者没有组织力,这是一个为探索而存在的组织,一旦她表现出对抗的能力,其结果……   “战事一起,拾荒者联盟就真正走到了末路,再也没有哪个政府会接纳我们,我们要不成为众多绿岛势力中的一个,要不就此消失,变作历史。无论是哪个结果,拾荒者的使命都结束了。”   格鲁埃一脸沉痛地作出最后的总结,作为拾荒者联盟的创始者之一,他很清楚这个结果,可惜在苏帕尔到来之前他无力改变那些年轻人的想法,他不是战士,这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隔阂。   “那我们该怎么做……”安迪显得失魂落魄,连苏帕尔放开冲田回到座位都没发现。   “我们运气不错。我在来之前禁止了华夏的拾荒者响应集结,恰好毛利的女娃儿也做了一样的事,再加上那些独立出去的分部,机缘巧合下你们的反抗意向不算明显,事态还有转机。”老爷子捋捋胡子,“现在立刻组织机构搬离,松原和所罗门一起搬,那些响应的拾荒者正好拿来做苦力,我们要赶在法诺尔封锁出云前把大图书馆和专利中心搬出去。”苏帕尔看向格鲁埃,“老伙计,你也要尽快转移星火的资产,去毛利最好,那里经济更好些。全球人类同盟不欢迎我们不要紧,华夏是欢迎的,我和王勋说好了,我们可以在松原竖起新的灯塔。”   冲田和安迪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他们终归没有因为自己的判断毁掉拾荒者。   只有朴天惠的脸色没有好转,就在他们渐渐看到希望的时候被请出会场的吉尔向她通报了一件大事。   “吉尔发过来一则消息。”朴天惠把自己屏幕前的信息发送给房间里的所有人,“毛利的人到了,他们说不久前同盟封闭了出云至所罗门的轨道,许进……不许出。” 第172章 瓮中   IC65年1月18日,夜。   一个名叫罗拉.吉尔的白银拾荒者在灯塔接待柯兰等人,并把他们迎到一间宽敞的休息室,那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前的事了。   这个处境称得上冷遇,但4个年轻人显然都没有往这方面想,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苏勒一刻不停地踱着步,茉儿心不在焉地调整弓弦,大眼睛偷偷追着苏勒的脚步,墨离韵日常的闭目悬浮,柯兰则抱着平板设备一遍遍翻看路上旗鱼号拍下来的画面。   “2个小时一动不动,你的样子真像那些追剧的宅男。”臭小子飘到柯兰面前,眼睛还是闭着,但柯兰知道他不用眼睛也看得见。   “飞够了?居然还有闲心关心我。”柯兰的语气虽然轻松,眉头却一直皱着,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飞不够,这种训练法会上瘾,你也该试试。”臭小子耸耸肩,“有收获?”   “旗鱼号拍到的327张脸,视频有些模糊,到现在为止解析了202张,一无所获。”柯兰点开头像栏,一个个头部截图整齐排列,上面都印着暗红色的“查无此人”的水印,“情报处的资料库还是不足,基本只有中校以上的资料,任重道远啊。”   “总归是青卫的人搞出来的事,是出云、狮城还是香格里拉或伊甸有什么区别?难道你还打算从这300多人当中找出微服私访的法诺尔?”臭小子对柯兰没事找事的行为嗤之以鼻。   “不一样。”柯兰揉揉眉心,长时间盯着分花缭乱的屏幕让他感到疲劳,“如果是出云方面独断的行为我可以解读成邀功,狮城和香格里拉战略上高度统一,他们主导的封锁可以当做是战争前奏,毕竟拾荒者还有有反抗企图的。”   他暂且把目光移开,饶有兴致地看着飘来飘去的墨离韵,臭小子似乎养成了双脚完全放松的漂浮习惯,结果同样的浮空,普罗迪看上去是扑面而来的霸气,而他却像个喜欢恶作剧的幽灵,“以上三者都可以看做一种战争姿态,他们想把拾荒者赶出领地甚至消灭掉。”   “那如果是方舟的行为呢?”臭小子真好奇了。   “方舟……”柯兰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菲娜的判断就毫无疑问了,法诺尔在这个时候对拾荒者下手,为的就是数量庞大的高阶能力者。”   “也就是说前者的拦截会有限度,而后者的拦截大概会变成你死我活?”墨离韵也严肃起来。   “这正是我担心的。”说话间,电脑的比对突然有了结果,第284个头像,萨.鲁瓦地,“悲惨世界”机关后勤处中校,“看来是最坏的结果了。”   “既来之则安之。”墨离韵咧嘴一笑,“反正也不是太意外的结果。”   “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法诺尔就这么有自信可以斗败安迪吗?”   “四阶的事情你不如去问本人。”臭小子睁开眼睛看向大门,其他三人若有所觉,拾荒者终于来了。   休息室的大门打开,苏帕尔为首,四位大拾荒者全数都在,后面还跟着罗拉.吉尔、千濑雪和老朋友伊安比.莫里埃。   一阵风吹过,苏勒跑到苏帕尔面前跪倒,双膝重重地砸到地上,眼泪划过面颊,少年热泪盈眶。   “爷爷,苏勒哲吉找到您了。”   “何必呢?”   “您不告而别的时候,苏勒就向天神发过誓,男子汉言出必践,这是您教我的。”   “真是个蠢小子。”苏帕尔的手摁在苏勒的脑袋上,力气很大,和小时后玩耍的时候一模一样,“你不该来的。”   “只要能见到爷爷,苏勒哪里都敢闯。”   另一边,安迪的人气更旺。茉儿早就窜进哥哥的怀里了,小姑娘像只考拉一样挂在安迪的脖子上,嘿嘿地傻笑。   柯兰和安迪四目相对,彼此都有些不知道从何开口,空气里满满的尴尬。   “呦,剑呢?”臭小子飘到两人中间,恰到好处地掐断目光却又不挡住任何一个人。   “送给千濑了,一只手不适合用剑。”安迪笑着看了眼千濑身后的断剑,对千濑这样的小个子来说,斩马刀哪怕断成两截还是有些长。   “大战将至,还是不愿意让我治吗?”   “不必了,继续怪你会让我自己好受些。”安迪送上一个抱歉的眼神,不过有墨离韵挡着,他不确定柯兰是不是能看到。   “过去的事不提了。”墨离韵飘到安迪近前,“感觉怎么样?”   “法诺尔……名不虚传。”安迪满脸寞落,“自以为能用战争保护拾荒者,没想到不管怎么做,我们都没逃出过他的算计。”   “相对于他从没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力量,阴谋才是他最强大的地方。”柯兰走出墨离韵遮挡的盲区,“万象那一战毛利判断他们的目的是用局部战争拖住我们,我们也有所求,结果他们的目的是张艾嘉。张艾嘉破局杀出来了,毛利却陷进泥沼,通过渗透议会和媒体,区区环太平洋就把毛利拖在所罗门。兜兜转转,我们的收获很少,却错过了最合适的参战时机,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对手和盟友吃干抹净,变成一个庞然大物。”柯兰笑的很苦涩,“青卫无孔不入,法诺尔的阴谋又是环环相扣,往往要等到事后才能想得明白。”   “确实如此。”安迪对柯兰的感慨感同身受,“同盟大张旗鼓地削弱拾荒者,我们都认定他的目的是消灭拾荒者这个组织,没想到他眼睛里根本没有我们,他想要根绝的是拾荒者这一类组织的生存土壤。”   “他看得到你们。”柯兰打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萨.鲁瓦地的资料和照片,“确切地说他不仅要消除下一个拾荒者联盟出现的可能,还要把这个拾荒者联盟聚集起来的高阶能力者一网打尽。”   “无所谓了,联盟已经决定不抵抗,我们打算放弃出云。”说完这些,安迪的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之前的两个小时他们正是在验证柯兰的消息,结果不仅出云至所罗门的轨道被封锁,长滨至松原的轨道也被封锁了,探查的拾荒者看到麦迪出现在现场。消息确认,讨论结果却没有改变,正所谓战无功,退有益,拾荒者联盟依然决定放弃出云,分别撤往所罗门和松原。   “可惜,这个决定来得太晚了。”柯兰叹气道。   “不晚,对拾荒者的理想来说并不算晚。”安迪珍之又重地取下挂在胸口的徽章轻轻抚摸,“明天,在场的人都会退出拾荒者联盟,我们把资金带去毛利,把四级以上的文献和专利带去华夏,不久之后会有两个秉承拾荒者意志的组织成立,如今的出云是一只瓮,但他想不到,每一个走出去的拾荒者都会成为火种。”   柯兰明白安迪话里的意思,这些身负高阶武力的拾荒者打算只身赴难,而经历过这场洗礼的幸存者会把他们的坚持继承下去。   至于能不能有人成功突围?总会有办法吧。   “如此,终于又能并肩作战了。”柯兰笑着伸出手,和安迪紧紧握在一起。   ……   狮城,原泛太平洋联盟的势力首府,联盟已经解散,但狮城的影响力却是与日俱增。   这里是对毛利战线的总指挥部所在,数以万计的军队经过整编后开赴狮城,编入南方集群,而这支庞大集群的指挥官正是原联盟总统胡洱。   法诺尔前天秘密来到这里,就住在胡洱家,不问可知,青卫最高领袖的目的是拾荒者联盟,这一次他不仅是策划者,还是战士,只有四阶能够对抗四阶,可以遏制安德烈.托尔斯泰的也只有法诺尔一人。   任务很重,但法诺尔的脸上看不出疲惫,随着青卫的对手一个个消失,整个世界的格局越来越明朗,阴谋的施展空间已经越来越小了。如今的法诺尔不过偶尔调整一下青卫的行进方向,更多的还是交给胡洱和凌佟这些青卫领袖们任意施为。   譬如这次对拾荒者联盟的整体布局法诺尔就没插手,完全是胡洱一人的杰作,他享受这种不需要思索的日子,这让他能奢侈地腾出时间来喝下午茶,就像现在这样。   “从政界转到军界还算习惯吗?”法诺尔微笑着问坐在身边的胡洱。   “尸位素餐而已,可惜木下死了,不然他更适合这个位置。”胡洱连连摆手。   “木下可以做一个好军人,但集群司令的位置却不是一个军人能够做好的。”法诺尔端起杯子,突然想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苏执喝茶的情景,不由得哑然失笑,“把军事的问题交给专家,你只需要让这个集群运行良好。”   “我明白自己的缺陷,也从不干涉军事问题。”胡洱认可地点头,“说来也怪,这样反倒让我树立了一些威信。”   “一个不重权位的大人物,如果我是你下面的将军也会喜欢。”想要学着苏执的样子把红茶捧起来,这点高温伤害不到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依然能够感受到身体的抗拒,大概这种对烫伤的恐惧也是烙印在基因里的,“出云的事情做得很好。”   “您的夸奖让我感到羞愧。”胡洱小口吸着红茶,随手捡起一块饼干送进嘴里,“如果不是您恰好在这里,这个计划险些功亏一篑。”   “这不怪你,你并不知道苏帕尔多桑就是华夏联盟的连定江,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秘密。”   连定江是昆仑机关的三阶能力者战士,在华夏的军事版图中举足轻重,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将,他的长相和生平鲜有人知,大部分时间里,他出现的时候都会戴着一个太极面具,这一点和李大江很像,以至于青卫中的很多人都怀疑过他是青卫的一员。   “我曾经还以为连定江是我们的同志,谁知道确是一位藏头露尾的大拾荒者。”胡洱笑道,“华夏联盟对我们的了解应该是源于毛利,以苏帕尔的另一个身份,熟悉我们的模式很正常,幸好及时出手封锁了出云的对外通道。您说接下来事态会怎么发展呢?”   “这就要看他们的决心了。”法诺尔好整以暇地喝着红茶,“瓮中捉鳖,鱼死网破还是束手待毙的决定权不在渔夫而在鳖。”   “如果漏网而过呢?”   “只有小鳖才能从网眼里溜走,更何况他们当中还有我们的人。”法诺尔轻轻放下茶杯,“记住一点,凡是未必尽如人意,真到了不能竟全功的时候,要学会舍弃,然后调整到利益最大化的地步。”   胡洱肃然起身,对着法诺尔一俱到底:“胡洱受教。” 第173章 拉蒂尔庄园   IC65年1月19号,拾荒者联盟总部常年不息的虹光突然消散。   下午2点,以苏帕尔桑多为首的4位大拾荒者和3位身负能力的白银拾荒者齐聚出云新闻中心,宣布响应全球人类议会《取缔非法民间组织议案》,集体退出拾荒者联盟并现场交还拾荒者徽章。   半个小时后,联盟发言人宣布拾荒者出云总部解散,部分成员及资源并入北京和毛利两座分部,并敦促出云政府拆除磁轨工事,保证迁徙通道通畅。   下午3点15分,真理会三人组和熊猫人卢龙袭击出云电视台并控制一间转播大厅。   “出云的拾荒者以一群官僚的思想作出了让人彻底失望的决定,我们反对这个决定,并且放弃拾荒者身份。”古奇.利牙对着镜头掰断了自己的徽章,随后拉拉、乌比亚诺夫和卢龙也毫不犹豫地摧毁徽章。   树倒猢狲散,出云的变化让所有人感到措手不及。似乎前一刻香格里拉还在宣称毛利的旗鱼号在拾荒者的辟护下入境,有意借民间组织挑起战争,后一刻曾经坐拥77万拾荒者,在全球范围享有盛名的拾荒者联盟就在高端战力的叛离当中分崩离析了。   胡洱不得已又一次拜访了法诺尔,得到的也仅仅是“稍安勿躁”这四个大字。   稍安勿躁?我该怎么稍安勿躁?   胡洱紧急启动了所有由他掌控的拾荒者内应,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高端战力们确实已经离开灯塔,还有更多的中低阶拾荒者因为这一系列的变故选择放弃身份。出云和长滨也在整理文件,租用列车,并正式向出云政府递交了离境申请。   批?还是不批?   而在胡洱打探消息的时间里,拾荒者们已经完成了分组,古奇4人的表态是真的,但他们的激进行动恰好搅混了整个水潭,让联盟的突围行动变得更加隐秘。   最终分组当中,苏帕尔因为和华夏的特殊关系负责长滨,冲田对那里的资料和人员很熟悉,所以也补强过去。他们将走陆路,穿过沙海,沿着彩虹岛链前往松原,和长滨的联盟列车形成明暗两组,为了保证这一组的隐秘性,具体出发时间由苏帕尔决定,但必须在2月份之前进入华夏联盟。   安迪负责出云,包括朴天惠、吉尔、伊安比和总部400余位成员统一乘坐旗鱼号。经过紧急改装,旗鱼号的主车厢勉强消化了这些乘员,舒适度之类的问题全部被忽略。   回归方面,因为拾荒者放弃了抵抗,菲尼克斯的安排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但苏勒却不愿意和苏帕尔分开。   “你知道这个选择的后果吗?”柯兰严肃的看着苏勒,“华夏和毛利的最后一条通道被断,即便你们突围成功,在整个大战结束前你也没办法回到毛利了。”   “我明白。”   “在这个敏感时期,你的选择有可能会影响毛利和华夏的互信关系,你本人也可能被当做逃兵处理。”   “我明白。”   “即便如此你也要去长滨吗?”   “我找了爷爷7年,我答应盟里的人要把他们的大可汗带回去。”苏勒抿着嘴唇,这让他的唇角看起来格外锋利,“而且这一次生死难料,万一我或者爷爷……我不想留下遗憾。”   “明白了,去吧。”柯兰笑起来,“除了苏帕尔先生的事,从没见你为什么事情这么主动过,别忘了自己说的,不要留下遗憾。”   苏勒闹了个大红脸,不由地回过头去看茉儿,谁知道茉儿也在看他,少男少女四目相对,瞬间又别到两边。   “喂!”声若蚊呐,草原王子的气势丧失殆尽。   “干……干嘛!”这才是女强人的招牌。   “这次战斗很危险,可能会死,有样事情想和你说很久了。”说着说着苏勒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不过耳根还是泛着红光。   “你……你说嘛。”茉儿眼睛红红的。   “你很弱,打起来的时候躲远些,别扯安迪后腿。”   噗!墨离韵正在喝奶,毫不意外地喷了伊安比一脸。   “视线剥夺!”   “你疯啦,我好心提醒你!”   “哥哥,别拉着我,我的弓呢!我要绞死那个王八蛋!”   苏勒是被自己爷爷抗走的,老头边走边摇头,嘴里不干不净的都是“比我年轻时候差远了”之类的话。   茉儿看着苏勒走远,突然放弃挣扎,转身趴到安迪怀里哭起来。   “想去就去吧。”安迪叹着气,女大不中留啊。   “谁要去,谁要去!”茉儿发着狠一嘴咬在安迪胸口,疼的安迪差点弹出领域。   “算了。”柯兰也叹气,扭头看向喝奶的臭小子,“我还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吧?”   “谁说不是呢。”臭小子含含糊糊。   “茉儿,去支援长滨组。”柯兰尽可能一本正经。   “但是你们这里任务比较重吧?少了我会不会影响很大?”小姑娘咬着丁点肉皮,说出来的话几乎需要同步翻译才能听得清。   “虽然对战力损失很大,但那边战力缺口更大,你不去我不放心。”约西亚指挥官一脸的挥斥方遒。   “那可是你求我的?”松开嘴,小姑娘对着红红的牙印吹着气。   “这是命令!”柯兰的脸隐隐抽动。   “但到了松原回不来怎么办?”女强人得寸进尺。   “友情提醒一下,去长滨的列车大概30分钟以后开,从这里到车站要20分钟。”臭小子丢掉空空的牛奶袋子,潇洒地抹了抹嘴。   “啊!”茉儿大叫一声,追着苏勒的方向就跑,“快赶不上任务啦!苏木头,等等我!”风力隐隐约约回荡着女孩儿的声音,像黄鹂在歌唱。   不久以后,法诺尔的房间电话响起。   “他们准备出发了?”法诺尔摆弄好电话,重新捡起书,那是一套古籍,卡尔.冯.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人。”   “他们没打算瞒,要瞒的东西你不会知道。”翻过一页,法诺尔看得津津有味,“他们也许没有锁定你,但苏帕尔一来我们就封锁了轨道,需要怀疑的对象并不多。”   “是。”电话那头的声音飘忽,让人分不出男女,这是加密信号的特点之一,“就像您说的,他们不让我知道具体的行动时间,但苏帕尔和冲田走长滨去松原,安迪和朴天惠乘旗鱼号去毛利。”   “走长滨?”法诺尔放下书,“小组穿越沙海本来就是拾荒者的特长,大概是打算放弃常规路线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相比出云出发的旗鱼号,苏帕尔的选择余地更广,几乎不可能拦截。”   “不可能吗?”法诺尔的嘴角提了起来,“你的拾荒者做得不称职。”   “让您失望了。”   “苏帕尔的事你不必关注了,接下来做好自己的事吧。”   “是,大人。”电话挂断了,法诺尔又拿起书,顺手拨通了胡洱的电话,“通知所有人晚上到你的议事厅。”   “有消息了吗?”胡洱的声音很急切,出云流言四起,有价值的几乎没有,这让他感受到失控的危险。   “晚上不就清楚了吗?”法诺尔又翻过一页,“忘了吗?稍安勿躁。”   ……   起源一行人漫步雪城。   阿莱克纳吉克在之前的战争中被埃卢尔摧毁,看着绿岛疮痍的废墟,普罗迪内心的躁动慢慢变淡。他还是想要知道这个世界的消息,但却不再急迫。   雪城是安大略湖畔区的中心,哪怕在几次内战和骚乱中被反复波及,但优越的地理位置和成熟的生活条件总能让她迅速走出创伤的阴影,重写繁华。   普罗迪等人穿着斗篷,一身风尘,走在雪城最知名的第七大道上,路上行人纷纷侧目。拾荒者联盟刚刚发生了大事,美洲分部虽然独立,但人心涣散之下已经很难看到这么一群拾荒者打扮的旅人出现在街头了。   “大人,好像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浅野放慢脚步和普罗迪并肩而行。   “去查一下。”   “是,大人。”浅野微微颔首,“唐宁和我一起去,迪带着林瑶和塞伦负责采买。”   “2小时后在那里回合。”普罗迪随手指向街边的一间咖啡店。   “是。”众人四散而去。   “去喝杯酒吧。”普罗迪对着秦峰说道,“突然有些想喝红酒。”   “可惜咖啡店不卖红酒。”秦峰耸耸肩,不吵痕迹地扯了扯胡佩的斗篷,那位差点笑出来。   “是吗?”普罗迪歪着脑袋,一脸不解,“真遗憾。”   “不过我和佩可以帮大人去弄瓶好的,老本行嘛。”秦峰笑了笑,“大人喜欢什么牌子的红酒?”   “我记得……拉蒂尔庄园。”普罗迪居然真的报了个牌子。   拉蒂尔庄园是格林尼治的红酒,销量很好,全世界都买得到,是知名的廉价酒,它的最大特色是整个酒庄只生产一款红酒,而且毫不讳言自己的勾兑行为。   “这个……可能需要好好找找。”秦峰看着人流如织的第七大道苦笑,那可是名酒,在美洲联盟大概只有贫民窟才找得到。   “不好找的,唐桡在这方面很讲究。”   “是吗?”相处数月,秦峰从方方面面听了太多关于唐宁这位父亲的传言,在这一刻,唐桡的形象在他的心里升华了,“放心吧,偷东西的事情飞贼从来没有失手过。”   “那就去吧。” 第174章 前夜 消逝的虹光(一)   IC65年1月29日,出云,距离全球人类议会所提出的期限还有2天,距离出云被封锁已经10天。   尽管有严格的新闻管制,尽管到狮城和万象的交通依然通畅,但这种剑拔弩张的临战封锁还是对出云造成了严重影响,市面萧条,人心惶恐。   人类是健忘的生物,如今的拾荒者应当深有体会。华沙的废墟硝烟未尽,出云的市民已经忘记了灯塔为他们带来的繁华和荣耀,只是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好让这座绿岛脱离战争的漩涡。   灯塔上层,安迪和柯兰并肩站在,从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看到远处山脚下熙熙攘攘的示威人群,已经爆发过几次冲突了,警卫是专门雇佣的,保持着最大的克制,这才使冲突没有进一步加剧。   “这是第几天了?”柯兰的话没头没尾,不过安迪也不可能理解错误。   “第6天,差不多到极限了。”今天又有2个警卫受伤,其中一个被自制的燃烧瓶击中,浑身大面积烧伤,如果不是柯兰出手或许就要死了,“旗鱼号怎么样?”   “小韵在那里,据说是制造了几个典型,所以车站反而是示威的人比较克制。”柯兰回味着上午臭小子给他发来的消息,里面有一份出云当地的报纸,墨离韵占据头条,号称“青翼的恶魔”。   在报道里他被形容成变态,从人群里把乱丢杂物和吵他睡觉的无辜市民拎出来,折断四肢丢回去,所以车站的示威堪称游行典范,早8点至晚6点,连环境卫生都有专人打扫,杜绝一切“恶魔凌辱市民的借口”。   “不能杀人,这些市民也是被蛊惑的,有人在逼我们走。”除了几条专线还保留着,灯塔已经收不到外面的讯息,所以安迪也把握不住所谓的典型和克制的程度。   “放心吧,小韵只是吓吓人,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柯兰忍着笑,“不过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苏帕尔先生到哪儿了?”   “最后一次联系在久留米,是今天早上4点的事情。”为了隐蔽行踪,长滨车队遁入沙海远离绿岛行进,所以速度比预计慢很多,出云这边始终不启程也是为了配合长滨的行动,毕竟安迪不动,法诺尔就没法给苏帕尔组制造麻烦。   “这么说来我们也该出发了。”   “嗯,凌晨3点,长滨也会同时进入对马海床,只要安全到达朝鲜半岛,就没人能留得住他们了。”   “你说法诺尔会在哪边?”柯兰很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也只有我们这里才够得起法诺尔先生的出场费吧。”   “也是。”安迪和柯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   法诺尔百无聊赖地坐在出云至所罗门的磁轨上,放眼望去天上是阴蒙蒙的云,脚下是灰茫茫的海,波涛翻滚卷起白沫,像是一池汤药,让人心情压抑。   李大江从远处飞过来悬停到他身边。   “来了?”   “真不明白你们这种人哪来的自信,要是那些拾荒者前几天动身,你不是要竹篮打水”   “安德烈.托尔斯泰不敢,对马海床太窄,要是我过去苏帕尔就没机会了。”法尔诺翻着书,看得兴致盎然。   “你居然有闲心看书?”   “克劳塞维茨是个伟大的人。”法诺尔低着头,“知道吗?战胜格林尼治以后我忽然有些迷惘,大概是该做的事已经基本做完了,有了闲情就开始思考一些不该是我去思考的事情,像是这海,还有那些砂,是怎么形成的呢?”   “你在考我?”李大江瞪大眼睛,他甚至写过《第三次世界大战考》。   “不不不。”法诺尔轻轻地笑,“我只是突然有些意兴阑珊,直到看到这句话,在战争中一切错误的最危险者莫过于允许慈悲干扰战争的进行,克劳塞维茨说的。”他举起书,神情狂热,“那时伟大意志几乎已经输掉战争,然后他毁掉地球,换来了我们的机会,把他的理想贯彻给整个人类的机会。”   “这就是你思考的结果?”李大江有些哭笑不得,有时候信仰真可怕,法诺尔是他见过思维最缜密的人,某些方面他比苏执更有智慧,但于信仰一道,孰对孰错真的很难说清楚。   “我知道你不认可。”法诺尔的神色寞落下来,“你信仰苏执,又没有勇气背弃家族的使命,也许这两者的冲突才是你始终无法晋入四阶的原因。”   “或许吧。”李大江抬头眺望大海,“教授说过,那砂那海是人类的罪,我深信不疑,即便我的家族恰恰是罪魁祸首之一,我还是深信不疑。”   “按照你的说法我们身上背负的就是原罪了。”法诺尔对李大江的说法嗤之以鼻。   “没错,我深信不疑。”   ……   凌晨1点30分,所有准备出发的人都写好遗书打点完行装,等待着最后时刻灯塔的鸣笛。   朴天惠擦拭着手上的一个相框,里面镶嵌着一张合照,照片里有她,有她的爱人斯蒂凡,还有罗拉.吉尔。成为大拾荒者以前她和斯蒂凡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拍过的照片少之又少,全都随身带着,后来背包丢在了玛雅,她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赖以回忆的照片。   她依然爱着斯蒂凡,但他的长相却在记忆中越来越模糊,直到吉尔把这张照片送给她,还放弃了自己的冒险生涯屈尊做起文职。   朴天惠知道苏帕尔等人在怀疑吉尔,或者不仅是她,他们怀疑所有苏帕尔到达出云时身在灯塔的人,但朴天惠不会怀疑她。吉尔和她认识六年,性情相投,虽然之前从没在一起进行过探险,但吉尔陪伴她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她感怀在心。   那个午后,吉尔穿着破破烂烂的斗篷,一身是伤地站到她面前,只为了那句“我听说你出事了”就在沙海里赶了2天2夜的路,把照片递给她后就昏睡过去,她永远也忘不了那道夕阳和那个倒在她怀里的女人。也许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一些东西了。朴天惠叹口气,把相框小心地用绸布包好,塞进皮箱的里层。   房门被轻轻推开,吉尔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厚重的地毯上寂静无声。   “你来了。”朴天惠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尽量不让自己的担心表现在脸上。   “收拾完了就来你这里看看,希望大拾荒者的房间没有什么机密,免得被我看到泄露出去就不好了。”罗拉.吉尔翘着嘴角,风姿绰约。   “罗拉,你别多想……”手指轻轻压在朴天惠的嘴唇,吉尔含笑。   “嘘,不用解释,我相信你。”说着,她慢慢靠上来,把朴天惠抱在怀里。   “嗯。”吉尔总是这么温柔的抱她,像是妈妈,能抚平心里的伤痕。朴天惠舒服地靠在她怀里,有种想睡的感觉。   “睡一会儿吧,等下我叫醒你。”   “不用了,很快就要出发了。”朴天惠维持着最后的理智。   “那就闭上眼睛休息会儿,这些天很辛苦,要处理的琐事太多了。休息会儿,上了车就没办法休息了。”吉尔的声音糯糯的,带着一丝勾人的磁性,让朴天惠终于合上眼睛。   舒适的黑暗中,她突然感到一丝热气靠了上来,嘴唇凉凉的,像是亲吻。   亲吻……朴天惠讶异地睁开眼睛,吉尔真的在亲她,含着她的嘴唇,舌头灵巧地叩开牙关。   “呜呜!”她满脸涨红地挣扎起来,但吉尔抱得很紧,她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吉尔是她最好的朋友,也许隐瞒了性取向的问题,但有那么一瞬间,她害怕自己的行为会伤了朋友的心。   就是那么一瞬间,朴天惠感到有东西探进了口腔。是舌头吗?她很快就否定了,那种东西似乎是流质的,又似乎是无形的,顺着口腔流进身体里,迅速侵略到全身。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用不出力气了,抱着她的吉尔像是漏了气的皮球一样干瘪下来。扑通!朴天惠躺倒在厚重的地毯上,身上披着吉尔的皮。   那种流质的东西在体内蒸腾,一点一点攻克身体,她想喊,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晕过去。突然,她的双手抬起来掐住自己的脖子,越掐越紧,窒息的感觉袭来,朴天惠的思维变得模糊,直到脑海里传来噗的一声,她彻底失去了知觉。   几分钟后,朴天惠的眼睛打开,嘴角上翘,风姿绰约。   “该收拾行李了。”她自言自语地说,随即撑起身子,把吉尔的皮囊卷好塞进皮箱。   镜子里倒映出她自己的样子,披头散发,脖子上有几道明显的暗紫色掐痕。   “呀呀呀,真是粗鲁,这下只能穿高领了。” 第175章 突围 消逝的虹光(二)   凌晨2点30分,灯塔鸣笛,正门大开。   警卫突然之前全部撤离,在山脚下蹲守了6个昼夜的示威人群突然之间反倒集体性地宕了机。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他们撑不出啦!”   人群沸腾。   “把那些肮脏的流浪汉赶出出云!”   “保护我们的家园!”   “出云不欢迎拾荒者!”   他们高喊着,蜂拥着扑向半山腰的灯塔,四处投掷石块、燃烧瓶和所有能丢出去的东西。   轰!纯白的火焰从人群正面爆发,点亮黑夜,舔过台阶,没有引燃任何物件。安迪大步流星地昂头迈下台阶,一个人就压住了数千暴徒的冲锋。   脚步似乎变重了,人们惊异不定地看着脚下跳跃的火焰,那是从来没人见过的纯白的火,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却实实在在地覆盖在地面,覆盖在每一个踏进那个圈子的人的身上。   这算……威胁吗?   “我们不接受……”别有用心的人刚想煽动人群,柯兰已经如电一样从安迪身后飞射出来,一把拎住喊话人的脖子把他拎出人群。   咔擦,咔擦,柯兰轻轻巧巧地捏断了他的两只胳膊。   被拎出来的男人惨叫着昏了过去。柯兰皱着眉头,想不明白臭小子是怎么维持仪态把两条腿给捏断的,勾着腰去捏小腿会影响效果吧?算了,他松手把男人丢掉,引起一片惊呼。   柯兰轻飘飘落地,人群唰地让开数米宽的通道,笔直的,直达山脚。   “挡路的,丢东西的,还有吗?”帅哥挂着最标准的礼仪微笑,说得轻声细气,示威众噤若寒蝉,甚至还有一些啜泣声。   “是车站那个魔头的同伙。”   “是手下,他没翅膀,而且只捏手。”   “好可怕,我要回家。”   拾荒者们以朴天惠为首鱼贯从柯兰身边走过,听着沿路细细碎碎的评价一头雾水,直到所有人到达山脚,安迪收掉领域和柯兰一起腾空而起。   “怎么对平民下这么重的手?”   “领域压制嘛,力气有些控制不住。”帅哥昧着良心回答。   车站安安静静,零星只有那么几个抗议者躲在角落里举着示威的牌子,和灯塔的场景天差地别。   也许是队伍太过嘈杂,咄!一柄纯青的刺剑从旗鱼号打开的厢门里飞出来刺在月台上设置的简易木板上,微微光亮照出白底上的纯黑色字迹。   “示威禁止喧哗,示威禁止丢物,示威禁止超时。”边上是一幅四肢诡异扭曲的简单人形画,最后是霸气侧漏的署名“青翼的恶魔”。   “领域压制?哼哼。”安迪留下两声意味不明的诡异笑声当先走向列车。   墨离韵探头探脑地飘出来,打着哈欠睡眼惺忪。   “你们来了?”   “你作威作福的日子到头了,登车,出发!”   “哦。”臭小子应了一声,抬手一招,刺剑凌空飞起,把招牌搅得粉碎。   3点整,旗鱼号引擎启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全体乘员注意,旗鱼号即将启动,请系好安全带。”   “连接板回收,脱离月台。”   “辅助引擎启动,轨道净空。”   “方向4号分轨,目标所罗门。”   “推力提高,打开磁能鳞片。”   “旗鱼号,出发。”   在辅助轮和轮轨的摩擦声中,巨大的旗鱼号缓缓启动,速度越来越快,随后主引擎打开,辅助轮收拢,在强烈的白光当中,化作一条时速近1000公里的游鱼把出云甩在身后。   ……   九州岛的最北端,虽然在地平线以外,但苏帕尔知道那里就是对马海床。这段200多公里的海床浮出海面,把朝鲜半岛和九州岛连成一体,当年因斯特一行四人穿过她找到了出云,继而开创了伟大的拾荒者联盟,现在他们也要穿过她去华夏为拾荒者联盟寻找新生。   和多达400余人,且大多由缺乏战斗力的文职成员组成的出云组不同,长滨组极尽简洁,全部成员8人,分乘4辆小型沙漠车,除了苏帕尔、冲田、苏勒和茉儿以外,另外4位也是柳生一脉的资深拾荒者。   他们携带着超过600公斤的资料,包括大图书馆和专利发布中心全部172册五级图书原本和86个五级专利正本,还有所有库存的电子稿件,一路远离绿岛隐蔽而行。   最窄处只有300多米的对马海床是整个路线中最危险的一段,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会在那里碰到阻截,因为一旦进入朝鲜半岛他们就将隐没进茫茫砂海,没人能找到一群资深高阶拾荒者的踪迹,哪怕是另一群高阶拾荒者也不能。   只要突破那里……苏帕尔擦拭着自己的复合弓,这是一把和槲寄生完全不同的短弓,使用了新型合金,但没有太多的科技元素融合进去。   说起来苏帕尔很满意自己的孙媳妇,茉儿是安迪的亲妹妹,更是一个用弓用得很好的孩子,这些天苏帕尔一有空就教茉儿用弓,不仅是射术,还有弓斗术,像填鸭一样一股脑地教给她。   弓斗术不是一门传统武术,而是苏帕尔用弓60多年的心得和总结出来的一套近战技术,内容散碎极难学习。   索性茉儿以前就被苏勒教过基础,也有柳生一脉的近战底子,哪怕槲寄生的长度不适合弓斗术的发挥学起来依然相当快,短短9天整个套路已经全部记在脑子里了,要在实战中发挥出来自然不可能,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来练习和沉淀,苏帕尔相信以茉儿的天分和聪慧,终归是可以弥补一些近战缺陷的。   老怀安慰,老头本来就喜欢苏勒这个孙子,如今又有了这么一个对胃口的孙媳妇,苏帕尔真是睡觉都会笑醒。   “爷爷。”苏勒捧着水壶走过来,抱膝做到苏帕尔身边。   “大半夜的不睡觉?”   “睡不着。”苏勒把水壶递过去。   “临战不乱!”老头低喝道。   “不是战斗的事。”苏勒的脸被月光染上一层淡淡的银光,显得格外稚嫩,“只是在想爷爷当年为什么要走,毛利很好的,旗里的人过得很好,也很富裕。”   “傻小子,既然你们过得好我还留下来干嘛?享福吗?”老头失笑,居然错怪这个小家伙了。   “为什么不呢?您年纪大了,就应该享福的。”苏勒认真地说。   “屁!”老头叹了口气,“当年的事很复杂,你想听我就告诉你。”   苏勒点了点头,挺直了腰,苏帕尔突然发现当年吵着做马匪的小家伙真的长成一个翩翩少年了。   “首先是毛利的问题,菲尼克斯盯上我了,非要我加入回归,还用安迪来套近乎,我推不掉,也不想答应。”苏帕尔陷入了回忆里,“然后是乌兰巴托的族人有消息传过来,他们过得并不好,苏老不在了,当地的官员就违背我和苏老的约定,向牧民征重税,开发草场建立居住区,引进其他种族的居民,牛羊越来越少,收入越来越低。”老头的声音低沉。   乌兰巴托是苏帕尔发现的绿岛,一座大型的草原绿岛,也是除毛利以外最适合牧民居住的绿岛之一。   他放弃奖励只要求能让蒙古族人单独生活在那里,但六人裁判团毕竟没有苏执的魄力,他们既眼红牛羊的收益,又担心纯种族绿岛的忠诚,最终挫伤了乌兰巴托的畜牧业,导致毛利在生态畜牧领域一家独大,在最近一个10年周期经济腾飞。   “您去解救那里的族人吗?”苏勒的表情就像个崇拜英雄的好奇宝宝,一点也看不出惯常的冷峻。   “我又不是长生天,怎么解救他们。”苏帕尔又是想笑又是想哭,“我去乌兰巴托看了,剩下的草场只能承载三分之一的族人,如果要让族人重新富裕起来,我要为剩下的500多万人找到活路,所以我就去了华夏,华夏联盟大部分都是黄种人,民族也多,本来就有蒙古人散居生活,大家同宗同源。况且华夏的绿岛也多,虽然没有乌兰巴托和毛利这么好的绿岛,但人工牧场也足够安置族人。”   “华夏联盟同意了吧?”   “同意?”苏帕尔不知想到了什么,鼻子喷出两股粗气,重重地哼了一声,“华夏的官员都是老狐狸!那时候赵睿还不是总统,管着移民的工作,我和他谈,他就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哄着我签了一堆卖身契,包括族人打散安置,从军义务,还有就是我要加入昆仑。”   “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条件啊?”苏勒不解道,因为华夏和毛利的良好关系,苏勒对华夏的了解并不弱,他们的移民政策并不比毛利松泛,能一次接收500万牧民,这点条件并不算过分。   “哼!加入昆仑的不是我,而是蒙古族人只要有能力者存在,就必须永远都有至少一位无条件加入昆仑!”   “啊?”苏勒目瞪口呆,蒙古族的能力者,那不是……   “没错,等老子退休了,你就得加入昆仑,等你年纪大了,假如你们能生出能力者的话,你和茉儿那小妮子的儿子就得加入昆仑!”   “我我我……我和茉儿没关系!”苏勒简直成了发情的猴屁股。   “没关系就去抢!”老头胸膛拍得哐哐响,“这一点你比老子差得太远了。”   “苏帕尔爷爷。”正说着孙媳妇,茉儿已经从隐蔽所大呼小叫地跑过来了,“冲田先生让我来通知您,3点到了。咦,苏木头你也在?”   “哼!”苏勒瞬间正常,酷酷地扭过头。   “就是说我们该出发了。”老头也是滴水不漏的,一个打挺跃起来,大手摁在茉儿脑袋上,“要打架了,怕吗?”   “我可是回归的战士呢!”茉儿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一脸的不服气。   “好!”老头把姑娘的头发揉得一团乱,大笑着跳进沙漠车里,“坐上来,爷爷带你冲过对马海床。”   茉儿眼珠子乱转:“那苏木头呢?”   “这个傻小子?”苏帕尔捋了捋胡子,“让他等冲田来接。” 第176章 旗鱼 消逝的虹光(三)   除了不可复制的巴别塔,IC初年最具科技含量的设备应当归属于特型列车,致密骨架、热能武器、音速引擎无一不是超越公元末年的杰作,更遑论那些杰出科学家们把各自的奇思妙想应用到那些特型列车上,使每一架列车都各具特色,为人津津乐道。   时速近1000公里,换算成每分钟就达到16公里,每秒运行超过260米,这还仅仅是旗鱼号的巡航速度,作为毛利速度最快的特型列车,它的最高时速达到1200公里,无限接近音速。   刘姥姥进大观园,基本由普通人所构成的拾荒者此前不过从一些媒体上听说过特型列车,这次坐上实物,他们只能不断感慨旗鱼号的高速和科技感。   “朴女士,为什么没有看到吉尔女士呢?”不允许加挂车厢,旗鱼号里的座位其实相当紧张,哪怕是千濑和朴天惠这样的高阶能力者也不能享受特殊待遇,只能并排坐在一起。   不过千濑的位置是变动过的,罗拉吉尔没有出现在最后的出发人群当中,所以她主动调整过来,毕竟不是谁都受得了伊安比和罗密欧旁若无人地秀恩爱。   “人各有志吧。”朴天惠看着窗外层层叠叠的光晕,似乎有些兴致不佳,千濑有些理解,她和罗拉吉尔接触的次数并不多,但很喜欢那个干练而幽默的女人,更何况朴天惠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只是换一种方式去践行拾荒者的誓言了。”   “我也希望如此。”   一墙之隔,安迪、柯兰和墨离韵正在驾驶舱里为了避免车毁人亡的惨剧紧张兮兮地安排着计划。   “根据之前调取的资料,轨道工事差不多安排在距离出云1600至2000公里段。”柯兰打开轨道图,在某一段上标注上红色。   “完全是在海里啊。”安迪摸着下巴,“先把探测器放出去,这个区间太长,热能武器损耗会很厉害。”   “不怕他们完全把轨道填死?这样毛利的热能武器持续性再强也没可能通过了。”   “车毁人亡可不是那边想要的结果,我担心轨道工事只是小麻烦,等我们感觉逃出生天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把后面的轨道全拆了。”安迪做了一个滑落的手势。   “沉掉旗鱼,等三阶以上的能力者飞出来再一一击破,确实是好办法。”柯兰眉头紧锁,“但以旗鱼号的速度,如果我们倒回出云和苏帕尔先生汇合他们也没可能追上来吧?”   墨离韵伸手点在他们的出发地:“不用追的,往出云方向的轨道始终开通,哪怕他们等我们的消息传到再从狮城出发,以极光号的速度也足够赶在我们之前到达。”   “在陆地上战斗我们的二阶也能参战了。”这一组有3位二阶能力者,在海上作战他们基本不能发挥出作用,所以安迪并不反感把战场设到出云。不过战术向来服从战略,从选择突围开始在哪里打已经不由他们做主了,法诺尔可以在海上截击,也可以在出云以逸待劳。   “真是什么都没办法确定下来,总之先放探测器,剩下的……见招拆招吧。”柯兰叹了口气,重新抖擞精神,“1号探测器放出,前出30公里。”   “1号探测器放出。”   旗鱼号水滴状的左眼随着命令打开,一架小型音速探测器喷着蓝焰飞出,拉开指定距离后减速到和旗鱼号一致,驾驶舱的侦测屏幕亮起,把探测器前方的画面传送进来。   因为在来的路上恰好撞上了同盟方设置轨道工事,所以柯兰的初步计算没有差错,在车辆到达1700公里位置时警报响起。   “发现轨道工事!发现轨道工事!距离41公里,长度不明,重复长度不明!”   “致密模式,热能剑启动,切换观测模式,全员准备冲撞。”   安全带和氧气面罩弹出来,拾荒者们手忙脚乱地把自己固定在座位上,早就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车厢里倒是没有过度混乱。   旗鱼的车头,美丽的流线型在致密模式中不见踪影,暗灰色的钢板从层层暗格当中伸出,咔哒哒地扣在预留锁眼上,遮盖住脆弱的玻璃和空气动力造型,长而直的剑不断加热,高熔点的金属泛起红光,冒着青烟,那是控制温度的冷凝液蒸发产生的烟气。   “距离11公里,探测器吸附。”减速的探测器吸附在车顶,这种高速探测器造价极其昂贵,虽然完整回收的可能不大,但标准操作流程还是把抢收作为其中的一环。   “距离3公里,冲撞倒计时,辅助引擎全开,最高速度!”   “3,2,撞击!”   近6000的高温像切豆腐一样破开厚重的工事,中心部分直接蒸发,边缘则融作铁水,被金字塔状的车头挤开,散溅在磁轨上发出叮咚的脆响。   一连击穿了400米厚的磁轨工事,旗鱼号的震动突然停止,列车恢复到平稳状态。   “探测波反应正常,穿透成功!”喇叭里传出车长振奋的声音,车厢中一片欢呼。   “中断标准流程,辅助引擎关闭,1号探测器起飞,优先放出2号探测器!”不同于什么都不知道的车厢,驾驶舱里的紧张气氛在穿透工事后达到顶点,柯兰直接中断了标准流程,车长迅速把操作切换到手动。   “1号探测器右翼引擎损坏,最多只能支撑15秒。”   “放!”   “是,热能剑关闭,辅助引擎关闭,1号探测器起飞。”车速骤降至800余公里的时速,就像是急刹车,乘客们感受到一种近似失重的错觉。随后吸附在车顶的探测器歪歪斜斜地起飞,打着旋儿飞射出去。   “致密模式解除,打开弹射通道,2号探测器启动。”锁扣解开,一块块钢板收回舱门,旗鱼的右眼打开,2号探测器电射而出。   “1号探测器坠毁,2号探测器正常。”盯着面前的侦测屏幕,副车长紧张地标注出每一个关键信息,“轨道正常,致密模式成功解除,进入巡航模式。”   轨道正常?驾驶舱里的3人面面相觑,如果要拆除轨道,这百余公里是最好的机会,如今列车进入巡航模式,探测器就维持在列车45公里外的最大距离,哪怕有任何意外旗鱼号也能停下来退回出云。   “难道真打算在出云和我们打一场?不应该啊。”臭小子嘀嘀咕咕,百思不得其解。   ……   法诺尔确实在轨道上,不过不是在工事附近,而是将近1000公里之外,差不多距离旗鱼号1个小时的车程。   海上的夜晚很黑,云层几乎把月光完全遮住,不过已经快要5点了,太阳很快就要升起来了。   “真想不明白你要干什么。”李大江站在法诺尔身后,再远一点还有盘着腿闭目养神的起源叛将肖恩格鲁和在华沙一战中失踪的高加索巨龙卡拉切夫。   “没想到你还在对拆除轨道的建议耿耿于怀。”法诺尔摆弄着一个黑盒子,上面的红灯闪烁,灯下是计时屏,时间从红灯亮起的一刻开始跳动,现在是第25秒。   “你应该知道那是最好的办法。”   “毛利的技术源于方舟,但最近10年六老头当道,学生早就超过了师傅。”法诺尔抬手一抛,计时器落在肖恩怀里,“用极光号的反应速度来计算3年前才服役的旗鱼是不合适的,如果他们及时刹车退回出云可就难办了。”   “难道这里就有更好的办法?”李大江嗤之以鼻,战争没有必然成功之说,这个规则作为老兵的李大江深信不疑。   “选择这里只是因为他们在凌晨3点出发,这个位置恰好可以看到日出。”法诺尔回身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格鲁,45分钟后带着你的人偶下海,充满辐射的水,这里是你的主场。”   “是,大人。”肖恩沉声回应。3年了,安德烈托尔斯泰,你还记得那个不屑去杀的鲨鱼吗?   看到李大江还是板着脸,法诺尔突然想到了什么,放肆地大笑起来。   “旗鱼号迎着日出从你脚底下开过去的事这么好笑吗?”   “和那无关,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你从来没见过我的能力。”法诺尔止住笑,这似乎是他20年来笑的最酣畅的一次,整个身心都回荡在突如其来的愉悦里。   “光线?伪装?错觉?”   “不是,是完整版的能力,我的规则。”   “你能动用规则了?”   “是啊,没必要再遵守什么戒律了,因为伟大意志在冥冥之中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可以看穿命运的人已经不存在了。”法诺尔摊开手,光线在手心凝聚,汇集成一本书,正是天黑时被他丢进海里的《战争论》。   伸手捏住书脊,法诺尔把它交到李大江手里:“有空就看看书,有些想不通的事情,书会告诉你。”   感受着书本的重量,李大江只觉得不可思议:“这是……真的?” 第177章 陷阱 消逝的虹光(四)   IC65年1月30日,当第一缕阳光撕开云雾照耀到这片灰色海面的时候,探测器喷吐着蓝焰穿过法诺尔脚下的轨道瞬间远去。   2分钟后,又一台探测器飞过去,气浪激荡轨道,荡漾出色彩斑斓的晕光。   “熬了一夜依旧谨慎。”法诺尔赞赏地点点头。李大江正在高空迎候,肖恩和他的人偶也沉到深深的海底,领域打开,无形无色地覆盖住近两千米方圆,就像一个透明泡泡罩着整个区域,让轨道和海有了极细微的扭曲,“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会怎么处理突发状况呢?”   旗鱼号里一切正常。   行程过半,视频和数据都在证实前方轨道的完整性,这种状况彻底超出了柯兰的预计,在他看来法诺尔是必然会在轨道上拦截他们的。   理智地说,战胜了格林尼治后全球人类同盟攫取了这个世界最大的土地和过半的人口,但毛利也及时和华夏达成了攻守同盟,美洲联盟依旧在观望,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他都没有底气做那种把所有反抗者扎成一堆,一战而定的事情。   在柯兰看来,法诺尔恐怕也没有更好的时机去挑动拾荒者的神经了。以国家的角度去判断事态,现阶段毛利和华夏的联盟刚刚形成,政治的重中之重是从地方势力到独立国家的转型,军事上也没有绝对把握去主动挑起战火。更何况拾荒者联盟秉承的中立原则让她一直游离在主流势力之外,与其冒着提前激起全面战争的危险去救援一个不见得加入己方阵营的民间组织,不如等拾荒者联盟被法诺尔剿灭,双方还可以打着重建组织的旗号去招募那些幸存的高阶战力,安迪是法诺尔以外唯一的四阶,他存活的可能性远比死掉的可能要大得多。   法诺尔必然知道华夏和毛利的谋算,哪怕因为苏帕尔和安迪的羁绊回归四人出现在出云,国家的总体利益和方针却不会改变。这是他消灭拾荒者最后的机会,哪怕不能从这场战争中获得多少利益,也不能让已经成为敌人的高端战力加入到毛利的阵营,增加一个安迪就能让战争先手逆转,增加一个完整的拾荒者战力集团更会让全球人类同盟跌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破开轨道击沉旗鱼是他最好的选择,再不济也必须把旗鱼逼回出云,四面合围确保击杀安迪,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放任旗鱼号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开回所罗门。   但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发现轨道问题呢?难道他打算把战场设在靠近毛利的位置?又或是直接对旗鱼号本身发起攻击?法诺尔手下做得到这一步的人绝对不会多,至少李大江就可以做得到。   “小韵,想去车顶吹风吗?”   “一直开着全息呢。”臭小子飘飘荡荡地从椅子上把自己拎起来,他是李大江暴力美学的亲历者,早就想到李大江的流星击了。   “他的技能砸不穿轨道。”安迪给自己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虽然不能睡,假寐也是保持精力的好办法,“他一旦进到小韵的全息范围我的领域就会打开,如果在领域压制下他还能一击砸烂整个轨道,那他就不是三阶能力者了。”   “原来你们早想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柯兰苦笑不已,这两位显然早有默契,就等着看他的笑话。   “没威胁的事情有什么好提的。”墨离韵一脸臭屁。   “如果不是李大江,法诺尔还有什么办法让旗鱼号脱轨呢?”柯兰觉得自己掉进了思维迷宫,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只能提前拆轨道吧,说不定在前面,你安排了2台探测器,不会错过的。”臭小子也想不出别的应对,“等等……”   突然之间,墨离韵脑海里的全息影像一团乱麻。   安迪弹身而起:“打开舱门!”   车长下意识地摁下开门的按钮,驾驶舱的气闭门打开,狂风灌进车厢,萦绕着刺鼻的海腥味。   身形一闪,安迪已经站在旗鱼号的车头,白焰以他为中心爆开,像水珠掉进滚烫的油锅,爆发出滔天气浪。   “领域对撞!”柯兰终于明白,法诺尔出现了。   “失去磁力!我们在下坠!”车长大惊失色,明明轨道完好无损的就在眼前,怎么可能!   “是幻象!”墨离韵已经放弃了全息,在法诺尔的压制下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他飞身离开车厢,下个瞬间已经顶住了下落的车头,两对蝉翼弹开,鹰击的喷嘴爆发出璀璨的绿光。   “启动滑跃模式,引擎出力最大,领域的范围不会太广,我们跳过去!”柯兰对墨离韵的动作心领神会,脱离轨道不足5秒,旗鱼号的辅助引擎已经掉头向下,爆发出最大出力,与此同时,车厢两翼撑起两道金属薄膜,像风帆一样鼓到最大,巨大的旗鱼号一下子抬高,尾部撞碎了尚未完全脱离的数十米轨道。   “怎么了!”朴天惠、千濑和伊安比先后冲进驾驶舱,领域对撞和升空滑跃让旗鱼号的车厢剧烈震荡,大半电子仪器都断电了,连灯都换成了血一样的红光。   “袭击!”柯兰只来得及说那么多,因为墨离韵在呼唤。   鹰击的飞翼喷嘴是有极限的,带着墨离韵的体重在不计损耗的情况下可以达到1.4倍音速,但用来托举一架几十吨重的特型列车,哪怕有几十个辅助引擎帮忙也不可能久持。   但墨离韵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用肩抗住旗鱼号的车头,爆发出全部力量,肌肉鼓起,背后的蝉翼几乎失去了稳定形状。   就在这时,一道艳红的流星从天边降临,李大江,加入战局。   “柯兰!帮忙!”臭小子大喊一声,柯兰已经翻身跃出列车,两个几乎和他等高的天使和恶魔一前一后包围着他,六只手臂一同托住列车,用力上举。   “我去拦李大江!”墨离韵撒手,车头的重量全部落到柯兰肩上,出现一个明显的下沉。   “啊!”柯兰用尽全力把车头顶回水平,墨离韵已经化作一道碧绿的闪电迎着李大江冲了过去。   然而袭击还没结束,两股灰色的水龙从海里卷出来,像两道长鞭抽向旗鱼号。   “柳生心剑流,破水击!”千濑一跃而出,摘下背上的断剑一剑斩在其中一条水龙上,水龙破碎,千濑也倒飞出去,伊安比左手化作沙链扯住她的腰,把她拖回车厢。   可是还有一道水龙,旗鱼号上已经没有能飞的能力者了,看着那道水龙距离辅助引擎越来越近,柯兰绝望地闭上眼睛。   “星火不息!”朴天惠猛地跃出车厢,浑身蜷缩成一团撞向水龙。轰地一声,水龙破碎,朴天惠也吐着血高高飞起来。   伊安比甩出右臂,又是一条沙链缠住她。卡拉切夫如电般射出水面,一口烈焰喷出把沙链烧断。朴天惠跌落下去,落入灰色的海,转眼无踪。   “磁力感应恢复!”驾驶舱内车长用最大的声音喊出了人们期待已久的话。两翼张开的翼膜撞上真实存在的轨道,应声而断。   “不用等我们!”柯兰高喊,“灭世,黑凰!”   黑色的凤凰一闪而逝,三阶的柯兰对能力的控制早就不可同日而语,分解一切的黑炎完全回避了旗鱼号的车体,他已经飞跃百米,消散了卡拉切夫对着旗鱼号喷出的第二口火焰。   “高加索巨龙卡拉切夫。”黑色火焰在柯兰身体周围升腾,天使和恶魔已经恢复到巴掌大小,围绕着柯兰飞行,像是两颗调皮的卫星追逐打闹,“菲娜的猜测果然是对的,青卫已经掌握了生产基因战士的技术。”   “可惜你没有机会把这个消息带给毛利了。”肖恩从海里探出脑袋,他的皮肤因为浸泡在辐射液当中已经透出紫色的癍,和他的玩偶卡拉切夫一模一样。   也许今天安德烈托尔斯泰就会死在我的眼前,卡奇亚亚,在天上看着吧。   “肖恩格鲁,没想到你居然做了叛徒,或是你本来就是青卫呢?”   “我和那个藏头露尾的间谍组织没关系。”肖恩双眼通红,“谁能要托尔斯泰的命,我就为谁卖命,这是我欠卡奇亚亚的。”   “金钢不会背叛格林尼治,别再把他挂在嘴边。”柯兰鄙夷地看着他,“你只是个单纯的懦夫而已。”   出乎意料的,肖恩并没有发怒:“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不被人理解了。”他漂浮在水面正视柯兰,这才让柯兰看清他眼里的红是因为充血,而不是愤恨,“主宰不会理解我,起源不会理解我,你这样的贵族不会理解我,但卡奇亚亚会理解我。”   “你是我见过最可悲的懦夫,别人只会欺骗别人,而你连自己都骗。”柯兰嘴角轻启,“自始至终,你都是个软骨头。”   轰!卡拉切夫身上的火焰暴涨,在空中凝结成一条红色巨龙,身躯庞大,脖颈细长,龙的双翼展开,覆盖住柯兰头顶的整个天空。   “基因战士居然能把二阶能力者转化成三阶吗?”柯兰若有所思地盯着龙躯中心悬浮的人影,这已经不是二阶的能力浮空了,某种程度上来说,青卫的科学家团体突破了能力者领域的界限,制造了三阶的强大战士。   “羡慕吗?说不定你做成人偶以后会成为四阶,毕竟你可是贵族里的天才人物。”肖恩神经质地笑起来。   “我肯定会到四阶的。”黑炎炽烈地燃烧起来,“正如你肯定会把自己的荣耀和尊严败坏殆尽,像一堆烂肉死在冰冷的角落里。”   另一边,旗鱼号完全进入了轨道。辅助引擎收起,气闭门关闭,车厢恢复到平稳静逸。   “朴女士……”千濑捂着嘴跪倒地上。   伊安比深吸一口气。朴天惠不是三阶,能力也和水没有任何关系,掉进满是辐射的海里基本上没有活下来的机会了,无比虚弱的拾荒者联盟失去了一位大拾荒者,安迪三人身陷重围,如今,自己和千濑已经没有余地再去悲伤了。   拍了拍千濑的肩,伊安比抬起头:“车长先生,保持对前方轨道的监视,我们必须尽快和毛利汇合。”   “是,拾荒者先生。”旗鱼号加速,风驰电掣驶向绿岛所罗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他们的任务是把拾荒者的未来带去毛利。   “希望不止,大拾荒者阁下。”伊安比喃喃自语。 第181章 复战 消逝的虹光(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安迪等人的任务是阻截追兵,旗鱼的任务是运送未来,而苏帕尔一行的任务则是把拾荒者的财富带出全球人类同盟的控制范围。   基金会很有钱,作为基金会的资金源头,星火财团的总资产在IC63年位列全球第9,而且保持着强劲的上升势头。但相比无数拾荒者们在这30余年间收集的典籍和专利,单纯的金钱就变得没那么有价值了。   科学是有体系的,拾荒者收集的旧世专利和典籍的价值远不止图文本身这么简单,不管是方舟还是毛利,其科学领域的爆炸式发展很大程度都建立在拾荒者海量发现的基础上,而全球人文领域的复苏更是如此。苏执曾经说过,和上个世代伟大科学家的思维碰撞让他明白科学的发展方向。   拾荒者的发现至今被利用了多少?最乐观的估计大概是60%,这还没有计算灵感的反复激发,所以苏帕尔等人在决定放弃出云和长滨的时候选择带走的不是星火财团,而是这些被称为旧世代思维结晶的笨重资料,它们才是足以支撑拾荒者东山再起的财富。   旭日东升,苏帕尔一行的四辆轻型沙漠车疾驰在对马海床之上。居前两台坐着苏帕尔、茉儿和冲田、苏勒全部四个高阶战力,坠后的两台隔开百米,由押送资料的柳生一脉弟子驾驶。   对马海床是核战后地貌变迁的产物,浮出海面的部分极其狭窄,最宽处不足1500米,最窄处仅300余米,在潮汛时段,海床会被上升的海平面断成三截,是天然的阻击带。尤其是断口区域,数公里宽的断口只能在落潮的时候才适合穿过,仅这一点就让阻截一方占尽优势。   “老爷子,距离第二个断口还有多远?”冲田一拉油门窜到苏帕尔身边,后座的苏勒臭着脸,王子在发小孩子脾气。   “3公里。”老头的风镜是个宝贝,曾是方舟护卫队的标配,地图、标段、方向、海拔一应俱全,但因为这个时代不可能连得上卫星,密密麻麻的数据像蚂蚁一样爬满风镜的内置屏幕,要用好它计算和经验缺一不可,以至于真正使用这款拾荒者神器的人少之又少。   “潮汐位呢?”   “低位,可以通过。”苏帕尔简单计算了一下,“2小时后下一次涨潮。”   “小子,准备战斗吧!”冲田长啸一声,摩托样式的沙漠车轰鸣着超过僚车,一骑绝尘。   “茉儿,准备好了吗?”老头一脸的褶子皱在一起,满是慈祥的笑意。   一枚嘶风从箭囊弹到手上,被茉儿虚扣到槲寄生上,箭头朝下:“箭在弦上。”小姑娘认真地回答道。   狭窄的断口是最好的阻击点,既然第一个断口安然通过了,那敌人肯定就在第二个,这一场不是伏击,是冲阵。   “蒙古的女人会在帐篷外看着男人冲锋。”   “高卢的女人会和自己的男人一起冲锋!”小姑娘说得斩钉截铁,脸蛋红的滴血。   “哈哈哈,好!”苏帕尔开怀大笑,“苏勒找了个好媳妇!”   “爷爷!”朝阳、白沙,娇嗔盈天。   ……   冲刺,冲刺,墨离韵冲破音障,和李大江凌空撞在一起。   “流星击!”   “羽衣!”   轰!两人的拳头毫无保留的对撞,墨离韵飞退数十米,借力回旋,鹰击的刀剑交错成戟,绿莹莹的能量刃直指李大江:“山岚!”   青翼喷发,墨离韵旋转着化作一道绿光,能量刃撕碎包裹在对手表面的熔岩,锵地一声和两柄赤红色的长剑架在一起。   “能想到用高压气墙来阻隔高温传播,看来楼兰海那一战你的检讨做得不错。”熔岩褪去,李大江白发飞扬。   “毕竟被人像死狗一样拎着的体验谁都不想再来一次,哪怕他是护卫队的前辈。”臭小子反唇相讥,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牙尖嘴利可不是墨家的作风。”李大江眉头微皱,墨家四代,墨刚是他的长官,墨思武是自己一手教导的战友,墨钜是他亲手杀死的。他和墨家恩怨深长,除了回忆,更多的是愧疚。   “背主投敌也不是护卫队的长项!”墨离韵两眼通红,他并不清楚墨钜真正的死因,但苏执的死和李大江脱不了关系,相比法诺尔,被护卫队子弟从小当做偶像和先烈的李大江更让墨离韵憎恨。   “别试图激怒我。”双手加力,李大江荡开鹰击,数十道熔岩汇聚成束刺向对手。   “激怒个屁,镰鼬!”墨离韵凌空翻身,双手丢开鹰击,八枚尖锥在翻转间成型,向着那些熔岩束射过去。   轰轰轰轰!尖锥被击碎,爆发出的乱流冷却了表层熔岩,又把那些刚形成的火山岩切成粉末,遮蔽住双方视野。   “罡风!”上百把刀剑搅碎熔岩,刺破迷雾覆盖住大半个天空,争先恐后地扎进李大江挥手布下的熔岩护盾。   “控制力有长进。”抬手磕飞混杂在罡风中的两把鹰击,护盾顺着剑尖缩回到李大江的袖子里。墨离韵的攻击至今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威胁,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居然发现自己也没有太好的手段去威胁到墨离韵。   三阶和三阶是不同的,至少在楼兰海的时候墨离韵还不是他的一合之敌,短短年余少年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和他站到一个战力线上。他才多大?18,或是19?   “别自作主张地用长辈的语气评判我,老东西。”鹰击飞回到墨离韵身边,被他张开双手握住,柄与柄对接到一起,能量刃在嗡嗡声中暴涨,弯曲,化成一张无弦的弓臂。墨离韵张弓,纯粹由能量聚合的弦被拉满,空气聚集成光带缠绕到右手,顺着向后推的手臂一点一点凝结成一枚儿臂粗的箭型气流。   箭的轮廓是模糊的,一缕缕丝线缠绕在上面像结茧一样把边沿包裹着固定住,最终变成一根无头无翼的长棍。   “看看你的乌龟壳能不能继续保护你,白驹!”长箭射出,从最末尾处开始崩解,推动箭身越来越快,看上去就像是茉儿决斗箭的翻版。   不到10米,长箭已经超过音速,但箭身仅仅崩解了三分之一,它还在加速。   李大江的面色第一次凝重起来,双剑挽出红艳艳的剑花,像是一朵朵玫瑰在空中绽放。随着玫瑰的绽放,薄到毫米的熔岩层层叠叠铺满空间,熔岩、火山岩、熔岩、火山岩,几千层交错的岩浆夹杂并拢,组成一面厚重的圆盾。   长箭撞在圆盾最厚实的中心处,李慕白亲自操刀模拟出来的白驹把一点箭头加速到6倍音速,以无坚不摧的锋芒把圆盾撞得粉碎。轰!   一线星芒从圆盾的残骸中飞射出来,在李大江树起来的左手剑上钉出一个圆孔,百战余生的直觉让他堪堪偏过脖子,星芒擦过皮肤,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溅散。   李大江的反击也同时到了,在长箭撞碎圆盾的瞬间,他甩出右手剑,如光似电,借着圆盾残骸的掩护刺进墨离韵胸口,隐隐融化。   不能让他操控的熔岩流到身体里。墨离韵的动作比思维更快,一拳轰向自己,噗!两股鲜血分别从嘴和伤口里喷出来,散发着高热在空中蒸发,化作点点血晶。   “对于掌握不了的技能不要随便使用,后遗症会让你死在对手最普通的反击上。”李大江仰着脖子,高温灼烧颈项的伤口,血止住了,只留下一道狰狞的缺口,最深处几乎可以看到搏动的血管。   “要打就打,哪来这么多废话!”墨离韵快意地看着对手脖子上的伤口,“还是说命不久矣,你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吗?”   “至少我管得住你的嘴。”双手一抖,两柄新的长剑重新成型,李大江举剑,突击。   “管管看!”墨离韵咬着牙飞退,弓臂再次被拆分成一刀一剑,锵地架住对手的攻击,“龙卷!”激烈的气旋围绕着身体乍起乍收把李大江弹开,百余枚长锥在空中浮现,像暴雨如影随形。   “放肆!”李大江似乎真被激怒了,高温从体内喷薄扭曲了周边的空气,墨离韵的镰鼬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就被引爆。啪!一个恍神,李大江已经从视野范围消失,一肘顶在墨离韵的小腹。   噗!又是一口血喷出来,墨离韵高高飞起来,灼热感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让他几欲疯狂。   啪!李大江又是一个闪身,居高临下扬拳出击。   “灭世,腾龙!”一条纯黑色的长龙后发先至,李大江险之又险地收拳横飞,龙尾擦着头皮扫过,把两人隔开。   人偶终究还是比不了顶级的能力者……   不远处,卡拉切夫自腰部以下完全消失,右臂被断,颤颤巍巍地漂浮在半空,缠绕在身侧的火红巨龙已经被打得支离破碎,看得出来,如果不是为了救墨离韵,柯兰肯定已经把对手彻底分解了。   “小韵,没事吧。”另一边柯兰已经抱住了队友,墨离韵双眼紧闭,汗如浆下。那道热流还在体内乱窜,臭小子只能拼尽全力去压制,不过柯兰看得出,他并没有生命危险。   不会死就好,柯兰松了口气:“看来第二回合就是我们两个了。”   “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你哥哥就是死在我手里。”肖恩已经收回了卡拉切夫的残骸,他随身带着吊命的针剂,只要人偶不死,这种特殊针剂可以把细胞活性维持7天,这就足够了。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从小韵的手里把你的命抢下来。”柯兰挥手燃起两朵黑炎,轻轻抚摸,“至于抱怨什么的,等回去再说。” 第179章 断口 消逝的虹光(六)   当沙漠车的履带踩上这片褐色的泥泞的土地,当灰色的了无生机的海不再远远地拍打峭壁,而是在你身边冲刷海岸,恭喜你,你正式进入了对马海床的断口。   这是一片死地,每一天都有近半的时间浸泡在满是辐射的海水里,另一半时间海水褪去,残留的辐射在泥地中发散,连变异生物都无法在这种环境下长期生存。   载着冲田和苏勒的车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履带碾过泥泞,露出龟裂的岩层,粗粝而颠簸。轻型车的防滑刺并不能刺穿这种高硬度岩层,以至于高速状态的沙漠车在抖动中不住打晃,冲田不得已降低速度来防止侧翻。   “太颠了!”屏幕上,车辆的液压平衡系统发出刺目的红色,显示道路的颠簸远远超出了平衡控制区间。   “这不正常。”穿过第一个断口的时候颠簸始终控制在平衡系统之内,如今却碰到这种情况,苏勒已经解下了腰间的蛇吻,牢牢捏住握柄。   “嗯,接近8级地震,看来他们是不耐烦了!”冲田的话音未落,咔啦,眼前横裂出一道巨大的缝隙,近5米高的金属围墙由地下抬升,彻底堵死了北进通道。   “别减速!”说话间,苏勒一脚蹬上后座,长鞭展开,舞成密密麻麻的鞭影,“给我,破!”   冲田一拉油门轰到最高速,整个车头高高扬起,紧随苏勒的鞭影撞上围墙。轰!看似毫无裂隙的围墙在被履带砸中的瞬间分裂成几百块,留下一道十余米宽的豁口,履带压在碎块与碎块之间打滑,断裂,冲田跳出驾驶舱,沙漠车毫无悬念地侧翻倒地。   墙的另一面有两个人,左边黑大汉单膝跪地,拳头捶打着地面,每一拳都会产生之前类似地震的震动,右边白人单掌摁在金属墙面上,显然就是操纵围墙的人。破碎的围墙在豁口四周蠢蠢欲动,似乎依然没有断绝和控制者的联系。   “我左你右,拦住他们!”冲田单脚点地飞扑,双手已经虚握在腰间的两柄长刀上作出标准的拔刀式,日复一日的拔刀挥刀让他根本不用刻意调整脚步,几秒间冲过百米,左脚踩实,双手已经带刀出鞘,“双刀流,裂帛!”银色匹练由下至上,黑大汉慌忙翻滚着躲开,震动停止。   苏勒的动作丝毫不慢,长鞭直接被拉伸到74米的最大长度,笔直挂向白人摁在围墙上的手掌。那人若有所觉地收手,向后一跃,位于豁口的金属碎块纷纷向他涌过去,一块块贴合到身上,把他武装成近7米高的巨人。   蛇吻一截截收拢,苏勒在奔跑过程中完成了鞭到剑的转变,拧身一剑砍在巨人的脚踝位置:“断!”   脚踝应声而断,苏勒跃起翻身顺着巨人的大腿向上跑,几步之间跨过对手,蛇吻缠上对手的腰,“再断!”   长鞭像热刀切黄油一样撕开钢铁,但却没有切断操控的人,白人在转眼之间打开巨人头顶飞起来,居然直接悬浮到百来米的高度遁出了苏勒的攻击范围。   “嘶风!”苏帕尔终于带着茉儿追了上来,车没停稳,茉儿已经向着天空中的白人射出了手上的嘶风。   扁平的箭头颤抖着拉出几米长的空气刃,白人一呆,千钧一发之际半堵围墙升起挡在嘶风箭面前。箭头碎裂,空气刃逸散成乱流刮下一片铁屑。   “苏木头,我们来啦!”茉儿抽出重击箭架好,厚重的金属对槲寄生的克制很大,能刺穿防御的特种箭只有重击和决斗。她飞快跑到苏勒身边,箭头朝上,“如果没看错的话是菲德尔.卡斯特罗吧?他怎么是三阶?”   “嗯,原地中海联盟能力者菲德尔.卡斯特罗,二阶7级,在香格里拉失踪。”苏勒不着痕迹地把茉儿护在身后。在菲尼克斯的建议下,回归统计了前几年全部失踪能力者的资料,包括秦峰和胡佩在内共8人,并要求柯兰四人熟记。卡斯特罗是带着地中海联盟的流亡政府到达香格里拉后失踪的,问题是失踪时他离三阶尚远,但出现在苏勒面前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三阶能力者。   “就他一个?”想不明白就不想,茉儿向来不喜欢动脑筋,与其关注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不如专注于眼前的战斗,尽早突围再做他想。   “莫菩提.巴布鲁,原非洲联盟能力者,二阶8级,在华沙失踪。”苏勒指的是冲田对面的黑大汉,他没有晋入三阶,被冲田压制的苦不堪言。苏帕尔人老成精,停下车也加入了对巴布鲁的围剿,显然是打着各个击破的算盘。   飕飕!两枚钢箭从视野的死角钻过来,巴布鲁矮身避过,然后眼前银色光华一闪,冲田的刀已经贴到了鼻尖。   “哇!”黑大汉像弹簧一样向着侧后蹦起来,当空翻转,却看到之前避过的两枚箭在他眼前绕过一个大圈回旋,噗噗两声刺进右踝和膝盖,直接废掉了他的右腿。   巴布鲁落地,冲田像影子一样黏了上来,身体舒展开双刀摆成直线,武士服随着奔跑猎猎作响:“双刀流,魔蝎!”   双刀并合,眼见就要把对手斩成两段,一只大脚从天上铺天盖地地踩下来。   “小心!”苏帕尔高喊着飞扑过来,冲田根本没有收刀的打算,柳生一脉讲求一往无前,收刀即是战败。   轰!老头势大力沉的一拳挡下巨人的脚掌,冲田的必杀一击也落了空,一条缆绳般的手臂顺着脚掌的阴影探落,一把扯住巴布鲁的后颈高高抛离了长刀的攻击范围。   “茉儿!”   “大胆!”   “重击箭!”   “合体!”   重击箭离弦,巴布鲁惊慌失措地高喊,悬停在苏勒头顶的卡斯特罗瞬间激发出最高速度,巨大的金属围墙在飞行过程中重组,构成一个二十余米高的巨型金属人抢在初速较慢的重击箭之前吞没了空中的巴布鲁。   咚!重击箭穿胸而过,留下一个半米直径的孔洞,却没有击中任何一个人。   “全球人类同盟天下无敌!”金属人仰天咆哮,一拳轰向冲田和苏帕尔的战团。老头回旋避开直冲云端,冲田沉腰踏步双刀齐斩。   叮!剧烈的震荡集中在刀拳交击的位置爆发,冲田喷出一口鲜血倒飞,拳头余势不衰地砸下来。   “爆炸箭!”轰!猛烈的爆炸在腕部发生,巨人的拳头一偏,苏勒已经趁机把鞭子缠上冲田的腰,把他拖出了危险区域。   “双能力的三阶……”冲田抹掉嘴角的血,眼见着金属人捏住另一侧的金属围墙,身躯越来越庞大。   “还有飞在天上的科洛.邓肯。”苏勒忧心忡忡地找寻着云层中爷爷的身影。   “木头,我发现你和巨大化的怪物真的有缘。”茉儿捂着额头苦笑。   ……   压制,无所不在的压制。   人类历史上四阶对战的历史至今为止也不过2场,其一是IC63年在玛雅时安迪和普罗迪的领域对撞,彼时犹如巨人角力,领域互不相融,直到安迪的领域被撞碎也没有发生过领域相交的情况。   而第二场就是现在,安迪在意外闯入法诺尔的领域之后强制弹开自己的领域。简直就像是一个猛兽闯进了另一个猛兽的领地,无声无息的领域每时每刻都在炸裂,双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冲突。   安迪的白焰被压制在身周不足10米的区域,基本维持不住稳定的形态。以逸待劳的法诺尔也不好受,为了应对内部的异融物,领域自发地缩小到三分之一大小,约300米的半径,堪堪包裹住安迪和他的领域,露出长长的悬浮在半空中的磁能轨道。   这条轨道并没有用任何方式拆除和破坏,只是在法诺尔的领域和规则的双重作用下神乎其神地上移了20米,并且稳定地停在那里。   这种异常的领域碰撞才是两位四阶能力者面临的最大问题,不在于爆炸,不在于压制,而在于他们正在失去对自身领域绝对的控制权利。   “我有个提议。”法诺尔皱着眉头,第一次充分发挥战力就碰上这种情况实在和他的想象相去甚远,依照他的想象,胜则踏步向前,败则万事皆休,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幅看似占优,实则狼狈的模样。   “数到三,双方一起撤掉领域。”安迪也不好受,身处爆炸中心,他的眼睛里只看得到狂暴的白焰,像是一个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把他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你数还是我数?”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法诺尔松了口气。   “你数。”   “那好。一、二、三!”轰轰轰!领域边缘发生了更剧烈的爆炸,几乎让双方领域失控波及自身。   “托尔斯泰阁下,您的所作所为可和约定的有些不一样。”法诺尔恨不得收回自己松出去的那口气。   “乌鸦笑猪黑吗?”英雄的所见太过于略同了,数到三的瞬间谁也没有撤掉领域,反倒是不约而同地加强了领域的输出,结果险些发生殉爆。   “多一点信任吧。”实在没有什么好纠缠的,法诺尔平复了片刻,“一、二、三。”   没有更剧烈的爆炸,不过领域之间也没有什么变化,这显然是又一次失败的合作。   “别数了,撤吧。”两道领域同时消散,轨道的全貌第一次展露在安迪面前,断口处狼藉一片,一段2公里的磁轨悬浮在轨道上方20米静止不动,“不得不承认,你的手段出乎我意料。”万般防备还是着了法诺尔的道,虽说旗鱼号救上来了,但朴天惠却成了毫无意义地损耗品,安迪的心里颇为自责。   “雕虫小技而已。”法诺尔摊开手,领域打开在中线和安迪的白焰无声对撞到一起,光线同时汇聚到手心和轨道上,一大一小两辆完全相同的坤特尔III型坦克,法诺尔像玩模型似得推动小坦克的炮口,结果轨道上的大坦克在引擎轰鸣中炮口抬升,对准安迪,“你肯定研究过我,正如我从没忽视过研究你。我的能力是光影幻象,领域是海市蜃楼,和你的能力不同,我的能力本身毫无杀伤力,直到伟大意志赐予我规则。”轰!炮口勃发,一枚艳红色的高爆燃烧弹在安迪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冲进白焰之中爆炸,烈焰腾空。   “我的规则,叫做无中生有。” 第180章 弄假成真 消逝的虹光(七)   领域对撞,对于四阶能力者而言其实是一种效率极低的领域利用方式。这个问题在普罗迪和安迪的交手过程中体现的并不明显,彼时普罗迪已经站在晋阶的门槛上,而安迪才刚刚适应了四阶的提升,实力差距简直要用光年来计量。结果普罗迪一认真直接撞碎安迪的领域,以实战而言,那个时候的安迪是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作为当事人和幕后黑手,这一结果对安迪和法诺尔的触动都很大,也直接影响了两人对领域用于实战的思考方向。   不过能力者历时百年,三阶能力者近三位数,而跨越到四阶的至今为止不过三位,安迪和法诺尔的天赋和智商毋庸置疑。   进入人类历史上第一场实力相近的四阶战,两人很快发现普罗迪演示给他们的领域使用方式根本上是偏向防守和恃强凌弱的,两人无论如何都撞不碎对方的领域,而依托于领域的进攻手段经过对方的领域压制后又不足以制造威胁,无论是法诺尔游戏般的炮击还是安迪的隔空进攻都是如此。   身后的柯兰和李大江都击败了当面之敌,而作为主战场的两人进展到这个阶段却连热身都算不上。对决的影响是相互的,无论是哪一方先有了穷中思变的决心,领域的波动都带动了另一方的行为。   两道挤压在一起的领域分开,以相似的速度缩小,有别于之前的撤销,这种缩小是基于压缩的原理。   李慕白曾对安迪的领域进行过全面的解析,得出的结论是领域发于C-33区,能量总量数倍于一个四阶能力者的总和却又具有相对的独立性。作为能力应用专科最权威的专家,他把领域评价成一件和能力者同本同源的武装,更是大胆地预测,完成对领域的吸收式转化是晋入五阶的核心条件之一。   吸收是吧。安迪控制着领域不住压缩,浑身白焰勃发,这种行为他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脑海里演练过,而自从安娜死后,这种思维演练也没有了。   领域越来越厚重,无形无色的能量居然开始液化,一滴一滴像油料一样在球状的内壁翻滚,每次撞击都逸散出巨大的波动。   渐渐地,领域越来越小,水珠越来越大,汇聚成流沿着内壁流动,像是血液的循环轨迹,四面发散,百川归流。   像血液一样……安迪顿悟,领域的压缩再无障碍,随着第一股水流接触到安迪的皮肤,所有的领域能量都仿佛有了宣泄的入口一拥而入,领域消失了,而在安迪体内,以C-33区为核心,一道浸透四肢百骸的全新的循环通道建立,流淌着的是领域的能量,不属于他,却能够任其支配,收发由心。   心念一动,安迪已经移动到法诺尔的头顶,仅存的右臂毫无花哨的一拳:“400倍,直拳。”   轰轰轰轰!空气被彻底打爆,在真空状态下,安迪的拳进一步加速,从头顶贯入法诺尔的身体,把对手炸得粉碎。   怎么可能?安迪愣在当场,法诺尔居然这么简单就死了,难道是因为他也处在领域压缩的关键时间所以无心他顾?或是自己击中了残影?幻象?但因为没有去躲避,溅到身上的血和碎肉却无比真实,那种温热的感觉,流到舌尖的铁锈味,难道法诺尔真的死了?   “做梦的感觉如何?”身后,法诺尔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很近,几乎是贴在身后。安迪一凛,人已经像皮球一样被法诺尔踹上天空,“在弄假成真的规则当中,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不能相信。”   就像是注解,头顶上两把巨大的铡刀相互摩擦着朝着安迪斩下来,火星四溅,声震天宇。安迪拧腰鞭腿,浓烈的白焰划出月牙穿透刀锋,没有接触到任何实体。   铡刀斩过腰际,居然是彻头彻尾的幻象。三个法诺尔从不同方向贴近,眼睛一花已经同时靠了上来。   都是真的?安迪在恍惚之间被第一个法诺尔抱住了右臂,被第二个法诺尔盘住了双腿,第三个法诺尔凌空翻转180度,由下及上一记蹬腿。   噗!安迪喷出一口鲜血,但身体却被另两个法诺尔固定住,袭击者蹬腿后已经回转了身形,全身拉伸,肘击!   “领域,开!”白焰肆虐,三个法诺尔一齐消散,那种坚实的触觉消失了,如果不是下巴上的痛感还在,安迪简直要怀疑自己之前只是掉进了一个思维幻象里。   陷阱?第四个法诺尔从领域外围闪现,合身撞进白焰之中。如果说双方的领域总量相似,安迪的领域被迫铺开,法诺尔却聚合在一个点,就像是细小的钢针扎进气球,轰!安迪领域破碎。   “你输了。”法诺尔闪身到安迪背后,抬腿抽鞭,安迪像流星一样坠进海里,掀起巨大的浪花,几点猩红浮现,转眼就混进灰暗色调当中不见踪影。   ……   攻若雷鸣。   如果一定要给同时整合了巴布鲁和卡斯特罗能力的金属巨人一个评价,苏勒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词。   正如茉儿的调侃,苏勒是无愧于巨型生物专精这个评价的,从敦煌的陶淘到玛雅的羽蛇和巴加尔再到现在,近几年苏勒和各色各样的巨型生物格外有缘。这种类别的能力者在单纯的力量和防御上绝对强大,如羽蛇和巴加尔这般敏捷也能超出常规,但其普遍的问题都在于攻击手段匮乏,性质单一。   可匪夷所思的是,眼前的金属巨人却同时具备了攻防两端的强力和特性能力的特点,简直就像是卡斯特罗在用身体传导巴布鲁的能力,高频震荡就埋藏在金属巨人的表面,每一次接触都能适时地爆发出来,这种同步率根本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极限,难道他们不用交流吗?   苏勒、茉儿和冲田以三敌一,不说跨阶的劣势,单从攻击的特性来说就注定了场面上的难堪。   “散开!”冲田大喊一声,三人组连蹦带跳地散开,像是受惊的兔子群。其中一只兔子急了,苏勒一鞭倒抽。嗡!高频震动弹开长鞭,附带的高频低音更是让三人恶心地想吐。   “茉儿!”无处下口的苏勒怒从心中起,茉儿心领神会地抽出重击箭满弓激发。咚!低沉的啸声顶着震荡刺入,在金属巨人身上开出一个巨大孔洞,依然没有伤到任何一个成员。   “他不能自愈!”眼见巨人的受创部分自动脱离,标准大小的金属立方从身体各部悬浮着填塞进缺口,苏勒突然找到了破敌的方法。   “继续用刚才那种箭!”冲田也想到了这个办法,极富冲击力的重击箭能够让大量的标准模块变型,从之前的情况看,卡斯特罗能控制,却很难使用那些破损和变型的模块,这确实是击破金属巨人的好方法。   “只剩一枚了!”茉儿反跳脱出巨人的攻击范围,飞快地奔跑。她只带了三枚重击箭,再加上一枚穿透力比重击箭更强的决斗箭,满打满算也不可能把那么一个三十余米的巨人干脆利落地拆掉。   “双刀流,突锋!”冲田停步反身,抽刀回转,两道刀气隔空击打在巨人身上,直接被震荡化解,“必须拖住它,后面的沙漠车就要到了!”   “明白了!”茉儿抬手三枚钢箭射出,趁着巨人的注意力被茉儿吸引,苏勒的长鞭已经缠住冲田的腰把他拖出战圈,远处,沙漠车的轰鸣越来越近。   半空中,苏帕尔和邓肯缠斗在一起。   战争是实践全新战术思想的最好平台,伯加索斯的武装小队在万象实现了一个小组战胜一位二阶的壮举,青卫的圣杯计划也在不断地检讨中越来越接近于三阶能力者的真正价值。   地面战场,卡斯特罗和巴布鲁以金属巨人为媒介实现能力统合,天空中,麦迪寄停在邓肯扭曲的左臂以实现身处高空的协同,双战猎鹰苏帕尔多桑。   二阶能力者在能量总数和能力的持续时间上和三阶无法相提并论,更何况控制人偶的纳米武装也需要持续的能量消耗,从实际情况来看青卫的处理简单而有效,那就是让二阶的指挥者专注于防御和增幅以控制能量的消减速度。   苏帕尔手持短弓穿透云层,旋动着避开邓肯伸出来的拳脚,呼吸间射空箭匣,在十五枚钢箭的护卫下,猛然加速一肘顶在邓肯腹部。   “嗷!”左翼的麦迪对着苏帕尔一声狮吼,高频的音波震得老头面皮抽动,不得已抽身退开。邓肯的反击如影而至,啪!小腿在膨胀中爆发,一记膝撞间不容发地顶在苏帕尔左侧肩胛。如果不是后退的动作意外卸掉了大部分力量,苏帕尔甚至怀疑这一撞能扯掉他的肩膀。如今骨头侥幸没碎,但伤害一样不小。   来而不往非礼也。苏帕尔的回应也到了,那些射往四面八方的箭像闻到腥味的鲨鱼聚拢,从各个匪夷所思的角度钻进肉体。噗!第一支箭扎进邓肯左眼,邓肯抬手硬化,第二支箭刺中手背,正是右眼的位置。   “嗷!”麦迪对着飞箭吼叫,击落了两枚,吹散五枚,但依旧还有六枚箭对着邓肯的关节一一刺入。   沙漠车的轰鸣传到天空上,越来越近。邓肯放下手,右眼依旧完好。他面无表情地拔出手背上的钢箭,倒刺带出散碎的肌肉,留下狰狞的大洞。   “本以为是一对二,没想到却是一对一。”苏帕尔捋掉粘在白胡子上的血渍,神色复杂地看着挺立在邓肯左臂的麦迪:“年轻人,即便是战争,但跨过底线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底线不过是胜利者杜撰出来的正义。”麦迪捂着额头强忍着痛,“等你们都死光了,我就是正义。”   “突然觉得……”苏帕尔震动弓弦,天空上长箭急转,再次射向目标,“唠唠叨叨没什么意思。” 第181章 魔鸠 消逝的虹光(八)   “灭世,黑凰!”黑焰缭绕,柯兰化身巨大的凤凰冲向李大江的方位。李大江停顿,消失,一闪之间已经扑到柯兰的头顶,在黑焰消散的瞬间一拳轰下。   “炎魔!”轰!行将消失的黑焰猛然膨胀,李大江怒目圆睁维持着出拳的姿势消失,下一刻出现在百余米外的位置,他的衣角被撕掉了很大一块儿,嘴角渗着血,强行止动给他的内脏造成了很大压力,但如果没有止动,大概被黑焰分解掉的就不止是衣袖这么简单了。   “你对我很熟悉?”李大江有种奇怪的感觉,柯兰刚才的动作似乎是有意为之的陷阱,黑凰碰不到他,真正的杀招其实是看似应激的炎魔。   “二十年前你的底牌是过载,二十年后你的底牌依然是过载,李大江,名不符实。”维持着包裹全身的黑焰,柯兰目光灼灼,“过载让你获得近似瞬移的速度,配合高热的能力特性确实强大,可惜连你自己都跟不上过载的速度。二十年前威尔逊先生已经破掉了你的底牌,没想到时至今日你还是没有弥补自己的缺陷。”   “暴风威尔逊,我险些忘了你是格林尼治的余孽。”李大江摆出冲拳的姿态,“缺陷我已经弥补了,只是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使用而已,灼热炮!”啪!李大江在柯兰眼前消失,眨眼之间出现在柯兰面前,扬起的直拳紧贴着护身的黑焰只是一闪,他已经退回到出发点。一道扭曲的气流撕开黑焰轰在柯兰的胸口。   噗!柯兰喷出一口高温的血晶倒飞出去。   “你似乎也能算是威尔逊的学生,用这一招拿下你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李大江无视手背被黑焰舔舐掉的皮肉,又一次消失。   “羽衣!”轰!灼热气团在柯兰外围爆炸,墨离韵闭着眼睛出现在柯兰侧面,他已经压下了沸腾的气血,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李大江的必杀。   “出现地真是时候。”捂着胸口,柯兰长舒了一口气,法诺尔不知为何收掉了领域,臭小子的全息看来是恢复了,全息之下,所有的伪瞬移都将无所遁形。   “主角嘛。”臭小子摸摸鼻子,“总是出现在最关键的时候。”   “以多欺少?”活动着手脚,柯兰浑身黑焰暴涨,他们打不中过载状态下的李大江,但只要配合默契,李大江也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过载的消耗很大,哪怕是最强的三阶也熬不过整个持久战。   “乐意之极。”蝉翼扑腾着,墨离韵突然平移出两米。柯兰福至心灵,一道黑焰扫在他本来所在的位置。   李大江身影闪现,狼狈不堪地消失躲过黑焰。   “山岚!”墨离韵气息暴涨,以身为戟,擦着柯兰的头皮飞跃,正好刺碎了又一个灼热气团,顶在刚刚显出身形的李大江胸口。   啪!李大江再一次消失,让臭小子的偷袭无功而返。他面色复杂地看着在那一瞬间散掉全部黑焰放松躺倒的柯兰,那种完全信任毫不怀疑的姿态,世易时移,在战争的洗礼下,这个世上的年轻人已经彻底脱出了李大江的估算,远远超出了上一代能力者在战争中的拔升。   所以你才这么急不可耐地发起对出云的围剿吗?你在怕有更多的四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彻底颠覆你苦心经营二十年的计划。   李大江看向法诺尔,正好看到他刺破安迪的领域,一脚把他蹬进海水。   “安迪!”同样关注着另一侧战况的柯兰一声惊呼,墨离韵神色巨变,抬手数百鹰击飞出。   “集中注意力!”罡风绕过柯兰冲刷着四周的空间,李大江一闪而过,由下及上一肘顶在墨离韵的小腹,“龙卷!”轰!狂风乍起乍收逼开对手,柯兰及时接住他,黑焰如龙掐断李大江的连击。   “抱歉。”臭小子伤的不轻,勉强不至于晕过去,柯兰满脸的歉疚难平。   “安迪没那么容易被干掉。”墨离韵闭着眼睛,全部精神锁定全息中代表李大江的简易线条,“况且他死了,我们也活不了。”   “即便他活着,你们也活不了。”熔岩舔过李大江脸上的一道豁口,皮肉灼烧血流渐止。那是墨离韵的罡风留下的,止动和再动毕竟还有转换的过程,就这么一瞬间,一柄能量刃建功。   “说的比唱的好听。”臭小子强压着不适挺直腰板,“小爷的命就在这儿,老东西,要就自己来拿!”   ……   安迪喷着血沉进海里,饱含辐射的海水像针一样刺激着每一寸皮肤,那种基因崩解的恐惧感让他瞬间从混沌当中清醒过来。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但他有过领域崩溃的经验,度过初期的晕眩后他很快就重新获得了对身体的掌控。   被领域强化的法诺尔攻击超人,那一脚鞭断了肩胛,内脏也有破损,不过击碎领域对他的消耗也不少,要不然这一脚绝对可以把全无防护的安迪轰成渣子。   左臂还真是招恨。捂着肩膀,安迪暗自庆幸,本来就只有一臂可用,如果断的是右臂接下来就只能用两只脚来战斗了。   接下来重建领域大概需要1分钟左右,安迪回忆着玛雅的经验,翻身望向天空。阳光透过海水撒下来,灰蒙蒙的勉强可以看到天上法诺尔的影子,这里的辐射太强,即便是能力者也不会轻易尝试,这给了他缓冲和再战的机会。   一道黑影从眼角飘过,安迪突然想起一直泡在海里的肖恩。那条鲨鱼该有多恨自己?卖主求荣不算,还能强忍着一直把自己泡在这种海水里,该不是泡着泡着把自己淹死了吧?   目光顺着黑影移动,的确是个人,一个女人,她的皮肤已经布满了暗红色的血癍,青丝在水中飘荡,像是胡乱生长的水藻,偶尔的抽动证明她还没有完全死去,不过显然离死已经不远了。   朴天惠?另一道黑影向着她的位置快速游动,这种如游鱼般高速分水的姿态安迪很熟悉,正是肖恩格鲁。   我说嘛,什么时候转运了。安迪无奈地咧开嘴,吹起一串泡泡。并指成剑随手一划,白焰掠过水域,大海从中分成两半。   抱着朴天惠跃出水面,安迪跃上悬浮在空中的磁轨,一如既往地忽视了肖恩的存在。把死里逃生的大拾荒者放平,他对着腹部一摁,大股的水吐出来,朴天惠悠悠转醒。   “托尔斯泰阁下……”   “好好休息,等回到毛利柯兰会治好你的,只要还有一口气,他都救得活。”虽然放弃了恢复领域的机会,但能救回一位大拾荒者,安迪感到无比欣慰。   “为了一个不成体系的二阶放弃获胜的机会,不知道说你愚蠢好还是迂腐好。”法诺尔不行不动,等着安迪完成全部的救人动作。   “拾荒者的事情,青卫不会懂。”   “说实在的,我还真的懂。”法诺尔漂浮在半空中,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组织的存续大于个人的荣耀胜败,拾荒者和青卫其实很像。”   安迪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没等他有所反应,一柄满是利齿的短刃已经从后腰刺进来,从他毫无防备的侧后,朴天惠的位置,刺破腹腔,刺伤柔软的肠、肾和其他内脏。   “杀死你是这个世上最大的荣耀之一,可惜青卫需要一个活着的你。知道吗?迄今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生俘你这位四阶能力者。”随着法诺尔的话,短刃残忍地一绞,直接切断了安迪的肠子。   轰!白焰喷发,朴天惠一声不吭的飞了出去,掉进海里,又被肖恩救起来。在整场战斗中始终充作疑兵和救生员的鲨鱼快意地看着单膝跪倒在磁轨上的安迪,一眨不眨。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哪怕是以这种卑微甚至是卑贱的姿态。   “她是谁?”安迪咬着牙,汗如浆下,那一刀在外的伤口并不大,但腔内出血严重,他几乎失去了全身而退的本钱。   “魔鸠,青卫的能力者,一个以侵占他人身体和能力生存的能力者。”法诺尔好整以暇地靠近安迪,“他没有自己的名字,不过前几年他是罗拉吉尔,现在是朴天惠,以后,大概会叫安德烈托尔斯泰。”   “真是好算计。”安迪苦笑,朴天惠和罗拉吉尔的交集源于多年以前,不止朴天惠,这位低调的能力者和千濑、冲田都有不俗的交情,显然法诺尔的初意只是监视和控制拾荒者,应势取材,这颗闲子如今却成了绝杀。   “拾荒者好取,四阶难得。”法诺尔听得懂安迪话里的意思,对他的猜测也不置可否。   “是啊,四阶难得。”安迪的苦意越来越浓,“可惜你没有尝试过让人击碎领域。”话音一落,纯白的领域猛地张开,领域随心,柯兰和墨离韵被弹出去,法诺尔和李大江却被包裹进来,“看来你们还是得不到第二个四阶。柳生心剑流,修罗。”   以身化剑,安迪化作一道白光,向着四周发散,直到覆盖住几乎整个领域。法诺尔勉力支撑着一个不足10米直径的领域,排斥开所有的剑意。   “走吧。”柯兰搀扶着墨离韵最后望了眼海面上纯白的球,像是天空中悬挂的另一个太阳,外围燃烧着熊熊的白焰,却没有一丝暖意。   太阳,陨落了…… 第182章 重拾信仰 消逝的虹光(九)   东太平洋的某处,两截破损的磁轨相隔数里,像被扯断的麻绳,断口处一片狼藉。   脚下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太多的海水被这惊天一剑解离,可惜这天地之威没能刺破法诺尔的领域,也没能彻底杀死李大江。   安迪死得毫无所获,肖恩太熟悉他了,安迪弹开领域的瞬间他就拖着半残近死的朴天惠和卡拉切夫游出老远,又在海水回流之前奋力跳上磁轨,用一己之力让青卫的三个战力成功做了安迪一剑的看客。   “满盘皆输啊。”解掉领域,法诺尔神色复杂地看着安迪曾经存在过的地方,磁轨、云海,甚至连阳光都看似在绕开那片空无一物的领地。   这是第二个法诺尔无法掌控的人,在他的罗网里左突右冲,最后选择和那张网同归于尽。这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位战死的四阶能力者,至死连一丝像样的尘埃都没留下,却留下了一道挥之不去的嘲讽。   “他说得没错,我有很多机会让埃塞尔打碎我的领域,如果有哪怕那么一次我尝试了,这一次就不会输得那么惨了。”   “输的惨吗?一个四阶领衔的能力集团解体,我们至今为止没有损失一个人,所谓的惨大概是战利品不够丰厚。”李大江飘飘荡荡地晃到法诺尔身边,浑身都是细碎的伤口,干结的血痂几乎覆盖住整个身体。安迪的剑意再持续上哪怕一秒他都要引颈了,然而天意却让他活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相信真有伟大意志的存在,这份意志护佑着青卫,直到君临整个世界。   李大江无心的话像惊蛰一样打醒了法诺尔。智者都是执拗的,他不至于因为一句安慰就释怀,但现在并不是消沉的时机,作为青卫的领袖,即便消沉也不能暴露在其他人的眼睛里。   “不惨吗?”法诺尔揶挪地看着李大江,“好像从去年开始,每一次出勤你都恨不得死在外面。”   “毕竟没有死。”李大江指指天上,“在场的人当中,除了你,估计我的状态是最好的。”   他所指的状态更差的人都躺在一起。卡拉切夫被针剂吊住了细胞活性,作为人偶他的状况不需要关注;朴天惠轻度辐射中毒,重度撞击伤,看上去气若游丝,但凭着方舟的技术不留后遗症的救活没有任何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在最后一刻爆发出生命闪光的肖恩,重度辐射中毒,能力透支,体力透支,基本被宣判了死刑。   肖恩还是清醒的,仰天躺倒在磁轨上,灰色的眸子里只有安详。   “我会把你转化成人偶。”法诺尔飞过去,如帝王垂询。   “我以前就说过,只要能让我看到安迪的结局,任凭驱策。”肖恩坚持着说完全部的话,脸上的肌肉像融化的蜡一样垂下来,坏死的眼球流淌着黑血,从漆黑的眼眶里滚落。   “如你所愿。”法诺尔降下,亲自从他的腰包里翻出针剂为肖恩完成注射。专供人偶的方舟特制针剂,能够维持细胞活性却不能续命。   “你居然会佩服他?”李大江像看到新大陆一样审视自己认识了20多年的老友。   “算不上佩服。”随手甩掉针筒,法诺尔抬头直视着太阳,战斗时间很短,朝阳还是朝阳,“他是一个被执念支配的人,假如命运青睐他,他或许能变成另一个我或是另一个托尔斯泰。在这个世界上,执念,就是力量。”   ……   执念,就是力量。   茉儿的执念是和心爱的人天涯比翼,苏勒的执念是把爷爷带回席尔郭勒盟,冲田和苏帕尔的执念则是把拾荒者的未来送到松原。   对马海床的断口战斗仍在继续,没人知道安迪战死的消息,况且就算是知道了,对这些秉持理想的拾荒者而言也不算什么,他们自愿选择了这条最艰难的路。在先前的分工中,安迪负责护送未来,他们负责护送希望,每个人都准备好去死,每个人都只会在完成任务以后才能了无牵挂地去死。   或许只有茉儿不会认同,安德烈托尔斯泰死得其所。   沙漠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了。这种型号的轻型沙漠车是拾荒者的最爱,载员3人是一个标准勘探小组的人数,荷载400公斤保证了满员满物资状态下还能携带至少100公斤重的战利品,最高时速70公里能跑过大部分变异沙兽,还能极大缩短在荒漠当中的行动时长。   可惜如今的两辆车严重超载,2个载员,最低限度的生活物资和各300公斤的资料,小小的沙漠车至少荷载500公斤,超载的重量把车速压制到40公里左右,避震和悬挂的效果也大大减低。   要让这两辆沙漠车通过两个圣杯组堵截的难度可想而知,但也许是造化吧,此时对马海床的热闹程度堪比庙会。   几匹巨大的灵狼在海峡上慢悠悠地踱着步。拉拉骑在狼背上惬意地晃荡,满意地看着呈三边形把她护在中间的三个男人。吉普赛部族最重女权,这里的三个男人随便拎一个出来偏偏都是彻头彻尾的大男子主义,可物极必反的道理谁都懂,拉拉把卢龙拉进了真理会,结果就是她成了最终的协调者。在她自己的理解中,拉拉赛利西亚,真理会第一位绝对话事人。   “小狼,慢些走,这里路好颠,我的发型都要乱了。”   古奇满脸诡异地看着拉拉那个近乎全覆式的罩帽,这个女人是最宝贝皮肤的,娇贵地简直不像是一个老牌的拾荒者和举世闻名的恐怖分子。   “闭嘴,前进。”作为真理会真正的大家长,古奇向来讷于言而良于行。   “真的一点都不体贴人家吗?”拉拉的声音简直连灵狼的骨头都能嗲掉。   “是啊,人家的发型也要乱了呢。”古奇眉脚一抽,如果说美女的声音是旅行中的调剂,那乌比亚喏夫的模仿绝对是毒药,粗鲁如锉刀,更何况他还是光头!   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新加入的卢龙,古奇从这个黑眼圈厚重得无以伦比的汉族武者眼睛里看到了跃跃欲试的冲动,他还没被拉拉接受呢,用灵狼的脑袋想想也知道他会站在哪一边。   三个男人的战争远比两个人要复杂,古奇恨恨地发出指令,灵狼从踱步变成了踮足,活脱脱的赛马舞步。   拉拉摘掉兜帽,黑发飞扬,心情愉悦之下,女王深知打一棒子给一点甜头的重要性。   嘀嘀!开什么玩笑,又不是在绿岛,居然还有开车鸣喇叭的?   嘀嘀!轰鸣声越来越近。等等,这是在海床啊,相对平坦的似乎、好像、大概、也许只有这么一条小道。   嘀嘀!灵狼们一哆嗦,四散跳开让出大路,拉拉到嘴边的甜头还没有喊出口,两辆横冲直撞的轻型沙漠车已经呼啸地开过去,溅起几尺高的泥浆。   “啊!”拉拉急忙扯起斗篷,脸是保住了,但满头都沾满了泥水,还是带辐射的。   灵狼们一抖皮毛把泥点子甩开,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斗篷包裹地很紧密,身体不至于被这种辐射水沾到。   “咦?你刚才不是裹得最严实的嘛,把罩帽摘了干嘛?”乌比亚喏夫胜利补刀。   “据说辐射会让秀发脱落,以后再长起来就难了。”谁说熊猫人不善言辞的。   古奇叹着气一打响指,一条小狼从拉拉胯下的灵狼背后分解出来,一口咬在她脑袋上,把泥浆和水渍吞了个干干净净。   “那帮乱开车的混蛋……”肉眼可见的紫色气旋在拉拉身边蒸腾,引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老娘要杀了他们!”   “冲吗?”乌比亚喏夫看向古奇。   “冲吧?”卢龙看向古奇。   说得好像有的选一样。古奇没有说话,手臂一挥,四条巨狼沿着沙漠车的轮印飞奔起来。   距离交战地还有15公里,沙漠车之间是可以做距离定位的,这四辆车之间都有,现在一辆的标记已经消失了,另一辆却像启明星一样指引着这些拾荒者的方向。   “宗主和苏帕尔阁下就在前面!”   “还有15公里,这个速度我们根本不可能快速通过,谁知道是谁在拦截他们,说不定就是那个法诺尔!”   “不可能是法诺尔,托尔斯泰阁下会拖住他的!”   “就算是李大江也受不了吧!日久生变,我们必须加速!”   坐在后座的两位相互一点头,又一起拍了拍前人的肩膀。   “一定要跟上来!”驾驶员热泪盈眶。   “嗯,和宗主一起,在松原汇合!”两位柳生一脉的拾荒者跃出车厢。沙漠车褪掉了绝大部分超重,双骑绝尘。   嗷!灵狼如闪电般追上来,一口一人凌空叼住自愿减重的勇士。拉拉女王张牙舞爪,比狼还凶三分:“知道你们跑不了了所以弃车保帅吗?哼哼!我满足你们的愿望,撕掉他们!”   嗷!   “等等!”卢龙突然看清了两位狗粮的长相,他在游历过程中是踢过柳生一脉的馆子的,和冲田打成平手,还小住过一段日子,对这些核心弟子还算熟悉。   “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失礼了,卢龙阁下。”从灵狼的牙缝里看到卢龙,其中一个弟子苦笑着作揖,这个姿势很奇怪,因为他的头被拉拉的狼含着,腿被古奇的狼叼着。   “柳生一脉,不是退出那个腐朽的拾荒者联盟了吗?”   “说来话长,我们携带着长滨所有的资料数据,宗主和苏帕尔大人正在前面突破敌人的阻击,还请卢龙阁下施以援手,柳生一脉感激不尽。”   “资料……数据?”古奇面色巨变。   “帮吗?”拉拉可怜巴巴地看着古奇。   “帮吧?”卢龙也看着古奇。   “乌比亚喏夫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伙伴!”暴熊已经化作一道白光,丢下自己的坐骑扑了出去。   说得好像有的选一样。古奇叹了口气,抬手一指,两个幸运的柳生武者被甩到空置的坐骑上,四头灵狼仰天长啸,扑向战场。 第183章 希望远行 消逝的虹光(十)   烟尘出现在视野尽头。   如果判断没有出错,至多再有两公里沙漠车就要穿过战场,但苏勒他们依然没有控制住对手。两位二阶和一位三阶武者去对抗一个拥有双能力的三阶生物,说实在的他们能坚持到现在没有战损已经是托了对方动作迟钝的福了。   金属巨人冲着茉儿的位置一记横扫,小姑娘想也不想地躺倒在泥水里抱住弓连连翻滚,浑浊的水浸透衣服和头发,带来一阵阵刺痛。但这是必须的动作,巨人的伤害不仅来自于物理性质的直击,还有无所不在的高频震波,原地躺着会被压进坚硬的海床,冲田就吃过这样的亏,饶是三阶武者的强横肉体也险些站不起来。   苏勒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蛇吻收束成剑,凌空一刺。啪啪啪,一个个关节打开,长鞭像枪一样刺向巨人的后背。   “无坚不摧,断!”震波撞歪了头几截鞭体,反而增强了苏勒的杀伤力,它毫无阻滞地戳透金属留下巨大的创口,随后强烈的震感从握柄传来险些让长鞭脱手而出,苏勒强忍着不适弹开机括,蛇吻收回,根本无力去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个结果他早就知道了,人贵自知,苏勒也只是想把巨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也成功了。   身在低空漂浮,巨人停下对茉儿的追逐转向苏勒。浮空10米,身高30米,40多米高的位置一张呆滞的脸扭过来,恰好遮住太阳把苏勒罩进阴影里,草原王子脸色微变。   “想死?”金属摩擦的声音刺激耳膜,近似巨人的第三种能力。   “凭你?”收回长鞭缠绕在臂上,苏勒具备一切男人的美好优点,譬如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儿面前绝对嘴硬。   “试试。”巨人拔高,顿停,反身鞭腿。   气浪吹动苏勒的武士服猎猎作响,他眯着眼睛,腰杆笔直转身就跑。   “茉儿,快想办法!”轰!鞭腿贴着苏勒的后背砸中地面,震波把苏勒掀翻,一个拳头炸开漫天泥浆冲着苏勒的后背砸下来,但他的鞭子已经缠上了冲田的刀,人在半空突然变向。   抬手用最后一枚重击箭射断巨人的脚踝,茉儿屏息抽出了通体透明的决斗箭。后者显然缺乏准备,一时间居然没来得及飞起来,摇晃着就要跌倒。   “我要30秒,他不能大幅移动!”   “我去!”冲田当仁不让地冲出去,双刀已经归鞘,他越跑越快,双手虚搭在刀柄,“双刀流,虎牙!”   两道银色匹练抵住震荡削掉了半条大腿,巨人已经掌握住平衡,他拖着残破的腿腾空,不知道为什么,茉儿那枚箭让隐藏在巨人中心的巴布鲁感受到巨大的威胁,反映到巨人身上就是放弃反击和修复肢体,尽快脱离出那枚玻璃长箭的瞄准范围。   “走得了吗?”咬牙咽下几乎要喷出来的鲜血,冲田神色疯狂至极,双脚蹬地,他已经从胯下跃到了巨人的后背,双刀倒持旋转成陀螺,“双刀流,绞盘!”   陀螺从空中撞下来,像流星一样砸在巨人的腰眼,反弹的势头被他强行压住,刀刃疯狂切割,沿着后背冲到脖颈。冲田的身形显露出来,浑身的皮肤被震碎,一寸寸开裂,所有的伤口都是惨败色的,血已经在刚才的旋转中被甩出来,像颜料一样溅在巨人的背上。巨人被硬生生撞回地面,用手支撑着维系平衡。   嘀嘀!嘀!   沙漠车冲进战场,沿着既定的路线向着北方飞驰。   冲田再一次化成陀螺,自肩而始翻滚着犁开半条左臂,在肩膀位置陀螺弹开,变换方向沿着内侧切割。   叮!一柄断刃从陀螺的光影里甩出来,巨人的手肘断开,终于失去平衡倒伏在海床上。   “冲田前辈!”纤长的黑影从缝隙中探进来,卷住冲田猛地一扯。   从胸背除解放出来的金属模块迅速重组巨人的手臂,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功能。   “视野……剥夺!”茉儿一声娇喝,无差别地向着巨人的方向释放出能力,巴布鲁的视野突然变成一片黑幕,惊惶之间,巨人的支撑发生偏差再次倒伏。   “决斗!”长箭离弦而出,从尾部开始燃烧,放出耀眼的白光,高热和巨大的能量散发出来蒸发一切。光球越来越大,直至变成一道直径接近5米的激光从巨人正中间劈开,余势飞出百余米才逐渐消散。   这一箭抽空了茉儿所有的能量,甚至蒸干了茉儿身上的水渍,剩下一块块灰色的斑点黏在皮肤上,巨人终于无力干扰沙漠车的前进了,两片残骸歪倒在结晶峡谷两侧,平滑的切口冒着热气,融化的金属泊泊流向地面。   “赢了吗?”用槲寄生支撑住身体,茉儿真的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应该是赢了。”苏勒单膝跪在地上支撑着冲田,这个勇敢的男人用20秒时间诠释了一位大拾荒者的伟力,强顶着高频振波的反击砍下了1473刀,精铸的长刀断了,全身所有的骨头也碎了,肌肉尽断内脏破损,浑身的血液十去其八,当苏勒抢出他的时候已经几乎断了生息,但苏勒还是觉得自己要支撑他,让他看着拾荒者的希望之车冲过战场。   “谢……谢……”冲田漏风的喉咙里飘出几声嘶嘶声,勉强可以听出字节。   “不谢。”   ……   决斗箭的高光吸引了高空战场的目光,但随后,两双视线就被沙漠车的烟尘吸引过去。   “真是废物。”麦迪啐了一口,法诺尔给他的要求并不高,但第一次领衔偏师的麦迪却急于用一场完美的胜利来建立功勋。完美,当然是全歼整个长滨出发的拾荒者小队,肯定不是像张破网一样漏掉大部分的溪鱼。   邓肯右臂一晃锤在自己的膝盖上,钢箭脱落,留下一个拇指粗的洞,这已经是最后一枚刺在关节上的箭了,一时间邓肯身上满是巨大的创口,鲜血肆溢,但苏帕尔也感受到了不久前阿纳海姆的不适感,毫无表情的脸,绝不因疼痛而变形的动作,他甚至懒得拔掉左眼的箭,大概是因为这枚箭不会在行动中产生新的衍生伤害吧。   真麻烦。5枚精灵般的钢箭盘旋着寻找命中敌人的机会,苏帕尔一抖短弓又一次拉进和邓肯的距离。   “滚开!”麦迪对着苏帕尔一喊,邓肯的右臂膨胀,咚!重炮一般的拳头砸在苏帕尔肩膀把他打飞出去,根本不关注这一拳取得多少成果,邓肯从下腹位置开始膨胀,面向沙漠车的方向。   “怎么可能让你去破坏拾荒者的希望!”苏帕尔须发怒张,突然出现在邓肯的正面。他的左肩只剩下半个,边缘是撕裂产生的锯齿状伤口,征衣染血碎肉挂边。   从沙漠车突破地面战线起麦迪就再没有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苏帕尔知道自己攻击力匮乏的弱点,没有毛利精工这种级别的武装设计团队,像他和茉儿这种类型的能力者本就难以克服这种缺陷,这也就注定了只有让麦迪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才可能用较小的代价来拖住对手。   这本来是很有把握的事情,通过华夏联盟,苏帕尔大概是拾荒者当中对青卫了解最透彻的人,于是他把战场限定在高空,无论从哪方面来考虑他对青卫的价值都要大过两辆普通的沙漠车,可谁知道麦迪居然还是盯上了地面,沙漠车不能出事,几乎没怎么考虑苏帕尔就作出了抉择。   最后五枚钢箭在邓肯的拳头砸中自己之前就刺进了左肩,然后苏帕尔迎着拳头冲锋,左肩断裂,他却攀着邓肯回缩的手臂突然出现在他的正面,强忍着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剧痛,苏帕尔把弓弦压在邓肯驮着麦迪的左臂位置。   赌对了!基因战士不是依靠自主反应行动的,虽然不清楚操控的手段,但操纵邓肯的是麦迪,这点毫无疑问。   咚!音爆冲拳。   锋利的弓弦切断了邓肯的左臂,而他的整个身体也以超过音波的速度撞在苏帕尔身上。   噗!猎鹰坠落,血染长空。麦迪和邓肯在空中分开,相互之间联系越来越弱。   “救我!”邓肯强行停止冲刺,反向冲向自己的操纵者,险之又险的在跌落地面之前把麦迪接住,沙漠车已经走远了,堵截的机会一去不回。   苏勒抱着脱力的茉儿,用冲刺的速度跑到苏帕尔身边,老人大半身体都嵌进了海床,泥水聚集起来是一种偏向于褐色的暗红。   “爷爷!”双膝跪地,苏勒颤抖着双手想要把苏帕尔拖出来,但他不敢,老人的眼睛半阖着,整个胸骨都塌陷下去,被污水冲刷着露出惨白的骨茬和内脏的碎末。   “草原男儿,不哭。”苏帕尔的声音平稳,哪怕已经很轻了,但依然没有改变那种天然的豪迈和霸气。   “苏勒不会哭的。”少年攥着蛇吻的骨节发白,“长生天的孩子不会哭的。”   “我要去见长生天了,以后你就是大可汗,草原人的大可汗。”苏帕尔痛苦地喘了口气,他有太多话要说,“如果侥幸活下来,你要加入华夏联盟的昆仑,这是蒙古人给华夏的承诺。”   “嗯。”   “告诉每一个对抗青卫的人,他们的基因战士由邻近的二阶操控。”   “嗯。”   交代完一切,苏帕尔终于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瞳孔已经涣散,苏勒的脸就在他面前,可惜怎么也看不清楚:“真可惜,才见到你。”   “我会治好爷爷的。”苏勒咬着牙,从牙根渗出来的血顺着嘴角一滴滴混进苏帕尔的血水里。   “别傻了,还要逃命呢。”他的右手抽动了一下,似乎要提起来,苏勒赶紧捏住放到自己的头顶,摁地特别用力,“要走了。”   天地间有那么一声叹息,像马头琴的和弦,像海东青的啼鸣。 第187章 曲终人聚   IC65年2月1日,对马海床。   苏勒跪坐在泥泞的地上,腿上枕着苏帕尔的头,茉儿在一边靠着他。苍凉的蒙古族牧歌透过他还有些青涩的嗓子唱出来,音符飘得高高的,好像永远也不会落地。   金属巨人已经复原了,整个身形缩小了几号,只剩下10来米高,还有麦迪也带着单臂的邓肯围上来。胜利者从不吝啬慈悲,这一次跑了两辆沙漠车,但毕竟杀掉了两位大拾荒者,现在看来还能生俘这两个回归的能力者,敌消我长,整个战果看上去相当可观。   如今唯一需要小心的大概就是这些年轻人的脾气了,在这个关键时刻要是哪个想不开来个自裁什么的……麦迪也算是在几年前接触过回归外务处,他们的脾气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并不奇怪。   牧歌唱完了,苏勒整理好苏帕尔的头发,小心地擦干净脸上的血渍,老人的遗容变得安详起来。   “我忙完了,你们开始吧。”苏勒攥紧茉儿的手,他是不怕死的,但救不了茉儿是他最大的遗憾。茉儿则把头靠到苏勒的背上,不用说话,苏勒的心意她了解,她的心意苏勒也肯定明白。   “大家都是故人,只要你们投降我可以不杀你们。”麦迪高高在上地施舍怜悯,“我知道你们都不怕死,但你们还那么年轻,真的愿意就这么死吗?死了可就再也看不到对方了。”   “管的真宽,动手吧。”苏勒拍了拍茉儿的手背,   “敬酒不吃……”麦迪带着邓肯后退几步,给钢铁巨人使了个眼色,“活着就好。”   巨人离地,飘近,一双铁拳高高扬起来劈落。苏勒没有反抗的意愿,茉儿的能力早就透支了,连站起来都是很困难的事,近乎十拿九稳,这也是麦迪和巴布鲁如此托大的根本因素,然而他们却忘记了世事难料这个词。   “拾荒者……战无不胜!”一道白光横掠到巨人和苏勒中间,那是一头近4米高的,人立的,会说人话的白熊,乌比亚喏夫参到!   轰!两双粗壮的手臂架在一起,巨人的身高有白熊的两倍,但乌比亚喏夫仅凭着一双肉掌就顶住了对方的攻击,不只是顶住,双方角力的中心点还在向着巨人一边倒推。巴布鲁布置在巨人体表的高频震波被熊掌上的肉垫中和,起不到半点作用。   “大胆!”半路杀出程咬金让麦迪怒不可遏,邓肯随着他的心意飞起。   嗷!4头约有人高的灵狼从虚空当中浮现,血盆大口嘶咬住邓肯的肢体和腰,狼爪抠住地面拖着不让他起飞。   第二波次是拉拉和古奇,他们从高处现身,越过巨人的角力点一左一右护在苏勒二人身边,与此同时,一道棍影从后啪地砸在金属巨人头上,卢龙被震波弹飞,人在空中翻转,一口烈焰罩住巨人。   嗷呜!古奇间不容发地操控灵狼叼住卢龙反身跳回人群,熊猫人一口老血喷出来,显然震波也对他造成了伤害。   古奇是真理会不可动摇的战术核心,他一边操纵大小不一的灵狼支援各处,一边还要把握所有队员的节奏:“拉拉!”   嗡!一道蔚蓝色的光圈弹开笼罩所有人,白熊与烈焰缠身的钢铁巨人也不例外,这可不符合古奇的计划。   “笨熊!”拉拉大喊。   嗷!乌比亚喏夫怪叫一声,发力一顶,生生把金属巨人摁回了地面,紧接着一条三米多高的灵狼冲过来,白熊松手一推,灵狼合身撞在巨人胸口把他推出光圈。   嗡!光圈一闪,所有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前后没有超过10秒。   “他们是谁!是谁!是谁啊!”布满战场的巨狼化入空气消散得无影无踪,麦迪吐着血跪倒,他明白,这大概是他的最后一次独立指挥了。   ……   美洲联盟,墨西哥城内城。   从外城进入内城的通道是权贵老爷们最看重的地方之一,常年有一个营的精锐镇守在这里,负责甄别入城人员,消核,盘查以及奉承绿岛里高贵的人,所以这条窄窄的通道常年回荡中气十足的军令和器宇轩昂的军人,对于没有见识过真正战争的老爷们而言,他们就是铁血和权势的标杆。   不过今天的通道格外安静,那些军人横七竖八地躺倒在角角落落,每一个人都死了,每一个人都带着笑,那种发自内心的圣洁和安详像极了某种邪教仪式,足以让经过的每一个普通人毛骨悚然。   事实上不仅通道,从内城入口直到元首府,数公里的道路上都是这样的死人,有些生前还开着车,然后车辆失控撞进路边的庄园或是农场,结果那里的人也死了,满心欢喜地焚灭在家园。   在天上一个漂亮的直身空翻,唐宁落在普罗迪身边,漂亮的金发一绺一绺黏在额头上,满头都是细密的汗水,脸上也不见血色。   “你看上去很累。”普罗迪不紧不慢地走,身后跟着暂时不能离他太远的胡佩,显然没有停下来等唐宁恢复的意思。   “大人,前前后后上千人呢,一个个拖到幻境里还不能惊动别人,这十来分钟我可是看了上千部主角离世的电影,都快看吐了。”唐少爷苦着脸追上来,夸张地对着领口扇风,每一个动作都写着可悲可叹。   “进通道的时候你可以欺骗检查人,没人会怀疑三个通过检查的普通路人。”   这个……太尴尬了。胡佩忍不住偷笑,唐宁呆若木鸡。   “就是这里了。”普罗迪在一栋灰色的庄园前驻步,透过高大的金属栅门能够清晰地看到不远处的园景,几十颗翠柏切割出倾斜的“元首府”三个大字。   “大人,我去应付门卫。”唐少爷主动请缨,刚才的对话他打算一辈子也不提,从现在开始,统统忘记。   “不用惊动他们。”轰!巨大的铁门飞起,警铃在响起前的一刻崩解,附近的警卫、园丁、猎犬或是其他什么人像气球一样膨胀,连一声惨呼都没有发出就炸成肉泥。   唐宁终于对普罗迪关于不惊动的定义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看,那铁门到现在还是飘在天上,而视线所及之处,无论是他发现的还是没发现的不明功能设备都碎成了渣子。   越来越多的警卫跑出来,看见普罗迪的一瞬间就炸裂,碎肉和血都是倒着飞出去的,脚下的地面始终纤尘不染。   第一个幸存者出现了,普罗迪招手把他丢给唐宁,片刻之后幸存者不再幸存,唐宁拿到了他想要的。   “埃卢尔在三楼,过得似乎不怎么好。”少爷翘着嘴角,在自己最倒霉的时候看到更倒霉的总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埃卢尔过得确实不好。背叛协约,暗害艾德拉诺,美洲联盟为同盟的闪电胜利居功至伟,然而回报呢?   滔天的暴乱平息,安大略联盟那帮臭虫不是身死就是失踪,中立派系损失惨重,秩序都回来了,一切看起来如此美好。   但事实上青卫抢夺了他的权利,把持了美洲联盟的一切。他们从各个角落钻出来,那些议员,那些将军,那些政府官员,那些行业领袖和商界奇才,那些在平民中享有盛誉的教师、医生和神父,甚至是低贱的拾荒者,成千上万。   天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青卫,他们佩戴着统一的胸章,堂而皇之地公开行动,影响甚至决策联盟的事务。   三个月前偶尔还有一些人事任命和法条变动的文件必须获得他的签字,而这三个月连一张纸都没有送进来,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到底错在哪里,为什么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   埃卢尔就像是困在铁笼里饥饿难耐的野兽,徒劳的咆哮,嘶吼。他有尖牙,有利齿,可一想到这些青卫背后的李大江,还有更为神秘,更为强大的法诺尔,他什么都不敢做,只能眼睁睁看着权利缓缓流失。   三天前,所谓的青卫军官团接管了元首府的防卫,这下他连自由都失去了。   “祖鲁奥巴,你要做点什么,你要做点什么!”埃卢尔掐住祖鲁奥巴的脖子狠狠撞在墙上,祖鲁奥巴不躲不亢任其施为。他隐晦地控制着埃卢尔的脾气,相比这种纯粹的伤害,缠绕在脊柱上的蜈蚣才是最残酷的刑罚。   “你怎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反抗!”埃卢尔大吼着把祖鲁奥巴提起来砸向书柜,曾经的侠盗在接触家具的那一刻静止,悬浮半空。   “你反抗了?”埃卢尔手舞足蹈,“你终于反抗了!”   “家具如果坏掉那些人可不一定愿意拨款换新的,元首的办公室有破家具,太落魄了。”   看似恭敬的谏言是最深切的嘲讽,埃卢尔像疯了一样扑向大门,双臂连挥,厚实的门碎裂成数十块,残骸散落,暴露出安安静静站在门外的普罗迪和维持着开门姿势,似乎是打算推门而入的唐宁。   咔哒,最后一块残骸摔到地上,只在唐宁手上留下一个圆柄的把手。   “其实只要开门就可以了,不必拆……”唐宁呐呐地说。   两个陌生的人,两个裹在斗篷里藏头露尾的陌生人出现在门口,埃卢尔莫名地感觉到轻松。   “那些青卫终于派人来杀我了吗?”   作为玛雅的东道主和格林尼治曾经的盟友,他没见过普罗迪,更没见过唐宁,哪怕在某些媒体上看到过普罗迪的影像,现在的埃卢尔也不可能把那个高高在上的主宰跟这个脚踏实地站在地上的独臂男人结合起来。   “青卫?”唐宁一脸茫然。   “来杀我就好,既然你们撕破脸皮了,我也用再顾忌什么了,等你们死了,我就会夺回我的权利。”埃卢尔神经质地舔着嘴唇,脚步一撤空出大门。   裂天在手,祖鲁奥巴电射而至。多久没有碰上这种场景了?普罗迪略有些诧异,不过随即一股沛然大力就从四边八方把那个自不量力的袭击者定在半空。   “原来是被控制了。”力场的反馈传回脑海,普罗迪终于释然。抬手一指,血泉从祖鲁奥巴背上喷洒,机械蜈蚣眨眼间损毁。   埃卢尔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蜈蚣的足节深入脊髓,照理说毁掉蜈蚣就是杀死祖鲁奥巴,但明明感应连接已经断了,为什么祖鲁奥巴看不出一点要死的意思?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人可以眨眼间只毁掉主体结构却丝毫不去牵动足节的吗?   “你到底是谁?”   “你背叛了格林尼治?”挥手把祖鲁奥巴丢掉,普罗迪收回手,裂天飘飘荡荡的飞过来,很熟悉的思路,这是起源的设计风格。   “你是……”埃卢尔终于知道对面的男人是谁了,但他说不出口,主宰两字一到嘴边就被无尽的恐惧吞没,传说他叛变了,失踪了,无论如何,以普罗迪埃塞尔的能力和地位,绝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和战争无关的墨西哥城,“是青卫逼我的!他们有法诺尔,有李大江,我不敢反抗!”   “你背叛了格林尼治。”普罗迪用上了陈述句,“安很小气,我想她是希望你死的。”   细密的血珠从埃卢尔的毛孔里渗出来,在空气中汇聚成团,血团扩张着聚合,埃卢尔越来越干瘪,他张着嘴不能动也不能喊,血液流失的感觉是那么清晰,清晰到每一秒都变得漫长,清晰到每一滴血都能感受到却没有痛楚。一个和埃卢尔等高的血人在他面前成型,普罗迪放开力场,血人崩溃,埃卢尔也像风化千年似的崩溃成沙。   “让浅野他们集合。”   “大人,他怎么办?”唐宁踢了踢脚边的祖鲁奥巴,大人居然没杀掉他,这很奇怪。   “和我们没关系。”   “主人!”祖鲁奥巴嗵地弹起来五体投地,把唐宁吓了一跳,“祖鲁奥巴发过誓,谁把我从地狱当中救出来我就任谁驱策!”   “我不是你的主人。”普罗迪迈步走下楼梯,“贝拉,通知浅野他们。”   “是,大人。”一直待在楼梯拐角的胡佩低头应是。   “我该怎么办?”祖鲁奥巴歪着脑袋向唐宁求助。   “主人都喊了,自己去追啊。”唐宁捂着脑门直摇头,“难不成大人会有兴趣赶你走?”   “多谢小哥!”祖鲁奥巴兴奋地追了上去,刚过拐角,裂天居然径自飞回他手里,“谢主人赐剑!”   大人似乎很喜欢他啊。唐宁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难道是因为狗腿子气质? 第188章 聚和散   嗡!一道蓝色的光环在对马海床的外沿闪现,光芒掠过,一大群人凭空出现,人群里包括真理教的四位,苏勒、茉儿和苏帕尔。   五感慢慢复原,古奇强忍着过度抽取能量造成的虚弱感转身北望,朝鲜半岛的山脊线隐约可见,从景物判断位置,古奇估计拉拉关键时刻的超长发挥把他们带离战场至少40公里,不仅把敌人远远甩开,连先前突围的两辆沙漠车都被他们抛到了身后。   “拉拉,我记得你的能力最远只能传送15公里吧?”   “差不多,反正连续3次就到这里了。”拉拉的声音异常地软,她瘫坐在地上,鲜血顺着眼耳口鼻滴下来,滴到砂上染出一小片褐色的痕迹,“果然我不怎么适合拼命,好累。”   拉拉不是真理会付出代价最大的人,乌比亚喏夫已经退出熊形态,裸露在外的皮肤密布伤痕,卢龙小心地把他放倒,但怎么也压不住痉挛,大汉一下一下的抽动,每一次都从伤口泵出粘稠的血浆。显然熊形态并不能抵消高频震波的伤害,更何况在逆推的过程中他受到的震波频率更高,力度也更强。   卢龙手足无措地摁住伤口,但血还是顺着手指缝往外流:“老狼,笨熊不行了。”   古奇几步跑过来,乌比亚喏夫若有所觉地睁开眼睛,但他的瞳孔扩散,已经看不清多少东西了。   “老狼?”伴着咳嗽,大股大股的血从大汉的嘴里涌出来,拉拉也强撑着爬过来和卢龙一起手忙脚乱地处理伤口。   “我在。”古奇没有和他们一起做,看到乌比亚喏夫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已经不可能被救活了。   “好不容易等到我要死了,可惜又多了卢龙,你注定不能独占拉拉……”大汉很虚弱,但脸上的笑依旧是古奇很熟悉的,有些憨,又有些诈。   “早就不打算独占了,只是你死了我会寂寞。”   “不会的,拉拉很好,熊猫也不错。”乌比亚喏夫呛了一口血,咳得撕心裂肺,“我要去见圣光了,帮帮我。”   古奇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顶在战友破碎的胸膛上,噗,尖锐的刃刺穿心脏:“在圣光那儿等我们,不会太久又会见面的。”说完这些,古奇用另一只手捂住乌比亚喏夫的嘴,匕首一绞把心脏剖成两半,大汉最后弹了一下,终于露出轻松的神情。   拉拉放声大哭。   “别哭了,他是我们中间最早去侍奉圣光的人,我们要恭喜他。”古奇站起来,不顾一身血污走到苏勒面前,“还不打算站起来?”   几十秒前,苏勒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当时的情况下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在他看来,身边有爷爷和茉儿,死也不是太坏的结果。可谁知道刹那间风云突破,这群曾经救过林可的恐怖分子突然出现,用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救了他和茉儿。如今准备好死的人没死,救人的人反倒是死了,苏勒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这种违和感和连续远距离转移产生的恍惚感混杂在一起,让新任的蒙古族大可汗陷进一种不悲不喜不嗔不怒的奇特状态当中,他还像之前那样握着茉儿的手,但无论是他还是茉儿都有些麻木和迟钝。   啪!响亮的耳光扇在脸上,苏勒的眼神缓缓聚焦,笨拙地移动到打他的男人身上。   啪!又是一记耳光,苏勒被抽倒在地,随即又被古奇扯着衣领拎起来,茉儿拉了一下没拉住,自己反而被带倒。   啪!第三记耳光把他远远抽出去,苏勒终于恢复了意识,人在空中翻身,落地站稳。   “谢谢。”苏勒捂着脸看了乌比亚喏夫一眼,“还有节哀顺变。”   “我们自己选的。”古奇甩了甩臂,“苏帕尔和冲田都死了?”   “死了。他们没有脱离拾荒者,这是计划的一部分。”苏勒揉了揉脸,走过去把茉儿扶起来摇了几下,这种方式更适合把人唤醒,苏勒知道古奇只是顺道泄愤,乌比亚喏夫是为了救他们而死的,这几巴掌苏勒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我没有那么蠢,看来我们的行动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古奇自嘲地笑笑,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攻占电视台的行动让这个计划更完美了。   “其实不是,只是你们的行为补充了计划。”苏勒试图解释,但话在嘴边转了几圈相对于结果还是苍白无力,“算了,你们有什么计划。”   “把笨熊埋了,继续上路。”古奇几乎没有思考。   “如果你们没地方去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松原。”茉儿的神经终于是接上了,“大家并肩战斗啊。”   “我们不会加入任何一个绿岛势力。”古奇的眼神锐利得能刺伤人,“华夏和别的绿岛势力没两样,他们也设置了不少秘密研究所来规避科学共享原则,仇我们自己会报,圣光的理想,我们也会靠自己这双手来践行。”   茉儿还想说什么,但苏勒却把她拦下来了:“人各有志。”   沙漠车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还在伤感的拉拉和卢龙惊醒,所有人看向声音的方向。两道烟尘从远方卷过来,是柳生一脉负责运送资料的拾荒者。   “你们的人来了,就此别过。”古奇张手招出三匹灵狼,他骑上驮着乌比亚喏夫的头狼,看着拉拉和卢龙骑上另两匹,“走吧,送笨熊最后一程。”   ……   所罗门地处南太平洋群岛链之中,是一座仅有400余平方公里的小型绿岛,全岛在籍人口不足10万。由于地理位置邻近毛利,而和寸土寸金的毛利相比这里的物价指数又相对要低,所以塔斯马尼亚人和斯奈尔斯人喜欢在这里设置仓库,连片的仓库极大刺激了这座小岛的经济,人民生活大都富裕。虽说没有太强烈的扩张企图,但毛利对所罗门的渗透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也是为什么在万象战争后期这座绿岛会毫不犹豫地脱离环太平洋联盟。之后这里便成为了毛利的前哨,再随后,随着毛利的独立,所罗门气氛愈发紧张。   因为国际环境的转变,毛利不仅接受了所罗门的投诚,更是以绝无仅有的姿态将之吞并为毛利的一个卫星行政区,行政代号65年1月,所罗门进行了彻底的平民迁徙,约8万人秉承自愿原则接受了毛利政府的赔偿后移居,这一行为和持续不断的增兵让所罗门的军事人口和居民人口几乎持平,这个新区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军城。   IC65年2月6日。   整个所罗门都是乱哄哄的,到处都在施工,堡垒、炮台、地下工事、指挥中心,400根磁能界柱已经在边境树立起来了,原有的磁能罩也在大型设备的支持下进行着有条不紊的拆除,一切都是为了可能到来的战争,毛利的态度很明确,尽可能把战争限定在远离本土的所罗门进行。   吵吵嚷嚷,吵吵嚷嚷,在一栋三层小楼内,秦钰噘着嘴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翻来覆去满心烦躁。   5天前,旗鱼号载着满车的拾荒者开进车站,领头的是一个叫千濑雪的二阶能力者,没有墨离韵,没有柯兰,也没有被毛利的能力者们反复提及的安德烈托尔斯泰,据说是在突围过程中遭遇了法诺尔的埋伏。   但是战场距离所罗门并不远啊,依照小韵的飞行速度大概3个多小时,最多不会超过5个小时就能回来了。能力者的战斗要持续多长时间?随着几人失联的时间越来越长,不安开始在秦大小姐的心里堆积,以至于素有元气少女之名的她总也提不起精神。   请了病假,秦钰却怎么也睡不着觉,白痴小子到现在还没回来,以前哥哥是这样,现在你也是这样。秦钰坐起来,负气地把床上的大狗熊丢到墙上,没过多久,枕头也和可怜的熊躺到一处。   都是什么人嘛!大小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恍恍惚惚地支着下巴从胸前掏出墨离韵送她的怀表轻轻摩挲,白痴小子,你到底在哪里?千万……千万不要像哥哥那样出事啊!   就连秦钰自己都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开始白痴小子居然能和哥哥相提并论了,难道是喜欢他?小贼婆用力甩了甩脑袋,啪啪给自己两个巴掌。怎么可能有这种事!那个白痴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那家伙和小老板是一对吧?郎情妾意的。本小姐喜欢偷东西,但总不至于连男人都要去偷,就算要去偷也不能偷小老板的吧?   啊!烦死了烦死了!   秦钰使性子把怀表一丢,叮!胸前的锁扣一紧一扯又弹回自己身上。这个锁是防备白痴小子偷偷把怀表拿回去特意上的,小贼婆想起在玛雅的丛林里臭小子盗窃失败后那副垂头丧气的表情,噗嗤一声笑起来。他后来就放弃了呀,为什么自己还要一直挂着这个锁扣呢?   韵哥哥,你在哪里呢?   “嘀!狮城方向约1000公里位置发现高速飞行目标,初步判断为高阶能力者,所有士兵取消休假,30分钟内到达各自指挥官处报道,重复,所有士兵取消休假,30分钟内前往各自指挥官处报道!”   想不明白的事不想,想的明白的事就在眼前,自己是要为楼兰海的人们报仇的,要报仇就必须依靠毛利,就必须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秦钰腾地跳起来,脚尖一挑解下挂在床头的掌上雷霆,脚下电光闪烁,啪地一声消失在房间里,只有窗户吱呀吱呀地来回摇动。   去到临时指挥中心,秦钰得到张艾嘉携全体能力者正在岛北部布防的消息,于是又火急火燎地赶去汇合。   以张艾嘉为首,所罗门所有的能力者都在这里,甚至包括初来乍到的千濑雪和伊安比,旗鱼号上的拾荒者们已经被安置好了,千濑暂时主持工作,无论是为了报出云的恩还是在其后的组织重建中获得毛利的支持,千濑都认为他们需要在后面的战争中发挥作用。   “老大,什么情况?”秦钰从天上落地,掌上雷霆背在身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虽然一直没怎么睡,但总躺在床上浑身的骨头还是有些酸。   “这里不是飞贼团,请叫我处长或是总指挥。”张艾嘉冷冷地瞥了秦钰一眼,这个女孩儿的做派有很重的社团气息,最近一段时间又明显不在状态,她不喜欢。   大小姐偷偷吐了下舌头:“是,张处长,目标确定了吗?”   “是红外探测发现的,探测器已经发射出去了,不过还没有找到。”   “是全球人类同盟的能力者吗?好奇怪,只来两个有什么用?”秦大小姐站到张艾嘉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画面。   “如果是法诺尔和李大江就有用,袭扰作战,沾之即走,我们没有太多的办法。”张艾嘉皱眉低语,敌人依仗四阶突袭一直都是张艾嘉最担心的事情,更何况柯兰三人失联日久,假如真的是法诺尔出现,对于毛利来说绝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找到人了!”控制着探测器的士兵高声报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视频上,就在磁轨正上方,柯兰和墨离韵,安然归来。 第189章 得与失   从镜头前一直飞回所罗门已经是40分钟以后的事了,为了应对突袭的人们并没有散去,不必赘言,迎接战友当然比战斗本身更讨人喜欢。   柯兰和墨离韵是搭着肩飞行的,直至落地,墨离韵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德尔眼疾手快,但才刚启动一道电光已经越过了他,托住另一侧肩膀把臭小子扶正。   靠近看才能知道臭小子的情况有多糟糕,嘴唇发紫,面无血色,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上,连衣服都被浸透了。   “都伤成这样了居然没死?”秦钰其实是很担心的,但话到嘴边却成了另一股味道。   “小爷命大,你死了我都死不了。”臭小子满脸黑气,一巴掌拍开小贼婆扶着自己的手,刚一迈步,腿又软了,于是那只贼手又扶了回来。   “脾气见长啊,看来打得还是不够狠。”秦大小姐嬉皮笑脸,对红红的手背毫不在意。   “那就去通知李大江再来嘛。”臭小子微微浮空,果然比踩在地上轻松了许多,这次他倒是不拍小贼婆的手了,只是飘着进退,无声地告诉秦钰自己差不多可以自由行动,“这一次逼出了他的底牌,下一次……”   “你们碰到了李大江?”   “不止,还有法诺尔。”   另一边,张艾嘉、吕承渊和柯兰也聚在一起。   “车行中段,我们冲进了法诺尔的伏击圈,勉强把旗鱼号送了出去,我、小韵和安迪却被缠住了。”柯兰缓缓地说着这段时间的遭遇,“伏击我们的人包括法诺尔、李大江和卡拉切夫,对了,卡拉切夫被改造成基因战士了,三阶。”   “你是说在华沙失踪的高加索巨龙成了三阶?”张艾嘉沉吟着,取过一块电脑板翻到卡拉切夫那一页,在能力这一栏上明确的写着二阶9级,这是华沙战前的资料。   “嗯,卡拉切夫,相比于在华沙一战中晋阶,我更倾向于他的能力晋阶源自基因改造。”仔细回忆着和卡拉切夫不长的交手时间,柯兰尽一切可能来还原那场战斗的细节,“卡拉切夫对能力的使用很古板,面无表情,而且我有种感觉,他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以至于其实战表现称不上一个成熟的三阶能力者,最多也只能评价为准三阶,会飞却无法妥善利用自身能力。”   “准三阶……”吕承渊上上下下打量着柯兰,衣衫凌乱,隐有血痕,总之看起来相当狼狈。   “我和小韵的伤不是卡拉切夫留下的,事实上战胜他很轻松,难对付的是李大江。”柯兰苦笑。   “哪怕你和小韵联手都战胜不了李大江?”张艾嘉问的有些咄咄逼人,不过柯兰并不在意,张大处长就是这种性格,怀疑一切调查一切。   “应该说自保有余反攻不足。”柯兰的苦笑更浓,“但是以二敌一的缺陷在于交流,我在交战过程中有过开了个小差,小韵最重的那道伤就是为了救我受的。”   “看来除了没有领域,李大江的战斗能力差不多达到四阶水准了。”这次轮到张艾嘉皱眉了,作为所罗门战局总指挥官,一个四阶已经榨干了部队的战斗潜力,如今又多出一个李大江,看来应对突击的计划要重新做了,“不过你们还是突围出来了。”   “跑得很狼狈吧。小韵伤重难行,我们被迫在一座海岛上修养了几天来稳定他的伤势,况且我和小韵不是突围出来的,是安迪把我们送走的,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安迪死了,我们要认真考虑法诺尔的情况,从我的亲身经历来看,哪怕是三阶的人海战术也无法对一个四阶造成威胁。”   ……   万里之外的美洲大陆,普罗迪一行人终于走到了美丽的西棕榈滩,这也预示着封神之路彻底走到了尽头。   西棕榈滩是位于北美洲东南角的一座微型绿岛,总面积不过37平方公里,不同于她美丽的名字,西棕榈滩其实算是一片不毛之地,砾石、苔藓和灰色的海构成了这座绿岛全部的景色。   根据官方记录,西棕榈滩本是一支方舟护卫队迷路发现,周边没有宜居绿岛,连适合居住的微型绿岛都不多,可以说毫无价值。   当然,官方记录的价值仅限于记录本身,至少普罗迪就从法诺尔手上那本号称是苏执笔记本的书页当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这座绿岛或许根本不是什么意外发现,因为再向东100公里,亚特兰蒂斯就躺在深深的海底,这简直不可思议,苏执是怎么发现这座海底绿岛的?纯粹的直觉吗?   如果换一个人,这些问题的吸引力大概会很大,可惜对于普罗迪而言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他没有寻根究底的兴趣,也没有那个精力,他的精力都集中在即将面世的亚特兰蒂斯上,那座奇特的,只属于他的神国。   “我们到了。”普罗迪摘下罩帽,任由咸腥的海风吹打。   浅野、迪、唐宁、塞伦和林瑶,甚至是新加入的秦峰、胡佩和祖鲁奥巴都不由自主地在他身后停下脚步,他们排成横排面向主宰。每个人都知道这段旅程的目的地是西棕榈滩,但西棕榈滩有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   “你们都知道这里是旅途的终点,你们想要看到的东西,我给你们看。”普罗迪缓缓抬起手,他面前的海面涌动,鼓起,渐渐分来。   裂痕朝着深海蔓延,留出3米多宽的缝直通海底,露出海面下深褐色的淤泥和一些奇形怪状的藻类。   “走吧,这是最后一段路。”普罗迪居然笑了,孩子般的喜悦感染了所有人,每个人都肃穆地低下头,目送着普罗迪一脚踩进淤泥,直到走出几十米远才由浅野牵头踩着普罗迪的脚印亦步亦趋。   裂痕向着海洋深处扩展,两侧就像是光怪陆离的海洋怪,各式各样形貌恐怖的深海水兽悍不畏死地冲向水幕,在众人两侧撞得头破血流,血腥味刺激了远远近近的其他生物,混乱、猎杀,所过之处连海水都染成褐色,每只水兽都是猎食者,每只水兽都是猎物,只要在猎杀中受了任何一点伤都会在围攻中被撕成碎片。   两侧的凶杀和正中行走的人群没有丝毫关系,他们还在一步一步地走,普罗迪最前,祖鲁奥巴最后,淤泥已经深及腰畔,这无数年里累积下来的污垢粘稠得让人寸步难行,哪怕是普罗迪也只能一点一点地挪动步伐,用身体为自己的信徒开出第二层通路。   3公里,5公里,至第七公里时,淤泥正式漫过了脸,普罗迪开始屏住呼吸,毫不犹豫地扎进泥堆。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祖鲁奥巴突然跑上来把普罗迪抬起放到肩上,主宰没有拒绝,任由双脚踩在祖鲁奥巴的肩膀上,他不再迈动双腿,祖鲁奥巴就是他的双腿。   15公里,塞伦握了握林瑶的手,超上去做了人墙的第三层。   22公里,迪做了第四层。   24公里,秦峰和胡佩拥抱在一起,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着做了人梯的第五层,此时的淤泥已经达到超过6米深了,每前进一步都是巨大的消耗,但除了分海的普罗迪,所有人都恪守着不使用能力的戒律,凭着身体一点一点撕开泥堆,永远把主宰置于高出淤泥的地方。   27公里,天色已经彻底暗了,地面开始下坡,淤泥突然变得浅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走出了大陆架,正式进到了大路坡的位置。   人墙解体,女人搀扶着筋疲力尽的男人,队伍重新回到普罗迪领头的姿态。   直到46公里的位置,淤泥再没有没过膝盖,在不断下行的过程中他们终于看到了不属于自然和污染的造物,舰艇墓场,密密麻麻近百艘潜艇。和影像资料中看到的军用潜艇不同,所有的潜艇都是磁能结晶拼接焊装的,内部空间可以承载十几个人,透明的外壳下每一个部件都清晰可见,在船头显眼的位置刻着洪水和诺亚方舟构成的徽章。   “这是……方舟?”在这个连水上舰艇都几乎无存的世界居然还有一个势力在研究水下舰艇,而且这个数量……迪暗自咋舌,不由地发出惊呼。   “方舟护卫队。”普罗迪挑选了内部干爽的一艘潜艇,不见有任何动作舱门已经打开,他率先走了进去,“今晚在这里休息。”   众人忙不迭地跟上。   一夜无话,直到天色放晴,普罗迪带着所有的追随者重新踏上了慢慢旅途。   大陆坡已经被他们穿越了,但普罗迪依然没有停步的意思,他踏上了大陆隆起,这时候的海水已经达到了数千米高,天空在所有人眼中只剩下一条笔直的线,就像光芒最后的指引,一直向东。   接下来的路途平坦了许多,没有淤泥,没有污物,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干瘪的褐色水藻点缀在这片荒漠上。但荒漠上最吸引人的景致不是变异的海底风光,而是一艘艘破败的方舟潜艇,无一例外保持着向前的姿态。一艘艘只剩下骨架和少量磁能结晶的潜艇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人们当年在这里发生了怎么样的故事。   82公里,起源的人们终于看到了蓝色的海,深蓝、浅蓝、青绿交错。还有碧绿的水草,殷红的珊瑚,游鱼、蚌贝,一颗颗大珍珠散发着幽暗的冷光,照亮这片还没有被人类染指的海域。远处,一个庞然大物伫立在阴影里,黝黑的,像是一颗无以伦比的黑钻。   “我们到了。”普罗迪看着这座上宽下窄的巨石久久不能言语,“目的地就在前面,我们的国,深海绿岛,亚特兰蒂斯。” 第187章 那长眠在海底的   微微有些刺眼的光穿过整个海,从那道伤痕处降临到从未到达过的大陆隆起,照亮了潜艇墓地,也撑开了唐宁的眼睛。   揉揉惺忪的睡眼,唐大少爷伸了一个懒腰,浑身暴起噼噼啪啪的响动,带着微微的刺痛,然后全身都苏醒了。   居然睡死过去了……唐宁诧异地活动着脖子,这艘逼仄的透明潜艇怎么都称不上舒适,人基本是缩在椅子上休息的,睡前还进行过有益身心的遗体搬迁活动,一具具只剩下骨骼的穿着护卫队军装的骷髅现在就躺在脚边,空气也是陈腐的,带着柴油和历史的香气。   大概是因为被大人的领域环抱着的关系吧。步入深海,不必警戒或有或无的天灾和人祸,变异水兽又被普罗迪的领域隔在两侧,自从踏上这条封神之路开始身边的环境从没像昨晚那么安全过,让人可以全身心地放松。唐宁环顾四周,起源众人且不提,就连始终隔阂难消的秦峰胡佩和初入团队的祖鲁奥巴都睡得香甜,他反而是最早醒的那个。   该叫醒他们吗?唐宁揉着下巴,暗自品评每一个人的睡相,浅野安静得像个孩子,迪大大咧咧的流口水,赛伦和林瑶挤来挤去,秦峰始终保护着胡佩,祖鲁奥巴则在自己的剑上寻求保护。似乎……少了一个人。   他又数了一遍,确实少了一个,普罗迪.埃塞尔不在潜艇里。唐宁下意识地抬头去找,普罗迪并没有走,找起来自然不算费劲,甚至于根本就没费上一点劲,因为他就在潜艇外壳上坐着,少见地环抱着双膝,低垂着头,像是母胎当中的婴孩在半空中起起伏伏,他居然也是睡着的。   冷汗噌地就从唐大少爷的背上渗了出来。连大人都睡着了,领域居然还开着,万一普罗迪做上个稀奇古怪的小梦顺手关了领域……他抬头望了望那少说有3000来米高的水壁,这大概会是最憋屈的死法,憋着气屈在潜艇的椅子里死掉。   顺着登梯爬上去,唐宁一进入普罗迪身边5米就把主人吵醒了,身体自然而然地舒展开,双脚落地,普罗迪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样子。   “大人,吵醒你了。”唐宁靠上去,站到普罗迪身后,自从晋入五阶后普罗迪就很少面对他们,每次和他的对视都带给他们很大压力,那双缺乏感情色彩的灰色眸子像是从天上望下来,压迫得人喘不上气。   “唔。”普罗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用担心领域的问题,它从来没关闭过。”   唐宁赶紧谦恭地低头。普罗迪仿佛能看穿他的所思所想,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唐宁想了半天,似乎一贯如此。   “大人,这片舰艇坟场是怎么形成的呢?”这是唐宁心里最大的疑问,从发现这里开始就放不下,上百艘新式的潜艇大都印着方舟的标记,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坠毁在这里,有的破损严重,有的就像他们寄居了一夜的这艘从外表来看毫厘无损,但昨天以前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人发展过海航科技,这片灰色的海和人类格格不入,甚至于在滨海处生活都对人体健康有很大的损害。   “我不知道。”普罗迪对这些并不在意,法诺尔带过来的日记里或许有这部分,但并不在地图上有标示,他也没有深究过。   “大概是深海探测队。”浅野也醒了,从潜艇里爬出来接过话头,“格林尼治曾记录过苏执有段时间痴迷深海探索,然后大概在IC20年前后一夜之间全部放弃,西棕榈滩也是在差不多时间发现的。”她活动了一下四肢,“你看这些艇,大部分都有严重的破损,至于我们脚下的外表来看没有损伤,但内部设备损坏严重,我猜他们经历了一场大的水兽暴动,这些潜艇是牺牲品。或许是因为牺牲太大才让苏执放弃了深海探索这个科目。”   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百余艘潜艇,唐宁已经基本认可了浅野的判断,光这里已经有上千死者了,还都是精锐,方舟的勘探队向来是军人和优秀科学家的组合,如果是一夜之间发生的,这个损失对方舟而言确实有些难以承受。   “不用猜,到了亚特兰蒂斯就知道了。”普罗迪跳下潜艇,双脚踩在细软的海沙上,“叫醒他们,出发了。”   “是,大人。”   队伍继续前进。头顶的一线天从金色褪成银白,宣示着又一个白昼结束,下一个黑夜来临。   沿途的景开始变化,一成不变的深黑色地衣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手指粗细释放强光的水晶簇,碧绿色的水草团,艳红色的珊瑚和洁白的海沙。它们交杂着,和沿途坠毁的零散潜艇一起构成新的风光。但变化最大的还是海水,灰色的海水并没有持续多久,深色和浅色蓝构成的海水被深海中星光般的发光水晶点亮,像一个鸡蛋的蛋清和蛋黄以亚特兰蒂斯为核心构成一片深海中的自净环境,与灰色海水泾渭分明。   “太神奇了吧?”林瑶捂着嘴难以置信,这一切太漂亮了,海洋深处,以银灰色的水晶光为点缀,七彩的、透明的游鱼在碧绿的草丛和嫣红的珊瑚林当中游来窜去,简直像是进到了毛利的麦卡锡海峡,但谁都知道麦卡锡海峡是浅海大陆架,水深最深处不及百米,而这里的水深早就超过了4000米。   “奥秘大概在于这些发光水晶。”迪信手折断一支水晶,它依然发着恒定的光,还有一些温热,看来这种特殊水晶不仅在这片不透光的海域充当光源,还充当着热源,“光和热……”迪抬头看向远方,亚特兰蒂斯已经近到一眼望不见全貌了,钻石底座像是沉在海里的太阳送出温暖和强光,其亮度让头顶的一线天黯然失色。   亚特兰蒂斯顶部面积8万平方公里,钻石形状,漂浮于深海,这些记录在苏执笔记里的数据在场的所有人都耳熟能详,但谁也没想到现实会是这个状态,巨大的潜浮大陆,近似浅海的自净水域以及一个自然形成的太阳底座,苏执在笔记中忽略了太多东西,多到让人怀疑思想的极限。   即便是隔着数公里的海水,亚特兰蒂斯的光芒也已经强到无法直视的地步了,众人感觉身体被托起来,缓缓升空,一直上升到近千米,一切直射的光芒都被巨大的顶部遮挡住,阴影中隐约浮现出一片巨大的近圆平台,以一座八爪鱼形状的研究所为圆心平均分成四份,殷红的珊瑚丛、碧绿的海草地、黝黑的乱石山和洁白的海沙场,迥异的颜色之间毫无混杂,交界处色彩分明。   “这是自然形成的?”迪觉得不可思议。   “亚特兰蒂斯大概是自然形成的,但眼下的场景估计是人为制造的。”胡佩挽着秦峰的手臂侃侃而谈,或许特征不同,但这里的一切都给她一种熟悉感,楼兰海就像是这里的简配版本,“正中间的不出意料是方舟的实验室,对称的四个扇形大概是研究海洋生物的实验田。虽然还不清楚这个研究所的主攻方向,但这么好的条件,方舟不会放弃对海洋生物习性的研究科目的。”   “快看,这座岛还会转!”整座亚特兰蒂斯以极缓慢的速度顺时针旋转,每一次自转的周期大概在48至56天之间,不注意看很难发现,但像林瑶这样发现了,以自身位置为基准判断起来也并不是很难。   “大概是洋流推动的吧?”赛伦不确定地说。   “不一定,这里的深海洋流本来就奇怪。”胡佩指的是亚特兰蒂斯周遭几乎完全封闭的洋流环境,这种环境造就了亚特兰蒂斯周边奇特的自净水域,“也许不是洋流推着绿岛旋转,说不定是因为绿岛的自转才形成了这股洋流。”   “去看看吧。”也许是唐宁的错觉,普罗迪的声音里居然有一种别样的波动,似乎是紧张,或者是期待,但普罗迪没有给他判断的时间,队伍像是踩着风前进,眨眼之间海水的缝隙降临亚特兰蒂斯,皎洁的月光第一次洒到章鱼状的研究所外壁。   只有临到近处才能知道这座研究所的壮阔。核心部分近百米高,占地4平方公里,8层,像个气球一样紧贴着绿岛的陆地。一层似乎是潜艇码头,分布着数十个闸门。二层是常规品仓库和食堂、酒吧、商店等生活设施。三层是大厅,在人造太阳下建立了一个巨大的公园,甚至还有配套的电影院、泳池和庭院景致,8条高3米,宽20多米的通道从这一层蜿蜒向外,连接到四个扇形区域的一个个碗型独立实验室,这样的实验室有128个。四层和五层是住宿区,居住面积很宽松。六层是核心实验室和贵重品仓库,七层是一座巨大的指挥中心,八层似乎是护卫队的集结区,有很多外扩的潜艇泊位,内部则是武装到牙齿的设计仓和四门鱼雷主炮,   匪夷所思,在几千米的深海建造出这样一座设施齐全,功能先进的秘密实验室,最高可以承载1400多人同时生活,这必然是苏执的手笔。   普罗迪选择的方向是顶层的外扩泊位,那里连接着水密舱,但现在没有水,他有无数种办法能让水密舱不受破坏的开启。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从内部打开舱门。   咔哒。机括弹开,舱门开启。与此同时,警报的鸣镝在整座基地中响起。   “检测未发现入室许可,未发现入室许可。9号水密舱开启,一级警报,一级警报,自动防卫机械启动,八层封闭,剿灭。” 第188章 囚徒   忽明忽暗的红色灯光,在耳畔回荡的尖锐警报,让跟随着普罗迪进到研究所的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触发了防卫模式?问题是地处深海,这个研究所构筑防卫模式真的有意义吗?他们防备谁?又有谁能够跨过数百公里的距离,穿过几千米的灰海威胁到这个研究所的安全呢?   浅野在警报响起的第一时间就遁进阴影,片刻以后,她从普罗迪背后浮出来,双刀已然出鞘:“大人,是警卫机器人,数量破百,配有防御型重火力,没有驾驶者,还不能确定是自动或是遥控。”   “主人,祖鲁奥巴会为您扫清障碍!”没等普罗迪发言,重获新生的侠盗头子已经火急火燎地飞了出去,和秦峰不同,祖鲁奥巴深切地为自己和起源众人的隔阂所苦恼。或许是实在不擅长做下属,他的努力总是透着卑躬屈膝的味道,这样一来反而让他和众人越发疏远,连林瑶和赛伦都不太愿意搭理他。   譬如这次,一发现表现的机会祖鲁奥巴就主动请战,但众人的注意力却依旧没有被吸引,普罗迪向来不关注这些东西,而包括浅野在内,起源众人更在意秦峰的表现。   “你呢?不打算请战吗?”收刀入鞘,浅野盯着秦峰清冷如水。   “打一架倒不是什么麻烦事,不过全毁掉也不见得是太好的选择吧?”秦峰耸肩,“哪怕是楼兰海的秘密实验室都没有配置过防卫机器人,而据我所知这个实验室是最不需要防卫力量的。”   “无论如何,这座基地惊扰了大人就应当付出代价。”浅野步步紧逼,她对秦峰始终有所保留,当然,这和秦峰一直把自己当成雇佣兵有很大的关系,浅野需要忠诚,所有人对普罗迪毫无保留的忠诚。   “大人可不会被一道警报惊扰,科技有极限,这座研究所不会存在足以威胁大人的武器,我倒是觉得这些机器人的作用是筛选,筛选出各方面都足够继承这座研究所的势力。”秦峰饶有兴致地看着合金墙面的一些不起眼设置。包括加压、监控、火力和自爆机关。这座研究所和楼兰海在很多方面一脉相承,即便都是第一次来,但秦峰和胡佩对这些细节的熟悉程度却不是起源众人可以比拟的,从护卫机器人出现开始他就感觉对方没有太强的敌意,但这种感觉始终缺乏更多信息来佐证。   “那你的建议是什么?抓活口?”迪站到浅野身边,一脸讪笑。   “整个研究所没有活人。”普罗迪突然说。显然,秦峰的态度引起了他的兴趣。   “机器在很多时候可比活人可靠,尤其是在需要他们传话的时候。”秦峰若有所指,迪和唐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浅野也在第一时间沉进阴影,紧接着,赛伦也拉着林瑶匆匆跑出去。   “你可以用更好的方法来提醒他们。”水密舱只剩下秦峰、胡佩和普罗迪,主宰大人比了个坐的手势,大家席地而坐。   “他们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更何况是你救了佩,你才是我的雇主。”秦峰抚摸着地板上的方舟标记,“还是你希望我和他们和睦相处?”   “这和我无关。”普罗迪无所谓的闭上眼睛,和秦峰想的一样,他并不在乎手下相处是否融洽,甚至秦峰觉得他连忠诚都不在乎。   几分钟后,唐宁和迪拎着两台蜘蛛形状的机器人走了进来。机器人的武器被破坏,足节被折断,电子眼闪烁表达着不知是计算还是愤怒的情绪。   “幸好动作快,只让蠢贼毁掉了三十来台。”唐宁把机器人丢到秦峰面前,发出巨大的哐当声,“他们还在控制现场,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你能从这些铁疙瘩里知道些什么。”   “比你们想象得多。”秦峰拍拍屁股站起来,“这台机器的全称叫做AX助理机器人,型号AX-17,IC17年定型,其后续型号至今依然是实验室的主流辅助机械,主要任务是进行高精度、机械性的操作控制,不具备智能判断能力,不具备作战能力。”围着机器转了一圈,秦峰如数家珍,他抬起手,星星点点的砂顺着袖子聚拢到食指上,结成一柄十字螺丝刀,随即固化,“如果你们在前线没有遭遇其他型号的机械,我只能说我的判断没有错,这个研究所没有配备防卫机器人。”   “不具备作战能力?难道那些重火力是摆设?”唐宁不服气地反驳。   “你说它们?”秦峰拍了拍机械臂上的机枪,随手起开螺丝把它们一一卸了下来,“12.8口径卫士自动机枪,闪击热能光束发生器,红孩儿高压火焰喷射器,雷鸣枪榴弹,这些设备都是那个时代基地自动防卫系统的配置,让我们验证一下……”秦峰丢掉手里的枪榴弹,变化螺丝刀形态卸掉了一块墙壁的合金板,里面有枪架,但本应该固定枪械的位置空空如也,“看,临时改装的货色。”   “峰哥,这里。”胡佩把卸掉所有武器的机器人翻过来,露出下腹部,秦峰拆除掉腹部盖板,接下来的解说会由胡佩进行,对于系统的问题她比秦峰熟悉得多,在楼兰海,她的第一身份是所长的科学助理,其次才是战士。“AX系列的系统一脉相承,标准插槽,固态芯片,包括自毁灭系统在内,任何一个核心芯片的损坏都会导致整个系统被短路电流烧毁,你们运气不错,没有伤到芯片舱,让我们来看看你们带回来的芯片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胡佩熟练地打开廊道的暗格,取出检修用的电脑板,唐宁有种错觉,这两个人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堪比自己的家。   电路接通,电脑板的屏幕刷过长排乱码,显然是程序代数,然后,一段附加信息固定下来。   “37节,辉耀水晶。辉耀水晶是我们对覆盖在亚特兰蒂斯底部的特殊发光水晶的命名。检测报告显示这种水晶不属于已知的任何元素,姑且假设其为碳基元素受高浓度辐射影响所产生的变异。辉耀水晶结构活泼,能够成长及增殖,衰减周期超过300年,其放射性与磁能结晶类似,这证明了我们的研究方向在这一领域的正确性。初步判断辉耀水晶是土地绿岛化的核心因素,但除了海底,我们在大陆并没有发现结晶化的同类元素,难道是融进地幔了吗?反正我们采集了少量水晶埋设在西棕榈滩,那片乱石滩已经初步呈现出绿岛化的迹象,更大规模的实验在一座叫做敦煌的微型绿岛进行,估计不需要几年就可以知道我们的想法是不是正确了。或许我们在无意间开辟了人工改造绿岛的新纪元,谁知道呢?”   附加信息的内容令人瞠目结舌。唐宁的声音有些结巴,估计除了普罗迪,谁也无法在这样巨大的发现前保持平静:“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信息不储存在中央电脑,反而多此一举地分段储存在这些机器人的芯片里?”   “或许是保密原则,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方舟,至少是苏执一脉的秘密实验室很少把不成熟的信息整体储存在电脑里,因为不成熟的研究成果泄露出去不见得是好事,就像我之前判断的,这或许是某种筛选,不符合要求的人得不到任何东西。”秦峰皱着眉头,他想起楼兰海,贝拉夫妇的安排更极端,核心理论只镌录在唯一一本纸质笔记当中。   “等等,贝拉小姐刚才说过什么?”唐宁脸色大变。   “什么什么?”胡佩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系列的机器人任何一个核心芯片的损坏都会连带烧毁剩下的芯片?”   “没错,是因为一体化防泄密原则。”   嗖!唐宁、迪和秦峰在同一时间丢掉了手上的事,用最快速度冲向战区。   “看来他们很在意这些发现。”普罗迪睁开眼睛,连秦峰都失掉了自持力,他们显然想救下尽可能多的数据。   “只要是人类大概都不能忽视这些资料吧。”胡佩苦笑,某个瞬间连她都想赶去战区,可惜那里有点远,超过了普罗迪给她规定的距离。   “或许我已经不算是人类了。”普罗迪又把眼睛闭上,“再有几个月,你就可以在这座岛上任意行动了。”   “只要和峰哥在一起,我不在意囚笼是大些还是小些。”理了理头发,胡佩把数据线接到另一台机器的插槽里。   “你很特别,你的生命是我赋予的,但灵魂依然是自己的。纯粹由我创造出来的生命不会把领域当做囚笼,他们的灵魂像白纸,会把一切视作理所当然。”   “灵魂?你是指大脑吧?记忆,情感……”胡佩把数据整理出来,是82节,看上去更像是日记,内容动人心魄,“你说的东西让我想起圣经里关于天堂的描述。”   “本就没人说得清神到底是什么东西。”普罗迪摊开手,暴君之书悬起来哗啦啦翻页,“神不朽,如果我愿意转化,随时都可以不朽。神造世人,如果我愿意制造,随时都会有无数生命的造物,不过是一个念想而已。谁又能说我们口中的神不是一个历经了千万年,选择了不朽的能力者呢?”他的声音罕见的蕴含着情感,高高在上,怜悯众生,“能力者的终点又有谁能说得清呢?或许我们所处的世界本就是一个强大能力者的领域,他创造了一切,包括我们。”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成为神?这样就可以跳出这个领域了吧?古中国的神话里就有破碎虚空的说法。”   “我?”普罗迪用手指摁住书页,轻轻抚摸着页面上粗糙的凹凸,似乎在阅读,“我只想知道能力者的终点在哪里,成为神于我没有意义,在我看神本身就没有意义,不过一个强大的囚徒罢了。” 第189章 鲲鹏堡   许是冥冥中自有定数,142台经过改装的警卫机器人,或者说是特别的信使,因为祖鲁奥巴的莽撞被肢解了37台,又在林瑶和赛伦手里被破坏了16台,浅野的谨慎和唐宁等人的及时出现挽救了其中的大部分,随着一个个附加文档被考录出来,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幅波澜壮阔的新世纪航海画卷。   IC15年7月3日,方舟历史上第一个位于深海的研究所在经历了5年的秘密建造后终于交付了,老师用庄子的《逍遥游》给这座研究所命名,她叫鲲鹏堡。我因为专业被老师选为鲲鹏堡的负责人,这是上帝送给方舟的礼物,不然为什么一次普通的水文科考会让潜艇被洋流卷入,又恰好在茫茫深海中发现了亚特兰蒂斯?   IC17年4月4日,对辉耀水晶的研究很艰难,这个课题几乎是全新的,偌大的鲲鹏堡利用率很低,我或许应该向老师建议扩大研究团队,至少水生态的研究完全可以在这里进行,最好多来一些可爱的女孩子,我的团队男女比例失调,那些年轻人已经开始烦躁了。   IC17年6月2日,老师的野心比我要大得多,不仅是水生态研究组,高能引擎研究组、磁能结晶研究组甚至是老师手下最核心的基因组都到鲲鹏堡组建了自己的研究室。这里已经变成一个科学的王国,170多位各领域的专家带着他们的助手和学生,鲲鹏堡的人口突破1000,我反而开始担心,来到这里的都是苏执的信徒,万一有所差池,对老师而言肯定会是巨大的打击。作为所长,我必须要求他们在实验时保守一些,哪怕会因为这样招致非议。   IC18年11月6日,真是讽刺,其他研究室的进度一日千里,积累了大量的数据和实验报告,最耀眼的是引擎组的那些技工,他们设计了一款全新的列车引擎组,据说圣光号的速度接近音速,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列特型列车。但作为核心实验室,我们的进度堪忧,真的不能激发辉耀水晶的能量吗?反重力引擎需要这个技术,人工改造绿岛也需要这个技术,看来我必须大胆一些。   IC19年3月1日,老师依旧关注着我这个笨学生,今天运送给养的人里有一位特殊的客人,墨思武少校,他带来了一位叫做李慕白的研究生的专利,能力应用。让能力者来激活辉耀水晶,简直是奇思妙想,但我们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譬如调整线路,反引力引擎的线路必须“武装化”,还需要有永动机的一些特性,这是引擎组的事。少校会在鲲鹏堡待6个月,他们必须在半年内拿出成果。   IC19年8月16日,谢天谢地,他们赶在少校驻期结束前完成了引擎的改造,可以着手试验了,让那些牙尖嘴利的家伙们看看,为什么辉耀水晶研究组会是鲲鹏堡的核心实验室,我们会把亚特兰蒂斯抬出海面,送给人类一座8万平方公里的生活空间,更会激活岛下储量巨大的辉耀水晶,用比自净化快上千倍万倍的速度消灭地球的核荒漠。老师的坚持将创造这个奇迹,而作为具体执行人,我的名字大概会跟在老师后面吧?真是巨大的殊荣。   IC19年8月22日,第一次试验,成功了,也失败了。墨思武少校用尽全力也仅仅启动了引擎,271天的自转周期毫无意义。如果数据没有错误,亚特兰蒂斯每隔9个月会有20秒左右的上浮,上浮高度不超过30米,这个结果比没有结果更糟,关键是谁知道怎么让那个该死的反引力引擎停车?   IC19年9月16日,我们送走了少校,他建议请李大江少将重启试验。少校的能力只有7级,少将是10级,这是质的变化,但我还需要再看看,看看是不是设计上的问题,引擎已经启动了,理论上亚特兰蒂斯可以凭借改造和提升自行激活到最大出力,一个更强的能力者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IC19年12月24日,平安夜。罗伊斯是今年的圣诞老人,他提出的Y状神经线取得了成功,自转提速了,现在的周期是52天,引擎的出力增强了不少,我们甚至带动了一股新的洋流,这是成功的第一步,我的思路是正确的,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我们终能到达6天的周期临界点。   IC20年3月7日,不知不觉,鲲鹏堡已经进入了物资匮乏的状态,昨天的潜艇是这3个月中到达的唯一一船补给,听说至少有30艘潜艇坠毁在这段时间,原因是海兽暴动,我早该想到的,亚特兰蒂斯的自转破坏了这片海域的生态结构,这是大自然的报复。我让勇敢的舰长带去了我的建议,放弃鲲鹏堡,至少转移大部分科学家,他们太重要了,不该和我这个罪人死在一起。   IC20年4月16日,没有回应,没有回应,堡内的生活物资已经进入红线范围,昨天有17个人要求主动联络地面,他们和后面被选出来的74人开走了所有的联络艇,他们能成功吗?   IC20年5月7日,堡内已经养活不了这么多人了,我们还有17天的补给,生命力最顽强的大概可以活过30天,前提是他得吃人。我已经要求各实验室把自己的数据整理归档,这些成果总有重见天日的那天,可惜关于辉耀水晶的研究却不行,按照规定,核心实验不能留档,我们的一切都要湮灭在这场毁灭中了。   IC20年5月12日,鲲鹏堡出现了第一个饿死的人,大家开始恐慌,但我的心里却出奇的平静,辉耀水晶的研究不能就这么停止,或许我可以设置一个筛选,选择出合适的人来继承这份研究,会有人来吗?一定会有的,我坚信。   ……   关于日记的部分在这一天戛然而止,显然,最后的日子里这位不具名的鲲鹏堡负责人是忙碌的,把一章章足以代表研究进程的内容编写进机器人的系统程序当中,又要销毁多余的资料,还有改装机器人和编写额外的实验室防卫系统。他的目的很明确,经由这种方式把实验的关键材料交给护卫队的某些继承者或是交由入侵者的手毁掉,谁知道阴差阳错之间却借由秦峰和胡佩这两位苗红根正的护卫队成员转到了普罗迪和他的信徒手里。   普罗迪对辉耀水晶的研究毫无兴趣,但反引力引擎的操作手册却是一份意外的收获,他本需要彻底浸染亚特兰蒂斯后才可能把这座巨大的岛抬出水面,但现在,他马上就可以让她升上天空。   于是众人顺着指引一直走进核心实验室,胡佩当仁不让地接过了重新编写引擎程序的任务,就在被彻底格式化的中央电脑里,她把一分为四的引擎程序重新写入,这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这座岛和这个跨时代的引擎或许就是为普罗迪准备的,在海底遭受重创的苏执一直到死都没能重启这个研究,反而是普罗迪却完整地继承了这份遗产,先是法诺尔把坐标交到他手上,再是偶遇秦峰,救活了胡佩,还有完整的引擎程序。胡佩不是引擎专家,被毁掉的53台机器人中哪怕有一份引擎程序在其中就足以让这个发明作古,但偏偏全部四份程序代码完整无缺的被保留下来了。   仔细检查程式后,第三天,普罗迪和胡佩一起顺着6层专用的电梯下到地下一层反引力引擎的舱室。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巨大的能力者武装,仅仅反应芯片的面积就达到一平方公里,普罗迪在正中的节点上就坐,胡佩在操作台前忙忙碌碌。   “大人,把手伸进套筒里,握住手柄。”   普罗迪依言做好。   “还记得您几天前和我说过的话吗?”擦掉额头的汗,胡佩把掌心压在红色的启动按钮上。   “什么?”普罗迪歪着脑袋,认真地看着胡佩。   “您说神是囚徒,您不屑为之。”胡佩笑着,笑颜如花。   “是的。”   “浸染的深度会逐渐把您的身体能量化吧?我只希望这个引擎可以帮您,让您至少可以保留住身为人的灵魂。”从藉由普罗迪的手复活的那刻胡佩就懂得了这些东西,关于五阶的一切,或许只是普罗迪知道的一切,她分不清,也没有和秦峰探讨过。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也许是神的子民对赐予生命者的忠心,又也许是害怕普罗迪一旦彻底放弃为人的一切,她也将坠入永生的地狱。永生确实是地狱,因为那条路上没有秦峰。   “或许吧,假如我真的有灵魂的话。”普罗迪的回答只是喃喃自语,连胡佩都听不到。没有得到回答,胡佩叹了口气,摁下按钮。   芯片的花纹亮了起来,普罗迪调集能量,通过双手送进这件武装式的引擎当中。鲲鹏堡亮了起来,从主堡开始,一截一截扩展到128个分堡,每一个分堡都供应着一台反引力引擎,依照特殊的位置排列,产生的力差让亚特兰蒂斯的自转加速。   引力被旋转产生的升力抵消,逐渐压制,巨大的浮岛飘了起来,岛下的辉耀水晶绽放出夺目的光芒,它们被彻底激活了。   嗡嗡嗡嗡!亚特兰蒂斯开始爬升,搅乱了整片海域,连普罗迪的领域壁障都在颤抖,在水压中岌岌可危,这一切都通过监控探头传到操作台前的360度屏幕上。   “大人,所有舱门都是关闭的,大家也在主堡,您可以撤掉领域。”胡佩建议。   普罗迪正在加固和撤掉领域间踌躇,听到胡佩的话便果断撤掉了领域。海水铺天盖地涌下来,撞击在一起,碾压,混入乱流,形成恐怖的旋涡,反向加速了亚特兰蒂斯的自转,她上升地更快了。   3000米转瞬,轰!巨大的岛炸碎整个海面,在阳光下现出真容,璀璨的辉耀水晶底座为大海添上了第二轮太阳。整个海面凹陷下去,形成方圆百万平方公里的旋涡在美洲大陆东海岸肆虐了整整两天,佛罗里达半岛和加勒比海星罗棋布的群岛被吞没,20几座绿岛被撕碎了陆基,其中包括一座名为夏洛特的中型绿岛,至少370万人在这场天灾下罹难。无数幸存者宣称在巨浪中看到了另一轮银色的太阳。群情恐慌,亚特兰蒂斯在这种恐慌中向着远处漂浮,直到大西洋的中心,再一次从人们的视线当中消失。 第190章 在青卫的阴霾中(一)   IC65年2月26日,所罗门。   秦钰罩着防辐射斗篷的大兜帽,贼头贼脑地敲响了墨离韵的宿舍大门。   呜呜呜。   “进。”臭小子刚洗了澡,精赤着上身,裹着浴巾喝着果汁。大门打开,一个裹在肥斗篷里的灰影飘了进来。   “啊!”齐声尖叫,果汁翻倒。   片刻之后,穿戴整齐的墨家少爷黑着个脸拖着地,小贼婆站在沙发上抑扬顿挫地作着训导。   “大白天在屋里穿这么少,还在吧台那种窄窄的地方喝果汁,你说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你怎么能没有危机意识?”   “这间房平时来的不是德尔就是柯兰,最多再算上来请教过两次问题的赤图他们几个……”臭小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我在自己家穿多穿少干你屁事!还有,穿的跟个恐怖分子一样打算干吗!”   真恐怖分子拉拉在遥远的地方打了个喷嚏,难道是昨晚感冒了?她把斗篷紧了紧,催促座狼跟上古奇的步子。   “这次轮换你要回毛利了吧?”秦钰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公告都贴出来了,你能不能用正常点的语调说话?”墨离韵把地拖干,收拾好拖把。   “那个,韵哥哥,带我一起呗。”小贼婆一言不合就发起嗲,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真的,我求你好好说话。”臭小子有气无力,“你这么在意轮换干嘛?楼兰海有什么人到毛利了?”   “没有。”秦钰瘪瘪嘴,其实是因为上次墨离韵出勤失踪的原因。秦钰有点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按照她自己的判断,喜欢是不可能喜欢的,白痴小子和她八字不合,粗鲁又迟钝,身材倒是不错,紧致匀称,又因为一直通过柯兰治疗没有一点疤……呸呸呸,小贼婆突然跳起来大吐口水,吓了墨离韵一跳,以为对面的精神状态出现异常。   总之,最近还是跟着这个不靠谱的白痴小子,上段时间那种奇怪的感觉要搞清楚,在美洲传过来的关于哥哥和佩姐出现的传闻也要通过白痴小子在毛利还算牢靠的关系搞清楚。当然,这一切都不能让墨离韵知道。   “那个,你看林姨也在这里,茉儿又失踪了,我担心小老板会孤单啊,闺蜜嘛,不就是这个时候发挥作用的吗?”   “但是林姨这一批也回去……”   “那不是正好吗?三人成行啊!逛街、看电影、闺蜜趴什么的都要三个人才能玩得起来,再不行小老板想要做点人体试验什么的,本姑奶奶年轻力壮也比林姨合适吧!啊?啊?”   于是秦钰就顶替了德尔的位置在这批轮换中回到毛利。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何况德尔最近和伯加索斯的一位后勤女少尉打得火热,不回去正好,而且秦钰似乎得了类似战场狂躁的毛病,病得还不轻……   出云陷落后毛利和华夏中断的不仅仅是物资联系,还有通讯。IC年代的通讯相较于公元末期大部分方面是落后的,虽然有全息影像之类的手段,但不能使用卫星,长途通讯的唯一途径就只剩下有线基站。   国际基站的数量很少,基本作为磁能轨道的衍生物铺设。譬如毛利到华夏13座绿岛的通讯线路只有四条,全部要经过同盟占区,出云陷落后通讯中断对双方而言影响比物资联系上的断绝更大。联盟的协同毕竟不能只靠猜测,丢失了必要的联系,同进共退就成了一句空话,谁也不可能贸贸然去挑动全球人类同盟的神经。毛利方面更担心华夏对战争的反应迟钝,哪怕同盟倾全力对毛利发动攻击,华夏也不能及时作出回应,毕竟和毛利不同,华夏的领土广阔,绿岛众多。   这个担心不是没有根据。情报显示,全球人类同盟的部武模式发生了转变,常规军力由原来的在狮城集中调整为多点驻跸,总计60万武装力量具体分布为和所罗门接轨的狮城10万,和松原接轨的出云10万,和洛阳接轨的塔里木10万,和桂林接轨的万象10万,香格里拉及伊甸各驻5万,另有10万人驻留格林尼治。香格里拉似乎正在谋求对美洲的和平吞并,考虑到最近美洲乱象频生,元首埃卢尔在府邸被杀,毫无征兆的海啸又摧毁了夏洛特,美洲联盟人心惶惶,这个谋求有极大的可能实现。而一旦实现,格林尼治的10万铁拳就可以经由墨西哥城直达毛利。   多点部武的模式让华夏这样的大型联盟边境压力陡增,浮屠军团和总数近20万人的国民卫队正分散在华夏漫长的磁能轨道上,而频繁的磁轨破坏事件又让这种驻防调整迟迟不能到位。   毛利也有类似的问题。经过几次轮替本岛只剩下人数5万,总计12个团的特勤大队驻防,伯加索斯全体移防至所罗门,回归机关居然也只剩下学院的生员和菲尼克斯依旧留在毛利。如果同盟突然发难,以各地之武装力量佯攻施压,聚集全部高端武力突袭毛利本岛,整个战局必将崩坏。   本岛的防卫力量要加强,建立和华夏的稳定联系通道也是重中之重,这次轮换的目的就是解决第一个问题。3月1日,墨离韵、柯兰、林可和秦钰会带着包括猎户座小队在内的8支武装小队回驻本岛,达到本岛和所罗门的守备平衡,另外拾荒者的临时负责人千濑雪也会随行,这是她主动要求的。   ……   地球的另一边,大西洋中心,亚特兰蒂斯静静地漂浮在海面上,静若处子,密布底座的辉耀结晶绽放万丈豪光,让普罗迪的神国如日高悬,无从直视。   说是紧贴海面的漂浮,事实上亚特兰蒂斯的平台主体距离海面足有千米,原有的海洋生态基本枯萎褪去,全新的地表生态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建立起来,彻底违背了正常的生物学和物理学常识。   “这是榕树吧?半个月时间居然有三四米高了。”站在鲲鹏堡的一角,迪在一条蜿蜒的河岸边抚摸着榕树粗糙的表皮,事实上不止这棵不知道类目的榕树,整个亚特兰蒂斯都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生长着,森林初见雏形,多种地表生态争分夺秒地抢夺着属于自己的领地。   “整座岛上都是奇迹,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唐宁耸耸肩,“譬如这条河,两场雨水流量增加了3倍多,河岸都是新冲刷出来的,这座岛像个桶,把所有的雨水都锁在内循环里,我戴着墨镜在底座飞过一段,没有一个泄水口,这根本就不正常。”   “大人的神迹吧。”浅野叹口气,自亚特兰蒂斯升空起普罗迪就把自己关在引擎的操作室,没有召见任何人。浅野隐约知道他在干什么,她不希望普罗迪走上浸染的路,但她阻止不了,也说不出口。   数公里外,秦峰和胡佩倚着坐在一起,胡佩的行动距离远了很多,没人告诉过她具体的数据,但她就是知道,这些天她总是带着秦峰走到那条看不见的界线,远离人群,一坐就是一整天。   “峰哥,很快我们就可以在这座岛的任何一个地方生活了,只有我们两个……”胡佩把头靠在秦峰肩上,望着夕阳,远方是一片中古的工地,采石的、砌墙的,炊烟袅袅,一座古式的城镇正在形成,和密布岛屿的生态异像一样,一日千里。   “我有的时候会后悔,后悔让那位大人复活你。”秦峰抚摸着胡佩的头发,眉头紧锁,这些天他和起源的那些人依然会有碰面,所有人都闭口不谈这些新的住民,就像他们是不存在的,哪怕数十座城镇正在亚特兰蒂斯各地建立起来,有民居,有学校,也有教堂。   “不必担心,我看得到结局,我们的结局……很美。”胡佩低声浅吟。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满足,我只是后悔,没有选择另一条路,或许那条路比现在这条更好。”   “一切都会过去的。”胡佩反过来抱住秦峰,“都会过去的。”   这些突然出现的住民困扰着所有人,大人、小孩、男人、女人、老人甚至于部分飞禽走兽和驯化的家畜猫狗,他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亚特兰蒂斯,就像是从土里长出来的果实,混乱而有序。   林瑶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她拖着赛伦走进一个在建的小镇,镇民和真正的地球人没有任何区别,但给人的感觉却很疏离。他们勤劳,朴实,显然接受过现代教育,但在这个无电无居的世界却活的理所当然。他们分工合作,组成一个个群落搭建住房,建立管理秩序,真心接纳每一个陌生人,比如林瑶和赛伦的手里就分到了一份面包,哪怕他们没有为这个城镇贡献任何力量。   这不是人类社会的样子,反而像是骗小孩的童话世界。   “他们是怎么来的!”   “你不是知道吗?”赛伦苦笑,住在鲲鹏堡的人都对这些住在平原的人避而不谈,但林瑶忍不住,她始终都很纯粹,这种纯粹反倒让她接受不了这种人所共知的变化。亚特兰蒂斯上浮酿成了巨大的海啸,在美洲东岸杀死了无数的人,随后这些人就出现在岛上,有老有少,这一切都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和胡佩贝拉根本不一样!”林瑶发疯似地向赛伦咆哮,喊着喊着哭了起来,扑在赛伦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谈?赛伦,大人是邪恶的吗?这里看上去像天堂,其实却像是被恶魔的谎言伪装起来的地狱。”   “他们或许是领域的造物,但不一定是按照大人的想法捏合的。”赛伦勉力安慰着女孩,“整个亚特兰蒂斯出现了近百万人,十几天的时间,大人的性子不可能去一一设定他们的性格特点。”   “真的吗?”   “嗯,我们都知道大人的性格,我不会骗你的。”赛伦细声安慰,一遍又一遍。   大人,我也很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您造就的,我们都想知道。 第191章 在青卫的阴霾中(二)   后世对IC初年的战争机制之评价是极低的。在公元纪年中,战争为政治服务,政治对经济负责,普遍情况下只有世界经济发动机出现巨大的经济动荡时席卷全球的大规模战争才有可能发生,从起源近代化战争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到险些终结人类历史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皆如是。但IC初年不同,人类文明正处复苏阶段,各地的经济形势上扬,以古老的战争法则来判断,这个时期根本不可能发生战争,但战争却从未远离,第一次遗民战争起于同盟议会家族势力的统一野心,第二次遗民战争则出于一个年代久远的誓言和一个忠诚的阴谋家。两次战争把人类的历史默契扫荡得支离破碎,直接导致战后居高不下的军备和社会的动荡,也让人类的复苏延后了至少半个世纪。   姑且不论这些学者的言论有几分切实,后世的评判法诺尔听不到,赵睿和奥伦也听不到,全球人类同盟用广阔到前无古人的疆域组建了60万大军兵锋压境,像一朵巨大的乌云笼罩住反抗者最后的堡垒,谁也不知道第一道闪电会劈在哪里,谁也不知道当钢铁洪流袭来的时候能有几人幸存,谁也不知道这种抵抗是不是徒劳。   但抵抗是唯一的选择。战争有其惯性,行进期间,理智远走,暴虐横行。华沙的死难者尚未入土,一辆辆坤特尔III型重装坦克及其改进型号的步战和火炮却从世界各地的代工厂源源不断补充到全球人类同盟的军队当中,也带动了世界范围的军备升级。   奥伦总理在IC65年2月发布了毛利建岛以来的第一个总动员令,4个团的伯加索斯部队全体开进所罗门,而在本岛,5年以内退役的预备役官兵依照国防部要求复役,总计组建起5万人,共12个团的特勤大队,番号第一国防军团,国防部长李斯特雷因亲任军长,其配装上从原特勤大队的高机动轻装升格为全机械重装。斯奈尔斯区的工厂接到了大量订单,依照毛利精工提供的图纸全力生产起坦克、步兵战车和重炮,塔斯曼的轻工业也迅速转型侧重到军需品和创伤药品的生产上。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毛利的对外贸易渠道在出云陷落后彻底断绝,岛内经济濒临崩溃边缘,只能通过大规模的军需输血勉力维持,至于这种虚假繁荣是不是建立在政府大规模赤字上的问题,哪怕是议会也只能选择性失明了。至少暂时来说,毛利的工厂产能全开,岛内经济稳定,物资充盈。   簇新的军械夜以继日地配装到国防军团的营房,部队加紧操练集团战术和巷战科目,各种军事演习片刻不停。这种临阵磨枪的景象在公元年间是不可想象的,但却是IC时代的通病。   作为人类生存的根基,绿岛经受不住大规模战争的摧残,谁都不敢在和平时期大规模装备部队,哪怕是全球人类同盟在经历了和汉堡协约集团的战争以后,其60万大军配置齐全的也不过三分之一强,配装从未停止,无论是同盟或是毛利和华夏都是如此。   3月1日,首批通过战斗检验的国防一军101团和104团开赴所罗门,正式编入所罗门防卫部队,墨离韵几人也和8支武装小队一起乘坐剑鱼号踏上归途。   例行修整在总动员令下达以后就取消了,还在车上,带队过来的雷因部长就宣读了几人的最新任命。   包括猎户座小队在内的8支武装小队被任命为最高警卫部队,负责贴身保护奥伦总理、卡伦迪议长、雷因部长等军政首脑的安全,墨离韵兼任警卫队长,具体工作由担任副队长的秦钰执行。   但他们的第一身份依旧是回归机关外务处的战士,受到菲尼克斯和柯兰的全权约束和战时调派。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双重任命除了给几位首脑安排了保镖之外,8支最精锐的武装小队也正式脱离伯加索斯成为了外务处的编外成员。借由这场随时会开启的战争,菲尼克斯正在逐步洗掉外务处身上外籍兵团的痕迹,有条不紊地重新划分起机关战斗处室的职责和人员结构。   这一揽子计划是菲尼克斯提出,经由奥伦总理和张艾嘉秘密沟通后达成的一致。战争结束后回归机关将进行彻底改组,成员授予军衔,张艾嘉调任机关总长,外务处摒弃雇佣兵模式,吕承渊接掌内务处,双方依比例分配武装小队,伯加索斯独立组成武装处,洛川负责,科研处交由墨秋,学院依旧由巴宁格教授主管,菲尼克斯和李慕白则会进入政府成为总理的幕僚。   经由改组,回归机关将彻底消除现阶段互不统属、行政独立的问题,成为毛利的武力和科技支撑。如此重大的转变根本不适合在战争前夕进行,出于人员先行,模式滞后的原则,这才有了以上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古怪任命。   这个任命对于拥有赤图的猎户座小队来说几乎是最大的喜讯,小刘参谋先知先觉,一阵交头接耳以后,叶麻子带着整个小队,包括在万象断了一条手臂的老布整队挤到墨离韵身边,志气昂扬地一个敬礼。   “外务处下辖猎户座小队向队座问好!”   臭小子刹那间败下阵来:“雷因部长,这是不是说我现在就要开始对您进行贴身保护了?”   “不用不用,负责具体工作的是秦钰小姐。”雷因是老实人,赶紧摆手,生怕给人留下大摆官架的坏印象。   “那就是说我要开始做保镖了?”大小姐满心郁闷,说好的轮替怎么轮成保镖了。   “不是不是,你们的主体工作还是以外务处为主,事实上,不是特殊的公众场合,你们这个警卫队不需要安排特别警卫,包括武装小队的诸位也一样,政府有自己的警卫部门。”雷因解释地满头大汗,这个任命的内情奥伦总理和他透露过,同样也下过不要声张的命令,现在看来除了那个猎户座小队,谁都没从这道任命当中品出味道来,车厢里满是窃窃私语。确实,仅从字面理解这道任命充满了当政者贪生怕死,滥用公权的味道。   “这么说的话这个任命完全就是为了把那8个小队抽调到外务处嘛。”臭小子摸着下巴,“有隐情吧?”   “您别管隐情不隐情的啊!队座,弟兄们成了您手下的人,您看是不是先拜托处长大人把老布的胳膊治好?”叶麻子殷勤地像个狗腿子,满脸堆笑,“万象的时候让胡敏仪切了,这些个月老布接了三封退役通知,都让弟兄们压下了,猎户座小队不能没有老布啊队座!”   柯兰的圣手伯加索斯人尽皆知,但能力者的神奇却是武者理解不了的。断肢能不能治,要付出什么代价,老布曾在心灰意懒之下准备接受退役命令,是赤图拍着胸脯,叶麻子强拉硬拽才拦下来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柯兰身上,可惜天不从人愿,长期驻扎在所罗门的猎户座小队总也碰不上苏勒和茉儿,直到现在名正言顺地和墨离韵搭上了关系。   这群大兵和苏勒有旧,哪怕没有这次任命柯兰他们也会能帮就帮,更何况大家的关系又近了一层。臭小子斜着眼睛撇向柯兰,柯兰也不推脱:“只要断肢保存完好就没什么问题。”   “断肢在,一直都在,新鲜得跟刚切下来似的。”老布激动地语无伦次。   “那就行了,做一个复植手术,接下来我能搞定。”一言既出惊荡四座,剩下的小队也顾不上讨论任命的深意了,一时间撩袖子的露腹肌的围满了墨离韵和秦钰,甚至有一位三大五粗的挤开所有人,当着小贼婆的面就脱起了裤子,结果被掌中雷霆电了个七荤八素,吓得剩下的人都自觉地跑去臭小子那里排队。   “那个谁,小刘参谋是吧,把所有伤号都登记一下给约西亚处长送去,祛疤的就算了,还有那个被秦副队长电傻的也别治了,处长治不了智商。”臭小子把手一甩,有气无力。   柯兰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苦笑着摇头:“等到毛利吧,在这里也没法治。”   “我知道,但干嘛非得把伯加索斯的人塞到外务处来,还让我负责。”臭小子怨声载道,声音被临时构筑的空气通道束缚只在他和柯兰之间流转。   “你不也说了有隐情嘛,我估计和这场战争无关,到了必要的时候总会有人告诉我们的,暂且听从就是。”   “你说是就是吧,反正出力的也不是我,处长大人。”很显然,警卫队长墨离韵是打算把甩手掌柜做到底了。   “训练还是要抓紧吧,既然做了你的下属,以后他们要面对的估计就不是胡敏仪之流了。”柯兰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墨离韵。   “回处长大人,警卫队必将严加训练,由副队长秦钰全权负责!”这句话不仅传到柯兰的耳朵里,还传到了秦大小姐的耳朵里。   余怒未消的大小姐剑眉直立:“你们背着我打什么算盘呢!”   “给你一个任务,56个生龙活虎,精力充沛的大兵,你变着法子电他们,电到电不着为止。”臭小子的语调像极了电影当中的反派。   “没有限制?”小贼婆的三观从来都没正过。   “留口气就成,处长大人救得活。”   “成交。”   一个邪恶联盟就这么在飞驰的剑鱼号上达成,空气通道隔绝了一切泄密的可能,柯兰无语地看着那群兴高采烈围着小刘参谋登记伤患的年轻人,他们根本不知道加入外务处意味着什么。 第192章 在青卫的阴霾中(三)   以剑鱼号的速度,从所罗门到毛利仅仅需要1个小时,可以说是转瞬即至。一个多月没有回到毛利,C4的变化很大,月台上到处都是罩着炮衣的军械正在装卸,有的是需要送到所罗门的,有的是通过新近通车的斯奈尔斯到C4的直达磁轨转运去设立于澳大利亚本岛沙漠的国防军兵营的。   战争这个巨兽冲淡了C4的艺术气息,也破坏了毛利人赖以坚持了几十年的准则。直达磁轨直接架设在毛利大草原和麦卡锡海峡上,让这两件毛利人宁愿穴居地下也要倾力守护的自然瑰宝也染上了战争的气息,虽然毛利政府多次申明会在战争结束之后拆除磁轨,但未来的事又有谁说得准呢?   墨离韵突然感觉到悲哀,既是为了一个被违背的誓戒,也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   菲尼克斯在月台等他们。一直到看见她奔跑着投进柯兰的怀抱,墨离韵才惊觉,被战争改变的远远不止毛利这座绿岛,至少还有岛上的人。约西亚夫妇几乎放弃了一切本该享受到的美好生活,远远不止聚少离多这么简单。而他自己呢?又有多久没有好好和小秋待在一起了?捏着鼻子吃上一顿她做的饭,吵些没有营养的嘴,安安静静地享受片刻宁静,这一切都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   “想什么呢?”菲尼克斯和柯兰都是太识大体的人,拥抱根本没有持续多久,菲尼克斯已经整理好衣服,脸上微微有些红晕的她第一时间发现了墨离韵的失神。   “在想小丫头,不知道她现在又在搞什么鬼,上次那个血孕实验害惨我了。”墨离韵毫无讳言,也没看到身后秦钰暗暗撇起来的小嘴。   “大概还是在准备为你怀孕的事。”菲尼克斯掩嘴偷笑,她和柯兰至今没有想过孩子,小秋反倒走在了她前面,不过那方法绝不是臭小子喜欢的。   “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墨离韵满脸苦相。   “去看看她吧,正好李老也有事找你,鹰击的事。”   “鹰击怎么了?”虽然在出云突围当中受损严重,但墨离韵对鹰击还是很满意的。   “鹰击没事,李老认为你的能力提升太快,必须作一次全面测试来调整鹰击的出力,不仅要配合现在的你,还要最大限度的留有余地,预防你在下一次战斗中晋阶导致鹰击无法发挥作用。”菲尼克斯看着墨离韵的眼神满是赞叹,这个少年的成长速度超过了所有人的预计,哪怕是普罗迪在同龄时也远远不如。   “我要晋阶了?”臭小子一脸呆滞。   “只是李老打算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四阶的事你也知道,已知的案例太少,谁也不知道什么状态下才能迈出那一步。”菲尼克斯安慰地拍拍臭小子的肩,“有个人或许知道,可惜他不在这儿,也不会把他知道的告诉你。”   “普罗迪埃塞尔?”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有消息称他在美洲出现,同一时间秦峰和胡佩也恰好出现了,有进一步的消息吗?”墨离韵突然把话题转到秦钰最关心的事情上,小贼婆难以置信地支着耳朵,满心感动,我还没和他提过呢,他这么关心我吗?   “你也听说了?我还以为你会更关心埃卢尔遇刺和海啸的事。”菲尼克斯显然也有些意外。   “他们俩是老爷子的忠实信徒,这个世上苏执的信徒不多了,林姨会很在乎吧。”   原来不是为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秦钰感觉到很明显的失落,这种情绪毫无由来,无从解释。   “你不问我也打算和林可说的。”看到林可从剑鱼号上下来了,菲尼克斯笑着上去打了招呼,牵着她的手回到人群。   “在说什么?”双目失明后林可沉默了很多,或许和墨秋在一起的时候依然会像个妈妈一样尽心去照料,但在所罗门,墨离韵知道她日复一日地锤炼能力,几近自虐。身体的残疾击不垮这个女人,但苏执的死至今还在折磨着她。   “关于苏老的信徒,秦峰和胡佩贝拉。”菲尼克斯明显能够感受到林可的眼睛亮了,“已经确定他们都活着,不久前出现在雪城和墨西哥城,多方证据显示他们现在和普罗迪在一起,原因不明。”   其实信息很少,但只要能够确定他们活着,对于在场的大部分人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林姨,一起去小秋那儿吧。”墨离韵牵住林可的手,林可顺从地让他牵着。   小韵已经成长起来了,他和小秋都成长起来了,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   “嗯。”流光闪过,两人破空而去。   目送着墨离韵和林可离开,菲尼克斯又来到千濑面前。   这个娇小的女人穿着白底红带的日本传统巫女服饰,背上挂着半柄斩马刀。琉夜的事情她早已通过柯兰知道了,哪怕并不清楚这柄剑对于拾荒者的意义,但安迪授剑的想法她还是能猜出八九分。明知道并不公平,但菲尼克斯不止一次假设过安迪接受柯兰的治疗,带着神剑和法诺尔对决的情形,或许结局会不一样吧,或许这场战争在那一刻就无惊无险地结束了。   没有表露分毫,菲尼克斯伸出手和千濑握在一起:“千濑小姐,我是毛利回归机关的总长菲尼克斯。欢迎来到毛利,奥伦总理和我一直在期待这次交流。”   “总长女士。”千濑局促地下腰鞠躬,“我这次来只是为了请求贵岛可以同意拾荒者以盟友的身份参加战斗,作为回报,我可以提供拾荒者的专用通信线路。”   “你们的线路依然可以使用吗?”菲尼克斯的脸色慎重起来。   “可以的,我在来之前刚刚和华夏方面联系过。”   “雷因部长,我想您需要通知总理先生中断会议了,我会带着千濑小姐去智脑。”   “我和总理马上会到。”雷因郑重点头,然后用最快速度坐进专车当中。   “奥弗,看来暂时不能给你洗尘了。”   “去吧,反正我也要马上去医院,小韵留了一堆病号给我。”柯兰指指整齐排列在秦钰身后的8支武装小队,人人雄健,真看不出每个都是重疾缠身,行将就木的样子。   “晚上在家等我,我给你做饭。”约西亚夫妇再次拥抱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两人又要暂别了。   “晚上见,菲娜。”   菲尼克斯带着千濑行色匆匆地走了,柯兰也没了继续留在月台的性质。   “秦小姐。”   没人搭理。   “秦队长?”   无人理会。   “秦钰?”   “啊,到!”可怜小贼婆加入回归好些日子,和柯兰几乎没有过单独的交集,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不知道如何开篇,索性公事公办吧,以后总会熟悉起来的,柯兰如是想。   “我去医院做一下准备,安排一下工作,把需要治疗的人带过来吧。”   需要治疗的人?56个人都有毛病,一个不落。大小姐撇撇嘴,已经在心里给这个行为做派都和秦峰极为相似的上司打上了官僚的标签。   “是,处长!”   结果柯兰也走了,呼啦啦一群人下车,三三两两最后只剩下小贼婆和一群大头兵,秦钰委屈地发狂,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在这个月台展开操练。   “那个……”   唰!8横8纵整齐划一的一个稍息,战士们各个挺胸碘肚,连小刘参谋这样身体素质吃紧的也尽力做到最好。都是当兵当老的人了,哪个看不出自己漂亮的副队长正在爆发的边缘,毕竟手掌心时隐时现的紫色电光是不骗人的。   “请长官训话!”在车上的时候,叶麻子早就凭着赤图的关系和首问就医的大功成了全部8个小队的首席,这5个字喊得振聋发聩,如雷贯耳。   可惜,好戏做给瞎子看。   “我没聋。”一道闪电直接砸到叶麻子脑袋上,大小姐舒爽了。   “是!长官不聋!”次席勇敢地接过话茬,还是那么雄赳赳,就是声音低了不止一个八度。   “上午统一就医,下午驻地集合,实战训练,要求训练装备齐整,现在,把那个抽抽的扛起来,出发。”   ……   同一时间,亚特兰蒂斯。   浮空岛和几天前相比又不一样了,城镇已经具备了基本的生产能力,居民们选出镇长,分工执事,甚至几个临近的镇子已经有了交流,务农行商,一派欣欣向荣。   鲲鹏堡里的人们越发沉默,他们在等,等待着普罗迪从引擎操作室中走出来。可即便是走出来又能怎么样呢?他们能问什么?又期待从普罗迪嘴巴里得到些什么?   唐宁独自一人坐在石林的最高处,这里有10几米高,稍远些能看到一个镇子,大部分民居已经结顶了,镇民正在合力建造小广场和几幢功能性建筑,大概有几千人居住在那里。   阳光被遮挡,唐宁这才知道背后多了个人。在伦敦独自生活过的他是异常警觉的,亚特兰蒂斯上能够做到这个程度的只有一个人,普罗迪埃塞尔终于出关了。   “大人。”   “他们已经建起小镇了。”普罗迪随意飘着,双手背在身后,唐宁特意确认了一遍,确实是双手,手指修长,晶莹如玉,宛若新生。   “是啊,日夜不息,效率几乎要赶上大型器械了。”   “我也不明白,不过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明白了。”出乎唐宁的意料,大人居然主动解释了。或许这个解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内容,但仅仅是解释本身就让他感觉到普罗迪内心的波动,似乎是恐惧。   “大人,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和圣经当中的天堂一样。”   “天堂不是这样的……”普罗迪突然闭口不言,唐宁也不插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片刻以后,普罗迪把暴君之书交到唐宁手里,“去办一件事情,找到墨离韵,让他看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呢?”   “翻开书,沉下心神,书会告诉你的。”   “是,大人。”   “沉下心神,如果你能看懂,对你也有益,把信送到就回来吧,到时或许我就知道这些是什么了。”   “我马上就动身。”   “去吧。”   微风吹过亚特兰蒂斯,炊烟再一次升起。 第193章 在青卫的阴霾中(四)   突破对马海床后苏勒和茉儿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沿着事先就规划好的秘密行进路线跨越朝鲜半岛,在2月下旬进入了拾荒者在华夏的大本营松原。   松原是一座小型绿岛,总面积720平方公里,常住人口60万余,林海雪原,地狭人稀。作为彩虹岛链的起点和唯一一座设有拾荒者机关的小型绿岛,松原被打上了一层传奇的烙印,全岛也因此以旅游业和探险业为支柱产业,受这次战争波及极大。   华夏的拾荒者分部就坐落在这座岛上,位于绿岛东侧一棵经过特别培育的干径达到28米的巨大松树,包括附属楼在内全高5层,负责人董疏影,32岁,未婚,白银拾荒者,二阶武者,人称董小姐,是一个性格上有些保守,温润如水的女人,似乎并不适合拾荒者这个职业。苏勒始终记得他们见面的那一天,当得知苏帕尔的死讯时这个穿着保守式旗袍,盘着头的女人一言不发地昏过去,又在醒来以后默默垂泪的样子。   随后便是苏帕尔的葬礼。猎鹰的葬礼和千千万万默默无闻的拾荒者一样,身体被火化,顺着风融进沙漠,和着风的是一声声星火不息的誓言。   葬礼过后董小姐就像变了个人,也让苏勒明白了为什么爷爷会在华夏3万多拾荒者中选中了她来主持分部的日常工作。   作为苏帕尔的助手,她同样有昆仑机关的兼职,可在对待长滨小队幸存者的问题上她并没有简单地通报,而是秘密联系了浮屠军团的楼履冰,通过他将拾荒者们拼死带出来的“财富”和苏勒的信息交到王勋总理手上。   这种谨慎最后看来是极有必要的。2月27日,王勋打着视察防卫的旗号亲临松原,也在第一时间召见了苏勒、茉儿和董小姐。   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秘密召见,沿途警卫都被楼履冰的亲卫人员替代,然后在岛外的一座观测哨卡里,苏勒见到了华夏联盟闻名遐迩的王勋总理。出乎意料的,他只是一个瘦弱的老人,佝偻着腰埋在沙发里。可他的话里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气场,眼神灿若晨星。   “诸事繁忙,直到现在才抽出时间来见你们,先坐,不要拘谨。”   观测哨里没有多余的人,浮屠军团中将指挥官楼履冰亲自奉茶,让向来迟钝的茉儿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们的审查完成了吗?”苏勒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开宗明义语惊四座。   “完成了,你确实是老连的孙子,对了,老连就是苏帕尔,连定江的名字还是我起的,托尔斯泰女士的身份也没有问题。”王勋的脸上泛起一抹赞赏的笑,“老连在世的时候经常提到你,苏勒哲吉,草原的雏鹰,他很喜欢你。”   说到爷爷,苏勒的眼圈马上就红了起来,但他控制得很好,语气一如既往的尖锐:“既然审查完成了为什么还要鬼鬼祟祟的,我们的身份见不得光吗?华夏联盟是不是也在准备启动归并议案?”   这个指控太严重了,茉儿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噌地跳出椅子,一枚爆裂箭搭上弓弦,弓如满月,箭头直指王勋。与此同时,几十柄长剑密布室内,悬浮在空中嗡嗡作响,气机锁定住苏勒和茉儿,伺机待发。   董小姐无助地拦在双方中间,她根本没有准备,这场普通的召见居然会演变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冷静些,苏勒,楼将军。”   “履冰,不骄不躁。”王勋首先打破僵局,他的眼神直视苏勒,没有解释,但苏勒就是感觉到有一种信任正在建立,让他不由自主地去相信王勋的坦荡,他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并且勿需怀疑。他也把手搭到茉儿的槲寄生上,茉儿缓缓松开弓弦,漫天的剑也化作铁水,收回到浮屠将军背负的匣子里。   “注意你的态度,总理和总统是华夏最坚定的独立者,容不得你来质疑。”楼履冰的话里充斥怒意,好像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那就给我解释,别再遮遮掩掩。”语气上苏勒毫不退让。   “我会给你解释的。”王勋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你脚下的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包容、自主的国度,但第三次世界大战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文明险些毁灭,虽说是否极泰来,但在移民绿岛的过程中,国家界线很大程度上被打破了,或者说是出于同盟的稳定考虑,被人为的模糊了。”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王勋一句话就把话题拉到了历史上,“人类作为一个整体繁衍生息的时代一直持续到遗民战争,发动战争的全球人类同盟名义上胜利了,但事实上他们不仅没能消灭最后一个没有纳入大统一的人类族群,就连原本已经达成的合流也出现了分裂。自治思潮涌动,民族、地域、利益、思想、传统,各个绿岛势力纷纷诞生,几经合并形成了如今的局面。华夏联盟就是一个以汉民族为主体的民族势力,我们占据中国的传统疆域,用古老王城的名字来命名首都,以华夏自居,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唤醒民族主义和辖地内的独立意愿。”   老人的说辞辛辣,直白地简直不像个政客,政治集团的考量被掰开揉碎混杂在历史当中,没有了正义和邪恶的界线,一切听起来都不过是为达目的所选择的手段。   “我不确定这种独立是人类文明的复苏还是种族进程的退化,但我不会否认,哪怕没有这次战争,华夏联盟也会在30到50年后选择另一个借口独立,这是联盟成立之初就定下的核心策略,每一代军政领袖都是这个策略最坚定的支持者,我和总统先生不例外,其他势力也不例外。说到底,这次战争本就是青卫组织所推崇人类统一思想和各势力独立思想的较量,双方的矛盾从根本上不可调和。”   “再来说说青卫这个组织。和各个绿岛势力相比,这个组织的历史太悠久了,一直可以追溯到第三次世界大战以前。她的创始人鲁道夫是个狂徒,一心要建立一个以本民族为主体的大统世界,而这一代的领导人法诺尔却是个天才,他改良了鲁道夫的理想,只剩下大统世界,全人类的统一,事实上这种思想才是现阶段最主流的,比我们所坚持的独立主义更受认同。联盟自治的时间太短了,远远不够让所有民众都去拥戴独立主义,独立的决定太过仓促,但他堵死了我们所有的退路。青卫不接受名义上的统一,他们要摧毁的是独立主义的根基。”   “这也是为什么全球人类同盟治下一伺归并就能迅速稳定,反倒是华夏和毛利却始终隐患重重的根本原因。无关正邪,如果硬要铺排,我只能说全球人类同盟才是皇道正统,坚持独立的我们才是站在人类大义对立面的叛逆。”王勋的笑容很苦涩,承认自己所坚持的和认知主流背道而驰是对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来说是一件困难的事,哪怕他打从心底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真理并不永远掌握在多数人手里。   “毛利比我们要好一些,一岛成国得天独厚。她自治了60多年,推崇并坚持孤立主义,民众享受这种自治,也更容易接受独立的转变,自发的去维护她,这些都是华夏联盟所不具备的,所以毛利可以在自治受到威胁的时候用铁腕去统合少部分人的不同思想,我们却不行。”   “在华夏,独立、自治、统一各有所持,我们的思想并不占据主导。青卫只是一个组织吗?在我看来,不能秉持大统一思想的人哪怕身在青卫也不一定会站在政府的对立面,而拥护大统一的人即便不是青卫也可以组成紫卫、蓝卫,然后转变成这次战争的不稳定因素。兵锋压境了,可对华夏政府而言这却是一场孤独的战争,我们甚至连自己的民众都无法彻底信任,所以我们只能有限度地动员民众,暗自甄别,净化军队,可最终会有什么结果,我不清楚,总统先生也不清楚。”   沉默,良久的沉默。青卫咄咄逼人的压迫下华夏的情况远比毛利要恶劣,表现出来的矛盾也尖锐得多,苏勒之前就听说过华夏的军备扩张和调动困难重重,内部甄别也不够彻底,原本还以为是这个国度摇摆不定,始终不愿意加强对青卫的打击力度,现在看来这些破坏行动有多少是青卫进行的,又有多少是民众自发组织的呢?   “我能做些什么?爷爷说他和华夏有过约定,我随时可以转籍,苏勒心里没有那些复杂的东西,青卫杀了爷爷,我要报仇。”   “确实有一个很适合你的位置,可惜我们现在和毛利是盟友,我不能在没有经过毛利许可的情况下接受你的转籍申请。”   “那就联系毛利。”   “和毛利的通讯在出云陷落之后就断了。”王勋无奈地摇头,“同盟掐断了我们之间的全部联系,他们掌握着绝对的主动。”   “或许很快就会有毛利的联络接过来。”董小姐突然说,“拾荒者联盟有隐秘的联系渠道,可是为了保密,远程开启基站的方法只有总部的少数人知道,或许您需要找个理由在松原多呆些日子,如果有空,还可以祈祷去往毛利的分队平安抵达。” 第194章 在青卫的阴霾中(五)   IC65年3月1日,毛利。   “我需要两台短波电台,耳麦,一台播报,调频1027.3,一台收听,调频226.3。”C3-3,毛利的智脑,这一刻发生的对话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千濑被冲田司人培养成一个极端传统的日本女人,低调、谦恭、认真,礼貌地让他人不安,一点不像这个时代年轻女孩处世的态度。当然,以上都是张艾嘉发送过来的观察报告,千濑或许是长滨的名人,但毛利对她此前的认识也不过局限于三页薄薄的档案,直至她成为拾荒者领袖,对她的探查才仔细起来。其中最权威的报告来自于张艾嘉,但哪怕是那份报告给出的千濑也与众人在这个会议室当中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今天的她彻底反客为主,在月台面对菲尼克斯如是,在智脑面对奥伦亦如是。   “给她短波电台。”奥伦总理是真正大度的人,不会为了诸如主导权之类的问题动气,反而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像惯常那样给予了陌生人应有的尊重。伯加索斯人才济济,很快,短波电台和操作员一起来到智脑的底层会议室。   “一号电台调频1027.3,耳麦,二号电台调频226.3,扩音播放。”千濑向着操作员鞠躬,引得操作员忙不迭地回礼。趁着操作员们手忙脚乱架设电台的时间,千濑又向奥伦和菲尼克斯鞠了躬。传统的日本人擅长使用这个动作传达感情,至少整个会议室都感受到了这个娇小女人的感激和歉疚。   “你似乎比我们还急。”菲尼克斯淡淡地笑。   “对不起。”千濑又鞠了个躬,果然,奥伦和菲尼克斯开始感受到张艾嘉说的那种不安,“昨天我已经在所罗门和松原方面取得过联络了,老师和苏帕尔先生也离世了。”   “是吗?难怪了。苏勒和茉儿呢?我记得他们也在长滨的突围小组里。”奥伦的语气充满了遗憾。   “他们很好,已经到达松原,并且带回了苏帕尔阁下的遗体。”   奥伦的心情很复杂。安迪牺牲的时候他遗憾了很久。毕竟在回归供职十余载,安迪是毛利对拾荒者施加影响力的最佳渠道,这一刻听到另两位大拾荒者离世的消息,再加上朴天惠至今原因不明的背叛,拾荒者原有领导集团就算是全军覆没了。要说好处,拾荒者叠遭重创必定更为倚重毛利,毕竟如今这个团体的机关就在所罗门,这是给这个桀骜不驯的组织打下毛利烙印的最好时间,安迪牺牲的影响降到最低。要说坏处,大拾荒者们代表着拾荒者的最强力量,至少在眼下战局,拾荒者能够发挥的作用变得极其有限,这对本就居于劣势的毛利而言实在称不上好消息。   “这是我这些天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菲尼克斯松了口气,“不过使用短波电台通讯,拾荒者果然清奇。”IC时代,短波通讯是无线电爱好者的舞台,数不尽的民间电台充斥其间,这个领域不是无人问津,而是太过于公共了,简直相当于大白于天下。   “并不算清奇,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罢了。任何一个势力都不会允许未经批准的国际基站设立在自己的领土上,师祖柳生岩吾在因斯特阁下被全球人类同盟围杀后授命当时的拾荒者在这些短波频道设立了联系,每一个分部的接受和播报频道都不一样。师祖说过,假如在数十万个频道中恰好被监听,我们也只能引颈待戮。”信号调好了,公放的喇叭传出沙沙声,操作员递上耳麦,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柳生先生一代伟器,可惜死于私怨,如果他还活着,相信拾荒者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奥伦总理戴上耳麦,耳麦共有两对,一对在千濑手上。既然昨天已经联系过了,按着千濑的所作所为,相信松原的拾荒者分部已经联系了华夏的话事人,像在或许就在万里之外等着。   “老师说过,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千濑把手放在播音键上,“王勋总理就在松原,我想这次的谈话会是他和您进行,抱歉,我们的渠道无法提供全息影像,希望您有办法判断对面的身份。”   “已经帮了大忙了,开始吧。”奥伦并没有太过在意,接下来的谈话归结到底不过是相互试探和测试通信稳定程度,甚至于以后的谈话都不会涉及太敏感的话题,渠道是拾荒者提供的,更关键的是这个渠道对于知情者来说是公开的,泄密隐患根本无从避免。   “这里是出云,请松原回答。”没有想象中的暗码,千濑的语气就像在打电话。每2分钟一次,连续3次后,扩音器终于传出了声音。   “我是董疏影,对面是千濑小姐吗?”   “我是千濑雪,星火不息,白银拾荒者阁下。”   “希望不止,白银拾荒者阁下。”董小姐的声音很清晰,看来这个所谓渠道的信号出乎意料的好,当然也有可能是几位操作员无线电水平的原因。   “我在毛利,就在奥伦总理边上,昨天拜托您的事情,您做到了吗?”哪怕是通过电波千濑也没有放下自己的礼仪。   “王勋总理就在分部,我立刻把耳麦交给他,请稍等。”片刻以后,一个清朗的声音便取代了董小姐软糯的嗓音出现在喇叭上:“奥伦?”   “王勋?”   “我猜凤凰女士就在您身边,几年前北京一晤,至今想念,麻烦您代我问好。”刷刷刷,菲尼克斯迅速在纸上写了一些字送到奥伦眼前。   “那天你可没出面,凤凰女士至今遗憾没能跟您握上一次手,倒是罗教授最近身体如何,华夏这些天不太平,李教授一直很担心他。”   “罗教授是华夏的瑰宝,况且北京的情况始终稳定,请转告李教授无需担心。如果实在想念也可以过来,华夏能够为李教授提供比毛利更好的研究条件。”身份验证基本完成。双方技术组都忙着记录着声线特征,这是未来谈话的重要判断标准,一点马虎不得。   “王总理明目张胆地撬墙角,这句话我就不帮您转达了。”奥伦微笑,王勋长于外交,言辞锋利,这些都是世所闻名的,两人之间打过不少交道,但像这样的谈话少之又少。   “期待着下次和李教授直接通话。”王勋在另一头笑得开怀。   “也是通过短波?”   “即便是以后通讯恢复也绝不主动拨打电话,这点我可以向您保证,当然,仅限于我个人。”   “看来华夏对李教授是求之若渴啊。”   “何止李教授,毛利人才如过江之卿,华夏恨不得都请过来,知道吗,我们猎头名单的第一位可是奥伦总理您呢。”   “看来您是真想让我放人了,而且这个人居然不是李教授。”奥伦的眉头皱起来,王勋句句不离人才,这已经超过了验明正身需要的度了。   “当然不是李教授,贵方不正有两个年轻人在松原做客吗?”   “您是说苏勒和茉儿?这是他们的意思吗?”   “算是苏帕尔阁下的遗愿吧,苏勒哲吉本来想要亲自联系您的,可惜通讯不畅,也只能通过这种冒昧的方式了。”   “他们对华夏很重要?”   “现阶段来说,是的,他们的身份能够决定华夏下阶段的应对。”王勋的话奥伦是相信的,不仅仅是因为他话里的诚恳意味,更因为这个提议本身是突兀的,哪怕不会破坏双方的联盟关系,也必然会留下芥蒂,影响双方的互信。   “是吗?那我就破一次例,允许二人转籍,相关的手续就在两地分别办理吧。”   “请允许我表达谢意。”   “一切为了抗击同盟,期待贵方捷报。”   “请相信华夏的抵抗决心,我们在香格里拉会师。”   谈话到这里也就结束了,虽然没有一句道别的话,但两位总理几乎同时放下了耳麦,下达了同一条指令。   “建立专门联系室,选定联络员。”   千濑被请出了会议室,在走之前,她没有正式提出的要求得到了满足,拾荒者将作为雇佣军参与到所罗门的防守中,而没有战斗力的机关人员和后续的星火财团会陆续转移到塔斯马尼亚区的毛利分部,在战争期间受毛利政府庇护。   “华夏的情况不容乐观啊。”菲尼克斯捏着手指语气凝重。   千濑走了,电台和操作员也离开了,会议室只剩下奥伦、菲尼克斯和雷因三人,张艾嘉的全息信号被送进来,作为第四人参与会议。   “看来拾荒者的渠道通过测试了。”张艾嘉看到众人脸上的表情,哪怕没有亲历之前的通信也基本猜到了事实。   “可以使用,但根本防备不了窃听,价值不大。”奥伦摆摆手,雷因部长立刻把通话记录传给张艾嘉,包括文字和音频信号。   “华夏国内思潮涌动,冲突激烈,他们的问题比我们要大得多,看来不能指望他们发挥太大的作用。”一边看着资料,张艾嘉头也不抬,话题直指核心。   “王总理说的话我相信,他们的领导层战斗决心还是大的。”奥伦心思沉重,这次通话看似什么也没说,但两位总理已经把该转达的情况都转达清楚了,毛利内政平静,奥伦实现战时独裁,华夏内部紊乱,但战斗决心强烈,而且领导层已经有了整合局势的思考。   “还是要做好华夏崩溃的准备。”雷因部长咬着嘴唇,神色严肃。   “准备要做,但不必过于紧张。汉族的韧性和向心力是经过历史考验的,我们选择他们做盟友也未必没有数据以外的考虑。”也听不出这是奥伦总理的真实想法还是安慰之语,反正他确实这么说了,在座的也只能以此慰藉。   “拭目以待吧,我会要求国防军加紧配装。”雷因部长低声道。   “回归也要做好对抗法诺尔的准备,安迪牺牲了,如何对抗四阶,必须要做好预案。”奥伦接着说道。   “毫无头绪呢。”菲尼克斯忍不住叹气。   “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吧,你们不必考虑失败的下场,那时候我们大概全都死了,管他洪水滔天。”奥伦强笑着打趣。   “是啊,管他洪水滔天。”   会议室里陷入良久的沉默,直至结束。 第195章 在青卫的阴霾中(六)   联络恢复本该是件不大不小的喜事,但松原却看不出太多欢腾的气氛,因为王勋带回苏勒和茉儿转籍讯息的同时也通报了安迪的死讯。   这个消息其实是拾荒者内部通讯的时候传过来的,不过董小姐心思柔和,唯有请求王勋总理代为转达。   茉儿又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苏勒嘴拙,唯有像在毛利时那样守在屋外,简简单单的一日三餐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放在房门外面,又原封不动地换成下一份,就这样持续了整整2天。   第三天,苏勒一如既往地端着早餐上楼,轻轻放下,昨天的晚餐还是没有变化,这表示茉儿已经有两天水米未进了。苏勒有些烦躁,能力者不是神仙,不仅要吃要喝,甚至对能量的消耗比普通人还要大,哪怕身体素质好些再这样下去也是要出事的。   可他没办法,安迪对茉儿来说如兄如父,苏勒又实在不善言辞。叹口气,他弯腰端起冰冷的晚餐,接下来就该调头下楼了,但身体却不肯配合,反倒又向前走了几步,咚咚咚。   没有回应。   “那个,早餐在门口……”   哐!房门被大力拽开,茉儿穿着两天前的衣服,眼睛肿得像桃子,看到苏勒手里的扬州炒饭,闷不作声地走过来,伸手抓起来就往嘴巴里塞。哐啷啷,地上的牛奶被踢翻,洒满地面。   冰凉的炒饭依旧软糯,和着凉透的油腥和葱花的涩味滑进胃里,肠道一阵阵地抽痛,茉儿皱皱眉,不等咽下就抓了第二把。   “我给你热一下,别吃凉的。”苏勒伸手想拦,却被抬手拍开。他没有气馁,绕过茉儿的手摁在她脑袋上,就像是安迪时常做的,“想哭就哭吧,肩膀借你。”   “啊!”餐盘被撞上了天,漫天饭粒洒下,少女扑进少年怀里,失声痛哭。   提着手,苏勒小心翼翼地贴上茉儿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安慰的话出口,茉儿却哭得更凶了,哭着哭着,张嘴咬在苏勒的肩膀上。   这和电视里演的不一样啊?忍着疼,苏勒比一开始更迷惘了。   差不多半小时后,苏勒系着围裙蒸饭,转头又去切火腿。浴室里悉悉索索的水声,是茉儿在洗澡。   澡洗完了,茉儿又恢复了青春活力,擦着头发哼着歌,小姑娘像个没事人一样打开浴室门。   “咦?你居然没偷看?”   哐!火腿连着砧板被切成两半,苏勒深呼吸,洗了一把葱继续切。   “恢复地真快……”   “哭都哭了,还能怎么办?”茉儿大大咧咧地坐下,拍着桌子催饭。扬州炒饭工序复杂,蒸完了米还得在蛋清里揉捏,沥干蒸熟才轮到炒饭,哪是洗个澡的功夫就能做好的。   “不用强忍着。”切了葱,苏勒又去沥蛋清,两个蛋壳在手上翻飞,透亮的蛋清流到碗里。   “不是强忍着的。”茉儿趴到桌子上,“这是战争呢,哥哥走了,战争却没有结束,我们还有要做的事情吧。我一直那样,连你都不能安心去做事……”   嗵!蛋黄掉进碗里,溅起蛋清,腾起一个漂亮的水晕:“我没事的。”   “那我也不能拖你后腿,其实我知道,哥哥不希望我伤心。”茉儿摘掉脖子上挂着的泪石,这是8岁那年安迪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安迪不是细腻的人,茉儿也大大咧咧,这是身边唯一一件和他有关的东西,“我像给哥哥做个衣冠冢,陪我一起吧。”   “嗯。”苏勒点点头,飞快地打匀蛋花,“就吃蛋炒饭吧,不比扬州炒饭难吃。”   茉儿把项链握在手里:“只要是吃的就好,我饿死了。”   ……   为了等待毛利的通讯,王勋已经在松原待了3天。华夏氛围诡谲,他的身份又特殊,故而早在1号那天就登上了返回北京的列车。楼履冰倒是留了下来,松原是边境三岛中距离北京最近的绿岛,松原有失,同盟就可以仿阿纳海姆旧例穿沙漠直扑北京。这是巨大的风险,以楼履冰浮屠军长兼一师师长的身份,坐镇松原无可厚非,更何况王勋对苏勒的任用计划也必须遮盖在一师频繁的调动和演习当中才足以瞒过密布华夏的耳目和同盟的支持者。   楼履冰是王勋的养子,也是王勋在军方最为信任的人,之前苏勒不知道,但现在连茉儿也知道了。   “这是你们的户籍证和军官证。”两份巴掌大小的证件分别交到苏勒和茉儿手里,两人的感觉有些复杂,虽说是苏帕尔的遗愿,但接到证件的这一刻他们就不再是毛利人了,“苏勒哲吉授中校军衔,米伦托尔斯泰授少校衔。”   “我们的工作是什么?”仪式简单至极,不过苏勒也不在意。   “华夏的高端武力以武者为主,按照分工分别隶属于2个部门,直接受命于总统府的昆仑机关和受命于军政部的浮屠军团。”楼履冰没有急着宣布两人的任命,反而是简单介绍起华夏的军事情况,“昆仑的工作很杂,包括领导人的贴身护卫,特工任务和其他特别指派,相对而言浮屠的工作要简单些,我和另四位三阶武者分别执掌一个师的浮屠,我是名义上军长,不过没有军政部的临时受命并没有其他三个师的指挥权。”   “听起来和伯加索斯虚设的排长和营长很像。”苏勒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们的班是9个人,这是华夏武者部队和毛利最主要的区别。伯加索斯本就是模仿浮屠的结构建立的,不过他们的班人数较少,总体机械化程度也更高一些,总体来说差别不大。”   “这些东西和我们有关系吗?”苏勒有些疑惑,楼履冰说了很多很细,但根本不足以从中判断出他的工作。   “当然有。”楼履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连将军,也就是苏帕尔阁下生前是昆仑机关的战士,不过你们两的位置却在浮屠。”   “浮屠要扩编?”依照普遍换算,二阶能力者和三阶武者基本相当,考虑到三阶武者掌师的安排,苏勒自然以为王勋把他们留下来的目的是新建一到两个师。苏勒和茉儿在训练武装小队的过程当中接触过纯武者队伍的班排战术,更大一些的武者编制再让他们来带就有些奇怪了,两人并没有带兵的经验,更遑论直接领导一支临时组建的武者师了。   “不算扩编,昆仑机关还有一支特务营,是由连将军组建的全拾荒者部队,北京认为他们的操守可信。”   “你们打算让我们做这支特务营的指挥官?”   “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楼履冰理所当然地点头,“在毛利之前的援助物资中有24套武者装备,特务营一直在进行战术摸索。在之后的7天里,他们会随三团一起进入松原,你要从中间挑选出武装小队成员。”   “为什么不在北京选拔,这样做总觉得偷偷摸摸的。”茉儿好奇地问。   “这支部队本就是秘密组建的,哪怕是北京也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支队伍的实际任务,对外宣称他们的目的是增强松原防卫,毕竟拾荒者的华夏分部就在这里。”   楼履冰的话让苏勒陷入了思考。24套伯加索斯标准的武装,换算成浮屠的编制大概只有18个小队,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把特务营完全打乱并按伯加索斯的编制重组,那就是24支武装小队,这个实力不大不小,于战线并无价值,但用于突袭却又是一股足够强大的力量。   为什么要组建这么一支部队呢?毛利对于武装小队的认识确实已经跳过了初级阶段,基本的战术和训练方式也摸索出来了,苏勒和茉儿也熟悉。但浮屠毕竟和伯加索斯有区别,张冠李戴并不合适,他和茉儿需要足够的时间来熟悉浮屠的特性并制定新的战术,反之则是特务营的武者们必须重新适应7人制的作战配置。无论哪一种都需要时间,所谓他的身份在苏勒看来只不过是托词,拾荒者不是草原民,亲属身份并不能影响太多东西,最适合他们的长官应该是董小姐,反正这种摸索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不必推倒从来,时间上至少能宽裕上不少。   等等!秘密组建?苏勒突然明白了楼履冰话里所指。   “组建这支部队的首要目的是对内?”   楼履冰赞赏地看了苏勒一眼:“浮屠向来由高阶武力者独立掌握,作为新人,你们和他们并无瓜葛,这是选择你们的第一要素。”   “恐怕熟悉武装小队战术这个原因连第二都排不上。”苏勒的话里有一点讥讽。   “第二个要素是松原的位置。”楼履冰点点头,“松原毗邻北京,一伺叛乱你可以就近平息,另外两个师就算有问题也不会比你更早到达北京。”   “已经判定浮屠不可靠了?”   对于茉儿的问题楼履冰只是摇头。摇头比点头可怕地多,苏勒深知这个否定的含义,不是说浮屠可靠,而是说除了眼下驻留松原的一师以外,华夏已经不知道能够相信哪一支部队了。   “董小姐可以信任吗?”   楼履冰有些迷惑地点头,随即又摇头。大概是指董小姐应该没问题,但不能判断董小姐身边是否可靠吧,苏勒是这么理解的。   “很严峻啊。”   “这本来就是一场以弱对强的战争,华夏必定会把抵抗进行下去,也必定会获得胜利,这是民族和这片土地赋予我们的使命。”   感受着楼履冰的狂热,苏勒茫然抬头,天上挂着骄阳,但他却感觉到一股阴霾从高空压下来,越来越低。 第196章 盛极(一)   IC65年3月20日,香格里拉。   米罗面无表情地下了列车,又随着接站的人上车,电动车驶出车站,很快就开上高速公路。   他是应了托伦的邀请来香格里拉的。作为法诺尔的学生和策略执行人,这几个月米罗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先是在美洲掌控节奏,华沙战后又受命参与了进军格林尼治的行动,再之后法诺尔就把他派去华夏,直到2月末才回到方舟。   连续的胜利让全球人类同盟内部欢欣鼓舞,民众支持政府,崇拜战争英雄,更期待着军队能够再接再厉,一鼓作气剿灭叛逆。   这一切都是法诺尔的谋划。短短数月,全球人类同盟用战争手段收服格林尼治和非洲,巧用议会吞并地中海、高加索和环太平洋,政治逼反毛利和华夏,接连不断的刺激反复冲击着因各势力自治而逐渐沉寂的统一思潮,民众如痴如醉,人类统一再次成为社会主流。   得益于这种思潮,全球人类同盟的高速扩张没有带来混乱,同样是因为这种思潮,独立的华夏反而出现了巨大的政治对立,这为米罗在华夏的工作提供了便利,也算是彻底捆住了这头东方睡狮的手脚。   内部混乱的华夏不足为惧,地远兵寡的毛利不足为惧,几乎被青卫接管的美洲更不足惧,人类统一近在眼前。不久前这个世上还有足以改变结局的高端武力,可现在连安德烈托尔斯泰都死了,除了那个大概已经和亚特兰蒂斯连在一起的神,世上已经没了能够威胁到法诺尔的力量。形势如此之好,连米罗都不禁有些飘飘然。   这种乐观情绪是整个青卫普遍存在的。他们秘密潜伏世间百年,在法诺尔的指挥棒下舞动二十载,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至今没有出现在阳光下,其成员却控制着同盟全部的武力,香格里拉传统的政治家族已然势弱,人类统一后谁将取得最终权利,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但米罗依旧有不满。对协约的胜利让凌佟收获巨大的赞誉,剿灭拾荒者又被宣传成胡洱运筹帷幄之功,眼看大棋即将收官,法诺尔依旧藏身在幕后,除了最高武力这个身份,民众根本不知道他在这段历史当中扮演了什么。   这不符合米罗的构想。在他的构想中,法诺尔是未来统一政府当之无愧的领袖,因为青卫需要成为领袖人类的政治势力,而能统合这支势力的除了法诺尔别无人选。   有能力的人总是执拗的,米罗也是如此。虽说法诺尔从来表示无意战后政局,在带领青卫确立胜势后也表现地越来越惫懒,但米罗依旧坚持。他知道这种想法在青卫内部是有基础的,民众不知道法诺尔做了什么,但青卫高层无人不晓。   现在,他的盟友出现了。   电动车拐入匝道,缓缓驶入一片庄园。   群山之间,红瓦青砖疏林鸟语,一条小河跨过庄园,大大小小的池塘错落在院子里,由宽窄不一的石子路隔开。香格里拉多雨,刚刚下过一阵,湿润的土香和花香混杂着涌入车厢,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让舟马劳顿的米罗精神一振。   车子在一座小桥前停下,米罗迈步下车,对岸是连片的平房,正中的主屋也不过三层,完全是木头建的。托伦和安木罗就在不远处的大门外迎候,他们是好友,也是政治上的铁盟,让米罗意外的是他们身后的第三人,伊思胡德。   有多久没见了?   米罗一阵恍惚,作为东道的托伦却已经大步跨过小桥迎了上来。   “米罗老弟,一路辛苦啊!”或许是阳光的角度关系,托伦的光头居然有些反光,给米罗一种滑稽的感觉。   “真想不到道格拉斯先生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微笑着上前两步,米罗和托伦的手握在一起,携手迈过小桥。   “什么闲情逸致?”托伦大大咧咧地摆手,“要不是怕那位总指挥大人揪我一个擅离职守的小辫子,我早就在梦园招待你了,既不用跑那么远,也总算有点儿消遣的东西,哪像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梦园是香格里拉最大的销金窟,米罗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拿眼下这个世外桃源和那种地方相提并论,更别说这样一座依山傍水的中式园林居然成了“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无言以对总是不行的,米罗憋着笑,也只能说上一句:“总是低调些好。”   说着散碎话,两人很快走到大门前,安木罗不用介绍,托伦招手把伊思叫过来:“这位是……”   “我和伊思是老朋友了。”米罗笑着止住托伦介绍的举动,“他可是女王陛下的智囊,我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成了你的座上宾。”   “你们居然早就认识?”托伦眉头一皱,“胡德阁下可是从没提起过。”   “这可是您大意了。”伊思坦诚地和托伦对视,“墨菲斯先生原先的活动范围一直都是格林尼治,您想想,如果不是旧识,我怎么会对他知之甚深,又怎么会向您推荐他呢?”   “也是。”托伦自嘲一笑,“如果你想瞒着就不会出来迎他。”   “感谢您的信任。”   托伦摆摆手,既然都是熟人,他也就省掉了介绍的流程:“先让米罗休息,晚上我安排了宴会。”   ……   伊甸,结束清剿拾荒者的战斗后法诺尔就回到了这里,他的惫懒越发明显,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对青卫的工作提出意见了。   墨宅,悲惨世界最新的机关总部。   确切地说这里应该是方舟军团的总部,IC64年10月7日,圣光骑士团和悲惨世界正式合并,骑士团最后一任指挥官麦德兰伊尔诺菲尔供职副军团长,衔授少将,这也是骑士团在新军团当中唯一一个领导职位。   这种不做遮掩的吞并行为曾在媒体掀起过一阵口诛笔伐,但军队的改制却有条不紊,高级军官纷纷退役,普通军士则忙着更换证件,接受新军官的节制。   骑士团的总指挥部也是在那个时段并入位于墨宅的机关总部的,大门口的牌子换了,可话里话外的称呼却换不掉,这里依旧是悲惨世界的机关总部,机关总长亚瑟法诺尔,也没多少人喊他军团长阁下。   李大江一身正装步入墨宅,向着走道上的军官们回礼。回复正身后李大江的地位其实很尴尬,他是方舟唯一的上将,但职位却是机关警卫团团长,而警卫的对象法诺尔至今也不过是中将。这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不过无论是李大江还是法诺尔都不在意罢了。   李大江在意的是如今青卫的状态,这一点从墨宅就可以看出一二。法诺尔打造的悲惨世界严谨而沉闷,但吸收了大量的骑士团基层参谋后,墨宅的氛围却日渐松散起来。沿途的办公室多了盆栽的绿植,茶水间和走道成了年轻人谈天说笑的场所,这种看似正常的办公室场景在原来的悲惨世界是绝对见不到的,那时的每个人都像是巨大机械的零件,而不像现在这样更像个人。   一路走到法诺尔的办公室前,负责接待的副官居然在聚精会神地煲着电话粥,李大江在他面前站了近半分钟才被发现。   “阁……阁下!”年轻人慌张地站起来敬礼,起立过程中碰翻了茶杯,茶水洒在办公桌上。副官不敢收拾,因为李大江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通报军团长阁下,李大江求见。”沉默着盯了半晌,李大江最后还是没把训斥说出口,风纪的败坏不是下层的原因,也不是训斥一两个人就可以扭转过来的。   “法诺尔阁下说过您可以直接进去,不必请见。”水已经流向地面了,淅淅沥沥一片狼藉。不过副官却是松了口气,幸亏办公桌有坡度,至少电话和电脑不至于损坏。   “通报!”   “是!请您稍等片刻!”   法诺尔坐在靠窗的茶椅上看书,面前的茶杯早就空了,也不见有人进来续水。   “小甄让你生气了?”看到李大江进屋,法诺尔笑着放下书拿起茶杯,茶杯居然空了,他摇摇头,又把茶杯放下。   “军纪该整顿了。”李大江拿了水瓶要给法诺尔续水,倒出来的水居然是温的,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伸手捂住茶杯,茶水瞬间就冒出热气。   “年轻人提前享受胜利罢了,别太严厉。”法诺尔接过茶杯吹掉浮沫,爱喝茶是和苏执见面以后的变化之一,法诺尔至今也不懂茶,往上倒退,他也没空研究茶。   “可惜提前享受胜利的不止这栋房子里的年轻人。”李大江像往常一样站到法诺尔身边,他突然发现这个位置的景色很好,可以看到对面苏宅的大院,郁郁葱葱,却看不到倒立的巴别塔。   “拐弯抹角地说我,这可不像你。”法诺尔放下茶杯,“还是说在修复池里躺了一个多月,你觉得我已经退化成官僚了?”   安迪最后的自爆给李大江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从出云战场回来后他就躺进了斯宾博士的修复池,这种设备的池水仿造羊水的营养结构配比,有助于从根本上修复伤患。这段时间李大江和法诺尔没有见面,如果不是今天早上斯宾忧心忡忡地给李大江带了一个消息,他还不会出院。   “我说的不是你。”李大江叹了口气,弥漫在整个青卫的乐观主义氛围的策源地就是法诺尔,但李大江很清楚,法诺尔的懈怠根本不是源于乐观,而是失去了对手的空虚感,“米罗今天早上去了香格里拉,是托伦和安木罗邀请的。”   “托伦和安木罗?”法诺尔一愣,这两个人应该在狮城前线,不应该在香格里拉。更重要的是,无论是托伦还是米罗,都没有就这次会面向他作过汇报,这说明他正在逐步失去对青卫的掌控,“看来我最近的确是太惫懒了。”   “你明白就好。”   “让我想想吧。”法诺尔叹口气,青卫内部的分裂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至少在拿下华夏和毛利以前,青卫绝不能分裂。但正因为青卫不能分裂,在处置的力度和方法上就必须慎重,这和对敌的手段是不同的。   “斯宾还有一件事情让我通知你,新的圣杯需要分配,另外关于你提出的废物利用的需求,有眉目了。”   “是吗?”法诺尔心如电转,“或许斯宾博士会给我们带来一些转机。” 第197章 盛极(二)   香格里拉,洛园。   洛园就是托伦招待米罗的园子,本属于一个洛姓的政治家族。随着正面战场的节节胜利,掌握兵权的将领地位水涨船高,如凌佟、托伦之类本身就代表着高端武力,同时又掌管主要军权的战争策动者自然更加受到政治家族的重视,洛园就是这些家族对将官友谊的投资之一。   放眼世界,香格里拉的政治家族或许是这个时代世界最可悲的领袖。二十年的沉沦磨掉了他们身上最后那一点野心,即便是随着全球人类同盟的扩张而重新得势,可他们的眼睛依旧只看得到香格里拉的那点儿斗争。他们不知青卫为何物,只是通过表象去分析托伦一系和凌佟一系的分分合合,又自大地得出了香格里拉依旧是世界的核心,且军人必须依赖政客掌权的结论。   骨子里来说他们是看不起军人的,而军人对他们的态度则如托伦对这座洛园的看法一样。这是一群即将被扫进故纸堆当中的人,他们的历史使命已然结束,今天或是明天,他们注定掀不起新的浪花,更何况驻立潮头的青卫们在游戏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们的存在。   洛园的后花园有一汪清泉和几株腊梅,3月自然不是腊梅的花期,但点点嫩绿点缀也表现了别样的低调的生命活力,同样是寒冬的梅花所不具备的。   “真美。”随性往池子边一坐,米罗鞠起一捧泉水。如玉之翠的泉水到了手心成为毫无杂质的透明,顺着手指缝隙归回清泉,那些荡漾散去,一体回归虚无。   “如果你喜欢可以问道格拉斯大人要,反正他对这类景观无爱。”伊思淡然地站着,目不斜视,托伦依照传统把宴会安排在晚上,于是伊思领着米罗到厢房休息,休息着休息着两个人就休息到了后花园。   “托伦好动,这个园子对他而言一无是处。”米罗掸掸手站起来,“其实他也是没转过弯来,如果把后花园包起来,布置些灯光,再塞进来百八十个女孩儿,估计比梦园刺激多了。”   伊思苦笑不已。   “家里被灭门和起源那些人没关系吧?”   “是与不是有意义吗?”米罗反问。   “我原猜测是起源的人干的,长期没有你的消息,我还担心过。”伊思自嘲地笑道,“直到陛下战败我才有时间去思考一些东西,关于我们的大战略,关于全家灭门我却幸免,关于整个战局的走向……”   “看来你想清楚不少事情。”米罗掂起一块石子打出八连的水漂。   “不算多。陛下自焚,格林尼治并入同盟,然后我就向托伦道格拉斯毛遂自荐,到了他的麾下。”   米罗从伊思的话里听出一种顺势而为的无奈,但他并不相信。军队根本没有进入格林尼治的辖地,伊思自然不可能为了自保屈身到托伦毂中,但他不想点破。   “你可以来找我。”   “找你?”伊思大笑,“不行,我骗不了你。”   “那你还像托伦进言?我可以拆穿你,也可以杀掉你。”米罗冷冷地盯着伊思,气息吞吐间三枚柳叶刀已经捏在了指节当中。   “你会吗?”伊思肆无忌惮地看着米罗,眼神中满是嘲弄,“弄明白你的身份后我为你做了个分析,你是法诺尔的学生,只有他成为最后的领袖对你才最有利。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惜法诺尔没有这个意思,你需要盟友把你的老师推上前台。杀掉托伦最信任的智囊?哪怕你们现在不反目,也不可能毫无芥蒂地合作了。”说着话,他从袖口抽出一柄柳叶刀顶在脖子上,柳叶刀和米罗擅用的同款,显然米罗不可能抓到活的伊思,只能杀掉他,而杀死他的代价是米罗不能忍受的。   “信任?你还真是自信。”米罗摇头失笑。   “过度自信的是你。智囊的价值在于提出主人所求的计策,计策被采纳了,信任也就建立了,这句话还是你告诉我的。”   “计策?”米罗的表情严肃起来。   “青卫之中,凌佟狡诈,托伦暴虐,胡洱多智,撇开你的老师,这三个人都有在战后领袖世界的可能,为什么我独向托伦输诚?”   “因为托伦的机会最小,也最容易被操控。”这也是米罗选择托伦做盟友的理由,但这时候说出来却让他感受到一股寒意,伊思的智力决计不低,这也是米罗当年诱导他来执行献计的主要原因,明暗交替,双方易地而处,他居然看不清伊思的想法。   “我可不觉得他的机会小,一共只有3个候选人,少一些不就得了,道格拉斯大人也喜欢这样干脆利落。”   叮!伊思手上的刀被打飞,风起叶落,米罗已经把伊思摁到墙上,三柄柳叶刀箍住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不可能,老师还掌控着全局,托伦不敢冒大不讳。”暗杀,这种卑劣的手段一旦成行,无论胜败青卫都将分裂。这个世界毕竟没有平定,分裂的青卫会给未来平添多少波折?   “不敢吗?”冷笑爬上伊思的脸,“如果有八分胜算……你来洛园的事告诉过你的老师吗?你又觉得托伦和安木罗告诉过你的老师吗?”   米罗终于冷静下来了,他放下伊思:“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当然是辅佐道格拉斯大人成为领袖,再不济,力推法诺尔大人,得进从龙之功也不错。”伊思整了整凌乱的衣服,大笑着离开。   ……   出云,拾荒者战败后这座绿岛的话语权就重新回归到岛政府的怀抱。虽说挂上了同盟军高参的军职,但曾为环太平洋联盟总统的胡洱依旧是平稳绿岛的最佳人选,更何况在宣传当中,整个剿灭战都是胡洱一人谋划之功,其文治武功都足以震慑住出云各方势力。   连场会议平衡了整个绿岛的利益分配,胡洱估算着出云的工作也基本上结束了。十万同盟军队入驻绿岛,从驻地到补给都已经解决,社会很稳定,政府接管权利的速度很快,他盘算着明天就搭乘专列西进伊甸,向法诺尔作一份全面的汇报。   走出岛政府的大楼,阳光有些刺眼,胡洱不由地眯起眼睛让睫毛过滤强光。对面的大楼一道反光闪过,胡洱的心没来由地一紧,下意识地向前扑倒。   噗!子弹入肉的轻响,一蓬血花溅出来打在他裸露的后颈上,温温热热的,身后的卫士应声而倒。   远近响起慌乱的尖叫,人群混乱起来。训练有素的卫士托枪结成战阵把胡洱护卫在正中。副官的反应要慢一拍,这时候才把他扶起来,可还没来得及站直卫士长已经粗暴地把副官推开,大手摁住他的脑袋拼命下压。   “别抬头,狙击手还在附近!”卫士长的掌心冰凉,但动作稳健有力,“战斗队形向专车方向攻击前进!”   噗!又是一个卫士倒下,子弹从眉心嵌入,掀开了整个头盖骨。   “不要乱,不要乱!保护将军!”卫士长大喊。   “注意周围,无故靠近的目标不用询问,杀无赦!”胡洱已经回过了神,他的脑袋被人摁着,只能看到杂乱无章的腿,下的命令却让所有人心寒,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执行命令!”   “是!靠近目标杀无赦!”卫士长低声应和。几十支自动步枪同时开火,十几个市民栽倒,队伍前进的通道被打开。   屠杀还在继续,第三个卫士倒在狙击枪下,三十米外被枪杀的市民中居然有一个发生了爆炸,碎肉飞溅,几辆黑色的厢车呼啸着从道路两侧飞驰而来,呼啦啦下来几十个蒙面士兵,枪战骤起。   “原地防御!该死,原地防御!”卫士长拖着胡洱躲到一棵树后,副官已经在瓢泼的弹雨中倒下了,一同倒下的还有十几个卫士。活着的士兵迅速隐蔽起来,举枪还击。   “小罗!把车开过来!”卫士长起身打出一个连射,迅速伏低身子,“大人!出云政府可信吗?”   “我不敢保证!”胡洱整个身体都贴在树后根本不敢抬头,他的头脑正在高速思考,但已知的资料太少了,他根本不知道哪些人可信,正在攻击他的又是谁派出来的。   岛政府终于在交火1分钟后作出了反应,警卫营集结出击,冲进火线,瞬间被击倒几十人,剩下的战士依托政府大楼围墙反击,分薄了胡洱卫士承担的压力。   防弹轿车一个甩尾靠在胡洱身边,进攻方冲出几个抬着火箭筒的士兵,但被交叉火力瞬间击毙,胡洱被送进车厢,车门关闭,他只听到卫士长恶狠狠的喝声:“杀!”   进攻方人数太少,防御方又松开了手脚,战斗已然失去悬念。胡洱把注意力从枪弹纷飞的街道收回来,托着下巴默然不语。   谁要杀我呢?拾荒者余孽?毛利?华夏?出云的地方势力?或是青卫内部的人? 第198章 盛极(三)   洛园,宴会正酣。   觥筹交错间,香格里拉所谓的上流人士三五合群,谈笑成欢,那些交际花们在人群中穿梭来去,用妖娆和娇俏引导着话题。   这是香格里拉最具代表性的夜景,可惜此间宾客却再也不复20年前的权势和荣耀。   米罗倒是没想过托伦所说的设宴居然会是这般光景。名义上来说,托伦和安木罗都是盟军司令部的将军,身居凌佟之下,又兼两者有隙,哪怕是看在法诺尔的份上不能重责,但毕竟是擅离职守。如今刺刀见红,若是凌佟铁了心来一个战区通报,再对着媒体这么一捅……   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是真有依仗还是本性豪勇,经过下午和伊思的一番长谈,米罗不自觉地偏向后者。   青卫统一世界几无悬念,高端武力上法诺尔无人能及,常规军力上同盟优势明显,甚至民心向背都做好了全球一统的准备。在有心人眼中,今时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战后的政治格局,如今看来这场政争彻底成为了青卫的内战。   法诺尔本是最有资格的人选,但他却明确表示无意于此,于是纷争便产生了。   从民众的角度来看,战后最有竞争力的不外乎主持同盟军务,几乎被传为当世战神的凌佟和拥有丰富从政经验,近日人望水涨船高的胡洱。除此二人,在军方根基深厚,曝光率居高不下的托伦和安木罗的组合也有一定吸引力。   可对那些消息灵通的人而言,无论本人是否愿意,法诺尔依然是唯一人选,也只有他既符合苏执之后人们对领袖的定义,又能兼顾所有人的利益,米罗正是这个群体的代表。   战后的世界必然是民主的。民主便表示其领袖不能只有功绩,还必须有喉舌,有团队,有一群最坚实的支持者。凌佟等人已经隐隐具备了整个系统,可法诺尔在宣传中却几乎是隐形的,其力、其智、其功绩至今不为普通民众所知,这是最大的障碍。   米罗甚至怀疑青卫这个团体隐在暗处的现状也是他的诸多谋划之一。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青卫早就获得了同盟和美洲全部的军权和政权,即便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公众视野也不会引起任何反噬。   如今看来,法诺尔不打算改变,他们也不打算改变。民意可欺,他们决定走一条没有法诺尔本人支持的法诺尔之路,暨在富有民意支持的候选人当中选择合作者,接收他的系统,引导、夯实民众基础,并在恰当的时间一举反攻,通过大量的泄密和曝光把法诺尔强推到领袖位置。   托伦的系统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也是第一集团中最不得势的,正因如此,他成为最合适的人选。这也是米罗应邀来到香格里拉,向他和安木罗伸出橄榄枝的关键原因。   可谁能知道托伦居然会疯狂到这个地步,敢于冒天下之大不讳把政争延伸到武力。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做会引起青卫的分裂吗?米罗绝不相信伊思是真心为托伦考量的,可伊思确实有恃无恐,因为米罗坐实不了对他的指控,也不能强制干预托伦集团的动作,确切地说,任何可能导致和托伦反目的动作都是米罗和他的盟友无法接受的。   这个结论让米罗丧气,昔日被他一言一行玩弄于股掌的年轻人恍惚之间居然成长到这一步。他把一切都剖白在自己面前,可自己偏偏拿他毫无办法,甚至连他的目的都看不真切。伊思是为了什么呢?裹挟私怨的报复?妄图削弱青卫,通过同盟的战败实现复国?或是最不可能的,他真的打算用武力扭转托伦的不利局面,做一个彻头彻尾的从龙之臣?   米罗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以至于连笑着迎上来的托伦和安木罗都没有发现。   “喜欢这场宴会吗?”托伦从过往的侍者托盘上截下一杯酒递过去,“可惜这只是座破落园子,如果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就完美了。”   “已经很好了。”米罗适时收回思维,一脸苦笑,“我受宠若惊。”   “怎么?不满意?”托伦敏锐地察觉到米罗的苦涩。   “别误会,只是觉得这场宴会……会不会太招摇?”米罗打起精神,“毕竟从某种程度来说,您现在并不在香格里拉。”   “你是说凌佟会借机攻击我?”托伦一脸不屑,“他没有那么大胆子,而我也没有那么蠢,这些,包括议员,巨商,明星和各领域的大人物,他们都是我的铁杆支持者,我们是一体的。”   “那他们知道您刚刚策划了对胡洱先生的暗杀行动吗?”   托伦的表情明显僵了下来。这个行动怎么可能让那些人知道?更重要的,这个行动为什么米罗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托伦目光阴冷。   “您又忘了,我和伊思曾是好友。”米罗耸耸肩,故作轻松。   “瞧我这记性。”托伦毫无笑意地咧嘴,“那你告诉法诺尔大人了吗?”   “这得看您了。”米罗捏着酒杯缓缓转圈。   “胡德先生和我说过,我们是互补的,是最佳的合作者。”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这是一次奇特的结盟,双方的目的不是合作,而是吞并。不仅是米罗想要接收托伦的系统,托伦也希望在青卫内部获得更广泛的支持,伊思为他分析过,他深信这是他现在最缺乏的东西。   “您觉得您会成功吗?”   “你是说用几十个黑道好手去暗杀一个废物的计划?我想他现在应该是具死尸了。”   托伦还待继续嘲讽,可他的副官却打断了他的表演。那个年轻人小跑着进到舞池,对着托伦的耳朵一阵轻语,米罗只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青。   洛园的后厢房,伊思胡德的住所。   伊思并没有去参加那个无聊的宴会,此刻的他正待在自己房间里,对面是一个全息的人影。   “事情办妥了?”   “胡洱只会以为自己是侥幸躲过暗杀。”屏幕那头的声音沙哑而沉稳。   “可惜,为了不被怀疑,我只能把你一个人安排进暗杀队,其实这时候有几个变节的俘虏效果会更好。”伊思遗憾地摇头,他并不熟悉胡洱,偏偏一桩悬案对他正在做的事情而言帮助并不大。   “我在其中几个人身上加了料,如果他们的人够仔细,会找到蛛丝马迹的。”   伊思点点头。对面曾是格林尼治能力者以外最负盛名的杀手,如今他们走到一起,为了共同的理想努力:“你要尽快离开出云,别让任何人找到你。”   “还不是时候。”屏幕那头拒绝地干脆利落,“除非我确定那些加料被发现并理解了。”   “你留在那里会很危险。”伊思的措辞很小心,这些话不好说,很容易伤害同志的感情,“你应该明白,如果你被生擒,对我们而言会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没人能生擒我。”全息屏幕一阵抖动,“时机一到我就会走。”   ……   出云,岛政府门前的枪战已经平息,胡洱却没有像大部分高位者那样远离是非,他依旧坐在他的专车里,专车依旧停留在这片街区。   下午的枪战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卫士牺牲27人,出云方牺牲79人,受牵累的平民死伤近500,其中大半死亡,而袭击者付出了62条性命,没有活口,只是那个狙击手没能找到。   劫后余生的胡洱沉浸在疑惑和庆幸之间。那个狙击手的能力极强,胡洱的精锐卫士有19人都是死在他的枪下,假如不是恰好看到瞄准镜的反光,胡洱实在不敢奢望自己有能力在这样一个死神的注目下存活下来。   初步调查的结果已经排除了大部分嫌疑人。这些袭击者悍不畏死,但无论是计划还是战术都毫无可取之处,不像士兵也看不到组织性,这就基本排除了毛利和华夏的嫌疑;死者身上几乎没有能够表明身份的东西,说明策划者需要隐瞒身份,仅这一点又排除了拾荒者的可能。   那个想杀我的人到底在出云还是青卫呢?胡洱的心里其实是倾向后者的,但真的会有人胆敢在法诺尔眼皮子底下把这场政治争夺上升到武力的地步吗?   佐证还是太少了。胡洱摁下呼叫键,他需要让卫士长查的更细致一点,如果有需要就大索全城,那个漏网的狙击手一定知道一些东西。   卫士长来得很快,但他带来的消息却让胡洱错愕不已:“阁下,出云警察厅想把案子接过去。”   “警察厅?”即便从正规渠道来讲这个案子也归不到警察厅手上。警察厅为什么想接管案件?难道袭击的人来自出云,我猜错了?   “拾荒者被剿灭后出云市面萧条,再加上这次暴恐事件,出云政府承担了很大压力,他们希望由警察厅破案,借以提升政府的支持度。”卫士长也发现了自己话里的歧义,急忙解释。   “原来如此。”出云总理冢间毅博在事件平息的第一时间就和他通过电话,胡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不是卫士长提起他几乎都记不起来,不过即便想起来了,胡洱也不打算满足他们,“接管是不可能,光那个狙击手就不是这帮警察可以对付的,通知驻军选派精干封锁全岛,把他揪出来。这里倒可以有限度地和那些警察合作,他们是专业的侦探,说不定可以发现些你们疏忽的东西。”   “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去吧,我先回去了,有任何消息马上通知我。”   “是,阁下。” 第199章 各有计较   出云星火酒店是星火财团旗下的豪华酒店之一,也是出云4家超五星级酒店中的一座。作为曾经的拾荒者总部所在,出云旅游业繁荣,虽说大部分游客都抱持着对这群理想主义者的景仰和好奇选择最有出云特色的营帐野宿,但不愿意在住宿上亏待自己的人总归不会少。   狄利尔.魏斯看上去就是这么一个追求生活品质的人。   他很年轻,五官精致,有一头暗金色的短发,背着吉他,披着飘逸的灰色风衣,脖颈处露出色彩鲜艳的宗教纹身。   他的身量很高,身材却很瘦,那副凸显出斯文的金丝眼镜下是一双冷漠的碧色眸子,从外在条件看,他显然是那种不需要多久就能家喻户晓的吟游歌者。   吟游歌者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对那些喜好采风的唱作歌手的专称。   几个月前,这种人在出云随处可见,他们大多流连酒吧或是拾荒者聚集的广场,听着那些醉酒拾荒者的悲喜剧,写出一首首脍炙人口的歌谣。   可近几个月这样的人就少多了,拾荒者离开了,这座绿岛的魅力也丢掉了大半。更遑论胡洱带来的10万强兵鸠占鹊巢般地住进大雪山的拾荒者总部,在这座有着无穷故事的神圣建筑外围拉上铁丝网,设起哨卡,连油漆味都没散尽的坦克奔驰在山道之中,枪炮硝烟终日不绝,尚未接敌就已经谋杀了无数的艺术细胞。   这种情况正合魏斯的判断,他的伪装可以理所当然地出现在出云,也可以随时随地离开,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身为黑暗世界屈指可数的顶级杀手,他在短短数年间就闯出名头的关键就在于出神入化的狙击能力和心思缜密的伪装。   他是一个真正的异类。格林尼治是世界上最抵触武者手术的两个势力之一,他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二阶武者,武者手术解放出来的肌肉能力转化成锐利的眼神和稳定的双手,还有就是潜伏时远超常人的忍耐力。   武者皆有流派,他便被人笑称为机械射手流的开山鼻祖,强者之路异于常人。   可是再多怪癖,他依然是一个纯粹的格林尼治人。祖国陷落,他主动联系上了活跃在阴影处的复国组织,也由此认识了这个新生组织的领袖伊思胡德。   复国,无论是迎回流落在外的王女伊丽莎白.菲尼克斯.温莎,复辟温莎王朝还是重建一个格林尼治民主共和国,总之是把光荣的地上遗民从地下人的统治当中解放出来几乎是每一个格林尼治精英的共同愿望。   战后的格林尼治太弱了,没有军队、没有能力者,在同盟的赫赫武功面前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精英们只能选择含垢忍辱,甚至对侵略者的要求前倨后恭,引导着毫不知情的民众在整个王国领地营造出一片繁荣祥和。而暗地里,在贵族和财团的资助下,以安琪儿先王最倚信的智囊伊思胡德为首的复国组织却悄然隐没下来。   伊思没有让支持者们失望。   作为安琪儿的智囊,他知道青卫的存在,也知道法诺尔、凌佟等活跃在一线的青卫重镇的身份,更是在华沙之战后的宣传中敏锐察觉到凌佟和托伦之间隐含的分歧,并更近一步推导出法诺尔对战后的态度,这个惊艳才绝的青卫领袖居然已经有了隐退的想法。   被青卫掌控的全球人类同盟很强大,但法诺尔犯了错,作为唯一的领袖,他过早暴露出无意战后的想法,放开了对成员的钳制,这成了青卫的死穴。   伊思断言,随着全球人类同盟军事优势的扩大,分歧只会越来越大,利益所趋,便是法诺尔也无法弥补,只要在恰当的时候轻轻一推,分歧会变成分裂,分裂终将导致这个秘密组织的毁灭。   一个庞大的非战复国构想由此出炉,其主旨就在于利用青卫重镇之间对战后布局的分歧,引导并激化矛盾,通过分裂来达成重创青卫的目的,只要全球人类同盟在正面决战败给毛利和华夏,格林尼治自然能够取得梦寐以求的独立。   于是伊思毫不犹豫地投进托伦的阵营,凭着主推托伦团队和法诺尔团队的结盟,他迅速获得了地位和信任,而随着信任的加深,伊思了解到更多青卫的内幕,其复国构想也在修修补补间日趋成熟。直到胡洱凭借拾荒者一战异军突起,安迪身死,同盟军力一夜之间由优势转变成胜势,他知道轻轻一推的时机到了。   伊思真的成熟了。事态的发展越来越证明他选择托伦的正确性。这位主公本就是个难以掌控的人,嗜血,桀骜,冲动,青卫之中除了法诺尔谁也不服,无论是战力还是地位始终压在他头上的凌佟他尚且要争上一下,更何况区区一个本身无力,军中无人的黑马胡洱。   潜移默化间,他很轻易就勾动托伦放下对法诺尔的顾忌,说服他接受自己的谏言,诉诸武力谋刺胡洱。   托伦的团队中只有安木罗对这个计划表达过踌躇,可他的性格注定他只能是个优秀的副手,无论赞成或是反对,他缺乏一锤定音的勇气。   于是这个莽撞的,足以动摇青卫整体利益的计划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通过了,而一开始对整个计划持保留态度的安木罗甚至成了刺胡计划的核心负责人。   有过被米罗诱导的经验,引导安木罗在不知不觉间作出有利于自己的计划对伊思来说并不比怂恿托伦,说服他的团队更难。   安木罗是一位优秀的副手,副手的天职就是保护团队核心的利益不受损害。于是他很快就放弃了在军队中遴选行动人员的想法,转而着眼于通过代理在黑暗世界雇佣杀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伊思交给他的关于黑暗世界杀手的十余次成功案例。   道路终于铺平了。凭着对主考官需求的掌握,作为杀手中的佼佼者,狄利尔.魏斯在几轮竞聘中过关斩将,顺利成为最为关键的第一执行人,格林尼治复国,由此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而现在,出云暗流涌动,胡洱“侥幸”逃过了十拿九稳的暗杀,苦心寻找幕后的黑手,他要做的,就剩下坐实托伦的嫌疑,然后活着离开。   在魏斯的情报中,胡洱有着智囊的名声,杀掉一个智囊大概不难,但让他活着,并且推断出自己想要他知道的信息却不是那么容易掌握分寸的事情。   对于自己的加料,那位掌握到什么程度了?需不需要再给他一些提示?提示到哪一步才不至于让他怀疑?   虽然在和伊思的通话中表现地自信满满,但魏斯其实忐忑,他心不在焉地吃完饭,终于还是决定找几个情报点。并非不相信伊思的智力,只是经历使然,伊思更擅长把握大局,对于他这样的具体行动能提供的帮助着实不大。   另一边,胡洱和警方的有限度合作开始收获回报。那些专业的侦探,侧写师和犯罪专家们从62具尸体中发现了大量线索。   首先是身份,62个袭击者来自于7个臭名昭著的杀手集团,没有独行杀手。杀手身份的确定引出了一个代号为“武松”的招募行动,报酬丰厚,买家支付了达到货值70%的预付款。   “武松”的确定又帮助警方摸出了魏斯和买家,魏斯先且不提,那位买家却来自一个知名的国际掮客团体,这个团体之所以出名除了绝无仅有的天价委托费,更因为他们从不接触委托人。线索自此中断,胡洱的收获不过是委托人试图隐藏身份,这和他的判断一致,算不得惊喜。   其次是狄利尔.魏斯,二阶武者,独行杀手,擅用狙击枪。出道5年,28次任务无一败绩,至今没有留下照片,只知道他是格林尼治人。   胡洱自然确定了他就是那个消失的狙击手,但魏斯的确优秀,狙击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附近的摄像头也没有捕捉到任何有价值的画面,但胡洱却有一些收获。   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他却躲过了,到底是那个狙击手有意放他一马还是纯粹的运气使然?格林尼治人,胡洱的脑子里转过数个阴谋蓝本,但无论哪个都无法解释整个事件,胡洱决定放一放。   第三自然是海量的零散线索。   枪械弹药来自出云地方警卫队,这一点指向出云地方势力;杀手入境前来自多个绿岛,持有多方通行证,居然没有非法入境者,这一点又指向青卫内部势力;个人物品不少,指向更显散乱。   这些东西看似毫无价值,但胡洱依然从中删选出两份剪报,一处纹身和一个印着托伦标记的打火机。这些杀手中的某些人看起来对政治有极大的兴趣,而且其中托伦的支持者似乎多了一点,这显然和那个委托人小心隐藏身份的目的是冲突的。   是故意送给我看的吗?胡洱想起托伦新近吸纳的一个智囊,那个叫作伊思.胡德的年轻人,托伦似乎很倚重他,他恰好也来自于格林尼治。   真是引人遐想的巧合啊……   放下手上的文件,胡洱捏了捏眉心,再次呼叫自己的卫士长。   “大人。”   “加强和那些警察的合作,让他们去找狄利尔.魏斯。”胡洱皱着眉,魏斯是二阶武者,即便被发现也不是那些警察抓的住的,自己的精锐卫士也不行,“让朴天惠参与追捕,告诉她,我要活口。”   “是。”   如果连这些庸碌杀手都知道自己在为谁服务,作为独行杀手的狄利尔.魏斯理所应当知道地更多。接下来,就看那些警察和朴天惠的了。 第200章 涟漪   限制这个时代信息流通速度的永远都是势力之间的高墙。全球人类同盟统一大半个欧亚非大陆之后,诸如胡洱被刺这类极重的信息一夜之间就传递到整个势力的角角落落。又一天以后,3月22日,全世界都得知了这次事件。   短波调频回响着有节律的滴答声。自从建立联系后,北京的瞻泊敬诚殿和毛利的智脑就建立了相应的收发室。无论是奥伦还是赵睿都不会彻底依赖拾荒者提供的渠道,于是经过几次不涉及机要的交流,双方用暗语确定了二级保密措施。   历史悠久的莫尔斯电码成为双方共同的选择,密码本则选择了双方在IC53年签订的一份双边商贸协议,包括正本、秘本、合同及附件在内共747页。密码本由奥伦和王勋两人的机要秘书掌握,收发室只掌握密件,不进行翻译,这是第三级保密措施。   然后,双方的第一份电报就选定了2个全新的调频,拾荒者的调频依旧使用,但依旧不涉及机要,这是第四级保密措施。   层层保密的模式虽然繁琐,但在常规联络被彻底切断的当下,终于有一个渠道可以供给双方作一些机密交流了。   收到这份情报的第一时间,毛利和北京就打开了联络,奥伦和赵睿亲自坐镇,一份份电码往复来去,被翻译成文送到他们案头,两位领袖就用这种奇特的方式相隔万里进行这场不见其人,不闻其声的交谈。   “看来整个全球人类同盟都认为胜券在握了。”通报完双方的情报,奥伦首先进入正题。   “是啊,这次事件显然是他们对于战后局面的较量。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同盟中香格里拉和伊甸的势力最强,而从个人势力而言,法诺尔、凌佟、托伦和上升势头明显的胡洱是现在看来比较突出的。”华夏联盟总统赵睿很快作出了回复,这些信息都是明面上的,虽然法诺尔在同盟的媒体上不显山不露水,但作为对手,华夏和毛利显然都不会忽略他。   “亚瑟.法诺尔的领袖地位应该是毋庸置疑的,既然有一个绝对的领袖,他们就不该在这个时候爆发冲突。会不会是又一个陷阱?”这是奥伦最想不通的地方,这场冲突毫无征兆又不符常规。如果说这是青卫有意为之,作为阴谋似乎又太过浅显了,不像是法诺尔的一贯手段。   “关于这一点我们讨论过。我们认为有可能法诺尔无意战后,而且过早表现出来,结果却助长了其他候选人的野心。”   “这种解释我们也考虑过,但以法诺尔之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的可能性有多少?我们对他本人了解得太少了。”奥伦的电报里透着苦意,法诺尔如彗星般崛起,几乎是一夜之间就颠覆了整个世界的格局,以至于作为他的对手明明知道他,却无从去了解他。   “确实,我们之间也存在争论,支持这种可能性的人并不多。但除了这种解释,其他解释的破绽更大,让人无从甄别。”赵睿显然是这种解释的支持者,但从字里行间判断,连他自己都有些缺乏信心   “无论是不是存在陷阱,至少在同盟地域,这个消息是被当做真实情况传播的,而且拾荒者也从侧面印证了确实有袭击发生。”奥伦其实并不主张去猜测法诺尔的思维。   事实证明,这位青卫领袖的谋划天马行空,往往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就走进他的节奏。直到现在,双方对近年发生的很多最终证明利于青卫的事件依然只有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法诺尔参与了策划。   只是无论青卫是否参与,近年来的重大事件中他们每次都获得了最大的利益,无数次胜利堆砌起如今的全球人类同盟,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方的意见是利用这次机会推动同盟内的独立运动,我们必须支持正义的区域独立,而不是作壁上观,任由同盟的扩张情绪无限制地发酵。非洲联盟的伊阿先生如今就在冯锐府上,华夏准备支持他回到非洲,我们的情报员和高加索的斯托罗娜女士也有联系,她始终致力于高加索联盟的解放运动。”赵睿的话很强硬,同时也透露出华夏行动的决心。显然,这既是基于同盟义务通报,也是希望毛利在各方面予以配合的请求。   对于这点,奥伦总理给出了最积极的回应。“我们的立场和总统先生是一致的。毛利和格林尼治复国组织一直有联系,既然贵方不反对,我们近期就会安排一支精干力量潜回格林尼治。格林尼治的地理位置很关键,其人民的复国愿望也很强烈,我希望能够以他们为核心,让三个解放势力结成攻守同盟。”   “我方原则上大部分支持总理先生的意见,但必须考虑到他们的力量在短时间内还很弱小,我想不需要确立核心,三方只需要保持积极的联系和沟通,相互策应,最终的决定因素还在我们双方。”   政治的合作永远是有保留的,哪怕是如今这种唇亡齿寒,朝不保夕的状态,毛利和华夏也不可能彻底放弃核心影响力的争夺,可想而知高加索和非洲的独立运动必然会依托华夏,而因为菲尼克斯的关系,格林尼治复国组织当然和毛利更亲近。   正所谓不谋万世者难谋一时。最后一战尚未爆发,青卫众人的眼光已经转向了战后,毛利和华夏在自保之余也必然要以胜利为前提规划未来的世界格局,无论这种胜算到底有多小。   ……   真正的政治家从不把信仰过度拔高,他们正视分歧,寻求妥协,一如奥伦和赵睿之间。从这种角度而言,法诺尔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无论他的才智如何,他始终是一个军人,一个信徒,所以他犯了错,然而即便是收到了胡洱被刺的消息,他依然没能醒悟过来,因为无论是李大江还是亚利.斯宾,他们同样不是政客。   “胡洱在出云被袭击。”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李大江就来到了法诺尔的办公室,他看到法诺尔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面前的文件正是这次事件的报告,比他所知的要详细地多。   “我已经知道了。”法诺尔合上文件,眼神有些闪烁,这种闪烁似乎叫做迟疑。   “知道是谁做的吗?华夏?毛利?”   “不知道。”法诺尔摇摇头,眼神转向窗外,看着天,“有可能是凌佟或者托伦,也有可能是米罗。”   “胡洱怎么说?”李大江急切地问,他敏锐地感觉到不妥,但到底哪里不妥,他说不清。   “胡洱什么都没说,朴天惠送过来的材料里托伦的嫌疑最大,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李大江不明白,法诺尔曾经判断内部的竞争不会激化,他是认同的,但事态的发展却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预估。   “我不明白,伟大意志的理想任未实现,我依旧还是他们的领袖,这个时候形成分裂,我看不出任何好处。”法诺尔感到迷惘,政治和谋略是不同的,他并不擅长,“也许是外面的阴谋吧。”   “你必须出面。”李大江斩钉截铁,“不能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无论是谁动的手,我只知道分裂会让一切都毁于一旦。”   “等听完斯宾博士的报告我会召集一次会议。”法诺尔回过身,无论如何,伟大意志的理想必须达成,所以青卫不容分裂,“这次事件必须是毛利和华夏的阴谋。”   与此同时,万象,全球人类同盟军事总指挥部临时驻所。   相比对政治不甚了了的法诺尔和李大江,常年浸淫在同盟官场的凌佟显然更明白这次事件的意义,更何况近期他还收获了一个小人的忠诚。   在几年前的香格里拉,不懂得政治的军人显然是无法获得地位的,譬如托伦和安木罗就始终游离在决策层之外。而凌佟以少将军衔得以压制那些政治家族在军方的代言人成为决策者之一,更进一步借着青卫的力量掌握到最终权利,显然不仅仅是因为他三阶的能力。   所以他很开心。看着训练场外挥汗如雨的士兵们,凌佟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小口轻抿。   “大人,绝佳机会啊。”他的身后,麦迪表现地比他更鼓舞。   正如他自己预料的那样,对马海床一战的结果让法诺尔极度失望,青卫的领袖并不在乎他的战绩,但整场阻击中他的表现却让法诺尔断定其不堪重用。   始终游离在核心圈子之外的麦迪其实极善投机,无论是忠于林可,出卖苏执,选择第一个加入圣杯计划还是如今转投凌佟的麾下,麦迪确实从没进入核心圈,但他也从来没有远离过。   “哦?你说说。”凌佟饶有兴致地收回目光,麦迪的表现让他以外,以至于他有了一点考校他的念头。   “胡洱本来就不是大人的对手,但不得不说,他很擅长操纵民意。这次托伦动手虽然没杀掉他,却能让他认清自己的位置,断了不切实际的念想。”麦迪侃侃而谈,洞察力让凌佟深感惊讶,“他不可能永远这么好运,但投靠托伦却不可能了,托伦已经彻底得罪他,那他能投靠的只剩下大人您。大人有战绩,有人望,再加上胡洱的投效,哪怕法诺尔大人有朝一日反悔,您也未尝没有一争之力。”   “可是他为什么不能转向法诺尔大人呢?”凌佟轻轻摇晃手里的水晶杯,他突然发现,麦迪的价值或许比他手上的一份三阶战力高得多。   “如今米罗在哪里呢?”麦迪轻轻一笑,他知道,他或许将第一次踏进一个势力的核心圈。   “那你说说,我该做些什么来让胡洱明白这点?”   “只需要等就可以了。”麦迪越来越自信,“胡洱并不蠢,很快他就会知道除了您他无可依靠。得到了他的效忠之后,您就可以着手打击托伦.道格拉斯和他的盟友,但目标却不是托伦,而是米罗.墨菲斯。恕我直言,全同盟只有法诺尔大人才能是您的对手,但您却不能针对他,甚至不能做任何影响他威望的事情,不过只需要毁掉米罗……法诺尔大人高风亮节,少了些许小人从中作梗,他是不会转变心意的。”   凌佟脸上的笑意越来越重,终于,在麦迪说完之后他肆意大笑起来。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办得好,我会推荐你加入青卫。”   “谢大人提携!” 第201章 隐盟   麦迪对凌佟献计,当然不是真的说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等是一种态度,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把事情都做在暗处,譬如得了凌佟委命的麦迪在这段时间就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向驻留出云的朴天惠伸出橄榄枝。   青卫如日中天,既然法诺尔无心问鼎,那就必定会有一个人乘着青卫的大船登上最高宝座,凌佟和托伦便是最早脱颖而出的两个候选人。随后胡洱如黑马般崛起确实让不少人心思涌动,但仅仅是一场并不成功的刺杀就浇透了这些人的热血。这场刺杀太过随性,随性得让人心寒。   时代变了,连自保之力都匮乏的政客争夺不了最高权力,哪怕在法诺尔圈定的框架下那些能力者和高阶武者必须维系着明面上的和谐,只要计划再认真一些,人员再精干一些,难道每次遇袭都要赌一赌自己今天是不是像胡洱一样撞了大运?即便是撞过一次大运的胡洱也明智地放弃了对战后的企图,他孜孜不倦地追查刺杀案,其实最根本的目的依旧是站队,他只想知道谁在买他的命,一伺确定,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投效到另一方的门下。他甚至遗憾法诺尔的无为,假如法诺尔有那么一丝意愿,他都可以站稳立场,不倚不靠,做一个重臣远比做一个领袖安全,也更能实现他的抱负。   能力者的强势从未像今天这样闪耀。在法诺尔不屑估算的阴暗角落里,政治力量静悄悄地洗牌,往先中立的,在胡洱之后意动的重镇们风卷云涌,除了伊甸依旧平静如夕,大概也只有朴天惠那里无人问津了。   魔鸠的身份在青卫中也是隐秘,外人眼里看到的朴天惠只是同盟军中众多叛将的一员。叛将走到哪里都是被轻慢的,即便是其中功勋最盛的麦迪不久之前也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更别说是一个连圣杯计划都没有参加的前大拾荒者,就算法诺尔把她吸纳进了青卫,叛将依旧是叛将。   或许正是因为拥有这种共同身份,麦迪才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招揽的过程异常顺利,魔鸠在外飘荡太久,除了法诺尔和李大江,她在青卫中没有故旧,回归以后法诺尔也没有公开她的身份,没有许可,她也不能公开自己的经历。或许是法诺尔还估算着用她的能力再下一盘棋,但缺少承认和引荐,魔鸠在青卫的体系里得到的就只有冷遇,连胡洱都能对她欲求予夺,这一切都让她产生疏离的恐惧,一时间凌佟的橄榄枝伸过来,她忙不迭地抓住。   凌佟对一个降将并不在意,既然麦迪这样的小人希望在他手下建立功勋,他就由着麦迪去做。小人之智显于微末,既然青卫中人打不破法诺尔建立起来的框架,说不定这样一个小人就可以,他的眼睛里看到的破绽和机遇都是他们看不到的,法诺尔再睿智也不会例外。   于是凌佟给予了朴天惠最大的礼遇,在麦迪的安排下,他甚至拿托伦和安木罗的关系来解读两人,歪打正着,比凌佟更早加入青卫的魔鸠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承认。   “既然凌先生不希望我向法诺尔大人提出调职申请,我想他应该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我去完成,说吧。”全息屏幕前,朴天惠一脸清冷。   因为参与了对拾荒者联盟的剿灭战,麦迪曾仔细研究过这位大拾荒者。朴天惠不是一位优秀的领袖,她过于感性,情绪细腻,或许不笨,但大多数时候支配她的是情感而不是理智,和站在全息屏幕对面的这个人完全就是两个人,麦迪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大人确实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却不是全部。”他仔细推敲自己要说的话,人格巨变的人最难打交道,他们偏执,容易钻牛角尖,“大人和托伦不同,从没想过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锁在狮城这么个小地方。您是大人的盟友,更应该把持出云的力量。托伦和安木罗一体两面,您二位却应该各执一方。”   “要我收服胡洱?”朴天惠皱皱眉,麦迪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很不喜欢,魔鸠百变,她的本性反而纯粹,也只有这样才能演谁像谁不露痕迹。不过她以为在和其他青卫的交流中不需要伪装,谁知道正因为这样反而引起了别人的顾忌,“或者是杀掉他,强势接管军队?”   “不不不,大人需要胡洱阁下的头脑。杀掉这样一个不具有威胁的智者,这种蠢事也只有托伦那帮人才干得出来。”麦迪赶紧解释,朴天惠干脆得让他发狂,这还是那个有些优柔寡断的大拾荒者吗?   “收服?胡洱愿意?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稍有些能力的下属罢了,大概相当于一个营的坦克部队或是半个团的机械化步兵。你能想象一个坦克营长或是一个步兵团长让胡洱交权?”全息投影里,朴天惠翘着嘴角,满脸嘲讽。   “您是青卫,又是能力者,只要在恰当的时候让他知道您和大人的同盟关系,胡洱没有理由不服从。”   “恰当的时候?”朴天惠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比如您让他知道到底是谁要他的命。”麦迪兜住手,老神在在,“这次刺杀对我们是有好处的,我想胡洱已经不再奢望最高权力了,即便他的手腕更高明,可惜命却只有一条,丢了就是丢了。”   “那就要帮他破案是吧。”   “您不是已经在做了吗?尽全力找到那个狙击手就好。”   ……   朴天惠迎着风站在亚洲馆的天台上。极目远眺,大雪山南麓一层层的房屋平铺下去,像是种植人口的梯田。   这种景色她很熟悉,以前是以罗拉吉尔的身份从灯塔的观景台向下看,现在是以朴天惠的身份从亚洲馆或是美洲馆的天台。麦迪说的轻描淡写,但她却知道这个任务的不确定性有多大。   为了破获这起刺杀案,胡洱已经在出云实行了两周的戒严,但谁都知道,十万人是无法彻底封锁出云的。不说她8000平方公里的面积,单是出云的格局就造成这种封锁漏洞百出。   以大雪山为中心,出云几乎所有的人口和建筑都在山上,从山脚到山顶,平原是浓密的原始丛林,没有磁能护罩,这种结构哪怕是再多上十万人都封锁不过来,如果那个狙击手想逃,他随时都可以潜离出云,只要躲进日本岛的任何一个微型绿岛就行了。出入日本岛的唯一陆地通道确实是对马海床,可是戒严难持久,他躲上一个月,胡洱就必须解除许进不许出的禁令,不然出云就会崩溃。所以虽然早就接到了胡洱的命令,但朴天惠对搜捕狙击手并不热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为她根本不相信这个杀手现在依旧会留在出云。   谁知道画风突变,一个突如其来的盟约,她反倒成了那个必须要抓住狙击手的人。她擅长潜伏也擅长追捕,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个狙击手还会留在出云吗?思来想去还是要从胡洱身上想办法,哪怕相处再不愉快,胡洱的智力她从不否定,至少比那个管杀不管埋的麦迪要可靠地多。   叹了口气,朴天惠一跃跳下天台,脚尖在纯白的砂壁上轻点,几个仅有脚掌宽的落脚点恰到好处地从砂壁上凸出来,让她踩踏着跳下高楼。胡洱就在灯塔里,那里也是驻军的总指挥部,她需要和这个还摸不着影的下属好好谈谈。   “报告,朴天惠请见!”   “进来吧。”胡洱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支着下巴,不远处是出云的全息地图,包括大雪山在内,所有的人居区和道路都被淡红色包围,磁轨车站和连接各山峰的轻轨站艳红一片,这是封锁的重点区域。他动用了3万多人,3个师的兵力,这也是他能设置的最大程度封锁,再投入更多的人也不过是提升兵力密度,封锁的区域不会增加。但狄利尔魏斯依旧没有落网。军士一无所获,侦探伤亡惨重,他对这个来自格林尼治的二阶武者束手无策。   “阁下,我来汇报狙击手追捕情况。”朴天惠夹着军帽一板一眼的汇报,长长的黑丝被她束成马尾,英姿飒爽。   作为青卫当中的普通人,胡洱其实对那些降将没有太多的抵触,如果换一个人他也愿意折节收服,但朴天惠……   拾荒者联盟居于出云,作为前环太平洋联盟的总统,他和留驻总部的两位大拾荒者多有交集,朴天惠他很熟悉,或许缺乏才能和天分,但绝不是一个会因势而降的人,没想到她不仅阵前反水,还降得这么彻底,可以说她那一刀直接导致了安迪的自爆。   难道她多年的坚忍都是装出来的吗?再次接触,双方的身份天翻地覆,甚至不知原因地成了同志,胡洱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女人。对于看不透的人,他本能的提防和疏远。   “说说吧,贵部是怎么追捕的?”在胡洱的军队中,朴天惠直接负责战区直属特务团,这是一支精锐力量,包括五分之一的武者和五分之四的精锐特种士兵,是出云十万人驻军的精华力量。他曾寄希望于这支部队把狄利尔揪出来,但朴天惠的应对就在案头,显然,她从来没有对这件公务上心过。   “我们至今没有进行过任何布置。”出乎意料的,朴天惠干脆利落的承认自己之前的工作状态,“因为我怀疑这个狙击手已经离开出云,任何行动都没有意义。”   “您是来劝诫我解除封锁的吗?”胡洱讪笑,“谁拜托您来的?出云岛政府?地方财团?您是这里的地头蛇,和这些人应该很熟悉。”   “是否继续封锁和我没有关系,那是您的工作。”朴天惠这次过来似乎就是来出人意料的,每句话都让胡洱意外,其中最意外的,就是他居然从话里听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似乎她准备认真发起追捕了。   “您不是来劝我解除封锁的?两周戒严,许进不许出对出云的伤害很大,这个绿岛还没从剿灭拾荒者时的封锁当中恢复过来,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所有人都在苦苦支撑。”   “我说过,是否继续戒严是您的工作。我只想知道,您怎么判断这个狙击手依然在出云。”太意外了,朴天惠居然真的是为了追捕行动本身来的,她似乎只想确定狄利尔魏斯的踪迹,只要他还在出云,朴天惠和她的特务团似乎就会出手。   胡洱站起来,走到朴天惠面前。这个老牌拾荒者目不斜视,身体站得笔直,身上没有冒险家的气质,比任何一个军人都像军人。   “你真的只想知道那个狙击手是不是还在出云?”   “请您不吝解惑。”   胡洱终于请朴天惠做下,新任副官送上咖啡,轻轻退了出去。   “我确定他还在出云。” 第202章 暗战(一)   IC65年4月4日,出云。   站在军区总指挥室的办公桌后面,胡洱自信地让人怀疑。   什么叫他还留在出云?要知道所有和狄利尔.魏斯行踪有关的报告不只有胡洱看得到,朴天惠一样看得到。   负责追捕的精干侦探死了17个,伤了4个,但这都是一周前的事,这一周那个强大的狙击手根本就没露过面,说不定已经远遁千里了。   朴天惠悄悄把胡洱的判断划入到感情用事上。狄利尔差点杀了他,他心里有恨,执念一些也正常。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感情用事?”胡洱盯着朴天惠,有些愤恨,哪怕战力不如,他依然是这个军区的主事人,但他从朴天惠眼里看不到一丝尊敬。   朴天惠摇摇头,眼神不躲不闪:“我相信证据。”   “没有直接证据,只有一些依据。”胡洱的话和表情极度不相符,以至于让朴天惠怀疑他的精神状态,“首先一点就是证据,我们收集到的证据五花八门,有些符合这些人的身份,有些却格格不入。”   “你说那些有显著政治倾向的小东西?”胡洱的表情很自信,以至于朴天惠不得不认真对待。   “没错,一共四件,就像是在说这四个人是为了各自支持的政客才发动这场无谋的刺杀。”   “你想说这是栽赃?”朴天惠自然而然地被胡洱引导到沙发那里,两人面对面坐下,“如果是栽赃,那毛利和华夏都有可能,但我看来并不像,黑暗世界的杀手也是人,他们都有另一幅面皮生活在普通人当中,喜好参与政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这么说当然解释得通。”胡洱自顾自地泡起茶,茶汤碧绿,沁人心脾,“但结合一些其他的信息,我更愿意相信这些东西的作用是传达。”   “传达什么?”   “还能有什么?上周警察局的侦探们查到了魏斯暂住的酒店和一个隐蔽据点,付出十几条人命,却依旧没有活口和监控看到魏斯的脸。这是一个谨慎的人,突袭尚且如此,很难相信这样他会因为区区反光失手,我猜他是有意放过我。”   朴天惠在心底捋了一遍,假设没有问题:“我愿意相信你的判断,可是这份判断没有意义。有人雇佣这个杀手来杀你,因为某些原因他不愿意,于是故意给了你生机。那他就更应该跑的远远的。”   “不对,有人雇了这个杀手来杀我,但有人出了更高的价钱,放过我,让我知道谁要杀我,这才是答案。”胡洱放下茶杯,目光灼灼,“知道吗?黑市里有人在购买我的情报,这几天的情报。”   “所以你觉得那些小东西是别人有意交给你的,目的就是让你判断出想杀你的人是谁。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如果是青卫内部的人,一次不成功的刺杀可以让我放弃战后的竞选,更可以让我投效到他的麾下。如果是青卫外部的人,无论我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都可以让目前内斗不显的青卫分裂。你觉得这样的好处够吗?”   “那你知道是谁要杀你了吗?”   “还不能确定。”胡洱起身找出一份档案,是狄利尔.魏斯的资料,薄薄十数页道尽了他的传奇人生,“他们怕我愚蠢,不肯让我轻轻松松知道结果,不是说历尽艰辛获得的答案才能让人相信嘛。所以你必须抓到他,无论死活。”   “如果他有意误导你呢?”朴天惠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听了这么久,她发现胡洱或许并不知道真正要杀他的人是谁,或者说他已经知道了,只是需要佐证。   “放弃战后竞选的胡洱和两周前的胡洱已经不同了,现在的我代表的不再是竞争,而是泛太平洋联盟的青卫势力和出云战区。我只需要一份详实的报告,这份报告必然指向一方,如此我才能堂而皇之地加入另一方。”胡洱苦笑一声,“至于真正组织这次刺杀的人是谁,这重要吗?”   无论是托伦还是凌佟,半个月前都盼着我去死吧,刺杀行动是谁策划的,有区别吗?   ……   狄利尔.魏斯信步走在出云的大街上,抬头去看就可以看到灯塔和海陆馆,不过拾荒者标志性的虹桥已经消失了,这种华而不实的装点对军队而言毫无意义,反而容易侵蚀战心。   这十几天他过得并不惬意。相比军队,警察对他的行径更加熟悉,两周时间他丢掉了居住的酒店,丢掉了一个隐蔽点,当然也丢掉了进入出云的那个身份。   新的身份是拾荒者联盟提供的,魏斯都不知道伊思什么时候和这群残而不灭的理想主义者建立的合作。   新身份叫尼米塞.古德里安,一个青铜拾荒者,游记作者,十几年间发表过近百篇荒野游记。   这种兼职的拾荒者如今的出云还有很多,全球人类同盟也没有针对这些虾米的欲望,毕竟这里是曾经的拾荒者总部所在。   这些都是真的,魏斯从伊思传输过来的资料中看到这个人的一生,什么时候到过哪里,写过什么,发表在哪里,都是真真切切。   很显然,这个身份有一个专门的团队经营了十多年,是拾荒者最贵重的伪装之一,居然就这么给了自己。   为了扮演好这个身份,魏斯摘掉眼镜,贴了彩瞳,把头发染成亚麻色,在臂弯染了假的胎记,贴上胡须穿着随意,看上去完全换了一个人。   更夸张的是这个叫古德里安的假身份居然有工作,就在星火财团下属的一家不大不小的报社里。   他去上班,整个编辑部的人都表达了对这个身份的熟稔,有朋友,有对手,也有工作上结了仇,处处使绊子的小人,于是魏斯知道这家报社全是拾荒者的潜伏者,说不定这些人全部的工作就是配合这个身份演戏。   他安静了一周,彻底消失在侦探们的视线里,胡洱的情报则通过报社源源不断地传到他手里。他很不满意,死伤惨重的侦探居然没有查封星火酒店,也没有仔细搜索房间以外的其他地方,他特意在停车场一辆房车里布置的秘密集会地自然就被漏了过去,那里有他刺杀时用的枪,还有刺杀行动的战术板和几份托伦演讲的视频资料,凭这些东西这次刺杀就可以做成铁案。   或许手段有些着相,但只要胡洱有目的的去查,伊思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就会把托伦出卖得干干净净。   可是这些愚蠢的警察漏掉了最重要的现场,胡洱直到现在也不能彻底确定对手的身份,魏斯已经等不下去了,他必须主动出击,把这辆房车交到胡洱手上。   明知道现在回到星火酒店很危险,但房车里的其他东西可以另做,那把枪却是唯一的,因为他改造过膛线和子弹,如今却成为束缚他自己的绳索。   戒严已经持续了两周,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解除。而一旦戒严解除,他的身份必须逃离出云,到时作出任何举动都可能引起反作用,这是精密的计划绝对不能容忍的变数。   天有些阴沉,魏斯紧了紧外套,向着远处的大厦走去。   朴天惠是青卫最优秀的间谍,既然擅长潜伏,自然擅长追踪,而她最大的本领则是伪装,只要有材料她就可以变成任何人,包括模拟他的习惯和思维。   这次她就是这么干的。胡洱为她提供了狄利尔.魏斯的资料,又大胆地假设他留下来的目的就是背叛雇主。建立在这种假设上,朴天惠认为魏斯一定在已曝光的地点留下了足够的线索,只是那些侦探没找到而已。   君子不立危墙,魏斯的目的不是杀人,不过是传达一个讯息而已,实在没有必要把自己放置在危险的环境下。特意留下来的讯息没被人找到,魏斯一定觉得难受,这就是朴天惠的机会,如果那些线索被发现了,魏斯早就走了。   她不愿意去找这些线索,魏斯是她回归青卫以后的第一个猎物,虽然瘦小些,但胜在狡猾。她已经和凌佟成为了盟友,可是这个盟约并不为人所知,凌佟完全可以抛开他和胡洱合作,所以她的首要并不是破案,而是表现价值,她受够了被当做一个降将来冷遇。   她让特务团秘密复查隐蔽所,自己在伪装后轻而易举地成为了星火酒店的前台。原来的前台有几个和魏斯有过交集,正在被隔离审查,这次招聘是酒店自己提出来的,她只是顺势而为。   枯坐半天,一个亚麻色头发的中年作家来开了房间,看起来似乎是为了幽会,行色匆匆地进了电梯。   尼米塞.古德里安,古老的日耳曼姓氏,在出云并不多见。不知道为什么,朴天惠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反复默念几遍,她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拾荒者的一枚暗子,一个伪装身份。   有一段时间这个身份是交给朴天惠经营的,而朴天惠又把这项工作交给了她最信任的朋友和驻守罗拉.吉尔。   这个时候,拾荒者的暗探来星火酒店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他们也对这次刺杀案有兴趣?   也对,让青卫分裂是这群理想主义者复活的最好办法。   有趣啊…… 第203章 暗战(二)   一颗细小的泥点贴服在魏斯的裤腿接缝,一点一点地渗入针脚,既不沾身,也不显形,魏斯一无所知。   朴天惠向柜台上的同事告了假,一个人钻进消防楼梯。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她对泥点的感应很清晰。   在拾荒者联盟当中,古德里安这个身份是保密程度极高的财产,十几年的经营,掌控者都是大拾荒者。   如今大拾荒者都死了,这群理想主义者躲藏在毛利和华夏的兵锋下苟延残喘,这样一个贵重身份被启用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居然在这个时间掺和到星火酒店的漩涡当中。   朴天惠奔跑在折转的楼梯上不住思索。拾荒者没有秘密成员,狄利尔.魏斯不是拾荒者,62个死者当中有7个青铜拾荒者,都是喽啰。   所以这次刺杀和拾荒者应该没有关系,更大的可能是有人利用他们,而他们也心甘情愿的被利用,他肯定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在哪儿,自己只需要跟着,得来全不费工夫。   魏斯订的房间在37层,可他在32层就出了电梯,拐进楼梯间侧耳倾听。那颗泥点突然到了头顶,朴天惠硬生生止住身形,人在空中一个侧翻挂在墙上,软化的泥突出来托住她的手脚,让她看上去就像是墙上的挂件。   没有回音,魏斯满意地点点头。使用拾荒者的秘密身份并不安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大拾荒者就在出云,已经是全球人类同盟的战力,他不清楚朴天惠知不知道这个身份,说不定这个身份一开始活动就上了青卫的监视名单,不过他不在乎,只要监视的人不要紧紧咬着他,有人监视比没人监视更符合他的需求。   拾荒者被剿灭后,出云的旅游业一落千丈,星火酒店入住率很低,工作人员也能使用上电梯的运力,以至于消防楼梯间一天难得有一个人出入。沿着楼梯慢慢踱上37楼,魏斯又停住脚步,朴天惠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挂在墙上。   依旧没有杂音传上来,难道真没人跟着?魏斯不确定,不过有没有监视者都无所谓,曝光一辆房车的方法很多,并不一定非得在酒店的停车场。   他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计划,于是走出楼梯间拐进客房。泥点终于从头顶荡开,朴天惠吐出一口气,窜上楼梯。   很普通的一间客房,正中是一张大床,床边不远就是洗手间。魏斯走进洗手间,顶开出风口爬了进去。作为世界顶级的豪华酒店集团,星火酒店的排气管宽阔,就是灰大了些,魏斯一路爬过去,透过出风口的百叶确定杂物间空无一人。   泥点又停了下来,这个位置很古怪,似乎是楼层的杂物间。朴天惠在36楼等待,但足足5分钟过去了,泥点的位置还是没有变化。   该死!她冲上37楼,蛮横地撞进杂物间。里面果然没有人,灰扑扑的外套和长裤被随意丢在地上,朴天惠的脸色铁青,第一次打开对讲机。   “检查37层监控,我要知道这10分钟里有多少人离开楼层杂物间,去了哪里。”   特务团的人迅速占领酒店的监控室,37层的画面被投放到面前的巨大屏幕上。   “15点35分至45分之间只有1个人走出杂物间,穿着酒店的服务员服装,推着推车。”   “他的目的地?”   “地下二层洗衣房,坐电梯去的。”   洗衣房最多的就是各色衣物,从里面转一圈他就可以变成任何人,看来监控抓不住他了。   “停掉电梯,封闭大堂,彻查洗衣房。大张旗鼓地去!”朴天惠冲出杂物间,双臂一撑拉开紧闭的电梯闸门,朝着幽深的电梯井一跃而下。她知道自己已经跟丢目标了,心思电转之下,她决定打草惊蛇。   大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冲进洗衣房,酒店大堂外也涌出数百军士,枪械上膛托摆在胸前。尖叫的、乱跑的被枪托砸倒在地,剩下的人蜷缩着蹲到墙角。   暗藏在拐角处的魏斯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还是有监视者的,而且那些人已经失去了他的踪迹,被迫打草惊蛇,这是对他最有利的情况。   悄悄退入楼梯间,他的身上依旧是服务员的黑色绸衫,对方一定以为他变装了,反其道而行的他则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监控镜头下。   变数最大的部分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只要引起一点点骚动,他就可以把房车送到那些人手上,自己也可以功成身退,安逸地等待下一次行动。   信步而行,魏斯推开地下车库的消防大门。   一个身着前台西服的漂亮女人像标枪一样站在那里,掌心皮肉翻卷,连漆黑的润滑油都没来得及清理,显然是直接从电梯井跳下来的。   “功亏一篑啊。”魏斯满脸苦笑,“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没人发现你。我封锁了大堂和洗衣房,命令监控室全力搜索。后来突然想到,无论是清查衣物还是在这段时间里离开洗衣房的人都需要一段时间,如果你只是取东西,这点时间说不定就够你隐介藏形了。”朴天惠语气冷淡,好像手上巨大的伤口和她毫无关系,“地下一层宴会厅和三层停车场都是可以避开大堂封锁的地方,我只是随机选了一个,你运气不好。”   “居然是运气不好……”   “能启动这个身份的人等级绝不会低,说吧,董疏影和千濑雪,是谁派你过来的,你们又知道多少?”   董疏影和千濑雪?面上不动声色,魏斯的心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个女人知道古德里安的来历,那么说暴露的不是我,而是这个身份。   “星火不息,大拾荒者阁下。”有权知道这个身份的人不多,去掉死掉的和逃亡出去了,这个女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我已经不是大拾荒者了。”朴天惠神情冷漠,“你也一样,拾荒者联盟已经解散了。”   “联盟从未解散过,只是您背叛了联盟。”朴天惠是二阶能力者,自己是没有武技传承的二阶武者。   魏斯的头脑转得飞快,撤退的计划一个个立起来,又一个个被否决,似乎只能边走边看,不管怎样,既然对方误会了,不如就让误会更深一点。   “死,或者说出你知道的讯息。”魏斯的挑衅没有任何意义。朴天惠的眼神毫无波动,她本来就不是叛将,也从没对拾荒者有过归属感。   泥土已经穿透脚下的水泥地钻了出来,迅速裂解成一个个及腰高的泥偶,有人形,也有各种野兽,呈扇形散开建立起一个不大的包围圈。哐当,身后的大门被重重关闭,两个近3米高的泥石傀儡立起来,封锁他的退路。   “报告!洗衣房衣物清点完毕,没有缺少。监控室彻查了期间离开楼层的工作人员……”耳机被朴天惠轻轻摘出来,目标已经在重围之中,她摘下耳机就是想告诉魏斯这是场一对一的争斗。   这个拾荒者的密探显然不会轻易就范,那就让他保留一些希望,即便不坦白,事后也可以从他的应对当中分析出一些东西。   既要暴露房车,又不能显得太过刻意,最后还要全身而退。伊思.胡德,你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魏斯的表情呆板起来,作为一个狙击手,进入战斗状态后每一次肌肉的动作都是有意义的,一切没有意义的肌肉动作都被简化了,包括表情。   啪!魏斯发动,向着左侧横跃,那里的守卫是泥塑的大熊和鳄鱼。弹跳期间,他已经抽出了两把银色小枪。   枪只有巴掌大小,贴身藏在袖口里,口径却大得离谱。这样的枪只能装三发子弹,大部分情况下绝对够用了,但怎么也防不住他有朝一日会陷进一个二阶能力者的包围圈里。   轰轰!两声巨响把立起来的泥熊和鳄鱼打烂,魏斯冲出包围,扭头对着朴天惠的位置又是两枪。   子弹被翻腾起来的泥墙挡下,一眨眼的功夫,魏斯已经消失在地下室的车海里。   “封锁地下车库入口,全力寻找一个男***员。”朴天惠当然不会真的作茧放弃无线电和支援力量,她只想挑起战端,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应战。   熊和鳄鱼已经恢复,泥偶群呼啸着散进停车场,所过听不到虎啸猿啼,只有隆隆的脚步声,一声声方位提示通过耳麦到她这里,指挥着泥偶们组成巨大的网,向着魏斯罩去。   一颗,两颗,三颗。填完子弹,魏斯喘了口气,弹起身避开一条土蟒的突击,翻身一枪打碎袭击者的头颅,几步疾奔又打碎了一只猩猩和一头野猪。他有些后悔把房车停地太远了,身上的子弹不过48枚,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自己突围到房车附近。   作为驻守出云的能力者,也是这座绿岛最有可能威胁到他生命安全的人,魏斯是专门了解过朴天惠的。   她的能力是泥土塑形,人偶不惧生死,所以她只是一个优秀的探险斥候,战力并不出众。   但自玛雅回来后,她的能力应用便向着缠斗和剿杀方向发展,充满了攻击欲望,她管这个技能叫做丛林法则。   本来不该这么凶险的。   出云是胡洱的天下,即便是走投无路他也可以假意投诚,直接把房车交给胡洱,虽然显得刻意了一些,但也能勉强完成任务。   可他却不能这么托大地面对朴天惠,伊思曾经说过,朴天惠至今没有站队,隐隐偏向法诺尔本人,这也是降将最好的出路。房车必须交到胡洱或是凌佟的手里,落在法诺尔和托伦手里没有任何意义。   该死,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这个女人单枪匹马截杀,却偏偏落到这种境地!必须把房车带到大庭广众去,哪怕是死。 第204章 无谓的牺牲   魏斯一个翻滚避开一头豹偶的扑击,合身撞上矮小的野人,抬肘击碎前胸,不及喘气就提起速度越过一辆轿车,粗壮的森蚺从车后电射出来,魏斯抬枪便射。   轰!子弹贯穿蛇身把森蚺击成漫天的泥块,魏斯翻身穿过,在车顶上连跳几次,看也不看那些逐渐恢复的泥偶,向着房车的方向飞奔。   他已经不再试图隐匿身形了,丛林法则捏造出来的野人和野兽从四面八方绞杀过来,无论他躲在哪里都有攻击接踵而至,密布穹顶的监控根本不会提供任何一个死角给他躲藏。   这个女人没有遵守隐性的诺言,这让魏斯有些诧异,高阶拾荒者大多豪侠,重诺轻生,这些特点在朴天惠身上根本看不到。   险之又险地避过一头顶翻豪车的犀牛,魏斯果断中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房车,丛林法则捏造的泥偶会恢复,所以不计损伤。   他并不擅长格斗,可为了节约子弹,他却不得不格斗,这让他的体力消耗很快,朴天惠就不紧不慢地吊在二十余米远的地方,身边护卫者那两尊巨大的土石人偶,像是一条毒蛇,只等他露出疲态就会一口咬上来。   停车场太大了,他已经消耗了22颗子弹,距离房车却仍旧有200余米的距离,而这22枚子弹帮他前进的也不过就是200余米。   要更快一些。   魏斯看似木讷的脸上泛起潮红,速度陡然加快,双枪连放击碎了4头野兽,一下冲出50米。   犀牛和野猪从左右两侧冲了过来,魏斯急停,眼看着这两头泥偶在面前碰撞,碎裂一地。阴风闪过,狗熊从身后一掌拍中他的脊背,魏斯在令人牙酸的骨缝摩擦中翻身,对着狗熊就是一枪,自己重重撞在一辆吉普上,满车玻璃立碎,连钢架都扭曲出半个人形。   没有时间感受疼痛,魏斯强撑着把自己从钢架上拔出来,一边装填子弹一边前进,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刚才的疏忽损伤了脊椎,内脏也有些许移位,这简直是毁灭性的。   无法顾惜子弹了,轰轰轰的枪响,魏斯单枪轰碎那些泥雕兽人,另一只手神乎其技地单手装填子弹,一瘸一拐的前进。朴天惠依然没有突击,任由他一步步向前。   之前突进的50米终于左右了局势,房车就在眼前了,侧面突然窜出一条鳄鱼,魏斯避开大嘴腾身一枪,叮!扳机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是丧钟在敲响。   没子弹了。他来不及作出别的反应,鳄鱼的钢尾已经甩了过来,砸在魏斯腰腹之间。   噗!艳红色的鲜血喷出,他一头撞进了房车的驾驶室。   奶白色的巨大厢车迅速启动,撞开身边的轿车向着地下车库的入口风驰而去。   “原来你的目的地是这里吗……”朴天惠吐出气,两个巨人已经挽住手把她托在中间,嗖地一下扔了出去,沿途泥偶碎裂,顺着朴天惠的方向腾空,形成一股土石洪流,而那两具土石人则在超出一定距离后轰然倒塌。   房车开的东摇西晃,不是魏斯故意的,只不过他的伤很重,能够强撑着不昏迷已经是意志坚定,视野模糊和重影却不是靠意志就能够克服的。   朴天惠像钉子一样钉在车顶上,抬手一招那些土石就缠绕过来,并成一个巨大的锥形。噗!大椎穿透车顶,随即崩散,淅淅沥沥地落进车厢,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洞。   沿着洞跳进车厢,首先勾住她视线的是挂在壁上的巨大狙击步枪,几枚子弹歪七扭八的躺倒在正中的会议桌上,纸片洒了一地,覆盖着稀稀落落的土石。枪的对面悬着一块黑板,写着那次刺杀的作战计划和图示。朴天惠随手捡起一张纸,所料不差,纸上是整个计划的细节,这一张就详细列明了撤退方案。房间中关于托伦的东西似乎太多了,从胸章、后援团绶带到竞选演说的书,甚至还有一部演说的视频光碟,这里就就像是一个托伦的支持者沙龙。会议桌中央有一台全息电话,翻动号码,无论播入还是播出都是一串相同的数字,虽然不知道号码是谁的,但是查起来应该不难。   滋!房车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划过弧线撞在墙上,后厢门在撞击中爆开,纸张随着鼓起的风飘散。   朴天惠跳起来避开滑过来的会议桌,抄手抓住两枚子弹和弹起来的狙击枪。房车已经开进了上坡,那种密集的震颤是坡道的锯齿露面特有的,更何况车身还有明显的向上倾斜。   来不及了。   朴天惠把子弹压进枪膛,单手提起那把巨大的狙击步枪依照着习惯瞄向驾驶座的方向。   轰!尖锐的弹头穿透车厢和驾驶室的隔阂,击碎座椅的左上角,擦着魏斯的肩膀穿透挡风玻璃,留下一个小洞和大片的蛛网纹。   巨大的后坐力同时把朴天惠向后推,跌出车厢。出口就在眼前,厢车笔直的冲向光亮处,通过那个孔洞可以勉强看到魏斯脖颈的一线轮廓,他显然已经不打算躲闪,只想着尽快把车开出这个停车场。   叹了口气,朴天惠在坡道上支起枪,准镜瞄向孔洞右上。她已经大概明白魏斯的想法了,可惜她同样需要车厢里的东西,否则倒是不介意给他一个机会,看他能不能凭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车穿透特务团的封锁线。   抱歉,我不能冒险。   在心底默念一句,朴天惠扣下扳机,尖锐的弹头出膛,旋转着追上飞驰的厢车,像前一枚弹头一样穿过层层阻碍,从魏斯的后脑没入,前额钻出。轰!魏斯的头盖骨飞起来,大蓬的血和脑浆溅在驾驶室上。   厢车终于冲出停车场,在特务团士兵的注目中径直撞上近端的一棵行道树,整个驾驶室扭曲、变形,揉成一团废铁。   半小时后,胡洱急匆匆地赶到星火酒店。散落的纸张和其他摆设已经被特务团一件不落的收集起来了,包括那张已经摔碎的会议桌和砸烂了的全息电话。   朴天惠把手里的狙击枪抛给胡洱:“叫你的人去做膛线测试,这把大概就是刺杀你的那把枪。”   “你把狄利尔魏斯干掉了?”胡洱把枪交到秘书手里,扭曲的驾驶室不时有鲜血滴落,工兵正在切割车门。再远一些,特务团的士兵正在和赶来的警察对峙,不让警察进入车祸现场。   “没有。这个人是拾荒者的密探,大概是那些拾荒者余孽收到了消息,打算把和刺杀有关的东西拿到手里。”   “拾荒者?”这个答案出乎胡洱预料。   “大概是有人想要利用他们吧,这一连串事情比想象当中复杂。”朴天惠皱着眉,“具体的,你看了那些东西就明白了。”   魏斯的残尸被工兵挖出来放进裹尸袋,密布的伤口撕开了一些伪装,工兵立刻把这个发现报告给胡洱。   “他做了伪装,你知道吗?”胡洱盯着朴天惠的脸,想要看出她的想法。   “他是拾荒者的密探,这个身份是现成的,他要带入这个身份自然要变装,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么他也有可能是狄利尔魏斯。”   “谁知道呢?”朴天惠耸耸肩,“狄利尔魏斯是狙击手,出道至今没有一张足以辨认的照片。不过我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是拾荒者联盟的最高机密之一,也没有发现那个狙击手和拾荒者有任何关系,用已知条件来判断,他是魏斯的可能性很小。”   胡洱的失望溢于言表,作为一个普通人,要始终防备一个顶级狙击手的刺杀绝对称不上一件幸福的事情,哪怕那个狙击手暂时看来没有要杀他的意思。但朴天惠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哪怕是他也找不出疑点。   “假如你没下杀手就好了。”胡洱遗憾地说,“只要他活着,我们得到的讯息肯定不少。”   “他的实力不弱,而且哪怕是死也不愿和我正面战斗,如果可能我也不想杀他。”   “为什么?”   “他需要到大庭广众下才能安心,无论是带着这些东西跑掉还是交到你手里,反正不能由着我堂而皇之的毁掉。”朴天惠的语气透着无奈。   “看来他成功了。”   “是啊,他成功了,众目睽睽之下我就算是想把这些东西藏起来也做不到,所以除了这把枪,我什么都没碰,全都交给特务团操作。”   “我会好好看看这些东西。”胡洱背着手,转身打算离开,“对了,假如他没有成功,你会销毁它们吗?”   “我大概会把人和物件全须全尾的交给你,包括一辆完好无损的厢车。”   胡洱终于笑了起来。   “看来我们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合作。”胡洱迈开步子,一道道命令已经布置给秘书,“告诉那些警察,证物在驻军调查组研究完以后就会交给他们,另外戒严解除,狄利尔魏斯大概要走了,这就算是送给朋友的赠礼。”   朴天惠没有作什么送别,魏斯的裹尸袋已经拉起来了,被工兵们抬着从她身 第205章 冬日   五月的天气,北半球入夏,南半球入冬。   毛利大草原早就刮起了风,新芽已经不再从土里探头,成草的尖子也枯成金黄。地穴的季节要更准时些,人造太阳的轨道越来越低,造风机鼓出来的风不仅在加强,还在变冷,风向东南,栽植其间的花草好欺,一点人为的变化而已,秋花就开始逐渐凋谢,梧桐也争先恐后的落叶子,铺的满地都是。   5月1日,公元时期的劳动节在毛利依然有效,5天的假期给工人,一周的忙碌则给了商家。作为毛利一年中除圣诞外最长的公假,往年的劳动节总是热闹非凡,但IC65年显然不是。   全球人类同盟成为了全球最强大的势力,关键是这个势力如今充满了侵略性,她的风吹草动自然成了世界的晴雨表。   发生在出云的刺杀事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狄利尔魏斯的通缉尚未撤销,胡洱却停止戒严,收兵回营。同盟看似平静,在奥伦这样的政坛老狐狸眼里却是青卫内部矛盾集聚恶化的标志。   矛盾越来越尖锐了,如果法诺尔再没有动作,青卫要不选择分崩离析,要不就只能在准备未尽的时候就发起对外战争,战争不能化解内部矛盾,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延缓矛盾的爆发,这是基本常识。   于是通往斯奈尔斯区的轨道大面积封闭,通往澳大利亚山脉国防军团营盘的轨道也全线锁死,如此,进入毛利地下区划的唯一通道只剩下磁轨车站的巨大电梯,虽说斯奈尔斯区的工业产品只能划着大圈用三天多的时间从毛利脆弱而狭窄的外环轨道运送,但相比地下精华区的安全,这么做显然是有价值的。   毛利最大的防守难题从来都是广袤的面积、通达的交通和封闭的精华区,一点突破就会失掉所有翻身的本钱。但启动最终防御机制后,这些缺陷却成了优势,毛利需要防御的只剩下磁轨车站,无论是斯奈尔斯区、军营还是大草原都变得毫无战略价值,仗打输了什么都是人家的,仗打赢了这些不设防的区域总是可以拿回来,还能最大限度的保障牧民和技术工人的安全,这就是毛利的防守思维。不过这么一来,工人们自然就回不了地下,少了这些豪客,塔斯马尼亚区的劳动节促销也就没了人气。   E3-6,塔斯曼区六号小镇,那栋建在最高处的白色小楼安安静静的,墨离韵举着纸牌,脸上贴满了白色小纸条,只空出2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抓耳挠腮的胖小子,他脸上可没几张纸条贴着。   陶淘已经是12岁的少年了。去年身高拔了起来,自然也就不胖了,但偏偏脸上的婴儿肥总是不消,看上去还是圆头圆脑的,一坐下来还是原来的那个胖小子。来毛利3年了,经历了失去能力,菲尼克斯昏迷,格林尼治灭亡等等大事,前后请了6个多月的假,加上杂七杂八的春假、暑假、寒假,几乎有一半时间没进学堂,放在别人身上留级都有可能,放在他身上却硬生生在去年的期末考试当中跳级成功,越过初级教育9年直达高中,已经是农学院附高2年级的学生。一边咬着课业一边接受小秋的私人家教,听说写了一篇关于沙兽基因演变的论文,得到了墨秋研究所那些老学究的一致夸奖,都说他不必在高中浪费时间,可以直接进农学院,简直丧心病狂。臭小子不得不承认,智商谁都有,高的却不多,高成这样的似乎之前也只有老爷子和小秋。   和这样的人玩纸牌是种折磨,更实际些,玩什么都是折磨。陶淘不是小秋那种只在课业上天赋绝人的孩子,丢了能力后他几乎玩什么转什么,李慕白还想收他做关门弟子,只是胖小子自己不愿意而已。   啪!一时不查又被贴了一张纸条,臭小子仰天长叹,劳动节假期才是第一天,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菲尼克斯和柯兰天天有忙不完的事,小丫头的研究正在关键时刻,林可躲在研究所做隐形人,苏勒和茉儿去了华夏,秦钰早上倒是来过,结果在主机上连败27把,嚷嚷着要操练武装小队一溜烟就跑了,只剩下他因为赖床只能做这个小妖孽独一无二的保姆。   要不然把这小子送到回归学院去,小教授最近多了那些格林尼治留学生可以调教,活得好像很惬意啊。   说做就做。臭小子把纸牌往地板上一拍:“陶淘,我带你去学院玩?”   “不要。”陶小哥想也不想。   “你可是复国组织学院支部的书记,不去审审那些异想天开的复国计划?”臭小子继续引诱。   “让奶奶当王,把爷爷找回来当王,还有让柯兰哥哥当王。”陶淘一根根手指的掰,“蠢成这样的复国计划有什么好审的,偏偏我拿碎纸机碎的时候一个个还哭天抢地的让我说出所以然来,有这空我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假期?”   “迎一个王,没错啊,你们格林尼治一直都是君主立宪啊。”   “迎个王确实无所谓,问题是这是复国计划啊,你知道他们在细则里写的都是些什么?”陶淘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什么?”臭小子真的好奇了。   陶淘一个扑腾站起来,背着手,向着西北,满脸虔诚:“恩出于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臭小子满脸涨红,险些憋出内伤。   陶小哥叹着气,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豪气干云地一口喝干:“这种鬼计划我审了就是我的主意,要签字的,要发给伊思胡德和其他几个支部书记去讨论的,我不要脸啊?”   “不对,这肯定不是原因,你什么时候要过脸!计划蠢成这样你只要不通过不就好了。”言多必失,哪怕是智者陶都不能免俗,戏演过头的结果就是被一把拆穿。   “好吧。”陶淘局促地一笑,“主要是每次过去,李老爷子看我的眼神就会很奇怪,忽闪忽闪的,我怕……”   墨离韵心里不由浮现出李慕白看陶淘的那个神情,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被一个老头像看美女那么看,确实不是他们这些青年人承受的起的。   “我理解你……”   “理解万岁!”陶淘满脸心悸一扫而空,像变魔术一样掏出一副飞行棋,“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捡,只看运气不看脸,最适合智商差距过大的朋友一起游戏。”   “我突然想去拜会一下巴宁格教授,你去不去……”   墨离韵是绝对不想再和陶淘玩什么狗屁游戏了,如果一定要玩,就玩打拳好了。两人正在僵持不下间,门铃突然响了。   “有信件!”是镇里的邮递员老北的声音。   “你的信?”臭小子很奇怪,他和小丫头的圈子就这么大,有谁会没事寄信,所以他直接就怀疑到陶淘头上。   “这是你家……”陶小哥欲哭无泪。   门开了,老北笑着把一张明信片放到墨离韵手上。是毛利极普通的草原风光明信片,蓝天碧草之间有一顶雪白的帐篷,几只懒懒的羊,还有一汪瓦蓝瓦蓝的海子,背面的字也很少:“草原一晤。”落款是敦煌旧人。   “神神秘秘的,你在敦煌还有朋友在这里?”陶淘探着脑袋,满脸八卦。   “怎么可能,我在敦煌谁的保护费都收,哪会有什么朋友……”说话间,一个金发猪头突兀地出现在臭小子的脑海里,难道会是他?   “想到谁了?”   “确实想到一个人,说起来你也认识。”墨离韵摸摸鼻头,“但他这时候怎么都不该来毛利啊。”   “你是说……爷爷身边那些人?”   “除了唐宁和浅野大概也没有别人了,我估计是唐宁。”墨离韵把明信片递到老北面前,“老北,帮我看看这个地方是哪里?”说有的明信片都是邮局印发的,邮递员有一项学习内容就是向游客介绍画面内容,这也是为了刺激旅游业发展的一项举措。   “这儿是巴克勒海,从C3-3出去沿东北走上620公里就到了,那里有一串海子,巴克勒海是最漂亮的一个,比边上的海子都蓝。”老北不愧是金牌邮递员,业务纯属。   “这样……”墨离韵摸着下巴,“陶淘,把这张明信片拿给林姨。”   “你自己干嘛不送?”陶淘瘪着嘴,极不情愿。   “我当然是去赴约啦。”墨离韵走出大门,几步之间已经离开老远,鹰击从阁楼的窗户上飞出来,挂到腰上。   “帮我传个话,告诉爷爷陶淘想他了!”   远处的墨离韵摆了摆手。   “老北叔叔,你自己进去喝茶,我要去研究所送信。”   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子,老北拿着签单一脸茫然。   “喂喂喂,都走了谁签收啊!还有,别骑我的车!”   美丽的水晶宫,金色的麦田在风中沙沙作响,阳光穿过头顶的海水,洒下碎金为麦穗染上光晕,看过来就像是真正的黄金在闪耀,让人无法直视。不远处的炊烟又升起来了,老北帮两个风风火火的小子关好门,含着笑把签单贴在小楼外墙的邮箱上,向着下一户人家走去,他还有10多封信要送,自行车被陶淘骑走了,时间一下子就紧迫起来。   该死的战争,这样悠闲的好日子还可以过多久呢? 第206章 欲望之旅   那块“请勿打扰”的大牌子依旧立在研究所的大门外,这是特色,类比景区名胜。小秋早就不在意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没少说,如今她在研究血孕这件事情在毛利就是透明的,甚至还有电视专题。   研究一日千里,血孕项目的副产品也转化为一项项引人注目的专利,这会是生命科学研究史上的里程碑,基因学、人类学、变异物种学和苏执创立的新人类学都将迎来一个全新的发展浪潮。所里的老老少少都相信自己早晚会名垂青史,所以好事者就把这块牌子换成一整块大青石,语言种类也更加丰富了,就连早就失传的希伯来文都有,颇有点古时候“马下拜君”的意味。   陶淘一溜烟就跑进这间号称全毛利门槛最高的研究所。他是自己人,所长墨秋的嫡传弟子,估计要不了几年就会成为苏执学派的直系继承人。   小家伙性格讨喜,好学勤问,从老教授到小助教都愿意教他些什么,更何况通过科技手段祛除领域影响本就是研究所的重要课题之一,他是挂牌的科研人员,主要研究被研究。   墨离韵看似走得很潇洒,但如果真的写意,他就不会带上全套鹰击,更不会让陶陶紧赶慢赶地来给林可送信。陶小哥一刻没敢耽搁,把情况告诉林姨以后还要去智脑,奶奶和柯兰哥哥也该知道。   墨秋研究所很大,地上三层地下六层,马蹄铁造型的大楼内弧是廊道和连片的玻璃,外弧是实验室和运算房,廊道上放眼都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行色匆匆。科学家就是一群恨不得把一秒钟掰成两半过的人,在这栋大楼里有超过3000个,等闲看不到散步、休憩和闲聊。陶淘平时倒喜欢在院子里撒个欢,不过今天没空。   研究所的天台有一个亭子是属于林可的。四周是玻璃,身边是直通地下四层小秋个人实验室的电梯,只能用她和小秋的声纹开动,亭子里有一把躺椅,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放着茶和一碟水果。   林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躺到椅子上,睁着空洞的眼睛望向湛蓝的穹顶。苏执去世已经2年了,她在这片黑暗中也活了2年,只要不是出勤她都会守着小秋,无关乎是否需要,爱人离世,向李大江复仇和保护小秋就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两个支点。   她知道杀死苏执的人是法诺尔,可法诺尔是敌人,李大江不是,他是苏执的第一个信徒,是整个护卫队的偶像。无数和林可一样的少男少女听着他的故事长大,把他的信仰当做自己践行的标准。这样一个人的背叛是不可饶恕的,就像犹大。   方舟护卫队已经星散了,就连楼兰海都没能逃开毁灭的命运,所以林可活得更加坚强,她必须和李大江分出胜负,无论谁死都好。她本以为李大江也会有这种觉悟,所以才告别了两个孩子自请戍边。   结果这个男人到底还是让她失望了,在所罗门她最后还是没能等到李大江和全球人类同盟的大军,所以她知道李大江已经彻底背弃了信仰,他们总归会战到一起,可这样的战场不再是信者和背信者的恩怨,林可也不再奢望能把小秋和小韵托付给他。   能保护两个孩子的只剩下自己了,林可的眼睛似乎有了一些光彩。老爷子,小韵已经比我强了,还不到20岁,他就站上了整个墨家的巅峰,谁都不敢说他能站得多高。小秋也很坚强,总有一天她会像您一样伟大,或许比您还要伟大。   身下的躺椅传来微微的震动感,林可知道是身边的电梯动了,毛利内部自然是安全的,根本不需要她24小时不离身的守卫,不过墨秋的习惯很糟糕,一旦工作起来就顾不上吃饭和睡觉,林可在这儿,而且从不准备餐盒,小丫头就会雷打不动的准点把餐盒送上来。   “祖奶奶!”嘴上抹蜜似的小秋只需要一个称呼就能让林可欢喜上半天,“今天吃土豆炖牛肉,呐,您的。”   林可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不过堂堂圣光将军的智商却不会因为一句合心意的称呼就飞走,面对糖衣炮弹,糖衣吃掉,炮弹丢开是一贯做派:“晚上不许加班,索尔教授告诉我了,人体试验的理论架构差不多完成了,可行性报告也差不多做完了,不差一两个晚上。”   欢欢喜喜的小丫头一下子就瘪了:“我怎么觉得您比我聪明多了。”   “因为你一共就喊过我四声祖奶奶,有三次是为了开夜车,还有一次是为了连续开夜车。”把一勺饭送进嘴里,回味甘甜,于是林可就知道今天的餐盒是小丫头自己准备的,“小韵又睡懒觉了?”   “总不能让您一直开着能力做饭……”三下五除二刨干净自己的餐盒,小丫头豪气干云,眉头都不皱一下,“我吃完了!”   “下次不要放奶糖。”   “都是食谱害的啦,只说30克糖,我不是觉得奶糖更好吃嘛。”食谱的错,没错,绝对是这样。   “其实研究所的食堂味道不错的。”林可认真的吃完自己那份,反身灌了满满一杯茶,奶香味混合在土豆和牛肉的香气当中缭绕,给人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总有一天会做出好吃的饭菜!”小丫头元气满满,“怎么都不能被那个臭小子小看了。”   “小秋会是个好妻子的,林姨保证。”林可戏谑地笑起来,哪怕看不见,她也知道小丫头这时候肯定红透了脸。   啪!天台的大门被粗暴的推开,随后陶淘的公鸭嗓子就大呼小叫地传了过来:“林阿姨!林阿姨!啊,小秋姐姐也在啊。”   “说了多少遍叫老师!”看到陶淘推开亭子的玻璃门进来,小丫头呼啸着一个暴栗就砸了过去。陶淘不敢躲,小秋好为人师,偏偏他就不喜欢喊她老师,所以见一次一个暴栗,这是学费,如果躲了就要连个人所得税一起交。   “林阿姨,小韵哥哥被爷爷的人叫走了,他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明信片递到林可手上,林可随手就交给小秋,她看不见,哪怕开了能力也只能勉强感光,要看清字和图片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巴克勒海?这个字迹是唐宁的,套路也是那个白痴喜欢的。”小秋看过邮局的旅游推广,也看过唐宁当年寄给墨离韵的挑战书,只要看过,她的大脑运算就会快过电脑的搜索速度,“他不是跟埃塞尔先生去美洲了吗?”   “小韵是一个人去的吗?”   “带了鹰击,一个人去的。”陶淘知无不言。   “那个叫唐宁的孩子是什么战力?我记得在敦煌见到他的时候他连能力都没有觉醒,难道仅仅3年就到达二阶了?”林可感到很奇怪,普罗迪的队伍最弱的就是二阶,格林尼治所有的一阶能力者都在毛利。   “至少三阶。”小秋是去过草原的,“毛利大草原的入关很严格,他不可能在毛利待上一个月不被人知道,只可能是翻山进去的。”   这也是陶淘的判断,他对唐宁的印象也只停留在敦煌,一个普通人,不过既然这个时节约在草原见面,唐宁必然是三阶了,否则他大可以正正经经的从磁轨车站进到毛利来拜访,死命翻越澳大利亚山脉,然后在冬天的大草原上跋涉几百公里也太自找苦吃了。   “会不会是陷阱?”3年时间到达三阶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理智上来说林可更认同是全球人类同盟的陷阱,但这个陷阱也太粗陋了,如果小韵不去呢?这次安排不是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那布置陷阱的人就太蠢了。”小丫头撇撇嘴,不过臭小子也蠢,居然一个人就跑过去了。   “通知菲尼克斯吧,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过去,如果来的人是法诺尔,后果不堪设想。”   ……   正在区间磁轨上飞行的墨离韵倒是不在乎唐宁是怎么到达三阶的,也从没想过陷阱的可能。他自己在能力晋阶上就是个异数,这种异数再多一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让陶陶通知其他人的目的只是防患未然,这封信必须有回应,他很好奇普罗迪让唐宁带了什么消息过来。   普罗迪的强大对墨离韵而言有一种很特别的吸引力,这个战胜过爷爷的男人已经成为一个传说,每次出场都会让世界重新刷新对人类极限的定义。巧合的是,墨离韵接受了他的传承,这份传承是有魔力的,感受着体内日益强大起来的力量,他想知道自己的极限,更想知道人类的极限,这种欲望和普罗迪一般无二。   臭小子时常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他知道,如果不是小秋和回归众人的羁绊,他肯定会抛开现在的一切去美洲,去见见那个成为神的男人。这种欲望是不负责任的,他能够凭借理智去克服,但唐宁却来了,以普罗迪信使的身份,他再也扼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巴克勒海啊,真是期待呢。 第207章 妄想症   差不多花费了6个小时,墨离韵从磁轨车站出岛,翻过连绵的澳大利亚山脉进入毛利大草原。这个时候陶淘已经把他的明信片交到菲尼克斯手上,菲尼克斯手上的信息要比游离在毛利领导层以外的林可详实的多,法诺尔和李大江还在伊甸,全球人类同盟剩下的战力也有目击可以证明他们停留在原驻地,所以她很彻底地排除了陷阱的可能。   普罗迪和他的信徒没有迫害墨离韵的绝对理由,虽然猜不出这次约见的目的,但既然没有危险,菲尼克斯也就决定听之任之,反正只要等人回来就一切都清楚了。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得早,刚进入5月,毛利大草原已经下起了雪。雪不算大,风也很小,雪花飘飘荡荡地从厚重的云层当中洒下来,贴在人身上凉飕飕地化成水,落在干枯的草原上也不过就让土地变得泥泞一些,积留下来的很少。   按照小秋的说法,草原民会在初雪来临之前开始迁徙,现在大概有无数支牧民队伍正从南方的草场迁往北方,一路上要战胜狼群、风雪、沼泽和各色各样的困难。如果他飞得高些,应该可以看到那么一两支部族队伍,唯一需要顾虑的大概就是在风雪中的视野问题。   算了,总有机会的。   墨离韵缩缩脖子,把两只手交叉拢在袖子里,维持着比草面高30公分的高度不疾不徐地向着东北飞行,整个下半身都飘飘荡荡地不着力气。因为是顺着风的,衣衫鼓荡,以至于看上去有些像一只和主人失散的气球。   仔细想想,都来毛利3年了,他居然从没动过来草原走一遭的心思,这里可是毛利最负盛名的地方,大草原和草原中间的麦卡锡海峡流传着数不尽的美丽传说。不止是草原,斯奈尔斯区也没去过,也没陪小丫头逛过一次街,看过一场电影,塔斯曼区最有特色的农耕节也没参加过,哪怕自己就住在那里。   整整3年,家、学院、智脑、军营要不就是出勤。先是在小教授手底下接受摧残式教育,然后就是保障综展会的时候掀了展览馆屋顶,血战玛雅,血战楼兰海,然后就瘫了,飘来飘去地做了几个月教官,最后就是在大海上没头没尾的跳进法诺尔的陷阱,折了安迪才狼狈地逃出来。   真充实啊……也真无趣啊……   这些事情中间应该还有很多空闲才对啊,为什么就从没想过好好看看这个绿岛呢?说起来,敦煌的鸣沙山如果不是最后打了那一架,好想也没去过,月牙湖也是,明明那时候更闲的。   难道我天生就是个无趣的人?觉醒以前除了犯懒就是练身体,觉醒以后除了犯懒、练身体就是锤炼能力,学会了威尔逊训练法以后更单纯了,只要不睡觉,连犯懒都在锤炼能力。小秋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做老爷子的继承者,进化人类这个族群,所以她没日没夜地把自己埋在一堆双螺旋模型之间,或许老爷子走了以后更忙了些,但总的来说,她的理想似乎从来没改变过。那么我呢?父亲死了,就随着定琛叔的安排投奔了老爷子,敦煌毁了,就来了毛利,归属感什么的东西太虚幻了,但我却实实在在地代表毛利打了一仗又一仗,能力越来越强,从被浅野追得满世界跑到一对一打赢李大江都不成问题,我到底想干什么呢?   复仇?或是保护小秋?复仇的愿望其实并不强烈,只要待在毛利总会和李大江还有那个法诺尔放对的,赢了的话仇也就报了,输了的话人也就死了。生死其实就那么回事,也许小丫头会有些伤心,但墨离韵知道,连老爷子去世都没有打垮小丫头,自己的死也打垮不了墨秋,她是注定要改变这个世界的,那个执拗的格林尼治女王已经烧成灰了,如今即便是法诺尔赢了也不会伤害小秋和她的团队。   她已经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深的羁绊了,可依然不是不可失去的。那么我还剩下什么呢?身体比大脑要诚实得多,既然身体逼迫着自己放弃正常的生活去锤炼,总归是有原因的。   墨离韵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句土得掉渣的口号,更高,更快,更强。   大概……也只剩下这个可能了,从能力还没觉醒的时候就开始仰望那个战胜了爷爷的普罗迪埃塞尔,如今眼睛里依然只有他,那个已经封神的家伙代表了人类的极限,只要战胜他,自然就推高了这个极限。小丫头要用学识让所有人都成为新人类,而我要用自己的双手触摸人类的极限!   臭小子紧握着双拳仰天长啸!   啊!!!!!!阿嚏!   一股冷风卷着地面仰面吹过来,顽皮的雪花钻进鼻子,止住狼嚎不算,还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连鼻涕都流出来了。臭小子赶紧把冻兮兮的手拢回袖子,前后左右都布上那层薄薄的“羽衣”,合拢是不可能的,至少可以挡住大部分雪花。   看来我病得不轻,回去得问问小丫头有没有研究出治妄想症的药,这人呐,有病就得吃药,不吃药,病就不会好……   吸溜着鼻子,缩肩耷背的幽灵向着东北飘摇。   ……   草原是草原民的草原,这些雄壮的人刀耕火种,穿着皮裘在风雪中昂扬着跋涉,但一副没出息的老农姿态的人也绝不止臭小子一个,至少在巴克勒海边上还有一个。   阿……嚏!   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唐宁蹲在蓝地发黑的海子边上,叉着腿儿,缩着脖子,拢着袖子。   他的卖相原来是极好的,露出耳朵的金色卷发,飘逸宽袖的纯白风衣,只要背着手摆出高人模样就是一副英武飞扬。   可惜能力者依旧是人,远没有到寒暑不侵的地步。   他的计算公式是这样的,在塔斯马尼亚买了明信片,特意问了邮局,特快寄到塔斯曼区只要2个小时,塔斯曼区一路乘车到达C3-3是三个半小时,翻过澳大利亚山脉,飞越近700公里到巴克勒海依照普通三阶能力者的飞行速度是2个小时,也就是从寄出信开始,墨离韵七个半小时后就该到了。   有礼貌的主人是不会让客人等候的,所以他在寄出明信片后的第6个小时就来到巴克勒海,哪怕枯黄的草原算不得漂亮也背着双手寄情山水,然后……然后就下雪了。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墨离韵根本没赶路的打算,借着岛内的交通道飞得惬意,第8个小时的时候才刚刚出岛,那时候唐宁的风衣就已经全湿了,小风一吹,呼呼的。   没有带吃的,没有带穿的,没有带帐篷,没有带暖炉,所以差不多在唐宁少爷寄出明信片后的第12个小时,在漆黑黑的夜里,臭小子吸溜着鼻涕到了。   “全息。”有没有光对墨家少爷来说完全没有影响,但是沿着海子兜了一圈,他没有发现任何人。   降落在一个雪堆上,臭小子感到说不出的奇怪:“怎么没人呢?”   “只要你从我头上下来,就有人了。”脚下的雪堆抖了抖,抖搂出四个小洞,两个给眼睛,一个给鼻子,一个给嘴巴。   臭小子必须承认,他给吓了一跳。   “就算是在敦煌的时候我打过你,那也是你自找的。”臭小子轻飘飘地荡下来,“这么说来我们无冤无仇,你把自己藏雪堆里吓我是怎么回事?”   “要是不埋在雪堆里我早冻死了!”雪堆嘭地炸开,唐少爷顶着通红的鼻头咆哮。   全息视野里拉出一片一片的线条,勾勒出湿哒哒且服服帖帖的风衣:“单衣?不知道我们这里是冬天?”臭小子摸摸身上冬暖夏凉的作战服,毛利精工的产品,轻薄,贴身,保暖效果极佳,外面还有罩衣,连手都没冻到,就是脖子和脸吹得有些受不了。   “你天黑前就该到了!”   “为什么?我可是接了信就来了,你又没说时间。”臭小子觉得自己很冤枉,“我以为你会树一顶帐篷,烤着火,炖着汤,至少也会煮着茶,哪想得到会是黑灯瞎火的。”   唐大少爷一滞,似乎……好像……也许……真的是自找的。   “我们又不熟,要说的也不是见不得人的,约哪儿不好大冬天的约在草原。毛利那么多饭店咖啡馆不行吗?再不行信都寄过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地址。”臭小子说不出的恨铁不成钢。   “风雅……”   “风倒是不小,雅呢?这么厚的云,连星星都没有,不开全息我都找不到你在哪儿,你看得到我在哪儿吗?”墨少爷得理不饶人,心情很不好。   “你在哪儿?”可悲的,唐少爷确实什么都看不到,能力也不支持他在无光环境下找人。虽说可以听声音,但臭小子飘来飘去,声音也忽远忽近,根本锁定不住。   “总以为我需要吃药,看来你的病也不轻,学什么不好学电影里的侠客,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去丫头那儿找药的时候帮你也要一份,和感冒药一起吃,病很快就好了。”都说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臭小子感觉快乐多了。   唐宁没有急着回话,活动活动手脚,毕竟是高阶能力者,没道理真的被冻死:“看病的事情另说,先办正事,你现在几阶?”   “三阶啊,摸到四阶的坎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迈过去。”   “那我帮你好了。”轰!黑暗之下,绛紫色的领域展开,瞬间把毫无准备的墨离韵包裹进去。   “见鬼,领域!”不待臭小子有任何反应,唐宁已经闪身到他的面前,两张脸几乎贴到一起,连呼出来的热气都可以感觉到。   “虽说是帮你,冻了这么久,总归要收一点利息的。”闭着眼睛的唐大少爷神采飞扬,一双冷冰冰的手齐齐贴到臭小子的脖子上。   天旋地转,全息彻底失效。 第208章 化茧   强风穿过山洞,那些犬牙交错的突石颤抖着,发出各式各样的呜咽,虎啸猿啼,细声软语,汇聚成声音的洪流,喧杂如闹市,哪怕堵上耳朵也拦不住那些不断冲击心扉的嘀鸣。   墨离韵知道这是那些低频和高频的声波在作怪,耳膜接收不到,自然也堵不住,它们靠着和内脏产生共鸣来彰显存在,一旦露面就会让人痛不欲生。   洞中无日月,墨离韵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飘了多久,只是按照一些求生的法门顺风而行。据说这么做可以找到出口,臭小子之前很相信,之后半信半疑,现在则是完全、彻底的不信了。   哪会有这么长的山洞,估摸着都飘了有有百来公里了,依旧看不到一点光亮。   完全搞不懂啊,怎么就来了这么个地方?还有,唐宁居然四阶了?   领域无声、无形,漆黑的草原上哪怕是开着全息也发现不了。不过毛利的人见多识广,墨离韵在玛雅感受过巴加尔的领域,在毛利体验过安迪的领域,亲眼见识过法诺尔的领域,通过电视观看了普罗迪的领域,更何况能力应用专科已经总结出领域的基本特性,压制、放大和排他,这些见闻足够他确认自己正被唐宁的领域包裹着的事实。   全息彻底无效化,能耗极低的羽衣被放大,只是顺风飘,消耗的能量也差不多接近平常漂浮加推进的强度,这就是能力压制的效果了。   可他为什么要把我丢进这个洞里来呢?   墨离韵已经不知道飘了多久了,那种跗骨之茧的压制感从来没有消失过,就算是唐宁在某一处黑暗里监视自己吧,但时间也未免太长了。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能量消耗的速度,基本能保持着和自然恢复持平,这样飘上一天一夜也不会有问题,但唐宁不可能坚持这么久啊。   领域的消耗很大,记得安迪初上四阶的时候把自己榨干也不过能维持10分钟,到了出云的时候基本大成也不过就是30到40分钟,这根本不是一个能长久开启的东西,除非唐宁已经五阶了,就像是成了神的普罗迪根本无法用常理来揣度。   这显然不可能。3年前唐宁还是一个普通人,如今成为世界上第四个四阶能力者已经是骇人听闻,怎么可能晋到五阶。   心思有些烦乱,布置在身后的羽衣也被什么东西撞碎,臭小子侧过身子,一枚人头大小的碎石呼啸着从胸前擦过去,风驰电掣。   这种事情经常会发生。风太大了,凸起的岩石经不住风吹,都是被硬生生折断的,裹挟进气流里速度飞快,撞上一下估计落不着好。不过即便开不了全息,有羽衣在身后预警,这种直来直去的攻击躲起来不难。   也不知道那颗石头会撞在墙上还是直接杀出洞穴,声音没法子逆风传很远,即便是有些动静也会被气流吞没的。   等等,声音不能逆风传递,但顺风却可以传得很远啊。臭小子精神一震,有什么灵光被他抓住了。   假设环形洞很大,领域的面积就不足以覆盖,唐宁得跟着我飞,又不是牵驴遛狗,可能性太小了;那就假设环形洞很小,石块撞击的声音可以从背后传过来;要不就是石块顺着气流飞行,不撞任何东西,转一圈又从身后砸过来。   他立刻降低了飘流的速度,抵住风,耳朵却竖的老长。没有,至少10分钟,唯一一次飞石袭击伴着极细微的开裂声,显然是新近断裂的碎石,这些石头飞出去就不会再绕回来了。   结论匪夷所思,这里根本不是环形风洞,这是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通道,有片刻不歇的狂风,还有总是笼罩在身上的领域压制。   这不正常!   墨离韵确信,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轰!两对蝉翼从身后展开,绿莹莹照亮洞穴,借着风势瞬间突破音障,几乎达到两倍音速,嶙峋的怪石依然沿着通道枝丫横生,但洞穴却变得笔直,再没有原来的曲折,前面也没有唐宁的身影。   一道领域能有多大,500米还是1000米,几乎转瞬即过的距离,他却没有片刻脱离出来过,这就足够了,墨离韵知道束缚他的不是唐宁的领域,而是幻境,只有在精神世界里才有永不停歇的狂风,走不到尽头的洞穴和没完没了的领域压制。   既然是幻境,我就打破这幻境!墨离韵的斗志昂扬,两道粗大的碧绿色匹练拖坠在蝉翼之后,让这对蝉翼越来越亮,他的速度比狂暴的风更快,乱流鼓荡间切碎了沿路所有凸起,被他撕开的气流在身后结成一个封闭的环,锁住所有碎石,那些坚硬的石块只能在这个环里相互研磨,从岩块变成石砾,再磨成粉尘,即便是这些粉尘也被赋予了无穷动能。乱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构成一条粗壮的粉尘柱,如同彗星的尾巴一般拖拽在背后。   人世间不可能给他一个充斥着狂风,笔直的永远也走不完的通道。只有在这里,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清亮的鸟鸣顺着蝉翼的震颤第一次盖过洞穴里古怪的风声,墨离韵已经达到了在人世间不可能达到的最高速度,接近4倍音速,突然,他折转向上,转身急停,脊背重重地撞在洞穴的边沿。   噗!一口血雾喷出来,却不是向下,而是逆行着向上,溅在洞穴的顶壁,慧尾也追随者气流折转了,像是无数个死士以一往无前的姿态扑向墨离韵。   数百枚碧绿色的鹰击浮现,转瞬聚合在他的身前,一刀一剑夹杂着汇成遮蔽住身体的钻头,以顺时针方向旋转。   慧尾撞了上来,被钻头破开,化作两股撞击在顶壁上。顶壁被一点一点地磨碎,墨离韵也被推动着一点一点地上升,能量聚合起来的刀剑不断碎裂开,没等粉尘入侵就有新凝结的鹰击填补住缺口。   这种感觉就像是用高压水刀切割钻石,墨离韵只感到压力越来越大,几乎要把他碾成肉饼了。突然,背上的压力一空,阳光出现了。   山巅裂开一道小口,渗出来些许浮灰。天崩一般的声响猬集着,嘶吼着,那道裂缝越来越大,轰!一道人影被烟柱推搡着直冲云霄。烟柱越来越粗,无穷无尽,不断撕扯山顶的裂口,山石开始垮塌,释放出更多的烟尘,一如火山爆发的末日景象,直到撕开对流层的罡风才逐渐止息,弥漫成一顶浑圆的蘑菇云。   “啊!”天边传来青年人的长啸,弥漫着脱困而出的豪迈,至少一开始是这样的。   长啸啊,没完没了的长啸,臭小子觉得自己就要断气了,偏偏身体却像个疯子一样没完没了。脚下的景象太壮观了,一时冲动搞出来的东西居然毁掉了一座大山,区区气流裹挟上来的粉尘居然碾碎了山石,硬生生打出一条通天隧道,那朵蘑菇云比记载中任何一次核爆炸都来得中正,大得没边没际。   这是我的力量?   如果不是对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臭小子几乎要怀疑耳畔里山崩地裂的声音也是幻境里营造出来哄人玩儿的东西了,但理智告诉他如果把一切条件都复原出来,他真的可以做到这样,身体无处不在的疼痛告诉他,这股冲击力确实蕴含着开山碎石的力量。   这是……我的力量!   惶惶天地之威,能力者可以操控这样的力量,我可以操控这样的力量!   “唐宁!你给我死出来!”   声音在平流层传得格外地远,浩瀚的天空连回音都没有。   “藏头缩尾不是好汉!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下次去山谷里喊,没人回应的大吼大叫总会让人怀疑自己的智商下限在哪里。   若有若无的领域压制依然在身边,说明这个幻境就是唐宁搞出来的,但是幻境嘛,想象出来的空间,凭什么人家要待在里面等着挨揍?   只用领域压制就好,这就好比打架的最高境界,只准我打你,不准你打我。   堂堂墨少爷什么时候吃过这种暗亏!   我连山都轰得塌,凭什么让人摁着打!   自信心爆棚地没边的臭小子彻底陷进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无地境界。   ……   毛利大草原,黑夜依旧,淡淡的绛紫色混杂在黑夜里完全看不出来。   嗡!两对蝉翼同时弹开,鹰击飞旋,正在暖手的唐宁被吓了老大一跳。   一刀一剑就像卫星一样绕着墨离韵飞翔,每飞一圈拖着的光晕就强上一分,没过多久就足以照亮周围了。   “搞得跟萤火虫似的。”唐宁撇撇嘴,领域是最敏感的,他已经感受到一丝抗拒,领域的力量正在被排斥,正是以这对萤火虫似的鹰击为核心。   绿光拖拽出细如丝发的光痕,这些光痕纠缠着,把两个人包裹起来,已经逐步有了框架。唐宁感受到一点威胁,好像被这个光圈包进去不是什么好事,自己会吃亏。   “就没在你身上赚到过便宜!”唐大少爷恨恨地说,冷冰冰的手已经拢回了袖子,背着手身体后跃,飘飘若仙般贴着绿丝的缝隙跳出去。丝线越来越密了,让人想起昆虫化茧,没过多久,想象成为了现实,那些光痕真的纠缠到一起,把墨离韵和他的蝉翼结结实实地包裹起来,绿莹莹的一个大球映射强烈的光亮,居然彻底把唐宁的领域力量排斥开。   这不是领域,但似乎有了领域的雏形,只要彻底悟透也就掌握领域了。   “做完邮差做保姆,回归那些人怎么就这么放心你,要是多几个人来多好啊。”缩缩脖子,唐大少爷又觉得冷了,“我不会冻死在这儿吧?亏大了。” 第209章 青卫的领袖们   IC65年5月4日,毛利大草原在初雪以后就回复了晴朗。   墨离韵的茧不能移动,那些光痕看似平淡,其实凝聚了狂暴无匹的能量,唐宁很放心地搜寻起迁徙的牧民来。   总不能把这么一个能量茧孤零零丢在这儿。唐宁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所以就置办了蒙古包、羊肉、茶饼和香料,一副打算在这里过冬的样子。   3天以后,柯兰带着秦钰和猎户座小队一干人等姗姗来迟。巴克勒海边上已经扎起了两顶小蒙古包,唐宁裹着羊皮袄子就着一堆篝火烤着羊羔,油脂滋滋地冒着,肉香扑鼻。   “唐宁?”   “约西亚?”唐大少爷抽抽鼻子,豪迈地洒了一把孜然,“来得真晚。”   “你又没有害他的理由。”柯兰往篝火边上一靠,撕下一条羊腿。   “我们有仇的。”唐宁认真地说。   相比两人的淡然,秦钰的表现就正常多了,她不认识唐宁,也不知道这一位为哪个势力效命。绿色光球越发大了,现在的直径差不多有3米,让人根本忽视不了,所以掌中雷霆的蓝色枪尖就戳到了唐大少爷的鼻尖上:“墨离韵呢?你把他怎么了!”   “我记得他女人叫苏凝秋,移情别恋了?”掏出一瓶辣椒粉洒上厚厚一层,反手丢给柯兰。   “二房。”柯兰回答地理直气壮,小贼婆差点一枪甩过去。   “天理不容。”小刀一片,金黄香脆的羊肉烤地恰到好处。   “所以我们都认为这小子应该吃点苦头。”可怜的小贼婆完全被两个吃烤羊的男人无视了。   “这点苦头吃地不亏,等他破茧而出就是四阶了。”唐宁吃得飞快,烧烤这东西,真的非常好吃啊。   柯兰第一次不淡定了,羊腿差点戳进柴堆:“你能保证?”   “我只是个送信的,怎么做保证?”唐宁斜着眼睛嗤笑,“前些天大人给我看了几页书,让我转达给这混蛋,也不知道他多久可以看完,不过看完了也就是四阶了。”   “看不完呢?”   “你们和法诺尔的事情就指望不上他了。”   “我倒是很想知道是什么书能让人看一遍就堪透四阶的奥秘,这个世界上到达过这个高度的至今也就三个人吧?”   “你的消息过时了,准确的数据是四个。”绛紫色的领域忽然张开,唐宁已经飘飘然飞了起来,“帐篷就送给你们了,里面还有10只羊。”   秦钰脚下蓝芒一闪,身影已经出现在唐宁背后,掌中雷霆一枪戳下去,伴着电光闪耀。但唐宁的身影却像蜃楼一样越变越淡,只有嘴角那抹恶作剧般的笑容无比刺眼。   “群体幻觉吗?”柯兰的面色凝重无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埃塞尔阁下给小韵带了什么书!”   远远的,唐宁的声音传过来,让人辨不出方位:“暴君之书。”   领域消散了,两顶小蒙古包一如既往地伫立在深蓝色的海子边上,赤图和猎户座小队的战友们正从其中一顶里牵羊。   “处长,副队长,你们那朋友真客气,帮我们守了3天不说,还给我们留了好些羊,我现在就杀上两头,让你们尝尝正宗的蒙古烤全羊。”   柯兰一愣,突然发现自己手上根本没有羊腿,火堆上也没有那只烤的金黄的羊。   “3年四阶,比小韵还妖孽啊。”   “嘀咕什么呢?”小贼婆扛着枪走过来,那一枪刺空,她也知道自己被拉进幻觉里了,“你的羊腿也是假的?”   “你指望一个大少爷有什么好手艺?要吃烤羊就找赤图吧。”柯兰拍拍手站起身子,“我要回去了,你和猎户座小队留下来照顾小韵,无线电你留下来,我们会随时和你通报下岛的情况。”   “守到白痴小子从灯泡里钻出来?”   “你的韵哥哥可是我们对抗法诺尔的终极法宝呢。”柯兰笑道,“埃塞尔阁下既然做了这个安排,我相信他能赶上,不然就没人为安姨报仇了。”   “谁是安姨?”   “菲娜和埃塞尔阁下的好朋友,你大概是不认识的。”   ……   辽阔的毛利大草原确实是世界上最适合隐藏秘密的场所。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孤身返岛的柯兰向所有人隐瞒了这次密会的实情,外人无从知晓在那片深蓝的海子边上,这个世界上的第四个四阶能力者横空出世,也无从知晓第五个四阶能力者的胚芽已经伸展开嫩叶。墨离韵、秦钰和猎户座小队的消失被无知者定性为秘密行动,为了切实保密,甚至连所罗门的张艾嘉和盟友华夏都没有得到一星半点的通报。   这个混乱的世界继续依照固有的轨迹运行,青卫的裂痕越发明显,华夏依旧忙于整合内部力量,毛利加紧武装自己薄弱的兵力,已经彻底失去争霸资格的美洲联盟依旧悄无声息。   7月24日,被斯宾博士称为一锤定音的发明正式获得验收,法诺尔苦等数月的机会终于到了。一纸通知发放到青卫各镇,8月6日,全部高端武力,6大集团军指挥官,除毛利外全部分部负责人齐聚伊甸,这是青卫自成立以来第一次全体高层会议,法诺尔有生以来第一次用青卫机关长的身份发出召集令,在这之前,这个身份从来都是属于虚无缥缈的“伟大意志”的。   伊甸,曾经的科学之城。自从苏执死后,任谁都已经感受到了她的萧条。战争已经成为她最后的遮羞布,只因为处于敌对状态的毛利封锁了新研究和新专利的对外发布。但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生命科学的正朔移去了那里,基因学的正朔移去了那里,新人类学的正朔移去了那里,材料学和能力应用学的正朔也在那里。   新的科学之城已然显出端倪,而连巴别塔都已经倒伏的伊甸却连自己的标志都保护不了。假如不能获得这场举世之战的胜利,伊甸的衰落终将不可避免。   皇家方舟号特型列车缓缓停靠在伊甸的磁轨车站,托伦当仁不让地第一个走下列车,一身笔挺的少将礼服,连光头都打理地蹭亮。他的身后,安木罗和新近投入麾下的非洲叛将普莫提.巴布鲁义气昂扬,相比之下控制着第四集团军10万兵力的洞犀中将和巴布鲁的人偶菲德尔.卡斯特罗看上去就没那么起眼了,在这个小团体当中,一个人偶,一个弱者,于托伦而言也确实没有发言权。   “道格拉斯阁下,我还是担心这种做派太高调了,毕竟这里是伊甸,万一引起法诺尔大人的不快……”   洞犀中将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已经被托伦挥手打断:“洞犀,香格里拉的贵人们支持我不是因为我懂得装孙子,而是因为我的实力。有实力就要展现出来,这次机会难得,我们不仅要让自己的实力更强,还要让米罗和支持他的那群蠢货放弃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尽快转向我们。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足以让人依靠的实力。”   “看来你已经没什么耐性了。”安木罗讪笑,“也是,青卫机关长,估计大人的表态让那些家伙看到了希望,我们之前的投入都白费了。”   “这一点我相信胡德的判断,投入就是投入,没有白费一说。米罗还对大人保有幻想,却不想想,如果大人有一星半点想要登顶的念头,我和凌佟早就偃旗息鼓了。”托伦扬开披风,“让他看清楚现实,除了我们,他无处可去。”   “阁下,这次的会议这么重要,伊思.胡德为什么不参加?您不能这么信任他,出云的事让我们损失很大,他难辞其咎!”都是没有战力的普通人,洞犀极度不满自己边缘人的地位,更何况伊思被托伦和安木罗倚为心腹。   “如果除了政治家族的全权代表权以外你还能拿出别的东西,我也会信任你。洞犀,胡德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对我的忠诚不容置疑。”   “中将先生老成谋国,也是为了我们全体的利益,托伦,你偏激了。”安木罗总是最好的润滑剂,也是唯一能够劝得住托伦这个莽汉的人。   “抱歉。”托伦不耐烦地挥手,“走吧,我可不想在月台上迎候凌佟那个蠢货。”   “确实,会被人过度解读,对我们不利。”   托伦一行从特别通道离开,几分钟后,伊思.胡德戴着金丝眼镜来到月台,凌佟的座车希望之光号快要进站了,正如托伦所说,相比参加会议,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更何况法诺尔声名在外,他并不想和那个狡诈如狐的青卫灵魂见面,至少现在不想。   希望之光号靠站,凌佟、胡洱、麦迪、朴天惠和第一集团军指挥官梅雷亚.达瓦斯和第三集团军指挥官罗米.巴斯蒂安鱼贯而出,和托伦的团队不同,他们似乎没有分明的远近亲疏,一群人有说有笑,唯有麦迪永远落后半步,小心翼翼地跟随。   伊思迎了上去:“凌佟阁下,我代表家主前来迎候。”   “我可不知道你效忠的那位有什么家族,连名字都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下唱出来,这就是你说的诚意?”凌佟没有说话,和谋士打交道是胡洱的事,他们分工明确。   “只是不想被过分解读而已,我认为这个状态对我们的合作是有好处的。”伊思不以为意地笑起来。   “我甚至没有看到我们有什么合作的机会。”胡洱语调尖锐,“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您错了。”伊思亲热地拍着胡洱的手,眼睛却从来没有离开凌佟,“我们唯有合作,也只能合作,很快您就知道了。”   “那就边走边看吧。”胡洱不假辞色,甩开伊思的手,“我们已经安排了车,就不劳驾你了。凌佟阁下不怕恐怖袭击,我却是怕的。”   “既然诸位已经有了决断,我就不强求了。”伊思的笑意从头至尾都没有变过,“胡德恭送诸位。”   百步行来九十九,终于……只差最后一步了。 第210章 奏对   作为当代最富传奇色彩的绿岛之一,伊甸自然是豪华宾馆猬集,兴泰酒店就是其中之一,也是这一次会议托伦一方选定的驻跸地。   随行副官正在一丝不苟地整理托伦的军服,军礼服很繁琐,流苏、绶带、军功章,还有每一套军装都必不可少的肩花领徽,穿上以后龙行虎步都要遵守一定的规则,否则就会弄乱那些繁琐的装饰。   托伦本是豪侠性子,野心勃勃粗鲁狂放,当然不会喜欢这种像枷锁多过像衣衫的服装,不过成为万象军区的负责人后只要是正是场合他都会不厌其烦地这么穿,这是伊思.胡德的劝谏,在社交当中回馈的效果也很好,安木罗尤其欣赏,伊思也由此获得了安木罗的好感。   都说养出一个贵族需要三代,托伦到现在也搞不定那些叮呤咣啷的挂件,所以勤洗澡、勤更衣就成了掩饰狼狈相的最好法门,香格里拉的贵人们很吃这一套,军士也从上官的严谨中看到了别样的威严。   IC初年的军制糟糕透顶,仿佛一下子倒退回蛮荒时期。能力者的权势不是军衔可以囊括的,但军衔却从未退出人类的视野,所以职衔不对称是这个时代常见的结果。   以全球人类同盟的军区为例,名义上的总指挥凌佟在就职时不过是少将,而今各大军区各自为政,万象的司令托伦是少将,参谋长安木罗是中校,旗下的集团军指挥官却是中将。狮城的司令凌佟是中将,旗下的集团军指挥官是上将。出云的司令胡洱不过军衔不过中校,旗下的集团军指挥官堂堂中将,也要听其指令行事。   剩下的塔里木和格林尼治相对正常些,也不过是因为法诺尔没有过多地干涉两地军务,如果有需要,即便是派一个少尉过去,那里的骄兵悍将也只能低头,和胡洱的情况很相似,只要是法诺尔的意愿,自然可以凌驾在军队的指挥习惯之上。   法诺尔在方舟军团成立时倒是定衔中将,但他的中校制服到现在都没更换,只因为他从没把自己视作方舟或者全球人类同盟的军人,他是青卫,也只是青卫。   青卫早已替代了全球人类议会,令出伊甸,言出法随,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块遮羞布,那就是这个团体至今没有向社会正式公开自己的存在。   凌佟是青卫,胡洱是青卫,托伦是青卫,5个集团军的指挥官也是青卫,这半年青卫的组织膨胀地很快,可作为托伦现今的首席幕僚,伊思.胡德依旧没有加入青卫,这也是他不参加这次大会的主要理由之一。   “胡德,和凌佟那个蠢货谈得如何?”托伦在巨大的穿衣镜前抬着手,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副官整理军容,伊思站在身后,只能在镜子里看到半个身体。   “凌佟阁下一言不发,和我谈话的始终都是胡洱。”   “那个废物可不会给你好脸色看,老头认定是我们下的手,作为我的狗头军师,大概他会认为是你出的馊主意。”托伦咧着嘴笑得开心。   暗杀胡洱的事他至今不觉得后悔,只是有些恼怒没能克竟全功。反正胡洱已经退出了战后争夺,至于他倒向哪一边,一个没有能力的普通人,有什么好在意的。   “出云事件的调查报告我也看了,显而易见的栽赃嫁祸,胡洱大概也不相信调查结果,只是拿这份报告作为晋升之资,好堂而皇之地投入狮城麾下而已。”伊思推了推眼镜,神情淡然,“这是我的疏忽,如果安排一个房间嫁祸到狮城头上,胡洱不一定会倒得那么干脆。”   “谁也想不到那个废物的命会这么大,十拿九稳的刺杀居然以失败告终。”凌佟不在意地挥挥手,这是标准的礼服动作,有力,幅度却小,最大限度地不去影响胸前的那一大堆饰品,“说说别的,这几个月你总在奔波,你的老朋友米罗不好对付吧?”   “米罗是个优秀的阴谋家,可他不擅长正面搏杀。政治和阴谋不同,一开始他的定位就错了,半年时间没有任何进展,如果不是顶着法诺尔大人的光环,他那一系早就该散了。”   “他是大人唯一的学生,他说的话,自然有很多人当成大人的想法,哪怕这半年表现地再不堪,先前的功绩摆在那里,说他是最了解大人的青卫,这一点怕是不会有人反对。”安木罗推开门走进来,维持着一贯的风格,一丝不苟的军装,上面没有任何饰物。   伊思对安木罗微微鞠躬:“所以我说他摆错了位置,将帅离心,只靠一点没来由的幻想维系着。如果他早把自己放到辅助者甚至是独行侠的位置,我想肯定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事无成。这段时间我替大人广结善缘,也该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那些只会磨嘴皮子的家伙能有什么用!”托伦一如既往地看不起战力以外的任何人和事物。   “墨西哥城可以作为前进基地,格林尼治的第五集团军可以南下,华夏也可以给凌佟阁下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剩下的人在战后也可以发挥大作用。这是一支很庞大的力量,接收了他们,再加上香格里拉那些贵人们的支持,我们的基础就夯实了。”伊思的回答透着自信,显然已经深思熟虑。   “看来你已经把目标放在毛利了,万象军区的方向可是华夏联盟。”安木罗觉得自己应该给伊思一个提醒。   “这是两位大人的工作。”谁知道伊思直接做了甩手掌柜,“毛利的高端战力更强,法诺尔大人和李大江阁下的战场必定在那里,作为世界上唯一一个四阶和四阶以下第一人,他们可以为大人攫取大量功勋,反观华夏,塔里木军区力量匮乏,胡洱又摆明车马,我们能够收获的并不多,要承担的任务却更重。”   “那我就和凌佟谈谈?”托伦皱着眉头,他不想去求凌佟什么,这会让他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伊思很敏感,立刻就明白了托伦的顾虑:“您不必求他,这本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凌佟阁下也肯定希望能聚拢力量,他的选择不多,您让出万象同样符合他的利益,大不了把华夏的青卫分部让给他,不给他制造麻烦就是了。”   “那计划还要不要执行?”托伦想着伊思之前送上来的一份计划,他这么大张旗鼓地装扮自己就是为了那个计划。安木罗说那只是半个计划,但他看来却很完整,就像暗杀胡洱的计划那样充满了诱惑。   “两件事,不冲突。”安木罗的眼睛闪闪发光,“你只管由着性子去闹,放心吧,闹不大。”看到托伦还有疑虑,他哈哈大笑,“我之前就跟你说过那个计划不完整,现在补齐了,伊思.胡德,不愧是格林尼治最好的智囊。”   “事关重大,有些东西不能落在纸面上,还是当面奏对更好。”伊思谦卑地拱手。   托伦还是不明白,他是猛将,不管是诡诈还是军谋都不擅长,他甚至有些看不起那些弯弯绕绕的谋算,即便是有了楼兰海大失颜面的败绩,他依旧不改初衷,所以他更欣赏那些直来直去的东西,比如暗杀胡洱,比如马上就要执行的挑衅凌佟,宣扬武力。   “说明白!”   “抱歉,大人。”伊思挺直身体,脸上的神采自然而然地让人产生信任感,这些技巧都是米罗交给他的,如今他驾轻就熟,“我们要和凌佟阁下合作,并不妨碍我们打击凌佟阁下来宣扬武力,这种合作本就是有保留的,我们依旧是竞争关系。大人,这次会议是最好的时机,法诺尔大人在侧,无论您怎么羞辱凌佟阁下都不会造成挽回不了的裂痕,所以才可以全力以赴,您表现地越强大,就越利于我之后的排布,所以尽可安心。”   原来根本打不起来。   托伦很不满,好不容易晋入三阶,他最期待的首场战斗居然注定虎头蛇尾:“哼,这就是你们说的另外半篇计划?”   “毕竟之前只能通过加密传讯,这种事情可说不可写,如果让人知道我们从未放弃合作,您的挑衅就会变成自取其辱,这是我们的标底,泄露不得。”   “你很忠心,我要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加入青卫。安木罗打算做你的推荐人,但被你拒绝了。”托伦很满意伊思眼底的惊惶,他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但只有出乎意料才能得到真实的答案。   “您知道我其实是格林尼治旧贵族推举出来的代表,我在您身边代表的不仅是我自己,更是格林尼治精英对您的支持。”伊思苦笑着,回答却很快,几乎不假思索。   “格林尼治不想融入青卫?”托伦的语气更加阴冷。   “格林尼治无时无刻不想着融入青卫,但青卫至今没有正式亮相,这是我们最大的顾虑。”   “可笑,这个世界除了那些无知平民,还有谁不知道青卫主宰着同盟吗?”   “我们继承自一个有千年历史的王国,哪怕是格林尼治本身也有数百年的历史,不溶于阴影是我们这些旧贵族的信条,我知道这是迂腐,但迂腐确实主流,作为代言人,我不能违背团体。”伊思语调真诚,几乎就差下跪表达忠心了。   “我不在乎一群破落贵族的支持。”   “格林尼治不会背弃您,但他们可以放弃我,只不过是换一个人到您身边来而已,作为被遗弃者,我会被流放,哪怕加入青卫也不会再有我发挥才华的空间,请原谅我小小的私心,我只希望在辅佐您成功的同时不让自己的抱负作古。”   “优柔寡断。”   托伦的话让伊思的腰弯的越发低了,直到他和安木罗带着从人离开房间也没有直起来。   亚瑟.法诺尔的智慧没人可以忽视,可这个人根本无意战后,甚至连与之相关的诡诈都不愿意沾染,自己一直活跃在这个事情上,只要不上台面法诺尔就看不到自己,这才是安全。   另外的风险就是米罗,这个人太了解自己,一旦他摆正位置不再患得患失,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过他应该没有机会了,托伦一旦登场,布局就全部完成,接下来只要交给惯性就好。   万事俱备。 第211章 劫道   法诺尔对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青卫代表大会寄予了厚望。20年蛰伏换来3年揽胜,不可一世的格林尼治王死国灭,朝气蓬勃的毛利浮浮沉沉,厚积的华夏没能有一日薄发,这都是他的功绩。   就是在他的指挥棒下,各路英雄狼奔兔逐,老而弥坚的苏执成了祭品,强横无匹的普罗迪成了看客,200多年前伟大意志发下的宏愿在他手上即将实现,从此世上再无国别,以化身青卫的雅利安人为骨架,摒除了枷锁的人类将在短时间内腾飞,最终站到旷古绝今的高度上。   那将是一场盛世,雅利安的先人预言了这场盛世,雅利安的子孙缔造了这场盛世。盛世之中,先知先觉的伟大意志会封神,睿智而充满进取精神的雅利安人会成就神选之名,再也不会有人胆敢质疑这个民族的尊贵。   一想到这里,法诺尔就激动的不能自己。整个世界只剩下毛利和华夏,他们被偌大一个太平洋分割成两半,看似强盛其实处处破绽。掌握了圣杯的青卫只要不做分兵的蠢事,即便是他这个四阶不出手,华夏和毛利也没有翻盘的机会,更别说斯宾博士的新研究已经结出硕果,华夏最依仗的浮屠军团也不再有力挽狂澜的机会了。   法诺尔早已定计,他将亲提一军压制所罗门,毛利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同盟的浩瀚大军如犁庭扫穴般把华夏扫进历史,随后美洲归附,到时候怒涛狂卷,只剩下一隅之地的毛利还可以抵挡多久?即便是那些高阶能力者想要抵抗也不会再有土壤了。   正是凭着对胜利的绝对把握,法诺尔才不会担忧青卫之间若隐若现的裂痕。伟大是唯一的,是只属于伟大意志的,战后的世界既然容不下苏执,容不下普罗迪,自然也容不下法诺尔,他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功绩,只等着功成身退的时机。   至于分歧,在法诺尔看来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东西,为了保持伟大的唯一性,战后的世界必须是民主的,他也有意放纵着青卫们的野心。众人争夺领袖宝座,只要他们都是雅利安的子孙就好。   尘埃落定之前,他自信能够掌控住这些野心勃勃的同志们,毕竟再大的利益也及不上对伟大意志的信仰,这是青卫的根本,更何况今天过后再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们将得到最后的胜利,哪怕是为了分享更大的利益,这些人也会压制住自己的野心。   现在已经到了搁置分歧的时候了,这场统一思想的会议将在一小时后开始,法诺尔坐在斯宾研究所的天井下,继续着和伟大意志的无声交流。   ……   法诺尔是个圣徒,法诺尔不懂政治。任由伊思对自己最崇敬的偶像的两个定语在脑海中回荡不休,托伦沉默不语。   他的性子注定他少有沉默的时候,每当他沉默,就意味着他在犹豫。安木罗了解自己的搭档和盟友,之前的所有行动针对的都是凌佟等人,以托伦不甘人下的豪气绝不会有半点犹豫,但接下来的行动却不同,每一个步骤都是冲着法诺尔的权威去的,而且一旦开始就绝对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这个计划就放在几页打印纸上,却不是伊思敬献给托伦的,而是来研究所的路上安木罗交给他的,从彰显武力开始,以那两个定语结尾。   伊思在这几个月里所做的远远超出安木罗的想象,他分析了法诺尔的心态,预判了法诺尔的战争计划,甚至动用托伦的势力搞清楚了斯宾研究所里的新研究成果,随后他便瞒着所有人制作了这份计划,并在离开前通过副官交到了安木罗手里。   这或许是这一届青卫第一份针对领袖的夺权计划,也只能由为青卫做事,却始终游离在青卫以外的伊思才能做的出来。   法诺尔的权威无人挑战,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他的头脑,他的力量早就折服了整个青卫,托伦和胡洱争夺,和凌佟争夺,收蓄力量,扩大影响,只因为法诺尔的允许甚至是纵容,凌佟也是如此。   米罗之所以越挫越勇,说到底也是因为只要法诺尔想要,凌佟和托伦就必然会放弃。   青卫已经习惯了随着法诺尔的旌旗征战,他们不会去主动思考什么作战计划,只需要走到领袖要求的地点,死战,然后收获胜利和荣耀就好,这一点和普罗迪的起源异曲同工。   但是一份预判的作战计划还是送到了安木罗的手里,凭着他的智慧找不出一丝不合理之处,依照这个计划执行下去,托伦就再也没有和凌佟竞争的本钱了。   半个小时前的奏对伊思也没有透露一丝一毫,他瞒着所有人,甚至搞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另半份计划搪塞也要用这种鬼祟的手段进言,安木罗理解他的苦衷,托伦性情暴烈,只有给他足够的时间缓冲才能理智地看待这份计划,而人多眼杂的宾馆显然不是缓冲的好地方。   思前想后,他还是把计划书交了出来,不久以后车队就在距离研究所还有18公里的丛林边缘停了下来,托伦沉默着扎进丛林,安木罗只有跟上。   托伦身上的挂饰已经七零八落,看上去显得狼狈,不过他不管不顾,在枝丫横生的防沙林里跋涉10多公里,连脸都被树枝刮开了两道口子,安木罗是唯一跟在后面的人,其他盟友还是会坐着车去研究所,这时候应该到了。   “为什么会把会议地点选在荒僻的研究所,以前的视频会议都是在巴别塔或是墨园开的。”托伦在一处林间空地停下来,声音小得像是自言自语。   “眼见为实。”   “我尊敬他,也只服从他。”托伦保持着之前的语调,安木罗印象中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脆弱的样子。   “大人没有私心。”   “我知道。”托伦转身,他要从自己最重要的盟友眼睛里看到支持,“但我也知道,他错了。”   “我讨厌凌佟,哪怕是李大江都比他好很多。”安木罗勇敢地和他对视,他们一直都是盟友,法诺尔的青卫还是一棵幼苗的时候就是了。   “一个随时都会咽气的老头,他比我们有自知之明的多。”托伦讪笑。   “伊思.胡德有一点说得没错,所谓伟大意志只不过是大人一个人的执念,我们的忠诚只属于大人,大人从没有让我们放弃争夺。”安木罗很认真,他知道托伦已经有了决断,他也有了决断。   “凌佟不过一个废物,想让老子听他的,就堂堂正正赢过去。”身边的大树突然燃起烈焰,托伦解开繁琐的军礼服丢在地上,一飞冲天,向着研究所的方向飞去。   “至少……带上我吧。”安木罗在烈焰中苦笑不已。   ……   凌佟的车队同样行驶在密林的小道上,这样的小道有十几条,无论是他、托伦还是米罗都默契地选择了不同的道路,这样最好,他们保持着距离,又殊途同归,上下先后各安天命。   凌佟很放松,托着半杯红酒一颠一颠地坐在属于自己的专车里,在民意的争夺上他已经具有了很大的优势,胡洱俯首后这种优势越发明显,很显然,只要他不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死掉或者发生出现重大错误,托伦那个莽夫就绝对没有翻盘的机会。   胜利已经近在咫尺了,他的野心,他的抱负同样近在咫尺了。不知道为什么,每到畅想胜利的时候,他总能想起月台前那个叫伊思.胡德的青年平平淡淡的话,我们唯有合作,也只能合作。   可笑,胜负不显的时候我都不需要和你们合作,凭什么到了现在却反而“唯有”和你们合作了?真是自不量力。   凌佟摇晃一下酒杯,昂首饮尽。   车队突然停下了,这让凌佟有些奇怪,四周还是浓密的丛林,显然还没有到研究所的地界。不过很快坐在头车的副官就快步地跑了过来。   “大人,托伦将军拦住了车队。”   “那个莽夫已经堕落到劫道的地步了吗?”凌佟嗤笑不已,“让伊尔诺菲尔去和他交涉,问问他打算干什么。”   凌佟的意志很快得到了实现,麦迪快步走上去,狐假虎威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事情:“道格拉斯阁下,会议的时间可是快到了,您这个时候待在这里不合适。”   “你不过是凌佟的一条狗,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过问。”托伦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口和袖口的封扣,军礼服已经扔了,他不介意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哪怕我是狗,也不是您能够教训的。”麦迪根本没想到托伦居然会连基本的虚伪都不顾,他现在的样子很狼狈,没有外套,满脸鲜血,两道疮口横在脸上皮肉翻卷,难道是遇袭了?   “是人自然就有教训狗的权利,无论它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托伦啐了一口唾沫,在麦迪脚下溅起一丝热浪,“滚过去让你们家主人来见我。”   “看在同志的份上,我还是奉劝您有一点自知之明。”麦迪被激怒了,如果不是依靠理智强自支撑,这一句话就该是用能力吼出来的。   “同志?”托伦脸上的讥讽之情愈盛,“如果你刚才发动能力,我还会高看你一眼。”   “欺人太……甚!”波纹状的声波如浪潮般从麦迪的嘴巴里吼了出来,如果不是因为会议人偶没有随身,估计这时候邓肯的大脚也该从天而降了。   不过他先发制人的攻势没有取得任何效果,连串的爆炸声响起,托伦狞笑着从正面撕开汹涌的声波,热浪铺面而来,麦迪的下巴已经被托伦捏住,整个人被高高的举起来,四面八方的热潮澎湃似火,让麦迪有种深陷烈焰的感觉。托伦似乎真的想要杀掉自己,麦迪慌乱起来,以至于一动都不敢动。   “狗已经打了,主人还不出来吗?”托伦狂笑。   “托伦.道格拉斯,你到底要干什么?”凌佟在人群的拥簇中走出来。整个车队的人都下车了,血迹斑斑的托伦堵住了车队的通道,还悍然对麦迪发起了攻击,这个情况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干什么?”托伦的光头闪亮,微微有些发红,这是他极度兴奋的样子,“也没什么,只是打算羞辱你而已。”   轰!烈焰闪烁,麦迪包裹在火焰中高高飞起。 第212章 无理之战   这场战斗根本就没有道理。   托伦就像一只猛兽,麦迪已经像火炬一样飞起来了,地面泥土隆起,化身一只只猛兽,这说明朴天惠也介入了战斗,但是这些猛兽并没有主动出击,其中的少部分组成了防线拦在托伦前面,更多的则是扑向燃烧的麦迪。   泥土覆体扑灭火焰,凌佟匆匆看了一眼,烟灰色很重,但却没有重度烧伤的开裂和燎泡,托伦没有杀人的打算,就像他说的,只是羞辱而已。   可是凌佟的脸色依旧难看。他知道托伦对自己的敌意由来已久,事实上,除了见不得人的李大江,法诺尔把整个青卫的能力者先后丢进香格里拉就注定了他们之间不可能平和。   能力者终归是以力侍人的角色,战力上三阶的凌佟比二阶的托伦和安木罗加起来都要强大,人情世故的处理上他凭着圆滑和风度也更得人望,所以在蛰伏期间他从来都压制着托伦。   矛盾并没有激化,那时候没有大义这顶帽子他们之间也没有演化成白刃相向,没理由如今青卫人尽皆知了双方反倒要赤膊上阵。   一切都透着不合理,包括托伦这幅勇猛精进的样子,如果不是麦迪已经灰溜溜地站回到人群当中,任谁看到托伦那副择人而噬的表情都会觉得他是来杀人的。   “大人,他疯了!”麦迪小心翼翼地擦掉额头上的汗,他身上的方舟卫队军装已经看不成了,处处破损,一处处烧伤暴露在外面,一动就是火辣辣的疼痛,如果被汗液溅上去就会有剜肉的感觉。   “如果他疯了,你现在应该躺在急救仓里。”眼看着一头猎豹形象的泥偶被托伦炸成碎块,每一块碎片都燃着火,迅速干裂,凌佟的表情越发难看。   麦迪知道凌佟不满自己一个照面落败,这一点根本无处可说,能力者的本职就是战斗,不管战斗的理由是什么,在战败这件事面前都不值一提。甚至连麦迪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按说托伦也是二阶,自己还是先发制人,为什么就会输得那么惨。   “大人……”   “闭嘴,要不就赢回来。”   麦迪缩了缩脖子,终归没有再战一场的勇气。这个时候,最后一头豺狼也被托伦拆成了燃烧的砖块,远近各处土包隆起,新的兽潮正在成型。朴天惠也是咬牙坚持着,操控猛兽的消耗不大,但每一头损失都无法修复,只能另择土胚重新塑形的消耗却让她疲惫。   “凌佟,你打算永远躲在这些废物后面,一直到大人干涉为止?”伸出一根手指,托伦笑着碾过脸上的伤口,所过之处呲呲冒着青烟,变成一条焦黑的新伤。这种事情爱护身体的凌佟绝对做不出来,不像托伦浑身都是这样形成的痕迹。   “大人不会来,但李大江很快就会到,我们没有战斗的时间,也没有意义。”   “废物总能找到理由为自己辩解。”托伦处理完伤口,无所谓地甩了甩手,“你没法靠着几条狗拖到李大江过来,。”   朴天惠感到一丝寒意,强忍着不挪动步子,她和托伦之间还隔着凌佟,那个男人应该还没有疯狂到这个地步。   又有十几头猛兽从土包中钻出来了,朴天惠手指轻动,它们就聚拢到托伦周围。土偶没有灵智,也不会发出威胁,但在能力的操控下,它们随时都可以像真正的野兽一样发起攻击。   托伦就是真正的野兽。   土偶未动,他已经叫嚣着撞进一头猩猩的怀里。轰!健硕的土偶化作碎块,和土偶一般健硕的托伦则一冲而过,向着朴天惠的方向疾奔。   已经顾不上去怀疑什么了,托伦今天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出乎意料,麦迪不是一合之敌,不擅近战的朴天惠也不会表现得更好,作为领袖,如果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这种羞辱,远比被迫一战更甚。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凌佟横跨一步,身边草叶飞涨,像利刃一般刺向托伦。   托伦狂笑着跪地滑行,草叶剑随着目标弯折,尚未近身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烈焰之中,一朵野花已经开到两三米直径,花萼旋动就把花瓣像飞刀一样甩了出去。   一道人影腾身而起,撞碎火焰在半空中折转。托伦最大限度地吸气,冲着凌佟一口喷出,呼出的气极热,一遇到空气就催发烈焰,像是传说中的龙息。   “我说你怎么有胆子来撩拨我,原来是三阶了。”凌佟自以为找到了答案,再没有一丝犹豫,“我就好心教教你三阶该如何战斗!”   周围的树藤像巨蛇似地飞掠到凌佟面前,交叉着组成藤网,叶片大张,像墙一样挡住飞火。有6棵大树猛然间拔高,以根作脚,枝丫摇动如臂,无声地仰天长啸。蠕动的根须每进一步都要插进土壤,每一次拔出都引起大地震颤,那些树人随手拔起大树当做武器,呼啸着劈开风,狠狠砸向半空中的托伦。   轰!   ……   安木罗走出树林,把托伦的礼服收拢挂在臂上。托伦已经作出决定了,无所谓支持与否,他都会把自己的事情做完。在法诺尔身边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副官,法诺尔对他的评价是不思谋不善断,是个合格的执行者,那还是很年轻的时候。   似乎是从那时起他就彻底放弃了思考对错和品评得失,正如他这一次做的,伊思出了注意,他交给托伦,托伦决定了,他就去完成自己的那份任务,绝不超脱出一个副手的本份。   伊思的计划书很详细,每个人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好,安木罗能从中间看到法诺尔的风格,环环相扣,算计人心。   仔细想来,米罗是法诺尔的入室弟子,而伊思.胡德是米罗悉心栽培出来的智囊,世易时移,当年计划里的传声筒真的成了谋主,而他谋算的,恰恰就是借他的嘴毁掉格林尼治的米罗.墨菲斯。   这是一场没有名分的师徒较量,米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送上角斗场,安木罗不觉得他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研究所就在眼前了,安木罗抹掉嘴角的笑意,大步而出。   研究所前的空地聚了很多人,托伦一系的同志,米罗和支持他的保守势力,迎候众人的李大江,唯独没有凌佟那边的人。   看着孤身出林的安木罗,米罗的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悸动,安木罗随意瞟过来的眼神似乎有所指,又似乎一无所有。   他们双方本该有更紧密的联系的,米罗想要劝服托伦全力推动法诺尔坚持领导整个青卫,托伦也想吞没保守势力来夯实自己的地基,就是这种各怀鬼胎的紧密。但是得知托伦准备暗杀胡洱之后,出于对伊思的忌惮,他不自觉地就疏远了和他们的联系。   刺杀出乎意料地失败了,胡洱明火执仗地投到了凌佟的麾下,这个结果让他有些庆幸,只是可惜伊思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次失败而失掉信任。托伦越发弱势,虽说在伊思的操作下获得了香格里拉政治家族的支持,但那些冢中枯骨般的人物显然不能和青卫内部的向背相提并论。   米罗觉得自己可以获得更多的主动,或许是急躁了些吧,托伦居然跳过他选择和自己的支持者们联系。近几个月伊思一直在奔波,从华夏到美洲,每一次会面米罗都会收到完整的谈话记录,内容并没有脱离想象,这些分部的领袖对伊思的许诺很有兴趣,但也仅止于有兴趣,米罗的身份远比任何画饼都更有吸引力,他代表正统,这是根本。   总需要获得更广泛的支持的。支持法诺尔和支持其他人有着根本的不同,不仅仅是因为法诺尔本身对那个位置无意,还因为他现在就是领袖,毫无疑问的绝对领袖,出现任何一个竞争者都会伤害法诺尔的权威。所以米罗的任务很重,吸纳托伦后,他还要凭借己方的优势劝退凌佟,只有让凌佟觉得败局抵定才能彻底打消那个男人的野心。   或许可以主动和托伦接触一下,现在的情况比几个月前去香格里拉的时候更好了。米罗微笑起来,目光随着安木罗游动。   等等,托伦呢?   “抱歉,来迟了。”安木罗笑着向李大江寒暄,所谓来迟了只是一句客气话,现在距离会议开始还有20多分钟。   “听说托伦和你在一起,他人呢?”老大人背着手,他的身份本来不需要站在门外迎宾,不过他固执地认为除了法诺尔和身负特别任务的斯宾博士,所有与会人员都该在会议开始以后从正门进入,哪怕他早知道会议内容也不该例外。   “托伦啊,大概正在和凌佟说笑。”   李大江目光一闪:“他们之间也会有共同话题?”   安木罗抖抖托伦的礼服,掸掉衣服上的一些浮灰:“前些天托伦晋入三阶,估计是想讨教一些战斗经验吧,过程说不定会激烈些。”   像是应和他的话,轰,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从远方传了过来。   李大江深深地看了安木罗一眼,向着战斗的方向飞射过去。 第213章 离心   六具树人已经成了火炬,但粗壮的树干并没有被烧断,带着烈焰,这些树人依旧挥舞着燃烧的巨木追击目标。   这种威猛却略显迟钝的攻击方式对一个三阶能力者而言并没有多少威胁,他们的速度和反应力都足够在木棒落下前做出切实的反击。   托伦就是这样。他并不急着闪避树人的攻击,体积相差太大,与其被一群树人接连不断的打击追得狼狈逃窜,不如缠着一个树人腾挪,3米范围内,其他树人挤不进来,也插不上手。   矮身避过当头一棒,托伦弹身而起一脚抽在树干中央,因为燃烧而变脆的树人被一脚踢成两段,不再动弹。他冲出包围圈,径直扑向藤墙背后的凌佟。   凌佟闭着眼睛,树林是他的主场,和弗拉迪诺类似,在树林中能力控制范围内的植物都是他的眼睛,它们提供的信息是抽象的,但组合在一起还原出来的景象比四处遮挡的视线所能提供的更准确。   十指微张,藤墙上铺开的叶片像是被风吹动一样哗哗作响,百十枚为一组,像蜂群一般扑向托伦,这是华沙之战中弗拉迪诺留下的礼物,情感细腻的守护骑士把这种操作称为花葬,而他更喜欢把这个场景叫做凌迟。   凌迟的刀没能斩到目标的身上,托伦在能力激发时身体四周会布满炽热的空气,一举一动带出的火不过是高温引燃的。   那些叶片飞蛾扑火般奔向目标,两三米外就瞬间焦黄,托伦的身体在空中缩成一团,撞碎一团团的枯叶,漫天散花爆出星星点点的火光,一丝烟气都没有冒出来。   蜷缩的托伦像皮球一样撞在藤网上,缺少了叶片的藤网疏漏,只剩下大大的网眼,毫不意外地被一击洞穿。托伦张开四肢,揪住一条燃着火的藤蔓就一鞭甩了下去。   火鞭被另一条血一般红的长鞭抽成两截,六枚血藤已经撕开了凌佟的衣服,如天魔般乱舞。它们不是普通的植物,而是堂堂格林尼治起源学院制作的生物武装,其坚如铁,不惧寒热,更不容易被点燃,唯一的缺陷大概是转了基因的植物温养艰难,至少不能和普通植物一样用能力催生。   “你终于舍得动手了。”倒射出十余米,托伦喘着气大笑,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单人冲阵还逼得凌佟尽出全力,这是一份最精彩的登台演说,整个青卫都会知道一个三阶托伦的强势,整个计划就这一段是他最喜欢的。   “我一直知道你是个蠢货,但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你会蠢到无可救药。”凌佟迈开步子,像登台阶一样在一片虚空中越踩越高,血藤乱舞,面前的藤网忙不迭地收缩,凡是没来得及缩进丛林的都被血藤抽断,汁液横飞。   “不,你才是蠢货。”托伦笑的更加欢畅,笑着笑着,身体突然发动,一动惊天雷。   四枚血藤在身前结成网兜,挡住托伦的重拳,高热几乎引燃了凌佟的额发和衣服,汗水一下子涌出来,浑身针刺似的疼痛。凌佟的眼睛没有睁开,剩余的两条血藤像蛇一样从身后钻出来,藤尖瞄准目标的大腿。   托伦变拳为抓,扣住血藤粗壮的枝蔓猛地一拉,双方的距离更近,凌佟的头发终于无可扼制地燃烧起来。攻出去的血藤刺空了,感受到主人的痛苦和愤怒,回转之后的目标不再是不致命的双腿,而是背腹的要害。   凌佟终于睁开眼睛了,一头燃烧的头发和赤红的双眼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传说中的恶鬼:“我要你死!”   “所以我说了,你才是蠢货。”托伦出人意料地放松身体,在缠斗中这样做根本就是在宣示投降。   托伦当然不会投降。头顶一声呼啸,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人影天降,赤红色的长剑在空中残留一道霞光,霞光所过,那两枚不甘寂寞的血藤齐齐断裂。凌佟的甚至来不及清醒,李大江已经从下倒飞上来,一掌拍在藤网上。   哪怕是血藤也经不住李大江的含怒一击,这些特殊的武装生物迅速硬化,碎裂成无数焦炭,李大江取代它隔离开两人,剑已经不见了,但重拳却狠狠捣在凌佟的腹部。   噗!凌佟喷着血倒飞出去,离体的血液冒着青烟化作血晶,头顶结起一层轻薄的岩层彻底把火压灭。   托伦也不好过,他演看着凌佟被一拳重创,想要退,但老而弥坚的青卫头号打手已经攥住了他的手腕,青烟冒起来,托伦在空中颤抖,黄豆大的汗珠如浆四溢,离体蒸发,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就在身上结出了一层盐壳。   托伦拼命催动能力,周围的空气被引燃,李大江在熊熊燃烧的空气中纹丝不动,连头发都烧不起来。   一点一点地下压,托伦被迫降低高度,直到李大江的腰侧,一股大力从手腕上传过来,他被李大江抡了一个正圆,从半空中狠狠掼到地上。   “离会议开始还有18分钟,你们应该知道,亚瑟不喜欢缺席和迟到。”像是做了一件不值一哂的小事,老头拍拍手,转身飞往研究所方向。   凌佟已经被同行的人护住了,匆忙压制住在血脉当中乱窜的灼热气息,连带着连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怎么打着打着居然就想杀人了?像摘帽子一样摘掉脑袋顶上的岩壳,李大江做得很彻底,连发型都帮他修整好了,一个洁净的光头,和托伦如出一辙。   转头去看托伦,那个疯子四岔八仰的躺在不远处的一个大坑里,连动弹一下都是奢望。   衣服已经看不成了,正如那个疯子说的,自己被羞辱得很彻底。   “带上那个蠢货,我们得赶在会议开始前到达研究所。”凌佟的语气很平静,推开扶着自己的麦迪就要去车上换衣服。李大江那一拳算是彻底把他打清醒了,青卫的当家人依旧是法诺尔,哪怕受到再大的羞辱也没有资格下死手。   “不如让你的智囊去兴泰酒店,胡德在游泳池边上等他。”托伦打得很畅快,虽然在李大江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让他难看,也不能影响自己的好心情,那份计划带来的郁结情绪一扫而空,而李大江的强势也让他彻底认同了伊思的计划。   “大江先生说过,大人不喜欢缺席或者迟到。”朴天惠冷着脸,他觉得托伦依旧想要借着法诺尔的手来打击自己一系的人员。   “那句话是对我和凌佟说的,陪衬这种东西多一个少一个没人会有所谓。”托伦的嘲讽根本不加掩饰,然而这个判断凌佟是认可的。   “胡洱先生,麻烦您跑一趟,我对他们要说的话很感兴趣。”凌佟对托伦的要求毫不意外,人主上阵,自然是有所求的,看来这次会面就是托伦的目的。如此一来,这场毫无道理的战斗也合理了,对方想要合作,当然要表现出合作的实力,如此双方才能平等地讨价还价。   胡洱点点头,直接上了最后那辆车。会议的内容不重要,自己总会知道的,作为一个没有战力的普通人,奠定了智囊的地位对自己只有好处。   “还有什么要说的?”看着被扶出大坑的托伦,凌佟终于赶到舒服了一些。他比自己惨得多,几乎已经站不住了,右手也耷拉着,不喝上几天急救仓的人造羊水根本就好不了。   “快点去研究所吧,我不想被那个老混蛋找到理由再揍一顿。”走路的时候踩到一截断枝,右手晃荡了几下,托伦疼得直吸冷气,“我一直都不喜欢那个老混蛋。”   “我也一样。”凌佟面无表情。   “相比之下我更讨厌你。”托伦咧开嘴。   “我也一样。”凌佟头也不抬地钻进自己的专车,那里有替换的衣服,只是有备无患,没想到真的用得上。   上车需要俯身,凌佟干呕了一下,又吐出一口血,滚烫的血在车内的毛皮地毯上烧出一片焦黑,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哪怕这份权势是你给我的,我也不需要一个太上皇。”凌佟看着那片焦黑,无声地自言自语,“尤其不需要那种即便是差使一个奴才也可以对我呼和不休的太上皇。”   ……   兴泰酒店的游泳池人流如织,身材姣好的女人穿着比基尼在池子边笑的肆无忌惮,扭动着吸引男人的目光。   伊思在这片欢乐的碧水之间就是一个异类。他戴的不是造型夸张的墨镜而是金丝眼镜,他穿的不是泳裤而是一套纯白的风衣。背着太阳,他的视线甚至不在池子附近,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极远处的巴别塔。   那座倒插在地上的塔已经成为伊甸新的景观。所有人都相信这份景观不会持久,所以格外珍惜,巴别塔现在不修是因为仍在战时,战争结束了,这座伊甸的标志总会重新修复。   听说磁场乱了,巴别塔就不再有消核和净化的作用了,伊甸的面积也不会再扩展。这在无忧无虑的凡人眼中是不能忍受的,方舟是全球人类同盟最重要的成员,伊甸比香格里拉更伟大。   这个时候,大概打起来了吧。伊思凝望着钢筋伫立,斜斜插向天空的塔基,心思却飘得很远。他原本是菲尼克斯的支持者,温莎王朝当然要有温莎的后人来继承,但看着巴别塔,他的决心开始动摇,或许埃塞尔阁下更适合未来的格林尼治,赫赫武功才能让格林尼治用最快速度回到世界领袖的位置,不过这都是没影的事,战争就要开始了,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一步,都不能踏错。 第214章 明里的和暗里的(一)   风尘仆仆的车队终于还是来到了研究所。   也许用风尘仆仆并不合适,狼狈不堪才更贴切一些。光头蹭亮的凌佟出现了,他面无表情,任谁都别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但是青卫的人都知道凌佟自负儒雅,那一头长发随时都打理得妥帖,怎么参加次会议就削发明志了?   然后浑身烧伤的麦迪就出现了,这点时间根本不够仔仔细细处理伤口的,所以他只能把烧伤处的衣料都剪掉,破破烂烂宛如乞儿。作为最早的降将,他在凌佟的推荐下加入青卫,所以谁都知道他是凌佟的鹰犬。鹰犬如此,看来在那片密林里的故事远远不是一个讨教可以说得清的。   再然后,龇牙咧嘴的托伦被人拽了出来,安木罗大惊失色地跑上去,那件已经拾掇齐整的军礼服第一时间披到托伦的肩上,安木罗感受着倚靠在身上的重量,那家伙根本已经站不稳了。   “搞什么?不是让你自控吗?”   “老家伙下了重手,该死的,这一路至少吐了半升血。”托伦朝着李大江的方向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唾液还没落地就蒸发干净了,只剩下细碎的血晶落在地上叮咚作响。老人家就站在研究所门口闭目养神,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靠在我身上,你得凭着自己的力量走进去。”安木罗也很愤怒,好好的布局被李大江信手惩戒毁掉了一半,托伦狼狈而凌佟风雅依旧,只不过换了个发型,这个局面看上去就像是托伦惨败似的,还怎么宣示武力。   默然看着托伦故作强势地从面前走过,米罗自然看得出是副官似的亦步亦趋的安木罗承担了他身体的重量。他不在意托伦的胜败,他在意的是托伦主动截击凌佟,两个人应该撕破脸了才是,为什么他会坐凌佟的车过来?安木罗迎上去的时候双方确实没有任何交流,没有寒暄是正常的,但连仇视都没有,这就太不正常了。   米罗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阴谋味道。难道达成了什么交易?一战过后即刻休战?如果是这样,对米罗来说绝对称不上什么好消息,他还需要借凌佟的力来压迫托伦,收编托伦之后更要利用大势来降服凌佟。   他根本不会去想这些人已经把目标瞄准了他的老师,那是亚瑟法诺尔啊,这一届青卫就是他一一发掘的,怎么会有人胆敢把矛头对准唯一的,绝不可能被取代的领袖。   他想要用言语刺激一下酣战过后的双方,从只言片语中获得一些消息,但李大江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胡洱呢?我记得我说过,亚瑟不喜欢有人缺席。”   “狮城有些变动,刻不容缓,胡洱先生去处理了,狮城的报告很快会传到墨宅。”刻不容缓的事件自然是兵变,兵变归属军区处理,胡洱是出云军区的司令,在狮城军区没有供职,不过李大江没有这份挑刺的闲心。   更何况这种报告根本没有意义,狮城是凌佟的驻地,胡洱又做过环太平洋联盟的总统,要伪造一份报告很简单,甚至连相关的骚动都可以伪造出来。不过正如托伦说的,谁都知道这次会议是一次分金夺利,统一思想的会议,只要凌佟、托伦和米罗不缺席,其他人缺席都无所谓。阵营的分解已经完成了,这是法诺尔乐见其成的,没有理由责难。   “那就进去吧。”李大江把手摁在研究所的密匙台上,手纹检索通过,大门洞开。   ……   胡洱的专车径直来到兴泰酒店,没有进入酒店大楼,只是在路口一停,放下已经脱掉军装的胡洱了事。   松掉领口和袖口的纽扣,胡洱缓步走到泳池。伊思一声装扮在泳池附近如鹤立鸡群,想要让人忽略也不可能,不过没走两步,就有一个健硕的服务生靠上来:“胡德先生请您去花园一游。”   胡洱皱了皱眉,取了一杯鸡尾酒,越过伊思就走进了酒店左近的那座公立花园。   伊甸的8月热浪翻滚,军装的内衬有控温夹层,让胡洱能在炎炎夏日中保有一丝清凉,把注意力放到那片草长莺飞之所。   这座花园的养护完全是交给附近的几个高级酒店的,所以草木长得很茂盛,不过最用心的还是花园中心的那汪池水,偎红倚翠,三五成群的红天鹅踏波鹤鸣,不是钻进池子里捞出一尾彩鱼吞掉,让人不由自主地宁静下来。   几声布谷鸟叫把胡洱的最后一丝提防也去掉了,这说明他的护卫已经到位了,远近14人,暗杀过后他就很在意自己的防卫,在他看来狄利尔魏斯还活着,被这样一个顶级杀手关注让胡洱相当地不自在。   “这座花园没有圈养布谷鸟,如果您的护卫认真点就不会犯这种错误。”伊思倜傥而行,手上也举着一杯鸡尾酒,那鲜红的颜色和粘稠的酒浆让人不自觉就想起鲜血。   “本来就不是防备你的,防备一个独行杀手罢了。”胡洱举杯,天青色的酒液剔透地像块宝石,“能让他知道这里有备,放弃刺杀也好。”   “如果您说的独行杀手叫狄利尔.魏斯,他死了。”伊思和胡洱并肩而立,一起欣赏那一池美景。   胡洱的瞳孔猛然收缩:“真是你们派的人?”   “这么说也没错。”伊思的苦笑不似作伪,“本来就没想杀您,只是想传达一个讯息,让局面可以简单些。谁知道连老乡也靠不住,还是被人摆了一道。”   “为什么?”胡洱相信伊思知道自己要问什么。   “就像我说的,希望局面可以简单些。”伊思举杯,大大地喝了一口,脸上泛起一阵陀红,这是赔罪了,“按照原本的计划,刺杀了您,在搞不清对手的情况下您最有可能去找米罗。我们和他的关系不错,和保守势力的关系更好,最后总能和您成为同志的。”   “结果被人栽赃了?”   “算不得栽赃吧,事情确实是我们干的,只是有人棋高一着,借势把您送进凌佟阁下的毂中,幸好能让您放弃竞选我就算得了及格,否则啊,大人可就不会再信任我了。”   “你刚才说狄利尔.魏斯死了?有什么证据,你说了,他在最后阶段背叛了你们,难道是你们的人杀的?”相比真相,胡洱更在乎阎王的死活,朝秦暮楚是取死之道,政治上既然已经选好了队,两眼一抹黑也该老老实实走下去。   “那家伙不是我杀的,我也没见过他的尸首。”伊思双手一摊,“我们在出云还有另一组人,他们的任务是监控生命探测器。63人无一漏网,都死在那里了,以至于我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儿。”   九真一假的话最能欺骗,譬如胡洱就接受了解释,一个杀星在身后是真的刺激,刺激过后就是深深的疲惫。   “我可以相信你。”胡洱扩了扩胸,一口干掉杯里的酒,“如今我已经投了大人麾下,胜负之势明朗,你们还有什么可以说的,输诚吗?”   “你高估自己了。”伊思踩踩脚下的草地,很干燥,于是就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下去,“您退出竞选最大的好处就是脱空了大量习惯参加政治的选民,他们不一定接受您的背叛,也没有理由随着您去支持凌佟阁下。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说不定您这一次改弦更张还是我们的收获更大一些,所以双方的差距不是扩大了,而是缩小了。”   “那就更奇怪了,既不是战书也不是输诚,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胡洱似笑非笑,伊思坐下了,他不坐就显得不礼貌,所以他也坐到草地上。草地很烫,烘得真个人暖洋洋的。   “合作,不好吗?”   “合作?”胡洱哈哈大笑,“七国争霸听说过合作,三国称雄也可以合作,我唯独没有听说过双雄逐鹿的情况下还有合作一途可以说的。”   “虽然不太好听,我还是要再说一遍,我发现您,或者凌佟阁下未免太高估自己。”伊思不以为意,他的注意力在那些锦鲤身上,突然发现等下来这里钓鱼是个不错的消遣,至少比站在一堆比基尼中间要好得多。   “愿闻其详。”   “既然您过来了,看来凌佟阁下刚才被大江先生羞辱得不轻吧。”伊思不急着解释,反而绕开话题,说起了之前的争斗。   “你更应该关心自己的主子,我离开的时候他连站起来都困难。”胡洱显得盛气凌人,虽说各有所图,他也不喜欢一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顾左右而言他。   不知道为什么,伊思脸上的苦意更盛:“您误会了,我提起这件事情不是羞辱也不是炫耀。大人是依了我的劝告过去的,因为我不仅要劝服列位,还要劝服托伦大人。”   胡洱的兴趣被彻底勾起来了,他很想听听传说中格林尼治首席智囊的高见,俗话说旁观者清,即便自己不接受,也不妨碍兼听一些新颖的观点。   “大人和凌佟阁下总认为自己的对手是对方,几个月前您的情况也差不多。为什么呢?我很奇怪,诸位都是人杰,为什么就肯定法诺尔大人会彻底地退出政坛?他付出了这么多,难道真是圣人吗?”   “因为大人……”   “因为大人说过,是吧?”伊思轻笑,“信任是种美德,可我们都该明白己不所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诸位都把战后收益看得那么重,为什么就觉得法诺尔大人可以例外?”   “你到底想说什么?”胡洱的腰不自觉得直了起来。   “没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们,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发现法诺尔大人不参与竞选确实更好,现在他也没有担任任何显赫职位,但整个同盟令出一门,无不遵从,您不觉得他把自己放在幕后比放到台前更好吗?”   “傀儡……” 第215章 明里的和暗里的(二)   人群沉默着走进研究所。这里的大部分人至今不明白好好的会议为什么不在墨宅召开,而要选择这么一个荒僻的研究所。   下马威?杀威棒?鸿门宴?起于阴暗的人总会用恶意去猜度事务,经过大脑加工,一桩桩阴谋便新鲜出炉,最悲观的甚至觉得自己会成为斯宾博士的研究材料。   不过忠诚是烙印在青卫骨子里的东西,尤其是那些世袭的青卫,200余年的蛰伏绝对是沉甸甸的枷锁,以至于牺牲和背叛成为每个青卫都要学习的课程,他们都要使用,轮到自己了也不至于临阵脱逃。   相比之下,托伦的阵营最轻松,伊思对会议内容的判断早就传达下去了,言之凿凿由不得人不相信。凌佟的阵营也算不上沉闷,这次会议的主题是讨论过的,算是统一了思想,信与不信暂且不说,至少有一个自我安慰的因由。米罗本人很安定,哪怕不知道这个研究所里有什么,凭他对法诺尔的了解也不至于心慌,但这样的理由不足以为外人道,所以大半忧思都集中在这些人身上。大人明确表示无意战后,我们却一意孤行地推动,大人不会是要拿我们这些人开刀吧?   各怀鬼胎的心思让这些人看不见两侧匆匆来去的白大褂们,这个实验室始终在工作,而且相当繁忙。   经过一条地狱般的长廊,穿过大名鼎鼎的圣杯计划研究室,所有人被引进一间巨大的会议室,法诺尔和斯宾博士在头里小声谈笑。听到大门打开,谈笑终止,法诺尔把座位旋正,挺身危坐。   “坐吧,没人要杀你们。”   只是一句话,那个鲜活的法诺尔就回到了所有人的心头。   ……   一池明镜的风光依然在那里,但胡洱的心却成了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冷场所。   伊思依旧在那里自说自话,似乎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在听。   “这次会议很古怪。首先是时间古怪,六大集团军除了第一集团军外其他部队整装都不足7成,不具备开战条件。其次是地点怪,有什么不能不能在墨宅说,非得选择这么一个荒僻的研究所,大人去截击你们的车队,与其说是我怂恿的,不如说是这个选址怂恿的。第三就是召集者的身份怪,法诺尔大人召集青卫会议理所应当,但整整20年青卫的机关长都是那位子虚乌有的伟大意志,为什么独独这次会议他为自己正名?”伊思抿了一口酒,冰凉的酒浆划过喉咙带来一丝清凉,但落到胃里却燃起一团火,“说是统一思想,统一什么思想?我能不能从这个角度去理解,眼见你我两派越斗越凶,他这个正牌领袖的存在感越来越低,借由这次会议再加深一下青卫们的印象,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看来你一定去探查这次会议的内容了。”胡洱微笑着,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这是一次谈判,越是深入,他越是发现这次谈判的价值和意义,绝不容许自己因为心神震荡而落了下乘。   “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要你们想,你们也可以探查到,斯宾实验室对青卫内部的保密意识极弱。那是一个新技术,足以抹平浮屠军团优势的新技术,根据这个消息,我甚至已经把法诺尔大人的战术预判出来了。”   ……   这是青卫第一次没有用圆桌来布设会场,法诺尔高坐主座。左侧头位亚利斯宾,次座胡洱空置,随后是非洲、美洲、华夏、高加索四个分部的青卫领袖,毛利分部缺席,再后是一二三3个集团军的指挥员。右侧头位李大江,次位凌佟,再次托伦,米罗是第四席,安木罗占据第五席,出乎意料的朴天惠坐在第六席,后面才是在华沙和对马海床均有斩获的麦迪,第八席是普莫提巴布鲁,万象军区第四集团军指挥员和塔里木军区第五集团军指挥员是第九和第十席,驻守格林尼治的第六集团军指挥员陪坐末位,和法诺尔相对,战战兢兢的一动也不敢动。   区区一个坐席排序已经把青卫的强弱远近道尽,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会场一片安静,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法诺尔身上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统治力,他是青卫的王,一直都是。   “这是青卫有史以来第一次全体会议,或许也会是最后一次,有两个人缺席,一个过不来,另一个有事要忙。”法诺尔的眼睛木然地瞟过凌佟,凌佟赶紧坐正。同样的理由可以拿来搪塞李大江,但在法诺尔面前,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男人藏身于阴影中,除了那对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凌佟头一次感受到法诺尔的威严,那种实实在在的,魔气缭绕的威严。   “青卫从成立那一天起就注定是藏匿在阴影当中的组织,任务就是摧毁这个世界的固有秩序。我们的祖先成功过一次,我们正在做第二次,也快成功了。我选了这个时间召集这样一次会议,就是想让你们知道,怎么去成功,成功后我们又该做什么。”   没有人应和,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法诺尔也不需要别人应和,这是他的青卫。   “首先,青卫不会转到明处。”法诺尔看着米罗,米罗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到了嘴边却连一声叹息都发不出来,“我们即将要建立一个大统一的政府,这是伟大意志的理想。谁也不知道理想国能存续多久,青卫的任务不会停止,当理想国落幕的时候,就是青卫复活的时候,我们生于黑夜,我们就是黑夜。”   叹息声此起彼伏,法诺尔的表态对保守派而言是个巨大的打击,刚刚因为法诺尔书名机关长建立起来的信心一下子被腰斩,谁都受不了这样的心理落差。   “凌佟,六大集团军装备的进度如何?”   “第一集团军齐装,第二至第四集团军70%,第五集团军50%,第六集团军30%,按照现在的进度,大致到12月所有部队齐装。”   “操演程度呢?”   “从未懈怠。”凌佟回答得很郑重。这些资料其实法诺尔都有,他问出来不是因为他想知道,而是因为在座的并不是全都知道。   “斯宾博士,圣杯计划如何?”   “圣杯人偶两具,卡拉切夫和肖恩格鲁。”   “圣徒计划呢?”法诺尔看似无意地问话却牵出一个完全陌生的词汇,圣徒计划,听起来似乎和圣杯计划有关,法诺尔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放在这里问,自然是已经到了实用阶段了。   “尽起方舟军团军卒45000人,成功13437人,其中二阶武力2614人。”斯宾博士满脸通红,圣徒和圣杯都是他的孩子,仅这两项,在他看来就足以超越苏执,成为近代最伟大的基因魔法师。   会议室喧哗起来,所有人都想知道圣徒计划的实际情况,尽起方舟军卒,这样的大事居然没有引起任何反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法诺尔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不知道为什么,空洞的敲击声在人们的耳朵里无限放大,声若雷鸣:“斯宾博士,介绍一下圣徒计划。”   “是。”斯宾站起来,点开投影,须臾之间,一连串数据和几个人物模型漂浮在会议室上空,这间房间再次回归到静默的状态,只留下斯宾的声音,“圣徒计划,是综合了圣杯计划的基因稳定技术和原方舟三月计划的沙兽基因提取技术形成的一项全新人体改造技术。从圣杯计划中我们知道,能力者改造会破坏大脑,所以我们放弃了能力,专攻身体机能。”   “这和武者手术有什么区别?”作为在座阶级最高的武者,米罗第一个发问。   “圣徒计划更残酷,效率也更高。更重要的是圣徒计划制造消耗品,武者手术制造艺术品。”斯宾回答得毫不犹豫。   “详细一点。”米罗极为不满这种抽象的表述方式,斯宾已经疯了,他几乎已经算不上一个严谨的科学家,已经把自己当做一个伟人来看待。   “25%的成功率,5%二阶率,3年寿命,7人一组,更嗜血,更残暴,更无畏,头脑更简单,只能接收特殊音频指令,效率最高的杀人机器。最重要的是,圣徒计划不需要天赋,任何人都可以进行加工,所以我们的效率是武者手术无法比拟的。”每一个更,斯宾博士的气息就浓重一分,每一个更,他的眼神就疯狂一分,华夏最大的依仗浮屠军团在圣徒面前成了笑话,无穷无尽的消耗,浮屠已经注定成为历史。   “你会下地狱的……”米罗喃喃自语,已经不敢再去看飘在天上的那些图文。   “具体情况大家已经知道了。”法诺尔重新接管了会议的主导权,“我们背负着伟大意志的期望,记住,青卫无关善恶,只有使命。”   “一切为了伟大的意志。”会议室里第一次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宣示声。 第216章 明里的和暗里的(三)   伊思手里拿着一瓣面包,撕出一条搓揉成球,拿手指弹得远远的,很快就聚拢了一群锦鲤争食。面包是一个看护在暗处的军官送来的,酒喝完了,那个军官就恰到好处地出现,收走空杯,留下一瓣面包,之间没听到伊思提过什么,那么不是习惯就是有意为之。   习惯自然算不上,据胡洱所知伊思还是第一次来这座科学之城,总共也不会超过6个小时,那么就是有意为之了。   “圣杯计划和圣徒计划是法诺尔大人最大的依仗。圣杯人偶离不开能力者,当然要分到我们这些下属手里,听说技术已经成熟了,靠着定时服用的药物也能保证和常人无异,至少不会被疼痛折磨的发疯。”   伊思对喂鱼的事情似乎乐此不疲,一连几十颗面包球弹进同一片水域,那里就聚集了大量的鱼,层层叠叠看得人心里发颤。突然伊思的手换了一个方向,那些鱼依旧停留在原来的地方,只有少数扑向了新落的鱼食,胡洱的脑子轰然炸响。   “那些药物有巨大的成瘾性。”胡洱的嘴干涩的厉害。   “你们仿制成功了吗?”伊思的嘴角翘了起来。   “不可能仿制成功的。”胡洱摇着头,“这种药物就是基因稳定剂,具体配方除了斯宾博士的研究所知道,谁都不知道。”   “巴布鲁先生投效之后我做过一个有趣的实验,断绝供应三天,巨大的疼痛就彻底击垮了那样一位猛士,我拿着药瓶去看他,明明从我手上抢过去就好,可他不敢,只知道痛哭流涕,跪地哀求。”伊思似乎没了耐性,一把揉碎手上的面包天女散花般撒出去,拍拍双手站起来,“我其实很敬服伊尔诺菲尔先生,据悉他在圣杯计划尚不完全的情况下,就是顶着这样的剧痛阵斩阿纳海姆,并且在战役最关键的时候凭着残破的人偶压制我王,果然豪杰。”   胡洱只能苦笑,麦迪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华沙之战没有合适的药物,出人头地的想法就是这世上最好的良药,但自从有了合适的稳定剂,再想让他如华沙一般勇猛无铸就是笑话了。   “您看,凭着药物就能控制圣杯,再加上野兽般勇猛的圣徒,6个仓促成军的集团军真的是我们的依仗吗?”   ……   斯宾研究所内,法诺尔已经完成了对人心的收拢,接下来只剩下分派任务,青卫自然会沿着他刻画的轨迹继续酣战,直至击败所有敌人,完成彻底的统一。   “安木罗,牧卡拉切夫。”   “是!”安木罗立正敬礼,脸上并没有太过兴奋的感觉。   “朴天惠,牧肖恩.格鲁。”   “是!”朴天惠的回答中规中矩。   “圣杯的改造需要半个月,适应性的训练需要两个月。圣徒的制造也要继续,第二集团军香格里拉驻军负责提供材料,和伊甸一样,遴选出5000人,剩下的人12月以前必须完成全部改造。”   “是!”第二集团军指挥官胡安纳.波尔中将面无表情,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接到任务了,方舟军团就是第二集团军伊甸驻军,45000人被投进圣徒计划的熔炉不可能绕过他这个正管指挥员。   “12月15日完成全面配装,修整15日,1月4日兵进华夏。”法诺尔的声音越来越锐利,像是藏着刀剑,切割着与会者的耳膜。   “是!”这是整个会议室的应答。   法诺尔终于松了口气:“这一战我会协同第二集团军全体,圣徒2000弹压毛利,第六集团军留守格林尼治作进兵状,剩余部队划归总指挥部,华夏分部受总指挥部节制,全力配合战争进程。凌佟,你依旧是全球人类同盟总指挥,泰山压顶,打好这一仗。”   “是。”凌佟瞥了托伦一眼,却发现托伦脸上毫无表情。   这个蠢货什么时候这么有城府了?   ……   花园一角,伊思也在和胡洱说着同样的话,法诺尔的战术安排被他预估出九成,或许细节有些不一致,譬如李大江的位置,又譬如对圣徒的安排,但大致上的排布没有任何漏洞,依照这个方案,华夏没有翻盘的机会。   IC时代的战争早就不是一两个名将就可以改写胜负的战争了,甚至名将这个东西都已经是遥远的传说。   广阔的沙漠不适合大规模行军,磁轨网络不能够大规模截断,如夜空星辰般的绿岛就这么多,所谓战略纵深,哪怕是广阔的华夏联盟也没有这种东西。   而三阶能力者如核武器一般在军阵前飞来飞去,又把好好一场战争分割成完全独立的两块,顶端武力和常规武力之间没有流转,只有各自为战,华夏和毛利是特殊的,这个特殊也不过是在顶端和常规之间又多了一层属于二阶能力者和武者的战场,圣徒计划的成功弥补了这个缺陷。   三线战场华夏在军力对比上都了无胜机,正如法诺尔说的,泰山压顶,自然是一锤定音。   胡洱已经有些喜欢上和伊思斗智了,美景在畔,智珠在握,青年人的护卫异常忙碌,看着面包撒完了,就有人搬来矮几,奉上香茶,还摆了几件水果糕饼,虽然没人会去吃,但看看还是赏心悦目。   “茶是涤烦子,正适合我们这些忧思的人。胡洱先生,请。”格林尼治贵族都泡得一手好差,金红色的茶汤在瓷杯中荡漾不休,用银器乘装的牛奶和砂糖也纯净可人。   胡洱不客气地倒上半罐子奶,糖却一点没放:“我可没什么好忧思的。按了胡德先生的构想,战功都是我家大人的,这么一来还有什么好忧虑的?嫌自己胜之不武吗?”   “原来凌佟阁下只打算做一个名义上的总统。”伊思只喝清茶,米罗在他家制造出灭门惨案后他就变得受不了奶香和甜腻,只有稍显苦涩的清茶可以让他静心,“如此的话根本不需要等战后,全球人类议会的议长也是一样的,我家大人在香格里拉那些贵人那里还算说得上话,提前进行议会选举不是什么难事。”   “还有别的办法吗?”胡洱啜饮一口香茶,蒸汽微缭,飘荡着遮盖他的脸,让人看不真切,“就像你说的,圣杯脱离不了药物控制,圣徒的指挥权法诺尔大人也不会放出来,仅凭我家大人和托伦.道格拉斯阁下,连大江先生一击都接不了,还是安分守己点好。”   “怎么会呢?法诺尔大人是信徒,还是最虔诚的狂信徒。这样的人和圣人君子也差不了多少,注定是可欺的。”伊思吹了吹自己的茶杯,“尘埃落定之后我们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同样的,华夏和毛利存在一日,他连看也不会看我们一眼。”   “难道你有些什么想法?”   “不是我,是我们,也包括您和凌佟阁下。”喝了口水,伊思笑意盈盈地看着胡洱,不知道为什么,胡洱想起那天在出云的反光,无遮无拦的恶意,让人胆寒。   “你应该知道我的权限。”胡洱的声音变得软弱起来。   “当然,只要您把话带到,至于怎么决定,是人主的事情,谁都不好越俎代庖。”伊思似乎是不怕烫的,那刚烧开的水,他只是吹了几下,喝得却很大口。   “那我洗耳恭听。”   “三件事情。”伊思从盘子里捡出三块饼干,把其中一块放到胡洱的盘子里,“第一,各出一员大将,携兵千余,转移研究所,获得药物的制作设备和圣徒。”   “研究所可是在伊甸。”胡洱冷冷地说。   “伊甸这么大,研究所地处荒僻,只要没有消息传出去,伟大的亚瑟.法诺尔发现不了。”伊思毫不在意。   “第二件呢?”   伊思把第二块饼干放进胡洱的餐盘:“托伦大人和凌佟阁下齐出,击杀米.罗墨菲斯,共分其众。”   “其众?”   “是啊,您应该知道,青卫成员最多的不是在军中,也不是在我们这两个阵营里,而是在那些分部。您自己就是环太平洋分部的领袖,应该知道这个情况。”伊思揉揉眉心,“没有下层青卫的支持,我们又怎么说得出顺应人心这样的话呢?”   “为什么要杀米罗?”胡洱继续追问。   “法诺尔大人的号召力比我们要大太多了,不杀了米罗,怎么让那些领袖们改弦更张?您这可是明知故问啊。”伊思脸上爬满了戏谑。   “我只是想听听你怎么说而已。”胡洱驳斥地理直气壮。   “好吧。”伊思把最后一块饼干放在胡洱的餐盘里,拍拍手作举手投降状,“第三,凌佟阁下和托伦大人可以互换防区,南北共进。”   胡洱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大胆惊呆了,和前两条不同,第三条是彻底推翻了法诺尔的战略,说是谋反也不为过了。   “这和法诺尔大人的计划不符!”胡洱忍不住喊了出来,瓜分研究所可行,杀米罗也不是太严重的问题,但是推翻法诺尔的计划,他根本不敢去想法诺尔的反应,更何况华夏和毛利并不是泥捏的,重拳出击可以保证胜果,一分为二,胜率必然下降,用一个势均力敌的计划去代替一个必胜的计划,胡洱第一次开始怀疑伊思的用心。   “法诺尔大人是什么职位呢?”伊思不为所动,这副坦然的样子让胡洱又开始怀疑自己。   “当然是青卫机关长。”   “青卫?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机关?”伊思讪笑道,“这是全球人类同盟和反叛势力之间的战争,我只知道同盟总指挥室凌佟阁下。”   这是要彻底否定青卫的法统吗?   胡洱感觉自己的血都要燃烧起来,他撑着矮几,强忍着拂袖而去的冲动,一字一顿地说:“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当然是让自己效忠的人成为唯一的领袖,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只是效忠的人不同而已。”茶又开了,伊思给自己续了一杯,这一次喝得很慢。   “按照你的想法,输了不论,如果赢了获利最大的依旧是凌佟大人!”   “是啊,还是有输的机会的,不是吗?只要凌佟阁下战败或者战死,托伦大人自然就是那个最尊贵的人了。”   “你觉得我们就这么蠢吗?”   “当然不。”伊思放下茶杯,满脸庄重,“所有的圣徒都可以给你们,华夏分部我们也不会去游说,我们只要一个希望,哪怕这个希望有多渺茫。”   “如果我方不同意你的计划呢?”胡洱咬牙切齿地问。   “开战!”伊思紧紧盯着胡洱的眼睛,“既然连一丝机会都没有,托伦.道格拉斯和他的扈从绝不为他人做嫁衣!”   胡洱痛苦地闭上眼睛。片刻以后,他起身离开,伊思没有去送,他知道胡洱会把话带回去的,如果凌佟有野心,很快他就可以得到答复。   人事已尽,接下来只要听天命就好。 第217章 私心和公义   IC65年8月6日,青卫有史以来第一次代表大会在伊甸结束。没有漫长的发言,没有无穷无尽地争论,多日不理世事的法诺尔用一场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命令发布取代了世人习惯的会议流程,也宣示了他无人可以取代的威严。   会议结束以后,代表们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伊甸,一刻也不愿意多待。15天以后,完成了手术的安木罗和朴天惠也是一样。   伊甸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一个懈怠的领袖,一个奔忙的护卫和一个疯狂的科学家,这就是全部。   然而威严不可取代,地位呢?   圣徒计划的第二阶段至今没有启动,香格里拉的政治家族拒绝将驻军调派到伊甸,胡安纳波尔焦头烂额,短短半个月甚至发生了三起针对他的行事粗糙的刺杀。   根据传回来的消息,政治家族并不清楚圣徒计划,托伦道格拉斯没有刻意制造冲突,出身政治家族的第四集团军洞犀也没有透露分毫,那些贵人们只是单纯得不允许保护自己特权和财产的兵卒离岛,一个都不愿意。   调和阴阳是米罗的特长,这一次法诺尔依旧把协调的任务交给他,于是在8月26日,米罗时隔5个月后再次踏上这座曾经的权利中心。   这段时间米罗过得很忙碌。法诺尔明确表示青卫没有浮出水面的可能对保守势力而言是个巨大的打击,他们手中掌握的花名册曾是最大的权利保障,但经此一遭后却成了废纸一张。   人心惶惶,到达一定位置以后人就容易蜕化成权利野兽,那些分部领袖们也是一样,他们为这一场统一战争付出了太多东西,青春、情感甚至人性,所求的不过是权利而已。   米罗能够统御他们,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承诺了将建立一个以青卫为骨干的政党,再由这个政党领导未来大统一的人类社会。法诺尔做这个政党的领导人当然是最佳选择,可当法诺尔关死了他们获得权力的大门,谁是领袖就变得无足轻重了,忠诚代替不了一切,甚至到了没有敌人的时候,它代替不了任何东西。   非洲、美洲和伊思走得很近,高加索和胡洱讯息不绝,华夏分部有些奇怪,明明已经和伊思暗地里结了同盟,可这段时间双方却断绝了交往,反而胡洱后来者居上,双方借着法诺尔在大会里说的那句“受总指挥部节制”连伪装都懒得做,往来电讯里直接用上了上下级称谓。   米罗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了阵营内部的人心,和法诺尔的师徒关系在之中起了巨大作用,米罗知道代言人和狐假虎威之间的区别,如果再拿不出一点足以让众人满意的东西,总会分崩离析的。   这次香格里拉之行是一个巨大的机会。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贵人们已经让老师不耐烦了,或许自己可以把事情干得更漂亮些,让老师明白权利的重要性,只有依靠忠诚的青卫才能建立那个理想中的国度啊,老师,除了您,还有谁能获得我们毫无保留的忠诚呢?   米罗在胡思乱想间上了接站的专车。5个月前,一辆同款的车把他送进了美丽的洛园,那是初春,也不知道剩下的园林如何。根据情报,伊思正在墨西哥城做客,托伦老老实实地留在万象,就在昨天,他还和安木罗一起观看了第四集团军的阅兵。   看来老师的会议还是起到效果了,至少托伦似乎安分了许多。   ……   洛园,盛夏的暖风穿过亭台,浓厚的水汽给一切东西都罩上了一层细纱,色彩与色彩的界限变得不再分明,朦胧之间别有情趣。   托伦一如既往地欣赏不了这里的景色,不过看在荒僻的份上,风景差强人意也算是可以忍受。   伊思就在他身边坐着,不同于他那副袒胸露乳的样子,伊思的衣服从来一丝不苟,金发如瀑,仔细想来,似乎比他交好的那些女人还要在意形象。   “你不热吗?”又把空调调低了2度,托伦依旧感到热浪滚滚。   “军装有控温的装置,您自己要拆掉,何苦来哉?”伊思摇头失笑,从个人身份而言,相处久了,其实他对托伦这个莽汉并没有什么恶感。这是个纯粹的人,纯粹的恶人。   “激发能力就自燃的东西你让我怎么穿?”托伦瞪大眼睛,咕嘟灌了一大杯水,“如果不是你非要把门窗都打开,我至于热成这样?”   “总不能辜负了美景。”   “沙滩,美人,比基尼,一样东西都没有也叫美景?”托伦把脑袋伸出窗外,“如果你说那些花花绿绿的植物,随便找个微型绿岛长得都比这里茂盛。”   “您用茂盛来形容这里的花草,我想当年设计园林的艺术家会哭的。”   “闹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托伦烦躁地摆摆手,“一个米罗,一个你,安木罗也差不多。”   “您应该相信,我们也有这样的困扰。”伊思摆摆手,卫士们还是观赏了门窗,整个房间封闭起来,立刻就有了凉意。   托伦舒服地喘了口气:“总算能动脑子了,你说凌佟那个废物会来吗?”   “您可以搞出徒手和坦克角力的动静来摆脱监视,凌佟阁下自然也会有办法。”伊思把桌上的凉茶壶推到托伦边上,“其实现在困扰的不该是我们,还有2个小时,我们就会在议会见面,如果没见到凌佟阁下,不过就是把工作改成宣战而已,洞犀中将率领的第四集团军会第一时间向狮城进发。”   “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托伦的情绪低沉起来。   “那么您是希望凌佟阁下在那里呢?还是不在那里呢?”   “你不知道,我这辈子唯一敬服的人就是大人,做他的打手,我无怨无悔。”托伦咬着牙,脸上纵横的伤疤透着血色。   “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您推到了现在的位置,您不再代表自己,而是代表了太多人。”伊思轻声安慰道。   “你错了。”托伦站起来,“我愿意做大人的傀儡,他只是不该推凌佟,那个蠢货会毁掉一切,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哪怕是亲手毁掉法诺尔大人的谋划吗?”   “既然注定要毁掉,那有资格动手的也只能是我!”托伦伸开手,仿佛托举着全世界,“大人的计划里那个蠢货太安全了,我要他死,然后我会打下这个大大的世界,大人依旧是大人,这个世界依旧是大人的世界。”   “您是我见过最忠诚的人。”伊思深深鞠躬,只有这样才能遮掩住眼睛里迸射出来的嘲讽和蔑视。   ……   格林尼治,偏远的斯宾研究所总是安静的。   原本这里还会有一个团的方舟卫队守卫,但自从圣徒计划开始以后,方舟卫队骤减至5000人,光是各机关明面上的岗哨都显得捉襟见肘,防卫一个隐蔽的,藏着一万多凶悍无匹的圣徒的研究所的提议就再也没人提出来了。更何况那些圣徒的原材料都是用各种名义遣调出去的,难保进出没有同僚认出来,防卫就显得愈发不合时宜。   所以斯宾研究所就成了一处外松内紧的所在,圣徒计划不适合被关注,所以连法诺尔和李大江都很少派人过来,亚利斯宾很喜欢这种安静,他有一种厚重的使命感,圣杯、圣徒都已经成功了,那份脱胎于三月战士,至今连思路都没有的圣子计划也终将在他手里实现。足以匹敌普罗迪埃塞尔的人造战士,两三个就足以把这个世界最后的动乱源头消灭,那是造神啊,还有比这更让人振奋的事情吗?   不过今天注定不能好好地思考。麦德兰伊尔诺菲尔和莫普提巴布鲁两个蠢货都说要过来取药,这种粗鲁的兵痞也只有在让人尊敬的亚利斯宾博士面前才会稍有收敛,研究所接待处的人受过太多次气,一听这两个人要一起过来根本就不愿接待。   那些丘八,试验品,难道以为我会卡着他们的稳定剂不成?明明至少还有一个多月的药量在手上,却借口战备繁忙,要提前支取接下来半年的量。以为这里是制药厂吗?所有存量都给他们也只有三个月,多一天都没有!   看着被研究员陪同进来的两个壮汉,斯宾恨恨地吸了口气,总会让他们知道斯宾博士的威仪。   麦迪和巴布鲁算是老朋友了,华沙的时候是敌人,对马海床是战友,相互也算得上了解,这次从各自的主子那里接到这个任务,两人都答应得很爽快,叛将嘛,只要受重用,对那些老牌青卫下手没有任何值得犹豫的理由。   本以为把总共两千军士带进伊甸很难,谁知道防沙林外根本就不设防。又以为清剿林子里的明暗哨点很难,谁又知道这么重要一个研究所居然没有布防。既然带来的军士没有暴露,他们自然就堂堂正正地被迎了进去,亚利斯宾那张不耐烦的老脸越来越清楚,麦迪甚至开始怀疑起李大江是不是藏身在这个研究所的某个地方,就等着他们动手才好暴起发难。   太顺利了……   这次要对付的可是法诺尔的人啊!那个算无遗策的亚瑟法诺尔,在谋杀苏执的那一夜就已经让麦迪恐惧到了骨子里。   拼命地给巴布鲁那个莽汉使眼色,虽说投奔了不同的主子,但都是降将,现在还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能救还是要救一下。可黑大个居然误解了!   貌似憨厚的巴布鲁换上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几步超过麦迪,张开大手:“博士,我来了。”   斯宾厌恶地摆摆手,和丘八拥抱,不死也会伤掉半条命。   “要药就跟着,抱什么抱,我的时间很宝贵!”   但巴布鲁还是不依不饶地抱了过来,雄壮的身体足够揽住斯宾矮胖的身板,斯宾孱弱的力量也不足以推开肌肉隆起的双臂。   啪!巴掌一拍,斯宾已经吐出了血,连内脏的碎末都吐了出来。   啪!第二下拍下去,巴布鲁的大手整个凹进了斯宾的肉里。   啪!第三次响声,黑大汉把博士紧紧抱住,双臂猛然发力。博士的上半身鼓了起来,随着布革破碎的声音被硬生生夹成两段,内脏哗啦啦流出来,铺满地面。   幻象当中的李大江最终没有出现。麦迪很快调整好心态,踩着斯宾的残躯越过修罗般的巴布鲁,向引导他们进来的年轻研究员发出指令:“放入部队,愿意跟从的研究员一起带走,不愿意跟从的就地格杀。稳定剂生产车间、医疗仓和圣徒工厂是重点,不能破坏。你专门带300人第一时间占领圣徒工厂,不能让他们向那些野人下达反击指令。”   “是!” 第218章 花开两朵   香格里拉,人类的薪火之都。   如今哪怕是最底层的平民也知道全球人类议会已经成为一个傀儡机构了。无论是战时还是休战期间,令出将门,所有的行政和作战指令都是从同盟军总指挥部发出的,全球人类同盟席卷了大半个世界,议会却连最后的那一丝自主权也交了出去。   希望光,曾经人类世界最显赫的地方,全球人类议会的所在地,今天又一次聚拢了所有在职议员,可灯火通明的盛景也掩盖不了尴尬的事实,这些贵人重新聚集在一起不是为了人类的福祉,甚至不是为了自己的权利,而是要接受一个人的质询。   米罗.墨菲斯代表同盟军总指挥部前来质询香格里拉驻军的遣调进度,军令自总指挥部发出20天,香格里拉匹马未动,他们不清楚圣徒计划,所以只能从最恶意的角度去怀疑青卫抽空兵力的目的。   这就是米罗站在议会正中心,看到的却是一张张死灰色脸庞的原因。   似乎这次协调并不容易啊。   ……   等待总会让人烦躁。托伦烦躁的时候喜欢喝酒,可是今天不适合,于是他只能带着伊思坐在薪火柱外围的一间咖啡馆里喝咖啡。咖啡很苦,总算能够稍解烦闷,然而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15分钟了,看来凌佟终归还是要失约了。   “大人,还有15分钟呢。”伊思似乎永远都不会急躁。   “你还认为那个废物会来?”像喝酒一样灌下整杯咖啡,托伦粗鲁地一抹嘴,呼出一大口带着咖啡香味的气。   “您难道没有疑惑过,无论是您,安木罗先生还是正在希望光舌战群雄的米罗都算得上法诺尔大人的忠诚信徒,为什么法诺尔大人偏偏选择了凌佟阁下,而且还不遗余力地拉扯着您和他的距离?”   “为什么?”托伦瞪大眼睛,他真的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其实答案您是知道的。”伊思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精巧的瓷杯,“因为您所信仰的法诺尔大人太过忠诚,他是不会允许青卫出现一个影响力超过伟大意志的人的,即便那个人是他自己。同盟总指挥不过是个提线木偶,谁坐在那个位置都能收获到无上的荣光,可无论是您还是米罗都不会抹杀他的功绩,反而会大肆宣扬,这可不符合法诺尔大人的意愿。”   或许是这个答案太过匪夷所思,托伦的嘴巴一张一张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伊思却没有结束谈话的意愿。   “您和米罗都是法诺尔大人的鞭子,你们既要鞭策凌佟阁下不要放松自身的宣传和造势,又不能真正威胁他,所以米罗只能在阴影中行走,您也永远都是战争的配角。现在想起来胡洱或许才是最符合您利益的人选,可惜伊甸那位的思虑太深,直到搞清楚圣徒计划才看明白他的打算。”伊思苦笑,“一切都晚了,胡洱吓破了胆,不会再去竞争那个位置了。”   “大人智谋如海,本来就不是我们可以猜度的。”托伦敲敲桌子要求续杯,“你说凌佟会着力弱化大人的存在,未来大人也不会去干涉他,那他为什么还要和我们合作?安安心心等着登顶不好吗?”   “假如我不用内战来威胁他,他的最佳选择确实是等待。”伊思提起咖啡壶为托伦续上杯。   “我的势力不如他,打不赢的。”   “您错了。您和凌佟阁下打不起来,法诺尔大人不会容许我们自伤根基,这是他的底线。一旦他出面,米罗必定不会放过为老师正名的机会,届时全世界都会知道凌佟阁下只是一个傀儡,同盟的领袖另有其人。现在您还担心他不出现吗?”   “这么说他是非来不可?”   伊思悠然自得地朝着门外的凌佟挥着手:“您看,他不是来了吗?”   ……   研究所的搬迁行动出奇的顺利。斯宾博士不擅人际,收买他的研究员很容易,无论是伊思还是胡洱都准备了很多内应,造成的结果就是直到现在,研究所沦陷的消息依然没能传出去。   研究所重要的是设备和人,其中研究员不会缺,设备却有那么些小问题。圣杯计划共有两套,稳定剂流水线有四条,这都好分,独独圣徒计划因为香格里拉不愿调兵,仅有那台试验机,仅此一份。   麦迪知道这套设备对攻取华夏至关重要,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巴布鲁已经徒手拆散了最近的几台机器。   “你疯了吗!”麦迪双目赤红,能生产这种精密仪器的只有方舟和毛利,毛利不必想,至于方舟,以那些科学家的脾性,洗劫研究所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以后不必指望那有数的几家精工车间接受他们的订单了,哪怕法诺尔再大度也不行。   “胡德军师和我说过,不能让一些死物坏了两家关系,遇到分割不利还是毁掉的好。”巴布鲁挥舞着粗壮的拳头,又是几拳彻底把设备变成废品。   麦迪状若疯虎,扑上去一把揪住那个蠢汉的衣领:“你知不知道你毁掉了世上唯一一套生产圣徒的设备!”   “根据合约,已经完成的圣徒都给你们。一套设备而已,再造就是了,别为了一堆废铁伤和气。”比狗熊还壮硕三分的黑大汉理直气壮,甚至有些为自己的果决和忍让感动。   和这种人根本说不清楚……   麦迪提了一会儿,巴布鲁就任他提着。愤怒终于化作无奈,他松开手,最后瞥了那堆废铁一眼,转身离开:“谁为我们造?蠢货,我们再也制造不出圣徒了。”   ……   希望光的议会大厅是一个圆形的阶梯会场,三排议员席自高向低环形包裹着发言台,回音壁的设计保证发言台的每一声叹息都可以准确传达到会场的每个角落。   会场的设计很奇怪,各排落差很大,而且议员席和发言台互不相连,各有自己的进出通道。据说当年设计的时候是为了杜绝会场混乱,尤其是杜绝某些议员在气急败坏的情况下打断发言。   这曾是议会用来标榜平等的地方,每一个获得同意的发言者都可以畅所欲言。可是如今,米罗略带磁性的嗓音在回音壁下回荡,却让议员们后悔没有提前铺平那些高大的阶梯。   香格里拉的议员是吸附在人类社会上的水蛭,政治家族是那些水蛭的首领。米罗看不起在座的任何一个人,也没有丝毫卖好或者妥协的打算。   “同盟总指挥部是全球人类同盟的战时最高决策机构,如今命令已下,列位百般阻挠,难道宪章已经约束不了议会了吗?”   “墨菲斯先生,这里名义上还是人类最高权力厅堂,议长大人依旧是全人类的领袖,既然青卫还没有夺取最高权力的打算,那就请保持对议会的尊重!”德高望重的索罗斯议员跺着手杖,老人经历过议会权威最重的时代,哪怕知道无力反击,也见不得一个黄口小儿大放厥词。   “口口声声说宪章,宪章规定议长在战时兼任总指挥职务,你们将凌佟中将推上总指挥位置的时候怎么不说宪章?”秘书长种重廉也展开了反击,他的声音尖细,带着刺耳的金属感。   “秘书长先生是在提议更换议长吗?”米罗冷笑不已。   “放肆!”   “无耻!”   “青卫已经连脸面都不顾及了吗!”   会场骤然喧哗起来。   “香格里拉驻军同样是同盟的军队,不是列位的私军,护卫!如果你们想不明白,我不介意换一批想得明白的人坐上这里的席位。”   愤怒,或者恐惧,这些情绪米罗都可以理解,但一片嘈杂中却传出了掌声。   伊思推开大门从议员席进入会场,不紧不慢地踱步,不紧不慢地鼓掌,这个变故让整个会场重新回归到安静。   “你的口才还是一如既往,不过米罗啊,你更擅长循循善诱,威胁实在不是你的长项,你看,这里没一个人被你说服的。”   “你不在美洲!”伊思不该在这里的,三片薄如蝉翼的刀片顺着皮肤探出来,落在手指之间,米罗感受到了威胁,显然不是来自伊思的。   “让一群急于改换门庭的人来监视我,这不该是你做得出来的蠢事。你的智力被蒙蔽了,所以死不足惜。”伊思像一个侍者一样守在门口,“尊贵的先生们,我觉得你们不会希望留在这里,相信我,高大的阶梯不足以保护诸位的安全。”   聪明的议员迅速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冲向大门,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奔跑的队伍,就像是迁徙的兽潮。米罗身后的大门也被人推开了,托伦和凌佟一左一右,轻易封闭了整个通道。   “没想到米罗.墨菲斯可以劳动两位摒弃前嫌。”米罗咬着牙,托伦和凌佟携手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毕竟是大人的弟子,该有的尊重总是要有的。”凌佟毫不在意。   “真是受宠若惊。”米罗松手丢掉刀片,看上去已经认命,三阶武者并不会比二阶的能力者更强,更何况在两个三阶的夹击当中,“那么谁来杀我呢?”   “说实在的,我其实更希望你自杀。”凌佟靠在门上,他一直欣赏米罗的智力,如果不是和托伦的合约不容反悔,他更愿意接受投效。   “是吗?确实是个好主意。”米罗的笑如沐春风,地上的刀片微微颤抖,只要一个念头就会插进自己的心脏。   “动手吧。”托伦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好啊。”刀片飞起,像流光飙射两人,米罗倒跃腾空,在空中翻身,几十柄刀片飞蝗般钻出身体,带着细密的血珠飞向伊思的方向。   “你终于明白了。”伊思笑了起来,巨木从他身前拔起,随后是如雨打芭蕉的撞击。他听见了托伦的怒吼,听见燃烧的声音,随后便有重物撞碎桌椅。   伊思从巨木后走了出来,米罗就在他脚下,依旧燃着火,身体微微抽动着向前爬,但无论他怎么努力,缠绕着双腿的藤蔓总是把他箍得紧紧的,尖顶钻入皮肤,血线顺着藤蔓向根部蔓延。米罗冲着伊思的方向倔强地仰着头,但托伦的高热把娇嫩的眼耳口鼻都烧坏了,眼眶里只有两个深坑,他看不见,听不见,也说不出。   “啊……啊……”   “你想说什么呢?”伊思从身边的树干上拔出一枚刀片,刀身上还有血,细细密密的血珠在血槽上滚动,显得比主人更有生命力,“到了这一步,即便你还能说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啊……啊……”   “你本可以死得更有尊严的,无论是自戕还是应敌,唯独不该奢望着来杀我,这么做只会激怒他们。”刀刃划过喉咙,切开血管,暗红色的血泊泊地流出来,并不喷溅,显然米罗身体里的血液已经不多了,“从格林尼治毁灭后你就再也没有做过什么正确的决定,这样活着多痛苦。还是死吧,死了也就解脱了。”   ……   IC66年8月26日,全球人类同盟总指挥部发布命令,万象军区与狮城军区换防,撤销格林尼治军区,统一归于狮城托伦.道格拉斯少将指挥。   同天,美洲联盟宣布启动归并程序,同时开放墨西哥城驻军权限,第六集团军移驻墨西哥城。   一道电波从香格里拉辗转传入毛利,内容只有四个字,花开两朵。 第219章 反制   IC66年8月28日,伊甸墨宅。   收容亚利.斯宾和米罗.墨菲斯的水晶棺就那么静悄悄地摆放在墨宅的大院里,没有鲜花,没有国旗,甚至于妆容都没有刻意修饰,斯宾断成两截,米罗几乎找不到整块完好的皮肉,无不显示着两人死前遭受的痛苦。   无论看上去多像,这确实不是一场羞辱。斯宾博士是搭载在希望之光号上回来的,为了运送米罗也动用了皇家方舟,两个负责运送的军官还单膝跪在那儿一言不发,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他们活下去的机会的确不大。法诺尔已经在两具棺椁前站了很久了,既没有表现出愤怒也没有表现得伤感,面无表情,一如平常。   越是这样,两个军官乞活的心思也就越淡,米罗和斯宾都是法诺尔比作腹心的大将,如今这两人死了,他们千里抬棺说到底就是来殉葬的。   李大江带着鹰啸直飞进来。   “研究所搬空了,只留下圣徒计划的设备和一些尸体。尸体不多,不过设备被砸烂了。”   “我知道。”法诺尔的声音有些沙哑。26号总指挥部发出那份和自己所谋完全不同的命令的时候自己就去看过了,所以没什么好惊讶的。   “你知道?”李大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法诺尔的情绪会这么平和。   “该有的愤怒前两天都有过了,原本还不能确定斯宾博士的生死,现在确定了,至于米罗的游说任务看来也失败了。”法诺尔拍拍身边的棺椁,突然发现这具棺材的角因为阳光角度的原因搭起了彩虹,色彩绚烂的彩虹极致美丽,他突然明白向来不建造门脸的拾荒者联盟为什么要建起灯塔这样的建筑了,这些缤纷的拱桥确实可以洗涤人的心灵。   “如果要报仇我就趁早走一趟,诛杀叛逆这种事情还不需要劳动一个领袖。”李大江咬牙切齿。   法诺尔没理他,独自一人走到米罗的棺椁旁,这一次他关注的是棺材边上的人:“凌佟和托伦.道格拉斯给了你们什么?以至于你们连命都不要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挺了挺腰杆,头却依然没有抬;“200万现金,还有一个家人可以吃饱肚子的承诺。”   “确实优厚。”法诺尔点点头,“可惜我没有杀你们的打算。请代为向总指挥通传,亚瑟.法诺尔代方舟军团全体请为先锋,望总指挥怜惜我等报仇心切,准许作为第一梯队进入毛利。”   抬棺的军士都是从近卫当中挑选的,知道的事情不算多也绝对不少,法诺尔是四阶的战神,无论是凌佟还是托伦把他们派出来时那副患得患失的表情根本就遮掩不住。但谁能想到绝处逢生,传说中睿智难当的法诺尔居然误会了,或者这里面还有别的因素在里面,可法诺尔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杀手来自毛利。   军士突然觉得自己作为堂堂总指挥的近卫如此一副认罪伏法的姿态有伤尊严,他打算高傲一把,可法诺尔却已经迈进了墨宅的大门,只留下怒发冲冠的李大江李老爷子。   “滚!”   高贵的近卫连滚带爬地逃也出去,必须把滚贯彻到实处,军官有种感觉,假如自己是走出去的,很有可能连点骨灰都飘不回月台。   怒火难平,李大江一挥手,两股熔岩分别包裹住水晶棺椁,本人也以冲阵的姿态撞进墨宅,直接悬停到法诺尔的办公室门前,他知道法诺尔一定在里面。   “他们在挑战你的权威!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你太软弱了!”   “这一局是我们败了。”法诺尔有些佝偻地站在窗户边,眼前是天空,厚厚的云层压在那里,阻隔了他和伟大意志对视的通道,“我不能反击,连想法都不能有。一旦他们防备我,最后一战就永远不可能启动,青卫没有余力重头开始了。”   李大江粗鲁地推开大门:“你是说毛利?”   “何止毛利。”法诺尔闭上眼睛,苦涩,却也轻松,自己终于变成一个纯粹的打手,无论是青卫还是同盟,这两架行驶在同一个轨道上的巨型列车都不再需要舵手,“肯定有人主导了这场戏码,找出来,杀掉他。大战在即,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敌人主导的智囊。”   ……   一鸡死,一鸡鸣。   伊甸被浓厚的挫败感笼罩,奥伦总理故作平静的脸上则有遮掩不了的欢喜。   因为起源留学生的关系,格林尼治复国组织始终和毛利有着密切的联系,所以伊思的情报在第一时间就完整地送到了奥伦的案头。昨天已经发出了联络邀请,奥伦作了充足的准备,今天他和华夏联盟的赵睿总统将会通过电波决定双方未来的行动。   联络室和相关随员都已经安置好,秘书小声报告赵睿已经等候多时。   “赵总统,劳您久候。”   “再大的事也比不上总理先生的邀请。”赵睿在电波的另一头老神在在,总理王勋就在他身边,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才是这次会议的主角。   “我要对王勋总理表示祝贺,他栽下的树苗已经结出了果子,我想贵方应该得知了同盟近期的变动,事实证明果实很香甜,我想他听到了一定会感到开心。”奥伦的脸上藏不住笑意,哪怕翻译成长串的莫尔斯电码,长短音之间也跳动着喜悦。   “王勋就在边上,您可以直接和他说,不需要转达。”赵睿大咧咧地摆手,今天的时间很宽裕,赵睿觉得会议的规模可以相应扩大,介绍王勋的目的正在于此。   这样的暗语当然难不住奥伦,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就要求秘书启动张艾嘉身边的电台,同时邀请菲尼克斯过来。既然赵睿能邀请王勋,当然不会漏下华夏军方第一人,那位被称作人类极限的大师冯锐,3对3,一个相当合适的会议扩大比例。   菲尼克斯赶过来需要时间,在所有人到位以前谈任何计划都不合适,寒暄才是最好的话题:“王总理,您的计划实行地堪称完美,亚瑟.法诺尔失势了,同盟牛刀杀鸡的计划也成了泡影。”   “我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的赵括,当不得这么高的赞誉。”王勋翻动着伊思亲手撰写的行动报告,很详尽,每一次谈话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地平铺直叙,最大限度摘除了主观臆测,这是昨天从毛利传过来的,王勋才刚刚看完第一遍,“伊思.胡德有勇有谋,单从把握节奏这一点来说在这群年轻人来说堪称第一,格林尼治有他在,复兴指日可待。”   “有才华的年轻人总是让人见猎心起,我们这些老头操刀的计划被他发挥到这个程度,说实话,超乎我的想象。”   为了应对越来越强盛的全球人类同盟,王勋主笔,赵睿、奥伦和雷因助力完善了这份分裂青卫的计划。这是一份纯粹应用政治手段的行动书,考虑到参与制定计划的人最年轻也过了半百,由谁执行成了大问题。直到格林尼治复国组织联系了菲尼克斯和柯兰,在菲尼克斯的推荐下,先一步埋入托伦麾下,已经取得一定程度信任的伊思受命执行。   伊思太年轻了,年轻意味着达练,也意味着冲动,暗杀并放弃杀死胡洱,嫁祸托伦甚至为此搭上复国组织的干将就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私下的评估中,对伊思最乐观的判断是保存自己的前提下,在青卫之间埋下不信任的隐患,王勋曾笑称这样就完成了计划的60%。可伊思改变了细节却也完成了全部目标,甚至比计划书要求地更好。打击法诺尔的目的达到了,分裂青卫阵营的目的也达到了,伊思用计除掉了重要性仅次于法诺尔的亚利斯宾,彻底撬动了全球人类同盟的根基。   如果说之前所有的乐观情绪都是自欺欺人,那么今天,战胜青卫的曙光真正来临。   “现在只剩下亚瑟.法诺尔了,四阶的能力者,进入哪个战场都无人能敌,我问过冯锐,他不是法诺尔的对手。”赵睿的话透着苦意,已经不能指望伊思做得更好了,更何况法诺尔身边还有李大江,二位一体其威胁性甚至要超过全球人类同盟剩余的全部力量。   “墨离韵闭关4个月了,只要他出关,我们会有对抗四阶的资本。”张艾嘉的电台接驳得很快,也没有和谁打招呼,直接介入讨论。   “墨家的第四代?”冯锐果然在电台边上,“他好像还不到20岁吧?”   “小韵今年19岁。”菲尼克斯匆匆赶来。   “19岁,他能达到四阶?”冯锐显然不相信,“能力不是武者改造,不存在拔苗助长的可能。”显然,他以为毛利正在进行某种实验,他们继承了苏执的遗产,这一点在两国精英中间不是秘密。   “事实上我们也不能确定。作出这个判断的是唐宁,普罗迪.埃塞尔的追随者,他和墨离韵的年纪相当,已经确定是四阶,墨离韵就是在和他会面后进入闭关状态的。”奥伦敲打着桌子,墨离韵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说实话连他也不信这个继承了最伟大战士血脉的年轻人能够如此年轻就攀上人类战力的巅峰。   “普罗迪.埃塞尔,连他也插手了吗?” 第220章 独立的希望   普罗迪.埃塞尔,无论这个名字消失多久,只要他出现就必然会让人心惊胆战。拥有这样的威慑力不仅是因为他不败的战绩和过往的传说,更因为他在晋入五阶后唯一一次大庭广众下的出手。雄伟的巴别塔被他玩弄于鼓掌,这根本不是人的力量。   政治家不相信无缘无故地爱,不搞清楚普罗迪的目的,这些人寝食难安。   调频里已经沉默很久了。菲尼克斯和奥伦相视苦笑,事实上连奥伦总理都不愿意相信普罗迪无欲无求,这个世界上了解他的人太少,幸好菲尼克斯绝对是其中之一。   “诸位,不要猜想了,普罗迪不是插手,而是因为不愿插手,才派遣唐宁来引导小韵的。”   “险些忘了约西亚夫人和那位主宰是幼年好友,与其胡乱猜测,不如听听您的说法,或许可以为我们解惑。”这是应有之意,赵睿、王勋或是冯锐都不是人云亦云之辈,连张艾嘉都不会对菲尼克斯有绝对的信任,这和个人无关。   “这是应该的。”菲尼克斯并不推辞,其实通过多道翻译的发言模式并不舒服,每一个说辞都必须斟酌,不能因为遣词转换就造成误解,“普罗迪其实是个简单的人,不追求权利,不奢望感情,唯一所求就是力量的极致,这还是威尔逊阁下托付给他的。他会派出唐宁,说实在的我很意外,思虑再三,我想他是听说安琪儿姐姐自焚的消息了。”   “您的意思他只是为了复仇?”王勋趁着菲尼克斯的中断期提出了问题。   “是啊,复仇。”菲尼克斯深深吸气,“或许你们觉得他要复仇就应该亲自出手,哪怕是派出唐宁这样和法诺尔同属四阶的干部也好。可他不会这么做,他感受不到仇恨的感觉,所以仇恨不足以让他打破不主动向一个弱者宣战的戒律,也不会让追随者们参加。这不是他的的战斗,是我们的。”   菲尼克斯的话让所有人都觉得不舒服,但那正是主宰,连法诺尔这样的敌人都是弱者,他们,华夏和毛利,自然也是弱者,他不屑参与弱者的战斗,当然也不会攫取弱者的利益。   “那墨家的小子怎么样?”华夏似乎有过分工,所有和军事有关的发言都是冯锐进行的。   “小韵,说实话我们不清楚。”菲尼克斯不禁摇头,“我甚至一度以为他死了,整整4个月不吃不喝,这不符合一个人类的基本规律。但是秦钰在草原看护他闭关的地点,探测器证明他依旧有生命体征。我们询问过墨秋博士,博士认为他陷入了幻觉,这场幻觉把基因进化的速度无限放缓,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我们在现实中经历了4个月,而他的身体却认为自己度过的时间还不到一天。”   “这并不科学。”冯锐不认可这样的说辞。   “幻觉本就有扭曲时间流的作用,南柯一梦就是例子,现在只不过把因果倒置了。”张艾嘉的性格要执拗得多,毫无理由地接受质疑对她而言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能力者的能力放在旧日的科学体系中没有一件是合理的,武者也差不多,墨离韵4个月不吃不喝,生命体征没有明显下降,如果你不认可科学家的解释,那么你可以自己来解释。”   “好了,这不是重点。”赵睿打断了即将开始的争执,这种争执没有任何价值,“普罗迪.埃塞尔的门徒认为墨离韵破关而出就可以达到四阶,这是个好消息。只有四阶才能对抗四阶,战争近在眼前,我们需要知道墨离韵还要多久才可以破关。”   “没有人知道。”奥伦回答说,“我们可以做的就是严格保密,并且拖延同盟发起战争的时间,所求的不过是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年轻人作出的毫无根据的猜想。”   “那么,独立运动必须开始。”赵睿总统的目光和老搭档王勋撞在一起,格林尼治复国组织、高加索流亡军,还有借住在冯锐身边的伊阿都没有准备好,甚至像伊阿这样的孩子只想着为阿纳海姆报仇,根本没有复国的意愿,现在开始独立运动,他们的牺牲必然很大。   “全球的独立运动已经成为一个整体,任何的牺牲都是为了最终的胜利,毛利同意这个建议。”   ……   一骑快马踩踏着毛利大草原的积雪飞奔到巴克勒海。墨离韵的茧已经扩大成直径10米的光球,漂浮在半空,看似平静不波,但飘扬的雪花一伺接触就会被绞成碎末,足见它远没有外表看上去这么无害。   唐宁的帐篷被秦钰继承了,帐篷里面放满了各色机械,无数个数字有节律地跳动,把大草原不见科技产物的规矩破坏地支离破碎。她现在的任务就是记录数据,随时通报。这些设备都是小秋带来的,拉了整整两大车,甚至建立了一个临时的风力发电站专供设备发电。   对毛利来说青隼是对战法诺尔的希望,对小秋来说,臭小子即便不是全部也是生命中的大部分意义所在。所以毛利只需要等就可以,小秋却需要臭小子好好地活着,为此她在安装设备时预留了一套对冲系统,一旦激活,积存的电力就会引爆巴克勒海。   电解水可以获得氢气和氧气,对于小秋这个级别的科学家来说,用充足的氢和氧制造一场大爆炸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如果墨离韵的生命体征出现危险,一场大爆炸或许可以把他从幻觉当中拉出来,至于四阶能不能顺利晋升,草原会不会被破坏,科学魔女已经彻底顾不上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秦大小姐接下这个秘密任务,又把准备一起留下的小秋送了回去。两个小丫头瞒过了所有人,偷偷成立了蘑菇云同盟,大脑转速是普通人类10倍以上的疯妞甚至还有时间起草盟约和誓词,设计徽章和制服。   自从加入了这个诡异的组织,小贼婆看墨绿色的巴克勒海总觉得像是看到了一池子的硝化甘油。抚摸着胸口金红色的蘑菇云徽章,秦钰不得不承认,小老板就是小老板,苏执有真理会,小秋有蘑菇云,她们现在应该已经算是恐怖分子了吧。   马蹄声变得清晰了,恐怖分子小姐皱皱眉头,迅速组合好掌上雷霆,一个唿哨,猎户座小队全体集合。   现在可没到运送补给的时间呢。   马蹄声越来越近,在雪天这样跑马不正常,落雪会盖住沼泽和坑洞,这很危险。   “戒备。”小刘参谋的声音通过耳麦传到所有人耳朵里,连秦钰都不例外,统合能力者和武装小队的战斗力是他的新课题,这几个月来看成绩不错。   一道黑影穿过风雪,居然是一匹有变异血统的天马。天马很高大,一般都会超过3米,奔跑起来像是一架战车,脾气暴躁但却对养大它的人忠诚不二,毛利只有草原入口有一个不大的马场,是政府用来传达紧急命令的,为的就是它奔行带风,可以无视风雪沼泽等一切危险障碍。   “解除戒备。”谁都知道能在大草原骑天马的都是毛利政府的邮差,其他人哪怕抢了一匹也骑不了。   “兹命令,猎户座小队立即归建,另有任用!此令,回归机关伊丽莎白.菲尼克斯.约西亚。”   “那个伊什么亚是谁?”叶麻子掏着耳朵,风声很大,他有些没听清楚。   “回归机关总长,凤凰女士。”拆掉细枪,秦大小姐没好气地瞪了叶麻子一眼,自己老板的名字都不知道,还好自己没有把他们拉进蘑菇云同盟。   “放屁,凤凰女士是温莎家族的王女,怎么会姓约西亚。”叶麻子最见不得被小瞧,尤其是被一个漂亮的比自己能打得多的小女子。   “柯兰就姓约西亚。”小刘参谋冷冰冰地飘出一句话,走上去接令,天马好高啊。   “他们结婚了。”老布像幽灵一样飘过,那个该死的邮差也不说下马,小刘参谋跳不起来,可怜的,需要搭把手。   “啊,叶钰。”叶麻子摸着层次不齐的胡子故作深沉,“叫叶电其实更好听一些,只能将就了。”   哥几个齐刷刷地向着风雪里狂奔,一道粗大的闪电从厚重的云层里钻出来,精准地轰击在叶麻子头顶,没有一丝流光散出来,齐刷刷钻进肥沃的土壤里,那些机器可受不了逸散的电流。   “有没有说让你们去哪儿?”大小姐旋着枪棒一脸写意地走上来,小刘参谋已经踩在老布肩膀上接到命令了。   “不会死吧?”老布的身体很糟,大冬天才动一下就流了一头的汗。   “二阶武者,哼哼。”大小姐仪态万方。   “没说去哪儿,但回营时间很紧,只有3天。”小刘参谋放下命令书,撇了仙人掌成精般的叶麻子一眼,“别让他僵着,没时间等他恢复。”   “给你个面子。”一道电光在秦钰脚底闪烁,瞬间把她带到叶麻子背后,咚地一脚,浑身跳跃蓝光的麻子高高飞起,精准地掉进帐篷外的爬犁。   呼!一股黑烟从麻子嘴里喷出来,死里逃生的感动让这个精壮汉子泪流满面。   “抱歉,回营时间太紧,需要借天马驮我们一程。”小刘参谋指指爬犁,小队的武者3天徒步穿越700公里不难,但他绝对做不到。   “这也是我的任务之一,速度快些。”帅得无边无际的邮差露出一口大白牙,接过爬犁的挂绳就绑在鞍子上。   唏律律!如虎啸如龙吟,雄壮的天马拖着爬犁冲进风雪,秦钰摸着胸口的徽章看了一眼巨大的圆球。   似乎更大了。大小姐叹口气,取出记录本向着堆放设备的帐篷走去。 第221章 偏师   IC65年9月17日,太平洋。   有数百个人影分成几路在横跨太平洋的磁轨钢骨上奔跑,从高空鸟瞰,白色的防护服和黑色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是一群奔走的斑马。   这其实是一种很危险的举动。国际磁轨线的顶部骨架宽达3米,小心一些连轿车都可以在上面奔驰,真正的问题在于雨水和台风。   8月是太平洋副热带高压盛行的时间,每一道高压都伴随着狂风和暴雨,陆地上的雨云不经绿岛净化已经是饱含辐射,那么海洋呢?事实上,即便把防护服的开口全部封闭,灰色的海蒸腾出来的雨水也会对人体健康造成极大的危害,更别说每一次狂风都是生死考验,在茫茫天地之威面前,渺小的人类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远远抛进海里,连救援都是奢望。   可这已经是唯一的通道了。美洲联盟启动归并程序以来,其军队第一时间就把毛利和南京通往墨西哥城的国际磁轨拆了个七零八落,磁轨列车已经不可能通行,只留下包裹在磁轨四周的几条精钢骨架依然保留着横跨大洋的理论可能。钢骨不可能因为战争拆除,这是铺设跨洋轨道的基础,每一条都浸满了人类先辈的斑斑血汗,哪怕是法诺尔伏击拾荒者联盟的时候也没有动过这些看似防御漏洞的骨架分毫,安迪自爆损坏了少许也在第一时间被修复了。   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是这个时代最质朴的战争论调,换做谁都不会试图去触碰。   更何况理论可能毕竟只是理论可能,13000余公里,横穿赤道的毛利至墨西哥城国际轨道根本不是人类靠双脚可以跑得过去的,更别说还有恐怖的副热带高压和鬼哭般的深海风暴肆虐其间。   然而就是这样一条十死无生的进兵通道,在8月30日宣布命令的时候,伯加索斯全部100组武装小队,格林尼治复国组织从起源留学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8名一阶能力者在柯兰、陶淘和苍喆的带领下没有一个人拒绝。   811名大无畏者从C4爬上钢骨,一路奔行,平均日行400公里,至今已近穿过3个台风,经历6场风暴,非战损失达到92人,这支突袭部队也几乎走完全程的一半了。   陶淘的双腿飞快摆动,身体自然而然调整出最佳奔跑姿势,近30度的前倾,身体几乎贴到钢架上。18天的急行军把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折磨得又黑又瘦,可双腿越来越有力,眼神越来越坚定,这趟苦难之旅洗涤着青春期躁动的心,浓缩出金子般坚忍不拔的意志。   陶淘在大口喘息,摆腿的速度没有放缓,眼睛里也只有脚下的路。钢骨每300米就有一个接扣,那里会突兀地有一个高起20厘米到1米的坎,不一而足,跳得高了会增加体能消耗,跳得低了当然会被绊倒,必须要提前判断,恰到好处地跨越,有些像花样跨栏。   整个队伍就是这样起伏着前进,像海浪滚滚,柯兰和苍喆在队伍中间飞得不紧不慢,毕竟是靠双腿跑,兼顾速度和耐力的情况下队伍的行进速度只有差不多40公里,每天跑12个小时,这种速度对三阶能力者来说就像在飘,连苍喆的飞毯都可以跟得很轻松。   从楼兰海投奔毛利的苍喆已经悠闲很久了。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论作战一个武装小队搞定他没有任何问题,报仇什么的根本轮不到他,原本可以凭借飞毯带着飞贼团快速运动,但毛利的能力者只有苏勒、茉儿、德尔、秦钰等寥寥几个不会飞。毛利的大环境是防守反击,不需要几个二阶大范围扯动突击,苏勒和茉儿还去了华夏,于是他彻底没了用武之地。   本来就是特殊用途能力,所以他不会消极,安安静静地守着自己的岗位闲听风云。然后这次突袭就找到了他,100支武者小队就有100个不擅长运动的参谋,只有他能带着他们穿过大洋,这一点连三阶能力者都做不到。   盘腿坐在宽大的飞毯前端,苍喆捧着计时器,身后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参谋,当计时器跳到12,他向柯兰挥了挥手。   “扎营!修整!”柯兰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弧,骤然加速从队伍上空掠过,留下的就是停止前进的命令。   一天约500公里,也就是奔跑12小时,是这支精锐身体自然恢复范围内的行军极限,接下来就该搭建营帐,埋伙做饭了。   散乱的队伍很快以小队为单位聚成一个个圈子。他们的帐篷是毛利精工特别赶制的,重量只有4公斤,没有骨架,内部冲压,圆顶尖端是一个太阳能充电板,底部则镶嵌着大量的电磁铁,充电板展开以后帐篷能紧紧地吸附在钢骨表面,再打开吸气阀,一个个胖乎乎具备二级防辐射功能的半球就会撑起来,内部空间足够8个人休息。   柯兰眼看着一个个小圆顶在几分钟内成型,不由地庆幸,如果不是精工那些书呆子工程师非要队伍多带几块大型充电板,这支部队早在第二次穿越台风圈时就全军覆没了。   经过那次在一片海域赖着不走,肆意妄为了整整两天的台风后,损失惨重的队伍就自动把行军时间调整到了晚上,昼伏夜行,为的就是有更多的时间为那些救命的充电板充电。   远处,陶淘麻溜地解开背包,撑起帐篷,速度丝毫不比这些伯加索斯的精兵慢,抽出充电板连接电路的动作也很利索,但随后就不行了,小家伙趴在那儿撅着屁股愁眉不展。柯兰不禁莞尔,那小子又在为吃什么口味的压缩饼干头疼了。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过不了饼干这一关。”柯兰飞过去一巴掌拍在陶淘的屁股上,撅这么高,不是欠打嘛。   “这你要怪后勤部,配这么多口味干什么!”陶淘不满地嘟囔。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神依旧明亮,软软的嘴唇上居然有了一些青涩的绒毛。   “呀呀呀,陶淘居然长胡子了!”柯兰大惊小怪地走进帐篷,胖乎乎的小天使呼扇着翅膀从陶淘的背包里捡了一包饼干,饼干的包装袋比小天使的脑袋都大,小翅膀呼啊呼,小脸都皱巴在一起,明知道只是柯兰的能量具现,陶淘就是觉得小家伙提不动。   摸着嘴唇,陶淘把饼干抢回来,换了一个半包的。这种包装一包就是8人份,他们早上还剩了半包。收拾好背包,掀开帐篷走进去,柯兰已经架起了电磁行军灶,采水器咕嘟咕嘟电解着海水,提纯出淡水,已经有了半壶,再有1分钟就可以煮糊糊了。   “柯兰哥哥。”陶淘讨好地递上饼干,长胡子了呢,这可是长大了的标志,怎么样才能像个男人呢,小陶淘有太多的问题想问。   “叫爷爷。”柯兰慢条斯理地打开自己的背包,取出睡袋。他们是3人一帐,空间大得很,完全可以让睡袋先除除燥。   “你不觉得亏心吗?”陶淘很无奈,一失足成千古恨,菲娜奶奶和柯兰哥哥结婚了。   “你奶奶现在姓约西亚。”柯兰挑挑眉毛,水够了。   “小子们,今天吃什么?”苍喆的民族性就是豪迈,哈萨克族嘛,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点看不出在秦家兄妹面前谨小慎微的样子。   陶淘赶忙夺过饼干袋子看一眼,转身出迎:“苍伯伯,是手抓羊肉!”柯兰知道,那小子在示威,不就是男人的问题嘛,你不说我可以问老男人。   “手抓羊肉味道的糊糊,还是糊糊。”柯兰在行军灶里倒上水,翻出包干菜倒进去,然后一截一截地掰饼干。   “我老祖宗吃得都比我好。”苍喆走进来,拿勺子搅拌几下,饼干很快变成一锅浓稠的麦子粥,干菜倒是发得不错,绿油油地很讨喜。   “随身携带2个月干粮,还有全套作战设备,你还指望吃什么?”柯兰先给陶淘装了一大盆,大部分绿色都在里面,然后给自己一勺,剩下的连锅给了苍喆。12岁正在长身体,可不能让小家伙饿着,“吃完洗个头,都嗖了。”   “谁让我不会飞呢。”小大人似地叹口气,陶淘恨恨地舀了一大勺塞进嘴里,牙齿咬在汤匙上吱咯吱咯想,已经完全忘了男人的话题。   “快到6000公里了,我看了上一个里程标,5472。”苍喆呼噜呼噜灌着糊糊,对面的柯兰能把行军餐吃出法式大餐的仪态,他可做不到。   “队伍怎么样?”柯兰还在围餐巾,面前的餐盘和汤匙摆放一丝不苟,他还抽空给自己冲了一杯茶,青烟袅袅散发着香气,可惜陶淘和苍喆都不喜欢。   “伯加索斯那帮小子没得说,今天平均每个参谋只在飞毯上休息了100公里,有6支小队的参谋根本没上飞毯,我看了,办法很好。”苍喆风卷残云般吃完自己那份,拍拍肚子,小恶魔和小天使漫天飞舞着挡下他嘴里喷出来的不知是口水还是渣子的货色,“起源那帮小家伙就差远了,明明和一阶武者体能相差无几,已经开始出现运动损伤了,我建议接下来3天让他们全程坐飞毯,非战伤患不值得。”   “让他们继续跑。”柯兰的表情根本没变,“连文弱的参谋都坚持得下来,没道理他们坚持不下来,别忘了,他们是主兵,理论上包括我和陶淘在内都是客军。他们必须首先让人尊重,才谈得上携手克敌。”   苍喆当然不会坚持,餐间闲话到此为止,直到采水器发出嘟嘟的提示音,陶淘和苍喆一大一小两个糙男人已经七岔八仰地纠缠在一起,连睡袋都没打开。   柯兰叹了口气,取下水壶走到帐篷外清洗灶具。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跳出来了,又是一个晴天,风和日丽,没有一丝云彩。   每一个帐篷里都是震天的呼噜,柯兰沿着驻地转了一圈,把每一个帐篷都封闭好,起身眺望着东北方向,大陆还很远,但毕竟在那里,即便看不到也不会跑开。   除了他们3个,这里的每个人都会留在美洲战斗至战争结束,到时还有几个能活着回来呢?柯兰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要尽快挑选出合格的指挥官,就从至今还活着的95个参谋中间,美洲注定不会是这场战争的主战场,可那片辽阔的远离欧亚的大陆必然是这些伯加索斯们的生死场。 第222章 烽火   巍峨的洛阳宫,熙攘的洛阳人。   从IC29年被彻底修复算起,几十年间,除了有规律性的分馆保养,洛阳宫就没有拒绝过洛阳人的到访,直到今天,IC65年9月17号,这个让所有洛阳人骄傲的传统被打破了。大清早太阳刚刚升起,足足一个连的雄壮大汉用人墙封闭了宫门,虽然那两扇打满了铜钉的大门没关,但每一个游园请求都被拒绝了。   这怎么得了?洛阳宫是洛阳人的洛阳宫,这可是写在《建岛公约》上的东西,不让游园,洛阳宫还是洛阳人的吗?   消息顺着风飘得飞快,很快,宫门前从三五个游园未遂者膨胀到数百游园不能者,随即又扩展到几千个抗议者,2个小时不到,铺着青石板的广场就聚拢了三万多人,像兵马俑一般排成方阵,呼啦啦就坐,一块块牌子举得高高的,这叫做静默示威。   骄傲的洛阳人不要游园了,这个点儿哪怕是政府官员出来说个三五七九,求着大家游园也非把闭园的罪魁祸首交出来,接受人民的审判。游行委员会的大佬们已经自费为民众购买了鸡蛋和颜料球,这一刻洛阳众志成城,非要让亵渎人民权利的特权恶霸尝一尝匹夫之怒的厉害。   可这一次,向来好欺负的政府居然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就由着民众聚集,安坐。日头越来越高了,青石板开始发烫,示威的人群已经超过6万,这下连游行委员会都坐不住了,鸡蛋和颜料球倒是还够,可是……反常即为妖啊。   脑筋灵活一些的已经开始流汗。华夏就要打仗了,洛阳可是前线,虽说独不独立的和洛阳人没关系,服从谁的政府不是服从,换一个户头上税而已,反正洛阳都是这870万民众做主。但话不是这么说的,听说同属前线的松原和桂林可都撤成兵城了,洛阳到现在都有发出过撤民令啊。   一想到华沙的下场,那些个活络的汗流得更勤快了。难道洛阳被放弃了?他们可不是一无所知的底层民众,华夏的氛围并不好,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有号召投敌的,有祈求和平的,也有支持政府抗战到底的,计划中的20万常规军力至今连5万都没能成型,不是装备不够,而是兵员匮乏,以至于堂堂浮屠军团居然要拆成四份顶在前线做那些常规部队的防守勾当。   平民和政府总是对立统一的,其中最普遍的特点就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猜度。活络们只要从这个角度一想,政府不撤离洛阳民众的原因就明显起来,矛盾尖锐备战难行,自古以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转移矛盾了,只要有一个让全国都关注起来的惨案,人心自然就齐了。惨案惨案,还有比洛阳870万人民更好的祭品吗?还有比几千年历史的洛阳宫更好的祭坛吗?那是要洛阳变成第二个华沙呀!   冷静,要冷静啊!先是封闭洛阳宫,让洛阳乱起来好给对面的塔里木军区一个可乘之机,然后在战争开始前撤出大部分政要和军队,留下几个煽动力强的号召民众反抗起来,必要时可以烧掉洛阳宫,嫁祸到入侵者头上,再然后,暗杀几个入侵者头目,屠城可就顺理成章不可挽回了,最后的追悼会不能少,赵总统和王总理联袂出席,哭上三五场,喊上几句魂归来兮,誓师出征,齐活了。   游行领袖们大多不是泛泛之辈,一个人能想到,大家都能想得差不多,他们可不是屁民,家大业大,威也示了天也热了,要不趁着同盟那头还没有发兵赶紧收拾收拾去北京避难?如果出得去,往香格里拉跑也成啊。   就这么你跑两步我撤三步,沿路激励几个愣头青喊喊口号,游行委员会不着痕迹地从领导变成了陪同,还是坐在最边上的那几个陪同,动作最快的那位已经起身,眼看就要走了。   哐!眼看就要走的那位一个哆嗦,尿了。没来得及走的几位没尿出来,充盈的血气顺着嗓子直穿云霄。   “同盟打过来啦!快跑呀!”   人群立马骚动起来。   “喝!喝!喝!肃静!肃静!肃静!”隆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整整9120人奔跑的脚步汇聚成一个声音,像战鼓,如奔雷。   哐!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这支部队已经陪伴洛阳人好几个月了,每天都在城北的军营操练,也不避讳民众,是洛阳人除洛阳宫外最喜欢的游景。   华夏联盟直属浮屠军团3师,那是洛阳人的子弟兵,灰色和白色相间的作战服,寒光烁烁的冷兵器和胸口那颗凶厉艳红的狼头是洛阳人怎么都看不够的景。   华夏联盟对浮屠军团的信任是毫无理由的,只要浮屠在,华夏就不会输!这个世上有哪一支军队聚集了四万武者?浮屠!这个世上有哪一支军队开创了武者击杀能力者的先例?浮屠!这个世上有哪一个武装力量逼退过不可一世的主宰普罗迪.埃塞尔?只有浮屠!浮屠!浮屠!   哐!人们终于听出来,这回荡在全城的巨响是洛阳宫的龙凤钟,事情已经明朗了,从来都不是同盟入侵,是誓师,浮屠要出击了。这就没问题了,3师是洛阳人的子弟啊,洛阳宫还是洛阳人的洛阳宫。   “全体都有!开禁!敬礼!”守在宫门口的雄壮之士迅速散开成两排,空出大门目送着饿狼师涌入宫殿。   9个纵列如同9道长鞭,华夏人都知道,浮屠的军制就是9人一班。有好事者已经开始一排一排的数数,想看看是不是整个3师都到了。   哐!哐!哐!龙凤钟想起第六声,1010个班依次通过人群,就像是接受检阅,整齐如一地在洛阳宫的正殿之前分成三大一小四个方阵,大方阵的是旅,小方阵是直属团和警卫连。   哐!第七声龙凤钟响,老老少少一群人乘坐敞篷车驶来,意外成为观礼群众的人们阵阵惊呼,他们从人群里认出了浮屠3师的师长,擅打醉拳的醉狮楚飞,认出了浮屠军团的军长剑仙楼履冰,认出了3师的副师长和参谋长,直到看见华夏的战神,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位四阶武者冯锐出现,现场彻底疯了,以至于后面那些不认识的驱车过来,眼高过顶的洛阳人都能给予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茉儿兴奋地和人群挥手,姑娘家家从来没这么受瞩目过,激动得小脸通红。   “木头,快起来挥手啊,民众多热情!”   苏勒的嘴角一抽一抽,茉儿的声音太大了,连后车的伊阿和阿芙罗拉都听得清清楚楚。   “人家的热情是给冯大师和浮屠的,也不想想这里有人认识你吗?”   “怎么可能?那么热情的欢呼,别把人家想得那么八卦嘛!”茉儿对着苏勒撇了撇嘴,青春无敌米伦.托尔斯泰小姐都加入华夏这么久了,不说家喻户晓,迷粉万千总还是当得起的吧,“洛阳的朋友们!你们认识我吗!”   “不!认!识!”人群的欢呼更强烈了。   好不容易拦下打算对着人群射嘶风箭的女朋友,苏勒跳下座车,径直走到守门的卫士面前。   “教官好!”领头的连长一丝不苟地敬礼。   苏勒认真地回礼:“你们的武装呢?”   连长的脸色一僵:“那个……今天是警戒任务,考虑到观礼的多为群众,人多眼杂,我没让他们带。”   “你也知道人多眼杂,谁告诉你不会有敌对高端武力混进来的?”新扎大可汗的语气很冷淡,在他手底下受训的都知道,这位越是表现得平静,心里就越是不平静。   “楼军长和冯大师都在……”   “也就是说,你觉得在他们的保护下有足够的安全是吧?”苏勒翘起了嘴角。   一个军人,尤其是被政府寄予厚望和信任,专门调派升格成武装小队的军人,说他们寄希望于别人的保护,哪怕那个人是楼履冰和冯锐也不行,这是最大的侮辱。   连长的脸涨得通红:“教官,请您收回刚才的话!”   哐!第八声钟响。   车队已经全部驶入宫门,茉儿看苏勒没进去自然是留了下来:“木头,你和童大熊聊什么呢,他的脸好红。”   童大熊就是连长的外号,因为连里还有一个大熊,考虑到区分才加了姓氏。别看他三大五粗,其实最擅长小范围战术协同,浮屠不像伯加索斯那样把参谋下派到班一级,所以童大熊和另两位连长就是作为小队战术的指挥员培训的,茉儿很喜欢这个看似憨直,其实油滑的学生。   “想得太多并不是一个好士兵的特质。”苏勒冷冷地作了总结,既然茉儿来了,敲打也没什么办法继续进行了,“回去自己找军法官,全连士兵全装20公里,班长倍之,你和副连长,参谋长再倍之,作为下达命令的人,你还要清洁7天厕所,有意见吗?”   “保证完成任务!”童大熊昂首挺胸地敬礼,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哐!第九声钟响,苏勒看了一眼广场内,大人物已经下了车踏上宫殿的高台,他知道不会再有钟响了,龙凤九鸣,誓师出征。   苏勒面无表情地往童大熊身边站好,对茉儿指了指另一边的排头。   “我们的位置在外面,不必去里面的。”   随着说话,一道粗壮的狼烟已经从宫门的烽火台升了起来,誓师大会开始了。 第223章 誓师   洛阳宫的殿前广场宽阔异常,浮屠军团第3师整整9120人站成方阵不过占了正中心的一块,军士熊罴矫健,方阵横平竖直,队列赏心悦目,这种景象在伯加索斯根本不可能看到。   浮屠的武者是从辅兵中挑选出来的,首先入伍才接受武者手术,成功者留任,失败者退还,不适合操持军旅的退伍还岛,是从职业军人转成的特种战士。   而伯加索斯不仅规模上比浮屠小很多,每团仅有700人,即便是扩编成4个团的师也不过就武者2800人,还不到浮屠同等编制的三分之一,士兵来源首重招募,也就是接受武者报名,择优而选,是从百姓直接入职成为特种战士。   所以伯加索斯有男有女,有高有瘦,独行的武者大多有自己的绝活,譬如书生的主角光环和麻子破了相的脸,但让他们站队列却有些强人所难。   兵员的区别直接导致两个同类型军团作战风格的区别。浮屠铁血而坚韧,擅长大兵团穿插围堵,师团一级是他们的训练重点,战士有死战不退的勇气,唯上是从,在成名战当中,他们就是以80%的伤亡率换取了格林尼治两个能力者的命,也逼着普罗迪无功而返。   伯加索斯的军事风格散而不慢,下放到班一级的战术参谋制度让这支部队的小范围战术极其丰富,成熟的指挥中心制度又让凌乱的小队结成大网,所以他们极少死战,更擅长用大范围的扯动和滚动式的进攻来寻找机会,以至于时常有军事专家感叹两支部队选错了标志,浮屠更像荒原的马群,浑身都是堂堂正正一往无前的气势,伯加索斯才是草原的野狼,残忍而狡诈。   3师的副师长和参谋长正在高台上训话,边上的头头脑脑们也就自然地扎成两堆,昆仑机关的机关长冯锐和受到机关庇护的伊阿以及阿芙罗拉站在一起,同属浮屠的楼屡冰和楚飞又是一堆。   原则上来说,华夏联盟两大武力集团,昆仑历来向总统府宣誓忠诚,浮屠则是总理办公室的属臣。这是有意为之的结果,两个集团有相互监管的责任,哪怕是这一届赵睿和王勋相处融洽这种隔阂也没有消除,去年浮屠不稳时就是昆仑出手进行的弹压。   只是如此一来,苏勒和茉儿的立场就显得很尴尬,他们的编制属于浮屠,上级是王勋总理,但训练的队伍却是来自昆仑的特种营,以至于他们两头不得讨好,直到现在也没有获得华夏故有势力的接纳,不过这也许是高层有意为之的结果也说不定。   出生于可汗世家的苏勒对这种手腕有先天的敏感,虽说不在意,但这次誓师还是拖着茉儿老老实实地做了门卫,而不是没羞没臊地走到高台上让有心人看到军方新生的第三个势力圈子,无论是冯锐还是楼屡冰都对苏勒的表现感到满意。   满意归满意,两人都知道只要战争未了苏勒和茉儿就是不可招揽的,他们持的是华夏的达斯魔克之剑,谁也说不准这把剑会斩到谁身上,说到底两人都是信仰坚定的忠勇之士,让他们对自己的好友下手或许会犹豫,可对于这把戒尺的存在却是乐见其成。   楚飞是个很英俊的中年人,影响发型的军帽是不戴的,军装也穿得散乱,身上没有兵器,腰带上吊着两只酒葫芦,紫金色的只有巴掌大,青色的足有半米高,都是宝贝。   他眼珠子有些发红,走路不晃一说话却是酒气冲天,浮屠军中禁酒,但这个禁令对楚飞无效,他打的是正儿八经的醉拳,保持微醺是日常战备的标准,奈何他酒量太大,他喝到微醺的酒量足够把正常人醉死几回。   “老大,总理他老人家是不是觉得我楚飞靠不住了,你只要承认,我回营就自缚去见他。”不良中年打着酒嗝,大庭广众地就捧起大得吓人的青葫芦顿顿顿,看得阿芙罗拉侧目不已。酒喝多了总会有副作用,楚飞卖相很好,但口无遮拦的毛病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楼屡冰深知他的为人,对他的无理不以为意:“恰恰相反,你是第一个排除怀疑的主要指挥官。”   “谁不知道你才是第一个。”楚飞把葫芦杵到青石板上,哐地砸出一个坑,“龙凤九鸣,狼烟誓师,这是怕我反悔,逼着我自散羽翼啊!”   “你确实是第一个。”楼屡冰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说,王勋相信他,但确实有很多人怀疑他的身份,8岁成为孤儿的身世在排查上本就是最大的不利点。   楚飞不同,他的父亲楚金圣是总统府的侍从长,长期经手核心机密,据说昆仑连续4个月的监控没有发现任何通敌罪证,足见楚家立场,楚飞也顺理成章地排除嫌疑,成为了政府最值得信任的武装力量,“八旅九旅远赴疆场,用意是打乱对手的部署,压缩我国防御正面,非大信任者不可成行,我为1师请过命,但总统认为松原不得擅离,把我的请命书驳回了。”   “真有人连你都怀疑?”楚飞瞪大眼睛,总算没有把这句话大声嚷嚷出来,“你可是总理的干儿子。”   “幸好只是收养,青卫讲究父死子继,如果是亲生的,怕是连总理都洗不开嫌疑了。”楼屡冰苦笑。   “明白了,我服从命令。”楚飞点了点头,“3师总共三旅一团,走了两个旅,剩下的一旅一团怎么安置,洛阳可没什么战斗了,塔里木那十万人都不够嚼巴的。”   “你们会移防到襄阳,兼顾洛阳和桂林两条防线,是第二梯队。”这下楚飞彻底相信自己的3师被信任了,所谓第二梯队就是拱卫北京的任务啊。   冯锐一般不会参与浮屠军团的军事行为,但这次不一样,高加索和非洲两支反抗力量的行动计划是昆仑一手操办的,伊阿和他还有师徒情分在那里,于情于理他都必须来送行。   华夏给予他们的支持很强,但这两支部队的基础太弱,阿芙罗拉只有一个班的亲卫,伊阿则是十分干脆的孤身一人,想要在敌后立足,他们首先要放下心结携力合作。华沙一战伊阿可是入侵者的一员,甚至于毁掉华沙的炮兵部队就是非洲联盟的军队。   “这次出征,八旅会交给阿芙罗拉指挥,伊阿指挥九旅,你们首先要击破塔里木军区的防御,随后分散进入敌占区,阿芙罗拉向北,伊阿向西。考虑到物资补给的问题,辅兵和装具不会跟进,你们只有手上这些人,要靠他们掀起民众的反抗热情,更要相互支持,这样才能站稳脚跟。”   “向西……我可以去伊甸吗?”伊阿收好在手里摩挲的怀表抬起头,目光死灰一般,他想为阿纳海姆报仇,辗转来到华夏后就进行了四阶武者手术。   因为准备过于仓促手术没能成功,但他幸运地维持住了三阶的战力,只是这一生再没有寸进的可能了。   “我不信任他,这个刽子手手上还沾着600万华沙人民的血,为了权利和刽子手合作,我无法说服我的民众。”阿芙罗拉抱着胳膊,显然也不准备妥协。   昆仑的行动计划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不会出现问题,哪怕只有两个旅的浮屠也足以突破塔里木军区,但第二部分完全是建立在这两支部队的精诚合作上的,只有合作,他们才能结成燎原的火,分流格林尼治,甚至是牵扯住伊甸的精力,破坏同盟军队的换装进度。   冯锐不擅军略,在他看来计划是可行的,但制定计划的小伙子显然忽视了仇恨的力量,想让双方携手共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敌后困难重重,到了那个时候双方即使是被迫也得站到一起吧,毕竟求存才是第一位,哪怕阿芙罗拉桀骜些,伊阿也会尽力达成战略的。   冯锐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在他心中伊阿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天才武者,这个孩子是那么恭顺,无论是阿纳海姆还是他交办的任务,他都会努力去完成,从不会因为个人的好恶打上折扣。   眼看着副师长已经结束训话,吊儿郎当的楚飞走上前台,冯锐制止了没有意义的讨论:“好好看着,交给你们的战士是华夏最坚实的脊梁,他们将为你们的国和岛洒下血。”   楚飞已经站在大殿下,一排长长的阶梯下面就是他的军团,军容齐整,铁马金戈。   “儿郎们!你们将是华夏的先锋!”没有借助麦克风,楚飞嘶吼着喊出话,整个人迸发出豪侠的志气,那歪歪扭扭的军装和扎眼的酒葫芦无不衬托着慷慨悲歌的意境。   “万胜!万胜!万胜!”   “你们会在塔里木战斗,会在方舟战斗,还会在高加索,在非洲战斗!”楚飞解下自己的青葫芦高高抛弃来,从队列中跳出数条人影凌空接住,直属警卫连已经跑到一边抬过来无数瓷碗和木桶,那里有更多的酒。   “战斗!战斗!战斗!”   “你们没有后援,没有补给,会受伤,会死。”他的声音有一瞬间的低沉,“但和你们作对的人会死得更多!”   “杀!杀!杀!”   特务团也加入了分酒的行列,这次出战的是八旅和九旅,也只有这两个方阵有酒,每人一大碗,琼浆清澈,酒香扑鼻。   “等你们回来,我们一醉方休!”楚飞举起自己的紫金葫芦,“干了这碗酒,地府共相见!”   “征战四方,阴曹一统!” 第224章 除了战斗一无所有的人   紧随在恰到好处的疲劳之后的睡眠总是会给人穿梭时空的感觉,似乎眼睛才刚闭上闹钟就该响了。   赤图如今就有这种感觉,手表嗡嗡叫着把他从漆黑的瞌睡里拉出来,当年席尔郭勒盟铁浮屠的三当家就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脚趾头也不知道戳进了谁的嘴里,那家伙嘬奶嘴似地吸了两口,赤图一阵恶寒,彻底清醒了。   好恶心,这是三当家的第一个反应。好开心,这是第一个反应之后不足2秒内产生的第二个反应。哈哈,这双脚可有4天没洗了。等到借着夕阳的光赤图分辨清楚吸脚趾的正是队长叶麻子的时候,这种窃喜的感觉就越发强烈。直到确信麻子兄睡得跟死猪一样……赤图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把书生从帐篷角落拖到他睡的位置,体贴地为战友除袜,叠好以后像祭祖一样规规矩矩地摆到战斗服最顶端,完美。   小队的人差不多都还在睡,因为现在才17点,距离出发还有1个小时,赤图负责今天的伙食所以才比别人少睡半个钟头。不过帐篷里也有起得比他早的,那就是小刘参谋,也只可能是他嘛。   三当家蹑手蹑脚地找着帐篷地面的缝隙挪到室外,沿路收集了采水器、行军灶、饼干、菜干、肉干、咖啡、换洗的内衣、洗漱用品,满满当当一大堆,就像一只勤劳的蚂蚁。   空气真好啊,带着腥咸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风平浪静的大海总是能挑战人类审美的极限,哪怕海水是灰色的,但湛蓝色的天和海平面尽头的火红夕阳已经足够打造出绝世美丽,这可是伙头兵的特权,一礼拜也就一天而已。   是先做饭还是先打理自己?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书生试过先做饭,结果那一晚上他就没吃上饭,跑了8个小时直接昏过去了,至今还是这支特遣队的笑柄。   赤图哼着歌吊儿郎当地钻进淋浴帐篷,呼啦啦15分钟以后,衣服也洗了,脸也刮了,一件紧身的裤衩子加上比抹胸大不了多少的背心,海风一吹神清气爽。   小刘参谋就在不远处的空地那儿,窝在那张用担架改造的躺椅上,这张躺椅休息时随便放在空地还是帐篷里,行军时随便放在哪个人的背上,除了活动筋骨和睡觉的时候,小刘绝不会从上面下来。他是第一个享受这项待遇的参谋,现在则有6个,如果不是划归到外务处的小队中有两个参谋牺牲了,那就应该有8个。   参谋们的体质肯定跟不上特遣队的行军强度,哪怕轮流休息也不行,更别说小刘这个参谋群里的文弱书生。小刘身边的女孩子赤图也认识,奔流小队的露西亚,很漂亮的女孩儿,文文弱弱,和那个人称瓦尔基里的李莎队长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夕阳、海风、俊男、少女,好一副逼良为娼的壮丽画卷。   露西亚看上去真可怜,缩在自己的躺椅里像只小鹌鹑,大眼睛眼泪汪汪,偏生还不敢哭出来。小刘同志在自己的电脑版上指指点点,熟知他为人的赤图几乎可以用眼睛看到一句句尖酸刻薄的话从那张薄薄的嘴里如海浪似狂风地砸到女孩儿的耳朵里。   清平盛世啊。   赤图提了提裤衩,向着猎户座的帐篷走去,澡洗了,戏看了,他还要做饭呢。   ……   同样早起的还有陶淘。他是不用做饭的,不过少年人有用不完的力气,他睡够了,自然就醒过来了。   夕阳如血,海浪流金,陶淘一下一下地做着俯卧撑,汗水滴答滴答地落下来,摔在镀了蓝膜的钢骨上碎了一地。   “何苦呢。”柯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身后,手上拿着茶缸,看来是出来洗漱的。   单手撑地,五指张开,陶少爷一声不吭地做起单手俯卧撑,柯兰的话就权当是没听见了。   “其实你根本没必要来的,据我所知小秋也不许你来,你的课业进步很快,小秋说这两年正是打基础的好时候。”   “一个小学生用大学课本打基础?”陶淘做完30个换了只手,“柯兰哥哥不要把秋师傅的标准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行不行?”   “因材施教嘛,你要是跟不上小秋也不会拿自己的标准来要求你。”   “哼!”少年人把脑袋一摆,像只骄傲地小公鸡,“我知道你们不想我来,自从不能使用能力以后你们就嫌我没用,什么都不告诉我。”又是一组做完了,陶少爷换回左手,这次只用了两根手指撑地,“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格林尼治是不是复国,可是不加入复国组织我什么都不会知道,毛利的新闻上只有娱乐信息。”   “你误会了,我们只是不想你陷进来。你还是个孩子呢,不该沾染这些东西的。”   “那韵哥哥呢?他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吧?还有苏勒哥哥和茉儿姐姐,凭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还不是因为我受伤了,没用了。”   “小韵啊……”柯兰的语调突然有些低落,“他不一样,墨家的人似乎天生就注定要死在战场上的,小韵本来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连你奶奶都看不到原因。”   “你那是狡辩,苏勒哥哥和茉儿姐姐怎么说?还有你,和爷爷对峙的时候和我也差不多大吧?爷爷还送了你一本书当做奖励呢!”小朋友有些胡搅蛮缠了。   “我们这些人不同的,除了战斗我们也不知道可以做什么,自己追求的东西,除了战斗似乎也没有别的方式去取。”柯兰的眼神有些茫然,他一直都想做一个优秀的医生,可是敦煌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一个医生的事情,就连机关综合病院的手术室也成了他使用能力恢复战友创伤的场所,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我也有想要的东西!我要见爷爷,所以一定要去美洲!”陶淘一股脑蹦起来大喊,声音之大,附近几个帐篷都被惊醒了,吵吵嚷嚷一片,猎户座小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书生被人从帐篷里面丢了出来,叶麻子破口大骂的声音吵醒了更多帐篷。   “你怎么知道埃塞尔阁下在美洲?从复国组织?”柯兰没有理会那些乱象,连续十多天不见人烟昼伏夜出,战士们有点戾气很正常,反倒是陶淘,难道复国组织有什么消息来源瞒着自己吗?以毛利的情报手段也不过就是直到普罗迪埃塞尔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美洲,唐宁重新出现的地方也是美洲,这样的情报根本不可能作为依据去找人。柯兰也想过问唐宁,可惜话没问出口唐宁就跑了,一个四阶的能力者想走,他连追踪都做不到。   “我在C4见过唐宁了。”小朋友踢着地,那是他的秘密,谁也没说过。   柯兰长舒了一口气,复国组织没有隐瞒就好,其实他也想见见普罗迪,玛雅之后已经很久都没见过面了。   “看来你早知道阁下在哪儿,这我就放心了。”柯兰抬起头,苍喆已经骂骂咧咧地从帐篷里出来了,吵得最凶的麻子被他用一根绳子倒吊在海平面上,剩下闲得发慌的那战士们已经开始收拾行囊,行军灶冒着青烟,海风席卷香气扑鼻,“别加入到战争里去,至少在16岁以前不要,这不仅是我们的愿望,也是埃塞尔阁下的愿望。”   “到了美洲我就和你们分道扬镳,不过苍喆大叔得跟我走,那里我一个人上不去。”陶淘看上去愤愤不平,满脸都是这样你满意了吧的表情。   “其实我也可以带你飞。”柯兰摸摸鼻尖,哄骗小孩儿总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爷爷不让你去也不让奶奶去,不然我早说了。”陶淘扭过头要去洗澡,头发好脏,淋浴帐篷也快收起来了,“唐宁说了,如果发现你,就会杀了你。”   柯兰无奈地耸了耸肩。   “说什么呢?你应该知道现在劝小家伙回去也没什么意义吧?已经太远了,他一个人可回不去。”苍喆端着行军灶走过来,肥的流油的肉有很多,天知道他加了几份肉干。   “已经不打算让他回去了。”柯兰很礼貌地谢绝了自己的那份晚餐,“等到了美洲,你和陶淘一起去一个地方,就不必跟大部队一起行动了。”   “什么地方?”搂了一大勺子肉塞进嘴巴,苍喆露出一副死而无憾地表情。   “我也不知道,小家伙不愿说。”柯兰苦笑。   “那你干什么?”   “我吗?也不会和大部队一起行动,我会去雪城接一个人,然后就该回毛利了,我可不想错过这场人类回归地表后最大的战争,毕竟除了战斗我已经什么都不会了。”   偏师很快就把营地收拾干净了,包括储藏食物的包装袋,什么都没留下,更多的参谋坐上了改造的躺椅,这无疑会让队伍的行进速度更快。半个月以后这支队伍就会出现在墨西哥城,从那里开始,让多灾多难的美洲流下更多的血。   这是正义吗?谁都不愿问自己这个问题,谁都害怕一旦问了脚步就再也迈不出去。   夕阳逐渐隐没在海平线里,月亮从另一边播撒下光,人去营空,哪怕是眼神再锐利的海燕也找不出这支队伍曾经扎营的痕迹,这和眼力无关,其实听力好一些就可以。   “喂!别走啊!我还吊着呢!我错啦!小刘,苍喆老大,约西亚医生!谁来救救我呀!回去以后,我用嘴帮书生洗脚还不成吗?救!命!啊!” 第225章 浮空岛故事VOL.1   IC65年9月22日,浮空岛亚特兰蒂斯。   这一次在外面足足待了半年,唐宁就像游学一样访遍了途经的每一座绿岛,磁轨能通就坐列车,磁轨不通就飞一下。IC时代的人类从宏观而言并不自由,但三阶以上的能力者却很自由,能飞,能打,速度还很快,无论是距离还是变异的飞禽都成不了阻碍。   唐宁有意绕了大圈子,连路费都是打工筹措,没有用到丝毫的不法手段。如此锦衣夜行般从美洲出发,过阿莱克纳吉克遗址到高加索,在华夏绕了一圈进入欧洲,第一次感受格林尼治辖下其他绿岛的风霜,直下非洲,借道方舟和全球人类同盟的固有领地进入战区,以前的环太平洋联盟已经变得没什么好看的了,倒是毛利依旧不负明珠之名。   他当然不是故意怠慢普罗迪的任务,暴君之书交给他的内容太深邃,如果不是用这种寄情山水的方式,他不可能在进入毛利前就步入四阶,他的能力没有质变也就不可能把墨离韵困进试炼的长效幻境里。   希望墨家的臭小子这次能多吃些苦头,就算是我稍稍收一点敦煌的利息,唐宁笑得无比淫荡。   钻石状的亚特兰蒂斯带着其特有的优雅盘旋在大西洋上空,离地几十米,加上800多米高的基座和100多米厚度的上层,岛面的高度就在海拔近千米位置。这个高度已经有白云缭绕,亚特兰蒂斯的自转把云层扯成环状,像是美人的面纱,把惊心动魄的五官全部遮掩在云山雾绕里。偶尔有几天大晴,云层稀薄之时便半遮半掩地展露出人烟阡陌,还有星散在巨大陆地上的哥特式城镇,真正是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银光肆虐如第二枚太阳般的底座是最好的道标,只要不被地球曲率遮挡住视线是怎么都不会迷路的。唐宁飞得高高的,只看到亚特兰蒂斯的地貌和印象当中变化很大,东南一线有了险峻的高山,鲲鹏堡四周多了一个一望无际的大湖,鲲鹏堡成了湖心岛,光这个小岛就有数百平方公里。泾渭分明的蛋糕状地貌肯定是不见了,如今有密林,有草原,有道路,有荒漠,河网密布,池塘、湖泊星罗密布。甚至四下还有几道瀑布是直接倾泻入海的,其高低层次显然被设计过,彩虹从云雾里钻出来,又没进另一片云雾中。记忆中128座分堡的位置不是建了巨大的神殿就是有了小湖或山包,连同通道在内统统看不见踪影,只剩下那幢充满科技感的研究所本身还孤零零地矗立在浮空岛的正中间。   聚居地也有了变化。大城出现了,高高的城墙是战斗的需要,豪华的内城和乱糟糟的外城表示有了阶级,离大城越近的地方城寨越密集说明产生了势力或者国家,田地表示农耕,而建立在险要处的城堡则体现在住户之间有了矛盾,大城的最核心建筑是教堂,不用想供养的也是伟大的主宰。   这哪是才发展了半年的陆地,说她发展了千年才有人信吧?   唐宁感受到恐惧,所以他随便选了一个不大的城镇降落。   虽说三阶能力者凤毛麟角,可是全赖发达的娱乐产业,IC时代即便是普通人都可以很理智地面对会飞的人,更何况这些根本不是真的人,至少唐宁是这么想的,他迫切地想要戳破这个幻境。   结果很讨厌,他在城镇中心的教堂降落,谁让那个教堂用辉耀水晶装饰整个尖顶就跟导航塔似的。结果赶上了正在进行弥撒的仪式,胡子花白的牧师像疯了一样扯着自己镶金边的袍子,整个广场上千人,呼啦啦跪了一地,鹌鹑似的。   “我说……”   “神使大人颁布神谕!献处女!”   十几个姑娘欢天喜地地用膝盖飘了过来,伏低身子撅着屁股,貌似是要勾引他。   祖宗诶,这最小的看上去才10来岁吧?唐宁真想告诉她,别撅了,再撅这柴火腰就该折了。   “我说……”   “神使大人颁布神谕!献财帛!”   几十个细皮嫩肉的胖子争着抢着用爬的方法扑上来,哇啦啦倒出一堆金银,戒指不要了,项链不要了,腰坠不要了,其中有一个张大嘴猛掰自己的金牙,看样子命也不要了。   “我说……”   老牧师咬着牙,好像在下什么决心。   “神使大人颁布神谕!献信徒!”   几个穿着牧师同款的少男少女迤逦跪行,难得地抬着头,挺着腰,唐宁刚想夸上几句,谁知道那几位一言不合就从怀里掏出匕首,冲着脖子就抹了过去,那笑得渗人,唐宁几乎要疯了。   轰!紫色领域大张。   信徒们似乎看到神使大人化身千百,拦阻了献祭的圣子,奉还了供奉的财帛,还温柔地拍了拍侍寝少女的头,无比绅士地亲吻了她们的无名指。每一个信徒身边都站着一个神使,夸赞他的虔诚,颂扬他的勇敢、勤俭和善举,随后,神使便化作青烟消散了。   热泪盈眶,真的是满城哭嚎,他们请下了一位仁慈的神使,不像其他神使般贪婪,也不会化作修罗模样大开杀戒,这都是神的恩赐!   唐宁像火箭一样飞窜,惶惶如丧家之犬,脚下是震天的哭声,那个老牧师不知哪里来这么大的嗓音,喊出来的话隔了几千米居然还听得清清楚楚。   “仁慈的主宰大人呐!安德罗姆镇必将建起卡拉翰最宏伟的教堂,圣火万年不息以供奉您和您的神使大人!”   深受鼓舞的唐宁再也不敢惜力,冲破音障向着鲲鹏堡的方向直飞。   ……   一个人蹲在湖边钓鱼的林瑶百无聊赖,她和塞伦都不到三阶,变装体验一下人间还得开潜艇去,况且那种狂热的拜神氛围,成熟的中世纪风格都不是她的心头好,闷得不行的时候去散散心就好,大部分时间她还是喜欢躲在鲲鹏堡,这里人虽然少,至少正常。   轰隆隆!   林瑶皱着眉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没有下雨的意思啊,怎么还打上旱天雷了。   轰隆隆!   唐宁的身影刚出现在远方眨眼就到了跟前。   急刹车,狂风啸,林瑶吃了一嘴的水和灰,看着满地乱跳的银鱼,她就没好气地把鱼竿一丢,钓什么钓,都让大风刮上岸了。   唐宁的样子很狼狈,眼睛通红,衣衫凌乱。   “敌袭?”   “被这里的土著吓到了。”唐宁心有余悸。   “你肯定是飞进去的。”林瑶笃定地说,“上次迪叔带我飞进去一次,我杀光了一个小镇的土著。”   唐宁的眉头一皱:“就算他们只是大人的造物,你这么滥杀也过分了。”   “有个白胡子蠢货,穿着夸张的袍子给我献童男……”   “杀得好……”   两人平了一下气息,这种事情不能回忆,一回忆就会怕。   “大人呢?”唐宁左右看看,湖心岛相比上万平方公里的湖来说很小,找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东南有个小山谷,大人在那里搭了个草棚子。”   “一个人住?”   “算是吧。”林瑶的神色诡异,唐宁问不出什么也就打算不问了,自己去看也是一样的。   80000平方公里的整圆听起来很广阔,哪怕是公元时期也没有多少国家面积能达到这个数字的,但对于飞行速度达到音速的能力者来说却不算大,半径不足160公里,就是这样而已,一旦飞起来,即便是百万平方公里的毛利也经不住他们快速到达任意一个地点。   所以林瑶说的小山谷转瞬即到,不过考虑到礼仪,唐宁远远地就落了地,不紧不慢地向山谷走去。   山谷很清幽,荒草萋萋,绿竹林林,一条窄窄的土路蜿蜒通向不远处那间四合院一般的茅草屋子。这是汉族人才有的生活习惯,陋室不陋,雅居养心,唐宁很好奇是谁为普罗迪造的房子。   林瑶是混血儿,不可能。浅野倒算是东方人,但大和民族的传统显然不是这样的。塞伦和迪就更不用说了,祖鲁奥巴跳过,难道是秦峰?他也不是有性质操持这种事情的人呐,又不是他自己住。   不过这种胡思乱想很快就停止了。   竹林入口有个人正在挑水,明明里面就有水井,他偏偏要跑去不远处的小溪。扁担两头压着两个木桶,摇摇晃晃似乎有些吃力。   这个人……似乎有些眼熟啊。   挑水的人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往顾,回眸。   唐宁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僵立在那儿。   “父……父亲。”   唐桡放下桶,随便擦了下额头的汗水,笑容和煦直入人心。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关于唐桡不多的印象在唐宁的脑海里不断回放,是了,父亲在日记里就写过,想有一个这样的屋子,在一个荒凉的绿岛隐居,只要三五好友偶尔来看看就可以了,不就是这样的景象吗?   不就是……这样的……景象吗?   领域像野兽般咆哮着从唐宁的身体里拥了出来,却被不知名的力量阻挡在唐桡身前不得寸进。   “你到底是谁!”   “你其实是知道的,连领域都无法遮盖的自然只有领域。”唐桡还是那样笑,透过1米外的紫色领域看着唐宁,那孩子双目赤红就像是一只恶鬼,领域的范围内魑魅魍魉神出鬼没,几乎把人类幻想过的恶兽都搬到了现实,“我既是普罗迪领域的具现,也是你父亲的投影,是普罗迪创造的我,我是造物。”   唐宁的领域像玻璃般碎裂,他吐出一口血,只是再也不在意这个长得像父亲的造物,他们一点都不像,父亲哪怕是在笑的时候也不会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我来见大人。”   “见我也是一样的,我知道的他都会知道。”   “那就行了,再见,造物!”唐宁干脆利落地转身飞走,他想找一个小镇做他的神使,处女不错,杀光整个小镇似乎更不错…… 第226章 浮空城故事VOL.2   唐宁忽攸而来忽攸而去并没有对唐桡造成什么困扰。他转身,复又挑起扁担,回向草屋。   竹篱笆扎起院墙,里面的园子有数百平,普罗迪一身麻衣懒散地坐在竹台阶上翻着暴君之书,一个金发少女拿一支狗尾巴草驱赶着老虎拉着石磨,米白色的麦浆顺着碾子流出来,流到支好的木盆里。   唐桡挑着水进来,金发少女欢呼一声丢下那头可怜的老虎,蹦蹦跳跳地朝着唐桡扑过去,一个满怀,唐桡倒了,水也白挑了。   “安,看你干的好事!”唐桡没好气地赏了少女一个暴栗,少女捂着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反正她没事,挑水是唐桡的事,泼出来的水也只洒在这位身上。   “啊!啊啊!”安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拽着唐桡跑到老虎面前,拍拍它的肥屁股,山中之王悲愤一声吼,连它都明白了。看这肌肉多结实啊,让老虎去挑。   老虎最终还是去挑水了,少女不会说话,活泼可人,但只要一生气就会散发出让生物不敢拒绝的王霸之气。   她本来就是王嘛。格林尼治的女王,伊丽莎白.安琪儿.温莎,只是年纪小了很多,而且成了哑巴。   有人挑水了,也不管它是不是人,反正这个院子乃至这座岛的生灵除却浅野等寥寥几人都是普罗迪的造物,没什么好客气的。   唐桡掸了掸屁股上的泥浆子坐到普罗迪对面,安也来了,讨好地为唐桡锤着肩膀。   “唐宁来了。”   “我看到了。”普罗迪翻了一页书,看得津津有味。   “为什么要让他看到我?看得出来那个年轻人很生气。”   “总会看到的,晚知道不如早知道。”主宰居然在笑,发自内心,那是真的喜悦,甚至和发现亚特兰蒂斯时的那个笑容都不一样。   “就像是对付浅野真惠?”唐桡挠着头,安在一旁啊啊地比划,唐桡赶忙摸摸少女的脑袋,“浅野是好女人,不许说她坏话。”   “浅野不一样,如果她要死了,我会再给她一次机会,到时候她还是初衷不改的话,我就会满足她的愿望。”普罗迪解释地很认真,说话的时候还很给面子地放下了书。   “得了吧!人家已经心若丧死了,一个人跑去大山里隐居,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样不是更好吗?”普罗迪笑得神秘,一副得逞了的样子。   唐桡夸张地跳了起来,安也在一边啊啊地谴责个不停。   “直到你把大脑能量化以后,我才发现原来你是个纯种的渣男啊!”   “渣男?”普罗迪呆了一下,暴君之书哗哗地翻了起来,很快停在一页,“渣男,泛指不负责任的男人,很抽象地解释呢。”   “你不如把约翰逊先生也造出来,我倒是想看看,他知道你把堂堂暴君之书当辞典时候的表情。”   “无穷无尽的记录空间,心随意动的查阅方式,我不明白这本书除了做辞典还有什么更好的用途。”普罗迪随意翻了一页,书上的内容便又回到他原先看的编年史,“初曦的名字不好,显得很黑暗,我们都经历过那个时代,比起现在,那个时代的争斗其实要少得多。”   “我和安可不敢确定,我们只经历过那个时代,对这个时代知之不深啊,以至于看见我儿子,就像看见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一样。”   唐桡叹着气,显然对自己第一次见到儿子的场面不满意,虽然唐家流行弑父,也不是这样一见面就明火执仗地喊打喊杀呀。   “抱歉,你们两个的后半生,从前的我无法理解,其实菲娜12岁以后的日子我也理解不了,所以连你们也感受不到。”   “已经很好了。”唐桡站起来拍了拍普罗迪的肩膀,“我最讨厌唐家的阴沉,安最讨厌自己能念预言诗的嘴,然后我们都讨厌自己的能力,菲娜还没死呢,别打她的主意。你已经尽力了,哪怕只是一场梦,过上一天也是好的。”   “总是美梦更讨人喜欢。”普罗迪抬起头,目光穿过平原,一直投进远方的深山里。   ……   深山里的人做的绝对不是美梦。   唐宁一身血腥气,迪在劝他。浅野已经把自己关在山洞里好些天了,胡佩在劝他。祖鲁奥巴傻子一样飞来飞去,秦峰连看都不想看见他。   “真惠,大人是为了你好,别再折磨自己了。”   “别劝我了。这么多年,我在他心里依旧比不上两个回忆的投影,大人只是不需要我,和为不为我好没有任何关系。”浅野的声音从山洞深处幽幽传出来,冷冷的,没有那种哭多了的沙哑感,胡佩总算安心了一些。   在起源众人当中,她也只和浅野关系好一些,因为浅野和她很像,都是那种义无反顾的蠢女人,只是她的运气要比浅野好多了。   胡佩悄悄地瞥了秦峰一眼,被发疯的唐宁一路追打过来的祖鲁奥巴飞起来真的很吵,峰哥把耳朵都堵上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一辈子把自己关在山洞里,等着快被饿死的时候好期待大人的怜悯吗?”胡佩冷冷淡淡地说话,既然很像,她当然知道要怎么劝才行。   浅野果然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你其实不必对我用激将法。”擦了擦脸上的灰,浅野面无表情,“大人已经拥有情感了。即便他不愿意我永远侍奉他,只要还活着,我就是他最锋利的刀刃。”   胡佩似乎有些发愣,浅野没理她,径自走到秦峰面前:“那座山,15米以上的部分我都不要。”   “啊?”秦峰也有点发愣。   “移山。”霸气的女人言简意赅。   “你知不知道造这座山我花了多少力气!你说不要就不要了?”秦峰觉得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不要她的是普罗迪.埃塞尔,又不是他秦峰。   “你要你拿走。”根本没有道理好讲好不好。   “好好好,我拿走。那我堆哪儿?”   “这和我无关。”浅野整理了一下衣服,“佩,饿了。”   “哦哦哦。”胡佩小丫鬟一样跑过来,给了她的峰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浅野越来越像女王了。   秦峰只能看着那座险峰突兀,几百米高的青石山自顾垂泪。   “15米以下到底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劝说唐宁似乎是件很轻松的事,反正迪还有空插嘴,“我打100个赌是完整版的阴影回廊。”   “唔噢噢噢噢!”祖鲁奥巴猩猩一样地飞过。   祖鲁奥巴很闲,其实只要不被浅野抓差,亚特兰蒂斯的生活对每个人来说都很闲。没有敌人,没有对手,没有任务,也不再有追求。   信仰大人是发自内心的,不必像那些造物一样搞什么邪教仪式,他们只需要安逸地生活,不时去享受一下那些造物的供奉,等到接近死亡的时候求得永生,然后周而复始,祖鲁奥巴真心觉得这种生活很美好。   所以他是所有人中最投入的一个。   无敌的祖鲁奥巴在2个月前成了卡基里奥供奉的战神,那是岛上4个国家中最强大的一个,和唐宁惊魂一刻的卡拉翰是世仇。   祖鲁奥巴至今没有理解这几个造物国家的时间轴,他们在里面的时候也没有特别的扭曲感,但他们不在的时候那里的时间却快得吓人。   卡基里奥建国400年了,是这片土地建立的第三个国家,而这些造物们已经繁衍了1300多年,4个国家的总人口已经从最初的几百万上升到3700多万,无论是战乱不休,愚昧敬神,贵族草菅人命还是兽潮时隔三五十年就清理一次大城外的平民都没能阻止人口的膨胀。   同样的,他们的科技水平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似乎发展科技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他们只要有那愚蠢的信仰就够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祖鲁奥巴只在乎享受,如果供奉足够,他不介意帮卡基里奥杀掉一些中世纪水准的敌人,这个一些从几个到几万个不等。   所以卡基里奥对他的信仰万分虔诚,反正供奉一刻都没停过,一个三五年就展现一次神迹的神使当然谁都喜欢。   今天就是他展示神迹的时候,卡基里奥打算对一个叫安德罗姆镇的边境重镇展开屠杀,听说那里供奉着慈爱之神,教堂恢弘,富得流油,他战争之神很不喜欢,所以他发了一道神谕,然后出去环岛溜了一圈,回来的时候6个月就过去了,一切军备齐整,只待大将军……哦不,战争之神挂帅。   他挂帅了,他出征了,他碰上了疯成狗的唐宁。唐宁四阶了,领域一开,卡基里奥70万大军连灰都没有地湮灭,他本人也是开着音速逃到起源众人聚集的深山,堪堪保住一条命。   虔诚的卡基里奥王国估计已经被瓜分了,他悲哀地想,下次得换个造型,还得忽悠上好些日子。   “唔噢噢噢噢!”祖鲁奥巴用大吼发泄着心中的自怜自哀。   “你很闲吗?”秦峰高喊。   “我很郁闷!”祖鲁奥巴回应。   “砸山吧!30米以上随便你砸!”秦峰把手指向浅野改造过的青石山。   只听祖鲁奥巴虎吼一声,地动山摇。秦峰抬手招了招平静八分的唐宁和闲了八分的迪,他还有一罐子好茶,于山崩下品茶论道,何其快哉! 第227章 若羌隘口攻防战(一)   战争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已经开始逐渐呈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哪怕这种不同并不是褒义的。   全球人类同盟的历次变故彻底剥夺了法诺尔对战争的控制力,而从他手里接过指挥棒的凌佟和托伦却也没有机会大展宏图。历史早就告诉人们权利结构向来是以独裁或三方制约最为稳定,双雄并立只能是对立,列强共存便是混乱。   现在的同盟坏就坏在凌佟和托伦这对双雄空有对立之心,偏又知道必须保持最低限度的合作。伊思以内战胁迫凌佟参与到打击法诺尔威信的行动当中,而当行动成功内战却转化成双方共同的死结。法诺尔还活着呢,他可以为了维持青卫的稳定自甘让贤,也可以为了青卫的稳定摧毁任意一方。   成也武力败也武力,对法诺尔的打击是有限度的,这不仅是因为他四阶的能力是同盟攫取最终胜利的最大底牌,更因为他四阶的武力足够单人独骑毁掉任何一方的全部势力。这位大人的底线就是统一战争的胜利,要拿下华夏和毛利一个法诺尔不够,只有青卫众志成城才堪堪可行。内战是法诺尔的逆鳞,谁敢掀起内战谁就注定要面对他的滔天怒火。   内战不可行,退让不可能,凌佟和托伦这两只刺猬就只能小心翼翼地互相试探,既要抱团取暖也不能刺疼对方,泾渭分明成了最好的选择。而泾渭分明的可悲之处就在于互有戒备,这种戒备甚至要胜于法诺尔苦心经营出的同盟在大局上的优势。   原环太平洋联盟区域重兵云集,大半的常规武力和全部的高端战力既是摆出来让临时盟友安心,也是在警告对手不要擅越雷池,这种情况下,偏远一些的地区哪怕虚弱些也顾忌不得,毕竟取舍总是要有的,现在的同盟还远远做不到面面俱到。   可当自己的团队中掺进了伊思这种身居高位的沙子,这种强干弱枝的局面就成了华夏和毛利的机会。有限度地分出自己的战力抢先拿下一些小胜,既可以提振民心也可以拉近双方的军力差距,何乐而不为。   假如……这种毫无底线的泄密行为只发生在全球人类同盟那该有多好,这或许是这段时间赵睿和奥伦做得最多的美梦。   美梦毕竟只是美梦。青卫本就是以刺探起家的间谍组织,他们或许没有占据伊思胡德这样足以扭动战局的位置,但其庞大的组织和已经完全同化进对手政治生态的网点却也足以把军队调动这样的大消息事无巨细地传出去,可以说当军事计划出现在华夏总统府的办公桌上的第一天,相近甚至更详细的计划书就会送进青卫的资料库,华夏能够保证的也只有保护住伊思的身份这种高度机密的情报。   这不是危言耸听,青卫横行全球只在毛利一地折戟沉沙,并不是因为毛利的政治环境足够干净,只是因为有张艾嘉这个青卫的叛逆。为了维护住后方稳定,张艾嘉几乎把鹰犬这个贬义词用到了极致。由她掌控的伯加索斯“梦魇”谍战机构以张家为核心梳理出所有与她死去的父亲交往超过20年的家族,共224家,涉及3592人,上至垂垂老朽下至婴儿幼童全都被秘密逮捕,这里面也包括了张艾嘉的2个舅舅和1个叔叔。母亲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求情未果便和她断绝母女关系,结果她不顾洛川的激烈反对,把自己的母亲也列进了重点嫌疑对象的名单。   这224家肯定有大部分都是被冤枉的,但张艾嘉的表现却像是患上了因普罗迪而名声大噪的情感缺失综合症。不会有人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女人都是在洛川怀里哭着睡着的,人们只知道白天的张艾嘉越发铁血,只知道毛利用了27天就揪出了青卫毛利分部的6条线,藉由这6条线毛利分部彻底瘫痪,甚至导致华夏分部2个深入高层的网络被破获   可巨大的华夏远不止2个青卫网络,华夏也找不出一个像张艾嘉这样既能受到领袖信任,又能调动巨大力量的青卫叛徒,所以他们只能默认机密外流,连突袭塔里木这种本该属于最高机密的行动,华夏都破罐子破摔一般搞出了龙凤九鸣、烽火誓师的壮烈戏码。甄别一直在进行,但经历过核战争的遗民可以追溯到传奇的鲁道夫从军以前的家族实在太少。   不过华夏已经足够幸运了,至少他们的总统赵睿、总理王勋和最高武力冯锐都通过了甄别,至少毛利还送上了苏勒和茉儿这两个无须怀疑的战士,至少拾荒者华夏分部的董小姐带领着整个分部没日没夜地整理着几十年来拾荒者们收集来的户籍信息,并借此一位一位地洗刷着军人和政客的嫌疑,否则华夏的备战情况只能更糟糕,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如今这般有攻有守的地步。   所以当伊阿和阿芙罗拉的联军运动到塔里木附近时,看到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军事工地。   IC65年10月12日,塔里木若羌山口已经变成了若羌隘口。   位于阿尔金山的若羌山口是从洛阳向西进入塔里木地区必由之路,也是塔里木外围最具防守价值的地形。阿尔金山高耸险峻,从中辟出一条缝隙就是若羌山口,因为磁能轨道从这里通过连接塔里木,所以这座山谷被修缮地很直,两侧岩壁也进行过高强度的加固,平滑如镜,没有留下什么攀登的余地。   塔里木盆地是辽阔的,绿岛塔里木不过位于其边缘,身后就是塔克拉玛干沙漠,可以说整个周边除了若羌隘口根本就无险可守。塔克拉玛干这片公元时期的死亡之海并不比如今遍及世界的白海更恐怖,无论是穿过它深入方舟腹地还是在里面划上一个大圈从任何方向突袭绿岛,对当世把沙漠行军当做必修科目的军队来说都造成不了任何困扰。   说实话,塔里木军区自成立以来所作所为还是称职的。前高加索议长叶卡洛夫以青卫高加索分部领袖、全球人类同盟军总指挥部高级参谋之身代理军区首长,实际负责人是第五集团军司令,也就是前高加索突击营参谋官,罗斯塔耶夫少校,自从就任集团军司令以后他的军衔就调整为中将,虽说没什么意义,但至少看起来会名正言顺一些。   可惜塔里木号军区唯一的驻军不过一个同盟第五集团军,辖下第9军非洲军团5万人,第10军高加索及地中海混合军团5万人,高阶战力无,二阶武者17人,一阶武者646人,在这场战争中是真真正正的乌合之众。   叶卡洛夫用最大的热情为第五集团军争取军备,坤特尔III型坦克,坤特尔G7步兵战车,安阿尔卡A-MAX超远距离反壁垒火箭等同盟最顶尖的常规火力装备率已经达成62%,因为罗斯塔耶夫的私心,第10军两个高加索师和第九军最精锐的开罗师最先完成全机械化换装,适应性训练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同属于第10军,曾在尚勒乌尔法被阿纳海姆歼灭的那支由约尼尔凯撒一手调教出来的原地中海联盟精锐伊斯帕塔师是第四个换装的师,不过至今只完成了三分之一,更别说剩余的两个非洲师所装备的以沙漠为开头的旧时代水准机械,包括火炮、轻中型坦克、装甲运兵车一类公元时代的陆战之王早就通过万象和华沙两战被彻底踢下神坛,无论是攻坚、续战、防御还是机动的数据都被新一代装甲堡垒型远远拉开,虽说生产条件能低上好多,但又有什么意义?这些古董至今没有彻底退役不过是因为同盟生产力不足而已。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是碰上恶霸来要饭,吃不上饭就会把巧妇给吃了,罗斯塔耶夫如今面对的就是这个情况。浮屠两个旅西进的计划书就在他桌上,塔里木军区避不开,也拿不到增援,所以他只能看着自己的手牌抓挠,拆掉磁轨建立关隘,设置炮兵阵地,最大限度发挥火力优势,用饱和炮击的办法把这股数量不多,战斗力绝对超群的对手碾死在冲锋路上是他唯一可以选择的。   于是若羌关隘就建立起来了。4公里长的山口被平均分成4段,深入山口1公里处城墙高30米,最低厚度8米,因为这次的入侵者没携带常规火力,城墙选择了古代样式。再一公里后的第二道城墙高50米,依次增高,在山口出口处的第四道城墙夸张地达到120米。谁都想得到中间的空地被划分了炮击诸元,除了攀墙,浮屠的武者们还要祈祷不会有那枚炮弹砸到脑袋上,更要祈祷自己的内脏够坚韧,运气足够好,因为高烈性炸药爆炸会产生冲击波,还会弹出恐怖的破片和杀人的钢珠。   此路不通,充满责任感的阿芙罗拉当即决定亲自翻山去侦查敌情。阿尔金山连绵起伏,但平均高度也不过1800多米,去掉若羌山口,就近至少还有4个不足800米高的谷地,哪怕是高一些的山脊也不是这支只有武者和能力者,根本没携带机械和辅兵的联军翻越不了的。   不过迂回出10公里登山的阿芙罗拉还是狼狈地逃了回来,跟随她的一个班死了7个,伤了12个,基本失去战斗力。丧心病狂的罗斯塔耶夫什么都没有就是人多,他防御山脊的方法很简单,两翼展开30公里的高地全部设立了狙击岗哨,高标号的水泥可以提供防御力,音速狙击可以提供致命威胁,两门山炮用来预警和打散敌阵,单兵雷达选用红外和光学复合式,基本隔绝了大部队偷偷越境的可能。狙击岗哨的人不多,但山后就有火力阵地,阿芙罗拉被发现后15分钟,几乎就要攻占那个地势险要的岗哨的时候,极精确的饱和炮击降临,大部分伤亡也是在那两次炮击当中产生的。   面面俱到算是保守的代名词,可保守应对奇袭却是恰如其分的安排。绿岛不会跑,大部队迂回35公里翻山,然后就只能深入塔克拉玛干,到时候再探索通道袭击塔里木,整个过程需要的时间不会少于20天。沙海又不是什么无害的小动物,准备了25天的辎重偏偏要走上40多天,中道崩阻的可能太大了。   无计可施之下,阿芙罗拉只能去找所谓的盟友伊阿商量,本以为会被这个年轻的刽子手嘲笑,谁知道伊阿根本没多说什么,他只提了一个条件,要求击溃第五集团军后阿芙罗拉和八旅先走。阿芙罗拉想了半天没明白这么安排对伊阿和九旅能有什么好处,所以想当然地以为他想靠着断后的情分来赎华沙的罪,虽然心里不舒服,但阿芙罗拉还是答应了。   下面就看伊阿的打算了。 第228章 若羌隘口攻防战(二)   IC65年10月12日,夜色降临若羌隘口。   山谷的风很强,阿芙罗拉从手表的屏幕上确认了一下偏光伪装服的压强,确认这件裹住全身的大袍子不会因为一阵风就露出半个脑袋或者一只靴子,随即抬头,通过滤光镜片她能看到山壁上一串串暗红色的点蜿蜒曲折地向着山顶蔓延,这是伊阿留下的痕迹,每一串红点都是自己手上和脚上的铁爪下一步要固定的地方。   徒手攀岩壁对一个二阶能力者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儿,可如果身处高倍率的探照灯之下,脚下就是人声鼎沸的军营,自己又必须像壁虎游墙那样完全贴住山壁,每一步还要把攀岩爪扣进光滑的石壁里,更关键的是,一旦这样的山路要爬上接近3000米,那么阿芙罗拉会告诉你,完全做不到。   如果不是伊阿一步一步开凿出供攀岩爪锁钩的孔洞,不需要500米阿芙罗拉就肯定会暴露,那个叫姬堂的九旅旅长也不会比她好上多少。   这就是伊阿的侦查计划,简单粗暴。偏光防护服是狙击手和斥候的装备,除了可以骗过光学雷达,专有的隔温层还可以隔绝体温,回避热感应雷达的搜索。专门调制的弱色染料和对应的滤光镜是斥候喜欢的东西,很适合用来做标记,别说肉眼看不到,如果不明白他们用的色谱,别的滤光镜也看不到,所以他们大多都会准备一些,攀岩爪在浮屠这样的军队里更是每个班都会准备几副以应对不时之需的辅助装备,这三件东西做到人手一套不可能,但只装备三个人无论如何都算不上难题。   伊阿的侦查小队只有三个人,他,阿芙罗拉和九旅的旅长姬堂,如果他们被发现,隐蔽在隘口外的浮屠们也只剩下八旅长一个指挥官了。阿芙罗拉曾对这个安排提出过异议,不过伊阿直言不讳说自己看不懂军阵,也信不过她,所以姬堂必须加入。   三人小队的好处显而易见,伊阿只需要在铁爪上涂上染料,像切豆腐一样刺进山壁然后拔出来,后人就可以顺着他开出来的洞一路跟上,因为人少,一点都不会影响行进速度,反而是后面那两位有些跟不上他,以至于他不得不停下来等自己的队友。   伊阿的目的是山口最高的一处山巅,位于山谷中段,上面同样建了狙击岗哨,因为离第二道和第三道城墙都很近,那里的防备必然不会严密。   潜入和刺杀是伊阿最擅长的技艺,在阿纳海姆军中他就长干这种事,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猛将行为也做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他驾轻就熟。   依靠双脚固定住身体,趁着探照灯转开的当口给血槽添加染料,伊阿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离狙击岗哨还有600米左右。   他打算确定一下队友的位置。因为偏光斗篷的关系,肉眼是看不到队友的,山壁属于人工加固,色彩很单调,也没有太多色彩扭曲的感觉,不过他们的爪子总要塞进他打的洞,哪个孔洞的颜料在变,他们当然就在哪里。   还好,阿芙罗拉总算开始适应这种攀岩方式了,速度快了不少,距离他也只有200米左右,可以继续前进。   深吸一口气,伊阿贴着山壁把右手伸直八分,手腕用力,攀岩爪噗地刺进石头,一点染料被挤出来,看上去就像山在流血。   放松身体,双脚脱钩,地心引力把他的身体拉直,还是八分,这种程度后面的人最不容易出错。   晃荡到位,伊阿右臂一紧把自己抬高,迅速用左臂固定,随后便是双脚,周而复始。   狙击岗哨就在头顶上,伊阿没有直扑上去,而是多废点力气绕到岗哨背后,这个位置没有观察窗,对手显然对自己的身后缺乏防范。   伊阿仅凭右手引体向上,脑袋先一步探出山壁,赶紧伏低,然后把两条腿曲起来,铁爪一声锁到石头上,整个人像蛇一样贴着地游上山巅,四肢大张着爬向岗哨,动作比之攀岩的时候更像一条壁虎。   已经贴住岗哨了,伊阿解开攀岩爪挖开一点浮土埋好,赤着手脚长舒了一口气,他打算先把这个岗哨清理干净,因为阿芙罗拉和姬堂不一定能像他那样度过上山的那段难关。   耳朵贴着地,他仔细分辨岗哨一层的脚步声。通讯员、观察员、指挥官、冲锋队,一共有20个人,如果再加上2门炮8人,一个音速狙击手,两组普通狙击手4人,两组机枪手4人,一组重机枪手3人,确实符合同盟一个步兵排40个人的标准。这个标准来自于坤特尔G7步兵车的需求,一辆G7差不多也是这个配置,只要再加上2个操作员就可以了。   从三楼杀起,应该可以做到不暴露行踪。伊阿估算了一下,以有心算无心,他倒是不担心通讯员报告,反而更担心剿杀一层的时候狙击枪鸣枪或者顶层的山炮发射,这同样是示警。   时间有限,伊阿刚打算动手,突然听到巡逻兵的脚步声,那女人真无能,死了那么多人连岗哨之间有巡逻队都没搞清楚。   “口令!”   “葡萄干!”   “切糕!27号哨所全员在岗,未发现异常。”   “哨所检查完毕,请继续执勤!”   “是!”   检查进行的速度很快,伊阿知道自己有些错怪阿芙罗拉,这个巡逻队显然不是用来防备越境的,而是用来检查岗哨情况,防止岗哨被人偷偷摸掉的。   不知道一个巡逻队要检查几个岗哨。伊阿念叨着那两个拗口的口令,迅速向回爬。   阿芙罗拉刚刚把脑袋伸上来,幸好有防备,这女人居然松懈了,打算直接撑上山顶。脑袋刚探出崖壁,女人就看到一张黑透的脸,眼珠子黑白分明,眼角渗透血丝。   “啊!”短促的尖叫戛然而止,伊阿直接掐住了阿芙罗拉的脖子,喊不出来也喘不上气。   “有巡逻队,我先解决掉他们,没有我的信号待在崖壁上休息,不要暴露,明白了就翻眼睛。”   阿芙罗拉翻了翻白眼,也不知道是因为听明白了还是因为快被掐死了。   大概是听明白了,伊阿手一松,她的脑袋就缩了回去,还很聪明地取出弱光染料在山壁上画了一个“wait”,姬堂就在她下面10米不到的地方停止攀爬,静伏下来。   搞定了挂在壁上的队友,伊阿迅速绕过岗哨,沿着山脊线向下一座岗哨爬去。虽然是爬的,但他的速度还是比巡逻队要快,跟着巡逻队穿过第二道岗哨,在第三道岗哨休息后回返,总距离差不多有2公里。   伊阿在第三道岗等了很久,直到那支巡逻队第二次出现也没有等到另一边的巡逻队,所以他确定这个巡逻队的工作就是巡视这三座岗哨,间隔45到60分钟,因为安排了休息的时间,伊阿初步判断今夜不会换岗。   这很正常,罗斯塔耶夫恨不得把手下的每个士兵都用到极致,日夜备战的情况下也没有多余的士兵拿来换岗。为了更好地发挥火力,他的阵地基本是固定的,而且扩展得极大,休息换岗什么的在每个独立的营地内进行显然更实际。   巡逻队再一次出发,似乎换了人,伊阿深吸一口气,从绑在大腿上的刀鞘抽出匕首咬在嘴上,匍匐着贴近岗哨。   3,2,1……   伊阿猛地一跳,直接窜上7米多高的岗哨顶部,最警觉的和他有着一样肤色的炮兵惊叫声尚未脱口就被手刀敲碎喉骨。三阶武者的速度快若雷霆,第一具尸体还没倒地他已经扑进了人堆,双手扣断两个人的喉管,带着血的手一合正好捏住第三人的脑袋一搓,随后马不停蹄地跳进正在睡觉的另一个人堆,匕首已经在手上,几下挥动,地上就多了四个人头,除了泊泊的流血声和身体软倒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不需要修整,伊阿一跃跳到二楼,没有穿鞋的脚掌落地无声。二层是狙击手和机枪手的空间,人数有12个,其中狙击手的目光都是向外的,机枪则是架在射击孔上,7个枪手聚成一堆,除了2个睡觉的,剩下的5个正在打牌,伊阿正好踩在人家打出来的牌上。   这个时候冷场才是最合适的,直到三层的血顺着天窗流下来滴在其中一个牌友头上。   “伊伊伊……伊阿!”   刀光闪过,3颗人头飞上天空,伊阿一脚踢开二层和一层之间的盖板,眼睛一瞟确定通讯器和通讯员的位置,匕首已经同时飞了下去,射暴通讯员的手扎穿通讯器。   被安排到山脊哨岗的都是第九军非洲师的人,他们的装备最弱,未经训练也发挥不出新式军械的威力,伊阿曾是非洲军人的骄傲,像刚才的牌友那样一眼能认出他来的不在少数,哪怕是认不出来,听到他的名字也该反应过来了。   张手塞进一把手枪的扳机缝隙,伊阿手腕一扭,那个狙击手的手指就被手上的枪拧成麻花,不等他惨叫,伊阿顺势拔出他刀鞘里的匕首一抹切断喉管,天赋激发,一道新月乍现,二层只剩下断成两截的残尸。   伊阿的速度越来越快,在人的视野里拉出一道毁斑残影,因为偏光斗篷的干扰,残影忽隐忽现更像是地狱索命的恶鬼。他已经跳到了一层,脚踩人群中军衔最高的一人第二次激发天赋,刀光脱离匕首,浓重的血雾喷洒开,就像是给屋子涂上了一层艳红色的漆。   “你从地狱爬出来向我们这些胆小鬼索命了吗?”总管附近三个哨所的连长低声问道,就像是怕太大的声音会暴露伊阿的行踪,哪怕伊阿在杀光这个哨所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一次枪响,所有的惨叫都被包裹在厚重的水泥里至今还在回荡。   “是啊,义父下了命令,地狱再高我也会爬出来。”伊阿舔了舔刀口,其实并没有多少血,但他还是尝到了腥气,令人作呕。   “阿纳海姆,他就是个暴君,我早就知道他会向我们报复的。”连长嘎嘎地笑,声音就像是夜里的枭,知道伊阿匕首一甩,锋锐的刀尖破开后脑把他的头钉在地面上。 第229章 若羌隘口攻防战(三)   清理后面两个岗哨并不比清理第一个更困难,这种哨所为了防御考虑并没有底部出口,唯一的通道就是天窗,从上向下的攻击方式不会留给任何人逃生线路。伊阿沿着巡逻队的脚步杀光了中间岗哨的士兵,然后伏击返程的巡逻队,留下一个俘虏,简单询问后终于确认罗斯塔耶夫从备战开始就没有更换哨所部队,就连辎重也是15天输送一次,随后便杀掉俘虏,碾进了最靠近山崖的岗哨。   军人本就是敬重英雄的群落,伊阿在非洲军队当中也有战神般的威望。所以想要得到什么讯息很容易,想要让这些已经投降过一次的士兵再叛或者投降却很难,看见伊阿他们眼里就有了死志,仿佛对他们而言死在伊阿手里是荣耀一般。伊阿或许能理解,他没有试图招降任何一个人,用尽全力杀光了所有战士,连重伤的人都补了一刀。   最终也没有让一把枪开火,伊阿很疲惫,三阶武者的天赋很弱,一小时不到开启7次几乎榨干了他肌肉的力量,以至于重新爬回山崖的时候还小睡了一会儿,害的阿芙罗拉和姬堂多挂了半个小时。   敲了敲山壁,女人很快就爬了上来,还聪明地在“wait”的标记上划了叉。刚刚撑上山巅,阿芙罗拉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脑袋突然就被一只大手摁住,随后便粗暴地冲着地面摁了下去,那种气势简直就像谋杀。   用手肘磕住地面,浮土并不厚,所以胳膊很疼,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从身边传过来。阿芙罗拉总算没有喊,也没有还击,姬堂也上来了,浮屠的指挥官战术意识总算过硬,算不上游,至少也是滑上来的,直接就贴到了地面,没让自己暴露出来。   伊阿指了指山脊线,三个人匍匐着越过哨所,阿芙罗拉看到里面黑洞洞的,观察窗上也没有人影闪动。   越过27号哨所,三人一直爬到28号的背面,伊阿贴着哨所墙壁起身,阿芙罗拉终于能通过观察窗查看哨所内的情况,满地的残肢和血,因为血太多至今都没有干涸,从肤色可以看出来,那些人都是伊阿的同胞。   “对面还有一个哨岗,我清理了就近的3个,有2公里的空隙可以翻越。今晚就绕过隘口,剩下的事情你们指挥,军事计划我不插手。”伊阿活动了一下身体,阿尔金山没有复苏的迹象,光秃秃的山一个人随意行动很远就能发现,所以除了在哨所里杀人,剩下的时间他都在匍匐,就连血脉都有点郁结起来。   “你把他们杀光了?”阿芙罗拉急声问道,话一出口她就发现自己的问题有些幼稚,战争这件事本就没有仁慈好说,更别说这个人是阿纳海姆那个刽子手的义子。   “我本来就是从地狱爬出来报复的,和阿纳海姆的死有关的人我都会杀,直到我死为止。”伊阿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声音就像是别人的,或许是爬久了,就现在这个抖动的状态,根本握不住刀。伊阿想了想,这双手似乎从来没颤抖过,这是第一次。   “我现在就去通知弟兄们出发,我们可以绕到防线后面去,我爬上来的时候看了,城墙上只有旧式火力,也就是说所有的装甲堡垒都在山后。一旦失去饱和炮击这道王牌,这些普通军人在浮屠面前没有威胁。”姬堂兴奋地说。   “我说过军事指挥是你们的事,不用和我商量,我不懂。”伊阿无所谓地点点头,“我走了,你们继续。”   阿芙罗拉一把拽住少年的斗篷:“你去哪儿?”   “杀人。”手终于不抖了,看来只要一想到杀人,它就不会抖,“叶卡洛夫,罗斯塔耶夫,找到谁就杀谁。”   “你打算一个人冲进他们的军营里去?”女人瞪大好看的眼睛,觉得这个少年简直疯了,她所认识的人里从来没有这么缺乏理智的人,卡拉切夫,伊万都不这样,求战欲望再强烈他们也会谋定后动。   伊阿越发厌烦这个女人,长得很好看,人太蠢。   “你继续拽着我的斗篷,很快我们都会暴露,到时候万炮齐鸣,看看你还有没有那么好运气逃回去。”   阿芙罗拉讪讪地松了手:“你别发疯了,和大部队一起行动吧!跑掉一两个人影响不了大局,反正我们本来就不可能歼灭他们。”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死吗?”伊阿捋平斗篷上的褶皱,不然偏光会有缺口,肉眼看上去就像一个漩涡,虽说夜晚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分辨不出这种微小的视野差异,“我只会杀人。端掉他们的指挥部,毁掉他们的辎重,你们突袭起来也会方便一些。”   “我同意。”姬堂点点头,伊阿连一个哨所40个人都能暗杀,没理由在更宽阔的指挥部会遇到危险,有一个斩将夺旗的猛将不用反而用战友的血去硬抗,这样的选择对指挥官来说才是失职。   双方就此分手。很快,浮屠潜伏的营地传出压抑着的哨令,刀剑都用白布包好,今天的月色很亮,即便有2公里宽的缝隙可钻金属的反光也有可能暴露行踪。   ……   伊阿依旧用匍匐的办法下山。带着偏光斗篷的他比只穿沙漠迷彩的大部队要容易潜伏得多。   下山以后就回到熟悉的白海了,起伏的沙丘能够遮挡视线,进入了白海,孤零零的伊阿可以甩开腿奔跑也不必担心会被几公里外的敌人发现。   毕竟是乌合之众,罗斯塔耶夫也没有名将的潜质。他太过相信自己的防线,一个个营地星散在白海连基础的登高瞭望都没有安排,以至于伊阿可以大摇大摆地从那些营地中间穿过去。   若羌隘口对于纯武者的突袭队伍而言是无解的,这和单兵实力无关,士兵的类型决定了他们可以冲破城墙,但最终也会死在狭窄的山谷和连绵的炮火当中,所以罗斯塔耶夫认定对手只能强攻翻山,这种雁翅型的机动营地就是为了防备大规模翻山准备的。无论哪个哨所发出警讯,最近的营地都能在15分钟内运动到位并且完成炮击准备,而后续的增援可以在30分钟内到位,然后把5公里方圆变成地狱。   这和伊阿无关,他在脑海里搜索着阿纳海姆布营的方略,不管是什么阵型,阿纳海姆总会把自己放在排头,让所有的士兵都可以看到他山丘般的提醒和那只醒目的蝎王。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回转山口,城墙不算阵线,只是陷阱,这一点伊阿还是分得清楚的,所以排头位大概就是山口出口,也就是第四道城墙下。   结果让他目瞪口呆,第四道城墙下只有一个简陋的营房,到处都是非洲产的旧式坦克和火炮,姬堂已经和他普及过了,在罗斯塔耶夫的军队里这种类型的军械是炮灰的代名词,这一点和以前的非洲军队并不一样。   居然躲起来了?难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前高加索突击营少校早就算到像他这样的高端战力会单人穿山去刺杀他?   名将之资啊!杀一个名将,还是很让人兴奋的。   伊阿为自己补充了一点水分,向着塔里木的方向搜寻,结果让他很失望,不是因为没找到,而是因为他白白兴奋了一个来钟头。罗斯塔耶夫的确不是名将,他的主营设在整个军阵的最后面,还建造了一个临时的磁轨车站,一列军列就停在露天的月台上,即便是伊阿都明白这是随时都要跑路的意思。   军列,月台,辎重仓库连片地搭建在两者周边,弹药、食水、被服、油料和药品分门别类,食水和被服最远,弹药和药品最近。第五集团军的后勤官不是按照安全程度来设置仓库的,而是按照物资的价值。   重新用偏光斗篷盖住身体,伊阿重新回到匍匐状态。黑夜给了他最好的掩护,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即便是没有睡的哨兵也开始打瞌睡,最称职的士兵也晕晕乎乎,对一团流动的色彩视而不见。   指挥部很快就被找到了,那里距离月台同样不远,不过总算设置了一道高大的防爆墙,否则一个物资管理事故就能把集团军指挥部炸上天。   看得出来罗斯塔耶夫很在乎自己的命,防爆墙被他打造成内城墙,墙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探照灯打得闪亮,几台小巧的机械在大门位置移动,估计是极光预警和自动防卫系统。   哨兵的位置很分散,防爆墙也不是封闭空间,伊阿不可能像在阿尔金山上那样开无双,也就是说即便是可以靠近指挥部,想摸进去也是不可能的。   那就换一种方法吧。伊阿喃喃自语,毫不犹豫地爬进了物资仓库。   用生活用品制造一个延时爆破装置很难,用定时炸弹做一个却很容易,更何况说明书就在边上,还有3种语言,中文、英文、法文,看来是高卢人的公司生产的。   伊阿设定了一小时,然后就把身体贴到了防爆墙的影面,远离弹药仓库,但是距离指挥部的大门很近。做完这一切,他决定睡一觉,闹钟很响,他不会错过的。   悄悄套上攀岩爪,爪刃刺进墙体,尖部锁扣弹开固定住爪刃,伊阿就这么拿脸贴着冰冷的墙壁睡了过去。   ……   阿尔金山,身穿白灰斑杂作战服的浮屠战士稀稀落落翻过山脊,顶部白色,底部黑色的飞行探头迅速升空,华夏自产的减噪引擎活动良好,不像毛利原产的设备飞起来有很重的嗡嗡声。   探头掠过山下几十公里方圆的空间,一个个散落的营地很快标注到姬堂的战术电脑上,在一个临时固定出来的沙丘洞穴里,姬堂代替伊阿发布了作战命令。   “兹命令!以连为单位,依照选定营地运动,九旅125团1营负责对关隘敌军牵制,记住,多杀人,尽量不破坏装甲堡垒,那些东西很适合代步,突袭时间3时15分,完毕!”   “是!”众人轰然应诺。   “你说那个疯子在哪儿呢?真的在指挥部吗?”阿芙罗拉望着夜色,微微有些失神。   “谁知道呢?”姬堂耸了耸肩膀。   IC65年10月13日凌晨3点02分,一声巨响激荡开汇聚在塔里木盆地的宁静。   6个巨大的弹药仓库轰然爆炸,然后是左近的油料库,烈火四处飞溅,引燃了被服仓库和食水仓库,连药品都没能幸免于难。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遮蔽了皎洁的月光。   虽然还没有到发起时间,已经活动到位的所有浮屠们同时选择出击,向自己的目标营地发起了冲击,钢箭追魂钢刀夺命,流星锤和齐眉棍下不余全尸,斩马刀轰然斩落,即便是坤特尔III型的超硬度炮管也要弯折。   只要接近,没有浮屠杀不死的敌人,这句誓言在这个夜晚依旧没有失信于人。   罗斯塔耶夫失魂落魄地冲出指挥部,到处都是乱跑的士兵,防爆墙上嵌满了被气浪卷过去尸体,突然有一个清瘦的士兵慌不择路地撞到他的亲卫身上,亲卫的怒火被点燃,狠狠一推,士兵居然远远地飞了出去。   罗斯塔耶夫惊愕了一下,然后,三道比月光更皎洁的刀气从这个士兵的手里挥洒而出,把他和20几个亲卫一起切成了肉块。   全球人类同盟军驻塔里木军区方面第五集团军,溃灭。 第230章 我从地狱来   战后清点的速度很快,等所有部队在一片狼藉的第五集团军指挥部汇合的时候数据也同时汇总上来,一级一级,传达到姬堂和九旅长手里的时候,饶是两人见多识广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击杀17000余人,俘虏44000余人,剩下的人不是逃脱就是失踪。数量巨大的器械除了被摧毁的剩下的都被控制了起来,没有一架逃脱。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溃兵主动聚集到浮屠们面前缴械投降,大多是被安置到山上和关隘的非洲师士兵,因为缺乏补给,他们无处可去。   反观己方部队的损失,战死62人,受伤274人,其中重伤只有17个,这还要算上陪着阿芙罗娜爬山时的7死12伤。虽然战友的死伤并不会让人觉得舒服,但考虑到战役级别,这种损失就是没有损失。   同盟第五集团军已经变成历史了,罗斯塔耶夫是死是活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不过对指挥部的搜索还是在继续,阿芙罗娜亲自带队,因为那个跑去取上将首级的疯子至今没有归队。   伊阿最后是在一片烧焦的仓库被发现的。他伤得很重,毕竟只是把自己吸附在防爆墙外侧,也就没有厚重的建筑物抵消音波伤害,五脏六腑全部移位,哪怕是刺杀罗斯塔耶夫的时候咳血的症状也没有缓解。   这当然不是计划好的,也没人教过他几千吨高爆炸药殉爆会搞出那么大动静,早知道的话他肯定会找一间营房钻进去,而不是去斤斤计较那么一点点刺杀距离。不过总算运气不错,他至少还知道要离炸点尽量远一些,选择的隐蔽位置和炸点隔了一整个指挥部和防爆墙,否则高热、破片甚至冲击波都能轻而易举地干掉他无数次。   好运气还要搭配低调做人才能活得久。可是阿纳海姆也没教过,他自己被炸得七荤八素还念念不忘刺王杀驾,结果罗斯塔耶夫成了碎肉,他也捅了最大的一个马蜂窝。   在最近的一支浮屠部队到达前,他已经被活着的亲卫们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连滚带爬地钻进火场才逃得性命。那些亲卫以为他死了,不过偏光斗篷的隔温层以另一种用途给了他生路。   “你是疯子!”阿芙罗拉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伊阿的脸黑一道红一道,红的是皮肤被烧坏裂出的口子,眼睛、耳朵、嘴角都有血迹,鼻子也不干净,是真正的七窍流血。   “如果有事就写下来,我会失聪7到10天,你说什么都听不到,暂时也没有分辨唇语的兴趣。”伊阿把脑袋偏过去不愿和这个女人对视,女人的眼神他很不喜欢,从来没人这么看过他。   阿芙罗拉只能找来一块看板:“那两个旅长在等你,他们认为最后的战果汇总需要你来确认。”这就是承认伊阿的最高指挥权的意思,阿芙罗拉很努力地争取过,却被这个家伙用这种方式得到了,这个结果让她觉得很泄气。   “我还要睡觉。”伊阿的回答让女人恨得牙咬。   “装模作样,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要不要我们配合你演一出三请三拒?”阿芙罗拉的语气是生气,这一点也特意标注在看板上,圆乎乎的短发女孩儿嘟着嘴,看上去很可爱。   阿大爷总算没有蠢笨到家:“我做这些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杀人而已。”伊阿接开手上的攀岩爪丢在地上,手背部分因为嵌了钢爪都烧化了,一扯撕下大半块皮,焦红一片,“让他们自己安排,我睡觉去了。”   伊阿没走成,因为那个不可理喻的女人拽住了他的胳膊,胳膊上也有伤,所以很疼。   “你这样值得吗?”疯子不愿回头,阿芙罗拉锲而不舍地把看板送到他眼前去。   “没有值不值得,我说过只会做这些。”伊阿冷冷地回答。   “你还是过去吧,俘虏几乎都是非洲师的人,他们带不走,只能杀掉或者放掉,无论怎么选结果都一样。”   伊阿沉默了很久,他知道阿芙罗拉说的结果,这里是塔里木,百公里都不一定有一个微型绿岛,伊阿不会天真地以为那些俘虏能带走大量给养,仓库被炸了,剩下的补给全给浮屠也不一定够。   “知道了。”   阿芙罗拉笑了起来,很漂亮,在月光下闪耀光芒。伊阿突然鬼使神差地把一样东西塞到她手里,指指胸口,意思让她贴身收好。   这是伊阿的怀表,象牙色的外壳刻着弗拉迪诺的家徽,哪怕全身是伤,这个看上去就金贵的东西也没有半点污垢,阿芙罗拉知道那是伊阿最珍视的东西。   “要把它送给我吗?”没有用看板,不过伊阿听懂了。   “这个东西很快会变成别人的战利品,我不喜欢这样。它很贵,华沙死了320万人,不如给你,就当是我还的利息。”   夜风吹拂,稍稍带走一些战场的硝烟,金发飘散着遮住了视线,阿芙罗拉捋着发鬓,捏着手上精美如艺术品的怀表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伊阿很容易就找到了姬堂,他在战俘营。   其实也没有什么营地,将近5万俘虏像列队那样以师为单位集合,其中隶属于第九军的就有37000多人,剩下的基本都是高加索人,地中海的士兵凤毛麟角,小小的一撮蹲在最角落,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   看到伊阿像个喝醉酒的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姬堂赶紧拽了拽正在训话的九旅长一把,啪地立正敬礼:“长官,向您致敬!”   军人敬重强者,浮屠尤胜,他们本就习惯在无坚不摧的高阶武者麾下战斗,伊阿得到了他们的敬重,这声长官叫的心悦诚服。   唯一可惜的是伊阿听不到……   视若罔闻,伊阿越过两个挺胸碘肚志气昂扬的浮屠军人,径自站到那群俘虏面前,把两个人晾在一边,幸好阿芙罗拉恰到好处地赶到才没有闹出意见。   “高加索人,地中海人跟她走,她怎么安排你们我不管。”伊阿指了指正举着看板不知正在解释些什么的女人,挥手就让看押俘虏的战士们赶人。   战士们没有意见,迅速赶着一群鸭子去了远方,伊阿点了点九旅长和阿芙罗拉,他们也迅速被人架走了,浮屠的执行力确实让人满意。   现场只留下他、姬堂和黑压压的俘虏们,姬堂很紧张,生怕这些俘虏暴起,可临时也找不到画板和伊阿沟通,只能赶紧站到伊阿身后恶狠狠地用眼神威慑几万人。   他小瞧了伊阿在非洲的知名度。   现场嗡嗡地讨论了一阵很快就安静下来,或许是错觉,姬堂觉得这些俘虏似乎有了生气。   “你们讨论好了,我就说。”伊阿的声音很清亮,“我是伊阿,我从地狱来,无论是伤害过阿纳海姆或是背叛过阿纳海姆的人都要死,所以你们也要死。”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队列炸开了锅,有些人在喊,有些人在哭,有些人居然在笑,不过没一个动弹的。虽然很吵,伊阿听不到,也懒得管。   “我失聪了,听不到,所以先让我说,然后你们跟他说。”伊阿指了指姬堂,后者愕然,让我说什么啊,你都说要他们死了,难道我还要手把手教他们挖坑把自己埋了?   等了很久总算看不见交头接耳,伊阿才继续说话:“我本来要杀掉你们的,可是你们人太多我杀不过来,所以决定让你们换种死法。”   终于有眼力好的给姬堂送了看板,还顺便带了消息。姬堂的眉头皱了皱,决定晚点再说,先解决眼前的事。伊阿显然有安排,姬堂很好奇。   “他们在问什么样的死法。”姬堂写了看板递到伊阿面前。   “这里的车你们随便用,你们要去非洲。”伊阿抬起手指向西方,那是家乡的方向。   “他们说没有油料,没有给养,他们开不回去。”   “这里的给养被我炸了。”说了太多话,伊阿有一些头晕,“不过车上的油料足够坚持到塔里木,第五集团军的物资大半都在叶卡洛夫的仓库里,你们有人,有车,难道连给养都取不到吗?”   “他们说塔里木怎么办。我想他们的意思是除了仓库里的给养他们能不能要别的。”姬堂的手似乎也在抖,字写得歪歪扭扭,伊阿看了很久才分辨出来。   “车站和列车你们不能动,我有用。”地狱爬出来的男人只留下了这句话转身就走了,从俘虏群的欢呼声里,姬堂仿佛闻到了血和火的味道。   ……   这一觉睡得很深,梦里阿纳海姆像平时那样躺在蝎王的背上吃着葡萄,他如山的身躯没有伤口,但是血却不断地流,和蝎王的蓝色血液混在一起,调出一种艳丽的紫色。伊阿睡了多久,他的葡萄就吃了多久,血就流了多久,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伊阿觉得自己快醒了,就对阿纳海姆点了点头,阿纳海姆咧开嘴一笑他就醒了。   指挥部很安静,伊阿突然想起自己失聪了,当然安静。   姬堂像副官一样笔直地坐在一边,看到他睁开眼睛就递上了看板:“你睡了37个小时,阿芙罗拉10个小时前离开了,带走了400辆G7和所有俘虏手上的给养。非洲军团晚了8小时走,除了基础的水开走了几乎所有堡垒和辎重车,我留了80辆G7,够弟兄们代步了。”   伊阿点了点头:“简易车站还能用吗?”   “勉强修好了一个月台,因为只有一架军列还可以用。”   伊阿很满意:“装车,原地修整一天,我们去塔里木。”   姬堂站起来磨磨蹭蹭,伊阿看了他半天,终于看到他咬着牙转回来,在看板上飞快地写。   “你知不知道你放出了一头野兽,从这里去非洲,每个绿岛都完了!”   “这本来就是华夏的目的,你为什么要激动?”伊阿不明白。   “这是杀孽!如果我们来做,不会有太多平民伤亡!”   “那就起不到牵扯同盟精力的目的。”伊阿推开看板坐起来,“而且你的兵会一点一点死在路上,说不定还没到开罗就死光了,你希望这样?”   “平民是无辜的!绿岛更无辜!”   “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是无辜的。”伊阿冷冷地注视着姬堂,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坚强的浮屠打从心底颤抖。   “你打算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打算让你们死得其所。” 第231章 代号病毒(一)   IC65年10月17日,墨西哥城。   小刘参谋和奔流小队的参谋官露西亚挽着手走在墨西哥城的大街上,模样很亲密,露西亚脸红红的,走在平坦的人行道上已经磕了三五下,也不知道谁才是轻度肌无力的患者。   如果是有心人,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向前一百米正在吵嘴的小两口是赤图和外务处8小队之一黄蜂小队的斥候安瑞拉,向后50米捧着爆米花的是书生和奔流小队的另一个姑娘赛西莉亚。奔流小队因为队长李莎是女性所以在选择队员的时候就格外偏爱女性,一个小队7个人加上参谋足足有5人,如今算是便宜了猎户座的光棍们。   毛利特遣队是5天前踏上美洲大陆的,不过7天前陶淘和柯兰就先后离开了队伍,他们有各自的任务,这是早就确定好的。特遣队指挥官最后不出意料地落在了小刘参谋头里,毕竟猎户座小队是武装小队第一集团中出了名的弱鸡,但凭着悍不畏死的战斗和小刘的指挥硬生生和奔流小队共享了评分的头把交椅,更重要的是奔流小队战死过一位队员,而猎户座小队的弱鸡们从玛雅一直携手走到了今天。   踏上美洲大陆后,小刘参谋在沙漠中修整了一天专门研讨行程。一天后,整个特遣队化整为零进入墨西哥城,又几个小队为一组,分成24组乘坐磁能列车奔赴各地,也包括格林尼治辖下的绿岛,留在墨西哥城的只剩下猎户座、奔流和黄蜂这三支排名三甲的队伍,他们也是唯一一个仅有三支小队组成的作战分组。   毛利和华夏不同,青卫在张艾嘉的压制下龙游浅滩,政府有足够把握掩藏这800多号人的行踪,所以从初定计划时就没有考虑过强攻的问题,他们手上都有伪造的身份,无论是乘坐磁轨列车还是潜伏绿岛都没有太多难度,这也是小刘敢这么大规模分兵的最大依仗,硬要说起来,接下来的行动只有协同和补给才是制约刘易斯先生发挥的主要问题。   前者规定了联络日期,两次缺席视作队伍全灭,后者……毛利的谍报部帮他解决了一部分问题。   被一个大汉撞了个趔趄,小刘皱了皱眉头,露西亚红着脸想要上去理论,突然被假男友一拽张嘴就啃了过来。   “唔唔唔!”这是初吻啊!虽然做梦的时候有过几次,但是……但是但是也不能在大街上吧!可怜的小露西亚推也不是迎也不是,浑浑噩噩间和小刘像跳舞一样转进一条小巷。   小刘把露西亚按在墙上,放在人家背上的手一张,叠成小块的纸片就被打开了,不大不小刚刚和手掌一边宽。   听到纸张响动的露西亚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顿时觉得满心复杂情绪,也不知道是安心还是遗憾,反正闭上眼睛开始感受梦中情人软软凉凉的嘴唇,还很配合地歪了脖子,让小刘的视线可以越过她看到背后。   情报很短,通报的内容却有些多,首先是墨西哥城补给品的位置,主要是武装的备用电池和耗材,数量不多,但想也知道谍报部为了走私这些东西牺牲了多少人命,24个绿岛都要准备,这些东西还都是绝对的敏感物资,丝毫见不得光的东西。   然后是电台调频,不知道为什么,临行前特意从所罗门前线赶回来的洛川要求他们这些参谋在遇到关键情报时必须获得一台短波短波发报机,这种古董只有发烧友商店才有,今天给他们的就是调频,小刘暗自猜想在智脑里肯定有一组参谋24小时监听着这个只有沙沙声的电台,用平民都可以使用的方法传递情报,小刘不得不说动出这个脑筋的人是绝世天才,几十万个调频呢,没有具体情报再强的谍报人员也截留不到信号源。   最后是关于另一支特遣队的信息,华夏大张旗鼓地派出了浮屠2个旅,一夜之间击溃了第五集团军,结果溃兵摧毁了塔里木,据说全岛人员百不存一,大火直到现在都没有熄灭。   小刘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又因为缺乏情报而没法作出判断,只好暂时放下,这个消息等下要通知给潜伏在其他绿岛的战友,他们的动作要加快,不然华夏的特遣队会承受太多的压力,这对双方来说都不是好事情。   小刘抱着软软的人儿画了个圈,松开做坏事的嘴,像是调戏似地把手指塞到露西亚的小嘴里,顺道把请报纸也捅了进去。   顶到喉咙了,露西亚差点吐出来……   回转到大路口,还在喋喋不休地吵着架的赤图淫荡地对着脸红红的露西亚嫣然一笑。安瑞拉抓住机会势大力沉的巴掌甩过去,随后扭头,拧腰,跺着高跟鞋就走。   赤图捂着小脸欲哭无泪,以后绝对肯定必然不能娶草原的女人,入戏该有多深,这一巴掌打的差点脖子都断了。你是二阶武者啊喂!就算要继续开路,你就不能选个别的法子?比如骂我两句?要不亲一口也好啊喂!   想着想着真是悲从中来,三当家哭着追自己家恶婆娘去。   气氛很古怪。小刘发现自己身边的露西亚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日三惊,当真是怯怯糯糯迎风拂柳。   “我们是情侣,别表现得像是我劫持了你。”   “你你你……你到底有过几个女朋友!”小兔子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也不知道到底说给谁听?   “跟你有关系吗?不可理喻。”露西亚也快哭了。   不管怎么说,终于是走到了预定的联系站。这是一个民用的长途通信机构,从报平安到电话会议,什么样的生意都接,其性质和公元时期的电话亭基本无二。只不过全息电话时代总有人不喜欢抛头露脸,所以电话亭开得更像宾馆,还有很强的私密性,顶级包厢基本四面无窗,隔音效果也很好,因为钟点房的特殊活计他们也接。   李莎和她的正牌男友索尔斯早在一个小时前就用羞羞的理由定了包厢,安装了特定的扰流器防止窃听和追踪,彻底检查房间保证没有探头。然后回心转意的安瑞拉和渣男赤图先进,定了另一个包厢。书生和赛西莉亚自然地超过小刘,确定包厢被定光了。   然后小刘和露西亚才走进去,李莎拖着索尔斯恰到好处地退房,小刘得以进入预定包间。   厚重的门一关,露西亚就忙不迭地松开了勾在一起的胳膊,迅速从腰带下抽出密封条贴住门缝,这些都是提前测量过的,长度恰好。接上电,电磁封条启动,哪怕是冲城锥来撞,破墙可以,破门就免谈了。   趁着这个时间,小刘已经启动电话,进入指定频道,时间刚刚好,频道里的人数一级级向上跳,在24的数字停住。   全员都在了。小刘参谋在屏幕上打出“席尔郭勒”这个词,私聊栏纷纷跳出“忽木哲”这个回答,这是事先约定的口令,来源于赤图参军前的经历,如果有人被胁迫那么他的回答就是“苏勒哲吉”,只要费点心就可以查出苏勒出身席尔郭勒盟,而且做过武装小队的教官,这样的口令并不会惹人怀疑。   很好,没有出现苏勒教官的名字。   “首先通报一个情报,华夏西征特遣队于10月12日至13日间击溃第五集团军,已经攻占塔里木,我宣布,东征行动开始,行动代号,病毒。”   ……   雪城,这座城市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平过了,哪怕是埃卢尔成为青卫傀儡的那些日子,美洲其他绿岛都趋于平静,只有这座安大略联盟的大本营依旧充斥着枪声和惨叫,只是行动由明转暗,从暴力镇压变成刺杀和爆炸而已。   柯兰来到了这座城市,还是那个可笑的“哈佛.木三”的身份,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有机会用上这个当初为了逃离敦煌在拾荒者帮助下临时建立的身份。   哈佛.木三是拾荒者分裂前因为一个任务来到美洲的,后来拾荒者总部出走毛利,交通断绝,他不得已只好带着自己的收获,一箱子书和两块硬盘跑到位于雪城的美洲拾荒者联盟交差。很多回不了原注册地的拾荒者都这样,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还是那辆冒着黑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沙漠车,木三更落魄了,毕竟一个人在白海流浪了1年多,还没有多少收获,不过柯兰的心思不在这里。   那个号称格林尼治在他以后最出色的年轻人,伊思.胡德到底有没有依约来到雪城呢?   不管怎么样,还得先把任务交了,这才符合普通拾荒者的行为准则,交货、领钱、挥霍,然后就是又一轮的拼命。   只是他不知道,几乎在同一时间李大江也用别的身份踏上了这片土地。   法诺尔让他找出队伍里的鬼,暗访许久,伊思.胡德这个陌生又算不上陌生的名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青卫已经不是曾经的青卫了,伊思深受托伦一系信任,即便是法诺尔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拿下他,暗杀似乎成为唯一选择。   顺着车站的自动扶梯缓缓向前,李大江看着自己布满老人斑的双手,没想到自己也会落魄到靠抹杀一个普通人的肉体来达成目的,就像一个卑鄙政客的走狗。时代已经变了,这场大仗打完,真的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了。   出站口熙熙攘攘的,李大江压低了渔夫帽的帽檐。真巧,原来是托比.阿拉尔造访,他是现在的美洲联盟的第二副议长,也是青卫的重要干部,据说他这次来是抱着善意的目的来和安大略联盟达成和解的。   无底线的杀戮该停止了,民众已经流够了血,这是整个雪城的希望,所以有大量的民众来接站,横幅上都是欢迎和鼓励的话,鲜花如锦连成一线,显示了这座城市的殷殷期盼。   真蠢,为了保证内部纯洁,连法诺尔这样的人都只能选择暗杀这种手段,美洲分部又何德何能呢?   李大江无声地嗤笑了一句,拎上行李快步离开,他和阿拉尔是认识的,但阿拉尔是支持托伦的,现在并不是见面的好时候。   或许是形色匆匆,他并没有发现在人群中,几个看热闹的人掀开了衣服,金属的光泽一闪而逝。 第232章 代号病毒(二)   病毒行动是德克.刘易斯接手毛利东征特遣队之后为自己和队友量身定做的行动计划,整个计划的构思超过20天,实际设计就是在进入墨西哥城之前的那一天。   说实话,华夏和毛利的先征本身就是两者和同盟相比实际弱势的产物。   华夏的西征动用了浮屠两个旅近6000人,目标却包括整个非洲、地中海联盟和高加索联盟的传统领地,还必须攻克塔里木军区,继而穿越方舟的控制范围才能到达,这样的战术目的仅以6000浮屠,没有补给没有辅助增援根本不可能达成,毛利的东征也一样,800余人就攻克整个美洲和整个格林尼治的计划就不是智力正常的人会去幻想的。   先征的目的在扰,降低对方战备效率,浮动对方军心民心,威胁对方生产补给,打乱对方战役节奏,以及缩减自身的防线长度和双方的战力差距,假如这些目的能达到60%,即便是两支特遣队全军覆没也是物有所值的。   所以华夏的西征特遣队才会驱赶溃兵去摧毁绿岛,虽然小刘参谋手上没有那头的具体情报和计划,他们大致的行为模式判断起来却不难,接下来溃兵的破坏行为不会被制止,他们甚至会为溃兵创造劫掠和屠杀的条件,方舟西北、地中海和高加索地区必然还有一场腥风血雨在酝酿。   看来浮屠的人已经全面接管指挥权限了,不然高加索和非洲独立组织的人绝不会认同这样的战术选择。   而小刘参谋策划的病毒行动归根究底来说和浮屠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他手上的人更少,也没有塔里木这样一个军区可供他击溃而已。   美洲和格林尼治是第六集团军的地盘,格林尼治人历来没有组建常规军团的经验,自然也就没人寄希望于临时征募的第六集团军能发挥出多少战力。如果说第五集团军是乌合之众,那么第六集团军就是民兵团,美洲的士兵或许更精锐,但他们归并的时间太晚,军械生产表上已经排不下他们的换装需求了,这是毛利上下最庆幸的一件事情。   第五和第六集团军很弱,可是只要他们存在就会牵扯华夏和毛利大量的精力,毕竟是10万人级别的战斗集团,配上方舟尖端的常规火力足以爆发出巨大的破坏力,所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他们不存在。   说到病毒这种微生物,它最大的特点当然是传播性和攻击性,病毒行动也同样分成两个独立的行动分队。   传播分队的战场在格林尼治。这里和其他归并的绿岛势力不同,她是真实独立的,实际立国史可以直接追溯到公元时期的撒克逊联合王国,毕竟王室的姓始终是温莎,格林尼治的地理位置也在原本的大伦敦范围内。   格林尼治人是骄傲的,他们对人类大一统的口号嗤之以鼻,也从没认同过全球人类同盟的统治,暂时的臣服只是因为曾经世界第一的军力一夜之间蒸发而已。   在格林尼治,复国组织的影响力要远大于新筹建的岛议会和军区指挥部,在社会各界都有充足的支持者和同情者,他们唯一缺乏的只是高端武力。   总计12支武装小队和8个一阶能力者组成的起源小队足够保护复国组织的核心人物走得更远,说得更多,从而聚集起一支力量,在必要的时候切断对同盟的支持。   这个时间取决于毛利的需要,格林尼治的精英很务实,知道这个时候为毛利牺牲,绝对能在胜利到来时换来超额的回报。   任务更重的攻击分队全部留在美洲,总计88支武装小队已经散布在20个绿岛上,从今天开始直到战争结束,刺杀、收买、扶持甚至是摧毁天柱,他们要无所不用其极,只为掀起美洲社会的动荡。   美洲的政治生态极端复杂,青卫占据领导地位,中间派是他们的合作者,原埃卢尔派系被排挤和打压,元气大伤的安大略派系几乎被民众抛弃,只在雪城一地公开活动。   这些资料是柯兰告诉小刘参谋的,同时传达的还有一份名单,详细注明了一些政治人物的势力和所在绿岛,大部分备注栏里填写的都是已确认,这当然是毛利的绝密文件。   青卫在美洲是半公开活动的,这一点对方舟和同盟传统区域来说都显得不可思议,小刘参谋也是到后来才知道这里的青卫也是有苦衷的。   IC64年4月原美洲联盟第一次内战,6月末第二次内战,9月又发生了第三次内战,埃卢尔的独裁满打满算只持续了6个月时间,从军变到政治分裂再到民众暴动,青卫的势力基本上暴露得干干净净,早就没了秘密行动的基础。   埃卢尔失势后,他们只能以半公开的方式攫取权利才能保证控制整个美洲的话语权,这也算是迫不得已,不过确实为小刘参谋安排计划提供了最大的便利。   在搅动美洲安宁方面,柯兰和小刘参谋的认识并没有差异,不过柯兰原本的意见是扶持中间派系,催化他们的野心来撬动青卫的基石,这一点刘易斯不赞同。   中间派系是美洲的政坛常青树,能力者割据的时候他们安心经营议会,埃卢尔独裁的时候他们配合元首巩固权利,内乱的时候他们蛰伏,轮到青卫当家他们又成了这个黑暗势力的合作者。   不是他们的力量不足,而是小刘根本不敢把和青卫唱对台的艰巨任务交到他们手上,在小刘看来,与其相信他们能成事不如相信自己手上的700个战友能占领全美。   同样的道理,已经被民众抛起的安大略联盟也不可取,虽说有情报显示他们手上还有两个能力者,可这帮蠢货已经把民众得罪狠了,9月暴乱的屎盆子太大,小刘参谋既没义务帮他们洗澡,也没有时间和兴趣为他们张目。   如此一来就只能选择埃卢尔派了。   他们曾经享受过最高权力,所以有欲望;他们正在被排挤,所以有仇恨;他们在军队有自己的支持者,所以有爪牙;他们的领袖在自己的府邸被人压成了肉饼,所以没头脑,多好的合作伙伴啊。   当然,直接跑过去递拜帖是下下之策,小刘要做的是杀一点人,然后嫁祸到未来的盟友头上,等政治斗争上升到以毁灭身体为目的的程度,救上几个说得上话的。   没救成也无所谓,说得上话的人选有不少,失败几次也不是不能接受。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墨西哥城内城的风景很不错,小刘参谋垂涎已久。   于是从IC65年10月17日这一天雪城的一声枪响开始,美洲人所深深恐惧的动荡日子又回来了。   ……   磁轨车站出口,托比.阿拉尔倒在血泊中抽搐,杀手就在他身边站着,歪歪斜斜地提着枪,一枪一枪地把满匣子子弹全部送进他的身体。有勇气的亲卫已经全部倒在地上了,剩下的全都站在大庭广众下瑟瑟发抖。   天知道周围有多少狙击手,阿拉尔还在和民众挥手致意,围成一圈的亲卫突然就倒了4个,4只脑袋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烂了一地。剩下的亲卫也算尽职,护卫圈立刻缩紧,但只要是动过的亲卫都进了第二轮的死亡名单,一共7个。   民众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尖叫者、哄跑者交织,只用了不到2分钟就消失在雪城大大小小的道路尽头,雪城民众已经很适应避难了,如此规模的撤离行为居然没有发生踩踏。   这2分钟是如此漫长,阿拉尔的亲卫,保安公司的保镖,雪城的警察和安大略联盟的接站者,甚至是车站的工作人员,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只要敢动上一下就必然会有一枚不知从什么方向飞过来的子弹咬住脑袋,无一幸免。   杀手就混在民众当中,民众欢呼的时候他不动,民众逃跑的时候他也不动,等到所有留在现场的人都不敢动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5分钟后,看到紧急插播新闻后逆着人流赶回现场的李大江只看到一地烂了脑袋的尸体和百余充作人形雕塑的活人,他们还是不敢动,尝试过的人都加入了躺着的行列。   李大江就在这百来人的注视下翻看了阿拉尔的尸体,身中17枪,没有一枪在要害部位,他是流血流死的,尸体上还有一张素雅的信纸,眷着梅花,上面用西班牙语写着:背叛者的下场。   警笛声由远及来,李大江叹了口气,压紧渔夫帽,又在那群人的注视下快步离开。   他不适合出现在美洲,至少在处理完伊思.胡德的事情之前并不适合。   伊尔法斯特说美洲的一切尽在掌握,看来这话是要打折扣的。可是,就连他都敢于在法诺尔面前说谎了吗? 第233章 代号病毒(三)   IC65年10月20日,雪城锡拉丘兹大学水生态研究所,这里是青卫在美洲少数没有暴露的秘密据点之一,伊思已经在这里待了半个多月了。   美洲归并得并不顺利,复杂的政治生态和大量干部的暴露导致青卫在这片大陆上很难获得议会的绝对优势,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像之前几任控制者那样,继续依靠中间派系。   只要是政治就不会存在无条件的索求,哪怕是青卫需要中间派的席位也必须给出相应的价码,这个代价很大,大到现在美洲大陆事无巨细都必须靠交易才能获得通过。   天无二日,美洲是托伦的自留地,   总是纠结在政治斗争中不可自拔,一个不大的决议都要讨价还价上半天的现状,肯定不符合他的心理预期,第六集团军新驻地的迁延不绝更是触动了这个男人的逆鳞,所以2个多月前,托伦就已经动了让伊思去美洲实地指导分部工作的心思。   这个情况自然传到了复国组织手里,得到的答复很有趣,复国组织居然舍得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谋主地位,还直言不讳地要求他回国主持大局。   这大概不是复国组织真正的希望,伊思知道,如今的格林尼治实际是依附在毛利羽翼之下的,所以这必然是毛利的希望。   终于能回家了。   松一口气之余,伊思也着实诧异于毛利政府的豁达。   他看的出来,毛利已经开始明确为战后局势考虑了。   他不是能力者,以这个时代的惯例,他很难参与到最后的战略定夺当中,至多也不过是提出意见来供将帅们参考斟酌,所以毛利希望把他保护起来,而不是通过让他传达一些似是而非的“高明计谋”来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换言之,毛利认为一个属于未来的朋友比几场属于当下的胜利更重要。既然这个朋友已经付出劳动,也证明了能力,那么就轮到毛利付出回报的时候了,这个回报不仅在于接应他的人的安全,还在于即将发生的战争中军士的额外伤亡。   出乎意料,这样一个盛产浪漫和执拗的绿岛居然是等价交换原则的信徒,还是狂信徒。   于是伊思很愉快地接受了托伦的请托,可谁知道,这样一次将主有心谋主有意的出行居然还是差点夭折。   不得不说伊思小看了自己。   美洲很重要,但自从伊思如神助般破开了法诺尔的谋划,把托伦从男二号的尴尬地位中解脱出来后,他在那个团体中的价值就已经远远超出一个后勤和兵员基地的稳定了。   青卫有个很大的问题,他们不习惯在大局上动脑,反而习惯在智者的谋划下行动,这个坏习惯是法诺尔惯出来的。   伊思当着所有人的面翻云覆雨,一份招募,一场刺杀,一次示强,一道威胁,每个手段都不出奇,整合到一起后却生生把一局死棋盘活,托伦和他的支持者们早就把这个来自格林尼治的青年法诺尔化了。   以至于在这个问题上,托伦希望他来美洲是因为信任他的智力,安木罗反对他来美洲也只是担心他的安全,每个人都心怀善意,这才是最棘手的。   反复又反复地协商,从行止到护卫再到代言人,安木罗就差丢下正在整训的第四集团军和第一集团军亲自跑过来做副官,这可是当年法诺尔的待遇。   伊思指天发誓绝不抛头露面,更放弃了最适合指挥也同样适合逃跑的墨西哥城,而选择隐居在安大略联盟的根据地雪城,他的出行计划才得以通过。   那已经是半个月以前的事情了,来接应他的人早就和毛利的东征特遣队一起出发,正在13000公里长的磁轨钢铁骨架上跋涉,也不知道他发出的接头地址有没有传到那个人手里。   伊思确信自己这些天正在走霉运,接自己回家的人不见踪影,毛利的特遣队无法联系,现在又轮到了美洲刺客猖獗,托伦早上和他通了话,要他以自身安全为要,相机退出雪城,回万象去。   开什么玩笑!   早不刺杀晚不刺杀,我伊思.胡德要功成身退的时候你玩刺杀?   刺杀就刺杀,你刺杀谁不好刺杀托比.阿拉尔?那个男人哪是来和安大略联盟谈判的,根本就是被托伦选来做自己的执行人的好不好!也不想想,以青卫在9月暴动时对安大略的背叛行为,双方哪来的和解空间!   一群蠢货!   在烦躁中,伊思几乎扯光了办公室里那份漂亮盆栽的叶子,直到好好的满天星成了笤帚头,他终于平静下来,摁下传唤按钮,让自己的临时副官把最近的政治刺杀情报全部送过来。   10月17日中午,托比.阿拉尔,雪城,青卫。   10月17日晚间,米塞拉.金,德克萨斯,青卫。   10月17日晚间,吉木阳子,墨西哥城,中间派。   10月18日上午,安德尔.比弗利,洛杉矶,青卫。   10月18日上午,卡.塞拉索,雪城,安大略联盟。   10月18日上午,隆.泰米尔,墨西哥城,青卫。   10月18日上午,吉拉.季,巴拿马,中间派。   ……   连伊思都开始考虑是不是放弃这次撤离行动了,青卫、中间派系、安大略联盟,4天时间20个绿岛发生刺杀,74次枪击案、12次爆炸案和3次纵火,三大派重要干部被刺177人,护卫和政府人员死伤1216人,无关人员罹难129人,刺客没有一人落网。   刺杀还在继续,美洲大陆人心惶惶,光看这一沓情报的时间里副官就跑了2次,死亡名单里又添加了4个青卫和1个安大略联盟的副主席,原埃卢尔派那些人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执行效率了?   想到这里,伊思就从最初的震惊当中清醒过来。   这不可能是埃卢尔派的人干的,甚至就不是美洲的任何一个派系能做得出来的。   89次行动,包括爆炸和纵火在内总共只有129个无辜者被牵连,而自身无一人罗网,如果埃卢尔派有这种行动力,不客气地说,青卫早就被剿灭了。   既然不是政治斗争……伊思取过美洲大陆的绿岛分布图,用画笔标出每一次刺杀地点,很显然青卫控制的墨西哥城、安大略的核心雪城还有中间派的根据地洛杉矶是刺杀最密集的三个点,剩余的行动70%集中在中型绿岛。   这是外来户,只有外来户才会如此青睐人口众多面积广阔的大中型绿岛,而这个时间的外来户……还用说吗?   伊思丢掉笔,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心里啧啧称奇,他们居然没有接受自己扶持中间派系的建议,反而选择了埃卢尔派这个连大本营都丢了的将死之鱼。   伊思很快就看透了小刘参谋的想法,同时看透的还有这个计划的缺陷,军人痕迹太重了,执行力也太强了,等到这些老于世故的政客们回过神来,一群陌生人,哪怕有完备的掩护身份也根本无处可逃。   就最后帮你们一把吧。   伊思再次传唤自己的副官,顺手撕掉那份被标注地一团乱的地图,丢进壁炉里。等副官进来的时候,壁炉里只剩下些许黑色的碎屑,哪怕是收集起来也复原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致伊尔法斯特先生,并抄送美洲分部辖下各岛青卫领袖,及托伦.道格拉斯先生。”伊思清了清嗓子,“近日的刺杀行动是美洲分部的绝佳机会,请先生研习刺杀者手段,模仿并实施有利于我同志之行为,重点当集中于原埃卢尔一系与中间派系重要干部,尤以洛杉矶岛诸位精英为要。同时清列队伍中德昭且未担任实际工作之同志,告知其已被列为目标一事,此事切切。经此一乱,议会当有我同志七成席位方不负道格拉斯先生之托。伊思.胡德,于雪城拜首。”   副官颤抖着递上记录本,伊思取过笔唰唰签上名字。他不担心这份建议会弄巧成拙,毛利人肯定期待着局势升级,而这份建议也没有掺杂任何私心,整个计划都是以青卫的利益为根本出发点的,更符合青卫一贯重公义轻私利的行为方针。   美洲马上就要更乱了,不过这一切都和伊思无关,他即将离开这里,回到魂牵梦萦的格林尼治去,他仿佛已经闻到了北海信风的味道,那弥漫着轻微辐射的刺痛和尖锐的飞沙,那低矮的城市和坚忍自豪的国民,他一辈子也看不够。   特遣队已经展开行动了,他送出去的接头地点也一定通过毛利间谍传到了接应他的人手上,那个人会是谁呢?   “把信送出去,要求联络处必须第一时间全文送到相关人员手上,这对青卫的事业至关重要。”   “是,大人!”年轻的副官想要敬礼,但那份签了名字的信好像有千斤之重,他怎么也举不起来。   “让护卫们准备一下,我要去大图书馆一趟。”伊思笑着摆摆手,没有在意副官失礼的行为。   “大人,现在外面很不安全!”   “没有什么不安全的,我想去闻一闻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再过几天就太浓了,会倒胃口。”   言下之意就是说过几天才是最危险的吗?   副官自以为读懂了伊思的意思,终于不再坚持。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大人是副官见过最有智慧的人,当然不会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里。   要求护卫们保护好大人就可以了,这座岛上还没人知道大人的身份,至少短时间里研究所还是安全的。   “是,大人!” 第234章 代号病毒(四)   雪城的锡拉丘兹大学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学府之一,其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公元时期,哪怕是在核冬天的岁月里,锡拉丘兹网络学院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授课。   毗邻安大略湖,锡拉丘兹大学的核心自然是水生态研究领域,整个大学共有水生态研究所177座,青卫的秘密基地格拉沃姆水生态研究所不过是其中小有名气的一座,论科研实力连前50都未必排地进。   美洲并不认同苏执的科学共建原则,所以对外而言锡拉丘兹大学并不会公开他们的专利技术和研究成果,可为了保持自己在领域内的领先地位,在学院内其研究成果是允许交流的,这个专用于成果交流的场所就是伊思所要去的锡拉丘兹大图书馆,任何一家研究所需要售卖专利时的谈判所和签约厅也是这里。   所以与其说这座建筑是图书馆,不如说是水生态学术领域的交易所还更贴切些。   大图书馆的造型是IC49年由毛利籍建筑大师安科纳.霍尔金所设计,或许是有意嘲讽锡拉丘兹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酸儒行为,霍尔金所设计的大图书馆从任何角度来看都像是一个交易用的天平,左楼司职交流,右楼司职售卖,主楼才是真正的图书馆和设计展示区。   可想而知霍尔金的下场并不会太理想,但是这座天平大图书馆很受商人们喜欢,普遍认为在这样的大楼里谈交易必然如有神助,所以民间集资滚滚而来,到了最后连雪城政府都不得不批准这个项目实施,于是锡拉丘兹大图书馆又多了第四项功能,商业洽谈会,这是集资人的集体要求。   所以锡拉丘兹大图书馆在一年的大多数时间里都很繁荣,和静逸古朴的校园格格不入,这也是伊思选择这里作为接头地点的最主要原因。   在护卫们的拥簇下,伊思神清气爽地迈入大图书馆的前庭花园。青卫在这座城市不是主人,即便有安木罗的严令这些卫士们还是不敢肆意驱逐游园的参观者。在这里领着几十个护卫游园的人物并不少,如果特意驱赶游客才是真正的欲盖弥彰。   伊思知道来接他的人是柯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菲尼克斯都盘踞在格林尼治叛臣名单的头两位,女王为他们列出过天价的悬赏,又在华沙之战后消无声息地取消,再后来女王自焚,如果格林尼治想要恢复王权,菲尼克斯就成了第一继承人,而作为她的丈夫,未来的约西亚亲王位列第二。   伊思就是王权派的忠实支持者,对他而言毛利能特意让这样一位尊贵的大人不远万里来接他,伊思从中看到了更多的善意。   等脱身了一定要和柯兰好好谈谈,格林尼治的复国行动就要进入第二阶段,是时候推出一份成熟的复国纲领了。   锡拉丘兹最大的特色是遍及花园的喷泉和循环净水机。这里的循环净水机是运动型的,喷泉不设水池,水直接从喷泉口洒到花园的石板上,净水机随着水柱运动,回收水源并在快速净化后送回喷泉地下的蓄水槽。所以这里喷泉的水流一般不会很激烈,游人可以净手,可以洗脸,甚至可以直接拿来喝,这也是锡拉丘兹的旅游热点之一。   在一座喷泉面前驻足,伊思假意欣赏着中间的雕塑,目光却已经落到远处一个衣着邋遢的拾荒者身上。这个土包子正大惊小怪地在一台循环净水机前洗手,焦黄的头发,40年款的方舟制式防辐射斗篷,古董热能剑,被一台笨头笨脑的机器撵得到处跑,这些特征没有一项可以和风度翩翩的柯兰搭得上边,但伊思却已经肯定了他的身份。   他是有识人本领的,只要见过的人,无论变装成什么样子他都能一眼认出来,当年担任一介文书的时候他就凭这个本领获得过上司的青睐,所以对于这个判断伊思充满了自信,因为他擅长分辨一个人看得见摸不着的气质。   该怎么和他接触呢?伊思飞快地转动着脑子,目光随着那台净水机四处游移。   周围的人似乎有些怪啊?不算柯兰,伊思已经数出7个值得关注的人了,他们有男有女或站或坐,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共同点,可是气质上出奇的相似。   回想起这些天不断发生的刺杀,伊思脸上的表情怪异起来,他们不是打算再客串一次绑匪吧?想想自己,前呼后拥地游荡在美洲最著名的交易所花园,可不像一张肥美的肉票吗?   拿罪犯的角度再看一次,伊思已经确定他们要实施绑架了。50米外长椅处的2个负责压制,100米外在树下谈情的负责退路,被机器人越撵越近的柯兰自然是执行绑票的,正在打量雕塑的女人应该是辅助,如果所料没错应该还有一个开车的在不远处待机,大图书馆的某一层也会有一个狙击手架枪瞄准。去掉柯兰,这就是一个标准伯加索斯小队的配置。   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伊思不再去看柯兰,既然是绑架,最先动手的肯定不是执行人,会是辅助者还是压制者呢?伊思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在两者之间转换,每个人都很自然,似乎还没有到计划好的时间啊。   等等,既然还没有到时间,那个径直走过来的人……   “大江先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故作愚蠢的柯兰僵了一下,借着趔趄迅速给所有人下达撤退的命令。伊思的护卫已经紧张地把他围起来,暗藏的枪械举起,行动小组只有不甘地随着慌乱的人流撤离。   柯兰最后看了伊思一眼,这是格林尼治的希望,哪怕他露出一点儿意愿,柯兰也会冒险把他抢出来。   伊思也在想柯兰插手的可行性。强行救人并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是之前做的所有努力必然要白费。   伊思.胡德是潜伏者,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必然是别有用心的,托伦本就对法诺尔依然抱有忠诚,一旦伊思.胡德不可信,法诺尔会重掌权威,凌佟会乐见其成,青卫会摒弃前嫌,如今的大好局面就会付之流水……   我实在不值这个价呢……   伊思再没有去看柯兰一眼,就像从没发现过他一样,连他是什么时候连滚带爬地离开都不知道。   “伊思.胡德,你为谁服务!”既然被认出来了,李大江也就不屑继续伪装下去,其实他本来也没想过伪装,抹杀一个普通人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不管做得对不对别人都没有权利去谴责他。   “托伦大人听到您这句话一定会非常伤心。知道吗?就在几分钟前我还在为美洲分部提供建议。”伊思耸耸肩,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哪怕知道我来的目的也没有露出破绽。”   “这里每个人都知道您为什么出现在雪城,您认为托伦大人背叛了亚瑟.法诺尔,您有没有想过是法诺尔阁下首先背叛了托伦大人的忠诚呢?”   “怪不得你凭着一张嘴就可以搅动得整个青卫天翻地覆,的确牙尖嘴利。”李大江不为所动,“亚瑟小瞧了你。”   “能死在您的手上,足见法诺尔阁下是重视我的。”伊思以最标准的贵族礼节鞠躬,“所有人不得反抗,这是我的命令。告诉大人,法诺尔阁下对我们误会已深,他需要亲自解释,否则大好局面将要付之东流。”   这下连李大江都要怀疑法诺尔是不是冤枉这个文质彬彬的青年了,伊思情真意切坦然受死,哪怕死前还在担心青卫会更近一步分裂。但是所有的调查结果都显示是这个青年策划了分裂青卫的戏码,那场和胡洱的谈判细节已经由胡洱本人送了过来,甚至连发生在出云的刺杀都是他一手操办的,李大江已经辨不清真伪,一个潜伏者,一个忠诚的人混杂到一起,变成了眼前的伊思.胡德。   “你有遗言吗?”   “无论是什么最后都会指向我别有用心,不是吗?”   “我不屑去篡改别人的遗言。”李大江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软弱,“亚瑟也不屑。”   “是吗?那么……格林尼治万岁。”伊思笑得情真意切。   这个男人的形象越发模糊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愿意加入青卫?”金红色的熔岩长剑已经在手里成型,李大江锐目如刀,他是真的想要看清这个青年的真面目。   “我的忠诚只属于格林尼治。”伊思仰起脖子,把身体挺得笔直,“托伦大人答应我,只要他获得权力,回报我的将是格林尼治的绝对自主,这也是我为他服务的唯一原因。”   长剑刺入,洞穿他修长的脖子,李大江在最后终于听到这个男人真正的遗言。   “可惜了……”   他在可惜什么呢?是没能看着托伦掌握至高权利?没能看着格林尼治重获自主?还是没能看到青卫的毁灭呢?   李大江终于发现即便是普通人,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抹杀的,至少伊思.胡德已经冲进了他苍老的心里。   亚瑟,这次行动到底是不是又一次迁怒呢?不仅是伊思的脸,在老人心里连法诺尔的脸都变得模糊起来了。 第235章 代号病毒(五)   IC65年11月2日,墨西哥城特斯科科区。   特斯科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贫民区,不过既然不在内城,她也算不上什么上流社区。   这里的环境不错,因为毗邻内城,又兼水网密布,特斯科科成为墨西哥城人进军内城的桥头堡,聚集了大量小有身家的商人和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白领。   有身份的人总不喜欢自己的家园乱糟糟的,所以特斯科科区没有工厂,也没有多少商业,最多的是大型卖场,还有电影院、酒吧等服务型的店面,它们大多聚拢在区划中心的小镇上,而居民则分散在外围广阔的水道边,沿河划下一块平整的地,盖个小楼,整理出一个院子,就是这里大部分人的生活状态。   猎户座小队在墨西哥城的驻地就在这里,一个只有19户人家的居住社区,背后是一座山包,不远处有条小溪,往南1公里是学校和教堂,再远一些就到了区级公路,只需要驱车10分钟就可以进入繁华的小镇。   在邻居眼里,这个叫做德克的印刷厂老板是个奇怪的人,吝啬而无趣,只有那个漂亮的叫做露西亚的女朋友算是一个优点。   天知道那个像小兔子一样容易害羞的女孩儿看上了他哪一点,居然每天都会为他还有他那7个游手好闲的恶棍兄弟送饭。   恶棍。   没错,就是这个称呼。如果德克仅仅是无趣,那他的7个即便成年了还住在他地下室的无赖兄弟就是恶棍。   出则成群入则结对,夜不归宿不说,到了清早还总是醉醺醺地回来,几辆破车开得歪歪扭扭,已经撞坏了4户邻居的栅栏。   听说他们是在贫民区开黑社会的,听说他们和德克不是亲兄弟,听说德克欠了他们很多钱或是至少价值几条命的人情。   社区当然接受不了这样的邻居,可是每次有人闯祸,那个可爱的露西亚小姐总是赔礼又赔钱,心软的居民代表们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对德克和他的兄弟下达驱逐令。   今天德克又在院子的躺椅上坐了一天,那愁眉不展的样子,邻居们真的开始相信是那帮恶棍霸占了可怜人的房子。   小刘很苦恼,不是因为病毒行动执行得不顺利,而是因为太顺利了,顺利到他开始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在拿整个美洲演一场大戏,为的就是抓出他们这几只小老鼠。   这显然不合常理,可不是这样的话,难道是自己过分高估了美洲政客们的耐性?   计划才开始5天,队员们就发现有其他势力介入,那帮人做得比他们更狠,成群结队呼啸往来,为了达成目的完全不计较伤亡。   这种模式当然会暴露身份,也许是几具面善的死尸,也许是一个软弱的伤员,随之而来的就是疾风暴雨般的报复。   局势已经失控,他的队员们每晚都会去指定渠道接收情报,当3天前小刘战战兢兢地把那些情报粘合起来后,足足呆了15分钟,之后各小组就接到了要求特遣队转入修整,就地潜伏的命令。   乱了,全乱了。   作为峰值的10月28日一天足有144起暴力案件,打击目标也从各派系政要扩大到关键岗位或是关键领域的小人物,甚至有几位政治倾向不算明显的道德模范也死得不清不楚,这显然是斗争升级的标志,美洲内部正在重新站队,而且已经飞快进入到非此即彼的阶段。   这片土地到底有多崇尚暴力?生于毛利长于毛利的小刘不明白,也不打算明白,他正在为另一件事情头疼,那就是躲藏在美洲的两个能力者终于随着斗争的升级冒头了。   安大略联盟的麦拉.托米拉出现在雪城,这是雪城的一支小队报告的。   几天前,他们随柯兰执行一个秘密任务失败,潜伏了2天后,骤遭挫折的队员就打算暗杀安大略联盟的主席泄愤,结果正面遭遇这位美洲硕果仅存的传统强者。   因为没有携带武装,小队3死4伤,幸好尸体是抢回来了,他们做的伪装也瞒过了那些雪城的地头蛇,2支小队跟踪麦拉.托米拉到了洛杉矶,这位能力者显然是要对不守规矩的中间派实施报复。   安大略联盟怀疑中间派系的理由很充分,谁让那支小队把出发地点就选在中间派系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据点里,连武器都是从那里取的。   行动失败时,这个据点当然是人去楼空的场面。这样的嫁祸放在平时肯定不够,但是放在人人自危的现在已经足够了。   达图.奥恩的情况就要复杂一些。消息是潜伏在中间派系的特工传达的,内容是说托庇在中间派系的达图.奥恩将随同一个行动组在3天后突袭内城,对埃卢尔一系实行斩首。   这本该是一个好机会,问题是小刘根本不相信达图.奥恩投奔了中间派系。   作为前环太平洋联盟的重将,这个男人在归并后加入青卫显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毕竟根据生平来分析他不是一个太有信仰的人。   退一万步说,哪怕他真的是忠贞之士,可是这么大的目标真的逃得出青卫的手心吗?   因为伊思的关系,圣杯计划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既然有这种掌控能力者的手段,愿意服从的接纳,不愿意服从的改造就好,哪有放任一个高阶能力者潜逃到美洲的道理?   所以小刘认定达图.奥恩就是青卫埋进中间派的钉子,既然如此,那这次突袭内城的行动就不能不考虑青卫的干涉。他们已经掌控了墨西哥城的外城,如果能把内城一并收入囊中,这群秘密工作者一定不会错过。   实在是无法获悉青卫的行动计划。这就像是螳螂捕蝉,万一没做成黄雀,说不定连自己这些人的存在都会曝光。   可是美洲只剩下这两个能对武装小队造成威胁的人了,除掉他们,特遣队以后的行动必然再无波折。   “好大的诱惑啊……”想得太入神,小刘一不小心就把心里的话喊了出来,还喊得很大声。   原本热闹非凡的小楼立马就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一个大脑袋从地下室的气窗里钻出来,是叶麻子。   “兄弟,早跟你说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知道为什么,队长大人居然用上了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但是风险很大啊。”小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自己丢进躺椅,不知不觉居然天黑了,内城那些人自以为生活在洁净的磁能罩里,然而有得必有失,这美丽的星空他们当然也无缘得见了。   “风险大怕什么!我们当兵的朝不保夕,烂命一条,只要利益大于风险,就去做,免得临死的时候悔之晚矣啊!”   小刘诧异了一下,平时真看不出,叶大队长还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来。   “我们的人可能会受伤。”   “伤?赤图还小,很快就想开了。”叶麻子大手一挥,嘭地拍在听墙根的赤图背上。   “为什么是赤图?”小刘不解。   “大家心知肚明啦。”除了赤图,还有谁会让你误会,叶麻子撇撇嘴,他才不会告诉小刘,赤图对露西亚这一型没兴趣,就让他内疚着吧。想我叶麻子一对狗眼阅尽男女,显然茉儿教官才是赤图那小子的菜,退上一步,那个叫安瑞拉的小妮子也不错,够泼辣。   “也是,考虑到达图.奥恩的能力,赤图这个类型确实是最合适的主攻手。”   主攻手是公认的大风险位,尤其在针对能力者的战斗当中,一击不成就要应对对手的反击,是伤是死都是常事,但是奥恩擅长远战,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下其他人成为主攻手的风险只会比赤图更大。叶麻子终于成熟了,小刘点点头,算是对这个人选做了认可。   “等等,主攻手?达图.奥恩?那个达图.奥恩?”叶麻子提问跟机关枪一样,射得小刘头皮发麻。   “我考虑过了,光赤图一个不保险,3个小队的血荆都可以用起来,一击必杀。”一旦下定决心,小刘的脑子里很快就有了基础的作战计划。   墨西哥城只有3个小队人太少了,巴拿马的4支小队必须调过来,保护埃卢尔派的几个首脑,狙击来敌,刺杀奥恩,还有必要的防备青卫介入的预备队一样都不可少。   对了,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在洛杉矶也集中一下队伍,顺便把麦拉.托米拉也留下来,一战成功。   “什么什么就一击必杀!你不是在说露西亚?”叶麻子舌头有些打结。   小刘皱了皱眉头:“这时候说那个蠢女人干嘛?”   “没事,没事……”麻子讪讪地缩回脑袋,他打算睡觉,不然下面那帮小子的嘴能恶毒地让他想要自杀。   “没事的话就帮我送一份情报。”里面书生已经在翻箱倒柜地找纸笔了,等到不再有杂声传来,小刘开始说话,“兹命令,镇魂曲小队行动参谋梅里.古拉迪任洛杉矶行动指挥,就近抽调不少于12支小队围捕麦拉.托米拉,行动时间、行动地点自行决定,另,自即日起解除武装禁令。”   “记完了。”气窗里传出书生的声音。   “接下来是第二份。兹命令,烈火、狮鹫、泰坦尼克、银河四支小队即刻进入墨西哥城,限11月3日22时之前到达,由李莎携奔流小队接应潜伏,受莉娜.露西亚节制,上述小队及猎户座、奔流、黄蜂小队,即日起解除武装禁令。”   晚上8点是夜生活开始的时间,几辆破破烂烂的汽车又一次驶出了德克的小房子,一路上喇叭轰鸣,惹得社区里鸡飞狗跳。   深受大家信任的霍尔先生在自家的阁楼里皱着眉头看着远去的黑烟,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明天,明天必须和德克谈谈,他可以去不远的常青藤社区安家,据霍尔所知,那里有几栋不错的房子正在出售,都有大大的地下室。   无云的天空夜星闪耀,小刘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通过间谍网传达到战士们的手上,特遣队的战士们安睡着,期待着他们到达美洲后最关键的一场战斗。 第236章 代号病毒(六)   IC65年10月5日夜,墨西哥城。   面积达到4400公里的墨西哥城内城可能是人类世界最为巨大的磁能罩工程,如果要使用单一天柱加网格承重的传统结构,不说网格需要承担的巨大重量,单是那根天柱就必须建设成直径1公里,高度1500米左右的巨大建筑,这显然超出了墨西哥城人的能力极限。   所以设计者只能另辟蹊径,建立起独一无二的锥柱形磁能罩,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顶巨大的帐篷,伫立在墨西哥城正中。   内城中达到100米高的天柱共有27幢,均匀分布最外圈紧贴磁能结晶,圈出一个百米高的玻璃体幕墙,中圈160米高天柱9幢,与外圈三一对应,内圈3幢高度达到250米,正中心则是一幢400米高度的核心天柱,共同支撑起磁能罩的锥形上层。   所以在其他绿岛仅此一家的天柱大厦在墨西哥城内城堪称随处可见,内城的每一个小镇都有天柱,部分天柱甚至只有几家专门负责维护的兵营在支撑。   这并不是值得赞叹的事,至少对现在的赤图而言,他恨死了这个奇形怪状的磁能罩。   作为打小就立志成为伯加索斯的男人,赤图在学校的成绩一直不好。但如果你现在和他聊天,他一定会告诉你球形磁能罩的弧度并不大,不像锥形磁能罩像是陡峭的悬崖,这种结构相当不适合修缮,哪怕是每隔10到15米就会有一个安全挂钩,哪怕电磁吸盘鞋可以让你站稳也不行。   他会告诉你,磁能结晶很结实,因为里面和防弹玻璃一样掺了铁粉,但是这东西太平滑,想要徒手在上面爬就是痴心妄想。   他还会告诉你10月的墨西哥城风很大,即便是在热带附近也冷得要命,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海拔的关系。   建筑学、材料学、地理学,他会让你觉得在面对一个知识渊博的学者,如果你奇怪为什么所有的知识点都和墨西哥城磁能罩的罩上风光有关,他一定会恶狠狠地告诉你,没错,他就在那个悲催的地方站着,而且一站就是3个小时。   滋啊……   这种有点像驴叫的声音来源于脚上的电磁吸盘,两节高容量电池可以支撑8小时不间断使用,如果不是每次抬脚都要首先关闭电源,等到鞋子消磁后移动到位,再重新充上电等它恢复吸力,那一定会是个好东西。   可是一想到等下要对着一个二阶的远程能力者射冷箭,射完之后还得花上18秒才能挪开一步,赤图就不禁悲从中来,这是要自己做靶子啊,还是上靶率最高的固定靶。   滋啊……   好不容易又挪了一步,赤图吸了吸流出来的清鼻涕,终于在寒风中听清了安瑞拉的声音。   “拉蒂尔说了,等下浮屠在1号位,小绿在2号位,我在3号位,听他指令,一人三矢,一枚电击箭,两枚爆炸箭,记得设定好爆炸时间,凌空爆炸效果才好。”   滋啊……   赤图终于迈进了人圈,太远了,这两个女人一早就聚在一起聊天。   现在开始布置任务了,就随便招了招手就开始,我隔了几步那么远,哪看得清你在战术板上写了什么!   “1号位在哪儿?”   安瑞拉不满地看了赤图一眼,她好不容易布置一次任务,居然就被这不要脸的给打断了,所以她决定当做没听到:“好了,明白就去自己的位置吧,小绿,注意安全。”   “喂喂喂,1号位在哪儿啊!”赤图彻思底里地喊。   “就是让你原地站着!”安瑞拉黑着脸吼回去。   “原地?”赤图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正面就是中间派攻击计划的预定发起地,虽说位置挺高,但根本就是在人家正脸射箭的活计,赤图有种很不好的预感,“2号和3号呢?”   安瑞拉不耐烦地翻开战术板随便点了2下,那应该是磁能罩的视野切面图,一个锐角三角形,赤图的1号位在中心点偏上约20米,就是传说中的正面,2号和3号在两个下角,只要挪上一步就可以脱出对手的攻击视野。   “这样真的好吗?”赤图要哭了,“我怎么没听到参谋布置点位啊,难道我被移出通信频道了?”   “不是刚才说的,是我和拉蒂尔昨晚商量出来的,1号位要负责在一击不中的情况下吸引目标注意,为另外2人创造补射条件。”安瑞拉拍拍赤图的肩,就差说一句我看好你哦。   “真的是拉蒂尔参谋安排我在1号位的?”赤图单纯地不相信这个女人的人品,大家都是草原民,赤图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记仇的。   “我是狙击小组组长,具体点位当然是我说了算!”女人生气啦。   “这里就我一个一阶!”   “这里就你一个男人!”   赤图沉默,突然觉得这个女人说得好有道理。   ……   小刘参谋就在距离赤图不到2公里的位置。   墨西哥城的内外之分很讨厌,以至于他们不能进入其中选择好的指挥位置。   外城之中,能够鸟瞰整个预设战场,又可以不留后患地拿下的房间一共只有2个,所以他和露西亚、黄蜂的拉蒂尔也进行了一次分工。   小刘负责指挥突袭小组,包括猎户座、奔流和黄蜂18人,正面阻敌并保护埃卢尔派的主要干部不受损失。   拉蒂尔负责指挥狙击小组,唯一目标就是达图.奥恩。   露西亚向外负责全面指挥支援过来的四个小队,他们的任务更繁重,制造混乱、保证退路,必要的时候还要阻击青卫的袭击者和支援内场。   所有战士都带好了自己的武装,耗材准备了2个基数。武装小队最大的缺陷就是续战力的缺乏,这一次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在这么大范围的战场作战,小刘已经做好了承受损失的准备。   只希望一切都值得吧……   视野里,达图.奥恩带着近千人的武装部队出现了。   “全体注意,1号目标出现,2号目标出现,突袭小组战备,狙击小组隐蔽。”   叶麻子等人很快就在各自位置藏好身形,赤图他们也听到了拉蒂尔参谋的命令,磁能罩上无遮无拦,不过作为小队狙击手,他们有自备的偏光斗篷。   “注意,计划更改,1号位听令发矢,2、3号位直接进入第二阶段。”拉蒂尔的声音很温暖,但发出的命令却让赤图寒毛直竖。   想起来了,黄蜂小队本来就是最擅长诱饵作战的,听说到现在为止已经换了4个队员了……小刘参谋,我好想你!   达图.奥恩不屑地瞅着身边故作雄壮的士兵,中间派系的政客们于战一道也就这点本事了,攻击墨西哥城内城这种大事居然选择强攻,消息在之前泄露得人尽皆知不说,自己已经提议让他们配发步战重火力兵器了,他们居然担心会损伤磁能罩!   不破坏磁能罩难道他们打算从那道狭窄的消毒通道进入吗?内城里有20万久经战火的士兵,唯一的弱点就是被收缴了全部重火力,只能使用简单的步枪和手枪迎敌。连这个优势都不懂得应用,难道还指望获胜?   反正自己不需要为政客的愚蠢买单。   奥恩抚摸着绑在左臂军装下的通讯钮,只要按下这个按钮,青卫隐藏起来的5000员荷枪实弹的战士就会踩着身边这些士兵的尸体冲进去,更重要的是还有20个圣徒,他们的操纵权就在自己肩上的按钮里,任务目标已经设定好了,只要一启动,他们就会冲进内城,专职狙杀埃卢尔派的主要干部。   现在这些人就是用来引出目标的炮灰,没有一次像模像样的失败,即便是青卫也无法把盘踞内城的主家连根拔起。   来吧,来吧……   ……   正如奥恩所说,中间派系这一次对内城的进攻只能说是一场头脑一热的示威秀,几乎不可能产生任何威胁。   这一轮政治刺杀的损失太大了。如果说之前小刘参谋组织的病毒行动还是以青卫为主要目标的话,完全贯彻了伊思建议的青卫在后续不断升级的行动中狙杀的核心就是中间派的那些政客了。   这种以抹杀肉体为主要目的的政治斗争让这个美洲最传统的政治派系疲于奔命,巨大的损失,少量的回报,到了局势逐渐缓和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输掉了一大半筹码,唯一可以做的就只剩下孤注一掷,把损失最小的埃卢尔派彻底赶出美洲的舞台。   但是埃卢尔一系掌握着全美最强的军事实力,这一点哪怕是青卫,仅仅依靠美洲本土力量,也同样无可比拟。   埃卢尔毕竟新丧不久,拉拢人心需要时间,安置需要时间,划分利益更需要时间,于是仅仅因为对手需要他存在这个可笑的原因,埃卢尔派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小刘参谋的眼光很准,任何一个对手在完成全美势力的整合之前,其实都拿他们没有太好的办法。   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可是中间派的政客们却也无路可走,他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们所不熟悉的军事行动上,寄托在达图.奥恩身上。   消息早就扩散了,预定战区百姓逃散,内城里车马萧萧。即便有补给不足的原因,内城还是咬紧牙关聚起5万军队,谣言纷飞,埃卢尔派系如今的三位领袖歌迪亚上将,议员弗兰和墨西哥城总理伊尔比诺同时出现在前线。   他们也不得不出现,洛杉矶的政客们不擅长军事,但却绝对有能力通过谣言和媒体营造出领袖不合和抛弃军队的假象。   军队是内城最后的依仗,在这个紧要关头,三位既不敢考验军队的忠诚,也不敢依赖盟友的忠诚,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联袂而出,亲临战场。   进攻军队止步,队伍散开把达图.奥恩顶在最前,这个精壮的男人抬起手,人头大小的紫色毒焰膨胀起来,像炮弹一样飞进那条幽长的消毒通道。   “一连,突击!” 第237章 代号病毒(七)   被划分进一连的那群士兵稀稀落落地冲向内城的消毒通道,在他们身后是又一个连,再一个连,每个连都有120人左右,直至最后由装备最精良的百余人簇拥着奥恩压阵。   这就是奥恩应付那些洛杉矶来的政客们所排的阵型。依旧是那个尴尬的问题,作为传统形态的政客集团,中间派系在军中没有影响力,连这1000人都是临时招募的雇佣兵。   这样的士兵不一定是合格的战士,但一定有商人的天赋。所以无论自己的老板怀着怎样的憧憬把这些人交到自己手里,奥恩都认定他们会在进入狭小的通道之前逃走。   一字长蛇阵很蠢,但加上了前队退则后队杀前队的禁令和杀逃等同杀敌,杀足10人可以提前结束合同的恩赏之后,这个阵型也就没有看上去那么蠢了。   “哇!都是难得的精锐啊,技战术娴熟,冲杀也奋不顾身,美洲哪儿来这么多优秀士兵的?这是在拿人命填呐,居然没一个后退的!”   叶麻子趴在附近一栋小阁楼上,透过窗户看热闹,感谢那群因为害怕破坏磁能罩而放弃了重火力的迂腐政客们,突袭小组18人分散潜伏在这个宽1公里,长2公里的战区中心没有丝毫危险,现在战斗才刚刚开始,还远没有到他们出战的时候。   “不清楚,总觉得他们的表情怪怪的。”躲在窨井下通过潜望镜观战的奔流副队长索尔斯离一线更近,这些士兵是很尽责,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前队突进受挫,后队居然都会有那么几声欢呼传过来,听起来好像很开心。   “这有什么奇怪的,大家都有一颗渴望建功立业的心嘛。”操作掷弹兵的黄蜂小队队长拉纳尔迪扣扣耳朵,他的位置在最外围,只能通过望远镜看到影影绰绰,这让他很不开心。   “那谁能告诉我,3个从里面跑出来的士兵被自己人兴高采烈地射成筛子是什么情况?”老布的伪装很精妙,是一个巨大的邮箱,就在进军道路一侧,当然顶部的开口伪装过,周边还进行过加固,否则即便是普通枪弹也一样可以射得穿。   “真狠呐!”李莎感到背心发寒。都是老兵,哪有人到这个时候还看不出后队杀前队的道理。   问题是人家是在大部队后面安排一支执法队,这里却是一字长蛇,除了奥恩每个队都是前队,除了第一连每个人都是后队,   “别聊天了,谁的角度好一些,告诉我通道内的情况。”小刘参谋的声音响了起来,1000余人,加上达图奥恩共10个分队垂直散布在这片战区,每两队之间大约百米距离,已经有3队进入通道了,考虑到1比50的人数差和作战环境,进攻方堪称势如破竹。   “我的位置刚刚好。”瘦弟负责操作蜂巢,在这场突袭当中很难发挥作用,所以小刘把他安排在战场正后方的一个大型广告里,正对通道,“奥恩的剧毒火球效果很好,前80米已经沦陷,但内城在最后20米维持住战线,正在僵持,双方打得很激烈,伤亡很大。”   “看来快要突破了。”小刘的语气很平稳,战况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我们出动吗?”李莎代号瓦尔基里,虽然长得小巧,但本性却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好战得多。   “还早,通道被突破后才是内城的人数优势发挥的时候,奥恩手下的士兵会快速消耗,到那个时候,奥恩才会前移到适合狙击小组发动攻击的区域。”小刘简单解释了一下,“露西亚,3号目标出现了吗?”   “观察到尘土,警戒区域内没有发现。”露西亚眼前是长排的显示器,四个小队的蜂巢探头大半被固定安置在进入战区的关键路口,如果青卫出现,一定瞒不过她的眼睛。   “如果3号目标不出现,第一轮狙击后全体出击。”小刘开始下达命令。   “如果3号目标出现呢?”叶麻子好奇地问。   “猎户座出击,奔流及黄蜂静默,等待命令!”小刘的声音咬牙切齿。   ……   被当做诱饵似乎是猎户座小队共同的命运,赤图已经抓出3枚箭,和自己的宝贝血荆一起压在身下,眼前的电子观测仪画面跳动着,那个晃动的黄框锁定着奥恩的脸,象征距离的数字已经跳到1400。一点四公里,这已经是刻意改装过引擎飞行距离的特种箭最好的发挥区间了。   “目标距离1400,请求攻击!”赤图慢慢抬起身,给弓和箭留出上弦的位置。   “2号位和3号位?”拉蒂尔问。   “2号位距离3700。”小绿淡淡地说。   “3号位距离3300。”安瑞拉回答,距离太远了,这个距离即便瞄准也很难对一个二阶能力者造成威胁。   “等我口令,1号位就发动攻击,然后尽你可能逃命。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把目标引过来。”   “我说真的。”赤图抠抠缩缩地把安全绳挂在就近的维修挂钩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先去找德克吧。”拉蒂尔笑得欢畅,“为了让我同意指挥狙击小组,他把整个猎户座都卖给我做诱饵,所以你不会孤单上路的。”   ……   事态并没有脱出小刘参谋的预料。   奥恩一方1连2连皆没,但3连却一举打通通道,冲出消毒通道,进入了广阔的内城,等待他们的是标准环形工事,射击孔、火力点交错密布,每一个都探出黑洞洞的枪口。   战斗变成了屠杀,短短3分钟,4个连消失殆尽,其中2个半连是死在冲向工事的道路上,而6连则是在溃退后被7连和8连联手射杀在那条布满血肉的通道里的。   赤图和奥恩的距离只剩800米,他突然发现拉蒂尔的计划有一个很严重的漏洞,射角。当奥恩进入适合2号和3号位攻击的区域时,实际上磁能罩的柱型折角会挡住射击角度,也就是说,安瑞拉和小绿永远也没有射箭的机会。   就在这时,露西亚突然在频道里高喊:“3号目标快速进入战区!数量2000,……3000……3500,还在增加!”   “支援小组阻截,狙击小组行动!”小刘发出了总攻令。   “1号位发动!”拉蒂尔高喊。   赤图直接解掉了电磁鞋的绑带,双脚赤裸,整个人瞬间就沿着磁能罩的陡坡向下滑去,血荆已经拉成了满月,发射!   一弓三矢呈品字形直射奥恩,转瞬已经到了奥恩面前,电击箭凌空放电,直接触发了爆炸箭的引信。   轰轰!巨大的火光,奥恩遮着脸倒飞出去,身边的护卫横七竖八倒了一排。   “猎户座!”小刘高喊。   “杀!”叶麻子当先杀出,双拳的战神启动,远远带出一道银色的流光。   “3号目标一部突破!他们有武者小队,数量24,是圣徒!烈火小队4人战死!战区戒备!”   “胖哥,目标磁能罩,掷弹兵全弹!”因为露西亚的示警,小刘的喊声已经完全哑了,是他把猎户座小队放在最危险的境地,但实际情况却变得比他想得更危险。   掷弹兵迅速调整到连发模式,所有弹药,无论什么种类都被设定在磁能罩锥和柱的夹角处,轰然喷发!   “麻子,把奥恩顶进去!”   “你动脑,我动手!”叶麻子大喊,速度更快,一拳顶在奥恩的后背,奥恩喷着血再次飞近磁能罩,但反手挥出的毒火却正中了叶麻子的脸,紫焰熊熊攀遍全身,迅速淹没身影。   “继续执行命令,书生!”老布来不及伤感,他只记得小刘的命令,只记得叶麻子的指示,猎户座小队从没有完不成的任务,今天,也不会有。   无数人影冲进战场,冲在最前面的是4个野兽一般四足奔跑的小队,圣徒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露出獠牙,在撕碎了烈火小队的4人之后,转眼就把行进途中的胖哥也一道撕成碎片。   轰轰轰轰!连绵的爆炸轰击在磁能罩上,突进的青卫士兵分不清是谁发动的攻击,只知道迅速架起身上的单兵火箭,这一轮攻击显然威力不足,那么就用更凶猛的火力来开路吧。   无数火箭弹飞上天空,把赤图吓得肝胆俱碎。   “1号位,继续攻击!”拉蒂尔根本是唯恐赤图不死,这时候居然还不忘让他继续吸引奥恩的火力,但是猎户座小队服从命令的因子已经渗入到骨髓里了,不管这个命令是否正确,只要听到了,他们的脑子里就不会质疑,只会考虑怎么去完成。   一拳砸在腰上的安全绳上,缩放轮一顿,迅速回转,提着赤图冲出胖哥释放的烟火,这次是一枚爆破和两枚电击,赤图满弓,看也不看就松开弓弦。   奥恩刚刚站稳身形,但这群袭击者的悍勇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一个青年举着大盾扑上来,被毒火一击,他顺势就弃盾突击,闪着银光的长棍劈头打下。   奥恩只能退,连退三步,又见一个青年挥舞着巨大的双手剑横里杀出,照着他的腰抡圆了就挥,根本不讲章法。怒极的奥恩继续退后,但又一朵毒火却洒了出去。   嗡!月型的飞刀从眼前闪过,击碎毒火,另一把撞在女武神上,把老鸨远远地打飞,老布已经看到赤图新射出来的三枚箭,有点歪了,落点在奥恩的身后。   “啊!”老布像狼一样扑了出去,趁着奥恩刚刚打出毒火的空隙抱住他的腰,把他撞起来,堪堪赶在赤图的箭落地之前,飞到了落点的正上方。   爆炸在磁能罩和地面同时产生,磁能罩垮塌了,奥恩和老布抱着被炸得高高飞起,蹿起的电流麻痹了两人的肌肉,奥恩只能大吼着点燃双手,连带着连老布一起点燃,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   射角出现了!   “2号,3号,射击!”拉蒂尔发布了最后的命令。   两枚嘶风从斜角擦过,低吟着把燃烧成一团的老布和奥恩分成无数碎屑。   ……   赤图的安全绳被炸断了,300多米的高度不高也不矮,现在他只能祈祷之前的小手段管用。磁能罩顶的风太大了,为了不至于在偏光斗篷中钻出手啊脚啊的东西,他违反装备条例,用绳子把斗篷和手脚扎了起来,似乎有一种滑翔翼的样子和现在的他差不多……   张开双臂,撑开双腿,偏光斗篷呼地鼓了起来,赤图明显地感受到身体一颤,他顺着磁能罩内逸散的高压正在向前滑行。   感谢长生天!   交战好激烈啊,十几个野兽般战斗的男人正在人群中大杀四方,身后是涌进来的士兵,环形工事岌岌可危。   好像……没人发现我啊。   离地只有十几米了,赤图自度摔不死,一口咬掉系在胸口的绳结,偏光斗篷呼啦飞上天空,他却解放了手脚摸出嘶风,一枚不够,他一把摸出三枚。   张弓,搭箭,满弦!   那些野兽般的男人简直是最优质的箭靶,为了对环形工事保持最大冲击力,他们聚成一团,前呼后拥地冲锋,前队的被子弹打死,成了后队的盾牌。   不过你们挡得住小口径枪弹,挡得住嘶风吗?   嗡!白光闪过,圣徒的第一次亮相就此谢幕。   歌迪亚上将惊骇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一举解决强敌的青年,他穿着破破烂烂的战斗服,拿着奇形怪状的弓,姿势诡异地砸在环形工事背后,似乎是摔断了胳膊。   最可怕的敌人已经被解决了,战士们冲出环形工事,外面也有不知名的助力,他们人数很少,却从背后挤压着攻击者的空间,一个个都是战力强大,他们似乎连那个能燃起恶毒火焰的高阶能力者都杀死了。   “我是前美洲联盟军上将巴拉图斯.歌迪亚,敢问勇士隶属何方?”   “那个……毛利回归机关外务处,猎户座小队上等兵赤图向您致敬!” 第238章 付出与收获   中间派系和青卫在墨西哥城内城之前的折戟,算是为这场发生在美洲的政治风波画上了阶段性的句号。   来自洛杉矶的政客集团集体失利,损失了大量干部的他们,也失去了对美洲政局指手画脚的权利。从影响力而言,他们已经算是彻底退出了美洲政坛;   被动应战的安大略联盟损失同样惨重,硕果仅存的美洲籍能力者麦拉.托米拉在洛杉矶刺杀中间派系领袖,时任洛杉矶岛总理的贝尔.德佳迪后遭遇不明势力袭击,斩杀7人后侥幸逃出绿岛,从此了无音讯;   青卫在全美范围收获了巨大的胜利,不仅是进行了大规模的刺杀,更在其后的宣传战中大获全胜,如果不是进攻内城失利,这场胜利的回报或许就是完整的美洲。   夺取他们胜利果实的,就是被小刘参谋幸运点将的原埃卢尔派系。   为了躲避随之而来的清洗,进攻失利后,青卫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整个墨西哥城的利益,埃卢尔系乘胜而出,真正完成了死而复生的华丽转身。   小刘参谋在允许了奔流和黄蜂小队的出击请求后吐血昏迷,于是距离内城最近的拉蒂尔当仁不让,接替了与政客交涉的任务,有凄惨落魄的赤图珠玉在前,对于“指挥毛利友人,以无比壮美之勇气,于危难中救援爱好和平之士”的总指挥官罗.拉蒂尔上尉,埃卢尔派系的领袖们不约而同地给予了最大热诚的欢迎。   不得不说,拉蒂尔确实有快速取得他人信任的本事,或许擅长使用诱饵的人都有这样的特长。   总之三言两语之下,拉蒂尔已经成为了埃卢尔派系的座上宾。哦,他们现在叫墨西哥派系,这也是从拉蒂尔嘴里蹦出来的。   内城的士兵已经控制了整座墨西哥城,他们以连为单位巡游街道,全力缉捕那些在战乱中浑水摸鱼的害民之辈。而收缴的财物,则被长相亲切的士兵送还给受害者,假如受害者罹难,他们便迅速调取资料,只要在本城范围居住,哪怕是不远万里也会有专车把遗体和遗产送回到家属手中。   这一切都被随行的记者忠实记录下来,并且不加剪辑地直播给全城百姓。多好的士兵啊,这是我们墨西哥城的子弟兵啊!虽然这些住在内城的大兵有劣迹斑斑的过往,可是浪子回头才尤为值得珍惜,不是吗?   战后的混乱迅速平息,这一夜,无数溢美之词被强加到内城的军队身上,习惯了受压榨的外城百姓想不到,在某个笑脸杀人的腹黑参谋心中,这才仅仅是墨西哥派系政治反攻的开始。   就在内城那面破损的磁能罩下,拉蒂尔和歌迪亚上将、弗兰议员及伊尔比诺总理谈笑正欢,赤图呲牙咧嘴地在一旁强颜欢笑。   不是武装小队还散在外面没回来,也不是美洲大兵不愿意救助这个勇敢的战士,只是单纯的……拉蒂尔不许。虽说没有说出口,但是墨西哥派的领袖们对这一切心知肚明。   “在我看来,墨西哥一脉并不弱,之前的颓势也不过是埃卢尔在位时,让诸位承担了太多恶名。政治家最担心恶名,偏偏只要沾上墨西哥城的边,民众们就有了不喜的借口。”   拉蒂尔对角色转换的把握堪称炉火纯青,前一刻还是铁血的战士,这一刻又成了羽扇纶巾的谋主,谈笑间挥斥方遒,颇有英豪皆狗辈的气势。   “上尉先生看得准啊,当一个政治家被民众抛弃的时候,他退休的时候就到了。而当一个党被民众厌恶的时候,离灭亡也就不远了。我们的过往太过不堪,虽说有心为民,奈何民心却已经不在我们这边了。”议员弗兰摇头叹气。   在墨西哥派里,歌迪亚主持军事,伊尔比诺主管行政,而控制政治博弈的正是他本人,如此显赫的派系地位放到整个美洲却只有一个区区的墨西哥城议员,连议长都不是,正是因为博取民众支持,收拢政治羽翼实在太难,他深受其苦。   拉蒂尔没有摆出什么知音难得的倒霉嘴脸,反倒是笑着摇头:“议员的话放在其他势力都没有问题,偏偏在美洲,这句话不妥当。”   “哦?上尉先生难道还有不同看法?”弗兰被勾起了兴致,惩治罪犯,维持治安的戏码就是这个毛利上尉想出来的,执行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如今墨西哥派已经摆脱了生死劫难,饱暖思**,他们自然想要更多,哪怕从身份和年纪来说,这个人应该很难给自己提什么好意见,不过兼听则明嘛。   “其实我不说,诸位也很快就会发现的。您看,经过了这轮清洗,美洲的政治生态已经不同了,人望最重的洛杉矶政客损失惨重,这一次大概连派系内的后备力量都赔出去大半,复起无望,而雪城的安大略联盟嘛,难道比名声,你们比他们还不如吗?”   “那青卫呢?”弗兰眼前一亮,赶忙接着追问下去。   “青卫的政客在公众形象上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应对起来也不是无懈可击。”拉蒂尔把自己的战术电脑向前一递,三人看到里面正播放着一段视频,民众奔逃,20几个野兽般的战士冲杀而过,如入无人之境,显然是剪辑过的,但整理起来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您看,我只是一个普通战士,宣传上的事情我不拿手,还是诸位自己想办法的好。”   我真希望手下多几个像你一样,对宣传不拿手的宣传干事……   不理弗拉那副打算吃了他的眼神,拉蒂尔继续说到:“抹黑对手只是一个方面,而另一个方面就是重树形象。美洲很乱,而且还会乱一阵子,我想民众一定希望出现一个以他们为念的党派出现力挽狂澜,这也符合人们对救世主的奢求。”   “这一点我们已经在做了,您出的主意很完美,我还没有感激您,军队的小伙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过鲜花和赞美了。”歌迪亚上将是个老实人,那种感激也是由心的。   “军队能做的毕竟有限,其实政府可以做得更多。”   “是吗?”   “这一战对内城的伤害很大啊,以贵派现在的状况,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把这些磁能罩修复好。”巨头们热切地希望听到答案,拉蒂尔却岔开话题说起了其他。   “短期内修不好了。”伊尔比诺叹着气,墨西哥城的财政被青卫把持,如今人是撤走了,但是这个时代的财权却不需要税丁挨家挨户抽取,账户就在那里,即便是绿岛政府,没有合格的手续也提不出来。   “是吗?那不如就拆了吧。”   三巨头彻底呆住了……   “这并不奇怪,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来达成目的本就是取胜之道,这是我的专业,也是歌迪亚将军的专业。”   “您还是一次把话说完吧。”发现弗兰和伊尔比诺的眼睛都看着自己,歌迪亚苦笑不已。   什么时候,政治手腕成了军人的专业了?   不过拉蒂尔并没有客气,说了这么多,甚至让重伤的赤图做了半天的模特,他为的就是在小刘参谋醒过来以前敲定美洲的政治反攻方案。   军事进攻的成绩是小刘的,彻底胜利的功勋必须得是自己和黄蜂小队的。   “开放内城,收拢民心,墨西哥派在墨西哥城将成为万众期求的主人,这是其一。美洲多有内外二城的布置,墨西哥派首开先例,在这些绿岛,你们的影响力将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再加上军队所表现出的亲民的作为,人民只会认为贵派正在清理埃卢尔的遗产,一个新的,以人民为念的党派将会新生,这种愿望同样会提升人民的支持度。”   拉蒂尔喘了一口气,似乎真打算一次把所有的话都说完,语速飞快:“经过这轮政治风波,各岛政治精英损失大半,活下来的大多是一些无党无派的摇摆力量,他们只会看民众的脸色行动,收拢这部分力量,如此就能快速提升贵派的政治实力。而更关键的是,各岛的议会选举必定会在近期重开,这和哪个派系的需求无关,只因为再不补充新血,议会就该担心,他们连召开所需要的六成议员都凑不齐了。”   “可是出了墨西哥城,我们竞争不过青卫的人,游离势力还好说,对于空余出来的那部分位置的争夺,我们不是青卫的对手,只能白白为他们做嫁衣。”弗兰插嘴道。   “您认为我们来美洲是干什么的呢?”拉蒂尔笑着看了弗兰一眼,弗兰只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口冒了出来,让他几乎冻僵,“给我名单,属于青卫的人,属于洛杉矶的人,甚至属于安大略的人,我们会让他们中的大部分心甘情愿地放弃这次选举。”   “如果他们也做同样的应对呢?尤其是青卫。”毕竟是军人出身,这时候,也只有歌迪亚还有能力开口问话了。   “你们供养着美洲最多的军队。”拉蒂尔毫不客气地说,“不付出代价,就不要指望可以获得任何东西。”   又是代价,这个青年的眼里似乎只有等价交换,在他那里根本看不到怜悯的影子。   “那你们付出这么高的代价又是为了得到什么?”   “毛利和同盟的决战就要开始了。我们只希望你们在掌控了大部分绿岛之后记得,当同盟的军力被毛利和华夏纠缠住无暇他顾的时候,做第一个脱离同盟,重建大议会的独立国家!” 第239章 陌路   IC65年11月15日,伊甸。   这天的伊甸微微下着小雨。   雨丝如酥,配上深秋的风霎时间就有了冬的意境。这种凉风细雨的感觉,对这个时代来说很新鲜。   白海太大了,除了毛利,这个时代的绿岛气候总会显得干燥,即便是雨和雪都是积攒上好多天之后被一片大大的雨云带过来的,狂暴而粗野。   街上有很多观雨的人,像一个个蠢货那样戴着伞,看着一滴一滴的水珠从宽大的叶片角上滚落,时不时吹起一阵风,就会惹得不少人缩脖子,然后就是放肆的大笑。   托仑没有笑的意愿。   他没有经过和安木罗等人的商议,就一个人从万象赶来伊甸,只为了自己安排给伊思的副官送来的消息,李大江把伊思带回来了。   墨宅门前并没有观雨的人,因为有荷枪实弹的方舟军团守卫大门,连路过的人都很少,以至于像托仑这样不擅文理的人心里都冒出一个好词,孤家寡人。   他的车可以进入大门,司机很配合地上交了证件以后,就再没阻拦地直接开到大宅前,托仑下车,大踏步走了进去。   法诺尔并没有像惯常那样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而是难得地待在会议室。   他收到了托仑拜见的请求,托仑肯定是为了伊思来的,而这里暂时又是伊思.胡德停灵的地方,所以他打算就在这里会客。   李大江被他支开了,这次会面并不适合太多人参与,哪怕那个人是李大江。   干脆利落地敲门声,成为领袖以后,托仑少了一些暴躁,多了干练,一举一动充满勇气,而不是曾经那种单纯的勇力。   “进来吧。”法诺尔扶着属于伟大意志的座椅站好,他这一生,唯一一次座上机关长座位的体验以惨败告终,现在他依旧是青卫的机关长,但是青卫却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下,一切都是拜躺在边上的这个青年所致。   他是法诺尔,既不屑于否认失败,也不会留恋那份权势,他站回那个20年来一直站的位置,也只是想告诉托仑,现在的他已经回归伟大意志副官的身份,不过这个副官不再代替领袖说话,他将代替领袖去战斗。   可是托仑却误会了。   虽说比从前成熟了许多,但他依旧不喜欢用脑子,他的光头里就塞不下拐弯抹角的暗语,分析这种事是伊思的工作,不过伊思死了。   “大人,就是因为胡德剥夺了您的权威,所以您就让李大江杀掉他吗?”   误会了啊。   法诺尔感到一种痛彻心扉的失望,不是因为误会,而是因为他对伟大意志的忠诚,被忠诚自己的人质疑了。   “他是格林尼治的潜伏者,这是我杀掉他的唯一原因。”法诺尔把自己藏在椅背的阴影里,托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他本来就忠于格林尼治。”   “可是你却忠于青卫!”法诺尔冷冷地说,“他为你夺权的计划伤害了青卫的根本,而事实上,那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托仑苦涩地摇头:“我和他本就是相互利用。他并不忠于我,我知道,他同样不会忠于青卫,我也知道,从他离开格林尼治进入我麾下的时候,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过这个问题。他获得了我的承诺,所以他为我服务。”   “他的目的只是让同盟输掉接下来的战争而已,你被开诚布公的假象蒙蔽了。”   “被一个致死都在为我谋划的人蒙蔽吗?”托仑冷笑,“他去美洲是我要求的,安木罗强烈反对。他的建议让我们在美洲去掉了最大的政治对手,险些获得这一次风波的全部红利。即使在被李大江杀掉以前,他还在为我谋划,担心我一时冲动和您对立,假如我带着万象、格林尼治和香格里拉的25万军队和您彻底对立,我们才真正输掉这场战争。为了我的承诺,他致死都在尽自己的职责,您管这种尽责叫做蒙蔽?”   “美洲的事件毕竟没有让我们得到真正的好处,新的情况也在向有利于墨西哥城的方向发展,你的第六集团军至今没有一兵一卒进入美洲,这才是事实。”法诺尔居然感受到了压制,被托仑从语言上压制,伊思.胡德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其实连他自己都开始有些不信任自己的判断,更遑论去说服一个全身心去信任伊思的人。   “美洲发展到现在这样是李大江的过错,是他在美洲最需要胡德的时候杀了他,是他在美洲漏过了毛利人,是他让美洲群龙无首。法布雷加斯无能,丢掉了胡德为我们谋划的大好前景。所以法布雷加斯该死,李大江也必须为这件事情承担责任!”托仑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的时候几乎已经在吼。   “假如伊思.胡德早就知道毛利人的存在呢?他的推波助澜隐藏了毛利人,让他们躲过了最容易被发现的阶段。”   “这根本就是欲加之罪,是李大江为自己开脱的托词!”   “这是我的判断!”法诺尔斩钉截铁,托仑终于冷静下来。   “您认定我损害了您的利益,是吗?”   “你损害的是青卫的利益。”   “那也是因为忠诚!”托仑快步走上去,走到足以看清法诺尔的位置站定,双眼直视,直到确定法诺尔可以看清他才继续开口,“米罗忠于您,我在杀死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一直都忠于您。我忠于您,您却把我当成一块磨刀石,只为了磨砺凌佟那个蠢货在战争中取得更大的功绩,攫取更多的权利。您告诉我,忠诚错了吗?”   法诺尔罕见地沉默了。他不想把自己隐藏到阴影里,那是示弱,对于这些忠于他的人,他一直心有愧疚,但他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因为只有那样,才是伟大意志需要的胜利。   “忠诚无错。”法诺尔轻声说,“但你们忠诚的对象却错了。”   “可我们忠于的是您!”   “你们应该忠于的是伟大意志,是青卫,而不该是某一个人!”法诺尔激动难当,大踏步走出阴影,一直站到托仑对面,两个人隔着圆桌四目相对,“未来的世界不需要两个领袖,任何截留了本该奉献给伟大领袖忠诚的人,都不允许成为领袖,即便那个人是我也不行。”   “伟大意志根本就不存在!鲁道夫不过是一个毁灭了全人类的疯子,我们现在所拥有的,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即便是有,那也是您强加给他的。”托仑不打算退缩,即使是他也知道,一旦走出这扇门,这样的谈话就再也不会出现了,“您才是建立了这个帝国的人,如果这个世上有伟大意志,那也只能是您!”   “你错了!伟大意志是存在的,他不是鲁道夫.冯.唐,不是亚瑟.法诺尔,而是真正的能够拯救全部人类的意志!一个人类统一,没有硝烟,没有争斗的崇高理想,那才是我们所该信仰的意志!”法诺尔盯着托仑,领域在他身体四周起伏不定,无数种幻象在期间生生灭灭,就像通往地狱的影像,“当年有一个懦弱的能力者,在战火中险死还生,他怀疑过战争的意义,他既不敢杀人,也不敢被人杀,只能逃跑,不停地逃跑,直到看见了鲁道夫留下的影像和那份花名册。鲁道夫是疯子,但意志却是真实的,这样的意志必须被传承,那个能力者就是传承者之一。知道吗?未来的世界不会有什么强力的领袖,也就没有了政敌。在一个强力政府的约束下,一切都将在框架内解决,再也不需要杀人,再也不需要担心被人杀死,正是这份理想支撑我,造就我,这才有了现在的亚瑟.法诺尔!现在,托仑.道格拉斯,我需要你帮助我,一起去实现她,你愿意吗?”   托仑呆呆地看着法诺尔,呆呆地,脑子已经完全停止了转动,一个没有领袖的政府,一个强大的政府,一个唯一的政府,一群懦弱的人民……这才是法诺尔心中的理想国。   没有战争……这样一个存在怎么可能会没有战争?而且为什么要消弭战争?只是为了消灭杀戮?现在的美洲没有战争,但是杀戮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毛利人在杀,青卫在杀,那些美洲本土势力每一个都在杀,这样的世界才是消弭了战争的真实世界,比地狱更像地狱的世界……   “你愿意重新帮助我吗?”法诺尔轻声地说,语气甚至有些软弱。   “你已经疯了。”托仑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身后伊思的尸体燃烧起来,散发出浓烈的恶臭,闻起来,有一股新世界的味道。   “12月22日,我会出现在毛利,战争在那一刻开始。”   这是法诺尔给托仑最后的声音。   ……   李大江从窗口看到托仑冲进雨里。   伊甸的雨已经很大了,这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雨的样子。   法诺尔打开门走进来,看上去和走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但李大江知道,最后的谈判显然是失败了,托仑最后也不愿承认伊思在欺骗他,其实连李大江也不确定,伊思是不是在欺骗他。   “失败了?”   “失败了。”   “开诚布公地谈判你居然也有失败的时候,这在我的计划之外。”   李大江耸耸肩,显得很轻松,战争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哪怕复合失败了,也不代表托仑就会站到敌对一方,那里也没有他的位置。他还是要进攻毛利,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   “我不是伟大意志,做不到说服所有人。”法诺尔淡淡地说。   “事实上,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伟大意志想要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李大江调笑到,这是实话,以至于他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的一生像是笑话。   “你看不到的,你太老了。”   “那样也好。”李大江似乎觉得轻松了许多,“那样也好……” 第240章 困顿在海和山的交界   墨离韵皮球一样从一个坡上蹦蹦跳跳地滚下来,这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了……   “一座不大的山敢有这么大的风,你还能更无耻点吗!”   不大的山,这是一个地名,臭小子起的,实际上这座山很高……很高……很高,而且很大。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座有着平缓的坡,两边都看不到尽头的墙,或者说堤会更形象些,因为不大的山的造型,和那些河堤一模一样。   太阳永远都挂在那儿,在墨离韵的印象中,好像从来没落下来过,甚至角度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以至于时间长了,臭小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过了多少天。   姑且算是1天好了,反正在这个混蛋透顶的世界里不会饿,不会困,不会累,就是不会担心外面的世界这一点有些奇怪。   毛利正要打仗,或者说不定已经打完仗了,那是一场决定生死的护国战争,小秋在那里,回归的朋友们在那里,秦钰?怎么可能会想到她……   为什么会不担心呢?亚瑟.法诺尔是四阶,连安迪都死在他手里,毛利即便能击败剩下的全部入侵者也拦不住他,这是位阶上的差距。   拦不住他,抵挡了再多军队也没有意义,法诺尔一个人就可以施施然地杀光整个回归,杀掉所有政治领袖,大不了再杀尽军队的指挥官,毛利自然就输了。谁也不能指望一群平民去赢得如狼似虎的战争。   回归的朋友们会死光的,小秋会陷入兵灾,毛利不复存在,为什么自己就是担心不起来呢?难道真的自私自利到这个程度了?   臭小子百思不得其解。   不解就不想,墨离韵活动活动手脚,眯着眼睛又盯上了那座不大的山。   这样的内心拷问经常会出现,因为这里很无聊,可以想的东西不多。   永远走不完的甬道,永远吹不停的乱风,永远穿不透的罡风带,永远爬不完的山,墨离韵很早就明白,这是个只存在于想象里的世界,躲不过,绕不开,只能一关一关地过,一件一件地克服,他已经成功了3次,现在是第4次。   这是一个巨大的考场,试题就是无止境的风,白驹、镰鼬、罡风,如今的山岚,虽然失败是自然的,成功才是偶然的,但墨离韵的信心却越挫越强。   这是把自然界的气候放大了千倍万倍的世界,这些风是最完美的风,也是墨离韵一路走来依仗着的技能,败给它们总会产生一种败给成长以后的自己的错觉,很奇妙。   臭小子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急着寻找出去的办法了,毛利的困境很单纯,击败法诺尔就够了,而自己不正朝着这个方向迈进吗?   在这里有我最好的老师,学习它们,利用它们,击败它们,原来掌控风,可以让我强大到这个地步。   当信心建立起来的时候,领域就自然而然地打开了。   嗡!蜂群的声音响起,墨离韵打开领域,淡的几乎透明的青色裹挟着狂躁的气流围绕在身体周边,组成一个球形的罩子,和普罗迪、安迪和唐宁的领域都不一样,墨离韵看过的领域都安静如处子,而他的领域却喜欢狂暴地低吟,就像弓起背蓄势待发的豹子,随时都会暴起噬人,他很喜欢。   再来一次!   蝉翼啪地一下打开,化身翠绿色的流光,墨离韵又一次冲上那座看似平缓的坡。   脚下是茵茵草地,草叶很茂盛,不时能看到肥厚的茎上滚动着露珠,根本动都不动。   如果脚踏实地地走,他永远也感受不到风的存在,不过同样也永远翻不上尽头,哪怕它就在那儿,最远不过千米高度。   那就是一座只有飞起来才可以到达的蜃楼,而一旦飞起来,你就会知道,从山顶刮下来的风有多恐怖,让人觉得即便是一座绿岛,也能被它掀上天空。   领域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流转,虽然用眼睛看不到,但墨离韵能感受到纯粹的风护佑在身体四周,正是靠着这种流转把山顶俯冲下来的怒涛推开,甚至把其中一部分引导到身后从阻力转化为推力。才得以让他保持住迎风而上的力量。   嗡嗡声越来越激烈,墨离韵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这说明光凭领域的被动流转已经不足以破开山岚了。   掌心摊开,碧绿色的丝带从领域的壁障汇集到手里,凝结成刀剑,领域也变得越来越小,直到贴合在身体四周。   长剑在前,弯刀在侧,墨离韵把自己变成戟,旋转,旋转,光影联结如同闪光的钻头,以山岚对山岚。   轰!墨离韵提速到最高,迅裂的气流被击碎,碎裂的空气被聚集,聚集在脚下,聚集在蝉翼上,爆发!   “山!岚!”一道虚影从钻头的顶端延伸,无形的风里破开一个有形的大洞,墨离韵一闪而逝,缓坡上的土浮了起来,带着草叶卷入通道,然后是山石,是漫天飘动的云,是周边的风,堤被切成两半,整个通道被塞得满满当当。   轰!墨离韵出现,一击破空,翻山登顶,通道才缓慢地崩塌下来,挤压着,把所有的内容物都碾成肉眼难见的碎末,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啊!”墨离韵仰天长啸,他又突破了一关,那么接下来……   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墨离韵麻木地加上一个永远也游不到头的定语,视野的尽头有一块小小的礁石。   海是狂暴的,因为无数接天连水的龙卷风在海面上巡游,吸出游鱼和砂石,一同翻滚。   墨离韵甚至看到一条只在书里见到过的蓝鲸被扯上天空,四五条龙卷风汇聚起来,蓝鲸在它们的摧残下被撕扯地七零八落,血雾漫天飘洒,却一滴都没能落回海里,全部成了水龙卷的一部分。   “呃,如果这一次尝试失败……会死吗?”   ……   疯了!要疯了!   陶淘坐在苍喆的飞毯上哇哇大叫,已经彻底后悔跟柯兰说的那些大实话了。   杀就杀好了,横竖做了奶奶的男人,让爷爷考验考验又掉不了几块肉!陶少爷小命金贵,不会死于空难吧?   陶淘的悲惨人生还得从月余以前说起。   广阔的大西洋根本不是苍喆这样半吊子的二阶飞行能力者可以横穿的,陶少爷显然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美妙了。   飞上一阵,能量枯竭,飞毯歪歪扭扭地在灰海迫降,如果不是能力应用专科那些人脑洞大开地在苍喆的武装底部加装了充气阀,这对报名参加了亚特兰蒂斯旅行团的游客,第一天就会变成那些变异海兽的美餐。   可是这里是大西洋啊,是IC时代的大西洋啊,对流层充斥混乱的电荷,水汽稍稍聚集就是暴雨雷鸣,大西洋就像一个更年期的老处女,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次翻脸是在什么时候。   或许几天一次,又或许一天几次?   这样的天气,一个充气阀能保证什么?陶淘一回想起过往的好日子,小眼睛泪汪汪地,都要哭了。   睡一觉的功夫漂回陆地3次,最多重新飞。无缘无故被掀翻在水里,最多游回来,反正全套的防辐射服都在绿岛里买好了,他们现在看上去就像是公元年间的宇航员。   平白无故地打雷?只要没有一下劈死你陶爷爷,绝对第一时间就往水面上钻。水兽……陶淘见过8次水兽,逃了12次命,飞毯都被咬掉一个角,以至于他们又主动飞回陆地一次,然后充气阀上多了一个又红又亮的大补丁。   说起来全是泪啊!   老司机苍喆已经瘦得脱了型,有了掉头发的毛病,还发过3天高烧。好好一个哈萨克斯坦族的老帅哥只剩下一个老字,整个人奄奄一息。   终于福星高照,撞上连续5天的风和日丽,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一轮银色的太阳,陶淘哭得稀里哗啦,苍喆哭得虎目含泪,卯足了劲儿,就冲向那座会自转的浮空岛。   结果激动之下,却把距离估错了,苍喆的能量几近枯竭,不得不放缓速度,一点一点向着天空之城飘过去。   那是半个小时前的事。丿丿ㄥ靠着最后那么一点能量,凭着脱离苦海的意志支撑,啃着二阶能力者可怜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回复速度,飞毯就像忘了换电池的遥控飞机,在天上飘忽不定,任何一阵小风都可以让它打上几个卷儿。   两人把能丢地都丢了,能脱地都脱了,只留下两条绳,像捆猪崽儿一样把自己捆在飞毯的固定抓环上。   环抱亚特兰蒂斯的彩虹已经近在眼前,陶少爷晾着冰清玉洁的身子,心里已经给自己叛了死刑。   上不去了,连高度都还差百来米呢,肯定要死于空难了。好样的唐宁,这就是你说的飞一飞就到了?小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老司机凸着眼珠穿过最后一片云彩,嘴角那儿冒着白沫,青灰色的岩石已经清晰可见,垂天的瀑布已经震耳欲聋,那轮银色的太阳已经踩在脚下,剩下的……就是在撞岛和坠毁当中选一条路了。   “大叔!那里是个洞!”   苍喆神游物外。   “大叔!就在瀑布后面!”   苍喆看破虚空。   “大叔!对不起!”陶淘揪住老司机的丁丁对准洞穴的方向用力一扯……   “啊!”飞毯像犀牛一样一头扎进美轮美奂的水帘洞。   “什么人!”   “撞啦撞啦!我们没买保险!”   轰!…… 第241章 浮空岛故事VOL.3   拉斐尔是可悲的。他本来是卡拉翰帝国博拉尔男爵家的世袭骑士,在城堡里做护卫,家里有7个家丁,12个家将,养着3匹瘦马。男爵的城堡很小,乡亲们祖祖辈辈住在一起,所以无论他牵着马走到哪儿,都有人喊他骑士老爷。   那是很美的生活。   可是上个月城堡来了一位传教士,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动男爵去信仰什么稀奇古怪的慈爱之神,然后一切都变了。   先是加税,男爵怎么会把收税这么专业的事情交给一个只会念经的家伙?那家伙怎么敢在原来税率的基础上直接就提高10倍?家丁养不起了,家将养不起了,在月中交过一次税后,拉斐尔就连马也养不起了。   再是征集圣女,说是教堂建好了要有99个忠贞的圣女侍奉神明,那你为什么连漂亮的小男孩儿都要?好吧,牧师学徒。可为什么非得是拉斐尔的弟弟?   所以拉斐尔就造反了,事情的过程其实很简单,遴选圣女的时候拉斐尔这样的世袭骑士是护卫,于是他向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儿塞了一张小面额的汇票,马上就从护卫升格为贴身护卫。然后……然后他就砍了传教士的头,一路逃到了邻镇。   或许是拉斐尔亵渎了神灵吧,那之后他的厄运就再没断过了,遇上骗子被骗光了身上的汇票,遇上愿意帮助他一起追捕骗子的骗子被骗走了剑和铠甲,遇上自称从追捕骗子的骗子手里买下了他祖传的剑的骗子被骗走了象征骑士身份的勋章。   虽然听上去挺乱,但是他确实只花了4天时间就从一个身价丰厚的逃犯成功转型为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他甚至试过去自首,可是却因为无法出示骑士勋章而被打将出来……   说好的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他以为厄运到这里就结束了。凭着孔武有力的身板,他很快就在一个收购珍奇的商人手下找到了搬运工的活计,大小姐很漂亮,每次看见他都会脸红,可是人家好好地经验卖场70多年了,无缘无故居然就冲进来一群黑衣的汉子杀人全家。大小姐满是血的手从柴垛子里露出来,他突然觉得应该在逃跑前留下点纪念……   于是他就取了大小姐的手链,从手链的夹层里找到了藏宝图,顺着藏宝图找到了一个隐藏的地洞,最后在这个地洞里找到了传说中神的遗物……   你妹的神!神没有一个好东西!   “对着瓶口尿尿,神会赐予你召唤异世界恶魔的力量。”这是写在一个空可乐瓶上的话,如果起源的某位在这里,他会告诉你那是林瑶的笔迹。   在亚特兰蒂斯她确实是神使,所以说这个可乐瓶是神的遗物也没错。   洞口已经被那些黑衣的汉子们堵住了,拉斐尔打不过他们,所以逃不出去,地穴倒是有其他洞口,跳出去就会和天空融为一体……拉斐尔突然觉得有点尿急,随后就想到了这个诡异的神器。   万一……可能……也许……应该呢?   嘘嘘……   “撞啦撞啦!我们没买保险!”   ……   拉斐尔是被浓烟熏醒的。   他已经在洞里呆的太久,黑衣的汉子或许是到了下班的时间,已经不耐烦等他出来了。   他想咳嗽,因为整个洞里都是咳嗽的声音,咳咳……   等等!洞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吗?   可乐瓶滴溜溜地滚了过来。   “对着瓶口尿尿,神会赐予你召唤异世界恶魔的力量。”   拉斐尔的尿召唤了2个恶魔,其中一个是白花花的小胖子,另一个是皮包骨头的汉子,因为没穿衣服,所以看起来和亚特兰蒂斯的人有些不大一样,亚特兰蒂斯人习惯穿着衣服……   “啊!大叔,那个被撞昏的家伙醒啦!”陶淘被熏得眉目如画,看到拉斐尔捧着一个空易拉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赶忙兴高采烈地和苍喆报喜。人生地不熟的,没个向导怎么找爷爷啊。   “你们是异世界的恶魔?”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家伙开腔了,纯正的英语,交流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恶魔?”陶淘一愣。   “既然你们是我召唤出来的,去吧,杀光外面那些草菅人命的恶徒!”拉斐尔的脸很白,透着圣洁,不过陶淘还是愿意相信是因为他躺的地方离瀑布洞口最近,还没有多少浓烟跑过去。   “恶徒?”苍喆也愣。   “你说这烟不是自然产生的,而是外面有人放的?”陶淘终于抓到了重点。   这两个恶魔话真多。拉斐尔很不满,但还是抱着可乐瓶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们是恶徒!就在今天……”   “小爷我管他善恶!小爷已经够倒霉的了,居然还有人拿烟熏我?他们找死!”陶小爷怒了,风情万种地扭着屁股冲出山洞。   惊呼,怒骂,惨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陶淘套着汉子的黑衣走了回来,衣服有些大,穿在半大小子身上松松垮垮,但是带给苍喆的那套却是很合身。   15秒?还是20秒?外面可有十好几个精壮的大汉啊!他们真的是恶魔,原来神……真的存在!神呐!   ……   这一趟旅行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了,陶淘、苍喆和拉斐尔赶着牛车走在卡拉翰帝国的黄土驰道上,身后百米处是乌泱泱几千人的大车队。   对这个向导陶淘总体来说是满意的,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癖好。比如日夜捧着那个易拉罐,比如见到可怜人就让他或她或它亲吻易拉罐,比如每次人家听话了他就要帮别人解决麻烦,大部分都是陶淘和苍喆解决的。仇杀?杀人就好。欠钱?杀掉讨债的人就好。棒打鸳鸯?杀人全家……好像不行,吓吓他们还是可以的。   拉斐尔闯出了偌大的名头,他管怀里的易拉罐叫愿望之神的恩赐,他管自己叫愿望之神的奴仆,他管跟在后面的大队人马叫愿望之神的信徒。陶淘很想问,愿望之神是谁?   拉斐尔爱上了交流,所以陶淘很快就搞清楚这些生活在亚特兰蒂斯的稀奇古怪的人的身份。他们说自己是主宰的造物,陶淘听唐宁提过。他们说主宰手下有8大神使,陶淘数了数,也没错。他们说他们的世界已经经过了几千年,百年前那位慈爱之神和战争之神大战,结果曾经最强大的卡基里奥王国就灭亡了,信仰慈爱之神的卡拉翰成了亚特兰蒂斯的霸主,这个没听过,而且时间也不对啊,亚特兰蒂斯升空才几个月时间吧?所以陶淘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有问题。   爷爷,你到底在哪儿啊!   ……   陶淘苦于找不到普罗迪,却不知道普罗迪早在他和苍喆光着屁股登岛的时候就知道他来了。   本来还通知了浅野去接他,没想到他居然和这里的土著有了接触,用浅野的说法,玩得还很开心,陶淘正在自己找见他的办法。   所以普罗迪决定等他3天,这3天对亚特兰蒂斯的世界而言,是15年。   在浸染领域内对自己的造物改变时间流速其实很容易,时间流速并没有真正改变,可是那里的一切却都加了速,日升月落春华秋实不过是普罗迪种在造物心里的幻象。他们看不到真正的天空,可亚特兰蒂斯却在真实地改变,旧人在老去,婴孩在出生,作物在成熟,城池在扩张。   事实上一旦起源众人离开,土著的群落那里就会立刻静止下来,历史的发展从岛上转移到思维当中,而当他们醒来的时候每一件事物都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现实和想象完美结合,无缝转接,这就是五阶的奥秘,想到即成真。   对造物而言,普罗迪是真正的神,他甚至不需要花费太大的精力就足以掌控万事万物,一个念想天地为之改变。普罗迪也在用这种方法熟悉五阶,他将这个过程称为实验。   向造物群里融进去一个陶淘是最新的实验课题。陶淘不是造物,普罗迪哪怕再神通广大也不能进入他的思维,更不能让他和造物们思维融为一体,也不能在该醒的时候让他分解,然后以另一种形式重生。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的办法,比如完全在幻象中度过那15年,大不了醒过来之后再解释嘛。唐宁和普罗迪现在就一起悬浮在陶淘的头顶上,一人一手共同持着暴君之书。唐宁的领域包裹着陶淘,制造的幻象融进造物们共同的幻象当中,一切都和普罗迪相一致。   身体的成长是个大问题,陶淘只要不在幻境中死亡,走出幻境的那一刻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为了不让他以后产生无法适应的差异感,唐宁决定让他长不大,当然苍喆也一样。   经历和性格的改变是另一个大问题,关于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哪怕大梦千年,梦醒的时候人也会变得不一样,在精神领域,一切都做不得假。   吃是第三个大问题,陶淘实际上是吃不到任何东西的,这种情况和墨离韵近似。   幻象能不能欺骗身体?大致是能的,这本身就是唐宁的作战方法,蒙蔽感官,让他以为被伤害或是被杀死,最后由身体自主地作出反应。   听说墨离韵现在还没有被饿死,而陶淘只需要坚持3天。说起来如此不吃不喝,普罗迪和唐宁也一样要坚持3天……   在一堆醒过来再解释的准备中,陶淘在如真似幻间开始了他在亚特兰蒂斯的神奇旅程,一切都是假的,唯有经历是真的。 第242章 层层设防 疯子的挣扎(一)   IC65年11月26日,万象。   “快快快!第七、第八军直属部队和工程兵部队首先装车!包括火箭营!”   “注意秩序!工程兵向第七月台,第七军第九月台,第八军第三月台!”   “别管你们的机械!他们就在你们的车后面!后勤部队会为他们装车!现在登车!登车!节约每一分钟!”   “都精神点!你们在车上要度过18个小时!有的是时间让你们睡觉!”   在裂金穿石的呼喝当中,万象那雄伟的货运车站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光秃秃的月台,光秃秃的磁轨和光秃秃的龙门吊依旧伫立在原址,那缺乏个性的椭圆形幕顶已经不复存在,为的只是巨大的货流在进出的时候可以快上那么几分。   这段时间的罩内人工降水当然也停止了,火车站的广场上堆满了药品、粮食、弹药,这时候降水只能是浪费纳税人的钱粮。   时间是凌晨,第一缕阳光还没有出现,天空依然被启明星所统治,被无数强光灯柱照射的车站却已经比白昼更为忙碌。   军区指挥部发布总动员令,第一集团军的香格里拉军团在5天前全军车运到位。今天,猬集在万象军区的15万大军和数量更为庞大的后勤部队将向毛利发起冲击,总动员人口达到了恐怖的37万。   毛利挡不住这股狂涛般的力量,每个人都如此确定。更何况两个小时以后第一梯队即将出发,踏上属于毛利人的土地。他们到达的时间将是凌晨1点,那些喜好享受的毛利人说不定还在自己的屋里睡着大觉。   怀着各色的乐观梦想,第四集团军军团直属部队的年轻士兵们抖擞着精神背上行囊,他们将为了一个共同的伟大梦想去战斗,为了人类的统一。   距离那里很远的次环听不到车站的熙熙攘攘,也感受不到最底层战士的牺牲精神和乐观主义,作为军区总司令,南线总指挥托伦.道格拉斯的幕僚,他们更务实,也更关注即将要面对的困境。   “我们的目标是所罗门。在墨西哥城的通道关闭以后,那座岛已经成了通往毛利的必经之地,毛利人几乎把所有的兵力都集结在那里,很显然,他们不希望重兵集团在毛利本岛交火。”第四集团军洞犀中将的参谋长托尼.索拉姆用一根探棒挥动着面前的全息地图,地图忽大忽小,随着他的动作展现出所罗门每一个战略要点。   那些战略要点原本并不存在,但是毛利人在近一年的时间里改造的不仅有绿岛所罗门,还有整座面积超过3000平方公里的瓜达尔卡纳尔岛。   要点包括关隘堡垒、公路桥梁、永固工事和断口带,瓜达尔卡纳尔岛面目全非,毛利人和传闻当中完全不同,他们显然不在乎是否会影响这座绿岛的自净历程,只想把这座位于要道上的小岛变成真正的桥头堡。   现在他们做到了,磁轨被拆毁整整86公里,其中18公里位于海面。突出灰海后,士兵就要面对第一座关隘,13.3公里的弧形围墙包裹住磁轨钢骨的基准墩,也就是起点处的第一个桥墩。围墙后是总计四座小心堡垒,各自守卫不足5公里长的扇面,这座关隘被军区命名为抢滩群堡。这是进入所罗门的第一个要点。   穿过抢滩群堡行进35公里,便正式进入了横亘半座瓜达尔卡纳尔的波波马纳休群山带,以2235米高的主峰为中心,毛利人在这片不适合机械化器械奔驰的山地修建了曲折的总长度超过200公里的标准化公路,沿路阵地密布,暗渠丛生,这片工事被称为迷宫行廊。如果万象的军队不想冒着被伯加索斯突袭的危险在巍巍群山中开路,他们就只能老实地沿着这条公路翻过山区。   如此看起来似乎岛北侧的霍迪亚拉平原带更适合穿越,可是万恶的毛利人同样在那里动了手脚,一条宽度2公里的断口从海岸延伸至山区,引入的海水横向切断了所罗门外唯一的平坦区域,人工制造了一条断口带,霍迪亚拉平原普遍海拔较低,涨潮时这个断口的最大宽度甚至能够达到3.7公里。   毛利人不指望区区几公里灰海就把敌人阻挡住,他们在断口上修建了三座铁桥,这些铁桥并不是平行的,而是呈单侧环状匝道的形式在所罗门以西15公里处汇聚成一座桥体,而桥体下是人造的灰海沼泽。   如果进攻的部队打算三路突进,他们会在通过8车道宽的匝道后发现道路突然收窄,只需要小股部队加以阻击,他们就只能在接合处拥堵,变成隐藏在所罗门永固工事中那支火箭部队的盘中美餐。正因为这个恶毒的构思,这些桥梁被统称为恶魔火叉。   无论是通过了恶魔火叉还是迷宫行廊,绿岛所罗门就在面前,只有占领了那里才能谈得上利用磁轨车站登陆毛利,可是占地406平方公里的网状工事会把最后的部队拖入伯加索斯部队最擅长的巷战,所以那里已经不被叫做所罗门了,新的名字勾写在全息地图上,叫做飞马牧场。   毛利人很早就完成了军队的配装,但他们仅仅装备了一个标准化军,即毛利第一国防军团,随后双倍配比了伯加索斯辅兵部队,总数也不过4个团11200人,再加上2800名武者就是毛利除高阶武力以外的全部战力。   单从人数而言,这样的配置不足万象军区的一半,武者的力量在这样的大规模战争中又会被稀释,于是他们就搞出了这该死的层层阻击战略。   层层阻击啊,看着这一个个造型千奇百怪的险阻,托伦的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动。毛利人根本没打算进行一场决战,他们只打算把同盟的军队拖在瓜达尔卡纳尔岛,但是12月22日……   想到这里,托伦打断了喋喋不休的第四集团军参谋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10天能不能突破灰海区,把部队全部送上岛?”   “大人,10天时间根本不可能攻克所罗门!”索拉姆参谋长惊叫起来,连嗓音都喊破了。   “我问的是能不能登岛!”托伦双眼一瞪,拿手指在抢滩群堡的位置。这个蠢货,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起名字上了吗?   “根据传回来的情报显示,抢滩群堡的部队数量并不多,10天时间应该够了……”索拉姆参谋长擦着汗,那一刻他几乎以为托伦会杀了他。   “10天登岛,所有部队分成两股,全面进攻……那条公路和那座桥,然后在所罗门会师,15天内结束战斗,12月22日必须在毛利本岛登陆!”   “大人,我必须提醒您,最好的办法是在断面架桥,哪怕是在炮火威胁下,我保证能在2个月内完成足够一个军同时穿过断口的桥梁。”格林尼治军团指挥阿尔法少将忍不住驳斥了托伦的异想天开,毛利人建造的防御工事思维巧妙,根本不是区区三两天就可以穿过的,轻敌冒进只能导致部队的惨败。   但是托伦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第一批次军队负责抢占滩头,留足扩大滩头阵地的部队,皇家方舟号安置在第二批次,高端武力随部队冲击岛上要害。毛利人军力不足才是他们最大的弱点,无论是常规军力还是高端武力,他们都比我们要弱,伯加索斯的武者在随时可以发生的饱和炮击中只是笑话,全军铺开的损失或许大点,但只有那样才符合我们的利益。务必在15天内攻克全岛,此令!。”   “是,大人!一切为了胜利!”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站起来大声应是,如果能力者们全面参战,15天攻克全部阵地确实有很大的机会。只是大人在急什么呢?这可是国运之战啊!   ……   与会的人迅速退出去,他们要根据托伦的指示调整序列,比如第一批次必须加强,只有快速跨越灰海区,不给毛利人在轨道断面阻击的机会才能在10天内冲破抢滩群堡,建立足够15万标准化军团使用的滩头阵地。   安木罗倒是没有走,这种琐事本来就和他无关,军队已经训练出来了,甚至还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对抗能力者科目,这样就足够了,行军布阵不该是束缚一个高阶战力的地方,在他看来托伦更需要他。   “你今天没有穿礼服。”安木罗走过去倒了杯茶,替换掉托伦面前凉了的茶水。   “千头万绪,不想为这点无所谓的事浪费时间。”托伦苦笑道。   “胡德说过,穿着是自信的体现,而主帅的自信是下属胜利的保证,那不是无所谓的事情。”安木罗拉开椅子换做到他对面,直视着他。   “后来胡德也说了,那不过是小节,合理的战略和强大的实力才是胜利的关键。”托伦不服气地反驳。   “原来你明白?”安木罗大笑起来,他和托伦是长久的朋友,即使在这个团队当中也是盟友,私下里的时候并不需要太注重尊卑,托伦也不喜欢。   “我知道这个战略很鲁莽,但我们没有时间……”   “你还是在意大人。”安木罗的声音沉下来,12月22号的意义托伦跟他说了,和法诺尔的对话托伦也跟他说了,他们两人之间没有隐瞒,在青卫中是绝对的另类。   “能不在意吗?虽说他已经疯了。”托伦推开椅子站起来,“更何况毛利的能力者普遍强大,没有他,我们赢不了这场战争……” 第243章 穿越灰海区 疯子的挣扎(二)   战争其实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尤其是以争霸为目的的国运战争。   由于交战双方早就明确了敌我关系,即使无法在关键位置安插己方的间谍,浩瀚如星的情报战依然是免不了的。   所以小股运动的特勤或是突袭可以讲求突然性,譬如说毛利的东征和阋墙战争中早已被列入经典的格林尼治天柱破袭战。   但是大规模的战争,无论指挥官的心理有多急于求成,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选择步步为营。   阿纳海姆灭亡地中海的战役是大规模偷袭的经典,可哪怕是在那场战争中,非洲军团进攻尚勒乌尔法和分兵伊斯帕塔也都是明面上的攻伐,阿纳海姆唯一隐藏的就是直扑维也纳的战略意图,正是这次成功的机动突进摧毁了地中海联盟的心理防线,最终第一个退出战争舞台。   这是战略层面的欺骗,阿纳海姆虽然死了,仅凭这一战,他就足以列入名将之列。托伦显然缺乏这样的资质,同样也缺乏这样的条件。   总动员令发布3个小时内,毛利、华夏甚至早已从战友变成对手的凌佟都得到了消息。   在万象驻军出发前3天,奥伦总理携雷因部长、卡伦迪议长入驻智脑,同时入驻的还有被临时选为战役总指挥的伯加索斯钱翎上校,他在多次出击中证明了自己在指挥端的实力,在毛利需要利用每一分高端战力的当下,就成了最好的全局指挥官。   从那时起智脑的伯加索斯指挥部就正式升格为毛利防卫总指挥部,全体参谋官取消休假,24小时在智脑中保持备战状态。   所罗门也进入了一级战备节奏,在前敌总指挥张艾嘉的分派下,毛利第一国防军团和伯加索斯部队分驻四点,瓜达尔卡纳尔岛广阔的沙漠洒满了拳头大小的电磁强化装置,这种装置既能增强毛利特别编制的通讯频率,也能干扰甚至是压制对手的通讯。   毛利第一国防军团是标准化军团,战兵总数50000人。   所谓标准化军团就是同盟标准的意思,这个时代,装备次时代装甲堡垒的军队彻底实现了全机械化和战勤分离制度,集团军师以下实行三三编制,师以上实行二二编制,常规部队装备步战车,特种部队配置坦克,军级单位配置火箭营,加之副官、文职和步战车操作员总计5万人。   同盟方采用的装甲堡垒全系列都是坤特尔III型及其衍生型号,包括载员7人的坤特尔III型坦克,载员42人的坤特尔G7步战车,同样载员7人,射程150公里的安阿尔卡A-MAX远距离反壁垒火箭。   毛利采用的战具型号则全部由华夏提供设计方案,载员和同盟方相同,包括盘龙步战车,量产型火力塔和射程170公里的万钧型火箭车,这是毛利人转让辅兵器具的回报。   值得一提的是,毛利人原本并不希望全面采用华夏的常规军备,可是只生产精品的毛利精工用了3年时间设计的奥丁型装甲堡垒在生产价格上达到了辅兵器具的一半,约等于5-7辆华夏型号,实战效果却只勉强达到1比2.5,以至于既不适合伯加索斯换装,也不适合供给常规部队装备,毛利议会最后只得通过了对华夏战具的全面采购方案。   无论如何,对国防军团的装备最终还是提前完成了,如今国防101师驻守迷宫行廊,国防102师454旅与伯加索斯2团全体驻守抢滩群堡,455旅、456旅、师直属3个特种营和伯加索斯1、3、4团辅兵部队驻守恶魔火叉,3个团的武者分散在飞马牧场,同样留在这里的只有军直属特种5个营和火箭3个营。   所有的高端武力也按照计划分散在茫茫沙海的要点当中,数量上的优势没有意义,在高端领域同盟实力占优,在常规领域同盟数量占优,这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战力对比,毛利能够依靠的只有张艾嘉苦心经营年余的阵地和工事。   IC65年11月17日凌晨,高悬天际的达斯魔克之剑开始落下。   ……   “猫头鹰,猫头鹰,收到请回答。”   今夜的灰海很宁静,可是加入了对讲机的声音,再大的宁静也只剩下奢望。   伯加索斯2团5营013连2连2班凯特.奈尔思恼火地从脑袋下面把对讲机拔出来,鬼知道斯奈尔斯区的无线电工厂为什么要为对讲机设上震动功能,嗡嗡一响,整个脑仁都在疼。   “吵什么吵什么!没见到我在睡觉嘛!”   “我离你30公里,你觉得我怎么看到你在岗位上玩忽职守睡觉的问题?”他们班的战术参谋乌拉尔第阴森森地回应了一句。   “喂!喂!信号不大好啊!我怎么听到你们在打呼噜?”   “欲盖弥彰。”乌拉尔第恨恨地骂了一句,“汇报情况!”   “我在这片钢骨上2天了,什么时候有过情况?如果我突然跟你说有大范围磁场波动,你信不信?”   “肯定是仪器故障。”   “就是说啊。”奈尔思打了个哈欠,一脚踹醒身边的比尔,“带上激光感应仪,再去查查。”   比尔嘟囔着背上差不多和他人一样大的铁疙瘩上了路。   2班驻守这片断口2天了,全班7人一个不缺,住东征特遣队同款的电磁铁帐篷,吃狗粮同款的压缩饼干,唯一的任务就是提前预警大规模磁场波动,这种现象基本上预示着万象军队的到来。   海上的磁轨和陆地上是不同的。陆地上的磁轨架设在永固基座上,离地5-15米,无论是拆毁还是重装都很方便。海上的磁轨缺乏根基,不说跨度达13000余公里的跨太平洋国际轨道,即便是跨度只有几百公里到数千公里不等的环太平洋轨道线也无法依靠磁能结晶本身的硬度支撑过去,哪怕加上左右各一,上下各三的标准型支架也做不到。   为了给人类建立一条安全、稳定的交流渠道,早年的科学家和设计师迸发出了惊人的勇气。   首先,人们想到的是公元年间联系撒克逊和高卢的海底隧道,结果仅仅在中南半岛沿线修建了不足百公里,17个专家和人数在1000人以上的专业施工队便在海兽进攻中丧生海底。   随后人们想起了公元年间流行的跨海大桥,斜拉索的设计被应用到支撑架上,于是轨道的垮塌再次吞没了3000条生命。   直到IC16年,桥梁设计师张忠义所提倡的悬浮桥墩实验成功,人类才算开始了跨海轨道的建设之路。   悬浮桥墩由耐腐蚀金属制成,模块化设计,一座桥墩由64块独立模块组合而成,面积2304平方米,配稳定锚256条,稳定悬浮海面。桥墩高10米,以动态环状连接钢铁支架,间距1.2-2.6公里,这才有了钢骨的最终诞生。   先民们就是推动着这种简陋的铁船一路架设钢骨,直至将人类社会连接成一个整体。可以说,每一段跨海轨道都是人类的鲜血和尸骨树立起来的奇迹,以现有的技术也找不到更高效更安全的办法来取代。   所以任何形式破坏钢骨的行为都是在挑战全人类的底线,一旦曝光的结果并不会比当年埃卢尔无故摧毁阿莱克纳吉克要好多少,这些铁船,是全人类的瑰宝。   瑰宝总是易碎的,当这么一件易碎的瑰宝出现在战场中间,无论是进攻方还是防守方都会感到束手束脚。   “班长,你说同盟那些人会用什么办法来穿过灰海区?我们整出16公里的灰海断口,要我说就把整个2团700武者全都布置在钢骨上,他们只能拿命冲,我看他有多少命耗在这几条窄窄的铁条上!”另一个新兵拉尔比是跳脱性子,总觉得自己战略无双,以后早晚可以做到有指挥权的伯加索斯连长或团长的位置上。   奈尔思用一种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忍了很久才忍住一脚踹过去的冲动:“你也知道是窄窄的铁条?700人,就算平均分布在三条12米宽的钢骨上密度得有多少?刮风下雨得死掉多少?他们拿排枪怼怎么办?往哪里躲?最后,谁跟你保证他们就不会对着钢骨放炮?”   “他们敢?”   “有什么不敢的?带上工程兵,一路轰一路铺,消息扩散以前把钢骨恢复原状,别说我们就700人,就算把16公里全轰塌了他们在2天内就架不好?不过是多死些人而已,当成战损就可以了,总比正面和伯加索斯放对容易些。”   “那我们?”   “想也别想!”奈尔思恨恨地打断,“他们有多少人,我们不可能一下子全歼他们。一旦吓住他们,同盟退回去大肆宣扬,咱的民心可就乱了,我们必须马上修好。这样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他们最不怕的就是死人!”   年轻人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战争,没有那么有趣呢。   奈尔思不打算安慰他,伯加索斯的老兵们都知道这一仗不好打,不过之前的哪一仗又好打了?不过拼命罢了。   更何况被派出去探查的比尔跑回来了,看起来似乎很狼狈,关键是那台巨大的激光感应仪不见了,奈尔思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班长,班长!大规模磁场扰乱!是大规模磁场扰乱!”   “该死!成真了……”   ……   毛利防卫总指挥部里一片嘈杂。   “猫头鹰报告,发现同盟军列。”   “距离1200,番号比对第四集团军第七第八军直属部队以及数量庞大的工程兵部队,他们正在钢骨上架设桥面!”   “猫头鹰被发现,正在撤退!对方没有限制火力,饱和炮击,猫头鹰2死3伤,1人失踪!”   “这里是总指挥部参谋47席,猫头鹰加速撤离!必要时……允许放弃伤员!重复一遍,允许放弃伤员!”   “猫头鹰拒绝!猫头鹰拒绝!”   “回归进入战场!确认为雷霆!她一个人冲进轨道了!”   “这里是总指挥部参谋47席,猫头鹰不得恋战,迅速撤离!雷霆坚持不了多久!”   “猫头鹰确认命令!猫头鹰确认命令!”   看着一层乱糟糟的景象,钱翎和雷因部长对视一眼。这才是第一次接触,看来他们是打算靠架桥把特种营和火箭营送上岸,再进行轨道修补,这种不计损伤的战术决定……同盟的决心也不弱呢。 第244章 鏖战在抢滩群堡 疯子的挣扎(三)   IC65年12月5日,所罗门,瓜达尔卡纳尔岛。   80架火力塔,80架盾卫,还有数量在40的侦察车编织成雁翅阵排列在磁轨登陆点到抢滩群堡之间的沙漠上,这是伯加索斯2团在增补了一倍辅兵后全部的战斗端辅兵器具。   火力塔已经散开变型为堡垒模式,80架火力塔就是80个精钢铸就的炮台,6管口径不一的重炮高高扬起,时不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喷发出金红色的射流。   火力塔前是同样完成变型的盾卫,本就皮坚肉实的它们进行了更近一步的加强,呈弧形布置出的防御壁全面封锁同盟的突进通道,保护住的不仅是身后的火力塔,还有火力塔的眼睛,那密集分散在两翼的侦查车们。   火力塔专供伯加索斯及浮屠的辅兵使用,数据表现达到坤特尔III型的2至6倍,造价更是对手的20倍,繁复的变型设计使这款装甲堡垒中的巅峰设计始终无法实现量产,降低造价自然也就成了奢望。可是在滩头战场上,相比于同盟方面的还击,火力塔的射击速度却显得并不快。   过于强大的威力限制了伯加索斯的手脚,他们必须慎之又慎地确定目标,锁定标的,随后才能把高爆型破甲弹射进钢骨的缝隙当中,摧毁目标的同时又尽可能减少对轨道钢骨的伤害。   同盟方面则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先头部队没有达成突袭目的,建立起稳固的滩头堡垒,但托伦的严令让这些士兵前赴后继,工程兵部队通过舍生忘死的努力架起了从轨道断口至瓜达尔卡纳尔岛的临时桥梁,坦克和步战车可以在断口位置卸车,随后直线突进至伯加索斯的防线正面。   这也是他们这8天的全部收获。毛利人投鼠忌器不敢损伤直接铺设在钢骨上的铁桥,但对于其重建轨道的意图却表示了坚定的拒绝。   一枚枚尖锥破坏弹不断摧毁工程兵们抢修的轨道,甚至破口还向后倒退了4公里,这也是火力塔精准射击的极限距离。   装甲堡垒能行,军列不能行,这就是毛利人给出的答案。在这片小小的滩头,8天时间里炮火从来没断绝过,同盟的攻势越来越强,为了聚集起更多的力量,他们甚至拆毁了部分侧方钢骨,直接把挡路的军列推下大海。   ……   秦钰电射进位于后方的医疗站,二话不说撕开战斗风衣,解掉肩头的绑带,左臂鲜血淋漓,一道缺了皮肉的狰狞伤口渗着液体,随着主人的喘息一张一合。   “清理,裹伤!”大小姐的短发乱糟糟打着结,俏脸上都是黑一道白一道的硝烟,眼睛里是血丝,完全没有了古灵精怪的意味。   把手摆在清理槽的架子上,穿着护士服,胸口贴着银色飞马标记的辅兵姑娘熟练地取来酒精,直接就倒在那道伤口上。   “嘶!”秦钰咬着牙吸了一口凉气。   伤口是那天解救猫头鹰小队的时候被一个音速狙击手伤到的,切除碳化皮肉以后大得吓人,以至于无法做缝合处理。   柯兰不在,暂时只能进行简单的消毒和治疗,每次出战都要崩开,这个叫梅德尔的小护士都习惯了。   德尔.利站在黑乎乎的角落里,眼看着秦钰处理完伤口,提起那杆细枪又要出击。   他可是抢滩群堡的指挥官啊……   23岁的年纪能够指挥一个关键要地,手下执掌近万士兵,绝对是毛利对这个年轻人了不起的认可,可是……如果派过来的能力者不是秦大小姐就好了。   秦钰是22天前张艾嘉一纸调令从大草原上抽调回来的。   这一仗毛利在各个角度落后于人,根本容不得一个二阶的能力者浪费在草原里,看护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破开的茧,更何况茧里面到底是蝴蝶还是蝗虫都不得而知。   看到是墨秋亲自传讯,大小姐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调令,她还是很有些怵那位六亲不认的蜘蛛女王的,不过她并不怵德尔啊。   好好的草原待不得,要来这片战场,来了这片战场后又不让出战,大小姐憋屈得要死。   眼看着训练过、责打过的伯加索斯们一个个战死,秦钰轻易地就把德尔的命令丢在脑后了。   更准确地说,因为从小被娇惯在楼兰海那样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天赋出奇地好,能力又是最强势的自然系,大小姐根本就是个被宠坏的霸王。   援救猫头鹰小队是无令出击,德尔被张艾嘉骂了个狗血喷头。四处支援伯加索斯的特战线也是无令出击,其实她根本就没来问过德尔的意见。   现在她又要出击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保存好自己的体力,用能力者去打坤特尔型的装甲堡垒,运气好救回一两个武者根本是最愚蠢的做法。”   “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大小姐哼哼气,对着递毛巾过来给她擦脸的梅德尔一个大大的笑脸,伯加索斯上下都很感激她呢。   “现在是僵持,你这种没效率的方法,即使作战再努力也改变不了战局!”德尔恨恨地说,太头疼了,实在是太头疼了。   “你到底是不是毛利人?”大小姐胡乱抹了把脸,还用冰袋敷了敷眼睛,“你的士兵正在拼命呢!你居然让我躲起来?”   “我当然是毛利人!土生土长的堪培拉人!”德尔粗鲁地扯掉大小姐眼睛上的冰袋,“这一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你也有!再这样下去,到了需要你出战的时候,你早战死了!”   “放屁!你知道现在的战损是多少?”大小姐也跳了起来,气势比男人更胜。   “辅兵队战损47%,3天前替上防线的454旅折损33%。火力塔损毁16座,盾卫有47架失去传动能力,侦查车毁了8架,损失很大。”德尔没好气地说。现在的情况毛利其实很被动,同盟的火箭营肆无忌惮地在距离80公里左右的海面上列阵轰击,他们却拿不出什么反击的办法,2团的武者上不去,只能凭战士的血肉堵塞滩头。   “既然知道还不让我出战!能救一个是一个!”大小姐气焰大涨。   “像你这种不过脑的打下去,我们才会死光死绝!”德尔大吼一声,连边上正在收拾器械的梅德尔都吓了一条,哗啦一声,镊子钳子洒了一地。   “那你说怎么打!”为什么会把这个女人调到前线来啊!   “我已经向前敌指挥部提议,放开正面通道。”德尔不指望让这个女人跟自己去指挥车上说清楚,只能靠上去压低声音。   “放开通道?你这是怯战!”真的……为什么非把这个女人调到前线来啊!   德尔狠狠地瞪了一旁张大嘴巴的小护士一眼,飞快扫视整个车厢,一共27人,9个伤兵,18个医护:“我们去指挥车说!”声音不容拒绝。   大小姐也知道自己喊出了了不得的事情,蔫不拉几地跟在指挥官阁下身后去了指挥车,还看到德尔喊过副官,通知他把这些医护和伤兵全部隔离直至行动结束。   “根据侦查车收集的数据,出现在冲击队列的全都是他们的特种营,也就是坤特尔III型装甲堡垒,8天时间我们击毁了527辆,折合成士兵是3600人左右,也就是差不多以1换1,这就是这阶段阵地战的实际战损比。”   “不可能!我们不是占优势嘛!”大小姐眉头紧皱。   “优势?我们干掉最多的其实是工程兵。双方把战线压制在狭小的海面通道和滩头当中,2团的战兵上不去,454旅的装甲堡垒也因为射击精度的问题只能在后面吃灰,你指望一个2团的火力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再这么打上5天,我们的血流光了,他们的大部队依旧可以把临时月台修到摊头上,源源不断地把士兵和军械送上来,大摇大摆地进攻,这才是我们失职!”德尔特意把语气加重,没办法,不如此,无法压制那个嚣张女人的气势。   “那……那我们怎么办?”大小姐果然变成了缩头缩脑的小贼婆,战术成功了。   “张处长应该会同意放开通道,后面的两道防线准备很充分,而且战线一旦动起来,我们的战术选择也会变多,2团可以突击,堡垒可以依托,甚至可以用我们手头的260辆量产型和80辆盘龙打上一个小规模的会战,让他们建立不起一个稳固的后方,这才是我们的作用。”   “可能吗?”小贼婆堂堂军人世家,也不是一窍不通的憨货,德尔的计划似乎太理想化了。   果然,指挥官大人好像被说中了心事,气势一下子就降了下来:“不知道。我发现他们似乎很急于突破我们的防御,如果真有什么原因逼迫他们在短时间内必须突破所罗门,我的计划就有6成把握。”   “要是他们不急呢?”   “收拾收拾跑路吧。”德尔苦笑,“我们还有7000多人,机动性也够,跑起来牵扯个三五万人大概没什么问题。”   “三五万?”   “一个师总是有的,至少还能有1个圣杯。”德尔心虚地说。   “那也不错了……”   事情既定,当晚454旅的火力塔量产型就逐步补充到火力线,盾卫和火力塔变为行进形态,缓缓退出战线。   与此同时,位于正面的2个堡垒和位于北部的堡垒被主动放弃,并埋设上炸药,只留下南部堡垒。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2团转为机动以后,一个半残的旅也只能在战线中守得住一个堡垒的正面。   IC65年12月6日凌晨3点,替换到一线的香格里拉军团第二师接到军报,抢滩成功,敌部退却。   配属的G7步兵车快速突进,很快控制住3座堡垒,只在1号堡遭到抵抗。   凌晨5时,坤特尔III型巩固出深度8公里,宽度37公里的滩头阵地,师长法拉第进入位于滩头正面的2号堡,同时向万象发送战报。   凌晨5时34分,三声震天巨响响彻瓜达尔卡纳尔岛西部,法拉第尸骨无存,第二师2700余人波及战殁。   通道……打开了。 第245章 战火蔓延华夏 疯子的挣扎(四)   通道打开了。   毛利在瓜达尔卡纳尔岛寄予厚望的防线仅仅坚持了8天,便在同盟前赴后继的冲击下失却了第一道防线,抢滩群堡的部队龟缩南堡,已经看不到反攻的可能。   但是战火从未有一刻平息。   南堡正面,454旅依堡而守,不断依托自己手里几乎无损的坦克部队从侧面向清剿部队发起反冲击,双方有攻有守,战况激烈。   南堡背面,20架火力塔和侦察车联合构成堡垒群,小口径主炮支援前线,大口径主炮继续维持对磁轨的攻击频率,同盟受命修复轨道的工程兵部队苦不堪言。   而冲突最激烈的却是通往迷宫行廊的方向,德尔、秦钰、伯加索斯2团和剩余全部的盾卫和火力塔都在那广阔的沙海里,以运动战不断袭扰同盟庞大的进攻集群。   6个小时内,先头斥候特种连及受命拓展路线的一个营被全歼。敌无影踪,明明知道是那支失去踪迹的伯加索斯2团在捣鬼,同盟还是得放慢速度,顶着南堡的炮火把部队聚合在一起,组成更强大的力量进军波波马纳休群山带。   巨大的车队以高大的G7步战车为前驱,背后是成片的由坤特尔III型坦克组成的钢铁纵队,一支大军碾碎沙尘出现在视野里。   这里是通往迷宫行廊的必经之地,沙雕小队的班长埃尔比利调整了一下潜望镜的视角,以便能够看清更大范围的敌情。   “八卦,目标距离1700,G7箭型队,单侧40辆,三型散列,沙尘太大数不清楚。”   “继续隐蔽,狙击部队已经迂回到位,让土行孙再确认一下。”外号八卦的战术参谋董暨放下耳麦,从随身的工具包里掏出一个龟壳和三枚硬币,“要不要算算他们看得准不准呢?”   摇,摇,摇,不准……   摇,摇,摇,不准……   摇,摇,摇,不准……   看来是准的,冰块眼力不减当年。爱算卦却从来不认为自己能算准的参谋小心地把龟壳和硬币塞回工具包,抄起耳麦就联通了德尔的频道。   “指挥官,前方预计一个旅,G7目测81辆,三型数量不祥。”   “明白了,炮击即将展开,注意隐蔽。”德尔淡淡地回应一声,转身对身后待命的传令兵点了点头。   “火力塔预备……”   “标的诸元!破甲弹三连装!”   “清理射界!”   随着一声声命令,队伍面前的沙丘轰然坍塌,随后便响起了火力塔行进主炮所特有的轰鸣。   轰轰轰轰!   这已经是打开通道后一日夜间第三支被袭击的进攻部队了,而滩头上对铺设磁轨的工程兵的袭击更是一刻都没有断过。带队的旅长虽然诧异毛利人胆大到连旅级单位都敢于袭击,但还是第一时间散开了队伍。   炸点密集,居中的20余辆装甲堡垒被直接轰爆,更多地却躲过了第一轮的突袭。   “III型正面对冲,G7两翼散开!应战!应战!”旅长在对讲机里大吼,部队随着他的命令迅速散开。   与此同时,以残存的盾卫打头,火力塔散开呼啸着从射击位冲锋,双方的狙击手第一时间出现在射击位上,一时间低沉的音速狙击压制引擎发出的声响成了战场的核心音节。不时有坦克被镁剂狙融弹熔断履带,绝望地泊停在路上。   40余辆火力塔对战250多台坤特尔III型坦克,130个炮口对阵250个炮口,火力塔用17秒2发的射速和极限在15秒1发的对手打了个旗鼓相当。两股钢铁洪流对冲,错开,炮塔翻转,向着相对脆弱背部装甲轰击。行进状态的火力塔没有这种缺陷,因为结构紧密,哪怕装甲不足,折叠起来的伸缩骨架也会成为抵挡炮击的盾牌。   第一次交锋火力塔获得完胜,战损数2比57。双方拉开距离,调转车头隐藏住脆弱的后背,只在战场中心留下一堆堆燃烧的残骸。   意图散开的G7遭遇了更大的悲剧。战场是德尔选的,2团的武者们早在半小时前就以班为单位分散在战场四周的沙地里。G7的阵型一散开,哗啦啦破沙而出的武者就先后冲起,每个班一辆,700人的2团,去除战损和监视外场甚至还有余裕分出4个组专职救助伤兵。   步战车临时架起的机枪很容易就被躲开,射速慢的小口径主炮更是对武者缺乏威胁,除了几个倒霉的被流弹击伤,越来越多的武者已经像蚂蚁一样攀上了步战车雄伟的身躯。   塑胶炸药破开舱门,大口径手枪开道,一个个小组攻陷目标,只有区区三五辆逃出生天。   眼见伯加索斯们控制的步战车队冲进坤特尔III型的队列,德尔长舒了一口气,吃掉一个旅已经是伯加索斯2团的极限了。   俘获的军械只能在这一场使用,哪怕有通讯干扰,2团也没有能力在对方传回消息前全灭对手,那样一来留下坤特尔型装甲堡垒只能暴露伯加索斯的位置,而隐蔽已经是他们最后的依仗。   秦钰在身边烦躁地踱着步,几次想要冲上去却又生生止住,德尔知道她在急什么,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   “和你计划的不一样!”大小姐终于还是没忍住。   “我知道。”德尔尴尬地摸摸鼻尖,“谁知道他们的耐性这么好?第二师老老实实压制南堡,第一师明明损失惨重,连能力者都不带就敢直扑公路。”   “接下来怎么办?继续游击?你断了他们的路,他们可能会全军过桥!”   “不可能,他们的数量太大,连体桥吃不下,我从来都不怀疑同盟已经知道了连体桥的实情,至少有1个军会向公路运动,不进山他们的人数优势就没有意义。”德尔其实有些强词夺理,如果同盟愿意稳扎稳打,完全可以像在灰海区一样铺出足够集团军群通过的便桥。数量差距太大,无论是所罗门的火箭营还是桥尾处布防的部队都拦不住。   “难道他们那么蠢?一个旅被灭掉就换一个师来?我们吃不下可以躲起来啊,他们又不能此次都用师级单位来护送补给。”大小姐对德尔的判断嗤之以鼻。   德尔正待反驳,守在最前面的沙雕小队突然传讯:“大量烟尘!大量烟尘!确认番号,同盟第四集团军第七军二十师,发现飞行人影,疑似三阶能力者!”   秦钰和德尔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苦笑起来,脚下还有100多辆三型坦克没有攻陷呢……   “火力加强,脱离战斗。”德尔向着对讲机下达命令,面对秦钰一摊手,“还是低估了他们的谨慎,一个师和一尊圣杯居然凑一起来了。”   “再伏他一阵?”大小姐跃跃欲试。   德尔诡异地看了这个战魂冲脑的漂亮女人一眼:“真没看出来你活够了。”   “啊?”   “跑路吧……”   ……   狮城,全球人类同盟军总指挥部所在,凌佟的所在。   托伦发布总动员令的第一时间情报就已经传递到他的手上,此后万象发兵的消息也是6小时一报,他对毛利战局的掌握比之托伦也不遑多让,可是他依旧看不懂整个战场的变化。   托伦和他的盟约是敌非友,去掉对法诺尔的忌惮这一项,所谓的隐盟其实更像是凌佟签下的不平等条约。   托伦从必败无疑之中搏到一线生机,他这时候最该做的是坐等凌佟发力,缓缓控制毛利局势发展,甚至必要的时候可以助上华夏一臂之力,只要这么做有益于把自己置于险境。法诺尔不会允许青卫内战,所以合理地害死自己才是托伦这一线生机的真实注解,其余别无他法。   但是托伦先动了,凌佟一开始以为他是故作姿态,只为了逼迫自己同时进军,可当抢滩群堡的战况传来凌佟就知道自己错了,整整8天不计损失地强攻,虽然打开了通道,但至今为止托伦的损失已经达到几乎一个师,他总共只有6个师!   这绝不是故作姿态,托伦给人一种急躁的感觉,好像战机稍纵即逝,容不得他有任何迟疑。真是可笑,如果战机真得比战后更重要,他之前何必费尽心思,连法诺尔都能够背叛掉!   凌佟觉得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假如……假如法诺尔提出了什么承诺,剔除自己由挟胜而归的托伦取而代之……   凌佟觉得不能在这么不负责任地胡思乱想下去了,再想一会儿他就有可能放弃华夏,把部队的进攻方向改到万象或者伊甸,所以他唤来了麦迪。   这个小人外放不足以为将,却很适合操作情报组,也能适时地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意见,所以他现在已经是凌佟的首席副官了。   “万象发生变故的原因查明白了吗?”   “没有准确的信息。”麦迪等待这次召唤已经等了很久了,“不过有一些蛛丝马迹您可能感兴趣。”   “哦?”   “李大江在美洲杀掉了伊思胡德,这件事情您知道。可是您应该不知道托伦道格拉斯在11月15日亲自去了伊甸,目的是领回自己首席智囊的尸首。”麦迪低声说着,凌佟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11月15日……”   “就是万象发布总动员令前4天。11月19日总动员,一周后发兵,之间万象和伊甸方面再没有一次联系,连普通士兵的联络都被禁止了。”   “你是说开战之际他们之间反而没了沟通?”凌佟的眉毛挑了起来,这可是个有趣的情报,没有沟通……就没有合作。战机……战机……凌佟的脑子里不断回响着这两个字,突然灵光一现,“我明白了!不是法诺尔给了托伦承诺,恰恰相反,这两个人已经彻底分道扬镳了!”   “这……不可能吧?”麦迪咋舌不已,这种猜测太大胆了,哪怕是双方合作杀死米罗和斯宾博士的时候托伦也没有彻底和法诺尔撕破脸皮的意思,那时的他依然把忠诚寄托在自己的大人身上,哪怕他的所作所为除了背叛没有第二个解释途经。   “只有这个可能!”凌佟越想越兴奋,“双方并不是有了默契,而是法诺尔一意孤行定下了登陆毛利的时间。他是四阶,李大江是最强大的三阶,灰海挡不住他们两个,所以托伦只能依托他的时间表进兵,不计损失也要在这个时间之前登陆本岛,否则无论法诺尔是胜是败,他都没有机会染指统一毛利的荣誉了。”   “这……这不是胁迫吗?”由于精良的武装,毛利和格林尼治的能力者普遍强于同阶,没有法诺尔两人出手就战不下毛利的高端武力,这是全青卫的共识。可是法诺尔已然失势,他有什么必要再去胁迫托伦?麦迪想不明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来自信徒的背叛不可饶恕?   “这就是胁迫!我们的机会来了,经此一役,托伦就是赢也是惨胜,只要拿下华夏,未来再无悬念!”   “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做?”   “通知胡洱,他可以发动了,竭力拖住松原方面,他打得越焦灼,我们这里就越轻松。”凌佟整了整刚长回来的秀发,只剩下短发了,不过他似乎也有些习惯了。   “是,大人。”   “另外,华夏分部应该行动,鉴别所有同志的忠诚,也该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作出选择了,生存……或是毁灭!”   “是,大人!” 第246章 内忧外患 疯子的挣扎(五)   IC65年12月7日夜,出云军区全球人类同盟第三方面军全体列阵对马海床北岸。   胡洱为这一战准备良多。既然早早就确定了对松原地区的攻击意向,胡洱就利用这一段时间延伸了出云至长滨的支轨线,新的轨道直达对马海床南岸,在唐津地区的荒凉之地筑起一座兵城。   第五军在唐津兵城筑起的那一天入驻,紧接着第六军在12月初移驻,连带战区指挥部也一起来到这片连水都需要提纯使用的巨大兵营。   本以为对岸的楼履冰会依托狭窄的对马海峡和那两道天然断口层层阻击,就像毛利人在所罗门做的那样,胡洱甚至虚心向第三集团军指挥官罗米.巴斯蒂安求教,最终决定效仿旧世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古德里安将军旧事。   1200辆坤特尔III型齐聚,在退潮之时呈箭型冲击,全集团军总计六个营的火箭部队领先开道,一时间炮火齐鸣,炸点甚至把两道断口扩大了两公里。   但是这次规模浩大的行军只进行了4个小时,坦克军团仅仅拔除了沿路的7个哨点后就再也没有碰上过任何阻挡,甚至后半程的哨点都是华夏主动放弃的。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楼履冰没有利用这片天然阵地的打算,作为有选择权的防守方,他把双方的战场选在了辽阔的朝鲜半岛,这种拳头打进棉花的感觉让胡洱难受,以至于双脚明明已经踩上了朝鲜半岛的土地,部队不顾疲惫清扫了周边25公里,他依旧在怀疑全副武装的浮屠战士会从哪个沙包里呐喊着冲杀出来。   上千吨炸药,换了63个普通士兵的性命……   楼履冰确实放弃了对马海床,不过绝不是因为什么玄之又玄的棋高一着,而是他根本拿不出适合防御对马海峡这种优质防线的兵力。   有苦自知,华夏在IC64年12月6日宣布独立,至今整整一年,国号没有确立,政治体制无处可寻,最高宪法同样缥缈无踪。   所谓的华夏联盟国至今沿用原联盟时的政治结构和领导机关,议会里一日三惊,以在野人士为主的统一派、以议会本身力量为主的自治派和以总统和总理为代表的独立派互相攀咬不休,谁也不知身份的青卫在其中煽风点火。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支持战争的不一定是同伴,否定战争的不一定是对手,敌我不分,这是真正的敌我不分。   原计划4个标准军的防卫部队最终只成军一个军又一个师,乍一听似乎比毛利要多,但华夏13座绿岛总人口1亿7000万,这个数字是毛利总人口的8.5倍。   漫长的防线,虚弱的国防,华夏如今处处如筛,总理不得不临时把对高加索和非洲独立运动的支持力量提升到两个浮屠旅,以削弱本土防御力量的代价去换取塔里木军区的溃灭和同盟后方的不稳,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是一次无奈之举呢?   作为拱卫北京的北方重镇松原,楼履冰手上唯一的力量就是他的浮屠军团第一师全体,包括武者9000人,辅兵18000人,辅兵器具有火力塔200架,盾卫400架,其余若干。   如果这支部队属于伯加索斯,楼履冰有把握主动冲过对马海床,就在日本岛寻求和第三集团军的决战。   可是浮屠的辅兵和伯加索斯的辅兵不同,伯加索斯的辅兵是为了补充部队集团作战力量不足而存在的,主训项目就是器具使用和小集团攻守,辅以毛利特色指挥体系,能够充分发挥出昂贵器具的特点。   而作为武者预备队的浮屠辅兵主训内容却是小队配合,连级作战、小规模武力对冲和大规模集群合围,这些都是浮屠的训练重点,双方别无二致。   毛利没有向华夏输出过任何一个型号的指挥车,缺乏了指挥中心的调度,三个炮管的火力塔行进姿态和六个炮管的火力塔堡垒姿态在联合作用上始终解决不掉火力能效的问题,楼履冰尝试过设计自己的指挥中心,提案却在3年前以舍本逐末为由被议会否决了。   一言以蔽之,浮屠是一支善于应对小规模对手的特种部队,无论聚集起多少人,他们依旧不具备优秀的阵地战能力。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对手分兵了。   原计划移防襄阳的楚飞和第3师第七旅在昨晚失踪了,只剩下完整的辅兵队伍在副师长和参谋长的带领下到达驻地。总统府侍卫长楚金圣被捕,得知儿子的消息后大笑三声,已经承认了青卫的身份,华夏……其实没有退路了。   难道真要等到同盟的军队出现在北京,华夏才能真正携手抗敌吗?   身处松原的楼履冰微微叹了口气,郑重地把手上象征最高指挥权的暗红色皮箱交给自己的参谋长安弭雷:“弭雷,武者我都带走了,你要用不足两万人守住松原至少7天,只有逼着罗米.巴斯蒂安分兵,我们才有一线胜机。”   “军长,你和老关好好干,我这里还有苏勒小子和他的特务营,不会有问题。”安弭雷笑得很豪爽,接过皮箱爱不释手,那里面可是代表第一师最高权限的通讯器,也只有从这里面发出指令才会被认可为代行师长命令。   “苏勒哲吉和米伦.托尔斯泰估计留不了多久了。”楼履冰遗憾地摇摇头,“有些事情还不能跟你们说,他们俩训练特务营有特别使命,本来是以防万一,现在看来马上就到使用的时候了。”   安弭雷抚摸皮箱的手一僵:“那样一来就要拼命了啊。”   “是啊,要拼命了。”   ……   阿芙罗拉已经在冰天雪地的萨拉托夫站住了脚。   依托秋明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持,以浮屠第3师第八旅为核心,高加索联盟的遗血东征西讨,摩尔多瓦、麦克罗沃这两座在统一战争中没有遭到重大损毁的绿岛是她的攻略核心。   凭着阿卡列夫的余威,女人很快就在高加索人当中建立了名声,她的部队不破坏绿岛,不伤及平民,针对效忠全球人类同盟的护岛队作战,甚至还和从塔里木流窜出来的非洲师狠狠打了一场,把那头恶兽驱离了高加索联盟的传统领地。   “黄旅长,门捷列夫,我想拿下麦克罗沃,收复伊尔库茨克。”摩挲着手里的怀表,女人突然异想天开地出声,打断了正在进行的军事会议。   黄旅长叫黄权,是第八旅的旅长。门捷列夫是新组建的高加索自由军司令,原有的六千多人,加上新招募的志士,如今也有了2万人的规模,不过军械只有G7和轻火力,萨拉托夫的工业也只支撑得起这种装备。   “按照计划,我们应该进攻摩尔多瓦,维也纳是新国家合适的首都。”黄旅长皱着眉头,他是个刻板的人,不喜欢心血来潮。   “我觉得很合适!”门捷列夫是个粗豪的大汉,其实他并不知道伊尔库茨克这个小型绿岛有什么价值,只不过他喜欢阿芙罗拉,有这一点就够了。   “我也觉得伊尔库茨克比维也纳更适合做首都。”女人咬着嘴唇坚持。   “理由。”黄旅长盯着阿芙罗拉漂亮的眼睛,随时准备一言不合就拂袖而去,所谓自由军不过乌合之众,没有第八旅的支持,他们连麦克罗沃的5000护岛队都对付不了。   “伊尔库茨克埋葬着安娜.托尔斯泰。”阿芙罗拉轻声说,“新生的高加索需要一个精神领袖,已经变成圣杯的阿卡列夫不合适,以抗争之姿战死的安德烈.托尔斯泰才合适。”   “那样的话计划就要重新制定,我们的时间很紧张……”   ……   位于恒河流域的勒克瑙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当中,四处都是惨叫声和爆炸声。   这是伊阿和第3师第九旅沿途摧毁的第三座宜居绿岛,都是规模不大的中型绿岛和小型绿岛。当然,这个数字并不包括非洲师毁掉的塔里木,那里已经成了废墟,甚至连防沙林里都住进了凶狠的变异沙兽。   从塔里木出发,伊阿和姬堂带着第九旅轻车简行,避开法诺尔所在的伊甸,一路南下,第一站就是方舟和同盟的交界的海德拉巴,一座人口不足10万的小型绿岛。   方舟人口不多,且大多集中在伊甸、麦加和伊斯坦布尔三岛,周边都不过是一些特征鲜明或有丰沛资源的小型绿岛。   第九旅从塔里木乘列车直驱海德拉巴,在岛外70公里处急停破轨,昼伏夜出潜入绿岛,仅用了2个小时就在全岛人民的睡梦中完成了对绿岛的控制。随后他们直接切断了该岛的通讯基站和电力供应,爆破摧毁绿岛。   整个军事行动都是姬堂指挥的,于是摧毁海德拉巴的流程也成了九旅灭绝行动的标准流程。第九旅穿越沙海攻入阿杰梅尔,继而到达勒克瑙,历时近两个月。   勒克瑙位于恒河流域,这里已经深入全球人类同盟的核心领地了,但或许是组建60万大军已经榨干了同盟的精力和财力,作为大后方,勒克瑙的防御依然形同虚设。3000轻火力装备的护岛队甚至不够第九旅3个小时砍的……   在人口稠密的恒河流域,除了这些作为辐射核心的中小型宜居绿岛,即便是星罗棋布的微型绿岛也不乏人口居住,姬堂相信他们进入印度半岛的消息早就传到了香格里拉,可他们始终没有遇到足够分量的围剿,也许那个自称从地狱里来的少年,真得能创造一个奇迹也说不定……   此时伊阿正把自己的手放进冰冷的河水里。水流很急,浸透缠在手臂上的绷带,带走一丝丝暗红色的血,河里的鱼似乎很喜欢这种味道,争相从河水里抬头,又被四周巡游的士兵用随身兵刃刺穿,不甘的撅着嘴一张一合。   “伊阿,吃烤鱼吗?”一个强壮的浮屠炫耀着枪上的肥鱼,哈哈大笑。   伊阿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那条鱼吞咽血水的场面,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了,看来还要继续杀下去才行,不然等到拿不住匕首的时候,我就没用了。   伊阿抬头东望。   脚下的河也偏东,但是却流不到香格里拉。伊阿仿佛能看到那座序号为1的绿岛上通明的灯火和繁华的交通,那里有人……很多很多人……   …… 第247章 熬 疯子的挣扎(六)   IC65年12月8日,瓜达尔卡纳尔岛西南荒漠带。   “方向东南东,方位62,3,距离20,大量烟尘反应!”   “热源感应!炮击!炮击!”   疾驰中的40余辆火力塔猛地散开,只有两枚穿甲弹擦中,被厚重的装甲侧裙弹开,混杂在其他着弹点的爆炸中掀起气浪。   火力塔的自重足以应付这样的气浪,车里会颠簸一些,不过这一路的颠簸从来就没小过,搭顺风车的武者们一开始还会吐,现在已经不会了。   突然杀出的那个师像疯狗一样咬在身后,明明有通讯压制,他们却仗着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拉出了网,彻底遮断了2团和南堡之间的联系。   惶惶如丧家之犬啊……   德尔推开舱门一跃而出,仓里浑浊的空气就像有形,从里面涌出来,沿着车体流淌。年轻的指挥官抓住装甲上的把手稳住身形,皱着眉头看向远处翻滚的沙浪。   盾卫因为行进速度问题全部放弃,武者战兵也只回收了473人,42架火力塔,不足800枚炮弹,804个辅兵,473名武者,还有他和秦钰两个能力者,这就是现在手头全部的力量了。   那个先头旅被彻底打残,全部3名高级军官确认击毙,步战车全灭,坦克部分还剩下80来辆,哪怕全部被收编,也改变不了双方的战力比。   不过不是因为伯加索斯强到可以无视他们,而是齐装满员的标准师配备坦克1155辆,所谓债多了不愁,就是这个意思。   幸好燃料充足,不然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德克头疼地揉着太阳穴,那里一突一突跳得厉害。快速机动倒是把对手的阵型扯开了,可是瓜达尔卡纳尔并不大啊,要不了多久就该到海岸了吧。   轰轰轰!又是一轮炮击,总指挥部、前指甚至南堡的2团指挥部都有专席参谋盯着火力塔传回的雷达监控图,大到整个集团的行进速度和线路,小到每辆战车的回避轨迹都有专人提醒,驾驶的辅兵只要专心开车就好,被这种远距离炮击直击的概率并不大,德尔并不担心。   气浪掀起军装的下摆猎猎作响,德尔眯了一下眼睛的当口,一道电光已经闪了过来,大小姐擎着枪窜到他身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干嘛?”   “你打算靠跑路把对手都跑死?”大小姐也捏了一个把手,要不然站不稳,总不能一直把能量聚集在脚底下当电磁铁用。   “对面有差不多1200辆坦克,就我们现在的弹药存量,哪怕一炮一个都有差不多400辆缺口,难道还回过头去决战?”德尔越发觉得这个女人不可理喻,同盟装备的又不是旧时代那种皮薄馅小的家伙,而是和火力塔参数相近的坤特尔III型啊。   “正面不会超过1个团,我数过,坦克不超过50辆,步战车也不多。”又是一轮炮击,秦钰旋起细枪把沙尘都挡住,美人如画自有一番英姿飒爽,可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在德尔眼里却哪儿哪儿都不利落。   “那你一定没算过附近的2个团距离不会超过5公里,返身吃掉他们再加上穿插回旋,你觉得我们来得及逃回南堡?”   “南堡那里也有一个师,压力也很大,我没打算逃回去。”   “这是我这次对话中听到唯一清醒的话。”   “又不冲突,你不也想拿下那个圣杯嘛,视频已经对照清楚了,安木罗和阿卡列夫,万象的二号人物哦。”大小姐像个推销员一样诱惑着顾客。   顾客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那是三阶……”   “圣杯才是三阶,二号人物和我们一样都是二阶,你看他的运动速度,要是真的三阶,我们哪里跑得掉?”   德尔确实听得怦然心动,拖住一个圣杯的诱惑力远远赶不上解决掉一个圣杯。而且至今没有关于圣杯操作者战死的消息,如果能够打开局面,说不定可以为前指,甚至华夏对敌提供一些思路。   “不远就是群山带了,想要伏击,那里的环境最好……”年轻的指挥官喃喃自语。   ……   “27号河段发现目标渡河,2团5营迎击,火力塔掩护!”   轰轰!   “音速狙击瞄准履带,常规狙击盯人,火力塔压制射击!”   轰轰轰!   “标记出抛锚的目标!点射!点射!干掉一个是一个!”   简陋的指挥所内,安弭雷指挥若定,鸭绿江畔炮火震天,胡洱和楼履冰在这条分割着朝鲜半岛和华夏大地的著名河流两岸打起了一场传统的渡河防御作战。   这是胡洱和他的第三集团军第一次遇到的像样阻击。鸭绿江自北向南奔腾入海,没有净化的河水浪花翻腾,而安弭雷就依托河岸,用手头的盾卫竖起一座钢铁城堡。   简陋的盾墙背后是高高耸立的火力塔和侦察车,华夏在侦察车的自主研发上有优势,天听型大型侦察车能起到部分毛利指挥车的作用,譬如引导射击和标定诸元,不过这种不彻底的模仿效率并不高,所以堡垒形态的火力塔在发挥上要远远强过行进状态,这也是安弭雷只能选择据险而守的主要原因。   12月的东北亚正处在冰天雪地的冬季,鸭绿江本该是冰封的,胡洱登陆朝鲜半岛后,来不及稳固后路就沿着为数不多的微型绿岛一路挺近,一日夜疾行700公里,可还是落在了南下的浮屠第一师后面,安弭雷已经架好堡垒,当着他们的面炸碎了江面上厚厚的冰层。   他干得很彻底。和楼履冰一起插入朝鲜半岛的武者们每人都额外携带了40公斤的高爆炸药,密密麻麻的炸点一直延续到入海口,浮冰入海,水流更显湍急。   安弭雷不在意这股暴虐的水流可以持续多久,哪怕是只能持续上小半天,新凝结的冰面也会变得易碎,而且和两岸没有收到波及的冰面会有不小的落差,那就是一条天然的反坦克沟。   现在水流已经小多了,冬季是枯水期,缺乏上游的注入,本来就不能指望鸭绿江能坚持多久,接下来就看楼履冰的反击能不能见效了……   武咸丰是浮屠军团1师1旅2团5营13连2排3班的战士,一个普通的辅兵战士。   听说伯加索斯的辅兵没人权,他们的编制只数到连一级,他们的身份绑定在辅兵器具上,他们不接受专门的武术训练,他们不使用战术刺刀以外的冷兵器,不像浮屠,辅兵器具和辅兵是分开算的。   武咸丰就是光荣的浮屠预备役,只要他们班有缺额,受过专业捶打的身体就可以免费接受全世界最好的武者手术,一旦成功就可以递补进入浮屠军团的战兵队伍,他在班里的序号是3,只要再有2个人做手术,无论成败他都是下一个。顺带一提,因为辅兵和战兵比例2比1的关系,辅兵班每班都是18人,武咸丰对自己的排名很骄傲。   “呼!呼!”背着大刀片,扛着突击步枪,武咸丰混在队伍里努力地奔跑着。12月的东北天寒地冻,哪怕穿着厚实的冬季战斗服也挡不住寒意冻僵肌肉,更何况还有汗浆在衣服里。作为老兵,他知道必须让自己全身都活动起来,在战斗的时候才不会因为动作变型而丧命。   轰轰!G7的小口径破片弹在人群中爆炸,密密麻麻的灰色人流就像是被咬掉2块,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回避的余地,只能尽快冲到阵地,27号河段有50几辆步战车准备渡河,一旦让他们跨过2公里的河面,在雪地里,人腿是跑不过履带的。   防风镜里的电子标记显示阵地就在眼前了,武咸丰加速,冲出人群飞快地跑到辎重车抗了两块装甲板,同班的徐琦就在身后,抄起2个基座就追。   “快快快!建立防线,建立防线!3班的报数!”班长牛子叔的破锣嗓子震天响,很快就听到队伍里的报数声。   武咸丰把装甲板一丢,配合徐琦把基座摁到地上。   砰砰砰!自动桩基启动,迅速把基座固定住,武咸丰喊了声7,已经返身扛回装甲板塞进基座的插槽里。   像这样的防爆板每个人要组装4套,他和徐琦合作,就需要扛8块。报数一直持续到15就没了声响,武咸丰喊了声晦气,现在需要多装一套了。   河对岸G7梯形的高大身影已经清晰可见,3班第一个完成阵地组装,机枪堡也架好了,牛子叔高喊着“就位”,在自己的单兵设备上勾选了确认。   这些信息是要反馈到上一级指挥员的单兵设备上的,如此他们才能确认自己防区的实时状况。   武咸丰领了自己的反坦克筒俯身重回阵地,徐琦就跟在不远处,他负责背弹药。   轰!一枚榴弹在不远处爆炸,有了防线,3班没有人受伤。   “距离!”武咸丰躺在雪地上摆直炮筒,徐琦齁着腰锁上火箭弹,一切就绪。   负责观测的战士迅速回报:“距离17,左偏6度!”   武咸丰迅速翻身起立,整个身体露出护墙,炮筒的准镜已经把G7的影子锁进方框了,哔哔哔的提示音中,G7的炮管也同样转了过来。   嗖!火箭冒出一股黑烟破管而出,武咸丰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徐琦环住他的腰把他摁倒。   轰!炮弹直击在护墙上,掀飞一块装甲板。   “没死吧!”武咸丰推开搭档的身子拼命喘气。   “哪有你这么咒救命恩人的……”徐琦咳嗽着苦笑。   “老子命大,谁要你救!”武咸丰啐了口唾沫,躺在地上也不起身,“观测结果!”   “左侧履带断裂,士兵冲锋。”观测员抬起脑袋瞅了一眼,“炮击!回避!”   轰!武咸丰在昏倒前看见徐琦的身体被飞起来的装甲板切成两段,随后机枪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哒哒哒哒哒…… 第248章 鱼刺 疯子的挣扎(七)   钱翎是从寝室被副官喊起来的。   毛利的指挥体系既庞大又高效,在战时随时都有超过2000名内勤军官为整支作战部队服务,包括总指、前指和阵地指挥所,其中又以智脑所在的防卫总指挥部为最。   防卫总指挥部实行24小时勤务制度,从战争发起那一刻开始,每一席内勤都有4组轮替,其中3组是轮值,1组替补,接班前1小时到岗熟悉战况,所以智脑的指挥大厅称得上人流如织。   作为总指挥的钱翎也会要依照智脑的轮值手册安排休息,最高在岗时间不得超过16小时,战况不算激烈的时候一般是12小时,那时接替他的就是雷因部长,不过涉及到区域决策以上级别,还是会通过副官传递到他的手上。   今天的指挥部二层冷清了很多。所罗门的战争进行了12天,奥伦总理于情于理都要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向本岛各界通报战争进程,卡伦迪议长也被安排去主持新近在堪培拉主区竣工的英灵碑的剪彩。   同样的建筑在塔斯马尼亚、塔斯曼和斯奈尔斯的主区都有,未来会滚动播放阵亡将士的名单,主屏幕上也会实时播放战场动态和随军记者的专栏。所以这里只剩下正副两位总指挥官和他们的副官队伍。   钱翎匆匆走进总指挥部,一路上副官已经和他说清了原由,所以一进指挥室,他就走到正在观摩地图的雷因部长面前。   “部长怎么看?”   “堡垒群的战术申请照理说应该先送到前指张处长那里,张处长觉得无法决断才会递交过来的,怎么这份文件没有张处长的意见?”雷因在瓜达尔卡纳尔岛的全息地图上指指点点,留下一串古怪的记号。   “我和张处长有过约定,一旦大桥和公路两处打响,处长就不再理会德尔那里的牵制作战了,所以申请才会从前指直接抄送过来,估计处长还没看到这份文件。”钱翎系上军装的领扣,扯了扯,这些日子运动有些少,似乎胖了……   “看来小德尔是不满足牵制,想要承担更多责任。”雷因笑起来,他一直很看好这个成熟稳重的青年,更何况他是土生土长的毛利人。   说起来苏勒也是,不过随着认祖归宗,虽然他和茉儿在外务处的身份还没有撤销,但已经不是毛利人了。   没想到钱翎却不认同:“利指挥官是这一代青年人中的翘楚,心性沉稳不计一时得失,这从他敢于放开正面通道,盘活整条阻击线就可以看得出来。不过总体来说他的战术风格偏向保守,2团的损失虽然大,却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波波马休纳群山带有充足的迂回空间,所以我猜测这个计划不是他提出来的。”   “那还有谁?”雷因有些转不过弯。   “谁知道呢。”钱翎放大西南一角,打开标高和航拍图片仔细观看,“他的团队里,秦钰本来就不是安分的人,更何况2团的亚索团长勇猛精进,估计前段时间也被憋得够呛。”   “那这个计划我们通不通过?”   “通过啊,堡垒群只剩下南堡艰难防守,同盟的兵力优势太大,估计张处长那里也是守有余,攻不济,哪怕是搅一搅这一潭死水也是好的,不过还是要提醒前线,作好突围计划。”   “就这么办吧,让参谋组拟定突围计划。”   ……   不过再合格的参谋也终归没法掌握前线的所有情况,同意书传到德尔手里的时候,一块儿传过来的还有两份突围计划,其中退进迷宫行廊的计划被标了优先级。翻越群山看上去很美,但是……火力塔的油却不多了。   进入山区,德尔和他的机动队就快速分散,沿着蜿蜒的山脚在某一处谷地布下口袋。   追兵没有跟进来,群山带边沿多是一两百米的丘陵,光秃秃惨白一片,不过突起的山梁足够遮蔽烟尘,伯加索斯也不会蠢到留下履带碾过的痕迹,看样子他们同样知道,一个团区区70几架装甲堡垒,即便冲进去也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被人像兔子一样撵了一路的伯加索斯们终于喘上了一口整气儿。   气喘上来,气性也就来了,亚索团长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之前爷晕车,不说什么,现在车停了,爷也不晕了。   “总指的参谋都该拉出去枪毙!什么破计划,平原穿插40公里和山地穿插40公里对油料的估算是一样的?”   “多了20%……”德尔尴尬地点了点计划书的一角。   “那20%是给我们打洞用的吗?”亚索气愤难平,纸都快被他点烂了,“翻山需要额外的油,绕过去也需要额外的油,我们现在连60公里都坚持不到,还要作战,还要穿插,还要回避……他们居然敢做出这样的计划,我们的油料现状没有报给他们吗?”   德尔耸耸肩,亚索的抱怨没有任何意义。火力塔的油料在长时间的疾驰和回避运动中消耗过巨,如今的油料既不够翻山到达公路末端,其实也不够反向穿插回到南堡的。   机动队唯一的补给地就是南堡,但是那里自身难保,不可能有多余的部队来护送给养,这个情况参谋一定是确认过的。   也就是说他在计划中就没有考虑过火力塔,徒步穿越才是参谋们考虑的事情。   这样的状况当然也瞒不过出生军门的秦钰,不过她不打算说破,看年轻指挥官的笑话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大小姐斜着眼睛看纸,突然对德尔勾了勾手指:“你打算用哪个?”   谁也没有打算靠一次伏击就干掉对手,这不现实,捞完一茬儿就跑本来就在大家的考虑中,所以参谋传过来的逃跑路线很有参考价值。   “还用说吗?当然两个都用。”德尔苦笑。   “你打算分兵?”大小姐对这位的冒险精神咋舌不已。   “不确切。”   “疑兵?”大小姐越来越好奇,以至于声音大了点,把怨妇一般的亚索给引了过来,于是德尔也钓不成胃口了。   “亚索团长,拟一下命令吧。”   憨子白痴似地点了点头。   “兹命令!调整油料,每埋伏点分主副车,主车油料保持50%,副车10%;要求士兵携带3天份干粮,5天份水,3个基数弹药,战兵必须携带自动步枪和手枪;步兵突围方向南北皆可,火力塔必须向南堡方向突围;火力塔自毁装置调整为待机,以便随时启动。”   “这是溃逃的准备!”亚索瞪大眼睛。   “早做点准备总比不做好,毕竟这一场伏击打下来,结果谁也不知道。”德尔摸了摸鼻尖,“当然,如果你的二团没有独自穿越荒漠回营的勇气,主动投降也可以……”   “2团没有投降的人!”   “这可不一定是什么好消息。”   ……   时间一晃过去了2个小时,安木罗背着手站在一架坤特尔III型宽阔的背上,他的身后是第四集团军第十五师的师长托德.帕米尔,正在那里垂手而立。   瓜达尔卡纳尔的战争进行到第10天,最先发起进攻的第四集团军直属突击队遭遇挫折,顶替进攻的二师在打开通道的过程中被重创。   通道打开后,第一师被拖在抢滩群堡,对最后一座堡垒的进攻始终没有进展,第二师最后一支机动力量如今也被打残了。如果不是在昨天,自己带着整支第八军先行出发,受到严重损害的或许就不止先头旅和第二师,而是整个香格里拉军团,刚刚打开的进兵通道也要重新关闭。   托仑……太急了啊。   安木罗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万象已经全部动员起来了,即便后勤补给的轨道建立不起来,凭着人力从灰海断口上转运,也必须供应起三个军的需求。战争的惯性非人力可以阻挡,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被推动着前进了。   “参谋长阁下,十六师按照计划,已于三个小时前整师进入迷宫行廊,沿路抵抗不断,听说行进很困难。第二师已经退往北部堡垒修整,那里远离前线,他们要重新恢复战斗力需要很久,装甲堡垒的损失非常大。第一师依然围困着南部堡垒的敌军,此外还要维护漫长补给线的安全,军力同样捉襟见肘。”   “你是十五师的师长,这些都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安木罗对相关话题表现得出乎意料地冷淡,“说说吧,两位军长想让你带什么话。”   托德有些局促地想搓手,双手交叠才发现这样不妥,安木罗最重军容,这是承自法诺尔的习惯:“阁下,前线物资很紧张,为了供给第八军的突进,阿尔法少将对南部堡垒的攻势基本停止了,第二师的整补也陷入停滞,两位将军只希望您能发挥影响力,让道格拉斯大人放缓一下进攻的节奏。洞犀司令也让我跟您说,这一场胜负的最终关键不在毛利而在华夏,坐山观虎斗才是最合适的。”   连洞犀这样的庸才都看出来了呀……   安木罗很想立刻就回万象去,托仑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利益冲突。   协调阴阳,说服各方,这些本该是他做的事情,当然伊思做得更好。可惜伊思死了,因为托仑不放心前线的表现,他也被提前派了出来,估计托仑会在万象暴怒,甚至是恐吓那些因为利益结合起来的盟友们。   可惜,这时候托仑应该已经押着洞犀和第七军在前往战场的军列上了,南部堡垒一时难以攻克,补给轨道就暂时不能架通,第七军的到来只会让现有的补给缺口继续扩大,自己能做什么呢?   “你的军队到达多少了?”安木罗突然问道。   “143旅和145旅已经到位,师直属和144旅会在2个小时内到达。”托德赶紧回答。   “2个旅……大概够了。”安木罗振奋精神,其实事情的症结就在南部堡垒,它像根鱼刺卡在大军进击的咽喉上,拔掉它,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   托仑不会有耐心做这个,可是自己能做,无论军力还是战力,自己都远在久战的对手之上,“前面的敌人不需要一个整师去围剿,山区也放不下那么多部队。”   “您的意思是?”   “让师直属部队游弋山区外围,144旅分散把守这里到南部堡垒之间的通道。”安木罗想了想,“部队进山,143旅菱形列阵,145旅作为本部,各部间隔1公里,随时支援。”   “几位将军的要求……”   “拔掉鱼刺,所有的矛盾自然就解决了。”安木罗一跃下车,藏匿在阴影位置的阿卡列夫飘出来,坠到他的身后,“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拔掉它。”   “是!” 第249章 山区 疯子的挣扎(八)   “7号哨位报告,目标出现,三型10,G79,营级编制。”   “19号哨位报告,目标出现,三型10,G79,营级编制。”   连续不断的警讯,通过分散布设在山区的暗哨通传到德尔的终端,随即被他标记在一副简易的全息地图上。标记慢慢增加,安木罗用来进攻的兵力也逐渐展露出来。   最突前的差不多是一个整团,分散在几座山丘小心前进。随后是厚实的中阵,绝对超过一个旅的编制,左右两翼略薄,也是团级。后阵暂时还没看到,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光是面前就有差不多两个标准旅的兵力,一万多人不是假的,更何况已经确定,安木罗和他的圣杯就在中阵里。   亚索团长倒吸了一口凉气:“乖乖,他居然敢把两个旅放进小小的山区里。”   德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钱翎的战术和战略都很强,甚至可以在菲尼克斯和张艾嘉各有任务的时候胜任这次大战的总指挥官,可为什么同是团长,这位就只有勇猛精进?   “不然怎么办?一个团一个团地扔进来送死?”大小姐毫无顾忌地嘲讽蛮牛。   大概是连自己都觉得说出来的话有些蠢,亚索尴尬地挠挠头,飘飞一脑袋的头皮屑,吓得秦钰连退三步:“我本来以为山区容不下太多装甲堡垒,没想到他把队列拉得这么宽……”   “应有之义而已,在复杂战场围剿进攻端尤有余力的伯加索斯团,是我,也要动用10倍兵力,队形算是中规中矩。”德尔做了几次推演都没有得到太好的结果。安木罗很保守,似乎没有在这里全歼他们的打算,可是一旦如此,他也没有了火中取栗的机会。   太可惜了……   “怎么样?打算怎么跑?”秦钰饶有兴致地凑上来,这次连亚索都不觉得这是一句丧气话。   “跑什么跑?”德尔没好气地推开战术电脑,“人家根本没打算围剿,这是平推的阵型。”   “我知道啊,但是你不会这么老实被他推着走吧?本来是火中取栗,现在是油里捞钱,没有过硬的心理准备,当心跑都跑不掉哦。”   德尔觉得这个女人更讨厌了。   ……   “距离8,火力塔就绪,3发连射后发起攻击。”耳机里八卦参谋喋喋不休,“我给你们算了一卦,整个班会死光,所以小心点。”   比利的青筋一阵一阵跳动,这个白痴难道不知道,这个频道整个班都听得到吗?   “我们会死光,你怎么样?”   “我在后队,直线距离40公里,还要翻山,估计是渴死。”频道那头的董暨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那就好,放你一个人去祸害别的班,我于心不忍。”董暨很满意,素有冰块之称的比利如今咬牙切齿。   “放心吧,我不打算带别的班了,和你们死在一场战斗里挺好。”   “我可不觉得好。”比利关注了一下测距仪,现在的距离是10,还有200米炮声就该传过来了,“你有5分钟时间翻过面前的山丘向我们靠拢,我们带你一起回南堡。”   “5分钟……你想累死我……”频道那头的声音忽远忽近,显然养尊处优的参谋官大人已经开始跑了。   咻!咻!咻!   三声低沉的啸音,火力塔的高爆榴弹轰然砸进面前的车队,提前运动到位的9个尚算完整的班一齐掀开伪装板,从山上一冲而下。   这样的战斗同时发生在三个相对薄弱的集团,体型巨大的装甲堡垒在山区适合运动的区域不多,大部分都是绕山行进,所以预测出阶段性的集合区很容易,伯加索斯们就是在这种地方发起的突击。   高爆榴弹对装甲堡垒产生不了太大伤害,不过高温和浓烟可以为武者们提供充足的掩护。当坤特尔型的热感应雷达一片艳红的时候,观察员能依靠的就只剩肉眼和光学监测,如此,穿行在浓烟中的武者们才有接近那些钢铁巨兽的机会。   轰!一枚炮弹打响,比利和队友们跳跃着散开。比利看到一个战友被机枪撕碎,来不及伤感,长枪已经捅进了面前一辆G7的装甲缝隙,精钢枪身弯成一道弧线,把他高高弹起,攀上步战车的顶盖。   一回生二回熟,他一拳一脚踹断两支固定在顶盖的机枪,迅速把身上所有的塑胶炸药都粘合在顶舱盖的结合部,多出来一块随手摁上火焰喷射器的射口,连长枪都不拔,飞身跃下。   轰轰轰轰!   顶舱盖飞了起来,落后他几步的队友有三两个跳进车厢,里面迅速传出砍杀声。   砍杀声很快就被掩盖了,他已经接近了内环的坦克群。   咻!   音速狙击特有的啸声从耳畔穿过,他的身后大概是班副。比利没有回头,这个距离一阶武者躲不开音速狙击枪的攻击,这反倒让事情变得简单起来,他只需要报仇就好。   比利一跃而起,从小腿上抽出匕首,另一只手搭上坤特尔III型外留的把手翻身,手已经顺着狙击位的射孔捅了进去,手臂传来刀锋入体的感觉,这基本上相当报仇成功了。   III型坦克比G7好攀爬得多,表面有密密麻麻得把手和天线,狙击位和机枪位也可以借力,不过要冒一些风险。这些位置本来就是为步兵搭载准备的,作为和火力塔同期的一代装甲堡垒,谁也没想到,步兵会被这么快就全部关进步战车里,结果这些设置成了累赘,连火力塔都不能避免。   破坏掉表面的机枪和伸出来的狙击枪,比利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战况。到处都在鏖战,战友们已经毁掉了刚才那架G7,火焰和血正从打开的后舱门喷涌出来。   “报数!”比利深吸一口气,一脚踹飞了打开顶盖的对手。坦克居然主动掀开舱门?比利没有放过这份大礼的道理,优势只是暂时的,伯加索斯人数太少,最多只能照顾到外围的20几架装甲堡垒,一旦他们下定玉石俱焚的决心,这个战场就只能撤退了。   报数只数到4,这还包括了董暨那个傻参谋,他跑得快断气了,听起来和死了也差不多。   比利持着匕首翻下车厢,抬手一枪轰碎车长的脑袋,随即就躺倒,把匕首射在炮手的背上。   同盟的坦克兵也是配枪的啊。短短一瞬间的功夫,好些子弹已经从头顶飞了过去,有2个人被自己的同伴打死,舱内跳弹乱飞,比利感到小腿一热,不过他已经起身,抬起枪口干掉了面前最后一个敌人。   飞快地给炮塔转向,比利随便瞄了一辆投鼠忌器的坦克设定5连发,转身翻出座舱,滚到地上。   轰轰轰!三枚穿甲弹连射而出,把目标击毁,然后就有数发炮弹飞过来炸烂了这辆坦克。   “那些家伙反应过来了。撤退!撤退!”   比利一瘸一拐地向着北面逃窜,同样的命令肯定有很多个班都下达了,因为他看到很多伯加索斯都在做一样的事情。   当然也有不少继续缠斗在车队中间的,同盟没了顾忌,哪怕是趴在别的装甲堡垒外壁上,也是一发榴弹或者破片弹了事,伯加索斯的死伤迅速增加。   嗞!一辆后盖大开的G7超到比利前面,奋勇的甩尾几乎把他碾进车底,他奋力一跃才翻滚着躲开。   要死了吗?   摊开的手突然被人拽着死命地拖,他看到打开的舱门盖那里,脸色苍白的参谋董暨焦急地招着手,车里光露出来的头就有五六个,其中就有他的战友。   “你们这些蠢货!G7控制住了,炸掉那么多干嘛!靠两条腿跑得过履带吗?”   ……   安木罗沉默地坐在居中的坦克上,山里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车队不断分散再不断聚合,像水一样淌过礁石。   这样的行进状态很容易遭到小股部队的偷袭,但是部队雷达一片清冷,至今也没有发现潜藏起来的目标。   托德攀着把手靠了上来,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忧愁。他并不是合格的指挥官,但是第四集团军本来就是用来安置香格里拉贵人们心腹将领的位置,托仑把同盟的敢战之将集中在第一集团军的香格里拉军团里没有错,他们才是啃骨头的人,只是没想到毛利的骨头这么硬,才啃下一块第二师就残了,第一师也被拖在滩头战场不得脱身。   “找到他们了吗?”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托仑的支持充满了交易,这些都是伊思活着的时候安排的,安木罗和托仑都对势力的快速成长表示满意。   “毛利的辅兵器具是最好也是最贵的装甲堡垒,只要他们有意躲藏,热能感应找不到,我们也没有专业的大范围侦察车。”托德瓮声瓮气地回答。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难道方舟的科技已经被毛利超越这么多了吗?”   “这和科技储备关系不大。”托德摆摆手,“毛利人都是疯子,设计装备的时候根本不管成本和实用性,他们只要最好的。所以时至今日,他们的标准军用的还是华夏的设计,因为大规模配备辅兵器具,连富庶的毛利都供应不起。”   安木罗对托德脸上的自豪很不以为然,同盟用的也是青卫的设计,坤特尔研究所的负责人彼得.坤特尔是青卫足以媲美亚利.斯宾的科学家,专研精工制造,如此看来,青卫比起毛利似乎显得太功利了。   顶舱盖突然被推开,托德的副官面色涨红地露出头:“报告!发现了,正南2.2公里热能反应!”   “全体加速!别让他们跑了!”托德虎吼一声钻进坦克,身下的坤特尔III型一阵颤抖,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2.2公里……我们深入山区已经超过2公里了,也就是说他们埋伏在接近5公里远的位置,这个距离是不是太远了?   带着疑惑,安木罗更沉默了。 第250章 升级 疯子的挣扎(九)   在临时构筑的山腰隐蔽所当中,德尔和安木罗一样在沉默。   隆隆战车正水银泻地般从脚下分成两股,这也是整片山区的缩影。以他们身处的这座小山包为中心,附近几公里的山谷上都是同盟的装甲堡垒,像无数条游龙翻滚而过。   这样的景象他孜孜以求。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已经把所有火力塔分成三组分散在数公里后的山谷里。   左右两翼远远散开,放空了油箱,他们转变成堡垒形态静默,只保留最基础的炮手准备进一步诱敌来支援这里的战局。   中心位置的火力塔至今还在运动,剩下的辅兵和愿意与部队分开的战术参谋都在那里,他们已经在支援侧翼突围队伍的时候完成了暴露和诱敌,现在正在且战且退,目的就是公路尽头的战线。   除此以外,整合出的27个还算完整的战兵班抢先一步开战,目标分别是对手相对薄弱的前阵和左右两阵,德尔似乎可以看到他们舍身忘死的雄姿,他们的目的是制造尽可能大的混乱和伤害,让这三阵失去策应主阵的时间和能力。   机关算尽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凭着手头上200余已经被打散了编制的武者、他和秦钰这两个二阶能力者来完成最后的冲锋,再之后……只要没死就该跑路了。   正如秦钰所说,这一战是必须的。   圣杯的信息至今不明朗,即便是前段时间埋藏极深的那个内应,传回来的也只有只言片语。考虑到被改造成圣杯的能力者会丧失主动反应,李慕白博士把它列为生物武装。   由于阵斩阿纳海姆和苏帕尔多桑的成绩,圣杯的持有人在如今毛利和华夏的计算当中被定为三阶,又因为惨败给柯兰,毛利更近一步把他们定入三阶下。   可是无论是三阶还是三阶下,对他们这些二阶能力者来说都不是好消息,阶级的差距不能以数量来弥补,这是能力者之间几乎不破的原则。   德尔没有太强的好胜心,问题是不管是毛利还是华夏都拿不出足以和同盟对等的战力。每个圣杯都需要一名三阶应对,凌佟和托仑各需要一名三阶应对,李大江就不是一名三阶可以应对的了的,法诺尔……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找出二阶对抗圣杯的方法,他和秦钰一攻一守正合适,圣杯不是真正的三阶,未必不能战胜。   200多人面对庞大的装甲堡垒群,天上还飞着威名远播的阿卡列夫,这是很考验勇气和士气的事情。维持战士们的敢战心态本来是德尔最担心的事情,不过现在……他终于知道每一个伯加索斯的团长都有与之匹配的才华这个事实。   二阶武者在伯加索斯并不稀奇,钱翎能够领袖一团是凭着他无与伦比的统帅才能,那么亚索呢?当德尔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黑汉子喋喋不休地进行战前动员时,他几乎有顶礼膜拜的冲动。   黑大汉的嘴巴绝对不会停,从封妻萌子到光宗耀祖,从战士的宿命到勇士的尊严,从历史人物到小说角色,逮着什么说什么。   他那前言不搭后语的动员配合上狂热嗜血的表情,别说那些疲劳的战士,连德尔都听得热血沸腾。   这个黑憨子的特长原来是洗脑啊。   最后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只剩下一战。德尔默念着81和260这两个数字,这是一个标准旅的步战车和坦克的数量,里面装载的是6000多凶悍的对手。   隐蔽所噗噗地落着灰,那是战车通过引起的震动。终于,他看到了在天空中飞翔的阿卡列夫,高加索的巨龙。   ……   “侦测到不明信号!”监控员的警讯刚起,低沉的啸声便从天空传了过来。阿卡列夫周身燃起烈焰,轰地化身为巨大的火龙,炽烈的龙息从龙嘴里喷洒出来。   轰轰轰!天上地下同时在爆炸,里面夹杂着380口径重炮毁天灭地的气浪,几辆G7被掀翻,巨大的车身翻倒,履带哗啦啦断成数节。有两辆三型坦克被从车顶直击,化成巨大的火球,装甲的碎片敲打在同行的车辆上叮当作响。   “第二轮炮击!回避!”车队迅速散开,火龙喷出第二口龙息,这次再没有车辆损失。   “锁定位置东南南,距离23,热源10!”   “锁定位置东北东,距离27,热源8!”   “正面热源加强,目标返身!”   “第三轮炮击!回避!”   更多的炮弹落了下来,密度更高,阿卡列夫拦截的数量也更多。少数运气不好的战车被击毁,但是更多的战车已经顺着热源的方向追了过去。   突击外侧集团,伏击中央集团,蜥蜴断尾掩护主力撤离……安木罗看着左右两侧的战车向着目标疾驰,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这就是最终目的吗?战术很优秀,可是根本就没有必要啊!   安木罗烦躁地站起来,猛地回头。托德这个蠢货!什么时候,中阵只剩下区区十几辆坦克了?   “把香格里拉人赶回香格里拉!冲啊!”   面前的山包炸起烟雾,数百名肩膀上绣着银色飞马的矫健身影从烟雾当中冲杀出来,沿着光秃秃的山脊线弹身跃起。   安木罗已经不指望托德能作出什么正确的应对了,他跳起来,跃上俯冲下来的阿卡列夫的背,像传说中的龙骑士一样,向着伯加索斯们冲了过去。   ……   轰轰轰!   被鼓动得心头燥热的伯加索斯们是盲目的,大部分战术参谋已经随着车队撤离,留在这里的都是敢死队,少数几个参谋根本照顾不到近200人的队伍,所以对手的炮击发挥了巨大的威力,仅仅2轮就有十几名武者被炸飞。   但是没有人退缩,在白色山脊上无比醒目的亚索冲在第一个,他光着上半身,哪怕沾染上烟尘,也像天神下凡般勇猛。   巨大的火龙俯冲下来,几道灰色的圆盘连着细线从德尔的腰包飞射出去,当空排列成六角形状。   龙息喷了出来,圆盘颤抖着结出灰色的薄膜,所有通过的火焰都被分解成最原始的能量,发散回天地之间。   安木罗还没来得及诧异,一道电光闪过眼角,秦钰凭空出现,靛蓝色的细枪闪烁着浮游的闪电扎下来。   “得手了!”   嘭!一道圆盘间不容发。荡开掌中雷霆,是德尔的武装缄默!   大小姐刚想发火,谁知道那头火龙的背上突然伸出一只手,火球劈头盖脑地砸了下来。   嗡!又一道灰色光幕,这次是弧形,包裹住秦钰,挡下火球。大小姐又一闪跳回德尔身边,刚才那道火球几乎就在眼前,连流海都被烧焦了。   “你的注意力能不能集中点!”   “谁知道他变成龙了还能扔火球?和柯兰那家伙打的时候没见他用过啊!”   “柯兰也没有近身过啊!小心!”秦钰拽住德尔的脖子,一阵电闪出现在10米开外,他们原本站立的地方落下一枚炮弹,轰地爆炸,掌中雷霆舞成枪花堪堪打飞所有破片。   “继续?”   德尔一阵颤抖,哆嗦着吐出一口黑烟:“以后不准拽着我发动能力。”   高空之中,巨龙一道盘旋重新俯冲,吐出的龙息又一次被德尔破解,安木罗看到那些伯加索斯的士兵已经冲到坦克附近,他们像猴子一样在机枪、火焰和战车的碾压间跳动,一块块塑胶炸药贴上履带,已经瘫痪了七八辆坦克,不由地一阵恼怒:“止水……真是麻烦。”   他决定先解决两个二阶能力者。   呜!   巨龙长鸣,双翼扇动着掀起狂风,庞大的龙身在空中人立而起,大嘴一张不再是绵延的龙息,而是一团团人头大的火球,德尔根本无法收回武装,双臂摁住两侧腰包不断激发能力。   “快想办法!他打算拖垮我!”   “我在想!”秦钰高喊一声,脚下电光聚集又一次闪上高空,比巨龙的头顶更高,“闪电!”   轰隆!粗大的叉状闪电当空劈下把巨龙劈成两半,一道黑色的环尚未张开就消散无踪,安木罗吐着血被击飞出去,可是意识却没有失去,阿卡列夫已经脱离巨龙飞扑过去接住他,反手一道火柱向着脱力的秦钰打过去。   要死了!德尔的位置太远,已经超出了缄默的控制范围,秦钰聚起余力为自己布下电磁防护。不稳定的电子被高温激发,产生巨大的爆炸,这次轮到秦钰吐着血飞出去了。   德尔先一步扑到她下落的方向,腾空抱住小贼婆的腰翻滚落地。秦钰的脸色发青,看来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撤退!撤退!”德尔大喊着,拔腿就跑。   安木罗骑在阿卡列夫背上疯了似地追上来了,那道毫无防备的闪电险些把他劈成焦炭,如果不是及时打开能力……   闪电太快了,两个二阶能够让他如此狼狈,安木罗下意识地觉得,不能让他们逃走,这已经成为这次战斗中最重要的事情。   “伯加索斯……冲锋!”刚刚拧断托德脖子的亚索上校猛地跳起来。安木罗全部身心都集中在逃跑的德尔和秦钰身上,一时不查居然被他撞了下来。   弹雨顺着他的去向淋下来,甚至还夹杂着一枚炮弹,安木罗抬手打开黑幕,一切攻击消失无踪。天空中的阿卡列夫已经回转,重新凝聚出火龙冲着坦克部队吐出龙息。   “把消息带回去!”德尔的耳朵里似乎可以听到亚索的呐喊,和那些碎碎念的战前动员混杂在一起,变成飘荡在山谷的风,夹杂着沙,迷了眼睛。   伯加索斯军团二团团长,上校希尔德.亚索,战死! 第251章 游击 疯子的挣扎(十)   IC65年12月10日,堪培拉区,英灵碑。   钱翎特意请了假,带着鲜花和亚索最喜欢的一款耳机,来到这座特殊地标。   今天是亚索登上滚动屏幕的日子。   堪培拉区的英灵碑是一颗仿生的樟树,枝繁叶茂,树大根深。   它孤独地矗立在议会大楼面前,替代了原来的旗台位置。树干正中是大屏幕,树下,各种照片、蜡烛、鲜花和礼物铺满了半个议会广场。   这是卡迪伦议长的安排,他认为相比艺术家设计出来的岛旗,这些护佑毛利的英灵能更好地监督议会的公正。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青卫的存在,毛利议会的环境越发恶劣了,以至于堂堂议长在智脑只谈家常,涉及军事政治的问题一概装聋作哑。   不过,也算是便宜你了……   钱翎看着屏幕上跳出的南部山区突围战阵亡名单,里面有不少他熟悉的人,排在头位的就是伯加索斯上校团长希尔德.亚索。他放下花和礼物,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堪培拉区准许抽烟就好了。亚索那混蛋自己不抽烟,每次看到别人抽烟就会像个婆婆一样念叨不停,所以钱翎和他绝对不能称为朋友。   当年的3个团竞争很激烈,团级演练的时候,钱翎总是第一,然后亚索就会提议搞一场单兵比武,钱翎总是最后,更讨厌的是2团也拿不到第一,谁都知道3团长藤川苍梧勇猛无铸,是伯加索斯仅次于洛师长的强者。   结果前段时间的大清洗,苍梧成了青卫,至今没有得到审判,如今连亚索也死了,当年一起喝酒的三人组只剩下自己还穿着银飞马的制服站在指挥席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死掉。   或许智脑会沦陷?   钱翎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您好,请问您是伯加索斯吗?”耳边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儿声音救了他,钱翎收拢心神,看到一个四五岁的马尾姑娘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里是满满的勇气,看来下了很大的决心。   “是呢,我是伯加索斯。”钱翎笑了,云开雨霁。   “您为什么不上前线呢?妈妈说伯加索斯是毛利最勇敢的战士,如果您上前线,坏人就会被打跑了!”   小丫头是把伯加索斯当成一个人了啊……   钱翎蹲下来:“你识字了吗?”   “一点点……”小丫头有些苦恼。   “你看。”钱翎引导着小女孩儿看着英灵碑上新跳动起来的名字,“他们都是伯加索斯,我们是一个大家庭,那个叫亚索的,是我的哥哥。”   “你妈妈一定很辛苦。”小丫头还不能理解英灵碑的意义,“我妈妈只有我一个都老说辛苦,你要乖啊!”   “我很乖的,叔叔是最乖的一个。”钱翎细声软语地说,“你妈妈没有带你去美洲吗?”   随着美洲的进兵通道被堵塞,毛利至墨西哥城的国际轨道迅速打通,新生的墨西哥派愿意接受毛利人民临时避难,毛利也向民众发出了自主避难许可,以剑鱼号为首的四架特型列车日夜不息,这些天已经转运了超过300万人。   “学校里很多同学都走了呢。”小丫头似乎有些伤心,“不过老师说幼儿园不会停课,爸爸在斯奈尔斯的工作也很忙,妈妈说我们不走的。”   “斯奈尔斯的工人吗……”钱翎微微一叹,斯奈尔斯和生态区撤离的民众都很少,草原民是因为故土难离,斯奈尔斯的工人却大多是自觉自愿地加班,像小丫头这样的,更是连自己的家人都留下了。   所以我的责任就是保护他们吧。   “我要回去了,要不然妈妈该担心了。”眼看面前这个叔叔一副怪怪的样子,小丫头有些怕。她朝着钱翎挥手道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算是彻底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了。   “我也该回去了,出来久了,妈妈会担心的。”钱翎目送着小女孩儿离开,笑容再也没淡下去。   时间很紧张,德尔传回来的情报很有意义,必须尽快传递到其他战区,还有华夏的联络点。至于重建2团的事……钱翎最后看了一眼英灵碑,亚索的名字已经滚到屏幕的上沿消失,下次再出现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就听着音乐等着吧,都是你喜欢的饶舌嘻哈,我可没你那么闲,总指挥也是很忙的……   ……   毛利岛的闲情促成了总指挥的闲情。   钱翎有时间胡思乱想,并不表示前线战况逐步稳定,正相反,在德尔、秦钰和安木罗电光火石地一轮合战之后,整个世界的战况终于上升到这个时代的人类所熟悉的高端对决状态。   恶魔火叉的断口上,巴布鲁催动卡斯特罗,固化出数百米高的钢铁巨人,迈步下海,一块块钢板在脱落后垫进人工挖掘的海峡,不断铺出新的路面,张艾嘉凌空狙击,蜂鸟翻飞,布下一道又一道罗网。   1天前赶到前线的托仑赤膊上阵,漫天都是燃烧着的火焰,无形的能量丝变得无所遁形。   于是吕承渊也加入进来,结界抵挡火焰,老人接过和托仑的对战。   毛利一方守有余而攻不足,双方隔着断口,以漫天炮火为背景大战连场,互有损伤。三座大桥已经倒了一座,但是毛利以为依靠的断口也以缓慢的速度不断缩减着距离。   朝鲜战场风起云涌,楼履冰撒出去的网开始收紧。胡洱完备的补给轨道被多方破袭,负责维护的工程兵损失惨重,破坏者的进度终于超过维修队,轨道变得残破不堪。   12日夜,出云第三支地面补给队的宿营地里,百柄长剑从天而降,楼履冰脚踩龙泉如剑仙下凡,早就埋伏下的朴天惠抬手点出数百土偶,更有地泉涌向天空,像活物一样绞死了伺机摧毁物资的浮屠士兵。   楼履冰当机立断迅速撤离,但随之而来的不是后勤线的平静,而是更大密度的偷袭,或许是几枚地雷,可能是一支小队,当然也不排除险要之地的大规模袭击。   鸭绿江畔苦苦支撑的安弭雷逐渐感觉到对岸的攻势开始放缓,胡洱的物资终于开始不足了。   ……   老千最讨厌押运物资的活计,虽然鸭绿江畔的战况更激烈,死的可能性更高,老千还是讨厌押运物资的活计。   自从浮屠开始破袭轨道线,第三集团军就再也享受不到专线后勤的便利,所有的物资都要从仁川地区车运,走一趟需要3天,但是在派遣了所有的G7参与运输后,胡洱的严令却要求仁川转运站每6到12小时必须派出一批。   前线物资紧张,老千知道,工程兵部队损失惨重,老千知道,车队的运输量连军列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老千也知道。   除此之外,老千还知道那支有近卫师之称的浮屠一师如今散布在广阔的朝鲜半岛上,沿着彩虹通路游弋。   这种状况下,最适合的其实是每隔3天派出一个大规模的运输队,超额配置防卫,争取一次运输足够正面坦克群发起一次大规模战争的物资,而不是现在这样,以团或者旅为单位,把应该一次运输的量分散开来。   以一个老兵的敏感,老千猜到集团军指挥部还没有做好在自己的后方和浮屠大集团作战的准备,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尤其是老千所在的第三集团军第六军十二师三十五旅被指派到整旅护送的任务后,他越发讨厌押送物资的活计了……   81架G7,8倍于护卫车辆的大型沙漠车,战斗兵员4000余,行进过程斥候四散,慢慢吞吞,对一个浮屠师来说是多大的一块肥肉啊。   老千学着旅部的秀才进行了一次换位推演,发现即便是自己也不舍得放过这么一顿大餐,皮薄……馅多……真是业界良心。   作为一个消息灵通的大头兵,他知道前些日子在所罗门的南部,一个团的伯加索斯差点全歼了一个整旅,现在的朝鲜半岛可有一个比毛利人还凶名赫赫的浮屠师。   老千流着泪趴在自己的机枪位上,全然不知楼履冰也正为这只被称为“业界良心”的包子头疼不已。   如果站在老千的角度,方向东北东,距离42公里就是楼履冰现在的位置。这里毗邻一座人迹罕至的微型绿岛,有充足的淡水资源,是合适的宿营地。   开战至今,一师的战士们表现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坚韧,那些勇士从12月8日那天按照他的要求,以连排甚至班为单位循着彩虹通路星罗的微型绿岛,分散进茫茫沙海,至今6天,上报死亡213人,整队失联4个排又2个班,这中间有88人就是在前天夜里的那场突袭中战死的。   楼履冰自己就在经历这样的生活,他们要连续不断地袭击轨道线和补给队,精疲力尽后还要小心那些盘踞沙海的变异猎食者们,拾荒者已经有很久没有清扫彩虹通路周边了,如今的朝鲜半岛根本称不上安全。   副师长关鹏打开盖板钻进隐蔽所,骂骂咧咧地抖掉身上的沙子和浮灰,伸手丢过来一个水壶。   “你今天的水,小傅让我帮忙带进来。”   小傅是一师直属战斗连的连长,因为从昨天起开始低烧,他就自觉把自己和楼履冰隔离了,不过大家出入军营毫无顾忌,也不知道这样的隔离有什么意义。   反正楼履冰让兼职的队医给他看过,只是普通的炎症应激反应,战事紧张,他也没空管手下战士那些奇奇怪怪的好意,只好听之任之。   “队伍聚集的怎么样?”   “到现在为止到了20个连,估计附近也只有这么多人。”人员的分散让一师的破袭打得顺风顺水,可是一旦面对那些有价值的目标,战力聚合却成了大问题。   沙海跋涉是有风险的,不顾一切地和步战车比拼脚力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   “2个团……大概可以打一下。”楼履冰下定决心,这支运输队臃肿异常,哪怕和之前那支一样是个陷阱,他也必须得闯一下。   近500辎重车一旦运抵前线,这几天给第三集团军上下营造的物资紧张气氛就会荡然无存,鸭绿江畔已经很苦了,只有持续降低进攻烈度才,能让前线部队好好休整。   考虑到北京的情况,王勋总理拼了命才为他争取到6000名本来用于组建标准军的兵员,这些士兵会补充到战损各部,可是想要和浮屠的辅兵磨合起来,却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得到的。   “那我通知下去。”   “去吧,就在绿洲正北8公里那片沙丘群伏击,让各部抓紧吃饭,我们只有1个小时。”   “好!”   “朴天惠,你在这支队伍里吗?”楼履冰喝了一口水,喃喃自语。 第252章 破袭 疯子的挣扎(十一)   “快快快!82米防区就是我们的生命线!看看你们的速度!你们就这么对待自己的小命?”   27号河段,武咸丰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摞弹药箱上,一点也不担心弹药突然起爆,把他炸上天。   小小的阵地里到处回荡着新任班副老刀粗豪的嗓子。   在武咸丰看来,他不算是个合格的班副,激励的话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小当兵们没有及时摆出吸毒一样的表情还会大脚丫子伺候。这哪是班副?电影里的地主老财还差不多。   不过武咸丰懒得管,放眼望去都是新人,只剩下老刀这么几个老兄弟了。   12月8日开战,现在是14号,3班最初参战的18个人7死7伤,这已经是把他这样能够继续战斗的轻伤剔除之后的结果。   一开始老搭档徐琦死的时候还伤心来着,可是后来他还是反坦克手,弹药手换了两次,他却再也没有想落泪的感觉,真的死习惯了。   27号河段从昨天开始进入平静期,伤兵终于被撤了下去,换上来14个新兵,以武咸丰的眼光看,除了特别出挑的那个叫鲁来昂的小子,剩下的都不达标。   他还特意为这个问题问过小鲁,答案让人很不舒服。什么时候浮屠辅兵队开始接受标准军的新兵了?   浮屠辅兵队是为了成为浮屠而组建的,这里的每一个战士曾经都是各支护岛队中的兵尖子,直到练无可练才会努力去通过严苛的考核,寄希望于成为下一个武者,而现在,显然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武咸丰已经是顺位递补的班长兼排副,也就能知道更多消息。比如双方的战线已经缩短了一多半,除了留下最基础的监视部队,大量远端部队被抽调回来。3班之前的防区是120米,现在只剩下82米。   设置工事的方式也被老兵们用血改良得七七八八,现在的防线正面鱼鳞状,防炮板呈15度斜角交叠,其后才是标准的平板,平板防线后是防炮洞,就挖在防线身后,宽大的挑檐能有效防止流弹和破片,万一鱼鳞外墙被炸碎,人也不至于像前几天的徐琦那样被直接劈开……至少可以用这样的话来骗新兵。   新的防线工程量翻了不止一倍,还好有一天的准备期,还好自己不像对面那样物资匮乏。   听说几百年前的阵地战一打就是几个月,武咸丰简直不敢想象,那种战斗真的是士兵可以坚持下来的吗?   滴滴滴滴!   通讯器尖锐地鸣叫起来,与此同时,连长的声音也在里面响起:“全体持械进入阵地!炮击!炮击!”   轰轰轰!密集的爆炸声把隔壁的1班阵地埋进火海,武咸丰大叫着新来的弹药手小鲁,扛起自己的发射筒冲进防炮洞。   三型坦克钢铁巨人般的身躯已经密密麻麻地出现在对岸了。   ……   分属敌我,老千这一刻的感觉和武咸丰出奇的相似。这里也有震耳欲聋的火炮轰鸣声,唯一的区别就是挨炸的不是他们,而是从周围沙丘上山呼海啸般冲下来的浮屠武者。   “东南东南!”老千拼命转动轮盘把机枪口调向东南方向,数寸长的火舌伴着布革撕裂的呲呲声。   他很熟悉老伙计的威力,那些子弹连沙丘和岩石都能轰碎,可怎么也追不上那几个不断接近的黑影。   咻!熟悉的音速狙击大概是来自头顶的纳尔诺,一道黑影倒飞出去,断成两截,剩下的四五个迅速散开,脱离了老千的射击角度。   老千颤抖着松开机枪扳机,躺倒了身体,费力踹在头顶的装甲板上,这是同车机枪手和狙击手相互传达信号的方式,一声是感谢,三声是骂娘。   邦邦邦!理所当然地三声,老千苦笑,骂娘就骂娘吧。   邦!第四声是什么情况?老千丈二摸不着头脑,刚想学那些菜鸟扯着嗓子问一下,谁知道头顶噼里啪啦地好似下起了雨。   咄!一柄寒光闪闪的锋刃刺穿了装甲,一直探到老千的鼻尖,暗红色的血顺着轻薄的刃口留下来,淅淅沥沥,像是雨后屋顶挂下的水线。   老千贴着内壁趴上射击口,迎着巨大的月亮,他看到一个身影背着手,踩着一把足有四五米长的八棱巨剑凌空飞射,身边拥簇着数以百计的轻薄长剑,缥缈如月宫下凡的剑仙。   汉八方崩蝶,浮屠军团的王者楼履冰,来了……   这样的出场方式是楼履冰刻意为之。至少在这一刻,无论是G7的小口径炮管还是那些恼人的狙击枪都把方向转向了他,无论耳朵里听到的命令是什么,看到他在几百米外飞剑把一架G7的狙击哨和炮塔捅成筛子,士兵下意识地反应总是反击,把威胁消除掉。   浮屠的战士们顺利冲进车阵,少量继续纠缠那些步战车,大批的武者涌入中心的辎重车队。   长剑飞舞着交织成网,崩蝶拔高避过那些声威震震的炮弹,挡下漏网钻入的狙击。楼履冰的视线一刻也没有脱离下面的战斗,如果朴天惠没来,这一场破袭收获颇丰。   大地还是裂开了。贫瘠的砂土涌上天空,化作一只只奇形怪状的野兽,三五只为一群,抵住混入车队的武者。随后是涌泉形成的水柱,在空中扭动着缠上其他武者。   彩虹通路密布微型绿岛,可想而知在这片白沙下肯定有密集的水道暗河。同盟的物资队不可能放弃在绿岛补给的便利,路线是人家挑的,楼履冰明知道这样的环境对朴天惠有利也只有接受。   围绕着楼履冰盘旋的长剑发出嗡嗡的响动,全然不顾那些猛兽,像是嗅到血腥的鲨鱼,飞扑着绞向水柱。巨大的崩蝶缓缓下降,与之相对的是车队正中一道无比粗大的水柱涌起,包裹着肖恩.格鲁升上天空。   “朴天惠,你自己不出来吗?”   “崩蝶诡谲,我还是不出来的好。”说话的是犹如全场焦点的肖恩,他面无表情,双眼无光,以至于整个场面透出类似恐怖小说的意境,让关注的人寒毛直竖。   “看来你缺乏一颗真正的战士之心。”楼履冰遗憾地叹了口气,毛利传回来的消息他收到了,看来朴天惠也收到了,上一场,他就因为缺少防备吃了小亏,这一场有备而来,可还是激不出正主。   “你的一师死一个就少一个,在我看来多杀些武者,比和你逞勇斗狠有用得多,这才是战士之心。”   对话的空档,已经有十几个武者被水柱吞没,或是被土兽包围绞杀。   楼履冰的长剑有限,而且也照顾不到这么大的范围。外线的武者们以血肉之躯对抗G7这样的钢铁巨兽,战斗一刻不停,积累下来的死伤同样不小。   这是6天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破袭战,动用的武者近2000,反抗也同样激烈,虽然还没有统计过,但楼履冰一早就有损失巨大的准备,只是能少损失一些,总是好的。   “话不投机……”楼履冰眼神一凝,崩蝶加速冲向正中的水柱。   轰!水柱膨胀把他包裹进去,肖恩在水中加速,无数水流如钻头般在水里破出一道道轨迹。巨大的汉八方机括一弹,碎成数十柄各色长剑,环成圆阵搅碎扑过来的激流,同时撑开的还有水,为楼履冰留出一个不大的空间,空间中,浮屠之王单手握住一柄龙泉,携剑猛扑!   锵!水柱被剑破成两半,巨大的缺口下,肖恩倒退着脱离,一手上一手下,组成咆哮的龙头。   双臂交挥,水柱上下如泰山般挤压在一起,浅灰色的水,混杂的白沫把内里的一切遮蔽。   百十长剑如龙出水,围绕在楼履冰身边冲出浑浊,一柄柄结合起来,重新变成那柄巨大到夸张的汉八方。楼履冰单手扶着比他手臂还粗的剑柄,崩蝶挥落。   汉八方有八个面,与其说是一把剑,不如说更像传统的铁鞭或铁棍,水柱一股股冲击阻挡,都被势若破军的崩蝶摧枯拉朽般砸碎,肖恩的身形倒退着下降,始终逃不出巨剑的攻击范围。   圣杯本可以不计损伤,然而朴天惠却不能保证损坏的肖恩可以在战争中及时被修复,所以肖恩落地,散布各处的兽形傀儡早一步放弃了自己的对手聚集到附近,一头头跳起阻挡在他的头顶。   轰!像是砍在巨大的土丘上,激起沙尘的崩蝶也失去了势,肖恩钻进附近一股涌泉,隐匿身形。   大半辎重车都在起火,阻挡浮屠的涌泉和土兽被楼履冰那一斩吸引,彻底解放了这些袭击者,楼履冰环顾四周,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精疲力竭的浮屠四散退走,面对意图追击的几辆G7,独自断后的楼履冰用一阵剑雨又为战场增添了几具燃烧的残骸。   “通知部队,别追了。”朴天惠从一个不起眼的土包里走出来,身后跟着35旅的旅长小叽隆泰。   肖恩也从裂口中回归,一声不吭地回到朴天惠的身后。   “果然是华夏联盟最强的三阶,一旦有了准备,就不是那么好占便宜了……”   其实G7真正的损失不会超过10架,但是辎重车队损失殆尽,朴天惠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破袭是楼履冰胜了。   “大人,收拢的敌方死者超过300,我旅战死477人,伤385人,G7损毁7架,伤42架,辎重车只有3辆被保留下来,我们没必要去鸭绿江了。”小叽隆泰小声地汇报,这个战果并非不可以接受,收拢的浮屠尸体有300具,再加上留在外围被带走的,估计就该超过400人了,只是辎重全毁,这次押运必然是失败了。   “那就回去吧,拟一份报告送集团军指挥部,这种大规模押运必须停止,可以考虑提高护卫比例,增加押运波次,分散押运线路,告诉胡总指挥,在有所保留的情况下,我不可能同时挡住楼履冰和浮屠。”   “是,大人。” 第253章 人心如海 疯子的挣扎(十二)   IC65年12月14日,桂林,华夏联盟对狮城防线,浮屠第二师指挥部。   被判定为失踪的楚飞插着口袋,斜倚在第二师师长邓慧麟的卧室门框上,看上去就像是拜访老友,随意,自然。   凌佟发出了华夏分部的总动员令,也示意要求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作出决断。楚飞和他的父亲楚金圣是华夏青卫的核心人物,而邓慧麟就是那个最重要的钟摆,他掌管着第二师9000武者和18000名辅兵的强大力量,更控制着凌佟进兵北京的防线桂林。   桂林距离万象和香格里拉很近,但无论是曾经主控桂林的岛政府还是后来自治的华夏同盟都没有尝试过建立香格里拉到桂林的磁轨。   和万象的轨道倒是一直存在,可在双方确定了敌对关系后就被迅速拆毁了。两边都在拆,以至于这条当年的货运主轨支离破碎,没有稳定的社会环境,想要修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唯有狮城到桂林的轨道一直保留着,以华夏议会为首的自治立场希望借此善意表达自己的合作意图,以赵睿和王勋为主的独立一脉也不想放弃这条最适合用来打通和毛利联结的国际轨道,至少双方被关闭的通讯基站就在狮城的交换塔当中。   这是一条双方都渴望争胜的生命线,无论是凌佟,亦或是华夏。如果不是松原一线太过重要,王勋甚至力主楼履冰和他的一师来掌控桂林。楼履冰无法分身,总统府只能撇开在野的统一派和议会达成交易,由议会一方的干将邓慧麟来守御桂林。   作为成熟的政治家,赵睿并不相信议会的抵抗决心,所以才在解决了洛阳的临敌危机后选择了他所信任的,同时也通过了甄别的楚金圣之子楚飞,携三师七旅和完整的三师辅兵队防守桂林至北京的关键点襄阳。   谁知恰恰是这种老成谋国的安排出了差错,楚金圣埋藏极深,楚飞在派出八旅和九旅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现在看来,总统府怕是把他无法掌握的部队分离了出去,最终亲手把自己送到了悬崖边沿。   事已至此,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议会和邓慧麟能把民族大义放在政治立场之前了。可是民族大义这种玄之又玄的精神信仰……在人类统一在全球人类同盟麾下,民族融合了200年后,还有多少人依然当做至高的信条来守护呢?   邓慧麟现在的心情恐怕是最能代表普世情感的了。   已经正式登上联盟通缉令的楚飞就在离他不足10米的地方站着,身上除掉了军装,宽大的卫衣松松垮垮,长发散乱,腰间的酒壶和脸上略有些邪性的笑让人真的难以产生恶感。   这是个自由散漫的人,他所效忠的那个神秘青卫到底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呢?   那场核战争打破的不止有国界,还有人类心里曾经牢不可破的民族分割线。   至少在大部分人心里,作为一个种群来存续的人类已经比作为三个人种,无数个民族相互争斗着存续的人类更加平和了。   腐朽的同盟掀起阋墙战争,结果人类抛弃了她。现在呢?正在全世界毁伤着绿岛的战争到底是青卫发起的,还是以华夏和毛利为代表的自私和隔阂发起的呢?   邓慧麟不知道,所以他只能由着本心把这个通缉犯迎进茶厅,而不是尽他的责任战胜他,逮捕他。   重生的桂林很美,漓江波光粼粼,被核弹改变的山峦越发险峻,江上是竹排泛游,江边是乌桕似火。   华夏人在重建桂林的过程中大量使用了青砖绿瓦,一间间古朴的四合院组成一个个不大的镇子,撇开现代化的中心岛城和连接各处的磁力高架,这座中型绿岛很容易让人产生身处旧世的错觉,那是桂林山水甲天下的盛名。   “我在漓江泛了一天的竹排,冻死了。”楚飞哈着手,一副真的被冻到的样子,可哪怕是不看他戏谑的表情,只看袒露在外面的光洁胸肌就能知道他不过是装样子而已。   “乌桕树冬天最美,满地凄凉,只有它傲然冰雪,火一样似乎能给人带来热量。”邓慧麟推过去一碗茶,好酒的人都好茶,邓慧麟不好酒,可是在楚飞登上通缉令之前,两人就是很好的茶友。   “你不做诗人可惜,多愁善感的样子和这幅铁血军人的长相很不配。”楚飞抹了抹盖子,闻着茶香一脸陶醉。   “和你打起来的时候就配了。”诗人的话又冷又硬,议会希望自治,中间路线永远是最难走的,总统府提防他们,在野的统一派也不断攻击他们通过的各项议案的公正性,自然而然的,邓慧麟对一切友善都有很深的戒心,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们是茶友,却不是朋友。   “做好决定了?”楚飞一副夸张的表情,“那我不该喝茶,该喝酒。”   “自治主张和投敌是两码事,你应该知道,我和二师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抵抗侵略,来自你和你所效忠的青卫的侵略。”   “凌总指挥就在狮城,10万大军,1万圣徒,还有我的第七旅,两面夹击你有赢的机会?”楚飞的音调起伏,这种玩世不恭让邓慧麟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更别说高端武力上的差距,昆仑还有余力,他们来支援你了吗?”   “唯死而已。”邓慧麟沉声道。   “说得真好。”茶友啪啪地鼓着掌,“我们发起进攻了吗?”   邓慧麟一下子愣住了。   “不说万象那群莽夫,光说华夏这边,桂林比松原好打吧?王勋那个干儿子人古板,战力却不容置疑啊,那把崩蝶飞起来,我们都不是一合之敌,怕是只有冯锐能和他较量一下。即便是这样,我们向桂林发起进攻了吗?”   “为什么……”   “因为华夏啊。”咏叹调似地手法,邓慧麟突然没法分辨楚飞这一刻的想法,这一切……是真是假?   “华夏有伟大的民族性,这种民族性包容而绵延。全球人类同盟建立后,在民族融合方面华夏并不落于人后,可是13座绿岛始终维系着古老的传统,甚至不止这13座绿岛,哪怕在香格里拉,在毛利,在伊甸,无论血统里混入多少外族血统,华夏依旧是华夏。我们把姓放在前面,我们遵从父慈子孝,我们讲求血脉传承,我们追求落叶归根,这就是华夏,历久弥新啊。”   “所以你们打算用侵略的手段直接抹掉华夏人的存在吗?”   “不!我们对华夏没有恶意,青卫所求统一,同盟所求也是统一。华夏联盟自治20年,她依旧是统一政府的一份子,我们要毁灭的,是把这个联盟擅自分裂出去的赵睿和王勋,还有盲从在他们麾下的士兵、将领、政客和纯粹民族主义者,他们才是动乱之根,战争之源!”   楚飞霍地站起身,目光炯炯。他的气势节节攀升,像巨人一样笼罩整个小楼,让邓慧麟觉得喘不过气来。   “你们……愿意维持华夏联盟的自治状态?”   “这是最好的办法,华夏融合不了全人类,其他民族也消灭不了华夏文明的自主性,凌总指挥很清楚这点,也很认同这点,他就是一个同时有着高卢、雅利安和维京血统的华夏人。”   “为什么不公开……”   “我们要怎么说你们才会信呢?”细语低喃,像魔音彻底吞噬了邓慧麟的心,一个坚强的大汉居然忍不住开始流泪。   “我要向议会说明情况,这样无意义的战争该停止了。”   邓慧麟自以为已经同意了楚飞的要求,可是谁想该是欢欣鼓舞的说客,突然站起来举起双拳,朝着他摆出自缚的样子。   “你这是干嘛?”   “不必再骗我了。”楚飞撇撇嘴,“以这时候北京的状况,你的通讯一旦送出去,难道我还有机会逃走吗?”   “你认为总统府监视了议会?”邓慧麟的眼神锐利起来。   “不是明摆着的吗?连我爹都是青卫,你认为总统府那位除了自己还敢信任谁?我敢保证,连王勋都在监控范围之内。”   “那我该怎么办?”   “第一师,第四师,华夏101军。”楚飞掰着手指,这些部队都是明确掌握在赵睿手中,不会被策反的部队,当然赵睿或许并不清楚这一点,“你还在天真得以为这一战可以避免吗?”   “可是我控制不住整个二师。”   “我也只能取得七旅的认同啊。”楚飞耸耸肩,“为了更久远的和平,些许牺牲总要付出的。”   “那些袍泽……”   “如果你下不了手,就让圣徒和七旅来做吧。”   长久的沉默。   邓慧麟的眼睛越来越红,突然身形一闪,冲向最近的房柱,只一拳房柱断裂,坚硬的木质从断口处碎裂成细小的木块,如同被极锋锐的物件劈砍了数百刀。   “我的部下,即使恨也该恨我……”   那一夜的桂林,有一轮红色的月。   邓慧麟,叛变! 第254章 浮屠悲歌 疯子的挣扎(十三)   IC65年12月16日,襄阳。   小小的襄阳就在三公里后的磁能罩下瑟瑟发抖,罗士力发誓自己真的能看到。   这里有一堵传统的城墙,建立在沙海上,15米高,5米厚,箭垛城门一样不缺,牢牢把襄阳护佑在身后,就像历史一下子倒退了1000年。   如果不在意这堵城墙只有孤零零数百米长的一面,它确实是把襄阳牢牢地保护起来了。而且很显然,朝阳下对峙的双方都属于不在意的那群人。   同样的军装,同样的辅兵器具,同样的喷绣在显眼处的艳红色狼头,那是浮屠军团独一无二的标记。   守卫在城头的是浮屠第三师的辅兵队,身后矗立的是第三师的火力塔和盾卫,城下巡游的是他们的侦察车,再远一些就是医院、餐饮和辎重等后勤车辆。   城下的对手泾渭分明地列成两队。稍小的方阵是第三师第七旅,站在最前面的是曾经的三师师长楚飞。稍大的方阵是第二师第四旅,五旅第十三团和不足6000人的辅兵,他们的身后是同样数目的火力塔和组成壁垒的盾卫。   无论是上还是下,士兵的士气都很糟糕,枪口是下垂的,火力塔的巨炮也没有对准目标,它们随便找着方向固定着,杂乱无章,这让攻防双方看起来都像是乌合之众。   这之中唯一称得上开怀的大概就是邓慧麟了,他赤红的双眼里满是恶意的笑,不需要说话,楚飞就能看出他的意思。   这一次……轮到你了。   其实前天晚上邓慧麟并没有杀掉多少袍泽,除了死忠于他的一旅一团和他亲手组建的器具大队,大部分战兵和辅兵都接受了缴械和遣散,只有不足一个营抵死不降,最后倒在战友的屠刀下。   他们死前的咒骂声让邓慧麟疯狂,如今除了抓捕赵睿,礼送同盟出境外,他也只剩下“看着楚飞走上和他一样的路”这一个心愿了。   就想他想说却最终没有说出口的,终归是轮到楚飞了。   “罗士力!你给老子出来!”第二师后退三公里扎营,只剩下七旅独自顶在城墙对面,楚飞状若疯虎般一直跑到百余米的位置,丝毫不顾及冷枪的威胁,实际上也确实没人朝他射击。   “罗士力!你给老子出来!难道你想对我,对三师的兄弟开枪吗?出来!”   楚飞沿着城墙飞奔,边跑边喊,他至今没有看到原来的副团长罗士力,也没有看到参谋长艾晋,看到的只有一张张熟悉的脸,端着枪,眼睛里有不解和埋怨。   作为阵地指挥官,罗士力当然在墙上,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站到墙上。   他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师指挥官。罗士力是老兵,参加过阋墙战争,正是围剿格林尼治能力者一战中有幸击杀敌手的两个幸运儿之一,累功入军校,毕业以后成为军官,随着楚云从副营长一直做到副师长。   他从没做过正职干部,这也是他履历中的污点,除了三师他无处可去。   这一切本来也不错,待在三师,主掌辅兵队和器具大队,直到在洛阳送走了八旅和九旅,事情开始失去控制。   先是部队驻地从洛阳迁往襄阳这座小型绿岛,拱卫北京。这没什么,塔里木军区垮了,洛阳也就没了战事,拱卫首都是应有之义。   然后是楚云借口安排防务带着七旅提前出发。这也没什么,襄阳只有不足10万人,要安置第三师剩下的三万人肯定困难,楚云能量大,为战士们安排好驻地的头头脑脑并无不妥。   随后楚云就失踪了,七旅也不见了,罗士力带着部队搭乘军列到达襄阳,等来的却是七旅除籍,楚云被通缉的消息。   传达命令的军法官同时要求罗士力、艾晋以下三师全体团以上干部回京接受审查,即刻交割军务。   于是罗士力做了主掌三师以后的第一个决定,囚禁军法官,并带着手下的辅兵和器具大队出襄阳三里驻扎。   他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   囚禁军法官兹事体大,部队人心惶惶,再说补给也断了,凭着携带的辎重他们撑不过三个月,这还是在不作战的前提下。   为了让手下的兄弟们发泄过甚的体力,他又发起了建造城墙的行动,可是才造好半扇,楚云和七旅就突然出现了,带着邓慧麟和二师,以敌人的身份……   这到底是怎么了?   “师长!你真是间谍?”罗士力大喊。   “你别管老子是谁!老子是三师师长,老子现在命令你开城,归队!”罗士力终于出来了,但问的问题却让楚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涨红了脸,语气越发生硬。   “北京的人说……”   “火力塔!备高温破片弹!目标正南,原七旅叛逆!”罗士力还想问,参谋长艾晋的声音让他大惊失色。   “艾晋,你疯了?”   “我看你才疯了!楚飞是青卫间谍,你已经囚禁了军法官,现在又想通敌吗?”艾晋大骂,眼看器具大队没有动静,不得不重复了命令。   “师长肯定是被冤枉的!”   “那是攻击距离!”艾晋张开大手把罗士力的头摁到箭垛上,“你仔细看看!他叛变了!邓慧麟叛变了!他们都叛变了!”   “这不可能!”罗士力死命挣开参谋长的手,“他们为什么要叛变?”   “这和你无关,华夏联盟少将罗士力!”艾晋几乎是掐着他在喊,“想想兄弟们的家眷,想想现在还在高加索,在非洲拼命的八旅和九旅,你真要把三师变成一支叛军,让他们和七旅一样被除籍吗?”   两人吵得大声,城下的楚飞也听到了,不由大急:“艾晋!你个吃里扒外的……”   “你才是吃里扒外!”艾晋冷冷地打断自己前师长的话,又把头扭回向罗士力,目光炯炯,“罗师长,你的决定呢?”   “全体……备战,器具大队依照参谋长指令行动,快!”   城墙背后的火力塔缓缓启动,与之相对的,二师的火力塔也开始启动。   “目标襄阳,震荡弹三发装填!目标城墙,穿甲弹三发装填!”   “他们是我的人!”楚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双手拧住邓慧麟的衣领,状若疯虎。   “是吗?”邓慧麟抬手,楚飞迅速松手退开,一片袖口被擦中,瞬间碎裂,“我没看出来。”   “进攻华夏是同盟主导,你只是辅助!”   “如果青卫都是你这种口是心非的货色,我很怀疑我们能不能冲进北京。”邓慧麟的语气冷若冰霜,混在一片机械扭动声中无比清晰。   “你如果不想再叛,就服从命令!”楚飞喊得很大声,就算是一个小小士兵都听出里面的示弱。   “你指挥不了我,我们是盟军。”邓慧麟丢下最后一句话,“是你告诉我的,和平总要付出代价。这代价不能只由二师来承担。”   轰!   双方的火力塔同时开火,曾经亲若一家的战友嘶吼着扑向对方,枪弹如雨,爆裂如雷,襄阳……在哀嚎中化为灰飞。   “军法官阁下,请务必将三师将士的抵抗决心送回北京,莫让战士背负不白之冤。”简陋的城墙下,艾晋把被囚禁的军法官送上沙漠车,立身敬礼。   “7000武者,你们必败无疑。”年轻的军法官咬着牙,事情的发展和他原本预料的完全不一样,他不该被囚禁,更不该被这样放出来。   “战士嘛,总是要准备好去死的。”艾晋微笑,目送着沙漠车一骑绝尘而去,他已经做完自己该做的事了,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和他、和整个三师都没什么关系。   IC65年12月16日,襄阳毁弃,北京大门洞开。   ……   凌佟的座驾希望之光号混杂在密密麻麻地军列中缓速前进。   放眼世界战场,他的战争是最惬意的,大军,豪勇,还有直达北京的进兵轨道。他只需要在希望之光舒适的寝室里睡上一觉,自然就该到达北京城下的军营了。   托仑还被张艾嘉死死缠在所罗门吧?和华夏不一样,看似弱小的毛利有玉石俱焚的决心和勇气,也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战力和牺牲精神。   麦迪轻步走进车厢,凌佟知道他为什么而来,也准备好怎么说服这个越来越好用的衷心下属。   “大人,您把一半圣徒都划拨出去了?”麦迪费力从朴天惠手里抢到了圣徒的指挥权,要的可不是一半圣徒。区区7000圣徒,在华夏这片土地上是无力为他攫取最多汁的那枚果实的。   “一次性消耗品而已,再好用也不能以为助臂。”凌佟摆摆手,“狡猾的伊思.胡德把制造圣徒的设备毁掉了,又诱惑我们把亚力.斯宾杀掉了,圣徒绝响,即便是全部都在,也没有太大价值。”   “可是北京还有一个浮屠第四师……”   “楚飞,邓慧麟还有你的圣徒,我们在中坚战力上依旧是压倒性的。”   “可是优势一下子变小了,而且楚飞可信,邓慧麟的立场却堪忧啊。”麦迪还在竭力说服。   “其实邓慧麟比楚飞可信。”凌佟笑起来,“邓慧麟诛杀同僚,毁灭襄阳,已经无路可退了,这是他为自己制造的死局。而楚飞,我们只不过因为他是青卫才信任他,他也不过因为是青卫才帮助我们。”   “青卫不是一体的吗?”   “那法诺尔和托仑呢?”凌佟讥诮地看着麦迪,“曾几何时你也是圣光骑士团的领袖之一啊。”   麦迪一下子变得面红耳赤。   “信仰最不可信。”凌佟摇了摇头,“攻下北京后,我会以邓慧麟师为骨重建浮屠,到时候你为主,他为辅。那时候法诺尔也该隐退了,新的浮屠才是战胜托仑的根本。”   麦迪大喜过望,但一想到这一战,他要和未来的搭档平分荣耀,不免又有些不甘:“大人,圣徒您真的不重新考虑?”   “别想他们了。高加索和非洲需要援军,香格里拉需要援军,胡洱在朝鲜半岛被楼履冰压制得苦不堪言,到处都要援军,你觉得是只有三年寿命的圣徒好?还是随时有可能倒进其他青卫怀里的浮屠好?” 第255章 华夏万岁 疯子的挣扎(十四)   脚下是舍身忘死的冲锋,头顶是炮火四射的轨迹,繁盛的针叶混交林大片倒伏,留下一个个弹坑。   焦黑的泥土里渗出污浊的血,聚成小小一洼,很快就有士兵扑上去,把它们黏在身上,直到和更多的血一起,重新渗进泥里。   这就是北京外郊的景象,时间是IC65年12月21日,暴雨倾盆。   北京之战已经开始3天了。4天前同盟大军兵临城下,浮屠第四师携华夏第一军应敌,苏勒、茉儿带着特务营深入丛林,冯锐亲自挂帅,力战一线。   华夏有这个世上最好的专业侦查车天听,一个浮屠师配属4架,北京作为首都还有额外的16架独立库存。整整20架大型侦查车全力开动,足以监控北京宽阔的外郊森林。   分布在广袤山地的温带混交林成为主战场,以磁轨线延伸的西南为主攻方向,西和南为核心辅攻方向,凌佟把兵力投向哪里,哪里就会遇到坚定顽强的阻击。   这就是冯锐的应对,见招拆招。   北京旧世名承德,毗邻燕山山脉,地势西高东低,四面皆山。西南雾灵山、云岫谷,险峰如云,向西有蟠龙山,向南有六里坪,山峦起伏,都是天然的防线。   哪怕偶有部队穿插进入,还有百草洼的山丘密林作为第二道防线,而位于岛中心的磐锤峰作为拔起的高地,临时设立的侦查营地视野辽阔,日夜监视北京人口密集地区的最后屏障——僧冠峰。   所以北京骤为前线,明明没有完备的固设阵地,可是依靠地形和将士们舍身往死的对攻,依然把凌佟的大军拼死抵挡在核心区域以外,战况从一开始就无比惨烈。   世上或许只有在华夏才可以看到大范围的冷热战争交替,接近2个师,16000多名各为其主的浮屠武者,加上麦迪统帅的7000圣徒和苏勒统领的500特务,总计两万多依靠冷兵器作战的强大战士在次时代密集的火力缝隙间绞杀成片。以山冈为线,以密林为屏,炮火日夜不息,恶斗随处可见。   高端武力还没有交手的记录,但凌佟对战况的发展却极度不满。   攻打北京应该是一鼓而下,高中低三端皆优,邓慧麟的叛变应该把软弱的华夏议会逼近死局,致力掌权的在野人士在青卫的影响下也不会放过鼓吹和平的机会,华夏明明内外都是死路,可为什么仗却打成了现在这样?   “大人,楚飞、邓慧麟接敌,对手是第四师的太极剑夫妇吕儒沐和苏青,伊尔诺菲尔大人去了前线,报告说圣徒在百草洼吃了大亏……”   轰轰轰!密集的炮火连续轰击在指挥部四周,打断了副官的话。指挥部暴露了,集团军司令梅雷亚.达瓦斯中将呼喊着安排指挥部转移,凌佟面色涨红,这一切和他估算得差距太大了……   “欺人太甚!”凌佟冷哼一声冲出指挥所,周遭树木疯长,树冠交叠,挡下第二轮密集攒射。   轰轰轰!树冠被轰碎,凌佟在残枝败叶之中跃进雨里,向着炮火的方向飞射过去。   ……   云岫谷是北京防御战的外线主战区之一。   这里潭瀑密布,水秀石红。特色的风红色安石岩被潺潺流水切割出纵横交错的深谷,地势崎岖,高低错落,不适合大规模装甲堡垒展开,所以这里是武者的主场。   浮屠第二师残部战兵,第三师第七旅和守卫北京的第四师不约而同地选择在这里交战。这片红色和绿色组成的仙境,终将决定浮屠军团的荣耀和续存。   这次较量是公平的,麦迪早早带着他的圣徒军团潜向核心区,第四师也留下一个旅供苏勒他们指挥,以补充特务营在兵力上的缺陷。双方兵力是叛变方略优,但楚飞和邓慧麟各怀鬼胎,太极剑夫妇则伉俪情深,荣损一体。   部队已经完全散开,以连为单位,藏龙涧、七仙峰、奇仙屏、拄拄石、南天一柱,每一处险地都在交战,吕儒沐和苏青背剑眷游,逼得楚飞再不乐意,也不得不随邓慧麟的脚步支援战场。   凌佟摆了他一道!   攻下襄阳和大军汇合后,凌佟居然无视和华夏分部的约定,更撇开了他青卫的身份,以邓慧麟所部人数更多为由,支持邓慧麟主掌了整个浮屠叛军,他现在只是副师长,还是一个只能提供作战意见的副师长。   楚飞想过一走了之,但部下愿意随他叛出华夏,却不愿随他再征战毛利。   自从罗士力和艾晋残缺的尸体在那堵倒塌的城墙里被挖掘出来以后,他就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对部下的掌控力在变弱,他们似乎变得更认可那个披上挣扎和彷徨的外皮,实则杀伐果断,狠辣至极的邓师长。   除了几个一手发展起来的团营级干部,楚飞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了……   或许借那对夫妇的手除掉他?楚飞意动,可是不敢真的实施。他知道吕儒沐是艾晋的好友兼同期校友,艾晋还是吕儒沐特意介绍到三师的,所以那对夫妇更加恨他。   “邓慧麟!”不知不觉居然走神了,楚飞被震雷般的喝声惊醒,这才发觉,自己已经随着邓慧麟和他的战斗连走进了一处深涧,喝声是从深涧另一边传来的,也是稀稀落落的八九十人,喊话的正是吕儒沐。   “吕儒沐……”邓慧麟意味不明地喊了一声名字。   浮屠第四师师长吕儒沐是浮屠里出了名的老好人,朋友遍地,邓慧麟、楼履冰都是他的座上客,哪怕政治立场不同,也不影响相知相交。   “你已经堕落到和楚飞为伍了吗?”   “不必拿话惑我!路是我自己选的,与旁人无干!”   “议长先生已经和总统和解,他现在是特别继任法第二顺位继任人,你还不愿意回头吗?”吕儒沐大喊。   “原来如此……环山线的抵抗确实是万众一心之相。”邓慧麟笑起来,“可是我已经踏上了不归路!朝秦暮楚,你让慧麟如何自处?又怎么跟义无反顾跟从我的兄弟交代!”   “冥顽不灵,就别怪我们夫妻在这里斩了你们的头!”一声娇叱,吕儒沐身后,梳着长发的少妇已经抽剑扑上来,身后,充作亲卫的战斗连一拥而上,冲进狭窄的谷涧当中。   “这样才对,邓慧麟头颅在此,谁取不是取!”   洪流相冲,鲜血激散开来。   ……   时间倒回到5天前,襄阳陷落的消息传回北京已是午后。   火力塔的炮火摧毁了那里,赵睿百感交集。相比于北京大门洞开,他更在意邓慧麟所表现出来的无所顾忌。   三师辅兵队没有叛变,那支叛军里,操纵火力塔的只有二师的器具大队。   华夏已经容不下内斗了……   日渐苍老的赵睿咳嗽着站起来,独自一人走向左近的议会。   华夏的政治中心集中在旧世的承德离宫,也就是避暑山庄内部。   包括总统府在内,行政体系坐落瞻泊敬诚殿,议会作为立法和监督体系坐落万壑松风殿,最高法坐落卷阿圣境殿,而所有高级官员的官配府邸则集中在北侧的烟波致爽殿,因为都是根据旧世留存的资料复原重建的,所以总体来说距离不算远,毕竟作为政治中心,对奢华的要求必然会减少许多。   可自从赵睿主导华夏独立,同盟兵逼狮城以后,议会和总统府的走动就变得很少,辖境绿岛的民众思潮冲突越激烈,这样的隔阂就变得越明显,渐渐有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赵睿突然登门请见议长袁则之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会面时间之短更是超出了一切想象。   赵睿只问了一句话:“议长,我还能信任你吗?”   袁则之没有回答,只是伸出右手,递上一份议案,艳红色的封皮在华夏的议案中绝无仅有,那是特用于允许总统府发布总动员令的许可。   3小时后,总统赵睿在民族广场宣读“告全体国民书”,议长袁则之,总理王勋,在野党派领袖林恰卿出席,所有对内频道转播,同时封闭北京一切对外联络通道,月台封锁,禁止一切电台启动,北京成为孤岛。   “国民们,我是赵睿,你们的总统,也是岛居时代华夏民族建国后的第一任总统,赵睿!”   “华夏是一个伟大的名族,我们的历史可以追溯到5000年前,发源于黄河,繁盛于长江。我们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先人的血为我们开拓疆土,让我们在几乎整个历史上都屹立于世界的最顶端!”   “核战摧毁了很多东西,这其中就有华夏的独立意志。国家是战争的根源,民族是战争的根源,似乎只要统一了,不再有民族之分,不再有国家之念,人类就能消弭战争了。可事实上呢?其他民族会有这样的念头不奇怪,因为他们从没见过那样的盛景。华夏人有这样的念头很奇怪,春秋、战国、汉末、隋末、民国……我们能数出太多一个民族在大统一政权下相互征伐,血流漂杵的岁月来!”   “战争不会停止!战争毁灭不了华夏,民族融合毁灭不了华夏,世界一统一样毁灭不了华夏!华夏有自己的根,有自己的灵,有自己的魂!他们就在我们这些后裔的血脉里,在传承里!”   “如今战争又来了。明天,数以万计的装甲堡垒,我们引以为傲的浮屠军团,凶恶的敌人都会到来,因为继桂林之后,襄阳沦陷了!”   “同族们!同胞们!你们怕吗?赵睿不怕!王勋不怕!袁则之不怕!千万正在奔赴前线的将士也不怕!”   “我们正在战斗!在高加索的风雪里战斗,在印度半岛的白海间战斗,在鸭绿江畔战斗。如今,我们也将在北京,在这个传承了古都名号的伟大绿岛的每一寸土地战斗!华夏不败!民族永存!”   “我,华夏联盟国总统赵睿宣布,自IC65年12月16日起,终止华夏联盟国号,成立华夏共和国。我宣布,共和国第一号总统令,全民总动员令!”   “即日起,凡北京在住居民,无论国籍,立刻就近进入避难所居住,北京封岛,启动最高级别戒严!”   “即日起,议会启动战时特别管理法案,组建总指挥部,我任主席,议长袁则之任副主席,军事主管冯锐,后勤主管王勋,意识形态主管林恰卿……”   “即日起,议会启动战时特别继任法案,各级政府、军队负责人必须指定继任人,第一总统继任人袁则之,第二总统继任人王勋……”   “把你们的勇气借给我,把你们的力量借给我!列祖列宗保佑,华夏万岁!” 第256章 全线激战 疯子的挣扎(十五)   百草洼的白桦林里,苏勒叼着草棍,躺在离地十余米高的枝丫上,看着天边那一个忽隐忽现的黑点出神。   黑点是咯咯鸡。在毛利养尊处优的它在茉儿和苏勒转籍以后,就被柯兰废了老大的劲转运过来,为此还专门动用了2个班的伯加索斯战士,据说因为是定情信物什么的。   不过苏勒更愿意相信是华夏想要借重咯咯鸡的监控能力。海东青配合茉儿,这样的组合抵得上一架“天听”。   茉儿如今就在远处的山洼里监控,配备了武装的特务营以组散开,扩散在整个百草洼山区,依靠区域频道相互联系,苏勒这个指挥官反而成了可有可无的角色,没有什么必须由他出面的事情,特务营对抗人数众多的圣徒靠的也不是正面阻击,同样的尴尬,特务营正牌指挥官胡贲也正感受着。   所以苏勒和胡贲就藏身在这片百草洼最靠近北京核心的白桦林里面休息,不时还能看到山路里迁徙的民众背着行囊咬着牙跋涉。   和外线不同,距离北京核心区只有30多公里的百草洼是允许居住的,一个个经营林木的村落散布在山地里,迁徙进行了4天还没有完全清空,以警察和护岛队为主力的动迁队伍至今还在战区坚持。   真是众志成城呢……   作为当时的暗卫,苏勒全程旁观了赵睿总统的那场告全体国民演说,每次想到都感觉心潮澎湃。   演说无疑是成功的,在一对高耸的华表下,总统数次被欢呼的民众打断,整个会场弥漫着决战的意志,似乎整个北京都能够化身长矛,把入侵者刺落马下。   毛利就是缺少这种近似意志绑架的演说啊。开战日久,听说奥伦总理不是坐在智脑里观战,就是用旁观者的语气召开新闻发布会,本岛至今没有戒严,反而还打通了去往美洲避难的轨道,特型列车带头承担起输送避难民众的任务,日夜不息。   毛利人坚信自由,选择政府是自由的,选择人生是自由的,选择立场也是自由的,政府要打仗是他们的自由,民众要不要跟从也是他们的自由。   于是塔斯马尼亚的难民潮是自由的抉择,斯奈尔斯全区坚守也是自愿地结果,草原民置身物外也是他们的认知,苏勒甚至感觉,如果青卫愿意在毛利公开活动,张艾嘉的梦魇也没有理由去抓捕他们……   苏勒至今还记得,王勋告诉他们毛利开通了往美洲的避难通道时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因为不屑于绑架民意的毛利,在这场战争的大部分时间表现地都比华夏要好。   华夏总归爆发出自己的力量了,以后胜也好,败也罢,至少不会再有遗憾,那些实际掌控华夏的大人物,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苏勒记得赵睿结束讲话,暗卫都接到了准备撤离的通知,那个从头至尾都被忽略的,坐在观礼席第一排的林恰卿站了起来。   他在华夏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所以他不可避免地熟悉了这个老头和他的政治理念,无论何时何地都在鼓吹统一,抨击政府反抗的意志。   偏偏老头威望隆重,在13座绿岛都有数不尽的支持者,连民间支持率都比赵睿要高,三个标准军的流产他是出了大力的。   苏勒以为老头要绝地反击,应邀的媒体大概也以为老头要拼死一搏,一时间长短炮筒都瞄向他,维持现场秩序的官员进退维谷,无论如何都不敢伸出手拦住他登上发言台,像斗士一样站到赵睿的对面。   “赵睿,保重好身体,打赢以前你不能倒!”   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连握手都没有,全场欢腾,全岛欢腾,警察、护岛队全力运转,媒体在1个小后就发出了铺天盖地的特刊,标题一致得出奇,显然特别管理法中意识形态主管林恰卿第一个行动起来了。   华夏一心,誓死决胜!   “这才是华夏啊……”苏勒失神地喃喃自语。   身下的枝丫沉了一下,苏勒被惊醒,皱着眉头看向跳过来的胡贲。一个铁塔似地中年男人,也不怕把树枝踩断了。   胡贲是昆仑机关的能力者,代号,震荡,三十七八岁。已经过了战士最黄金的年纪,也看不出李大江那种老而弥坚的气质,估计这辈子二阶就是极限,他的能量级已经固定在9级的门槛将近10年,这两年,连他自己都对三阶的广阔天地绝望了。   “教官,麦德兰.伊尔诺菲尔出现了。”胡贲瓮声瓮气地指了指苏勒身边的对讲机,里面茉儿的声音已经有些气急败坏。   “按计划把他引到伏击点,注意安全。”苏勒吐掉草棍,翻身跃下枝干落地。终于出现了,还以为你会一直做一只缩头乌龟呢。   赤图在美洲一箭打破了那群圣徒的首战,虽然有大量侥幸的因素在里面,可是却把这种改造人的缺陷给打了出来。   接战时苏勒特意跟踪了一段,这些圣徒作为战士无疑可悲,他们像野兽一样作战,像野兽一样奔袭,像野兽一样进食和交流,除了人的外表和强大的力量,他们已经是彻彻底底的野兽。   苏勒轻易就确定了这些人6人一组的规格,随后发现他们对战斗的敏锐感知,悍不畏死的作战意志和最大的缺陷,他们不会学习。   这些战士的关注模式和人类不同,对常规的威胁更敏感,对超常规的攻击却显得笨拙。   爆炸箭对他们的威胁很小,嘶风和电击收效非凡,这样的部队适合应对大规模战争,适合组成大军征伐,鬼使神差地,武装小队却是他们天然的克星,只要让他们聚合,再打出特殊弹,收获往往就是对手的全军覆没。   苏勒估计连同盟都不太清楚这支新部队的优缺点,几次干脆利落的伏击让圣徒损失了几百人,他们的指挥官已经停止了无意义的渗透,大概是要亲眼判断一下他们的战斗效果,所以苏勒就有目的地设置了几个战场,只等麦迪上钩。   “第5,9,12,16小队前往伏击点,第2小队诱敌,没有命令不准发动进攻。”苏勒和胡贲并驾飞奔,冲向百草洼中心的某个小村。   ……   凌佟贴着树冠飞行,脚下拔起的树人三五成群,破开森林砸碎零散的工事和战车组成的防线。   也有树人被威力强大的炮弹撕碎,不过森林是凌佟的主场,巨木到处都是,只要不吝啬能量,树人总能做到源源不绝。   灵雾山是北京的核心战区,双方十几万标准军,万数的装甲堡垒,以及威力巨大的辅兵器具都猬集在这片郁郁葱葱的山区。   凌佟的目标是歪桃峰,作为灵雾山的最高峰,那里虎踞战场中心,突兀高企,据说冯锐喜欢会当凌绝顶的感觉,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在那里。   跨过几公里战区很容易,脚下的树人已经换了几波,北京的抵抗意志确实很顽强,哪怕面对那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巨大怪物也可以迅速反应,游走剿灭,这是战士们已经打疯了的征兆,他们不在乎面对的是什么,在乎的是怎么消灭它们。   歪桃峰的树木要稀疏得多。燕山山脉在核战期间作为核弹基地的主要怀疑目标被集中轰击过,歪桃峰幸免,也只剩下半座主峰,变得凸起如擎天之柱。   不过草、藤和稀疏得树木已经足够凌佟使用,树人上不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凌佟感觉不舒服,是因为这座山峰上密密麻麻像刺猬一样的磁能界柱,似乎才竖起不久,沿着山石的角度固定,完全超出了单位面积需要的数量,而且高度……真的需要百余米高的界柱吗?这里离绿岛外延有好几公里,已经超出界柱的净化极限了。   凌佟不得不放缓速度在柱林穿梭,这算是架设主场吗?一介武者,自不量力。   头顶劲风激荡,凌佟微笑,速度不减,角度不变,两条藤蔓不知何时已经缠上身边的界柱,像蛇一样迎了上去。   啪啪啪!密集如雨点的捶打声,凌佟飞出百米悬停上浮,居高临下地看到冯锐的攻击。   他在界柱之间登踏飞跃,一出手拳如幻影,根本分辨不出打了几拳,似乎每一拳力量都不大,乍合乍分以后藤蔓就会爆开,枝叶零落,只剩下一道雄健的影子踩上雕着各色浮雕的柱面,几个折返,落到某一根柱子的顶端。   “冯锐?”凌佟的背上血藤妖舞,如同传说中恶魔的触手。   “人不人鬼不鬼,能力变异终归不是正道,也成不了正道。”   “虽说我也看不起武者这种粗制滥造的改造货。不过作为一方指挥,在战火纷飞之处讨论什么正不正道,你不觉得有些蠢吗?”凌佟嗤笑。   “既然是一方指挥,你难道不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道?还不是迷信身上的力量?”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凌佟烦躁起来,他的目标与其说是冯锐,不如说是冯锐保护的侦察车营地,毁掉这个营地,北京自然处处漏洞,凭他们不足7万的兵力还没有本事在山区里拦下各方面都占优的同盟大军。但是冯锐主动出现,他既想弃他而走,又舍不得擒贼擒王的诱惑。   “心性不定,难成大器。”冯锐摇摇头,“你要找的天听都在这片柱林里,不击败我,你毁不了他们。”   “既然你找死……”   轰轰!藤蔓突然绞断冯锐踩踏的界柱,血藤摇曳着,凌佟从上空直扑而下。 第257章 见谈 疯子的挣扎(十六)   瞻泊敬诚殿,公元时期,清朝的皇帝就开始在这里处理政务,纳凉避暑,直到数百年后,华夏联盟和新生的华夏共和国同样把这里用作处置政务的地点,只是旧有的亭台已经随着核冬天的狂沙垮塌,现在的瞻泊敬诚殿建造不过20年,外在或许没变,骨子里却早已是新时代的产物。   赵睿和林恰卿此时就在大殿的会客室里喝茶。这场会面本该定在几天前,不过这几天又是安排出征,又是筹备避难,物资调派,军力配置,新兵补充,总揽全局的赵睿和负责宣传的林恰卿都抽不出空,于是两个大佬之间的交心一拖再拖,直拖到今天。   “林老辛苦了。”智囊团为这场会面苦心安排了三天,只为让赵睿一鼓作气收服这位国内最大反对党派领袖的心,趁热打铁,让以后的抗战再无波澜。   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有其目的。开场白的目的是为了点出林恰卿正在为抗战尽力,和他一贯所持违背,这样未免剑拔弩张,所以赵睿亲手敬茶就是为了以示敬意,缓和气氛。   “我凭本心做事,你不用拿那些小辈的剧本来试探。”老头不客气地喝了一口茶,一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臭屁。   他是老资历的反对党魁,历经三代总统,到赵睿已经扛旗二十七年,确实有倚老卖老的资本。   早就不算年轻人的赵睿咳了一声,差点没被茶水噎死……剧本是做不下去了,老人家不配合,再拿出事先准备的东西就是自取其辱。   “我想不明白。”   “我知道你怀疑我是青卫。”老头盯着赵睿的眼睛,“我不是,林家也没有。”   “我相信。”   “我知道党内有很多青卫,可哪里没有他们呢?连楚金圣都是青卫,主战的不一定和你一条心,主统的也不见得都想卖了华夏。”   “这一点王勋很早就和我说了。”赵睿发现老头居然打算开诚布公,他没有准备,可此时此刻已经由不得退缩,“我至今也不完全认同,比如说您,如果您现在还坚持统一,必定会被华夏历史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我依旧支持统一。”老头的气势丝毫不弱,“有一份名单我交给王勋了,仔细甄别,华夏大部分青卫都在里面。”   赵睿苦笑起来,都说这个老头是全华夏政治智慧最高绝的存在,他居然把不住对方的脉搏。   “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因为你的想法里掺杂了太多利益,没有王勋纯粹。”老头毫不客气地点评着华夏第一人,就像是教训自己的晚辈,赵睿不得不庆幸旁观这场会面的人不多,除了在现场的,就只有寥寥几人在附近的观察室里。   “我知道自己的缺陷,所以总统任期不会重新计算,我会依照竞选华夏联盟总统的时间准时退下来。”赵睿斟字酌句,“我的想法里没有个人利益。”   “这是我暂时支持你的唯一原因。”   “那么就请解惑吧。”底牌已经交出来了,不弄明白林恰卿的想法,政府不敢全力应战,这会是一场灾难。   “年轻的时候我立志做科学家,那时去了伊甸留学,师从苏老先生。”老头喝了一口水,旁若无人地忆起了当年,“我的天分不算好,学业很辛苦,慢慢地也就放弃了进学,但苏老的精神却刻下来了。”   “人类的统一只有全球人类同盟变质前那短短200年,就是凭着那200年,我们重回地表,修生养息,在大部分领域达到或超越了旧时代。如今生活稳定了,一个个野心家就跳出来,想要更大的权利,更大的自主,这是对人类的伤害。”   “我希望迎来真正的统一,就像苏老在科学界做的那样,消除国界,万众一心。相比旧时代,人类依旧虚弱,经不起太大的折腾。”   “不过事到临头,您依然选择了正确的路。”赵睿轻轻地说,林恰卿的政治理念居然是源自苏执。   这个时代的政治家都要研究苏执,他是一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思想中却藏满了瑰宝,稍取一些足够受用一生。   不过他们都是研究者,而林恰卿不同,他是继承者,那样一来,他的一切不合理都可以解释了,而且再无威胁。   “正不正确我不知道。”老头的脾气依然很臭,“老头只是受不得气,我要统一,却不要吞并,尤其是用战争的方法来吞并!华夏无人吗?浮屠居然叛了一半,你们无能!”   赵睿又一次苦笑起来:“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啊。”   “打赢这一仗,我依然会鼓吹统一,如果你有本事就来抓我,抓光真正为人类考虑的人,否则你们的共和国不会太平!”   “您不用激我,国际主义和民族主义并不冲突,华夏共和国是民主的,民主就是让人说话,不是吗?”   会面到此就算结束了,老头反客为主般端茶送客,赵睿也只能摇着头离开自己的会客厅,他需要和王勋谈谈,也需要和袁则之谈谈,老人的话里有几分真意,他需要听取旁观者的意见才能确定。   “走吧,安下心,打好仗,只有活下来的……才有资格谈民主。”   ……   冰天雪地的伊尔库茨克,阿芙罗拉摩挲着手里的怀表,站在安娜的墓前。   这一次算是私心吧?   伊尔库茨克的抵抗决心几近于无,轨道没有做手脚,军队进入车站后也只有一个走火的护岛队士兵被击毙,然后他们就投降了。   似乎是很久以前了,阿卡列夫在华沙给她的命令就是找到安迪,安娜是高加索女人,安迪是高加索女婿,阿卡列夫曾经指望那位隐世的强大能力者扛起高加索独立的大旗。   可惜她隐匿探访许久,等到的却是安迪战死出云的消息,如果不是华夏的间谍及时找到她,她可能已经在高加索的某座绿岛隐居。战友的仇,华沙的恨,也只能是夜深人静时折磨她的一场噩梦。   黄权和门捷列夫并肩走了过来,对于阿芙罗拉丢下一系列政务安排跑来扫墓,黄权深感不满。   “安娜.托尔斯泰,你的朋友?”   “我没见过她。”阿芙罗拉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鲜花。这片山谷背风,安娜的墓也被照顾地很好,墓前花团锦簇,这一束没有包装的花一被放下,就淹没在墓碑前的五彩缤纷里。   “是你们高加索的英雄?”黄权转头去问门捷列夫。   “我没听说过。”大汉摇头。   “她从未参加高加索的军队,听说是拾荒者,不过也没有什么过得去的成绩。”   “可是这里的人很尊敬她啊。”黄权的好奇心被成功勾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她保护了伊尔库茨克不被战火伤害吧。”阿芙罗拉把怀表别回口袋,向着安娜鞠躬,“无论是美洲的入侵者还是同盟的统治者,都是因为她才放弃了对伊尔库茨克的驻军。”   “这么大面子?”门捷列夫惊诧不已。   “毕竟活着的时候,她就是毛利大名鼎鼎的战士,更何况还有一个四阶的大拾荒者做老公,哪怕是死了,余威犹存,必要的尊敬还是有的。”   “血魔女……”黄权呆若木鸡。   ……   遥远的香格里拉,伊阿和姬堂并肩站在磁轨顶端。   临时征调的列车急停在脚下,九旅的战士们破开磁力壁迅速集结,这一手他们已经很熟悉了,再过一会儿空车就会装满炸药继续出发,第一声爆炸会在月台发生。   香格里拉,当年苏执所见的绿色天堂就在肉眼可及的位置,哪怕恶魔就在近前也不改身姿婀娜。   “真漂亮。”姬堂不由自主地感慨。   “太大了,你的计划得改。”伊阿就是个不解风情的。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大。”姬堂耸耸肩,“以班为单位潜入,晚上10点在议会大楼汇合。”   “一座空的大楼?”伊阿皱眉。   “空?”姬堂深切怀疑伊阿漫长的从军年限是怎么度过的,一些军官该了解到的基础他似乎一无所知,“车站爆炸会引发全岛戒严,戒严期间所有议员及岛代表必须停留在议会大楼,这是写进法律的,不管有没有意义,那些人都必须执行。”   “我不懂。”完全是一副跟我无关的嘴脸。   “很简单,他们失势了,地位却还在。青卫不是顶着同盟的头衔四处开战吗?这些议员的价值就在这里。”姬堂叹了口气,“青卫不会安排太多的兵力到谁家里去保护那些人的安全,相比之下,议会大楼是最安全的,就是我们冲击起来麻烦些,不过成功后杀起来也集中。”   “比塔里木麻烦?”   “何至于……”   “那就好,你安排吧。”伊阿点点头跳到地上,有士兵递过来斗篷,他随手套到身上,把面罩罩好,“你跟我一起走吗?”   “老规矩吧。”老规矩就是特种连和他们一起行动,进岛分散。   “那出发吧。”   “列车10分钟后发车,护岛队封锁不住外郊森林,让兄弟们不要暴露目标,准时集合。”姬堂和三个团长交代了一下,迅速招呼特种连跟上伊阿的脚步。   打完这一场就该回华夏了……姬堂捏着拳头。   楚飞,纳命来…… 第258章 一个人的战争 疯子的挣扎(十七)   “25团全员到达。”   “26团清点完毕,全员到达。”   “27团全员到达,指定位置待命。”   IC65年12月21日夜,现在是晚上21点47分。   伊阿的耳麦频道很清静,可以接收的只有团以上级别主官的声音,也就是说除了3个团长,只有姬堂可以联系他。   这是伊阿自己要求的,他不干涉指挥,杀人的时候也需要专注,太多声音会让他感觉不舒服。   九旅这一路走来,依旧活着的2472人全都隐蔽在环绕议会大楼建造的公园里,等待着姬堂的命令,向面前这座承载了全球人类同盟全部辉煌的奇型建筑展开攻击。   虽然是深夜了,但是薪火柱和希望光,这栋被称为议会大楼的复合式建筑依旧灯火通明,荷枪实弹的护岛队围绕着她展开防御,步兵工事,旧式坦克和明暗碉楼密布四周。   今夜的香格里拉躁动不安。一大早有列车在车站爆炸,烈焰吞没了1400多人,巨大的车站一角垮塌,随之而来的踩踏和恐慌又致使超过6000人死伤。   这预示着那支从塔里木开始,已经摧毁了4座绿岛的恶魔军队来了。   养尊处优的护岛队已经保护不了人民,那么军队呢?同盟无敌的军队不是说正在世界各处征战,随时都会有全球统一的喜讯传来吗?那些贪婪的政治家族,难道就不能从自己的野心里,挤出哪怕一点点同情心来保护民众吗?   那支恶魔军队已经肆虐同盟2个月了,2个月时间,哪怕稍稍放缓一下战争的脚步,也该有铺天盖地的炮弹淹没那支军队,不是说那支部队只有不到3000人吗?   民众想不通,希望光的议员们同样想不通。   癣疥之疾,托仑是这么说的。香格里拉为他提供了巨大的支持,可是轮到香格里拉需要的时候,他却连一个师都不愿意动用。   这道癣疥之疾歼灭了第五集团军,一路破城毁岛而来,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抽走了香格里拉军团,只留下一支不足2万人的护岛队守卫全人类的首都?这是背叛!如果不是凌佟以德报怨……   “议长先生,护岛队报告,大量不明人员出没薪火园,人脸识别后发现了浮屠军团第三师的一个团长,隶属九旅。”秘书趁着争论的空档汇报。   整个大厅乱糟糟的,不过休息室更乱,大人物们的家眷和得意的子侄学生都在那里,也不管是不是符合进入希望光的条件,门禁形同虚设。当然,他也没有资格谴责别人,因为他的新婚妻子正在值班室里照顾着母亲……   “圣徒安置好了吗?”   “已经在指定位置,周边情况都会抄送一份送到他们的指挥部。”   “让他们主动出击吧,议会大楼不算结实,能少受一些兵灾,就少受一些兵灾。”   “是。”   ……   护岛队的确不是可以托付安全的军人,整个防御看似严密,其实漏洞百出,香格里拉宽阔的下水道畅通无阻。   伊阿就把自己藏在希望光正下方的一处窨井里,耳机里有些乱,所以他就把耳机摘了,只等进攻的声音传过来,他就要开始战斗。   这一战结束以后,九旅就该回华夏了,而他的旅程却要继续。什么时候是个头呢?他不知道,或许是死的那一刻吧。   这其实不重要,自从阿纳海姆死去,他的四阶手术又失败以后,就什么都不重要了,所以他决定小睡一会儿。   伊阿不知道他错过了重要信息。   姬堂正在布置进攻路线:“25团自北向南,26团自东南,27团自西南,宽正面分散,我们的目的是薪火柱,把这些斜长的枝丫都剪掉,希望光自己就会掉下来,然后分散突围,18号区域集合。”   “旅长,该回老家了吧?”耳机里有人笑嘻嘻地发问。   “等把那些自命不凡的老爷们送上天堂,我们就回家,找楚飞算账!”   频道里欢呼一片,压抑着,聚合在一起嗡嗡作响。   “10点正发动进攻,下面对表……”   “敌袭!”   频道里突然传出短促的惨叫。   几秒钟后,他身边的林子也传出惨叫,那是25团的埋伏点之一。姬堂的迷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也遭到了攻击。   一群四肢奔跑的人形以小组突进瞬间扎进了特种连的阵地。部队准备进攻,队员之间分得很散,很快就有几个人被那些怪物拖住分尸。   姬堂红着眼睛扑上去,一杆钢枪舞出游龙,接连点碎三个人的咽喉,很快就有十几个怪物围住他,隐隐分成两个战团,轮番进攻。   “进攻!进攻!对手有防备!迅速破坏薪火柱!”姬堂大吼,也不管有多少人收到指令,他已经退回到特种连的队形当中,聚起十几个人再次发起冲击。   三三两两的武者突出公园,身后无不例外都追着几个四肢奔跑的黑影,浮屠们高呼酣战,却没有余力再去关注那支早就被判了死刑的护岛队。   火药武器的威力是客观的,哪怕持枪的人再弱,击中身体还是会钻透血肉,击中要害依旧会夺去性命。   一时间枪声大作。   姬堂终于看清那些人手臂上的袖标“SAINT”:“圣徒!那些家伙是圣徒!收缩防御,形成突击队冲阵!”   姬堂的命令很及时,被火力压制回来的各团迅速收缩防御,一个个突击连队被组织起来,没有干扰的情况下,他们一边躲避枪弹一边冲击,阵脚逐渐稳定。   这时候,护岛队乱了起来。   ……   伊阿听到了枪声。   希望光再大也不过是一栋建筑,近2万人密密麻麻,外圈已经扩到公园边沿。   薪火园是保留部分原始森林建造起来的,树林浓密,草坪和广场反而是点缀,鸟瞰就像环绕议会大楼的墨绿色缎带。   因为攻击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护岛队不敢先发制人,也不敢进入林子驱散目标,所以整个阵地就变得猬集。   以希望光的投影为中心,指挥部、辎重营、救护所和防御阵地一层一层扩展,像是同心圆。   伊阿事先真的没观察过他们的防御……为了不被发现,他在很远的位置就进入了下水道,直到对比旅游观光图,确定自己就在希望光下方停下,所以他推开窨井的位置就在护岛队的指挥部里。   一种很尴尬的气氛在这间满是设备的帐篷里流转。   队长的副官最先拔枪,然后一柄匕首就从眼球钻了进去,伊阿扑出来,几个踏步割断附近两个分队长的脖子,天赋激发,包括队长大人在内,所有人都断成两截,连帐篷都塌了。   伊阿破开帆布杀了出来。到处都是敌人,不管他穿的是军装、白大褂,不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杀死看到的每一个人,伊阿喜欢这种感觉。   他飞快地奔跑,匕首挥舞着切开喉咙,刺入心脏,顶着不知道是谁的尸体冲进另一个战团,重复,再重复,直到恐慌从同心圆的中心扩散。   浑身的鲜血往下滴落,聚成水洼,伊阿的匕首在一个人的咽喉停下来,因为他属于浮屠。   “战斗……结束了吗?”   “没有,香格里拉有圣徒,数量很多,外围正在抵挡,如果……”那个浮屠士兵咽了一口口水,“如果不是您打乱了护岛队的防御,我们现在还攻不进来。”   “是吗?圣徒……”伊阿看起来有些呆滞,杀了几百人,他已经感到累了,“你们有任务吧,去做你们的事,我继续杀人。”   “是!”   伊阿随便挑了一个方向,那里有一辆坦克……   ……   “72号地区集合!引诱圣徒聚拢!组成防御阵型!”姬堂满心焦灼。   突击议会大楼的队伍似乎很顺利,护岛队已经被打散了,那些士兵正在放弃反抗,浮屠没有余力阻拦他们,也抽不出人去追杀他们。   那些穿着军装的民兵惨叫着从浮屠和圣徒交战的中心逃散,运气不好的也会被浮屠的武器砍倒,或是被圣徒顺手撕碎,不过大部分还是逃走了。   如今唯一的麻烦就是这些人形野兽,他们的数量似乎比九旅还多一些,损失很大,姬堂不得不聚拢队伍来抵抗,好为攻击议会大楼的战友争取更多时间。   一道黑影冲了进来,匕首挥舞的轨迹好像月牙,刹那间芳华绽放,一道银色的光划过圣徒组成的战阵,只留下一地残尸。   “伊阿!”   伊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很快就爬起来。   “姬堂?那里人手不足,你去帮忙吧。”   “你怎么累成这样!”   “杀人……杀久了。”伊阿喘息几声,飞奔扑向下一个战团。   “旅长……”   “去议会大楼!”那里还有一部分阵地在抵抗,毕竟突进去的浮屠太少了。   ……   敌人,杀不光呢……   伊阿的眼睛被汗水迷住,他凭着感觉把匕首捅进一个圣徒的嘴里,随后右臂就被抱住,有张嘴狠狠地咬了上来。   “啊!”左手抬高,匕首倒握猛扎。挂在手臂上的野兽被扎透了天灵盖,伊阿抬脚踹开尸体,身体又没站稳,一下摔倒。   更多圣徒扑了上来。   天赋……激发。   新月如刀,伊阿翻身而起,不防有一个漏网之鱼,从侧面再次把他撞翻。   轰轰轰!集中在半边的薪火柱底部发生剧烈的爆炸,姬堂大概是把能搜集到的炸药都用上了,气浪拔起好几棵大树,倾斜的大楼本就缺乏稳定结构,那些受损的薪火柱开始倒塌,悬在半空的希望光倒向一边。   伊阿其实想看到结尾,可是越来越多的圣徒扑上来挡住视线,而他再也没有余力激发天赋了。   这就……结束了吧?   夜,新月陨落。 第259章 约定的日子 疯子的挣扎(十八)   IC65年12月22日凌晨,香格里拉议会大楼,薪火柱,希望光垮塌。   全球人类同盟议长以下,确认超过8000人在这次大楼垮塌时间中死亡,楼下发生的战争护岛队战死2600余人,逃散的溃败造成香格里拉市区混乱,有超过三万市民在其后持续了3天的混乱中死亡,失踪和受伤不计其数。   制造这场杀孽的浮屠第三师第九旅被圣徒追杀至沙漠,大部战死,在其后的统计中,只有262人确认存活。旅长姬堂死于事件2天后的伤口炎症。   虽然早就失去了权威,但是香格里拉的混乱还是对正在发生的战争造成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北京僵持,所罗门僵持,无论是凌佟还是托仑都无法触摸到对手的要害,而与此同时……   IC65年12月22日早上8时12分,美洲自由主义同盟宣布独立,定都墨西哥城;8时25分,安大略民主共和国宣布独立,定都雪城;北美地区联合政府宣布独立,定都洛杉矶。青卫一下子失去了大半个美洲,剩余势力被分割在遥远的南北美大陆两端瑟瑟发抖。   同天,中午11时15分,格林尼治地上王国复辟,宣布欢迎伊丽莎白.菲尼克斯.温莎回归继位;下午2点整,东高加索共和国宣布独立,定都伊尔库茨克;次日9点30分,非洲军团的溃兵宣布非洲联盟独立,定都开罗;12点整,成立不足3小时的非洲联盟再次分裂,4个泛非洲联合组织分别宣布独立,一时间,非洲战火重燃。   ……   这些消息有的法诺尔是从当天的报纸里得到的,有些是从列车的广播上得到的,有些则还未发生。   12月22日是他和托仑约定的日子,无论托仑的部队到了哪里,他都不打算毁约。   即使只有他一个人,他也想毁灭毛利,哪怕从议会大楼垮塌的那一刻开始,这么做已经毫无意义。   一步对华夏而言失控的闲棋摧毁了他20年的努力,也正是因为托仑应和了他最后的要求,香格里拉才会如此空虚。   一切不过只是轮回……   被他欺瞒了一辈子的命运向他发出了最残酷的报复。   法诺尔和李大江前后踏上毛利的车站。他们在2天前辗转到达美洲,随后用一张由真实机构颁发的假证件混上了前往毛利的返程列车。   有人离开,自然也有人只身赴难,毛利尊重所有毛利籍民众的选择。不过身份证明是假的,名字依旧是亚瑟.法诺尔,照片也没有任何装扮,亚瑟.法诺尔还不屑假装,毛利应当也会欢迎他这种友善的入侵方式。   法诺尔自信,如果他想来,无论如何毛利也抵挡不住。   果然,空空荡荡的C4只有那么一辆列车停靠着,紧张的警察卖力引导着民众登上巨大的电梯,期间还有2个穿制服的失足跌落磁轨。   法诺尔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对您的战场满意吗?法诺尔先生。”菲尼克斯一身干练的武士装扮,火红的头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一青一紫的失乐园并排悬挂在腰带上。   她的身后站着林可和柯兰,他们三个就是毛利能够挤出来防备法诺尔登岛的全部力量,此外,连警察都没有配枪。   “C4是举世闻名的美丽建筑,我确实没什么好挑的。”法诺尔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菲尼克斯的问候,“我刚听说格林尼治邀请王女继位,您没有成为女王的打算吗?”   “已经拒绝过姐姐一次了,实在不好意思食言而肥。”菲尼克斯也笑得温和,“本来大草原更适合接待您这样的贵宾,不过生态区很顽固,他们认为您没有及时提出申请,也没有接受审查,不具备进入资格。”   “是吗?我想很快我就会取得资格了,特批一个怎么样?”   “看来您打算抛下李大江先生独自前往。”说到李大江的时候,林可的气场明显波动起来,柯兰静静握住林可的胳膊,苏执的遗孀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冲出去。   “大江性烈如火,会把草原烧成焦地,还是不要去了。”李大江摇头。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是你们华夏的诗句,毛利的草烧不光。”柯兰接下了李大江的话,这种场合菲尼克斯是不能和他计较的。   “彻底一点就可以了,实在不行,就把两侧的森林一起烧掉,不过多花一些时间而已。”李大江不屑地回答。   “你的年纪够大了,就算老天爷瞎了眼,也不会再给你那么多时间!”林可的声音冷得像冰。   “难道我们要在开战之前先吵一架吗?”法诺尔又一次笑了起来。   “总要等民众走光,电梯封闭。”菲尼克斯像个导游一样指向电梯顶部的绿色大灯,恰好,那里转成了红色,“您的时间很宝贵,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您永远不要来毛利。”   “不再宝贵了,事实上游完毛利,我就无处可去了。”法诺尔的笑收敛起来,“那么,开始吧。”   一道激光从菲尼克斯身边射出,李大江凌空飞起,瞬间退出车站大厅,澳大利亚山脉,熔岩喷涌而出。   ……   智脑,奥伦把自己关在会议室里。   会议室很安静,大屏幕播放着画面,声音的传输通道却被关闭,就像几百年前的无声电影。奥伦一个人坐在会议桌的最远端,托着下巴,目不转睛。   钱翎和雷因在指挥席忙着指挥所罗门的战争,议长去堪培拉主区安置民众,大概正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瓜达尔卡纳尔岛全线反击,看得出来,无论是总指还是前指,都不希望让自己空闲下来。   只有他没有为自己安排工作,就连今天例行的新闻发布会也取消了,只为了腾出时间坐在这里。   这一切都是因为面前大屏幕里显示的战斗,那是两场同时发生的战斗。菲尼克斯和柯兰在车站五色斑斓的建筑群间对抗法诺尔,林可化身流光,在澳大利亚山脉不住喷发的熔岩之间穿梭。   美丽的毛利终于迎来了她的战争,李大江在他们头顶,法诺尔在他们头顶。   四阶的法诺尔……无人可敌的法诺尔……   墨离韵,你还没能破茧出关吗?   ……   瓜达尔卡纳尔岛全线反击,抢滩群堡激战,恶魔火叉激战,迷宫行廊激战,但是偏偏没有洛基.巴宁格什么事情,好战的老头暴躁地只想找些什么东西炸掉。   同盟没有在迷宫行廊安排高阶能力者,托仑手下就这么些人,已经全部出现在战场上,就连抢滩群堡那里都有安木罗,迷宫行廊却是空白。   国防101师守得很稳,在确定托仑没有余力突破防线威胁所罗门以后,驻守巷战工事的武者团也分别抽调到两地,公路分到了4团,于是就守得更稳。   这大概是个好消息,只不过被分配到这里的巴宁格教授和他刚毕业,连代号都没来得及取就上了前线的学生凯特来说却不算。   他们成了笑话,回归学院成了笑话,其他人在战场上打生打死,蟠龙棍到现在都没有用上过一下!   现在……毛利都打起来了。   “教授!教授!”凯特.斯塔拉,就是那个和墨离韵一起防御总展会D3-5会场,说话做事毛毛糙糙的女孩儿终于成为学院第5个毕业的能力者学员。   在她之前的苏勒和茉儿转籍去了华夏,墨离韵随时都会以四阶之身破茧,德尔成了一个战区的总指挥,只有她,连代号都没有,还是那副不可靠的模样。   “喊什么喊!我听得到!”小矮子大吼,吓得女孩儿险些发动能力逃跑,“回来!不准躲!”   凯特晃着双马尾,缩头缩脑地凑了上来。   “干嘛?”什么嘛,恶声恶气的。   “教授,指挥部的人和我说,法诺尔出现在毛利,总指和前指都要求我们发动全面反攻。”   “还有呢?”   “没了啊?您不震惊?”凯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连茶杯都掉了。   “你以为这个世界除了你,还有人不知道这个消息吗?人家是坐磁轨来的!连入境申请都有!”   “啊?”大概是觉得不足以表达震惊,小姑娘特意找了个茶杯,哐地脱手摔在地上。   这是个好茶杯,洁白的瓷壁薄如蝉翼,光洁透亮,每一道褶皱都恰到好处地打开,像一朵盛开的百合。不过现在,它们摔在粘合剂加固的沙地上,碎成几十个独立个体。   “那是我的茶杯……”巴宁格教授捂着头。   “啊?”   “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   “啊!”   “你是哑巴吗!”老头出离愤怒了。   啪!面前的女儿一闪而逝,人已经出现在百米开外,帐篷的帘子都没有动弹一下。   “不能再等了!”巴宁格教授打开通讯器,拨通了洛川的号码,“洛川,我马上到你那里,我要打架!”   “你确定?我们这儿很忙啊,马上又要出战了。”   “等着我!”巴宁格教授把电话一甩,飞奔出去,“凯特!凯特.斯塔拉!集合,我们去大桥!” 第260章 贝壳下的战斗 疯子的挣扎(十九)   IC65年12月22日,伊甸的魔影降临,笼罩在C4泛着虹彩的贝壳穹顶上。   车站里一片光怪陆离,法诺尔领域之下,经纬线都在视野里扭曲,参照物四散零落,建筑立面也不再光洁。   这种扭曲不仅是视野告诉菲尼克斯他们的,哪怕闭上眼睛,身体的触感也会告诉他们,自己正站在一片陡峭的斜面上。   锵!失乐园双剑交击,以剑为圆心,方圆几十米光影破碎,浓暗交杂的耀斑中,感官终于恢复正常,菲尼克斯吐了一口气,确定自己依旧站在地面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向后撤出一步。   呼!法诺尔从她原本站立的地方掠过,行进的风带起发丝,让菲尼克斯确信自己躲过了一击。   “很奇特的规则,似乎依旧是预知?”法诺尔就站在失乐园维系出的正常领地的边沿,退出一步就能回归混沌,届时也就无从去找他的位置。   “司祭的能力无根无源,也只有规则能体现出一些真实存在的东西,无论是姐姐的金口玉言,还是我的先知先觉,都和能力本身脱不开关系,您不也是如此吗?”   “也是,规则就是能力,总有根基可寻。”法诺尔退入混沌,又一次消失在人世间。   菲尼克斯腾空,忽然向前一飘,返身斩击。黑影扑过来,就像是自觉自愿撞在青剑的刃上,皮肉阻滞,菲尼克斯抽剑,带出一蓬鲜血。   “满意吗?”   刚刺出一剑,哪怕规则已经告诉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身体却跟不上反应的速度。菲尼克斯鼓动身体向前疾飞,刚刚启动,小腹就撞在一个膝盖上,势大力沉。   噗!菲尼克斯吐着血倒飞出去。   “您看,我也掌握了先知先觉。”散落在各处的法诺尔一个个消散,只留下抬着膝的那个。不过瞬间,连抬着膝的也消失了,第四个法诺尔追上倒飞的目标,鞭腿劈下。   菲尼克斯整个人对折起来,青紫两剑脱手,只剩下细长的丝带缠在腕上。她重重地砸在地面,失乐园净化的区域消散,那片地面有无数尖锐地隆起,被这一砸粉碎,脊柱的疼痛让她吐出第三口血,浑身瘫软,几乎站不起来。   “您的规则看来有些无力,比女王陛下差远了。”法诺尔在半空中站立,一片扭曲当中,唯有他的身影是真实,“引诱您作出错误的判断,迎合我的攻击,哪怕是那两把剑能净化出一小片空间,对四阶来说也不过瞬间可及的距离。命运能告诉你,可你的身体却做不出反应,一切不过徒劳而已。”   他不再隐藏身形,就从菲尼克斯的头顶直下,双手高举着,光线汇聚组成锐利的剑,一剑刺下。   “啊!”菲尼克斯奋力翻滚,丝线一紧,失乐园的双剑被拽回到手上,空间再次澄清,无论是剑,是法诺尔还是地面的凸起都消失不见,那只是月台边最普通的一片平地。   她躺着,法诺尔站在她边上,伸出手扯断紫剑上的丝带,脸上只有失望的表情。   又是一脚抽在腹部,菲尼克斯贴着地滑出数十米,落进空旷的轨道,再也站不起来。   “明明知道头顶是假的,为什么还要躲呢?”   ……   柯兰飞不起来。   和菲尼克斯看见的车站不同,柯兰的世界看似正常,可是无论他怎么行动,脚下的地面,整个车站都会随着他一起动。   他飞起来,车站就一起抬升,他向前,车站就跟着移动,他在空中把自己横置,车站就会整个立起来。   移动的标准是什么?是参照吗?理智明明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觉,但是柯兰已经开始流汗。   所有的参照物都维持着和他一成不变的距离,汗水滴落在脚底下,因为一步也没有挪动,已经打湿了地面。   我被困住了?   菲尼克斯就在眼前和法诺尔激战,一边倒的压制,法诺尔看上去就像在戏耍她。她吐着血滑进轨道,柯兰双目赤红,有血顺着眼角流下来,和汗水一起落到地上,点点红斑,成为又一个醒目的参照,告诉他那个事实。   他就在那儿,法诺尔不允许,他一步也动不了。   黑炎蓬勃,烧不掉任何东西,天使和恶魔一人拽住一缕火焰,拉扯着旋转起来,越飞越快,化作两道光影,盘旋着汇聚成黑色的环。   他的世界,只有他是不能动的……   “没想到,居然可以看到领域的萌芽……”一柄紫色的刺剑从背后飞射过来,扎透柯兰的胸口,恰到好处地避过天使与恶魔的旋转轨迹。   鲜血泊泊流动,柯兰颓然地跪倒,“我想得没错,以你们的天赋,如果任由毛利发展下去,总会变成和平的敌人。”   天使与恶魔同时消散。柯兰能动了,他咳着血,一步一步爬向菲尼克斯,失乐园的剑柄露在背上,每次移动都带出血,在地面留下艳红色的痕,证明他离自己的爱人越来越近……   ……   澳大利亚山脉,像母亲一样环抱着毛利的西方和北方。   在毛利人的印象中,她似乎永远都是温柔的,不像遥遥对立的新西兰山脉那样总是冒着袅袅的烟。   因为斯奈尔斯区就建立在新西兰山脉东麓嘛,父亲挣钱养家,母亲哺育子女,所以新西兰山脉是毛利的父亲,澳大利亚山脉是母亲。   可是今天,母亲发怒了。   艳红色的熔岩从群山的山巅不住喷薄,引燃的树木浓烟滚滚,遮蔽天空。在一片黑色的浓雾中,传说中的极光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在空中若隐若现。   全力爆发的李大江和林可,两位三阶中堪称强大的存在,于他们最适合发挥的地方,释放出比车站内更宏大的战斗景象。   这已经不是战斗,是战争,只属于两个苏执信徒之间的,毁天灭地的战争。   一道粗大的激光自天际射落,破开喷涌的熔岩,在群山中犁出一道深沟。李大江翩翩而舞,绕着光柱盘旋而上,脚下是赤金色的岩浆,手中是暗红色的长剑,白发、白须,面容狰狞。   锵!林可手里居然是和他一模一样的剑,只是剑身流光,那是能量固化技术特有的情况。   “新的武装吗?不错!”荡开林可的剑,熔岩喷薄而上,林可身上绽放出万道豪光,把炙热的激流切得粉碎,身形回转,居高临下一劈。   锵!   “这是小秋委托毛利精工制作的,剑名断炎!李大江,苏家还有人活着!即便只剩下孤儿寡妇,也要把你碎尸万段!”   又一次推开林可的剑,李大江在空中拉出弧线占据高处,熔岩追随着聚拢。   “难道你不明白?私人恩义怎么和人类续存的大计相提并论!”他的剑交并在身前,怒意勃然而发,“流星击!”   “激光!”疾射的流星和粗壮的光柱在天空撞击,李大江进,林可退,进退之中一点一点剥离厚重的熔岩,“别再鼓吹你那些让人恶心的大义!苏家的寡妇只知道一件事!叛徒,必须死!”   轰!流星炸裂,李大江从迸射的碎流之中突进,长剑直刺撞开林可的防御,早就候在一旁的左手剑灵蛇般刺入,挑中林可肩头。   “冥顽不灵!”   溅出来的血冒着烟气化作血晶,林可咬着牙切入,空洞的视线似乎在一瞬间凝结,长剑反握,从后柄又结出一握短刃,猛地扎进对手的胸口。   “纳命来!极光!”飘荡在天上的光线暴躁起来,无数道光四下扫射,地面的熔岩也越来越汹涌,从两人脚下直冲天际。   轰!   ……   乌云越来越厚了呀。   还打雷……   距离战区近700公里的巴克勒海是看不到山崩地裂的景象的,燃烧的山火,乍隐乍现的激光,裂山开石的声音传到这里也成了乌云和闪电。   最有可能继承人类之光头衔的小丫头抱着腿坐在毡毯上,望着天边发愣。臭小子把自己包在茧里好久了……   自从知道小贼婆的调令第一个发到研究所,小秋就知道张艾嘉是不打算放过秦钰这个不大不小的二阶战力,而且菲尼克斯和柯兰也同意了。   虽然对先后调走武装小队和秦钰不满,可是小丫头只能默默地接受,毛利战局紧张呢,虽然臭小子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反击能力,也很需要别人保护……   奥伦总理亲自为她颁布了特别通行许可,还夹带了不少私货,生态区的旅游条例算是前前后后被破坏干净了。   那老头居然说小韵这个样子不会有危险,哼,真想看看自己的电解巴克勒海大炸弹引爆,臭小子会不会上天。   看了看那个绿油油的大茧子,再看一看阴沉沉的天,小丫头理智地克制了冲动。小韵只有一个啊,炸坏了就没了。   不过……臭小子太能睡了呀!本小姐好无聊啊!   墨秋博士眼珠一转,贼兮兮地跑进帐篷里拿了一个精巧的闹钟,调了3分钟,放到一条红线上,红线是安全区,跟她一起来的研究员测算出来后专门画的,因为自己的负责人总喜欢往跟前凑,有一次差点被逸散的乱流伤到。   叮铃铃!   清脆的闹铃很响,和营地的警铃听起来颇有相似之处。看着身后的蒙古包群落一阵鸡飞狗跳,小丫头红着脸把脑袋埋起来。   堂堂墨秋博士当然不是一个人进草原的,从研究员到护卫,整整500多人呢……   咕咚……咕咚……   小丫头奇怪地抬头,茧似乎在动。   咕咚……咕咚……   茧确实在动,一涨一缩,和心脏神似。   咕咚……咕咚……   小丫头兴奋起来,闹钟战术起作用了?恶作剧不会被揭穿啦!   “集合!风茧异常!”   “气压紊乱!”   “周边气流紊乱!”   “数据紊乱!”   “撤离!迅速撤离!”   小丫头不想走,可是十好几个人架胳膊的架胳膊,抬腿的抬腿,根本由不得一个年轻女孩儿反抗,感觉就像又被绑架了……   “啾!”清越的鹰啼直穿云霄,巨大的茧从顶部破开,剧烈的风从破口涌出来,头顶的云被吹散,久违的阳光洒了下来。   轰!茧彻底炸了!在巴克勒海的小小池面混杂成几道接天的水龙卷,池水被吸上天空,又从高处摆脱气旋的束缚降落下来,阳光下惊现无数道散碎的彩虹。   激风扑面而来,架着小丫头的护卫和研究员们滚葫芦般摔下四面八方,只留下本尊维持着被人架在头顶的姿势,柔和的风顶着她,飘在半空。   “怎么每次睡醒都能看到你被人绑架?”   “本小姐青春无敌,当然讨人喜欢啦!”   臭小子摸了摸鼻子,对丫头的自我感觉无言以对。   “四阶了?”   “是啊,可以报仇了。”   “法诺尔来了?”   “在那儿呢,我感觉到了。”   小丫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那就快去吧,等什么?”   “好,晚上吃你煎的牛排好了。”臭小子回报一笑,两对蝉翼大张,身体化作一道白线消失天边,身后,一刀一剑啼鸣着追向远方。   “你要……回来啊。”泪水滑落。 第261章 破茧 疯子的挣扎(二十)   烈日如刀,眼前的碧海蓝天见不到一朵云,密密麻麻地水龙卷呼啸着来来回回,好像不知道疲倦的巡逻卫兵。   海边有一座高高的坝,坝上有一间小小的木屋。木屋简陋,有顶,有壁,唯一的开口背对着海,屋里还有一张原木堆砌起来的木床。   臭小子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发呆。   已经许久没有尝试去挑战水龙卷了,虽然冥冥之中知道那里就是终点,虽然突破那些龙卷风的封锁并不算难,但是臭小子就是鼓不起精神,哪怕他也知道,这样老是困在幻境里不对。   外面说不定打起来了……   小秋一定很担心……   已经有力量报仇了……四阶的法诺尔,不再是高不可攀,连想一想都是奢望……   可是,墨离韵在挑战水龙卷时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唐宁为什么不远万里地把自己拖进幻境。   一开始的时候,臭小子把幻境当做孩子气的暗算。   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如今唐宁牛了,自然会想着报复一下,拉进幻境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家都成熟了,唐桡的死算不到臭小子头上,所以小小出个气,使个坏,说不定出去的时候只是千年一瞬间,唐宁会在对面一脸恶作剧得逞的表情,什么都不耽误。   但是在里面太久了,久到墨离韵肯定这不是一个恶作剧。力量或许可以轻易得到,只要有足够的天分就可以,比如说陶淘。   但对力量的领悟,尤其是对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的领悟,却是需要阅历的,那不是年轻人可以掌握的东西。   这个幻境是教学,一场专属于墨离韵的,手把手的教学。   白驹,镰鼬,山岚,直到现在的龙卷,设计这个幻境的人对力量的把握远远高于墨离韵,以至于明明不懂风,却可以把风的狂暴演绎到淋漓尽致。   正是在对抗到降服的过程中,墨离韵真正懂了风,随后领域便打开了,他顺理成章地晋入四阶,没有感到任何阻滞。   这样的人墨离韵只能想到一个,而且他还和唐宁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普罗迪.埃塞尔,人世间的主宰,传说中封神的男人。   普罗迪为什么要帮助自己晋入四阶?想也不可能是为了保护毛利,明明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明明一个人就可以压制地青卫不敢动弹,但是他连自己的祖国都不顾。   回想起普罗迪的为人,墨离韵一下子就明白了原因。   这是一个斗兽场。他和法诺尔,普罗迪只是在挑选下一个对手,或者说潜在的对手。   就是因为这个想法,差点突破水龙卷的他一个分神被甩上天空,之后就再也没有尝试过挑战。   或许是心里因素,从放弃的想法产生开始,这天就变得越来越热了,再热下去,大概就会自燃。   哪怕你是世上最强的人,也太过自说自话了。   挥挥手把头顶的树叶遮得更严实一些,臭小子心安理得地眯起眼,真以为墨少爷没脾气吗?我就不挑战,就不出去,毛利……   叮铃铃铃铃铃……   “别吵了……让我睡一会儿。”   叮铃铃铃铃铃铃……   好吵的闹钟,和小秋那个一毛一样……算了,就算是斗兽吧,总归不能因为斗气,真的放下小秋,还有毛利的那些家伙……   啾!鹰啼越空。   ……   法诺尔一步一步走向失去反抗能力的约西亚夫妇,三阶对抗四阶,阶别的差距不是勇敢和决心可以突破的。   “如果你们死了,格林尼治地上王国就应该是第二次灭亡了。”   “把国运寄托在一两个人身上本来就是畸形的。我们死了,地上遗民自然会找到自己的路。”菲尼克斯理顺柯兰额前的碎发,轻轻抱着他坐起来,靠着轨道,看也不看越来越近的法诺尔。   “不知道信仰你们的人民是不是也这么想。”法诺尔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杀掉他们,毛利最后的抵抗力量就陨落了。   “他们总会想到。”柯兰咳嗽一声,咬着牙拔出胸口的剑,丢到地上。失乐园的结晶体碰撞在磁能结晶上,发出好听的脆响。   “希望如此吧。”法诺尔抬起手,如水光波动,他的身后走出两个人,安琪儿和弗拉迪诺,带着温和的笑跳下轨道。   “你始终是个卑鄙小人。”柯兰洒脱地一笑,牵住菲尼克斯的手闭目待死。   菲尼克斯顺从地坐到他边上,解开青剑,和紫剑丢到一起:“能在死前看到姐姐和埃尔,哪怕是假的也是好的。”   “也是。”   青剑和紫剑被捡起来,握在安琪儿和弗拉迪诺手里,瞄准各自亲人的心脏。   “山………………岚!!!!”   轰!C4的穹顶轰然炸出一个大洞,狂暴的风吹进来,破片旋转着汇聚成群,扫过,把弗拉迪诺和安琪儿的幻想切成碎片。   幻想如气泡般散去,直到这时一道白线才延伸进来,随后是天边刺目的青色流星,嗡嗡的蜂鸣由远及近。   “是你自己把领域收起来,还是我来碎了它?亚瑟.法诺尔!”   “已经有四阶诞生了吗?”法诺尔的眉头第一次皱起来,领域瞬间收起,任由流星撞进车站。风随龙游,车站穹顶大面积坍塌,碎片和钢梁被卷入气旋,送上高空。   “你来晚了啊。”柯兰喃喃地躺倒,菲尼克斯已经在手忙脚乱地帮他处理伤口了。   “主角嘛,总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才出场。”臭小子露出一口白牙,一对透明的蝉翼贴在背上,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震颤,只能听到嗡嗡的震动,似乎整个车站都在跟着颤动。   啾!一刀一剑从远处飞来,拖出两道璀璨流光。   “你们真慢呐。”墨离韵抬手,直握剑,横掌刀,挥动几下,贴臂收好,“喂,那个谁,做好进入斗兽场的准备了吗?”   “斗兽场?”法诺尔的眉头皱得更紧,事情似乎离轨道越来越远了。   “是啊,两头四阶的野兽,究竟谁能有幸被送上神灵的餐盘呢?期待吗?”   “你是说普罗迪.埃塞尔?”   “还能有谁呢?”墨离韵耸耸肩,“我们得表现得好一些,说不定那位大人正看着呢。”   满满恶意的话,从骨子里透着刻薄。   “看来你不喜欢他。”既来之则安之,暂时不会再有机会杀掉约西亚夫妇,更何况墨离韵以四阶之姿出现,再杀掉他们也没有任何意义,法诺尔不再强求。   “你喜欢?”   “和我无关,在具备足以挑战他的实力以前,我不会去找他。”法诺尔理所当然地说,领域不安分地贴合着身体一涨一缩,那是因为和墨离韵的领域相互感应。   那个年轻人的领域也收在身边,像流动的光,看起来熟稔非常,一点也不像刚刚完成晋阶的人。   “你不找他,可你拦得住他来找你吗?”   两个四阶的闲话让菲尼克斯想起那个遥远的预言,晋升三阶时命运送给她的最后一次预言,巨岛、碰撞、海啸、灭亡。   “奥弗,记得画室里的那个金属桶吗?挂在画架上的。”   “啊?”柯兰当然记得,菲尼克斯晋入三阶就失去了预言的能力,她的画不再是机密,却还保留了作画的习惯。   有一天他想收拾画室,刚摸到那个显然存着画稿的桶,就被发疯的女人赶出去,在办公室住了两天:“记得啊,你失态的时候可不多。”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不算致命,急救的止血药效果也很好。肺叶穿孔对能力者来说不是不能克服的问题,只是柯兰肯定不愿意把自己的伤口转嫁到菲尼克斯身上。   “去帮林可吧,她一个人面对李大江,总是吃力的,我的能力也帮不到她。”菲尼克斯顾左右而言他。   “到底怎么了?”柯兰抓紧菲尼克斯的手,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对,柯兰能感觉到,菲尼克斯不正常。   “等获胜的时候,会告诉你的。”轻轻的拥吻,女人推开男人,“现在去吧。”   菲尼克斯是极有主见的人,她不想说,柯兰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林可确实需要帮助,穹顶碎了,火山喷发产生的浓烟越来越厚重,刺破烟雾的光却越来越少。   法诺尔没有阻挡柯兰离开,因为墨离韵的立场嗡地弹开,和他见过的所有领域都不一样,充满了进攻性。   “算完我们的帐再去找别人麻烦,可好?”   “你是指墨钜,苏定琛,还是苏执?”   “都算上吧。”臭小子抬起剑,剑刃凝结,寒光闪烁。   “听起来你并不愤怒。”法诺尔也抬起了手,一对镶嵌着紫色水晶的手镯,内里似乎有机械原件的闪光。   “没办法,有时候我也很讨厌自己这样。”背上的翅膀突然消失,大幅度的震颤只在人眼中留下一片模糊的虚影,一道白线突兀地连接起剑和法诺尔,“白驹!”   轰! 第262章 阋墙的魅影 疯子的挣扎(廿一)   鹰击的能量剑刃点在一面巨大的盾上。   盾很薄,就像是纸,但因为结合了法诺尔的领域,就变得不可撼动。   一道白驹不具备直接击破领域的力量,鹰击也就刺不穿那面盾。墨离韵倒是没想过靠着一次突刺就解决对手,不过这么容易就被挡住,臭小子对出关后的初战依旧不满意。   嗡!上百道月牙刃浮现在四周,旋转着扑出去,遮蔽天地。   “我看你造多少面盾牌来挡!”   噗!剑穿透盾牌,月牙刃切碎目标,法诺尔翩然显形,已经在百米开外。   不等他站稳,龙卷风平地而起,包裹住他,已然狼藉的车站杂物纷飞,被一股脑卷进风圈,法诺尔再闪,迎接他的又是漫天乱窜的无数把鹰击。   领域张开。   四阶对战,对能力者而言是一个全新的课题,没有历史可供参考,只能靠有数的几个能力者自己摸索。   对法诺尔而言,唯一一次领域对决就是在太平洋的广阔海面上击杀安迪,那一次经历让他明白,压缩的领域密度更大,更坚实,也更容易击碎别人的领域。   而击碎领域,是现阶段在四阶对抗中获取胜利的关键。   和安迪战斗的时候,他就逼迫安迪张开了领域,随后获取了最后的胜利,可是墨离韵……他不是刚刚晋阶吗?为什么会这么熟悉领域对战?   来不及想明白,那种特有的嗡嗡声已经扑面而来,这个年轻人冲锋,掌刀,化作山风。   轰!   “你输了。”   眼见自己淡灰色的领域碎裂,在初阳下冰雪消融,法诺尔悬在空中,似乎神游物外。   “有遗言吗?”   “你似乎很熟悉领域对战。”   想到幻境里一道道各具特色的风之领域,臭小子有点头疼。   往事不甚回首,晋入四阶以前,幻境还留了后门,再不济也有弯路可找,晋入四阶以后,他就只有硬抗一条路了。   试问这么没日没夜地折腾,他怎么可能不熟悉领域战?   那可是天地之威啊,不降服它们,墨少爷根本就出不来,哪有资格去纠结参不参加斗兽,这是个多么奢侈的烦恼啊。   “斗兽场嘛,不给小只的一些便宜,半道跑了怎么办?”   “也是。”法诺尔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墨离韵的说法。   “你不会是想拖延时间吧?我劝你打消念头,可一不可再,你不是我的对手。”   “如果你面对的是普通的能力者,你确实赢了。”法诺尔抬起手,不知道为什么,那对奇怪的手镯总是让墨离韵心绪不宁,“普通能力者除了能力一无所有,但我不一样,我是司祭。”   手镯投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覆盖整个车站,墨离韵心里警兆骤生,身形疾退。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刮起旋风,那是一道爆裂的,仿佛要撕裂一切的旋风,和他的龙卷截然不同。   “我的武装,蜃楼。坤特尔研究所设计生产的唯一一件武装,它不具备攻击力,唯一的作用是投射我心里的影子。”法诺尔不见了,他完全掩身于一片光芒之中,哪怕墨离韵的全息也锁定不了他的位置,仿佛他已经化身为这片光,存在每一个角落,“作为墨家的孩子,你一定听过阋墙战争的故事,真想知道,你对巅峰之战熟悉吗?”   “幻境?”墨离韵咬牙切齿。   “恐怕不是幻境……”菲尼克斯握住失乐园飞到他身边,“司祭的规则,弄假成真……”   光影消散,一座破败的教堂外,两两相对漂浮着四个男人,脚下是嘶吼着交战的士兵,枪林弹雨之中血光飞溅,这是战争的景象。   咻!一枚炮弹远远飞来,菲尼克斯拖着墨离韵升高。剧烈的爆炸掀起泥土,原本藏在工事里的四个士兵不见踪影,只留下两截焦糊的肢体燃着火,留在原地。   紧急布下的风墙上有一些溅起来的土和血,他们所处的早就不是破烂不堪的毛利磁能列车站,不远处的澳大利亚山脉也不见踪影。   远望是灰色的海,近处是风沙席卷的城市,四处战火,四处浓烟。   “这里是……”   “格林尼治。”菲尼克斯咬着嘴唇,“阋墙战争时的格林尼治。”   那四个对峙的男人一起转过头,墨离韵能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暴君,菲尔.约翰逊,主宰,普罗迪.埃塞尔,熔岩,李大江,以及羽林,墨思武。   “爷爷……”   轰!墨思武张开翅膀,是鹰一样厚重的翅膀,上面的羽毛纤毫毕现,每一次扇动都会飘落几枚,落在地上掀起乱流,却总也落不光。   “喂,菲尼克斯,那些是幻觉吧?”   “他们是真的,至少某种程度上,是真的。”菲尼克斯绝望地摇头,“法诺尔制造了他们,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像历史一样对战了……”   不需要她来告诉墨离韵这些传奇会做些什么,墨思武双翼扇动,百十枚羽毛已经向着他们激射过来。   墨离韵怪叫一声,蝉翼一抖腾空闪避,暴君的旋风封住去路,凭空出现在高空。   “该死!镰鼬!”月牙闪过,把旋风撞碎,墨离韵险之又险地冲向地面,避开四散的乱流,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唐宁的幻境,但是那个幻境没有恶意,而这里的每一道风都想杀死他。   轰!熔岩从地下漫卷而上,李大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穿着熔岩的铠甲,一对长剑猛地下劈。   鹰击架住剑,墨离韵刚想反击,墨思武已经疾飞到位,同样是能量凝聚起来的剑当空甩出。   墨离韵要疯了!明明只是三个三阶,可是那种老道的战斗经验,居然凭着合击生生压迫得他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反击。哪怕偶有空隙,出现在鹰击前面的也一定是墨思武,那是爷爷啊!   “领域!开!”碧绿的领域向着四周撑开,但那三个对手早就不约而同地退避,领域没有包裹住任何人。   法诺尔还在暗处,墨离韵不可能长久地撑开领域,才一收回,李大江的流星击直接就砸到了眼前。   以冲……对冲!   “白驹!”   轰!青色的流星和金红色的流星撞在一起,全身熔岩铠甲的李大江喷着血倒飞出去,墨离韵腾空,身前羽衣不断崩碎,化作乱流,冷却了残余的熔流,鹰击如精灵般翻飞,格挡开碎石。   这些在阋墙战争时就已经久历战场的老将不会给墨离韵追击的机会,墨思武和约翰逊两相夹击,钢刀一般的旋风裹进凝结如玉的空气,稍一触碰就是无穷无尽的爆炸。   相较于墨离韵的苦战,菲尼克斯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对手是20年前的主宰,刚刚晋入三阶的普罗迪.埃塞尔。   “真想和你叙叙旧,可惜不是时候。”菲尼克斯苦笑着,凌空下腰,像舞蹈般旋转,身后的钟楼响起,显然是避过了一道冲击。   锵!剑和剑交击,菲尼克斯近身,失乐园对能力的压制无处不在,普罗迪失去了对力的操控,一场三阶能力者的对决,开始考验两人对搏击的掌握。   恐怕没有人见过主宰的拳脚,印象中连菲尼克斯也没见过。普罗迪永远都在锤炼能力,无数次昏迷,无数次突破,他既没有时间去练习搏击,也不会有兴趣去掌握这种“凡人的力量”。   于是菲尼克斯递出了剑,然后就知道了那场决战中普罗迪准备了什么后手。   砰砰!面无表情地普罗迪从后腰抽出两把巨大的改装手枪,抬枪便射。12.7口径,巨大的后坐力,夸张的枪管,雕刻着一对对月长啸的野狼的狂野握柄。   菲尼克斯提前一步避开,苦笑越来越浓。她怎么会不认识这对枪,那是唐桡送给普罗迪18岁生日的礼物,那时她还太小太小,可那对狼却是姐姐亲笔画出来的稿子。   “那天你居然连月夜狼王都带了……”   砰砰!菲尼克斯又一次闪过子弹,普通的射击对她没有威胁,先知先觉可以预知所有针对她的攻击,但是普罗迪的战斗嗅觉确实惊人,一手射击一手防备,从空中压制着她,不给她任何反击的机会。   菲尼克斯数着子弹,月夜狼王是14发弹夹,数到13,普罗迪换手射击,风衣一撩,从腰上露出一排弹夹,足有十几个……   那天……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时的普罗迪刚入三阶并不久,菲尼克斯努力把自己放置在好友的身份上,用他的思路去思考。   我们早知道同盟要用精兵突袭格林尼治,艾德拉诺在阿尔卑斯山挡住大军,但无论是李大江还是墨思武都是久经战阵的强者,原来你也没有必胜把握,只想把对手拖到能量耗尽,用你唯一擅长的非能力者战斗方式……或许还打算在能力者战斗结束以后,多射杀几个执行斩首的特种兵吧?   跳舞般闪避着子弹,菲尼克斯落地,看到老友已经换好弹夹,夸张的枪口焰光不绝,开始第二轮射击。   只能把子弹耗尽了吧?菲尼克斯叹了口气,幸好,弹夹再多也是有限的…… 第263章 寻根 疯子的挣扎(廿二)   嗡……   重影,幻听,似乎有人在喊……好远……   “菜鸟!死了没?没死继续跑!”   这是哪儿?   铁丝网,焦黑的地,硝烟……硝烟的味道!   “起来!起来!你这个懦夫!约克为了救你去死,根本不值得!”   对了,这是47年12月8日,攻略汉堡,我被补入圣光骑士团战斗部,74团5连2排3班,一个中尉军衔的普通战士。   法诺尔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挣扎着爬起来,脸上滑动的是血,刚才有一枚炮弹近距离爆炸,上等兵约克扑到他身上,可还是有遗漏的破片擦破了额头。这一切,我都熟悉。   定了定神,法诺尔辨清班长的位置,扶起枪跑了起来。   “快快快!这里!”   一道残留的矮墙,看上去很厚实,至少可以挡下普通的机枪弹。法诺尔趔趄着跑过去,又摔倒了,他就势一个翻滚,贴到墙根。   “漂亮的翻滚!菜鸟!”班长拍了拍他的肩,随后一把搂住凑到跟前,“以后在冲锋的时候不要装死,那些地上遗民没有职业军人,他们会习惯性地朝尸体开枪,因为那是他们唯一打得中的东西。”   法诺尔木然地点点头。   阋墙战争时,这些勇猛的民兵配合能力者给进攻的同盟军队造成了巨大伤亡,这一切法诺尔都知道。   不过班长也说得也没错,那时候军宣就是这么宣传的,直到10万大军在阿尔卑斯山脉,被艾德拉诺带着8000民兵阻挠整整6个月不得寸进,军队上下才明白,那些民兵的“无能”到底是什么意思。   法诺尔很熟悉自己的状态,他不过是陷在回忆里,就像是看电影,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言行,一切都会照着轨迹发展,到了该醒的时候,自然就会醒来。   “菜鸟,我要你做一件事!”   “班长,您说!”   “制造一个幻象,沿着那里的墙根跑。”班长指着对面的墙根,“看到了吗?高处有个狙击手,底下有两个机枪哨,我们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兄弟们才能冲过去!”   “保证完成任务!”   当对面的哨点被幻象迷惑,战斗也就结束了。大捆的集束手雷被丢出去摧毁机枪,而灵巧的战士也从另一侧绕上高楼,抹掉了狙击手的脖子。   他们开始盘点战利品。一间还算完整的屋子,有自备的发电机,冰箱里有牛肉,柜子里有土豆,男主人已经发臭了,女主人则被捆在床上,浑身赤裸。   谁也不该指望战争当中,士兵还能保持人性。   法诺尔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抽烟,一颗接一颗。   为什么会参加这场糟糕的战争呢?   法诺尔回忆起自己的人生,他喜好摄影和绘画,品学兼优,那种美好的生活一直持续到15岁那年觉醒能力。   方舟对能力者是有歧视的,没错,全人类研究能力者的前沿,对能力者是有歧视的,他们被视作更强的人类……   法诺尔不想做什么更强的人类。   一开始他挺喜欢自己的能力,可以随性所欲地复制人或者事物,那些东西是影像,和全息影像很相似,有光和影的折射,惟妙惟肖,更重要的是它们可以被摄进相机里,也可以被写进画布里,他很满足。   但是在方舟,能力者必须加入军队,因为他们是更强的人类,必须为整个族群的安危牺牲小我,这是苏执的原则。   登记,从军,从此在档案里打上新人类的烙印,失去自由。   法诺尔就这么从军了,有赖于在任务中死去的父亲的一点遗泽,新兵连的连长允许他他自主选择科目,于是他就成为了一名地图参谋。   制图、作画、摄影,法诺尔没想过改写自己的命运,只想让自己过得尽量满意,他真的讨厌战斗。   可是命运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没有满足他。阋墙战争爆发了,方舟于第二年参战,所有二阶能力者都被组织起来,由李大江带领,组成特勤班,加入了该死的战争。   法诺尔在那支强者组成的队伍中没有发挥一点作用。   能力者看问题的角度和普通人不一样,他的幻象骗不过人,骗不过机械,骗不过雷达,也骗不过热感应侦测,一无是处的他很快被下放到特别游击部队,专司敌后袭扰,再接着便是下放至普通部队,到了这位班长的麾下。   或许他真的没有成为强者的天分,无数次险死还生,没有塑造出坚韧不拔的意志,反而让他更加厌恶战争。   如果世界上不再有战争就好了,人人安分守己,他也不必再顶着那顶更强人类的大帽子,可以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   “嘿!地下室里有个气闭门!该死,居然是基因锁!”发泄完过剩精力的士兵四处翻找,随后命运的转折就开始了。   法诺尔鬼使神差地去凑热闹,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然后沾满血的手攀上锁,门打开了。   那是伟大意志的宝库!   “人类是一体的,所有的争斗都因利害而产生,统一人类,解散强力政府,建立一个以维系为己任的松散联盟,让人类自己统治自己。自己决定生存方式,自己决定信仰,不再有竞争,不再有利害,不再有冲突,也不再有战争!……继承我意志的人,你叫青卫,去寻找你的同志,建立最美好的世界!”   散乱,无序,却激昂的演讲,鲁道夫.冯.唐充满力量的声音在窄小的地下室里回荡,飘荡了200年的幽灵在这一刻为自己带来信仰,不再有战争的世界,能够决定自己生存方式的世界!   法诺尔接受了一场纯粹的灵魂洗涤,在那一刻晋入三阶,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也由此获得了规则。   地下室里鬼影飘荡,他抱着花名册蜷缩在正中间,身边的战友在疯癫中一个个死去,那似乎是第一次杀人……参军数年,第一次杀人,死在弄假成真的规则之下,应该也算作杀人吧?   小屋被肃清,法诺尔冷静下来,摘下自己的单兵,烧掉整间屋子。从那一刻起,曾经的法诺尔就死了,青卫法诺尔获得新生。   青卫法诺尔很聪明,也有足够的自制力,他知道要达成伟大意志的夙愿需要漫长的过程,这个世上还有太多伟大的人,他斗不过他们,他需要一把刀,足够锋利的刀。   法诺尔的手点在“李岚”的名字上,生卒年份都对,籍贯也没错,他是李大江的先祖。   作为实质意义上的同盟第一位能力者,李大江的资料不是秘密,甚至连八卦杂志上都能看到,法诺尔耳熟能详。   李大江,是同志吗?   杀人并不能让他愉快,法诺尔昼伏夜出,避开战争双方,潜进格林尼治,他要阻止李大江,特勤班的前战友曾告诉他,他们要去格林尼治执行斩首,结束战争。   为这场不义战争拼命是没有意义的,青卫的生命,应该消耗在更伟大的历程当中!   法诺尔拼命地跑,他不敢飞,在那个时代飞行太显眼,除他之外,全世界的三阶不过5人,都是无比强大的战士,他相信,任何一个人都能杀掉他。   可惜他还是来晚了……   巅峰之战,已经开始了!   ……   猛地睁开眼睛,浑身都泡在冰冷的汗里,法诺尔大口喘气。   又结束了。那场恐怖的回忆,他至今还记得四道强大的气场对峙,他一个人躲在中间的某栋小屋里,一动也不敢动。   那是一种躲藏在远古巨兽身下,随时都会被一口吞掉的感觉,法诺尔抬头,不时可以看到一枚青色的流星在夜空中乱窜,那是墨离韵。   墨家的小子居然晋入四阶了,普罗迪.埃塞尔背弃了他们之间的约定,插手到这场凡间的战争当中。   法诺尔不喜欢事件脱离掌控的感觉,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把他和他那个父亲一起埋葬掉。   可是为什么会投影巅峰之战呢?四个三阶,哪怕是巅峰之战的强者,其实也奈何不了一个四阶。   时代已经变了,如果要杀掉这个小子,无论是和安迪的海上对决还是普罗迪的树碑行动都更适合。   法诺尔的弄假成真可以把投影变成真实,但那种真实只是人偶,没有思想,没有意志,杀死苏执的墨刚,险些处决约西亚夫妇的安琪儿和弗拉迪诺都是这一类人偶。   造物是五阶的专利,但法诺尔也可以通过一些小手段达到近似的效果,那就是他的武装蜃楼。   蜃楼投影的不是他构造出来的物质,而是他记忆中的场景,那些场景是有灵的,他的法则会成真环境,成真人物,成真力量,也成真灵魂。所以他控制不了他们,他能做的依旧是误导。   在李大江眼中墨离韵是菲恩.威尔逊,在墨思武眼中墨离韵是普罗迪.埃塞尔,为了不让菲尼克斯捣乱,在普罗迪眼中,现在的菲尼克斯,是墨思武。   无论他们进行怎样的反击,反应到这些成真影像中都会变得理所当然,法诺尔会抹掉违和感,就像一个高明的特效设计师。   正因为如此,他更适合成真出树碑时的普罗迪,墨离韵绝不会是一个五阶的对手,哪怕是海上对决时的安迪,也比巅峰之战的三阶强者能造成更大威胁。   可是,为什么当时就下意识地投影了巅峰之战呢?   是了,那种恐惧感,墨离韵区区几招击碎了他的领域,他重新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恐惧感。   法诺尔面色复杂地抬头,墨家的小子,真的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吗?   墨离韵呼啸着穿行在空中,小心翼翼地收缩领域,不给他偷袭的机会。他击伤了李大江,逼退威尔逊,被墨思武撵得满天乱窜,李大江复战,墨离韵似乎没有防备,被撞了个正着,三阶的流星击撕不开领域,但是墨离韵正向着这个方向落下来……   怎么可能是这个方向?怎么可以是这个方向?这样一来……   轰!   臭小子灰头土脸地砸烂了一间小屋,这里居然有人?   战场复杂,全息也没空细分出每一个人形,反倒容易干扰判断,臭小子不得已关掉,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偷袭。   不过那个人很命大啊,房子都塌了,他躲的角落居然好好的。   等等!   “法诺尔!”   轰!两人的领域同时张开,领域对撞! 第264章 遗孀 疯子的挣扎(廿三)   两道领域同时展开,浅灰色和莹莹碧绿的两个半球在战场中心对撞。   毫无准备,距离又太近,两人如遭重击,同时倒飞出去,可即便这样也没人撤回领域,就像是冷兵器时代的大军交锋,交缠在一起时,冒然撤回,只能导致对方的突进和己方的崩溃。   两道领域越扩越大,在20年前的格林尼治城中心引起了巨大的混乱。   阋墙战争是没有领域概念的。   交战中的士兵最先遭殃,领域交斗之处万物溃灭,随着半球的扩大,这道横亘在战场中央的裂痕吞噬了越来越多人。士兵们可以看到法诺尔,可以看到变化成不同身份的墨离韵,可是看不到这道噬人的裂痕,这是法诺尔和蜃楼共同定下的“规则”。   冲锋的士兵消失地无声无息,亲眼目睹的战友无法理解,哪怕被“规则”消除了违和感,也不代表普通人能够理解远远超出他们认知的,属于四阶能力者的交锋。   不过在这样一个时代,任何未知都有一个万能的解释,能力者。   到底是谁在杀戮战友?双方的士兵开始疯狂,枪声越来越密,冲锋越来越疾,无论是防守者,还是进攻者,战火中煎熬的人在疯狂中作出了相似的选择,轻贱自己的生命,只为还自己一个明白。   战局彻底崩坏,因为受影响的远不止那些决定不了战争走向的普通士兵,还有巅峰之战的传奇。   李大江认识法诺尔,这个年轻人曾是他的士兵,但不适合战场。   在被特勤班放弃之后,听说他被发配到普通部队,现在应该在阿尔卑斯山的大军之中。   他是什么时候成为三阶的?什么时候潜入格林尼治?战力之强,居然已经可以和闻名于世的暴君相持不下了。   李大江满是疑惑,不过是敌是友却是分得清的,他打算助法诺尔一臂之力。   起速,突进,流星击!   金红色的流星从法诺尔身后突出,一头栽进领域碰撞的中心。   “不!”法诺尔惨叫一声,眼看着记忆中驰骋的李大江瞪着惊骇的眼睛被领域搅碎,尸骨无存,“不该这样的!这一切不是这样的!”   轰!领域扩张到极限,瞬间的出力把竭力支撑的墨离韵远远弹开。   终于分开了,墨离韵抓紧时机收回领域,直剑横刀,法诺尔似乎不正常,但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动什么一探究竟的念头。   “山岚!”   ……   李大江的剑柄锁住林可的刃,翻身贴近,另一把剑柄锤在对手的小腹。热流涌入,林可一咬牙,强忍着吐血的冲动提膝反击。   咚!局部塑形的熔岩铠甲挡住膝撞,李大江借势而退,闪过随之而来的劈砍。血脉里的热流越来越激烈,林可终于压制不住,一口带烟的血晶呕了出来。   “龙……咆哮!”   警兆骤生,李大江急速下坠,黑炎险之又险地从头顶擦过。通过眼角,他扫见一个胖嘟嘟的白色天使和长相相似的黑色恶魔从左右两侧飞过,各自拖着一条长长的黑炎,速度极快。   “金蛟剪!”天使与恶魔交错飞过,拖带着黑炎像剪刀似地合拢。李大江和柯兰交过手,知道他的黑炎有湮灭属性,即便是一丝也不可能阻挡。   他再次下坠闪避,踩上变作火山口的山巅,把天空彻底让了出来。   柯兰赶紧和林可汇合。   “你来干什么!”林可脸色苍白,满头虚汗。   “某个自称主角的人出关了,表现良好,像我这样的人在那儿变得可有可无,所以菲娜就打发我过来了。”柯兰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地轻松一些,林可开启能力的时候可以感光,不过毕竟是瞎了,分辨不出柯兰身上的伤口。   “我不需要帮忙!”   “林可女士,这是毛利保卫战,冒然拒绝两位上司的安排是不是有些考虑欠妥?”林可已经被复仇的念头冲昏了,看她浑身的伤口就知道她抱定了同归于尽的念头,柯兰也只能用这种不近人情的说辞来迫服。   公事公办的效果果然很好,林可的脸色很难看,但至少不再赶人了。   “说完了吗?”熔岩爬满李大江的全身,形成完整的铠甲,热气缭绕,老人的眼神锐利如刀。   “差不多吧。”柯兰耸耸肩,黑炎重新燃起。   “我说过,我不需要人帮忙!”巨大的激光从天际降下,完全笼罩住李大江的身形,这种状况柯兰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   “菲娜,这种场合实在应该由你来的。”柯兰叹了口气,“黑凰!”   黑色的凤凰围绕光柱盘旋,迂回扑出。   单纯的林可和单纯的柯兰都很难对李大江造成威胁。柯兰的能力杀伤力强劲,但是缺乏作战距离,在防御和速度上也没有特点,林可的速度是优势,但是作战方式却偏向远程,李大江正是这种类型能力者的克星。   可是两人一旦累加,即便不能合作无间,李大江的局面也变得艰难起来。   疯狂的林可是不会有合作的念头的,粗大的激光,细针一样的毫光,在天空中若隐若现,诡异难测的极光交替落下,时常发展成覆盖性的杀伤方式,除了笼罩更大的面积让对手难以躲避之外,未尝没有逼退战友的意思。   而柯兰却是最擅长调整定位的人,黑凰游走,他凭着自己不可被防御的优势不断挤压着李大江的闪避空间,逼迫李大江在小范围腾挪,转眼间,多处熔岩铠甲被光线破开,哪怕是迅速合拢也避免不了留下伤痕。   一退再退只能是死局!   李大江的战斗经历丰富无比,眨眼间已经下定决心。柯兰又一次被漫天毫光逼开,他抓住机会吐气沉声,厚重的熔岩顶在身前,随着他扑向高空。   林可毫不退避,一道激光打在正中,身体化作流光,长剑在手,以冲对冲。   轰!   激光破开熔岩的阻滞,四柄长剑交击数次,柯兰再次以黑凰之姿逼近,铠甲爆碎,激发出无数细流扑向林可。   林可避退,旋转着把身体舞成光球,李大江趁势冲上云巅,柯兰从脚下掠过,又一次无功而返。   天使和恶魔盘旋着直追上去,在空中拉出一道螺旋形状地黑柱。   李大江越飞越高,黑炎在拉伸中越来越细,终于到达了极限,黑柱溃散。   “流星!击!”   飞火流星从天儿降!从最初薄薄的一层岩浆,到一路汇聚越来越厚重的,喷涌上天空的熔岩,四面八方的金红色细流都朝着李大江的身旁汇集。那道流星越来越大,直到密布整个视野,带着浓重的烟尘从空中直压下来。   林可根本没想过避,她停留在流星的轨迹上,双剑交叉平放在胸口,点点流光汇聚身侧,缠绕出一条条彩色的缎带,她还是想对冲!   柯兰气急,顾不得说服这个疯狂的女人,鼓起黑炎抢先冲了上去。   “灭世!腾龙!”   仿佛一条摆脱禁锢的黑龙咆哮着升上天空,巨大的龙嘴张开,向着淹没半个天空的流星首先吐出火焰。   流星凹陷下一块儿,被黑炎彻底湮灭。柯兰扑进去,天使和恶魔在他的头顶形成黑龙的双颚,张开大嘴正面撞上流星!   高热席卷全身,柯兰顾不上。巨大的流星直径接近1公里,柯兰顾不上。   胸口再次崩裂,却没有血流出来,狰狞的伤口翻卷着冒着烟,璀璨的银发干枯焦黄,眼睛已经无法视物,嗓子干渴得随时都会爆开,似乎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柯兰什么都顾不上,他只想在那个毁天灭地的流星降下前杀入正中,把李大江湮灭地干净彻底。   谁能想到澳大利亚山脉的群山会提供给他这么巨大的力量,这还是三阶的力量吗!   穿透!穿透!只剩下薄薄一丝的黑炎真的穿透了整个流星,向着两侧拉伸的天使和恶魔切掉了大半个球面,失去能力支撑的熔岩溃散,落在尚未被损毁的森林,引起熊熊大火。   李大江居然不在中心?柯兰骇然,只剩下五分之一的流星聚合成一个稍小一些的球体,林可就等在那儿,光芒越来越盛,宛若神光。   “一击决胜吧。圣光!万丈!”   无数道手臂粗细的光芒以林可为中心绽放开,天上飘动的极光应和着,洒下更多道光束,一片一片削解,一片一片剿除。   流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林可身后的光芒反而越来越盛,   轰!环形的气浪喷薄,那些光像巨大引擎爆发的尾焰,推动着林可在启动的一瞬间达到数倍音速,合身撞进流星之间。   咚!一声闷响,似乎是爆炸在球体正中间发生。   咚!咚!咚!咚!   响动越来越频繁,犹如千万面打鼓交替捶打,第一束光射穿球体,随后是第二束,第三束,无数光芒穿透球体激射向四面八方,把整个球体彻底撑碎,显露出中心的两个身体,林可的双剑刺穿李大江的胸膛,李大江的剑也扎透了林可的腹部,两个人在半空中连成一体,一动不动。   “圣光?”李大江喷出一大口血,混合着脏器的碎末。   “你曾信仰的……全人类的圣光!”   两人一同栽落。 卷后记,致晨光-出云卷的完结   这是一个补遗的单章。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点开卷后记看,但首先还是要道歉,发布出云卷那段时间,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基本全靠老本支撑,也就没坚持每卷完结必有后记的习惯,落下了,就一直拿不起来,直到双城记开始收尾,心里一直记挂着欠了一个单章,没着没落的。   出云是拾荒者联盟的总部,出云卷,就是写给拾荒者们的。   其实整本书写到这里,始终觉得有些对不起拾荒者们,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之一,本该有很多故事好讲,但是看晨光的人也该知道,故事已经拉得很开了,复数的人物,复数的事件,复数的地点交缠,拾荒者的故事又注定和主线不合,所以开了好些次拾荒者故事的头,最终也没有一篇发出来,更别说像“浮空岛故事”一样形成一个番外性质的完整内容了。   说实在的,纵观整本书,对拾荒者的描写,三七最满意的是那种仪式感和使命感,自我感觉基本完整的写出来了,但因为缺乏篇幅支撑,总是显得弱化,以至于出云卷,本该分量很重的一卷仅仅只有20章,这是遗憾,也不知道这个遗憾,以后会不会去弥补,或许写一个外传?或是专门为拾荒者们起一本书?   其实自己也知道,无意义的呢喃而已,拾荒者的故事太散乱,暂时来说,毫无头绪可言,所以,如果有想看的人,三七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无论如何,我们在双城记里已经见了很久了,迟来地说上一句,晨光-出云卷到此完结。   您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三尺七寸敬上! 第265章 命运之外 疯子的挣扎(廿四)   巅峰之战的战场,已与历史大不相同。   历史上的巅峰之战是属于传奇的。无论是菲恩.威尔逊、普罗迪.埃塞尔还是同盟一侧的李大江和墨思武,他们都是当时双方战士们心里的底气和骄傲。   在笃定自己将会获胜的心理前提下,在地面战场,无论是参与斩首的数千同盟精锐,还是死守格林尼治的王室卫队战士,双方的战斗其实都有保留,那是一种留得性命以庆祝胜利的心态。   在决战场出现类似集体安全感一类的情绪,或许是只存在于阋墙战争的特色。   可是随着不属于那个时代的领域对决的出现,尤其是李大江在所有人眼前诡异地化为灰飞,参战者的安全感瞬间就被剥夺了。   而失去安全感的确凿表现,就是战争强度的无限制提升,突击、冲锋,自杀成仁,同盟的战士只想在墨思武战败之前完成任务,王室卫队也不愿意在对手的垂死挣扎下功亏一篑。   弄假成真的本质是一场高明的骗局,明明身处同一个舞台,但因为法诺尔的干涉,每一个被还原出来的人看到的,都是不同的景象,是对他们而言最合理的景象,这就是所谓的抹去“违和感”。   譬如在普通战士眼中,菲尼克斯和普罗迪的战场被屏蔽,他们只能看到四个传奇在上空乱战。   在普罗迪和威尔逊眼中,菲尼克斯代替了墨思武,墨离韵却顶替了李大江,被屏蔽的又成了两位同盟的传奇和与他们相关的所有战场变故。   所以李大江的离奇死亡,对这两位王国传奇的投影来说不存在,他们只看到一个陌生的能力者被“李大江”撞了出来,随即便发动了肉眼不可见的狂攻。   难道是拾荒者?大拾荒者因斯特曾在阋墙战争发生前拜访过格林尼治,全王国都知道他的立场是坚决反战的。   因斯特身死,拾荒者派出强者支援格林尼治可以理解,可是随后,这位陌生能力者却突然像疯了似地突袭威尔逊。   这是……怎么了?   普罗迪解决疑惑的方式最为直接,表现出敌意的,都是敌人,于是他立刻就放弃了安全距离,哪怕自己并不擅长缠斗,也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   好友的投影扑了下来,随着距离的拉近,闪避子弹的难度越来越大。   菲尼克斯自觉手握失乐园,面对三阶的普罗迪必然占尽优势,一番权衡之下同样放弃避战,而是选择迎头而上。   两人拉近,水晶剑刃和粗粝的枪管撞在一起,叮!   争斗越来越急。   哪怕不善近战,三阶带来的力量、速度和反射神经还是让普罗迪能够在执枪抵抗的同时连连射击,菲尼克斯每每能够在枪响之前闪避,或撤步,或旋身。   两人从地面战至低空,从低空又打回地面,枪来剑往,渐渐向战场中心靠拢。   嘭!前进一小步抵近,感受着灼热的子弹轨迹从手臂边擦过,菲尼克斯正式沉进自己的节奏。   左手青剑柔柔推开普罗迪的枪,右手紫剑直刺。普罗迪中门已空,面无表情地看着剑尖扎穿肩膀。咻咻咻!一串子弹从侧面射过来,几朵血花从普罗迪后背溅起,菲尼克斯一愣,随即感到一股热流钻进小腹,似乎打穿了肾脏。   为什么会有士兵向能力者的战区射击呢?   为什么他们没有回避?   为什么先知先觉没有给出任何警示?   菲尼克斯下意识地望向那些潜伏在废墟里,正不住射击的士兵,他们疯狂地进攻,眼睛里根本没有她和普罗迪。   他们看不到我们吗?所以……他们的射击目标,根本就不是我们?   疑惑,惊讶,意外,或是释然,这样的情绪都不属于普罗迪.埃塞尔,他感觉身体受伤,更感觉到对手的失神。   嘭!嘭!嘭!枪管缠住剑,连开三枪,菲尼克斯的剑被震落,普罗迪重新感受到和无所不在的力的联系,他腾空,抬手,轰!菲尼克斯坠落深渊。   ……   “不该是这样的!这一切不是这样的!”法诺尔状若癫狂地撑开领域,墨离韵解脱,山岚转眼间成型,青色的长戈破开风,直击!   他不明白法诺尔怎么会突然狂性大发,他也没兴趣明白。   轰!撑到极限的灰色领域被轻而易举地击溃,法诺尔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居然转身,电射般冲向不远的威尔逊。   “大江死了!我还怎么救他?还怎么获取六老头的信任?还怎么在全世界激活青卫?伟大意志……伟大意志岂不成空!”   这个阴鸷的男人彻底疯了,威尔逊毫无准备,只来得及打出两道自卫用的旋风。   法诺尔不闪不避地穿过,带着满身的伤口,鼓起四阶伟力,一肘击中目标胸口。   威尔逊吐血,身体堪堪飞起,手腕和脚腕立刻被缠上细长的镣铐,固锁于虚空。   “既然大江死了,我就需要功勋,足以让我被人重视,被人寄托的功勋!所以……枪!”法诺尔从虚空中拖出一杆特别的大枪,瞄准威尔逊的额头轰然击发。   子弹飞出枪膛,旋转着,旋转着,在靠近威尔逊的瞬间静止。   “不要……阻止我!”轰轰轰!法诺尔在瞬间射空所有子弹,可是所有的子弹都在离膛后静止,漂浮空中,缓缓冷却。   摆脱了菲尼克斯的普罗迪,关键时刻降临战场。   “你要拦我?”法诺尔双目赤红地望着他,“这不是在伊甸,你也远没到不可战胜的地步,你确定你要拦我?”   “我不懂你的话,也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既然不是助力,就一起死在这里吧。”普罗迪抬手,力场轰出。   威尔逊也度过了惊骇期,四道疯狂的旋风在手脚成型,撕开锁链,他张手扯住法诺尔的衣领,“乱风,撕骨!”   惊天狂流勃然喷发。   墨离韵发现自己成了配角,还是分不到几句台词的那种。   大BOSS法诺尔和自己塑造出来的投影打起来了,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个人似乎……被自己创造出来的幻境魅住了。   环顾四周,菲尼克斯不见踪影,大概是发现乱局躲起来了,总长大人一直很聪明。   这样的场景喜闻乐见,墨离韵很希望他能长长久久地疯下去,直到精疲力尽最好。如今只要拦住唯一一个变数……   爷爷,你还真是爱管闲事……哪怕只是一个投影,都见不得自己的孙子好过啊。   墨思武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在巅峰之战时40多岁的男人,刚刚取代李大江成为同盟第一战力,也算是见惯风浪。   他的视野和双方的士兵相同,菲尼克斯和普罗迪是被屏蔽的,墨离韵顶替了普罗迪的身份,而和他一起围攻墨离韵的李大江和威尔逊,从头至尾都像历史上一般缠斗着。   然而,突然之间李大江就死了,他至今没能想清楚李大江的死因,那种死亡太过诡异,像是分解,强大的同盟战神毫无抵抗之力。   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敌是友?   墨思武来不及悲痛,法诺尔已经向“普罗迪”(墨离韵)发起了攻击,双方一击即分,随后又转向威尔逊。   看来是战友了。墨思武强打精神,李大江死了,战斗却没有结束,这个陌生的战友以一敌二,当然是要帮的。   他能这么想,不代表也能这么做。墨离韵一点都不想这个便宜爷爷担任搅屎棍的角色,于是那个难缠的“普罗迪”(墨离韵)又一次挡在了他的眼前。   和爷爷的战斗其实很轻松,那个时代的传奇对踏入四阶的墨离韵而言没有威胁,他也不想对一个投影玩什么弑祖的戏码,所以一边控制着和法诺尔的距离,一边消极地抵抗。   法诺尔毕竟是四阶,就算被打散了领域,缺乏杀伤力和爆发力,以一敌二依然能占据上风,威尔逊和普罗迪苦苦抵挡,直至法诺尔领域恢复,一道灰色的光膜笼罩住两人,战斗彻底结束。   法诺尔在空中满身鲜血,他提着两具尸体,神经质地喃喃自语:“有了这份功勋,哪怕没有大江,一切也可以回到正轨了。”   “不行呢,格林尼治被你攻陷了,后面就没什么《自治公约》,也不会有反战运动,世界不乱,你怎么取利?”   墨离韵也夹着一个人,好戏结束,他顺手就打晕了墨思武,夹在胳膊上。   “你说的对……把你手上的墨思武……交出来。”   “你就算把这个好管闲事的老头干掉也没用啊,全球范围内同盟优势,格林尼治没有机会求和,抵抗也持续不了多久。”   “那……怎么办?”法诺尔丢掉手上的尸体,捂着头,在空中蜷缩起来,“历史改变了,再也恢复不过来了。”他突然看到了自己的武装,紫色的水晶嵌在古朴的手镯里,闪动着诡异地光,“如果没有你……”   一柄长剑凌空出现,划过手腕,锋锐的刃切开皮肉,切断骨骼,半条手臂当空坠落。   失去能量供应的蜃楼闪动几次,不甘地关闭,投影开始崩溃,狼藉的毛利车站缓缓显出真身。   穹顶破碎,内部设施倒塌,月台上坑坑洼洼,连片的轨道填满坠物,正中一道宽大而深邃的裂缝,让人一眼望不到头。   “我疯了吗?”   “是啊,疯过。”臭小子扬了扬剑,“白驹!”   呼啸地风径直掠过法诺尔的身体。   空有强大力量,他没有做任何反抗,也没有张开领域,细密的血珠从皮肤下渗出来,伤口开裂,密密麻麻。   “其实……早就疯了。”   轰!法诺尔碎成漫天血沫。 第266章 拐点   IC65年12月23日,战火骤息,全世界的注意力被牢牢锁定在毛利。   早晨9时30分,总理奥伦在残破的磁轨列车站中央召开新闻发布会,通过所有渠道,向世界宣告了法诺尔和李大江被击毙的消息。   他在发言稿的尾声宣称:“毛利有信心抵抗一切来犯之敌,并在这场正义抵抗邪恶的战争中,取得最后的胜利。”   举世哗然!   法诺尔败了?   无敌的四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青卫领袖,仅凭一副头脑和20年的经营就攒下偌大家当,险些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的亚瑟.法诺尔,败了?   而且还是以一种孤身冲阵,尸骨无存的方式败的?   开什么玩笑!   所罗门和北京同时停战,领导战争的人忙着通过各种途径去确认这个消息。   残破的磁轨车站骗不了人,狼藉的澳大利亚山脉骗不了人,法诺尔和李大江离开伊甸的消息同样瞒不过任何人。   新闻发布会后两个小时,人们终于确信法诺尔战死毛利的消息,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有人开始欢呼胜利,有人开始哀叹衰亡。为这些声音伴奏的,是一个垂死巨人的叹息,青卫,衰落了。   这是一个堪称世纪拐点的时刻,无论是欢呼者还是哀叹者,没人注意到泰斯汀.奥伦在这场新闻发布会上的稿件只是最普通的通告,也没人注意到他的声音低沉,神色落寞。   战胜法诺尔,毛利并不是没有损失的……   “柯兰还在那里吗?”   “依旧在小楼,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陶淘不在,我也不知道叫谁进去好,毕竟……”面对总理的询问,雷因部长欲言又止。   昨天那疯狂的一幕,即使现在想起来,雷因依旧感到口干舌燥。   奥伦是第一个得知车站消息的,毕竟他全程都通过安置在车站的摄像头旁观那场至关重要的战斗。   到了结局的时候,68个摄像头损毁了65个,万幸的是,法诺尔授首的一幕被准确地捕捉到,所以留下钱翎在总指挥部坐镇,他们两个是第一批到达车站的人。   墨离韵在那道领域碰撞形成的深谷里被找到,菲尼克斯就躺在他身边,神情安详。   命运在最后一刻和这个一生笃行命运,从未行差踏错的女人开了玩笑,她被流弹击中肾脏,又被普罗迪的投影打入深渊。   没有人发现她,急救包里的止血药又在之前全部用在了柯兰身上,最终孤独的在战场中心,因失血而亡。   没人知道她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想的是什么,从周边的痕迹看,她没有尝试过挣扎,也没有什么自救的举动,似乎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接受了命运,等待死亡的降临。   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柯兰呢?   这个问题成了悲痛过后,压在所有人心头的石头。   山脉的战斗比车站结束地要早,可是林可抱了必死的决心手刃李大江,一身伤情简直片刻不得等。   柯兰连通报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只能带着失去意识的她,飞往位于澳大利亚山脉西麓的军营抢救。   姗姗来迟之际,他看到一个盖上了岛旗的棺材停放在车站,墨离韵沉默地守在一边。   黑炎……升起!   “菲……娜!”   轰!暴虐的黑炎卷成炙流,扑向一旁的墨离韵,墨离韵急忙飞退,可肩膀上已经被卷掉了大块皮肉,待到黑炎散尽,鲜血喷溅出来。   “你也疯了吗!”   “你不是四阶吗?为什么不保护她?为什么不保护她!”黑色的凤凰疾奔而至,众人措手不及,一青一黑两道流星冲出车站,在广阔的大草原上空展开追逃。   粗大的激光追着黑色流星射过去,恶魔从柯兰身边脱出来,化作屏障截断光束。   “林姨!别伤他!”   墨离韵大喊,可是林可不听,她化作流光追了上去,于是天上翻飞的流星成了三颗。   钱翎打开电梯门,正好看到墨离韵从高空俯冲,在即将撞到地面的时候拔高,贴着地面横飞,随之而来的是滔天黑焰,一击不中,直接砸在月台地面上,炸出一个深坑。   钱翎一愣,根本搞不清状况,但战士的血让他下意识就举起一块散落的残杂,冲着柯兰就丢了出去。   天使满脸杀气,莲藕似地胳膊摆出拉弦的姿势,一张五米多高的大弓在虚空显形,粗壮的箭吞吐火焰,闪电般离弦。   区区一个二阶武者怎么可能避得开柯兰的绝杀?钱翎依旧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隐约明白,自己可能要死了。   死得真窝囊……他闭上眼睛。   “白驹!”   轰!墨离韵疾驰而至,领域全开,包裹住柯兰和紧追不舍的林可,压制住黑炎,腾起的旋风把两人隔离开,无数月牙刃在身后隐现,争先恐后地扑向那枚被压制的箭,直到彻底把威胁抹消。   “你真要杀人吗?”   “菲娜可以死,为什么他们不能死!”   柯兰双眼喷着火,微弱的黑色火焰凝结着,就连天使和恶魔都放弃了形体,化作两朵火苗补充进火源。   “灭世……”   “你清醒点!”墨离韵大吼,身形一闪出现在柯兰身前,拳头包裹着刺眼的青色光芒,穿过黑焰锤在他小腹。   咚!能够刺穿耳膜的低音,柯兰喷着血倒飞出去,雷因亲眼看到墨离韵的拳头只剩下惨白的骨头。   这惨烈的一拳把接近暴走的柯兰打昏过去,醒来以后他就没有说过话,沉默着拉着墨离韵去疗伤,沉默地看着奥伦总理把菲尼克斯的棺木送回E3-6的家,沉默地离开,再也没有出来。   雷因有种感觉,柯兰要回格林尼治了,就像玛雅以后的安迪一样。   ……   柯兰整理着菲尼克斯的遗物。   确如雷因所想,他打算回格林尼治,这场战争已经没有悬念,墨离韵是四阶,除了神秘的亚特兰蒂斯,这是最后一个四阶。   青卫的结局已经注定,这场战争只能以全球人类同盟的失败告终。   接下来……大概就不会再有战争了。   菲尼克斯死了,温莎家族的血脉从此断绝,只剩下他这个名不符实的约西亚亲王,他打算去继承格林尼治的王位,穷其一生养护那个让菲尼克斯始终记挂的故乡。   随后呢?大概是在任上废除君主立宪制度,菲尼克斯始终认为,真正的民主是没有国王的。   “奥弗,记得画室里的那个金属桶吗?挂在画架上的……”   画架上的……金属桶?   柯兰推开阁楼画室的门,地板稍稍有些灰,家具上盖着白色的布,幽幽的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显出一些破败。   菲尼克斯不许任何人清理画室,包括他在内,这是那次失态之后的禁令,她甚至要求他发誓。   桶里……画的会是什么呢?   柯兰掀开画架上的布。   一幅画,有普罗迪,唐桡,安琪儿和少年时期的菲尼克斯,这曾是她最珍视的照片,那年离开格林尼治的时候她并没有带出来,柯兰曾听她感慨过。   不过这幅画似乎有些不同,柯兰循着记忆一点一点摩挲画面上的人物,是了,在普罗迪身后,远远的位置还站着两个孩子,大的比那时的菲尼克斯要大一些,小的似乎才刚刚学会走路。   那是他和弗拉迪诺,菲尼克斯把他们也加入进来了,好像是一种承认,他们不再是家臣,而是家人了。   “我本来就是你的家人啊,菲娜……”柯兰呐呐地说着,摘下了挂在边上的金属桶。   一大卷画稿从里面滑出来,带出一张透着清香的信纸,漂亮的镌花体是菲尼克斯的笔迹。   如果是奥弗的话,我大概已经死了。   抱歉,我欺骗了你,我答应了你的求婚,却没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   我唯一的守护骑士,我的丈夫,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不要为我伤心,因为自我从迷离的梦里醒过来,命运就已经把结局告诉我了。   我会死去,在我所不知道的未来,用我所看不见的方式,平静地迎接死亡。   这卷画纸是命运给我的回报,在我死后的某一天,它会发生,我已经无力去改变结局,而你还有机会。   去改变它!   为了格林尼治,为了毛利,更为了不再有更多像我们这样的人。   当它发生的时候,你会知道。   那时,请你把画卷交给毛利,并最后一次,为我去战斗,以格林尼治的名义。   奥弗,这是我的请求。   伊丽莎白.菲尼克斯.约西亚,你的妻子。   落到地上的画卷凌乱地散开,血红色的夕阳下,巨大的天空岛坠落,径直撞击在不列颠岛上,山峦崩塌,河水逆流,北海掀起滔天巨浪,灰色的海浪铺天盖地涌上大陆,更大的浪头跨过大西洋,泛着白沫席卷美洲。   世界末日!   这是……亚特兰蒂斯。   柯兰的脸上满是沉痛和哀伤,怔怔地看着画,不言不语。   埃塞尔阁下,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第267章 浮空岛故事VOL.END   唐宁夹着赛伦登上亚特兰蒂斯,像个不负责任的邮递员,直接把他丢到普罗迪的茅草屋前。   那里面有唐桡,他不喜欢进去,每次见到这个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的造物,浮空岛的住户们就要经历一次劫难。   赛伦摔了个狗啃泥,满嘴的碎草渣子吐都吐不干净,有一种特殊的骚臭味道。   “嗷呜!”   赛伦眼前一亮,院子里踱出来一头威风凛凛的老虎,油光发亮,膘肥体壮,好一只百兽之王!   百兽之王舒展着额头的王字,屁股一扭,尾巴一甩,伸过一个懒腰把赛伦挤开,冲着刚被砸出来的草窝,酣畅淋漓就是一泡王之尿尿……   “唐宁!我要杀了你!”   “啊!啊啊!嘘……”明目皓齿的小哑巴从篱笆墙里探出脑袋,金发碧眼,娇俏可人,看上去很不满意老虎和赛伦在门口大喊大叫,因为普罗迪和唐桡正在里面下棋。   陶淘真想说,斗兽棋其实不是那么在乎环境吵不吵。   “安,让赛伦进来吧。”普罗迪苦思冥想,轻轻推动大象。   “看来你等的消息有结果了。”唐桡云淡风轻地把自己的老鼠一推,看也不看就把大象放进墓地,“有时候我会怀疑你在故意放水,我甚至都不需要去猜,只动一个,那个必然是象,群兽起伏,那个不动的也必然是象。”   普罗迪皱着眉头:“结果更重要的时候最强者行动,过程更重要的时候最强者不动,我一直是这么做的。”   “那是因为你还没碰上足够吃掉你这只大象的老鼠。”唐桡看了陶淘一眼,小家伙已经捂住额头,一副头疼的表情。   “能吃掉大象的只能是大象,我一直在期待着。”普罗迪推开棋盘,赛伦已经被安琪儿带进来了,“在外几个月,辛苦你了。”   “大人,亚瑟.法诺尔战殁,毛利今早发布了消息。”赛伦很早就去了美洲,下岛时唐宁还没从毛利回来,为的就是这样一个消息。   “我知道了。”普罗迪点点头,赛伦退走。   “爷爷,法诺尔死了?”陶淘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法诺尔是四阶他是知道的,安迪死了以后,毛利拿什么对付他呢?   他突然想起唐宁,然后就想到墨离韵晋阶的事。   “毛利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撒谎。”普罗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么说时候到了吧。”唐桡把玩着手里的老鼠,“你期待的大象看来快养成了。”   “是该出发了。”普罗迪吐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陶淘,你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想回一次信仰十字。”信仰十字是陶淘当初和造物一起陷入幻境的地方,最后一次祭祀,普罗迪出现,于是那里被亚特兰蒂斯人视作神迹出现的地方。   普罗迪知道,那里已经变成一座巨城,供奉着他。   “那里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我知道啊,就是想回去看看。”   陶淘的坚持让普罗迪有些不解,他依旧不是很明白某些情感:“需要我把时间调回到你和那个造物刚刚出现的时候吗?”   “不需要。”陶淘摇了摇头,“虽然已经知道亚特兰蒂斯人的经历只是一场大梦,可是对他们而言,真的就是真的,我不想因为私心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事,那会影响很多人。”   “你长大了。”   “平白多活了15年呢……”   ……   重回信仰十字,陶淘特意叫上了苍喆。   原飞贼团副团长这十多年过得很愉快,只是一朝梦醒,总有些怆然若失的感觉。   “你自己回来就好了,叫上我干嘛?过去这么多天,别说见到女儿,估计连重孙都不知道是多少辈以后的了。”   苍喆穿着坦胸的袍子,扎紧腰带,魔毯卷成一卷背在身后。   在亚特兰蒂斯,这是旅行者常有的装束,这个世界没有变革,他们离开时这样的装束不会让人围观,他们故地重游,这么穿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   他不想回来的原因很简单,在幻境里他拥有了一个家庭,漂亮的老婆,可爱的女儿。拉斐尔的照顾给了她们很好的生活,这是苍喆一直都想拥有的东西。   直到梦醒,他还是念着她们,甚至天真地以为只要永远不回来,她们还会停留在当年离去的那一刻,永远都不会老去。   “唐宁这些天来过2次,迪也神神秘秘的,还有祖鲁奥巴,换了个国家三天两头显灵,你的家族不管是壮大还是消亡,早就换过几茬了。大叔,你就放下心里那个美梦吧,你管不住所有人的。”   陶淘嘴上不积德,在雄伟的信仰十字中穿行。   这里现在是一个叫提米奥的宗教国家的首都,开国的神王就是拉斐尔。时至今日,在普罗迪的巨大雕像前,拉斐尔纵马游疆的雕塑依旧伫立着,作为传说中神王的天界好友,陶淘和苍喆的塑像也在那儿,只是经过艺术加工伟岸了很多,和真人完全不像。   “我知道啊,所以更不想来。”苍喆红着眼圈,远远望着自己的雕像。   “没办法,虽然知道爷爷不在意,有些事情还是不想在他面前说。据我所知,除了造物聚集的地方,领域浸染之下,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陶淘叹了口气。   “正事?”   “亚特兰蒂斯要起飞了。”   “她不是一直都在天上吗?”   “不是这种漂浮,而是飞上天空。”陶淘指了指头顶,“爷爷要出发了。”   “他想去外太空?”苍喆想起在楼兰海的图书馆里看到过的一些东西,吓了一跳。   “不是,大概是回格林尼治。”   “回去就回去呗。”只要不是去外太空就好,听说那里没法呼吸,会死,苍喆多活了15年,变得更不想死了。   “如果只是回去就好了。”陶淘看着苍喆,眼睛里的东西让人心颤。   这个少年在幻境里为了夺得能够召唤普罗迪的圣物,带兵厮杀了十余年,期间阴谋、背叛,险死还生,和苍喆得过且过般经营家庭完全不同。   造物中没有能力者,但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和暗杀也由不得一个二阶武者水准的少年欲求与夺。陶淘本就是万里挑一的聪慧,虽说身体没成长,但心智早就锻炼得坚韧不凡。   “你知道这些造物是怎么出现的吗?”   “不是埃塞尔先生造出来的?”   “不是,听浅野阿姨说,他们是自然而然出现的,就在海啸吞没了一座中型绿岛后。”陶淘的语气透着萧瑟,“连爷爷都疑惑了很长时间。”   “你的意思是……”   “爷爷制造了唐桡爷爷,制造了安琪儿奶奶,还造了一只老虎,他很寂寞。”   苍喆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我知道,爷爷最遗憾地是情感缺失,所以除开实验用的左臂不谈,他第一个重塑的器官就是大脑,他想拥有情感。”陶淘一眨不眨地看着普罗迪的巨大雕像,无法想象一个中世纪生产力水平的社会是怎么铸造出一尊高达百米的巨大青铜塑像的,他们不仅造出来了,还为他造起一座足以和这份巨大匹配的圣堂,所以陶淘越发相信,欲望会让人疯狂,“他可能想把整个格林尼治,甚至是整个世界都变成亚特兰蒂斯。”   “他想重新活一次……”苍喆目瞪口呆。   ……   “让小陶淘这么猜真的好吗?”不远的人流里,变装后的迪逗弄着一匹母马,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浅野说着话。   “你觉得陶淘猜得不对?”   “恰恰相反吧。”迪拍拍母马的大脸,漂亮的马跑开,打了一个响鼻,追赶主人,“就是因为他猜的和我猜的基本一样,我才问你适不适合让苍喆也知道这些事情,毕竟他是外人。”   “大人曾经让唐宁和赛伦下岛,你知道他们去干吗?”   迪一愣,赛伦刚回来姑且不说,唐宁居然从来没有提起过。   “唐宁和你说了?”   “没有。”   “但是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得到了和你不同的猜想。”浅野摇摇头,转身混入人流。   “喂,别只说一半啊!”   “别再装傻了。”浅野的声音飘过来,“你不是早就在准备了吗?”   “你就不能别这么聪明吗?”   ……   IC65年12月27日,陶淘结束了故地重游的旅行。草屋人去楼空,残破得好像度过了几个世纪之久,普罗迪带着所有人回归鲲鹏堡。   在中央控制室,胡佩一如既往坐在操作台上,看着普罗迪用手捏住主控装置。   “大人,你决定了吗?”   “如果他们拦不住我,那就让这个世界换一种方式存在吧。”   “这就是您成为神以后,交给世人的试炼吗?”   “这只是我给自己的试炼……最后一场试炼。”   缓慢旋转的亚特兰蒂斯开始加速,辉耀水晶的光芒越来越亮,盖过太阳,整个大西洋沸腾起来,地震、海啸,位于海底的火山开始喷发,水兽悲鸣着厮杀,鲜血被煮沸的海水鼓动上来,染出一片一片的褐色。   巨大的岛屿升空了,汲起的水奔涌天空,如同建立起一座灰色的巨墙。   岛屿穿过云海,破开天空,撕碎电荷密布的对流层,天空也跟着暴动起来,绵延千里的雷暴肆虐,混合着从天而降的高辐射雨水,那种雨带着咸腥和铁锈般的血味儿,最远一直落到美洲和格林尼治。   亚特兰蒂斯升空,目标高度……20000米。 第268章 意外的援军 夕阳下的青卫(一)   IC65年12月25日,瓜达尔卡纳尔岛,抢滩群堡。   南堡弥漫着硝烟,坚固的装甲板上满是凹痕,空地里随处可见裹着绷带的伤兵。   今天的太阳很难得,晒晒日光浴有助于身心健康,所以军医一早就组织轻伤员把重伤员抬出来。   护士们则漫无目的地晃进晃出,洗衣服也好,聊天也好,哪怕是骂人也行,据说这样有助于提升士兵的求生意念。   南堡危在旦夕,堡上的炮台哑了7成,而配合堡垒进行防守反攻的454旅,能开动的装甲堡垒也不足70台,基本只剩下一个团的突击能力。   士兵的损伤同样巨大,伯加索斯二团只剩下42个武者,近乎全灭,454旅的伤亡率也达到60%,不过留在南堡,用于封锁磁能轨道的20台火力塔却全都保住了。   毛利人在抢滩群堡表现出的韧性让人赞叹,他们用自己的血堵死了同盟大规模补给的通道,直接导致进攻方后继乏力。   哪怕托仑暴跳如雷,第三集团军依旧被挡在大桥和公路之间不得寸进,连所罗门的岛界都没有摸到。   法诺尔和李大江孤军突进战死毛利,死守南堡的德尔和流尽鲜血的将士们居功至伟,更何况他们充分利用了南堡充足的物资,负责清剿后路的香格里拉军团同样损失惨重。   如今法诺尔死了,这场战争也就赢了大半,接下来能有收获自然更好,即便只是单纯维持住局面,等墨离韵和林可抵达战区,这场战事也可以轻松完结。   瓜达尔卡纳尔是死地,唯一的入口至今没能畅通,唯一的出口又在毛利手中,稳如泰山。   局面从未对毛利如此有利过。   自从法诺尔的死讯传出,对手已经安静了3天,就算是22日南堡有心求战,也没有找到香格里拉军团的主力。德尔有些担心安木罗掌控不住局面,以致部队溃散。   握了一手好牌,德尔对如今的平局很不满意,他想要更大的功勋。可是无论是454旅还是二团都不再有反攻的余力,所以三天前,他就联系前指要求增援,算算时间,支援也该到了。   “报告!友方讯号,位置正南2.7公里,要求我方迅速打开通道,维持15分钟。”副官急吼吼地跑进来,正在进行地图作业的德尔和秦钰同时抬起头。   “友方?”   “是!友方讯号。”   秦钰皱着眉头:“司令,谨慎从事,这个时候哪里来的友方?”   大小姐原本很爱挑动德尔这个年轻指挥官的神经,不过亚索死后,他带着她穿过40多公里封锁线,又在这几天的南堡守卫战中身先士卒,受了不少伤。   大小姐不至于因为德尔表现英勇就对他有好感,不过那些大兵已经把这位指挥官奉若天神,秦钰很识趣,立刻就调整了态度,有外人的时候,随时注意维护德尔的权威。   “我也想不明白,北京的战斗结束了?”   “上一封战报不过就是2天前,华夏已经被人压到首都了,不灭国已经是好消息,你指望他们不声不响结束战斗,另外还有能力派兵直趋万里,到所罗门战区助阵?”   德尔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就是随便一猜……”   “想象力真丰富。”秦钰没好气地提起枪,“别想了,我去看看。”   “万一是陷阱……”   “双方打了一个月,你说安木罗那家伙拿到己方信号我相信,友方信号?毛利根本没接待过友方。”   秦钰很快就化作电光闪出南堡,德尔也带着几个指挥官来到观测所。   南堡的拉锯战并不轻松,别的不说,散布在荒漠的信号增幅装置就被香格里拉军团全部破坏,如今德尔只能收到公共频道,送去前指的求援信是伯加索斯翻山送的,其实德尔并不确定这封信有没有送到张艾嘉手里。   很快,秦钰特别约定的安全信号就闪了起来,而且没有出兵要求。随着安木罗的全面撤围,只要不是大队人马,通过这段荒野进入南堡很安全,德尔很快就见到了所谓的“友军”。   “真没想到,拾荒者也参战了。”德尔和千濑雪握手,这个继承了琉夜的少女身后是依安比和一百多名佩戴拾荒者徽章的精干战士。   “二阶能力者2人,一阶以上武者127人,拾荒者毛利分部的全部力量都在这里,请司令接收。”   “参加人类世界的战争有悖于拾荒者的信条啊。”   “如果不能参加这场战争,未来的世界也就不会再有拾荒者的立足之地了。”千濑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语气萧索。   “也是,没有付出就得不到任何东西,托尔斯泰前辈为你们挑选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德尔冲着千濑翘起大拇指。   “装模作样。”秦钰撇撇嘴,“援军出乎意料地可靠,司令,那份计划可以实施了吧?”   ……   距离南堡40余公里,群山的一个山洞里,安木罗怔怔地望着火堆发愣。   南堡的血几乎要流干了,有了稳定的后勤通道,不需要10天,托仑就可以带着大军踏足毛利,法诺尔,你就不能等等吗?   这些天安木罗心力憔悴。香格里拉军团所征召的都是同盟核心领地的战士,这些天他既要隐瞒香格里拉骚乱,又要安抚那些同样知情的高级将官。   补给不足,部队整补始终无法到位,每一次作战他都是战战兢兢,唯恐踏进毛利人的陷阱里损失惨重。   结果指挥失误的问题倒是没有发生,法诺尔却死了……   从身份来看他只不过是一个失势的领袖,李大江也不过是方舟的亲卫队长,无足轻重,但他是四阶能力者啊!   同盟能够团结一心,青卫可以在军方一手遮天,说到底是依靠了他的力量。   四阶是最终胜利的保证,所有人都愿意把赌注押在必胜的地方,所以法诺尔杀死安迪,内部整合一夕而平。同样的,毛利有人杀掉了他,被力量凝结起来的军心马上就散了。   安木罗已经组织不起攻势,撤围,停战都是迫不得已,下级士兵并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但那些将官已经开始探讨退路,甚至都不回避他。   如果不是身负圣杯,他们大概已经在策划怎么杀掉他去向毛利请罪求饶了。   托仑,你为什么还不愿意承认失败呢?我们已经没有再战的能力了啊!   “大人,吃点东西吧,您已经很久没吃饭了……”副官颤抖着递过来一份热腾腾的糊糊,闻着很香,不过安木罗没有吃的打算。   从收到法诺尔战死的消息开始,他就只吃自己怀里的那份压缩饼干,喝那个从来没装满过的随身水壶。   量很少,他吃不饱也喝不够,可就算是又饿又渴,他也不敢去吃那些必然下了药的东西。   偏偏还不能说破……   安木罗颓丧地摇摇头,拒绝了副官的“好意”。   “给人送饭不要发抖,会影响胃口。”安木罗看着站在洞口的巴蒂尔少将,眼神冰冷。   “下去吧,长官不饿。”巴蒂尔啐了一口唾沫,全无恭敬。   “是,军长。”副官赶忙收拾起碗筷,一刻也不愿多呆。   “长官,下命令吧!”   “下什么命令,你们会听吗?”安木罗咧开嘴角,笑得酣畅淋漓。   “这说的什么话!”巴蒂尔冷哼一声,“您是司令清点的方面指挥官,您的命令香格里拉军团当然遵从无疑。”   “哦?让我听听看,你们找到了什么战机,我又该下什么命令?”   “当然是攻下南堡,打通部队撤离通道。”   “我们不是一直在做吗?违命撤围,避战不出都是你的命令吧?”安木罗站起来,阿卡列夫从洞穴深处飘出来,悬浮在他身后,巴蒂尔以为他要发难,急忙退到洞口。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没有机会,我不想部队损失过大!可是南堡刚刚主动出击,斥候清点过,几乎所有机动力量德尔.利都带出来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生怕安木罗动手,巴蒂尔说得又快又急。   “德尔.利把全部机动力量都带出来了?”   “绝对没错!兵力上依旧是我们占优,只要击溃他们,我们绝对可以拿下南堡!后勤!后勤通道就可以打开了啊!”阿卡列夫已经飞到近前,火焰在他身边缭绕,险些烧焦了巴蒂尔的头发。   “你想让我相信你的忠诚?”   “我只想把部队带回香格里拉,第四集团军想不想打和我没关系!打开通道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   “各取所需?”   “就是各取所需!”   “可以,让部队准备吧。”安木罗从他身边走过去,声音低不可闻。   至少在毛利的增援到达前撤到万象……大陆广阔,即便是四阶也无法斩首,这是唯一的退路了。   安木罗眯着眼睛,夕阳如血,这种感觉分外凄凉。 第269章 伏击 夕阳下的青卫(二)   “注意观测!前排切换金属探测器!一级戒备防雷!”   “3号,7号领路!别把大家带进沟里!”   454旅的通讯频道里,紧张的气氛几乎要溢出来。   这支部队是来做诱饵的,德尔就在中央步战车的车顶耀武扬威,秦钰在左翼,招牌的掌中雷霆提在手上,背对夕阳,英姿飒爽,完全是一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的做派。   3天前南堡发起过一次反击,那时德尔并不支持,所以部队缩成一团,武装行进20公里,结果却扑了个空。   那次出击让德尔触到了对手的脉搏,无论是什么原因,安木罗求战的欲望并不强烈,德尔如果只是想着死守,当然是好消息,可如今想要在昔日的同窗到来之前拿下功勋,没有足够的诱饵,想要把对手引出来就是奢望了。   他聚起了454团全部的装甲堡垒,总共61架火力塔量产型坦克,10台盘龙步战车,队形拉得很开,左翼贴着海岸线,右翼一直拉扯到南堡正面,所有车辆稀稀落落,这是为了防止安木罗带人从侧翼绕进南堡。缺少这支机动反击力量,南堡很难抵挡住优势力量对后方火力塔阵地的突击,这是诱饵,不是真的放开后路让入了瓮的同盟军队从容离开。   “德尔,快要接近山区了,怎么还没动静?”对讲机里传来秦钰的声音,听得出来她也很紧张。   “如果这样一份诱饵安木罗也不打算吃,我们只能安安静静地等小韵过来,单枪匹马进山把他们全部轰成渣子了。”德尔叹了口气,年轻人总归有求胜心的,即便是德尔这样持重的人也不想接受一个乌龟将军的名号。   “说起来,你不跟前指打招呼就执行计划,真的没问题吗?”   “其实已经打过了,拾荒者说他们是前指派来的,说明那封信是送到了,张处长和洛师长都在,不至于看不出我们反击的意图。”   “那他们也没送什么同意书过来啊?”   “同意什么?胜券在握的情况下搞一份所罗门的事,所罗门自己解决的催战书?”   “黑寡妇不想担责任?”小贼婆恨得牙痒。   “什么黑寡妇……”德尔苦笑,“我猜张处长大概是不同意的,不过以洛师长的脾气大概有兴趣。”   德尔猜对了一半,张艾嘉确实不同意派出拾荒者参战,不然也不会冷藏他们那么长时间。   不过拼命鼓吹所罗门的事,所罗门自己解决的不是洛川,而是赶到恶魔火叉,依然没有捞到出战机会的洛基.巴宁格。   暴躁地矮子大吵大嚷,声称张艾嘉不支持德尔的反攻意向,他就带着凯特自己过去。为了不让巴宁格打乱战术意图,张艾嘉只能默认了千濑的请战。   轰!右翼遭袭!   一声炮响之后,密密麻麻地炮弹从天上落下来,454旅有被袭击的准备,队形迅速散开,呼喊声在频道里响成一片,几乎听不清楚。   “秦钰,去右翼支援!”   大小姐一愣,不是诱敌吗?让他们击溃不就好了。   “快去!”德尔的声音难得严厉,难道安木罗出现了?秦钰摸不着头脑,因为队形拉得太开,秦钰很难把握住那里的情况。   去就去呗……大小姐吐吐舌头,电光一闪,人已经跨过两架装甲盘龙步战车,提着枪全速突击。   左翼的战斗在一开始就进入了高潮,香格里拉军团的军力数倍于南堡,就算是损失惨重,两个旅,500余架坤特尔III型坦克的数目还是凑得出来的,巴蒂尔果断地在第一波攻次中就投入了近200架,全坦克的突击部队掀起巨大的烟尘,行进途中炮火不停,高威力的炮弹不断落在左翼不足20架装甲堡垒的头顶。   “闪避!闪避!数量超过10比1,不要给他们缠斗的机会,倒车!脱离大队!”   负责指挥右翼的团长迅速按照计划要求,指挥部队倒车,引擎轰鸣,车队划着不规则的S型曲线飞退,连反击都少得可怜,但依旧不断有成员被击断履带。   装备给普通部队的火力塔量产型和伯加索斯的火力塔基本上是两个档次的产品,可靠性,装甲厚度,炮火力度和密度都远远不如,在这样一个场合,抛锚和被直击摧毁并没有什么两样。   “右翼损失惨重!右翼损失惨重!请求放弃计划!请求……”轰!指挥车被一发炮弹准确直击,炮塔顶部被击穿,高温穿甲弹在内仓爆破,直接把乘员烧成了焦炭,这是右翼在2分钟内被击毁的第8辆坦克。   “别太嚣张啊!”轰!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打头的三型坦克,摧毁电子元件,秦钰挥舞着掌中雷霆在行进的战线中穿梭。电磁屏障并不能直接损坏耐用的军事零件,但还是有不少坦克失控,撞上临车或一头扎进沙丘里。   哒哒哒!防卫机枪喷出火舌,秦钰脚下电光闪烁,一动之间,枪尖扎进机枪手的喉咙,等到附近的机枪咬上来,她已经再次失去踪影,贴着沙地躲进了行进的坦克下面,电力勃发!   轰!坦克的油箱爆炸,冒着黑烟停下来,秦钰翻身脱离,一个人,像精灵一样在坦克群中闪动,搅乱了整个阵型。   “狙击手,解决她,我们干掉右翼之后还要突击南堡,不能在这里消耗太多时间。”巴蒂尔冷冷地说。   他亲自主持右翼,把兵力更强的左翼完全交给安木罗,就是因为左翼有秦钰,他猜测那里有猫腻。   和德尔交手的时间不短了,这个参军时间不长的青年指挥官以少拒多,在他看来几乎没有犯过什么错误,这一次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可是眼见右翼的毛利军队被自己摧枯拉朽般洞穿,原本在左翼出现的秦钰远来支援,孤军奋战,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难道真的是年轻人冲动,自以为胜券在握?   按兵不动的安木罗有同样的疑惑。   秦钰居然走了?   那道叉状的闪电给他的印象很深,安木罗不得不承认,秦钰和德尔的组合有可能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创造奇迹,这个少女是二阶当中少有的攻击和速度兼备的能力者,有足够的爆发力一击致命。   圣杯不是真正的三阶,曾经他们都可以忽视这个问题,麦迪阵斩两员三阶,也证明了圣杯的强大,可是操控圣杯的人却是弱点。这个发现让安木罗惊惧,以至于作战变得畏首畏尾。   无论如何,秦钰走了,这是德尔.利犯的最大错误。   安木罗向着副官点头,掏出怀里的压缩饼干咬了一小口,用口水润湿了咽下。他还是不敢吃香格里拉军团提供的食物,对于指挥官而言,这种境遇实在可悲。   左翼发动,用作预备队的一个整旅,包括260架坦克,81辆步兵战车,以团为单位组成浩浩荡荡的行进队列,冲出隐蔽所,炮弹已经撕开了轻薄的防沙炮衣,飞向正在不断拉开阵型的对手。   “目标出现,突进!突进!绞到一起!”   安木罗过度关注秦钰的位置,他没有发现总共不过10辆步战车,左翼就安置了6辆。而突击一开始,对手的反应也与右翼完全不同,他们在冲锋,以弱势对强势,发起坚决的冲锋。   步战车的速度很快,他们迅速冲进队列,后门在不减速的情况下打开,一名名精壮的战士抱膝跳车,在松软的沙面上一滚,三五人为一组冲向同盟的装甲堡垒。   这种动作只有武者做得到,可是南堡还有这么多武者?   增援!   安木罗一惊,阿卡列夫化作巨龙划过天际,艳红的龙息喷洒。   灰色的海水激荡起来,冲上十几米高的悬崖化作水幕,水幕下,双手握持着金色长刀的少女肃穆而立。   “柳生心剑流,破天!”   一道金色的光华脱刀而出,划破水幕,撕开龙息,径自斩掉了阿卡列夫的龙头。   轰!一个新的龙头瞬间成型,阿卡列夫盘旋着,安木罗一跃而起,想要跳到阿卡列夫的背上,狂暴的沙流涌过,把两人隔断开来。   安木罗打开空间吞掉狂沙,身体飞退,阿卡列夫吐着龙息拔高,一头威风凛凛的沙狼已经出现在他和巨龙之间,顾盼回眸,仰天长啸。   “千濑雪,依安比.莫里埃,拾荒者也掺和进来了吗?”   火球像暴雨一样从天而降,还没能接触沙狼,六道圆盘飞临半空,结出灰色的膜,火球消散,狂暴的能量只能在沙狼身上吹起一些浮灰,德尔.利参战。   “是啊,毕竟是三阶的圣杯,没点底气我怎么敢来要您的命呢?”德尔招手,静默的圆盘拖着线回收,贴合在他的腰囊,“秦钰,回来吧,中阵已经全速回归,南堡能坚持。”   “看来你觉得胜局已定了?”   “这倒不至于。”德尔回头看了眼武者的战场,有琉夜增幅,又临近大海的千濑确实强大,两条水龙源源不断地从海水里抽取激流,一道道水幕为突袭的武者创造了最好的进攻环境,明明人数不足,局面上却已经开始逐步压制香格里拉军团,“不等到你授首,谁敢说胜局已定呢?” 第270章 不住坠落的太阳 夕阳下的青卫(三)   南堡的战场上,已经明确分割出四个不同的战区,最右侧是开足马力奔向南堡的一大一小两支车队,烟尘滚滚,炮火连绵。   海岸战场,靠后的是千濑领衔的拾荒者和伯加索斯二团的残存武者。少量的装甲堡垒虽然和同盟军力相差巨大,但是水龙翻卷之下,金色光华隐隐现现,武者们高呼酣战,反而占据了上风。   战场上,大量坤特尔系列的战车冒着青烟停靠在侧边,看似没有太大损伤,内部乘员却早就死绝了。   再向南,威风凛凛的沙狼在地面奔跑跳跃,德尔骑在狼背上,静默的8道圆盘像卫星一样缠绕身边,不时张开灰色光膜,把炙红炎流化于无形。   虽然狼狈,但毕竟是凭着2个二阶能力者,实实在在地拖住了阿卡列夫的脚步,让圣杯和安木罗的合流遥遥无极。   两位防守型能力者的出色表现,换来的是秦钰和安木罗核心战场的主动。   这是抢滩群堡交战到现在,毛利第一次获得主动,秦钰脚下电光不断,身影在空间腾挪来去,一道道闪电从天而降,劈在安木罗身周的黑色帷幕上。   二阶能力者的战斗本来不该是这样的,张弛有道才是适合他们的战斗方式,能力乍起乍收可以有效提升作战时间,也可以让自己的爆发力得到充分体现。   但无论是秦钰还是安木罗,都没有选择最合适的作战方法,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最狂暴的方式,进攻的迅雷肆逸,防守的咬牙苦撑,这是意志的对决。   轰轰!两道叉状闪电从晴空中落下,秦钰闪动,跳到安木罗背后,掌中雷霆闪烁着当空一刺,粗壮的电流自枪尖喷涌,冲进面前那个漆黑的半球,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轰轰轰!另一头阿卡列夫改变了作战方式,奔腾的龙息换成雨点般的火球。   德尔接漏了几枚,伊安比的前肢就被炸断,沙狼哀鸣着跌倒,德尔措手不及,被甩了出去。   他当空转身甩出静默,挡下火龙后续的俯冲龙息,让伊安比逃过一劫,自己却只能毫无保护地摔在地上,右臂扭曲变形,看来是脱臼了,一时间连爬都爬不起来。   “嗷!”阿卡列夫猛地拔高,放弃了肥大的沙狼,滔天烈焰顺着沙漠的起伏翻滚着前进。眼看德尔就要被烧成灰烬,他身下的沙地突然陷落,流沙像漩涡一样吞噬他,火焰扑空。   一起一落,秦钰看得心惊胆战。   沙狼从沙海当中扑出来,高高跃起截断火龙的尾巴,德尔满脸苍白地骑在狼背上,伏低身子捂着手臂,应该是疼得不轻。   对手突然停止了进攻,安木罗诧异地打开一条缝隙,正好秦钰收回注意力,四目相对……   下意识地,掌中雷霆一枪就戳了过去,结果当然是戳了个空……   这家伙离了龙,就是属乌龟的!   小贼婆气急,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但是对手再也没有把脑袋露出来。   这么下去,就是累死了也伤不到他啊!   秦钰被迫开动起脑筋来   刚才透过缝隙好像看到一点白色。   假设安木罗能力的本质是架起通道连接另一个空间,或许可以把帷幕看成一个坐标,坐标连接着某一个地方,不断把穿过帷幕的东西送过去。   这种能力和秦峰曾经拥有过的定位瞬移很相似,所以秦钰很熟悉。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不能把自己完全包裹住,坐标不分敌我,他会掉下去,不管那个地方在哪里,安木罗都会离开现在所在的位置!   可他依然在原地,所以他的脚下,没有能力覆盖!   秦钰一喜,叉状闪电连下,身体在电光包裹中飞上半空:“小雪!往这里拍道浪!”   全神辅助的千濑雪听到对讲机里的声音就是一愣,战术不是这么安排的呀?   抬头估算了一下双方的距离,差不多有1公里,什么浪打得过去……   “快啊!德尔和伊安比要死了!”   千濑咬了咬牙,立刻向鏖战的武者们下达了各自为战的命令,水龙一卷,带着她冲向能力者战团。   1公里转瞬即逝,千濑扬剑,一道金光飞出,把火龙劈成两半,趁着阿卡列夫复原的当口,巨浪拍了出去。   “我让你做乌龟!”秦钰高喊,粗大的闪电轰地击在枪尖,秦钰凌空漂浮,煌煌如女武神降世。   浪打了下来,润湿沙漠,掌中雷霆紧随其后,带着无匹的电流,一击戳中濡湿的地面。   蓝洼洼的电光扩散开,安木罗的黑色帷幕一抖,像玻璃一样破碎。他高高的飞着,秦钰踩着电光疾至,抬脚踢在枪尾,长枪翻滚着越过它的主人,被秦钰握住,从天刺下。   锋锐的能量枪头扎透安木罗的胸口,电流喷涌间,两人一起砸在沙地上。   “死吧!”秦钰高喊。   “看谁先!”安木罗喷着血,阿卡列夫猛地掉头,漫天龙息冲着秦钰吐过来。   德尔被伊安比的沙狼弹了出去,断臂影响了他的反应,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沙狼已经冲到火龙和秦钰中间,巨大的身体把秦钰遮挡在身后。   龙息撞在沙狼身上,流动的沙粒融化,凝结出玻璃似的色彩。能够流动的沙子越来越少,火龙的距离越来越近,阿卡列夫急速俯冲,一头撞碎凝结的玻璃面,整个融进沙狼之中。   金红色的熔流向着四面八方散射,沙狼和火龙一起消失,只剩下几乎焦黑的伊安比抱着强壮的阿卡列夫。仅存的一股沙流在背后推着他,举着他。   伊安比抱着阿卡列夫,就像抱着一块烧红的锻铁,紧绷的肌肉隆起,碳化的皮肉向碎屑一样飘落。他双目圆睁,眼角的皮肤炸开,露出暗红色的肉,旋即又变得焦黑一片。   嘭!伊安比的双眼同时爆开,不知名的液体溅出来,还没有落到对手身上就消散在空气里。   谁也不清楚过了多久。心脏被洞穿的安木罗咽下最后一口气,阿卡列夫当空掉落,摔在沙面上。   伊安比的身体像沙一样散开,碎片散了一地,被风一吹,融进瓜达尔卡纳尔岛的天地之间。   青卫……溅落了法诺尔死去之后的第一滴血。   ……   同样是灰色的海岸,同样是如血的夕阳。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好,下了许久的暴雪突然就停了,如果没有身后那跗骨之蛆一样的崩蝶,朴天惠一定愿意好好地除一除身上的霉味。   法诺尔居然死了……   接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朴天惠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死了也就死了,别人或许要担忧战败以后的审判和报复,对她来说,换一个身份却像换一套衣服那么简单。   她并不是祖传的青卫,最初加入青卫也不过是因为法诺尔见猎心起,强迫她加入的。   在法诺尔眼里,她是比圣杯更好用的操作者,每个能力者的躯壳,对她而言都是一具可以操控的机器。   她惧怕李大江,得知法诺尔是四阶以后,她就更加惧怕法诺尔。更何况她的心里有一团火,法诺尔教会她怎么使用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像寄居蟹一样一辈子躲在砂砾里不敢见人,她可以获取更大的权利,无论是在青卫,还是在别的地方。   所以她首先想到的是占据胡洱的躯壳,投降,献上圣杯肖恩和军队,借机接近楼屡冰,楼屡冰是不错的身份。   可是胡洱比她能想象得更无耻。   得到消息不足1个小时,胡洱已经失踪了,他还特意约定时间召集所有团级以上军官开会,让他的失踪根本无法隐瞒。   树倒猢狲散,这样的混乱必然是胡洱想要见到的,可对于朴天惠来说却是最大的噩梦。   在混乱中,她不敢随便占据一具缺乏绝对力量的身体,而拥有绝对力量的朴天惠又在第一时间被楼屡冰盯上了。   双方已经追逃出200多公里,他明明有机会截下自己,可是崩蝶始终不紧不慢地吊在身后。楼屡冰像个老道的猎人,只有在猎物最虚弱的时候,才会射出自己的箭。   残阳如血,朴天惠有种感觉,她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停下沙漠车,朴天惠光棍地跳下来,肖恩悬在不远处的天空,就在她和海岸之间。   咄!一柄钢剑扎在她脚边,朴天惠一动不动。   铺天盖地的钢剑攒射过来,目标是肖恩,海浪翻卷,把肖恩吞进灰色的海,紧随其后的浪则扑向那些飞剑,吞噬掉一部分,逃走了另一部分。   “我以为你打算束手就擒。”楼屡冰踩着巨大的崩蝶居高临下。   “在你答应我的投降条件之前,我总该握有一些反击的筹码。”朴天惠抬着头,媚眼如丝,声音颤抖着,我见犹怜。   “喔?难道在这种情况下不该是我提条件吗?”   “你想提什么呢?”舌头在嘴唇边微微一舔,朴天惠是美丽的,只要楼屡冰亲下来,一切就完美了。   “倒不是我想问什么,这句话是董小姐让我问的。”楼屡冰漂浮着,崩蝶溃散成无数刀剑,“为什么背叛拾荒者?甚至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   朴天惠一僵。这个问题无法回答,真正的朴天惠没有任何理由背叛,更别说赌上自己的性命来刺伤安迪,那不是叛徒该做的事,死士才能做出这种举动。   “董小姐调查了很多资料,譬如罗拉.吉尔哪里去了?千濑小姐说她留在出云,但是董小姐发动了很多力量,确信罗拉.吉尔上了旗鱼号,而且没有机会在中途下车。”   肖恩从海里浮起来,海浪鼓动着,焦躁不安。   “毛利提供了一种思路,来自侠盗团的罗琳.贝尔纳,她的能力可以控制目标,所以我们假设,你的能力是不是吞噬一个目标,然后变成她的样子?”   海浪卷起,排山倒海!   噗!一柄钢剑从下至上,穿进朴天惠的身体,是最先刺到脚下的那一柄,朴天惠一直在关注崩蝶,以为钢剑只是威慑,谁知道那才是绝杀……   “看来被毛利人猜准了。”楼屡冰鼓动着散开的崩蝶翩然离开,海浪打下来,肖恩坠入深海。   钢剑从天灵破开朴天惠的皮囊,带着鲜血和脑浆,追射而去。 第271章 北京一夜 夕阳下的青卫(四)   IC65年12月25日,夜,北京郊外,北火道口。   这里是灵雾山和云岫谷的交界,从北京攻略开始,凌佟的大营就安在这条狭长谷道的入口,在两侧交火激烈的时候,圣徒的大部队也基本都是从这条谷道穿透战区,渗透至百草洼区域的。   战火平息两日,对参战的士兵而言,是难得的休息,对指挥官而言,是煎熬。   凌佟不甘心,托仑至今没有给过他开战的解释,法诺尔也没有提起过那个莽撞的计划,如今,法诺尔兵败身死,凭什么要他来承担最后的苦果!   他依然有余力,猛攻多日,第二集团军的战损不足2成,叛变的浮屠两个旅还有近4000战士,圣徒战损3成,还有近5000力量可供支配。胡洱……胡洱的第三集团军在鸭绿江畔本来就只是一个五五之局,听到法诺尔战死的消息,凌佟只希望他能带着编制撤退,只要退过对马依险而守,楼履冰和他的浮屠第一师就腾不出手脚。   在北京这个关键之地,他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华夏的兵力本来就比他少,这些天的损失却绝对不会比他少上几分,同样的战损,不一样的基数,放在华夏身上就是近半,这已经到达一支部队抵抗的极限。   只要再加把力……只要……   凌佟把桌子一把掀翻,怒不可遏。   这群鼠目寸光之辈!军队想跑,麦迪想跑,楚飞和邓慧麟这两个浮屠叛将整日请战,眼睛里却死气盈溢,哪里还有半点求胜之心!   难道他们看不到眼前的活路吗?   毛利出现了足以杀掉法诺尔的人,就算是带着十几万部队退回太平洋的岛屿上固守,难道就挡得住一位四阶带着数位三阶铺天盖地的能力冲击?   唯一的生路只有一条,攻下北京,吞并华夏,借重广阔的大陆为纵深,破坏沿途所有磁轨通道,层层抵抗,地地设防,这样既能防止那个不知名的四阶斩首决胜,又可以把毛利拖进泥沼。   毛利真正的弱点在底蕴,一旦战争长期化,根本不需要几年,或许只需要几个月,她的经济就会破产,到时候续战无力,只能主动求和,求得尽快结束战争。   左肩一阵阵的刺痛,那是前几天和冯锐一战留下来的,不过是区区一拳。四阶武者太难缠了,凌佟咬了咬牙,必须要说服他们,只有向前,才是活路……   ……   华夏,部队都在前线抓紧加固工事。难得的休整期,原先粗陋的工事逐渐有了一些体系,这是以弱对强的可靠依仗,张艾嘉已经在瓜达尔卡纳尔岛证明了这一点。   军事指挥官都没有回来,瞻泊敬诚殿里游荡着紧张的气氛,会议开了两天,依然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结果。   争议的原因很简单。毛利斩了法诺尔和李大江,托仑的大军被封锁在瓜达尔卡纳尔进退两难,眼看就要取得一场完胜。那么,华夏该何去何从?   就像一个玩笑,战局在一夜之间翻转,于是已经被压制住的政见纷争重新抬头。   袁则之坚持要亲自前往战区说服邓慧麟,他认为邓慧麟是受了楚飞的蒙蔽,如今正是劝其回头的大好时机。林恰卿没有改变主战立场,他旗下的代表却提出青卫衰落,赵睿应该再和被关押的楚金圣谈谈,楚飞和楚家都是可以和平争取的对象,内部分裂迹象明显。更有参会的人异想天开地提出凌佟也是华夏一族,同族之间本就可以有更多选择。   赵睿知道,他们提出这样的建议,不是在担心华夏能不能坚持到战争胜利,而是在担心胜利以后执政党一家独大,或者说得更直白些,是担心赵睿挟大胜之机走上独裁的道路。赵睿至今没有这样的想法,可问题是,要怎么说,他们才会相信呢?   争吵还在继续,赵睿开始后悔召开这次扩大的紧急会议,发言的人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哪怕他的领袖没有这样的意思,众人一心之下,也只能改弦更张。   王勋倒是轻松,他在一边闭着眼睛,双手捧着茶,赵睿甚至以为他睡着了。   接连两个副官跑进来,径自跑到王勋身边,王勋的眼睛睁开,先是一惊,然后便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这个时候汇报的只能是军事问题,北京戒严,唯一的通讯频道在王勋手上,这是华夏总理一贯的领域,赵睿和他是盟友,更没有提出异议的可能。   “先生们,该静静了。”王勋放下茶杯,向着赵睿微微颔首,看来是好消息。   “刚刚我接到两个消息。”王勋慢悠悠地说到,“其一,鸭绿江畔第三集团军溃败,胡洱失踪,楼将军阵斩朴天惠,正带着浮屠第一师武者部队星夜赶赴北京。安将军带领辅兵和器具大队跨江击敌,松原安全,同盟对北京的封锁已经流产了。”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单说北京的封锁被解除,无论胜败,华夏都没有灭国的危险了。   “我们应该把这个消息迅速公开,既不让毛利专美,也能进一步打击凌佟的求战心,尽快消弭战火!”一时找不到发言的人,不过这段话显然符合大部分与会人的心思,赵睿看到很多人都点起了头。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消息。前线战火重燃,邓慧麟和楚飞突入云岫谷,兵力很集中,看来是打算走直线踏足核心区。”   袁则之的脸上一阵灰败,看来邓慧麟是不打算回头了,说服二人回归的提议也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看来没有继续讨论的必要了。”林恰卿翘了翘胡子,谁都没有想到,一旦主战,老头的意志比谁都坚定,这两天一力主张全兵出击,寻求决战,“凌佟伸手,我们剁手,凌佟抬脚,我们跺脚,如果他有胆子把头伸进来,老头亲自动手,砍了他的脑袋!”   对于这个老愤青,赵睿实在无话可说,不过主和的声音已经被压下来了,赵睿趁热打铁,清清嗓子:“华夏共和国已经成立了,继续沿用联盟时期的政治结构不合适,我提议战后重启选举,我不再作为候选人参选,这一段记入会议纪要。”   这是决胜一击,一时间会场里连续响起“附议”的声音,王勋已经先一步离开,他要调集物资,回撤伤员,还要重新检查民众避难的情况,困兽犹斗,北京说不定就要迎来自己的第一场巷战。   ……   奇仙屏在云岫谷东北,和拄拄石遮一起挡住通往第二阶梯的门户,一路上怪石嶙峋,奇峰突兀,并不算高,却胜在陡峭,沿途瀑布似银河挂落,溪涧激涌。   这里是云岫谷防线的最后一道关口,吕儒沐被两天休战麻痹了神经,一时不察已经被邓慧麟带着人突到了脚下。   乍一看浮屠的内战,观者总会有穿梭时空的感觉。精壮的大汉披甲执锐,在山涧溪流中奔跑,挥刀呼喊,提枪上马,不时有残肢断臂飞起,见不到一丝烟火的气息。   双方都是武者,更是曾经的战友,几次交战,他们已经把配发的步枪和手枪丢弃,连手雷都没带,只提了自己最信任的制式刀剑,穿上极少穿戴整齐的重甲,连火力压制的任务都交给飞蝗一般的箭矢。   这是武者的骄傲。   楚飞喝得烂醉,他敞着怀,面色潮红,双眼迷离,迈着趔趄的步子在山壁上行走如飞。   凌佟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击败华夏是活路,战死云岫也不过是得偿心愿。楚飞已经不再有求胜的意志,他只求体面地落幕,实在不行,英勇战死也不错。   邓慧麟就在他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没有混在战作一团的浮屠中间,而是把自己放到最显眼的位置,这是邀战。   翻过一块凸起在崖上的山石,终于看到那对夫妇了,吕儒沐和苏青背着剑,一身锦袍携手而立,奇仙屏和拄拄石一左一右矗立身后,像是一道山门,衬托得夫妻二人好像看守山门的剑奴。   “喝!”楚飞蹬石跃冲,当空翻滚落地,披着脚趟地向前,身随步走,手拈杯状,径自向着苏青递出了拳,竟是连应有的寒暄都省掉了。   武者养心,这是冯锐始终挂在嘴边的话。   武者手术每经历一次都是迈过一道鬼门关,至今也没有找到明确提高成功率的标准化流程,其中的很多程序,连公认技术最好的南京都不知甚解。   但是武者手术每提升一阶成功率就更低,相应的,残废率、死亡率直线上升。所以对武者而言,养心是他们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关键所在,也是唯一能够自己把控的。   无论是流派规矩,琴棋书画、参禅打坐还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交流之道,越是高阶的武者越是不愿踏过雷池。   势均力敌之战,战前寒暄就是很重要的一条,把自己放在道义的制高点养心,直面自己作战的理由养性,不宣而战,说明这个武者的信仰崩塌,更进一步说,就是楚飞已经废了。   锵!吕儒沐没动,苏青长剑脱鞘,天赋激发,整个人像快进一样加速,弓步一踏,仙人指路。   长剑闪着寒光,向着楚飞的手背刺了过去。   楚飞双眼通红,在酒精刺激下,窈窕的苏青似乎成了邓慧麟,而他最想杀的人就是邓慧麟!   昨天邓慧麟写绝命书请战,不仅是原三师的人,连他手下的七旅也一起签了名字,两旅一团近4000人,唯独落下了他。从那时起楚飞就知道,他已经被自己的士兵抛弃了,武者可以有野心,可以背主,唯一不该有的就是犹豫不决。而他不仅犹豫过,犹豫的结果依旧是残杀手足,他的表现已经彻底让自己的战士失望。   是邓慧麟害的,是邓慧麟害的!   楚飞虎吼一声,脚步交叠,迎着苏青的剑,合身倒了过去。   刺!长剑洞穿楚飞的身体,却没有刺中皮肉的那种感觉!   “迷心!”苏青惊叫,剑如磨盘推送,一点一带,如风急转。   噗!下腹被狠狠地锤了一拳,苏青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去。吕儒沐拔剑想救,邓慧麟却已经站到面前。   “老吕,你还是陪我的好。”   “背主投敌,斩杀同僚,你这一声老吕我受不起。”   “为恶的是邓某,与你交好的也是邓某,无论以后生死,以前的交情都不该抹掉,除非你下不了手。”   “无耻小人一个,我有什么下不了手的!”吕儒沐怒极。   邓慧麟失望地摇起头:“你的心……乱了。”   劲风扑面,邓慧麟飞身抬膝,撞了过去…… 第272章 笼中死斗 夕阳下的青卫(五)   凌佟望着远山上翻起的浓雾,独自一人迈进了灵雾山的密林。   事实证明,像这样的饱和炮击,在华夏战场没有太大的价值。侦查和通讯都是华夏占优,拿不下歪桃峰的华夏核心阵地,无论攻守,自己这边能打的都只有明牌。双方配装的是同一个级别的装甲堡垒,我在明敌在暗,即便军力占优,茫茫丛林也可以把同盟的优势稀释干净。   凌佟知道,能不能带着大军突破灵雾山,关键还是他和冯锐谁能获得胜利。   冯锐终于还是把他逼到了必须正面决战的地步,这一次没法向上一次交战那样,一飞冲天,草草收场。而是只能胜,不能败。凌佟深知,看似强大的毛利其实不耐久战,而庞大的华夏恰恰相反。   华夏的人口,华夏的资源,一旦松掉缠绕在她脖颈上的绳子,一年时间,满编的浮屠军团就能重生,三年时间,至少20万大军就能把他们封锁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再加上毛利出产的辅兵器具和强大的三阶和四阶能力者,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结局,连投降都只能经过对手的许可。   凌佟的步子坚定,树人拔地而起,追随着他扩散到两翼,接下来的决战他不会给任何人捣乱的机会,那座插满磁能界柱的歪桃山,只能是领袖力挽狂澜的舞台。   树人的数目够了,凌佟腾空,在密集的丛林起飞,粗壮的树木扭曲起来,留出没有阻滞的通道,凌佟一闪而过。   轰!轰!轰!   最外围的界柱像被砍倒的林木倒伏,盘腿坐在界柱顶端的冯锐睁开眼,他知道对手来了。   他一跃而下,抬脚点在界柱的浮雕上,折射着迎了上去。   凌佟冲上歪桃山,从头至尾没有减速,数十条藤蔓像蛇一样攀上岩壁,缠住挡路的界柱一绞,粗壮的柱石就会断开,掀起尘土,发出巨响。   啪!啪!啪!   一道白色的人影飞近,只有在登踏的时候露出身形,旋即消失,像瞬移一样出现在下一根石柱前。   凌佟的嘴角咧开,身形骤停,白色的人影一闪,出现在他的正面,即便是在半空中,还是扎着特殊的二字钳阳马,左拳收胸,右掌微曲,伸在前面。   六道血藤分散着扎过去,上下齐攻。冯锐蹬脚点在其中一支上,身如扶风摆柳,快速拔高,左手腕锋一拨挡下两路,右手整个地消失。   轰轰轰!只听三声绵延的爆响,血藤的头高高昂起,冯锐被脚下的力丢出去,啪地踩在地面,这时才能听到血藤开裂的声音。   “让你久等了。”凌佟欠身。   “不久,反正总是需要了结的。”   哗!不知有多少根藤蔓缠着界柱飞了起来,纠缠一体,包裹出小小的半球形空间,只有极小的,连手指都不一定插得进去的细小缝隙,一时间连月亮都被遮挡,伸手不见五指。   “看来你很自信。”冯锐索性闭上眼睛,抬起手,扎马站直,又一次摆出了咏春的起手式。   “只是这样双方都方便些。”   ……   奇仙屏的战斗在两组高阶武者之间展开。   武者手术,让人类的身体素质再一次超出热武器的发展速度。无论是机枪还是自动步枪,普通人的反应能力是它们能够统治战场的根源,而武者已经能做到在对手发现到扣动扳机前移动,也能做到在极端环境下加速,突破最危险的50米距离。如此一来,由普通人所组成的热武器部队对武者们的威胁便大大缩小。   这个问题同样存在于武者当中,不过拖后腿的又成了武器本身。热武器的击发速度是恒定的,轻便的单兵装备供弹量又有极限,反复试验下,人类发现反而是传统的搏击和冷兵器在身体素质的增幅下,能发挥出更强大的威力。   射术精湛的武者可以轻易射中上千米外的目标,这已经是一个顶级狙击手的标准,几十公斤的纯钢大盾装备在身上,厚度也超过了旧世坦克的装甲标准。   更重要的是,武者不屑使用热兵器,不代表他们不能使用热兵器,伯加索斯和浮屠的战士都是久经训练的特种士兵,冷热皆能,技战全优,在单纯需要破坏力的环境下,他们的表现同样让普通军队望尘莫及。   可是,武者和武者之间的对抗,依旧容不下热兵器的存在,这已经不再是某种约束,而是他们本能地对自己的身体更加信任。   奇仙屏的战斗就是在这种氛围下,不见硝烟,不闻炮声,只有金属和金属碰撞时的脆响,还有血肉飞溅时伴随的惨叫。   苏青和吕儒沐结成战阵,两柄长剑一青一红,苏青的青剑是嘶风箭的原型,剑尖部开孔,两翼开槽,一旦激发天赋,速度激增,直刺时延伸出风刃,令人防不胜防。吕儒沐的红剑通体乌黑,乍看之下和普通长剑别无二致,可一旦他激发天赋,具有高蓄热特性的内核就会把热量通过剑柄尽可能地储存起来,点亮整支长剑。   这是华夏针对三阶武者天赋激发时间过短所开发的试验型类武装,没有能量供给源,不设传输通道,量身打造,着力让他们的天赋作用最大化,和毛利精工用电池供能的制式武装在设计思路上就有根本的不同。   楚飞没有这样的装备,他的能力不适合这样的武装思路,但邓慧麟有,他手持巨大的狼牙棒,天赋激发之下,却化作最锋锐的剑,连山石都能劈出巨大的缝来。   太极剑偏守,舞动时滴水不漏,结成双剑更显紧密。可是楚飞晃动着忽进忽退,天赋无影无形,一旦发动,真身就转入死角,只留下一道幻影在前纠缠,真假莫测。   苏青已经吃过这样的亏,被楚飞一拳锤在下腰,行动起来剧痛不止,身形隐隐有些僵直。吕儒沐为了支援她,硬抗邓慧麟一肘,才从他狂风暴雨般的拳脚当中挣脱出来,如今嘴角挂着血,肋骨肯定是断了,因为胸口有一块明显的凹陷。   才一交手,两人已经落在下风。   楚飞和邓慧麟相互嫌恶,可是合战之时依然可以配合无间,邓慧麟猛攻,狼牙棒像重锤一样盯住对手两人中间猛砸,轻薄的剑不适合硬挡,更何况在他的天赋之下,任何兵器碰撞都必须避免,一旦分开,楚飞肯定会缠上苏青,死缠烂打,小小的紫金葫芦上下翻飞,间或一拳穿过剑花的防御,直击身体。   嘭!吕儒沐从背后把苏青撞开,烧成金红的剑身撩起来,楚飞毫不犹豫地撤步,攻出的拳头说收就收,不等吕儒沐作出反应,邓慧麟已经补在空位上,狼牙棒遁地挡住剑,鞭腿结结实实地抽在吕儒沐腰上。   “儒沐!”苏青惨叫一声,整个人不正常地加速,长剑发出尖锐地鸣笛,一剑又一剑地刺击,剑光笼罩住两个对手,让他们不能向丈夫发起追击。   这种攻击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吕儒沐摔到地上,腰上巨大的伤口渗着血,认识这么久,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邓慧麟的天赋可以作用在拳脚上。   或者是作用在军装的布料上?吕儒沐看见,邓慧麟的裤腿已经全烂了。   不过……答案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之前还嘲笑楚飞,没想到,参谋长强迫自己做的后手居然真有用上的时候……   吕儒沐强忍伤痛站起来,随手抽掉了绑在腰上的细钢丝。钢丝连接着绑在腿上的12枚高爆手雷,锦袍宽大,夜色正浓,又是有意隐藏,这件事情连苏青都不知道。   这样做不是习武之道呢。不过……管他呢。   吕儒沐扑了上去,又一次撞开苏青,插进战团中间。苏青趔趄着回头,恰好看到锦袍下摆隐隐约约的青烟。   “儒沐!”   “记着,谁也别……”   轰!   苏青被冲击波掀翻,再也没法知道自己的丈夫想说什么。   ……   囚笼里,一道道木刺接连不断扎下来,压缩着冯锐躲闪的空间,他已经放弃空手对敌,一对蝴蝶短刀贴着双臂握持,侧耳听风,每每左刀抵挡,右刀就会劈在木刺上,追刀如电,把木刺劈得粉碎。   但里面太黑了,只依靠听力毕竟不能劈断每一根木刺。而且三阶能力者动静之下毁天灭地,又怎么可能靠这些增生的木刺去拖空凌佟的能量。   所以冯锐一步一顿,脚步极稳,只攻击那些会伤到自己的。   看得出来凌佟很急,宁可放弃进退自如的优势,封住天空,只求速战速决。木刺在限制冯锐的空间,又何尝不是在限制他自己的行动空间?冯锐相信,一旦凌佟的位置被他发现,一个算不得顶尖的三阶能力者绝对挡不住他的攻击。   两人就在沉默中越来越近,只有木刺一道接一道扎进地面的枯燥声响,或是那两柄蝴蝶刀斩断目标时暴烈的声音。   20米,10米……   凌佟摒着呼息,他是可以“看见”冯锐的。这么说或许不准确,周边的植物,脚下的草,都会告诉他目标的位置,他不能分辨出目标是谁,可是囚笼里只有两个人,这样一来就与看到无异。   四阶武者很讨厌,就像当年回归的霍克.麦哲伦,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能力,光是速度和力量就让人不得不小心应对,他们可以笨拙整场战斗,可是一旦被他们击中,脆弱的肉体往往连一击都承受不了。   咄!咄!   又是两根木刺封住了冯锐最后的退路,已经可以了,凌佟缓缓吐出沉积在肺里的空气,能量疯狂地涌动起来。   冯锐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地上的草如刀剑般蹿起,头顶的藤像巨石般挤压,藤上的木刺密密麻麻,几乎要填充所有空间。   就在这些杀招合拢的短短间隙,冯锐消失,循着对危险的直觉出现在凌佟面前,右臂伸得笔直,蝴蝶刀就像枪尖,捅破了凌佟的心脏,整只手穿破过去,轰爆心脏,整臂刺穿凌佟的身体。   武者,一往无前!   万物合拢,密密麻麻穿透冯锐的身体。   凌佟哇地一口鲜血,吐在声息全无的冯锐身上:“最终……还是小看了武者……”   全球人类同盟军总指挥官,三阶能力者,中将凌佟,战殁。 第273章 最后的荣耀 夕阳下的青卫(六)   IC65年12月25日,夜,瓜达尔卡纳尔岛,恶魔火叉。   其实毛利对这片战区的标注始终都是大桥区,恶魔火叉是狮城军区参谋部根据大桥形状起的名字,连日交战,往来电讯早为毛利所知,前指认为名字不错,在图上作业的时候使用了一次,恰好被张艾嘉看到,结果那位参谋科长上了前线,毛利的标注也在当天改回大桥区。   依照现在的实际情况来看,大桥区也变得不再合适了,桥早就在密集的火箭炮和各类穿甲弹的轰击下垮塌,连挖出来的灰海断口也平了大半。   两日休整,第七军的情况和同盟其他战区都不同,从未有人向士兵们隐瞒过任何噩耗,包括法诺尔的死亡和下午刚刚得知的,安木罗及香格里拉军团的失败。   可他们依旧军心如铁,斗志如龙,之所以休整,只是因为前段时间的损失实在太大,而且供给巴布鲁填充断口的钢材彻底断货了。   即便是这样,托仑那里还是堆满了请战信,很大一部分都是血书,从普通班排到洞犀这个集团军司令的都有,都是在他向全军通传了安木罗的死讯之后送交上来的。   这不是一个失去了最强战力,被封堵了退路,自身又损失惨重的军队该有的正常状态,巴布鲁却不觉得有疑惑。   7天前,有两个团长以补给不足为由拒战,被托仑当着全军的面烧死。   5天前,有一个旅长哭哭啼啼地向洞犀求救,希望洞犀不要派他的旅执行桥面突击任务,结果他被绑在全旅面前被烧成灰烬,他的旅依然在副旅长的带领下执行桥面突击,然后摇摇欲坠的大桥彻底垮塌,整个旅无一幸免。   2天前,也就是法诺尔的死讯传达到全军的时候,有一个连在团长的带领下哗变,要求投降,托仑让巴布鲁用剩余的钢材把他们围成圈,然后自己跳进圈里,把那片地,连同围堵的钢材一起烧成白地,还是在全军面前,这也导致了钢材断供,第七军获准休战。   今天下午,安木罗又死了,香格里拉军团全线溃败,抢滩群煲全失,后路断绝。听闻这个消息,第七军剩下的不到2万战士投胎似地抢动起来,断指明志有之,磕头求战有之,最多的还是像他们的司令洞犀中将那样,递上用不知什么东西的血写成的请战书,然后就在总指挥帐篷前长跪不起,至今已经跪了6个小时。   能培养出一个死士的是豪杰,能培养出一群死士的是贵族,而能把自己带领的数万士兵全部变成死士……巴布鲁不算聪明的脑子也明白,他们已经形成了共识,就算是死,也好过在魔王般喜怒无常的托仑手下煎熬,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会被熬成灯油。   所以巴布鲁也不偷懒,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洞犀身边,顺便扶着一点这个已经虚脱的可怜中将。   晚上9点,托仑的副官终于从帐篷里面露出了头。   “总指挥对大家的求战意志很满意,明日9时,全军出击,与毛利决战。”   欢声雷动!   ……   作为对手的张艾嘉和托仑在治军上极为相似,不过张处长的威风在普通士兵那里如沐春风,前指的文职官员却噤若寒蝉,包括参谋、后勤、甚至餐厨,被前线总指挥官张女士送上火线的绝对不止那个倒霉的参谋科长一人,而且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如今名字都挂在英灵碑的巨大屏幕上。   恶魔火叉,瓜达尔卡纳尔岛战损率最大的区域,在这片连硝烟都散发着焦臭的土地,至今已经埋葬了超过40000人,仅仅战死率,交战双方就已经超过了60%,而且战争还在继续。   2万人的欢呼通过风传到毛利的营区,这让享受着难得闲暇的毛利士兵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看了看站在聚光灯下鼓舞士气的洛川和巴宁格教授,只见两人脸色铁青。战士们心下了然,看来休假结束了。   半小时后,部队断断续续接到拔营的指令,9000余人的部队陆续赶往阵地,前指的军官全部下放,张艾嘉已经下令解散前指,全部指挥权收回位于毛利的总指挥部。   “要决战了。”人去楼空,洛川站在张艾嘉身后对着月亮叹气。   “托仑.道格拉斯本来就只剩一战之力,我更好奇他是怎么做战前动员的,对岸的士气听起来很高。”张艾嘉抱着臂,靠近洛川怀里,苍白的脸上布满疲惫。也只有在洛川面前,她才会把自己柔软的一面露出来。   “身处血肉磨盘,部队士气从未降低,从这一点看,托仑.道格拉斯是比凌佟和法诺尔都优秀的青卫指挥官。”   “毛利的健儿们也没喊过一声退缩。”   洛川发现怀里的妻子变得僵硬,知道自己嘴笨说错了话,沉默半晌,他决定转移话题。   “明天的决战怎么安排?”   “你知道是明天?为什么不是今晚?”张艾嘉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满丈夫的托大。   “没人敢在晚上闯进蜘蛛女王的罗网。”洛川故作轻松地大笑,可惜对方却不领情。   “你和巴宁格、凯特补充给吕承渊,你们的任务是莫普提.巴布鲁,我负责托仑.道格拉斯。”   “你一个人?”   “你们靠近不了他。”张艾嘉轻轻说了一声,转身回营。   洛川有些无言以对,三阶的托仑生人勿进,让人想起传说中的李大江,张艾嘉的安排没有错。   “其实可以让所罗门的伯加索斯们回来,那里不会有战斗。”   “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不过一愣神的时间,张艾嘉已经从营房飞出来,戴着武装,手上还提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箱。洛川苦笑一声,转身去吕承渊的帐篷报道。他很清楚自己的妻子,前线点验的时候如果不到,张艾嘉不会介意拿他来证明一下军法的约束力。   ……   IC65年12月26日,太阳照常升起。   刺眼的朝阳下,士兵已经可以看清对岸的坦克和步战车,密密麻麻,引擎轰鸣。在整场战斗中毫无用武之地的伯加索斯们摒息坐在连夜挖掘的隐蔽所里,只等地面震动,立刻就会扑出来战斗。这种机会很容易得到,断口只剩下不足100米,对岸的能力者不需要把它完全填死,只要填到足够浅,这些顶级的坤特尔型就可以涉水突击。   巴布鲁依照惯例,在众目睽睽之下骑上卡斯特罗的肩膀,整齐码放的金属块扭曲着包裹住他们,一个百米高的钢铁巨人拔地而起,连巨大的装甲堡垒在对比之下都成了小孩的玩具。   吕承渊第二个飞起,摇摇一指,奔跑中的巨人就离了地,每一脚都踩在空气上,越来越高。   双方已经是老对手了,巴布鲁知道这时候解开金属毫无意义,透明的屏障隔离了他和地面,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宽。   “嗷!”巨人大吼一声,单腿跪下,拳头高高举起,重重锤落。   啪!凯特抱着巴宁格的腰闪现到巨人身边,蟠龙棍没有解出盾,因为涂了隔绝金属感应的镀蜡薄膜,他也没法打开机括。   势大力沉的一棍由下至上撩起,轰!巨大的爆炸让金属巨人趔趄着倒退,洛川不知何时已经飞奔到身后,立掌一劈,削掉巨人的一片肩膀,金属坠落,顺着无形的屏障滑落到毛利一侧,掀起烟尘。   托仑也飞了起来,与之对应的是张艾嘉,整整32枚蜂鸟鸣叫着散开,布下天罗地网。   毫不犹豫地加速,托仑根本不顾忌那些能量网,周遭的光线因为身体散发出的高温而扭曲,一点火光,迅速烧成一片,标出天上密密麻麻地丝线脉络,那是一张由火焰组成的八角形蛛网,以张艾嘉为中心,每个折角都有一只蜂鸟在飞翔,而另一组蜂鸟则在十几米开外忙碌。   蹦蹦蹦蹦!   战士们的耳朵似乎能听到丝线崩断的声音,托仑径自穿过第一张网,没有理会蜂鸟,网也没对他产生任何威胁,接着第二道网烧了起来。   张艾嘉已经习惯托仑的强势了,不紧不慢收回第一组蜂鸟,继续搭建第三张网,他们的交战位置比巴布鲁所在要提前,她至少可以布置5道网,那之后才是决战。   能力者全面开战,地面,洞犀亲临前线,信手一挥。   轰轰轰!残存的火箭炮首先开火,坤特尔III型坦克庞大的身躯启动,随后是G7步战车,第七军最后的兵力展现出一往无前的气质,毛利阵地陷入火海,不少伯加索斯战士没等跳出隐蔽所就被烧成灰烬。   低沉的啸声从阵地后传来,毫发无损的毛利火箭营,开战以来对第七军造成最大损伤的军械集中轰击在他们冲锋的路径上,连三型坦克都能够被气浪掀翻。随时待发的炮管在这个时候发声,震荡弹!一部分对空,更对的是对向身前侧翻的战友,冲击波把道路冲开,刮在前些日子巴布鲁填埋出来的金属通道,溅着火星落入最后的断口。   谁都没有想到,同盟军根本没期望过被熟悉的巴布鲁为他们打开通道,他们用战友的尸体开道,前赴后继,没有一丝犹豫,直接穿过断口,第一次驶上毛利的阵地。   毛利人冲锋,更惨烈的战争随即打响。 第274章 青卫之名 夕阳下的青卫(七)   托仑双眼赤红,速度越来越快,高温已经来不及烧断蛛丝,那些残存在空中的能量线燃着火挂到他身上,随即被气流扑灭,吹散。一连四道蛛网被撕开,和巴布鲁合流在即。   嗡!一只蜂鸟喷出尾焰,突然蹿到近前,托仑身侧瞬间燃起大火,那一瞬间,小小的蜂鸟竟是喷出一道完整的网,被高温点燃,像火烧云一样缭绕在空中。   再看张艾嘉,蜘蛛女王的双臂缠在一起,十指交叠,视线一刻不离托仑左右。双方的距离飞快拉近,张艾嘉已经停止倒退。   嗡嗡!又是三四枚蜂鸟闪动着飞到身边,天边又多了几朵火烧云,视野被阻隔了。   可是这个时候阻隔视野有什么用?托仑和巴布鲁的距离不足百米,怎么都不可能走偏。用火焰拦住自己?又有哪个能力者会被自己的能力范畴伤害呢?   托仑想不明白,他耳边不断地传来嗡嗡声,显然有更多的蜂鸟在聚集,投出一张张不大,但足够遮蔽住前进路线的蛛网。那些蜂鸟在完成加速后就会变得呆滞,显然是辅助推动的燃料用光了,仅仅依靠张艾嘉的操控,远达不到翻飞自如的地步。   蜂鸟一共只有32枚,为了加固一张毫无意义的网,至少已经放弃了8枚,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托仑想不明白。   不过,想不明白就不想!托仑怒吼一声,再次加速!   一道火墙被撞碎,肩膀上有些火燎的刺痛,托仑一惊,在半空中急停。   那里有细细密密的伤口,十几道纵横交错,把皮肤刮得稀烂,火焰烧灼下,血管爆裂,蒸腾出一片片红彤彤的雾气。   卑鄙!   托仑气得只想大吼,张艾嘉真的想用自己点起的火烧死自己,这种操作其实很缺乏效率。高温导致空气上升,所以托仑身边的气压总是略弱,而且气流向上,破开外皮,血液就会喷出来。与其说张艾嘉想烧死自己,不如说想让自己失血而死。   只是……你等得到那时候吗?   托仑暴喝,放弃和巴布鲁的合流计划,循着记忆冲向张艾嘉。   张艾嘉抿着嘴唇,一言不发。那些蛛网是特别处理的,松散的表层能量裹住正中间锋锐的丝,就像是给真正的能量丝包上外皮,因为两层能量之间有缝隙,外层燃烧后传导到内层,温度已经不足以引燃,这才使少部分蛛网可以被保留到伤害托仑的地步。   蛛丝的结构复杂一倍,加工的速度却下降了百倍千倍,张艾嘉不可能像单性质能量丝一样成片地投放,每一次都要耗光蜂鸟的内置电源,说到底也只是希望小小的蜂鸟在单位时间里飞行更多的距离,编织出更大的复合式的网。   这种数量的网杀不死托仑,某种程度来说,看透了结局,有了死志的托仑已经不是这个战场的某个人可以击败的。   譬如张艾嘉就知道,自己连拦住托仑合流都不可能,所以她选择激怒他,在张艾嘉看来,战争的目的是胜利,而胜利,对大桥区而言,只要在3个战场拿下其中2个就可以,即便托仑活下来,一个光杆司令也改变不了战争的结局。   她的目的很明确,当托仑怒吼着扑过来,她就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   依旧一言不发,张艾嘉避战向后倒飞,速度越来越快,沿路布满密密麻麻地复合能量丝。   ……   被张艾嘉视作战场核心,巴布鲁的感觉一点不好。明明托仑更强,明明那个叫吕承渊的老头同样可以在对托仑的战斗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但毛利人却把重兵投到了自己身上。   他知道托仑的渡水计划,一开始吕承渊用能力架起结界,他还以为是毛利人上当了,一时间还为自己的表演沾沾自喜。   可是随后他就笑不出来了。部队渡河了,毛利人早有准备,托仑出击了,毛利人也不为所动。所有人似乎盯上了他,吕承渊架起的不是单纯的结界,而是一个囚笼。百多米的高度对普通人来说毫无阻滞,对自己而言却是顶盔惯脚的,每次脚一离开结界,堪堪飞起就会触到那个看不见的结界。   虽说战场在天空,但四周都是结界,自己飞不了,毛利人除了那个讨厌的吕承渊,剩下的根本不会飞,双方相当于在同一个高度战斗。而且毛利人为战斗做了充分的准备,最先出手的小矮子有他无法操控的强力武装,连后出手的武者都有武装……   他们像洞里的地鼠一样,围着自己的脚和背打转,巨人笨拙的缺陷一览无遗。钢铁离体立刻沿着倾斜的结界划开,完全没有重复利用的可能。   巴布鲁有些踌躇,不知道应该缩小体积,填充创口好,还是保持着巨大的体型,维持住力量和身体的庞大优势更好。   不过片刻的犹豫,洛川已经一连三掌劈在脚踝上,每一掌都想刀片一样片出一块钢板,重心……   巴布鲁一惊,凯特已经抱着巴宁格的腰瞬移到身侧,粗壮的蟠龙棍一连8棍砸在同一侧腰际,巨人失衡,相对纤弱的右脚跟居然被自己的体重压断了!   轰!巨人坐倒,吕承渊大喝一声,双手凌空一合,看不见的穹顶从百米压低到30余米。   巴布鲁撑起身体,连坐都坐不正,就顶到了天。   怎么可能!   凯特像个尽责的邮递员,不断瞬移,把洛川和巴宁格送到攻击的预定位置,身影忽隐忽现,电进闪退,不可捉摸。   洛川再一次出现在该死的关节处,这次是支撑身体的右手,显然是打算故技重施,让巴布鲁彻底躺下,成为任人宰割的牲畜。   巴布鲁怒了!   轰!轰!轰!轰轰轰!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撞击声,震耳欲聋,洛川皱着眉头集中精神,瞄准目标一掌挥出,可接触到的却是高频振动的金属。   普一接触,他就喷着血倒飞出去,凯特和巴宁格一愣,耳边听到吕承渊的吼声:“他要挣脱了!”   轰!声似雷鸣,巨人单臂支撑着身体,另一拳轰在顶部,不可见的结界在高频震颤中似乎出现在人们的眼睛里。   吕承渊双腮通红,七窍渗出血沫,他知道,不是能量结界变得可见了,而是空间的隔断在震颤中让视线错位,导致位置暴露出来。回想起在玛雅被巴加尔一击碎界的结果,吕承渊知道,自己不能再放任事情发展下去。   轰!又是一拳,巴宁格试图攻击,但是凯特在20多米外就被空气振动撞出瞬移状态,小老头落地,强行撑开盘龙,塔盾显形。   “老吕,让他老实点!”   吕承渊随着老战友的吼声爆发,五指大张,像是捏着什么坚硬的东西,一点一点,慢慢合拢。   “结界!开天辟地!”   噗!他的拳头握紧,整个手臂碎裂开,炸得粉碎。   巴布鲁如遭重击,撑着身体的手臂折断,整个人躺了下来,被上下两层结界像夹心饼一样压在中间,动弹不得。   “啊!”巴宁格小小的身体发出狮虎一样的吼声,“尝尝二阶四级的绝杀!定向爆破!”   身如雨燕,巴宁格举着大盾覆盖住全身,高高跃起,蜷缩成一团撞在巴布鲁的头顶。   一声闷爆,巨人的脖子塌陷下来,蟠龙塔盾喷出蒸汽,动态减震芯片超频运转,盾内侧的指示灯亮成一片。   巴宁格停留在敌人头顶纹丝不动,须臾又是一爆,轰!   脖颈陷得更深了。   轰轰轰!闷爆声连连,像打桩一样,巨人的头被一点一点摁进胸膛。巴宁格像是有了无穷伟力,把一个实心的金属不断向前推动。   巴布鲁的震荡一刻不停,巴宁格依靠减震支撑,直到蟠龙塔盾冒出一股青烟,强烈的震颤传导到巴宁格身上,他知道,这是他的最后一击。   “殉爆!”轰!   巨人的头颅轰穿身体,远远弹开,巴宁格没有出来,只有点点血斑残留在通道似地破口处。   震动停止了,巴布鲁在哪里?   头颅和身体分成两处停留,吕承渊顾不得哀伤,更不敢放任任何一部分落地,满地都是装甲堡垒的残骸,万一把巴布鲁送走,巴宁格的牺牲就白费了。   洛川双目赤红,对准较小的头颅扑了过去,掌至,头颅发出高频震动再一次震飞洛川,敌人暴露了,吕承渊松开了几乎全部屏障,凯特一闪拖住洛川,又一闪从巨人躯体的残骸中拖出巴宁格残破的身体,巨大的金属巨人落下,在地上发出重响,砸烂了在正下方战斗的数架战斗堡垒。   巴布鲁孤零零的头颅悬在天上,结界完全合拢,让他连变化成人形都做不到,结界随震颤的频率抖动,一旦不需要压制他庞大的身体,无论怎么抖动,他都挣不开结界的包裹,就像是附了一层膜。   “我投降!”人头里传出巴布鲁的声音。   “一点一点解散金属。”吕承渊飞起来,捂着断臂,面无表情。   金属一点一点散落下来,很快就只剩下巴布鲁和他的圣杯,卡斯特罗。   “丢弃圣杯。”   卡斯特罗从结界里挤出头,一动不动,凯特带着洛川瞬移半空,霸王高举,一拳轰爆圣杯的头颅。   “让下面的部队投降。”   “他们不听我的!”巴布鲁大喊,他看到洛川的眼睛,觉得毛利人要卸磨杀驴。   “让下面的部队投降。”吕承渊的声音简直就像是留声机,不带有一丝变化。   巴布鲁妥协了,他裹在结界里找到洞犀,听说有一个三阶能力者和两个高端武力已经被解放出来,洞犀很快就下令投降,甚至提出愿意反戈一击……   当托仑恢复神智的时候,无数炮管已经对准了空中的他,有毛利的火力塔和火力塔量产型,也有同盟的坤特尔III型,底下的参谋用扬声器高喊着:“震荡弹宽正面,五发急速射准备!”   他看着远远喘息的张艾嘉,蜂鸟只剩下2枚,但是他始终没能追上那个狡猾的女人,他们整场战斗都在天上绕圈,这是阴谋。   “你可以投降。”   托仑仔细想了想,他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女人说话,不过……   “青卫不投降。”托仑咧着嘴,残忍地笑。   “你的同伴似乎不这么想。”   “他们不是青卫。”   张艾嘉叹了口气,落地,宣布炮击。 第275章 亡命奔逃 夕阳下的青卫(八)   百草洼的山涧里,四处都是土地被割裂的痕迹,白桦树断裂,山石崩塌,泥土翻起来,盖住铺满地的落叶,再也看不出诗意,有的只是一片狼藉。   “童大熊!童大熊!”茉儿靠着一块大石头坐着,面前不远是一条深深的,数百米长的沟,沟的两壁因为高温熔解,在冬日的寒风下,泛出陶瓷的光泽。这是她动用了决斗箭才会有的景象,而动用决斗箭的基础是全部能量,所以茉儿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没死说话!”   “教官,别喊了,活着呢。”被苏勒羞辱过的大汉努力推开身上一具残尸,捂住胸口的刀伤不住抽气,“各队点名!报数!”   只数到7,也就是说,华夏的18支武装小队在地形和装备双双压制对手的情况下,光全队覆没的就达到11支小队,惨不忍睹。不过他们毕竟是胜利了,没有让一个圣徒通过百草洼,把他们全歼在北京的核心区以外,相比于始终没有在正面战场出现的伯加索斯武装小队,战士们只觉得浑身都被荣耀充满。   童大熊喜欢想得多一些,重建时这些活下来的战士就是种子,每一个说不定就会组成一支小队,武装小队已经用自己的战绩向北京证明,消耗的军费是有意义的。   不过,假如圣徒们不是这么疯狂,会有更多队友活下来吧?   一想起圣徒最后的冲击,即便是童大熊胆大妄为也觉得遍体生寒。   太疯狂了!   他们冲进百草洼,完全不隐藏自己的身形,用宽正面突击诈出所有武装小队,然后顶着嘶风的杀戮集合,排成密集的整体,厚重的阵型连嘶风的锐利都撕不开,外围的战士义无反顾地为中心的战士遮挡伤害,哪怕被撕碎,最大的那一块都被身后的战士举着,一起冲锋。   电击箭毕竟是辅助用途,电压不足以把人大片地放倒,他们就用能人群挤着,被电流打中的人摔不倒,被裹挟着,像浪潮一样涌过来。   如果不是茉儿教官最后时刻那枚恐怖的决斗箭,那些非人的怪物险些就冲破了防御。   不过……总算是胜了!   “别傻楞着!急救,撤回伤员!”茉儿似模似样地骂着童大熊,如果还有力气站起来,肯定还会拿脚踹,可是心却已经跟着苏勒飞走了。   监控显示有两个目标脱离,苏勒判断是麦迪和他的圣杯,留下茉儿指挥,带着胡贲就追了上去。   现在看来,苏勒是对的,那两个家伙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在冲击的队伍里,苏勒在之前的埋伏当中一鞭斩断了邓肯的一条腿,看来把麦迪吓破了胆。   ……   麦迪确实被吓破了胆。苏勒哲吉,这个在当今这个群星闪耀的年代,不显山不露水的二阶少年,双方还发生过交集。在巴布鲁面前,苏勒没有一点反抗之力,相比普通的二阶还略有不如,谁知道画风一转,面对邓肯和自己的时候,一鞭就断了邓肯的腿。   那是三阶的腿啊!还是在能量注入的状态下发生的。难道圣杯是豆腐做的吗?   麦迪怀疑苏勒也进行了某种活体手术,要不就是那个被带走尸体的苏帕尔多桑化成了神器,和苏勒原本的武器一模一样的神器。   他怎么都不愿承认一切源于能力的克制。苏勒是一切纯肉搏能力者的克星,只要在速度上不能压制他,任何防御都是虚妄,这一点和柯兰很相似。   而邓肯就是一个可悲的,没有速度,纯粹依靠肉搏制造伤害的三阶能力者。   麦迪胡思乱想着,在华夏的密林里拼命奔逃。   他没有选择向凌佟的方向逃。在他看来凌佟是不愿意承认失败,什么冲破北京,太想当然了,别的不说,假如胡洱败了呢?麦迪知道连凌佟对胡洱都没有太强的信心,所以他不敢等胡洱的消息,想要速战速决。   浮屠对浮屠,他没意见。凌佟亲自冲主阵,他也没意见。他做先锋直扑北京?他拿什么扑?   在百草洼逗留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最早拿到圣徒的指挥权时那种志得意满,到7000余圣徒冲不破不足200人的封锁。他已经知道华夏有一种特殊武器,好像就是毛利给武者准备的制式武装,因为不是传统火药武器,圣徒的防御机制不会对它们产生任何反应,这已经不是克星了,这是特效药,用上千八百枚,他有多少圣徒都不够填的。   高端武力就更不用说了,圣杯邓肯陪他击杀了阿纳海姆,击杀了苏帕尔多桑,战功赫赫,在一个区区二阶的苏勒哲吉面前全无反抗能力。   这是什么?这是天要他输啊!   凌佟居然还想让他先冲破百草洼,兵临北京,逼迫华夏投降,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反正麦迪没理会那个命令,手动列制了一套行动方案丢进圣徒的中控里,他就带着圣杯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他想好了,去非洲,那里远离毛利和华夏的辐射,也没有太强的青卫势力。非洲的高端能力者已经被一扫而空,以他和邓肯的实力,就算断了一条腿,像阿纳海姆一样独裁一片广阔的领土绝对不存在任何问题。   如今要做的,就只是逃出北京。   轰轰轰!   脚下的地面突然起伏起来,麦迪一惊,想也不想就对着地面大吼。   “嗷!”   狮子吼顺着地面撞断一片树木,露出胡贲的影子。   邓肯直接就冲飞过去。这时候言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麦迪只希望圣徒可以吸引住那个叫苏勒的倒霉小子。   邓肯腾空,凌空打出一拳,拳头见风就长,触到树冠的时候已经有十来米宽,几十平方圆,胡贲不以速度见长,逃不出这样的攻击。   “无坚不摧,断!”   苏勒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地狱的丧钟,黑色的鞭影从树木中间钻出来,缠住邓肯的手腕一抽,手腕立断,像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变小,回归到正常尺寸,毫无意义地跌落到地上。   麦迪面色苍白。   “还有一手一脚。”啪地收回鞭子,苏勒从树冠上跳下来,用看死人的眼光看着麦迪。   “我投降!”麦迪举起双手,大声高喊。   “嘿,胡贲。”苏勒紧紧盯着麦迪,生怕他逃脱,鞭子一扬已经缠在半空中邓肯的脖子上,他飞得并不高。   麦迪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但硬冲的胜算实在太小,他不敢在这个节骨眼触怒苏勒。苏勒似乎很满意他的识相,对他点了点头,露出一点微笑,麦迪赶忙陪笑。随后鞭收,头断,邓肯掉了下来。   “你打算接受投降?”胡贲很意外,麦迪可是杀了苏帕尔的人啊。   “我只是问问,华夏有没有什么军规军纪不许杀降?”   麦迪的笑僵在脸上。   “杀俘不祥。”胡贲皱着眉头,可想了半天,确实没有想到什么军规军纪适用于眼前的情况。   “我可以帮你们说服胡洱!他会听我的!”麦迪赶紧给自己增加砝码。   “胡洱不见了,朴天惠死了,第三集团军全军覆没。”苏勒冷冷地回答,没了邓肯,麦迪插翅难飞,他不介意让这个杀死爷爷的仇人绝望。   “那楚飞和邓慧麟呢?我知道你们力量不足,我让圣徒回来,配合你们绞杀他们两个!”   “吕儒沐自爆,楚飞和邓慧麟陪葬,反叛的浮屠大部自尽,小部分投降。”   “凌佟!我可以接近他,偷袭!你们三阶力量不足,留不住他!”麦迪几乎绝望。   “凌佟自绝坟墓,和冯锐先生同归于尽,第二集团军指挥部投降,部队溃散。你是战场上最后一个奋战着的高级军官,也是最后一个活着的高级战力。”苏勒甩甩鞭子,奋战,他喜欢对麦迪用这个词。   “你不能杀我!我知道……我知道圣杯的秘密!你们有浮屠!一旦有了圣杯技术,再也不用担心叛变了!”   胡贲不知道麦迪在撒谎,一想到数万浮屠变成那种只知道冲杀,四足奔跑的野兽部队,他就觉得寒意不停地往上涌。   轰轰轰!泥土和石方从地里钻出来,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麦迪掉进去,啪!缝隙合拢,把穿天的音波截停,麦迪被深深埋进地下,土石散乱,看不出一点痕迹。   “不是说杀俘不祥吗?”苏勒泄气地说,他还想逗逗这个杀死爷爷的小人,让这场复仇持续得久一点,谁知道胡贲却动手了。   “不能让他祸害华夏!”胡贲坚定地说。   ……   北京的战事结束了,至楼履冰和他的浮屠第一师赶到,看见的是漫山遍野的同盟溃军,这场围剿要进行很久,但已经不能再牵扯他们这些高阶战力的精力。 第276章 第二轮太阳   麦迪的死,预示着亚瑟.法诺尔和他的青卫所掀起的这场战争彻底完结。   华夏留下护岛队和紧急更换装备的警察部队围剿溃兵,残存下来的战士们也没有时间休息,他们自北京出发,向南,收复桂林,进占香格里拉。   在香格里拉,近3000圣徒发起自杀式攻击,楼履冰大发神威,万剑如雨,再一次证明了这种生物改造武者的严重缺陷。   西侧,洛阳以护岛队为核心紧急扩建华夏国民第二军,分两路分别进占乌兰巴托和几乎成为废墟的塔里木,与阿芙罗拉的西高加索共和国连为一体。   毛利方面,所罗门战争结束以后,毛利第一时间开启对海上磁轨线的修理,一周以后,军队出岛,连续占领狮城,伊里安和出云。   IC65年12月29日,千濑雪在出云宣布拾荒者联盟重建,分部莫敢不从,毛利军队退出出云。   这样,华夏和毛利以出云为缓冲,隔海相望,双方都没有试图去占据万象,真正接壤对华夏和毛利这两个未来的庞然大物来说,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IC66年1月1日,自由毛利建国,定都毛利。同日,双方联军进入伊甸。   大量的资料从法诺尔的办公室中被收集起来,他似乎分门别类整理过,华夏、毛利各有不少人在战后的清算当中被抓捕,官方没有作出任何解释。   依照法诺尔的日记和大量的行动记录,从IC63年12月27日的伊斯坦布尔案起,包括伊甸内乱、楼兰海绞杀、分裂风潮、第二次统一战争、美洲三次内乱、拾荒者覆没至最后的卫国战争在内,整整两年内一系列重大变故被归入一档,史称亡灵战争,又称为第二次遗民战争。   这场人类回归地表后史无前例的可怕战争结束了,整个过程,动用军队超过200万,人类死亡、失踪近1亿3000万,大量绿岛损毁,人类经历了核战以后最惨烈的一次劫难。   IC66年1月6日,全球人类同盟临时议会宣布同盟解散,同日,以万象为首都,滨海联盟宣布成立,其政府核心正是同盟议会的残余力量,华夏和毛利先后对这个新生的独立国家表示了接受和欢迎。屏息凝神的人类松了口气,看来战争,真的结束了,哪怕美洲内乱未止,非洲纷争不休,全世界都迫不及待地宣布,战争结束了。   ……   IC66年1月21日,毛利大草原。   生态区议会破天荒地同意在草原最接近C4入口的位置辟出一大片土地安置战死将士的遗体。   黑色,雕刻着樟树枝条的长方形盖板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排列在以毛利版图为型的烈士陵园里。每个盖板都刻着名字,镶着照片,盖着自由毛利的新国旗——命运之轮中心,一棵苍翠的樟树枝条,象征伯加索斯的银色飞马把它高高驮起,翱翔天际。   毛利是凭着菲尼克斯崛起的,这一点得到了所有毛利人的认同。   今天的大草原向所有毛利人开放,每个墓碑前都有几个人,或哭或笑,或喜或嗔。   菲尼克斯的墓前也是一样,柯兰、墨离韵、墨秋、林可、奥伦、秦钰在那里。茉儿和苏勒也赶来了,他们正在安迪和安娜的冠冢前,能不时和老朋友们聊聊天,串串门,相信托尔斯泰夫妇肯定会开心。   菲尼克斯的墓除了在陵园的正中心,在别的待遇上没有任何区别。   墨离韵想了想,这似乎是他在C4大战后第一次看见柯兰,收拾得整整齐齐,穿着庄严的正装,背着一个银色的圆筒,看起来没有要出远门的意思。   整个毛利都在猜测柯兰离开的时间,格林尼治王国虚位以待,宣称要奉约西亚亲王做新王。   “不打算去做你的皇帝?”想了想,墨离韵还是决定问一下。   “还有事情没办完,全办完了再说吧。”摸摸背后的圆筒,柯兰看着菲尼克斯的照片微微一笑。   “那伟大的格林尼治人民怎么办?”臭小子下嘴毫不留情,他还对普罗迪耿耿于怀,连带着连格林尼治都有些讨厌。   “菲娜说过,她喜欢毛利的自由和民主,人类其实不需要一个坐在头顶上的王,我很认同。”   不知道为什么,墨离韵觉得那个坐在头顶上,似乎别有所指。   “你知道些什么?”晋入四阶,连直觉都敏感了很多,臭小子这些天一直有些烦躁,但他想不出来是什么原因。   “大概……快了。”   人群突然嘈杂起来,扫墓的人们发现洒在墓碑上的阳光变了颜色。敏感的人抬头,天边,另一轮银色的太阳冉冉升起,向着毛利的方向越来越大。   “疯了!那混蛋开了什么来毛利!”墨离韵一下子就想到了普罗迪。   “谁?那个太阳?”墨秋牵着林可靠过来,祭拜安迪的茉儿和苏勒,祭拜巴宁格的张艾嘉、洛川、德尔和凯特,还有一直在边上的秦钰,都靠了上来。   奥伦总理望着天空,满脸凝重:“它是针对毛利来的?”   “不算是。”柯兰解下圆筒,递到奥伦手上,“不过也差不多。”   天空岛,下坠,海浪和毁灭,奥伦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菲尼克斯早知道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预言,她不愿相信……”   “我们还有机会吗?”   “有区别吗?”柯兰爽朗一笑,“无论有没有机会,有区别吗?”   奥伦终于镇定下来,画卷已经传达到所有人手上,每个人都看着柯兰,或许是经历过生死考验,除了墨秋,所有人的表现都比奥伦要镇定。   亚特兰蒂斯到达头顶,遮住太阳,巨大的陵园只剩下银色的光,天空一片煌煌。   一个黑点,自银光边沿坠下,速度很快。黑点越来越大,打开视界的茉儿被强光刺激得泪流满面,不过总算是看清了,居然是消失了很久的苍喆。   大汉抱着卷成卷的飞毯,怪叫着下坠,脸色白得吓人,看来是吓得不轻。   飞毯张开,下降速度一下子慢了起来,他颤颤巍巍地爬上去,终于开始稳定地下降。亚特兰蒂斯划过天空,太阳重新洒下来,人群中开始有抽泣的声音传过来,战争,又要开始了。   “是苍喆!”   秦钰高喊着,一闪出现在半空中。飞毯比想象中高太多,她闪了两下,还是离得老远,啪!小贼婆垂头丧气地回到地面,只能老老实实等着苍喆降下来。   苍喆终于降下来了。   “普罗迪.埃塞尔要用亚特兰蒂斯撞格林尼治,他五阶了,只要在领域范围内被杀掉的人,都可以在他领域范围内重生!”   前言不搭后语,神奇的是,在场的人居然都听懂了。   “亚特兰蒂斯的高度有多少?”张艾嘉问。   “至少20000米!”众人瞠目结舌,除了墨离韵,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穿过对流层混乱的电离层吗?   “你打算怎么办?”奥伦没有征询张艾嘉的意见,直接看向柯兰。   “外务处。”柯兰轻轻吐出三个字。   外务处,似乎太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我们可以集齐全世界的力量,这不是毛利一家的事情。”张艾嘉皱着眉头。   “我很了解埃塞尔阁下。”柯兰摇着头,“我算了算起源现在的人,发现外务处刚刚好。两万米高空,我们即便有办法把人送上去,能不能进岛其实还要看他是否允许。”   “他会允许我们上岛?”秦钰大奇。   “会的。”回答的是墨离韵,因为和自己有关,他已经知道柯兰的猜测了。   “他到底要干什么?”苏勒皱着眉头,手紧紧攥着长鞭。   “更多的四阶,如果能出现五阶,他就有对手了。”墨离韵已经开始整理身上的装备,众人这才发现,他居然带了全套的战斗配置,连水和干粮都有。   “你说他的目的只是一战?”林可拍着墨秋的肩膀,小丫头好像在哭。   “求战,求强,探索极限,这是埃塞尔阁下一辈子都在做的事情。”柯兰蹲下来抚摸着菲尼克斯的碑,“他历来喜欢在压迫式的环境下寻求公平,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人的潜力才可以最大程度地激发出来,从而晋阶,突破极限。如果我猜得没错,起源已经在岛上准备好了。”   “看来你已经有决定了。”压迫式的环境,奥伦知道,柯兰指的是如果不在限定的时间内阻止他,他真的会让亚特兰蒂斯坠落。   “需要您的命令。”   “你一直都是外务处的处长,外务处便宜行事的特权也一直都没有撤销。”   “如果是这样……外务处,集结!”柯兰站起来,亚特兰蒂斯正在越来越远。   “那我先去了。”墨离韵摸摸鼻子,“得让那块大石头停下来,最好降下来,我最合适。”   “辛苦了。”柯兰也不矫情。   墨离韵点点头,转身,衣角有被拽住的感觉。他诧异地回头,小秋红着眼睛,拽着他衣服的一角,因为用力,手指隐隐发白。   “怎么了,丫头?”   “别去!”墨秋的声音颤抖,眼泪啪啪往下掉。   “那块石头要撞格林尼治啊!”   “我知道!”   “人类会在海啸中死光啊!”   “我知道!”   “那你拉着我干嘛!”   “你打不过普罗迪.埃塞尔啊!”小丫头蹲在地上大哭。   不知道什么时候,边上的人都散开了,远远地,很笨拙地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丫头,松开吧。”墨离韵的口气软下来。   “林姨也要去,你也要去,我只剩下你们了,你们都去了,我怎么办!”   “你要改变这个世界呢!”墨离韵摸着小丫头的脑袋,“人都死光了,你改变谁去?”   “我不管!祖爷爷,爸爸,还有墨叔叔和陈叔叔,我受够了!”   “喂,跟你说实话吧。”墨离韵也蹲下来,流里流气的样子。他把墨秋的脑袋扶起来,四目相对,“其实我也不怎么关心这个世界的人会不会死。不过呢,在幻境的时候我想明白一些事情,我这个人呐,除了你们,其实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在乎,只想要挑战强者,证明墨家不产废物,就这么简单。”   “你已经是四阶能力者了,没人会说你是废物了!”   “可我还不是最强啊,普罗迪.埃塞尔可以说我是废物,我不喜欢。”墨离韵笑了起来,“所以让我去吧,否则就算活下来,我也生不如死呢。”   “你……会回来吗?”   “当然啊!三阶的时候我能打败李大江,四阶的时候我干掉法诺尔,看见普罗迪的时候,我肯定五阶了,我是主角啊。”   “不要脸!”   墨离韵哈哈大笑着飞起来,两队蝉翼展开,瞬间超脱音速,追着那轮远去的太阳,就像是追火的荧光。   “要回来啊,臭小子!”   风吹过草原,最后的战斗……即将打响。 卷后记,致晨光-双城记卷的完结   最长的一个卷,终于结束了。   92章,近30万字,复数场景,复数的线,纠缠在一起的人物和事件,对三七来说是一个考验,本以为会很艰难,结果没有那么艰难,写完后居然还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双城记完结,晨光也算是正式步入尾声了。   疯子的挣扎,是给法诺尔的交代。   双城记,则是给青卫的交代。   在打腹稿的时候,这个卷后记有很多话要说,说说亚瑟.法诺尔,说说李大江,说说青卫形形色色的有些病态的人,七婆说纵观整本晨光,他们比回归的人更像主角,更立体,三七只能报以苦笑,怎么就这样了呢?太尴尬了。   因为尴尬,我词穷了,所以这个卷后记,无话可说。   最后,感谢一直追书追到现在的朋友们,晨光还有最后一卷,完结在即,谢谢。   如此,双城记卷正式完结,我们亚特兰蒂斯见!   三尺七寸,敬上! 第277章 圆   对于四阶能力者而言,领域内能量流转,生生不息,如果他们想,无论以什么样的速度飞,绕地球多少圈都没有问题。   墨离韵就是这么做的,撑开两对蝉翼,始终保持超音速的状态,追着天边的那一抹银光。   亚特兰蒂斯毕竟太过巨大,普罗迪也没有赶路的心思,速度上自然不会过分,墨离韵保持超音速,领域撑开狂暴的电离层,匀速拔高。   没有多少能力者有过穿越电离层的经历,墨离韵也没有。那看似澄清的天空刹那间暴走,四周都是汹涌的雷暴,几乎遮蔽墨离韵的视线,他只能改变方式,直线冲天。   冲破电离层,那道银光远了不少,可是也更加耀眼了。   真刺激啊。   墨离韵叹口气,拔出水壶湿了湿嘴,收拾停当,轰地一声,速度比之前更快。   这已经是离地将近2万米的高度了,脚下是厚厚的云层,身后是太阳,眼前……也是太阳!   墨离韵追了上去,刀和剑同时离鞘飞出来,光芒在天穹下暴涨,扩张到百余米,沿着越来越巨大的亚特兰蒂斯劈了过去。   轰!轰轰轰轰!分不清爆点的爆炸声自银光中发出,那些银光分离,逐渐化作无色的辉耀水晶,划出通红的轨迹,倾泻向地面。   鹰击还在继续劈砍,墨离韵穿过亚特兰蒂斯,绕到浮空岛的正前方停下,无穷无尽的刀和剑在空中凝结,显形,目标直指迎面而来的庞然大物。   “你是自己停,还是让我来击落她,普罗迪.埃塞尔!”   浮空岛真的停了下来,从疾行到急停,中间没有一点缓冲,墨离韵的心里一沉,巨大岛屿惯性无穷,普罗迪随意就让她停下来了,最近的岩块离自己还不到一公里。   普罗迪飞了出来,在浮空岛边沿立定。   “其实只要你喊一声,我就会停下来。”   臭小子差点从天上栽下去。   “还不是随你怎么说!”   “我不欺骗。”普罗迪认真地回答,“只要有人打算阻止我,我都会停下。”   墨离韵笑出声:“要是连你自己都犹豫,不如就从这里降落,老老实实过日子不好吗?”   “不是犹豫。”普罗迪摇头,“我并不急着毁灭人类,在自救的过程中,说不定你们会给我一些惊喜。”   剥离所有恩怨是非,普罗迪的话干净地让人无法反驳,毁灭,对他而言是手段,不是目的。   “那你就等着吧。”墨离韵招手收回鹰击,“柯兰他们在路上,估计要一些时间。”   “这话不该跟我说,和你自己说吧。”普罗迪转身,渐渐飘远,“你的对手,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战胜他以后,你可以来找我。”   一条巨大的引力通道凭空浮现,墨离韵来不及反抗就被吸了进去,须臾之间,已经从岛外落到岛的一侧,从天而降,掉在信仰十字的繁华广场上。   摔了个七荤八素啊……   墨离韵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好几排房子都让他冲垮了,广场上有数万人,此时鸦雀无声。   一道流光从天而降,把信仰十字犁成两半,几乎从一侧城墙撞到另一侧城墙,然后从流光里爬出一个摇头晃脑的年轻人,这种事件,就算是祖辈上见过真神的亚特兰蒂斯人也有些受不了。   “城市?”墨离韵一愣,而且是人很多的城市。   “是啊,这里叫信仰十字,是陶淘和一个土著建立起来的城,也是现在亚特兰蒂斯最大的城。”一个熟悉的声音笑嘻嘻的,墨离韵一看,果然是唐宁。   “如果我的对手是你的话,你直接投降吧。”臭小子摆摆手,“你的能力需要触摸,而从速度来说,你碰不到我。”   “放心,你的对手不是我。”唐宁点着头,墨离韵的分析和他的差不多,不过这种粗糙的战力对比没有意义,“我只是个邮递员。”   “你送的东西我消受不起。”臭小子一想起那次被关了好几个月小黑屋的经历就有些发寒,如果唐宁稍微动点坏心思,自己就要活活饿死了。   “不说那些,你觉得亚特兰蒂斯如何?”   “不过是一些领域捏合起来的物质,没有任何价值,从人,到房子,都是。”不愧是四阶,直接就看到了亚特兰蒂斯的本质。   “那这样呢?”唐宁按住旁边发呆的路人的手,路人的眼神刹那迷离,片刻之后,就像气球一样炸开来,连骨头都碎了,噼里啪啦响了一片。   寂静的人群爆发出绝望地哀嚎,人们开始逃跑,可无论怎么跑,在唐宁的领域里都会回到原位。   有血,有肉,有骨头……墨离韵看着手上挡下的一块碎片,明知道不过是领域的具现化,他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说吧,你要干嘛……”   “让我摸一下。”唐宁绝对是在耍无赖。   “我没时间再被关上几个月。”臭小子没好气。   “这次不一样,只要几天就行了,等他们踏上这座岛,你总会从幻境里出来,不是活的,就是死了。”唐宁挂着浅浅的笑,让人有种黄鼠狼偷到鸡的既视感。   “那……来吧。”   唐宁穿过人群站到墨离韵身边,双手摁上对手双肩,墨离韵被拖入领域。   ……   外务处的其他人出发的时间要比墨离韵晚上很多,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改装苍喆的魔毯需要时间。   要登上亚特兰蒂斯,他们需要一个飞行器。即便是三阶能力者也不可能凭借肉身穿过电离层,以前不是没人试过,只是试过的人都死了。   毛利精工所有设计组都被抽调起来,直至有人画出了飞机的样子。   需求确实是一样的,外务处的人要坐在里面,要突破电离层,要飞上20000米高空,飞机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因为有魔毯,飞机上的大部分部件都取消了,不需要驾驶舱,不需要机翼,不需要尾翼,连发动机都被取消,一切电子元件不进行加装,一番设计,不过就是在魔毯上搭了一座密闭式微型磁能罩,磁能罩的能量收集探头密密麻麻,把能源供给给尾部的最老款螺旋桨,一个电子元件都没有的设备。   外务处出发,剑鱼号风驰电掣穿过亚洲,直扑格林尼治。   当找到亚特兰蒂斯时,柯兰也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神奇。   巨大的浮空岛静止地漂浮在天空,银色的太阳高悬天际。这里是敦煌,几年前的敦煌遭遇劫难,成为这一代第一个毁灭的绿岛,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阿纳海姆毁掉过绿岛,法诺尔毁掉过绿岛,美洲的埃卢尔也毁过绿岛,还有伊阿带领的小股部队,更是毁掉了沿线所有绿岛。   敦煌只剩下一片废墟,荒草萋萋,猛兽出没,普罗迪选择在这里停止,柯兰有一种感觉,命运像是划过一个圆,如今回到起点。   “准备吧。”他没有多说什么,所有人都在检查自己的随身装备,茉儿把全部箭都换成杀伤力强的嘶风和音波,剩下的就是一共两枚决斗箭,那也是毛利精工最后的两枚。   众人登上魔毯,舱体闭合,苍喆冲向高空。   20000米高空是超过苍喆极限的,而且远远超出,不过队伍里还有吕承渊,老头每每布下结界供魔毯停靠,苍喆倒头就睡,他的能量这两天始终在透支边缘,可是多爬上一米,距离最后目的地就近上一分,苍喆咬牙坚持。   腾空,休整,腾空,休整,一连6次,苍喆通过电离层的时候,魔毯只剩下球型船舱遮蔽的中间部分,剩下的全都在雷暴中灰飞烟灭。苍喆两眼赤红,裸着胸膛单膝跪地,魔毯挣扎着不停向上,直到穿过岛平线,一个巨大的引力通道降临,撕碎魔毯,把所有人吸上高空,停留在亚特兰蒂斯正中心,鲲鹏堡的上方。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了?”茉儿和秦钰对视一眼,就算平时再怎么不对付,两个女孩儿都感受到一种不一样的氛围。   “埃塞尔阁下大概要分派战场了,我估计……”柯兰的话还没有说完,众人身边开出数条引力通道,柯兰、吕承渊、林可、秦钰各拒一边,苏勒和茉儿一边,苍喆独自一边。   “在中央集合吧。”柯兰苦笑,随即被弹了出去。蓦然回头,他看见苍喆远远地飞出去,超过岛的边沿,落进无限虚空。   才刚刚开始呢,埃塞尔阁下,你连一个二阶的位置都不愿留,这就是你要的绝对的公平吗?   IC66年1月29日,苍喆失踪,回归机关和起源机关的最后一次战斗在废岛敦煌的正上方,两万米高空的亚特兰蒂斯打响,而这时,墨离韵已经在幻境中困了8天…… 第278章 匹配 草原对决(一)   柯兰在引力通道里不断加速,四周景物飞逝,他已经调整好心情。   对普罗迪而言,让他们参战,是给予他们挑战自己的资格。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苍喆没有资格,所以苍喆被剔除在外,至于从两万米高空掉下去是否能活下来,普罗迪是不会在意的。   资格……柯兰抬头,只有正前方的景色不是模糊的,一大片草原越来越近,蒙古包零零落落,让人有种错觉,似乎回到了毛利的大草原。   缠绕在身上的引力束缚突然解除,柯兰随着惯性下落,直到踩上松软的草皮,他才相信这一切都不是人工构造的,苍莽远山,肥厚青草,亚特兰蒂斯,真的才浮起几个月时间吗?   “呦呵呵呵!”数百健马从远处奔驰而来,草上骑士肮脏、彪悍,穿松垮垮的袍子,挎明晃晃的弯刀,远远发现背手站立的柯兰就扑了上来,锵地弯刀出鞘,身体伏低,径自开始冲锋。   杀意扑面,这不是草原上年轻人的游戏,那些骑士似乎是真的想要杀掉他。   柯兰皱着眉头,小恶魔从虚空当中浮现出来,肉呼呼的小脸上带着笑,莲藕似的胳膊拽着一捆黑色的流焰,凝结成绳子,向着骑士们飞过去。   绳索扯紧,排头的骑士撩起弯刀,划过流焰。弯刀悄无声息地断成两截,随后是骑士和他的战马,之后是更多的骑士。   一连四排骑士碎成零件,后面的终于勒住马,望着眼前的血肉地狱,马匹受惊了,在骑士身下焦躁不安。   “你……你是何人!”   “柯兰.奥克费兰斯.约西亚。”柯兰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堆血肉中间,小恶魔和小天使各扯着那条绳索的一端,一圈一圈甩动,就像孩童们跳绳的游戏,这是在告诉那些骑士,只有跳过去,他们才具备向柯兰挥刀的资格,这种选择方式,和普罗迪如出一辙。   “是何人派你袭杀我屠馍国勇士!”   “不是你们主动来杀我的吗?”   首领骑士一窒,在草原,穿着整洁是中部那些城市人的风格,城市人软弱、富裕,他确实没有想过对手反抗的可能,直接让儿郎们发起的冲锋。   “由何反抗!”首领骑士只能用厉喝来掩盖。   “为了像现在这样好好谈谈啊。”柯兰走进几步,骑士群齐齐后退,马术精湛,就是胆子小了点,“我找几个人。”   “莫要靠近!”首领安抚住马匹,他是真被那个笑着杀人的恶魔给吓到了,草原人凶残,也没有他这样把杀戮当成兴趣来进行的,“你找何人?”   “一群和我差不多的人,他们应该会管自己叫起源。”柯兰说着抬起手,黑焰蹿起来,在掌心安安静静地燃烧。   首领骑士这才发现,那道杀人的绳子,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两个胖小子似乎都不是实物,它们的表面不安分地波动,和怪人掌心的黑焰一模一样。   神使?   首领掌管着一个大部族,以他的身份是有幸觐见过庇护部族的战争之神的,战争之神好像说起过,他来自起源……   我让族人袭击了一个神?   首领骑士差点吓尿了……   他翻身滚落马鞍,像鹌鹑一样趴在草地上瑟瑟发抖。祖鲁奥巴的脾气很糟,欲求与夺,给草原部落的印象就是那些神的使者脾气都不太好。   这位大人不会把我的部落烧成灰烬吧?   “没见过吗?”柯兰遗憾地收起火焰,天使和恶魔也飞回到他身边,不再调皮,“王帐在哪里?”   首领骑士趴在地上指了一个方向,他不敢说谎,就算部族会被毁灭,他也不敢说谎。神本来就要交给神来对付,部族供养了战争之神几百年,也该他出面为部族消灾解祸了。   柯兰飞走了,向着王帐的方向,首领骑士连滚带爬翻上马鞍,抽动马鞭向自己的部落跑去。   “迅速拔帐!远离王旗!”   ……   亚特兰蒂斯是圆的,这就注定这片草原不可能很宽,更何况普罗迪也不会无聊地把人扔在荒僻的地方,两个对手之间遇不到,那所谓的交战和考验就统统失去了意义。   所以柯兰飞得一点都不急切。他更希望对手早点知道他来了,双方不必在人口密集的牧场交战。即便知道那些牧民都是造物,可是有血有肉的,满地残肢死成一堆,总是会让人下意识忘掉这个问题。   不断有放牧的骑士发现他,然后打马冲向王帐,一路高喊。柯兰一直飞到距离一大片蒙古包一公里远的地方,看见几千名骑士列队,这才停下来。   “腾飞的神灵缘何来我屠馍之地?”这次出来的,应该是可汗了吧?   “我来找一些和我一样的人,能飞,力量强大。”柯兰高声回应。   “那么您应该去神的国度寻找!屠馍呼唤不出神灵!”可汗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就是你们的神送我过来的,我相信他在这里,只是不知道他是谁。”柯兰说,“用你们的方法通知他,告诉他,我来了!”   他们的方法是焚香祭拜。玄之又玄的萨满舞肯定传不到祖鲁奥巴耳朵里,不过狼烟却可以让他看到。   狼烟冲天,透着一股甜腻的馨香。屠馍国年年扣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这种只产于岛中部信仰十字附近的信香,据说香味可以一直传到神国。   天边很快就传来了尖啸声,早在几天前,普罗迪就告诉他们,战斗要开始了。随后唐宁和墨离韵就在信仰十字开战,祖鲁奥巴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对手。   轰!裂天扯出的风刃在祖鲁奥巴停下之后继续向前飞行,直飞出几百米炸裂,轰鸣声就像滚滚旱雷。   “我的对手是你吗?约西亚!”   柯兰抬头看着这个元气十足的对手:“我的同乡们好像非常喜欢给我安排那些不怎么熟络的对手。”他飞起来,和祖鲁奥巴等高,“只希望和当年的李力比起来,你会让人满意些。”   “祖鲁奥巴不会让你失望!”细长的裂天平举起来,剑尖对着柯兰的眉心,“我会用你的头,感谢大人赐予我的恩典!”   “就不能给我安排一个脑子好使点的人吗?”柯兰喃喃自语。   ……   同样落在草原的还有茉儿和苏勒,不过他们的位置要偏僻得多,已经贴到亚特兰蒂斯的边缘。如果不是苏勒动作够快,茉儿落地后直接就会从岛沿滑出去,而不是现在这样吭哧吭哧地拽着蛇吻往岛上爬。   “需要帮忙吗?”赛伦摸着鼻子一脸尴尬,茉儿本来都快爬上来了,因为赛伦和林瑶突然出现,苏勒直接摁下机簧,蛇吻拉到74米的最大长度,可怜的茉儿鬼叫着又坠了下去。   “别担心了,那女人爬上来之前我们不攻击。”林瑶摆弄着溜溜球,“我是说,如果你相信我们两个的许诺的话。”   “为什么?”苏勒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这一次,除了蛇吻,他还带了一柄弯刀,是伯加索斯制式武装,月刃的半成品,并不称手,不过材料已经足够负担他的能力。   “作为被大人放弃的两对,我们不是就应该老老实实地问安,用最公平的方式打上一架,看看谁有本事突破三阶,拿上一张通往四阶的入场券?偷袭什么的,放在这个时候毫无意义吧?”林瑶的话里好像有那么一些讽刺的意味,这很不正常。   苏勒沉默了。看他不拒绝,赛伦嘭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提着茉儿的衣领子,随手丢在草地上。   “你们知道些什么?”苏勒收回长鞭,把茉儿护到身后。双方交过手,茉儿面对他们两个,很吃亏。   “其实也不算确信。”赛伦比了个坐的手势,自己先坐到草地上,抱着腿,“唐宁和墨离韵在信仰十字打起来后,迪把我们叫过去,分派地点和任务。迪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和你们就是队友了。”   “哈?”茉儿迷糊地不要不要的。   “他的意思大概是,大人打算毁灭地球,不过算是给了人类最后一个机会,你们,我们,无论是谁晋入五阶,都可以去挑战他,只要杀掉他,地球就不用被毁灭。”赛伦想了想,突然又补充了一句,“至少不是被他毁灭。”   “这是机会吗?除了小韵和唐宁,我们剩下的不是三阶就是二阶,谁能晋到五阶?”茉儿哼哼地生气。   “别在那不懂装懂。”林瑶反驳到,“大人特意和真惠姐说过,三阶和五阶,只有心境的差距,没有力量的差距。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三阶都有机会直接晋入五阶,不过是看运气而已。”   “这就是你说的,我们属于被放弃的人。”苏勒看向赛伦,“二阶到三阶是需要积累的,无法晋阶就是无法晋阶,是这个意思吧?”   “差不多吧。”赛伦苦笑,“你们能登岛,大概是因为大人怜悯我们两个始终跟随,打算给我们一个机会而已。”   “那就开始吧。”苏勒站起来,啪地抽响鞭子,“我会晋入五阶,砍掉普罗迪.埃塞尔的头。” 第279章 被放弃的两对 草原对决(二)   天边划出亮白色的月牙,祖鲁奥巴斜着裂天在草原广阔的天空上急速飞行,空气在裂天深深的血槽里压缩,延伸,月牙形状的空气刃切开草地,犁出一道道深深的沟。   柯兰从头至尾没有动弹一下,天使和恶魔像两道卫星环绕着他飞行,扯着黑炎拉出一道道盾。拥有纯粹的速度,祖鲁奥巴的攻击单调而难看,驱动的空气刃是纯粹的物质,湮灭起来毫不费力,柯兰考虑的,是怎么逮住那只漫天乱飞的苍蝇。   这样的战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啊……   柯兰叹了口气。祖鲁奥巴是窃贼出生,又长期被埃卢尔奴役,无论他想不想,他的战斗风格都已经成型了,把自己放在一个远远的,看似安全的位置,随时可以逃跑,所以都是利用速度和空气战斗,墨离韵三阶的时候已经能压制住柯兰,双方你来我往互有胜负,祖鲁奥巴却连让他挪动一下脚步都做不到,这不是能力造成的,而是习惯导致的。   难道您认为我不具备挑战您的资格吗?   通过苍喆,回归众人已经知道岛上的对手到底是那些人了。在柯兰看来,浅野、迪和秦峰,无论是哪一个都可以激发他的战斗欲望,在生存威胁下,他是有可能晋阶的,毕竟他已经站在四阶的门槛上,如果不是法诺尔那时的打断,他说不定已经站在四阶之上了。   难道我想错了吗?四阶不是生死考验可以突破的?那晋入四阶的关键到底是什么呢?   轰隆隆隆!又是两道风刃连天接地袭来,被黑炎盾牌挡下,消散无踪,但那种撕破一切的巨响还是打断了柯兰的思路。   “如果你再不停止这种无意义的攻击,我会让你生死两难!”柯兰的思考陷进死胡同,隐隐地,他开始烦躁。   祖鲁奥巴果然停下来了。倒不是因为害怕柯兰的威胁,而是他发现对方似乎没有什么战斗欲望。   “和我战斗的时候走神,你在羞辱我吗!”   柯兰抬头看了这个曾经自诩贵族,最后彻底沦落为打手的对手一眼,那种彻骨的杀意让祖鲁奥巴为之一寒。   “太呱噪了。”   不必再问了,柯兰根本没有羞辱他的意思,因为这个骄傲在骨子里的漂亮男人,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祖鲁奥巴大怒,身形一闪,破空而出,拉升到极高的位置,冲着柯兰的天灵盖开始垂直俯冲。   嗡!裂天锁留住空气,微微震颤,这是杀死艾德拉诺的一剑,祖鲁奥巴要让对手记住,他的骄傲不容亵渎。   “四阶的关键,到底在哪里呢?”柯兰还是呆呆地站着,天使和恶魔围绕着他开始盘旋。黑炎从脚底燃起,包裹住全身,在他身体外形成一个张大嘴的巨大龙头,龙息冲着天空像喷泉一样涌出。   “破灭!”祖鲁奥巴狂喊,骤停拔升,压缩到极致的风弹轰向地面,却悄无声息地被龙息吞没,丝毫不见减少的龙息涌上来,祖鲁奥巴飞快地拔升,终于熬到了龙息力竭的时刻。   数百米长的黑炎没有消散,它只是不再拔高,像一柄剑一样缓缓歪倒,切黄油似地切进草地,一路向下,直到辉耀水晶特有的银光从缝隙里露出来,祖鲁奥巴要疯了,对手随随便便释放出来的余波就砍穿了亚特兰蒂斯?   “你给我认真一点啊!”祖鲁奥巴消失,在龙头消散的瞬间出现在柯兰身侧,扬拳打出,柯兰终于有了点反应,撤步,抬手一挡。   轰!劲风激面,柯兰退了两步,抬头,满是血丝的眼睛没有焦点,瞳孔却锁定着祖鲁奥巴:“你知道四阶的奥秘吗?”   “杀了你,大人就会赐予我四阶!”祖鲁奥巴的气势越来越盛,柯兰终于有反应了,相对于些许安危,近身搏击至少能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可笑。   轰轰!又是两拳,被柯兰端着臂挡住,祖鲁奥巴提膝抽腿,柯兰同样一脚踢出,小腿骨对撞在一起。咔!似是而非的脆响,也不知道是谁的腿断了。   “埃塞尔阁下果然堪透了四阶的奥秘吗?”柯兰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在他看来,他被放弃了,“这样也对,不然无法解释唐宁和小韵的晋阶,三年四阶,在埃塞尔阁下看来,四阶已经是可以量产的东西了。”   “不要再……无视我了啊!”祖鲁奥巴怒意勃发,一脚蹬在地上,钻心的疼痛。怎么可能!断腿的是我?   毫无准备的祖鲁奥巴歪倒,天使和恶魔双双贴上来,化身黑焰,瞬间把他吞噬殆尽,连遗言都没有留下。   “所以才把我和祖鲁奥巴安排到一起吗?埃塞尔阁下,我到底缺少什么?”柯兰喃喃自语。   “大人……”可汗牵着自己的马,小心翼翼地绕过沟壑层叠的草原战场,靠到柯兰身边。   “怎么了?”柯兰醒过来,曾经近在咫尺的四阶骤然间遥不可及,柯兰在感到失落之余,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丝轻松,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   “有一个少年,在前几天来过草原。”可汗从怀里抽出一张信纸,“他说等您战胜了战争之神大人,让我把信交给您……”   “信?”   信是陶淘写的,柯兰认识字迹,但信里的内容,却来自于一个不熟悉的人的口述。   你是被普罗迪选为继承者的人,顺着信纸飞舞的轨迹,来我这里,取走属于你的东西。   “我是……继承者?”   ……   啪!啪!赛伦的身影足有七八个,围绕着苏勒和茉儿的战团隐隐现现,仿佛每一个都是真的,因为苏勒收缩成剑的蛇吻和左手弯刀形状的月刃都可以感受到金铁交击的作用力,可是不等他激发能力,那股力就会消失,赛伦会出现在其他地方。   双手双持,苏勒只有苦苦支撑的力量。   这一战的主力已经变成了茉儿,她在苏勒的援护下心无旁骛,一枚枚音波箭和嘶风箭交替射出,变相限制了赛伦的攻击范围,而被笼罩在攻击下的林瑶更是疲于奔命。   音波箭和嘶风箭都是不可防御式的特种箭,攻击范围大,箭头薄且脆,一旦拦截,碎出来的破片就像专用于杀伤步兵的手雷,让人防不胜防。   十枚溜溜球像触手一样小心翼翼地击打在箭杆,吃了两次亏,林瑶脖子上已经有了一道伤,如果不是反应快,血管就断了。   可是这样一来,澎湃的次声波和锐利的风刃就成了麻烦,林瑶一刻也不敢停留,不断偏移着位置。   茉儿终于找到机会,视线剥夺,决斗箭已经上弦,震颤着发热。强光发出,林瑶恢复视力,只看到铺天盖地的白光袭来。   “赛伦!”   啪!赛伦丢下苏勒,闪现到林瑶身边,抱上她,几个闪现,横着脱离决斗箭的攻击范围。   苏勒乘机从茉儿腰带里拔出一枚针筒,用最快速度扎进茉儿心脏,一推到底。   那是最普通的兴奋剂,激烈的药性对人体有害,但不得不说,在决斗箭会吞噬全部能量和体力的背景下,至少解决续战之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茉儿的额头青筋弹起,身体被苏勒拽起来,深吸一口气,趁着白光还未消散,她已经提起槲寄生和苏勒一起扑了上去。   反击!   嗡!   弯刀被苏勒甩出,目标指向林瑶和赛伦中间。   林瑶抬手推开赛伦,茉儿已经缠了上去,传自苏帕尔多桑的弓斗术第一次用于实战,槲寄生尖锐地角像长枪一样扎出。   林瑶侧身,溜溜球弹起来,球面上的利刃盘旋着,从四面八方包裹住茉儿。   茉儿毫无惧色,身体贴得更近,弓弦成了刀,抹向林瑶的脖子,腰拱下来,宽厚的弓身借着动作甩中身后的溜溜球。锵!改装的角刃弹出来,带着倒钩的刃勾住两根绳索,啪啪切断。   苏勒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扑向赛伦,蛇吻根本不敢拉伸成鞭,还是以剑的姿态,才挥起,一声“断”就喊了出来。   赛伦消失,闪现到苏勒侧面,没成想苏勒却抬起了左手,并掌成刀,对上了他的爪刃。   那一声断还未散去,苏勒左掌切开赛伦单手的四枚爪刃,又像玻璃一样寸寸碎裂,鲜血喷涌而出。   赛伦大惊,但苏勒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身体扭过来,蛇吻重新刺向对手。   啪!赛伦又消失了,苏勒急忙回身,可赛伦这次却是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仅剩的右手爪刃,顺着之前的轨迹又是一挥。   “怎么可能输给你!”苏勒大喊着,断了掌的左臂再次迎上去,“断!”   手臂,能像刀一样锋利吗?   苏勒会告诉你,只要他想,任何东西都可以变成无坚不摧的刀,任何东西都可以被切成两段!   爪刃断裂,喷涌的血撕开赛伦胸口皮肉,刮出一道惨烈的伤口,惨白的肋骨下,心脏激烈地搏动,肺部不断地涨缩。   自肩以下,苏勒整条臂膀都开始碎裂,碎成血雾随着风飘向远方,落到地上,切开草叶,切碎泥土,亚特兰蒂斯的一角轰然坍塌,从高空坠落下去,苏勒,晋入三阶!   蛇吻从断裂的悬崖边伸出去,捆住人事不知的赛伦,苏勒趴在地上咳着血,两只脚死死地插进泥里,不让自己被赛伦拖下去。   林瑶和茉儿的战斗停止了。   岛都打碎了,这场战斗也没可能继续下去了。   林瑶没看见赛伦,顿时撕心裂肺:“赛伦!”   “如果不想你家男人摔死,就别喊了,我快拉不住了!”苏勒的回应有气无力。 第280章 洪钟之城   吕承渊像秤砣一样从天上砸下来,轰隆砸进一座巨大的城市。   从被引力通道牵引,他就大概猜到了这个结局,引力束缚一放松立刻打开结界,人倒是没怎么伤到,就是摔得有些头晕脑胀,另外,脑袋顶上堆了厚厚一层碎石瓦砾,这种感觉并不好。   “掉进人家的城市了?”结界扩大,撑开头顶的建材废墟,吕承渊拍拍衣角站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撞上什么人?”   就算苍喆之前和所有人普及过亚特兰蒂斯千万造物的事情,可耳听总是虚的。   巨大的钟楼,连片的民房,踩着平整的青石地板拐上大道,肉眼可及就是皇城高达的围墙和角楼,城门巍峨,给人一种时空穿越的感觉,这是一座至少10万人级别的城市。   “大工程啊!”老人家背着手,嘴里啧啧称奇。如果有什么不太如意,大概就是他破出一条几十米的通道,居然没有引起市民围观,不仅如此,就连路上的行人也很少。   “兹洛的王费了一个多月清理全城人口,只为了给我们留出一个干干净净的战场。所以如果你打算看中世纪车水马龙的景象,在兹洛是看不到了。”城门楼子里飞出来一个人影,穿着扣满金属环的黑皮衣,画着厚重的粉底和浓烈的眼圈,肩上挂着电音吉他,身如扶柳,发若枯草,很夸张的重金属造型,扑面而来的末日的疯狂和颓废,是迪.格拉汉姆,还特意画上了他最得意的舞台妆容。   “你56年的专辑是这些年当中最好的,再往后就不行了,我坚持买,可是听得不多。”吕承渊抖抖手,摸出几片茶叶含在嘴里。这一趟没有带紫砂壶,嚼茶叶就成了他少有的支撑。   “永生国度的死难日?”迪一愣,“那首歌不适合一个老人家听啊。”   “准老人家唱,就不准老人家听了吗?”吕承渊跺跺脚,好像有些生气。   “也是。”迪苦笑。   “我猜到会是你。”   “大人喜欢有始有终,我们两个从20年前开始打交道,相互熟悉,死斗的时候最容易突破,的确好猜。”迪点着头,“如果这次是浅野排兵,我估计自己得对上柯兰,你也只能望着祖鲁奥巴干瞪眼。”   吕承渊摆摆手:“所以说,有时候女人还是格局小,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死伤。”   “她只是理智而已。”   “有人能比普罗迪.埃塞尔还理智?搞定青卫那帮人,让我明白一件事,理智和疯狂不冲突。”吕承渊打开外套,露出两把巨大的手枪,枪并没有什么特别,是伯加索斯配发的大口径手枪。他没有武装,包括已经死掉的李大江和艾德拉诺,老一辈的能力者们都不是很喜欢武装,这让他们觉得自己不纯粹,“只问你一件事,如果你晋入四阶,会不会跟普罗迪放对?”   “大概……会吧。”迪望向鲲鹏堡的方向,“我愿意追随大人,也喜欢这个世界。大人创造的世界是有瑕疵的,你不能指望一个对情绪缺乏理解的人,创造出一个合理的世界来。”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老人抽出枪,斜指地面,“说说吧,清空人群,给我准备了什么?”   “一口漂亮的铜钟。”迪拨动吉他发出一声高音,城市四周开始发出吱吱呀呀的滚轴声,“3万奴隶,需要10分钟吧这口大钟合拢。   吕承渊缓缓升空,迷雾里,隐约可以看到东南西北各有黑影晃动,千百人的号子汇聚成一股,穿透云霄。   “工程量很大啊。”   “其实也不算大。”迪耸耸肩,“花上一个小时帮兹洛王室毁掉一座城市,然后每天出现一次,持续一个礼拜,几十年的信仰,足够根深蒂固,接下来只需要发布任务就好。”   “被你这么一说,连受人重视的感觉都生不出来。”吕承渊苦笑。   “你觉得你受重视吗?”迪瞪大眼睛。   吕承渊哈哈一笑,抬手,枪已激发,嘭嘭!   电吉他拨出一道高音,化作音波压扁两颗子弹,迪飞了起来,向着吕承渊的方向。   两个人都没有提离开的事情,普罗迪会把人送过来,自然也会监督着他们完成战斗,就像斗兽场,在野兽分出生死之前,人永远都不会打开笼子。   电音连弹,一道道音波像浪一样冲刷街道,房屋倒塌,大量的石板和木料卷上天空,吕承渊随手布下一道结界,人在空中一刻不停,基本不会留在结界保护的范围里面。   这样动态的作战方式在他而言极少见。迪的音波通过共鸣制造伤害,这种共鸣是结界无法防御的。两人很熟悉,对这个情况知之甚深,不会存在什么侥幸心理。   不过,结界只可以用于防御吗?   吕承渊在天上划过一个曲线,抬手一点,正在追击的迪突然撞在一面墙壁上。   嘭!还没有从冲撞的晕眩感当中恢复过来,吕承渊已经飞近,一枪射出。本该有结界存在的位置没有对子弹造成影响,子弹穿过,已经接近迪的面门。   迪一张嘴:“啊!”   音波击落子弹,吕承渊已经适时地绕到了头顶,子弹像雨一样泼了下来。   迪有了准备,倒退着飞离,两道音波尖鸣着弹出去。迪抬头,看见自己的老对手在笑。   嘭!后腰砸在一件尖锐地无形凸起上。边缘并不尖锐,但在相对的高速下,足够破开人类娇嫩的皮肤和衣物。   迪的眼前一黑,吕承渊再次飞近,一脚蹬在迪的小腹,锐角扎得更深。   “啊!”音波把吕承渊逼退,迪呕出一口血,强撑着拔出自己的身体。鲜血淋漓,从天空喷洒着跌落地面,那道作恶的结界早就不见了踪影。   “怪不得你会带上两把枪,高速运动当中,纯防御的结界也可以起到攻击的效果。”   “张艾嘉给我出的点子,那丫头少有热心,难得有尊重老人的时候,我总该听一听。”   “不得不说,效果真的不错。”迪扯着止血绷带胡乱裹住腰上的伤。这种急救其实没有价值,伤口太大了,而且因为吕承渊后来那一脚,内腹也有损伤,简单的包扎连血都止不住。   不过吕承渊也只会容忍这种程度地急救,更何况在亚特兰蒂斯,除了不知掉到哪里的柯兰,迪也想不出哪里还有靠得住的医生。   “弄完了?”吕承渊慢条斯理地换好弹夹,抽空摸出几片茶叶,又塞进嘴里,苦苦涩涩,就像是两人现在的处境。   “嗯,开始吧!”迪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拨动琴弦,音波破空冲向吕承渊,远远的就被排布在空中的结界感知,吕承渊腾起,避开核心,反手两枪。   这次迪不动了,张开大嘴,高频的波纹像墙一样挡住子弹,又是几道音波。   双方的能力都是无形无质的,吕承渊凭散布在空中的小块结界感知迪的攻击,飞快移动。迪索性一动不动,只在原地随着吕承渊的方位转身,老吕的能力只能施展在肉眼可及的位置,不可能凭空把他切成两半。两人之间太过熟悉,战斗进入到无聊地僵局。   时间流逝,顺着平铺在地面的轨道,那四片大钟越来越接近,吕承渊很想用开天辟地推倒其中一部分,但全力施为,自己就只能一动不动,像靶子一样暴露在迪的面前。或许这就是迪的目的之一?   “你应该知道,钟有扩大音波的作用。”吕承渊停下,觉得应该和对手好好谈一谈。   “我知道啊。”迪笑得很洒脱,因为不停失血,脸色已经不单是粉底打出来的白,而是真正的,泛着青色的惨白。   “在钟的内部,连你自己都不能幸免。”   “我知道啊。”   迪的反应让吕承渊心里不断下沉,对方,似乎已经有觉悟了。   “何必呢?”   “忠诚了一辈子的人啊。”迪看着越来越近的巨大铜钟,它们一旦合拢,就是终结。他感慨道,“在背弃族群和背弃信仰之间,让你选一个,你选什么?”   吕承渊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一抬手,一面巨大的结界拦住在其中一块铜钟的行进路上,那里被拦住了。   迪扬起吉他,也不攻击吕承渊,音波一股接一股撞上结界,共振的频率一点点接近,吕承渊的面色也变得惨白,推钟的奴隶接连爆体,剩下的逃散起来,但数千骑兵从四边八方围剿,无情地将逃散的奴隶砍死,随即下马,卸掉铠甲扶住大钟。   吕承渊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结界撤除,大钟在城市中心哐地合拢,近百米高,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吕承渊和迪被关在铜钟里,世界整个黑暗下来。   “何至于……”吕承渊摇摇头。   激昂的乐曲想起,是那首“永生国度的死难日”,吕承渊细细品着,终于明白是什么在吸引着自己一直喜欢这首嘈杂的重金属电音,那是一种深沉的绝望。   心脏的负荷越来越大,音波在铜钟之间反复折转,脆烈的旋律已经变成纯粹的嗡嗡声,血液从毛孔和七窍当中渗出,吕承渊叹了口气,旋即炸成漫天血雾,和迪的血肉搅在一起。 第281章 重逢   对于普罗迪来说,二阶,在这场选拔和淘汰中没有价值,即便像苏勒这样在生死中破境而出,能够在下一场战斗中继续突破的可能性也是几近于无。   但也不是所有的二阶都没有价值,比如秦钰,她被引力波束缚得严严实实,连眼珠子都转动不了,整个人像僵尸一样。所以她完全不知道队友们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飞过高山平原,被丢进紧贴亚特兰蒂斯边沿的群山,落在一栋石头小屋面前。   咚!这一摔势大力沉,小贼婆直截了当地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秦钰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石板床上,屋子的穹顶很高,没有闭塞的感觉,但只看挂在墙上的用具,都是手工做的,也许手艺不错,可在这样一个时代,给人的感觉却只有简陋。   “难道被哪个好心的土著救了?”   小贼婆心思电转,这种级别的战斗当中,像她这样的战士只能是陪衬。秦钰心里明白,无论来还是不来,别人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不过哥哥在这里,她想要找到秦峰,把他带回毛利去。无论秦峰留在普罗迪身边的理由是什么,在秦钰看来,普罗迪已经疯了,再也没有追随的必要。   末日什么的不可能会发生,几百年前的核战都没有毁灭人类,区区一块大石头而已,或许会再经历一次核冬天,但毛利人肯定能活到最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钰已经对那座奇奇怪怪的绿岛充满归属感。或许是毛利人的乐观和豁达,又或许是在这场战争当中,她为这座绿岛留了太多的血。   “峰哥,小钰醒了呢!”   秦钰一颤,不可思议地惊起,胡佩.贝拉笑盈盈地看着她,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贝拉姐?”   苍喆留在岛上的这些天,胡佩没见过苍喆,是故意回避的。秦峰也没和苍喆提过贝拉的事情,连自己留在岛上,追随普罗迪的理由也语焉不详地搪塞过去。   “小钰,好久不见。”胡佩走过来把秦钰抱住,那种温柔的触感,那暖暖的体温,幽幽的体香,无不在告诉秦钰,那是真实的,不是幻觉。   “我在做梦吗?”   “没有啊,真的是我,是大人把你送过来的。”   “大人?”秦钰皱了皱眉头,隐约有些知道秦峰留在亚特兰蒂斯的原因了。   方舟护卫队的忠诚在秦钰这一代是淡漠的,这一点谁也回避不了。   苏执在秦钰他们成长的过程中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纯粹靠教育灌输起来的忠诚总会缺乏根基。所以无论是秦钰、秦峰还是胡佩,他们对苏家的称呼一直都是老板,基于一个优秀员工对老板的忠诚工作,仅此而已。   可无论如何,胡佩不该投靠普罗迪,还把哥哥拖下水,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联络。   “小钰醒了吗?”那道魂牵梦绕的声音,秦峰的声音把秦钰那点儿刚冒头的小小不满打碎,她抬起头,看到哥哥那张坏笑的脸。   “哥哥!”   “那么久没见,还以为你会变得可靠一点,谁知道拯救世界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被摔晕过去……”秦峰捂着头,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溢于言表。   “拯救世界?”秦钰笑得打跌,从胡佩怀里挣脱出来,“那是韵哥哥的事情啊,你不能指望一个小小的二阶能力者拯救世界吧,虽然本小姐很厉害,连圣杯都干掉了。”   “韵哥哥?”秦峰的脸一僵,亦父亦兄,他怎么听不出秦钰是打算赖上墨离韵了,“那小子怎么你了?”   “啊?”小贼婆难得一见地脸红,“他……他……”   秦峰脸上黑气盖顶,有种现在飞去信仰十字,把墨离韵深埋做养分的冲动。   “他到现在还是把我当空气……”小贼婆捂着脸害羞。   一屋子的黑线,谁也不知道她在害羞什么。   “我还以为你得手了。”胡佩笑得趴在秦钰腿上,根本直不起腰。   “也不知道小老板有什么好的,笨笨的,天天异想天开。”秦钰气鼓鼓地,“哥,贝拉姐,你们都不知道,小老板想生孩子,让我和米伦.托尔斯泰把韵哥哥用绳子绑起来!”   这样的秘辛闻所未闻,秦峰和胡佩的嘴张得老大,苏家还有这种传统,真是难以想象。   “绑……绑起来?”   “对!绑起来,抽了狠狠一管血,直接把韵哥哥从三阶抽成二阶。”   “抽血?”秦峰隐约知道自己想岔了。   “血孕呗,八字还没一撇呢,也不知道小老板怎么想的。”秦钰爬起身子活动活动筋骨,“你们说这么一个科学怪女,又没有我漂亮,韵哥哥喜欢她什么?”   “大概是日久成习惯吧……”秦峰讪讪。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坚持一点,韵哥哥肯定会发现我的好,到时候把小老板一脚踹了,反正她有科学就够了。”小贼婆沾沾自喜,“哥,你和贝拉姐这次和我一起回去,韵哥哥打不赢普罗迪.埃塞尔,逃走肯定没问题,我们就在毛利定居了……”   秦钰独自一人畅想着未来,却没有发现,原本其乐融融的场面突然尴尬起来,秦峰和胡佩都不说话,只是相对着苦笑。   “咦?哥,你怎么不说话?告诉我嘛,你想住在草原还是塔斯曼?”   “我们回不去的。”秦峰从墙上摘下掌中雷霆,抛到秦钰手上,秦钰习惯性地接住,却不知是为什么。   “大人很残忍呢,峰哥。”   “对那位大人来说这可不是残忍,只是合理而已。”秦峰摇摇头,走过来摸着秦钰的头,眼睛却一直看着胡佩。   “你们在说什么啊!”不安感越来越强,但却没人理她,秦钰感觉自己要疯了。   “可是小钰对他而言没有价值啊!”胡佩的声音很激烈,秦钰的视线被秦峰挡住,只能看到她的双肩在颤抖。   “你还没看出来吗?他的目标是我,不是小钰。”   “你怎么会……”胡佩捂着嘴,眼睛里的惊恐越来越重。   “是啊,他就是要我做一个那样的人,看破一切,憎恨一切,撕碎一切,看看能不能创造出个奇迹来,为他增加一个额外的对手。”秦峰拍了拍胡佩的手,那双手抓着他的衣角,就像在毛利,墨秋抓着墨离韵的衣角,生怕一放手,自己爱的人就会飞走,永远也不会来。   “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秦钰把秦峰的肩扳过来,那还是自己的哥哥吗?长相是一样的,可是那眼神……冷漠的,足以撕碎一切的眼神……   嘭!一只拳头突然捶在秦钰的腹部,秦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血从喉咙里涌出来,她却忘记张嘴,血液渗出牙齿,白和红混杂在一块儿。   轰!隐含的力量爆发,秦钰折着腰飞出去,撞碎石头的墙壁,远远跌开。石头房子颤抖着,一个和秦峰一模一样的青石巨人拔地而起,肩上坐着胡佩,脸色苍白,笑靥如花。   “哥,怎么了啊?”秦钰挣扎着爬起来,用掌中雷霆撑着地,那一拳没有留力,秦峰……想要杀了她。   “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巨大的石巨人开口了,“你的贝拉姐已经死了,现在的她,依靠着大人的造物活着,我们不能离开浸染范围,大人的浸染区域,就是我们的界限。”   “这是你投靠普罗迪.埃塞尔的原因吗?”   “是啊,我和佩,都是大人的走狗,大人要毁灭世界,我们也想毁灭世界,只有大人的领域浸染了整个地球,我们才是自由的。”   “那你为什么要打我!你还想杀我!”秦钰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你是毛利的人。”石巨人表情不变,映射的,仿佛是秦峰的表情,像石头一样坚硬,“你是亚特兰蒂斯的入侵者。”   “我可以帮你们啊!”秦钰大喊,“你们要杀谁?柯兰怎么样!我可以接近他,偷袭他!”   嘭!青石巨蛇从地面钻出来,撞上秦钰的胸口,她勉强用枪杆挡了一下,被远远地撞飞。   “我还可以……还可以去说服韵哥哥……”秦钰咳着血,撑着身体站起来,从怀里掏出那只怀表,“他一直没有收回去,他心里有我的!大不了……大不了把墨秋也接到岛上来,他一定会同意的!”   秦峰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他不会同意,他注定是要挑战大人的人。你怎么办?怎么面对他?”   “你更重要啊!”   轰!又是一条石蛇,秦钰扬起掌中雷霆,枪刃激发,一甩斩断蛇头,回枪把蛇身劈作两半。   “我们不要打了!我们是兄妹啊!”   “无所谓的。”秦峰冷冷地说,“因为你太弱了。”   巨大的石巨人跳起,向着秦钰一拳轰来。 第282章 兄妹   柯兰跟随着信纸,飘飘荡荡地向着某一个方向飞行。   信纸在空气中招展,无论有没有风,它既不落地,也不会偏移方向。显然,带动它的不是风,而是看不见的引力通道。   这让柯兰更加好奇,普罗迪到底要给他什么。他都准备毁灭世界了,难道还想留下什么东西,给一个彻底失去生机的地球?   信纸飘荡,一直落到一栋茅草小院。   柯兰落下来,从草堆里跳出一个小小的影子,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奥弗!姐姐,奥弗长大啦!”   凝萃的童音,火红色的卷发,这个八九岁的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一下子把柯兰的记忆拉回到20余年以前。   “菲……娜?”   一个金发的少女气鼓鼓地从院子里探出头,看着柯兰啊啊地叫了两声,跑回去。过了一会儿,少女牵着一头大老虎,老虎嘴里叼着一个少年,满脸的无可奈何。   哥哥?   那个少年,是弗拉迪诺小时候的样子。   金发少女张牙舞爪,指指柯兰,又戳了戳弗拉迪诺的脸,似乎是在说“神气什么,我的守护骑士早来了”。   “我不管,我不管!奥弗是大人了,埃尔还是个小孩!”小小菲尼克斯把脑袋埋进柯兰怀里,清清脆脆的声音像黄鹂,从风衣的缝隙里钻出来。   “奶奶们,你们别吵了。”终于有一个时间线正常的人了,陶淘捂着脑袋从那间茅草屋里走出来,对着两个少女不停作揖,“柯兰哥哥都快被你们吓傻了,你们也不看看,小脸都白了。”   “我是爷爷!”柯兰笑起来,他已经知道这里是哪儿了,抱起小小菲尼克斯,吧唧在小脸上亲了一口。   温热,弹性,就像真正的人……一样。   “这可是在爷爷家呢,你这么说,不怕爷爷反悔吗?”陶淘拉开篱笆门,把柯兰迎进院子。   老虎被陶少爷一脚踹跑了,小弗拉迪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和柯兰拥抱。只能够到胸口,弗拉迪诺似乎有些不满意。   “啊!啊!”小安琪儿把弗拉迪诺拽回去,好像在教训他。安琪儿一直这样,见不得菲尼克斯得到比自己好的。   “奥弗,你来看我吗?”小小菲尼克斯笑得很开心,“你不知道,姐姐想要埃尔,普罗迪就把埃尔造出来,我想要你陪我,普罗迪却说你还没死掉,造出来不好,气死我了!”   “是啊,所以埃塞尔阁下就把我送过来了呢。”柯兰的掌心突然被陶淘塞进了什么东西,拿起来,菲尼克斯一阵欢呼,是棒棒糖。   可想而知,弗拉迪诺又要遭灾了。   “来了?”唐桡笑着从里屋走出来,“比我们预想地要快。”   “其实可以更快的,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在祖鲁奥巴那里耽搁了一些时间。”柯兰把菲尼克斯放下,小妮子已经在柯兰身上待不住了,原因很简单,她有棒棒糖,姐姐没有。   “你是合适的人,普罗迪提到你,我是同意的。”唐桡满意地笑,柯兰比自己那个儿子温和地多,确实更加适合继承这份遗产。   “我不明白,埃塞尔阁下认为他会输?”   “你误会了。”唐桡带着柯兰进岛屋里,“对他而言,这只是可能性之一。他输了就会死,你来继承遗产。他赢了会杀掉你,给菲娜造一个小只的柯兰,那样也更适合未来的环境。”   残忍而充满理性,确实是普罗迪能够做出来的计划。   “好吧,我想知道,遗产是什么。”柯兰看见陶淘去了隔壁屋,估计是拿遗产去了。   很快,陶淘就捧着一本书走了出来,灰色的封皮,繁复的,亮银色的线条,密密麻麻,不自觉地吸引人的视线。   柯兰认识这本书,暴君之书,他亲眼看着死去的约翰逊化作这本书,也是在那一天,他得到了普罗迪的馈赠,那本圣经,至今还在他的书房里,已经很久没有翻动过了。   “我早该想到的。”柯兰苦笑。   “这里记录着一至五阶的全部秘密,是普罗迪师徒两人一生的成果,现在,我代表普罗迪,把她交给你。”   ……   石巨人一拳拳轰在群山的地面上,秦钰只是躲,雷电在脚下聚集,带着她不停地闪动身形。地面也不安分,不断有巨大的蛇或者别的什么升起来,攻击她,毫不留情。   秦钰已经不哭了,她流着汗,死死盯着坐在巨人肩膀上维持着笑容的胡佩。   这个女人,让哥哥迷失,让哥哥做了普罗迪的走狗爪牙,让哥哥……想致自己于死地!   胡佩对她很好。   在楼兰海,她和胡佩是唯二两个在天分,在能力上可以相提并论的同龄女孩儿,她们从小在一起。   胡佩要温和一些,总是照顾着她,她生气了就为她冲安慰咖啡,她开心就陪她一起笑,她伤心了会抱着她,这种感觉,就像是从未在记忆中出现过的妈妈。   秦钰喜欢胡佩,当胡佩和秦峰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她是那么开心。当楼兰海失陷,秦峰和胡佩一起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真的伤心过。   但无论如何,无论你承受了怎样的过去,怎样的痛苦,都不能……都不能转嫁到我身上,你凭什么把自己的痛苦转嫁到我的身上!   秦钰在心里呐喊,看着胡佩,眼睛里的血丝越来越浓重。   啪!秦钰闪现,避开石巨人的拳头,掌中雷霆的锋刃切开巨人的手臂,一路向上。   巨人怒吼着,破口处伸出无数条手臂,追着秦钰的足迹,被一道道爆开的电光炸碎。   秦钰跳起来,一枪捅向巨人的头颅。   嘭!巨蛇从她脚下闪电般钻出来,当头甩在秦钰胸口。秦钰一时不查,喷着血倒飞出去。人在半空,电光涌动,她啪地消失,出现在胡佩背后。   那才是她的目标,既然这个女人束缚了哥哥,那就让她再死一次!   掌中雷霆捅了下去!   没有任何抵抗,胡佩笑着,看着秦钰突然出现在面前,掌中雷霆从秦钰手里递出,刺进胸口,雷光爆发。   明明石巨人有无数种办法阻挡,明明秦峰能轻而易举杀掉自己的妹妹,可在这一刻,所有的反应都是停滞的,石巨人甚至停止移动,好像生怕秦钰这一枪刺歪了。   鲜血顺着胡佩的嘴流下来,却掩盖不住笑容。   石巨人崩塌了。   “峰哥!”崩塌的石巨人中心传出胡佩的声音,急迫,凄厉!   怎么可能?胡佩.贝拉不是串在我的枪上吗?秦钰的瞳孔失去焦点,她猛地抽出枪,汹涌的血顺着伤口喷出来,胡佩倒着跌出去。从崩塌的石巨人里跳出另一个胡佩,赤裸的,一把抱住重伤垂死的那个。   “峰哥!峰哥!”赤裸的徒劳摁着垂死的伤口,那道伤口贯通身体,被爆开的雷光撑得足有碗口粗,没有立即死亡,已经远远超出二阶能力者该有的生命力了。   “别……喊了,佩,帮我把……伪装脱掉。”垂死的咳着血,话里的调侃意味浓重,“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生离死别,太……太奇怪了。”   胡佩赶紧掀开秦峰的头皮,像脱衣服一样,把那层叫胡佩的皮剥掉,露出赤裸的秦峰,胸口狰狞的伤口能看到残破的心脏,努力搏动着,泵出更多的血液。   “峰哥,别说话,那个约西亚就在这个岛上,小钰现在是他们的人,约西亚会治疗你的!”   “别……徒劳了,我早就说过……按照我的剧本,小钰……小钰会杀了……你……你还不信。”   “我信了,我信了啊,那就让她杀我啊!为什么要让她杀你!”   “赤条条……来,赤条条……走,这样……不……不好吗?”   “但你可以不死的啊!可以不死的啊!为什么啊!我早就死了,我早就死了!”   “傻瓜……答应过……你的话……说到……做到……”秦峰说话越来越困难,笑容越来越盛,终于,笑容停留下来,举起的手似乎想抚摸胡佩的脸,也终归没有摸到,径自落了下去。   秦钰僵在那里,掌中雷霆还维持着抽出来的姿态,鲜血一滴一滴从枪尖滴落,她已经知道,那是秦峰的血。   “为什么?”胡佩的眼睛没动,身体没动,手没动,好像连嘴都没动,声音干涩,就像锉刀在金属上搓动。   “应该想到了吧?”胡佩抱着秦峰,流着泪,笑得动人,“普罗迪.埃塞尔的目的是让峰哥杀了你,再杀了我,情绪的波动说不定能帮助峰哥晋阶,无论是四阶还是五阶,这是最后一个课题。”   “课题?”   “普罗迪.埃塞尔不懂情感,他需要资料,他想看看,信仰以外,有没有别的东西能够促成晋阶。”胡佩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声音悦耳,不带感情,她的感情都留在秦峰身上,一点一点抹掉他脸上的血,让那张脸尽可能地干净一些。   “晋阶?”   “别去管了,峰哥不愿意,这就是情感,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成为普罗迪.埃塞尔的实验品,更何况是牺牲你。”   “所以他就让我杀了他?伪装成你,让我杀了他?”秦钰的双眼留出血,殷红地,划过脸庞,“他怎么能这么自私!”   “抱歉,在杀死你……和背叛你之间,他只能选择后者,峰哥让我和你说对不起。”胡佩笑着抱起秦峰,越过秦钰,向前走,一直走到岛屿的边沿,“有一句话没骗你,只要离开浸染范围,我就会死。”   秦钰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身后,胡佩抱着秦峰跳出浮空岛,坠入青空之间,正如秦峰的希望,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第283章 光和影   林可在引力流的带领下一路直飞,落进一片山里。   普罗迪对力量的掌控显然已经突破了某种桎梏,能让柯兰看见所有人的动态,能随意地把茉儿和苏勒丢开,能让秦钰一动不动,能让吕承渊知道无法逃脱,也能像个向导一样,指引着林可到达为她安排的战场,浅野的战场。   林可的眼睛已经在李大江一战后被治好了,柯兰没有问她的意见,她那时候重伤垂死,也没有提意见的机会。眼睛恢复后,林可一直闭着眼睛,就像不愿意接受这份馈赠,即使是在柯兰发疯,追打墨离韵的时候,也没有张开过。   可这次,一落地她就把眼睛张开了。   青翠的山衣,陡峭的山崖,明明奇石嶙峋,却偏偏被某种阔叶、低矮的灌木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见一点山石的冷色,乍一看有种毛茸茸的感觉,像一只只小兽弓着背,蜷着头。这样的山不是自然可以塑造出来的,更像是盆景,精致,却有些缺乏灵气。   浅野就站在最高那座山前面,笑盈盈地看着林可。   “你的老巢?”她们两个见过几次,不算陌生,也不熟悉。   “一直想有一间摆满洋娃娃的房间,小的时候,艾德拉诺师傅不允许,长大了,跟随了大人,又希望自己冷酷无情,像大人一样。”浅野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奇怪的是林可居然听得懂。   其实她们两个很像,有一颗女孩儿心的浅野努力迎合她心目中的普罗迪,明明是女强人的林可为了苏执把自己变成贤妻良母。   “这间不错。”林可欣赏着这里的景色,换一种角度,眼前的景致果然变得不一样,浅野身后是一只大抱熊,左边臃肿的山是只肥鸟,右边异军突起的大概是长颈鹿,而浅野自己,就是摆放在一堆娃娃中间,那只万千宠爱的芭比娃娃,她穿着黑色的蕾丝裙,裙摆撑得大大的,腰上,脖子上,头发上,都系着轻柔的缎带,还有一柄小阳伞和漂亮的水晶鞋,只论战斗效果,可能要打负分。   这或许是一种自我放逐,就像林可自刺双目,从此不再拥抱光明。浅野不再学着普罗迪的冷酷和理智,而是放飞自己,否定自己一辈子的人生选择。   “我听说你把自己的眼睛刺瞎了,现在看起来却不像。”浅野提起裙摆走上来,对着林可抬起臂,一种邀请,林可顺从地把手臂伸进去,两人环臂向前。   “柯兰趁着我昏迷的时候治好了。”林可捋了捋头发,“本来还觉得他多此一举,现在能参观你的屋子,我倒是有些庆幸。”   “喜欢吗?”浅野巧笑嫣嫣,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我不喜欢太大的娃娃,总觉得它们太碍事,直到看见你的屋子,我才知道,是我以前看过的娃娃还不够大而已。”林可的恭维恰到好处。   “是呢,我让迪买了很多次,最后他烦了,让陶淘来设计,就成了现在这样,比我想象得更好。”   “恨他吗?”林可突然问。   “你呢?”浅野停下来,目光变得森然。   “恨的。”出乎意料,林可居然给出了这个答案,“偷偷摸摸就走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一开始我恨自己,后来恨麦迪,再后来,觉得这样的小人会玷污了恨,就开始恨李大江和法诺尔,他们死了,我就开始恨他。等到了下面,我要纠缠他永生永世,我知道,他其实不喜欢我缠着他。”林可说着说着笑起来,声音如银铃,有了那么一点生气。   “我可不恨。”浅野甩掉林可的手,很有羞与为伍的样子,“他把一心求死的你送过来让我历练,希望我突破,然后去杀他,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那不是和我一样?”林可有些生气,凭什么一样的选择,我恨,你就不恨。   “不一样,苏执死了,大人还活着。”浅野像跳舞一样旋转,夸张的蕾丝裙褪下来,只剩下裙下贴身的黑色劲装,小阳伞一挥,水晶鞋破碎,伞盖远远地飞出去,只剩下贴合在一起的两柄太刀,刀刃黝黑,没有丝毫反光,“我顺从了他一辈子,只想看看违背他的意愿,能不能让他记住我。”   “是吗……”林可遗憾地叹气,抽出腰间的断炎,双剑垂侧,“想死真难呢。”   “有人抢的东西才有意思,不是吗?”浅野把刀一挥,品字形排布的三座山上,那些阔叶灌木零星弹起,撑出无数幕布,把整个环境都笼罩在淡淡的阴影里,这就是陶淘设计,秦峰劳作了接近一个月的立体版阴影回廊。   “可惜,我一直不喜欢和人抢。”林可缓缓飞起来,浅野正在她面前下沉,影界穿行,浅野的能力诡异无比,方舟的科学家们建立过很多模型,没有一个模型是成立的。影界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谁也说不清楚。   “没用的。”这是在完全没入阴影前,浅野说的最后一句话。   锵!太刀的刃从虚空当中浮现出来,林可的身边萦绕着微微的荧光,这是逼开阴影最省力的办法,更强的光能驱散更多阴影,但会有疏漏,这种疏漏在浅野面前,会输。   林可想死,但是不想输,大概浅野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叮!断炎挥动,和太刀撞到一起。   浅野的本体突然从身后扯开虚空,两柄太刀依然在她手上:“影斩,双牙!”   一柄太刀直刺背后,另一柄刺出,没入凭空出现的影子,穿过影界,浮现在林可眉心,视线的死角。   “毫光!”林可背剑挡住身后的刺击,牛毛般的毫光刺向四周,眉心的阴影浮动一下,坚持下来,太刀顿了一下,继续刺出。   有这一顿就够了,另一柄断炎的剑身已经挡在额头和影子中间,叮地挡住。   光对影,剑对刀,双持对双持,两个女人在这片山谷打出了赏心悦目的对攻。   “极光!”林可开始反击,半空中圆润的曲光游荡,一道道光芒照射,开始破坏那些张开的帷幕。   “影斩,星环!”浅野的身上分出十几道影子,围绕着林可打转,无数刀刃从四面八方刺出,林可竭力抵挡,但锋锐的刀刃还是一道一道切割着她,林可能做的只是让伤口尽可能浅一些。   锵!最后一刀被林可荡开,血珠还在漂浮,林可双手合拢胸前,粗大的激光瞬间激发。   强光一下子驱散浅野身边的影子,浅野惊呼一声,似乎有些不习惯和影子分离,笨拙地躲闪。   噗!激光擦过腰,烧透衣服,吞噬血肉,剜出一个大大的伤口。   浅野的身后终于分出两道淡淡的影子,浅野躺倒,再次消失。   “不要再躲了,你躲不掉。”林可满身都是细密的伤口,她却毫不在意,扬剑,舒展身体,双臂高高举起,旋即打开:“万丈!”   无数道激光从天而降!切割着地面,粉碎山峦,这是和李大江一战后林可才掌握的技巧,像李大江一样把能量输送到介质,再通过它爆发自己最强大的攻击,一如李大江那最后一道流星击,对她来说,就是万丈光芒。   千百道激光犁开地面,驱散阴影,又在光芒背面制造出更浓重的阴影,林可立在万光光芒中间,身体越来越亮,就像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吸收离散的光。   “你不出来,我就毁掉这片岛,我们都知道,你绝不会离开这里,所以,来杀我!”   锵!浅野的刀突然浮现,那里明明没有影子。太刀扎进林可的小腹,阴影才逐渐浓郁起来,汇聚成一片,像是水洼。   一道纯白色的激光从天而下,扫过来,阴影被驱散,只有半截断掉的刃留在林可体内。   噗!又是一柄刀,故技重施从背后刺入,扎穿心脏。   力量在流逝,激光越来越密,林可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   “你应该扎脊椎,那样才能破掉圣光。”   “同归于尽,我喜欢。”浅野从背后抱着林可,就像是一对情人,只是太刀,越捅越深。   “圣光!”两个女人化在同一道光芒中冲向地面,浅野燃烧起来。光芒撞进被激光犁得支离破碎的地面,一直向下,洞穿浮空岛的底座。三座大山连着脚下的地面开始坍塌,一块一块崩碎,那毛茸茸的,好似洋娃娃的山衣依然覆盖在每一块山石表面,越坠越深。   轰轰轰!山石崩塌的声音传遍整座岛屿,像闷雷一样响彻敦煌上空。无数道金红色的流星耀斑显现在天空,有些只在眨眼间消散,有些则长长久久燃烧着,直到坠落地面,留下焦黑的残骸。两个女人就混杂在这些流星中间,分辨不出是哪个,但只要抬头望向天空,似乎都能听到银铃般的笑。   “你会……记住我吗?埃塞尔……先生……” 第284章 墨离韵晋阶   无穷无尽的……球体……   墨离韵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这些东西,流动地,一个个饱满的圆球,和他一般大小,汇聚成河,在纯黑的背景下流向远方,似乎无始无终。   这就是幻境里的景象。   唐宁费劲心机,把他拉进幻境,但呈现出来的,却不是他早有了心里准备的各种天灾,人祸,也不是正常的噩梦,仇杀,而是这样一幅没根没由的景象。   不仅没根没由,墨离韵连自己都丢了。   他的能力全失,依旧可以看清楚周围,但无论怎么找,视野里都只有这些或大或小的圆球,密密麻麻,保持着玄妙的距离,滚动向前。   他找不到自己。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高高昂起头,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但他明明可以看到所有方位,难道是全身长满眼睛,全身都昂起头?   墨离韵在脑袋里组织了一下多头多眼怪的形象,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太恶心了……   周围的圆球随着他的寒颤暴动起来,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对撞以后,有的爆炸,有的融合,有的找到了新的共生距离,在一个小小的圈子里组成半独立的体系。变化之多,墨离韵目不暇接。   真会玩,看起来好像就因为我抖了一下似的。   墨离韵继续百无聊赖地随着这条“球河”向前流动。   不困,不累,不饿,不渴,时间一长,就连时间这个概念都越来越淡漠。   墨离韵惊觉,赶紧甩了甩脑袋。   这是……安乐死的幻境?   臭小子开始胡思乱想。   却不知道,因为他甩脑袋的动作,身边的圆球们又一次暴动起来,有一个大大的球还向他撞过来,他想躲,努力地跑,却被那个圆球牵引住,慢慢地拉近。   不能愉快地玩耍了呀!   墨离韵想要吐气开声,可感受不到自己的嘴和胸膛。想要挥动拳脚,却感受不到四肢。想要……   臭小子烦了,什么都感受不到,就用唯一感受得到的东西,“自己”!   墨离韵撞了过去。   轰!剧烈的爆炸,在爆炸中大球碎开,流动地碎片融进身体,他感到自己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等等……这个过程,怎么有些像化学反应?   假如把每一个圆球当成原子,结成小联盟的当成分子……   那我是什么?   呼!画面突然拉高,一道银河就在眼前,缓缓地流动,无时无刻,都有无数的爆炸,融合,勾连和分离。   我刚才就在这道河里吗?   全息能够开启了,墨离韵可以感受到这一点,很奇怪,他同时还知道,除了全息,他什么都使用不了。   全息延展得极长,这是一个形似宇宙的幻境,空空荡荡的空间,无数道银河涌向最终点,那个点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引力,吞吃一切,消弭一切,融合一切。   墨离韵越来越疑惑了,他完全不明白这一幕象征着什么,而唐宁让他看到这一幕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向着那个最终点飞去,他想知道。   好远啊!墨离韵觉得自己飞得极快,肯定比平时要快得多,可是那个神秘的最终点就在眼前,没有变得更远,也没有变得更近。   可笑的是,他连自己现在是怎么移动的都不知道……   他还是感受不到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唯有“自己”,哪怕是全息也看不见自己的所在。但他还是努力催动着向那个终点飞,墨离韵有种感觉,终点,有全部的答案。   不知道飞了多久,时间的概念早就不见了,连思考都已经停滞,只剩下向前飞,向终点飞,这已经变成一种惯性,连为什么都变得不重要。   天地充斥着不安,墨离韵渐渐醒过来。无数银河不见了,纯粹的黑,而那个终点,则是黑的最纯粹的一个点。   墨离韵突然明白它是什么。   奇点,一切物质的起源。   奇点爆炸了。   无穷无尽的光,无穷无尽的力,无穷无尽的风,墨离韵立在这道宇宙初生的洪荒之中豁然开朗,能量,力场,物质,一切的起源,分解成这三种特别的存在,演化出整个宇宙。   而他掌控的,就是物质。他,就是物质!   墨离韵,晋升五阶!   ……   信仰十字,唐宁盘着腿坐在墨离韵对面,他的对手维持着那个被他触摸前的呆滞样子,已经整整七天。   唐宁靠着身上的一点干粮度日,没有走开,也没有叫任何人给他送吃的,大家都很忙。   其实唐宁是可以走的,把墨离韵扯进幻境,普罗迪交给他的任务就结束了。他不明白那道幻境的意义,那副景象,似乎和他的能力不一致。   唐宁有种感觉,就像是真正的唐桡在耳边呢喃,让他结束生命,顺便结束唐家的百年悲剧。   很意外,唐宁不怎么想死,所以他打算等墨离韵出关。出的了关,五阶的墨离韵会杀掉自己,出不了关,自己等着等着也该饿死了。   所以他一等就等了七天,睡眠不足导致眼睛发红,不修边幅导致胡子拉碴,一身尘土,吃不饱,喝不足导致嘴唇干裂,身体还有些浮肿。一个四阶能力者把自己混成这样,唐宁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空间似乎出现了裂痕,唐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毕竟好几次把墨离韵看成鸡腿,还闻到肉香。   信仰十字刚开始还会有些人来人往,这些造物一接近就会僵硬,随后化成血雾,国王派军队来围剿,结果就有了更多的血雾,把唐宁附近的街巷都染成艳红色。直到王国的祭祀认出唐宁是那尊伟大的,在亚特兰蒂斯历史某个时期相当活跃的慈悲之神,信仰十字开始了大逃亡。   他们的祖先,伟大的拉斐尔可是在慈悲之神信徒的尸体上建起信仰十字的,现在,那尊神来报复了!   三天前信仰十字就空无一人了。黏在街巷的血液干涸,变成一种艳丽的紫色,和现实里该有的那种肮脏的褐色完全不一样,看来造物的血更纯净,或者说,普罗迪的思想太纯净了。   又出现裂痕了。   这次唐宁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裂痕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一点点白线延伸到眼球,他的眼球就爆开了。   捂着一只眼睛,唐宁暴退。   轰!信仰十字开始崩塌,像海市蜃楼一样从上至下,一层一层地崩塌,化作最细的沙,散发着莹莹光华卷涌向高空,随后消散,无影无踪。   唐宁越退越远,无关心里的想法,只是身体的本能让他飞退,退出信仰十字的范围。   这是一座巨城,唐宁闪动间终于踏出城郭。   那一瞬间,城墙,民房,王宫,广场上巨大的普罗迪像,和追随在身边的陶淘、苍喆,开国大帝拉斐尔的雕像瞬间崩塌,变成厚重的沙海。沙海又像冰雪一样在太阳底下消融,只留下最纯粹的构成亚特兰蒂斯岛的岩层和基石,墨离韵站在正中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锵!鹰击飞起,激发,可不过片刻就发生了爆炸。   毛利精工手工打造的武装已经无法承载墨离韵的力量。   这显然出乎了墨离韵的意料,他呆了一会儿,突然挥起左手,冲着右手就斩了下去。   噗!手臂齐腕而断。   墨离韵看着自己的断臂飞起来,断口处喷着艳红色的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断腕的不是自己,流血的也不是自己。   点点青光向着断腕处涌去,凝结成新的手,晶莹剔透,如婴儿的肌肤。   断臂重生,这个景象唐宁见过一次,那是在普罗迪身上。   “你五阶了?”唐宁的声音听上去就像好奇宝宝。   “显而易见,不是吗?”墨离韵看着自己的手,这就是重塑身体?   “也对,那就动手吧,别浪费时间。”唐宁降下来,几步走到墨离韵面前,闭上眼睛,把脖子伸得老长。   “为什么?”墨离韵有些发愣,他在幻境里呆的太久,还有些没睡醒。   “我们是对手吧?”   “是啊。”   “你来亚特兰蒂斯是对付我们的吧?”   “是啊。”   “我是起源除了大人以外最牛叉的吧?”   “是啊。”   “我的能力可以阴人,就算和我差不多,我要他死他也活不了吧?”   “是啊。”   “说了这么多,还不够你杀我的?”唐宁瞪大眼睛。   “我比你牛叉吧?”墨离韵反问。   “呃……”唐宁一下被噎住了。   “你让我杀我就杀,岂不是很没面子。”臭小子理直气壮。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啊。”唐宁呆立当场,连墨离韵从他身边穿过去都没发觉。   “对了,我不杀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墨离韵飞远了,突然回转身子,认认真真地站回到唐宁对面。   唐宁突然有些感动:“原来……你把我当成朋友吗?好吧,我的朋友不多,可以算你一个。”   臭小子皱着眉头,掏着耳朵:“别误会,我只想和你说,我没什么兴趣杀你,因为你太脏了。” 第285章 普罗迪师徒的研究成果   亚特兰蒂斯有一道旋风,连天接地,迤逦前行,所过之处,万物化为齑粉,变作细碎的流光,投进风里,消散无踪。   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可以看到那道旋风的身姿,都可以看到它以一种稳步向前的姿态,向岛中心的鲲鹏堡,进发。   柯兰牵着陶淘的手,怀抱着暴君之书,在茅屋外抬头,天边的那道旋风,似乎在昭示着某种回归的意志。   “小韵哥哥?”陶淘的眼睛瞪得老大。   “除了那个老爱嚷嚷自己是主角的家伙,你觉得还有谁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柯兰望着旋风苦笑。   “五阶?”   “大概……是的吧。”   ……   茉儿正在帮苏勒裹伤,林瑶也在做一样的事情。   这个自称被放弃的战场气氛祥和,赛伦甚至还有闲心和苏勒调笑,不过对比苏勒石头一样的表情,那满头的冷汗实在是落了下乘。   突然,苏勒直起身子,把正在给绷带打结的茉儿吓了一跳,一用力,一股血飙出来,洒了她满头满脸。   “苏木头,你疯啦!”   “看……天边……”苏勒仅剩的一只手臂抬起来,指着旋风。   “这么高也刮龙卷风?”林瑶一紧张,手指掐在赛伦的伤口上,赛伦双眼一瞪,直接就疼昏了过去。   “那是小韵。”苏勒强撑着站起来,捡起蛇吻。   “苏木头,你伤得太重啦!”茉儿急叫。   “背上那个昏过去的,我们走。”   “我说你伤得太重啦!”茉儿打开双手拦在苏勒面前。   “没有看着小韵一个人对付普罗迪的道理。”苏勒皱着眉头,“而且那家伙的伤不是你们的紧急护理能治好的,不想他失血过多而死,最好找到柯兰。”   林瑶也反应过来,赛伦流了很多血,苏勒和茉儿都把自己的止血剂省给他用,也没见好转。刚才赛伦总是尴尬地说着笑话,何尝不是在努力让自己清醒。   可是茉儿依旧没让开,外人的命,苏勒的命,茉儿心里轻重分得很清楚,小姑娘说不出管他们去死之类的话,只能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苏勒不可能强迫茉儿做任何事,他只是盯着茉儿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一鞭,一鞭就好。”   眼泪不可遏制地流下来,茉儿颤抖着放下手,跑过去扶住苏勒,只站了这么一些时间,苏勒已经开始摇晃了。   “走吧,去找大家。”茉儿大喊,声音响彻云霄。   ……   秦钰还是呆呆地站着,从胡佩抱着秦峰跳下岛去,她一直这么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不哭也不笑。   她觉得自己应该哭,可就是哭不出来。   风好像变强了,碎石被吹起来,刮在脸上,微微刺痛,秦钰的瞳孔微缩,那是一道旋风,远在天边,闪烁翡翠般光华。它摇曳着,在召唤,是对她的召唤。   从怀里吧怀表摘出来,秦钰一圈一圈把锁链缠在手上,太过用力的缠绕,细细的链条嵌进皮肉,和指骨摩擦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刺耳难闻。   “韵哥哥,我只有你了……”   拖着掌中雷霆,孤独地少女走向风的方向。   ……   旋风温柔地跟随在墨离韵身后,亦步亦趋。没有一丝风泄露出来,仿佛这道旋风只是光影的玩笑,但确确实实的,道路、良田、村落乃至城市,在旋风接近的时候就会崩塌,离解成最细碎的沙和尘,投进旋风里,投进无尽的翡翠色光芒中。   墨离韵没有飞,他一步一步向着鲲鹏堡走。   他有种感觉,普罗迪.埃塞尔就在鲲鹏堡外等他。   普罗迪对法诺尔说过四阶自有感应,见面了就能察觉。墨离韵现在明明白白地知道五阶自有感应,整个世界都在他全息的包裹里,无数景象纷至沓来,但只有唯一的一道光,看不出人影,那是普罗迪.埃塞尔,另一个五阶。   遥远的毛利,小秋在一组奇怪的实验仪器前跑来跑去,明显心不在焉,这么些时间已经摔倒了三回。小丫头脾气很大,研究室的科学家们来扶她,她就骂人,叉着腰,挺着胸膛,和跟自己吵架的时候一模一样。   出云,拾荒者们正在收拾家园,灯塔被改造成军营的时候受损严重,尤其是那面大棱镜,据说因为碍事被从高处摔下来,如今看来,新的棱镜已经做好了,墨离韵看到千濑雪,站在灯塔顶端,满脸笑意。   亚特兰蒂斯,战友们正在集结,有苏勒、茉儿、秦钰、柯兰和陶淘,吕老和林姨死了吗?墨离韵抬起头,发现自己心里毫无波动,这种感觉比伤心更难受。   那道光越来越近了。   鲲鹏堡就在一公里外,旋风被拦住在外面,没有领域阻挠,单纯只是……普罗迪不喜欢吵闹。   墨离韵笑着跨步进入。   咚!整个岛似乎震动了一下,以鲲鹏堡为中心,一公里方圆的土地立起来,化作一颗颗水晶簇般的方石,悬浮半空,越来越多真正的水晶浮上来,只是眨眼间,整座亚特兰蒂斯中空,泥土飞上高空,只剩下方石和散发光芒的辉耀水晶悬浮,鲲鹏堡孤零零停留在原地,成了岛中浮岛,普罗迪就踩在上面,灰发披肩,风衣飘扬。   “这种欢迎方式太隆重了,我受不起。”墨离韵低声说,停留在外的旋风强硬地挤了进来,炸开,化作点点星光联结每一个方石和水晶,最后联结到鲲鹏堡,变作一座座翡翠搭成的桥梁,墨离韵站在桥上,傲然抬头。   “你当得起,你是这个世上第二个神。”普罗迪没有继续斗气,踩上墨离韵搭建的桥,算是接受了好意。   “这个世上没有神。”   “有的,我们就是。”   “老爷子研究了一辈子,能力者就是一些基因变异的人类,我们不过是变异得比较厉害一些。”臭小子撇着嘴。   “苏执研究了60年,终其一生,没有真正接触过四阶以上的能力者。”普罗迪反驳地也很随意,但听在墨离韵耳朵里,却不辄为一道惊雷。   苏执研究了60年,进展最快的时候也不过是墨思武和李大江时期,那时,他的研究材料不过是两位三阶能力者。   “你想说什么?”   “格林尼治从能力者出现开始,就尝试去理解能力者的起源。这个过程很不容易,我们把它称作救赎。”普罗迪侃侃而谈,在墨离韵的映像里,无论是谁提起普罗迪,他都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圣经里有很多这样的记载,摩西带着子民劈开红海,出埃及;神用大洪水洗涤尘世,也让诺亚搭建方舟;人世间苦难重重,圣父降下圣子,七日复活,拯救苍生。神,本来就只在人类濒临毁灭的时候出现。”   “你相信?”   “整个格林尼治,都相信。”普罗迪严肃地点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你们都是疯子。”   “是吗?那你怎么解释五阶的力量呢?”普罗迪坐下来,拍拍身下的翡翠,很结实,那是真实存在的“物质”,“你……掌控了物质吧?除了神,还有什么生物能够掌控宇宙的本源呢?”   墨离韵无话可说,只能听着普罗迪说下去。   “从盖尔.雷开始,格林尼治人对能力者的研究终于有了系统,可是盖尔.雷本身不过一个二阶能力者,这种认识不是自身经历的,幸好,他有一个学生,叫菲恩.威尔逊。”   “暴君……菲恩.威尔逊?”   “你认识他?”普罗迪有些意外,旋即释然地笑起来,“是了,你爷爷参加过巅峰之战,和你说起过我的老师,无可厚非。”   没想到墨离韵却摇了摇头:“我也用了威尔逊训练法,柯兰教我的。”   普罗迪的意外感更强了:“没想到,我们还是师兄弟。”他似乎兴奋起来,“老师继承了盖尔.雷的研究,一生钻研,得出威尔逊训练法。可惜,他对于四阶的把握出现了偏差,执念不散,最终化成一本暴君之书。那本神器除了有稳定和扩大能力面的作用之外,最大的用途就在于储存知识,把脑海里的东西灌输到书里,再传入另一个人的脑子,这样,理解的传续就不会出现偏差。”   “不得不说,我真的很意外。”这对师徒,说到骨子里居然是学者,完全超出了墨离韵的想象。   “我杀了老师,也继承了他的意志和遗产,他从废墟当中收养我,便只教会了我一样东西,那就是追求力量的真实,我一生都在做这件事。”   “你成功了?”   “成功了,我走到了终点。”普罗迪站起来,看着墨离韵,“我掌握了人类的真实。”   “就是你说的成为神?”   普罗迪没有理会墨离韵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能力者分为五阶,一阶觉醒,二阶强化,三阶蜕变。这三阶,人,依旧是人,所有的变化来自基因,也就是苏执研究的部分,他是对的。这个阶段,能力者开发的是身体的力量,使用的是身体所储备的能量。”   他的双手无意义摆动,好像在翻着书,可是墨离韵看到他的手上空无一物。   “三阶以后,能力者便开始脱离人类的范畴,四阶,我们获得领域,这是源于信仰,源于对能力本源的认识,这个阶段,我们就像是摩西,就像是诺亚,就像是复活之前的圣子,我们握着钥匙,却找不到锁。晋升四阶筛选掉大部分人,他们必须由坚定地信仰,无论信仰的是什么。”   “而只有信仰自己的人,才能成为五阶,因为,神,是唯一的。”   普罗迪不知不觉已经浮在高空,居高临下,浑身能量鼓荡,掀起空间紊乱,大地震动。   “神是唯一的,我们信仰他,终将成为他,老师,你错了!”   他张开手,灰色的瞳孔和眼睛融为一体,不分你我,墨离韵印在瞳孔正中间,是里面唯一的影子:“黑洞!” 第286章 对不起,谢谢(完结)   “黑洞!”   普罗迪一声暴喝,霎时间所有的震动全部停止,只在墨离韵眉心出现一点黑斑。   无穷无尽的吸力迸发,墨离韵从脸开始破碎,被黑洞吞噬。他毫无准备,怎么也想不到普罗迪会不宣而战,他来不及思考,只能鼓起全部能量阻止身体的崩坏。   桥梁崩碎,水晶爆裂,方石化作齑粉,连鲲鹏堡都在金属的扭曲声中解体,一点一点投入到那个黑洞当中。   墨离韵的身体持续崩碎,他控制不住,压制不了,头颅已经消失,但那一点黑洞不见一点膨胀。   一个新的头颅被重塑,身体,四肢,一点一点被吞噬,新生的头颅也被不断吞噬,墨离韵不断重塑着头,他需要思考。   怎么办?怎么办?断断续续的思考中,墨离韵眼前的景象不断变化,最终定格在幻境中的最后一道闪光!   他放弃抵抗,身体迅速崩碎,黑洞之下,只留下一个搏动的心脏,整个世界的物质化作流光向着心脏汇集,火山爆发,雷鸣暴雨,最多的,是充斥整个天地的空气,数不清的彩带飘扬在天空,终于,黑洞搏动了一下,和心脏一模一样的节奏,一下,一下。   咕咚!咕咚!   天地间只剩下这一个声音,心脏搏动的声音。   黑洞的吞噬停止了,多余的能量开始重塑墨离韵的身体,从胸腔,到四肢,最后到头颅,墨离韵蜷曲着,像初生的婴孩,怀抱着那一点搏动的黑洞。   咕咚!咕咚!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翠绿色的瞳孔,不见眼白,闪耀着让人难以直视的华彩。   “晨光!”   黑洞爆发!   万道霞光喷薄出来,像朝阳初升,驱散黑夜,洞穿普罗迪的身体,撕碎亚特兰蒂斯的基座。   一切都开始燃烧,而燃烧的核心,是普罗迪,他的神色默然,就像燃烧的不是自己。   “现在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能晋入五阶的人,骨子里都是自私的人,掌握了能够毁灭世界的力量,时刻生活在自己被杀死的恐惧当中,总有一天会干出蠢事。”墨离韵自嘲一笑,“我看过威尔逊的原文,神是存在的,我们信仰他,终将成为他。你和他都没说错。”   “不,神只能是唯一的。”霞光还在继续,燃烧还在继续,普罗迪的身体不断重塑,支撑着自己。   “我杀了你,也总会有第二个五阶出现,就像我一样。”   “所以,总有一天你会造出下一座亚特兰蒂斯,当全世界都成为你的造物,新的神便不再会出现。”   普罗迪看着这座亚特兰蒂斯岛,她在坍塌,辉耀水晶崩碎,洒向因为墨离韵的影响而满目疮痍的大地,那一点点荧光,本该是新生的力量。   “我和你不一样!”墨离韵被刺到痛脚,在将死的某一刻,他真的这么想过。   “我们一样,在敦煌,你和浅野战斗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们是一样的。”   噗!一柄长剑凭空出现,刺在普罗迪胸口,伤口渗出点点鲜血,却没有像身体的其他部位一样重塑。   墨离韵的脸色难看至极:“你保留了心脏没有重塑?”   “总要留下一个弱点,让人杀死我。”普罗迪笑了一下,轰然碎裂。   神,死了。   从另一尊神死去的那一刻,墨离韵就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恐惧,战友,朋友,现在,未来,总有一天,会出现一个人妄图挑战神,妄图取代神,那样的大战会毁掉世界,就像他和普罗迪做的那样。自己和世界,突然间竟然对立起来……   “我和你……不一样!啊!”墨离韵挥手,一道接天的月牙刃浮现天空,横扫出去,劈开半座岛,缓缓碎裂,下沉。   ……   “韵哥哥……韵哥哥啊……”隐隐约约,似乎是秦钰的声音,墨离韵抬头,茫然地望向远方。   秦钰在崩坏的碎石之间跳跃,艰难的向着墨离韵的方向行进。她扶着枪,另一只手诡异地扭曲,鲜血淋漓,缠着墨离韵送给她的怀表。   墨离韵一动不动,看着她靠近。   “韵哥哥,哥哥死了,哥哥死了!”   “是吗?”墨离韵闭着眼睛,嘴角微微地上翘,似乎是在笑?   “你……你怎么了啊!”秦钰突然有些害怕,她抱着枪,缓缓地后退,想要远离,但缠绕在手上的怀表却在不停告诉她,别走,靠近些。   “一个三阶能力者,死掉是好事。”墨离韵睁开眼睛,翠绿色的瞳孔,无白,非人的闪动华彩,“能力者死掉是好事,凡人死掉是好事,我会造出更多的人,不会再相互杀戮的人。”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秦钰退缩地更厉害,她拄着枪,声音带着哭腔。   “不需要明白,只要死了,就好了。”墨离韵骤然消失,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手上碧绿色的流光闪动着,汇聚成一道凝实的旋风。   “啊!”秦钰闭着眼睛,下意识递出枪。噗!熟悉的枪尖入体的感觉,她惊恐地睁开眼,旋风不见了,墨离韵串在枪上,鲜血顺着枪身的花纹流淌。   细链断了,怀表跌落,从布满岛屿的缝隙里滑下去,落入无尽的青空。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为什么啊!”终于,秦钰大哭起来。   呕出一口血,带着莹莹绿光,墨离韵的脸上带着平静地笑,顺着长枪一点一点挪动步子,每一步都挤出浓稠的血,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一个艳红的脚印。   他走到秦钰面前,轻轻抱住她:“对不起,还有……谢谢。”   叮当!两柄流动着翠绿光芒的武器跌落在地上,墨离韵的身体化作点点星尘,贴附在武器上,缓缓融入。那是一柄长剑,还有一把直刃的骑兵刀,每一件神器的问世,都象征着一条生命的终结。   柯兰从远处飞近,让陶淘捡起墨离韵化成的神器,沉默良久。   “她的名字,就叫风神吧。”   ……   亚特兰蒂斯坠落,残骸扩散大半个欧亚大陆,到处都有巨大的落石,跌落在海里,跌落在沙漠,也跌落在绿岛。   人们已经习惯了灾难,无论那是天灾,还是人祸,总归是从废墟里站起来,送别死难者,迎接新生活。   战争,彻底结束了。   IC68年3月17日,毛利大草原,席尔郭勒盟冬原。   3月是毛利人的初秋,还远远没到迁徙冬原的时候。   这片寂寥的草原上有两顶小小的帐篷,有个女人生活在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她养着几十头羊,既不参与部落的迁徙,也不和其他牧民交集,只是守着自己的羊,安安静静地生活。   从浮空岛战争结束后,这个女人就被送过来了,据说是修养。   去下岛的牧民们在毛利的独立广场上看到过她的雕像,从此以后就没有年轻牧人试图去追求她了,尽管她长得很漂亮。   有人说,她在浮空岛上受了很重的伤,虽然外伤治好了,却总是疯疯癫癫,表现得好像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幸好她能照顾自己的生活,养羊打草,让牧羊犬放羊。她从不杀羊,每个月可汗都会派人带着给养过来,牵走她几头羊,留下足够一个月吃用的物资。   那时候,她就会倚着帐篷,看着羊流泪,却不会阻拦牵羊的牧民。   久了久了,大家就叫她“傻英雄”。   今天,“傻英雄”家来了客人。   墨秋长大了,23岁的姑娘,正是青春绽放的年纪,但她手下掌控着几千名优秀的科学家,一举一动已经有了气度,让人很难跟一个才刚刚开始人生的年轻人联系起来。   “墨秋姐姐!”秦钰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原本的短发已经长到了背上,随意披着,编了花环锁住,不让它们到处乱跑。   “小钰。”墨秋笑着摸摸秦钰的头,越过她向后看了一眼,“照顾你的人呢?”   “他们老在背地里笑话我,都让我赶走啦!”秦钰大大地露出笑脸,眼睛都眯成月牙,“我有大白养羊,自己也会做饭,不用人照顾的!”   墨秋笑了笑,牵着秦钰回到帐篷,里面有一张毡毯,一张矮几,掌中雷霆挂在帐篷的油布上,已经落了灰,像根普通的彩色棍子。   “墨秋姐姐怎么有空过来呢?难道听到小钰想念你的话了吗?”   “是呢,实验成功了,有了空闲就想过来看看你。”墨秋把秦钰摁在矮几边上,不让她到处乱跑,然后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真空贮存器,这种设备很坚固,即便是二阶武者全力一击也不会出现裂痕,“小钰,事情已经过去2年了,我们总要向前看的,无论亚特兰蒂斯发生过什么,都该放下了,死掉的人……会在天上看笑话的。”   “我不听我不听!”秦钰捂着耳朵,“墨秋姐姐又说怪话,小钰最乖了,一直都离什么死人远远的,他们好可怕!”   “这是小韵的脐带血,血孕技术已经向世界发布了。我希望你能够放下以前的事,和我一起,做这世上前两例实验者,这是为了全人类,也是为了墨家,小韵会喜欢的。”   “小钰听不懂啦!”秦钰突然挣开墨秋的手,二阶能力者发力,只有普通人体力的墨秋是拦不住的,贮存器掉在毡毯上,被矮几哐地压住。等墨秋坐起来,秦钰已经嘻嘻哈哈地跑了出去,追着她的牧羊犬不见了身影。   “算了,总要给你时间想明白。”   当晚,墨秋就在秦钰边上的帐篷住下。   秦钰就一个人住,这个帐篷本来就是为墨秋准备的,虽然她住得不多,可是定期有人打扫,随时都可以住。晚上也没能见到秦钰,她把自己关在帐篷里,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出来,墨秋叹口气,早早睡了。   第二天,秦钰的帐篷人去楼空,掌中雷霆被带走,墨离韵的脐带血也不见踪影,矮几上只留下一张信纸,上面写着几句话。   墨秋追出去,可是哪里还能看见秦钰的身影。   韵哥哥是我杀的,对不起,谢谢!   微风扫过草原,带走那张信纸,越飞越远。   傻妮子,我……早就知道了啊……   (全书完) 阋墙战争,初曦纪年表   2047年12月24日,百日核战爆发。   2050年04月22日,格林尼治地上王国成立。   2077年09月02日,全球人类同盟成立。   2081年03月07日,皇家起源能力者管理机关成立。   2084年04月01日,全球科技者协会方舟成立。   2148年09月09日,劳伦斯.杰森托德提出绿洲理论。   2152年07月02日,第一次地面探索行动启动。   2173年06月04日,第七次地面探索行动启动。   2173年09月18日,NT计划1号墨刚,战死。   2173年10月05日,香格里拉发现。   2173年10月06日,苏执发回定位信号。   2173年10月10日,全球人类同盟进驻香格里拉,移民1号实验室成立。   2181年03月07日,多光谱磁场扩散晶体应用型实验获得圆满成功。   2181年12月09日,全球人类议会通过决议,宣布移民绿岛。   2181年12月31日,公历纪年(BC)废止,岛居纪年(IC)启动。   ---   IC01年01月01日,地表移民正式启动,首批移民与建设同时进行。   IC06年09月12日,苏执锁定变异基因片段。   IC11年03月02日,第一辆多光谱结晶列车通车。   IC12年11月03日,盖尔.雷计量标准确立。   IC13年07月05日,NT计划2号李大江成为全球人类同盟首个晋入2阶的能力者。   IC27年06月09日,第一例武者手术成功。   IC27年09月11日,全球拾荒者发展基金会成立,简称拾荒者联盟。   IC27年12月07日,迪拉尔.索拉蒂奇发现并验证大脑C33区作用机制。   IC42年03月27日,大拾荒者纽伯格林.因斯特发现格林尼治。   IC44年07月04日,罗内.普内利计量标准确立。   IC45年12月07日,大拾荒者纽伯格林.因斯特被暗杀。   IC46年09月13日,全球人类同盟主席成治则在正式出访时遇刺身亡,第一次遗民战争爆发,史称阋墙战争。   IC48年02月02日,共计47个绿岛爆发反战游行,多个绿岛联合体宣布组建自治政府并呼吁停止战争。   IC48年04至06月,华夏联盟,地中海联盟,环太平洋联盟宣布成立,方舟自治。   IC48年07至09月,美洲联盟,非洲联盟,高加索联盟宣布成立,毛利自治。   IC48年09月01日,《自治公约》发表,8大自治势力拒绝承认同盟领袖调派权,全球人类同盟名存实亡。   IC49年05月01日,全球人类同盟与格林尼治签署停战协约,格林尼治并入全球人类同盟,第一次遗民战争结束。   IC49年05年02日,格林尼治地上王国加入《自治公约》。   ---   IC52年09月21日,格林尼治内战,普罗迪.埃赛尔阵斩恩师菲恩.威尔逊,晋阶4阶。   IC52年09月22日,伊丽莎白.安琪尔.温莎即位。   IC52年09月23日,伊丽莎白.菲妮克斯.温莎宣布放弃皇室继承权,出走毛利。   IC53年02月12日,毛利回归能力者管理机关成立。   IC57年04月01日,香格里拉演说发表。   IC57年04月02日,毛利刺杀事件,总理多伦.墨里斯重伤,毛利与格林尼治邦交断绝。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