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无赖帝师> 天舞野望 著 正文 第一章 黄金三章 刘赫站在城门口,看着上面的襄阳城三个字愣愣出神。 “你听说了么?曹操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 “是啊,也不知道咱们刘荆州能不能守住这襄阳城。” 刘赫听着面前两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妈这番议论,不禁一皱眉。 曹操?刘荆州?襄阳城? 切,又是三国。 公元二十一世纪,网文盛行。 随着曾经红极一时的网购帝国一夜之间倾然倒塌,那些商界大佬们终于意识到,人类追寻精神层面的时代来了。 一时间各种阅读平台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网络上,可惜他们还是迟了一步,如今这项领域内的霸主,还是那家已经做了六十年的阅文集团。 刘赫,一个毕业于清华大学网络文学研究系的高材生,也怀揣着一腔热诚投入了浩浩荡荡的网文写手队伍。 本以为自己这么高的的学历,那还不两千字签约,一万字上架,五万字成精品,十万字大卖,一书成神? 可现实根本没跟他废话,直接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如今他已是写完了四本小说,字数达到了千万,可别说成神了,就连编辑的聊天软件头像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一想到自己寒窗苦读十数载,刘赫就心有不甘,于是一咬牙,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买了一台时下最新潮的机器,网络文学模拟感受器。 名字虽然很挫,可别小看这机器,它的数据库中包含了从网文诞生以来所有大卖过的作品,并能随机生成场景,将人带入其中,期间发生的事情都是以前网文中常见或不常见的剧情。让人能够切身感受其中的一点一滴,从而激发创作灵感。 刘赫的囊中羞涩,只能从二道贩子手中买来一个别人用过的机器。这台机器哪都好,只是无法自己设定模拟的年代,穿越到哪就是哪。 “三国,三国,这都第五回三国了。” 刘赫往地上一蹲,心有不甘的骂道。 这也难怪,写穿越的人最爱写的题材就是三国,为什么?好写啊,谁小时候没看过《三国演义》啊? 对于那些拿演义当正史看的作者,刘赫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可人家就是红,读者就是爱看,所以这三国题材的小说还就是多。 刘赫掏出一个遥控器,想要终止这回模拟穿越,可就在这时,一匹高头大马迎面而来,刘赫一个躲闪不及,连人带遥控器一起被撞飞了出去。 刘赫挣扎着爬起来,也不管是谁撞了他,只是低头在地上不停的寻摸。 他心里清楚,这是剧情已经开始展开了,想必那撞他之人不是哪位骁勇的将军,就是哪位知名的谋士,而且还会跟他费一番口舌。不过他现在可没那闲工夫,还是赶紧找到遥控器离开这里才是正经事。 可奇怪的是,那人竟对他视而不见,飞马疾驰而过。 不过还好,那遥控器还在。刘赫刚想走过去捡,就听见一声马匹的嘶鸣声,接着“咔嚓”一声,马蹄落处,遥控器被踩了个粉碎。 刘赫呆呆的望着地上的碎片,一脸绝望。 马上那人施了一礼,恭敬道:“刚才急着赶路,实在是没注意到不小心撞到了你,等我后知后觉,这才勒马而回,还望赎罪。” 目光呆滞的刘赫抬起头,冷冷道:“赎你大爷的罪,你赔我遥控器!” 那人一愣,仍是恭敬道:“这位兄弟身体可有哪里不适?” 刘赫一下就火了,指着地上的碎片,怒道:“不适你大爷,你赔我遥控器!没有遥控器,我怎么回去?难道你想让我一直待在这个鬼地方吗?” 那人皱着眉上下打量了刘赫一番,惋惜道:“这人仪表堂堂,哎,可惜是个疯子。” 说罢,竟然调转马头而去。 只留刘赫一人在风中凌乱…… 整整二十分钟,蹲在地上一直看着那堆碎片发呆的刘赫终于明白,遥控器没有自我修复的功能,他是真的回不去了。 刘赫猛地站起身,一脸坚定,不行,我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可是,怎么回去? 抬头看了看天,自嘲的一笑,在这也挺好,好歹这里没有雾霾。 刘赫长叹一声,完了,本来…… 完了…… 本来…… 完本!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全都停下了脚步,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一边狂笑不止,一边不断喊着“完本”两字的疯子。 刘赫也不去管别人怎么看他,反正这些都是虚拟的,与他无关,眼下只要能够让剧情继续下去,等到完本的那一天,他就能够回去了。 可开心了没多久,又有一事让他犯了愁。 网文第一大套路,黄金三章,一上来就要发生点冲突、矛盾什么的,那个骑马撞了自己的人应该就是开启剧情之人,可眼下那人已策马远去,自己这个剧情该如何展开? 他低头思索了片刻,突然泛起一丝笑意,既然如此,我不如先去找那黄金三章中必定出现的金手指。 说起这金手指,刘赫可算是烂熟于胸,无数前辈高人多年呕心沥血总结的经验,已经被编成了顺口溜,并收录于大学课程之中。既然是如此的精华所在,自然也是每年考试的重点。 刘赫挑了一个人流密集的路口,扫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一人身上,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那人手上戴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大戒指,手中拿着一个小瓶,通体碧绿,一看就不是一般的物件,最关键的是,这人还是一个鹤发童颜,特别有世外高人风范的老爷爷。 两人四目相对,老爷爷冲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戒指瓶子老爷爷,他一个人这三样全占齐了,而且还对着自己笑,不是他还能是谁? 刘赫忙不迭的跑了过去,也冲老爷爷点头一笑,问道:“您冲我笑呢?” 老爷爷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尽显高人风范。 刘赫这下心里可乐开了花,急忙问道:“我看您手上的戒指金光璀璨,可是要送给我的?” 老爷爷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正文 第二章 金手指 刘赫眼珠一转,笑道:“那您手中这个小瓶子,可是要送给我的?” 老爷爷又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刘赫一皱眉,沉思片刻,又笑道:“那您是不是看我骨骼清奇,是个练武或者修仙或者日后能够平定天下的奇才?” 老爷爷终于开了口,却是一口浓郁的本地口音。 “俺就是出来打瓶醋,听说这条街上有个疯子,就过来看看热闹。我看你神神道道的样子,应该就是你了,还真是个疯子,哈哈哈哈哈哈。” 几声霸气的笑声过后,仙风道骨的老爷爷拂袖转身而去。 又留刘赫一人在风中凌乱。 “打醋用那么好的瓶子,你个老败家子!” 刘赫愤愤的咒骂,却引来路旁一个青年捧腹大笑。 本来就一肚子气的刘赫转过头,看着这个笑个不停的家伙,心中更是火大。 那青年一看刘赫满脸怒容,急忙止住笑声,就要躬身施礼,可身子还没等弯下去,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青年才止住了笑意,说道:“你不认识他吗?他可是这襄阳城里有名的大财主张老爷,他手中的碧玉小瓶真的是用来打醋的,就连他家的夜壶,都是纯金打造的。” 刘赫一挑眉毛,没好气道:“我问你了?” 青年一愣,接着释然一笑,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刘赫看着这个青年的背影,愣愣出神。 刚才看这青年的相貌,倒真算得上是仪表堂堂,按理说,这般长相的人物,在剧情里除了那些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之外,怎么说也应该有点戏份,就算不是什么关键人物,也至少不应该只是个跑龙套的。 “嘿,你叫什么名字?”刘赫大声问道。 青年一回头,笑容灿烂,又施了一礼,轻声道:“我叫诸葛亮。” 刘赫愣在当场。 诸葛亮!这人竟然就是诸葛亮! 剧情开启了!黄金三章来了!金手指有了! 可是该如何能找个由头跟诸葛亮攀上点关系呢? 眼珠一转,刘赫计上心头,他皱着眉,煞有介事的打量了一番。 “诸葛亮?可是卧龙岗上的诸葛孔明?” 看着诸葛亮那吃惊的表情,刘赫不禁心里偷笑,这回行了,鱼上钩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 刘赫一挑眉毛,故作疑惑道。 诸葛亮如梦初醒,急忙再次躬身行礼,恭敬道:“不不不,先生说得很对,不过敢问先生如何得知?” 刘赫风轻云淡的一笑,故弄玄虚道:“我不光知道这些,还知道你家中兄弟三人,你兄长叫诸葛瑾,字子瑜,你排行老二,还有个堂弟叫诸葛诞,字公休。” 这几句话一出口,诸葛亮更是惊愕不已,眼前这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高人,竟然将自己的事情说的一字不差,换做是谁也会如此反应。 “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先别管我是谁,你先告诉我现在是建安何年何月?” 要想继续装下去,刘赫必须得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刚才听那两个买菜的大娘说曹操大军将至,也就是说曹操已经在官渡之战打败了袁绍,甚至可能已经扫平了河北,南下直指荆州,如此看来,现在至少是建安五年之后的事情了。 刘赫心中正盘算着,一抬头,见诸葛亮一脸不解,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唐突,随即一笑,解释道:“我随家师山中修行多年,今天刚下山,所以不知道,怎么?很奇怪吗?” 诸葛亮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接着告诉刘赫现在已是建安十二年。 建安十二年? 刘赫沉思片刻,问道:“你现在在何处为官?” 诸葛亮笑道:“说来惭愧,在下至今仍是一介布衣。” 不对啊,建安十一年诸葛亮就应该出山了啊,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在襄阳城里闲逛? 看来不知道这又是哪位大神的杰作,不读书不看报,就敢来写书,肯定是把诸葛亮出山的时候记错了,这才让这个三国第一谋士至今仍找不到工作。 “现在是几月?” “建安十二年六月。” “六月几号?” “六月十八。” 刘赫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大哥啊,七月曹操的大军就要南下荆州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没出山呢? 刘赫二话不说,拉起诸葛亮的手就走,神色匆忙道:“你现在赶紧带我回卧龙岗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是……” “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位明主,你出山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 “别可是了,你不是总在家自比管仲乐毅吗?” “可是……” “行了行了,你就别跟我这谦虚了,你的事我都知道,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上炕认识娘们下炕认识鞋。南阳据此三百里,再耽误就真的赶不上了。” “可是卧龙岗不是这个方向啊。再说卧龙岗也不在南阳啊。” 刘赫停下脚步,表情凝滞。 诸葛亮一笑,指了指西城门的方向。 襄阳城在湖北,而卧龙岗在河南南阳,自然要从北城门而出,可为何诸葛亮说不是这个方向,还说卧龙岗不在南阳? 刘赫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无奈道:“你说的卧龙岗是不是在襄阳城西二十里?” 诸葛亮点了点头。 襄阳城西二十里,那指定是隆中了。你们只知道隆中对,就没看过《出师表》吗?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上学的时候没学过? 算了,管他隆中还是南阳,只要能赶上就行。去隆中更好,还近呢。 刘赫释怀一笑,随着诸葛亮一起向西城门而去。 一路之上,诸葛亮都若有所思,想必是在寻思自己要带他去见哪位明主。 刘赫得意的一笑,出言安慰道:“你别担心,等到了你家见到我所说的那人,你一切就都会明白了。” 诸葛亮摇了摇头,仍是满脸疑惑,说道:“我不是在想这个,而是在想先生刚才说的那句,上炕认识娘们下炕认识鞋。如此粗鄙的言语,却好像内藏玄机,我一直参悟不透。还望先生赐教。” 正文 第三章 人和之主 参悟不透就对了,这就是相声听多了,一时说顺了嘴而已。可话虽如此,装还是要继续装下去的。 刘赫淡然一笑,轻声道:“我这人说话随意,你不必太在意。这话的意思其实很好理解,就是说你知识虽然渊博,却不是个掉书袋之人。不像有些人,只知道满嘴的大道理,却连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人情味?”诸葛亮一皱眉,随即一笑,“先生这番话真是别出心裁,承蒙先生谬赞。” 谬赞?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牛,后世是怎么评价你的。不过这几声先生,倒是让刘赫心里说不出的受用。 二十里的路程不算远,虽然山路崎岖,可一路行来,只用了不到半日的功夫。 来到诸葛亮住处,刘赫不禁眼前一亮。 想不到这穷山僻壤之中,竟有如此别致的一个小院。 院中虽只是几座茅草屋,但却错落有致,不失优雅。院墙全部由红土堆砌,显得整洁大方。整个院落之中最为点睛之笔,就是由黑白两色石子铺设而成的地面了。乍看上去好像是随意摆放,可仔细一看,黑白两色竟然呈现出一副八卦图的模样。 这也难怪,既然是诸葛孔明的居所,自然不能太寒酸,不然怎么能让刘备对其刮目相看? 说起刘备,刘赫心中倒是一路上不停盘算。 也不知道这情节是怎么设定的,若是哪位大神大笔一挥,让刘备不来三顾茅庐,而是整出其他什么莫名其妙的桥段,自己恐怕就要无计可施了。 不管怎样,为了能完本,只能赌上一把了,希望这个故事的情节不要太离谱。 院内站着一个与诸葛亮衣着打扮相近的年轻人,见到诸葛亮回来,急忙迎上前来说道:“二哥,你可回来了,你刚走的那天就有客人来访,我跟他说你出门了,可是没过几天他又来了,还说今天会再次来访。” 一听这话,刘赫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看来总算是赶上了。 此时诸葛瑾应该已经去江东为官,家中就只剩他们兄弟二人,听那年轻人对诸葛亮的称呼,肯定就是诸葛亮的堂弟诸葛诞了。 诸葛亮问道:“那人可曾留下姓名?” 诸葛诞想了想,却一时好像记不得了。 “那人叫刘备。” 刘赫波澜不惊的说道。 诸葛诞眼睛一亮,点头连声称是。 刘赫心中暗喜,偷偷瞄了诸葛亮一眼,却发现他对此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讶,而是低头沉思起来。 刘赫眉头一皱,没有吭声。 “二哥,这位先生竟能未卜先知,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啊?” 听诸葛诞这么一问,诸葛亮这才收回思绪,笑道:“这是我在襄阳城中遇到的一位高人,不过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他的尊姓大名呢。”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他们也无妨,只是这古代的人不仅有姓名,还有字,得赶紧想一个响亮的才行。 不过这字也不是想怎么取就怎么取的,一般是名的反义词或者是名的注解。 像诸葛亮,字孔明,这个明字就是亮的注解。而诸葛诞字公休,则用的是反义词。 刘赫略一沉思,笑道:“我叫刘赫,字伯显。” 这个赫字,本义是显著、明显、盛大的意思,所以取个显字。至于那个伯字,古人按家中排行依次是伯、仲、季、叔,刘赫是独子,自然也就是老大了。 还好,诸葛兄弟二人对刘赫临时想出的这个字没有丝毫质疑,只是礼貌性的赞了几句好名字。 刚才听诸葛诞说,刘备今天还会再来,也不知道诸葛亮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刘赫刚想开口询问,却听诸葛亮请他到屋中一叙,刘赫微微一皱眉,便随诸葛亮走了进去。 一进门,不等诸葛亮开口,刘赫便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一直在等刘备?” 不料诸葛亮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恳道:“先生果然神机妙算,此事关乎孔明一生命运,还望先生赐教。” 本来就是打死他也想不到,声名赫赫的诸葛亮竟会跪在自己面前,还向自己求教。 可刘赫却没有一丝慌乱,甚至没有要去伸手搀扶的意思,只是自顾自说道:“当今天下,曹操势大,又得汉家天子,这是天时。江东孙家,固有长江之险,这是地利。可曹操刚刚收服河北,兵强马壮,手下武将谋臣众多,你若投入他的账下,恐怕没有施展才能的机会。而孙家就更不用说了,账下全是一群当年追随孙坚的老臣,你去了也是个外人,不会有出头之日,再说……” 诸葛亮坚定道:“请先生明言,不必有所顾忌。” 刘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再说你兄长诸葛瑾已出仕江东,而你和诸葛诞则也会分别投效一位主公,你们诸葛家下的真是一局大棋啊。” 诸葛亮眼神复杂,思量许久之后说道:“一开始我只道先生是那刘备派来游说我的说客,所有的一切,只是故弄玄虚罢了。可没想到先生竟然能将此事看的如此透彻,如此大才,又怎么会屈居人下?看来是孔明错怪先生了,还望先生赎罪。” 刘赫淡然一笑,一把将诸葛亮扶起,说道:“我不是什么大才,你也不要如此妄自菲薄。你此时心中所想,我都明白,可我劝你,最好别动这个心思,我也没有那个想法。刚才我说了,曹操占天时,江东占地利,而眼下你只能依附于一个占有人和的主公,才能成大事。” “先生说的可是刘备?” “正是,刘备虽然势弱,又无立锥之地,可所到之处,都深得百姓拥戴,又有皇叔之名,这就是人和之主。你若助他一臂之力,便可成就你那三分天下的大计。” 诸葛亮一听到三分天下不由得大惊,思量片刻,随即笑道:“既然是先生,也难怪能将我事前想好的布局都算出来了。” 刘赫笑道:“我还帮它想了个名字,就叫隆中对。” 正文 第四章 书童 看来自己猜测的没有错,眼前的这位卧龙先生至今还是为出仕何处而踌躇不决。虽然有那么一瞬间刘赫动了改变历史的念头,可如此一来,一切就都会变成未知的,自己也就丧失了这先知先觉的能力,为了让剧情顺利发展下去,早日完本离开这里,还是老老实实的让诸葛亮出仕刘备吧。 既然是依照史实,那这三顾茅庐的桥段自然不可或缺。刘赫在屋内扫视了一遍,说道:“你现在还缺个书童。” “书童?”诸葛亮微微一皱眉,“不知先生这是何意?” 刘赫笑道:“你既是经天纬地之才,刘备又三番两次前来请你出山,如果一会他来了你自己亲自去开门,岂不是有失高人风范?你堂弟日后要去曹操那里,今日也不便现身,而我一个外人,更是不能去给刘备开门了。” 诸葛亮恍然大悟,笑道:“先生虽然说得在理,但我向来不喜欢如此故弄玄虚之举,所以舍下也没有书童侍奉。” 刘赫摇了摇头,说道:”此言差矣,你不喜欢,不代表刘备不喜欢,你想想,若是你费尽周折去请一个人出山,可那人却一点高人风范都没有,会不会心里多少也会有些失望?” 诸葛亮沉思片刻,笑道:“先生所言极是,我这就去旁边村中找一个书童来。” 过了没多久,诸葛亮就领来一个稚童,看那年纪大约五、六岁左右,一蹦一跳的样子,倒是十分活泼讨喜。 走近一看,还是个小姑娘,梳两个俏皮的羊角辫,精致的小鼻子上还有着星星点点的雀斑,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别提多可爱了。 小姑娘抬起头,对诸葛亮甜甜一笑,说道:“猪哥哥,你答应了一会要给我买糖吃,可不许耍赖。” 诸葛亮摸了摸那小姑娘粉嫩的小脸,柔声道:“放心吧雀儿,等一会咱们做完了游戏,我就带你去买糖。还有,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猪哥哥,叫我诸葛哥哥。” 想来这名被唤作雀儿的小姑娘是不知道诸葛是个复姓,还当跟一般人一样第一个字是姓呢。 “不嘛!”雀儿使劲的摇了摇头,将两根俏皮的羊角辫甩了甩,“我就是要叫你猪哥哥,我家也有一头大白猪,就和猪哥哥一样白,我可喜欢了。” 这小姑娘喜欢一个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竟然将这位卧龙先生与自家的大白猪相提并论。不过越是如此不合逻辑的比喻,从这般年纪的孩子口中说出,越是让人更加喜爱。让人不禁感叹这童言无忌的岁数,的确是最好的年华。 诸葛亮灿烂一笑,弯下腰伸手刮了一下雀儿的小鼻子,起身对刘赫说道:“先生稍候,我带雀儿去打扮一下,平日里我在村中教孩子们读书,倒是有几套孩子的衣服。” 不多时,雀儿已经换好衣服。刘赫一看,心中大喜。 眼前的雀儿,活脱脱就是一个小书童模样,再加上这孩子本身容貌清秀,更让人觉得这书童的主人不是一般人。 刘赫满意的点了点头,蹲下身子,柔声道:“一会有人来找猪哥哥,他会跟你说三句话,你不用管他说什么,你只要记得如何回答就可以了。第一句话,你要回答他,太长了,记不住。第二句话,你就回答,好,你等着。接着你就进到屋子里转一圈,然后出去跟他说,先生正在里面午睡,等他醒了再说吧。记住了吗?” 雀儿眨了眨大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 刘赫这么说,当然有他的道理。刘备前来见到雀儿,第一句话必定是表明身份,为了彰显地位,肯定是一大串的名头,让雀儿说太长了,记不住,是让刘备知道知道卧龙先生身边的书童是见过世面的,管你什么来头,都不好使。 刘备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跟一个孩子过不去,也只好说是刘备来访,雀儿回答,好,你等着。然后假装进屋转一圈,回去再跟刘备说,诸葛亮正在午睡,等他醒了再说吧。 这么做虽说有点故弄玄虚之嫌,但为了给诸葛亮营造出一个高人的形象,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一切安排好,刘赫心中还是有几分顾虑,毕竟这雀儿年龄还小,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她能不能记住。 一旁诸葛亮见状,笑道:“先生放心,别看雀儿年纪小,却是聪明过人,一定不会误事。” 既然这孩子能得到诸葛亮的夸奖,自然是不用再担心。刘赫让诸葛亮独自在房中等候,又让雀儿在院中玩耍,他自己则躲在偏房之中。这个位置是他精心挑选的,简直就是专门为偷窥而设计的。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想来刘备也快到了。传说中刘备双耳垂肩,双手过膝,不知道马上要看到的刘备是不是这样子。 其实刘备倒是其次,刘赫最关心的是张飞的相貌。 《三国演义》之中张飞是个粗鄙不堪的黑脸大汉,而据《三国志》中记载,张飞不仅能征善战,还精通书法、绘画,是个白面书生,相貌可以用俊美来形容。 如果一会见到的张飞是个黑脸汉子,则说明所有的剧情都是以《三国演义》为蓝本的。反之如果是个白面书生,今后恐怕就没有那么多演义中的桥段了。 不过不管是《三国演义》还是《三国志》,刘赫都烂熟于胸,只要知道了大方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早做准备,完本之事也指日可待。 一阵马蹄声传来,看来是那刘皇叔到了,那决定今后走势的张三爷肯定也随之而来了。 他轻轻将窗户推开一条缝,不禁翻了个白眼。 虽然他期待出现一个不一样的张飞,可眼前这黑脸大汉,不是张飞又是谁? 再看那刘备,却和想象中有些出入,没见耳朵有多大,也没见胳臂有多长,只是和常人无二,倒是那相貌威严,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正文 第五章 狭路相逢 刘赫又仔细张望了半天,却不见关羽的踪影。这兄弟三人食则同桌寝则同床,如此的如胶似漆,怎么今日却只有刘备和张飞两人前来? 正在这时,院中传来刘备的声音。 “小姑娘,我们的马栓在门口可以吗?” 雀儿小眼珠一转,说道:“太长了,记不住。” 刘备和张飞面面相觑。 太长了,系不住? 看来这小姑娘是不让他们将马栓在这里,张飞恼火道:“你个小娃娃,别跟这捣乱,信不信我揍你?” 雀儿眨巴眨巴眼睛,说道:“好,你等着。” 说罢转身而去。 张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小声嘟囔道:“没想到这里的民风如此彪悍。 刘赫在偏房之中,表情绝望。 雀儿确实是将自己交代的话说的一字不差,可没想到这刘备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啊。 这番对话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好像是一方找上门来挑衅,另一方欣然接受然后回去叫人了…… 刘备白了张飞一眼,说道:“你长成这般模样,又这么粗鲁,吓到那孩子怎么办?” 张飞嘿嘿一笑,嘀咕道:“这长相是爹娘给的,我也没有办法,再说您也看见那孩子的反应了,比我还厉害呢,哪像是被吓着的?” 张飞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不停的跺脚。 刘备皱了皱眉,问道:“你又怎么了?” 张飞凑近几步,低声道:“咱们马不停蹄的一路赶来,不曾停过,我现在有些内急。” 此时雀儿从房中转了出来,张飞急忙陪笑道:“小姑娘,刚才是我不对,我向你赔不是。你能不能告诉我,茅房在哪啊,我有点急事要办。” 雀儿灿烂一笑,说道:“先生正在里面午睡,等他醒了再说吧。” 张飞不敢置信的小心问道:“你家先生在茅房里午睡?” 刘赫交代的话已经说完了,雀儿也不再言语,她眨巴眨巴眼睛,随意的点了点头。 刘赫把眼一闭,完了,这下可玩现眼了。不但一点高人风范没营造出来,还把诸葛亮的名声给毁了。 远处又是一阵马蹄声起,三骑飞驰而来,转眼来到院门口,领头那人翻身下马,朗声道:“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备特来拜访卧龙先生。” 刘赫“切”了一声,真是把名衔一个不落的全说了,就你这几个头衔,一个有实权的都没有,拿出来唬谁啊? 等等,刘备? 刘赫赶忙顺着窗户缝望去,果然是双耳垂肩,双手过膝,典型的黑猩猩身材。再看后面两人,一个红脸长须,手持一把青龙偃月刀。一个黑脸短须,手中的兵器正是那丈八蛇矛。 这三人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外表,不正是那桃园结义的刘关张吗? 如果这人是刘备,那刚才那人是谁?他身边的黑脸汉子又是谁? 刘赫脑中飞速运转,却实在是想不出这两个人的身份。眼下之计,还是先看看形势再说。 货真价实的刘备一进院门,看到院中之人先是一惊,随之笑道:“曹公,哦不对,现在应该叫您曹丞相了。不知道曹丞相到此所为何事啊?” 曹丞相?难道这就是曹操? 果然是大神级的作品,竟然如此的天马行空,曹操与刘备同时来请诸葛亮,这样的剧情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曹操见是刘备到访,却是没有丝毫意外,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刘使君,上次一别,还是你我青梅煮酒之时,别来无恙啊。今日曹某来此的目的,与刘使君一样,那日我赞刘使君是英雄,你还百般推脱,今日看来,我们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两人这番话说得风轻云淡,看似一团和气,可身后之人已是剑拔弩张之势,尤其是那两位黑脸大汉,已经互相怒目而视,眼看就要动起手来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动手。 当初刘备假借讨伐袁术之名逃离许昌后就公然反叛,如今两人已势同水火,一旦动手,势必要分个你死我活。看这架势,两拨人都没带兵上山,刘备一方显然人数占优,而且以关羽张飞的武力,除非是吕布还活着,否则曹操必死无疑。 此时典韦已经在宛城之战中战死,曹操的近卫也就是他身后的这个黑脸大汉应该是许褚,虽然也是万夫不当的猛将,但同时面对关张二人,还是没有丝毫胜算。 决不能让曹**在这里,若是如此,不仅天下大乱,就连后面的剧情都会更改,再想顺利进行,简直是天方夜谭。 刘赫打定主意,整理了一下衣衫,推开房门,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雀儿见是刘赫,甜甜一笑。 刘赫摸了摸雀儿的头,柔声道:“雀儿乖,先回家去,等客人走了再带你去买糖吃。” 雀儿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蹦一跳的回家去了。 刘赫含笑目送着雀儿走远,这才转过头来,冷漠的在几人身上扫视了一番,却不说话,直接转身而去。 曹操和刘备一见,异口同声道:“敢问可是诸葛先生?” 刘赫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冷哼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刘备一抱拳,恭敬道:“我已寻访先生多日,已经是第三次前来拜见,还望先生能出山,助刘备一臂之力。” 刘赫并没有搭理这位刘皇叔,而是转过头对曹操说道:“那你呢?” 曹操笑道:“曹某久闻先生大名,特来请先生出山,虽是初次登门,但曹某的诚意却是无人可比。” “诚意?”刘赫一皱眉,“那山下的三千铁骑,就是你的诚意?” 曹操一愣,说道:“不瞒先生,山下确实有我的兵马,但我今日只带了一千骑来。” 刘赫冷笑道:“曹丞相真是胆识过人,据我所知,这荆州还不是你的地盘,在别人的地界上只带一千骑,是不是有点托大了?” 曹操沉默不语,眼神复杂。 “曹丞相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刘赫上前几步,立于两人之间,转身面向刘备,“既然他说剩下的两千兵马不是他的,那就是你的喽?” 正文 第六章 惊人的身份 刘备急忙摆手道:“我这次只是与我二弟三弟三人前来,并没有带兵马。” 刘赫怒道:“还敢狡辩,你以为这卧龙岗是什么地方,你们一上山,这山下便盘踞着两拨兵马。他曹操是深入敌境,带些兵马来倒也情有可原,可这襄阳城现在就是你的地盘,来寻访个隐士需要带一万骑来吗?难不成人家不答应,你还想血洗卧龙岗?” 刘备刚要开口解释,刘赫把手一挥,打断了刘备,接着一转身,对曹操说道:“你若想活命,现在赶快下山,眼前的局势,你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曹操略一迟疑,拱手抱拳道:“多谢先生,曹操告辞。” 说罢曹操对许褚使了个眼神,两人随即翻身上马而去。 张飞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就这么让曹操走了?今日不杀了他,以后就更难了。” 刘赫微微一笑,转身向茅屋走去。 张飞几步赶上,大声道:“诸葛先生,我大哥说你是个厉害的人物,我是信的,可你今天要说不出为什么放曹操走,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刘赫转过身笑道:“先称一声诸葛先生,然后再对我不客气,这是想先礼后兵吗?” 张飞低头琢磨了一下,一摆手说道:“你别管什么礼什么兵,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放走曹操。” 刘赫笑而不语。 刘备几步走上前来,一把将张飞拉到一边,厉声道:“若不是先生几句话吓退曹操,你我今日恐怕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你想想,就算刚才杀了曹操,他山下的兵马能放过我们么?” 这刘备倒还算聪明,一眼便看出了刘赫的意图。 曹操远道而来,又深入敌境,不可能不带兵马,可若是带太多人来,势必会打草惊蛇,应该人数不超过三千。刚才刘赫一番话,就是想试探一下,果不其然,曹操确实是带了兵马前来,而且肯定不止一千人。 而刘备现在正在刘表手下,荆州是自己的地盘,所以此番上山为表诚意,肯定是没带人马。这事若是让曹操知道,他下山后必定会暗中埋伏。刚才刘赫先猜中曹操兵马数量,又说刘备带了一万人,曹操便信以为真,不敢在此地久留。 这样一来,曹操不会死于草庐之中,刘备也不会身死山下。不仅如此,还能同时卖两个人情给他们二人。 当然,刘赫最沾沾自喜的就是刚才自己那故作高深的演技,简直是没谁了。 既然危机已经化解,下一步就要聊聊诸葛亮出山的问题了。自己刚才的举动,也算是歪打正着,可以顺便让刘备见识一下这卧龙岗上的人物可不是浪得虚名。 只是有一点,一会刘备问起自己的身份,该如何回答好呢? 说是诸葛亮的亲戚?两人长的实在是不像。说是好友?可卧龙岗一共就那么大点地方,山上的名士用两双手就能数过来,又名声在外,刘备肯定都是知道的,更何况万一本主出现,自己反而会更尴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没等刘赫想出对策,就听刘备问道:“敢问先生可是诸葛孔明?” 哎,看来不装一下是过不了这一关了,刘赫淡然一笑,说道:“也是,也不是。” 刘备不解道:“恕在下愚钝,实在是不能理解先生的意思,还望先生赐教。” 刘赫故作淡定道:“你叫刘备,刘备便是你了?” 刘备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刘赫一笑,说道:“那这天下只要叫刘备的,就一定是你喽?” “先生说笑,天下之大,同名同姓之人数不胜数,叫刘备的不知道有多少个,当然不一定是我。” “那便是了,你可以叫刘备,别人也可以叫刘备,你是刘备,但刘备不一定就是你。名字而已,只是个代号,我是不是诸葛孔明,有那么重要吗?” 刘备听的云里雾里,可听上去似乎又有几分道理,于是不住的点头,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刘赫已经引三人走进内室,他一指正襟危坐的诸葛亮,说道:“他便是你要找的人。” 刘备大吃一惊,抱拳说道:“先生可是诸葛孔明?” 诸葛亮起身行礼道:“正是在下。” 刘备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望向刘赫,说道:“那这位先生是?” 刘赫心中那叫一个恨哪,你都见到诸葛亮了,赶紧商量商量以后怎么三分天下吧,老纠缠着我干嘛呢? 话说到这份上,实在是不能不说了,没想到这刘备是个这么较真的主,算了,就说是诸葛亮的好友吧。 刘赫刚要开口,却听诸葛亮朗声道:“这位是家师刘赫先生。” 刘关张三人大吃一惊,全都齐刷刷的看向刘赫,却发现刘赫也是他们一样的惊讶表情。 我,刘赫,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生,是三国第一谋士、武侯、蜀汉丞相、卧龙先生、诸葛孔明的师父? 刘备急忙躬身行礼道:“原来这位是卧龙先生的师父,失敬失敬,恕在下冒昧,刚才多有得罪。” 你别闹了。 怎么说诸葛亮在我心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就算没有演义中写的那么神,可历史上确实有许多丰功伟绩,尤其是那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一直被后世所传颂,我怎么能当他的师父? 刘赫淡淡一笑,说道:“无妨,无妨,正所谓不知者不怪。” 刘赫自己说完之后,自己都傻眼了,这简单几个字,就算是承认了自己是诸葛亮的师父。 可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这个身份实在是太爽了,真的让人欲罢不能,难以拒绝啊。 刘备仔细打量了刘赫几眼,笑道:“先生看上去十分年轻啊。” 也难怪刘备不解,诸葛亮出山时是二十六岁,这耽误了一年,已经是二十七岁,而刘赫只是刚毕业一年的大学生,比诸葛亮还要年轻几岁。 “我随师父在山上修行多年,本门中有一种功法,不仅能强身健体,还有些驻颜的功效,所以看起来比一般人年轻些。” 正文 第七章 关羽战张飞 “原来如此,不知先生今年贵庚?” “这个吗……”刘赫故作沉思,还煞有介事的伸出手掐算起来,“哎,在山中太久,忘记了。” 也难怪刘备听完之后大吃一惊,连自己的年龄都记不清了,少说也得有个七八十岁了,可眼前的刘赫如此年轻,不是世外高人还能是什么? 刘赫玩味一笑,也不再多解释什么,他让刘备与诸葛亮两人单独留下面谈,而他自己呢,则带着关羽张飞走到院中等候。 虽然几经周折,可这命中注定的君主二人终于碰面了。如此一来,今后的局面就都在刘赫的掌控之中了,一想到这些,刘赫心情大好,对关羽张飞的态度,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冷漠。 一番交谈,刘赫发现关羽不怎么爱说话,虽然对自己是恭敬有加,但是却是个惜字如金之人。而张飞则是这个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不做作,这倒挺对刘赫的脾气。 “先生,您这么大的学问,还是卧龙先生的师父,有没有一个响亮点的名号?”张飞憨笑着问道。 刘赫笑着摇摇头。 张飞一皱眉,说道:“那可不行,您这个身份,没有个名号怎么成?” 刘赫笑道:“你说的在理,要不你帮我想一个?” 张飞闻言竟腼腆一笑,说道:“俺是个粗人,哪敢给您取名号。” “这有什么的,来来来,你帮我想想。” “嗯,我觉得吧,这名号就得显得特别威武,让人一听就觉得害怕。别的我不知道,反正在战场上就两点,一是拳头要大,二是冲锋要猛,哎,对了,就叫大猛先生怎么样?” 张飞兴高采烈的说着,对自己想出的这个名号看来极为满意,可当他看到一旁的关羽白了他一眼之后,才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立马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 大猛先生,刘赫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亏这张飞想得出来,哪有运筹帷幄的谋士用这种名号的? 刘赫看着院中的关张二人,突然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涌现出来,他冲张飞一挑眉毛,笑道:“哎,你跟你二哥谁厉害?” 张飞一愣,说道:“你说武艺?” 刘赫点点头。 张飞抬起头看着天想了半天,嘀咕道:“你还别说啊,上次我们哥俩打架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没分出个胜负就被我大哥给拉开了,到底谁厉害,还真不知道。” 刘赫嘿嘿一笑,将张飞拉到一边,低声道:“我早就听说你们哥俩武艺超群,只是不知道你们要是打上一场到底是谁输谁赢,要不今天你们俩就比试一下,让我也开开眼。” 张飞急忙摆手,连连摇头道:“那可不行,一会大哥出来,看到我们俩比武,准得生气。他从来不骂二哥,只会骂我。” “怕什么,你大哥刚进去,我估计没一个时辰出不来。”刘赫指了指紧闭的茅屋房门说道。 张飞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心有余悸道:“还是不行,万一他出来了呢?” “你忘了我是谁了么?”刘赫一拍胸脯,“我说他出不来就是出不来,你不信?” 对啊,差点忘了,眼前这人是诸葛亮的师父啊,既然是他说的,那还能错的了? 刘赫又是一笑,轻声在张飞耳边说了几句。 张飞嘿嘿一笑,点头应允,接着走到关羽面前,刚要开口,就听关羽说道:“我是不会和你动手的。” 刘赫对张飞使了个眼色,张飞伸出大拇指,称赞道:“先生真神了,竟然能算出来二哥不敢和我比试。” “我早就说了,他是你二哥,今天要是输给了你,多没面子。”刘赫在一旁起哄。 关羽一听,眉毛一挑,微怒道:“什么?我不敢?笑话,这天下还有我关某不敢之事?” 刘赫坏笑道:“你敢你来啊。” 关羽冷哼一声,也不搭理刘赫,而是直接走到院中,将手中青龙偃月刀一横,摆了个起手式。 小样儿,早就看出你是个傲娇的性格,用激将法那是百试百灵。刘赫对张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张飞一见大喜,对刘赫一笑,接着也走到院中央,同样也是一个起手式。 眼看这二位就要动起手来,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刘赫却是心里乐开了花。三国看过许多遍了,里面的猛将单挑也算是看了不少,可这关羽战张飞却是第一次见。 刘赫正想着,张飞突然回过头,笑道:“先生能不能退后几步,我怕不小心伤到先生。” 刘赫摆出一副高人风范,口中说着无妨、无妨,可是还是有意无意的退后了几步。 张飞看着刘赫站到安全的地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冲刘赫一笑。 突然画风突变,张飞笑意一敛,表情冷峻。 他转头看向关羽,也不多言,挺枪便刺。 关羽将手中大刀一竖,用刀柄荡开蛇矛的枪头,接着向前一步,顺势向张飞砍去。 刘赫大吃一惊,这哪是比试,简直就是玩命啊。 关羽这一击丝毫不留余地,眼看大刀落下,张飞丝毫不乱,将蛇矛一横,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刀。 两把兵器碰撞的声音,震得刘赫耳朵嗡嗡作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奶奶的,知道这两人猛,没想到这么猛,要不是今天切身感受,实在不知道武将之间的搏斗会如此激烈。 可两人打的兴起,一点没有去管刘赫的意思,又是几次交锋过后,刘赫已经是一退再退,就差站到院子外面去了。 刘赫依靠着院门,总算是能站稳住脚跟,这才静下心观察起来。 此时张飞又是一矛刺出,关羽仍是想用刀柄去挡,可就连刘赫这个门外汉都能看的出来,关羽这一下的力气远比第一次小了许多。 可张飞的这一矛却是力道丝毫未减,关羽只能勉强接住,想要再凭力气荡开,却是万万不能了。 眼见胜负已分,刘赫刚想出言劝二人停手,突然心念一转,没有做声。 正文 第八章 亦师亦友 让你刚才跟我这装,我倒要看看,这下你怎么收场。 主意打定,刘赫紧张的神情一扫而空,悠哉悠哉的看着院中激斗的两人。 关羽运起浑身的力气,将丈八蛇矛荡开,张飞借着这股劲头将蛇矛顺势一抡,在空中划出一个冷艳的半弧,反手横扫向关羽。 关羽一见急忙竖起大刀去挡,丈八蛇矛与青龙偃月刀再次碰撞,发出一声巨响,这次关羽却再也抵挡不住,退后几步,一口血气上涌,单膝跪地。 张飞一见大惊,急忙上前几步扶起,关羽这才勉强没有栽倒在地。 “二哥,都怪我不好,一时兴起,手上也没了轻重,你怎么样?” 张飞急切之情溢于言表,而此刻的关羽已是一阵阵的血气上涌,再也没有了开口的力气。 刘赫溜溜达达的走到二人身边,微笑着低头看了看关羽。 “看来还是张飞将军的武艺要高出一筹啊,今天我也算是开了眼界,能见识你们二位谁强谁弱,也算是了了我多年的一桩心愿。” 张飞此时挂念关羽,并没有去管刘赫说什么,可那句谁强谁弱却像一根刺一样刺进关羽的耳中。 刘赫看着此时正怒视着自己的关羽,嬉笑道:“怎么?关将军有话要说?” 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此时的关羽根本不能开口说话,而刘赫这么问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要我说啊,这胜败乃兵家常事,输就输了,也别太在意。再说张飞将军也不是外人,输给他不丢人。” 刘赫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再次出言补刀。 关羽此时已经将上涌的血气压制住,缓缓开口道:“你想死?” 刘赫一惊,下意识的退后几步,这关羽还真是个暴脾气,几句话不对付就要动手,别看他这副狼狈相,自己也万万不是对手,恐怕人家一抬手,自己就得交代在这了。 “二弟,不可对刘先生无礼。” 就在这时,刘备从屋内走出,出言训斥道。 刘备的这句话就好像一个护身符,刘赫顿时满脸得意的看向关羽,关羽则碍于刘备的面子只好隐忍不发。 随后走出的诸葛亮看到这一幕,不禁眉头一皱,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立于刘备身后。 刘备几步走到院中,对着关羽厉声训斥道:“诸葛先生已经答应出山相助,与你我兄弟都是自家人,你怎能对诸葛先生的老师如此无理?” 虽然这番话是对关羽说的,可在一旁的张飞却是惊得瞪大了双眼。自从桃园结义以来,大哥就从没说过二哥一句,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二哥一通训斥。 关羽仍是有些气息紊乱,但还是勉强对着刘赫一抱拳,算是赔礼。 刘赫见好就收,几步上前扶起关羽,转头对刘备笑道:“这事不怪关二哥,是我一时好奇,才让两位比试一下的。” 听到“关二哥”这三个字,院中几人先是一怔,接着又都释然一笑。 这称谓太亲切了,一下将刚才尴尬的气氛化解开来,就连刚才还是一脸杀气的关羽,此时望向刘赫的眼神之中不仅杀意全无,甚至还多了几分亲近。 眼见此景,刘备也不再多做计较,转身向诸葛亮行了一礼,又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关张二人离去了。 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刘赫笑问道:“都谈妥了?” 诸葛亮轻轻点点头,转而问道:“先生可愿与我同行?” 刘赫等的就是这句,他当然愿意与诸葛亮一同前往刘备处。对于此事,他也没必要再故弄玄虚,于是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今晚先生就暂住在寒舍,等我简单收拾好行装,明日一早便与先生一同下山,可好?”诸葛亮转过头恭敬的说道。 刘赫点了点头,说道:“好是好,可有一事,我可不能当你老师。” 诸葛亮一愣,迟疑道:“先生可是嫌弃孔明愚钝,不愿收我为徒?” 刘赫灿烂一笑道:“恰恰相反,你是大才,而我不过凭借一时侥幸罢了。你我年龄相仿,不如以后就以兄弟相称,你看如何?” 诸葛亮大惊,赶忙躬身行礼道:“万万不可,以先生之才,足胜孔明百倍,能称您一声先生已是幸事,还怎敢与您兄弟相称。” 刘赫轻叹一声,看来自己装得实在有些过分,眼见诸葛亮对自己如此恭敬,反倒让他有些不自在。 沉默了许久,刘赫轻声说道:“你觉得你大哥和三弟的才华与你比较谁高谁低呢?” 诸葛亮微微一笑,开诚布公道:“这么说虽有些自大,但孔明自诩还是比大哥和三弟高上一些的。” “那便是了,就算他们的才华不如你,会影响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吗?或者换句话说,只有才华相当的人才能做兄弟吗?” 刘赫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诸葛亮一时间无言以对。望着始终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刘赫,诸葛亮沉默许久,才释然道:“看来是我太过执着了,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今后就是兄弟。” 刘赫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又恢复了以往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笑道:“这就对了,别老先生先生的,把我都叫老了。” 诸葛亮突然皱起眉,问道:“若是刘备问起此事,我们该如何解释?” 刘赫坏笑道:“你说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点事想不明白,他再问起我俩的关系,你便说是兄弟,他若是非要问个明白,你就对他说四个字。” “哪四个字?” “亦师亦友啊。” 诸葛亮点了点头,称赞大妙。既然安排好了一切,二人也不再多费口舌,只是还有一事,两人都在心头挂念。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一起走出院门。 那一日的卧龙岗上,日后对天下影响颇深的两人,与一名叫雀儿的小姑娘尽情嬉戏。 三人的笑声传遍整座山头,直至夕阳西下,精疲力尽,才心有不甘的倒在草地上,慢慢的睡了过去。 正文 第九章 初入军营 第二天一早,刘赫一睁眼,就发现诸葛亮已经起身坐在自己身边了。 他缓缓起身,揉了揉仍是睡眼惺忪的双眼,又看了看一旁望着远方愣愣出神的诸葛亮,笑道:“起的够早的。” 诸葛亮回过头冲他一笑,却没有说话。 刘赫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轻声道:“也许今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有这般美好安逸的日子了,不过,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诸葛亮身体微微一颤,随即释怀一笑,起身大步向山下走去。 刘赫几步赶上,问道:“这就走?不收拾东西了?” 诸葛亮听闻此话,突然停住脚步,回身向家的方向望去,却只看了一眼,又转身向前走去。 “不用了,反正迟早有一天,还会回来的。” 再回到那座襄阳城,两人的身份已与上一次有了很大的不同,这一次他们没有在繁华的街道上做任何停留,而是径直来到了位于襄阳城北的刘备军营中。 一到营门,刘备早已率众将在门口等候多时,见两人出现,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上前几步,拉起两人的手,一同走入军营。 一路之上,刘备都在事无巨细的讲解着军中的大小事务,同时还介绍两人与众将一一认识。 当然,关羽张飞也在此列,他们兄弟二人跟刘赫有过一段小插曲,自然跟刘赫也比诸葛亮显得熟络一些,其他人只听过卧龙先生的大名,还一时之间将刘赫误认为是诸葛亮,等到刘备向众人介绍这位年纪轻轻之人竟是诸葛亮的老师的时候,无不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刘赫和诸葛亮相视一笑,看来这个身份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了,好在两人都不是矫情之人,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倒是刘备军中众将,对刘赫格外恭敬,再加上平日里一贯高傲的关张两位将军和刘赫都相谈甚欢,使得众人更是对其刮目相看。 就在众人一团和气之时,一个尖细的嗓音阴阳怪气的传来。 “呦,听说卧龙先生的师父大驾光临,我还当是什么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这么一看,也不过如此么。” 嘿,我这暴脾气,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王八蛋敢来公然挑衅。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待看清说话之人的容貌,刘赫突然两眼发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话之人是一个姑娘,要说这军营之中出现女眷确实是有些奇怪,但刘赫在意的可不是这个。 他惊讶的是这个姑娘的容貌,实在是太…… 刘赫脑中盘旋着许多赞美一个女孩美貌的词语,可好像所有形容都不太合适,最后倒是一个最为朴实无华的词语显得最为恰当。 好看。 没有一丝浓妆艳抹的痕迹,也不靠华丽得体的衣衫来衬托,这位素面朝天,还着了一身军伍行装的姑娘,却浑身散发着天然的美。 “先生,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刘赫飞舞的思绪,瞬间被张飞那犹如洪钟般的声音拉了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刚要解释几句,就听张飞对那姑娘说道。 “妹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先生说话?” 就当在场众人都以为刘赫会因此而生气的时候,却见刘赫“扑哧”一声乐了出来,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起来。 “她是你妹子?”刘赫边笑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你可别逗我了,打死我也不信啊。” 这话说的显然是失了礼数,但张飞却并不在意,憨厚一笑说道:“她确实是我妹子,我叫张飞,她叫张晓菲,你看我们俩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亲兄妹。” 张飞?张晓菲? 刘赫听到这对兄妹的名字之后,乐的更停不下来了。 张飞不介意,可一旁的张晓菲却看不下去了,本来她就对这个年纪轻轻却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刘赫有些不服气,再加上刘赫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嘲笑他们兄妹二人,更让她怒火中烧。 “你什么意思?竟然敢说我俩不是亲生兄妹。” 面对张晓菲的指责,刘赫也知道自己这么乐下去有些不太合适,可越是看着这对兄妹俩的脸,越是觉得好笑,实在是控制不住。 “你乐够了没有?”张晓菲气急败坏道。 刘赫极力想稳定住情绪,可刚有好转,一抬头看见张晓菲那副怒目相向的样子,还真跟张飞又分相似时,又忍不出“扑哧”一下乐了出来。 “你……你……”张晓菲气得浑身颤抖,伸手指着刘赫,“你给我等着,哼。” 她说完狠狠一跺脚,愤然转身离去。 其他旁观的众人看着这一幕,各有思绪。 虽说这张晓菲在军中一贯泼辣任性,但眼前这位刘先生的举动似乎也有些太过了,不仅公然质疑人家兄妹的身份,还如此无礼的笑起来没完。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张晓菲被气成这个样子,他们平日里可没少受张晓菲的欺负,这下也总算是有人帮自己出了气了。不过看来今后这个军营,恐怕是要热闹了。 刘备的脸上不像其他将领一样表情各异,而是波澜不惊的等着张晓菲走远,也不多做解释,似乎没事发生一样,只对着刘赫比了个手势,轻声说了句请,便领着众人走进了军帐。 几人落座之后,少不了又是一通寒暄,接着便是众将介绍各自负责的事务,诸葛亮仔细聆听,并适时提出自己的疑问,好像瞬间就融入了其中。 这下可苦了一旁的刘赫,他们讲的这些事情他完全没有兴趣,一开始还能听诸葛亮说几句,等后来就连诸葛亮说什么他都没心思听了,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脱身,只好耐着性子坐在那里,不一会就打起了瞌睡。 刘备心思细腻,察觉到了刘赫的举动,却猜不出他这是何意。他实在是没想到刘赫只是觉得无趣,还以为是他们治军有何不妥之处呢,于是出言询问道:“刘先生可是昨夜休息的不好?” 正文 第十章 火头军 刘赫苦笑一下,眼下的他可实在是没心思跟刘备这装下去了,于是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这个人没什么长性,坐得久了就会犯困,我看这样,你们先聊着,我自己出去转转。” 刘备点了点头,便要叫人带刘赫去四处走走,刘赫连忙摆手,说闲散惯了,喜欢一个人溜达。刘备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恭送刘赫出了大帐。 刘赫一到外面,顿时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了。 总算是不用再听那帮人没完没了的唠叨了,刘赫溜溜达达的在军营中四处闲逛起来。由于他们刚才来的时候是刘备亲自出门迎接,所以基本上军营中的人都认识他,所以他走到哪里也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不仅如此,每个人见到他都恭敬的施礼,倒是让他心里十分受用。 看来这人有点身份地位就是好,长这么大也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客气过,他心情舒畅,还哼起了小曲,一副飘飘然的样子。 不知不觉,刘赫走到军营的一个角落,驻足观望,发现这里的士兵和刚才他所见到的那些士兵有些不同,少了些英武之气,却比寻常士兵要忙碌许多。 刘赫看了看周围,都是些做饭用的工具,不用说了,这肯定是火头军的地盘。 平日里他所看的书中,对于行军打仗的描写一般都集中在战场上,而对于火头军,最多也只是一句埋锅造饭,但是究竟是如何埋锅造饭却是只字未提。 刘赫一时好奇心大起,便想进去一探究竟。 可没想刚一进门,就被两名火头军拦住了去路,一番盘问。一旁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中年汉子认出了刘赫,赶忙跑过来对两人厉声训斥道:“你们两个真是瞎了狗眼,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们说过的主公刚刚请回来的高人。” 一听这话,不光是那两名士兵,就连其他人也好奇的围了过来。 “头儿,这就是您跟我们说的那位卧龙先生?” 作为地位低下的火头军,是难得有机会去营门口去迎接刘赫与诸葛亮的,就连他们的头儿,也只能是站在远远的瞧了一眼,后来又四处打听,才知道刘赫的身份的。 被人称作头儿的中年汉子瞪了说话那人一眼,说道:“你们懂什么,这位虽然不是我常跟你们说起的卧龙先生,来头却是比卧龙先生还大。” “比卧龙先生还大,难不成还能是卧龙先生的老师?”一个年轻士兵嬉笑道。 中年汉子嘿嘿一笑道,骂道:“小兔崽子,算你有眼光,这位正是卧龙先生的老师,刘赫先生。”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面对如此情景,刘赫不禁一笑。 相比起不远处那个中军大帐,他还是更喜欢这里的氛围。看着眼前一张张热情的面孔,他也知道了诸葛亮的到来对于他们是多大的鼓舞。 他们也许没读过书,也不懂得如何排兵布阵,只知道听上头的命令,到了一个地方,便忙着埋头做饭。虽然地位低微,但得知军中迎来一位能够运筹帷幄的军师之后,仍是溢于言表的兴奋。 中年汉子可能觉得当着这位刘先生的面说出“小兔崽子”这样的词语有些不雅,憨厚的冲刘赫一笑,说道:“刘先生莫怪,我们一帮大老粗,平日里说话都随便惯了。” 刘赫一摆手,笑着说无妨,反倒是如此,大家才自在。 中年汉子显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卧龙先生的老师竟然会如此的通情达理,一点架子没有,在片刻的惊讶之后,礼貌的问道:“先生到此可是有什么事情?” 刘赫摇了摇头,说只是随便转转,无意中到了此处。那中年汉子一听,急忙说这里到处都是油腻,杀鸡宰羊的味道也不好闻。 刘赫哈哈一笑,说自己一直想看看军中做饭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于是便让其他人去忙,他自己四处看看。 中年汉子虽然有些迟疑,但今天刘备下令要摆下酒席,他也不敢耽搁,于是带着其他人去忙活了。 看来这准备酒席是有专门的地方的,所有人都离开后,只剩下刘赫一人。 他四处看去,到处都是大锅,足有一米多宽,虽然不深,但是这一锅的饭估计怎么也够十几二十个人吃的了。 看来这种锅是用在襄阳城这种常驻的军营之中的,如果是行军打仗,这么大的锅可实在是不方便。 他四处转了一下,果然在一处发现许多小号的锅,虽说是小号的,但也比家里的锅大上许多,只不过这种尺寸在行军中还是比较方便的。 看过这些,刘赫不禁有些感叹。这些士兵平日里吃的,恐怕只是些稀粥白饭,别说荤腥,恐怕就连青菜也很少能看到。而对于这些士兵来说,能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吃上这些,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可这份所谓的幸运,代价却是随时可能要死在战场上。 想到这些,刘赫心里一下就没了兴致,他轻轻叹了口气,便离开了火头军驻地。 火头军所在之地是军营的一个角落,四周也没那么多士兵,远不如营帐和校场那边热闹。 不过这反倒成全了刘赫,终于有机会能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倒也难得自在。 可没走几步,便见一个人影闪过,虽然那人动作很快,但刘赫还是看清了那人的身份,张晓菲。 怎么说也是个女子,就算在军营之中混迹再久,也不可能与男子的身形一样。 说起来这张晓菲也是张飞的亲妹妹,张飞在这军营中的地位自然不用说,那张晓菲能如此任意妄为,在刘备面前都敢对自己口无遮拦,想必平日里军中众将对她也是百般忍让,可刚才她的样子为何如此行色匆匆,其中明显是有些隐情。 刘赫本不想多事,可一想到刚才张晓菲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便一时兴起,大步跟了上去。 虽然张晓菲是个女子,可毕竟是有武艺在身,刘赫为了不让她发现,又只能远远的跟在后头,七拐八拐之后,张晓菲终于停了下来,而此时的刘赫已经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正文 第十一章 血案 好你个张晓菲,这么偷偷摸摸的,肯定是有问题。一进军营就跟我过不去,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秘密。 果不其然,张晓菲不断的四处张望,等确定四下无人时,才拔出腰间佩刀,开始在地上挖了起来。 虽然她会些功夫,但毕竟用刀在地上挖坑还是有些吃力,等到挖好,张晓菲也已是满头大汗。 此时的刘赫早已等候多时,就等着看张晓菲想要将什么东西埋在此处,一见张晓菲在怀中摸索,他便知道关键的东西要出现了。 他悄悄的走到张晓菲身后,只见她手中拿着一块布,使劲的揉成一团,重重的扔在坑里,这样好像还不解恨,还用力的跺了几脚。 刘赫一看就乐了,虽然从西汉时便发明了造纸术,但到了三国时候,造纸还是一种比较奢侈的行为,所以一般还是惯用以前的竹简和绢帛。 看张晓菲手中的那块,应该是一封信,再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十有八九是哪个男人给她写的情书,估计还是个负心汉,不然怎么会她怎么会如此对待此物? 张晓菲不知是踩累了,还是想起了什么,蹲在地上看着那块绢帛愣愣出神。刘赫趁这个机会,一个箭步冲到坑前,伸手将绢帛捡了起来。 张晓菲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如此的小心,还是被人发现了,而且不是别人,还是刚刚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刘赫。 她猛地站起身,一伸手,怒道:“还给我。” 刘赫扬了扬手中的绢帛,嬉皮笑脸道:“这么好的东西,埋了多可惜。” 张晓菲用手一指刘赫,却是浑身颤抖,气得说不出话来。 刘赫将手中绢帛慢慢展开,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就是写了几个字吗,没事,洗干净照样能用。” 说着,他便要当着张晓菲的面展开手中的绢帛。 张晓菲脸猛地一红,却有些底气不足道:“不……不许看。” 其实此时刘赫心中也不知道这封信自己能不能看懂,按理说此时应该已经惯用隶书了,但万一不是,恐怕自己就看不懂几个字了。 本来刘赫是没想真心去看这封信的,可一想到这里,反倒好奇心大起,鬼使神差的展开了绢帛。 等看到绢帛上面的东西,刘赫当时就傻了眼。 这根本不是一封信,上面也没有一个字,有的只是一片殷红。 虽然刘赫不敢确定眼前看到的这个东西就是他脑中所想的,但是当他抬起头,看见满脸杀气的张晓菲时,他便确定了,这就是他不该触碰的那份禁忌。 面对如此尴尬,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解释,更不知如何出言宽慰,只得站在那里,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 不笑还好,这一笑在张晓菲眼中便成了嘲笑之意,反倒彻底激怒了她。 这张晓菲不亏是张飞的妹妹,军中女豪杰,也不跟刘赫多废话,直接抄起地上的刀,二话不说一刀就向刘赫砍来。 刘赫本就理亏,又没有武艺,眼见此景,唯一的办法只有逃之夭夭了。 于是军营中便出现了一幅令所有士卒都叹为观止的景象,一向虽然泼辣但还算讲情理的张女侠,正高举大刀四下追砍着今日刚被主公以贵客之礼亲自迎接进营的高人。 士卒们纷纷赞叹,这高人果然是高人,真是不一般,第一天进营就能将这位女侠逼到如此田地,看来今后女侠是没有功夫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你再看看这位高人的身手,看似落荒而逃,可是跑了这么久竟然一刀也没被砍上,看来是在故意戏耍那位女侠,既然如此,也不用我们帮忙了。 于是刘赫就被一路追砍,却一直无人上前阻拦。 有些眼尖的士卒看到刘赫手中那块迎风飘舞的绢帛,上面分明就是一滩血迹,急忙大叫:“不好,刘先生已经负伤了,赶紧去通知主公。” 刘赫一听,就知大事不妙,果不其然,身后的张晓菲听见士卒们的叫喊,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刘赫心里那个恨哪,你们见死不救也就算了,还要来火上浇油,这时候你们再去通知谁也来不及了。 眼下之计,只有玩命的跑,一直跑到中军大帐,才能有人救他。 好在张晓菲虽然是怒火中烧,步步紧逼,但刘赫更是为了活命跑的更加卖力,所以一时之间也没被追上。 眼见就快到了中军大帐,刘赫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可就是这片刻的懈怠,一不留神就被绊倒在地。 那时可没有什么柏油马路,全是土路,即使是在军营之中,也有坑洼不平的地方,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土坑,顿时让刘赫陷入险境。 还不等刘赫从地上爬起,张晓菲就已赶到,二话不说一刀砍下,刘赫只觉背后一凉,一股寒气便已到脑后。 突然迎面一阵强风袭来,接着便是一个巨大的身形从自己头顶一跃而过,然后就听脑后一声兵器碰撞的声音。 刘赫赶忙从地上爬起,转身一看,只见张飞立于自己与张晓菲身前,用手中蛇矛按住张晓菲的钢刀,怒道:“你疯了?竟要杀了刘先生。” 张晓菲虽然用尽全力,想要挣脱,却哪里是张飞的对手?挣扎了几次,虽然无果,却仍是不断尝试,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子,张飞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肯定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时心软,便没再出言训斥。 他知道自己妹子的脾气,这个时候问她什么也不会说,于是便转过头来,望向刘赫,想要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看了看仍是惊魂未定的刘赫,又看了看他手中那块染血的绢帛,顿时一脸怒容,又转过头去,对着张晓菲吼道:“好你个张晓菲,你竟敢真的伤了刘先生。” 刘赫举着手中的绢帛,扔也不是,拿也不是,想要出言解释几句,可又不知从而说起,毕竟自己身上没伤啊,这血迹又该如何解释呢? 若是解释不清,势必会被追问,一旦知道真相,必然传遍整个军营。这种事情莫说是在古代,就是在现代,也不是一件可以放在台面上公然谈论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张晓菲的名声就怕是保不住了。 正文 第十二章 大公子 虽然她刁蛮任性,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出言不逊,但也不能因为如此就不顾她的死活啊,要知道这种事情在女孩子看来,是比命都重要的。 就在这时,张晓菲突然将手中的刀往地上一扔,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可不要紧,本来就看的目瞪口呆的士卒们瞬间一片哗然。 天哪,这高人真是绝了,竟然能将张女侠逼的嚎啕大哭,要知道平日里莫说我们这些普通士卒,就连张飞将军都拿她没辙啊。 张飞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妹子如此嚎啕大哭,于是心中更加疑惑,莫不是这位刘先生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张飞再次回过头,看向刘赫。 事已至此,刘赫也不多做解释,他上前几步,对张飞说道:“只是个误会,不劳张将军,还是我自己来解释吧。” 接着,他又捡起张晓菲扔在地上的刀,对仍是大哭不止的张晓菲说道:“今天这事,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个不是,这一刀是我赔给你的。” 说罢,他横起手中的刀,在左臂上一划,顿时划出一道血痕,他将刀扔在地上,又拿起那块绢帛按在自己血如泉涌的伤口上。 这一下不仅是一旁的士卒们纷纷的傻了眼,就连张飞也是愣在了当场。 刘赫没有管其他人,而是安静的望向张晓菲,一直等到她渐渐止住抽泣,这才一言不发的转身而去。 张晓菲显然也没想到刘赫会主动划伤自己,一时沉默当场,也没有了再追的意思,任由刘赫离去。 一路狂奔,再加上左臂上的刀伤,刘赫已是有些眩晕,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回装的,有些疼。 就在这时,刘备与诸葛亮还有关羽等人赶来,眼见已是负伤的刘赫,再看到一旁的张晓菲,便已猜出了大半,只是不知道为何会闹到如此地步。 眼见众人要开口询问,刘赫抢先一步摆了摆手说道:“这事到这了,谁也别再提了。” 既然刘赫如此说,其他人也不好再开口追问。刘备赶忙叫人扶刘赫进中军大帐,又唤人去叫大夫。 不多时,大夫便赶来,为了刘赫包扎好了伤口。好在这一刀伤的不深,只需修养一些时日便可。 刘赫一听这才心中暗自长出一口气,自己也不会武艺,又是第一次拿刀,虽说是自己砍自己,但手上也没个准头,要是这一刀落个残废,可就亏大了。 折腾了半天,早已过了午饭的时间,刘备赶紧下令摆下酒宴,给两位接风洗尘。 刘赫心中自嘲,这刚进军营,就有了这么一番变故,这哪里是接风酒,简直就是压惊酒。 酒宴很快摆上,经过这番周折,总算是顺利进入了刘备军中,刘赫的心里也算是能踏实了一些。可还不等众人举杯,就有一名小校急急忙忙跑进大帐报告,说是军中突然有许多士卒中毒。 刘备大惊,众人一听,也顾不上酒席了,急忙随刘备一起去营帐中查看。 到了士卒们休息的营帐,已经有许多士卒倒在床上,脸色铁青,就连刘赫这种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都能一眼看出这是中毒的迹象。 “查出是什么原因了没有?”刘备对身旁的小校询问道。 “已经查明,是中午的饭食所致。” “什么?”刘备一皱眉,“去给我把伙房的头儿叫来。” 小校领命而出,不一会的功夫,那名刘赫曾经见过的中年汉子便走了进来。 刘备不等中年汉子行礼,便指着床上那些中毒的士兵问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汉子本就提心吊胆,见刘备问起,赶忙战战兢兢的答道:“小的已经仔细检查过,并不是因为食材本身的原因,而是有人故意往饭食中下了毒。” “下毒?”刘备皱了皱眉,“下的什么毒?” 中年汉子闪开一步,将一位老者让过,并冲老者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老者就是刚才为刘赫包扎的大夫,也是这营中军医。 老者明白中年汉子这份笑意的意思,分明是希望自己能帮他证明一下并非是他们火头军失职,而是另有原因,于是便微微冲他一点头,接着几步走上前来,说道:“启禀主公,确实是有人故意所为,这种毒虽然并无性命之忧,但却能使人四肢绵软无力,完全失去战斗力,若是现在这种局势倒还好说,一旦行军之时中此剧毒,后果不堪设想啊。” 刘备闻言,诧异道:“此毒既然不会取人性命,又为何称之为剧毒?” 老者轻叹一声,说道:“主公有所不知,此毒厉害之处,并不在于毒性猛烈,而在于难以祛除,一旦中了此毒,若没有解药,仅凭调理很难自行将毒性排出体外,虽然我军中男儿个个健硕,恐怕也要半年以上。” 什么?半年以上?那这些士兵不是无法投入马上就要开始的抵御曹操进攻的战斗了么? 刘赫四下看了看,又在心中仔细盘算了一下,看样子中毒的士兵不在少数,应该快接近一半了。还没开战就几乎损失了一半的兵力,看来接下来这场仗可不好打。 刘备为此也是满面愁容,这时有人来报,大公子刘琦求见。 大公子刘琦,应该就是那位荆州牧刘表的长子。对于这个人,刘赫一直在心里把他定位为一个悲情人物。虽然书中记载此人温文尔雅,一表人才,只可惜太过柔弱,以至于在与其同父异母的弟弟刘琮夺嗣之争的过程中一直处于下风。 这些都是因为刘琮的生母蔡夫人手揽大权,蔡夫人的弟弟蔡瑁又手握重兵,一个在内吹着枕边风,一个在外拥兵威胁,所以严格来说,刘琦其实连夺嗣的行为都没有,只是一味的退步忍让罢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家好歹也是刘表的长子,刘备一听刘琦到访,便带着众人出门迎接。 不多时,一辆朴素又不失威严的马车从远处驶来停在军营门口,从上面走下一名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不用说,这便是大公子刘琦了。 正文 第十三章 特殊的解药 看到这副情景,刘赫不禁暗自感叹,看似衣着光鲜,可这光鲜背后的凄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本来想到这些,刘赫心中还对刘琦带着一丝怜悯之情,可当他看清刘琦的容貌之时,便一点好感也没有了。 倒不是这刘琦长得有多么难看,相反还真是个容貌俊朗的公子哥,但眼前这人,不就是当初在市集撞飞自己,还纵马踩碎遥控器让自己困在此地的那个人吗? 最可恨的是,这人还敢说小爷是疯子,为此还被那位仙风道骨的张大财主取笑了一番。 好,我倒要看看这回你见到我这个疯子会说些什么。 刘琦不亏是世家公子,见到众人一一行礼,仪态大方。到了刘赫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迟疑道:“这位是?” 刘备一笑,急忙介绍了刘赫的身份。刘琦大惊,本来今日来能见到诸葛亮已是让他十分惊喜了,没想到还能见到诸葛亮的师父。 于是刘琦一个劲的道歉说自己失礼,又说了一大堆,无非是一些赞美和仰慕的话。 按理说一个州牧家的公子对自己如此客气,一般人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刘赫不仅一点都不高兴,反而更加恼火。 看刘琦这个样子,分明是不记得自己了啊。 好你个刘琦,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困在这个鬼地方? 刘赫越想越生气,根本就没给刘琦好脸色,面对着刘琦一番热情的言语,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对此刘琦显然是有些尴尬,刘备出来圆场问道:“不知大公子今日来有何贵干?” 刘琦见有人解围,心中长出一口气,转过身来恭敬道:“我闲来无事,路过军营,便想进来看看,不过我看众位面有忧愁之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备轻叹一声,便将士兵中毒之事告诉了刘琦。 刘琦听完,转头问向军医:“大夫能否配置解药?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能在这襄阳城中找到的我一定帮忙。” 大夫满脸苦笑,说道:“这毒的毒性比较特殊,解药的做法更是奇特,需要制毒之人按照制毒时的比例配置,如果比例不对,不仅不能解毒,反而会有性命之忧。” 此言一出,众人皆沉默不语,刘赫思索片刻,问道:“是不是这解药中含有剧毒的成分?” 大夫点了点头,说道:“刘先生猜的没错,这解药正是用了以毒攻毒的办法,如果比例对了,便是药到病除,如果错了,便犹如直接吞服剧毒,即使是神仙在世,也再难以救治。” 果不其然,刘赫听到大夫刚才所说的制毒手法和解药配制的方法,便想起这都是小说中再熟悉不过的桥段。 刘赫不仅没有紧张,反而轻松一笑,一般这种毒药,虽然毒性奇特,解药又难以调配,但是却总有一种简单轻松的方法能够解决,当然,那就需要一点点所谓的机缘了,而具体需要什么,则要问问眼前这位大夫了。 “据我所知,不管什么毒药,都会有一个天敌,越是药性独特的毒药,越是如此,不知大夫可知道这种毒药的天敌是什么。” 面对刘赫的询问,大夫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一个懂行的行家,于是便娓娓道来。 原来这种毒药起源于西北的羌族,羌族各部中虽然经常会出现矛盾,但自古有着不许自相残杀的古训,于是他们便配制出这种毒药,只让人绵软无力,却不会因此而丢了性命。 而这种毒药的天敌,自然也出现在西北苦寒之地,是一种被当地人称为狐尾草的草药,只是这种草药除了应对此毒,几乎没有什么其他药用价值,再加上中原地区对于羌族的这种不能取人性命的毒药不感兴趣,所以这种毒药一直只在羌族各部中流传。 既然中原没有这种毒药,自然也没有人将那除此之外一无是处的狐尾草带入中原,所以现在想在荆州之地找到狐尾草,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即使那刘琦身为荆州牧的长子,刘备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然而刘琦却依然坚持着要去襄阳城内寻找狐尾草。盛情难却,刘备也只好答应,并亲自起身相送。 刘琦走后,刘备又折返回到营帐,探望中毒的士兵。眼见自己的主公如此的关心自己,士兵们纷纷感动不已,本来死气沉沉的营帐内也有了一丝生气,就在这时,帐帘掀开,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满军营追砍刘赫的张晓菲。 眼见张晓菲进来,刘赫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张飞身后。这丫头刚才可能是被自己那一下给吓到了,可看她现在那个架势,一进屋就四下寻摸,看来是已经缓过来了,不知道又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在营帐中扫视一圈之后,张晓菲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几步走到张飞身边,轻声问道:“哥,刘公子走了?” 这句话虽然声音极轻,但却被站在张飞身后的刘赫听的一清二楚。 难怪张晓菲一进来就一脸的娇羞模样,原来是来找刘琦的。没想到这丫头在心上人面前,还有如此腼腆的一面。 “刘公子?哪个刘公子?你说的是刘先生吗?” 张飞一时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一边说着一边闪开身形,将身后的刘赫露了出来。 刘赫来不及躲闪,与张晓菲四目相对,顿时一脸委屈。 “张女侠,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实在是你哥太魁梧了,将我挡了个严严实实。不过你放心,你刚才的话我一点都没听见,更不会告诉你那位刘公子的。” 一天之内,先是被刘赫看到自己难以启齿的秘密,又被刘赫得知自己春心芳动,此时的张晓菲已经听不进刘赫的任何解释了,若不是刘备在场,恐怕她早就再次拔刀相向了。 对于这两人的古怪举动,刘备早就看在眼里,不过此时的他哪还顾得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赶紧解决眼前士兵中毒的事情才是要紧事。 正文 第十四章 入狱 “今天有没有可疑的人去过伙房?尤其是那些曾经一人独自逗留过的。” 面对刘备的询问,伙房管事的中年汉子仔细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怎么没有?就是他,他今天去过伙房。” 张晓菲突然像是抓住了刘赫的把柄一样,狠狠的指着他说道。 刘备默不作声,看向中年汉子,中年汉子急忙解释道:“刘先生是去过,可是刘先生也不能算是可疑之人啊,再说刘先生只待了一小会就走了,等我想给他倒杯水,再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张晓菲冷冷道:“哦?他走的时候你们不知道,看来他还在伙房单独待过,既然如此,那就错不了了,下毒之人一定是他。” “妹子,休要胡闹。”张飞怒道。 张晓菲显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继续说道:“我没有胡闹,你们想想,我们天天吃伙房做的饭都没事,怎么他一来,就出事了?而且除了他以外,今天哪里还有其他陌生人去过伙房?来,管事的你倒是说说,若是还有别人,就当我今天是冤枉他了,我给他赔不是。” 中年汉子瞄了刘赫一眼,有些难以启齿,可最终还是为难的摇了摇头。 张晓菲一脸得意,等着看刘赫的笑话。 刘赫扫视了一圈,心凉了一半,张晓菲说什么倒不要紧,关键是士卒们的神情明显是有些动摇了。 而此时刘备仍是保持缄默,似乎在思考,并没有马上表态的打算。 刘赫突然走到刘备面前,不客气的说道:“你不会是想第一天把我请来就要杀了我吧?” 刘备显然没想到刘赫会公然说出如此话来,他抬起头看了看刘赫,微微一皱眉,略加思索,说道:“虽然刘先生是客人,但是实在是事关重大,还望刘先生赎罪了。” 接着,他突然厉声对身边两侧卫兵说道:“来人啊,将刘赫给我拿下,投入大牢。” 虽然刘赫曾一度想展示一下风度,想要故意摆出一副高人姿态,然后一摆手,说不用,我自己走。可他的手刚抬起来,还没来得及摆,就瞬间被两个高出他一头的壮汉像拎小鸡子一样给拎出去了。 虽然一般军营没有专用的牢房,只是用一个简陋的帐篷代替,可此时却是在襄阳城中,军营中便有一处单独修建的牢房。 “想不到你们这牢房还挺清净。”刘赫站在牢房里上下打量着。 “那当然,我军虽然军纪严明,但我家主公一向爱兵如子,很少有人会被带到这里。” 可能是这里平时太冷清了,好不容易有个囚犯,反倒成了狱卒最好的聊天对象,刘赫刚说了一句,他便随即攀谈起来。 刘赫看了看那狱卒,小小的个子,看上去年龄也不大。 “这里有几个犯人?你们当差的又有几个?” 面对刘赫的询问,那狱卒眉毛一挑,说道:“这里就你一个犯人,我就一人看着你,你可别叫我当差的,我不爱听,咱也是个当兵的。” 刘赫听了暗自好笑,没想到这小个子还是个有脾气的人,不过此处就他们两人,刘赫闲来无事,便与他随口闲聊起来。 “为什么就你一个被派来这里?是不是因为你个子太小了,爬不上马背?” 小个子狱卒将脖子一梗,说道:“你别小看人,我是因为武艺高强才被派到这里的,有我一个人在这,一百个犯人也跑不了。” “你就吹吧,就你?我估计我都能打你仨。” “你不信?” “不信,有本事你把这牢房门给我劈开。” 刘赫话音未落,就听咔嚓一声,刘赫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牢房门整个被劈成了两半。 刘赫跨过已经倒在地上的牢房门,走了出来,站在那小个子狱卒身边,又从外面看着牢房里面,不可思议道:“你小子挺牛啊。” 如果这是用刀劈的也就罢了,关键这家伙是用手劈的啊,刘赫又抓起小个子狱卒的手,上下仔细的看了一遍,别说伤口,就连一点红肿都没有。 “这回信了吧?”小个子狱卒满脸得意,接着突然一皱眉,“哎,你怎么出来了?” 刘赫仍是拿着小个子狱卒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着,头也没抬的说道:“就你这身手,再借我两条腿我也跑不了,再说这里就你我二个人,你怕什么?” 看来这小个子狱卒是最讨厌别人看不起他,一听到这个,又提高声调说道:“我怕什么?我当然不怕了,就你这样的,我还能怕你跑了?” 刘赫冲他挑了挑眉毛,坏笑道:“你既然不怕,咱们还是这样比较好,咱俩聊起天来也痛快,再说了,明天我就要出去了,也没什么机会跟你在这聊天了。” 小个子狱卒突然哈哈大笑,说道:“你别做梦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死牢,只有通敌、造反和叛逃的这种重罪才会被关进来,一般人进来就别想活着出去,你还想明天就走,真是白日做梦。” “什么?”刘赫大惊失色,“这里是死牢?” 小个子狱卒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刘赫,说道:“是啊,你以为呢,要不怎么会派我来看守。” 小个子狱卒边说边对着地上已经支离破碎的牢门努了努嘴,那意思你要是敢乱动,就跟这牢门一个下场。 不会吧?刘备不是真想就这么把我给宰了吧?这要是拍部电视剧,我恐怕还没活到第三集呢。 刘赫在地上琢磨了半天,终于缓缓起身,嬉皮笑脸的说道:“麻烦您给通报一下,就说我有事想见刘将军。” “那可不行,你是死囚,这里就我一个人,我要是走了谁看着你?”小个子狱卒急忙摆了摆手,“再说了,主公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刘赫还不死心,再次苦苦哀求道:“这事性命攸关,你能不能帮帮忙?” “你想都别想。” 刘赫长叹一声,看来自己这次是凶多吉少了,没想到刚刚到刘备身边第一天,就要死于此地了。 正文 第十五章 狱卒的条件 不知道要是我死了,算不算完本呢? 这个想法在刘赫脑中转瞬即逝,他可不敢赌这一把,万一就真的就死了,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也太得不偿失了。再说经过刚才的那一刀,他也不想再受那份罪了,实在是太疼了。 “除非……” 小个子狱卒这峰回路转的“除非”两字,突然让刘赫看到了一线生机,不过这种情况下,不知道对方会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 小个子狱卒突然玩味一笑,看得刘赫头皮直发麻,他下意识的紧了紧衣领,这军中不许出现女眷,这帮士卒从家出来打仗多年,又都年轻力壮,要是真动了那个心思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事到如今,唯有寄希望于眼前这人,刘赫只有看看对方到底会提出什么条件。 “除非,你能陪我痛痛快快的聊上一个时辰。” 聊天?这也太简单了吧?刘赫听着这个根本不能称之为条件的条件,有点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他反复确认了三遍对方确实只是想要普普通通的聊天之后,刘赫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就是聊天么?别说一个时辰,就是三个时辰也没问题,我正愁一个人没事干呢。 小个子狱卒一见刘赫答应,反倒比刘赫还要兴奋,急忙问刘赫想聊些什么,刘赫说随便,就聊聊军营里的事吧。 小个子狱卒连连点头说好,于是便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始聊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 刘赫绝望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仍是眉飞色舞,说个不停的家伙,不禁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而小个子狱卒似乎并未察觉,仍是自顾自的说着。 “我跟你说了吧,那傻大个就是傻,每次训练回来还不洗澡,那个味道啊,我都不敢想。”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就换走了,去了别的营帐,有一天我碰到原来那个营帐的一个哥们赵四对我说,现在他们每天都堵着鼻子睡觉,你说逗不逗,啊哈哈哈哈哈哈……” “逗死我了,哎?说到哪了?哦对,说到赵四,那必须得说他那一口流利的家乡话,刚来的时候,我们听不懂他说的,他也听不懂我们说的,结果每次训练都被罚,他也不往心里去。” “后来有一次行军的时候,头儿说让他断后,这货以为是断路呢,结果在后面,把我们经过的每一座桥全给烧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桥都被毁了,一开始头儿还以为是我们的行踪暴露了,敌军把桥都毁了,急忙带着我们绕了好远的路往回赶,这货一路就在旁边跟头儿解释,可头儿那时候哪有功夫搭理他,关键是他说什么头儿也听不懂啊,结果这一绕,晚回去两天。” “你别小看这两天,放在军中可是要打军棍的,那一顿给头儿打的呦,半个月没下来床。后来有人终于弄明白怎么回事,来报告了头儿,把头儿给气的,就从那天起,所有人轮流每天教赵四说我们这的话,每隔三天,头儿就来亲自检查。” “你别说,头儿还真有办法,他拿一张大饼,上面写上字,让赵四给他念,如果念的不对,就让他把这张饼吃了。你可能该说了,有饼吃还不好?一开始我们也觉得奇怪,甚至还羡慕赵四有吃不完的饼,可没想到没过几天,赵四竟然就会说我们这的话了,甚至比我们这的一些人说的还好。” “我们就问他,你怎么学的这么快啊?你猜他怎么说?哎,我问你哪,你倒是猜猜啊。” 刘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那赵四跟我们说,因为他实在是吃不下了,哈哈哈哈哈哈……” 小个子狱卒说到兴起,又自顾自的开始狂笑不止。 到了现在刘赫终于知道小个子狱卒为什么要提出这个条件来了,这家伙实在是嘴太碎了。 而且他完全不顾你想不想听,甚至不管你听了没有,只要他痛快了就行。 “你这个人可真行,竟然能跟我聊这么久,不错,我们已经聊了半个时辰了,只要跟我聊到一个时辰,我一定帮你去跟主公报信。” 小个子狱卒一脸满足,接着就要继续开讲,刘赫急忙拉住他的手,带着哭腔说道:“算了,不用你去给我报信了,我现在不想再跟刘将军说些什么了。” 小个子狱卒不解道:“为什么?你不是说性命攸关吗?” 刘赫点了点头,说道:“跟你聊了这么久,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你们怎么都是这个样子,每次我跟人聊过一会,他们就跟我说生啊死啊什么的。”小个子狱卒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一事,“既然你不用我去报信了,那你就换个要求,我一定答应你。” 刘赫伸出颤抖的双手握住小个子狱卒的双手,神情的说道:“我只想我人生的最后一晚,能够安安静静的渡过,最好能让我一个人独处。” “行,那没问题,这个地方我说了算。”小个子狱卒一拍胸脯,马上一口答应。 刘赫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是耳根清净了。 他刚想自己走回那间已经没有牢门的牢房,就听小个子狱卒继续说道:“只要你陪我聊完剩下的半个时辰,我一定按你说的办。” 这之后的很长时间里,牢房外军营中的许多士卒,都听到牢房里隐约传来有人喊救命,而且一喊就是一个时辰。 几个知晓其中隐情的士卒惋惜的摇了摇头,哎,落到那人手里,看来又得疯掉一个,至于能不能撑到明天,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翌日清晨,中军帐内。 刘备居中而坐,关羽、张飞分列两旁。 刘备为难的对着立于帐中的诸葛亮说道:“卧龙先生,我也知道你急于救你的师父,可眼下若是不能证明他的清白,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放了他啊。” 诸葛亮朗声道:“我回去冥思苦想一晚,已经想出了找到下毒元凶的办法,等抓住了元凶,自然能证明他的清白。” 正文 第十六章 擒凶妙计 “哦?”刘备眼前一亮,“先生快说来听听。” 诸葛亮略加沉思,看了看左右的士卒。 刘备心领神会,斥退左右,只留关羽张飞二人,说道:“二弟三弟与我食则同桌寝则同床,我们之间没有不可明言之事,先生尽管放心。” 诸葛亮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其实这办法很简单,厨房之地,满是油腻,去下毒之人,鞋上必会沾上,今日午时我们趁校场点兵之际,集合所有士卒,一一查看,鞋上有油腻者,便是凶手。” 刘备略加沉思,说道:“可从昨日至今,已经过了整整一天,若是他鞋上的油腻不多,恐怕经过一天的奔波,早已看不出什么痕迹了吧。” 诸葛亮笑道:“主公放心,我已问过伙房的管事,昨日他们为了准备酒宴,比平日里多用了一些名贵的食材,其中有一种调料的粉末,一遇到高温便会散发出特殊的味道,若是沾染到衣物上,除非用水反复洗净,否则很难散去。午时正是高温之时,太阳暴晒之下,那种调料必会散发出味道,到时候请伙房的管事一闻便知。” 刘备大喜道:“好,此计甚妙,就按先生说的办。” 说罢,刘备便让张飞去传令今日午时校场点兵之事。 张飞领命而出,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诸葛亮的计谋。 高啊,真是高啊,卧龙先生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想出如此妙计,这下刘赫先生也能脱离险境了,真是一举两得。 手下一名传令小校见张飞出来,急忙跑来,笑脸相迎道:“三爷,今日咱们如何安排?” “传令各营,今日午时,校场点兵。” “校场点兵?”传令小校满脸诧异,“这好端端的,为何要点兵,难道要打仗了?” “别胡说,你要敢四处乱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张飞一句话,吓得小校一伸舌头,接着他又嬉皮笑脸道:“那三爷倒是给咱们兄弟透个底,为何要校场点兵?” 张飞一脸正义凛然的看着传令小校,过了许久,突然一把将他拉到身边,附身在他耳旁。 “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四处乱讲,校场点兵是因为……” 传令小校听完,一伸大拇指:“高啊,实在是高啊,这样说来,刘先生马上就不用再被关起来了。” “那还用说?”张飞眉毛一挑,显然很高兴,“等抓到了凶手,就能还刘先生清白了。” 传令小校连连点头称是,在此之前,张飞就跟他说过刘先生是何等的高人,眼见刘赫第一天入营就被下狱,他也有些心中不是滋味,现在马上就能找到元凶,就连他也跟着高兴。 “我告诉你,这件事要保密,要是传到凶手耳朵里,咱们就找不到他的证据了,知道吗?” 面对张飞的一再叮嘱,传令小校满口答应,接着便急急忙忙的跑去传令了。 转眼已是午时,顶着毒辣的日头,所有士卒都整齐的站在校场上,等待刘备训示。 “今日叫大家到此,只为一件事情,就是为了找出前几日下毒的凶手,好了,既然都到齐了,下面就请出刘赫先生吧。”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刘赫先生不是被主公抓起来了么?怎么这回又要请他出来? 若不是看到真正的刘赫现身,恐怕这帮士卒还不敢相信。 不能置信不光是士卒,还有张飞,看到神情自若的刘赫,不禁瞪大了双眼,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赫冲张飞微微一笑,也不做声,接着便走下台去,慢慢查看起来。 虽然天气炎热,可是士卒们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能近距离看一眼刘赫先生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刘赫呢,也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一直保持着对每个人的笑容,可当他走到一人身前时,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下毒的凶手就是他!”刘赫一指眼前之人,厉声说道。 左右之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关羽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几个大步来到近前,一把将那人擒下,带到刘备身边。 那人似乎并没有抵抗的意思,当然,面对关羽,又有几个人能抵抗的了呢? “我不是凶手,你们干嘛抓我?”虽然他没有抵抗,可是却一点要承认的意思的都没有。 刘赫走到这名士卒身边,指着他的鞋说道:“你说你不是凶手?那你这鞋子又作何解释?” “我这鞋子怎么了?” “你这鞋子就是因为没怎么,所以才证明你是凶手。” 刘赫这一句话,可让张飞有点蒙了,他仔细看了看那个士卒的鞋,十分干净,一点油腻也没有,可刘赫为何说他是凶手? 刘赫叫来与这名士卒同营的两名士卒,指着他们那满是灰尘的鞋说道:“今日传令中午校场点兵,按例你们上午应该一直训练,为何他们的鞋上沾满尘土,而你的鞋却如此干净呢?” 面对刘赫的质问,那士卒一惊,一时无言以对。 “很明显,你的鞋是刚刚冲洗过的,而至于你为什么冲洗,想必你是知道了这次校场点兵的目的了吧?” 那士卒脖子一梗,说道:“这都是上头的事情,我们普通士卒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刘赫一笑,接着转头问向与他同营的两名士兵。 两名士兵面面相觑,左右为难了半天,这才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承认了早已知道此事。 刘赫又转过头来,笑道:“你都看到了,这已是满营皆知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张飞冷汗都下来了,急忙将传令小校叫到身边,怒道:“你个小兔崽子,老子一个劲的告诉你不许四处胡说八道,你可倒好,弄的满营皆知,你告诉老子,你都说给谁听了?” 传令小校支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各营校尉。 张飞看着身边已经不敢抬头的这几块料,得,不用说,准是他们又告诉了各自手下,接着一级一级便传开了。 正文 第十七章 再起波澜 事已至此,是个人就能看出这已是全营皆知的事情了。 “现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吧?你这分明就是心虚,这才急着将鞋清洗干净,只可惜你洗的太干净了,又因此没能参加操练,所以在人群中太过明显了。” 刘赫的一席话,句句戳中要害,可那名士卒却仍是死不承认。 “我刷鞋是因为我这个人爱干净,你不能仅凭借这一点就说我是凶手,若说我是凶手也行,你总得拿出证据吧?” 刘备终于发话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又何必死撑呢?来人啊,将他打入大牢,然后去他营帐中给我仔细的搜。” 任凭那人如何喊冤,最终还是被带走了。下毒元凶终于落网,全军将士们都振奋不已,只等严加审讯,再逼他交出解药,就可治愈那些躺在病榻上的其他兄弟了。 从校场回中军大帐的路上,刘备和其他几人都有说有笑,唯独张飞,一直沉默不语,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刘备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正在冥思苦想的张飞,微微一笑,其他人也随之放声大笑。 “三弟,想什么呢?”刘备拍了拍张飞的肩膀。 张飞一愣,挠着头笑着附和道:“今天能抓到凶手是件好事,可我有好多事都想不明白。尤其是刘先生的突然出现,我就更想不通了。” 刘备笑道:“这件事,还得从昨天说起。” 昨日中毒之时事出突然,军心本就有些涣散,再加上张晓菲那么一闹,明显出现军心动摇,刘赫为了先稳定军心,于是走到刘备面前出言不逊,实则背对众人对刘备使了个眼色。 刘备心领神会,先将刘赫打入大牢,当夜又和诸葛亮两人一同秘密进入大牢,与其一同商议对策。 不过在这之前,刘赫并不确定刘备是否真的领悟了他的意图,万一刘备以为他真的出言不敬,动了杀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才有了拜托小个子狱卒去报信的桥段。 直到深夜刘备来到牢房,刘赫才长出一口气。 三人最后商定,先故意走漏要在校场找出凶手的消息,凶手得到消息,必会急于掩盖证据,所以校场之上,并不是要看谁的鞋上有油腻,而是看谁的鞋最干净,必然就是那心虚之人。 张飞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问道:“那既然当初是故意要泄露消息的,为何卧龙先生还要特意斥退左右,才肯说出?”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放声大笑,刘备无奈的说道:“我的傻三弟啊,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还不明白,那是卧龙先生故意说给你的啊。” “我?”张飞用手一指自己,表情错愕,“为什么要故意说给我听?” “不告诉你的话,这消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传遍军中上下呢?” 刘备这句话,让张飞瞬间一个大红脸,他走到关羽面前,问道:“二哥,这事你事先也知道?” 关羽闭上双眼,手扶长须,默不作声,嘴角却微微挂着一丝笑意。 张飞撇了撇嘴,不甘心道:“原来你们都知道,唯独就不告诉我,还说什么无事不可明言,最后还不是瞒着我一个。” 刘备知道自己这个三弟是个直性子,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事后也不会放在心上,但听到张飞这么说,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便想宽慰几句。 一旁的诸葛亮对刘备一笑,率先说道:“张飞将军不比介意,主公知道你是个坦荡之人,不会这故弄玄虚之事,如果事先告诉你,只怕以你的耿直脾气,不会掩饰,那样只会被歹人钻了空子,也就难还刘先生的清白了。” 刘赫一笑,拍了拍张飞的肩膀,笑道:“要说这事吧,其实怪我,是我出的主意,故意不让他们告诉你的,你就看在我已经蹲了一晚上大牢的份上,被跟我计较了行不行?” 张飞眨了眨眼,憨厚一笑:“好吧,不过下次有什么事,你们可一定得告诉我。” “那是当然,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来,击掌为誓。” 刘赫说着,伸出一只巴掌,张飞一看,毫不犹豫,一掌拍来,只是力道好像大了点,险些给刘赫拍个跟头。 “说你实在吧,你还真实在,使这么大的劲干嘛?我这胳臂都麻了。”刘赫一边揉着胳臂,一边无可奈何道。 张飞急忙过来,伸手要帮刘赫揉揉胳臂,刘赫一见,急忙退后几步。 “这击一下掌胳臂就麻了,你要给我揉揉还不得断了?我这还有伤呢,你就放过我吧。” 张飞尴尬的站在远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却听刘备说道:“是啊,刘先生还有伤在身,昨夜又在狱中受苦,一定没有休息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等明日养足精神,还要请刘先生和我们一起审讯那凶手呢。” 刘赫点了点头,确实是应该如此,早点提审凶手,不但能让其供认罪行给全军一个交代,还能早日找到解药。 按理说应该现在马上审讯的,但昨晚被那小个子狱卒折磨了一个晚上,刘赫实在是有些精疲力尽,现在已经是有些睁不开眼了,于是他也不推辞,便回到营帐休息。 如果他要是知道第二天会发生的事,说什么也不会先去休息,而是当时就提审那个凶手了。 第二天一早,他一到中军大帐,就听到一个坏消息,那个人昨晚死在狱中了。 这件事一出,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此人应是畏罪自杀,只有刘赫觉得不是那么简单,他看向诸葛亮,从诸葛亮的眼神中也看出对方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便主动请命,与诸葛亮一起去狱中查看。 由于那晚他在的牢房牢门已经损坏,所以这次换了一间牢房,不过这间牢房很久未被使用过,比起他待过的那间可是显得要脏乱的多,看守也不是那个小个子狱卒,而是两个其他士卒。 刘赫四下查探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他又唤狱卒过来,仔细盘问了一番。 正文 第十八章 军中失窃 那狱卒说,昨晚并没有其他人来过,只是那名犯人不断的喊冤,像疯了一样在牢房里上蹿下跳的,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刘赫听完,点了点头。那犯人有如此表现倒也在情理之中,想必是知道死期已到,所以精神有些崩溃了。 四下转了一圈,诸葛亮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于是两人便要离去,就在这时,刘赫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走到牢房门口,仔细盯着地上看了起来。 许久之后,刘赫突然抬起头,对诸葛亮说道:“有人来过,犯人不是自杀,是别人杀的。” 诸葛亮走到他身旁,也仔细看了看地面,有些疑惑道:“这地上明明没有脚印,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刘赫指着牢房的地面说道:“正是因为没有脚印,才说明有人来过。你记不记得刚才狱卒说过,这家伙临死之前像疯了一样在牢中上蹿下跳的,可这地上为何连他自己的脚印都没有?” 诸葛亮一看,果然地上几乎看不到这个犯人的脚印,这与狱卒所说的差别太大了。 刘赫转身看向两名狱卒,眼神犀利,突然他大喝道:“你们两人可知通敌之罪要被军法处置?” 两名狱卒吓得普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饶,说出昨晚两人到了深夜,便在此偷偷喝酒,有了醉意,便睡着了,可通敌的事情,却是万万不敢啊。 刘赫上下打量了两名狱卒几眼,还是信了狱卒的话。如果他们是同党,这时早就该畏罪潜逃了,就算敢留下来,自己刚才那一声呵斥,两人狗急跳墙也会拔刀相向,如此一味求饶,看来确实只是一时失职而已。 走出大牢,诸葛亮一直紧锁眉头,刘赫问道:“想到什么了?” 诸葛亮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不是在想犯人,我是在想,刚才那两名狱卒若是同党,你那一声呵斥之后,他们若是要杀你我二人怎么办?” 刘赫表情凝滞,一头冷汗。 看来以后如果机会,一定要找几个靠谱的侍卫时刻跟在自己身旁,要不然这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也太危险了。 两人将此事禀告给刘备,刘备大惊。 没想到这军营之中不仅混入了奸细,而且还不止一个,长此以往下去,后患无穷。 于是两人便请命并要回去商议,一定要找到杀人灭口之人。 第二天一早,两人来到刘备处,可还未等他们开口,就有士卒来报,说营中出事了。 刘备只得先放下手头的事,先去查看情况,刘赫与诸葛亮自然一起随行。 到了营中一番询问,才知道原来是昨夜有不少士卒的钱被人偷了。 前些日子刚发的军饷,有好多人还未来得及托人带回家去,所以这些钱还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别小看了这点军饷,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出来当兵除了为能有口饭吃,就是等着发军饷给家里人寄去。许多人出来打仗,拿命换来的这些钱,还不就为了能让家人吃上口饱饭,如今钱被人偷了,家中就要断粮,如何向家人交代? 刘备出外征战多年,深知其中道理,眼下若不先解决此事,军心必乱。 可想在短时间之内,抓到偷钱之人,又谈何容易?一回到中军大帐,刘备便不住的长吁短叹。 诸葛亮走上几步,说道:“主公不必担心,我有一计,可在今日找到那个偷钱之人。” 刘备眼前一亮,急忙让诸葛亮献策。 诸葛亮叫人取来一个盒子,放到刘备桌案前,说道:“这是我祖传的一只铁猫,只要是为非作歹之人,一触碰到这只铁猫,它便会发出真猫一般的叫声。” “哦?”刘备大喜,“世间竟有如此奇物?用它就能抓到偷钱之人吗?” 诸葛亮点点头,说道:“正是,不过此物见不得光,需提前搭起一个帐篷,每次只让一名士兵进去,方能奏效,若是大庭广众之下,就只不过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铁猫了。其中道理,我也不得而知,只是祖上传下来的时候,便一直是这般教诲。” “既然如此,就照先生说的办,来人,快随诸葛先生去校场准备。” 刘备下令,诸葛亮便马上去操办,不多时,校场之上便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小帐篷,帐篷不大,只能容下一人。 由于事态紧急,很快所有的士兵便全部齐集于校场,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着抓到那个偷钱贼。 诸葛亮小心翼翼的抱着盒子走到帐篷前,口中不断碎碎念着,好像是咒语一般,士兵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卧龙先生这是在干什么,不过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诸葛亮念完了咒语,便独自走入帐篷,将铁猫安置在其中,这才毕恭毕敬的退出了帐篷,出来之后,还毕恭毕敬的对着帐篷内行了一礼。 接着,士兵们便在指挥之下,一个个井然有序的走到帐篷中去摸铁猫。 只是士兵太多,诸葛亮又要求每人摸时必须在心中默念十下,结果到了正午,连一半人都没有摸完。 要换做是平时,这帮人早就一起喊饿了,可今天,却没有一个人吵着要吃饭,没摸过的人仍在老老实实的排队,而摸过的也不走,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谁都知道军饷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偷军饷的人实在太可恨了,今天不把他抓到,所有人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诸葛亮曾有言在先,所有人都必须保持安静,以免听不到铁猫的叫声,以至于从头到尾,所有士卒都鸦雀无声,静等着犯人落网。 眼看剩下的人越来越少,那些等了半天仍一无所获的士卒有些按耐不住了,人群之中也开始有了些窃窃私语的声音,看来是对铁猫能否抓到小偷产生了怀疑。 刘备也是心中焦急,只是一直没有表露在脸上,眼见士卒们有些焦躁,他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喵呜,喵呜,喵呜”。 铁猫叫了! 正文 第十九章 神奇的铁猫 守在帐篷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几名卫兵一拥而上,将帐篷中的人拖了出来,硬生生的按在了刘备的面前,有个卫兵不知是自己丢了钱,还是气不过,上去就给了那人一脚。 居中而坐的刘备铁青着脸,厉声道:“你可认罪?” 本来所有人还以为那人会狡辩几句,可没想到那人直接磕头求饶,承认了自己偷钱的事。 这下士兵们都惊叹不已,这铁猫简直神了。一开始他们都不太相信,若不是卧龙先生亲口说这是他家祖传的宝贝,恐怕他们都不太情愿来校场受这份罪,可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对这铁猫深信不疑。 刘备也不多跟他废话,让卫兵重责他八十军棍,再交出所有偷来的钱。 八十军棍有可怕,这刘赫可知道,军棍这玩意,可轻可重,打法多了去了,若是想放过你,便有那能打出响动却不伤筋骨的办法,相反,也有悄无声息,却能要人性命的打法。 看着行刑之人那义愤填膺的表情,刘赫不禁出言提醒道:“可别打死了,若是打死了,大家的钱可就找不回来了。” 这个时候,换作其他哪句话,恐怕都救不下这人的性命,可刘赫这句话还真好使,虽然行刑之人咬牙切齿,可最后还是留了那人一条活路,接着便被人抬着去拿他藏起来的钱了。 众人都在校场上等着拿回自己的钱,个个喜上眉梢,毕竟这失而复得,也是一件美事。 刘备欣慰之余,突然想到一事,转头对诸葛亮说道:“既然这铁猫如此神奇,不如用它找出凶手,先生以为如何?” 刘赫一拍脑门,也对诸葛亮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反正现在人都在这,不如就再来一次,找出杀人凶手吧。” 诸葛亮一口答应,只不过要重新作法,于是所有人又看他重新念了一遍刚才念过的那种咒语,只是这次好像与上次有些不同,至于是哪里不同,却又说不出来,反正也没人听得懂。 诸葛亮念完咒语之后,告诉众人这次与上次不同,不用再默念十下,而是需要用手心在铁猫上摩挲数次,方可奏效。 于是刘备朗声下令,所有士卒领命,便再次在帐篷前排起了长队。 虽然刚才诸葛亮只说让每人心中默念十下,但有许多人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都默念了不只十下,最多的甚至有二三十下才出来。 而这一次只需在铁猫上来回抚摸几下,明显比上次快了许多,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 只可惜,这一次铁猫并没有叫,看来那行凶之人并不在军中,士卒们一时有些失望,又有些安心。 失望的是凶手没有抓到,安心的是身边之人都是自己人,并无奸细。 就当众人都要散去的时候,张飞突然大喝一声,列队。 张三爷的命令,谁敢不听?张飞一声令下,瞬间所有人整齐划一,立于校场之上。 张飞又喝一声,伸出双手,手心朝上。 士卒们开始有些疑惑,可当他们看到那位刘先生又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时,不禁会心一笑。 刘先生来了,看来今天又有好戏看了,杀人凶手也很快就能抓到了。 刘赫一个一个的仔细看着每个人的双手,当走到一人面前时,发现那人手已经抖个不停。 刘赫停下脚步,看着那人。那人看了看身边人的手心,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一脸的愤恨。 “是不是觉得又着了我的道了?后悔了吧?还不如冒险摸一下呢吧?”刘赫满脸得意的嘲讽道。 那人咬了咬后槽牙,恨恨的说道:“我就知道这事里有蹊跷,哪有什么狗屁会叫的铁猫,分明是你编出来唬人的,可没想到你在这等着我呢。” 刘赫挑了挑眉毛,轻蔑道:“你知道个屁,你知道的话怎么不敢摸,你这就是做贼心虚,行了,你自己走吧,别等着关二哥动手了。” 刘赫回头看了一眼关羽,只见关羽冲自己点头一笑,刘赫也随之一笑,就在这个功夫,那人竟真的自己主动走到刘备面前,跪了下来。 “我是去过牢房,可我没有杀他。” 此言一出,刚才还是满脸得意的刘赫,突然神色一厉,跑到那人身边,抬腿就是一脚,将其踹到在地。 谁想到那人缓缓从地上爬起,竟然带着一丝得意,犹如刚才刘赫的表情一般。 “我去过牢房就是去过,我承认,可没杀人就是没杀,怎么,你还想屈打成招吗?” 刘赫心里那个气啊,这厮分明是死到临头还嘴硬,最可恨的是他那副嘴脸,实在是找抽的样子。 “怎么着?你是想跟我耍无赖吗?” 那人脖子一梗,一挑眉毛道:“那又如何?” 刘赫一听这话,不气反笑:“要说耍无赖,我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你小子想跟我这耍无赖,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无赖祖宗。” 说罢,刘赫走到一名士卒身边,抽出其腰间佩刀,往那人面前一扔,接着自己又拔出另外一名士卒的佩刀,指着那人说道:“别说小爷欺负你,家伙给你了,你爱用不用。” 说罢,刘赫二话不说,举刀便向那人砍去。那人一看不妙,急忙弯腰捡起地上的刀,这时刘赫的刀已砍了下来,那人来不及起身,就跪在地上,伸手一挡,将刘赫的刀架在了头顶。 那人万万没想到刘赫会来这么一手,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与他对砍。可说是对砍,刘赫有关羽张飞在身侧虎视眈眈,自己哪敢还手啊? 不行,得想个对策,不能让对方这么一直砍下去。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时,就听刘赫说道:“行了,别想了,想什么也没用了,你小子已经自己承认杀人了。” 那人大惊,抬起头看着刘赫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心中暗自琢磨,不知道刘赫又要搞什么鬼。 “你自己看看你用哪只手拿的刀。” 听到刘赫这句话,那人才反应过来,刘赫一刀砍下,他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用左手持刀。 正文 第二十章 刘备的礼物 刘赫将手中的刀往回一收,将其交还给刀的主人,接着朗声说道:“我怀疑有人行凶,便又去看了死者的尸体,发现他死于一处刀伤,伤口在腹部的左下方,而且刀口是向上的。这种刀口,自杀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根本使不上力气,就算能用上力气,也不会有人用这个姿势自杀。很显然,凶手另有其人,并且是个左撇子,只有左撇子,才会留下左边向上的刀口。而且还有一点,你刚才所站的队列,正是持盾步兵营。” 刘赫走到张飞身前,问道:“张飞将军,我想问你个问题,军中持盾步兵营,可否有左撇子?” 张飞朗声说道:“当然没有,军中明确规定,持盾步兵营中不可招收左撇子。” “这就是了,别人用左手持盾,右手持枪,而你跟人家反着,到了战场之上,不仅杀不了敌人,还会伤到自己人,你若在阵中,队形都排不了,这些在场的诸位想必都清楚,那么我倒要问问了,你一个左撇子,为什么要混进持盾步兵营呢?” 面对刘赫的咄咄逼人,那人沉默了许久,然后放声大笑,说道:“你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自己去想吧。” 此言一出,刘赫暗叫不好,急忙喊道:“快,快拦住他,他要自尽。” 关羽张飞一起上前,想制服此人,可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他嘴角流出鲜血,对刘赫诡异的一笑,接着便断了气。 望着那人的尸体,刘赫紧锁眉头,陷入沉思。 如果说第一个人的死是有人杀人灭口,那这个人的死就是自行了断了。能有如此决心的奸细,恐怕来头不小,他背后的主子应该也不是一般人。 这个人幕后的人会是谁呢? 以现在的局面来看,曹操的嫌疑最大,可曹操此时仍未对荆州出兵,再说刘备现在虽然名义上是豫州牧,但却有名无实,手中的兵力也很少,其中有大部分还是刘表借给他的,曹操又何必为此而安排如此的多的奸细在刘备军中呢? 孙权?虽然孙权和刘表一贯不对付,但他可以直接去找刘表的麻烦啊,又怎么会跟只是一时屈居于此处的刘备过不去呢? 从校场那日之后,一连几天,刘赫都一直在盘算着这些事情,可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也没有一丝头绪。 不仅如此,他这几天还有些失眠,一到晚上夜深人静闭上双眼的时候,那个人最后的那一丝诡异微笑,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对于沙场上见惯生死的人来说,有人死在面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对刘赫来说却还是头一遭,人虽不是他亲手杀的,可那副场景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之后,刘赫一大清早便起了床,坐在军营门口的一块青石板上,托着腮帮子望着远处发呆。 自从他困在这里,就一直不断有事发生,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觉得一切都那么真实。 莫非这就是要留在这个世界的反应? 刘赫长叹了一口气,没敢再想下去。 “我四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啊。” 刘赫转头看去,是诸葛亮摇着那把不知有何用却又从来不离手的羽扇走了过来。 “主公今日要巡查军营,特来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一起同行。” 刘备习惯每隔十日,便在军营之内巡视一圈,一是为了看看哪里出现了问题,二是为了能拉近与将士们之间的距离,稳定军心。 刘赫一笑,点了点头。 去溜达一圈也不错,不仅能换换心情,还能早点熟悉军中的大事小情,毕竟自己恐怕以后很长时间之内,都要在这军中度过了。 这巡查的一路之上倒没什么特殊之事,无非是一些普通军中事务罢了。不过对于刘赫来说,还是有许多新鲜事没有见过,所以这一路下来,也算是有趣。 别看刘备这个军营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竟然还有一个专门制作兵器的地方。 这一下刘赫可来了兴致,一进门便两眼放光,四下寻摸着看能不能找到一把神兵利器。 只可惜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他想象中的神兵利器,不过是一堆再普通不过的短刀长枪罢了。 略带失望的刘赫撇了撇嘴,自嘲一笑,这一切都被一旁的刘备看在眼中。 “刘先生前几日那铁猫之计真是妙,就连我也被你蒙在鼓里,一点都没有察觉啊。” 听到刘备提起前几日铁猫之事,刘赫这才想起,那时自己定下此计,虽然抓到了凶手,却一直到最后才让刘备知晓,此时他提起此事,莫不是怪自己自作主张,要来秋后算账? “我们家乡有句老话,做戏要做全套,既然是做戏,那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效果也会越好,刘将军可不要怪罪啊。” 刘备闻言哈哈大笑,把手一摆,说道:“我感谢先生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你呢?先生待人不拘泥俗礼,处事不循规蹈矩,军中最近发生的难题到了先生这里,每次都能迎刃而解。以先生之才,肯委身在我军中,简直是我军之福啊。” 刘赫嘿嘿一笑,你个老小子还算会说话,虽然明知道你是在恭维小爷,但是小爷喜欢。 “今日到这里,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先生,来人啊,将东西拿上来。” 刘备话音刚落,便有人端上一个木匣,呈在刘赫面前。 “给我的?”刘赫一指眼前的木匣。 见刘备点了点头,刘赫也不客气,直接打开木匣,一看到其中之物,顿时笑得乐开了花。 木匣之中,是一柄长剑,做工之精致,简直无以复加,恐怕能和刘备自己的雌雄双股剑相媲美。 刘赫自小便喜欢刀剑这些东西,但多是木制的玩具,就算后来长大了买上几件仿制品,那也只不过是大一些的玩具罢了。 刘赫拔出长剑,第一次领略到什么叫真正的剑锋寒气逼人,原来这开过刃的兵器拿在手中,真的会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军令状 他小心翼翼的将长剑回鞘,爱不释手的摩挲着剑鞘,然后大大咧咧的回了句,谢了。 刘备也不在意,对于眼前这位难得请来的世外高人,刘备似乎格外的宽容,哪怕这位高人连一些基本的礼数都没有。 就拿称呼来说,诸葛亮已经改称刘备为主公,而这刘赫呢,却始终称他为刘将军,对此刘备也曾暗自思量过刘赫的想法,以为刘赫不愿留在这里,所以迟迟不肯松口。 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刘备才发现刘赫跟其他人相处融洽,丝毫没有想走的意思,而且不知道刘赫是不是在山中待的久了,就连一些基本的礼数也不懂,至于称谓,就更是随心所欲,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一会管关羽叫二哥,一会又管张飞叫三爷。 不过正是这些看似无礼却是显得极为亲切的称呼,反倒让刘备渐渐放下心来,知道此人可以为他所用,今日送上这份厚礼,自然也大有收买人心的意味在里面。 “刘先生可喜欢此剑?” “喜欢,喜欢,相当喜欢,这剑做的太漂亮了,简直绝了。” “此剑可不只是漂亮而已,还有很重要的作用。” “很重要的作用?”刘赫看了看手中的长剑,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还有什么作用?” 刘备一笑,转身对身后所有跟随而来的各营校尉朗声道:“传令各营,今后见此剑犹如见我本人,刘先生之言既为我所意,有不从者,军法处置。” 这一下所有人都傻了,这权力也太大了吧,如此说来,刘赫不是可以在刘备军中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而且不用向刘备汇报? 就在众人都以为刘赫会推辞几句的时候,却见他晃了晃手中的长剑,笑着说道:“这事,我看行。” 众将心中暗自为刘赫捏了把冷汗,这刘先生是装傻还是真的不谙世事,主公这么说,你就算接受也得礼貌性的推辞一下啊,哪能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 其实这些道理刘赫都明白,只是刚才他突然想明白一个道理,既然这是书中的世界,他就是主角,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该有的总会有,想推也推不掉,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开,又何必惺惺作态那么累呢? 刘备显然也对刘赫的反应有些意外,不过对于刘赫的古怪脾气,他早已见怪不怪了,于是欣然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呸,真不要脸,给你东西就这么收下了,连句谢谢也没有。” 听到这句话,刘赫想都没想,就知道是那位张女侠又到了。 刘赫没有理会张晓菲,而是伸长脖子四下打量,不知在寻摸什么。 张晓菲见状讥讽道:“找什么呢?占了便宜还不够,还想要别的?” 刘赫眉头一皱,故作疑惑道:“这张女侠在此,说明刘大公子也该来了,可这人在哪呢?” 一听这话,张晓菲的小脸顿时通红,刚想出言顶撞几句,就听一名士卒前来报告,大公子刘琦求见。 刘赫听到这个消息不禁一笑,他本来是想挤兑一下张晓菲,没想到这丫头真是听见风声才来的。 一听刘琦到了,张晓菲立马收起了刚才要跟刘赫拼命的架势,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片刻之后,刘琦面带喜色,快步走到近前。 “刘将军,我终于找到狐尾草了!” 本来对此事没报任何希望的刘备,一听此话大喜,急忙连番感谢。 刘琦不亏是世家出身,虽有恩于人却也没有丝毫故作姿态,而是始终保持谦恭的语气。 刘备欣喜之余,便叫人去摆下酒席,刘琦急忙推辞道:“饮酒之事还是先放一放,我今日来是有些公事。” 刘琦此行除了来送狐尾草,更重要的是来验收一个月之前,刘表下令刘备监造的三万支箭失。 荆州地区多有水战,而开战双方在水面之上又多用箭失互射,所以打造箭失之事极为重要,别看这区区三万支箭失,每一支都要达到标准,为了表明决心,刘备还在刘表处立下了军令状,不过这军令状也是走走形式而已,毕竟一个月的时间,打造三万支箭失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备得知刘琦是来验收的,便让人取来一些箭失,让刘琦过目。 不多时,便有士卒抱来一把箭失,谁知这士卒走的有些仓促,没留神摔了个跟头,手中箭失脱手而出,洒落满地。 这一洒不要紧,所有摔在地上的箭失应声折断,无一例外。 刘备看到这一幕,大吃一惊。 根据标准,这箭失至少要保证射出三百步之外同时完好无损,而如此质地的箭失,别说三百步,恐怕搭在弓弦上就马上会被折断。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一贯稳重的刘备看着这满地折断的箭失,也呈现出焦急神情。 刘琦捡起地上的箭失,拿在手中稍微一用力,箭失便很轻松的被折断,刘琦摇了摇头,说道:“这批箭失若是如此,我实在是无法回去交差啊。” 刘备仰天长叹道:“我领命之时,是立下了军令状的,如果不能如期完成,便取我项上人头。没想到我刘备竟会死在这区区三万支箭失之上。” 刘琦沉思片刻,宽慰道:“刘将军不必担心,眼看离期限还有几日的时间,你可马上令人加紧赶工,我现在便回去从我亲卫军中调拨一批箭失过来,虽然不够三万支,但至少聊胜于无,加上你这几日赶制的箭失,没准就能凑够三万了。若是到时候还不够,我便亲自去父亲那里为刘将军求情,念在大家都是同宗的份上,想必父亲也不会怪罪于刘将军。” 刘备点点头,轻声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多谢大公子。” 刘琦笑着回施一礼,举手投足尽显风流倜傥。 这可让一旁的张晓菲看的如痴如醉,眼睛都直了。 一旁的刘赫看着她这副举动,撇了撇嘴,不屑的“切”了一声。 这一声虽小,却让张晓菲听了个清楚,她知道刘赫这是在嘲笑自己,于是讥讽道:“怎么?羡慕人家长得帅?”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独立营 “我羡慕他?”刘赫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当年伤尽千万少女心的时候,你这位刘大公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张晓菲轻蔑一笑,不屑道:“你就吹吧,羡慕就是羡慕,还不承认,没人家那个本事,就别在这说风凉话,有本事你在期限之内做完三万支箭失啊。” 嘿,我这暴脾气,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来了劲了,今天我不给你露两下子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我若是能在期限内完成这批箭失怎么办?”刘赫笑道。 张晓菲愣了一下,随即嘲笑道:“你要是能完成,我就信你那个什么伤尽千万少女心。” “好,一言为定。” 刘赫说完大步走到人群中间,朗声道:“不用那么麻烦,此事交给我,一定在约定期限之内完成,若是没能按时完成,我愿受军法处置。” 此言一出,张晓菲可着实是吓了一跳。 这家伙疯了?就因为几句气话,就要主动请命去接下这个烂摊子,还愿意接受军法处置,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做出三万支箭失,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刘备有些不敢置信道:“此话当真?” 刘赫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 刘琦在一旁有些为难,不知这刘赫说的话到底能不能兑现。他虽然知道刘赫的高人身份,可若想在几日之内就造出三万支箭失,实在是不太可能。 刘备略加思索,便对刘琦说道:“既然刘先生答应了此事,自然有他的办法,我看也不必再劳烦大公子了。” 既然是刘备亲口说了,刘琦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送走了刘琦,刘备急忙来见刘赫,请教如何能在短时间之内造出三万支箭失。 刘赫笑道:“不需要重新造,我只需原来那三万支箭失即可,但我有个条件,我需要人手,而且需要得力的人手,所以在我重新打造箭失之前,我要亲自在军中挑选一些士卒。” “没有问题,只要是刘先生挑的人,如果认为是得力的人才,此事之后,可一直留在刘先生身边,听从调遣,并且我可以为刘先生设立一个独立的营,由刘先生全权管理。” 独立营?全权管理?刘备开出的这条件可太诱人了。 如此一来,他便可在这军中独树一帜,手下又有得力的亲信,办起事来也可以事半功倍,最主要的,还能有人时刻贴身保护他,再遇到危急时也能从容应对。 如果真的设立起这个独立营,为自己马首是瞻,再加上自己手中的这把在刘备军中有着无上权力的佩剑,那今后无论运作什么事情都可毫无阻碍,完本之事不是更为十拿九稳了么? 刘赫越想越美,一口答应下来,并且马上开始着手选拔人才。 刘先生要在军中挑选手下的事情很快在军营之中传开,士兵们一听这个消息,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经过几次军中变故之后,士兵们对这位刘先生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有些一开始对刘赫的才能不太相信的人,也在这几次之后改变了想法。 于是一时间几乎所有士兵都以能成为刘赫的直系下属为荣,恨不得马上就将一身的才华在这次选拔中淋漓尽致的展现一下。 可刘赫虽说是马上放出了消息,可在那之后,就拉着诸葛亮一头钻进了营帐,这一进去就是大半天,不知道两人在商量着什么。 对于人才的选拔方案,刘赫当然有些自己的想法,但是有很多军中最基本的东西,他还是要听听诸葛亮的意见。 诸葛亮对此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亲手帮刘赫制定了一份试题,其中包括骑射、武艺还有简单的军事常识。 刘赫当然对诸葛亮的能力完全信任,他拿着这份试题,笑着说道:“我看能通过你这个测试的士兵,完全有能力当个将军了。” 诸葛亮好像很重视这次选拔,对于刘赫的夸奖也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有些严肃的说道:“这次选拔重质不重量,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通过这次选拔上来的人才,今后确实可以为将,再由他们分别领兵,我看你的这个营没准会成为军中的佼佼者。” “领兵?”刘赫摇了摇头,“我暂时没有让他们领兵的打算,毕竟从直系变成亲信,再由亲信变成自己人,是需要一些时日的。” 诸葛亮听到刘赫这个言论反倒难得的轻松一笑,看来他也十分认同这个观点。 不过说来奇怪,这刘赫拿着早就拟订好的试题,却迟迟不肯开始,这让诸葛亮有些不解,他疑惑道:“我有件事倒是很好奇,一个时辰之前我们就拟订好了这份试题,可为何你到现在仍不肯将其公布,你可知道打造三万支箭失的期限已经没有几日了,眼下时间宝贵,若你再不早些下手,恐怕就会误了期限。” 刘赫轻松一笑,解释道:“在我们家乡,这叫做饥饿营销,饥饿的意思谁都知道,估计营销是什么意思就没几个人知道了,其实就是卖东西,打个比方吧,你刚吃饱一顿饭,然后马上让你再吃一顿,哪怕是多好吃的东西,你也吃不下。可如果饿上你三天,哪怕就是给你一碗粥,你也觉得很香甜。所以,不着急,让他们多等一会也无妨。” 诸葛亮哈哈大笑道:“你这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仔细品味,其中确实包含着法家的一些东西,只是不知你这办法有没有效果。” 刘赫笑意不减,说道:“你放心吧,特别稳。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会门口已经围满了士兵了,估计还有陆陆续续得到消息正在赶来的。” “哦?那我们不如一起出去看看,是不是像你说的那般。” 说罢,诸葛亮站起身,对刘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刘赫估摸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于是便先诸葛亮一步走出营帐。 一掀开帐帘,刘赫就傻了眼,门口不仅没有他所想象的人声鼎沸的场面,而且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面子 不会吧?这帮人难道连这一点耐心都没有,让他们等了一个多时辰就全都跑了? 诸葛亮也是一愣,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据他所知,士兵们都对此次选拔很积极,不应该会出现如此情况。 这时一名传令小校风风火火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两位先生总算是出来了,你们快去校场看看吧。” “校场?”刘赫转头看了一眼诸葛亮,莫非军中又出事了? 传令小校继续说道:“两位先生不知,刚才您二位的帐外围了好多士兵,以至于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各营的校尉让自己的手下先行散去,可不仅没人听,反而围观的士兵越来也多,最后还是张飞将军亲自出马,才将那些人带到校场等候两位先生,只是……” 刘赫眉头一皱,问道:“只是什么?士兵们有意见?” 一脸为难之色的传令小校抬眼瞄了一下刘赫,小声说道:“士兵们倒是没什么,只是各营的校尉……” 话说到这里,传令小校的声音越来越低,又开始吞吞吐吐,刘赫刚要发作,却被诸葛亮拦住。 “这也不能怪他,在这件事上,他也不便多说什么。看来是各营的校尉对此次选拔的意见很大啊,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若是有人来招揽你的手下,你又做何感想呢?” 刘赫苦笑一下,没有再去为难那个传令小校。可是这件事闹到这个地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过这也正应了诸葛亮的那句话,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虽然最近刘赫的几次妙计博得了军中上下的一致认可,但这次的选拔,明显还是触及了这些校尉们的权威。刚才传令小校也说了,这些士卒为了这次选拔,连本营校尉的命令都不听了,这些校尉能轻易善罢甘休吗? 等刘赫到了校场,虽然士卒们见到他的出现一阵雀跃,可站在一旁的几名校尉的脸上,果然已是带有明显的恼怒之色。 张飞立于几名校尉之前,横眉立目,看样子是应该为了维护刘赫刚训斥了这几名校尉。 刘赫一见心中叫苦不迭,虽然张飞是好意,可如此一来自己与那几名校尉之间的隔阂恐怕就更深了。 诸葛亮走到刘赫身边,轻声道:“如此局势,我看还是先安抚几名校尉为好。” 刘赫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 这校尉在军中是中等官职,上有将军,下有士卒,可正是这承上启下的职位,使得他们成为军中日常事务和战时指挥的枢纽。 虽说现在并无战事,看不出什么异样,可一旦开战,若是各营校尉对自己心存芥蒂,恐怕命令就不能顺利传达到全营,他刘赫就是有再多的计谋也无法施展。 刘赫走到张飞身边,微笑道:“张将军,我来说两句?” 张飞一听,马上对所有人大声说道:“你们都给老子认真听刘先生训示,别在底下叽叽喳喳的,吵得老子心烦。” 张飞这一嗓子可真管用,本来嘈杂的校场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刘赫对张飞微微一笑,没有理会那几名校尉投来的狠辣目光,而是直接走到士卒们面前。 “这次选拔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我与诸葛先生商议许久,对于此次选拔的资格要额外加上一条。”说着,他用手一指旁边的几名校尉,“如果想参加这次的选拔,必须经过你们本营校尉的推荐才有资格,私自报名者一律无效。” 此言一出,士兵们面面相觑,有些人的脸上还明显带有些许悔意。要知道他们很多人为了把握住这次机会,都抱着破釜沉舟的心理,以至于刚才不顾本营校尉的命令,甚至还有几人公然出言顶撞。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校尉才感到自己的威严受损,于是这股怨气就都撒在了刘赫身上。 “不仅如此,今后如果我需要再次选拔人才,都必须由各营校尉推荐,诸位都是军人,应该明白军中最重要的两点,就是规矩和服从。而各营校尉带兵多年,最清楚你们之中谁最符合这两个要求,所以由他们推荐,再恰当不过。” 刘赫说完,转身走到几名校尉身边,笑道:“今后还要请几位多费心了。” 这时的这几名校尉,早已没有了刚才恶狠狠的表情,而是全部笑脸相迎。 这也难怪,刚才刘赫的一番话,不仅让他们找回了脸面,还等于给了他们一个很大的权利,今后若想进入刘赫的队伍,就必须先在他们这里过关,如此一来,他们在士卒心中的地位相比之前反而更重要了。 既然如此,从他们各自的营中划拨一些人手又有何妨呢? 刘赫看着他们心满意足的笑脸,心中不禁暗自感慨,人活一世,无非就是为了面子二字,争一口气,有时候对于他们来说比得到一笔实惠更为重要。 几名校尉纷纷表示,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他们一定照办。 刘赫满意的点了点头,等的就是你们这句话,既然你们想要面子,那我今天就给足你们面子,不过这实惠,恐怕就要被我得去了。 “多谢几位给我面子,不过……”刘赫突然话锋一转,面露难色,“这次的事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期限眼看就要到了,你们看这次能不能先给我行个方便,让我先选拔一些人才,帮主公渡过难关,下次再由诸位推荐,你们觉得如何?” 几位校尉一听,立马拍着胸脯表态。 “刘先生尽管在我们营中挑选,我绝对不说一个句。” “咱们这都是为了帮主公分忧,自当如此,刘先生又何必客气?” “就是,我们营的也随便您挑。” “我们这帮人都是大老粗,不懂什么推荐不推荐的,以后您要是再缺人手,我看还是像这次一样您直接挑算了,也省的我们麻烦。” 其他几名校尉闻言,纷纷随声附和,都说不用再经过他们了。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三日之期 “哦?那你说能剩下多少人?” “我看等那些回营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之后,恐怕这四十人就会只剩一半了。” 刘赫点了点头,笑道:“其实我说一半就是因为知道那些回去打探消息的人都会放弃,真要想去,别人拦都拦不住,又怎么会去管别人说什么。” “那些先行出发的人,恐怕结果也不会太好,就算他们心智比一般人坚定,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敢做就能做到的,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我想那二十人之中,恐怕连一半都剩不下。” 刘赫一笑,没有做声,诸葛亮继续说道:“不过眼看那三万支箭失的期限只剩七天时间了,你还要用三天时间来测试,会不会有些……” “会不会什么?”刘赫打断诸葛亮的话,“会不会有些托大?” “我与你也不必客气,正是如此。”诸葛亮点了点头。 刘赫得意一笑,拍了拍诸葛亮的肩膀。 “放心吧,特别稳。” 三日之后,刘赫一大早就坐在特意命人摆放在军营大门口的一副桌案前,桌上放一杯清茶,散发着淡淡的茶香,而他自己,则懒洋洋的靠在桌上,望着营门一言不发。 经过的士卒一见刘先生出现,就知道今天已到了测试的期限,只是猜不出这位刘先生又会耍出一手什么样的漂亮手段,于是纷纷驻足围观,不一会的功夫,就把军营门口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对于这些士兵的围观,刘赫好像并不在意,仍是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可这些士卒们的心中,却是有些七上八下。 说句实话,这些士卒都不敢确定三天前前往鬼见愁的那些人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按理说,第一次选拔出的人都是这军营中的佼佼者,已比他们这些人强出许多,可那鬼见愁的名声实在是太大,就连官府的大军都拿他们没辙,这么零散的几个人就算本事再高,到了那里也是白送。 这鬼见愁在地图上是一片平原地带,但实际上是一座城寨,一开始只是一些犯了事的人组建的一个小村落,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此地,这个小村落竟然一天天发展壮大,如今的鬼见愁,俨然就是一座比襄阳城小不了多少的城池。 其中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充斥大街小巷,这里没有官府,就没有官差,自然也就无人管理。 可虽说是无人管理,却并不是没有规矩,而且那些江湖中的规矩似乎比官府的律例更为严苛,所以这样一座不算小的城镇之中,各行各业竟然互不影响,自成一套体系。 虽然这么说,但这些人毕竟都是些脾气不小的主儿,难免有些摩擦,临街打架斗殴那是少不了的,可此地的风气是不但没人出面劝阻,反而围观之人都拍手叫好,民风之彪悍可见一斑。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让他们待上三天,不让带干粮,也不让带水,最重要的身上揣着十两银子还不让花,那滋味可想而知。 出发前有些人还以为这十两银子是为了考验他们的定力,可到了鬼见愁才知道,这哪是考验定力,分明就是考验武力。 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在这样一个鱼龙混杂,小偷强盗满街都是的地方,怀揣着这笔钱走在街上,时刻都得提防着身边有什么异动。 可就是这样,还是有好多人丢了银子,人家是不偷你了,干脆就明抢,反正你也不是这鬼见愁里面的人,抢了也没人替你出头。 所以早在今日之前,便有些人陆陆续续的返回了军营,有的虽然灰头土脸,但好歹安然无恙。其他人可就惨了,鼻青脸肿都算是轻的,有一个士卒被人活生生的打断了一条腿,好在有事先埋伏在鬼见愁外的一队骑兵,否则恐怕这个时候已经暴尸荒野了。 刘赫仔细看着已经被勾去大半名字的名单,上面所剩之人只有十人。 十人?这已经很多了,在他的预想之中应该是剩下五人左右,甚至三人都有可能,可如今这十人都还没有回来,这让他意外之余有些激动,没想到这刘备军中还真是藏龙卧虎。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个年代除了举孝廉之外,根本没有途径能够升迁,所以大量人才流落民间也是情理之中的,这也是为什么士卒们对这次选拔如此热情高涨的原因。 远处突然尘土四起,只见一骑飞马而来,士卒们远远望去,一看是张飞手下精骑,顿时人群中一阵骚动。 刘赫看着远处飞驰而来的这一骑,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这名骑兵不亏是张飞的直属部队,转眼间已驱马来到营门口,未等马停稳便一拍马鞍翻身下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说不出的潇洒稳健。 “启禀刘先生,已经有人从鬼见愁中出来了,人数大约是十人左右,相信很快就能返回营中。” 刘赫猛地起身,一脸难以掩饰的激动。 他的这一反常举动让一旁围观的士卒们有些诧异,平时里一副悠然自得,波澜不惊的刘先生,今天这是怎么了? 对于士卒们异样的目光,刘赫并没有去理会,眼见自己第一批嫡系就要出现,就连他也难以压抑心中的兴奋。 鬼见愁至此三十里,这段路程可不算短,一直到午时,仍是没有人回来,但刘赫仍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可那些围观的士卒早已有些吃不消了,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满是疲态。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黄沙漫漫,虽看不到人影,可这人的脚步声却让人听得一清二楚,足可见其身手。 刘赫终于如释重负,缓缓坐下,揉了揉自己两条已有些麻木的双腿,淡然一笑,接着便恢复了往日那风轻云淡的神情。 来人一进军营,士卒们顿时爆发出一片叫好声,那人对于这种场面似乎并不如何在意,他径直走到刘赫面前,朗声道:“王铁拜见刘先生。” 刘赫听着这犹如洪钟般低沉的嗓音,心中啧啧不已。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冤家路窄 刚才远远望去,刘赫就看出这王铁身材高大,可一到身前,却没想到竟然如此魁梧,身高足有两米开外,已经与关羽、张飞的身形相当,甚至还要略胜一筹。 再抬头一看王铁的长相,却是出人意料的眉目清秀,但一看便知道是那种不苟言笑之人,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不怒自威。 王铁不等刘赫出口询问,便从怀中掏出钱袋,放到桌案上。 一旁专门负责检查的人将钱袋中的银子取出,朗声道:“十两银子,分文未动。” 士卒们又是爆发出一片叫好声,刘赫对着王铁笑着一点头,接着大声说道:“看座。” 话音刚落,马上有士卒从营中抬出一张椅子,放到刘赫身旁,刘赫用手一指,示意王铁坐下。 王铁一抱拳,面无表情的坐在刘赫身旁。 本来对眼前这把椅子没什么感觉的王铁这一坐下,突然发现这椅子可真是舒服啊,长这么大也没坐过这样的椅子,以至于流露出些许享受的神情。 士卒们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这椅子的样式太奇特了,而且王铁往那一坐,立马就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说不出的威严。 刘赫用眼瞥了一眼正坐在椅子上表情诧异的王铁,得意的一笑。 这种椅子他们当然没有见过,这种太师椅是宋朝才会出现的东西,是这三天以来刘赫请来襄阳城中最有名的木匠专门打造的,为的就是这一天。 只是刘赫对于木匠活知之甚少,只能靠描述和绘制出简单的草图,所以眼前这把太师椅在刘赫眼里有些不伦不类。 可尽管如此,已经让那名在荆州地界最为声名显赫的木匠大师赞叹不已,连声称赞刘赫的奇思妙想。不仅分文未取,还苦苦哀求了刘赫半天,说是以后再有这样的活一定要找他。 这把太师椅往刘赫身后这么一放,再加上王铁本就异于常人的体型,顿时衬托出刘赫的气场。 这时士卒们又是一阵骚动,远处隐隐约约又出现一个人影,看来是第二个人到了。 看到这个人影,刘赫心中一惊,好家伙,这第二个人的身高,竟然丝毫不逊于王铁,甚至还更加高大一些。 只是这个人的身材怎么看上去有些怪异,下肢粗壮,上身却极为消瘦,远远望去,透着一丝诡异。 等离近了再一看,差点没把刘赫给气笑了,只见这人正双臂交叉于胸前,直挺挺的站立于一匹马的马背之上。 怪不得看着他下肢粗壮,上身消瘦,原来是站在马背上。 要是这么算来,那这个人的个子实在是太矮了,站在马上才跟王铁差不多。 不过刘赫好笑之余,心中又有一丝讶异。 不管怎么说,他脚下那匹马可是一直在行进中的,虽然不是飞奔,却也不慢。 而如此颠簸的马背,不会骑马的人坐在上面都有可能摔下来,可这人竟然能安然立于马背,就凭这手功夫,也不是等闲之辈。 既然如此,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刚得了王铁,现在又得了此人,今后有这两人在身侧,还有谁能动的了我分毫? 本来刘赫满心欢喜,可当那人走近,能够看清容貌之时,刘赫顿时满脸惊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接着浑身一软,差点没溜到桌子底下去。 身边之人赶忙跑来搀扶,刘赫端起桌上的茶杯猛地喝了一大口,脸上却仍是有些惊魂未定。 怎么是他?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那人进了军营,一个纵身便跃下马来,接着拍了拍那匹马的脖子。那匹马像通了人性一样,好像知道这是要放它走的意思。 可是那匹马却没有转身,而是慢慢的后退出了军营,又站在原地好像在等着什么。 那人冲它挥了挥手,示意它可以走了,那匹马才猛地转身,然后撒腿就跑,四蹄落处,激起阵阵尘土,口中还发出犹如重获新生般的嘶鸣声。 那人看着远去的马,自顾自道:“这马真通人性,我才跟它聊了这么一路,就如此的舍不得我,早知道我就不该放它走。” 他一边似乎有些后悔的摇着头,一边转过身来,当他看到刘赫的时候,突然面露喜色,用手指着刘赫惊呼道:“怎么是你?” 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晚在狱中差点将刘赫折磨死的小个子狱卒。 刘赫此时心中那个后悔啊,万万没想到他也会来参加测试,只恨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否则第一次名单呈上来的时候,就该一笔将他从名单上划掉。 “是我。”刘赫哭丧着脸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吃一堑长一智,刘赫这回学聪明了,不等他开口,先问他的名字。 “我?”小个子狱卒用手一指自己,显然有些不满,“你说咱俩也算是老交情了,那晚还在牢里聊了一宿,你怎么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呢?这人出门在外吧,讲的就是一个义字,你说咱俩这关系,你不知道我叫什么,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 这小个子狱卒的厉害,刘赫自然是比谁都清楚,若是自己再开口回应他,恐怕这么点事他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于是他急忙叫来一名士卒,让他在名单上把小个子狱卒的名字指出来。 这名士卒也算是营中的老兵了,深知其中的原委,他轻叹一声,带着同情的目光与刘赫对视了一眼,接着伸手在名单上指出了一个名字。 刘赫看着那个名字,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老天爷啊,你是在玩我么?就这么一块料,你让他叫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陈默? 刘赫抬起头,看着仍是一脸天真烂漫左顾右盼的陈默,有气无力的喊道:“看座。” 看座?陈默先是一愣,接着就见有人搬出一把和刚才一样的太师椅,放到王铁的身边。 陈默眼前一亮,哈哈大笑道:“我就说吗,你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个不重情义之人,这么大的礼,让我哪好意思啊?” 说着,他就爬上了那把专门打造的太师椅,只是人家王铁是坐,而他真的是爬上去的。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奇葩汇聚 “这椅子还真舒服啊,你可不知道,这三天都烦死我了,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惯,最主要的,还没人跟我说话。哎,对了,反正你现在也闲着,不如我给你讲讲我这三天里发生的事?” 本来已是有些恍惚的刘赫突然神色一凛,义正言辞道:“我忙着呢。” 陈默一脸遗憾的叹了口气,接着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王铁,却发现自己只看到王铁的腰。 他把嘴一撇,二话不说又站起身来,站在太师椅上,这才信心满满的又转头望去,可是仍是只能看到王铁的肩膀。 他有些气馁的往太师椅中一坐,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接着又扭头看了看刘赫,然后跳到地上,自己搬起那张几乎快跟他一样高的太师椅,放到刘赫身边坐了下来。 这回陈默转头一看,自己坐着也能看到刘赫的肩膀,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就一直看着刘赫这边,头也不转回去了。 陈默的举动都被刘赫用余光看在眼里,他心里十分清楚,此时万万不可转头看向陈默,否则就是给了陈默一个自己愿意和他聊天的信号,于是假装不知,正襟危坐,直直的看向自己的正前方。 那陈默可能是被人嫌弃的多了,似乎早已习惯,并不在意这些,仍是面带微笑的等待着刘赫转过头来的那一刹那。 刘赫只觉得自己似乎都能感到陈默那股期待而热辣的目光,说不出的难受,可不转头,只是难受,转过去,有可能会死。 两人好像就这样陷入了僵持一般,谁也不肯让步,好在士卒们的再次骚动,终于让刘赫如释重负,他长出了一口气,急忙站起身来,甚至想去营门口亲自迎接一下这位救命恩人。 可放眼望去,营门外却空无一人,刘赫看了看确实是一脸亢奋的士卒,心中迟疑之际,却见身前悄然出现一人。 刘赫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那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语气冰冷道:“我叫秦霜。” 对方只说了这一句话,刘赫瞬间只觉一股寒意透彻骨髓。 真是人如其名,用赛雪欺霜来形容此人再恰当不过。 刘赫打量着秦霜,迟疑了片刻,说道:“哪个秦霜,我在名单上怎么没有看到你的名字?” 秦霜也不答话,直接用手一指。 刘赫心中不禁苦笑,这秦霜与陈默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反差也太大了。 一个是多说一字都觉得冤,另一个是少说一字都嫌亏,这两人前后出现,这对比之下,更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你就让我这么站着么?” 正看着名单愣愣出神的刘赫听到秦霜这句没有丝毫客气可言的询问,这才收回思绪,朗声道:“看座。” 搬来太师椅的士卒刚想将秦霜的座位放到陈默身边,就见陈默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 很明显秦霜这种惜字如金的人是陈默最不喜欢的,也许在他眼里,秦霜和那个一样不爱说话的王铁坐在一起,才算是合理。 陈默天生不会掩饰,这一切自然都被秦霜看在眼里,他似乎并不在乎这个小个子的所作所为,直接坐在王铁身边,当然,两人虽然对视一眼,却是无话。 不一会的功夫,又有人回营,这次却是两人同时到达。 这两人一人一骑,先后进入军营,一进大门,前面之人看到已经坐在刘赫身边的几人,捋了捋自己的鬓角,对身边之人说道:“哎呦,我说老钱哪,我就说那帮人会耽误事,你看看,这都回来了这么多人了,咱们呀,这回可算是落在别人后头喽。” 刘赫眉头不禁一皱,此人说话太过阴柔,让他说不出的别扭。 虽然看上去两人比较熟络,可身旁那人却是没什么异样,只是微微一笑道:“第几无所谓,安全回来就好。” 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倒是有些意思。后来说话这位虽然中气十足,却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心态,而那说话阴柔之人,反倒是显得十分争强好胜。 坐在刘赫身旁的陈默突然跳起身,高声喊道:“大猛子姐姐,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死在鬼见愁了呢。” 大猛子姐姐?刘赫一听这个称呼,刚刚送到嘴中的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 “陈默你个小兔崽子,再敢咒我信不信老娘撕烂你的嘴?再说人家一个大老爷们,你别老整天姐姐姐姐的。” 刘赫仔细琢磨了半天这位大猛子姐姐的话,越想越不对劲。 您都称自己是老娘了,还不许人家叫你姐姐? 不行,我得看看这位大猛子姐姐到底叫什么名字。 刘赫在名单中找寻了半天,还真找到一个名字中有猛字的,泰猛。 怪不得这位跟陈默关系不错,原来两人都属于那种真人与名字不符的类型。 “你是泰猛?” “呦,刘先生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这可真是我的荣幸。” 第一次直接与这位大猛子姐姐的对话,就让刘赫打了个冷战。他又向名单上看去,刚才听泰猛称另一人为老钱,那这人应该就是名单上的钱专了。 终于有个名字和人都正常点的了,刘赫这才长出一口气。 “你是钱专?” “正是在下。”钱专一抱拳,礼貌答道。 刘赫又一声“看座”,这次士卒十分应景的搬来了两把太师椅。 钱专看着那把属于自己的太师椅,却没有要去坐的意思,而是笑着说道:“刘先生,我还有一事,是关于那银子……” “银子?”刘赫一皱眉,“银子怎么了?” 刚才被大猛子姐姐吓到,刘赫一时忘了检查两人的银子,如果这钱专的那十两银子没有的话,自然也没有权利去做那把椅子。 刘赫一转头,看向泰猛。泰猛知趣的站起身,从怀中掏出那十两银子,迈着婀娜的步伐走到刘赫身前,将银子往桌案上一放,还对刘赫一笑,这才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看着这位虽说是长得真有几分女子神韵却始终还是明显是个男人的大猛子姐姐对自己这嫣然一笑,刘赫强忍住想吐的冲动,没有发作。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钱专的厚礼 “关于银子,我想跟刘先生确定一件事。三日之前刘先生说这十两银子不能少,您的意思是不是不用非得是原来的那十两银子,比如说我花了其中一两,又从其他地方找来一两补上,这样也算数呢?” 刘赫此时仍沉浸在刚才那一笑之中无法自拔,只得强打起精神说道:“只要不少于十两银子,是不是原来那十两无所谓。” 钱专点了点头,如释重负道:“这样便好,我就放心了。” 接着,他转身又折返回营门口,看了看天色,小声嘀咕道:“看这时候也不早了,应该快到了。” 此时的刘赫可顾不上钱专了,他正双目紧闭努力将大猛子姐姐的音容笑貌从自己脑海中抹去,直到听到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起,精神为之一振,这才总算是勉强睁开眼。 一辆马车驶入营门,停在刘赫桌案前不远处。 钱专叫了几名士卒帮忙,将马车上的一个箱子搬下来,放到了刘赫的桌案上。 “这是何物?”刘赫指着桌案上的箱子好奇的问道。 钱专没有答话,而是直接走了过去掀开了箱盖,顿时一整箱白花花的银子映入刘赫的眼帘。 天哪,这一整箱银子,少说得有一千多两。 “这么多的银子,你是从哪得来的?” 两眼放光的刘赫捧着手中的银子,无比的兴奋。 一旁的士卒们一看,纷纷有些讶异,没想到这位刘先生竟然是位贪财之人,见到这区区一千两银子就会如此激动,而且还丝毫不为掩饰。 其实他们不知道,刘赫此时虽为了眼前的银子兴奋,却不是因为贪婪,而是另有其他原因。 熟读历史的人都会知道,从古至今,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得有钱。 没有了钱,也就没有了军马、武器、粮草,而士兵来投军,若是领不到军饷,那谁还会替你卖命? 刘赫虽然刚刚得了几名身怀绝技之人,可对于三国这种持久对峙的局面下最有帮助的,无疑是眼前这位能在短短三天时间里就能将十两银子变成千两的钱专。 这也就是他会如此兴奋的原因,这能将十两变千两的手段他刘赫也有,可若说是在这短短的三日之内,还是在鬼见愁那种地方,恐怕就算是刘赫有先知之明,也不敢保证一定可以做到。 “这些钱是我在鬼见愁的三天时间里赚来的,本金是刘先生给的,那这得来的利润自然也归刘先生。” 钱专几句话虽说的轻描淡写,却从骨子里透出商人特有的精明和谦逊。 现在这军营之中,谁都想要讨好刘赫,可又摸不清刘赫的脾气,所以也无从下手。 钱专抓住这次测试的机会,不仅展示了自己的实力,还给刘赫送上一份大礼,而且这话说的也是滴水不漏,让人无法拒绝。 刘赫看着眼前的这位三言两语就将功劳都推给自己的商人,不禁一笑,指了指那把属于他的太师椅,示意其坐下。 刘赫自己则倚靠在军营大门的门柱上,虽然脸上看似波澜不惊,但心中已是乐开了花。 先是王铁,再是陈默,接着便是秦霜、泰猛、钱专,这一下已经网罗了五名人才,而且个个身怀绝技。 刘赫边想边用余光扫视着这几位今后自己的左膀右臂,这会看上去,就连陈默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刘赫心中的恐怖排行榜第一名已经换成了大猛子姐姐。 可当刘赫的目光无意间落在泰猛身上时,却是眉头一皱。 虽然咱们的大猛子姐姐还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过人之处,但从现在他的悠闲姿态来看,似乎比其他四人都要轻松,而且没有露出一丝疲态。 看来这三天里只有他没有做任何劳心费力的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才会有如此饱满的精神,不像其他人,虽然他们通过了测试,此时都很兴奋,但是从眉宇中还是看出有一丝明显的倦意。 由此看来,这泰猛一定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否则怎么能在鬼见愁之中轻松的度过三天时间? 当然,所有通过此次测试的人,刘赫都会一一询问过程,以此来了解他们各自的能力,不过那都要等到明日了。 刘赫看着手中那份还剩下五人的名单,心中遐想连连,若是这五人都能顺利通过测试,再加上在座的五人,那自己的手上就有了十名优秀的人才。 只可惜,有些事并不能总是遂人心愿,接下来回营的三人,全都因为银两丢失或者不够数而失去了资格。 刘赫虽然有些惋惜,却并没有对此感到意外。看来越晚回来的人,失败的可能性就会越大。 其实能有五人通过测试,刘赫就已经很满意了,对于之后的几人虽然有些期许,但也不会太过强求。 “哎呀哎呀,让刘先生久等了,真是罪过罪过。” 营门口走进一人,这一路之上尘土飞扬,可他却衣衫整洁,一进营门就开始向刘赫不住的赔罪。 “小的因为要见刘先生,特意在军营外的河边梳洗了一番,这才误了时辰,刘先生可莫怪啊。” 刘赫正在为那人为何一尘不染而感到疑惑,听到那人这番话,这才恍然大悟,随之一笑。 “为了见我哪用得着这么隆重?” 那人一听,脑袋像拨浪鼓一般摇个不停,急忙说道:“刘先生跟小的这么说,那可真是折煞小的了。谁不知道刘先生是天上的神仙转世投胎,莫说梳洗一番,就是跪下来拜拜,也是应该的。” 先是陈默的话多,再是秦霜的冷漠,接着又有大猛子姐姐那回眸一笑,刘赫今日已被这些人的怪异脾气折磨的够呛了,此时听到这人说话,顿时感到受用无比。 虽然谁都能听出来这些话明显是在溜须拍马,可刘赫仍是笑容灿烂,不住的冲那人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魏孝,孝顺的孝。从小小的就一直琢磨,不明白爹娘给小的取这个名字是为了什么,自从见到刘先生,小的终于明白了,这是让小的像孝敬爹娘一样的孝敬刘先生啊。”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最后一人 魏孝说完略微停顿片刻,突然话锋一转,说道:“看小的这张嘴,也没有个把门的,一高兴起来就胡说八道,爹娘给咱取这个名字,其实是想让小的做个踏实本分之人,只可惜这兵荒马乱的,不得已也只能丢下爹娘出来从军混口饭吃,说起来,小的这心里还真是不好受啊。” 说着,这魏孝竟然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一言不发的刘赫倒是有些暗自惊奇,其实魏孝前面说的,明显是有些过了,尤其是他把刘赫说得甚至比自己的爹娘都重要的时候,刘赫脸上便流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厌恶。 但这种厌恶之情只是转瞬即逝,可就是如此细微的变化,却被魏孝察觉,并且瞬间看出了刘赫的心思,及时改了口。 如此的细腻的心思和缜密的观察,看来此人也不是一般的阿谀奉承之辈。 这种人虽然被人所不齿,却在政治斗争中大有用处。有时候确实需要为了达到目的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这种事,在战场上带兵的将军往往是做不到的,这也就是古往今来为何许多军功卓著的大将都死于官场的原因。 而像魏孝这种人,善于见风使舵,又懂得察言观色,是再合适不过的说客,甚至是政治家。 刘赫自己本就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又在用人之际,此时需要各方面的人才,而魏孝的出现,则是一个很好的补充。 刘赫并没有对魏孝的这番话做出什么回应,只是像对其他人一样,说了一声“看座”,便再无下文。 魏孝也跟没事人似的,谢过了刘赫,便满脸是笑的坐了下来。 两人这一来一回之间的微妙,只有他们两人自己知晓,别人没有看出任何端倪,在外人看来,似乎只是魏孝想讨好刘赫却被刘赫无视罢了。 可从魏孝的表情上刘赫清楚的看到,魏孝再一次的猜透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才能有如此轻松的神态。 刘赫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已经不早了,可那名单上却还有一人迟迟仍未出现。 又等了一个时辰,仍是不见人影,刘赫有些担心,看来最后这人是凶多吉少了。 一名老卒走上前来小心翼翼道:“刘先生,时候不早了,我看那李勤恐怕……” 这名老卒口中的李勤,便是这名单上的最后一人。 刘赫在老卒提醒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都拿着那份名单沉默不语,直到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唤来张飞手下的那名骑卒,命其集结其他骑兵,沿途寻找李勤。 “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我看再派人去找恐怕也没什么用了。”老卒再次出言提醒道。 刘赫仍是倚靠在营门的立柱上,望着营门外的大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他真的死了,咱们军中的兄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 老卒听到这话,仿佛被人触及了心事一般,突然把头转向一边,用手揉了揉双眼,口中还不断念叨着:“这挨千刀的风沙,每个月的这个时候都会迷了老子的眼。” 其他士卒也是面露感伤,征战多年,多少次见到同营的兄弟暴尸荒野自己却无能为力,而他们每个人,也都怕自己会有那么一天。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转身离开。 刘赫回过头看了一眼,刚才还一个个眉飞色舞的士卒们此时都低下了头,一脸感伤。 刘赫突然朗声道:“我跟你们打个赌如何?” 士卒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刘先生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赌李勤一定会活着回来,而且还能通过这次测试。如果我输了,我就在这军营门口站上三天三夜,不吃不睡,怎么样?” 一些心思细腻的士卒马上明白了刘赫的用心良苦,急忙收起自己的满面愁容,带头回应道:“我们自然不希望刘先生输了,不过您得先告诉我们,若是您赢了,又要我们怎样?” “其实很简单,一会李勤回来,我只要你们像对待自己亲兄弟一样的对他。” 营中瞬间鸦雀无声,刘赫笑着又转过头去,望着营外的大道。虽然没有一个人出声,但刘赫知道,这些士卒们已经是答应了。 半个时辰之后,远处突然扬起一阵尘土,原来是张飞手下的那名骑卒再次催马而回。 一到营门,他还没来得及下马,就急忙通报道:“刘先生,李勤他回来了,就在五里之外,只是我好说歹说,他都不肯骑马而回,说是您没给他们马,若是他骑马回来,就是坏了规矩,我只好先来报信了。” 刘赫转过头,只见士卒们一个个激动不已,有的还红了眼眶。 刘赫走到其中一名年纪不大却已是满脸泪水的士卒面前,伸手帮他擦了擦眼泪,接着一把拉起他的手,向营门口走去。 “你们还等什么?咱们的兄弟不肯骑马回来,还不赶紧一起把他给我接回来。” 士卒们先是一愣,接着突然一拥而上,涌出军营门口,向着李勤回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路过的百姓见到都驻足围观,不知道这些在襄阳城内待了多日都未曾有过什么动静的驻军们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一股脑的倾巢而出,难道是要打仗了? 可这些当兵的手里连兵器都没拿啊,有些人一眼看到队伍里自己认识的本地后生,急忙询问他们这是要去干什么。那后生只说了一句,去接自己的亲兄弟回营,接着就一溜烟的不见了人影。 这一下那些人就更糊涂了,琢磨了半天,这后生确实是有个亲哥哥一同在军中,可一年前就战死了啊,莫非这后生是疯了?可也不能这一个军营中的士卒都一起疯了啊。 那名被刘赫拉着的年轻士卒小心翼翼的跟在刘赫身后,欲言又止。 刘赫看在眼里,笑着问道:“怎么?你也想去?” 年轻士卒点了点头,满脸期待。 刘赫松开了手,轻声道:“要不咱俩比比,看谁先到。” 正文 第三十章 回营 年轻士卒用力点了点头,不由分说撒腿就跑。 刘赫显然有些措手不及,急忙开始追赶,口中大喊道:“我还没说开始呢!” 于是那天的襄阳城百姓又看到了更为惊人的一幕,那位已经在襄阳城中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的刘赫先生,正沿路狂奔追赶一名年轻士卒。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名被刘赫先生亲自追赶的年轻士卒究竟犯了什么事,但见刘赫先生脸上那种懊恼的表情,应该不是小事,可奇怪的是,那年轻士卒的脸上,却是笑容灿烂。 当刘赫跑到地方,已经是气喘吁吁,他弯下腰,双手扶在膝盖上大口的喘着粗气。那名年轻士卒停了下来,关切的看着他。 刘赫一挥手,示意不用管他,年轻士卒这才转身冲向人群。 李勤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受到如此的待遇,刚才看到远处向他冲来的一片黑压压的人影的时候可是吓得不轻,以为是遇到了敌人的突袭呢。 可等离近了一看,原来这些人穿的都是自家阵营的军服,这才放下心来,刚想问问他们如此兴师动众,是出了什么大事,结果这群人突然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有的人还一把将他抱住,失声痛哭起来。 本来李勤以为是真出了什么事,可当他看到大部分脸上都是热情的笑容时,这才放下心来。 李勤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只不过他突然有个感觉,就是所有人都拿他当亲兄弟一样,以至于到最后,所有人士卒都心照不宣的将李勤高高举起,抬着向军营走去。 当他们走到仍是气喘吁吁的刘赫面前时,也是一把就将刘赫举起,与李勤并排而行。 一脸愧疚的李勤小声说道:“刘先生,回来晚了,对不住了。” 刘赫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李勤自己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李勤看到,更为愧疚道:“为了我,让刘先生成了这个样子,我这心里实在是过不去。” 刘赫终于平复了呼吸,可却没有回答,而是突然对其他士卒大声说道:“所有人分成两组,抬他的一组,抬我的一组,看谁走的快,谁最后到军营,谁就今晚守夜。” 士卒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脚下却是暗地里加快了步伐。 “兄弟们加把劲啊,咱可不能输给他们。” “就是,守夜不守夜的不要紧,不能输了气势。” 士兵们自觉分成两拨,跟随在抬着刘赫和李勤的几人后面,时不时的还有人自告奋勇顶替上来。 结果回来的速度比刘赫自己跑去的速度似乎还要快上一点,刘赫还时不时的回过头去,和抬着李勤的那队人逗贫,说什么李勤身体虚弱,让他们慢着点走。 可眼见军营就在前面不远了,谁还会上刘赫这个当,那几名抬着李勤的士卒像没听见一样,反而走得更快了。 军营门口,刘备驻足而立,表情凝重。 “大哥快看,他们回来了。” 张飞指着不远处的刘赫等人,兴奋的大声喊道。 刘备放眼望去,等看清确实是刘赫等人的时候,这才如释重负的眉头一舒,转身而去。 关羽瞪了张飞一眼,然后跟随在刘备身后一同离去。 张飞仔细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二哥为何要瞪自己,就在这个功夫,刘赫等人已经来到了军营门口,前面的士卒见到张飞在此,赶忙停下了脚步,可在后面接连涌来的人群推搡下,最终还是一股脑的冲进了军营。 张飞看着眼前这帮毫无规矩可言的士卒们,气的骂道:“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没看见我站在这么?愣头愣脑的,我看你们是一个个皮紧了。” 可让张飞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些平日里见了他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士卒们,今天听到自己的骂声不但没有一丝慌张,反而整齐划一的转头冲自己一笑。 “好,你们干的不错,今晚就由他们守夜了。” 刘赫从高处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满意的对自己的队伍说道。 张飞一愣,问道:“守夜?什么意思?” 刘赫将来龙去脉跟张飞一说,张飞顿时哈哈大笑,并对输了的那队士卒说道:“叫你们平时勤加操练,你们就是不听,整日里就给我想着如何偷懒,今天可算是吃到苦头了吧?” 输了的士卒并没有感到沮丧,而是小心翼翼的将李勤放了下来,然后一路欢笑着跑去站岗了。 张飞睁圆了双眼,惊叹道:“刘先生真是神了,平时让这帮家伙多干一点他们就怨声载道的,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受罚还能受的如此高兴。” 刘赫淡淡一笑,柔声道:“这跟我没关系,只是今天他们突然发现军营是个好地方罢了。” “好地方?” 刘赫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问张飞为何在此。 张飞一听,急忙将刘赫拉倒一个没人的角落。 刘赫不禁表情严肃起来,能让张飞都有所忌讳的事情,看来不会小。 果然,听张飞所述,今天刘赫率全营出营的事传到了刘表的耳朵里,而且越传越邪乎,已经变成了刘备军营发生兵变。 在这襄阳城中若是发生这等事情那还了得?刘表急忙派人来查探虚实,并将刘备请回了自己的府邸。 到了刘表府邸,刘备整个一个一问三不知,好在刘备自己本人并未出营,并且解释了半天,说刘赫可能是带着士兵出营操练了。 刘表将信将疑,这时旁边有人上报,说百姓们确实是看见刘赫也一同在人群中奔跑,如果他想兵变,应该是骑马,绝对不会是那副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模样,而且这些士卒们都未携带兵器。 刘表这才放下心来,但还是命刘备回营查探,一有消息马上报告,所以才有了刚才刘备在营门口等待刘赫的一幕。 “你大哥就那么一直在那站着等我?也没说派人去找找我?”刘赫好奇的问道。 张飞摇了摇头,说道:“是啊,大哥说了,刘先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他只需在营门口等你回来就行了。”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月下对饮 都说这刘备是收买人心的高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就连刘赫这么一个已经知晓他脾气秉性的人都有些触动。 “三爷,还得麻烦您件事。” 三爷这个称呼,是刘赫对张飞昵称,张飞自然是不懂什么叫昵称,可三爷这个称谓却让他说不出的受用。 “刘先生就别跟我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刘赫一指那些回营后仍是有些躁动的士兵,张飞顿时心灵神会,嘿嘿一笑道:“这个包在我身上,反正我平时做恶人做惯了,也不差这一回。” 说罢,张飞便马上换了副嘴脸,怒目圆整的走向人群,大喝一声:“你们都给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要是在平时,听到张飞这声训斥,士兵们早就一哄而散了,可今日却是没人响应,看来刚才的那股兴奋劲还没有过去。 “我让你们都滚,一个个都聋了么?谁再不走的老子今天就打断他的腿。” 这一次张飞是真急了,声音明显比上一次还响,士兵们这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瞬间散去了。 刘赫谢过张飞,接着便告诉王铁、陈默等人今晚先回自己原来的营中休息,明日一早再来自己营帐报到。 魏孝听闻此话,一伸大拇指,奉承道:“刘先生果然仁义,还不忘给咱们一晚的时间回营中去跟原来的兄弟们道个别。就冲刘先生这一点,以后咱们跟着刘先生准没错。” 刘赫淡淡一笑,魏孝这小子还真是懂事啊,这种事若他自己说,难免有故意收买人心之嫌,可从魏孝的嘴里说出来,自然是更能让人信服。 陈默听到这话,果然激动不已,情真意切道:“若不是魏孝提醒,我差点不知道刘先生的良苦用心,我明日就要离开原来的兄弟们了,可我还有一肚子话想要跟他们说,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他们好好说说心里话。” 说罢,陈默难得礼貌的对刘赫施了一礼,接着便一路小跑回自己原来的军营去了。 看着陈默的背影,刘赫长叹一声。没想到自己本来是好意,到头来却害了陈默营中的士卒。 魏孝几步凑过来,轻声道:“请刘先生放心,小的这就去给那些士卒们报个信,让他们今晚找些东西堵住耳朵。” 刘赫转过头,紧皱双眉,狠狠的盯着魏孝。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什么人么?” “小的不知,还请刘先生明言。”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见风使舵、溜须拍马的人。” 魏孝眼珠一转,不知哪里得罪了刘赫,赶忙话锋一转。 “是小的该死,是小的多事,小的这就乖乖的回自己营去。” “慢!”刘赫阻止了想要转身离去的魏孝,突然露出灿烂笑容,“不过你小子这马屁拍的有水平,我喜欢。” 魏孝如释重负,谄媚一笑,也不再等刘赫多说什么,便直接向陈默的军营方向而去。 夜凉如水。 军营之中一片寂静,除了那些守夜巡逻的士兵外,再无他人出没。没有了白天那股喧嚣,倒也清净自在。 刘赫独自坐在自己营帐外那块青石板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愣愣出神。 “在想什么呢?能不能跟我说说。” 诸葛亮拿着两小坛子酒悄然而至,坐在刘赫的身边,将其中一坛递到刘赫面前。 刘赫接过酒,也不答话,直接掀开就是一口。 早知道三国时候的酿酒工艺不够先进,所以这个时期的酒都是低度的米酒,可没想到虽然度数不高,可到了口中依然还能感到一丝浓烈。 “在我的家乡,天气总是不好,一天到晚都是黄沙漫天,我们那里的人都称之为雾霾。到了这里,每天晚上都能看到星星,而且还看得那么清楚。” 诸葛亮闻言笑道:“那既然如此,不如长留在此。” 刘赫一指远处正在守夜的一名士兵,说道:“这里有吃有喝,不像在家一样会饿肚子,可你若是问他想不想回家,他一定会告诉你,想。只是他既然来投军,就得打完这场仗,我也一样。” 诸葛亮沉默片刻,轻声道:“他没得选,所以来参军,可你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活的挺好,何必来趟这趟浑水呢?” 刘赫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恰恰相反,他有的选,而我却没得选。如果有一天他真想回家,哪怕当个逃兵,他也能回去。而我却必须将这场仗打完,甚至你想要的三分天下都不算结束,直到有一方一统天下之时,我才能回去。” “你的家乡很远吗?” “很远。” “要走多久?” 刘赫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月?” 刘赫摇摇头。 “两年?” 刘赫还是摇摇头。 诸葛亮惊呼道:“莫非是二十年?” 刘赫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心中却默默念道,若是想回去,要走上将近两千年。 “我离开家的时候,若不是你一语点醒我,恐怕我还在踌躇不前,既然你我都是有家难回之人,不如今夜就不要想了,来,喝酒。” 诸葛亮说完,便举起酒坛痛饮了一大口。 刘赫看着这位和自己印象中完全不一样的诸葛孔明,释怀一笑。 “你现在是军师了,有什么好玩的事给我讲讲。” 诸葛亮放下酒坛,轻声道:“不过是那些再普通不过的军中事务罢了,倒是你,白天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听说还惊动了刘表。” 这也难怪,刘表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将刘备“请”回了府邸,现在襄阳城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刘赫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至今也没人跟他提起此事,更没有要跟他秋后算账的意思。 “这点动静算什么,以后的动静会更大。” 刘赫言谈举止间,已是带有几分醉意。他站起身,举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过不了多久,我会让天下都听到这动静。”刘赫将手中的酒坛用力的一扔,酒坛破裂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中尤为清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半只羊 诸葛亮会意一笑,缓缓将最后一口酒喝完,然后将酒坛轻轻的放在了脚边。 别看都是喝酒,诸葛亮明显要比刘赫文雅的多。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一股书卷气。 诸葛亮一生用兵从不用险,说明他个性谨慎,这些从细枝末节上就可以看出,即使两个人喝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像刘赫一样做出掷酒坛的行为。 刘赫笑道:“你啊,说到底还是以读书人自居,不如像我一样,活的潇洒自在些,多好。” 诸葛亮也不在意,柔声道:“读书人有什么不好?你不也是个读书人么?” “我?读书人?”刘赫放声大笑,“我哪里像是个读书人了?” 诸葛亮上下打量了刘赫一番,笑道:“确实不像。” 刘赫站起身,笑意一敛,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平静道:“有点晕,回去睡了。” 诸葛亮点了点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仍是坐在那块青石板上。 过了许久,刘赫早已不在身边,他才站起身,捡起脚边的酒坛,口中反复轻声念着三个字。 读书人。 已经躺在床榻上的刘赫听到帐外那声清脆的酒坛破裂的声音再次响起,淡淡一笑,合上了双眼。 也许是因为酒劲的缘故,刘赫这晚睡的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香甜的一次,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 刺眼的阳光从营帐的缝隙中射入,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努力眯起双眼,接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他穿好衣服,走出帐外,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可没想到一掀开帐帘,就见到魏孝正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看来已是等候多时了。 刘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依然是那副阿谀奉承的嘴脸,不知是不是已经对他的这种表现习以为常了,刘赫见到他似乎并没有感到如何意外。 “时候还早,刘先生还可以再睡会,小的在这帮您守着,一会他们来了我再去叫您,保证不会误了您的大事。” 怪不得古往今来,那么多的皇帝都会听信谄媚小人,原来有个这样的人在身边是挺舒服的。 不过刘赫现在已经全无睡意,他笑着对魏孝说道:“我看你倒挺会办事的,以后的就留在我身边,帮我打点一切吧。” 魏孝一听大喜,急忙千恩万谢,当然,又少不了一番对刘赫的歌功颂德。 其实刘赫留魏孝在身边是有几点考虑的,一是这魏孝确实是心思缜密,又会察言观色,有他打点一些琐事自然是少了刘赫许多麻烦。 二是刘赫经常在书中看到这种人,却是第一次见到,留他在身边,等自己习惯了,有一天再遇到其他这种阿谀奉承之辈也就不会再为之所动了。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种人看似满嘴没一句实话,可一旦收为己用便是最爱说实话,这个只是时间问题,倒也不急于一时。 时辰一到,王铁等其他六人都准时而来,刘赫已经交代魏孝,让他通知其他人按照当日返回军营的先后顺序进入刘赫营帐。 刘赫此时已经在营帐中等候,按照昨日的顺序,第一个进来的便是王铁。 要说这个营帐,是刘赫来到军营之后刘备特意命人为他专门搭建的,规格与刘备自己所住的营帐相当,比起一般营帐来说,要大上不少。 可王铁一进来,本来宽敞异常的营帐马上显得狭小拥挤起来,王铁在这里根本站不直,只得弯下腰才勉强没有顶破帐顶。 刘赫笑着示意其坐下,说道:“好了,我是个不爱啰嗦的人,咱们就直奔主题,说说你是怎么在鬼见愁中度过三天的吧。” 王铁憨厚一笑,接着把这三天的经过告诉了刘赫。 刚到鬼见愁,王铁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只得找了座破庙在里面打坐,为的就是节省点体力,看能不能撑到第三天。 这期间倒是有几波人来打他的主意,可是走近一看王铁魁梧的身形,立马掉头就走,再无下文。 虽然再无人来打扰,可到了第二天,王铁就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只得去街上看看哪里能找到吃的。 走到一处饭馆的门口,发现门口贴着告示,说是谁能一顿吃下半只烤羊便分文不取,当然,若是吃不完,就要付十倍之资。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别说是吃羊了,能吃上点糙米就算不错了,再加上鬼见愁中本来就物资匮乏,这种诱惑就更大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只羊的价格也是高的吓人,哪怕只是半只,十倍之资在这个人不如牲畜值钱的年头,已经可以买到四、五个小孩了。 所以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只是个商家的噱头,当不得真。可王铁哪里知道,只当这是鬼见愁中与别处不一样的风俗,于是便走进了那家店铺。 掌柜的看到人高马大的王铁心中一惊,不过也不相信这家伙能一顿饭吃下半只羊。 要知道,在鬼见愁中由于羊的珍贵,每一只羊都被悉心照顾,就只为能多长出几斤肉,所以说是半只羊,有的甚至超过外面一整只羊的分量。也就是凭着这点,才让他蒙了好几个外地人。 那几个外地人一个个也像王铁这样膀大腰圆的,一看就是北方人,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生吃羊肉都能吃下半只,结果那烤羊一端上来,全都傻了眼,只得心中暗自认栽,乖乖的掏出了十倍价钱。 眼前这个大个子虽然看上去比那几个人还要再壮实一些,可又能怎样?难不成你一个人真能吃下半只羊去? 谁知这王铁大大咧咧的问了一句,管够? 掌柜的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这大个子还真是不知深浅,竟然能问出这种话。 可当掌柜的眼睁睁的看着王铁一连吃了店里的两只肥羊的时候,掌柜的这才明白不知深浅的人原来是他自己。 于是他在王铁还要继续吃第三只的时候,急忙上前阻止,接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恳求王铁手下留情,要知道他这店中仅剩的三只羊,已经被王铁白吃了两只,剩下的一只还要留下用来撑门面的。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简单粗暴的陈默 王铁是个憨厚之人,见掌柜的这般模样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是管够么? 掌柜的一听,赶忙又叫后厨给王铁烙了十张大饼。 要知道这十张大饼在鬼见愁里可就算不少了,虽然掌柜的肉疼不已,可比起那剩下的一只肥羊,这十张大饼可就划算的多了。 于是靠着这十张大饼,王铁又顺利度过了第三天。 只是他从鬼见愁出来的时候,再路过那家店铺,掌柜的一见是他来了,急忙跑回店中,叫伙计把门关上,还上了门板。 刘赫听完一笑,这经历虽然没什么特别之处,倒是十分有趣。他点了点头,便叫王铁先去稍等片刻。 王铁出去之后,刘赫突然想起一事,刚想喊魏孝进来,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帐帘掀开,一个人影一下就窜了进来。 “嘿,可算是轮到我了,我都等的不耐烦了,这下可得好好跟你说说我这三天的经历。” 刘赫懊悔的瘫坐在椅子上,自己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王铁后面就是陈默啊。 这时候魏孝走进营帐,来到刘赫身边,不动声色的将一样东西放到刘赫面前,接着便一言不发的走出了营帐。 刘赫定睛一看,马上露出笑容。 原来魏孝给他的是一小团棉花,刘赫一指帐外,对陈默说道:“你听,有人在叫你,你快去看看。” 陈默孩子心性,一听这个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再返回帐内的时候,他口中嘟囔着:“怎么没人?” 可是这句话刘赫已经听不见了,趁着陈默出去的空当,刘赫将那一小团棉花分为两份,往耳朵里一堵,顿时觉得清净无比。 这些陈默哪里知道,他也不等刘赫询问,便自顾自得开始讲了起来。 刘赫知道陈默的脾气,只要你人在这,听不听他讲,用什么姿势听他讲都无所谓,于是索性瘫坐在椅子上,眯上眼打起了盹。 不知过了多久,刘赫一觉醒来,发现陈默依然眉飞色舞的在讲着。若是不管他,恐怕三天的事他能说上一个月。 刘赫把手一伸,做了个停的手势,等到陈默有些意犹未尽的闭上嘴,刘赫这才把棉花从耳中取了出来。 “好了,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你用一句告诉我就行,你究竟是怎么在鬼见愁中度过三天的?” 本以为这一句话的规定会难倒陈默,可意外的是陈默想都没想就干脆利落的回答道:“挨家挨户的踢馆啊。” 踢馆?为了搞清楚情况,刘赫只得耐着性子让陈默解释一下,陈默一见又来了机会,便又兴奋的讲了起来。 鬼见愁中大多是江湖人,江湖人聚集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武馆,而且这鬼见愁中,大大小小的武馆竟有几十家之多。 陈默每到一家武馆,便叫嚣着让最厉害的人出来跟他比一场。 这种事在武馆经常有,如果武馆赢了,就等于是扬名立万了,对上门挑衅之人也没什么惩罚,可一旦武馆输了,就得将自己的招牌取下交由踢馆的人处置。 而今天来的这个小个子提的要求挺特别,若是他赢了,就请他吃顿饭。 其实这一顿饭怎么会请不起?只不过江湖人最要面子,请了不就表示认输了? 可这一交手这帮江湖人就后悔了,早知道这小个子这么能打,还不如直接请他吃一顿呢。 这下可倒好,被他打了个鼻青脸肿,到头来还得请他吃饭。 到了第二天,后面的几家武馆都长了记性,一见这个小个子找上门来,再不喊人亮兵器,而是直接叫人上菜。 第三天也是如此,于是陈默就这样在鬼见愁中度过了三天。 刘赫听到这里,心中暗自琢磨,没准被陈默揍一顿,都好过听他说上一个时辰,这些江湖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好不容易把陈默请出了营帐,刘赫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秦霜再次神出鬼没一般出现在他面前。 “有什么事快说。” 按理说以刘赫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军中上下谁不得对他客客气气的,就连刘备对他也是奉为上宾,可偏偏这个秦霜,好像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 刘赫也不跟他计较,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如何在鬼见愁度过三日的。 可谁知那秦霜竟然冷冷答道:“不想说。” 刘赫那叫一个气啊,秦霜若说一句不能说,可能刘赫心里就会好过一点,可他竟然毫无顾忌的说不想说。 不想说和不能说,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最叫刘赫不能忍的是,秦霜说完这句竟然转身而去。 不过就算秦霜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不爱说话罢了,比起刚才那个陈默来说,可好上不知多少倍了。 可当下一个人走进营帐之时,刘赫突然有点怀念陈默了。 “呦,一个晚上不见,不知道刘先生有没有想人家啊。” 看着在自己面前卖弄风骚的大猛子姐姐,刘赫突然有股想吐的冲动。 不过刘赫突然想起一事,泰猛不是第一批出发的人,而第二批出发的仅有两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钱专。 当时刘赫和诸葛亮都认定,不会有第二批出发的人了,因为他们一旦得知鬼见愁中的情况,都不会以身犯险的。 可没想到不仅有人第二批出发,而且还是两人。 想到这里,刘赫问道:“其他人知道了鬼见愁的情况都打了退堂鼓,你为何还要去?又是怎么在里面度过三天的呢?” 刚才还是一直媚笑的大猛子姐姐一听这话,突然面露不悦道:“呦,刘先生这么说话人家可不爱听了,怎么能把我跟那帮胆小鬼相提并论,我之所以不第一批出发,是因为我有重要的事要办。” “重要的事?”刘赫一愣,“什么重要的事?” “收集情报啊,去那么一个凶险的地方,要是心里没底怎么行?” 刘赫听完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还记得昨天这几人回营之时,只有泰猛显得最为轻松,看来这也是他收集的情报起了作用。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百倍之利 “那你说说看,你都收集了什么情报。” 泰猛一听来了精神,眉飞色舞道:“这情报啊,也分有用的和没用的,不过在没收到情报之前,谁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所以啊,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多益善。关于鬼见愁的情报,我一共找了不下三百条,其中我认为有用的只有三十几条。” 刘赫听完心中一惊,短短半天时间,竟然就能搜集到三百多条情报,看来这泰猛还真不简单。 无论是两军交战还是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其实最重要的就是情报,尤其是在通信极差的古代,一个情报的快慢和准确与否往往能左右一场战役的走向。 昨日刘赫还在思量这泰猛到底有什么本事,没想到竟然是个收集情报的好手。 “不过这三十几条就不少了,我就在这三十几条里仔细挑选,最终让我发现一个可用的。原来那鬼见愁中有个小头目,与襄阳中的一位教书先生有交情,那位教书先生曾有恩于他,于是我便找到那位教书先生,告诉他我要前往鬼见愁,问他有没有书信要转交给那个小头目。你也知道,这鬼见愁一直与外界切断联系,这教书先生自然很高兴,便写了封信托我转交给那位小头目。” 刘赫听到这里,笑道:“你拿了那位教书先生的书信,到了那个小头目那里自然被奉为上宾。” “刘先生说的没错,那小头目对我千恩万谢,盛情款待,我走的时候还百般挽留,以至于误了我回来的时辰,所以我和老钱才会回来的晚了。对了,说到老钱,他也是跟我一样,因为要做些准备工作才会迟些出发的,跟那些胆小鬼可不一样。” 没想到这泰猛对钱专还不错,还不忘在自己面前替他说几句好话,看来以后有什么事让两人合作,一定事半功倍。 泰猛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一到门口便甩开嗓门喊道:“老钱,该你了。” 钱专急忙跑了进来,恭敬的施了一礼。 “见过刘先生。” 刘赫打趣道:“我们的财神爷来了?” 钱专嘿嘿一笑道:“什么财神爷,不过是一点投机倒把的小手段罢了。” 要说这几人的经历,刘赫最关心的就是这钱专如何能在三天之内赚到百倍之利,于是急忙询问起来。 原来这钱专也是托泰猛打探了最近几个月运往鬼见愁内的物资情况,想看看其中有什么商机。 结果这一打探,果然让他发现一个问题。 鬼见愁里面是个三不管地带,可是外面的人如果往里贩卖货物,逮住就是通敌杀头的重罪。 可由于利润丰厚,还是有一些人铤而走险,通过几条秘密的小路往鬼见愁中运送物资。 可这样一来,为了能卖个好价钱,运送的都是些生活必须的重要物资,而其他的物资反而更加匮乏。 钱专发现,眼看就要到蚊蝇滋生的季节,可物资清单里却没有驱蚊草。像驱蚊草这种东西有个特点,就是用不到的时候谁也不会想起它来,可一旦需要了就会价格飞涨。 于是钱专一进鬼见愁,就挨家挨户的收购所有店家库存的驱蚊草,几乎用尽了手中的十两银子。 还好这十两银子也不是笔小数目,要知道普通百姓一年的开销也不过几钱银子,所以即使鬼见愁中的东西再贵,最终还是让他全数收购了所有的驱蚊草。 说起来这老天爷也算帮了钱专一个大忙,当天晚上的一阵小雨之后,无数的蚊虫便比往年都要早上几日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一下鬼见愁中的人们才想起家中还未来得及购买驱蚊草,可当他们找遍所有店铺,却发现驱蚊草都被一个人给买去了。 这个人自然就是钱专,人们本以为他会坐地起价,可没想到他却一根驱蚊草也不卖。 这下可苦了鬼见愁中的人们,一时之间难以安睡,整夜被蚊虫滋扰。 到了第三天,鬼见愁中一家名叫千货行的店铺突然放出消息,自称马上有驱蚊草出售,而且价格还与原来无异。 结果千货行门口马上排起了长队,甚至出现了万人空巷的场面。 所有人都如愿买到了驱蚊草,而且这价格还真的一点没贵。众人在高兴之余,都咒骂那个掉进钱眼里的钱专,这下他手中的驱蚊草可算是砸在自己手里了。 而此时的钱专,正在千货行的后院,看着掌柜的派人将一只装有足足一千两的箱子放到马车上,然后悄悄的从后门离开了。 原来钱专看准的不是驱蚊草本身的利润,而是看出了垄断驱蚊草这件事背后的巨大商机。 千货行虽然规模不小,可却由于名头不如鬼见愁中的另一家店铺货满仓名头响而一直屈居人后,掌柜的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可名头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 其实那家排第一的货满仓,无非就是出售的货物比别家多上几样。这种细微的差别若是在襄阳城中自然是无关痛痒,可在这物资匮乏的鬼见愁中却是天壤之别。 当人们觉得去一家店铺能买到所有想要的东西的时候,自然就懒得再去别家了,也正是因为那小小的几种货物,便使得那家货满仓这么多年来的生意远远好于其他店铺。 钱专收购到所有驱蚊草之后,便主动上门找到千货行的老板,问他愿不愿意借此机会一举取代货满仓成为鬼见愁中第一大店铺。 千货行的老板自然一百个愿意,钱专开出的价格虽高却也还勉强能接受,只是当钱专提出另一个条件,让千货行的老板有些犹豫。 钱专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千货行必须按照原价出售驱蚊草。 钱专将驱蚊草卖给千货行的价格是一千两,可如果千货行按照原价出售,即使算上本来到季节应有的加价,也最多超不过一百两,这一下就亏了九百两银子。 千货行的老板虽然有些心疼,可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心中马上权衡出其中利弊。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无用之人 虽然这笔生意表面上看上去是亏了九百两银子,可经过此次之后,千货行的名头会一举超过货满仓,到时候赚到的利润又何止是这区区九百两能比的?于是他便一口答应下来,做成了这笔买卖。 刘赫听完笑道:“所以说这鬼见愁中的人不仅不该骂你,反而应该感谢你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将驱蚊草卖给千货行之后的事情跟你就没关系了,你为什么还要提出这个平价出售的条件?” 钱专微微一笑,诚恳道:“我是个生意人,所谓生意,不过是把货物卖到有需要的地方去罢了。可百姓们需要的,都是些平日里离不开的东西。我们赚钱可以,若是因此盘剥百姓,就不叫生意了。生意、生意,只有让人们能生活下去才有意义。” 好一个让人生活下去才有意义。说到生意人刘赫这辈子也算见过不少,可像钱专这样能替百姓着想的生意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不过值此乱世,钱专的这份信念能坚持多久呢?今后若是为了筹措军饷,他是否会被逼无奈做出违背本心的选择呢? 刘赫想到这里,不禁自嘲一笑。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还不是因为他刘赫自己没有本事,才会逼得钱专放弃原则? “你放心吧,只要我在,就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钱专没有魏孝那份能看穿人心的本事,所以刘赫这句话对于他来说有些莫名其妙。 可钱专不是笨人,从刘赫的言语之间也能多少领会到其中的意味,于是也不再追问,而是微笑着抱拳施了一礼。 刘赫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神,他收回思绪,又跟钱专客套了几句,便让他出去唤魏孝进来。 魏孝一进门,刘赫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一见自己便满脸堆笑的魏孝,此时竟是满面愁容。 “刘先生,小的有件事,实在是不吐不快。” 刘赫有些诧异,便询问到底是何事,这一问不要紧,得到答案的刘赫大惊失色,急忙大声道:“快,将李勤抬进来。” 原来当初刘赫与诸葛亮定下黑猫之计的时候,魏孝便是诸葛亮找来偷钱的人,而李勤则是顶替魏孝被当众杖责的那个人。 难怪刘赫一直觉得李勤有些眼熟,那次杖责可是他近在咫尺看着进行的。要不是他及时出言提醒行刑之人还要留着李勤的命去取贼赃,恐怕李勤就会被当场活活的打死了。 而这次测试距离那次杖责只有短短数日,李勤的伤势又那么重,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痊愈? 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在鬼见愁中坚持了三天,刚才又在营外站了半日,等李勤被王铁等人抬进营帐之时,已经明显有些精神恍惚了。 刘赫让王铁把他放到自己的床榻上,过了好一会,李勤才算有些好转,本来煞白的脸上也总算有了一丝红润。 “你怎么不早说?” 刘赫这句话中明显带着埋怨,却不是在埋怨李勤,而是在埋怨他自己。 一旁的泰猛叹了口气说道:“他呀,闷葫芦一个,你也甭跟他多费口舌了。在鬼见愁的时候,我曾经想帮他,可你当初定下那么一条规矩,让我们互相之间不可以私下照顾。于是这家伙就怎么也不肯答应,我跟他说,刘先生又不在这,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人在做,天在看。我一气之下就没再管他,结果这家伙就靠挖草根、吃树皮,硬是挨过了三天。” 李勤憨笑道:“这没什么,在我们老家闹饥荒的时候,能吃上草根、树皮就不错了。” 泰猛脸色一变,怒道:“你还敢嘴硬!要是在平时也就算了,你自己伤成什么样你不知道吗?当初刘先生说你能活着回来的时候,我根本就不信。因为只有我知道你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 刘赫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却是字字戳心。 当初若是知道李勤就是那个为了成全他计谋而无端被杖责的士卒,说什么他也不会让李勤去鬼见愁冒险的。 幸好李勤最终还是活着回来了,否则此事将会成为他一个难解的心结。 “刘先生,我想好了,我不适合留在您身边,我这个人太笨,又什么都不会,不像他们几个人,都能帮到您,而我,只会给您添麻烦。” 李勤的话虽然绵软无力,可却让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王铁紧皱眉头,表情凝重。 钱专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就连陈默,此时也感到气氛不对,虽然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不断看向其他人,一脸的无助。 最终还是泰猛打破了这份沉默,厉声道:“你现在说不干了,早干嘛去了?你知道这三天姑奶奶我为了你长了多少皱纹吗?好,这是你自己要走的,可不是我们逼你走的,等养好了伤,你就自己给我滚蛋,免得姑奶奶看着你心烦。” 说罢,泰猛猛地一跺脚,转过身去,不再去看李勤一眼。 虽然泰猛言语激烈,但谁都知道他说的是气话,魏孝拍了拍泰猛的肩膀,轻声道:“算了,既然他这么说,咱们也不要强求,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今天到了这个份上,不管他爱不爱听,我都要说了。以他的老实性格,确实不适合战场上的尔虞我诈,我们今后都是要跟着刘先生做大事的人,若是有一点闪失,自己的命丢了不要紧,要是误了刘先生的事可就罪过大了。” 刚才泰猛的话虽然难听,可李勤却没有太大反应,反倒是魏孝这心平气和的几句话,仿佛已经将李勤盖棺定论为一个废人。 李勤笑着对王铁轻声说道:“王铁兄弟,还得再麻烦你一次,将我抬出去吧。” 谁都看出这是万念俱灰的李勤在强装笑颜,可是谁也没有出言宽慰,更不知道该如何宽慰。 王铁脸色铁青,沉默不语。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响亮的名号 李勤见状,只得转向刘赫,轻声道:“刘先生……” “你别叫我刘先生。”刘赫把手一挥,接着环视众人,“从今日起,我们八人便以兄弟相称,若是谁再敢叫我刘先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众人面面相觑,八人兄弟相称,不正是包含了李勤在内吗? 刘赫又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李勤,笑道:“谁说老实人就是无用之人?在我看来,那是一种我一辈子都学不会的能力,这种能力发挥到极致,比所谓的聪明要强的多。” 李勤瞬间两眼通红,刚想开口,又不知道该称呼刘赫什么好,所以一时语塞。 刘赫笑道:“说你老实,你还真老实,不叫我一声刘先生,就不会跟我说话了么?” 魏孝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叫老大不就行了。” 陈默一撇嘴,不屑道:“老大那是黑道的叫法,我们这是军营,不是帮会。” “嘿,就你懂,那你说叫什么?”魏孝没好气的说道。 陈默一梗脖子,满脸的不忿,可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结果来。 钱专小心翼翼道:“要不然,就叫大哥?” 陈默皱着眉头仔细琢磨了半天,说道:“这叫法还是有点不像好人啊。” 秦霜冷冷道:“既然都是兄弟了,干嘛非得管他叫些什么?直接叫名字就行了。” 魏孝看着这位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秦霜,无奈道:“话虽是如此,可咱们总不能让外人觉得咱们这里一点规矩都没有吧?这样吧,我看就叫头儿得了,也亲近,外人听了也不会说些什么。” 陈默又想了想,仍是有些不满道:“我觉得吧……” “你闭嘴!”其他人异口同声道。 刘赫摆了摆手,笑道:“叫什么其实都无所谓,一个称谓罢了。” 陈默刚被众人斥责,还不长记性,仍是没心没肺道:“头儿,你怎么不问魏孝是如何在鬼见愁度过三日的?” “他?”刘赫一指魏孝,“他还用问?指定是凭着他那张巧舌如簧的嘴帮人看相算卦呗。” 陈默刚要再说什么,却被魏孝一把拉住。 “头儿说的对,我就是靠这点小把戏混过来的。” 魏孝边说,边死死的捂住陈默的嘴,陈默挣扎了半天,也没人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刘赫没有去理会陈默,而是站起身,笑道:“走,我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 几人一听都来了兴致,王铁背起床榻上的李勤,众人一起随刘赫走出帐外。 刘赫带他们来到军营的一个偏僻角落,此处背靠襄阳城的城墙角上,十分清净。 让几人惊奇的是,这里原来是一处平地,可如今却凭空出现了一座院落。 “这是你们去鬼见愁的三日里,我特地找襄阳城中的工匠们日夜打造出来的,虽然简陋了一点,可比起住在帐篷里可是强上太多了。说起来,建成之后我也没有来过,走,随我进去看看。” 众人一进院落,不禁眼前一亮。这小院虽然谈不上如何富丽堂皇,却是处处充满了江南的别致。 居中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的议事厅,一走进去,刘赫就露出满意的笑容。 议事厅内,正中间自然是刘赫的座位,两侧各有六张太师椅,一共十二把。 刘赫当仁不让,直接坐到中间位置,并示意几人坐下。 其他人也心照不宣,十分默契的按照当日返回军营的顺序落座。 “今天我们这个独立营就算是正式成立了,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们这个营取个名字。” 魏孝一听一下就跳了起来,激动的说道:“这事我心中早就思量过,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诸葛先生叫卧龙先生,您是他的老师自然也得有个响亮的称呼。小的不才,帮您想了一个。您事事洞察天机,叫一声天机先生再合适不过,那我们这个营,就叫做天机营怎么样?” 天机先生?天机营? 刘赫仔细品味了半天,脸上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从今天起,我们就叫天机营,我是天机先生,而你们就是天机十二骑。” 众人皆拍手称赞,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秦霜好像也十分满意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喜色。 只有陈默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的数了半天。 “我们只有七人,加上头儿也才八个人,为什么要叫天机十二骑?” 泰猛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说你是不是傻,你没看见这里有十二把椅子么?我们既然叫天机营,又怎么会只有区区七八个人?” 陈默眨巴眨巴眼睛,又四下瞅了瞅,好奇道:“那其他人呢?快叫他们出来啊。” 泰猛一叉腰,指着陈默的鼻子骂道:“陈默你是不是成心气老娘?告诉你,要不是老娘打不过你,你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陈默委屈道:“你学艺不精,怪我咯?” 刘赫等众人将暴跳如雷的大猛子姐姐重新拉回座位,这才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你们也应该都有所耳闻了,那三万支箭矢三天之后就要验收了,我们已经是时间紧迫。” 钱专一皱眉,说道:“说起来,咱们可以用那一千两银子购买材料,再多请些工人来连夜打造,应该勉强还来得及,只是一时之间,恐怕无法采购到这么多的材料,只能去邻近的州县去买,可这一来一回,时间肯定是不够了。” 刘赫从怀中掏出一份清单,交到钱专手中,说道:“我确实需要你去帮我采购些东西,不过只要清单上的这些就够了。” 钱专接过清单,仔细查看了一遍,讶异道:“只要这些就够了?” 刘赫点点头,笑道:“放心吧,特别稳。” 打造箭矢的事安排妥当,还有一件事需要商议,就是如何住的问题。 这院中由于面积所限制,只造了四件供人居住的房间,不过好在现在只有八人,两人一间倒也合适。 以泰猛和钱专的关系,两人肯定占去一间。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秦霜的秘密 王铁身材魁梧,本来安排他和陈默住在一起,这样也不会太过拥挤。 结果陈默无论如何都不肯和王铁同屋,魏孝一眼看出陈默这是嫌王铁不爱说话,于是赶忙自告奋勇,这倒不是因为他与王铁有多深的交情,只是如此一来,就免去了与陈默同屋的危险。 剩下刘赫、秦霜和李勤,陈默自然想跟刘赫一个房间,可刘赫却让他和李勤一起住。 陈默当然不肯,可刘赫的语气十分强硬,而且说陈默若不肯和李勤一个房间,就得与秦霜同住。 一脸委屈的陈默看了看那位自打见了面就从未跟自己说过一句话的秦霜,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个虽然老实,但至少会和自己讲话的李勤。 一切安排妥当,钱专马上出门采购清单上的货物,而其他人,则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起来。 刘赫和秦霜走进他们两人的房间,早有士卒将两人的行李送来放在了床上。 秦霜看着屋内仅有的一张大床,不禁皱了皱眉。 刘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十分满意。 “这房间是这四间里最宽敞的,说起来你也算是沾了我的光,否则让你跟陈默一个房间,烦也烦死你。” “若我和那个话唠一个房间,我就把他绑在椅子上,再把他的嘴堵上。” 面对秦霜这番自信满满的言论,刘赫不禁笑道:“就凭你?能绑住他?” 秦霜冷哼一声,没有理会。 刘赫无奈的撇了撇嘴:“好了,先不说那个,这里就一张床,先说说咱俩怎么睡吧。” “怎么睡?”秦霜扫了一眼那张唯一的大床,眼神一厉,“你想怎么睡?” “我这个人有个习惯,不喜欢和别人睡在一个床上。” 秦霜冷冷道:“巧了,我也有和你一样的习惯。” 刘赫闻言二话不说走了出去,一会便提着一张不知从哪找来的草席铺在地上,然后又将自己的被褥铺在上面。 “早知道就让你先提出来了。哎,算了,既然是我先提的,我就睡在地上吧。” 铺好了被褥,刘赫躺在上面,闭上双眼试了试,顿时一脸惬意。 “没想到还挺舒服。” 秦霜看着躺在地上的刘赫,表情复杂。 “你都知道了?” 刘赫没有睁眼,平静道:“恩,知道了。” 秦霜紧咬双唇,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问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从你回营那天,这里的人可能想不到这军中会有女子,可在我的家乡,有许多女子喜欢穿男装,所以一看你的身形,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不过当时我还不敢确定,所以让你亲手指出你自己的名字。等你伸出手时,我仔细看了一下,基本上就确定了一大半,要说是什么时候完全确定的……”刘赫突然坐起身,玩味一笑。“你当时走到我面前时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幽香,那可是男子身上不可能出现的味道。” 不再刻意掩饰的秦霜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女子独有的娇羞,但很快又被一股怒意所取代,她拔出腰间长剑,横眉立目。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难得有人愿意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你又何必动刀动枪的呢?再说了,你一个女儿身来参军,这军中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若是杀了我,恐怕你就再难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秦霜怒色不减,可思量片刻,手中长剑还是缓缓回鞘。 “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到底有什么条件?” “条件?”刘赫淡淡一笑,“我没什么条件,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何要来参军。” “我是替我弟弟来的。”秦霜好像触及了心事,幽幽的说了一句。 刘赫只听说过替父从军,可这替弟从军倒是第一次听说。一开始刘赫还担心秦霜有什么问题,但看秦霜的表情就知道所言非虚,既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刘赫也就放心了。 “我只能说这么多,若你再问,我便一剑杀了你。” 刘赫急忙做了个女侠饶命的表情:“得,我不问就是了。” “还有一事,若你夜里不老实,我还是要一剑杀了你。” 短短一会的功夫,秦霜已经说了三遍要杀了刘赫。刘赫长叹了一声,看来今后与这位女侠共处一室,这日子可是不好过啊。 他走到房间的角落,指着一个大木盆说道:“这是我特别为你洗澡时准备的,我跟他们说,我喜欢一个洗澡,所以他们就为我打造了这个。” 刘赫又走到房门处,指着房门说道:“我还让人给这间屋子专门在里面加了把锁,如果你洗澡或者换衣服的时候,就从里面把门锁上,这样就不怕有人会闯进来了。” 最后他走到床边,指着头顶的一根与床沿平行的长绳说道:“这根绳子上可以挂个帘子,睡觉的时候把帘子拉上,你就不用担心我偷看了,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大小的布料而已。” 此时的秦霜脸上,早已没有刚才的怒色,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愧疚,甚至还有些羞涩。 “就算你做了这么多,也不代表你就是个正人君子。” 刘赫坏笑道:“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 秦霜白了他一眼,推门而去,口中却柔声说道:“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布料做帘子。” 刘赫望着秦霜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姑娘,可真矫情。” 对于这座新近落成的小院,军中的士卒们都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好奇,都想看看那位刘先生是如何在三天之内打造出三万支箭矢的。 可让人奇怪的是,除了第一天的时候钱专拉回了几口做饭用的大铁锅之外,这院中就再无动静。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这刘赫每天白天都和其他七人上山游猎嬉戏,听说刘备还特批了刘赫的天机营可以无视军中的禁酒令,白天打猎得来的猎物到了晚上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一道道美食成为了他们的下酒菜。 于是天机营众人白天上山纵马狂奔,晚上把酒高歌,一连三日,倒是看得军中上上下下羡慕不已,可此时要是问他们愿不愿意也加入天机营,却没一个人敢答应。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针尖对麦芒 这道理不是明摆着么?刘赫已经立下了军令状,眼见期限已到,恐怕天机营这帮人这是知道自己完不成任务,所以就放弃了挣扎,索性在临死之前尽情放纵几日。 今夜是期限的最后一晚,诸葛亮站在天机营的院墙外,表情凝重。 可当他听见院内仍是一片行酒欢笑之声后,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去推院门,而是悄然一个人离去了。 院内的众人酒兴正酣,谁也没有察觉到院外的动静,一直到天亮,全都醉倒在院中。 刘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昨夜的宿醉让他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他走到井边,舀了一瓢清凉的井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他看了看地上,除了秦霜昨晚就早早回房之外,其他人现在都躺在地上,那个老实的李勤口中还含糊不清的说着昨天他念叨了一晚上的话。 “头儿,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要换屋。” 刘赫轻轻坐在井边,笑容灿烂。 搬到这个小院的第二天早上,李勤就黑着眼眶来找刘赫,说什么都不想再跟陈默一个房间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若不是李勤,还不定谁会遭殃呢。其他人一看李勤要打退堂鼓,赶紧上前劝阻。 最后好说歹说,魏孝还专门帮李勤做了两个特大的棉花团,李勤这才无奈答应再试试。 刘赫又拿起井水喝了一口,又清醒了几分,他刚要去叫众人起来,就听院外张晓菲的声音响起。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来,一会我哥他们就要来了,看你从哪变出那三万只箭矢来交差。” 刘赫抬头看了一眼明显又是来看热闹的张晓菲,突然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昨晚没有喝醉的秦霜在房内听到动静,推门而出。 刘赫想都没想,指着张晓菲对秦霜说道:“把她给我扔出去。” 刚走进院中的张晓菲闻言一愣,刚想说“你敢”,结果这个“你”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秦霜一把抓住脖领,一下就扔出了院外。 好在张晓菲也有武艺在身,几个不太漂亮的就地翻滚之后,还是故作镇定的爬了起来。 “好你个刘赫,你敢叫人扔我?行,你给我等着,等我哥来了,把你们一个个都打趴下。” 张晓菲在军中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军中上下都觉得她是个姑娘家,还是张飞的妹妹,所以大家都让着她。别说被人扔出去,平时连个大声对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可她不知道秦霜也是个女子,所以对她一点没有手软,此时的秦霜已经站在院门,冷眼望着张晓菲。 “我们天机营是独立营,任何人没有我们头儿的允许都不得入内,你要是再敢来捣乱,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头儿?”张晓菲一指刘赫,“说他呢?呸,他也配。” 秦霜神色一凛:“他配不配,不由你说了算。” 刘赫心中暗自好笑,张晓菲啊张晓菲,你可算是遇到了对手,连我都拿这个秦霜没辙,就更别说是你了。 不过再怎么说张晓菲也是张飞的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张晓菲再怎么蛮横无理,也得给张飞面子。 刘赫刚要出言相劝,就听秦霜又厉声道:“他配不配,得我说了算,我说他配。” “你?你算老几,敢跟本姑娘过不去,你就不怕我哥吗?” 一提到她那个万人敌的哥哥,张晓菲顿时一脸嚣张跋扈。 这招屡试不爽,谁都知道张飞很疼这个妹妹,又是个暴脾气,自然也没有人去招惹张晓菲。 当然,更主要的是谁也没想真跟张晓菲这么一个刁蛮丫头较劲,可今天这个刁蛮丫头偏偏就遇到了比她还不讲理的横主。 “你让他来,我在这等他。” 面对眼前这个连自己哥哥都不怕的家伙,张晓菲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她气的小脸涨红,一跺脚,狠狠道:“好,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叫我哥去。” 刘赫走到院门口,看着张晓菲气呼呼的背影,轻声问道:“你能打过他哥?” 秦霜思量片刻,坚定道:“打不过。” 刘赫顿时语塞,一脸尴尬。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人家还敢如此气焰嚣张的和人叫板的人呢。 “若我也是男儿身,输赢就不一定了。” 秦霜声音虽轻,话语中却明显带有一种强烈的不甘。 刘赫眉头微皱,看着这位一身男儿装的姑娘,不知道她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才会有如此心境。 “他哥是个怪物,没什么可比的,不过大部分男人,就比如说我吧,就打不过你,你还不知足吗?” “你?手无缚鸡之力,你也算个男人?” 秦霜一脸鄙夷的转身而去。 刘赫一愣,接着几步追了上去。 “我看我有必要跟你好好讲讲有哪些话是绝不能对一个男人说的,比如你刚才说的话就很不合适……” 话刚说一半,就听门外有人大声喊道:“刘备将军到。” 刘赫硬生生的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又给秦霜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地上的几人叫起来,然后转身出门相迎。 “刘先生,哦,不对,现在应该叫您一声天机先生了。”刘备笑着说道。 刘赫笑着摆了摆手,客套了几句,便与刘备一起走进院中。 此时所有人都已被秦霜叫醒,立于两侧。 这七人第一次以天机营的名义出现,自然心中都自豪无比,只是他们高矮不一的模样在外人看来却十分滑稽,尤其是陈默还站在了王铁的身边,可身高却只到王铁的腰部。 刘备抬头看了看王铁,又低头看了看陈默,转头对刘赫一笑。 “天机先生挑选的这几人还真是各有特色,只是不知道他们都有什么绝技在身啊?” 本来因为酒劲还有些浑浑噩噩的陈默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跃跃欲试的就要自告奋勇出来展示一下,刘赫急忙对他身边的王铁使了个眼色,王铁心领神会,一把就将陈默拽了回来。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硬弓 刘赫这才长出一口气,对刘备说道:“今天是那三万支箭矢的上交之日,我看咱们还是先把正事办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他们展示。” 刘备点头称是,刚要随刘赫去看那三万支箭矢的情况,就听门外又有人大声喊道:“大公子刘琦到。” 刘赫微微一皱眉,这个刘琦可真是热心啊,这么早又来了。 这也难怪刘赫有些不乐意,其实本来刘赫将三万支箭矢交予刘备之后,刘备马上就要转交给刘表验收,那时候刘琦自然会知道结果。 可刘琦这个时候出现,多少有点想看刘赫笑话的意味。 “刘将军,我又来打扰了,在下实在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提前来看看。”刘琦一进门,便温文有礼道。 刘赫安静的站在一旁,只是对刘琦淡淡一笑,并没有行礼。 刘琦也不介意,反而笑着对刘赫行了一礼。 “天机先生莫怪,我可一点没有不相信您的意思,只是既然当初在下在场,今日总还是想来看看情况,顺便也领教一下天机先生的高招。” 果然是士族出身的公子,简单几句话,不仅化解了尴尬,还把刘赫捧到了一个很高的位子上。 不过刘赫可不吃他这一套,对于刘琦这番恭维也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直接让王铁去将存放在库房的箭矢取来一部分。 不一会功夫,王铁便从库房折返而回。 看到王铁手中的箭矢,刘备一见心中大吃一惊。 王铁肩上扛着的一捆箭矢,像一座小山一样,少说得有两千支。 这箭矢虽然单独一支拿在手中并不重,但怎么说箭头也是铁制的,而且为了保证射出的距离,必须还要尾翼上做一些加重的处理,所以一支箭矢的重量少说也得有一两半。 而王铁肩上扛着的这些箭矢看上去比两千支只多不少,最少也有三百斤重。 可王铁不仅没有任何吃力的表现,反而步伐轻盈。他走到众人面前,将肩上的箭矢放到地上,众人顿时只觉脚下一震,看来这重量远远不止三百斤。 刘赫看着一脸惊讶的刘备,心中暗自好笑。 估计这刘备现在是后悔为何军中有如此猛将他自己却早没有发现,反而让刘赫捡了个便宜。 刘备回头看了看关张两人,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对刘备点了点头。刘备心中更是惊叹,这王铁的力气看来竟与关羽张飞二人不相伯仲。 “好了,可以验收了。” 随着刘赫的一声提醒,刘备这才收回思绪,又重新将视线集中在地上的箭矢上。 这时刘备才发现,原本极为容易折断的箭矢此时已变得十分坚硬,王铁刚才往地上这么一摔的力道可不算小,可连压在最下面的箭矢都没有折断一支。 刘赫从地上捡起一支箭矢,又从一名士卒手里接过一把长弓,然后转头面向天机营众人。 “谁来?” “我来!” 早就憋着一股劲的陈默一下跳了出来,一把从刘赫手中接过弓箭。 随刘备一同前来的士卒们刚才见识了王铁的身手,心中都正在暗地里感叹这天机营的人真是厉害,可一见到陈默出场,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哥们是来搞笑的么?就你这样的还没这把弓高呢。 这把长弓在陈默手中,确实显得有些不协调,以至于有很多人都不相信陈默可以拉开它。 陈默似乎并不介意众人的眼光,别看他个子矮,可臂展却不短,甚至还比普通人长上一点,只见他弯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士卒们都是一惊,没想到这小个子还真有两下子。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陈默射出这一箭的时候,陈默却松开弓弦,停了下来。 士卒们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这小子原来一直在硬撑,刚才拉弓用尽了力气,这会已是没劲再将箭矢射出了。 当着刘琦的面,刘备自然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反而有些替陈默惋惜,若是刚才他趁着第一次的力道将箭矢射出去,即使不会太远,也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如此难堪。 对众人反应毫无察觉的陈默将长弓横在手中掂了掂,眉头一皱,抱怨道:“太轻。”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片笑声,没想到这小个子还真是有趣,明明是自己拉不开这把弓,却偏要说这把弓太轻。 刘备刚想出言相劝,好给陈默一个台阶下,却见一旁的刘赫微笑看着这一切。 只是刘赫的笑与其他人的嘲笑截然不同,明显是自信的笑。 就在这时,陈默再次拉弓,只是这次与上次截然不同,他没有搭箭,而是空拉手中的长弓。 长弓瞬间被拉了个满弦,连弓身都弯出一道极为诡异的弧度,陈默还不肯罢休,只见他再次运劲,用力一拉,长弓瞬间崩断。 士卒们全都看傻了,要知道陈默手中的这种长弓是守城时在城头远距离杀伤敌军用的,论硬度可谓所有弓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可就是眼前这个一度被所有人认为是在哗众取宠的小个子,竟然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瞬间将其拉断。 陈默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骄傲神情,似乎此事对他来说是理所应当的一样,他转过头对着众人大大咧咧的说了一句。 “谁去给我拿把好使的弓来?” 士卒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张飞哈哈大笑道:“好俊的功夫,来人,取我的弓来。” 这万人敌的猛将用的弓果然不一般,虽然没有刚才那把弓的弓身长,可却比其足足重了好几倍。 陈默大方的从张飞手中接过这把通体漆黑的硬弓,又拿在手中掂了掂,这才满意的说了一句:“这弓还像个样子。” 什么?张飞将军的弓在你眼里也就只是像个样子而已?你小子这话说的也太狂了吧? 张飞本部的士卒们一听可不干了,可一想到这小个子刚才那一手拉断长弓的本领,这话听上去也就不显得如何狂妄了,而且好像还有称赞自家张飞将军的意味在里面。 陈默刚要再次弯弓搭箭,却被张飞拦下。 正文 第四十章 一箭四物 “小兄弟,一箭两物行不行?” 一箭两物是军中的说法,意思就是一箭同时射中空中的两件物品,与一箭双雕的意思大同小异。 “行啊。”陈默不假思索的答道,接着又一指张飞身旁的关羽,“加上他,一箭四物都行。” 一箭四物,顾名思义,就是一箭同时射中空中的四件物品。 虽然只比刚才多了两件,可难度不知道要大上多少倍。 一箭两物,两件物品抛上空中,即使不是同时抛出,哪怕是一件物品上升,另一件正在下落,也总有能与地面上射箭的人三点一线的时候。 所以一箭两物,就只需站在地上瞄准,等待两件物品重叠的那一刹那射出箭矢即可。 而一箭三物,则需要射箭者不止要寻找合适的时机,还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而这个位置具体在哪,是由空中的三件物品交错时决定的,可能有的时候还需要跳起来在空中射出那一箭。 在地面上站立瞄准已经极为不易,就更不要说移动中了,而这些只是一箭三物而已,四物虽然只多了一物,可难度却不可与三物同日而语。 大部分的时候,四件物品根本就不可能连成一条直线,即使出现了连成一线的时机,也是转瞬即逝,很难把握。 不仅如此,连续贯穿四件物品而又不让箭矢改变轨迹,这就需要很大的力度才能保证,若在地面上站立射击还好,若是移动中,就必须力度与准度同时兼顾,可谓是难上加难。 关羽向来不像张飞这么爱凑热闹,可听到陈默要一箭四物,竟然二话不说主动从墙角拿起了四个昨天刘赫他们喝酒剩下的酒坛,看这意思是愿意与张飞一起为陈默扔酒坛。 难得二哥赏脸,张飞接过酒坛一笑,转头对陈默说道:“小兄弟,咱们这就来吧。” “慢!”陈默把手一挥,“今天高兴,咱们要玩就玩把大的。” 本以为陈默这是要打退堂鼓的张飞一下就来了兴致,大笑道:“好好好,你倒说说,怎么玩才算是大的。” 陈默“刺啦”一声,从衣角扯下一块布条,在空中甩着,满脸得意。 “我用布蒙上双眼,怎么样?你说大不大?” 张飞一愣,惊叹道:“这他娘的玩的也太大了吧?” 本来一箭四物已是极难之事,现在陈默还主动要求蒙上双眼,这也难怪张飞会如此震惊。 一旁的刘备看上去倒是不怎么担心的样子,经过刚才的几番变故,刘备此刻已经认定这天机营藏龙卧虎,而陈默要蒙住双眼只是艺高人胆大的行为罢了。 可当他无意间瞥见刘赫已经悄无声息的躲到天机营众人身后时,马上当机立断,也下令自己身边所有人退后。 陈默将双眼蒙好,然后朗声道:“好了,可以开始了。” 关羽和张飞闻言一起走出五十步并排站好,身体侧向陈默的正前方,为的是当两人扔出酒坛时能在陈默前方形成一道直线。 张飞小声对关羽说道:“二哥,我数一二三,我们便一起抛出。” 见关羽点了点头,张飞便开始数,可刚数了一个数,就听远处的陈默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可别阴我!” 张飞一听心里暗自叫苦,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身边的这位却是最听不得这种话的,你若不说还好,倘若敢说,指定就没你的好果子吃。 果不其然,当张飞数到三手中两只酒坛出手的时候,关羽只有右手中的酒坛与张飞同时抛出,而左手的酒坛却高举在空中没有出手。 张飞看到刚要出言阻止陈默,却见关羽正冷冷的盯着自己,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张飞知道自己这个二哥爱较劲,当初在草庐时差点跟刘赫动手就是因为这个脾气,今天看来也是由于觉得陈默太过狂妄,所以才出手的。 他越想越觉得后悔,刚才二哥那么反常的主动配合陈默,自己早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刘赫在一旁看得真切,不禁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倒不是担心陈默失手会丢了天机营的面子,只是这陈默若是知道自己被人摆了一道,以他的脾气一定会口无遮拦,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而以陈默的武功,这院中也只有关羽、张飞、王铁和秦霜能与他一战,若是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恐怕这个小院都保不住了。 刘赫转头看向陈默,只见陈默已经弯弓搭箭,正在侧耳倾听,等待时机。 可此时空中只有三个酒坛,陈默明显有些犹豫,可手中拉弦的力道却是有增无减。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不管陈默箭法如何了得,这一箭只要射出去便是输了。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陈默手中的弓已被拉成一个满月,力道也已是到达了巅峰。 看来陈默是非要射出这一箭不可了,刚才还对他的狂妄有些不满的士卒们,此时竟心中都有一丝惋惜。 所有人心思各异,千番思量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此时空中的三个酒坛也只是刚离开关张两人手中没多久。 有些士卒已经开始心中默念,希望陈默不要射出这一箭,这样也许还能再有机会重来一次。 可当他们看到陈默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兴奋时,就知道陈默的这一箭终究还是要射出去了。 果然,那丝兴奋在陈默脸上转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神高度集中之下近乎于无情的冷漠表情。 只听“嗖”的一声,箭矢应声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冷艳的轨迹,接着随着三声清脆的响声,正在空中翻滚的三个酒坛应声破裂。 只说这蒙上双眼便能一箭三物的箭法,便可令人叫绝。然而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紧接着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关羽左手中高举的酒坛竟然也随之破裂。 士卒们根本没看清关羽左手中的酒坛是如何被击碎的,只有武艺高强的几名校尉看清了原因。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耿直的陈默 原来三个空中的酒坛破裂之后,由于箭矢与酒坛接触部位的原因,改变了碎片崩裂时的方向,虽然大部分碎片还是四分五裂,但是有一部分碎片竟然像长了眼睛一般向关羽手中的酒坛激射而去,瞬间将其击碎。 关羽和张飞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张飞虽然心中暗自佩服陈默的箭法,可他却更为担心即使如此还是没能阻止陈默的二哥此时作何想法。 他转头向关羽看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顿时心凉了一半,原来那碎片全飞向关羽头顶高举的酒坛,再加上关羽手中酒坛本身的碎片横飞,竟然大大小小的在关羽脸上划出了数条明显的血痕。 就在张飞想着如何能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时,就见陈默将双眼上蒙着的布条往下一扯,指着关羽肆无忌惮的大声笑道:“我就知道!哼!想阴我?门都没有啊!” 士卒们这才回过神来,瞬间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可这些叫好声让张飞觉得十分刺耳,对此时的关羽而言,这些叫好声简直无异于火上浇油。 关羽缓缓将手中残破的酒坛放下,扔在地上,又伸手在自己脸上轻轻一摸,看了看指尖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没有说话,转身向陈默走去。 张飞心中一惊,急忙大步跟上。二哥的脾气他最清楚,越不说话越可怕。 毫无察觉的陈默叉着腰,看着迎面而来的关羽,一脸得意。 刘赫透过张飞的紧张神情,便知其中深意,他悄悄走到王铁身边,将手轻轻搭在王铁的腰间。 王铁顿时心领神会,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只等刘赫在自己腰间轻轻一推便冲出去保护陈默。 “我就知道,我说一箭四物,你们肯定不信,一定会怕我射不中,当着那个什么大公子的面出丑,所以才偷偷藏起一个酒坛不扔出来,不过你们也太小瞧我了,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陈默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这哥们也太缺心眼了吧,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跟关羽逗贫呢?没看见人家正满脸是血的来找你算账来了吗? 只有刘赫听完,突然轻松一笑,放在王铁腰间的手也收了回来。 陈默这句话,一下就将关羽的故意刁难说成了好心之举,如此一来,虽然陈默做到了一箭四物,关羽的面子也算是保住了,自然也没必要再为难陈默。 而且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陈默这人实在是傻的有些可爱,谁会跟他这样天真烂漫的人较劲呢? 果然,关羽脸上逐渐露出一丝笑意,抱拳道:“这位小兄弟箭术超群,关某佩服。” 张飞一听都傻了,这是怎么了?二哥不仅没有出手,还如此客气。要知道自从桃园结义以来,除了刘备,关羽还没在他面前夸过别人呢。 陈默也是一抱拳,大大咧咧道:“好说,好说,这也没什么,就是我天赋比别人高而已。” 刘赫听完差点鼻子都气歪了,这话听上去无论如何跟谦虚也沾不上边,虽然你刚刚那手功夫耍的是漂亮,可你也不看看眼前站着的这人是谁,那是有白眼珠绝对不给你看黑眼珠,人称傲娇界的祖师爷关羽啊。 可令刘赫意外的是,关羽对此并不介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小兄弟武艺了得,更难得胸怀坦荡,说话还很风趣。” 一脸惊讶的张飞一边听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着,武艺了得、胸怀坦荡、说话风趣。 我的娘啊,二哥不仅会夸人,而且这词还是一套一套的。 剑拔弩张的局势由于关羽的态度转变而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在一旁看清了其中微妙的刘备趁机走上前来。 “不亏是天机先生亲自选出的人才,果然让我大开眼界。今日这一箭四物之举一定会在军中传为佳话。” 刚才一阵提心吊胆过后,张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笑道:“小兄弟,愿不愿跟我一同上阵杀敌?” 陈默干脆利落的答道:“不愿意。” 能被张飞如此询问,那简直就是无上的荣耀,可没想到这陈默根本不领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可能是对陈默的脾气已经有些适应了,张飞丝毫不介意陈默的无礼,仍是笑着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 陈默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是将军,我又不是,你现在说的好好的,到时候上了战场又让我去看犯人怎么办?” “看犯人?”张飞对陈默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十分不解,低头沉思片刻,突然神色一厉,转头看向身后的几名校尉。 陈默原来所在那个营的校尉此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当初就是他下令调陈默去看守犯人的,而且还是一个人看守死囚。 此时张飞若询问起来,必定会怪罪自己没有及时发现陈默这个人才。可张飞哪知道自己的苦衷,若是当初不调陈默去看守犯人,恐怕这一个营的士兵都会疯掉的。 “你别怪老李,老李人挺好的。” 这名校尉姓李,营中其他人都尊称他一声李头儿,只有这个陈默从来都是没大没小的叫他老李,这也是老李不待见陈默的另外一个原因。 可今天老李心里可是对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千恩万谢,没想到这小子一点都不记仇,到了这个时候还替自己说好话。 看样子张飞也挺欣赏陈默的大度,没有再去找老李的麻烦,而是转过头笑道:“他调你去看犯人,你怎么还觉得他人挺好?” “他当然是好人,他赌钱时从来不像其他营的校尉那样使诈。”陈默一本正经的答道。 老李一听,死的心都有了。 刘备军中向来禁酒、禁赌,虽然陈默本来是好意的无心之言,可这一句话不仅供出了老李,还将其他营所有的校尉一同卖了。 张飞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转头怒视那几名校尉,老子平时都不敢喝酒赌钱,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竟然敢背着老子自己快活。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箭矢的秘密 “来人,将这几个人给我拿下,等老子一会回营亲手替他们松松筋骨。” 违反禁赌令,按律每人五十军棍,虽然比禁酒令的八十军棍轻上一些,可若是张飞亲自动手,恐怕用不了十棍,这几个人就得当场毙命。 包括老李在内的几名校尉吓得急忙跪下,不住的求饶。 陈默一指跪在地上的老李,不满的说道:“是他们几个赌钱使诈,又不是老李,你抓老李做什么?” 这话问得张飞也是一愣,看来这陈默确实不是成心的,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明白关键在于赌钱而不是使诈。 刘备走上前来,对张飞柔声道:“好了,看在这位小兄弟求情的份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刘赫一听这话当时就明白了,这哪是陈默在替几名校尉求情,明明就是刘备自己在求情。 这军中各营都在赌钱,若不是刘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再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啊。 刘赫猜的没错,虽然禁赌的规矩是刘备亲自定的,可这军中赌钱的事刘备也确实知道。 其实这个道理也不难理解,刘备治军严格,主要是不允许手下士卒侵扰百姓,尤其是**百姓妻女,一旦发现,必定军法处置。 再有就是这禁酒和禁赌,可这三条军规一出,对于军中这一帮大老爷们最重要的三件事,女人、喝酒和赌钱可就一样也别想碰了。 刘备自己也是男人,当然知道时间一长谁也受不了,只是滋扰百姓的事肯定是不能干,喝酒又会误事,相比之下只有赌钱算是影响最小的了,所以就没有太过计较。 张飞是个耿直性格,非黑即白,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违反军规,所以刘备才一直没有对他提起。 张飞此时虽然正在气头上,可既然是大哥刘备求情,自然也不便发作,虽然不再做声,可他仍是恶狠狠的死死盯住那几名校尉,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刘备知道张飞的脾气,也没有再去理会,他转过身对刘赫说道:“刚才那箭矢能在五十步外一箭射穿酒坛,足见其坚硬程度,看来这下我也能顺利交差了。多谢天机先生。” 刘赫淡然一笑,没有多言。 刘备又转头对刘琦说道:“大公子,你也看到了这批箭矢的情况,还要劳烦大公子回去禀报刘荆州。” 刘琦抱拳施礼道:“这是我职责所在,刘将军不必客气,只是……” “你是想知道为何这批箭矢会变得如此坚硬吧?” 不等刘琦说完,刘赫便抢先说道。 在一旁一直像花痴一样看着刘琦的张晓菲听到这话,狠狠的瞪了刘赫一眼。 “人家又没问,是你自己想说吧?” 张飞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傻妹妹当着全军的面,明显是不给刘赫面子啊,哎,姑娘大了,胳臂肘往外拐了。 刘琦看向张晓菲,笑容灿烂。 “不瞒张姑娘,在下确实是想知道天机先生是用了何种方法才让这批箭矢变得如此坚固的。” 此时的张晓菲已经被刘琦的笑容迷的如痴如醉,早就没有心思再去和刘赫斗嘴,只是羞涩的对刘琦轻轻点了点头。 看张晓菲再无异议,刘琦这才转过头来对刘赫说道:“还请先生赐教。” “其实这个很简单,”刘赫从地上捡起一只箭矢,举到刘琦面前,“你看看这箭矢上有什么?” 刘琦走近仔细端详了半天,可这只箭矢的样子与当日刘备打造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变化。 “恕在下愚钝,实在是没有看出这支箭矢与原来有什么区别。” 刘赫笑而不语,将箭矢递到了刘琦手中。 刘琦本来对刘赫此举十分不解,可接过箭矢时突然眉头一皱,接着眼前一亮。 “这箭矢上有油!” 油?听到刘琦这声惊呼,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也分别捡起一支箭矢拿在手中,果然上面都有油渍。 三国时期并没有食用油,顶多只是用动物脂肪来烤制食物。所以他们口中所说的油,指的并不是炒菜用的油,而是桐油。 桐油自古便多用于造漆和造船,古人将桐油涂抹在船底,起到了密封和加固的作用。古代的船只多呈现黑褐色,这也是因为浸泡桐油所致。 荆州地处南方,自古多水战,造船的技术也随之日益成熟,前些日子刘赫就发现襄阳附近的造船厂已有了桐油的技术。 既然桐油对于造船的木材有效,对于这打造箭矢的木头自然也有同样的效果。 当初刘赫给钱专的采购清单之中,除了那几口大锅之外,还有一种最重要的材料,就是这桐油。 用木材浸泡桐油需要些时日,可刘赫当时只有三天的时间,所以他便用大锅将桐油加热,让桐油能很快沁入箭矢内部,使其能在短时间内变得坚固。 只是这桐油的味道可不太好闻,尤其是加热之后的挥发过程中更是气味刺鼻,所以刘赫只好每天晚上加热桐油,白天再将浸泡过桐油的箭矢放在院中暴晒。 “怪不得你们天机营总是整夜饮酒不睡,白天还要去山上打猎,原来晚上是为了让火不要熄灭,白天是为了躲避箭矢散发出来的味道。”刘备听完恍然大悟。 刘赫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加热桐油的火候十分难以把握,需要人整夜不合眼的看守,所以当初去刘将军那里讨要一个禁酒令的特赦也实属无奈之举。长夜漫漫,还要忍受桐油那刺鼻的味道,如果没有酒,实在是难熬啊。至于白天狩猎,更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桐油在暴晒之下,不仅味道难闻,而且还会产生一种剧毒,所以我们几人即使困得不行,可为了活命,还是要躲到山上去。” 张飞听闻哈哈大笑。 “我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合理的喝酒打猎的理由。不过天机先生这招可真绝,当初得知你们第一天来到这里就准备了几口大锅时我还纳闷,你们这一共就七八个人,怎么这么能吃呢?原来是为了加热桐油而准备的。”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秦女侠 箭矢之事迎刃而解,刘备自然十分高兴,众人又是一阵议论,当然,这其中主要还是对刘赫的称赞之词。 刘赫在一一回应众人的同时,无意间发现刘琦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兴高采烈。 其实这次是刘备逃过一劫,刘琦又不是刘备军中的人,没有关羽张飞那般高兴也在情理之中,可若联想刘琦在之前得知箭矢出现问题时的紧张表现,现在这副平淡的模样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没过多久,刘琦称自己还要回去禀告,便先告辞离去了。 对于刘琦的离开,其他人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有张晓菲依依不舍的送到门口,还扒在门框上看了半天,直到刘琦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刘赫凑到张飞身边,轻声道:“你这妹妹对那位大公子如此痴迷,你这当哥哥的怎么也不帮着想点办法从中撮合撮合。” 张飞一听,嘿嘿一笑。 “这事不用我操心,大哥说了,大公子最近已经准备来提亲了。” “什么?提亲?” 刘赫心中一惊,他原本以为以刘琦的身份,张晓菲的这些所作所为只是一厢情愿,可没想到这刘琦竟然对张晓菲也有意思。 “说实话这事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我这妹子我最了解,她最讨厌的就是读书。从小别说让她自己读书了,就是看见有人在她旁边读书,都会惹得她一阵暴打,就连我们家乡的教书先生看见她都得绕着走。” 刘赫一边听一边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禁一笑。 “对吗,这才像是你妹妹,可她怎么会对那个满身书卷气的大公子动了心呢?” “你还别说,还真不是我妹子先动的心,而是大公子主动的。每次来军营,他都要有意无意的和我妹子说上几句话。你也知道,我是个粗人,一开始我也没看出来,直到有一天大哥从刘荆州那回来跟我一说,我才知道大公子对我妹子有意思。” 刘赫一脸愕然。 难怪刚才刘琦要先向张晓菲解释,等张晓菲不再反对才来向自己讨教箭矢的秘密,原来是这刘琦主动追求的张晓菲。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现代,不过是一个官二代放下架子追求一个刁蛮灰姑娘的故事,虽然剧情狗血却也让人能够接受。 可刘赫现在所处的,是门第观念极重并且极为重视礼教的三国时代,怎么会出现那种像韩剧一样的狗血剧情? 看着陷入沉思的刘赫,张飞又是一笑。 “是不是觉得有点奇怪?我也觉得是,不过我妹子的事我做主,我的事我大哥做主,到时候一切听大哥的就是了。” 张飞说完,便拉着刘赫去喝酒。在来天机营之前,刘备早就有了安排,一旦刘赫能够帮他渡过难关,今天便摆下酒宴好好庆祝一番。 眼下难关已过,张飞刚才又听到别人好多次提起酒字,早就心里痒痒,不等刘备发话,便拉起刘赫就走。 刘备心情大好,自然也不会因为如此小事与张飞计较。 而天机营众人,因为连续几日都没有睡好,所以在刘赫去赴宴之后,一个个便回房去休息了。 当天下午,等张飞喝的酩酊大醉,刘赫才得以脱身,回到天机营。 走到院中,刘赫发现所有房间都房门紧闭,看来是这几日实在是太累了,所以一直睡到现在。 刘赫走到自己的房门口,刚想伸手敲门,可手举到半空中又停了下来。 也不知道秦霜睡醒了没有,刘赫思量片刻,最终停留在半空中的手还是放了下来。 他转身向水井走去,想在井边坐一会,刚走出几步,就听身后门声一响。 “喝酒喝傻了?回来了也不知道敲门。” 刘赫转身一笑,见秦霜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也没多做解释,直接进了屋。 一进房门,便见自己本来铺在地上的草席下面,多了一块木板。 他走近一看,木板有一尺多厚,上面微微散发出一阵阵木头的清香,一看就知道是刚刚打造的。 再看木头表面,切面虽然整齐却不大,明显不是用工具刨出来的,反倒更像是用利器一下一下削出来的。 刘赫抬头看了看秦霜床边放着的长剑,笑道:“你做的?” “废话,不是我做的,还能是你做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对我这么好。” 秦霜看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刘赫,转身走到床边,将长剑拿在手中。 “我这把剑,一天不砍点什么就难受,今天你不在,我只好砍这块木头了。” 刘赫坐在上面试了试,还别说,虽然这块木板只有一尺多高,可已经比直接睡在地上要舒服多了。 “以后谁要娶了你,可真是有福气,不仅能打,还会做床。” “多谢夸奖,可惜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为什么?”刘赫一笑,“你决定终身不嫁了?” “那倒不是,只是你活不过今天了。” 话音刚落,秦霜长剑出鞘,刘赫都没看清楚秦霜是怎么拔的剑,就觉脖子一凉,秦霜的长剑就已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说秦女侠,咱们有什么问题可不可以心平气和的谈一下,别老一言不合就亮家伙,再这么下去,我就算不被你砍死也迟早得被你吓死。” 秦霜冷冷的看着刘赫,手中长剑却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我就这个脾气,你受不了就别受。” “好好好,你先把剑收起来,有什么话都好说。” 秦霜冷哼一声,长剑回鞘。 “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对你不客气。” 刘赫撇了撇嘴,自打认识你,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 既然招惹不起这位女侠,刘赫索性往那张勉强能称之是床的木板上一躺,心中暗自思量起来。 秦霜见刘赫老实了,这才将长剑放好,自己盘腿坐在床上闭眼打坐。 可没过多久,就听刘赫突然大喊一声“不对”,猛地坐了起来。 秦霜睁开眼,一皱眉道:“你是不是又想找不痛快?” 刘赫没有回答,仍是低头思量着什么,片刻之后,突然冒出一句:“你快去召集所有人去议事厅。”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刘赫的疑心 可过了半天,秦霜仍是没有动静,刘赫一抬头,就见秦霜直直的盯着自己。 “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还学会指使人了?” 刘赫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太过专注,竟然对这位傲娇的秦女侠用了命令的口吻。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可招惹不起这位秦女侠,于是他便要起身自己去通知众人。 不料他还没有走到门口,秦霜突然一下窜到门口,赶在刘赫前面出了门。 “你去议事厅等着,我可不想让外人说我欺负你。” 刘赫一愣,随之一笑。 外人?若王铁魏孝他们是外人,那秦霜你呢? 这是天机营自成立以来,所有人第一次被刘赫召集,自然是十分的重视,不一会的功夫,所有人就都到齐了。 可一进议事厅大门,望见居中而坐的刘赫,天机营几人都面面相觑。按理说天机营刚立了大功,这位在襄阳城中名声大噪的天机先生本该高兴才对,可刘赫不仅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志得意满,反而是面带一丝忧色。 “头儿,这么急的叫我们来,出什么事了?”王铁问道。 还在沉思的刘赫收起思绪,示意众人坐下。 “咱们天机营初战告捷,立了大功,本来是应该庆贺一番的。不过有一件事,我突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所以想找大家来商量一下。” 这世上还有事情能难倒咱们的这位天机先生?众人互相对视一眼,没有做声,都想听听到底是何等的难事。 刘赫欲言又止,几经思量,终于问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吃惊的问题。 “你们觉得那个大公子刘琦有没有问题?” 大公子刘琦?那可是荆州之主刘表的长子,现在刘备寄人篱下,虽说依仗着自己那个皇叔的头衔,可还是要看人家脸色的。 自从刘备来到荆州,刘表对他怎样先不说,至少这大公子刘琦对刘备可是真心的不错。 从刘备进襄阳城的第一天起,刘琦就亲自在城中挑选了一块地方作为刘备自己的军营,本来以为自己的部队会被打散混编进刘表军的刘备这一下可是感激的无以复加,从此和刘琦的关系就一直很好。 不仅如此,刘琦还经常送来粮草物资,时不时的还来刘备军中转上一圈,看看哪里出现问题,转身就去帮刘备解决。 所以不止是刘备本人,军中上下对刘琦都是好感颇高,提起这位刘荆州府上的大公子都会赞不绝口。 就是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问题? 对于众人的疑惑,刘赫并不感到意外。 “我知道这件事有点突然,不过这也只是我临时想出来的,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每一次军营中有事,刘琦总是第一时间就出现。” 众人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当初刘赫初到军营那天,出现集体中毒事件没多久,刘琦马上就来了,后来箭矢出事那天,刘琦又是第一个出现。 “仅凭这个也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只是刘琦每次出现,不仅都是危难之时,而且他还好像总能找到应对的办法。” 刘赫的话再次提醒众人,军营集体中毒那次,刘琦就说信誓旦旦的要帮刘备找解药,可那药材实在是难得,本来刘备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可没想到最终竟然被刘琦给找到了。 箭矢这次也是如此,一见出现问题,刘琦便主动提出要将自己亲兵营的箭矢送给刘备应急,还说如果不行再去刘表那里替刘备求情。 可谁都知道刘琦的亲兵营表面上是负责襄阳的治安,可实际上就是刘表这个荆州土皇帝的禁卫军,如此重要的部队,刘琦又怎么敢在刘表的眼皮子底下私自调拨其军备? 钱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明显有一丝犹豫。 “要照这么说,这刘琦确实是有些热情过度了,不过襄阳城中都知道这位大公子宅心仁厚,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能算是什么异常之举。” 襄阳乃至荆州境内的百姓都知道,这位风度翩翩的大公子向来是体恤百姓,遇到发生水灾之时都会拿出自己的钱财来为百姓发衣送粮。 对平民百姓尚且如此,对于这位同宗的长辈刘皇叔自然就更亲近了,所以他的所作所为也确实还在情理之中。 “那你们觉得张晓菲怎么样?”刘赫突然问道。 一提到张晓菲,本来还有些窃窃私语的众人皆是闭口不言。 这张晓菲若不是张飞的妹妹,恐怕早就让人轰出军营了。不仅刁蛮任性,而且还一点礼数都没有,除了见到刘备和关羽知道客气一点,军中哪个校尉没吃过她的亏? 刘赫表情玩味的扫视着众人,却始终没有人出声。 “你们在军中的时间比我长,自然比我更了解那丫头,而且再怎么说她也是咱们自己人,可既然提起她你们都是这种反应,那个世家出身的刘琦又怎么会钟情于她?” 这话倒是说到众人的心坎里了,要说古往今来,才子佳人打破门第之见的故事也有不少,虽然绝大多数只是民间传说而已,可不管是真事也好,传说也罢,那才子身边的佳人可是一定要贤良淑德。 既然是佳人,那姿色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其实若论长相,这张晓菲确实算的上是一个美人,可若说起贤良淑德,那可真是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那张晓菲看到刘琦的痴情样子你们也都看见了,本来要是她主动,倒也没什么。可是我今天刚刚得知,原来是刘琦先主动的。一个世家出身的公子,从小受到礼义廉耻的熏陶,怎么会看上一个不懂规矩的鲁莽丫头?” 刘赫这番话一针见血,众人这才意识到,这位大公子确实有些不对头。 “我就说嘛,大公子怎么会看上那个疯丫头,也不知道她哪点好,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看来真如你所说,就是有问题。” 依然妖娆的大猛子姐姐说完妩媚一笑,若要比谁更有女人味,我们大猛子姐姐自称第二,谁敢说自己是第一? 正文 第四十五 章特殊的猎物 一直没有出声的魏孝站出来说道:“头儿真是心思缜密,这几件事若单独看上去,确实是无可厚非,可连到一起就有问题了。中毒和箭矢两件事都事发突然,可偏偏他又都在场,就算这也能说的过去,可他竟然能找到只有西北苦寒之地独有的狐尾草,仅凭这一点就很值得怀疑了。” 钱专起身笑道:“这个容易,我可以去城中商铺打听一圈,看看到底是哪家商铺进了这批狐尾草,这么大批货物,若是没有人事先订购商家是不会轻易进货的,更何况这是平时毫无用处的东西。” 刘赫点了点头:“这件事你和泰猛一起去办,还要查一查那批箭矢的用料来源,看看有没有人在其中动手脚。” 经过这次调度,钱专和泰猛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刘赫手下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组合,两人平时就关系甚密,合作起来自然也是天衣无缝。 事关重大,两人当即出发,去打探狐尾草的货源还有箭矢用料的来源。 收集情报讲究两点,一是情报的准确性,二是收集过程的隐蔽性。 想弄清楚这两件事,都离不开这襄阳城,襄阳城是荆州的州府,那刘琦又是荆州牧刘表的大公子,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收集情报,自然是需要花一些功夫。 若是操之过急,只会打草惊蛇,若是刘琦没有问题那还好说,大不了由刘赫亲自出面说是一场误会,配个不是。可若是其中真有什么问题,一旦刘琦发现,恐怕不只是刘赫和天机营,就连整个刘备军都会陷入险境。 所以刘赫给泰猛和钱专两人的时间很充裕,务必要在不被刘琦发现的前提下搜集情报。 而在等待情报的这段时间里,刘赫自然也不能表现出任何敌意和异动,为了掩人耳目,刘赫便整日带着天机营众人在山上游猎。 一开始刘赫只是怕天机营众人烦闷,这个年代又没什么其他娱乐活动,这才耐着性子陪他们上山的。 可时间一长,刘赫自己也对打猎这件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虽然弓马都远不如其他人娴熟,可遇到些跑得慢点的猎物,还真能让他侥幸猎得一二。 刘赫自己也知道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可还是乐在其中,有事没事的就带着众人往山上跑。 这天一大早,刘赫又如往常一样,与其余五人轻骑上山。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这山上竟然一个猎物也没有,静的出奇。 刘赫正在瘾头上,哪肯轻易罢休?于是一声令下,命众人再往前十里搜寻猎物。 当初天机营选拔之时的一个重要环节,便是这弓马是否娴熟,所以即使像李勤这样在天机营里不太显眼的人,在马上的功夫也不是寻常士卒可以比的。 这帮人一听刘赫要再行十里,正合他们的心意,于是一个个纵马狂奔,瞬间就将刘赫落在了后面。 刘赫心里着急,可是实在是不敢放手追赶,自从第一次骑马就被摔了个狗吃屎,刘赫就一直心有余悸。 好在其他人没跑出多远,就停了下来。 “算你们几个有良心,还知道等着我。” 刘赫刚一开口,就见陈默对他做了个收声的手势,接着用手一指前面的草丛。 连陈默都沉默了,看来是有事发生,刘赫顿时紧张起来。 顺着陈默手指的方向一望,刘赫脸上突然露出惊喜。 原来那草丛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片鲜红色在轻微的晃动。 这些日子和天机营这帮打猎高手一起混迹,刘赫也学到了不少,从颜色上来判断猎物是属于哪一种就是其中之一。 这动物身上的颜色有很大学问,跑的快的动物一般没什么特别,反正见了人就跑,想追也追不上。 带有攻击性的动物为了能伏击其他动物,身上都是有保护色的,像老虎身上的花纹便是这个作用。 而眼前这种颜色鲜艳的动物,则是刘赫最喜欢的一种类型。这种动物跑不快,也没什么攻击性,所以只能靠自己身上鲜艳的颜色来吓退敌人。 可这种伎俩能吓退其他动物,哪里吓得了打猎之人?所以这几日刘赫所猎到的那少的可怜的几只猎物都属于这种。 不过这种猎物知道自己移动缓慢,也不轻易出来觅食,大部分时间都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所以遇到的机会少之又少。 眼见今天又是碰到了这种猎物,刘赫顿时来了精神,可算是有自己发挥的机会了。 其他人也乐得看刘赫出丑,心照不宣的全都没有出手,笑眯眯的看着这位天机先生如何用手中的弓箭将眼前的这只猎物放生。 刘赫可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先过了瘾再说。他摆足架势,弯弓搭箭,那姿势简直是绝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位射猎的高手呢。 可这姿势再漂亮,也不能吸引猎物主动来往你箭头上撞,终归还是要靠射术的。 三箭落空之后,刘赫终于失去了耐心,气急败坏的指着草丛中的猎物喊道:“给我把它射成刺猬!” 其他人刚要弯弓搭箭,就见那草丛里的猎物竟然站了起来。 “军爷饶命!”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猎物,而是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女子。 刘赫看了看散落在女子身边的三支箭矢,顿时冷汗直流。幸好自己射术烂,不然今天就算是开了杀戒了。 陈默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番,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藏在草丛里?” 红衣女子颤颤巍巍的答道:“小女子路过此地,听到马蹄声,以为遇到了山贼,这才躲到草丛中的。” 陈默翻身下马,走到红衣女子身边,仔细看了半天,看得那红衣女子直发毛。 紧接着,陈默又围着红衣女子绕起圈来,三圈之后,突然大声道:“哼!你别想骗我,我看你就是敌军派来的奸细!” 红衣女子顿时一脸紧张,带着哭腔解释道:“这位小军爷,小女子真不是什么奸细。”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红衣女子 “小军爷?”陈默明显对这个“小”字十分不悦,可一时之间又无从辩驳。 其他众人哈哈大笑,陈默的脸上明显有点挂不住。 “我不管,你就是奸细,好人谁会没事来这种荒山野岭的?” 红衣女子听闻,眼眶就红了起来,转眼两行眼泪就掉了下来。 本来恼羞成怒的陈默一见,顿时声调低了下来。 “你……你别哭啊,有什么话你就说。” 红衣女子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陈默,已经不像刚才那般凶神恶煞,这才止住哭声。 “小女子姓肖,本是桂阳人,父兄先后从军战死,家中只剩我和母亲两人。由于日夜操劳,前些日子母亲重病去世,可我身无分文,无钱安葬,这时有个人出现帮我出钱葬了母亲,还说带我来襄阳当绣工。我本想着虽然背井离乡,可当绣工也算有个安定的营生,可谁知道那个人竟然将我卖到乡下,嫁给当地的一个乡绅。我不愿意,他们就将我关了起来,直到昨晚成亲之夜,我趁那乡绅喝醉了酒,才偷偷跑了出来。夜里漆黑一片,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我真的不是什么奸细。” 红衣女子越说越伤心,最后又开始哭了起来。 陈默束手无策,只好回头求助于其他人。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刘赫,等着他来定夺。 刘赫瞪了陈默一眼。 “你说你有没有脑子,你见过奸细大白天穿一身嫁衣来刺探情报的么?” 陈默一听,脖子一梗。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奸细的伪装,她穿成这样,再把自己说的可怜一点,你才会上当。” 刘赫没好气道:“你要是奸细,敢让对方先射三箭再从草丛里出来吗?” 陈默仔细一琢磨,是啊,若说这奸细早有准备,知道刘赫箭术差倒也有可能,可这红衣女子刚才躲在草丛里,又不知道是谁射的箭。 再说如果真的知道刘赫的底细,自然也应该知道其他人可都是箭无虚发的人物,在不知道是谁在射箭的情况下,怎么敢如此冒险的让对方连射三箭? 想到这里,陈默便不再做声,只是仍是气呼呼的样子。 刘赫白了他一眼,转身对那红衣女子说道:“这位姑娘若是没有地方可去,与我们一同回军营可好?”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魏孝为难道:“头儿,这可使不得,这军中不许带女眷,那是早有规定的。” “她张晓菲可以,这位姑娘为什么就不行?” “张晓菲与她可不一样,再怎么说那也是张飞将军的妹妹。” “妹妹?”刘赫一笑,“那好,若是有人问起,你们就说这位姑娘是我刘赫的妹妹。” 魏孝一听,就知道刘赫这是铁了心要将这个红衣女子留下。不过这也难怪,这红衣女子的容貌比起张晓菲虽说是各有千秋,可身上却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妩媚,这可是张晓菲远远不及的。 一个女子若是容貌姣好,最多只能叫做漂亮。可是一旦带着这种女人味,那就可以称之为动人了。 眼前的这位红衣女子,就属于后者。再加上刚才受到惊吓,紧蹙的眉宇之间更是呈现出一种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禁起了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可越是这样,越不能让刘赫将这名红衣女子带回军中,这女子天生一副祸国殃民的狐媚模样,万一刘赫对她动了心,这刚刚成立的天机营马上就会成为一盘散沙。 心意已决,魏孝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请天机先生三思。” 不等刘赫开口,王铁、李勤还有陈默也一同跪下,态度坚决。 “请天机先生三思。” 面对其余四人的举动,秦霜坐在马上没有动,只是冷冷的望着刘赫。 片刻之后,秦霜脸上突然出现一丝怒意。 “你就这么在意她?” 其余四人一惊,抬眼望去,顿时心凉了半截。 只见刘赫神态自若,手中却高举刘备送给他的那把在军中拥有无上权力的长剑,突然,他神色一厉,语气更是无比强硬。 “我意已决,再有劝阻者,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闭口不言,脸上无一不呈现出一种失望之情。 为了一个陌生女子,自己一直仰慕的天机先生竟然拿出了那把先斩后奏的长剑,怎能不让这他们心寒? 就在几人心情低落之时,刘赫突然轻声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成立这个天机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从家出来的时候,便有人给我定下了规矩,如果不能平定这个乱世,就不能回去。可是这乱世究竟要怎么平定?怎样才算是平定?其实这个答案我也不知道。我前些日子经常整晚整晚的不睡觉,就是为了把这个问题想明白,直到那天咱们天机营成立,见到了你们,我终于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这乱世之所以乱,就是因为人心乱了,原本不愿伤害别人的人为了活下去,变得小心、谨慎、猜疑,所以最后会违背初心伤害别人。而我们要去平定的,不光是我们眼中看到的这片天下,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我们看不到,却每个人都被其左右的东西,人心。” 刘赫翻身下马,走到跪倒在地的众人身边。 “你们可还记得第一次在战场上杀人时的情景?是不是特别的难受,忐忑,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可是等你们杀了三人、五人、十人之后呢?是不是那种感觉就变得越来越淡,甚至到了最后就消失不见了呢?” 听到这番话,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当年第一次亲手杀死敌人,确实如刘赫所说,那种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渐渐消散在自己面前的感觉,让人窒息。 那双无助的双眼最后凝望自己的那一刻,就像一个魔咒,紧紧的纠缠在心头,许久都不能放下。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杀人好像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原来不想杀人的想法也变成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种荒唐说法。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肖玉儿 所以看着一个又一个大活人死在眼前,甚至是自己手里,仿佛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到了最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从你们对杀人这件事习以为常的那天起,你们的心也乱了,心乱之人,还谈什么平定天下?” 刘赫说着一指那名红衣女子。 “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了我好,可我只希望你们在这荒郊野岭看到一个像她这样的弱女子,能想一想怎么去帮她一把,而不是为了保护我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陈默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道:“万一她真是奸细怎么办?” 刘赫听闻此话,毫无征兆的神情激动起来,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 “我倒希望她是个奸细,如果她真是个奸细,这世间不就少了一个她所说的那样凄惨的女子吗?” 陈默眼神闪烁不止,可片刻之后,忽然变得一片清澈,脸上也露出轻松的笑容,他站起身,走到那名红衣女子面前。 “走吧,跟我们一起回军营。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其余几人闻言相视一笑,陈默的性格直爽,自然也最为洒脱,所以转瞬之间,便不再去纠结刚刚发生的种种不愉快。 能如此迅速的转换心境,若不是心灵纯净之人是绝不可能办得到的,其他几人本来还多少有些在意刚才的事情,可一见陈默如此举动,马上释怀一笑,纷纷向那红衣女子投去善意的目光。 红衣女子虽然脸上仍是挂着泪痕,但仍能强烈感觉到这种微妙的变化。她抹了抹脸颊的泪水,对众人施了一礼。 “小女子名叫肖玉儿。” “我叫陈默,他叫李勤,他叫魏孝,那边那个大个子叫王铁。” 陈默热情的介绍着,肖玉儿则一一对几人行礼。 “这位就是我们头儿,大名鼎鼎的天机先生。” 陈默介绍刘赫的时候一脸得意,可肖玉儿却好像没有听过刘赫的名字,又不好驳了陈默的面子,只好礼貌的点了点头。 “还有那个,骑在马上不说话的那个闷葫芦,他叫秦霜。” 自始至终,秦霜都没有从马上下来,自从那句对刘赫的质问之后,也始终没有再说话。 “上我的马吧。” 秦霜语气冰冷,肖玉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其他人都有些意外,没想到从来不会和人亲近的秦霜竟然会主动邀请肖玉儿同乘一骑。 陈默一下跳了出来,拦住肖玉儿。 “别理他,上我的马,我的马是这几匹马里最好的。” 说完,一脸得意的陈默还特意看了秦霜一眼。 陈默的坐骑是一匹高头大马,甚至连王铁的坐骑都比他这匹马要矮上一点。 其实这是陈默为了自己在马上能显得高大威猛一点,特意挑选的,只可惜事与愿违,陈默往马背上一坐,上身几乎被马头完全挡住,从正面一看,还以为是无人驾驶呢。 “你的马太高,我上不去。”肖玉儿看了看陈默的马,轻声说道。 本来还在得意的陈默一皱眉,转过身抬头看了看自己这匹比他要高出不知多少头的宝驹,无奈的挠了挠头。 “公子,我还是上你的马吧。” 陈默这叫一个气啊,那肖玉儿竟然转身走向秦霜,并且还叫他公子。 “在我这叫军爷,还是小军爷,到了他那怎么就成了公子了?你倒是说说,他哪点比我像公子?” 面对陈默的咄咄逼人,肖玉儿下意识的退后两步,略带惊恐的脸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魏孝在一旁没好气道:“你看看人家秦霜那长相,你再看看你,长得跟猴似的,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也是公子?” 陈默扭头看了看马背上的秦霜,两人顿时高下立判。 他有些泄气,虽然自知理亏,可仍是嘴上不饶人。 “你见过像我这么漂亮的猴么?” 魏孝笑着点了点头:“见过。” 众人哈哈大笑,陈默这才知道又着了魏孝的道,气呼呼的跳上自己的高头大马,调转马头就走。 李勤担心陈默在气头上会捅娄子,赶忙上马去追赶。刘赫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心领神会,也纷纷翻身上马而去。 肖玉儿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边仅剩的秦霜,咬了咬血红的小嘴,轻声道:“公子可不可以拉我一把?” 秦霜略一迟疑,将一只手臂伸了出来。 肖玉儿有些害羞的拉住了秦霜的手,接着突然眉头一皱。 “公子,你弄疼我了。” 秦霜听闻,“哦”了一声,将手中的力道收了几分,这才将肖玉儿拉上了马背。 刚才那一下,是秦霜扣住了肖玉儿的脉门,想来试探一下肖玉儿是否身怀武功,可从肖玉儿刚才的表现可以看出,她只是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普通女子。 秦霜这才放下心来,调转马头向其他人离去的方向而去。 一路之上多有颠簸,秦霜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策马狂奔,而是不急不慌的缓步前行。 “公子可真是个细心的人,知道我不会骑马,还特意放缓速度。” 面对肖玉儿这句不知是感谢还是恭维的话语,秦霜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应付的“嗯”了一声。 “公子刚刚拉我上马的时候,可是在试探我会不会武功?” 本来已经放下戒心的秦霜闻言一惊,右手下意识的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肖玉儿扭过头灿烂一笑:“公子不要误会,我确实不会武功,只是父兄在世的时候,都是好武之人,我那时经常在家中的院子里看他们两人练功,也听他们提起过,说是高手过招的时候,最怕让对方抓住了……让我想想,是什么来着?哦,对了,是脉门,若是让对方抓住了脉门,就等于把命送给了对方一样。公子,我说的对不对?” 秦霜死死盯住肖玉儿那张妩媚动人的脸庞,沉默许久,见对方确实没有任何敌意和异动,这才点了点头。 肖玉儿又是一笑,转过头去,不再看向秦霜。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不想杀人的杀手 “看来公子不喜欢和人说话,那我也就不打扰了。” 这一路之上肖玉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到了天机营,两人下马,这才对秦霜说了句谢谢。 其他人早已回到院中,由于这几日泰猛和钱专不在天机营内,所以刘赫就安排肖玉儿先住在他们两人的房间里,趁这几日的功夫再在院中专门为肖玉儿建造一座小屋。 肖玉儿一番感谢之后,便自己回了房间。 刘赫则带着王铁、李勤和还在生闷气的陈默在院中开始着手建造房屋。 说起这盖房,刘赫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好在李勤在家乡有些盖房的经验,又有王铁这样力气大的帮手,所以到了晚上,已经能看出一点雏形。 天色已晚,收工之后洗去一身尘土,刘赫回到自己房间,秦霜仍是闭眼在床上打坐,听到刘赫进来,也没有睁开双眼。 刘赫一笑,没有去主动招惹这位秦女侠,可刚刚躺下,就听秦霜低声说道:“房顶有人!” 还不等刘赫反应,就听轰隆一声,房顶开了一个大洞,一个黑衣人从洞中一跃而下,不由分说一剑就向刘赫刺来。 刘赫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剑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是毫无办法,就在这时,秦霜从旁飞身赶到,一脚就将刘赫踹到了地上。 刘赫挣扎着爬起,刚要骂街,就见秦霜与那黑衣人已经打成一团。 秦霜的剑快若闪电,可那黑衣人的剑也不慢,丝毫不落下风,一时之间,两人电光火石。 一旁的刘赫虽然近在咫尺,可根本看不出是谁在进攻谁在防守,那黑衣人蒙住了脸,再加上房间内只有一盏油灯,灯光昏暗,根本就不可能辨认出容貌,看来只能等生擒了此人,取下面罩才能知晓对方的身份。 刘赫趁两人打斗之时,一步一步的小心往房门口挪步,好在那黑衣人似乎并没有发觉,等到距离房门只有数步之隔,刘赫一个箭步就窜了过去,拉开房门,跑到院中大喊:“哥几个快来啊,有人要杀我!” 这个时候刘赫最想看到的就是陈默,以陈默的武功和秦霜联手,恐怕这世间没有哪个人可以轻易脱身。 可偏偏陈默这个人睡觉死,就算打雷都听不见,刘赫跑到陈默的门外,二话不说就一脚踹开房门,一把将陈默从床上拉起来,用力的摇晃。 陈默一皱眉,睡眼惺忪的望着刘赫,满脸的不高兴。 “干嘛呀,我这睡得正香呢。” 刘赫口中骂了一句“睡你大爷”,二话不说拉起连鞋都没来得及穿的陈默就往外跑。 此时魏孝王铁也已经赶到,魏孝一见屋内正和秦霜交手的黑衣人便高喊:“有刺客!有刺客!” 一听有刺客,陈默顿时来了精神,本来还是被刘赫硬拖着往前走的他突然脚尖一点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陈默动作虽快,可那刺客也不是傻子,刚才刘赫跑出房后,就知道自己已经失手,哪还会在这老老实实的束手待毙? 陈默冲到刘赫房内,在房中扫视了一圈,问道:“人呢?” 秦霜抬头看了眼房顶的大洞,没有说话。 一见刺客逃走,陈默有些失望,转眼一看秦霜,发现他手上都是血,惊道:“你受伤了?” 一听说秦霜受伤了,刘赫急忙冲进屋内,一见秦霜手上的血迹,赶忙叫人来替秦霜包扎。 不料秦霜却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是刺客的,他左臂上中了我一剑。” 刘赫这才长出一口气,这才想起自己曾经听陈默提起过,这秦女侠的武功恐怕还要在陈默之上,想伤到她可是件不容易的事。 魏孝几步走上前来,看了看屋顶上的大洞。 “这刺客虽然被秦霜所伤,可是看上去这功夫可是不弱。” 秦霜皱了皱眉头,略加思索后说道:“这人的武功确实不弱,而且他好像并没有使出全力,一开始他从房顶下来偷袭头儿那一剑,好像就留有余地,不然我也恐怕很难救下头儿的性命。” 刘赫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怪不得当时秦霜毫不犹豫的就一脚将自己踹飞出去,原来是那一剑实在是太过犀利,秦霜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还有头儿刚才趁我俩交手的时候,缓缓的向门口移动,那黑衣人明明发觉了,可一点上前阻拦的意思都没有。那时候我虽然加快了出招的速度,可以他当时应对自如的情况来看,甩开我直奔门口还是有机会的。” 魏孝眉头一皱:“难道这刺客从一开始就压根没想对头儿下手?” 秦霜仔细回忆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要说一点杀人的意思都没有,倒也不是,毕竟杀招还是用了不少,只是缺少了一般杀手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魏孝说的没错,这杀手看来并不想取头儿的性命,若是他带有杀意,我即使在自己房中也一定能感觉的到,可自始至终,我都没感觉出任何一丝杀气。”陈默在房中转了一圈之后说道。 “你还能感觉到杀意?” 魏孝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陈默,觉得他又在故弄玄虚。 陈默不屑的白了魏孝一眼:“跟你这种武学修为太低的人,说了也是白说。” 魏孝没有继续再和陈默斗嘴的心思。 “既然这杀手没有真想杀人,难道是为了试探一下头儿的武功?看这人的身手,应该不是等闲之辈,按理说应该之前有所准备才是。可稍微一打听就会知道,咱们头儿根本就不会武功啊,这试探又有什么意义呢?” 确实如此,刘赫不会武功的事情早已是尽人皆知,可是身边几人的武艺也是名声在外,根本不值当来冒险试探。 这黑衣人到底有何意图?他到底又是何人?他背后是否又有什么人指使呢? 刘赫心中疑团密布,可一时之间又没有什么头绪。那黑衣人受了伤,看来今夜也不会再来了,于是刘赫便让其他人先回房间,自己则坐在床上琢磨起来。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一山不容二虎 秦霜在院中洗净了手上的血迹,转身回到房内。 刚才多亏秦霜,刘赫才逃过一劫,眼见救命恩人回来,于是对她善意的一笑。 岂料秦霜不仅不领情,还白了刘赫一眼。 “这回知道害怕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刘赫顿时满脸委屈,我得罪谁也不敢得罪你秦女侠啊。他刚想说几句好话,就见秦霜突然神情紧张的望向门外:“谁?”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刘赫马上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抓起早就准备好用来防身的那把刘备送的长剑。他刚想拔剑出鞘,可又怕落到对方手里反而送给人家一把神兵利器,索性带着剑鞘拿在手里。 可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门外也没有动静。刘赫还以为是秦霜太过小心了,可秦霜却仍是如临大敌,对刘赫比了个收声的手势。 刘赫顿时又紧张起来,连忙点了点头。秦霜这才轻声走到门口,猛地打开门,不由分说就一剑刺了出去。 可这一剑刚一刺出,就被秦霜硬生生的收了回来,接着就听门外“啊”的一声,接着便听见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怎么是你?为什么站在门外不出声?” 秦霜冷冷的质问那人。 刘赫正在暗自猜测来的是什么人,就听肖玉儿银铃般的嗓音响起。 “我本来熬了些汤想给天机先生送来,刚才听见你问谁在门外,我以为是刺客又来了,所以一时害怕,没敢出声。” “你怎么知道来了刺客?” “刚才院中的动静我都听到了,所以刚才一直躲在屋内,后来见没事了,才敢出来。” 秦霜冷冷的盯着肖玉儿,见肖玉儿虽然神色紧张,但样子确实不像说谎,这才将长剑回鞘,冷哼一声,转身回到屋内,又去床上打坐了。 肖玉儿这才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可一见汤碗已经摔碎了一地,顿时小脸上满是委屈。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的一片一片将碎片捡起。 “别捡了,小心扎到手,放着我来。” 刘赫一下就从屋里跳了出来,嬉皮笑脸的蹲在地上帮着肖玉儿收拾碎片。 “本来是想熬些汤给你喝,没想到汤没喝到,还要帮我收拾。” 肖玉儿一脸惋惜,幽幽的说道。 “不就是一碗汤么?以后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的是机会。” 肖玉儿闻言捂嘴一笑,虽不是刻意而为,却更显妩媚。 “听到天机先生这个名号,我原本以为是一个做事古板之人,没想到你这个人这么有趣。” 刘赫收拾好碎片,往墙角一扔,笑道:“这个名号也是魏孝替我取的,其实就是为了吓唬人。” 肖玉儿摇了摇头,柔声道:“才不是呢,天机先生平易近人,可却是有大智慧的人。” 刘赫一愣,随即嬉皮笑脸道:“我有没有大智慧,你能看得出来?” 肖玉儿很认真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其实到底什么是大智慧,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看到这院中所有的人都很尊敬你,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却都心甘情愿的听你的话,有什么事都要你拿主意,你说,这不是大智慧又是什么?” 刘赫心里那叫一个美啊,这被人夸赞的滋味可真是好,尤其是被肖玉儿这么一个大美人夸赞。 得意忘形的刘赫刚想再和肖玉儿贫上几句,就听屋内传来秦霜冷冷的声音。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觉?就算你不睡,别人还得睡呢。” 刘赫一听,顿时听出话中的火药味,他耸了耸肩,对肖玉儿无奈一笑。 “我这个同屋,什么都好,就是离开我他睡不着觉,得,你先回去吧,咱们明天再聊。” 肖玉儿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迈着婀娜的步子而去,没走出几步,还回过头来,又冲刘赫一笑,尽显妩媚。 刘赫心中不禁赞叹,男人最喜欢的就是肖玉儿这种女人,离别之时三步一回头,那依依不舍的样子,让男人看了简直心都要融了。 刘赫在门口陶醉了半天,直到肖玉儿走进自己的房内,这才转身回到屋内。 秦霜睁开眼,看了看躺在床上仍是有些回味的刘赫。 “你就不怕她是刺客?” 刘赫想都没想,大大咧咧的说道:“不怕,能死在这样的刺客手里,也值了。” 秦霜沉默片刻,又闭上了双眼,平静道:“好,等下次那刺客再来,我可不管了。” 刘赫嬉皮笑脸道:“别啊,我这条命可就托付在秦女侠手里了。” 可无论刘赫再怎么说尽好话,秦霜始终没有再搭理他,甚至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看来今天说出大天来,这位秦女侠也是铁了心的不想理自己了,刘赫只好躺在床上又开始琢磨起那刺客的身份来。 可想了大半夜,仍是毫无头绪,最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还在熟睡中的刘赫就听到大猛子姐姐那熟悉的声音。 “这是谁啊?敢睡我的屋,还睡我的床,你给我出来!” 刘赫坐起身,无奈的皱了皱眉头,却见一旁仍在床上打坐的秦霜嘴角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意。 你们这帮人啊,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秦霜的意思,明显是想看肖玉儿的笑话了。 刘赫打开房门,却看到一个更不嫌事大的主儿在泰猛身边上蹿下跳的。 “大猛子姐姐,我跟你说,她叫肖玉儿,是咱们头儿昨天从山上带回来的,是头儿要留下她,还亲口说让她睡在你的房间,还特意嘱咐她可以睡在你的床上。” 泰猛一听更是不依不饶,甩开嗓门继续喊了起来。 “怪不得呢,我说一般人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睡在老娘的床上,原来是背后有人撑腰,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让我们头儿言听计从的,呸,想得倒美!” 刘赫这才听明白大猛子姐姐这是生的哪门子气,正所谓是一山不容二虎,咱们这位号称天机营第一美女的大猛子姐姐怎么能容忍一个比他更有女人味的肖玉儿出现呢? 正文 第五十章 女人中的女人 “大猛子姐姐,你可不知道,昨天肖玉儿姐姐穿了一身大红的衣服,可好看了,比我见过所有的女人加在一起还要好看。” 眼见自己说完泰猛脸上又是一阵阴晴不定,陈默转过身捂着嘴那叫一个乐啊。 李勤和王铁都是实在人,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好,那个平时能说会道的魏孝呢,更是明白这实在不是他能管的事情,这会只是在自己的房门口冷眼旁观。 与泰猛一起回来的钱专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到刘赫走出房门,急忙走了过来,指着院中叉着腰气得够呛的泰猛,十分为难。 “头儿,你看这……” 刘赫对他点了点头,接着厉声道:“陈默,你给我过来。” 陈默这才看见刘赫出现,知道自己这热闹是看不下去了,只好不情不愿的缓缓走了过来。 刘赫不由分说,一脚就踹在陈默屁股上。 饶是陈默如此高的武艺,竟然没有躲开,被刘赫踢了个正着。 陈默仍是不知轻重的惊叹道:“头儿,你会武功?” 刘赫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会你大爷,你跟你大猛子姐姐说什么了?把她气成这样。” 陈默低着头,小声嘀咕道:“没说什么啊,事情什么样,我就怎么说的啊。” “是我说的留下肖玉儿,也是我让她睡在泰猛的房间,可我哪句话特意让她睡在泰猛的床上了?” 陈默知道自己事情败露,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刘赫突然提高嗓门,大声说道:“人家肖玉儿之所以会睡泰猛的床,是因为泰猛的床又干净,又好看,你说,要是你挑,你愿不愿意睡在又香又软的床上?” 陈默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愕。 这么不要脸的话头儿你也说得出口?这恭维的也实在是太明显了啊,人家大猛子姐姐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可刘赫仍是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的正义凛然。 陈默眨巴眨巴眼睛,又看向泰猛,结果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只见大猛子姐姐对着刘赫扭捏一笑,略带羞涩道:“哎呀,头儿,你说什么呢,好像你也上过人家的床似的。” 陈默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劲全白费了,刘赫这一句话顿时让大猛子姐姐心花怒放,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了。 他又看向刘赫,只见刘赫脸上一副小子你还年轻的表情,瞬间对刘赫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肖玉儿突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本来已经不再生气的泰猛一见肖玉儿那婀娜的身段,马上如临大敌一般,眼中充满敌意。 就当所有人都为肖玉儿捏着一把汗的时候,肖玉儿突然主动说道:“我睡的就是你的床吧?” 泰猛眉毛一挑:“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谁知肖玉儿竟然走过去一把拉起泰猛的手,神情激动。 “你也喜欢苏绣?” 泰猛先是一愣,接着眼睛一亮。 “你也喜欢?” 肖玉儿使劲点点头。 “对啊,现在的人,都喜欢蜀绣了,很少还有人喜欢苏绣的,可我觉得蜀绣的颜色太过鲜艳,而且在针法上也太过严苛了,不如苏绣灵活,你房中的苏绣都是你自己绣的?” “是啊,我绣的怎么样?” “比我绣的可要好多了,我总是想学,却一直没有人愿意教我。” “我教你啊!”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昨天一进你的房间,就一下子被你绣的那些图案吸引住了。我原来一直想,要是有一天我能睡在一个苏绣高手绣出的床上该有多好,这下可算是美梦成真了。对了,我睡了你的床不要紧吧?” “不要紧,只要你愿意,睡多久都行。” “你可真是个好人,对了,我家乡有种特殊的针法,不知道你见过没有,你要是不嫌弃我这就绣给你看看。” “好啊,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走,咱们现在就去。” 说着,大猛子姐姐热情的拉着肖玉儿走进了房间,捣鼓他那一直引以为傲的刺绣去了。 陈默与刘赫对视一眼,只见刘赫脸上已是一副咱哥俩都还是太年轻了的表情。 没想到这肖玉儿三言两语之间,竟然把大猛子姐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不仅不再追究,反而与她情同姐妹一般。 陈默一屁股坐在门口台阶上,目光呆滞,小声嘟囔道:“怪不得我爷爷总是说女人很可怕,我原来经常想,这大猛子姐姐一点也不可怕啊,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大猛子姐姐根本不算是女人,肖玉儿姐姐才算是真正的女人啊。” 刘赫轻轻的坐在陈默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错了,你大猛子姐姐已经很女人了,只是没想到今天遇到了一个女人中的女人。” 说完,两人一起叹了口气,望着院中的水井,愣愣出神。 半个时辰之后,一脸心满意足的大猛子姐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还不忘回过头对肖玉儿说道:“净顾着跟你说刺绣,差点把正事都给忘了,好妹妹,你等我一会,我办完正事就回来。” 肖玉儿送到门口,望见仍在台阶上发呆的刘赫和陈默两人,抿嘴一笑,便转身回房去了。 泰猛等肖玉儿关上房门,这才走到刘赫面前,突然压低了嗓音。 “头儿,你猜的没错,那批狐尾草和箭矢的原料确实有问题。” 刘赫听闻,猛地站起身,刚才慵懒的神情一扫而光。 “什么问题?” “我现在就去召集其他人,咱们到了议事厅,我会详细解释。” 说罢,泰猛拉起陈默转身而去。 刘赫站在原地,表情复杂,片刻之后,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你这个害我回不去的王八蛋,看我这回怎么收拾你!” 众人汇聚议事厅,泰猛和钱专对于此次的调查进行了详尽的说明。 两人先对那批狐尾草进行了调查,一开始他们先从订货人入手,却发现订货的人只是一个过路的客商,最后也确实是刘琦在这名客商马上要将这批狐尾草运出城的时候出手将其拦下,然后高价收购了他的狐尾草。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刘琦的嫌疑 原本以为刘琦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可当两人又调查了额狐尾草的来路之后,才发现了问题。 狐尾草只有西北苦寒之地才会有,可这批狐尾草却不是采购于西北,而是来自颍川。 颍川之地不仅经济发达,而且还有一个世人皆知的背景,那便是曹操手下众多谋臣的家族所在地,曹操手下所谓的颍川派便是特指此地出身的人。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还是能由此看出,此次的事件多少跟颍川派甚至是曹操军有些关联。 而那批箭矢的原料,则是有些明显痕迹,由于是军备物资,所以各地对此类货物的管理都比较严格,那批原料在进入襄阳城时,出现了一些手续上的问题,以至于一直滞留城外不得进入,直到刘琦出面,情况才有所好转。 不过在办理入城手续的那几日时间里,刘琦是先将这批原料存放在他亲兵营的库房内,等手续办妥,才将这批原料送到了刘备军营之中。 这几日的时间内,足够对原料做手脚了,所以此事刘琦的嫌疑非常大。 刘赫听完,皱了皱眉头。 “原本以为这刘琦会留下一些证据,可没想到这位大公子竟然做事如此干净利落,连你们两个都没能拿到实质上的证据。” 泰猛和钱专对视一眼,抱拳道:“都怪我们无能,让头儿失望了。” 刘赫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这不能怪你们,毕竟这是在襄阳城内,怎么说也是他自己的地盘,想要做到不留证据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们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查到这么多有用的东西,已经是不易了。” 魏孝起身说道:“虽然我们没有证据,可通过泰猛和钱专的情报可以看出,这个刘琦确实是有问题的。不过依我看,现在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刘赫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们现在面临的是最差的一种处境,就是明明知道他有问题,却拿他没有办法,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露出破绽,不然只会让他有机可乘。”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不语,尤其是泰猛和钱专,脸上明显有些不甘心,看来是在为自己没有找到刘琦的罪证而懊恼。 刘赫随即一笑:“不过凡事总有两面性,至少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敌人是谁,我们也可以提前防备,这就是泰猛和钱专带回来的情报的重要所在。刘琦现在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对他有所防备,从他的角度看来,反倒是他在明,我们在暗,对我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魏孝点头称是:“现在这个局势下,即使咱们掌握了刘琦的罪证在手中,也不敢保证就能将其一举拿下。相反,咱们在这荆州的地盘上,再怎么说他也是刘表的长子,若是惹怒了他,到时候不光是咱们天机营,就连整个军营恐怕都会受到牵连。所以无论怎样,眼下最好的选择都是继续观望,最好是让他自己露出马脚,也省得我们再动手。” 虽然魏孝的话很有道理,可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想让刘琦主动犯错的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 魏孝思量片刻,继续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有些在意,咱们昨晚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可为什么一直到现在,军中好像对此一无所知一样,难道昨晚是刘琦提前派人动了手脚,调走了在天机营外巡夜的士卒?” 刘赫摇了摇头:“那倒不会,军中的布防我很清楚,一直是由诸葛亮负责的,以他的才智,不会被刘琦所摆布。我想那刘琦也不会愚蠢到自己来找麻烦,若是他敢出手干预布防,恐怕早就会被诸葛亮发现了。” 其实这个问题,刘赫也曾经想过,只是他与魏孝的角度不同。知道是由诸葛亮负责军中布防的他,自然不会去猜测是刘琦做了什么手脚。 他在意的是诸葛亮的布防方案一定会给刘备过目,刘备能够答应不在天机营外安排哨岗,多少也证明了刘备至少在表面上对自己还是没有戒心的,所以并没有派人暗中监视自己。 现在的刘赫,最怕的不是外敌而是内患,即使敌人如何强大,以他对未来走势了如指掌的能力来说都不足为惧,而他最担心的就是刘备对自己心存芥蒂,从而让自己做事畏首畏尾。 不过从他来到军中之后刘备对他的态度来看,至少现在刘赫不用担心会出现这个问题。 “如此说来,自然是卧龙先生知道自己的老师不想被人打扰,所以才撤去天机营之外的布防了。” 刘赫听魏孝这么一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诸葛亮撤去布防自然是好心,可如此一来是不是反而会引起刘备的猜疑呢? 不过好在刘赫并不想做什么对刘备不利的事情,所以这种念头转瞬即逝。 忠诚这种东西,只有时间才能说明一切,一个刚入军营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人完全放心的,与其如此,不如顺其自然,倒显得自己问心无愧。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拿着刘备的请帖来请刘赫赴宴。 魏孝接过请帖,目送那人离去,接着转身将请帖递到刘赫面前。 “这次是我猜错了,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 刘赫拿过请帖看了看,上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内容,只是一封普通的请帖。 “应该不会,如果他们知道了,必定会亲自前来探望,又怎么会还请我去赴宴呢?” 魏孝笑着点了点头。 刘赫将请帖随意的往怀中一揣,向门口走去。 “到底什么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咱们又何必在这里费心思的去猜呢。” 刘赫这次赴宴,虽然并没有被刘备问起昨晚有人行刺之事,却带回了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 三日之后,襄阳城内,大公子刘琦将与张晓菲成婚。 “什么?三日之后?为什么这么快?”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连一贯老成持重的钱专也不由得惊叹。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婚约 刘赫无奈的点了点头。 确实,按照一般情况来说,这从下聘到成婚,中间怎么也得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可这次却有人和刘表说,三日之后是百年难遇的大吉之日,错过之后很难再遇得上,于是刘表便马上派人来与刘备商谈刘琦和张晓菲的婚事。 刘备本就与刘表同宗,现在又寄身在刘表的地盘,这桩婚事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而作为张晓菲的哥哥,张飞也心知肚明自己这个妹子早就对刘琦芳心暗许,眼见自己妹子能嫁个如意郎君,当然也是一百个乐意。 所以双方一拍即合,也没有人再去纠结那些繁文缛节,而是很快商定三日之后两人成婚。 钱专仔细思量过后,仍是没有任何对策。 “刚才我们还以为可以再观望一段时间,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做出决断了,可眼下我们没有丝毫证据,如何能阻止这桩婚事?” 李勤站起身,小心翼翼道:“要不然我们先去将刘琦的事情告之刘将军?” 魏孝一摆手:“万万不可,我们没有证据,根本无法让人信服,如果刘将军知道的话,即使他相信我们,也只能让他也陷入险境。不如我们先看看有没有办法,而且最好不要让刘将军参与,那样的话,就算最终我们失败了,置身事外的刘将军也好为我们求情。” 泰猛长叹一声,眉头紧蹙。 “现在我们没有证据,又不能通知刘将军,那我们怎么阻止刘琦?难不成就看着张晓菲那个傻丫头就这么狼入虎口不成?” 没想到那个平时最看不上张晓菲的泰猛,现在竟是如此焦急,可越是焦急越是脑中一团乱,想不出任何办法,就在所有人都焦急万分之时,刘赫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谁说没有证据就不能阻止这桩婚事?”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反倒是一直没什么主意的陈默一下窜了出来。 “还是头儿有魄力,你放心,抢婚这事交给我陈默了,有我在,就没有抢不到手的新娘子。” 始终沉默不语的秦霜起身走了过来,冷冷的看着满脸兴奋的陈默。 “行啊,要抢婚也行,关羽和张飞,你挑一个,剩下的那个算我的。” 刚才还是跃跃欲试的陈默闻言顿时傻了眼,他眨巴眨巴眼睛,指了指一旁的王铁。 “让……让你先挑,剩下的那个算我和王铁的。” 王铁笑而不语。 秦霜白了陈默一眼,没有再搭理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陈默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撇着嘴嘟囔道:“说理咱们没证据,动手咱们又打不过,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倒是说说怎么样才行。” “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就只有一个办法,让刘琦主动退婚不就行了?” 陈默听刘赫这么一说,一下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少蒙我,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这刘琦处心积虑的想娶张晓菲那个疯丫头,又怎么会自己主动退婚?” 大猛子姐姐惊呼道:“呦,你们都听见了么?这小陈默最近可算是长点脑子了啊,竟然都能听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还处心积虑,啧啧啧,这词你都是从哪学的?” 陈默压根没听出这是泰猛在挤兑他,反而得意的一笑。 “跟李勤学的,他说要想聊天聊出水平,就得会这些词。所以每天晚上他都写一百个词让我背,说是背好了才能跟他聊天。” 众人皆笑着望向李勤,笑容玩味。 都说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看来一点都不假。这把老实人给逼急了,也会想出些不老实的办法来。 一脸尴尬的李勤支支吾吾道:“好了,咱们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还是先听听头儿的主意吧。” 本来以为刘赫是在消遣自己的陈默,一听连李勤都这么说,看来头儿是真有什么好主意,于是一下又来了精神。 “头儿,你快说说,到底咱们该怎么做?” “这件事很简单,你们什么都不用做,我一个人就够了。不过……”刘赫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陈默,“到时候如果有人要杀我,你们帮我拦下来就行了。” 陈默瞪大了双眼:“有人要杀你?是谁要杀你?” 刘赫平静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张飞。” 按理说任何人听到这个答案都应该会很惊讶,可没想到陈默却一本正经的看着刘赫,当他从刘赫脸上的表情确认对方并没有在开玩笑的时候,二话不说转身向门外走去。 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泰猛高声喊道:“这正经事刚说一半,怎么说走就走,你要干什么去?” “我就是去办正经事,”陈默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头,“我去山上练功去,只剩下三天了。” 泰猛闻言,先是惊再是怒,到最后又无奈一笑。 看来陈默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替刘赫拦下张飞了。 一般人听到这种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一般都会选择放弃,即使接受也不会孤身一人去涉险。 这也是泰猛为何先惊后怒的原因,惊的是陈默竟然连理由都不问,就如此轻易的就接受了这项任务。怒的则是看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好像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这就是陈默,那个天真烂漫、心直口快的陈默,想让他做起事来问理由,讲道理,那可真是这天下最大的笑话。 一想到这些,泰猛最终还是笑了出来。 “小陈默,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不丢人,要是把命丢了才丢人呢。” “我死不了,”陈默突然转过头,笑容灿烂,“不是还有你们在么?” 三日之后的襄阳城内,一片喜庆气氛。 连年战乱,人们实在太需要一点欢庆的理由了。今天又是那位人人爱戴的大公子刘琦的大婚之日,怎么能不让襄阳城百姓高兴? 于是一时间万人空巷,几乎所有襄阳城的百姓都来到街上,除了想再看一眼那位风度翩翩的大公子,还想看看那位幸运的新娘子。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大婚当日 要说这新娘子幸运,那可是也一点不假。襄阳城里哪个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不想嫁给那位刘荆州府上的大公子,就连每天晚上在梦里都是和他双宿双飞。 一听说刘琦要大婚,那些每日做白日梦的大小姐们全都一个个傻了眼,把自己关在房里哭得死去活来的,还说什么一辈子不想再看到那个负心人。可话是那么说,等抹干净了眼泪,今天这不还是老老实实的来了,只不过不再像平时那样挤到前排,而是只肯躲在角落远远看着罢了。 不过听说那新娘子的来头也不小,据说是那位率军驻扎在城里的刘皇叔的义弟的亲妹妹,听上去好像还跟当今天子有点什么关系似的。 难怪能攀上这门亲事,这刘琦家也是皇室宗亲,这两人可真算的上是门当户对了。 刘赫站在人群里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不禁一笑。 什么门当户对,那张晓菲就是一个屠户的妹妹,跟当今天子有毛的关系?再说了,就连刘备的皇叔身份都有待商榷,更别提是他的义弟的妹妹了。 不过刘赫也就拿这些当个乐子听,根本不会当真,更不会傻乎乎的站出来指出他们这些议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也许是今天太高兴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之中站着这位最近在襄阳城中声名鹊起的天机先生。 由于刘琦在百姓中威望极高,所有襄阳城的百姓都想亲眼见证一下这桩婚事,无奈人数太多,实在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能够装得下这么多人。 可百姓热情高涨,为了顺应民心,刘表便决定让花轿绕城一周,让每个百姓都能亲眼看到迎亲的队伍,也算能沾点喜气。 迎亲的轿子一大早就将张晓菲从刘备军营中接走了,可刘赫在刘表府邸的大门外已经足足站了一个时辰,那花轿还是一点影子都没有。 这也难怪,襄阳城是荆州州府,本就是一座巨型的城池,再加上到处人山人海,花轿必须一边开道一边前进,自然是慢的很。 半个时辰之后,人群逐渐骚动起来。 刘赫知道,这是花轿已经绕城一周,马上就要来到最终的目的地,刘表的府邸了。 果不其然,随着一片欢呼声响起,迎亲队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那刘琦身着一身大红礼服,骑着一匹南方少见的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一见刘大公子出现,简直跟疯了一样,有的尖叫,有的高喊,其中最让刘赫受不了的是人群中那些哭哭啼啼的女子,甚至还有几个不知道是不是目睹刘琦娶亲太过伤心,直接哭昏了过去。 刘赫摇了摇头,这帮女人也太疯狂了,竟然如此的歇斯底里。 他转过头,看向那走在队伍最前,春风得意的新郎官。也不知道这新郎官在自己的大婚之日看到这么多人哭是作何感想。 随之而来的是张晓菲所乘的花轿,虽然一路之上行进缓慢,可眼下已经到了刘表府邸,沿途道路两侧的官军明显多了起来,道路也逐渐拓宽,所以没过多久,就已经来到了刘表府邸的大门口。 刘赫昨天已经打听好这里的风俗,并不像他所猜想的那样还要新郎官将新娘子背进院门,而只需要新郎官去将新娘子搀扶下轿即可。 队伍站定,刘琦翻身下马,向花轿走去。 “都到这个时候了,头儿怎么还不动手?”站在不远处人群中的陈默眼见张晓菲就要在刘琦的搀扶下走下花轿,焦虑不安的小声嘀咕道。 李勤一把捂住陈默的嘴,然后小心的看了看不远处的几名官兵。 “你疯了?这要是让人听见,头儿的计划就全都白费了。” 陈默一下拍开李勤的手,刚要说上几句,就见远处的刘赫好像有意无意的瞥了自己一眼,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没有出声。 李勤这才长出一口气,转而向刘赫的方向望去。 此时的刘赫,正独自站在刘表府邸对面的人群之中,对于其他人的紧张已有几分察觉的他,却没有选择马上行动。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能让刘琦言听计从的人,一个在荆州说一不二的人。 当那位荆州之主出现在自己府邸门口的时候,刘赫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转瞬之间,刘赫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好像受了天大冤屈的可怜模样。 他冲出人群,用泼妇骂街一般的嗓音高声喊道:“张晓菲你个负心人啊,你就这么狠心的扔下我嫁给别人啊。” 一旁围观的百姓们起初根本没当回事,只当这是个不要命的疯子。若不是疯子,谁敢来刘荆州府前找死? 可当有人认出这人竟是那位刘备军中的天机先生的时候,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若说眼前这人是疯子,那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谁不知道这天机先生自打进入刘备军中便一连出手解决了好几个难题,又怎么可能是个疯子? 不过要是这么一说,好像是听说过他与张晓菲曾经在军中大闹过一场,后来就莫名其妙的没有了下文,莫非这是刘备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才不了了之了? 正在风口浪尖上的刘赫见人群有了反应,喊得更加起劲了,还带着一丝哭腔。 “你还记不记得你前几日是怎么跟说的?可你今日又是如何做的?就算你觉得对得起我,你又对得起那晚我们一起对其盟誓的月亮吗?”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天哪,看来这两人真的有事,还对着月亮一起山盟海誓过。 这下刚才那些本来还有些半信半疑的人全都相信了刘赫和张晓菲确实有问题,可这时他们似乎并不关心张晓菲作何反应,而是整齐划一的将目光投向了那位当众被戴绿帽子的刘大公子。 一身红衣的刘琦安静的站在原地,始终一动没动,脸上却是阴晴不定。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私情的证据 看见了么?新郎官的脸都气绿了,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这位迷倒万千少女的刘大公子,也会有这么一天。 再看刘赫,此时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如泼妇一样撒泼打滚的耍起无赖来。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么大一座襄阳城,就没个人能替我做主啊。” 此言一出,四下震惊。 好家伙,这话说的,明显就是冲着眼前那位统领荆州的刘表大人去的啊。 站在高台阶上的刘表平静的看了一眼自己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儿子,又看了看身旁已经惊得目瞪口呆的刘备,最后才将目光转向坐在府外大道上的刘赫。 “都说天机先生是位高人,可今日一见,怎么像个市井无赖一般?”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谁都能听出此时这位荆州之主言语之中明显的怒意,看来今天这位天机先生是凶多吉少了。 可刘赫就像没听出来似的,仍是哭着喊着让刘表替他做主。 在花轿中的张晓菲听着外面发生的这一切,再也坐不住了,她不顾规矩的冲下花轿,指着刘赫大声说道:“姓刘的,你闹够了没有?” 这一句“姓刘的”不要紧,不仅刘赫转头看向了她,就连刘琦、刘表,甚至是仍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刘备也一同望向了张晓菲。 本来这新娘自己跳下花轿就被视为很大的不吉利,再加上这毫无大家闺秀气质可言的一声大吼,围观的人们顿时对其一阵指指点点。 张晓菲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闯了大祸,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头求助于马上将要成为自己夫君的刘琦。 两人四目相对,张晓菲的心一下就凉了一大截。 刘琦的眼中明显带着一丝怀疑,甚至还有些厌恶。 刘琦将视线从张晓菲身上移开,转而看向刘赫,冷冷问道:“你说你们两个有私情,可有证据?” “证据?你还要什么证据?”张晓菲眼眶红润,望向刘琦,“难道你宁可相信他,也不相信我?” 刘琦略一迟疑,深情的望向张晓菲,刚才的怀疑厌恶神情全然不见,不仅如此,眼神中竟然还带有明显的怜惜之情。 “我当然相信你,不过我也不能任由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平白无故的诬陷你,他拿不出证据,自然也能还你一个清白。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先回花轿中去,看看,妆都哭花了。” 刘赫眼睁睁就看着这位刘大公子花言巧语的欺骗一位纯情少女,可那位纯情少女竟然非常配合的立马就上了当。她深情的看着刘大公子,脸上一副有你在真好的天真表情,然后十分听话的回到了花轿之中。 刘表轻嗽一声,缓缓道:“天机先生若是有证据,最好还是趁早拿出来,免得一会大家撕破脸,都不好看。” 一听刘表这句明显带有威胁口吻的话,刘赫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 “她小腹上有一颗黑痣,你说这算不算证据?” 女子小腹如此私密的地方,一般人又怎会知晓?这不算证据又算是什么? 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谁都知道,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刘赫与张晓菲有私情之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脸色铁青的刘表转过头看向刘备,可刘备哪里知道张晓菲小腹上有没有黑痣? 其实这件事去问张晓菲本人当然是最简单的办法,可碍于规矩,此时刘琦已让她重新坐回轿中,若是再次让她出来,恐怕又会触了霉头。 再说,在大庭广众之下问一个姑娘小腹上是否有颗黑痣也实在是太不合适了。 按理说他那个三弟也应该知道,可事出突然,连他自己都没有搞清楚状况,所以一直没敢去通知还在府内忙着酒宴之事的张飞。 他最清楚自己三弟的脾气,若是让他知道,恐怕今天这座荆州州牧府都得让他翻个底朝天。 可事已至此,没有张飞出面澄清,谁也无法证明张晓菲的清白。再加上刘表一直略带怒意的看着自己,他只得一咬牙,便让一旁的近卫去叫张飞出来,还特意叮嘱那名近卫,千万要将关羽一同喊来。 近卫在刘备身边时间不短了,自然知道其中轻重,十分懂事先去通知了关羽,这才跑去通知张飞。 关羽急忙赶来,立于刘备身侧,刘备给他使了个眼色,关羽顿时如临大敌。 不一会的功夫,张飞也快步的走了出来。 一脸春风得意的他看来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走到刘备面前嘿嘿一笑。 “大哥,何事找我这么急啊?你可不知道,我在里面实在是忙不过来了,有什么话你快说,说完了我还要接着忙我妹子的婚宴去呢。” 看着眼前这位笑容灿烂的三弟,刘备实在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等刘备开口,刘表突然冷冷道:“张飞将军,令妹小腹上是否有颗黑痣啊?” “有啊,不仅她有,我也有一颗,她小时候我哄着她玩的时候,还经常和她比谁的大呢。哎对了,州牧大人怎么问起这事来了?” 张飞被问得一头雾水,可一见自己说完刘表脸上那股怒意,顿时就觉得不对劲。 再看围观众人,皆是一片寂静,丝毫没有了任何婚礼该有的喜庆气氛可言。 “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神情激动的张飞上前一把拉住刘备的手,急切的问道。 一脸为难的刘备思量许久,可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时张晓菲从花轿里冲出,一下扑到张飞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哥,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妹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的那个家伙又是谁?” 张晓菲回过头,怒视着街上的刘赫。 “除了他还有谁!” 接着,张晓菲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张飞,张飞越听越怒,等张晓菲说完,转头怒视刘赫,一声大吼如炸雷一般响起。 “你敢毁我妹子清白,老子劈了你!”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陈默战张飞 刘赫一见二话不说,转身撒腿就跑,可就算他跑的再快,又哪能跑得过张飞? 只见张飞飞身一跃来到街上,顺手从街边一名士兵手中夺过一根长枪,一枪就向刘赫后心刺来。 刘赫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回头看,更不能停下脚步,只能玩了命的往前跑,可尽管如此,还是觉得背后一阵阴风袭来,看来那根长枪已经离自己后背不远了。 情急之下,刘赫大喊一声:“陈默你个王八蛋,非要等小爷死了再出手吗?” 怒火中烧的张飞可不管刘赫说些什么,眼见就要追上刘赫,脚尖猛地一点地,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跳出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张飞身边,用两只手死死的抓住了张飞手中的那根长枪,然后用力一扯,硬生生的让长枪改变了刺出的方向。 刘赫看着从自己左边擦身而过的枪头,差点吓得尿了裤子,奶奶的,这一枪实在是太他娘的狠了。 他回过头,指着陈默就破口大骂。 “你死哪去了?你再晚来一步,我就得被捅个透心凉。” 可话一说完,刘赫就感觉气氛不对。 要在往日,陈默一定会和自己对付上几句,可此时的陈默根本没有转头看自己,而是死死的盯住面前的张飞,眼神坚毅。 虽然不懂武艺,但刘赫也多少能感受到这就是高手过招时才有的专注。 刘赫可不想被波及,趁着陈默与张飞僵持的机会,赶忙一路小跑,一直跑到王铁身后,心里才总算是踏实一些。 张飞眼见自己这用尽全力的一枪,竟被陈默赤手空拳的拦下,心中也是一惊,定睛一看,才认出是那天一箭四物的陈默。 “小兄弟,不关你事,你给我让开。” 陈默死死攥住张飞手中的长枪,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 “你想杀他,先杀我。” 张飞一愣,可瞬间眼神又恢复了刚才的犀利。若不是久经战阵的猛将,很难做到如此杀伐果断。 “好,既然如此,就让我张飞先会一会你,来吧,你亮兵器吧。” “我不用兵器。” “不用兵器?”张飞冷冷的看着陈默,转而脸上出现一丝怒意,“就连天下无双的吕布与我对阵时都不敢托大说不用兵器,是谁借你的胆子?” 陈默松开双手,纵身往后一跃。 “我不是托大,可我就是不用,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在战场上,讲的是一个胜字,至于胜的有没有那么光彩,其实根本不重要。 所以在盔甲、兵器还有战马上,若是强于对手,就要将优势发挥到最大,绝不给对方翻身的机会。 多年征战的张飞,自然深谙此道,虽然周围很多人围观,却丝毫不介意别人会指责他欺负一个手无寸铁之人。 眼见陈默确实没有要用兵器的意思,张飞也没有弃掉手中长枪的想法,在摆了一个起手式之后,一枪就向陈默横扫而来。 没有兵器在手的陈默,只能靠移动来躲避张飞的攻击。 好在张飞现在手中的是一根长枪,而枪术四要,缠、崩、点、扫,其中缠和崩都是针对对方手中的兵器的,而面对赤手空拳的陈默,只有点和扫才能发挥作用。 张飞平日里惯用的丈八蛇矛与长枪最大的区别,在于蛇矛的两侧都有利刃,而且用法也类似于枪法,能极大的发挥扫字诀的优势,所以张飞的招数大多是大开大合,十分生猛。 而陈默想取胜唯一的机会,只有先夺下张飞手中的长枪才行,可若是张飞一直用扫字诀,其力度之大超出想象,寻常武将别说空手去接,就是用兵器去接恐怕都接不住,轻者双臂发麻,重者则虎口爆裂,直接失去战斗力。 即使像陈默这样的高手,想要用双手去接也是痴心妄想,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张飞用点字诀的时候再出手。 可十几个回合下来,张飞始终没有再像一开始刺向刘赫那一枪那样使出点字诀,而是始终抡起手中的长枪不断向陈默横扫而来。 陈默虽然只能一味的躲闪,可好在他手中并无兵器,体力消耗也会比张飞小上许多。 可让陈默有些暗自惊奇的是,本以为自己身材矮小,会在灵活方面有很大优势,可没想到这张飞如此魁梧的身材,不仅在速度上丝毫不落下风,而且还十分灵活。 这可让陈默有些为难,本来他以为可以通过灵活的移动来诱使张飞用出点字诀,可无论他如何闪转腾挪变换位置,张飞都能及时调整姿势,顺利使出扫字诀。 转眼之间已是五十回合,可双方还是几乎处在僵持状态,陈默终于明白,张飞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意图,始终刻意回避使用点字诀。 如此一来,僵局可就再难打破了。张飞虽然能保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可陈默却也始终没有给他一击即中的机会。 武将们在沙场之上两军对垒时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叫嚣着要和对方大战上一百回合。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一百回合是一个分水岭,若说之前两人较量的是招数,那一百回合之后,很大程度上两人比拼的就是体力了。 虽然看上去始终是张飞追着陈默穷追猛打,陈默疲于应对似乎体力会消耗的更大一些。但实际上武学修为到了一定层次之人,都不会再犯因为自己占有优势而轻敌的错误,反而越有优势的时候,越不会掉以轻心,这就是所谓的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以攻为主的张飞在体力的消耗上丝毫不比陈默小,再加上其体形庞大,说起来陈默反而是在体力方面占了一丝上风。 高手过招,洞察分毫,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对方的双眼,陈默很快察觉到了张飞的攻势明显不如一开始迅猛。 他意识到机会来了,于是他不仅没有随着张飞的速度而放慢节奏,反而有意的加快了脚步,甚至在张飞出招和收招的空隙,还能有主动出击的时候。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命悬一线 这一下张飞顿时有些急躁,眼看再这么下去,就要被陈默活生生的耗死,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 就在陈默再次出现在一个极为事宜用出点字诀的位置后,张飞突然变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枪刺向陈默。 陈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是大喜,看来自己的计划成功了,终于逼得张飞使出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点字诀。 他心里清楚,这种机会转瞬即逝,若不能好好把握,再会不会有这样的好事可就难说了。 于是他依然十分灵巧的避开了这一击,接着伸出双手,一把就攥住了张飞手中的长枪,然后双肩向下一沉,想借着这一枪刺出的力道将其夺下。 如果按照招式上讲,陈默的选择确实是天衣无缝的,而且两人的实力差距其实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么大,按理说陈默这用尽全力的一招,应该是可以将张飞手中的长枪夺下的。 可发力之后的陈默才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那根长枪好像长在了张飞手里一样,任凭自己用尽全力,竟然是丝毫没有脱手的迹象。 就凭陈默赤手空拳也能和张飞战上一百回合就可以看出,其实两人的武艺其实短时间很难分出高下,可要说起实战经验来,张飞可要比陈默高出的不是一点半点。 陈默平时虽然也没少和人动手,但碰上的一般都是些无名鼠辈,武功低微不说,还十分没有骨气,一见眼前出现个高手,顿时就跪地求饶了,所以陈默虽然打了不少的架,可始终没遇到过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而张飞则不一样,每次在战场上碰到的对手无论武艺高低,双方都是以死相搏,在经历过多次这种不死不休的打斗之后,不仅对于武学修为是一种磨砺,更锻炼出了交手时揣摩对方想法的能力。 这种东西可不是平日里对着木桩练武就能练出来的,那是在多次命悬一线之后才能领悟到的,不过在这方面人和人也不一样,虽然都是沙场上捡回条命,可最后能领悟多少就完全凭自己了。 经常有许多知名的武将莫名其妙的死于沙场,原因就是在于虽然招式凌厉,却在这方面逊于对手,以至于被武艺不及自己的对手斩下了首级。 陈默这才意识到,刚才张飞体力不支的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而自己这手看似是他诱使张飞用出的点字诀,实际上却是张飞诱使自己上当的招数。 可等陈默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张飞这时已顺着长枪刺出之势猛然前冲,来到了陈默身前。 张飞手中有兵器,而陈默没有,按理说陈默本该近身贴近张飞的,可现在情况截然相反,反倒是张飞主动贴近陈默。 猜不出张飞是何用意的陈默,唯有死死的攥住手中的长枪,不让张飞调转枪头对向自己。 可张飞好像并没有再用枪的意思,而是突然身子微微一沉。 陈默一见顿觉不妙,可他还来不及闪避,张飞就一肩向陈默撞来。 张飞何等的力道,那坚如磐石的肩膀宛若一个铁锤,重重的砸在陈默的胸口。 陈默只觉眼前一片金星,再也没有力气抓住长枪,双手一松,整个人直直的向后飞去。 张飞丝毫不给陈默喘息的机会,大步向陈默的方向飞奔而去,接着举起手中的长枪,一枪刺出,用的又是那点字诀。 可这一次,陈默再没有机会去夺下张飞手中的长枪,只能任凭自己的身体飞在半空中,只能等到撞在什么东西上面停下来,然后被张飞一枪刺穿身体。 哎,还是没有能拦下张飞。 飞在半空的陈默,突然觉得时间变得好慢,甚至可以让自己有时间去想一些事情。 刚才明明是张飞立于不败之地,可是他却先出手变招,不正说明了其实是他已经支持不住了吗? 若是刚才自己不那么着急,再与张飞缠斗一阵,恐怕张飞就要真的体力不支了。 而且自己过于纠结于对方的点字诀了,若是能再将自己的意图收敛一点,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张飞察觉。 可现在明白这些已经为时已晚,自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片刻之后,自己的身体就会被对方一枪贯穿,而从此这世上就再没有陈默这个人了。 这就是陈默在面临死亡时的顿悟,就亦如张飞当年对阵吕布时顿悟的那样,只有在与高手过招之后才会萌发的想法。 可是事已至此,顿悟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了,因为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小陈默,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不丢人,要是把命丢了才丢人呢。” 他脑中又响起泰猛那天对自己说过的话,突然有些心酸。 陈默不怕死,可死了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总有些舍不得。 “大猛子姐姐,对不起,我要死了,下辈子再见吧。” 陈默撕心裂肺的喊出这句话后,平静的闭上了双眼。 张飞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力道不减反增,手中的长枪也直逼眼前的陈默,只等陈默撞在身后的墙壁上,然后一枪将其刺穿。 可片刻之后,张飞就只觉一股强风从自己侧面而来,他转头一看,不由得大惊。 只间一人左右手各持一柄巨锤,不由分说的就一并向自己砸来。 看那巨锤的个头,少说也得有个百八十斤,这两锤若是同时砸下,恐怕自己当时就得脑浆并裂。 张飞自知已经无法闪避,唯有咬紧牙关,高举手中长枪在头顶一横,准备硬接下对方的双锤。 就听“咔嚓”一声,张飞手中长枪应声折断。 张飞大惊,可刚才那一下还是卸去了对方双锤不少的力道,趁着这个机会,他急忙纵身向后一跃,将手中的两截断枪横在手中。 那人没有去理会张飞,而是直接走到已经瘫坐在一堵墙下的陈默身前,柔声说道:“小陈默,你死不了,不是还有我们呢么?” 落地之后又向后退了数步才站稳脚跟的张飞手持两截断枪,眼神狠辣的盯着眼前这个一锤就将自己逼得如此狼狈的怪人。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无名神兵 这人手中的两柄巨锤,若不是修炼刚猛武功的人是绝对用不了的,可这人看上去哪有一丝刚猛的样子? 虽然一看上去就知道是个男人,可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阴柔之气,尤其是在他将手中的两柄巨锤放在地上之后,简直与寻常女子无异。 “如果我没记错,你也是天机营的人,可今天不管是谁,只要敢拦着老子,都得死。” 背对张飞的泰猛好像没听见一样,仍是目光柔和的望着陈默。 “不是跟你说了么,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你怎么不长记性呢?” 已是没了力气的陈默强打起精神,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一股血气上涌,嘴角顿时渗出一道血丝。 泰猛一皱眉,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他最引以为傲的苏绣的锦帕,蹲在陈默身旁,帮他擦干净嘴角的血迹。 “让你逞能,还不用兵器,吃亏了吧?等着,老娘这就给你讨公道去。” 本来就对泰猛不理不睬的态度极为愤怒的张飞一听这句话,更是怒火中烧。 “老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像你这样娘们儿唧唧的玩意,看着就让人恶心,别废话了,赶紧过来受死。” 泰猛站起身,将那两柄与他气质极为不符的巨锤重新拿在手中,这才不慌不忙的转过身来。 “呦,张飞将军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就凭你手中的那两根破木头棍子,就想接下我手中的双锤吗?” 张飞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中的这两截断枪在泰猛的大锤面前简直犹如两件稚童的玩具。 可就当张飞还在暗自寻思的时候,泰猛根本不给他更换兵器的机会,突然舞动双锤直逼而来。 刚才还是一副温婉模样的泰猛,此时却是眼神犀利。 “老娘这辈子最听不了的就是有人说我像个娘们儿,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娘的双锤!” 如果说刚才是张飞猛攻手无寸铁的陈默,那么现在情况截然相反,面对泰猛这对异常刚猛的双锤,张飞手中就跟没有兵器没什么两样。而且泰猛的双锤可比一根长枪的体积大的多,想要轻易躲避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不亏是久经战阵,处于劣势的张飞阵脚丝毫不乱,他瞅准机会,将手中的断枪猛地的一掷,趁泰猛举起巨锤去挡的功夫,侧过身一下冲到一名刘表的近卫身旁,又抢过了对方手中的长枪。 刘表的近卫,那可都是荆州军中百里挑一的士兵,手中的兵器自然也比一般军队强出许多,此时张飞手中的长枪的枪杆不再像刚才那样是木制的,而是一杆货真价实的铁枪。 转眼之间,泰猛兵器上的优势就已不在,这根铁枪可不会像刚才那样那么轻易的就被巨锤砸断。 泰猛看了看手握铁枪的张飞,突然一言不发的重新走回陈默身边,将手中的双锤往地上一扔,又重新恢复了一开始的那种温婉姿态。 一旁看得真切的陈默挣扎的坐起身,有气无力的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泰猛白了他一眼。 “这不废话么?刚才他手里是杆木枪,老娘当然不能放过。眼下他已经有铁枪在手,老娘可打不过他。” 陈默看了看张飞手中的那把铁枪,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恩,那是打不过。” 张飞听着都傻了,这都是什么人哪?见人家手中没家伙,突然就冲了出来,没完没了的追着打。一看人家又有了家伙,知道打不过,转身就扔了兵器说不打了。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刚才那个被自己击飞的陈默,似乎对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这种无耻行为丝毫不感到意外,反而还好像十分认同。 张飞将手中的铁枪一立,冷哼一声。 “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没见到过像你们这么不要脸的呢。” 张飞本来想借此激怒泰猛,可没想到泰猛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张飞将军这话可就不对了,生死关头,你说要命要脸啊?” 张飞眉毛一挑:“当然是要脸啊。” “要脸?那你刚才追着一个手无寸铁之人砍了半条街?你要是真要脸也行,你现在就把手里的家伙扔了,咱俩再来一次,我就承认你是条汉子。” 张飞仔细琢磨了半天,觉得泰猛这番话似乎有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你少废话,别跟老子说这没用的,你还打不打?不打就别拦着老子杀刘赫!” 张飞明显有些恼羞成怒,可自知不敌的泰猛却没有一丝惧色,还故意的往路中间走了几步,显然是故意要拦住张飞去路。 “打啊,怎么不打?我打不过你,有人打的过你啊。” 张飞像听笑话似的听着泰猛的这番言辞,这个娘娘腔是不是疯了?除非你让我二哥出手,不然这襄阳城里谁能打得过我张三爷? 可当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秦霜突然出现在张飞眼前,并以极快的速度递出了第一剑之后,张飞顿时觉得泰猛的话一点也不好笑。 本有些措手不及的张飞很快调整好气息,接连用出数招包含崩字诀和缠字诀的枪法。 可眼前这人的剑实在是太快,而且还不失刚猛,缠字诀缠不住,崩字诀也崩不开,一时之间,张飞竟然出现一丝要落败的迹象。 招数上的失利还不是最可怕的,最让张飞触目惊心的是秦霜手中那把泛着寒光的长剑竟是一柄不知来历的神兵,转瞬之间就在铁枪上划出了无数条剑痕。 随着秦霜的力道越来越大,手中催动的长剑也越来越迅猛,张飞意识到自己的铁枪马上就要到极限。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铁枪的枪头在与秦霜长剑的碰撞之后应声折断。随之而来的情况,就如同是一座岌岌可危的高塔,在随着塔顶的坍塌之后,下面每一层都随之倾然倒塌。 在每一次铁枪与长剑的交锋之后,铁枪都会被长剑斩下一块,在秦霜递出快似闪电的数十剑之后,张飞手中哪还有什么铁枪,不过剩下一小截铁棍而已。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换命 张飞像刚才对泰猛那般如法炮制,将手中仅剩的一小截铁棍向秦霜一掷,可这次他没有再去拿另一根铁枪,而是对着自己手下兵士喊道:“去取我的丈八蛇矛来!” 张飞的丈八蛇矛重七八十斤,要是一个人去抬虽说也能抬得动,但眼前这架势,明显是眼瞅着自家三将军要吃亏,所以张飞一声令下,手下马上有四五个兵士转身就跑,急急忙忙的去取丈八蛇矛。 可张飞又忘了一点,天机营的这几位可都不是什么讲规矩的主儿,眼前的这位秦霜更是连刘赫也拿她没有办法。 秦女侠可不管你是不是手无寸铁,再说她本来就是个女人,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如何如何对她来说一点限制都没有,不等张飞取来兵器,又是一剑刺了过来。 这下张飞可真是傻了眼,眼下手中再无任何可以用的兵器,如何抵挡秦霜手中这柄神兵? 他顺手拿起一块卫兵的盾牌,想要借此撑到手下将自己的丈八蛇矛取来。本来他以为就算这盾牌再怎么不济,也能勉强抗上几下,可没想到这盾牌在秦霜的长剑面前就好像纸糊的一般,一个碰面就被瞬间劈成了两半。 张飞虽然惊讶不已,可脚下却是丝毫不乱,一步步的向后退去。 而秦霜似乎并不想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而来。可叹那位威名赫赫的沙场万人敌,竟被逼得一退再退,完全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这倒也不是说张飞的武功比秦霜差,只是此时张飞对秦霜手中的这把长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一味退让,等待时机,看能不能抓住对手的失误趁机反击。 可秦霜的剑法滴水不漏,不仅没有给张飞出手的机会,反而在几招快的让人眼花缭乱的剑招之后,突然递出一记极为隐蔽的杀招。 饶是张飞这等名将,待他看清这记杀招之后也是一阵头皮发麻,这招看似是不经意之间使出来的,可当其锋芒毕露之时,已是让人避无可避。 如果张飞此时手中还有兵器,尚有一丝抵挡的可能,可现在他已是个手无寸铁之人,面对这记凌厉至极的杀招实在是无能为力。 秦霜眼看就要一击得手,却没有任何兴奋之色,脸上冰冷的表情令人发寒。 “你想换命?那我就和你换好了。” 大部分围观的百姓听了秦霜这句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人群中有些武学修为不低的人一看纷纷大惊失色。 原来那张飞眼见杀招将至,丝毫没有要躲闪的样子,反倒迎着长剑猛冲过去,不过双拳却是同时在空中高高举起,只待被长剑贯穿自己胸口的同时,就一拳砸碎长剑主人的头颅。 这等以命换命的打法,在武学中是大忌,也是交手时的下下之选。 可眼前这种避无可避的局势下,张飞的这招反而成了最佳的选择,只要对手存有一丝怯意,便会撤回剑招。 可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这秦霜明明看出了张飞的意图,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眼神一厉,手中的力道似乎还加重了几分。 这样一来,张飞反倒不用再费心思了,此时无论他如何选择,收不收手,都难逃一死。 张飞不亏是一员悍将,面对这等必死境地,不仅丝毫不惧,反而豪放大笑。 “好,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痛快的人,跟你换命,老子不亏。” 在远处一直观望的刘赫虽然看不懂两人的招数如何,但从两人的言谈话语和脸上的表情也猜出了十之八九。 他急忙扭头要示意身旁的王铁去营救秦霜,可当他看到王铁脸上的表情之时,顿时如坠冰窖。 此时的王铁,神情复杂。 其实面对这种局势,若他可以救下秦霜,不用刘赫提醒,他也会出手。但他距离秦霜太远,实在是无能为力,眼下只有咬牙忍住。 王铁心里十分清楚,一旦秦霜与张飞在此双双毙命,无论是刘备和刘表都不会放过刘赫,他只能守在刘赫身边,才能护其周全。 可就在这转念之间,身侧的刘赫突然冲了出去,直奔张飞和秦霜而去。 王铁大惊失色,此时就算是自己也是毫无办法,你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人又怎么可能救下秦霜? 可刘赫就像疯了一样冲向两人,口中不断大喊着:“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就在刚才还是没有丝毫退让的两人见到刘赫这般举动,竟然全都出现了一丝犹豫,可尽管如此,即便是他们两人想停手也已是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长剑和重拳同时取了对方的性命。 两人同时的迟疑,使得本来凌厉异常的招数有了片刻的放缓,就在这个空当,关羽从一旁冲出,一刀挑向秦霜手中的长剑。 这一刀力道出奇的大,秦霜手中长剑虽未脱手,可在这一刀之下还是瞬间被弹开,整个人的前冲之势也瞬间停了下来。 关羽在挑飞秦霜长剑的同时,两肩同时运劲,猛地向张飞撞去。 张飞硕大的身躯在关羽这一撞之下,直接身子一歪就侧飞出去,一下撞在刘表府邸门前的石狮上,瞬间将其撞了个粉碎。 刚刚取来丈八蛇矛的兵士一见自家将军如此模样,二话不说就将手中蛇矛往地上一扔,然后赶忙七手八脚的上前搀扶。 在一刀挑开长剑,又一肩撞飞张飞之后,关羽将手中青龙偃月刀往身边一立,一挽胸前的长须。 他没有去看身后撞得不轻的三弟,反而是冷冷盯着面前的秦霜。 别看关羽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 就凭秦霜能将张飞逼到换命的地步,再加上刚才自己全力的一击都没能将她手中的长剑挑飞,都说明了眼前这个表情冰冷的天机营士卒实在是不容小觑。 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秦霜面无表情,而面对关羽这个可以说是救了她一命的救命恩人也并没有一丝感谢,反而平静的用剑一指关羽。 “怎么?下一个该你了?”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压制 若说张飞最受不了的是刚才泰猛那般咋咋呼呼的挑衅,那这位向来不将别人放在眼里的关羽则是最难忍受秦霜这样的冷言冷语。 他刚要发作,突然就见姗姗来迟的刘赫低着头向自己冲来,一头撞在自己身上,不住的拍打着。 “不能死啊,你不能死啊。” 关羽低头看着这位已经是神智有些恍惚的天机先生,没有做声,只是任由刘赫不断的拍打着自己。 秦霜身子微微一颤,沉默片刻之后走了过来,一把拽起刘赫的后脖领,将其从关羽身边拉开。 “关羽将军,此事事出有因,我们头儿也是实属无奈,还望关羽将军见谅,等头儿清醒之后,自然会给您一个交代。” 秦霜虽然声音很轻,可关羽却是听得字字真切。 关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刚才比自己还要冷傲的秦霜会突然说出如此一番客气十足的言语。 他紧皱双眉,手挽长须,思量许久,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秦霜一见,二话不说转身拉起已是浑然不觉的刘赫就走。 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张飞犹如炸雷的一声怒吼。 “你们谁都可以走,就他刘赫不能走!” 秦霜拖着刘赫走到泰猛身边,将他一把推倒泰猛怀里,这才回过头。 “今天谁要杀他,我就杀谁。” 张飞看着秦霜那双眼睛,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沙场上生死见得多了,死斗之时什么样的眼神没见过,可从没有一个人能将这位万夫不当的猛将震慑到如此地步的。 张飞只觉自己心跳加速,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想要开口,却是有气无力,说不出一个字来。 关羽则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张飞为何会出现如此反应他最清楚不过,这是他在战场上两军对垒之时对方武将经常会出现的一种反应,压制。 这种压制,完全是由双方气场悬殊太大造成的,气场弱小之人,在面对有强大气场之人的时候便会出现这种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并且说不出话来的情况。 关羽遇到的武将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由于那些人太过弱小。可此时出现这种反应的人不是那些无名鼠辈,而是自己的结拜义弟,真正的沙场万人敌张飞啊。 关羽顿时如临大敌,握住青龙偃月刀的手力道也不觉加重了几分。 他心中十分清楚,此时若不是秦霜主动收起气场,就是他也无法将张飞从这种压制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而能将张飞压制住的人,又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呢? “你们在这里如此的肆无忌惮,真的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荆州之主终于不再坐视不理,一句话就让四下顿时鸦雀无声。 泰猛轻轻将手搭在秦霜的肩膀之上,这一举动让秦霜的眼神中的戾气渐渐收敛,最终消散不见。 张飞突然一下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像被人松开了一直被勒紧的脖子一样。 关羽这才长出一口气,走过去一把将张飞扶起,与秦霜之间的横刀相向也才算是告一段落。 脸色铁青的刘表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等无人再出声寻衅之后,终于再次开口道:“刘将军,这件事是你的家事,还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备一听,赶忙躬身施礼,不停的向刘表赔不是。 “刘荆州息怒,这事确实是你我两家的家事,我看这其中必定有误会。” 刘表点了点头,平静道:“恩,我看这其中也是有些误会。” 刘备长出一口气:“刘荆州明见。” 不料刘表继续说道:“我说的是刘将军你误会了,从今以后,这便只是你的家事,跟我州牧府再无半点关系。” 说罢,刘表转身拂袖而去。 张晓菲神情恍惚的走到刘琦身边,轻声道:“你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言不发的刘琦狠狠的望着已是不省人事的刘赫,恨得牙根痒痒。 张晓菲眼眶红润,仍是痴痴的问道:“你说啊,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琦这才转过头,不甘心道:“你我的婚约就此作罢了。” 张晓菲不住的摇头,两行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不会的,你骗我,不会的,你们都骗我,好好的一桩婚约,怎么说不算就不算了呢?” 可任凭她如何痛哭流涕,也丝毫无法打动已是远去的刘表,甚至都不能挽留追随自己父亲而去的刘琦。 从小到大,张飞什么事都顺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子,哪怕她再胡闹,张飞也会忍让迁就。 今日看到张晓菲如此的伤心欲绝,张飞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他走过去一把抱住张晓菲,心疼不已。 “妹子,你放心,哥哥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已经听不见任何话,看不见任何事的张晓菲毫无反应,只是将头埋在张飞胸前放声大哭。 这时州牧府走出一名校尉,站在州牧府门口的高台之上大声喝道:“州牧大人有令,所有人即刻散去,如有不从者,一律严惩不贷。” 围观百姓个个听得真切,都知道州牧大人这是摆明了在下逐客令,而且还是冲着眼前这位与州牧大人同宗的刘皇叔去的。 比那些百姓站得更近,听得更清楚的刘备长叹一声。 “三弟,有什么话,回军营再说。” 张飞显然是犯了牛脾气,死死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刘备向一旁的关羽使了个眼色,在关羽的生拉硬拽之下,终于是将张飞兄妹俩一同带回了军营。 等刘赫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身边的魏孝看到刘赫醒来大喜过望,可在片刻的兴奋之后又无奈的告诉了刘赫一个坏消息,刘备只给他三日的时间,让他将一切交代清楚。 “若是三天之后我不能给他答复呢?”刘赫平静的问道。 “这……” 魏孝低着头,有些为难的思量着。 “好了,你在天机先生身边一直守着,一天一夜没合眼,一定累坏了,你先去休息,还是我来跟天机先生说吧。” 正文 第六十章 引蛇出洞 一见是卧龙先生亲自登门,魏孝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接着对诸葛亮施了一礼。 诸葛亮对魏孝微微一点头,等他走出房门,这才笑着坐在刘赫床边。 “睡了一天一夜,睡够了没有?” 刘赫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事前也没跟我商量一下,也好能让我有个准备。” 刘赫这才懒洋洋的说道:“我要是事前跟你商量了,今天你还能来给我通风报信?” 诸葛亮略一沉思,笑道:“也是,不过主公只给你三日时间,如果到时候你没能把原因说清楚,我想结果你也能猜到,为了平复刘表的怒气,就只能牺牲你了。” “这我早就猜到了,不过我也是没办法。对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大闹婚礼?” 诸葛亮摇着那把从不离手的羽扇,笑容玩味。 “那你又为什么不问那天我怎么没有跟随主公一起去婚礼现场?” 刘赫先是一愣,随即一笑。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这个人真没劲,明明知道,却到了这时候才假惺惺的来看我。“ “彼此彼此。我倒是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向主公解释。” 如何解释?事到如今,除非能够掌握刘琦的罪证,否则怎样的解释都不能救下自己的性命。 刘赫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久违的清新空气迎面而来,脑中虽然一片清醒,却仍是毫无头绪。 “三天实在是太短了,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集到实质的证据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更何况还是在人家的地盘。” 诸葛亮点了点头,也起身走到窗边,与刘赫并排而立。 “确实如此,这就好比你是个猎户,好不容易找到了狐狸的洞穴,却无从下手,想要深挖,又没有那么多时间。” 刘赫想象着诸葛亮描述的这番景象,不禁苦笑。 “而且这个猎户还是受命来猎捕狐狸的,如果到时候抓不到狐狸,自己性命也保不住。” 诸葛亮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刘赫。 “只可惜这并不是个合格的猎手,不然怎么会不知道用烟熏的办法让狐狸自己从洞穴里出来?” 刘赫闻言如遭雷击,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脑中却在飞速运转,片刻之后,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对啊,这段时间他总是拘泥于找到刘琦的罪证,可既然是罪证,谁会放在明面上等着你去拿呢? 就算侥幸拿到刘琦的罪证,也难保这位大公子就没有应对的办法,万一到时候让他蒙混过关,自己可就真的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可诸葛亮的意思很清楚,与其费尽千辛万苦的去找证据,不如想个法子引刘琦主动露出马脚,如此一来,也不怕他狡辩脱罪。 思路一下清晰的刘赫,突然感到轻松许多,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你这个人真会卖关子,明明想到了好办法,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说?” 诸葛亮突然转身对刘赫躬身施了一礼:“这都是拜恩师所赐。” 刘赫没好气道:“你就不能跟我学点好?” 不过诸葛亮说的也对,刘赫最喜欢在人前卖弄一下,每次遇到事情也是说一半留一半,总想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那才能显出他的高人风范。 今日诸葛亮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刘赫也尝了一回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 “其实我也早对刘琦起了疑心,就凭他对主公的态度和其父刘表的反差之大,就可以断定他对主公是另有所图。” 诸葛亮果然名不虚传,仅用了一句话,就将刘赫很长时间才想明白的这件事给解释的清清楚楚。 看那刘琦一直以来如何对待刘备,再看婚礼那日刘表对刘备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刘琦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刘表对刘备的冷淡,以他的城府,不可能没有缘由的去亲近一个不招刘表待见的落魄皇叔。 可自打刘备来到荆州,刘琦不仅热情接待,并且还三番五次的出手相助,如此的过分热情,不是另有所图又是什么?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放下诱饵,引蛇出洞。” “诱饵?”刘赫眉头一皱,“什么诱饵?” “刘琦对什么人最在意,我们自然就拿什么人当诱饵。” 说起刘琦最在意的,应该就是张晓菲了。可到了这个时候,刘赫与诸葛亮都十分清楚刘琦对张晓菲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很在意罢了,而到了这个时候,能让刘琦上钩的必须是他真正在意的人,所以诸葛亮说的那人自然不是张晓菲。 刘赫心念一转,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笑容。 “这样好么?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主公,用来做诱饵是不是有点……” 诸葛亮平静道:“咱们做这些,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保护他?” 刘赫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虽然现在的局势表面上是刘赫在风口浪尖上,但是背后隐藏的阴谋实际上是指向刘备的,若能揭发刘琦的罪行,最终受益的还是刘备。 “好了,既然已有了对策,我也就不在此逗留了,军中还有许多事务等着我去处理,我可没有天机先生这份在窗边赏景的雅兴。” 刘赫一笑,并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仍是站在窗边,一直目视着诸葛亮离开天机营,这才收回视线,望着院中的那口水井发呆。 “你这身子刚好点,就站在窗边吹风,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不知何时,秦霜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刘赫身后。 刘赫转过身,直直的望着秦霜,一言不发。 秦霜上下打量着刘赫,有些幸灾乐祸。 “怎么?脑子摔坏了?” 刘赫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嬉皮笑脸,他走到秦霜面前,语调轻柔。 “答应我一件事,不要死在我前面。” 秦霜一愣,胸口起伏不定,目光也开始变得闪烁起来。 “呸,谁要死在你前面,我听人家说了,别看你面相年轻,其实是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我又怎么会活不过你?”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黑衣人 刘赫这才想起第一次见到刘备时,曾经在刘备面前称自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岁数,还说什么随师父在山中修行多年,以至于刘关张三人一致认定刘赫肯定是个岁数不小的得道高人。 看来这件事准又是张飞那个大嘴巴走漏了风声,这才会传到秦霜耳朵里的。 刘赫释怀一笑,没有再说话,转身又走到窗前,不再去看虽然嘴上仍是不饶人但实际上已有些不知所措的秦霜。 过了好一会,秦霜才再次开口,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语气。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如果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听到秦霜这如同孩童斗嘴般的语气,刘赫便猜出了十之八九。 “是关于肖玉儿的?” “对,就是关于她的。我只怕我说了,有人会心疼,不舍得对美人下手。” “美人?”刘赫装出一副吃惊模样,“哪里有美人?这天机营中有美人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天机营中有位女扮男装的美貌女子,其他的我可没听说过。” “呦,头儿你又这么夸人家,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刘赫瞬间表情凝滞。 这大猛子姐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刘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婀娜的走了进来,还对刘赫妩媚一笑。 “头儿你也真是的,刚一醒过来就说这种话,是不是想人家了?” 刘赫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又不能暴露秦霜的女子身份,只得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又引来大猛子姐姐抿嘴一笑。 刘赫昨日昏厥过去,天机营众人十分担心,刚从魏孝口中得知刘赫醒来,马上全都赶了过来。 魏孝最后一个进来,一进门就有些愧疚道:“头儿,我跟他们说了您刚醒,不适宜见客,可大家实在是心中挂念您,非要现在就来看看您。” “呦,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怎么着?就你懂事?我们都不懂事?听你那意思,我们这帮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干的人你拦都拦不住,非要来打扰头儿休息是吗?” 魏孝知道泰猛就是这个脾气,也不和他计较,谁知那泰猛还是不依不饶。 “再说了,我来的时候秦霜也在啊,你怎么不说他打扰头儿休息啊。还有我跟你说,头儿他想我了,我刚才一进门就听见头儿在夸我长得好看,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哎,头儿,你说是不是啊。” 众人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纷纷望向刘赫。 一脸委屈的刘赫无奈之下再次昧着良心点了点头,顿时惹来众人鄙夷的目光。 “看见了么?头儿自己都承认了,你个马屁精就别在这装好人了。” 大猛子姐姐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一脸得意。 正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刘赫是不是脑袋摔坏了的魏孝听闻,刚才还是紧锁眉头的他顿时满脸堆笑。 “是是是,是我不会说话,我给你赔不是,你别跟我一般见识,还是听听头儿有什么计划吧。” 一提起正事,刚才还犹如一盘散沙的天机营众人纷纷精神一振,就连泰猛也收起那副得意神情,十分认真的等待刘赫说出应对之策。 “我现在还没想出什么计划。”刘赫平静的说道。 一听刘赫没有计划,众人都有些吃惊。三日之后,若不能给刘备个交代,不仅这天机营要解散,就连刘赫自己也要身首异处,这种紧要关头,一贯妙计连出的天机先生却没有了对策。 “不过我心中已经有了些思路,只不过在细节方面还需要仔细推敲一下,所以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 听到这里,众人才总算是长出一口气。头儿这么说了,就一定能想出对策,既然如此,就别再这里耽误头儿想事情,于是在魏孝的带领下,众人十分识趣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本就是刘赫和秦霜的房间,秦霜自然不会走,她目送其他人离开后,转头冷冷道:“你还有功夫想对策?恐怕你对策没想出来,脑袋就被人砍了。” 刘赫一本正经道:“有秦女侠在,我看谁能动我分毫。” 秦霜白了他一眼,转身去门口查探了一下,看来是仍对刚才泰猛突然闯入之事心有余悸,见确实没有其他人,这才将门关好,回到房中。 “昨夜我路过肖玉儿的房间,正巧她在房中洗澡,我无意中看到她手臂上有一道伤痕,而且还未完全痊愈,而她伤痕的位置,正是那晚我一剑刺伤刺客手臂的位置。” 刘赫一皱眉:“所以你认为肖玉儿就是那晚的黑衣人?” “我的剑法与一般剑法不同,留下的伤痕也与寻常伤痕有些区别,虽然昨晚灯光灰暗,但我有九成把握,肖玉儿就是黑衣人。” 刘赫默不作声,低头沉思起来。 秦霜等候片刻,见刘赫迟迟不肯开口,眉毛一挑。 “怎么?是不相信我,还是不忍心杀你的小美人?” 刘赫摇了摇头,却是一笑。 “都不是,我只是在想,咱俩的房间和肖玉儿的房间是这座院子的两个对角,你怎么会没事溜达到她的房间去。还有,你既然看见她在洗澡,虽然你也是个女子,看上几眼也无所谓,可你为什么会看得如此仔细,甚至在昏暗的灯光下还能看清她手臂上的伤痕。” 秦霜被说破心事,顿时一副羞涩神情,小脸还有些微红。 “你少管,我愿意看谁就看谁,再说了,多看上她几眼,她身上的肉也不会长到我身上来。” 刘赫坏笑着点了点头:“恩,秦女侠说的对,是这个理,别人的东西再怎么看也变不成自己的。” 秦霜又羞又恼,眼光不断在房间中扫视。 刘赫一见,急忙跑到床边抓起秦霜的长剑,又从自己床下拽出自己的长剑,将两把剑一起死死的抱在怀中。 “女侠息怒,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你以为没有剑我就不能打你了么?” 刘赫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委屈。 “那能不能不打脸?” 晚饭时分,看到刘赫的两只熊猫眼,陈默一口饭就笑喷了出来。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伤心的陈默 刘赫一抬手,一双筷子就扔了过去。 “笑什么笑,好好吃饭,就你这小个,肯定是从小不好好吃饭。” 陈默灵巧的躲过了筷子,却仍是笑的前仰后合,指着刘赫脸上的淤青说道:“你怎么被打成这样,是不是偷看哪家的姑娘洗澡了。” 刘赫叹了口气:“我要真是偷看了也值了,关键这是被一个偷看姑娘洗澡的人给打的。” “怎么?别人偷看的时候被你撞见了?” “那可不,那人不仅理直气壮的,还打我,下手甭提多黑了,你看看给我打的。” 秦霜突然站起身,走到王铁身边,轻声说道:“王铁大哥,我那把剑又需要磨一下了。” 王铁一笑,点了点头:“行,一会你把剑给我,我磨好了就给你送过去。” “不麻烦你了,你将磨刀石借我,我回房自己去磨。” 秦霜说完,便回到座位上,若无其事的吃起饭来。 刘赫听的字字真切,冷汗直流。 陈默抱着饭碗坐到刘赫身边,语重心长道:“我跟你说,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吧,是给像我们这样武功盖世的少侠准备的。就你这样自己走道都能走到沟里去的,以后就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吧,别老想那些没用的。” 秦霜又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接过陈默手中的饭碗。 “陈默兄弟,我再去给你盛碗饭来。” 陈默目瞪口呆的看着秦霜转身出门向厨房而去,头也不转的拍了拍身旁的刘赫。 “你看见了么?刚才秦霜对我笑了。” 深知其中缘由的刘赫白了陈默一眼:“对你笑怎么了?” 陈默猛地转过头,竟是有几分担忧之色。 “你以前见过他笑吗?他怎么了?是不是得什么病了?” 刘赫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秦霜已经从厨房回来,赶忙对陈默做了个收声的手势。 秦霜走到陈默身边,将饭碗轻轻放在他面前,笑容可掬。 “陈默兄弟多吃点,吃完了我再去给你盛。” 受宠若惊的陈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拼命的用力点头,拿起饭碗玩命往嘴里扒拉起来。 刘赫看着毫无吃相的陈默,鄙夷的一皱眉。 “就你这样的,还少侠呢,我看也没有哪家的姑娘能看上你。” 陈默一听不高兴了,将饭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口中含糊不清。 “我告诉你,从军之前我可没少做那些行侠仗义的事,从地痞恶霸手中救下的姑娘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了,一个个对我笑得那叫一个甜,还千恩万谢的。” “哦?”刘赫笑容玩味,“那些姑娘是不是跟你说,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陈默满脸得意:“对啊,她们都这么说。” “你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说吗?”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感谢我啊。” 刘赫把嘴一撇,不屑道:“那是人家姑娘压根就没看上你,要是人家喜欢你,就会跟你说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了。” 陈默低头沉思起来,脸上渐渐露出一丝落寞神色。 过了好一会,其他人都已经吃完饭离开了饭厅,刘赫也要起身离去,见陈默仍然愣愣出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别想了,哪天我教你一套讨姑娘欢心的方法,包你把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的。” 陈默撇了撇嘴,一副不信的样子。他思量片刻,突然问道:“你发现没有,刚才秦霜那一笑,比大猛子姐姐还像女人,甚至比肖玉儿姐姐还好看。” “有吗?我怎么没注意到?我看不是你眼花了,就是他总是不笑,突然一笑把你给吓着了。” 陈默点点头,轻叹一声。 “可能是吧,哎,这女人哪,真是让人搞不懂。” 刘赫不再多言,他大步走出饭厅,脸上却是笑容灿烂。 回到房间,就见那位赛雪欺霜的秦女侠正在磨她那把神兵,剑身与磨刀石之间产生的摩擦声让刘赫听的不寒而栗。 白天刚被胖揍一顿的刘赫此时已经长了记性,不敢再去主动招惹她。 秦霜磨好了剑,猛地站起身,吓了刘赫一跳。正在刘赫琢磨秦霜是不是因为饭厅的事又要对自己下手的时候,秦霜却一言不发的推门而出。 刘赫这才长出一口气,要不然一天挨两顿打,他这位天机先生的脸可就实在没地方搁了。 他往床上一躺,琢磨着如何对付刘琦,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门。 “谁?” 见门外之人没有动静,刘赫不禁眉头一皱,这秦霜,敲什么门啊,门又没锁。 要是别人,肯定在自己开口询问时自报身份,只有秦霜,从来都是一声不吭,这会又跟自己正在较劲,自然更不会有任何回应了。 刘赫走过去一开门,不禁一愣。 “怎么?天机先生这是不欢迎我么?“ 肖玉儿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怎么秦霜前脚刚走,这肖玉儿就来了,这一切是巧合还是肖玉儿故意的呢? 其实对于白天秦霜对他说过的话,刘赫还是十分相信的,以秦霜的性格,无论怎样,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诬陷肖玉儿。 若是肖玉儿真是黑衣人,刘赫自然不是她的对手,眼下自己孤身一人,唯有走一步算一步,先看看对方有什么企图。 “怎么会不欢迎你呢?我这是看见你一时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天机先生可真是会说话。” 肖玉儿抬起衣袖遮住嘴,嫣然一笑,一股迷人的香气也随之扑面而来。 也不知道这香气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迷香,虽然刘赫心中有所防范,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为了不让对方察觉,他索性故意提起鼻子使劲的闻了闻。 “玉儿姑娘身上这是什么味道,真香啊。” “这个没什么特别啊,就是我自己做的香囊,先生如果喜欢,我也帮你做一个。” 肖玉儿好像十分开心听到有人夸赞她的香囊,顿时眉开眼笑。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对了,玉儿姑娘手中端着的这是……”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肖玉儿的汤 刘赫看着肖玉儿端着的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碗,只是碗的上面还有个盖子,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先生怎么忘了,上次给你熬的汤不是打翻了么,今天我又特地给你熬了一晚,来,赶快趁热喝了吧。” 说着,肖玉儿不等刘赫让她,就主动走到刘赫屋里,将托盘放到了桌上。 刘赫略一迟疑,还是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这汤啊是我亲手熬的,虽然里面没有什么名贵的药材,可是这火候可是我整整守了三个时辰才熬好的。” 肖玉儿一边说着,一边将盖子掀开,从托盘上轻轻拿起一个汤勺放到碗中,又将托盘推到了刘赫面前。 刘赫看着眼前的汤碗,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惊喜表情。 “真香啊,这汤是用什么食材熬的?” “也没什么,就是从你们上山打猎的猎物身上取了一点点材料。” “哦……”刘赫一边点头,一边用力回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上山打猎的猎物之中有没有丹顶鹤,若是那丹顶鹤头上的鹤顶红,别说一点点,就是舔一下也得要了自己的小命啊。 虽说在刘赫生活的年代早就有人辟谣了丹顶鹤头上的那块红根本没有什么剧毒,可他现在身处的是书中的世界,那些大神笔下的鹤顶红可就不好说了。 “快喝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喝了。” 肖玉儿温婉的嗓音此时在刘赫耳朵里就犹如催命的咒语一般,他拿起汤勺盛了一勺汤,放在嘴边。 “对了,玉儿姑娘既然能熬出这么好喝的汤,一定是南方人吧?” 刘赫说着,顺势又将已到了嘴边的汤勺又放了下来。 “先生怎么忘了,小女子的家乡在桂阳,当然是南方人了,”肖玉儿嫣然一笑,有意无意的将汤碗又往刘赫面前推了推,“在我家乡有种说法,这汤啊,不能喝凉的,要是谁喝了凉汤,就会一辈子娶不到媳妇。” 喝凉汤就娶不到媳妇,这说法也太狠毒了吧。也不知道这肖玉儿的家乡是真有这种说法还是她为了让自己喝下这碗汤才这么说的。 娶不到媳妇固然可怕,但总比被毒死要强太多了,刘赫继续做着表面答应但是坚决不喝的顽强抵抗,还装出一副对肖玉儿家乡这种说法极为感兴趣的样子。 “哦?玉儿姑娘家乡还有这种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你见没见过喝过凉汤再也没娶到媳妇的人?” 肖玉儿低头沉思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那倒没听说过。” 刘赫一听,刚要说自己不喜欢喝热汤,既然这说法不灵验,不如等汤晾凉一点再喝。 可话没出口,就听肖玉儿继续说道:“不过倒是有几个年轻人不信,不听人家的劝告,非要试上一试,那时又正好赶上我们那里征兵,结果那几个年轻人一个也没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要是这么说来,也算没娶到媳妇吧。” 刘赫听完倒吸一口凉气,肖玉儿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啊,完全是冲着自己来的。 听她那意思,不仅娶不到媳妇,从军还会丢了性命,眼下自己不就是在军中么? 肖玉儿的话听上去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寻常聊天,可却是滴水不漏,将刘赫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完全堵死,一点余地都没有给他留。 这下刘赫再也没有了推辞的借口,这时的他已经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不喝面前的这碗不知道下了何种剧毒的汤。 他将汤碗端起,奶奶的,反正都是死,不如来个痛快的。 不过话说回来,肖玉儿的手艺倒是不错,这汤闻起来还挺香。 刘赫自嘲一笑,接着就要一仰脖像壮士喝壮行酒一般将手中的毒汤喝掉。 “大夫让你服过药后什么都不许吃也不许喝,你是不是没听见?” 刘赫举着已经送到嘴边的汤碗,听到秦霜这声痛斥,眼泪差点没掉下。 真悬哪,秦霜要是再晚回来一步,自己的命可就算交代在这了。 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的秦霜走进屋,瞪了一眼一副可怜模样的刘赫,接着又转头冷眼望向肖玉儿。 “他刚服过药,不能进食也不能喝水,这碗汤他是喝不了了。” 和秦霜的平静出奇的一致,肖玉儿也没有因为对方的突然出现而显出任何一丝慌乱,仍是淡淡一笑。 “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办法,不过这汤是我费了好大功夫的,不喝怪可惜的,你要是不介意,就替天机先生将这碗汤喝了吧。” “我介意,”秦霜语气中没有一丝客气,“我不爱喝汤,我是北方人。” 听着秦霜这没头没脑的后半句,刘赫顿时就明白了。 好你个秦霜啊,明明早就回来了,可就在门外站着不进来,要不然怎么会听到刚才自己与肖玉儿的那番关于南方喜欢喝汤的对话? 肖玉儿似乎并不介意秦霜对自己的态度,只是笑着望向刘赫。 刘赫顿时感到有些不对劲,看肖玉儿的眼神明显是让自己站出来说句话。按理说这时候应该出言安抚一下肖玉儿,可这位身份不明的美人杀手此时的对手可是那位说砍人就砍人的秦女侠,只要一句话说的秦女侠不爱听,恐怕还不等肖玉儿动手,自己的小命就先交代了。 秦女侠果然十分不满,还不等刘赫开口,就先甩下一句。 “你看他干嘛,他虽说是这天机营的头儿,可我的事,他管不了。” 肖玉儿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上下打量着秦霜。 “就连你们头儿都管不了你,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看来这肖玉儿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然表情上仍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但话语中却明显带有一丝挑衅的意味。 可挑衅这招对于秦女侠还真是没用,你就算不挑衅她,只要她看你不顺眼,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我就这么厉害,”秦霜用手一指刘赫,“不信你自己问他。” 见肖玉儿向自己望过来,刘赫尴尬一笑,指着自己的熊猫眼:“手太重。”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幕后黑手 “这我可得说几句公道话,天机先生,你也别怪我多嘴,这天下哪有下属对上司这般蛮横的?要我说啊,那些什么大夫不让你吃不让你喝的话恐怕也是某些人编出来的,不过就是自己喝不到,又看着眼馋而已。” 说着,肖玉儿竟然端起汤碗,又递到刘赫面前。 秦霜几步走上前来,将长剑往两人中间一横。 “我说他不能喝。” 肖玉儿终于不再似刚才那般温婉模样,毫不示弱道:“我偏要他喝。” “不能喝。” “偏要喝。” “不能喝!” “偏要喝!” …… 两人语调越来越高,肖玉儿早没了一进门时那般温柔可人的样子,而秦霜也似乎忘记了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 两人忘我的吵着,已经把本来应该是焦点人物的刘赫晾在了一边。 “行了,你们俩别吵了。” 刘赫的好言相劝,对两人一点作用都没有,她们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 可在片刻之后,两人却又突然安静下来,齐齐的望向刘赫,尤其是秦霜,更是一脸的惊怒。 此时的刘赫,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而他面前的汤碗中已经是空空如也。 “你疯了?敢喝这碗汤,不要命了?” 表情平静的刘赫没有理会秦霜这句已经相当于挑开天窗说亮话的质问,而是转头望向肖玉儿。 “汤我喝了,有什么话也可以说了吧?” 肖玉儿自然明白秦霜的话中含义,更能切身感受到身边的秦霜对自己的敌意。而刘赫的意思则更加明显,已经是戳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不错,我就是那晚的黑衣人。” 肖玉儿说着,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十分精致的匕首。 秦霜一见顿时如临大敌,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肖玉儿不仅没有丝毫要动手的迹象,而且还异常的平静,在承认了自己的黑衣人身份之后,竟然将匕首往桌上一放,推到刘赫面前。 很明显这是肖玉儿已经放弃了抵抗,这才会主动交出这把贴身的兵器。刘赫低头看了看桌上的匕首,却没有要去拿的意思。 “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调动像你这种级别的杀手。” “杀手?”肖玉儿自嘲一笑,眼神中却带有一丝落寞,“一个对目标手软的人,哪里还配称得上什么杀手?” 刘赫微微一笑,伸手示意持剑站立一旁的秦霜也坐下。 秦霜皱着眉,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收起剑坐了下来,她将手往肖玉儿面前一伸,冷冷说了一句:“解药拿来。” “这汤里又没有毒药,何来的解药?” 秦霜用手一指刘赫:“我不信,如果汤里没有毒,你又何必非要他喝?”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我这是疯了吧。” 秦霜一愣,显然没想到肖玉儿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她转头望向刘赫,却见刘赫对自己微微一笑,这才没有做声,继续听肖玉儿说下去。 “其实那天我知道你在门外偷看,我手臂上的伤痕也是故意给你看的,为的就是今天。” “今天?”秦霜眉头一皱,“你到底想做什么?” 对此事同样有些意外的刘赫虽然也想知道答案,可仍是始终一言不发,安静的听肖玉儿那好像自言自语般的讲述。 “我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确实是要杀了他。那天他在山上说出那番激动言辞的时候,我虽然表面装作感激,可心里却是一点也不信。这世上说一套做一套的人我见得多了,而且比他说得还要漂亮,等一到做的时候,就完全是另外一幅模样了。可我到了天机营,却发现这里跟别的地方真的有些不同,这里的人虽然脾气不同,可彼此之间却好像充满了一种我从没见过的感情,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我那时心里就突然有了一种想法,也许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可我也知道,从我心里有这种想法开始,我就已经不配再做一名杀手了。对于一名杀手来说,任何一丝动摇都是大忌,更何况还是这些所谓温暖的想法。那一次出手,我发现我根本无法对他下手,于是在那一瞬间,我做了一个决定,想看看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他说的那些东西。所以我故意向你泄露自己的身份,今天又端来这碗汤来给他喝。”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目的何在?” 肖玉儿没有理会秦霜的质问,仍是自顾自的说着。 “若是他喝了这碗汤,说明他真的相信我,我也会相信他的话,然后我会将一切全盘托出。” 秦霜一皱眉:“若他不肯喝呢?难道你还会杀了他?” “若他不喝,我也不会杀他,只是会找个机会悄悄离开这里罢了。” “好,既然他已经把汤喝了,你也该说出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了吧?” 肖玉儿点了点头,毫不犹豫道:“这次要杀天机先生的人是刘琦,可若说是谁派我来的,那刘琦恐怕还没这个资格。” 刘赫不禁心中一惊,刘琦虽说并无半点朝廷任命的官职在身,可荆州牧长子的身份可不是闹着玩的,可听肖玉儿的口气,明显将刘琦这般身家地位的人都不放在眼里,看来背后确实是有更有势力的幕后黑手。 放眼这世间像这样的人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无一不是称霸一方的诸侯,而且还要比其父刘表更有实力。 “是曹操吧?”刘赫平静的问道。 在片刻思量之后,肖玉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从那次狐尾草事件探查出颍川开始,刘赫就一直怀疑此事与曹操大有关联,而且通晓历史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的曹操正意图荆州,并马上会大军南下。 “刘琦知道刘表会将家业传给他弟弟刘琮,他自己更是无法与蔡夫人和荆州界内的蔡氏外戚抗衡,所以这才暗中联络曹操,想与曹操里应外合,夺取荆州之后,他便可顺利成章的成为新的荆州之主。” 一开始刘赫就猜到刘琦图谋不轨,可没想到刘琦竟然会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出卖自己的亲生父亲。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刘赫的价钱 不过让刘赫担忧的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这刘琦显然已经和历史上描绘的截然不同,而以此为契机,今后的剧情发展会不会与历史的偏差越来越大呢? 刘赫一直对蝴蝶效应的理论深信不疑,今天这个看似影响不大的变故,也许哪天就会成为改变整个天下局势的关键。 到了那时,自己还有能力在这个与历史截然不同的世界中力挽狂澜吗? 为今之计,只有尽力将剧情拉回与历史同步的轨道之上,先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摸清楚才是最为重要的。 “如果我没猜错,刘琦之所以会处心积虑的讨好刘备,都是为了能够迎娶张晓菲,并以此来要挟刘备,这也是曹操给他的任务吧?” 肖玉儿点点头:“对于曹操来说,最大的心腹之患不是刘表而是刘备,他之所以一直并未对荆州用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旦能有张飞的亲妹妹作为人质,以刘备和其义弟的关系来看,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到那个时候,自然就可以抑制住刘备。” “看来我是坏了刘琦的好事啊,”刘赫不禁苦笑,“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难怪他要杀了我呢。” “其实我只是受曹操的委托来协助刘琦的,真正能对我发号施令的也不是曹操,只是曹操给出的价码确实不低,而这次杀你的任务则是刘琦自己出了价钱,否则我也不会被派到这里来。” “哦?我的命值多少钱?” 肖玉儿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千两?是不是少了点?”刘赫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不是一千两,是一万两。” 一万两?刘赫不由得大吃一惊。 不过在惊讶之余,刘赫还是十分开心的。再怎么说自己也算是个先生了,那区区一千两银子也太少了,这一万两的价格才算是配得上自己的身价。 虽然他不知道这一万两到底是一个什么概念,但上次钱专带回那一千两银子他一直都是大手大脚的花,可到现在也没花掉一半,照这个来看,一万两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这一万两银子杀一个人算不算的上是高价了?” “一万两银子虽然不少,但也算不上是最高价,可你不一样,刘琦开出的价格可不是一万两银子,而是黄金。” 刘赫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的命这么值钱?” “你的命值不值钱我不知道,可若是花一万两黄金就能买到一个荆州之主,那可真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刘赫稍作思量,随即一笑。 确实如此,如果除掉自己就能顺利拿下荆州,想必刘琦对那一万两黄金也不会有丝毫吝啬。 “好了,能说的我都说了,剩下不能说的希望你也不要再问下去,天机先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说的不能说的东西是哪些,除此之外,你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 肖玉儿说完,便安静的坐在那里,望向刘赫。 刘赫拿起肖玉儿放在桌上的精致匕首,拿在手中把玩起来。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是不是无论我喝还是不喝这碗汤,你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肖玉儿眉头微蹙,紧咬双唇,沉默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只要你不死,我就算是失手,失手的人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除非我死在你手上,否则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我。这碗汤你喝与不喝,对你来说的区别就在于你是否能从我这里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对我来说,若想苟且偷生在这个世上,则都是一个人远走高飞的下场。” “你口中所说的他们,想必就是我不能问的了,既然你不能说我也不勉强。不过我喝了你的汤,实在是有点上瘾,要是能每天都喝到这么好喝的汤,你说那该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啊。” 刘赫说着,将匕首放到桌上,又轻轻推回到肖玉儿面前。 “什么?你难道要我……”肖玉儿惊得站起身来,可片刻之后,又面露惶恐之色,为难的拼命摇头,“不行,这不可能,我怎么可以留下来呢?” “在我这,就没什么不可能的,别的地方不敢说,在这天机营里可是我说了算。” 刘赫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妥,他偷偷瞥了一眼正冷冷盯着自己的秦霜,突然觉得在这间屋子里好像说出什么都不能让肖玉儿信服。 他站起身,推开房门走到屋外,转身对肖玉儿大声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天机营的人了,以后谁要敢欺负你,就是跟我天机营过不去。” “啧啧啧,我就说吧,一天到晚头儿啊头儿啊的叫着,迟早得出事,”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陈默用胳臂肘一捅身边的魏孝,“你听听他这话说的,越来越像个帮派头子了。” 见刘赫转头望过来,魏孝先是白了陈默一眼,然后急忙笑着跑了过来,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肖玉儿从刘赫房中走了出来。 魏孝微微一皱眉,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这肖玉儿留在天机营的事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怎么今天又再次提起,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变故? “头儿,你是不是脑袋坏了?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肖玉儿姐姐不早就是咱们天机营的人了么?” 没心没肺的陈默可不会想那么多,一见是肖玉儿,马上大声发问。 “怎么说话呢?你脑袋才坏了呢,你肖玉儿姐姐怕连累咱们,刚才来向头儿辞行,头儿出言挽留,这事有问题吗?” 面对秦霜的斥责,陈默赶忙摇了摇头。 肖玉儿感激的望着秦霜,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秦霜竟然会主动站出来替自己解围。 本来也想为肖玉儿找个理由解释一下的刘赫看着仍是一副冷漠表情的秦霜,淡淡一笑,转头对肖玉儿说道:“桌上那把匕首既然是你的传家之宝,我就更不能收了,我看你还是拿回去吧。” 肖玉儿轻轻点了点头,回到屋内,将匕首收好,又将桌上的汤碗收拾好,端着托盘走到院中。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豪赌 她走过刘赫身边,轻声说了一句。 “下次想喝汤了,记得告诉我。” 望着肖玉儿转身而去的背影,刘赫会心一笑。 “我真的不喜欢喝烫的东西,能不能晾凉了再喝?” 肖玉儿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先生怎么又忘了,喝凉汤会娶不到媳妇的。” 说完这句话,肖玉儿不敢再做片刻停留,因为两行眼泪已经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可不知为何,听着那个男人的调侃,却又不由得笑了出来。 刘赫目送肖玉儿远去,转身刚想回屋,就听泰猛的独特嗓音在院中响起。 “你们谁欺负我肖玉儿妹妹了,给老娘滚出来,看老娘今天不扒了他的皮。” 陈默一听,赶忙一溜小跑跑到泰猛面前。 “报告大猛子姐姐,没人欺负肖玉儿姐姐,尤其是我,再借我两个胆子也不敢。” “没人欺负她?”泰猛用目光在院中扫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魏孝身上,“没人欺负她她怎么哭了?难道你们这帮臭男人全都串通一气欺负她一个女人不成?” 自打肖玉儿来到天机营,意见最大的人当属魏孝,这是尽人皆知的,当初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人也是他,难怪泰猛一看到魏孝在场首先就会怀疑他。 比泰猛没早来多少的魏孝虽然冤枉,但以他的精明自然不会去招惹正在气头上的大猛子姐姐,只好一脸委屈的望向刘赫。 “刚才玉儿姑娘与我和秦霜说起往事,不由得触及心事才会如此的,与其他人无关。” 听到刘赫的解释,泰猛这才点点头,不再去找魏孝的麻烦。 “既然是头儿说的,我自然相信。不过头儿,有件事在我心里憋得难受,我可得跟你说说。自打那天你大闹婚礼之后,你知道这襄阳城中的百姓私下都叫你什么么?“ 刘赫一笑,似乎对此还挺有兴趣。 “叫我什么?” “你还真笑得出来,他们哪,现在都不叫你天机先生,改称你为无赖先生了。” 大猛子姐姐气呼呼的说着,看来是对此十分的不满。 “无赖先生?”刘赫笑容灿烂,“这名号不错啊。” 大猛子姐姐翻了个白眼:“堂堂一个先生,哪有叫无赖的?多难听。再怎么说你也是咱们天机营的头儿,你不嫌寒碜,我们还嫌寒碜呢。” 刘赫不仅没有为此感到有什么不悦,反而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脸的无所谓。 “你能管住别人的腿,还能管住别人的嘴?他们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呗,再说了,就算是前面加上无赖两字,不还得尊称我一声先生?”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不过眼下三日之限就要到了,咱们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你总得跟我们说说,让我们心里有个底吧?” 刘赫笑意一敛,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转身向议事厅走去。 魏孝一见,看来头儿这是已经有了主意,心中不由得大喜,急忙几步跟上,还让陈默马上去通知其他人到议事厅。 可当他们到了议事厅,刘赫将计划这么一说,所有人脸上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这么简单?”大猛子姐姐眉头一皱,“头儿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 刘赫显然已经预料到天机营众人的反应,面对泰猛的质疑,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就是这么简单,其实反倒是我以前把这件事情想的太过复杂了,总想着能够掌握让刘琦无法狡辩的罪证,将其一举拿下,不给他翻身的机会。直到那天我与孔明商议此事时才恍然大悟,有时候越简单的方法反而是越有效。” 魏孝思量片刻,上前说道:“话虽如此,可这方法听上去也太过随意了,头儿对此有几成把握?” 刘赫一笑,伸出五根手指。 魏孝大惊:“五成?那不就是赌吗?” “对!就是赌!”刘赫拍案而起,“其实这襄阳城里的百姓叫我无赖先生一点错都没有,一般人要有七八成把握才敢做,而我只要五成就敢赌这一把,因为对于无赖来说,五成已经足够了。” 魏孝躬身抱拳,苦苦劝道:“头儿三思啊,你我都知道那刘琦根本不似表面看上去那般温文尔雅,实则是城府极深,这方法如此简单,他怎么会看不破,又怎么会上当呢?” 其他人无一例外,全都仿效魏孝也是躬身抱拳,想劝刘赫放弃如此荒唐的想法。 刘赫微笑着离开座位,走到众人身前,一个一个的将他们扶起。 “我就是深知刘琦是个心机极重之人,才会有如此计划的。而且不瞒你们说,刚才我说五成已经说多了,对手若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个有点脑子的人,我恐怕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 本来就万分焦急的众人一听此话更是大惊,头儿是不是疯了?竟敢拿自己的命去和刘琦赌这一把。 “你们心里可能在想,既然别人能看出来,那刘琦自然也能看出来。不过此事对于刘琦太过重要,以他沉稳的性格,是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一丝闪失的,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会失败,他都不会坐视不理。而且越是荒唐的事情,反倒越容易引起他的关注,那怕这件事有九分荒唐一分在理,他就一定会出手。” 对于揣测人心最为拿手的魏孝,显然比其他人更快听懂了刘赫话中的意思。 “若是刘琦没有出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没有出手?”刘赫一皱眉,随之一笑,“这件事我倒没有想过。” 魏孝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难道这真是一锤子买卖,只是一场豪赌?” 刘赫突然放声大笑,随即眼神炙热。 “对,这就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豪赌,我就是要赌他刘琦不敢和我赌!” 其他人面面相觑,实在是不能参透刘赫和魏孝所说的这场豪赌究竟指的是什么,更不明白刚刚还说最多不过三成把握的刘赫此时为何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江上泛舟 魏孝仔细的揣摩着刘赫的话,片刻之后,他紧锁的眉头逐渐伸展开,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头儿,我算是服了,如此看来,其实你的把握不敢说有十成,至少也有九成以上了。” 刘赫缓缓摇了摇头,玩味一笑。 “不,就是十成,因为刘琦想要的东西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而且眼看就要到手,这个时候的他一定是一心求稳的,又怎么可能和我赌这一次?” 魏孝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身旁仍是云里雾里的众人。 “不过头儿你这说一半藏一半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你看看把大家给吓的,我估计啊,陈默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去劫法场救你了。” 陈默惊讶的望向魏孝,一副被人说破心事的表情。 看着陈默那滑稽的模样,众人一阵哄笑,本来凝重的气氛也瞬间轻松了几分。 刘赫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带头又调侃了陈默一番,直到陈默又被众人挤兑的脸红脖子粗,一赌气自己回了房间,所有人这才作罢纷纷离去。 转眼期限已到,刘备一早便亲率随从来到天机营。 一路之上他心中反复思量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如果刘赫给不了他一个说法,他到底该如何处置这位已经为自己立了不少功劳的天机先生。 虽然他当时没有面对面的给刘赫定下期限,但他已经反复确认过,刘赫确实已经知道了三日之期,以刘赫的才智,自然也能知晓其中的利害。 这三日之内虽然没有听说天机营再像以往一样悠哉悠哉的整天游猎,所有人都是一直待在天机营里没有出过门,可这样一来,反倒让刘备更加担心。 即使到时候刘赫给自己的理由再合理,也需要拿出确凿的证据,可不出门又上哪里去找证据呢? 心中还没打定主意,人马却是已经到了天机营门口,刘备一抬头,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人,看样子是早就知道自己要来,一早就在这里等候了。 刘备想的没错,门口之人正是李勤,受刘赫之命在此恭候刘备。 不等刘备下马,李勤便抢先一步上前禀告,说是刘赫此时并不在天机营中,还请刘备去江边相见。 刘备虽然十分不解,但仍是调转马头向江边飞奔而去,可这一路上心里却不停琢磨着刚才李勤对自己说的话。 从李勤口中得知,刘赫留下的口信中,除了让自己去江边以外还有个要求,就是让自己一到天机营便马不停蹄的向江边赶,而且越快越好。 去江边倒还可以理解,也许是能够证明刘赫说法的证据就在江边,可让自己如此匆忙的前去,可就有几分蹊跷了,莫非这其中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不成? 等刘备到了江边,勒马立于岸上仔细观望,这才发现眼前的情景和自己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只见离岸大约百步远停着一艘大船,说是大船,不过是比寻常客船大上一些,比起官船可是差得远了。 而刘赫此时正坐在这艘船的甲板上,悠然自得的品着茶,看上去不仅没有一丝焦急,反倒是悠闲得很。 见刘备等人已到岸边,刘赫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很随意的一摆手,接着便有几只小舟从大船之后划出,向岸边驶来。 看样子刘赫是让自己也登上那条大船,刘备看了一眼满脸皱纹却是笑容灿烂的年迈船夫,带着满心疑问踏上了小舟。 小舟驶离岸边,刘备心中暗自称奇,别看这岸边到大船距离不算远,可至少也有百步之遥,而自己所乘的这只小舟竟然平稳的出奇,始终没有任何剧烈的摇晃。 刘备看了看身侧几名站在其他小舟上同样露出惊讶神情的随从,又扭头看了一眼仍是对自己笑脸相迎的年迈船夫,这才意识到这些船夫都是刘赫早就事先精心安排好的。 虽然刘备是个北方人,可来到襄阳也有一段时日了,闲暇时也经常与二弟三弟江上泛舟,见过的船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有如此惊人技艺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刘备低头沉思片刻,露出一丝笑意,表情也比刚才要轻松许多。 登上大船,不等刘赫起身,刘备便不客气的坐在刘赫对面,面带微笑,却一言不发。 刘赫先是一愣,随即一笑,抬手替刘备倒上一杯茶,也是一句话没说,接着便扭头继续望着岸边。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坐着,直到杯中的茶水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滚烫,刘备这才率先开口。 “不知道想看先生的这出戏还要等多久?” 刘赫一皱眉,故作沉思状。 “快了,再有一泡茶的功夫就差不多了。” 刘备起身举起茶杯走到船边,将一口未动的整杯茶倒入江中。 “怎么?嫌我的茶不好喝?”刘赫笑着问道。 “喝茶要分时候,越是好茶越要在最合适的时机入口,才能品出滋味,”刘备不等刘赫动手,自己重新倒上一泡新茶,“在我看来,这泡茶现在喝正是时候。”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官道之上,扬起一阵尘土,由远及近响起一片马蹄声,一支看上去人数不少的骑兵飞奔而至。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身戎装的大公子刘琦。 来到岸边,刘琦勒紧缰绳,胯下一匹雪白的战马一声嘶鸣,硬生生收住了前冲的架势,立于岸边。 刘琦身后的骑兵队见状,马上全部停了下来,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这支骑兵队所骑的战马在如此突然的停止飞奔之后,竟然没有一匹像寻常战马那样在原地徘徊,而是全部整齐划一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仍坐在船上观望的刘赫一皱眉,早就听说刘琦亲率的荆州近卫军军规严苛,其麾下的将士更是训练有素,个个能征善战,本来刘赫还以为这只是刘琦虚张声势的手段罢了,今日一见,才知道这荆州近卫军并不是浪得虚名。 混迹军中日子不短的刘赫已然对很多东西十分了解,即使这群士卒能装装样子,可战马却装不出来,若不是每日勤加操练,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秘密精锐 刘赫站起身,向刚才刘备所乘坐那只小舟上的老船夫挥了挥手,老船夫一见,只是用手中的一根长浆看似不经意的一划,便将小舟紧紧的贴到了大船的一侧。 “先生这是要孤身犯险?”刘备露出一丝担忧神色。 “孤身是孤身,犯险可谈不上。” 刘赫一脸的风轻云淡,尽显高人风范。 他轻巧的一跳,便跳上了小舟,只是这落地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便趴在了小舟上。 不等老船夫伸手去扶,刘赫马上挣扎着站起身,还不忘低头整理一下已有有些凌乱的衣衫。 从始至终看得真切的刘备趁刘赫低头的时机十分配合的转头看向别处,他看着远处的湖光山色,脸上顿时露出对大好河山美景赞叹的神情,仿佛压根没看见刘赫出丑。 好在这一番景象都被大船船身挡住,并未被刘琦看到,等刘赫重新摆好姿势站在那一叶扁舟之上,再次出现在刘琦的视线之中,早就又变回了那个衣冠楚楚,神态自若的天机先生。 刘琦坐在那匹通体雪白,浑身上下连一根杂毛都没有的战马之上,冷眼看着这个坏了自己好事的家伙向岸边驶来。 “大公子真是好兴致,不知道这一大早的是来江边赏景还是游猎啊?”刘赫一跳上岸,不等刘琦开口,便率先说道。 刘琦脸色阴沉,他已经领教过眼前这位天机先生的手段,无不是让人在不经意之间就着了道,所以眼下虽然恨得牙根痒痒,却仍是强压住怒火。 “天机先生才是好兴致,一早出游,还在船上备上如此的好茶,那香气都飘到岸边来了,只是不知先生这船是想驶向何处啊?” “驶向何处?”本来还是面带微笑的刘赫突然神色一厉,“反正我没打算驶出荆州地界,你也犯不着如此的兴师动众吧?” 刘琦万没想到向来惯用后发制人手段的刘赫今日会率先发难,而且还一点余地都不留,直接和自己摊牌。 虽然刘琦早就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出现的情景,可眼下这种局势,却是他始料不及的。 刘琦脸上阴晴不定,始终没有开口。 刘赫突然收起刚才的凌厉眼神,又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想和你绕圈子,有些话,我看还是咱们两个私下说比较好。当然,如果你不介意被人听到些什么,我也无所谓。” 在思量许久之后,刘琦还是举起手向后一挥,他身后的骑兵队见状,立刻整齐划一的调转马头,退出百步之外。 从场面上看似乎是拥有一支强大骑兵的刘琦要比孤身一人的刘赫更占优势,但刘琦自己心里很清楚,从他下令骑兵队后撤这一刻起,这次谈话的主动权就已经掌握在对方手中了。 刘琦本来心中就憋着一口气,偏偏眼前这个家伙还十分不给面子,在看到骑兵队在百步之外站定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一副封疆大吏沙场点兵的欣慰神情,仿佛自己也成了他的下属一样。 “现在就你我两人,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刘琦看了一眼正在一旁的小舟上逗弄着一只鸬鹚,还时不时扭过头咧着嘴对自己傻笑的老船夫,越想刘赫所说的只有两人在场的这句话就越别扭,不过看着这位已是满脸皱纹,连门牙都掉了一颗的老人,他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这第一件事嘛……” 一听刘赫进入正题,刘琦马上打起精神,想听听对方打算如何与自己讨价还价。 可刘赫话说到一半,突然伸出两根手指,冲刘琦勾了勾。 “你先下马,老仰头看着你,小爷我脖子都酸了。” 刘琦心里那个气啊,在这荆州的地界上,谁敢跟我这位大公子如此讲话,还自称小爷? 到底是宗室出身,虽然心中对刘赫恨得咬牙切齿,可刘琦脸上似乎并无太多表现,在一阵沉默之后,还是翻身下了马。 “我听说你的荆州近卫军中暗藏一支精锐中的精锐,就是你身后的这些人马吧?” “你的消息倒挺灵通的,既然你已经知道我这支精锐的厉害,也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究竟如何了吧?” 刘赫没有理会刘琦的挑衅,淡然一笑。 “我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我还知道这支精锐只听令于一人,而这个人却不是荆州牧刘表,也不知道一旦那人与荆州牧政见不合之时,会对这支精锐下达什么样的命令呢?” 谁都知道直呼对方的全名是无礼的行为,而直呼一州州牧的全名则更是不敬之罪,可刘琦关注的点似乎并不在此,望着眼前这位直呼自己亲生父亲全名的大不敬之徒,并没有出言训斥,可眼神却是异常冰冷。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杀了我?”刘赫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杀了我也就意味着你们荆州跟刘备正式决裂,若是刘备出走,离开你的地盘,无论是你父亲那里还是北边,恐怕你都交不了差吧?” 一听“北边”二字,刘琦顿时大惊失色,在心中反复掂量之后,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辣。 “你知道的太多了,我实在没有理由放过你。” 刘琦把手一挥,身后那支精锐骑军瞬间开始原地加速前冲,转眼工夫就形成一个半圆,将刘赫围在了江边。 虽然刘赫可以跳到小舟上,可身边这些骑卒马上都悬挂着弓箭,恐怕还不等小舟划到一半,恐怕就得被射成刺猬。 刘琦得意的看着眼前这个马上就要身首异处的死敌,并没有急着下令,仿佛是想看看这个总是一副风轻云淡模样的家伙临死之前到底会如何卑躬屈膝向自己求饶。 可那家伙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还一脸不屑的看着自己。 “你这种人哪,就是这么不要脸,打起架来只要自己人多,立马就来劲了。” 刘琦心念一转,竟然也学起刘赫的无赖模样。 “我现在就是比你人多,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鱼死网破 刘琦的这番举动倒是让刘赫大感意外,没想到这位一贯风度翩翩的大公子竟会说出如此不堪的话来。 刘赫惊讶过后,又不禁暗自偷笑,看来自己是把刘琦气得够呛,否则他也不会不顾身份,当着下属的面跟自己玩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套了。 本来想看对手笑话的刘琦见刘赫竟然丝毫不惧,脸上还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更是火冒三丈。 “我告诉你,你今天落在我手上,就算插翅也难飞,一会就叫你笑不出来。” “跟你这还用得着插翅?”刘赫一脸不屑,“小爷随便叫几个兄弟来就给你小子办了。” 刘琦闻言哈哈大笑,他环顾四周,一边是水,另一边是空无一人的官道,怎么可能会有伏兵? “怎么?你不信?”刘赫一皱眉,“有本事你数三个数。” 刘琦跋扈笑道:“莫说三个数,就是三十个数都行。” 刘赫一拍手,点了点头。 “好,就依你,三十个数,开始吧。” 刘琦瞬间表情凝滞,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又着了刘赫的道。 可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说出的话又不能不算,刘琦唯有咬着后槽牙开始数了起来。 刚数到十,就听一声长鸣,吓得刘琦心头一震,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那个老船夫饲养的鸬鹚发出的叫声。 这种鸬鹚是南方常见的一种鸟类,驯养之后能帮人下水捕鱼,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家一般都会养上几只,倒也没什么稀奇。 刘琦没有理会,再次开始数了起来,可没等数到三个数,又突然停了下来。 他目光呆滞,浑身上下微微颤抖。 片刻之后,他目光狠辣的望向那个仍是逗弄着鸬鹚的老船夫,心中愤恨不已。 自己怎么会如此疏忽大意,这鸬鹚的一声长鸣,不正是犹如传令响箭一般吗? 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身后的官道之上,已经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同样是一支骑兵,同样是急速冲锋,同样是形成一个半圆,唯一的不同就是这支骑军的人数更为壮观,瞬间就将刘琦的骑军围在了江边。 再一看领军之人,刘琦更是肝胆欲裂。 只见为首那人身着一身绿袍,红脸长须,手中一把青龙偃月刀寒意慑人,正冷眼盯着自己,不是关羽又是何人? 刘赫走过来拍了拍刘琦的肩膀,语气则像极了长辈劝诫族中犯了错的晚辈一样。 “我看算了吧,就你这什么精锐骑军,恐怕都不够我们关二哥一个人玩耍的。你再看看他身后那些骑兵,”刘赫一指关羽身后数倍于刘琦的骑军,故作惊恐状,“好家伙,怎么这么多人哪,连我自己看着都害怕。哎,你怕不怕?” 刘赫说着,转头向刘琦看去,却不禁一惊。 在刘琦脸上,没有刘赫想象中的惊慌模样,而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坚毅表情。 “列阵!” 刘琦一声令下,其麾下所有骑卒翻身下马,接着每人从马上取下一杆长枪,所有人分成两列,形成两个半圆,外层一圈持枪面向关羽骑军,而里面一层则全部将枪头对准了阵中心的刘赫。 “我刘琦再不济,也能在关羽突进此阵之前杀了你。” 骑兵虽然在战场上的杀伤力要远远大于步兵,可那都是在有空间可以冲锋的前提之下。 眼下两支骑兵对峙,中间不过相隔数步,即使是在人数上占优的关羽骑军,也已经完全失去了冲锋的可能。一旦交手,在马背上的一方反而会束手束脚,成为对方的活靶子。 所以当前最佳的选择,就是弃马步战。而刘琦军这一行为也就意味着他们是实打实的想跟关羽军输死一搏。 没想到这刘琦还真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否则手下的士兵也不会面对数倍于己方的对手还能如此的临危不惧。 刘赫环顾四周,至少有不下百杆长枪正对着自己。 “怎么?想跟我拼个鱼死网破?” 刘琦刚要开口,就听老船夫的鸬鹚又是一声长鸣。 “拼是一定要拼,”刘琦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可是不是鱼死网破可就不好说了。” 话音未落,刘琦突然出手,一把将刘赫拽到身前,同时抽出腰间佩剑,横在了刘赫脖子上。 “叫你的人别动,若是他们敢动,我就一剑杀了你。” 已是下令全军下马正准备要突阵的关羽一见刘赫被挟持,赶忙将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士卒不要轻举妄动。 关羽心中反复推算,也没有实在的把握能独自杀入阵中,在刘琦下手之前从其剑下救出刘赫,毕竟刘赫一点武功都不会,而刘琦的武功虽然远不及自己,却完全可以在自己冲到他身边之前先下手杀了刘赫。 无奈之下,关羽突然想起大哥就在江中的那艘大船上,于是赶忙向船上望去。 可当他看到刘备也对自己摇了摇头的时候,才彻底放弃了出手的想法。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气氛也极度紧张之时,被挟持的刘赫反倒是显得最为轻松,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口中还不断高喊着历朝历代的爱国义士英勇就义时的口号。 等那些什么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之类的文雅口号喊完了,又开始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这些通俗易懂的口号,以至于双方的士卒在对峙时都听傻了,没想到这位天机先生还真如传闻中那般既懂阳春白雪,又会下里巴人。 刘琦虽然被刘赫的口号吵得心中烦躁,却是没有乱了方寸。他一边拖着刘赫一边往江边退,接着又拉着刘赫一起上了江边停着的那只小舟。 “向襄阳城方向快点划!” 老船夫一听刘琦这话,赶紧放下手中正在逗弄的鸬鹚拿起船桨,往岸边轻轻一推,小舟便驶离了岸边。 望着岸上只能看着自己远去却束手无策的关羽军,刘琦突然放声大笑。 “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以为你算无遗策吗?你以为你精心安排就万无一失了么?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么?你费尽心思想出的让这个老家伙替你通风报信的办法,没想到最终会要了你的命吧?只要到了襄阳城,就算是关羽又能奈我何?” 正文 第七十章 双重否定不等于肯定 刘赫安静的听着刘琦这段近乎于宣泄的话,一脸平静。 “这不是你敢不敢杀我的问题,是你能不能杀我的问题。” 刘琦止住狂笑,冷冷说道:“事到如今,我就不信你还能有翻盘的机会。” “那可不一定,”刘赫玩味一笑,“要不你再数三个数?” “你以为同样的手段能我让上两次当么?这次我只数三个数,你呢,就赶紧最后看一眼你面前的这条江水吧,因为三声之后,就会让你血溅此江。一……” “且慢!” “怎么?”刘琦脸上满是胜利者的嚣张,“终于知道怕了?现在求饶是不是有点晚了?” 可刘赫却丝毫没有求饶的打算,只是在沉默片刻之后,问了一个让刘琦意想不到的问题。 “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从始至终,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张晓菲?” 小舟行于江面上,不知道是不是涨潮的缘故,江水不知何时变得湍急,形成一阵阵浪花,拍打着江岸。 水花四溅的嘈杂声愈演愈烈,却将两人的沉默映衬的更加明显。 又是一阵大浪过后,刘琦终于缓缓的开了口。 “如果我不是州牧家的大公子,如果我的父亲不是这荆州之主,如果我的生母还健在,如果我的亲弟弟不在我后母的唆使下与我为敌,也许……” 刘琦声音颤抖,眼神空洞,这番话好像不是在回答刘赫的问题,而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横在刘赫脖子上的长剑也在不知不觉放了下来,就连刘赫转身望了过来,他似乎都未曾察觉。 他抬起头,望着那座越来越近的襄阳城,猛然一惊,接着脸上露出诡异笑容,竟是带着几分癫狂。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何用?你若是想以此来拖延时间,我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现在已经到了襄阳城外,我这就杀了你,我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说罢,刘琦再次举起手中的长剑,毫不留情的向刘赫刺来。 自从刘琦说出刚才那番话,刘赫自始至终都是眉头紧锁,眼见刘琦一剑刺来,却不见刘赫有任何一丝慌乱,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神情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惋惜。 刘琦看到刘赫的这种异常反应虽然心中暗自有些警觉,却没有丝毫要停手的想法,毕竟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这一剑既然刺出去,就万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只可惜他这一剑终究还是没有能刺出去,就在剑尖即将刺到刘赫胸口之时,刘琦只觉有人在自己持剑一手的肩膀上重重的一拍,半边身子顿时就感到有些麻木。当这种麻木感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钻心的剧痛,令他瞬间没了力气,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长剑。 那柄名贵的古剑在他脱手之后落入江中,一个浪花过后就再也看不到一丝踪迹。 刘琦剧痛之下双眼瞬间通红,他猛地回过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这紧要关头又救了刘赫一命。 可当他转过身,却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只有那个老船夫一动不动的站在船尾。 “你不是说同样的手段不会让你上两次当么?” 听到刘赫这话,刘琦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不断上下打量着这位面无表情的年迈船夫。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老船夫手中那根长桨上。 片刻之后,他终于彻底醒悟过来,重重拍在自己肩膀上的,就是眼前这根长桨,而刘赫的声音也随之再次在耳边响起。 “你既然知道了这位老船夫是我特地安排的,难道就想不到这老船夫有可能是位身负武功之人么?” “不,不,这不可能,”刘琦像疯了似的,口中不断念叨,“这襄阳城里里外外我都派人查过,从没听说在这船家之中有这样一位高手。” “其实这事根本就不用查,你也不想一想,寻常的船夫在看到刚才那种两军兵戈相向的场面能如此镇定吗?不过我看你也别纠结这事了,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 刘琦听闻,渐渐安静下来,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 “成王败寇,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既然落到你手上,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都随你。” 刘赫平静道:“我没想杀你,你还是继续当你的荆州大公子,我呢,也还是继续当我的天机先生。不过作为交换,我大闹婚礼的事你要自己扛下来,至于用什么方法我就不管了,总之我不想再让你父亲找我的麻烦。当然,更不能降罪于刘备。” 刘琦闻言大惊:“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事你不会说出去?” 刘赫点了点头:“这荆州的事本就是你们家的家事,与我无关,只要你不再打刘备的主意,我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刘琦苦笑一声,没有做声。 如果没有刘备作为筹码换得曹操的庇护,自己别说做这荆州之主,恐怕就连保住性命都是问题。 “好了,公事说完了,我们来说点私事。你要杀我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毕竟你也没伤到我。不过有个人却是被你伤的不轻,这件事你准备怎么给人家个交代?” 刘琦闻言点了点头:“确实是要给张晓菲个交代,明日我就会当面跟她讲清楚。” “讲清楚?”刘赫眉头一皱,“你打算和她讲什么?” 刘琦沉默片刻,低声道:“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她,只是我有我的苦衷,如果……” 刘赫二话不说,飞起一脚就将刘琦踹到了水里。 “如果,如果,哪有那么的多的如果?你要是心里有她,不管自己是什么的境地,你都会把她放在第一位。对,你是荆州的大公子,你亲爹是荆州之主,你亲妈是去世的早,你后妈是教坏了你弟弟跟你对着干,可他们拦着你娶媳妇了?说到底你就只为你自己想,你只觉得你自己冤,你为别人想过吗?在喜不喜欢这个问题上,双重否定根本不是肯定的意思,我不是不喜欢她跟老子就是喜欢她压根就不是一码事。” 刘赫眼中炙热,情绪更是激动的无以复加,可就在这时,他身边的老船夫突然一跃跳入江中,向刘琦游去。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老船夫 刘赫这才发现,身为荆州人的刘琦竟然不会游泳,此时正在水里扑腾着,眼看就要沉底。 等老船夫将刘琦拖回小舟上,刘赫已经恢复了平静,而刘琦则却已有些神志不清。 老船夫赶紧想尽各种办法抢救,等刘琦终于吐出一大口水恢复了正常呼吸之后,才如释重负的瘫坐在一旁。 “看来你还是那么在乎他。”刘赫平静的说道。 老船夫闻言如遭雷击,他浑身上下开始颤抖,随着颤抖的加剧,他的腰也越弯越深。 他捂着嘴,拼命的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表情更是变得扭曲狰狞起来。 “想哭就哭吧,别憋着,来,我来帮你。” 刘赫抬起手,伸向老船夫那张扭曲狰狞的脸,用力往回一扯。 一张人皮面具出现在刘赫的手上,而那张面具下面,则是张晓菲那张清秀却已是泪流满面的脸庞。 当张晓菲与刘琦再次四目相对之时,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她哭,不是因为她委屈,是因为她看到的一切正如刘赫所说,那句不是不喜欢和喜欢真的不一样。此时她在那个男人眼中看到的只有对自己的愧疚,却没有看到一丝爱怜。 两个男人,一个躺在船舱,一个蹲在船尾,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泣。 直到张晓菲的哭声渐渐止住,蹲在船尾的刘赫这才起身,踢了一脚仍躺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刘琦。 “本来这件事你就欠她的最多,她刚才又救了你一命,现在怎么处置你就得看她了。” 刘琦挣扎的站起身,默默对刘赫一点头,接着转身面向张晓菲,想要安慰几句。 可不等他开口,张晓菲突然起身,一脚就将刘琦又踹到了水里,可这次,张晓菲却没打算再下水去救他。 刘赫一愣,赶忙手忙脚乱的将那根长桨拿起,眼看事态就要平息,他可不想多生枝节。若是让刘琦就这么死在这里,刘表那里可就真的不好交代了。 他将长桨伸到水中的刘琦手边,让其抓住,才总算没让这位荆州大公子淹死在襄阳城边上。 刘赫长出一口气,看着水中狼狈的刘琦,他突然嘿嘿一笑,转头看向张晓菲。 “张女侠果然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这一脚踹到漂亮。” 张晓菲努力想拭去自己脸上的泪水,眼泪却仍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都怪你,你要是早点揭穿他的真面目,我就不会被这种人骗了,还有,我刚才那一脚,也是和你学的。” 刘赫不住的点头,嬉皮笑脸道:“怪我怪我,全都怪我,不过对付这种王八蛋,就得这么干。这下我看谁还敢在咱们张女侠面前装模作样。” 张晓菲擦了擦眼泪,看到在水里挣扎的刘琦,与平日里的翩翩公子形象相去甚远,突然觉得有几分滑稽。 不知道是因为看到刘琦的这副狼狈模样还是刘赫那番话的缘故,虽然脸上的泪痕未干,张晓菲却嘴角微微翘起,会心的一笑。 看到这一幕的刘赫,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不用再提心吊胆这位张女侠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早在他定下今日的计划之时,就派人四处打探,想找到一名可靠之人来扮演那位老船夫。 可找来找去,却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刘备军中北方带来的老兵居多,虽然会划船的人也不少,可常年在外打仗,早就将原来在家乡的那点划船的技术忘得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可那几人的武功却又十分低微,不能让刘赫放心。 就在刘赫一筹莫展之时,陈默不知从哪拿出一张人皮面具,刘赫让他戴上这么一看,活脱脱就是一位水上船家的样子。 这么一来刘赫倒是省了不少力气,只要在军中找到一个精通水性,武功又不低之人便大功告成了,至于长相,有了陈默那张人皮面具都不是问题。 可最后的调查结果却是让刘赫反复琢磨了一个晚上也没能下定决心,因为符合这个标准只有两人,不过其中一人的武功只是勉强达到了刘赫的标准,并不保险。毕竟对于刘琦的武功,刘赫还是略知一二的,从得到的情报来看,刘琦虽然不是什么一等一的高手,可毕竟出身名门,从小得良师点拨,武功自然也比那些寻常士卒要高出许多。 而另外一人的武功倒是不弱,可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整件事中最大的受害者张晓菲。 刚得知张晓菲的水性在军中数一数二的时候刘赫还有些不敢相信,后来听了泰猛和钱专的解释之后才知道,原来由于张晓菲是女儿身,在军中也并无职务,每日只是在军中闲逛而已,所以每到一个地方,她便经常自己跑出去游山玩水。 自从来了襄阳,本就天生水性不弱的她更是如鱼得水,一有空闲就往江边跑。刘备来襄阳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再加上她天生聪慧,在这些日子里竟然让张晓菲练出了一身与当地渔家不相上下的本领。 可张晓菲的脾气刘赫可是一清二楚,虽然在水性和武功这两个条件上她比谁都更合适,可以她的冲动性格,整个计划的变数实在太大。 刘赫反复斟酌了许久,最终还是不想冒这个险,决定启用另外一人。 可那人被请进天机营的机密之事不知怎的让张晓菲知道了,在得知此事之后,她竟然主动跑到天机营来自告奋勇的想要担此重任。 令刘赫感到意外的是,张晓菲在谈及此事时一改平日里的刁蛮跋扈,整个过程中都十分平静,这让刘赫多少对她有了一点信心。 不过更重要的是,刘赫心里十分清楚,既然此事已经被张晓菲知道,就算自己断然拒绝她,她也会想尽各种办法来跟自己周旋。 与其让张晓菲任性妄为打草惊蛇,不如干脆冒险试上一试,只是从始至终,刘赫都在担心张晓菲的情绪会不会因为刘琦的一言一行而崩溃。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还不清的债 眼见张晓菲将情绪发泄出来之后轻松了不少,刘赫总算是长出一口气,下一步该做的就是向刘备详细解释所发生的一切。 他先将已在江水中吃了不少苦头的刘琦拉上小舟,接着回到岸边,让刘琦就地解散了他麾下的那支精锐骑军。 另一方面,他让关羽也赶快率军回襄阳城去,并且一到城外进入守军视线范围之内马上全军轻声慢行,以免受到刘表的怀疑。 等双方的军队都散去之后,刘赫这才带着刘琦,来到大船之上,与刘备汇合。 万念俱灰的刘琦也不再苦苦死撑,一五一十的将整件事向刘备全盘托出。 从始至终,紧皱双眉的刘备都一言不发,只是在刘琦说完一切之后轻声说了句“知道了”,一句埋怨刘琦的话也没说。 随后刘备转头看了一眼身旁表情冷漠的张晓菲,本想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刘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请皇叔救我!” 见过了太多尔虞我诈的官场争斗,刘备自然很清楚此时刘琦的处境。 没有了自己这个眼中钉作为交换条件,刘琦根本不可能得到曹操的保护。而在荆州地界,更是内有蔡夫人,外有外戚蔡瑁,随时都会出手要了刘琦的性命。 刘备并没有直接回答刘琦,而是转过头看向刘赫。 刘赫仰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突然觉得眼前跪着的这位荆州大公子实在是有些可怜。 其实在刘赫心中,若除去张晓菲的事不提,其实刘琦做的并不算过分,至少比起很多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要心慈手软的太多太多了。 可正因为他的心慈手软,也就注定了他现在这种不仅不能得到荆州之主的位子,甚至连自保都做不到的悲惨境地。 若不是遇到如此接二连三坏刘琦好事的自己,可能以刘琦的性格也不会动杀机吧,就从他本意只想以婚约来牵制刘备的想法,就能看出其实刘琦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只可惜刘琦可能永远也想不到,即使他成功的迎娶了张晓菲,也不一定就能顺利的逼眼前这位刘皇叔就范。 再退一步,就算刘皇叔为了兄弟之情甘心束手就擒,曹操也万万不会将军事作用如此重要的荆州交给刘琦掌管。 一旦曹操得到荆州,不仅不会兑现自己的承诺,反而可能还会杀了刘琦灭口,这点从《三国演义》中刘琮的下场就已经可以看到。 而最讽刺的是,造成这注定结局的始作俑者,正是他刘家的宗室身份。 曹操可以容忍一个江东孙氏一天天逐渐壮大,甚至可以有朝一日与自己形成划江而治的局面,却不能容下一个织席贩履的刘备,不过就是因为刘备从汉天子那里得来了一个皇叔的身份。 哪怕你这宗室的身份是假的,也会让曹操日夜寝食难安,毕竟只要天下版图之上有宗室势力存在一天,他在许昌城内操纵着的刘家朝堂就会时刻充斥着暗潮涌动,更何况你刘琦的宗室身份还是如假包换,天下皆知的。 岸边马蹄声再次响起,刘赫放眼望去,是折返而回的关羽带着得知消息之后的张飞及诸葛亮一同赶到了。 三人立马于江边,向大船上不住的张望,当隐约看到刘琦竟然跪在刘备面前之时,除了诸葛亮之外,关张两人都露出惊讶神色。 刘赫长叹一声,伸手一指岸边的诸葛亮。 “去找卧龙先生吧,他能救你一命。” 刘琦赶忙千恩万谢,不住的磕头。看到这副已经可以说是丧失尊严的摇尾乞怜,刘赫没有理会,甚至不愿再去多看一眼。 他转过头,轻声对张晓菲说道:“最后麻烦你一件事,再送他一程吧。” 面无表情的张晓菲沉默许久,转身跳上小舟,将长桨紧紧握在手中。 始终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张晓菲的刘琦,在听到小舟轻微摇晃激起的浪花声之后,终于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 那张清秀的脸上,不再像往日那样充满着对自己的仰慕,那一刻刘琦突然有种感觉,原来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荆州。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刘备和刘赫分别深深的躬身施礼,只是若有所失的他,已经无法开口再说一句话。 再次踏上小舟,两人四目相望,张晓菲突然轻声说了一句“站稳了”,接着用桨一点大船船身,小舟便随之而动。 江上风浪再起,小舟却异常的平稳。 刘琦不敢再去多看张晓菲一眼,只是脑中不断想着刚才张晓菲说出那三个字时的样子。 没有他想象之中的冷淡,却超乎他想象的陌生。 好像只是一个江上船家对每一个陌生过路人的例行的提醒,没有任何感情,就像这只小舟,没有丝毫的摇摆,也不会再激起一丝涟漪。 刘备没有去看不远处的两人,他走到船边一伸手,唤来其余几名船家,接着转头看向刘赫。 “先生,军师和我二弟三弟都在岸边等着,不如我们也一起回去吧。” 若有所思的刘赫望着江上那两人的背影,没有做声。 刘备顺着刘赫的视线望去,似乎明白了刘赫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这应该是刘琦这辈子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张晓菲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了,能不能还清那笔债,就看他自己了。 直到小舟行至岸边,张晓菲率先跳上江岸,两人都不曾再说过一句话。 刘赫微微一皱眉,轻叹一声。 有的债,不是你想还就能还的,若是债主不想要了,你就要一辈子背着,而且越来越重,至于利息,就是你那仅存的一点还没被狗吃了的良心。 对于诸葛亮会对刘琦说些什么,刘赫当然心知肚明,不过是那段春秋时晋国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生的典故罢了。 等刘备率领随从与刘赫一同返回江边,刘琦已经告辞离去。 刘备将来龙去脉一说,得知事情真相的张飞大步走到刘赫面前,一抱拳单膝跪倒。 “天机先生,是我莽撞,不仅出手伤了天机营的弟兄,还险些要了你的性命,我张飞在这给你陪个不是,等回去我再去看望那些被我打伤的弟兄,恳请他们的原谅。”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善有善报 刘赫赶忙要将张飞扶起,可谁知张飞牛脾气上来,死都不肯起来。 “先生若是不肯原谅我,我就一直跪在这。” 刘赫心念一转,不再去理会张飞,而是对其他人暗自使了个眼色。 “既然三爷不拿我当兄弟,那我也没办法。眼下事情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我看咱们回去应该先好好的喝个痛快。” 说着,刘赫便头也不回的向襄阳城走去。 其他人心领神会,纷纷一笑,也随着刘赫一同离去。 跪在地上的张飞低着头仔细琢磨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陪在自己身边没有离去的张晓菲,左右为难。 张晓菲埋怨道:“哥,人家都走了,你还在这傻跪着干嘛,赶紧随我一起回去吧。” 本来已有些心动的张飞一听这话,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好,马上摆出一副宁死不从的姿态。 张晓菲一跺脚,不再理睬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大哥,气呼呼的走了。 诸葛亮走到刘赫身边,低声笑问道:“你说三将军会在那里跪多久?” 一脸鄙夷的刘赫撇了撇嘴:“就他?别的我不敢说,只要提到喝酒,最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张飞大声喊道:“先说好了,等喝完了酒,我还是要跪的!” 众人一阵哄然大笑,刘备更是显得心情不错。 “这次多亏了先生及时出手,让刘某又逃过一劫,若是让刘琦得逞,恐怕我就要成了曹操的阶下囚了。” 诸葛亮笑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妙计让刘琦自己败露的?” “也说不上什么妙计,我只是让天机营的弟兄一清早就假装一副仓皇出逃的样子,收拾好行李就往江边跑。” 诸葛亮一皱眉,疑惑道:“刘琦视你为眼中钉,你这一走,他应该高兴才对,何必还要带兵对你赶尽杀绝,自己暴露?仅凭这点恐怕不足以让刘琦亲自带兵来江边拦截你吧?” 刘赫转头看向刘备,刘备一见笑着摇了摇头。 “军师有所不知,我一早到了天机营,便得到天机先生留下的口信,让我马不停蹄的赶往江边,我只道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也不敢耽误,只好快马加鞭的飞奔到了江边,结果一到江边……” 诸葛亮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不禁一笑。 “结果主公一到江边,恐怕那位天机先生不是在听琴就是在品茶,对不对?” 刘赫走到诸葛亮面前,煞有介事的躬身施了一礼。 “卧龙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在下佩服,佩服。” 刘备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我才是那真正的诱饵。” 诸葛亮笑道:“这也不能怪天机先生,毕竟刘琦的目标还是主公,若不是主公出现,恐怕刘琦只会按兵不动,继续观望下去。” 刘备一摆手:“我怎么会怪罪天机先生,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呢,现在既然危机已经接触,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刘赫突然笑意全无,眉头紧锁。 “恐怕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刘备顿时紧张起来:“这其中还暗藏何等玄机,还望先生赐教。” 刘赫沉思片刻,望向诸葛亮,见诸葛亮对自己点了点头,看来是与自己想法一致。 “从刘琦的这次败露我们可以得知,不仅是天机营,整个军营都已在刘琦的监视之中,否则刘琦不可能在我们刚出城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就能点齐兵马率军杀到。不过表面上看上去这都是刘琦所为,但我们并不能确定刘表就真的一点不知情。也许刘琦对我们的监视刘表早就知晓,甚至还有种更糟的可能,就是这一切全都是刘表本人的暗中安排。” 刘备听完不住的点头:“若真是如此,我该如何是好?” “离开襄阳,”刘赫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只有离开这座荆州州府,才能不用时刻被刘表如此监视着。” “若真如先生所说,恐怕刘表更不可能让我离开襄阳了。” 刘备心里十分清楚,如果刘表对自己不放心,更加不会让自己离开他的视线范围,这也是为什么刘表要在襄阳城中单独辟出一块地方作为自己的军营,表面上是与自己亲近,实则是为了方便时刻掌握自己的一举一动罢了。 “确实如此,刘表应该不会轻易答应。不过眼下曹操马上就要大军南下,这就是我们唯一能离开襄阳的机会。一旦曹操南下,我们马上去刘表那里请命出兵。刘表既然对我们心有猜忌,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既能消耗我军实力又能替他分担压力的机会,等我们离开襄阳,即使要面对曹操的大军,也总比在这里看他人脸色要好得多。” 刘备听到刘赫这番话,顿时恍然大悟。 “好,一切就依先生所言,只是有一点,若是我们离开襄阳,曹操大军攻来,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刘赫心里有些为难,总不能直接告诉刘备他这上半辈子就是四处逃跑的命吧? “这点主公不必担心,今日天机先生放刘琦一马,正是为此谋划的一条退路。我已跟刘琦讲明利害,相信刘琦不久之后就会离开襄阳去往别的地方做一方太守。一旦我们抵挡不住曹操大军的攻势,还可以前往刘琦那里暂避,到时候根据形势再作打算也不迟。” 诸葛亮的这番话倒是点醒了刘赫,他险些忘了在书中的刘琦曾经为被曹操军打败的刘备提供了一个落脚地,而此地也最终成为了联络东吴的中转站,在三分天下的计划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心软,反倒留下了一条后路,这也许就是经常说的善有善报吧。 果不其然,三日之后,刘琦被任命为江夏太守,在临行之前他亲自交给诸葛亮一枚令牌,称日后若有事去找他,持此令牌便可在江夏畅通无阻。 只是不知刘琦到底跟刘表说了些什么,刘表再也没有提起刘赫大闹婚礼的事情,这也让刘备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十则围之 现在刘备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曹操大军南下之日,就是刘备逃出襄阳之时。 又过了几日,刘表便收到军报,曹操军的前锋部队已经抵达荆州边境,只等曹操一声令下,便会兵分几路同时攻入荆州。 刘备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便火速面见刘表,请命出战。 刘表虽然同意了刘备出兵的请求,可提出的条件却是极为苛刻。 现在的刘备军营之中,虽然士兵多达一万多人,可其中有七千人都是来到襄阳之后刘表从自己的军队中划拨给他的。 眼看荆州就要燃起战火,刘表自然不会那么大方,让刘备带走这七八千人。 当然,刘表的理由确实也无可厚非,毕竟曹操大军兵分几路来攻,以现在荆州所有兵力来看,每一处战场都会很吃紧,这七八千的兵力虽然不能起什么决定性作用,却也聊胜于无。 这样一来,刘备自己的部队只剩下不到五千人,而被派往的地方却是座不小的城池,想用这区区五千人守住,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刘赫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清楚,刘备被派往的地方正是新野,而曹操的十万大军随时会兵临城下,这不到五千守军确实是有些螳臂当车的意味。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意思是说己方兵力十倍于敌方时只要将其包围就可以了,因为如此大的兵力悬殊,对方想突围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要断其水源,再等守军粮草耗尽,便可不攻自破。 如果曹操知道新野是由刘备防守,在派出大军的同时,必然还会派手下大将领兵,作为久经战阵的名将,自然懂得十则围之的道理。 一旦让曹操军对新野形成包围之势,刘备军就会成为瓮中之鳖,破城也只是时间问题。 眼下当务之急,是必须先募得一定兵力,加强新野的守军,只要兵力超过一万,就能得到与曹操军对垒的机会,到那个时候,刘赫的先知先觉和诸葛亮的神机妙算才能发挥作用。 可此时到底去哪里才能招募到兵力呢? 现在所处的襄阳倒是个人口不少的地方,但刘表现在已是自身难保,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公然募兵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若是去新野募兵,势必给当地百姓留下一种刚一驻军就要他们去送死的坏印象,这也是十分不明智的。毕竟想要坚守一座城池,需要百姓与驻军齐心合力才会事半功倍。 而且即使是新野百姓愿意加入刘备军一同守城,也不会是一支马上就能投入防御的战力,充其量只能算作民兵罢了。 刘备在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身边这两位先生,诸葛亮虽然用兵如神,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对此事也是无能为力。 刘赫则同样是一筹莫展,自从刘备带回进驻新野的消息之后,回到天机营的刘赫就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已是两个时辰没有出来。 天机营众人在得知事情经过之后虽然能感到事态的严重,却也知道在这件事上谁也帮不上刘赫什么忙,所以他们虽然心中焦急,也只能安静的守在刘赫房门口,不敢轻易去打扰。 院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魏孝转头一看,马上像看到了救星一样,上前相迎。 “卧龙先生你来的正好,我们头儿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我们为他送饭他也不开门,您赶紧帮我们去看一眼,头儿可别在里面出了什么事。” 面对焦急的魏孝,眉头紧锁的诸葛亮微微一点头,可心中比谁都清楚局势的他却如坠冰窖。 原本毫无办法的他来到天机营,就是想看看刘赫能不能想出什么对策,可一听魏孝这话,再一看眼前那扇紧闭的房门,就知道刘赫也同自己一样仍是苦思无果。 他从肖玉儿手中接过托盘,走到刘赫房门前。 望着托盘上那几碟不知已是热了多少回的饭菜,他似乎有些犹豫,生怕自己的敲门声会打断刘赫的思路,可几番思量之后,他还是抬起了手。 可没等他敲门,房门突然打开。 “饿死我了,快给我,让我先吃两口。” 看到吃的两眼直放光的刘赫一把抢过托盘,也顾不上和诸葛亮客气寒暄几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将托盘往双腿上一方,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望着毫无吃相的刘赫,天机营众人总算是长出一口气。人只要知道饿,就不会有什么大毛病。 诸葛亮并没有急着询问刘赫是不是已经想出对策,而是直接走进刘赫房间。 当他来到桌案边,看到上面摆放的一张地图时,本来平静的模样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标记,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询问道:“难道你想去这个地方?” 坐在门槛上的刘赫没有回头,嘴中已被食物塞得满满的他,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诸葛亮又仔细盯着那幅地图看了一会,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虽然这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可你能有几成把握?” 刘赫将口中的食物囫囵吞下,又将双腿上的托盘放到一旁,转过头大大咧咧的一笑。 “你们怎么都喜欢问这个问题,什么事情难道只有十成把握才去做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向来温文尔雅的诸葛亮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桌上一只茶杯被震飞到地上,当场摔了个粉碎。 刘赫看着地上的碎片,一脸平静。 “我知道这事在你看来有些荒唐,换做是你绝不会去干,可这事总得有人去干。咱俩虽然是兄弟,可脾气却截然相反,你是一个谨慎的人,而我,那股劲一上来就什么都不顾了。” 诸葛亮脸色阴沉,沉默许久没有开口。 “不过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死在那里。”刘赫灿烂一笑,“除了你,我还有身后这帮兄弟呢。” 诸葛亮向院中望去,只见天机营众人个个面带微笑,眼神却是无比坚毅。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十两之约 在那一刻,诸葛亮终于有些明白刘赫为什么能笑得如此轻松。这群人根本不知道刘赫要去什么地方,要做些什么,可不管是哪,他们都会义无反顾的与刘赫共同进退。 诸葛亮释怀一笑,终于能放下心来的他,突然感到有些饿了。他走到房门口,也坐在门槛上,端起刘赫的饭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刘赫一把抢过诸葛亮手中的碗筷,一脸的不屑。 “还卧龙先生呢,怎么抢别人的东西吃?” 这幅两位大名鼎鼎的先生争夺一副碗筷的场景实在是难得一见,让院中众人不禁开怀一笑。 肖玉儿柔声道:“卧龙先生想必也是为了此事废寝忘食,先生稍候,我这就为您去取一副碗筷来。” 诸葛亮一摆手,接着又将刘赫手中的碗筷重新夺回。 “不用了,这饭哪,还是两个人抢着吃才香。” 肖玉儿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两个人如同稚童一般你来我往的争夺着手中的碗筷,不禁会心一笑。 再次被诸葛亮抢走碗筷的刘赫气急败坏,将钱专叫到面前。 “老钱,给我算算这家伙刚才打碎的茶杯值多少钱。少一个子也别想出咱们天机营的大门。” 钱专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那位卧龙先生。 “这个茶杯差不多值一两银子吧。” 诸葛亮头也没抬,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放到台阶上,接着又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么少?”刘赫一皱眉头,“你不是说这是套名贵的茶具吗?” 钱专有些为难道:“头儿,这一个茶杯就一两银子可不算少了,就算整个襄阳城里也没有几户人家能用得起这么贵的茶具。” “那茶壶呢?茶壶值多少钱?” “大概六两吧。” 刘赫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摆着手指头给诸葛亮算了起来。 “茶杯一个一两,一套四个是四两,加上茶壶六两,正好十两。来吧,掏钱吧。” “我只打碎你一个茶杯,凭什么让我赔你一套茶具的钱?” 刘赫坏笑道:“你也说了是一套茶具,打碎一个就不成套了,人家卖茶具的又不单卖,你不得赔我一套的钱吗?” 诸葛亮二话不说将放在台阶上的一两银子又揣回怀中,接着将手中的碗筷往刘赫怀里一扔,站起身大步向院门口走去。 刘赫一下跳了起来,仍是不依不饶。 “怎么着?想赖账?来人,关门!放狗!” 一脸懵懂的陈默凑了过来,认真的问道:“头儿,门咱们倒是有,可哪来的狗?” 刘赫白了陈默一眼,没有搭理他。 已走到院门口的诸葛亮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说道:“好,就十两银子,不过这银子要等到你回来之后我才会给你。” 刘赫沉默片刻,灿烂一笑。 “这十两银子,你给定了。” 诸葛亮整了整衣衫,深深对刘赫施了一礼,接着转身而去。 望着诸葛亮远去的背影,刘赫自顾自轻声道。 “这读书人,就是爱矫情。” 天机营众人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那位与头儿始终兄弟相称的卧龙先生,刚才那恭敬的一礼,却分明是在执弟子礼。 翌日,刘备点齐兵马进军新野。 而在与刘备背道而驰的另一条大路之上,刘赫率领天机营众人却来到了另一座城池之外。 若论规模,这个地方丝毫不逊于那座荆州州府襄阳城。可严格来说,这里似乎又不能称之为城池,因为在所有的官府地图上都没有关于这里的明确标示。 这个地方就是荆州境内人人闻之色变的鬼见愁。 那一日刘赫在房中冥思苦想,始终没有想到一个募兵的好办法,直到他无意间看到地图上的鬼见愁,才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收编鬼见愁。 说这个想法大胆,似乎有些不够贴切,在刘备等人得知刘赫的想法之后,都觉得此事十分的荒唐。 那个官府多次出兵征讨都打不下来的鬼见愁,怎么可能让刘赫带着天机营这几个人就轻易的收编? 若不是诸葛亮在旁一再苦劝,恐怕刘备都不会让这位在军中已是举足轻重的天机先生来此地孤身犯险。 来到鬼见愁外,刘赫望了望那座笼罩在阴雨中显得有几分阴森的巨大城寨,突然感到有一丝压抑。 虽然他身后这几人都曾来过这个地方,可从他们轻描淡写的描述中刘赫丝毫没有感觉出鬼见愁有何可怕之处。而眼下还没进城,刘赫就已经好像胸口被一块大石压住,甚至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默默的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仍是一脸轻松的几人,心中不禁暗自庆幸,幸好这群像怪物一样的人是自己的手下。 之前泰猛曾经提议,此次鬼见愁之行可以先去找那位之前曾经盛情款待过他的小头目,却被刘赫拒绝了。 刘赫的想法很简单,此次鬼见愁之行责任重大,恐怕收编之事光凭那个小头目也做不了主,贸然拜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如他们先在城中四处看看,了解一下此地的风土人情,也好心里有个底。 早就听说此地民风彪悍,一旦与鬼见愁中的人发生了冲突,再提起那个小头目,也算是给自己留条退路。 让刘赫意想不到的是,鬼见愁大门就那么四敞大开着,根本没人把守,更别提有人上前来盘问自己了。 片刻思量之后,刘赫会心一笑。 这其中的道理其实也很容易想到,虽然寻常人根本就不会靠近这里,敢进来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辈,可这里连官府都没辙,还怕你们几个恶徒不成? 不知道是不是下着绵绵细雨的关系,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可每家每户都门户大开,人们不是趴在窗户上就是坐在门槛上热络的聊着天,此处虽没有集市,反倒比寻常的集市显得更为热闹。 刘赫不动声色的放眼望去,发现这些人虽然看上去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可一个个却面无菜色,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旧不堪。 正文 第七十六章 陋巷 看来此地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物资匮乏,这些可能是鬼见愁中最底层的居民一个个身材消瘦,脸色也是极为难看,恐怕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结果。 可当刘赫等人走过几条街,来到一条曲折小巷的时候,才发现刚才看到的那些人的境况比起这里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这条小巷的两旁都是民居,每间房子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空隙,其实严格来说,这些民居都不能称之为房子,不过是用一些破木板简单搭建而成的。 这种情况下没有空隙似乎就变得十分合情合理,两座木屋之间既能互相有所支撑,天气冷的时候还能相对暖和一些。 与刚才那条热闹街道截然不同,这里的居民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可从破烂木屋的缝隙中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屋内的人都紧张的盯着头顶,看样子是在找寻屋顶漏雨的地方。 而那些居民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房内更是家徒四壁,有的人家刘赫甚至可以从两边木板墙的缝隙直接看到临街人影闪过。 刘赫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破败不堪的地方,但最让他感到心情沉重的不止是住所的残破,而是每个人脸上那毫无生气的样子。 刘赫不断向两边张望,突然有人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他低头望去,原来是个孩子,也就八九岁的年纪,从孩子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上就能看出八成也是住在这巷子附近。 “这位公子,实在对不起,我急着回家,这才一个不留神撞了你。” 孩子很有礼貌的不住道歉,脸上却是笑容灿烂。 这种笑容在这条死气沉沉的小巷中实在是难得一见,刘赫的心情随之轻松了许多,也冲那孩子微微一笑。 孩子一见眼前的这位衣着光鲜的公子并没有要为难自己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又冲刘赫鞠了个躬,这才一蹦一跳的走开了。 刘赫转过身望着那孩子的背影,突然觉得刚才自己是不是太过悲观了,看来这个地方还是充满希望的。 可就在这时,身旁的魏孝却突然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那孩子纤细的手臂。 孩子吃痛,一脸痛苦的表情,却好像强忍着,硬是没吭声。 魏孝此举太过突然,刘赫此时才反应过来,急忙大步走上前去,想将魏孝一把推开,可这一推之下,魏孝竟然纹丝未动。 “你这是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毫无表情的魏孝并没有理会刘赫的训斥,甚至没有回头解释。他死死盯住那个孩子,眼神冰冷。 平时对刘赫百般阿谀奉承的魏孝,此时竟然对他视而不见一般。刘赫见无法阻止魏孝,急忙转过头叫陈默来帮忙。 可令刘赫意外的是,陈默此时竟然也是冷眼旁观,听到自己的话根本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而在陈默身边,其余几人也都是同样的态度,就连一向老实的李勤也是如此。 刘赫心中担心那孩子的安危,急忙转头望去,可等他看清孩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如遭雷击。 那张稚嫩的脸庞上表情扭曲狰狞,望向魏孝的眼神更是充满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凶恶狠辣。 孩子的反常举动,早已不是一句简单的民风彪悍就可以解释,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则更是让刘赫震惊的无以复加。 那孩子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二话不说一刀就向魏孝胸口刺去,即使是刘赫这样不懂武功的人,也能清楚的意识到这一刀正是向要害而去,分明就是想要人性命。 可刺出这一刀的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啊,刘赫第一次感到一种超乎自己以往认知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魏孝抬起手,毫不留情的将孩子手中刺向自己的刀打飞,孩子持刀的手腕顿时红肿起来。 “拿出来。” 面对魏孝这句语气生硬的命令,孩子起初明显不想屈从,可当魏孝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似乎要将他的手臂生生拧断之后,孩子终于不甘心的掏出一个钱袋,放到魏孝手上。 魏孝将钱袋向刘赫抛来,脸上又出现平日里那副谄媚笑容。 “头儿,你的钱袋,这回可得放好了。” 刘赫下意识的接住钱袋,却没有做声。 魏孝转头望向那孩子,恶狠狠的说了个“滚”字,一抬手将孩子推出几步之外。 孩子也同样狠狠的瞪了魏孝一眼,接着便拖着生疼的手臂跑远了。 等孩子消失在视野之外,魏孝这才转过身。 “头儿,我们知道您是个好人,可出门在外,若是心太好,恐怕也走不了多远。” 低头沉默不语的刘赫愣愣的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到一丝往日的神采。 他多想宽恕那个孩子,就像当初宽恕肖玉儿那样,他多想告诉其他人这个孩子可能真的是遇到了困难,才会出来做这种偷盗之事。 可孩子的眼神和举动告诉刘赫,这早已不是他第一次犯错了,甚至这个错还好像犯得理直气壮一般,因为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刘赫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一次再也不可能仅凭几句漂亮话去拯救这个孩子,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人,不会去听任何人的说教,他们只信一个东西,就是世道。 错的不是他们,而是世道。 刘赫突然抬起头,不再去多看两旁残破的民居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魏孝等人见状,纷纷相视一笑。 他们清晰看到那个男人大步向前时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那个男人没有像平时那样斥责他们的冷漠无情,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可他们却比以往更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带给他们的震撼。 仅仅在一炷香的功夫之前,他们都还以为那个男人也会和自己一样,面对这个无法改变的错误世道也是无能为力,只能默然接受。 可是他们错了,那个男人的坚毅眼神就是最好的证明。 此时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有个想法在他们的心中悄然而生。 说不定,那个男人真的能改变这个世道呢。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报复 “头儿,等等我们!” 陈默率先大喊一声,几步追上刘赫。 刘赫转过头,望向其余众人,淡淡一笑。 “走啊,都磨蹭什么呢?” 其余几人见状苦笑一声,亏我们还担心你半天,你反倒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不过这个样子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头儿,几人释怀一笑,追随刘赫的步伐大步向前走去。 终于走出了那个让人浑身不舒服的阴郁小巷,所有人也都以为可以放松一下,可眼前的这番光景,却让他们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将巷口堵了个严严实实,显然是冲着刘赫一行人来的。 “老大,就是他们!” 刚才那个孩子一见刘赫他们出现,马上对身边的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说道。 刘赫定睛一看,惊讶不已。 以前也经常在书中看到这种所谓的刀疤脸,可眼前这个人脸上的刀疤也实在是大的有些离谱了。 一般人的刀疤不过是在脸颊上,再严重的一点的也不过是贯穿一只眼睛而已,而这个人的刀疤则是从额头左上经过鼻梁一直到下颚右方,几乎划过整个脸庞,这可真名副其实的刀疤脸。 有刀疤脸这种特征的人,一般都是恶人中的恶人,看周围那群大汉对他马首是瞻的样子来看也确实如此。 “你们刚才是谁欺负了我这个小兄弟,自己给我滚出来。” 刀疤脸举起手中那把个头与自己脸上的刀疤同样夸张的大刀,一副标准的黑道寻仇模样。 答案不言而喻,此时那孩子正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盯着刘赫身边的魏孝。 可没等魏孝出声,陈默第一个站了出来,溜溜达达的走到刀疤脸身边。 “这玩意你耍的动吗?”一脸好奇的陈默伸出两根手指弹了一下刀疤脸手中的大刀,“嘿,你还别说,这还真是把真家伙。” 被眼前这个小个子质疑自己实力的刀疤脸显然觉得这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眼中凶光毕露,二话不说一刀就向陈默劈了下来。 望向头顶那把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大刀,陈默虽然脸上平静,可他整个身体却没有因此停滞。 陈默伸出手一把抓住刀疤脸的手腕,那把大刀顿时悬停于空中。 一旁围观的那群大汉一见心中纳闷,老大向来手黑,今天怎么面对这个当面羞辱了他的小个子反倒手下留情了呢? 可等他们看到自己老大脸上那副惊恐表情,才知道这并非是出于老大的本意,而是硬生生的被那个小个子擒住,动弹不得。 “就你这点力气,这把刀对你来说有点大,来,我帮你改小点。” 陈默说着,一拳就向大刀挥去。 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让刀疤脸的手下一个个肝胆欲裂,老大那把在这鬼见愁中赫赫有名的大刀,竟在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个子一拳之下应声断为两截。 陈默看了看刀疤脸手中的半截短刀,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松开了刀疤脸的手腕,轻轻一推,转身走到天机营众人面前,一脸的不屑。 “看着个头挺大,原来是个花架子,真没劲。” 陈默那看似不经意的一推,却险些让身材魁梧的刀疤脸摔个趔趄,他努力站稳脚步,心中却是怒火中烧,他大吼一声,举起手中的半截断刀就向陈默扑去。 “行了,既然输了,就要输的坦荡点,再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人群中走出一人,却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声音也是极轻,可听到这人的声音,刀疤脸那庞大的身躯却顿时停了下来,脸上虽有万般不甘,可最终还是转过身来。 “三当家的。” 刀疤脸这声“三当家的”倒是让刘赫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书生不仅在鬼见愁中有些地位,而且还是排在第三号的人物。 “在下姓徐,单名一个智字,不知几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来此又有何贵干啊?” 文弱书生施了一礼,书卷气十足,可话里话外却无不彰显其黑帮头目的身份。 陈默一皱眉,转身看向徐智,一脸嚣张。 “在下姓不,单名一个服字,哪条道上的都不是,也不想和你做什么朋友。” 面对如此露骨的挑衅,那徐智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淡淡一笑。 “既然不想做朋友,在下也不会强人所难,只是阁下若不是朋友,在这鬼见愁里打伤我们的兄弟,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了。” 徐智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可话里的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他话音刚落,就有更多人向巷口涌来,看来他说这番话倒也不是虚张声势。 看着四围黑压压的人影,魏孝心中暗自盘算,虽然天机营几人都武艺高强,就算打不过想要走想必眼前这些虾兵蟹将也是留不住的。 可他们的头儿却是个一点武功不会的人,在撤退的途中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被对方抓住,到时候对方若以此为要挟,自己这些人难免束手束脚,武功再高也无法施展。 魏孝心思缜密,可陈默却不是那种思前想后的人,听着徐智这明显带有威胁口吻的话,心中早就气不打一处来。 “听你这意思是不动手不行了?好啊,这是你的地盘,你说说吧,咱们到底是怎么比划比划。” 徐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诈,没想到这几人虽然武功高强,可脑子却不怎么好使,到了这个份上,还要逞强让自己规定如何比试,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来,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好,那就按鬼见愁的规矩,闯三关。” 闯三关?刘赫听着这个在黑帮电影里极为熟悉的名字,心中暗自思量着这三关不会真是自己所熟知的上刀山、下火海、过油锅吧? 当徐智带着他们走到鬼见愁正中心的广场上,一座由无数把长刀搭建而成的高架出现在刘赫面前时,刘赫就知道这回还真让自己猜对了。 除了这座所谓的刀山,旁边还有两条足有百步长的火带,上面已是燃起熊熊烈火。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上刀山 而在刀山与火海的中间,摆放着两口正在冒着青烟的大锅,几个汉子正满头大汗的不住往下面添柴火,不用说,这肯定就是两口油锅了。 一脸兴奋的陈默仔细打量着四周,他走到刀山旁,只见所有的刀都是刀口朝上,他伸出手摸了摸,又拔下自己一根头发,轻轻放在刀刃上,头发瞬间被刀刃劈成两半。 看到这副场景,陈默眼前一亮,转头催促徐智马上开始比试,看他兴奋的样子对这场比试还很期待。 徐智皱了皱眉,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有病?明明是一场对他来说毫无胜算的比试,他倒是比谁都着急。 你小子别嚣张,一会就让你笑不出来。 徐智向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一见马上领命而去,不多久就带回三个人。 刘赫仔细打量起那三人,发现三人全都是黝黑的皮肤,身高也差不多,而且相貌几乎一模一样,看上去应该是三胞胎。 “几位都是高手,我们自然也不敢草率,这三人就是鬼见愁中有名的佟氏三兄弟,一身外家硬功夫登峰造极,三场比试就由他们兄弟三人分别出战,下面咱们就开始,不知道是哪一位兄弟出来应战啊?” 徐智话音刚落,佟氏三兄弟之中就走出一人,立于刀山旁。这人是三兄弟之中的老三,却看上去比他两个哥哥显得还要老成一些,大战之前也不急躁,一脸平静的合上双眼闭目养神。 跃跃欲试的陈默早就等不及了,不耐烦的说道:“哪那么麻烦,这三样我全包了。” 徐智冷笑一声:“好,鬼见愁有鬼见愁的规矩,这第一关是上刀山,自然是比谁先爬到最顶端,不过在我们这里可没有那么简单,双方可以在攀爬过程中互相攻击,中途掉下刀山的人就算输。” 陈默眨巴眨巴眼睛,嘿嘿一笑。 “我还当是什么有趣的规矩呢,我看不如这样,我们两人都在身上绑上重物,最好嘛,得有个一百斤,那样比起来才有意思。” 立于刀山旁正在闭目养神的佟氏三兄弟之中的老三突然猛地睁开双眼,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个子。 要知道这上刀山的功夫看上去是外家的硬功夫,实则有很大一部分仰仗于自身的轻功,而每往身上绑上一斤的重物,就会使自己的轻功少上一分,而若是绑上百斤的重物,则会使轻功完全发挥不出作用,只能纯靠外家功夫去弥补。 徐智显然也没想到陈默不仅痛快迎战,而且还提出了这么一个让佟家老三这位高手都如此棘手的要求。 江湖人最在乎的就是个面子,既然自己已经站在刀山边上,就万万没有认输的道理,在反复思量之后,佟老三最终还是咬牙冲徐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徐智见佟老三同意,心中这才长出一口气,不然这还没开始比试,自己这一方就要先输一阵。 他叫人取来几个沙袋,在所有人的面前分别称出两份,每份都是一百斤的沙子,接着又让人将两份沙子灌到几个小沙袋之中,分别绑在两人身上。 佟老三虽然个子不高,可比起陈默还是高出了不少,这些沙袋绑在他身上虽然沉重,却并不显得如何累赘。 反观陈默,可就是另一幅光景了,此时的他好像浑身上下都绑满了沙袋一般,走起路来都一甩一甩的,样子十分滑稽。 可陈默自己反倒十分满意的样子,他走到刀山旁,对佟老三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可以开始了。 刚开始还对这场比试信心满满的佟老三,此时却并不轻松,毕竟身上凭空多了一百斤的重量,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本想着一鼓作气爬上刀山的他,这时候只能改变策略,虽然陈默不住的挑衅,可他还是决定先观望一下。 陈默看出了佟老三的心思,嘿嘿一笑,率先爬上了刀山的第一层。 “你要是怕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佟老三看着赤脚站在刀山上仍有余力回过头跟自己谈笑风生的陈默,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这小个子还真有两下子,身负百斤的重量还能如此轻松。 佟老三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徐智,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没有退路,他压紧牙关,小心翼翼的爬上了第一层。 陈默一见,又是一笑,就像成心似的马上又爬到了第二层,接着回过头来。 “哎,不是说可以互相攻击么?可我怎么看你这个样子光是爬上来都有点费劲啊。” 佟老三闻言直冒冷汗,别看这小子看上去傻乎乎的,这话说的还真在点子上。以前和别人比试,都是对手小心翼翼,自己游刃有余,所以才会定下那个可以互相攻击的规矩。 可眼前的局势则正好相反,自己变成了那苦苦支撑的一方,此时若是对方突然袭来,自己恐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越是如此,越不能让这个小个子觉得有机可乘,佟老三打定主意,便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似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来到了第二层。 “你这人可真逗,大家都是练武之人,几斤几两一看不就知道了,你跟我这还装什么。”又向上爬了一层的陈默回过头,满脸不屑。 佟老三没有吭声,可心里那个恨哪。这小个子说的话虽然难听,可说的却是一点没错,让自己无法辩驳一句。 两人就这么你一层,我一层的向上爬着,陈默倒也没有出手为难佟老三,可佟老三心中却是暗自叫苦不迭。 这刀山一共十八层,眼下才爬到了十层,虽然那个小个子只是嘴上唠叨个没完没了,并没有主动攻击自己的意思,可每当自己费了好大劲爬上一层,那个小个子马上就会再往上爬一层。 表面上两人的差距只有一层,但佟老三此时已是苦苦支撑,而陈默却仍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否则也不会每一次停下来嘴里都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佟老三的血性 对于佟老三老说,眼前几乎可以说是必败的局面,唯一能转败为胜的方法就是趁对方不注意出手偷袭,可他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哪还有余力去偷袭对方? 光要是输也就罢了,那小个子还像猫逗耗子似的一直只比自己多爬一层,不仅如此,还不住的回过头来挑衅,这让佟老三的心中更加烦躁。 “你快点啊,我都困了。”陈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要不这样得了,你把你身上的沙袋扔了算了。” 佟老三怒目圆睁,再也按耐不住。 “技不如人我认栽,可你不能如此羞辱我!” 陈默一愣,本来他只是看徐智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不顺眼,这才把气都撒在了眼前的佟老三身上,可没想到这个本该与徐智是一丘之貉的家伙竟然还有几分血性。 佟老三一声怒吼之后,气血不断向上翻涌。这外家功夫讲的就是一口气,这口气若是提不住,那功夫也就随之散了。 转眼之间,佟老三的双手双脚同时渗出鲜血,本来一直在苦苦支撑的的他,终于在那一声怒吼之后,再也无法负荷身上百斤的重量。 而更让陈默意想不到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佟老三的双手依然死死的抓住刀山,脚下也是分毫未动。 如果佟老三此时松手,虽然会掉下刀山,但凭借他不算低的外家功底,最多也就是个轻伤而已。 而此时的佟老三似乎并没有松手的意思,这样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佟老三的双手双脚都会被锋利的刀锋活生生的截为两段。 陈默看着佟老三那副不肯退让一步的表情,心中瞬间了然,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彻底激起了他的自尊心,这家伙是铁了心的要跟自己较这个劲。 眼见刀山上的血越流越多,陈默眉头一皱,他也来不及多想,抬一起一腿就扫了过去。 近在咫尺的佟老三虽然看的清清楚楚,可手脚已经动弹不得的他哪还能躲的过去?一下就被陈默从刀山上踢了下去。 若是刚刚散功之时主动跳下刀山,佟老三还有余力在空中调整,不至于落地时摔到要害。可现在由于失血过多手脚都已麻木的他,只能任凭自己的身体从高空坠下。 虽然只是从十层的刀山上摔下,可距离地面少说也有六七层楼那么高,而此时的佟老三已经是大头朝下,必死无疑。 他转头看向焦急万分的大哥二哥,心中有些愧疚,自己这个当弟弟的反倒要先走一步了。而再看一旁平日里与自己称兄道弟的徐智,却始终是一脸的冷漠。 佟老三自嘲的一笑,闭上了双眼。算了,反正在这人人自危的鬼见愁中,本也没想能遇到什么真正交心的人。 只能听到耳边呼啸风声的他,突然感觉有人在他腰间用力一抓,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边的是那个爱唠叨的小个子。 此时的陈默,早已没了刚才那副调侃别人的心思,一言不发的他,眼中正不断在地面上找寻着可以落脚的地方。 从如此的高度坠下,再加上两人身上两百斤的沙袋,想要毫发无伤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眼下只有尽量缓冲下落的力道,才能让自己伤的轻一些。 佟老三挣扎着指了指自己的前胸,陈默心领神会,伸手在佟老三的怀中摸索出一把匕首,二话不说就将两人身上的系着沙袋的绳子割断。 少了这二百斤的负重,这下陈默可是轻松了不少,别看两人本身的体重也不轻,可沙袋是死物,人却是活物,就算佟老三再怎么虚弱无力,也多少能分担一部分力道。 眼看就要落地,陈默突然运气,双臂瞬间青筋暴起,在自己落地的一刹那将佟老三猛地向空中抛了出去。 刘赫看着陈默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动作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他娘的不科学啊!这哪还是穿越历史,分明就是玄幻啊! 被抛出去的佟老三,在飞出很远之后终于落了地,虽然看上去摔得不轻,可被陈默这么一抛,已经将其下落的力道卸掉十之八九,比起直接摔在地上,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可此时的陈默却没有那么轻松了,本来以他的身手,从那么高的地方独自跳下还能勉强自保,可现在他落地时不仅带着两个人的力道,还有将佟老三抛向空中时又增加的力道,以至于一向自大的陈默此时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在抛出佟老三之后,他马上顺势将身体向一侧倾斜翻滚,想以此减轻下落时对自己身体的冲击。 可饶是如此,陈默还是摔得不轻,在刀山上都能谈笑风生的他,在地上几个翻滚之后,便爬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见到这副场景,天机营众人心照不宣的一起冲了上去,刘赫这才回过神来,也顾不上是历史还是玄幻了,急忙向陈默跑去。 可没等刘赫跑到近前,陈默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还对着其他人嘿嘿一笑。 “我没事,这么点小伤不算什么。” “还敢说没事,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是不是非要死在这里才算有事?” 刘赫起初并不理解大猛子姐姐为何对陈默发这么大的火,可当他走近看清楚陈默的样子,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陈默拖着两条满是淤青,已经无法再抬起的手臂,却仍是轻松一笑。 “这点伤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能痊愈,不打紧,不打紧。” 泰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去,似乎不想再去搭理陈默。可在场所有人都看得真切,故意背对陈默的泰猛脸上,分明就带着一丝心疼。 陈默的脾气泰猛最清楚,什么事都喜欢逞强,他若说自己这伤十天半个月能痊愈,恐怕至少也要三个月才能好。 望着泰猛的背影,陈默一愣,接着屁颠屁颠的绕到泰猛身前,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可泰猛正在气头上,哪吃他这一套?又瞪了他一眼,再次将身子转了过去。 正文 第八十章 大恩不言谢 自讨没趣的陈默吐了吐舌头,目光却突然落在地上那把佟老三的匕首上。 他走过去,弯下腰努力将自己受了伤的手臂垂下,这才勉强将匕首捡起。 他拿着匕首,看了看远处仍然独自躺在地上没有起来的佟老三,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喂,你的匕首。” 佟老三虽然已经没有起来的力气,可头脑却十分清醒。他躺在地上,仰视着走到自己身前的陈默,又看了看陈默满是淤青的手臂,突然有些如鲠在喉。 江湖人最怕的,就是欠下人情债,尤其是这种救命之恩,更何况为了救自己,眼前这个小个子还伤成了这副模样。 想当初自己兄弟三人也是锄强扶弱、快意恩仇的江湖好汉,只是因为一时之气杀了一个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却没想到那纨绔子弟的亲爹竟然是当地一个手握实权的将军。 儿子这副德行,自然是拜他老子所赐,那个所谓的将军当然也不会放过他们兄弟三人,无奈之下,只得逃入这个正规军也不敢涉足的鬼见愁。 刚到这里的时候,由于三人武功不弱,便被这里的三当家徐智看上,收为亲信,可时间一长,他们才发现这徐智表面看上去是一个文弱书生,可做起事来却比那些黑帮出身的人还要狠辣百倍。 而他们兄弟三人,也因此被鬼见愁中的百姓看作是徐智的走狗,而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徐智做事向来喜欢用些卑鄙下流的手段,自己怀中这把匕首,也是之前徐智亲手交给自己,让他在关键时刻偷袭陈默用的。 可那个险些被自己暗算的小个子,不但救了自己的性命,还几乎搭上了两条手臂,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佟老三凌乱的思绪,突然在一阵剧痛传来后停了下来,他看了看那把毫无征兆就扎在自己大腿上的匕首,又看了看陈默空空如也的双手,这才确信自己腿上的匕首就是陈默刚才手上的那把。 可你这也太突然了吧?刚才还是一副和自己惺惺相惜的样子,转眼工夫自己就挨了一刀。 发誓从此再也不相信任何人的佟老三愤然看向那个两面三刀的小个子,却发现那家伙正一脸愧疚的看着自己。 “对不住啊,没拿稳。” 佟老三一愣,瞄了一眼陈默那双已是颤抖不止的手臂,没有说话。 陈默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挺疼吧?要不然我帮你拔出来?” “算了,”佟老三苦笑一声,“拔出来更疼。” 可话刚说了一半,陈默突然蹲了下来,一口咬住匕首,将其拔了出来。 佟老三一阵钻心剧痛,这用嘴拔匕首,力度和角度都无法控制,自然比用手拔出来要疼上许多。 陈默叼着那把匕首,这才听到佟老三说的那句“拔出来更疼”,但他嘴上叼着匕首,无法开口询问,可又见佟老三那满脸痛苦的表情,于是他百般思量之后,最终下定决心用嘴又把匕首插回了佟老三腿上。 佟老三疼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他看了看自己那条不住冒出鲜血的腿,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从刀山上掉下来摔死的好。 刘赫皱着眉头在一旁看着这血腥的一幕,打心底里同情佟老三的悲惨遭遇。 陈默尴尬的看着躺在地上痛苦的佟老三,有点于心不忍。 “要不……” 一见陈默开口,佟老三顿时一脸惊恐,急忙拼命的摇头。 “什么都不用你做了,这匕首就插在我腿上就好。” 陈默思量许久,这才点了点头,站起身转身离去。 “大恩不言谢,这份恩情我佟老三记下了。”身后的佟老三突然平静的说道。 陈默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鬼见愁,可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有骨气的人,像你这样的人,不该死在这里。” 两个人谁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能听出对方的话都是字字真切。 片刻沉默之后,佟老三低声道:“小心徐智。” 陈默回过头,笑容灿烂。 “你放心,有我们头儿在,特别稳。” 回到天机营众人身边,刘赫对陈默一笑。 “你小子逞英雄耍威风也就罢了,怎么还不要脸的偷学我说话?” 本以为陈默会像平常一样跟自己顶上几句,可没想到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我困了”,然后就一头栽倒在刘赫怀中,昏睡过去。 泰猛轻声叹了口气:“他刚才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已经是拼尽全力了,再加上为了救人,险些废掉双臂的那一抛,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靠着一股劲在撑着。” 刘赫不懂武学,也不知道泰猛所讲的拼尽全力究竟是如何的一种境地,可从刚才天机营众人同时向陈默冲过去的反应上就能看得出来,这一次陈默确实伤的不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高声喊道。 “第一局,佟老三胜。” 听到这个难以接受的结果,泰猛猛地转过头去,死死的盯着宣布结果的那个人。 “你再给老娘说一遍试试,要不是他,那个什么佟老三早就摔死了,你那双眼珠子要是不管事,老娘这就给你取下来!” 那人一听,吓得急忙退后几步,为难的望向徐智,显然刚才的结果也是徐智授意他宣布的。 泰猛将一切看得真切,转头冷眼看向徐智。 “怎么?跟老娘玩这套?你以为这鬼见愁里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吗?” “那自然不是,”徐智奸诈一笑,“所以这才要遵守事先定下的规矩,不是吗?” 泰猛闻言怒意更盛,刚要再次开口,却被刘赫抬手拦了下来。 徐智一伸大拇指,故意提高了声调。 “还是这位公子有大将风度,即使输了也一点没有恼羞成怒的意思,在下佩服,佩服。” 平日里最爱挤兑人的泰猛,一下就听出了徐智这是在讥讽自己。 “好,你倒是说说,我们究竟输在哪了。” 徐智冷笑一声:“既然有人连这么明显的结果都看不出来,那我就给你们解释一下。咱们有言在先,谁先落地就算输,请问,刚才两人是谁先落地的啊?” 正文 第八十一章 人情 泰猛虽然眼神中依然充满愤怒,却没有像刚才那样据理力争,因为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尽管陈默是救了佟老三一命,可正是因为如此,陈默也确实是在佟老三之前落的地。 “不仅如此,刚才你们的人还口口声声说要一个人包揽三项,眼下即使算他赢,可后两场他已无法迎战,难道你们就要直接投降认输不成?” 徐智说完,冷笑着望向泰猛,泰猛虽然心中觉得憋屈,却也无法反驳对方。 秦霜突然站了出来,冷冷说道:“好,这场就算我们输了,咱们开始下一场吧。” 徐智见自己得逞,十分得意。 “好,痛快,既然如此,咱们马上开始下一场比试。” 徐智说完对着场边的佟家老二使了个眼神,佟老二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慢着!”秦霜叫住刚想要离开场地的徐智,“这场咱们不比看谁过的快,而是比谁站在火海里的时间久。而且既然上刀山可以互相攻击,那我看这下火海也可以。” 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徐智看了看佟老二,虽然佟老二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可刚刚陈默的身手他都看在眼里,自然也对刘赫一行人提高了警惕,这让他有些不敢冒险。 可是他转念一想,即使这场输了还有第三场,于是便咬牙答应下来。 秦霜见徐智答应下来,继续说道:“还有一条,这一次率先离开火海的人也不算输,而且还要再回到火海之中继续比试,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徐智闻言脸色一沉,心中反复盘算着秦霜的话,等他想明白其中的意思,顿时大惊失色。 谁留在火海中的时间久就算赢,可被打出火海还不算输,还要回去继续比试,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按照这些条件,若想分出胜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其中一方死在这火海之中,换句话说,这一局就从外家功夫的比试演变成为了一场名副其实的死斗。 想到这里,徐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都说这鬼见愁中都是些好勇擅斗的恶人,可跟眼前这几位相比,竟有些相形见绌的意味。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一张口提出的都是这种至死方休的条件。 百般无奈之下,徐智只有再次看向佟老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面对这场不死不休的比试,佟老二似乎并没有一丝胆怯,连想都不想就点头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那这多出来的一条火海也没用了,留在这里看着让人心烦。” 说罢,秦霜走到一条火海的一头,接着抽出长剑,很随意的向火海一挥。 不知秦霜这是何意的徐智疑惑的转头望去,可接下来的景象,却让他震惊得无以复加。 在秦霜看似不经意的一剑之下,整条火海突然拔地而起,在空中宛如一条火龙一般,可转眼之后,空中的火焰又瞬间熄灭,火龙也随之消失不见,而地上则留下了一条深达数尺的沟壑。 其实震惊的不只是徐智,还有刘赫。 看着地上那条十几个人也得挖上半天才能挖的出来的深沟,刘赫愣愣出神,这他娘的是穿越历史?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老子是不信的。 “好了,开始吧。” 秦霜一脸平静的走到火海的一端,转头望向徐智。 “慢!”不等徐智开口,佟老二率先站了出来,“我只想问一句,这场比试的规矩是不是只有你刚才说的那几条,不会再增加了?” 一听这话,徐智顿时眼前一亮。从佟老二那底气十足的语气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丝胜利的希望。没想到这佟老二还留了一手,面对如此高手还能如此从容,真有点深藏不露的意味。 满心欢喜的徐智转过头看向秦霜,见秦霜点了点头,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刚刚佟老二既然那么问,自然是想出了什么应对的法子,否则他也不会说的这么有底气,想到这些,徐智倒是还真想看看这佟老二到底有什么本事。 得到秦霜的确认后,佟老二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一抱拳。 “好,既然如此,在下认输。” 听到这话的徐智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你认输就认输吧,刚才干嘛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整的我这热血沸腾的。 佟老二说完,无意的瞥了一眼躺在场边的佟老三,就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却被徐智都看在眼里。 徐智一下就明白了,好你佟老二啊,怪不得你看到对方露出那样的身手你也丝毫不惧,原来你是早就想好了要认输,合着说的这么热闹,其实是帮你弟弟还人情来了。 场边的刘赫偷偷一笑,虽然他也看出了佟老二确实是因为陈默救下了佟老三所以才故意认输的,但他确信如果刚才秦霜没有露那一手,恐怕佟老二顾忌徐智,肯定也不会还没动手就如此干脆的认输,没准还会假装和秦霜比划两下。 而秦霜本人似乎对佟老二的认输没有感到丝毫意外,二话不说转身就离开了场地。 刚才还在生气的泰猛此时却是面带笑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哎呦,好不容易偷奸耍诈赢下了一局,没想到这转眼的工夫就输回去了,啧啧啧,我说刚才怎么那么能说呢,原来是靠真本事根本赢不了,只能靠嘴了。” 徐智脸色阴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这场算你们赢了。” “呦呦呦,什么叫算我们赢了,本来就是我们赢了,刚才也不知道是哪个乌龟王八蛋说的,什么输了也不会恼羞成怒,现在看啊,原来就是在放屁。” 泰猛说完,捂起嘴不住的笑,还用挑衅的眼神看向徐智。 徐智皱了皱眉,没有再去理会泰猛,而是走到其中一口大锅旁边。 “第三局,也就是最后一局,过油锅。这两口大锅之中,分别有十枚铜钱,每次只能捞上一枚,最先将十枚铜钱捞上来的人就算赢。” 徐智说完,冷冷的看向身边的佟家老大,看来在佟老二认输之后,他已经对佟家三兄弟起了戒心。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无人应战 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佟老大,直到佟老大走到一口大锅旁,徐智这才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刘赫。 本来信心满满的刘赫这时候突然惊讶的发现,这一次自己这方竟然无人主动出来应战。 他不敢回过头去看天机营的这帮兄弟,因为他知道如果回过头去,不管他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在这帮兄弟眼里都会是一种质疑。 刘赫脑中飞快的运转,这明明和上刀山下火海一样都是外家功夫的比试,为何前两场陈默和秦霜都能坦然应战,而这一次怎么所有人都不敢出战了呢? 不懂武功的刘赫,在反复思量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这过油锅可能比前两场比试要难上许多,可是究竟难在哪,刘赫却是一窍不通。 好在身边还有个心思缜密的魏孝,看出了刘赫的心思,轻声走到近前附耳跟刘赫说了几句,才让刘赫恍然大悟。 原来这过油锅和刚才的下火海一样,讲究的是一个快字,速度越快,受伤的可能就越低,这也是刚才佟老二听到秦霜说要在火海中一直站着马上就打了退堂鼓的原因。 而且下火海是赤脚在火上走,跟皮糙肉厚的脚底相比,要过油锅的手可就脆弱的多了。更何况油锅远比火海要可怕,因为只要不是点着了衣服,火就不会被带到身上,更不会点燃脚底,更何况火在一踩之下有可能还会熄灭。而油锅则不是,只要手伸进油锅里,哪怕是马上拿出来,也依然会沾上不少滚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这油锅中有十枚铜钱,而每次只能捞出一枚,也就是说即使一次都不失手,想全部将铜钱捞上来也需要在油锅里进出十次,寻常高手想做到进出一次都十分困难,更何况是十次,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知道这一局是哪一位朋友出来比试啊?” 狡猾的徐智显然看出了其中的微妙,开始步步紧逼。 “头儿,我来吧。”李勤走到刘赫身边轻声说了一句,接着就向油锅走去。 “你疯了?”魏孝大惊失色,一把拉住李勤,“这油锅别说进出十次,哪怕是一次你的手就废了。”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若是我们输了,不仅这次的行动功亏一篑,恐怕我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鬼见愁都是个问题。”李勤突然提高了语调,脸上也露出难得一见的激动神情。 魏孝一时语塞,可仍是死死的拉住李勤。 钱专走上前,拍了拍李勤的肩膀。 “放心吧,头儿会有办法的。” 李勤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心有不甘的转过身去。 其实他也知道,即使头儿想不出办法,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废掉的。只是他真的想为天机营做些什么,哪怕是废掉一双手。 刘赫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兄弟去冒这个险,况且就算李勤侥幸能用一双手的代价将十枚铜钱全部捞起,也不一定能比对方快,因为徐智此时的表情,与刚才看到秦霜出手时的慌乱截然不同,明显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可刘赫此时真的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以前即使遇到难事,也会有几天时间留给他思考,但这一次却不行,他需要马上做出决断。 如果认输,不知道对方会用出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和身后的兄弟,眼下陈默又伤的不轻,剩下几人即使武功再高,也很难全身而退,更何况还带着自己这个不会武功的累赘。 如果勉强应战,不过是徒增一个伤员罢了,虽然能拖延一些时间,但应战之人必定废掉双手,那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若是再无人出来应战,这局可就视同你们认输了,按照咱们最开始讲的,你们也就任由我处置了。不过我可以先给你们透个底,在咱们鬼见愁,比这上刀山、下火海、过油锅更刺激的酷刑可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到时候保证让各位过足了瘾。” 徐智说完放声大笑,一张面目可憎的嘴脸在油锅升起的青烟映衬之下显得分外扭曲。 可就在他得意忘形之时,突然一阵狂风刮过,将他面前油锅下的火瞬间吹灭,而原本沸腾的油锅也随之渐渐平息。 徐智皱了皱眉,赶忙命人去取柴火,将大锅重新烧热,然后转过头对刘赫轻蔑一笑。 “算你们走运,不过等把火重新点着油锅再烧开的时候,你们若是再没有人出来应战,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看趁这个时候,你们还是赶紧到场边商量一下是谁来出战吧。” 对这种话最是忍不了的大猛子姐姐刚要回敬几句,就见刘赫二话不说,转身就向场边走去。 越是情况危急,越不能乱了方寸,这个时候与其在这里与徐智做那无谓的口舌之争,不如抓紧时间想个办法。 其他人一见,安静跟在刘赫身后一起向场边走去。 大猛子姐姐见状,也没有再去理会徐智,而是走到钱专身边。 “我说老钱,你说这次头儿能不能想出办法?” 钱专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眼下我们除了相信头儿,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不过这事,我看难啊。” 泰猛皱了皱眉,看着躺在地上仍然昏迷不醒的陈默,没有说话。 虽然有肖玉儿的照顾,可看样子一时半刻陈默也醒不过来,到时候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就算拼得一死,也要护他周全。 所有人的安静的等待着,似乎已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赌在他们的头儿身上,再怎么说,咱们的头儿也是位高人啊。 而他们的头儿此时则蹲在地上,根本没有半点高人风范可言,托着个腮帮子望着那口大锅下面的火苗愣愣出神。 不一会的功夫,火苗就逐渐旺盛起来,那口油锅也重新沸腾翻滚,冒出一缕青烟。 “好了,时候差不多了,你们商议的怎么样了?” 自认胜券在握的徐智,这时候反倒摆出一副通情达理的姿态,可任谁看,都知道这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赌注 蹲在地上的刘赫猛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我想了很久,确实也没什么好办法。” 一听刘赫这么说,天机营众人顿时如临大敌,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而徐智则是露出了一丝奸诈的笑容。 “不过呢,我这个人有两个坏毛病,一是不信邪,二是好赌,”刘赫走到徐智身边,突然一笑,“实话跟你说,我这个人一点武功都不会,可我就是不信下个油锅能把我怎么样。我看不如这样,这局就由我来出战,而相对的吗,你也要自己出战,你看怎么样?” 此言一出,天机营众人大惊失色,难道头儿想跟对方拼个玉石俱焚?再说对方怎么会放着一个外家高手不用,答应你这种条件自己冒险应战? 可出人意料的是,徐智在思量片刻之后,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刘赫点了点头:“还有,我还要跟你赌上一局。” 徐智冷笑一声:“好啊,你想赌点什么?不过鬼见愁这里是个穷地方,太贵的赌注我可给不起。” 刘赫淡然一笑:“这赌注你一定给的起,就是不知道你到时候舍不舍得给。” “这个你放心,只要是我能给的起的,我就绝不会赖账,不过我倒是想听听你的赌注到底是什么。” “赌我的命。” 刘赫的声音不大,徐智却听得字字真切,而刘赫的回答更是让他震惊得无以复加。 疯子,这帮人简直就是疯子,一个个全都不拿命当回事。 先是那个小个子爬刀山非要背负一百斤重量,还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跳,再是那个冷言冷语的家伙,一上来直接就挑明了要至死方休。 还有眼前这个家伙,本以为这不懂武功之人就不会玩出什么花样来了吧,结果开口就要赌命,难道你们这群人就真的不怕死么? 刘赫看着表情阴晴不定的徐智,玩味一笑。 “敢不敢赌,给个痛快话。” 听着这简直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挑衅,徐智恨得牙根直痒痒。 他死死的盯着刘赫,始终没有开口。 刚刚几乎可以说是被逼到绝境的刘赫,此时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而本来咄咄逼人的徐智,反倒沦落为进退两难的境地。 眨眼的功夫,双方的处境就做了一个交换,这种微妙的变化让在一旁的天机营众人也感到一丝惊讶。 本来听到刘赫说要赌命的他们,还想出言阻拦,甚至做好了翻脸动手的准备,可看到这副场景,一个个都在心中暗自思量起来,却始终猜不透头儿这么干到底是何意,所以手仍是紧紧按在兵器上,不敢掉以轻心。 深谙此道的魏孝自然是最先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偷偷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其他人心领神会,按在兵器上的手也放了下来,因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现在的局势显然已经倒向了刘赫一边。 等了半天仍是没有得到回应的刘赫,轻轻叹了口气。 “我也知道,我这个赌法是有点强人所难,既然这样,我看咱们不如把赌注改一改,若是你输了,你的命还是你的,而作为交换,若是我输了,我的命可以留下,而我的人你必须放他们走。” 天机营众人闻言如遭雷击,原来刘赫刚才那么做只是为了将徐智逼到悬崖边上,然后再退让一步好跟对方讨价还价,而头儿做这些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想保住他们这些人的命。 都说行伍出身的人都不拿命当回事,那是扯淡。 这世上没有人能比这帮军营里的人更知道人命的金贵,而且在军营中混迹的越久,越是如此,打胜仗固然重要,而有件事比打胜仗还要重要,那就是怎么能活下来。 天机营众人入伍的时间都不算短,当然也不会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可若是拿袍泽的命换自己活着,那就另当别论了,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刘赫。 天机营众人不想把命交给对方,更不愿意用头儿的命来换自己苟活,与其那样,不如来个鱼死网破痛快。如果陈默不是昏迷在场边的话,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冲出去了。 可这时魏孝却向众人轻轻摇了摇头,很明显是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众人虽然心中焦急,可他们都知道魏孝的头脑可比自己睿智的多,既然魏孝这么做,自然也是有他的考虑,所以只好暂时忍耐。 又是片刻沉默之后,徐智突然一声冷笑。 “我看不如改成这样,我若输了,我的命就归你,可你若输了……”徐智抬手一指包括场边的陈默在内的所有天机营众人,“他们,都得死。” “好,一言为定。” 刘赫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份爽快不仅出乎徐智的预料,同时也让天机营众人大感意外。尤其是魏孝,更是不能理解。 在这场毫无胜算的比试之中,如果说一开始刘赫只是想和对方讨价还价,前面那么做倒还在情理之中,因为压根没有可能会赢的话,还是留下一条输了之后的退路最为重要。 可照徐智现在提出的条件来看,一旦刘赫输了,不仅是他自己,就连天机营所有人的命都要一起搭进去,虽然赢了的话可以随意处置对方,可这场比试压根就不可能赢啊。 天机营众人全都看向魏孝,一个个眼中更是带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魏孝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知道身边的这帮家伙随时都有可能按耐不住,因为就连平日里最老实的老好人李勤,此时眼中也充满了杀意。 好在这时刘赫及时的一声令下,让他们所有人退后几步,这才总算是让这帮人暂时打消了动手的念头。魏孝长出一口气,赶紧带头后退了几步。 刘赫走到自己这方的大锅旁,拿起一旁摆放的十枚铜钱,一把就扔进了面前的油锅里。 一阵淡淡的青烟升起,十枚铜钱瞬间就消失在翻滚的油锅之中,刘赫撇了撇嘴,似乎有些忌惮,他一点一点的挽起了袖子,可始终并没有要开始的意思。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水火不侵 看着刘赫这明显是拖延时间的举动,本来心里还有些不踏实的徐智终于放下心来,露出一丝狡诈的笑意。 他没有开口催促刘赫,而是直接拿起自己手旁的十枚铜钱也扔进了油锅里。 魏孝在旁一直死死的盯着徐智,他始终不相信徐智能有在油锅里捞铜钱的本事。不是徐智在手上涂了什么东西,就是这油锅里有文章。 可看来看去,魏孝一点破绽也没有看出来。 徐智面前的那口油锅和刘赫面前的一样,都在冒着气泡,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自打徐智答应亲自出战开始,双手就没有再去接触任何其他的物件,自然也没有机会在手上涂什么东西。 除非是徐智早有准备,一早就在手上涂好了,可思来想去,这件事是刘赫突然提出的,就连天机营的兄弟都大感意外,就更别提是徐智了。 难道这徐智真有那么高的功夫,能在这滚油中捞出十枚铜钱还能毫发无伤?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除了动手就真的没有其他选择了。 徐智看上去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抬头看了一眼仍是慢慢吞吞不肯开始的刘赫,不屑的一笑,接着就要将手放入油锅之中。 “慢着!”刘赫突然大叫一声。 徐智收回手臂,冷笑着望向刘赫,想看看到了这个时候,对方还想耍什么花样。 刘赫嘿嘿一笑:“我突然想起来,我家乡有种法术,可以水火不侵,应该有点用,麻烦你再等一会,等我念完了咒语再开始也不迟。” 徐智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刘赫,他当然不相信真有什么水火不侵的咒语,可看刘赫的样子,又好像确有其事一般。 几番思量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这不过又是刘赫拖延时间的手段罢了,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反正他现在是胜券在握,也不用急于一时,而且他还似乎很享受看到刘赫做这种无谓的挣扎,让他有一种像猫玩老鼠一般的暗爽。 刘赫闭上双眼,低下头去,双手合十并开始抖动起来,口中还不断低声碎碎念着什么。 可奇怪的是,在场的人虽然谁都听不懂刘赫念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既不是古文也不是方言,可听上去却又觉得十分耳熟。 再看刘赫那一本正经的架势,天机营众人顿时一脸惊讶,难道头儿真的会那水火不侵的法术不成?啧啧啧,头儿就是头儿,大才啊。 徐智心里更是有些后悔,虽然他还是对刘赫说的什么法术不太相信,可看到刘赫的架势再听着他念的那种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咒语,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此时的刘赫却是心中暗自偷笑,虽然他紧闭着双眼,可多少也能想象出在场的人看到他这番举动之后的惊讶表情,尤其是那段咒语,肯定能让所有人信以为真。 这咒语别说在场的人,只要是说汉语的人都会觉得好像在哪听过,因为刘赫念的就是汉语拼音字母表,这帮人平时说话时的发音都在这里面,他们听着能不耳熟吗? 在将汉语拼音字母表足足念了三遍之后,刘赫突然开始浑身微微颤抖起来,随着这种颤抖逐渐的加剧,刘赫的表情也变得十分痛苦,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般。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明显就是法术上身的迹象啊。徐智脑中不断的提醒着自己不要上当,可还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 片刻之后,刘赫停止了颤抖,双手交叉在胸前,深深的弯下腰去。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刘赫突然猛地睁开双眼,双臂伸展到极限,很夸张的做了一个白鹤晾翅一般的动作,口中大喊一声“萨瓦迪卡!”,接着抬起一脚,就将面前的油锅踢翻在地。 滚油落在地上,瞬间发出一阵激烈声响,随着一股白烟升起,最终渐渐平息下来。 天机营众人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虽然头儿最后喊的那句话他们谁也没听懂,但那气势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真他娘的霸气! 过了好一会,刘赫才收回了那保持很久的远眺目光,顺便也收起了他的白鹤晾翅。 深吸一口气,闭眼,长出一口气,睁眼。 这一呼一吸之后,刘赫突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刚才还是嬉皮笑脸的他,此时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双眼更是显得炯炯有神,好像一眼就能把人心看穿似的。 再看那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无不显露出四个字。 高人风范。 天机营众人顿时士气大振,尤其是大猛子姐姐,更是看得如痴如醉,若不是眼下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比试,恐怕这个时候都要兴奋的尖叫了。 紧皱双眉的徐智看着扣翻在地的油锅,沉默不语。 刘赫淡淡一笑,向徐智走去。 “这种法术唯一的缺点,就是有时候会无法控制自己,但是失控的时候反应越大,说明这一次的功力就越强。” 说着,刘赫伸手就向徐智面前的油锅而去。 天机营众人顿时大惊失色,就算你家乡的法术再厉害,真能水火不侵,但你面前的可是一锅沸腾的滚油啊。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天机营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就在谈笑风生间,刘赫将油锅之内的十枚铜钱一枚不落的捞了出来,整齐的码放在徐智面前。 而更让天机营众人惊讶万分的是,刘赫的脸上始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笑意,似乎对于把手伸入油锅这件事一点反应也没有,更没有他们所想象的痛苦表情。 再看刘赫伸入油锅的手,除了红了一点点之外,几乎可以说是毫发无伤。 在反复确认了刘赫的手一点损伤都没有之后,天机营众人顿时欢欣鼓舞,大猛子姐姐刚要出言挑衅几句,却又被魏孝一把拦住。 眼看战胜了对手还不能痛快痛快嘴,那大猛子姐姐可不干,他没好气的望向魏孝,却见魏孝对自己微微一笑,指了指正要发话的刘赫。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江湖规矩 “我小时候有一次逛庙会,看到有个地方围满了人,我凑过去一看,原来是有人在当中摆下一口油锅,”刘赫笑着一指面前的油锅,“对,就跟这个差不多,然后那个人就拍着胸脯说自己可以在滚油中取出铜钱。” 大猛子姐姐一听,这才明白魏孝的意思,原来这后头还有好戏可看,于是便没有做声,安静的听着刘赫继续讲下去。 “人们一听,当然不信,这时候那个人就说了,如果我能从滚油里将铜钱捞出,你们每人就得给我一钱银子,若是没捞出来,我就赔给你们每人一两银子。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当然人人都愿意做了,于是围观的人便一口答应下来。可没想到,这人真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铜钱从油锅里给捞了出来。这下围观的人可都傻眼了,但还是乖乖的掏出了银子。银子给了,总想问个明白,可问了半天,那人就只有一句话,说这是他们家祖传的水火不侵的法术。我当时还小,一下就被那个人说的法术给吸引了,就连回到家脑子里都是庙会上看到的那一幕,心里想着要是自己也能会这种法术该多好。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往庙会跑,结果到了那就看见有几个当差的押着昨天那个人走了。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个人是个骗子。骗子是抓起来了,可我心里却留下个结总也解不开,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在滚油中取物的呢?后来我又问了几个在场的人,可谁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这事就在我心里一直放着,没想到这一放就是小二十年。这些年来我想起这件事依然还是有些耿耿于怀,说到这我倒是得谢谢你,托你的福,就在刚才,我终于把这件事想明白了。” 徐智冷冷的盯着刘赫,脸色铁青。他才不信什么耿耿于怀二十年的鬼话,他知道刘赫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恶心一下他罢了。 “水重油轻,这道理谁都知道,只要在这油锅里倒入一些水,油自然就浮上来了。可有一个问题,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这油锅一直在冒泡,说明下面的水是开的,如果下面是开水的话,那温度也不是一般人承受的住的,更没理由会毫发无伤。刚才我突然想到一点,这下面不用非得是水啊,只要是比油重的东西都可以。”刘赫说着,把手伸到面前闻了闻,“这个味道,应该是醋。” 天机营众人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头为什么能如此轻松的在滚油中将铜钱捞出,原来这油锅之中还藏着如此不易察觉的玄机。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徐智冷冷问道。 “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刘赫玩味一笑,“其实这也并不算看出来,只是我刚才蹲在那里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明明你面前这口油锅的火比另外一口锅的火还要冲,可为什么反倒被风吹灭了呢?从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这口油锅有问题。” 徐智一愣,有些难以置信。 “仅此而已?难道你就不怕万一我面前的这口油锅没问题,你的手一放到里面可就废了。” “想过,不过我也说了,我这个人好赌,所以就想赌上一把。” 徐智冷笑道:“仅凭这一点就敢赌上自己的命,我不信。” 刘赫淡淡一笑:“果然是个聪明人,什么事一看就明白。不过有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人如果太聪明,总会在关键时刻犯错误。如果你不是那么轻易的答应自己出来应战,或者没有那么自信的赌上你自己的命,这两者你只要有一次能忍住,恐怕我都不敢赌上这一把。正是看到你这番异常自信的举动,让我知道你必然有问题,所以我才敢率先把手伸到油锅里去。” 自视聪明之人,最厌恶的就是自己的一时失策被人抓住机会,更何况这一次还输的这么彻底。 现在的徐智,完全是恼羞成怒的状态,他一声令下,就要将刘赫当场拿下。 可令他大感意外的是,平日里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手下此时却一个个好像没听见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刘赫看到徐智的手下如此反应,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煽动群众的大好机会,于是他故作感叹的摇了摇头。 “你总是口口声声说什么我们鬼见愁怎样怎样,看来最不了解这鬼见愁的人就是你啊。在场的这些都是江湖儿郎,行事自然光明磊落,怎么会听命于一个只会用龌龊手段的卑鄙小人呢?” 徐智手下的人一听这话,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动手拿下刘赫的人也突然停了下来,而那些原本就打算观望的人更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甚至有些人还往后退了几步,直接表明了自己不会出手相助的立场。 徐智平时为人暴虐,动不动就打骂手下,他身边的人早就多有不满,今日徐智被人当场抓了个现行,他们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再去救这个号称是鬼见愁里的第一魔头? 徐智眼看势头不对,突然转身就跑。王铁眼疾手快,大步赶上前去,一把就将徐智按在地上。 刘赫这时早没了刚才的那副高人风范,原形毕露的他,小跑着来到徐智面前,蹲了下来。 “你还想跑?”刘赫一脸幸灾乐祸,接着抬头看向魏孝,“老魏,按江湖规矩,出老千怎么办?” 魏孝十分懂事的朗声道:“江湖规矩,出老千者,剁手!” “那还跟丫废什么话,来,拿刀来,我自己来!” 刘赫说着,便四下寻摸起来。 还不等天机营众人上前,一名徐智的手下抢先将一把刀塞到刘赫手中,还低声对刘赫说道:“刚磨的,贼快。” 刘赫冲他嘿嘿一笑,一伸大拇指。 “仗义!” 徐智虽然被王铁死死的按在地上,可眼见刘赫要来真的,拼命的挣扎起来,以至于王铁都险些没按住这家伙。 刘赫几次举刀,都因为徐智的挣扎而无法下手,在反复多次之后,刘赫终于失去了耐心,一脚就踩在徐智的小臂上。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两个条件 这下徐智的手才总算是被固定住,刘赫高高举起手中的刀,二话不说就要一刀砍下去。 “这位公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刘赫闻言一愣,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却见是一个庄稼汉打扮的青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下地劳作的缘故,这青年皮肤黝黑,身着粗布上衣,下身麻布裤子,裤腿只到膝盖,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肩上还扛着一把有些破旧的锄头。 刘赫望着这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庄稼汉,心中却是暗暗称奇。 这青年虽然看上去貌不惊人,可他几十步外轻声低语的一句话,竟让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而且最让刘赫感到惊讶的是所有在场的鬼见愁中的人见到这青年全都神情紧张起来,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竟然排出了一个整齐划一的队列。 通过刚才一段时间的观察,刘赫本来还以为这鬼见愁里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可看到眼前这架势,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群人能多次打败官兵了。 这帮人之前好似一盘散沙,可在青年出现之后,宛然就是一支正规军。 刘赫思量片刻,嘿嘿一笑,将手中的刀还给那名脸上明显带有一丝遗憾的徐智手下,转身大步向青年走去。 青年等刘赫走近,礼貌一笑,“时候不早了,我还要下地干活,不如咱们边走边说?” 刘赫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仍被王铁死死按在地上的徐智。 青年看出了刘赫的心思,轻声道:“场边躺着的想必是你的人,看样子伤的不轻,还是赶紧去疗伤吧,至于徐智么,就先那样吧,不用管他。” 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人上前将陈默扶起,看样子是要找地方带他去疗伤。 王铁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心陈默,便松开了徐智大步跟了上去。 而徐智呢,虽然脸上仍然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却只能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青年见一切安排妥当,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刘赫跟着青年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徐智,嘿嘿一笑,转身快步追了上去。 “你说话这么好使,要是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这鬼见愁的头儿吧。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你手下的人又管你叫什么呢?” 青年笑着摇摇头:“他们叫什么的都有,有叫大当家的,有叫寨主的,最近几年还有人开始叫城主的,其实叫什么都一样,就是个代号而已。你不是这里的人,不用和他们一样,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我叫韦三,字十早。” 韦三?再怎么说也是鬼见愁中的头号人物,怎么叫了个如此随意的名字?再看那字,十早,更是听上去十分别扭。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刘赫也不管对方的名字好不好听了,既然找到了说话好使的人,当然要抓住机会好好谈一谈收编鬼见愁的事了。 可若是一上来就谈收编对方,这未免也有些太过唐突了,万一触了对方的霉头,这事可就谈不成了,怎么说韦三也是鬼见愁的寨主,若是他不点头,自己也是没有办法。 可转眼刘赫这些思量就全白费了,韦三在自报名讳之后,直截了当的说道:“公子既然不是这里的人,来这里想必是有所求,不知道公子可不可以跟我说说来此到底是所为何事啊。” 刘赫一时语塞,韦三也不追问,一路带着刘赫来到了一片耕地旁。 “公子若不想说,我也不强求,公子若是没想好怎么说,也不用急着答复,等我将地里的活做完再回答我也不迟。” 于是刘赫就蹲在田边看着这个鬼见愁中的头号人物在地里干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农活,直到满头大汗,口渴难忍,韦三这才将手中的锄头扔在一旁,走过来坐在了刘赫的身边。 刘赫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碗他亲手打来的井水递到韦三手中。韦三也不客气,接过水碗一饮而尽,还做了个满足的的表情。 韦三将水碗放在一旁,笑道:“看来你还是没想好该怎么说,既然你这么为难,不如我替你说吧。你要想收编这事也不是不能谈,只是我有两个条件。” 刘赫惊得瞪大了双眼,好你个韦三,原来早就看出了我的目的,偏偏还要让我在这大太阳底下晒上两个时辰才肯说。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多费口舌了,只要你肯接受收编,什么条件都好说。 韦三的第一个条件,虽然有些出乎刘赫的意料,但却让刘赫突然觉得韦三这个人还不错。他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收编可以,但必须是鬼见愁中的百姓自愿才行,而且还要保证收编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扔下他们。 在这个世道,没想到最惦记百姓安危的反倒是官府多次出兵围剿的土匪窝鬼见愁的大当家,这多少有些讽刺。 虽然明知带着百姓多有不便,但这种亲民的行为也是刘备一贯的方针政策,所以对此刘赫当然也没有异议,所以便一口答应下来。 可第二个条件,就让刘赫有些为难了。韦三竟然指着面前的一大片庄稼地,让刘赫破阵。 本来刘赫还以为韦三第一个条件提的清高一点,第二个总得是个封官加爵的条件了吧?可没想到韦三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要求。 别说破阵了,看着那茫茫一片的庄稼地,刘赫压根就没看出其中有什么鸟阵。 可看韦三的样子倒是很坚决,那意思破不了这阵,一切免谈。 刘赫又仔细盯着庄稼地看了半天,一脸为难。 “要不你容我几天?” 韦三淡淡一笑:“这阵你若是现在破不了,恐怕几天以后也没用。” “那可不一定,”刘赫一脸兴奋的站了起来,一指面前的庄稼地,“我不会,可我有个兄弟那可是破阵的高手,就你这阵,他只要看上一眼,准保知道怎么破。” “哦?”韦三眼前一亮,“这世上真有如此高人?” “当然有,卧龙先生,你听说过没有?”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再入陋巷 “卧龙先生?”韦三思量片刻,摇了摇头,“我只听人说过襄阳城里有位叫做刘赫的先生,据说是个大才,只是名号没这么高雅,好像叫什么无赖先生。” 刘赫瞬间表情凝滞。 他娘的,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堂堂一个天机先生的大名没有闻名天下,襄阳百姓给起的这个无赖先生倒是流传开了。 刘赫眼珠一转,突然在韦三身边蹲了下来,一脸神秘。 “哎,要是那个什么无赖先生来这,你愿不愿意跟他走?” 韦三平静道:“要是第一个条件做不到,什么先生来也没用。要是第二个条件做不到,他也就不配叫什么先生了。” 刘赫猛地站起身,一脸的不能忍。 “五日,不,三日,三日之后,我要破不了这阵,我名字倒着写。” 说罢,刘赫转身拂袖而去。 韦三望着刘赫的背影,淡淡一笑。 “公子还没告诉我你的大名呢,到时候我怎么知道公子倒着写下的是不是自己的真名。” 刘赫头也不回,却使足了力气,甩开了嗓门。 “刘赫!” 刘赫?韦三念着这个名字愣愣出神,直到刘赫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这才好似后知后觉的微微一笑。 “好一个无赖先生。” 刘赫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去看望一下陈默的伤势。看来这韦三在鬼见愁中确实是说一不二,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陈默已经被安排住进了一处在鬼见愁中十分难得的独门独户的小院中养伤,这小院的雅致,即使在繁华的襄阳城中也是极为罕见。而小院中的其他房间也已经收拾干净,作为刘赫等人的落脚处。 对于陈默的伤势,刘赫有些担心,虽然在一位号称是鬼见愁中头号名医的诊断之后确定已无大碍,可刘赫的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让刘赫忍俊不禁,那就是徐智到现在依然趴在广场上一动也不敢动,看来除非是韦三亲自发话,否则那家伙就只能一直趴在那里了。 对于韦三所说的破阵,刘赫是一窍不通,只能寄希望于诸葛亮了。可此时诸葛亮已随刘备前往新野,而且与鬼见愁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刘赫恨不得肋生双翅,当时就飞到诸葛亮身边去打听破阵之法,好让那韦三看看,我这天机先生也不是浪得虚名,虽然我自己不会破阵,可我兄弟会啊。 而书中经常看到的什么飞鸽传书就更是无稽之谈了,眼下别说身边没有信鸽,就算有,诸葛亮也是在半路上,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无奈之下,刘赫只好让李勤快马加鞭去追赶诸葛亮。虽然对于这种事,似乎泰猛和钱专更为合适,但刘赫此时却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他们两个人去做,那就是在鬼见愁中收集一些情报。 这收集情报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韦三提出的另一个条件,那就是收编需要征得百姓的同意。 这条件虽然听上去简单,可此地不同于襄阳那样的州府地界,民风更是异常的彪悍,若是一点都不了解此地民情就贸然行动,实在是有些不保险。 更何况要想百姓听从自己的意见,总要有个契机才行,在这个打死人不偿命打死狗偿命的地方,自己若是随便找个地方扯开嗓门喊几句,恐怕当场就会被人活活打死。 一切安排妥当,刘赫在房中却坐不住。只怪自己一时气盛,应了韦三只用三天时间,眼看时间紧迫,与其在房中干坐着,不如自己也出门去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眼下李勤去追赶诸葛亮询问破阵之策,泰猛和钱专出门打探情报,肖玉儿留下照顾受伤的陈默,刘赫此时出行,身后只有王铁、魏孝和秦霜三人。 想起原本来的路上九人同行时的热闹场景,刘赫心里有些落寞,只希望一切都能快点尘埃落定,顺利度过这一关。 对于自己的心情突然低落有些莫名的刘赫,抬头看了看身边的环境,不禁苦笑。 难怪自己的心情会突然如此,原来是不知不觉之中,又走到了那个落魄的小巷。 刘赫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想借此振奋一下心情,可一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偷了自己钱袋的孩子,正站在不远处,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 刘赫一抬手,刚想招呼孩子过来,不料那孩子竟大声嘶吼起来,声音颤抖,眼眶也瞬间红润。 “就算你们是大当家的客人,可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钱袋我也还给你们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孩子在一阵歇斯底里之后,转身跑掉了。 刘赫伸着手愣在那里,突然有些心酸。 看来那孩子是误以为自己是找他来寻仇的,也许在孩子的意识里,自己背后有了大当家这个靠山,肯定不会放过他这个生活在鬼见愁最底层的穷孩子。 其实这种想法确实也是这个世道的真实写照,可这不该出现在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孩子身上啊。 刘赫眉头一皱,大步向前走去,自己亲手系上的这个结,总要自己去结。 几经打听,刘赫终于找到了孩子的家。 本来是想安慰一下孩子,可来到这间似乎连房门也只是如同摆设一般的小木屋,刘赫突然一时语塞。 对于刘赫的到来,孩子显然有些吃惊,他厌恶的看着刘赫,可眼眶中却有泪水在打转。 “是谁呀?来找我这老婆子有事吗?” 刘赫一惊,转身这才看到,在房间角落一张残破的木板床上,蜷缩着一个老妇,似乎听到了有人来,正挣扎着要起身。 “奶奶,你病还没好,快躺下吧,你听错了,没有人来。”孩子一看到老妇要起身,赶忙跑过去搀扶。 老妇人淡淡一笑,挂满皱纹的脸上满是质朴。 “我的小石头,你以为奶奶真的老糊涂了?别看奶奶眼睛看不见了,但这耳朵可是灵着呢,我不仅知道是来客人了,而且还知道来了四位客人,对不对?”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孩子与公子 虽然老妇看不见,被唤作小石头孩子还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老妇人转过头,一双眼睛黯淡无光,脸上却露出一丝坚定神情。 “是不是我家小石头在外面惹什么事了?如果是的话,我老婆子绝不姑息,现在我就让你们把人带走。” “奶奶!”小石头一把抓住老妇的衣袖,满脸的不舍,两行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老妇人没有了刚才的慈祥模样,她一把抓住小石头的肩膀,拼命的摇晃着。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是忠良之后,你爹是因为受贱人陷害,迫不得已才来到这里避难,他到临死之前都还念念不忘要报效朝廷。我们可以穷,但绝不能做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你怎么就是不听啊?” 老妇人情绪激动,声音颤抖,语气却是斩钉截铁,没有丝毫想要包庇自己孙儿的意思,可刘赫几人却看得清清楚楚,老妇人那饱经沧桑的脸上分明是一种心疼和不舍。 王铁和魏孝紧皱眉头,秦霜更是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刘赫走过去,轻轻坐在老妇人身边。 “老人家,您放心,小石头很乖,而且还经常帮助别人,刚才我的钱袋掉了被他捡到,他还特意跑来还给我,我们这次来,就是特地登门道谢来了。” 小石头转头看向刘赫,脸上带着一丝惊讶,而更多的则是感激。 老妇人难以置信的问道:“真的?你说的都是真的?” 刘赫轻轻拉住老妇人的手,老人手上的老茧密布,十分粗糙,听老人刚才说话,明显出身于大户人家,只是不知道自从沦落到此处之后到底受了多少苦才挨到今天。 刘赫心中一酸,可脸上还是尽量保持着微笑。 “当然是真的,能把孙儿教得这么有出息,都是您老的功劳啊。” 老妇人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酸楚,瞬间老泪纵横,可还是不忘伸出另一只手,帮自己的孙儿抹去委屈的泪水。 “我就知道,我的小石头最懂事了,一定不会让他那死去的爹娘失望的。” 刘赫站起身,重新退回到原处,他实在不忍心打扰这充满亲情的一幕,此刻除了眼前这祖孙俩,其他的一切都是多余的。 等老妇人情绪稳定,小石头也不再抽泣之后,刘赫这才再次说道。 “老人家,刚才听小石头说您生病了,不知道最近可有好转?” 老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礼貌一笑,“不是什么大病,不打紧,不打紧。” 小石头却在一旁委屈的说道:“什么不打紧,大夫说了,要是再不吃药,您的病就该耽误了。” 老妇人显然有些尴尬,“你别听小石头瞎说,这孩子就是太惦记我了,其实我这病不吃药也能好。” 刘赫一听就明白了,老妇人的病肯定是因为没钱买药所以才迟迟好不了的。 他转过身,冲魏孝使了个眼色。魏孝顿时心领神会,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带着银两在身上。 刘赫这才放下心来,转回身对老妇人说道。 “老人家,咱们既然相识一场就是缘分,您也不用跟我客气。您老先休息一会,我现在就带着小石头去买药。有什么事,等您的病好了以后再说。” 刘赫知道,老人对于自己的这份慷慨一定会手足无措,自己留在这里只能会让老人更加尴尬,于是他说完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刘赫回过头看着同样不知所措的小石头灿烂一笑。 “走啊,顺便带我转转,买点好吃的。” 当确定眼前这个曾经让自己厌恶至极的家伙并不是在信口说说,小石头终于破涕为笑,他抹了抹脸庞上的泪水,大步跟了上来。 那天在那条狭小悠长的小巷之中,出现一幅难得一见的场景。 一个衣衫破烂的孩子,身边跟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反差颇大的两人,一路上却有说有笑。 “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公子笑着问道。 孩子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当然是跟我爹一样,当个将军上阵杀敌了。” 公子点了点头,“那你知道将军是什么样的?” 孩子撇了撇嘴,“当然知道,高头大马,金盔金甲呀。” 公子笑着摇了摇头,“那你会写这金盔金甲这几个字吗?” 孩子摇了摇头。 “那你懂得行兵布阵吗?” 孩子又摇了摇头。 “如果抓到奸细,搜出他身上的情报,你能看得懂吗?” 孩子还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失望神情。 “我教你读书识字吧。”公子轻声说道。 孩子一脸不屑,“读书识字有个屁用,又不能上阵杀敌。” 公子停下脚步,“读书能让你识文断字,不仅会写金盔金甲,还能让你看懂兵书,学会排兵布阵。等你学会这些,自然可以骑着高头大马,上阵杀敌。” 孩子眼前一亮,“真的?” 公子笑而不语,大步走向前去。 孩子愣在原地,思量好久,才发现公子已经渐行渐远,急忙大步赶上。 “只要能当将军,让我干什么都行。” “如果让你跟我离开这里呢?”公子再次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离开这里?”孩子显然有些犹豫,“那我奶奶怎么办?还有大虎、小虎,小麻雀他们怎么办?” 公子淡然一笑,“只要他们愿意,可以跟你一起走。” 孩子有些兴奋,“那你也会教大虎、小虎还有小麻雀他们读书识字吗?” 那天的小巷中,孩子听到了一个他很多年后才真正明白的答案。 “我要让这天下的孩子都能有书读,有饭吃,有衣穿,还能有家可回。” 刘赫带着小石头抓完了药,还特地到王铁曾经光顾过的那家馆子转了一圈,掌柜的老远就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人高马大的王铁,急忙跑到店门口将那张上次王铁走之后好久才敢重新贴出来的告示一把撕了下来。 不用说也能猜出来,那张告示上的内容就是当日王铁所说的,吃下半只羊分文不取,吃不完付十倍之资。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大虎和小虎 看着掌柜的那吓得不轻的模样,刘赫不禁觉得好笑,于是便出手阔绰的在馆子里买下了一整条羊腿。 这下掌柜的可是乐开了花,毕竟在鬼见愁里,除去那几个声名赫赫的大佬级人物,即使是再舍得花钱的寻常百姓每顿也只能吃得起一小块羊肉,这一条羊腿在平时够他卖上好几天的。 能打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也都不是什么内向的人。这掌柜的更是个爱说爱笑之人,趁着等羊腿烤熟的功夫就跟刘赫聊了个火热。 可聊天归聊天,掌柜的眼睛却总是不停瞄着刘赫身后面无表情的王铁,最后百般思量,还是让后厨又烙了十张大饼塞到王铁手里,这才总算是放下心来。 刘赫看着掌柜的那如释重负的模样忍俊不禁,于是又放下了不少赏钱,这才带着小石头离开了这家馆子。 小石头的奶奶年纪大了,而且还有病在身,如果光吃羊肉恐怕太过油腻,于是刘赫又让魏孝、王铁去买些新鲜的蔬菜瓜果,顺便再买些粮食送到小石头家里去。 而他自己,则和秦霜一起先陪小石头回家。 小石头一个人走在前面,左手抱着一只羊腿,右肩扛着十张大饼,一脸得意,仿佛他现在是这鬼见愁里最牛的人。 刘赫慢步跟在后面,一脸欣慰笑意。 “怎么?你喜欢孩子?”秦霜也是难得的一脸轻松。 刘赫笑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以前不喜欢,可能自己还是个孩子,现在看来,确实是有点喜欢。” “喜欢你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刘赫嘿嘿一笑,“我一个大男人怎么生孩子?总得有人愿意跟我生吧。” “呸!你个老头子,谁愿意跟你生孩子。” 说罢,秦霜大步走上前去,从小石头手里接过险些掉到地上的几张大饼,不再去理会刘赫。 刘赫一脸无奈,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招惹到了这位秦女侠,可看到秦霜看向小石头时无意间流露出的温柔神情,刘赫不禁灿烂一笑。 陪小石头祖孙二人吃过了晚饭,王铁和魏孝还没有回来,秦霜主动提出帮忙煎药,而刘赫则带着吃多了的小石头在大门外玩耍。 刘赫蹲在门口,看着正在跟几块真正的石头较劲的小石头愣愣出神。 眼前这个露出天真笑容的孩子,实在难以想象他与不久之前那个面露凶光与人拔刀相向的孩子是同一个人。 这鬼见愁也许是很多人的避难所,可上一辈逃到这里来了却残生,却想没想过给自己的孩子留下的是怎样的人生呢? 几声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刘赫的思绪。 “小石头,你家门口蹲着的那个人是干什么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问道。 “小石头,你家门口蹲着的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刘赫一看乐了,说话之人也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而且两人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不是比刚才那个孩子小了一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双胞胎呢。 最有意思的是后来的这个小胖子明显是在学前面的那个小胖子说话,而且还学的惟妙惟肖,语调和表情都一模一样。 看样子这应该就是小石头提到的大虎和小虎了,而他们身后跟着的一个乖巧可爱脸上带着星星点点雀斑的小姑娘,应该就是那个小麻雀了。 小石头一见到小麻雀,明显露出兴奋之色,可瞄了一眼身旁的大虎小虎,又好像有所顾忌似的,赶忙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刘赫看着这一幕会心一笑,谁在年少的时候没有过这种心境呢? 明明喜欢一个女孩,却怕身边的人知道,好像犯了天大错误一样,每天只能藏在心里,直到有一天那个女孩跟另外一个男生牵着手走了,才后悔莫及,于是便开始偏执的以为自己经历了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可多年以后回头再看,心中虽然还有些许遗憾和怀念,却早就可以一笑置之了。 看着小石头那自以为可以深藏不露的小心思,刘赫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只可惜自己在他这般年纪,却在不知不觉中蹉跎了最好的年华。 小石头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家门口的刘赫,眼珠一转。 “那个人可厉害了,他能让我当将军。” “将军是什么?”小麻雀好奇的问道,一脸天真无邪。 生在鬼见愁里的孩子,从小见得最多的就是逃难而来的百姓,像小石头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并不多,再加上鬼见愁中没有官府和军队,所以很多孩子都不懂什么叫做将军。 这让本想借此在小麻雀面前出出风头的小石头有些泄气,一旁的大虎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就会吹牛,就你这样的还想当将军?再说就算是什么狗屁将军来了,也是咱们大当家的手下败将。” 小虎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先是一愣,接着赶忙学着哥哥的样子也笑了几声。 “你就会吹牛,就你这样的还想当将军?再说就算是什么狗屁将军来了,也是咱们大当家的……”小虎挠了挠头,似乎是忘了哥哥最后那个词是怎么说的,幸好大虎小声提醒了一句,小虎这才恍然大悟,“对,大当家的手下败将。” 全都看在眼里的刘赫又是一笑,看来这小虎只是单纯的喜欢学哥哥说话,至于哥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能就不能全部理解了,像手下败将这样的词语对于大虎来说可能很简单,可对于小虎这个年龄来说似乎就有些难为他了。 一提起大当家,小石头突然来了精神。 “你们也知道大当家的厉害,可你们不知道吧,他就是咱们大当家的客人,今天我亲眼看见他们两人在一起聊了两个时辰。” 虽说鬼见愁中的孩子有的连将军都不知道,可提起他们的大当家,那可是每个孩子心目中的大英雄。从小他们就常听父辈们讲述大当家如何一次又一次的击退了官府的围剿,保住了这座他们从小生长的城寨。 正文 第九十章 新世界 一听到门口坐着的那位就是大当家的朋友,大虎和小虎不禁偷偷多看了那人几眼。可那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经人,跟他们心中那个被敬若神明的大当家更是差得远了。 大虎和小虎对视一眼,接着一起冲着小石头撇了撇嘴,明显是不相信小石头的话。 孩子就是孩子,最怕的就是别人不信自己的话,在一阵强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小石头一跺脚,跑回了自己家,拿了半张烙饼和一块羊肉又跑了出来。 看到大饼和羊肉,大虎和小虎的眼睛都直了。小石头仔细的将大饼和羊肉分成了相同大小的三分,然后分别递到三人手中。 小麻雀接过大饼和羊肉,拿起来闻了闻,没有急着吃,而是冲小石头甜甜的一笑。 小石头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赶忙望向别处,不敢再去看小麻雀。 大虎小虎两兄弟可就没有小麻雀那般斯文了,接过大饼和羊肉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记起来,口中还含糊不清的不断感叹,真香啊。 看着这兄弟俩狼吞虎咽的样子,小石头撇了撇嘴,却是一脸的得意。 “这些大饼和羊肉就是他送给我的,这下你们相信他是咱们大当家的朋友了吧?” “信了,信了,现在别说他是大当家的朋友,你就是跟我说他是大当家本人我都信。” 大虎口中不断应着,可连头也没抬一下,眼中只剩下手里的大饼和羊肉了,而小虎就更不用说了,正吃的入迷的他连哥哥的话都顾不上模仿了。 小石头一听这话更是得意,却发现小麻雀却一直捧着手中的大饼和羊肉一口也不吃。 “小麻雀,你怎么不吃,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麻雀甜甜一笑,“我不爱吃肉。” 大虎一听,一把抢过小麻雀手中的大饼和羊肉,嘿嘿一笑。 “那正好,我帮你吃。” 这下小石头可不干了,上前就和大虎撕扯起来。大虎身强力壮,只是随意一推,就将小石头推了个跟头。 从地上爬起的小石头刚想再冲过去,就听小麻雀小声抽泣起来。 “其实我是想拿回家给妈妈尝一尝的。” 大虎和小石头都是一愣,在一阵沉默之后,大虎走过去将大饼和羊肉重新放回小麻雀手里。 “你别哭啊,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小麻雀用力的点点头,努力想止住哭泣,可眼泪还是不停的往下掉。 大虎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傻傻的站在那里,直到小麻雀不再哭了,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看了看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还在吃的津津有味的小虎,走过去将自己剩下的大饼和羊肉一股脑的全都塞到了弟弟手中。 他和小虎是孤儿,当年他们一家人逃难到鬼见愁不久,爹娘就先后去世了。好在鬼见愁里有些他爹妈当年的旧识,虽然家家都吃不饱,可每天从牙缝中挤下一点,也总算是将他们哥俩给养活大了。 吃百家饭长大的他一听到小麻雀提到妈妈,突然也想起了自己那个在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妈妈,顿时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他转过头去,偷偷抹了抹眼角,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说什么也不能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掉眼泪。 一只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转过身去,看到小虎左手拿着刚刚他递过去的那份大饼和羊肉,右手却将自己的那份递了过来。 “哥,我吃你的,你吃我的。” 望着一脸傻笑的小虎,虽然眼角还带着泪花,可大虎还是笑的很开心。 小石头看了看大虎和小虎,又看了看小麻雀,转身走到刘赫身边,却是欲言又止。 不等小石头开口,刘赫率先微笑着说道。 “你不用担心我的那两位朋友,他们这会应该已经吃过了。” 小石头眼睛一亮,对刘赫灿烂一笑,飞快跑回了家。 不一会的功夫,他手里就拿着几张大饼和大半条羊腿出来了。 刘赫在心里估摸了一下,从小石头手里的大饼数量来看,他最多是自己留下了一两张,而羊腿则是全部拿了出来,一点也没留。 这让刘赫有些吃惊,本以为这孩子会将余下的食物分成三份,自己留下一份,其他两份分给同伴。可看样子若不是家中还有一个奶奶,恐怕这孩子会将所有的食物都拿出来送给别人。 大虎小虎还有小麻雀看到小石头这番举动都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长这么大,他们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多属于自己的食物。 更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是小石头再一次将这些吃的塞到了自己手中。 大虎接过这些吃的都傻了,愣了好久,才开口说道。 “你把这些吃的给了我们,你和你奶奶怎么办?” 其实就算小石头将食物分成三份,自己留下一份,就已经是十分难得了,更何况还是在这物资匮乏的鬼见愁中。 听到大虎这么问,刘赫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因为他很想知道,小石头到底会如何回答。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了,那里大饼管饱,羊肉管够。”小石头眉飞色舞的说道。 小麻雀走过来拉了拉小石头的衣角,“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的地方吗?” 小石头一愣,接着用力的点了点头。 “有,一定有,到了那个地方,还能读书识字,等我能看懂兵书,就能穿上金盔金甲,骑上高头大马,上阵杀敌当个真正的将军!” 虽然不懂小石头所说的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听着他绘声绘色的讲述,小麻雀还是甜甜的一笑。 “那你说的那个地方我们能去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娘一起去。” “能!你,你娘,还有大虎小虎,只要你们愿意,都能去!” 小石头的话,就好像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虽然以他们的年龄都不能理解那样一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一个每天都能吃饱肚子的地方,一定是很美好的。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大师兄 大虎听得两眼放光,他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 “小石头,你说的那个地方我和小虎都想去,咱们什么时候走?” “这……”小石头挠了挠头,一指旁边的刘赫,“什么时候走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咱们跟着他就对了。” “他?”大虎明显有些失望,“他行么?” 刘赫假装生气的脸色一沉,你个小胖子,竟然敢说我不行。 “头儿,东西都买回来了,您看……” 看这几个孩子看的入迷,刘赫一点都没有察觉魏孝和王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刘赫没有起身,只是随意向屋内一指,示意他们将东西放进去。 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的大虎吓了一跳,我的乖乖,后面那人的个头怎么那么高啊。 像大虎这般的年纪的孩子,哪知道什么叫权力地位,总觉得这人一定是个子越大越厉害,可眼见人高马大的王铁都对刘赫如此恭敬,便理所应当的觉得刘赫肯定是个更厉害的人物。 他轻轻捅了捅一旁的小石头,“我突然又觉得你说的这人挺行的。” “那当然。”小石头一脸得意。 刘赫看了看正不断向屋内张望的大虎,又想起刚才大虎看到王铁时的惊讶神情,不禁一笑。 你这个小胖子,总算你还有点眼光。 大虎拉着小虎走到刘赫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能带我和弟弟一起走吗?”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 大虎一见大喜,赶忙转身冲小麻雀不停的招手,那架势好像是过了这个村儿就再没这个店儿似的。 可扭捏了好久,小麻雀才走了过来,却不好意思开口。 小石头这下可急眼了,急忙催促道。 “小麻雀,你快说啊,说了咱们就能一起去那个好地方了。” 小麻雀抬头偷偷瞄了一眼面前的刘赫,赶忙又低下头去,用极为细小的声音说道。 “你……你能带我一起……还有我娘,一起走吗?” 刘赫一笑,将小虎一把拉了过来抱在怀里。 “只要你们愿意,都可以跟我一起走,而且我还想收你们四个为徒,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啊。” 几个孩子一听,不断的拼命点头,尤其是刘赫怀中的小虎,动作夸张的都快把自己给晃晕了。 刘赫点了点头,“那好,从今天开始,你们四个就要叫我一声师父了。小麻雀,为师有句话想要问问你。” 小麻雀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刘赫,不知道这个刚刚认下的师父要问自己什么问题。 “等你长大了,愿不愿意给小石头当媳妇啊?” “师父!”小石头一听顿时羞了个大红脸,有些恼怒的埋怨着,可这一声喊出来,这个师父就算是认下了。 刘赫没有理会小石头,而是微笑着看着小麻雀。 小麻雀深深地低着头,两只小手不停的互相揉搓着,过了好一会,才咬了咬小嘴唇,用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微微点了点头。 小石头虽然嘴上埋怨刘赫,可眼角却一直偷偷瞄着小麻雀,心里更是忐忑不安,虽然小麻雀点头的动作很小,却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下他心里可乐开了花,脸上更是露出开心的笑容,可一转头,就看到自己这位没溜的师父正笑容玩味的看着自己。 小石头脸上又是一红,满是青涩。 “师父!你怎么这样!” 可没想到这一句话,反而引来刘赫的哈哈大笑。 小石头更是羞臊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刘赫的笑声越大,他的脸上就越挂不住,最后终于猛地一跺脚,转身撒腿就跑。 乐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赫指着小石头的背影对大虎说道。 “抓他回来,以后你就是大师兄,他是二师弟,要是让他给跑了,你就是他二师弟。” 在掰着手指头算明白刘赫所说的关系之后,大虎二话不说撒腿就追,而刘赫呢,则怀里抱着傻笑个不停的小虎在一旁看热闹。 最终还是大师兄将二师弟给抓了回来,大虎将小石头往刘赫面前一推,一脸得意。 刘赫一挑大拇指,“行,小胖子,以后你就是大师兄了!” 小石头梗了梗脖子,一副输人不输阵的架势。 “凭什么他是大师兄,按理说是我先拜的师,我应该是大师兄。” 大虎颇有大师兄风范的一拍小石头的脑袋,“怎么跟师父说话呢?” 也许是看到哥哥占了上风,刘赫怀中的小虎开怀大笑,双手拍个不停。而小麻雀看到这一幕,也捂嘴一笑,不见了刚才的羞涩模样。 小石头瞪了一眼那个比自己入门还晚的大师兄,一脸不甘。 孩子毕竟是孩子,刚才还在为谁当大师兄吵个不停,一会又一起玩耍起来。 刘赫依然坐在大门口,望着正在嬉戏的孩子,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个收他们为徒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孩子们显然对于自己亲口承诺的那个美丽的新世界充满了渴望,若是自己办不到呢?刘赫甚至不敢再想下去,因为一想到这些,就仿佛看到了孩子们那失望的眼神。 三天之期转眼就到了,刘赫每天都来和他这四个徒儿玩耍嬉戏,虽然他表面看上去很开心,可心里却是始终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从泰猛和钱专带回来的情报来看,想说服百姓的事情并不简单。两人多方打探,也曾经暗中试探过一些百姓的口风,可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宁可终老在鬼见愁中,也绝不再出去。 而被派往追赶诸葛亮的李勤,更是一直都没有回来,眼看三日之约已到,能不能破掉韦三的阵只能看天意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刘赫虽然一大早就起来了,可磨磨蹭蹭了半天,直到快到响午时分才总算是出了门。 到了那片约定好的田地旁,就看到仍是一身庄稼汉打扮的韦三站在那里,看来是等候自己多时了。 刘赫皱了皱眉,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本想拖延一些时间,看李勤能不能及时赶回来,可看这个架势自己这如意算盘算是落空了。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入口 “公子还真是守时之人啊。” 韦三似乎一点没有怪罪的意思,可听着这“守时”两字,刘赫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他尴尬的一笑,转头向地里望去。 除了一片金灿灿的麦田,刘赫还是和三天前一样,一点门道也看不出来。 不过今天这麦田周围可与三天之前截然不同,黑压压的站满了鬼见愁中的百姓,一个个全都在刘赫的身上不停打量着,眼神也没那么友善。 看来这是自己要破阵的消息不胫而走,才引来这么多的百姓围观。今日如果破不了这阵,恐怕就会成为百姓眼中的笑柄,至于说服百姓跟自己一起离开这里的事那就更是想都别想了。 神色轻松的韦三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刘赫可以开始了。看韦三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对自己摆下的这阵颇有信心。 刘赫仔细端详了半天,发现麦田之中有许多交错纵横的小路,看来是留给耕种之人用的,这也许就是这阵中的玄机。 刘赫数了一下,整个麦田有十六个入口,而看上去好像每个入口都有路能走出来,这让刘赫有些纳闷。 如果真的是所有路口都不是死路,那这阵岂不是太容易破了么?随便选上一条路不就行了? 这个时候除非是到麦田的正上方俯瞰,才能看清到底那条路才是对的,像自己现在这样站在一旁平视过去,根本看不清楚。 这让刘赫开始焦躁起来,可越是着急,越是拿不定主意。他回头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韦三,本来在庄稼地里摆下一个什么鸟阵就够无聊的了,这家伙不会无聊到十六个入口只有一个能走出来吧? 眼看午时将至,日头开始毒了起来,被晒得不轻的百姓也开始躁动起来,甚至已经有些人开始带头叫嚷起来,催促刘赫赶快开始。 虽然自己仍是毫无头绪,可刘赫很清楚,再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为今之计只有放手一搏了。 他开始拼命的回忆,当日韦三下地干活的时候走的到底是哪个入口。可回忆了半天,还是在三个入口之间拿不定主意。 四周都是麦子,这三个入口的样子自然也差不多,刘赫看哪个都像。怪只怪当初自己没有留心观察,可谁也不知道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庄稼地里竟藏着如此的玄机啊。 没有办法,刘赫只能赌上一把。他选好了一个入口,走了过去。 “公子是客人,我自当尽些地主之谊。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选的那条路,不对。” 话音刚落,百姓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不亏是我们大当家,就是仗义。” “没错,就算是让那小子几回,他也破不了咱们大当家的阵。” “就是,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什么公子,我看你还是打哪来的赶紧回哪去吧。” 刘赫回过头,看了看笑容玩味的韦三。 从韦三的表情中,刘赫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好心提醒还是借机煽动百姓。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家伙都有些手腕,从百姓的反应来看,自己还没开始破阵,似乎就已经输了一程了。 刘赫沉思片刻,又走到另一个入口前,却不忙着进去,而是转过头笑着看向韦三。 “大当家的,这条路对不对啊?” 这一下围观的百姓中可算是炸开了锅,纷纷指责刘赫厚颜无耻。 刘赫对百姓的激烈言辞充耳不闻,仍是微笑着看向韦三。 韦三眉头一皱,仔细打量了刘赫一会,释怀一笑,摇了摇头。 刘赫点了点头,又走到下一个入口,“那这条呢?” 这一次韦三没有再犹豫,直接爽快的摇了摇头。 虽然韦三对刘赫的这种近乎于无耻的举动没有说什么,可围观的百姓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你这个人还要不要脸,说好了破阵,还有开口问的?” “要是没那本事,干脆就认输,也比在这里耍无赖强啊。”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家伙呢,你怎么不干脆直接问问我们大当家的哪条路是对的啊?” 听着这些漫骂,刘赫不仅一点都不当回事,而且听到最后这一句,还好像恍然大悟一般,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问道。 “对啊,大当家你干脆直接告诉我哪条路是对的得了,省得我一遍一遍的问了。” 这句话一出口,百姓们都傻了。这家伙也太不要脸了吧,都说我们鬼见愁里多是无耻之徒,可跟眼前的这位比起来,似乎也只是小巫见大巫了。 而让百姓们更加想不通的是,他们的大当家面对刘赫的这种无赖之举不仅没有动怒,反而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入口。 这下不仅是百姓们想不通,就连刘赫自己都有些慌了。 他本想借此将韦三一军,若是韦三不肯告诉自己,虽然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多少也能让他一开始在百姓面前表现出来的大度大打折扣。 可眼下自己已经是用出了最后的一招,没想到韦三竟然想都没想,直接就将正确的入口告诉了自己。 这下可轮到刘赫举棋不定了,你说进去吧,靠着人家指给你的正确答案,即使赢了也不会让韦三心服口服。而百姓那边就更不用说,恐怕自己是再难说动这些人了。 你说不进吧,人家已经很敞亮的告诉你入口在哪了,你要是再在这里磨磨蹭蹭,那不成了成心找茬了么? 刘赫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把阵破了再说,反正破不了阵一切都免谈,不如破阵之后再看看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主意打定,刘赫就要大步走进麦田,突然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刘赫转头一看,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马背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追赶诸葛亮询问破阵之法的李勤。 李勤也不顾围观百姓那火辣的目光,直接驱马来到刘赫身前。 等李勤翻身下马,刘赫二话不说,一拳就捶在他肩膀上。 “你小子怎么这会才回来,这几天干嘛去了?” 正文 第九十三章 破阵 李勤走近几步,轻声道:“我这一来一回其实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只是诸葛军师日夜不歇的思量破阵之法,却用了足足两日。” 刘赫闻言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像诸葛亮这种级别的高手破解韦三摆下的这个阵法会轻而易举,没想到竟然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 李勤将一封书信递到刘赫手中,“这是军师冥思苦想之后的结果,都在这上面了。” 刘赫长出了一口气,好在最后诸葛亮还是想出了办法,这下总算是能够破阵了,可打开这封信一看,刘赫的心就凉了半截。 且不说诸葛亮因为时间紧迫写的洋洋洒洒的笔迹刘赫根本看不懂几个字,就算能看懂的那些什么生门入、死门出的,刘赫也只是勉强认得出那几个字而已,至于如何破阵,对于刘赫来说,有没有这封信都一样。 看着刘赫那好像看天书一般的表情,李勤犹豫了一下,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 刘赫一把抢过第二封书信,展开一看,脸上顿时露出轻松的笑意。 当初为了破阵,刘赫让王铁将韦三摆在庄稼地里的这个阵画下来,以便拿给诸葛亮看。不料虽然王铁是众人之中对阵法研究最多之人,也只能看出一些皮毛,画出来的图更是连刘赫都看不下去。 好在魏孝出了个主意,与其画个不伦不类的阵法图,不如请个画师原原本本的将此地的风景画下来。虽然我们看不懂其中的奥妙,但诸葛军师一定看得懂。 而此时刘赫手上的这封信中,就是诸葛亮根据画师所画的风景图绘制的一幅草图,其中详细的标注了该从何处入阵,又该从何处出阵。 虽然看上去仍是有些凌乱,但总比那生涩难懂的文字描述要好太多了,刘赫一边看着草图,一边头也不抬的埋怨着李勤为什么不早点把这封信拿出来。 李勤支支吾吾了半天,为难道:“军师说了,头儿你是个要面子的人,若是第一封信你看懂了,就不让我把这封信再拿出来了。” 刘赫白了李勤一眼,我要是能看懂第一封信,我还用得着去问别人怎么破阵? “这个诸葛亮,就是喜欢干这种事,不是送你几条妙计啊,就是给你留个锦囊什么的。” 李勤闻言大惊,“头儿你可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诸葛军师还给你留了个锦囊?” 刘赫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来。 “你到底是哪头的?听他的还是听我的,还不赶紧把锦囊给我。” 李勤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锦囊,放到刘赫手中。 刘赫打量着手中的锦囊,“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打开?” “军师说了,等你破阵之后再看。” 刘赫点点头,将锦囊放入怀中。既然诸葛亮交代了破阵之后再看,必定有他的道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搞明白这信上的破阵之法。 拿着草图仔细看了好几遍,刘赫终于看明白这阵是怎么回事,原来这阵法表面上看着有十六个入口,实则内藏玄机,等到进入到阵中,还有一个阵中阵,依然有八个入口在等着自己。 难怪韦三会如此轻易的将正确入口的位置告诉我,原来是还有第二层阵法等着我呢。幸好李勤及时赶到,不然即使进入了第一层阵法,到了第二层也会身陷阵中。 刘赫将入口和出口的位置牢牢的记在脑子里,这才收起草图,转过头微笑着看向韦三。 站在一旁的韦三始终没有开口催促,任凭刘赫在那研究如何破阵。即使刘赫现在表现出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韦三却仍是一脸轻松,似乎并不相信刘赫看完手中的书信就能将自己摆下的这个阵破掉。 可当刘赫没用多久,就顺利的从阵中走出的时候,韦三的脸上终于露出震惊的神情。 刘赫也不急着让韦三开口认输,只是安静的等在那里。 围观的百姓并不知道这阵中另有玄机,还以为刘赫只是凭着他们大当家指明的入口才侥幸破阵的。 于是这帮人开始破口大骂,鬼见愁中有一些曾经的江湖中人,而这帮人更是完美的继承了江湖中人能吵吵就绝对不动手的优良品质,于是一时间漫骂声不绝于耳。 百姓这么一闹,反倒让本来站在那里呆若木鸡的韦三回过神来,他把手一挥,嘈杂的骂声随之渐渐低了下去。 这韦三倒也算是个正直之人,几句话便向百姓解释清楚了刘赫之所以能破阵完全是凭借真本事,而并非是因为自己指明入口。 韦三原本是一番好意,可没想到却帮了倒忙。百姓虽然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心里就是不服气,我们那么英明神武的大当家,怎么会输给眼前的这个无赖? 尤其是在韦三替刘赫解释之后,百姓们在称赞大当家的同时,更加厌恶这个转眼间就破了他们大当家阵法的家伙。 “这位就是襄阳城中那个鼎鼎大名的刘赫先生,诸位今日给我一个面子,且听刘赫先生讲几句。” 若不是韦三出面讲出这番话,恐怕百姓会一直不依不饶,他们才不管什么先生不先生的,在我们鬼见愁,除了大当家,谁也不好使。 不过既然是大当家的都这么说了,自然要给面子,可这帮人嘴上虽然不骂了,却一点没给刘赫好脸色看。 面对百姓投来的鄙夷的眼光,刘赫丝毫不为所动,在礼貌的对韦三行了一礼之后,大步的走到众人面前。 “我今天想问大家一件事,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鬼见愁去一个新的地方生活。如果你们答应,我保证你们之前做的所有事情一概既往不咎,到时候想入伍的可以重新披甲,想过平静生活的也不用担心再有人上门找你们的麻烦。” 此言一出,四下顿时一片寂静。 百姓们显然没有想到刘赫会如此直接,一上来就将自己的目的挑明。 别看刘赫表面上轻松,心里可是紧张得很,由于一上来就没给百姓留下什么好印象,所以他并不确定自己的这番话能不能起到效果。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哀大莫过于心死 一看到百姓的这般反应,本来对说服百姓没什么信心的刘赫,顿时又觉得这事没准有戏。 如果压根没拿自己的话当回事,恐怕这些百姓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沉默不语了,看来自己开出的条件对于这些逃到鬼见愁中避难的人来说还是十分有吸引力的。 见到事情有转机,刘赫决定趁热打铁,“大伙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尽管提出来。”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走出一个汉子。 刘赫本来还很高兴有人对自己的话有所反应,可当那汉子走近时,刘赫不禁大吃一惊。 那汉子相貌平平,衣着打扮也很普通,在阵阵微风之下,他右手的衣袖竟然随风飘起,显然是少了一条手臂。 独臂汉子走到刘赫身前,却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盯着刘赫,让刘赫一阵头皮发麻。 过了许久,独臂汉子才缓缓开口道:“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刘赫听到独臂汉子那冰冷的语气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独臂汉子冷笑一声,抬起那条仅剩的左臂,转身指向身后的人群。 刘赫顺着独臂汉子所指的方向望去,人群之中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青年,青年看上去有些腼腆,见刘赫向自己看过来,急忙低下头去。 “他爹被征兵,攻城的时候被派到最前面,身中数十箭而死。征兵官给他娘报信的时候,本来十两的抚恤银子只给了三钱,还顺便把他哥也带走了。他哥死的更惨,上战场的第一天就被骑兵队的战马踩成了肉泥,最可恨的是那骑兵队根本就不是敌人,而且也不是在冲锋陷阵的,只是一群只顾自己逃命的逃兵。征兵官又来了,还是留下三钱银子,而且还要将他也带走。他娘跪在征兵官的面前苦苦哀求,却被征兵官一脚踹翻在地。他忍无可忍,上前打了那狗官一顿,结果那狗官怀恨在心,当日就带着人来到他家,活生生打断了他的腿,还一把火烧掉了他家的房子,他娘也一起被烧死在了里面。” 青年听到独臂汉子讲到这里,突然抬起头,一脸愤恨的望向刘赫,青年表情坚毅,眼眶却已红润。 独臂汉子又指向另外一个神情呆滞的青年,“他和他哥住在相临的两个村子里,中间只隔着一条河。有一天,突然来了两拨正在交战的人马在河的两岸安营扎寨。村子被祸害的不成样子,他和他哥也被强行征了兵役。他们兄弟二人就这样被人用长枪顶着脊梁骨在战场上兵戎相见。那天他在战场上遇到了他哥,他哥一见到他就扑了过来,将他按到在地,还要拔刀相向。他问他哥为什么,他哥告诉他只要砍下敌方的一个首级,就可以被放走,不用再上战场拼命。他实在想不通那个平时长兄若父的哥哥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哭着对他哥说,自己这边也是这个规矩,可他从来没想过对自己的亲哥哥下手。他哥哥突然像小时候哄他的时候那样伸出手来弹了弹他的脑门,然后笑着对他说,我就是知道你下不了手,然后就当着他的面用刀抹了自己的脖子。血就那么喷出来,喷在他脸上,平时连鸡都没杀过的他当时就拿起了刀,转头杀向身后那个逼自己兄弟骨肉相残的什么狗屁将军,杀着杀着,他就杀红了眼,直到力气用尽昏死过去。等到他醒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想要将哥哥安葬的时候,他哥哥的尸首却再也找不到了。” 独臂汉子越说情绪越激动,他伸出那只唯一的左手,一把抓住刘赫的衣领。 “你再看看我,我只是摔在地上,不小心手碰到了县官小妾的鞋,那狗官就当场叫人把我的整条右臂给剁了下来。可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会摔倒,是因为替那狗官开道的人骑的马,险些撞到我的孩子,我为了保护我的孩子,才被马撞翻在地的。你说我们做过的事都可以既往不咎,可我只想问你一句,我们究竟做错什么了?” 两人四目相对,刘赫却无话可说。 独臂汉子松开刘赫的衣领,叹了口气,语气也平缓下来。 “这鬼见愁里虽然苦,可至少能让我的老婆孩子活下去,哪怕是活的不痛快,也总比死了要好,你现在跟我说,换个地方重新生活,可以重新开始,其实我也想,我们所有人都想,可这种东西也只能在脑子里想想而已。从我们逃到这里的那天开始,我们的一生就已经毁了,再去哪里,都不可能重新开始了。” 独臂汉子说完,黯然的转身而去。 刚才还是一片嘈杂的百姓此时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跟在独臂汉子身后转身而去,没有人再出言漫骂,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意冷心灰,就算刘赫说的那个地方再好,他们也不会再有一丝期许,更不会再信这世道能让他们重新开始。 望着渐渐远去的人群,刘赫愣愣出神,他没有出言挽留,更不知该如何出言挽留。 韦三走到刘赫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所谓哀大莫过于心死,这些人虽然还活着,可他们的心却早已死了,想让他们相信你所说的,恐怕比平定这乱世还难啊。” 刘赫感激的对韦三点了点头,却是一脸苦笑。 这世上哪有什么恶人云集的鬼见愁,有的只是眼前这座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百姓聚集而成的城寨罢了,而那些所谓的恶名,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有意为之的说辞。 刘赫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样的一群人,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抵御官府的围剿,因为这里是他们最后赖以生存的避难所。那些军官老爷到这里,不过是走走形式的出兵剿匪而已,而他们则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活下去。 事已至此,刘赫已经完全放弃了说服百姓离开的想法,因为他实在不忍心再去触碰百姓深埋心底的那些伤心事,可有一件事,却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善恶难断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虽然你我只有数面之缘,不过我能看得出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放任徐智那样的人在鬼见愁里为非作歹呢?” 对于刘赫突然的发问,韦三似乎并不意外,他淡淡一笑,指了指不远处一只样子看上去十分凶恶的土狗。 “这种狗不仅样子不好看,而且凶起来连自己的主人都咬,可在我们这里,这种狗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养上一只。一开始我也不懂,为什么这种连主人都咬的狗在这里会如此普遍呢?后来我父亲将这座鬼见愁交给我的时候,给我讲了这其中的道理。这种狗最大的特点,就是绝对不允许陌生人踏进自家院子一步,一旦有人闯入,便会死死咬住不放,就算狗的主人也拉不开。在养狗的百姓心里,饲养这种狗不仅仅是为了看家护院,更重要的是表明一种态度,一种不再允许任何人侵犯的态度。而在外人看来,这种狗的存在就好像是一条规矩,让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望而却步。” 韦三说道这里,转头望向刘赫,刘赫思量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鬼见愁也需要一个这样的规矩,可你知不知道,徐智到底做了多少欺凌百姓的事?” 韦三出人意料的点了点头,“知道,而且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你又知不知道,若是没有徐智在,百姓吃的苦只会更多。不管什么样的地方,人都有善恶之分,天子脚下亦是如此,更何况这鱼龙混杂的鬼见愁了。有徐智在,那些恶人便不敢太过放肆,这正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的道理。像徐智这种人,要的只是权势和地位,只要给他这些,他就会安心做他的三当家,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可有些人要的却远比徐智这种人多的多,其实跟那些人比,徐智并不是什么真正的聪明人,因为聪明人从来只要实质的东西,不会贪图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能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利益,远比那些什么所谓的权势地位要更让他们动心。如果让那种人得势,他们只会肆无忌惮的压榨百姓,到了那个时候,恐怕百姓的日子要比现在更加难熬。” 刘赫叹了口气,转而又释然一笑,“这么说来,这鬼见愁里也有大当家养的一条看门狗了?” 韦三闻言眉头一皱,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刚刚只是打个比方,并没有一点把人说成狗的意思。虽然我说了人总有善恶之分,可善人未必不会作恶,恶人也未必不会行善,实在不能单纯只用一个字去盖棺定论。徐智虽然算是个恶人,却也不像先生想的那般不堪。先生只知道那些偷了别人钱财的孩子都要将赃物上缴给徐智,却不知道徐智拿了这些财物是要将其分给所有的穷人,虽然他这么做也难免有些沽名钓誉之嫌,可那些穷苦的百姓总算是因此活了下来,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对于这座城寨来说,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已经足够了。在这座城寨中,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而先生刚刚所说的,人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的有尊严,可是像徐智这样的人,难道就不配有尊严了么?” 刘赫先是一愣,接着转过身,恭敬的对韦三深深施了一礼,“刘赫受教了。” 韦三刚想将刘赫扶起,可不远处发生的一幕让他瞬间呆滞。 刘赫抬起头,看到韦三那诧异的神情,急忙也回头望去。 不远处,一群人正向刘赫大步走来,那是一群妇人,还带着自己的孩子,大一点的孩子就拉着,小一点的孩子就抱在怀里。而刚才已经随独臂汉子离去的人群也随之围拢了过来。 妇人们走到刘赫面前,领头一个清瘦的妇人怀抱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手中的婴儿高高举过头顶。 “先生,请你发发善心,也将我的孩子带走吧。” 妇人带着哭腔,声音沙哑。还不等刘赫上前将其扶起,刚才离去的人群中便冲出一个中年汉子,一手将妇人手中的婴儿抢了过去,另一只手抬起就给了妇人一个耳光,将妇人扇倒在地。 “你是不是疯了?这是我儿子,老子在这,他哪也不能去!” 人群一下骚动起来,男人们终于知道自己的老婆究竟是为何而来,一个个也都急了眼,纷纷去争抢自己的孩子。 一时间场面变得极为混乱,男人的漫骂声,女人的哀求声以及孩子的哭声响作一团。 被扇倒在地的妇人不顾自己红肿的脸庞,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自家男人的衣袖。 “当家的,我求你了。” 男人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孩子,对妇人的哀求置若罔闻。 妇人就那么不停的摇晃着男人的衣袖,男人终于忍无可忍,抬起手又是一记耳光,将妇人再次扇倒在地。 这一次妇人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眼神也变得呆滞起来。 妇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最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所有人听到这声刺耳的哭喊声,全都愣在当场,望向那个倒在地上的妇人。 妇人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在那一声哭喊声后,终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我嫁了你,就是你的人,就算日子再苦也认了。我知道,当初若不是为了怀有身孕的我,你也不至于做了逃兵。从那天起我就对自己说,这辈子无论你去哪,我都跟着你,你不愿意离开这里,我死都不会踏出这里一步。可自从有了我们的孩子,我就在想,我们虽然苦,可我们至少看过外面是什么样子,可咱们的孩子呢?你看看身边的这些孩子,从生下来就在这死气沉沉的城寨里面,他们不知道山有多高,也不知道河有多深,甚至连野花都没见过一朵。我不想,我真的不想,不想让咱们的孩子一辈子都困在这里。” 妇人再也说不下去,掩面而泣。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说不出口的承诺 男人怀中的孩子挣扎着从父亲的怀中挣脱出来,走到妇人的身边,用稚嫩的小手抹去母亲的泪水。 “娘,你别哭,我见过花,还见过好多呢。” 妇人抬起头,看着孩子那张未经世事的脸庞,不知该说些什么。 旁边又走来一个孩子,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到的花?” 孩子想了想,“冬天,我每年冬天都能看到花。” 另外那个孩子摇了摇头,“你骗人,娘说了,春天的时候才有花,你说冬天看到的,是在哪里看到的?” 孩子转过头冲着自己的娘甜甜一笑,“每年过节的时候,娘穿上那件红袄,上面有好多好多的花呢。” 妇人听到自己孩子的话,瞬间泪水再次决堤,身后的妇人们也纷纷抽泣起来。 一个妇人走了过来,红着眼眶一把抱住地上的妇人。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这世上哪有舍得自己孩子的娘啊!” 男人始终没有说话,他看了看自己那泣不成声的妻子,又看了看一旁的孩子,突然他好像察觉了什么,急忙转过身去,可一转身才发现,有几个汉子早就和自己一样,眼泪不知道何时已经滑落。 独臂汉子走了过来,对那妇人说道:“嫂子,我知道你是为了孩子着想,可你想没想过,我们的孩子如果走出这鬼见愁,有可能会死在外面。” 妇人闻言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她很清楚,如果自己的孩子走出去,真的有可能会像独臂汉子说的那样,可她脑中总出现那天的那一幕,久久挥之不去。 那天黄昏,她倚靠在自家的屋门上,怀中抱着自己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看着门口的孩子们玩耍。 她心里只盼着自己的孩子也能快些长大,能像门口的这些孩子那样,每天欢快的嬉戏。 可一个孩子的突然出现,让她的心里起了一丝涟漪。 那个名叫小石头的孩子,一脸的兴奋,说自己马上要去一个新地方,在那里能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 其他孩子围坐成一团,听得津津有味。 一开始妇人以为这是孩子随便说说的玩笑话,于是便只当个乐子听,可渐渐的,就连妇人也被孩子所描述的那个地方所深深吸引了。 而让妇人最为震撼的是,她看到其他孩子眼中涌现出的一种似曾相识,却从未在这城寨中见到的东西。 妇人拼命的回忆,终于想起了那种名为憧憬的感觉。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孩子,有多少次,她都幻想着等自己的孩子长大了,一定要告诉他山川是什么样子,河流是什么模样,可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对于外面的世界,自己的千言万语,却始终不如孩子自己看上一眼。 妇人心中的涟漪越来越强烈,最终演变成一道道浪花,浪花蔓延开去,竟在一天之内席卷了整个城寨。 所有已为人母的妇人都有了一个不约而同的想法,她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跨过绵延的山川,越过潺潺的小溪,亲眼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像自己一样困在这里了却残生。 妇人突然抬起头,望向独臂汉子的眼神无比坚毅。 “我们就是因为怕死才来到这里,可即使如此,我们也终究有一天会死,等我们不在了,你想过这些从没见过山川河流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么?” 独臂汉子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我没想过,也不想去想,我只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况且,我并不相信这世上还能有那样一个地方。” “有的!一定有的!”人群中走出一个小女孩,“那个地方可好了,我和娘都去,爹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独臂汉子吃惊的望着眼前这个一脸坚定的小女孩,自己的女儿什么性格他最清楚,究竟是多么强烈的期许,才能让自己这个一有外人在场就害羞的说不出半个字的女儿有这样的勇气? 一旁的刘赫望着那个小女孩,同样十分惊讶,没想到独臂汉子的女儿,竟然就是自己的徒儿小麻雀。 小麻雀走到刘赫身边,轻轻拉起刘赫的手,“师父,你一定会带我们去那个地方,对不对?” 孩子稚嫩的小手触碰到自己的手掌,刘赫只觉有一种暖流涌入自己的手心,瞬间传遍全身,让他不禁微微颤抖。 虽然刘赫很想说,可那句连自己都不敢确定的答案始终没能说出口,在孩子那双充满期盼的双眼注视下,刘赫甚至连点一点头的勇气都没有。 独臂汉子沉默良久,却始终没能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没有再说什么,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安静的再次转身而去。 这世上有些事,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可就是这一点点,却让多少人抱憾终身。 如果那个年轻人肯说出那个答案,哪怕只是点一下头,也许他就会让自己的女儿跟他走了。明明知道就算年轻人说了,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说出的话,可即使是那样,自己也会当真。 脑中不断浮现出女儿期许眼神的他,其实宁愿相信年轻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可那年轻人,竟吝啬到连一句承诺都不肯给,哪怕那个承诺甚至都不需要兑现。 独臂汉子独自走着,他向两侧看了一眼,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相信这世上能有那样一个地方吗? 他抬起头,眯起眼看了看阴霾的天空。 我们虽然还活着,可这世道早已经死了。 明明是已经意冷心灰,可一个念头却突然从独臂汉子脑海中闪过。 只看一眼,我只回头看一眼。 说不清是为什么,就是想再看一眼,可就是这一眼,却让独臂汉子的视线再也移不开分毫。 那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那个从第一眼看上去就始终好像高高在上的年轻人,正低着头跪在泥地里,年轻人的五指,更是因为用力过猛已经深深的陷入泥土中,仿佛要将自己嵌在大地之中。 “这世道欠你们多少,从今天开始,全都记在我一个人身上。” 正文 第九十七章 重担 年轻人的脸几乎快要贴到地面上,浑身上下都在不住的颤抖着,可即使这样,他仍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一句让在场之人全都听得荡魂摄魄的话。 “我刘赫,哪怕穷极一生,哪怕倾尽所有,也要为天下所有的孩子寻得一方乐土!” “师父!” 小石头一下扑倒在刘赫身边,泣不成声。 大虎、小虎还有小麻雀也跑到刘赫身边,四个孩子一边哭一边拼命的拉着刘赫的衣服,可任凭他们如何用力,都无法将他们的师父搀扶起来。 “我的乖孙儿啊,别哭!能做你师父的徒儿,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这个老婆子眼睛瞎了,心可没瞎,我这把老骨头,在入土之前还想出去再转一转,这个破地方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走,现在就跟我回家收拾东西,咱们跟你师父一起走!” 那位盲眼老妇,在说出了这番可能是她这辈子说的最痛快的话之后,转身而去。 盲眼老妇只觉自己脚步轻盈,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一年,她的儿子托人捎来口信,说自己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入朝为官报效朝廷。她独自走了几十里的山路,只为去看一眼即将要随军远行的儿子。 那一天,崎岖蜿蜒的山路仿佛变得不再那么坎坷,她的步伐也显得格外轻快。 老妇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当年的那份心境了,可就在今天,她又重新找到了那种久违的憧憬,仿佛这段路走完,就可以看到这世上最美的风景。 小石头望着奶奶那身形佝偻却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突然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小石头回过头,那位他最为敬重的大当家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大当家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老妇的背影,然后在小石头的肩头轻轻的一推。 小石头这才回过神来,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对大当家一笑,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去,直到祖孙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回过头,看向那个仍跪在地上的年轻人。 在短暂的鸦雀无声之后,一个汉子突然一手抱起自己的孩子,另一只手拉起自己的妻子,大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那位妻子被自己丈夫这种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可当她看到丈夫脸上那多年未见的温柔笑容时,眼泪却再也忍不住。 看到妻子的泪水,一生硬朗的汉子眼眶一红,“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妻子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女人最幸福时的笑容。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从汉子手中将孩子抱了过来。 “不苦,只要有我们的孩子,就有希望。”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父母带着孩子离开,走出鬼见愁这个避难之地也许是他们这一生做的最为疯狂的决定,可他们却无一例外的脸上全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而这段回家的路也走的格外轻松。 刚才还围满了人的庄稼地此时已经没剩下几个人,就连大虎和小虎也已经被他父母的旧识带走了,刘赫的身边只剩下小麻雀一个人。 而独臂汉子却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剩下的那些人似乎在等着他的回应,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独臂汉子没有理会其他人,在片刻的思量之后,他向自己的女儿看去,在不经意间,却与那位鬼见愁的大当家四目相对。 这是独臂汉子第一次如此直接的与这位在鬼见愁中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对视,可他却没有一点要将视线移开的意思。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对方,独臂汉子突然很想知道,眼看着自己统治的这座城寨马上就要不复存在,这位大当家到底会做何感想。 可令独臂汉子意外的是,大当家脸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丝笑意,那是一种欣慰的笑意,甚至还有些心满意足的意味。 独臂汉子收回视线,转身而去。可没走出几步,他突然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说道:“别人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现在要离开这地方,还不跟我回家收拾东西?” 小麻雀的娘并没有埋怨这个一辈子不肯说一句软话的丈夫,反而欣慰的一笑,接着冲小麻雀招了招手。 小麻雀一见,高兴的跑到独臂汉子身边,“爹,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了?” 独臂汉子突然有些心酸,这么多年了,女儿每次撒娇,从来都乖巧的扑向自己的左边,其实是为了方便自己那只仅剩的左手。 他轻轻点了点头,“走,咱们和娘一起走。” 小麻雀甜甜一笑,依偎在独臂汉子的身旁。 独臂汉子抬起头,环视着周围的一切,眼前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此时却突然显得格外的破败不堪。 他伸手摸了摸小麻雀的脑袋,“这个破地方,早就不该存在了。” 在独臂汉子一家走后,剩下的人也很快都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而刘赫却仍然跪在那里。 身后的天机营众人安静的看着,却没有一个人出言相劝,更没有人上前搀扶。 从决定来鬼见愁的那天起,他们始终都很轻松,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发生什么,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都能解决。 最好与最坏的情况他们都曾设想过,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最终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韦三走到刘赫跟前,轻叹一声,“先生可知你刚才那句话有多重?” 跪在地上的刘赫没有回答,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知道那句话有多重,可他已经再没有一丝力气,就连想要将头轻轻抬起都做不到。 自从他说出那句话之后,仿佛有一副千斤的重担顿时压在了他身上,让他呼吸都十分困难。 韦三似乎并没有打算得到刘赫的答案,在问完这个可能要用一辈子去回答的问题之后,这位鬼见愁的大当家便大步而去。 两日之后,鬼见愁中的全体百姓全部动身迁往新野城,而那座曾经令官府都望而生畏的巨型城寨,也在一把大火之下付之一炬,从此彻底消失在版图之上。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重甲骑兵 刘赫坐在马背上,默默的看着身边的风景。 在他的身边,天机营众人同样沉默不语的紧紧跟随,而他们的身后,则是那浩浩荡荡的百姓队伍。 陈默回头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眉头微微一皱。 虽然他很好奇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这恶名远播的鬼见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部归顺,但他更关心的是走在所有人最前面一直不发一语的刘赫。 自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人看到刘赫笑过。 陈默没有看到那天的场景,自然体会不到。在来鬼见愁之前,包括刘赫在内的所有天机营众人都将收编鬼见愁当做是扩充部队的手段。 眼下鬼见愁已经归顺,按理说这次的行动算是相当成功,可此时刘赫的心里考虑的已经不再是增加了多少兵力,而是怎样保护那些普通的百姓。 刘赫的这份心思,天机营中除了陈默不知内情之外,其他人都十分清楚。 魏孝更是为了如何安置这些百姓早早便开始动起了脑筋,可想了几个方案,却都在心里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其实这几个方案要放在以前,魏孝绝对会马上实施,并且还会收到不错的效果,可是现在,他却毫不犹豫的放弃了。 至于为什么要放弃,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这些方案都太过强硬,这些刚刚经历了再次流离失所的百姓可能会很不适应吧。 魏孝突然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考虑起别人的感受。他抬头看了一眼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刘赫,我们这个头儿啊,就喜欢惹麻烦,收四个徒弟也就算了,现在带着这么多妇女和孩子,以后这仗要是打起来可怎么办啊?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魏孝的思路,他顺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不禁大吃一惊。 眼前这队朝自己狂奔而来的骑兵虽然只有数百人,可竟然清一色的全是重甲骑兵。 顾名思义,重甲骑兵与普通骑兵的区别,就在于重甲骑兵的人和马均是全身铠甲。 在战场上,这种重甲骑兵简直是普通骑兵的克星。 骑兵的作用有许多种,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那长途奔袭直捣黄龙的酣畅淋漓,可在真正的战争之中,这种情况只是少数,大部分的情况之下,两军都是列好阵势正面碰撞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骑兵的主要作用是利用冲锋破坏敌方的阵型,从而为己方部队找到突破口。 在这种需要双方骑兵激烈对抗的时候,全身铠甲的重甲骑兵对于普通骑兵的优势自然不言而喻。 但重甲骑兵也有着难以掩饰的弱点,在全身披甲之后,使得人和战马的负重极大,虽然这种重量在惯性的作用之下有着更为强大的杀伤力,但是一旦停止冲锋,便会立即陷入险境。 尤其是在骑兵落马之后,由于身着笨重的甲胄,无法灵活应战,使得落马之后的重甲骑兵当场便会沦为敌人的活靶子。 还有一点就是重甲骑兵的造价太过昂贵,想要打造出像这样一个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所花费的物力财力是普通骑兵的几十倍。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想要打造出一支一万人左右的重甲骑兵,就要付出与几十万骑兵相同的代价。可在战场之上,虽然重甲骑兵在各方面战力都完胜普通骑兵,但那也只是在双方数量相当的情况下,面对一支数十万人的普通骑兵,这只有区区一万人的重甲骑兵也是毫无胜算。 所以虽然不断招兵买马的各路诸侯都知道重甲骑兵的厉害,可在这如此高昂的造价之下也只能望而却步,与其花费如此巨资打造一支重甲骑兵,还不如招募普通骑兵更为划算一些,至少在能在数量上震慑一下对手。 当初的河北霸主袁绍坐拥四州之地,鼎盛时期号称带甲数十万,虽然其中的骑兵有八万,但大都是普通骑兵,真正的重甲骑兵不过寥寥一两千而已。 而眼下的这支突然出现不知是敌是友的重甲骑兵,竟然多达数百人,怎能不让魏孝看得胆战心惊? 以刘备现在的实力来说,恐怕就连数百人的普通骑兵都凑不齐,就更别提这清一色的重甲骑兵了。 若说是刘表,以他坐拥最为富庶的荆州来说倒有些可能,可荆州的地势多为湖泊河流,拒敌之处更是几乎全都围绕在长江流域,所以刘表从来都是把精力放在水军上,怎么会打造出这么一支华而不实的重甲骑兵? 眼见这支重甲骑兵越来越近,天机营众人如临大敌,不约而同的全都将手按在兵器上。 刘赫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支突然出现的重甲骑兵,头也不回的问道:“你们有几成把握拦住这支骑兵?” 天机营众人一阵沉默,竟没有一个人开口回答。 刘赫回过头,当他看到所有人脸上那凝重的表情之后,才知道这支正全力向自己奔袭而来的骑兵究竟有可怕。 眼见情况危急,刘赫只好直接让对排兵布阵最为熟悉的王铁回答,被点了名的王铁紧皱着双眉,给出了一个让刘赫震惊的答案。 “根本拦不住。若只有我们几个人,倒还有些把握躲过这次冲锋,可那样一来,咱们身后的百姓,恐怕就会死伤过半。” 刘赫没有说话,死死握住马缰绳的手却在不住的颤抖。 以前总是想着选择题为什么总是有四个选项,要是只有两个该有多好,可这一刻刘赫才突然明白,只有两个选项的选择题才是最难的。 虽然无论自己躲与不躲,身后的百姓都难逃一劫,眼下自己苟且留下一条命或许是最明智的选择,可刘赫却始终迈不出那一步,将身后的百姓暴露在骑兵的铁蹄之下。 就在这危急之时,秦霜突然纵马而出,径直冲向那队重甲骑兵。 等刘赫反应过来,再想阻拦已经晚了,秦霜已经冲到对方为首一人的跟前。 秦霜惯用长剑,马战自然是吃了大亏,虽说是叫长剑,但比起马战时用的真正的长兵器,那可是差得太远了。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墨刀 这队重甲骑兵连人带马全部银盔银甲,手中的兵器也十分怪异。一般马战都会使用长枪长矛,可他们手中的兵器却更像是出家人使用的戒铲,只是比普通的戒铲大上许多。 尤其是为首那人手中的这把兵器,更是比其他人的还要大上一圈,他见秦霜朝自己冲来也不慌乱,只等秦霜冲到近前,这才高举起手中的兵器迎头劈了过去。 对方这个举动让包括秦霜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骑兵冲锋时之所以多用长枪,就是因为在高速前进的马背上很难做出挥砍的动作,即使能做出来,也会因为准确度的问题而使威力大打折扣,这么做不仅远不如借着前冲之势直接刺过来效果好,甚至还有被人抓住机会反戈一击的危险。 像这种在马上贸然使出挥砍动作的人只有两种情况,要不然就是个自大的新手,要不然就是一个真正的高手。眼前为首之人的这一下,明显十分娴熟,看来今天是遇到了后者。 不过细想之下倒也正常,能率领数百重甲骑兵之人,自然是不能小觑。 秦霜震惊之余却没有乱了方寸,眼见对方的重刃向自己砍来,她用手一撑马背,身体向上跃起,接着脚在马背上一点,整个人便腾空而起,躲过了对方的这一击。 而秦霜所骑的那匹马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秦霜跃起之后,一头就撞在了对方战马的铁甲上,当场倒地而亡。 虽然对方的战马也被撞得不轻,但毕竟是全副武装,在接连几下的左右摇摆之后竟然还能保持着不小的前冲之势。 可就是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却被秦霜死死的抓住,她在两匹马相撞之时,在空中刺出了极为狠辣的一剑。 之所以说这一剑狠辣而非凌厉,是因为凌厉只是就剑势而言,而对于秦霜这只为杀死对方而刺出的这一剑来说,似乎还是狠辣最为贴切。 这下天机营众人总算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剑刺出之后,对方恐怕要为自己刚才那一记贸然的挥刀付出惨重代价了。 刚才那一下落空之后,对方已经不可能披着那么重的一身铠甲在短时间内再次挥舞手中那把硕大的兵器,而且就算他能挥的动,又怎能快过秦霜手中那犹如闪电一般的长剑?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 那个全身披着重甲之人,就那么不讲道理的瞬间将手中一人多高的兵器挥出了第二下,而且竟然还是用单手。 秦霜当时就感到一股强风朝自己袭来,看来对方这一击的力道比起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刚才那一下多少会借着一些前冲之势,而这一下却是实打实的靠着惊人的力道强行挥出来的。 这一击不仅力道极大,速度也是极快,转眼之间就要将空中的秦霜拦腰截为两段。 秦霜人在空中,脚下已无根基,实在是避无可避,虽然明知难以抵挡,可还是将手中长剑一横,想去尝试着硬接下对方这一击。 就在双方兵器即将碰撞之时,为首那人却突然手腕一转,将巨铲立了起来,接着就像真的在用铲子一样,将秦霜整个人凭空拍了出去。 远处的人可能看的不太清楚,但秦霜自己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这一下明显是手下留了情。 可饶是如此,秦霜在落地之后仍是连连倒退十数步才勉强站稳。她也不多言,甚至没有再去看对方一眼,而是直接转身走到刘赫身前。 “他能杀我却没杀,看来是有话要说。” 惊魂未定的刘赫看着眼前那队已经停止前冲全部站在原地的重甲骑兵并没有回答,而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秦霜眉毛一挑,“怎么?吓傻了?” 沉默许久,刘赫才总算是平复了情绪。而对面为首之人,一直勒马观望,看样子是在等刘赫过去。 刘赫迟疑片刻,便催马上前,走过秦霜身边,刘赫突然轻声说道:“我托付你个事,我这个人无亲无故,等我死了,记得给我立碑。” “我跟你非亲非故,凭什么给你立碑?” 见刘赫极为反常的没有再理会自己,秦霜转过头去望着刘赫的背影愣愣出神,许久之后,她才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呸,谁会死在你前头?” 眼见刘赫朝自己走来,为首那人把手一挥,身后的数百重甲铁骑马上退出了一百步之外。 刘赫拍马来到近前,却没有急着询问对方的目的,而是上下打量着对方手中那把古怪的兵器。 “这种兵器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什么说头么?” 为首那人好像也不急着直入正题,而是大方的说出了他手中兵器的名字。 没想到这样一把只有重甲骑兵才能使用的兵器,竟有一个十分文雅的名字。 墨刀。 “真是把好刀,名字也不错,只是……”刘赫突然转头看向为首那人在面甲之下露出的双眼,“大当家的今天唱的这是哪一出啊?” 为首那人沉默片刻,便将自己的头盔摘下,正是韦三。 “先生怎么知道是我?” “我当然不知道,可我那位朋友,哦,就是破了你的阵的那位朋友,是他看出来的。” 韦三淡淡一笑,“先生别消遣在下了,我与你那位朋友素未谋面,若说他破了我的阵倒还可能,可若说他还能提前预料到我今天的举动,我是万万不信的。” “大当家的如果不信,不妨听我讲个故事,这个故事也是那位朋友给我讲的。他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等你听完这个故事再下定论也不迟。” 韦三笑意不减,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赫轻轻点了点头,“高祖皇帝当初打下这江山,有三个人起了重要的作用,后来这三人被称作汉初三杰,他们便是张良、萧何和韩信。虽然他们立下了不少功劳,可除了萧何之外,其余两人的结局却十分悲惨,尤其是韩信,最终死于长乐宫中。” 刘赫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正文 第一百章 三不杀与三不见 韦三沉默片刻,冷冷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刘赫故作惊讶,“接下来的事情难道不应该是大当家的给我这局外人讲一讲吗?” 对于刘赫说的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韦三却似乎并不意外,而是平静的说道:“有些事情过了几百年,早就说不清楚了,可既然先生想听,今天我就讲一讲。当年高祖皇帝曾金口玉言,对淮阴侯许下三不杀的承诺,即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铁不杀。后来高祖皇帝驾崩,吕后当道,一直视淮阴侯为眼中钉,日夜只想除之而后快。最终吕后与萧何密谋将淮阴侯召入长乐宫中,将其关在一个铁笼里,外面用布蒙上,这是为了第一条见天不杀。接着又将铁笼吊离地面,应了那句见地不杀。最后吕后下令宫女手持削尖了的竹竿将淮阴侯刺死,应了那句见铁不杀。” 刘赫皱了皱眉,“这就是高祖皇帝的“三不杀”和吕后的“三不见”么?” 韦三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讲道:“世人只知此事是萧何与吕后串谋,却不知在此之前,萧何与淮阴侯私下早有约定。淮阴侯自知功高盖主,吕后必不能留他性命,于是便将诛杀自己的功劳送给萧何,而条件则是让萧何保全韩家的血脉。淮阴侯死后,萧何秘密将韩家的独子送出长安,并将其安置在南方的一座少有人知的小村庄之中。韩家后人从此再没跨出这村庄一步,而这座小村庄渐渐变成避世之人的藏身之所,越来越多的人逃到此地,小村庄也日渐壮大,经过几百年的时间,最终变成一座巨型的城寨,而这座城寨的名字,就叫鬼见愁。” 刘赫长叹一声,“几百年了,可是有些事终究还是忘不了,这姓韦字十早,正是一个韩字,可是我一直不明白你那韦三的“三”字究竟有何深意,现在看来,你韩家始终对高祖皇帝的“三不杀”和吕后的“三不见”耿耿于怀啊。” 韦三突然神情激动,声音也高了几分,“先生小看我韩家了,淮阴侯从没有怨恨过高祖皇帝,甚至没有怨恨过吕后。这“三”字来源自淮阴侯遗训,他在世时曾亲笔写下兵法三篇,并交代了一定要谨遵使用此兵法的两个条件,否则必将招致杀身之祸。” “淮阴侯留下的兵书?”刘赫大吃一惊,“什么条件?” “第一是必须在乱世中才能使用。” 刘赫迫不及待的问道:“现在不正值乱世么?那这第二个条件呢?” “第二个条件则是必须遇到真正的明主,否则不但不能贸然使用此兵法,就连身份也绝不能暴露。” 韦三说到这里突然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淮阴侯遗训,两个条件全部达成,我韩家后人便可再入世。我韩义从此愿追随先生左右,效犬马之劳。” 话音未落,身后数百重甲铁骑全部翻身下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韩家军,愿听先生调遣。” 刘赫急忙下马将已经舍弃掉韦三那个化名的韩义扶起,接着笑着望向他身后的数百重甲铁骑。 “大当家的,你是从哪弄来的这支骑兵?” 韩义淡淡一笑,“我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的种地,攒下的这点家底都在这了。” 虽然韩义没有细说,可刘赫心里也十分清楚。这数百人的重甲骑兵可不是只靠种地就能养得起的,恐怕这些年鬼见愁里的大部分收入都用在这上面了。 这一次的鬼见愁之行,刘赫可算是大大的赚了,不仅扩充了兵力,还得了一个货真价实的韩家后人,而且还手握淮阴侯留下的兵法。 韩信当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有他的兵法相助,韩义必将成为战场上披荆斩棘的大将。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还一下子白白得了那数百重甲铁骑,要知道这区区数百人的战力虽然不敢说可以以一顶百,但以一敌十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也就是说,刘赫在一夜之间就拥有了数千骑兵的战力。 不过这件事也让刘赫有些伤脑筋,如果只是数千普通骑兵也就罢了,刘赫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全数交给刘备。但这只有数百人却战力非凡的重甲骑兵,实在是太过符合刘赫心中的标准,想想就有些舍不得,而且最重要的,一旦交出这些重甲骑兵,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统帅韩义也不再归自己调拨,那个局面才是刘赫最不想看到的,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可若是不交,黑不提白不提的就私自将这些重甲骑兵划入自己的天机营,在刘备那里好像又有些说不过去,毕竟这样一来,自己麾下的兵力几乎可以和刘备不相上下,到那个时候,恐怕刘备就很难不会猜忌自己了。 掂量了一路,刘赫还是没有想好到底该不该交出这些重甲骑兵,尤其是不知该怎么跟韩义解释。 一直快到了新野城,刘赫才硬着头皮和韩义谈及此事,没想到韩义听完哈哈大笑,接着一声令下,所有重甲骑兵得令之后,在胸前的盔甲之中那么轻轻的一拉,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巧妙的机关,所有人的重甲瞬间自行解除。 紧接着这些骑兵又在自己战马的身上如法炮制,马铠也一个个散落在地上。 再看眼前这支骑兵,俨然已经是一支普通骑兵的模样。 看着刘赫那副吃惊的表情,韩义一边下令所有人收拾地上的铠甲,一边给刘赫解释。 对于重甲骑兵一旦停止冲锋就几乎丧失战力的这个致命缺陷,韩家多年一直在找寻应对的办法。 经过一代代韩家人的改良,最终传到韩义这一代时,这项技术已经十分成熟。骑兵在停止冲锋或落马之时,只要轻轻拉动暗藏在盔甲中的一个机关,全身的铠甲便可自行解除,马上可以投入到步战中去。 至于马铠的改良,则是为了应对长途奔袭这种突发的情况,一旦出现这种需要快速行军的情况,便会将马铠抛下,这支重甲骑兵马上就会变成一队可以完成千里突袭的轻骑兵。 正文 一百零一章 新城 就在韩义讲解的同时,这些骑兵已经将铠甲收拾好,装入驮马身上背着的箱子之内。刘赫这才惊奇的发现,原来这些铠甲虽然看着笨重,实则是用了类似锁子甲的原理,所以很容易就装进了箱子里。 此时看上去,这数百骑兵看上去就和普通的骑兵毫无分别,一旦有需要,又可以马上武装起来。 这样一来,刘赫不仅能秘密的保留这支拥有惊人战力的骑兵,还能根据战场上的变化随意的选择他们究竟是以重甲骑兵还是轻骑兵的形态出现,简直是一举两得。 刘赫这下总算是放下心来,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多日都难得一见的轻松表情。只是虽然收起了铠甲,可眼前这支骑兵还是有些乍眼,因为他们手中的那把墨刀实在是太过独特。 韩义看出了刘赫的心思,在简单给刘赫讲解了几句墨刀的功能之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战甲可卸,墨刀不弃。 刘赫虽然惊叹于墨刀的巧妙设计,可对韩义的这份执着却有些不解。 不过这点小事也无伤大雅,眼见新野城已经出现在视线之内,刘赫忽然面露兴奋之色。 新野城,诸葛亮的首战之地,火烧博望坡,也是他的出山之作。 而小爷,也要在这里打响我人生的第一炮! 一进入新野城,刚刚还满腔雄心壮志的刘赫瞬间心就凉了一半。 就这破破烂烂的地方也好意思叫城? 刘赫看了看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城墙,一下就没了兴致。 照这城墙的高度,莫说曹操的十万大军,恐怕就是寻常的山贼来了也是难以抵挡。 再看城里,更是一副破败的景象,老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而他们的房子也比鬼见愁的那些小木屋强不了多少。 正在刘赫有些灰心之时,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来了,来了,天机先生来了!” 刚才看上去还死气沉沉的城镇,一下子因为刘赫的到来而变了模样。 百姓纷纷走出家门,站在道路两边,而他们那欢欣鼓舞的样子则是让刘赫有些受宠若惊。 “先生,我们早就盼着您来了,您一来,这新野城就有救了。”一个看上去十分老实憨厚的中年汉子激动不已说道。 刘赫这才明白,恐怕为了安抚民心,刘备已经将自己前去征兵的消息率先告之了百姓。 由此看来局势恐怕并不乐观,否则刘备也不会冒险走出这一步,因为一旦刘赫没有带兵前来,对民心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来到军营,等候多时的刘备上前一把拉住刘赫的手,在听说刘赫带来了几千兵力之后,激动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虽然几千兵力看上去不多,可对于刘备来说,几乎使他手下的兵力翻了一番。 刘赫趁热打铁,适时的向刘备提出了将韩义的数百骑兵划入天机营的要求,刘备当然不知道这是拥有着怎样恐怖战力的一支骑兵,很痛快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下刘赫才算彻底的放下心来,眼下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守住这座新野城。 这守城说着容易,做起来可不是那么简单。 摆在刘赫眼前的,首先就是如何安置那些鬼见愁来的百姓。 本来刘赫以为就算新野不是个富庶的地方,可既然能称作是城了,也不会差到哪去,可现在看来,这座城池恐怕都无法容下这么多百姓。 即使能装得下,百姓之间如何相处也是个问题。对于这些几乎和流民没什么区别的鬼见愁中来的百姓,刘赫并不确定新野的百姓是否能像欢迎自己那样欢迎他们的到来,毕竟突然来了一群外来者,谁的心里都会不由自主的一二。 在拿着新野城城池图反复钻研了很久之后,刘赫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决定,重新竖起四面城墙,将原有的新野城变成一座城中城。 这种几乎可以说是劳民伤财的行为顿时遭到了包括诸葛亮在内的所有人的反对,可刘赫的一句话,却让他们瞬间哑口无言。 除了这样,还有别的办法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刘备却始终犹豫着不肯下命令,因为一旦下了这条命令,自己这个爱民如子的名声也算是毁了。 不料刘赫却说用不着下什么命令,不出三日,百姓们便会主动参与筑城。 刘备开始还不明白刘赫这是又要使用什么计谋,可当他看着那个从来只是动口不动手的天机先生每天都因为搬城砖而累得半死的时候,才知道刘赫这次压根就没想用什么计谋,而是要来真的。 有天机先生身体力行,这消息自然在百姓之中不胫而走。当他们得知这位天机先生是想重新筑城的时候,都吓了一跳,难道仅凭着这数百士兵,就想在短时间里重新垒起一座新城? 而让这些百姓更不能置信的是像筑城这样大型的工程,竟然没有征集一个壮丁。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只有当官的和士兵们筑城的场面,可本来该暗自庆幸的他们,这一次却有些坐不住了。 尤其是在他们亲眼看着那个已经十指流血仍不肯停下来的天机先生几次险些跌倒的时候,几名百姓终于忍不住冲了上去。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到筑城的队伍中去,这其中有新野城原来的居民,也有从鬼见愁迁徙而来的百姓,在多少次挥洒汗水时的相视而笑之后,本来心存芥蒂的两方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彼此之间的隔阂。 而那位平时极善言辞的天机先生这一次没有说一句豪言壮语,只是不停的埋头苦干,直到累晕过去,被人抬下了城墙。 等他醒过来,就见诸葛亮坐在床边。 “醒了?”诸葛亮轻声问道。 刘赫轻轻点了点头,起身就要向屋外走去。 诸葛亮一把将他拉住,“你这刚醒要上哪去?” 刘赫回过头,竟有些含蓄,“不放心,还想去看看。” “太阳都快下山了,人也快散了,明天再去吧,”诸葛亮从一旁拿出两个酒坛,“我给你带了好酒,咱们也好长时间没痛快的喝一次了,这次曹操大军攻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喝。”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兵临城下 刘赫淡淡一笑,“要不然,去那喝?” 诸葛亮愣了一下,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随刘赫而去。 夕阳西下,余晖撒在半壁城墙之上,显得安详而真实。 两位先生分别坐在两块城砖上,手中拿着酒坛,好像很享受片刻的安逸。 “你变了。”诸葛亮轻声道。 刘赫眯起眼看着天边的晚霞,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却没有说话。 诸葛亮轻叹一声,“你我都知道这座新野城根本守不住,为什么还要做到这个地步?” 刘赫收回视线,“一进新野城,我就知道守不住,可看到那些百姓的样子,守不住也要守。” “所以说,你变了。” “也许吧,这次出去,欠了一身的债,可能要还好久,这人一旦欠了债,心态就不一样了。” 诸葛亮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酒坛伸了过来,“希望这些债你能早点还清。” 刘赫举起酒坛和诸葛亮轻轻的一撞,接着便将剩下的酒全部倒入口中。 诸葛亮安静的看着刘赫喝完,突然一反常态的也是一饮而尽。 刘赫看着这难得一见的一幕,笑容灿烂,他抬手指着远处的即将消失的落日,“来,比比看谁扔的远。” 还是那两个人,还是那无聊至极的扔酒坛的游戏,只不过这一次听到的酒坛清脆的破裂声,是紧紧相邻的两声。 只用了短短十天的时间,新野城四周就竖起了四道高大的城墙,就在百姓们欢欣鼓舞的时候,刘赫又下了一道命令,让所有军队全部驻扎在外城,而将内城全部让给百姓们居住。 这么做的好处一是可以让军队离城门更近,方便守城。二是军队不会扰民,也方便管理。最重要的一点,是让鬼见愁的百姓可以与新野城原有的居民混居在一起,也就不会再有身在异乡被排挤在外城的感觉。 由于这些日子的筑城,两拨百姓早已互相接纳彼此,如此一来,更是没有了宾主之别,那些迁徙而来的人也终于找到了一种家的感觉。 就在全新野城上下一片和气的时候,一个让所有人都顿时紧张起来的消息传来,曹操的大军,比预计之中还要早的抵达了荆州的边境。 地处荆州最北端的新野,其实在战略上并没有太大的价值,可还是成为了曹操大军的首要目标,这看似荒唐的举动原因却很明显,因为刘备在新野。 好在诸葛亮已经率先预料到了曹操会首先发兵新野,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会来的如此之快,转眼之间就来到了新野城外数十里处。 这次领军而来的大将是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将军,可别看他瞎了一只眼,那可是在曹操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此人姓夏侯名惇字元让,是曹操同族的兄弟,从曹操起事起,便一直跟随左右。 而他的左眼,更是军中一段奇闻。 当年随曹操讨伐吕布之时,他领兵迎战吕布部将高顺。高顺败逃,夏侯惇从后追赶,不料遭高顺手下曹性射箭偷袭。 夏侯惇左眼被射中,怒吼一声便用手拔箭,却不慎连着眼珠一起拔了出来。 夏侯惇大喝一声:“父精母血,不可弃也!”便把眼睛塞进嘴里吞咽了下去。 高顺军被他这一举动吓得四下溃逃,他单枪匹马,紧追不放,终于追上曹性,一刀斩下其首级,报了这一箭之仇。 从此,他因失去一只左眼,而被人称为盲夏侯,也因其勇猛,更加得到曹操的赏识。 能派夏侯惇领兵,可见曹操对这次攻打新野是志在必得,而刘备在得知夏侯惇的三万大军已经在距离新野城只有数十里外安营扎寨之后,更是惊得瘫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作为自己的首战,诸葛亮对此次据守新野城极为重视,在得到探子打探回来的夏侯惇扎营的情报之后,更是始终眉头紧锁。 而一旁同为参与军务的刘赫却是一脸的轻松,熟知历史的他,自然知道不管怎样,诸葛亮定能初战告捷,将夏侯惇击退。 他围着那张诸葛亮已经看了无数遍的新野地形图转了一圈,然后捅了捅身边正在全神贯注寻找破敌之策的诸葛亮。 “我说你在这看了大半天了,到底看出什么没有?” 诸葛亮摇了摇头,“这夏侯惇不亏是一员名将,从他安营扎寨的严谨态度看来,想要找出他的破绽可不太容易。” 刘赫在旁边看着那叫起急,明明挺简单一事,非要搞得这么复杂,管他什么名将不名将的,直接火烧博望坡不就完了? 他低着头在地图上仔细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博望坡三个字,然后假装很随意的一指,“我看这里不错,适合迎敌,而且还很适合火攻。” 诸葛亮急忙低头望去,不禁眼前一亮,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 “这地方有个峡谷,倒是适合火攻,可以夏侯惇多年领兵的经验,恐怕不会轻易的上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一支部队作为诱饵,将夏侯惇引到这峡谷中来,但是这任务实在太过危险,需要一员大将才能胜任,虽然关张二位将军都有这个实力,可万一有失,就无法交代了。” 刘赫一拍桌子,“我来啊。” “你来?”诸葛亮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刘赫,“连关张二人都难保不会失手,你不要命了?” 自从有了韩义和他手下的那数百重甲骑兵,刘赫就一直跃跃欲试的想上战场威风威风,虽然去当诱饵十分危险,可刘赫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我一个有主角光环的人,还能轻易死在这里? 什么诱敌深入,什么危险万分,在我这里都不存在,只要我随随便便的去战场上走上一圈,定能将夏侯惇引到峡谷中来。 经不住刘赫的软磨硬泡,诸葛亮最终只好答应了刘赫的请命,因为眼下也实在找不出来第二个人可以当此重任。 这下刘赫心里可乐开了花,总算是有机会上战场上过一把将军的瘾了,可当他美滋滋的将这个消息跟天机营众人一说,所有人脸上瞬间露出一丝忧虑。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诱敌深入 刘赫只道是大家关心自己,也没有多解释,而是自顾自的开始琢磨着打造一身什么样的盔甲才好。 看着刘赫那作死的样子,陈默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头儿,你知不知道当诱饵是什么意思?” 刘赫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知道啊,不就是诱敌深入么?” 陈默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你知道怎么才能诱敌深入吗?” 刘赫一脸轻松,“知道啊,见了敌人转身就跑啊。” “两军一照面,曹军要是二话不说转头就跑,你敢追么?” 陈默这句话总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刘赫挠了挠头,是啊,一见面就跑也太过明显了,摆明了就是个套。 韩义走上前来解释道:“所谓诱敌深入,必须且战且退,让对方以为你还有心应战,对方才会继续追赶。而在这期间,不仅要抛下一些旌旗辎重,有的时候甚至还需要将领故意负伤。这么做的目的是要做出一种败势的假象,只有这样,敌方才会信以为真。” 刘赫听的云里雾里,书中所说的诈败两个字,原来有这么多的门道。 韩义继续说道:“而以这次战役的重要性和敌方领兵的大将来看,恐怕刚才那些手段还不能让对方相信,这个时候,就只能牺牲兄弟们了。” “牺牲兄弟们?什么意思?难道……” 韩义看着一脸惊诧的刘赫,缓缓点了点头,“这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有时候为了全局的胜利,必须要以一些人的性命为代价。如果想让夏侯惇那样的名将上当,恐怕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刘赫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看来自己是把这个任务想的太简单了。 在这之后一整天的时间里,刘赫都在心里反复的琢磨,是不是应该放弃自己这次的任务,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提醒着他。 自己的兄弟会死,难道换做别人就不会死了么? 自己兄弟的命是命,难道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对于这次战役的胜利,刘赫曾经觉得手到擒来,自认为知晓未来走向的他却没有想到,即使是书中描写的如此轻而易举,也一样会付出代价。 “头儿,我们不怕死,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陈默曾经用很轻松的口吻这样说。 可越是这种好像看轻生死的话,越让刘赫无法释怀,因为谁的心底里都不想死,哪怕死的很有意义。 没有人知道刘赫最终做了一个怎样的决定,直到夏侯惇大军开始出动的那天,刘赫才走出房门,再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诸葛亮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像粽子一样将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的天机先生,开始有些犹豫。 “老爷们说话哪有说了不算的?”刘赫一脸大义凛然。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他故作镇定罢了,可望着策马而去的刘赫,诸葛亮却没有阻拦,只是默默的看着刘赫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博望坡其实并没有坡,而是一条绵延上百里的山脉。 山脉中有条狭长的峡谷,正是这次埋伏的地方,刘赫此时正立马于谷口,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曹军旌旗。 “头儿,要不我来?”魏孝小心翼翼的问道,像这样的询问,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 他很清楚刘赫雪藏韩义及其麾下的数百重甲骑兵的目的,却猜不透刘赫为何如此执着的要自己亲自出马作为诱饵。 与前两次一样,刘赫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然后冲魏孝淡淡一笑。 虽然刘赫好像很轻松,但魏孝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因为不远处的旗帜上面,夏侯两字已经清晰可见。 “传我的命令,全军后退,退出山谷之后找个地方隐蔽,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刘赫突然开口道。 魏孝吓了一跳,为了这次的任务,魏孝等人费尽心思精挑细选了二百精兵组成了身后的骑兵队,尽管如此,这次的任务在魏孝眼里仍是危机重重,可眼下刘赫的意思明显是要独自一人面对夏侯惇的大军,这不是找死么? “没听见我的话么?后退!”刘赫用前所未有的严厉口吻再次说道。 魏孝刚想出言劝阻,却被秦霜拦下,“他想疯就让他疯个够吧。” 秦霜随即传令下去,这支训练有素的骑兵瞬间向后退去,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山谷之内。 魏孝犹豫片刻,调转马头赶上秦霜,“咱们就这样把头儿一个人扔在这?” “那又怎样?”秦霜反问道。 “让他一个人留下,那不等于让他去送死吗?” 秦霜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魏孝,脸上却突然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她回过头,指了指远处全身上下武装的密不透风的刘赫,“你看那家伙像是去送死的样子吗?” 魏孝一愣,转头望去,这才明白了秦霜的意思,不禁释怀一笑。是啊,穿成这个样子,明显是不想死啊。 总算是放下心来的魏孝不禁暗自感慨,头儿就是头儿,肯定是想出了能将夏侯惇顺利引进山谷的计谋,这真是艺高人大胆啊。 本来还有些凝重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埋伏在谷口的天机营众人甚至开始猜测起头儿这次会用怎样的办法骗对方上当。 可当他们看到刘赫那落荒而逃的模样时,一个个全都傻了眼。 别看刘赫一副急着逃命的狼狈相,嘴上可是没闲着,将夏侯惇的祖宗八辈全都问候了一遍,言语之粗鄙,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可你这管个屁用啊?人家夏侯惇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会因为你这几句犹如泼妇骂街一般的话就能上当?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深深的教育了他们,当一个人骂街的本事达到了一定的境界,即使是夏侯惇这样的名将也会失去理智。 “孙子,你给老子站住!” 一个手中挥舞着大刀的将军,正紧紧追在刘赫的身后,一看这将军左眼上的眼罩,就知道这正是夏侯惇本人。 面对着夏侯惇的追杀,刘赫虽然拼命的挥动着手中的马鞭,可仍不忘回过头来挑衅,“儿子,来追我呀,爷爷在这呢!”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首战告捷 天机营众人听着这两句完全听不出辈分的话面面相觑,难道这就是头儿的妙计? 他们的质疑很快被打破,当夏侯惇麾下的三万大军跟随他们的主将一窝蜂的涌入山谷的时候,天机营众人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头儿这次又成功了。 一阵紧促的鼓声响起,早已埋伏多时的刘备军出现在两侧的山头上,滚木、巨石也随之落入山谷。 夏侯惇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埋伏,可为时已晚,身后的三万大军早已乱作一团。 更要命的是,关羽张飞此时各领一支人马杀出,曹军早已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士兵们唯一的想法只有转身逃跑,他们互相推搡着想要尽快离开这个狭隘的山谷,以至于许多人并不是死于刘备军的冲杀,而是死于己方的践踏。 对于这次大胜,刘备自然是喜上眉梢,始终放不下心来的诸葛亮更是长出一口气,可立了大功本该志得意满的刘赫,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因为他知道,这次虽然击退了夏侯惇的部队,但下一次的对手曹仁可就没有这么好对付了。 虽然历史上曹仁在单挑方面并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可说起治军领兵的能力,却是曹操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像这一次的小伎俩若放在曹仁面前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于是刘赫向刘备指出,此时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放弃新野,另寻一处容身之所。 诸葛亮对于刘赫的说法十分认同,两位先生意见如此统一,刘备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最终商定的结果,是由关羽保护诸葛亮前去江夏联络,而军中的事务则暂时交予刘赫全权负责。 说是全权负责,可刘赫哪懂得如何管理营中事务,不过只是在大事上拿个主意而已,至于其他军务,刘赫只好拜托给张飞了。 张飞虽然很爽快的答应下来,却提了一个让刘赫有些为难的条件。 全军即将前往江夏,也算有了个相对安全的容身之处,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好事,可是这个消息,张飞却不知道该如何通知自己的妹妹张晓菲,只好请刘赫代为转告她一声。 刘赫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虽然有些为难,可最终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谁让那江夏之主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曾经的死对头刘琦呢。 可是见了张晓菲,我该怎么说呢? 这个问题,刘赫想了一路,不知不觉已到了张晓菲门前。 不等刘赫敲门,张晓菲好像知道他要来一般,一下推开房门,热情的将他让进了屋内。 “我给你做了双鞋,你看合不合脚。”张晓菲说着,将一双布鞋塞到刘赫手中。 刘赫看着手中那双明显出自于一个初学者之手的布鞋,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说起来,自从当日刘赫离开襄阳去鬼见愁到今天,已经有快一个月未见张晓菲了,虽然一个月的时间并不长,可刘赫却感觉张晓菲好像有些变了。 具体哪里变了,刘赫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两人以前每次见面,张晓菲从没有如此热情,自己也从没有这么客气。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咱们马上就要全军前往江夏了。”刘赫试探着说道。 张晓菲点了点头,然后笑着看向刘赫手中的布鞋,“你试试呀。” “我说,咱们马上就要去江夏了。”刘赫再次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你刚才不是说过了么?”张晓菲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我知道咱们要去江夏了,你先试试这鞋合不合脚。” 刘赫慢吞吞的脱下鞋,将手中的新鞋穿上,又在张晓菲的要求之下在屋内走了几圈,可接下来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回去的路上,刘赫一直心中暗自琢磨,这姑娘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听见江夏一点反应都没有。 等到迈进天机营的大门,刘赫突然觉得脚上一阵剧痛,他这才发现这双新鞋其实并不合脚。 站在房门口的秦霜看了一眼疼的龇牙咧嘴的刘赫,又看了一眼他脚上的新鞋。 “新鞋穿着挺舒服啊。” 对于秦霜这句冷嘲热讽,刘赫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秦霜却视而不见一般转身而去。 刘赫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又得罪了这位秦女侠,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瘸一拐的向房间走去。 “先生,我看你这双鞋有些不合脚,脱下来我给你改改吧。”刚巧经过的肖玉儿看着刘赫这副模样,不禁笑道。 刘赫苦笑着点了点头,走到水井边上坐了下来,将鞋脱下,递给了肖玉儿。 “娶媳妇就得娶你这样的。”刘赫看着自己脚上的血泡说道。 刘赫这漫不经心的一句玩笑,却让肖玉儿眉开眼笑,“先生这张嘴啊,简直比蜜还要甜。” 说罢,肖玉儿迈着婀娜的步子回屋去了。 刘赫看着肖玉儿那摇曳的身姿,不禁感叹,“又漂亮,又温柔,会说话,懂疼人,还心灵手巧,怎么所有优点都让她一个人占了呢?” “嗯,可惜就是岁数大了点。”一旁不知何时出现的陈默不住的点头,略带惋惜的说道。 刘赫吓了一跳,见是陈默,没好气道:“你小子懂个屁,成熟的女人才有味道。” “什么味道?”陈默一脸认真。 刘赫顿时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这女人吗,就像酒,年头越久就越香醇。比如说那女儿红,从一个女子出生起便封存,直到她出嫁之时才开启,所以这陈年的女儿红才好喝。” 陈默仔细琢磨了半天,摇了摇头,“不对,你说的不对,陈年的女儿红虽好,可我偏偏爱喝桂花香,所以无论是多少年的女儿红,我都不放在眼里。就算你拿三十年的女儿红跟我换当年的桂花香,我也是不会换的。” 刘赫看着陈默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跟你说女人,你却在酒上说起个没完。 “活该你小子找不着媳妇。”刘赫没好气道。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拳印 陈默站起身,一脸不屑,“你也好意思说我?你不是也没媳妇吗?还好像一副很懂女人的样子,我告诉你,我要是懂个屁,你就是屁都不懂。” 刘赫跳起来指着陈默,刚要破口大骂,秦霜突然走出了房门,“陈默,我请你喝酒去,桂花香。” “好嘞!”陈默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跟秦霜一起走出了天机营的大门。 两人走出没多远,就听身后院中传来一声嘶哑的叫喊声。 “老魏,给我弄坛子女儿红去,要陈年的!” 刘备准备前往江夏的消息很快传遍整座新野城,军营中忙作一团,而城中的百姓也是各自收拾着行李,准备追随刘备一同迁往江夏。 对于常年漂泊不定的刘备军来说,换个地方驻守犹如家常便饭,可对于那些自小生长在这座新野城的百姓来说,却好像不太容易。 在这段准备撤军的时间里,刘赫每日都在新野城的大街小巷中巡视,虽然百姓们都是自愿离开的,可刘赫还是看了太多他们对故土的依依不舍。 相比之下,那些从鬼见愁中迁徙而来的百姓则要好上一些,可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人跑到那刚刚筑起不久的城墙下想要看上最后一眼。 “师父,咱们这次走还会回来么?”小石头用手抚摸着城砖,眼中充满不舍。 刘赫没有想到,像小石头这般大的孩子竟然会对刚刚没来多久的这个地方如此的留恋。 可能在他们的心中,每一个地方都可能是他们心中的那个新世界吧。 大虎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俨然一副大人模样。 “你放心吧,二师弟,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 “一边去!”小石头非常不领情的一巴掌将大虎的手从自己肩头打落,“谁是你二师弟?” 热脸贴了冷屁股的大虎一脸委屈的转头望向刘赫,“师父……” 一手牵着小麻雀,一手抱着小虎的刘赫正抬头望着这面高大的城墙,似乎并没有想介入他们两人师兄之争的意思。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小麻雀乖巧的问道。 刘赫笑着摇了摇头,“师父很希望早点带你们去那个美丽的地方,可师父不能骗你们,这里不是,咱们马上要去的那个地方也不是。” 本以为自己的这些话会让几个孩子失望,可没想到他们却一个个好像早有心理准备一样。 “我知道,到那个美丽的地方还要走很久,”小麻雀甜甜一笑,伸出小手数了起来,“就像我每次回家,都会路过陈婆婆的家,赵伯伯的打铁铺,还有小石头家,最后才能回到自己的家。” “师父,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知道想去那个地方不容易,要是很容易去的话,大家不是早就去了,哪还用的着您带我们去。”小石头仍是抚摸着城砖说道。 大虎突然觉得这个时候,身为大师兄的他也该说些什么,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突然一本正经的望向刘赫,“师父,二师弟说的对!” 小石头捅了捅身边的大虎,一脸神秘,“咱俩在这城墙上留个拳印怎么样?” “好啊,我是大师兄,我先来!”大虎说着,一拳就向城墙砸去。 以前在鬼见愁撒尿和泥的时候,两人就经常玩这个留拳印的游戏,一拳砸进泥里,看谁的拳头更大。 可这城砖能和泥一样么?大虎这一拳下去,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城墙上别说拳印了,就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小石头在一旁哈哈大笑,乐得前仰后合,“就你这点脑仁儿,还想当大师兄?” 见到哥哥受了欺负,刘赫怀中的小虎看不下去了,他挣扎着从刘赫的怀抱中挣脱,跑到大虎面前,一把捧起哥哥的手,小心翼翼的吹着气。 刘赫看着这个自己小时候经常会做的举动有些怀念,也许等小虎知道对伤处吹气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的那一天,他才算真正的长大成人。 小虎捧着哥哥的手吹了半天,可大虎仍是一脸痛苦表情,小虎心里着急,突然伸出拳头,“哥,我来帮你印拳印。” 刘赫一听大惊失色,这孩子明显是要照哥哥的样子去做,那还不得和大虎一样把自己伤了,万一再因此落个残疾…… 后面的事情,刘赫都不敢再想下去,他急忙冲向小虎,想要阻止他。 可刘赫最终还是慢了一步,小虎就在他眼前,结结实实的一拳就砸在了城墙上。 一声沉闷的重击声,让刘赫觉得有些反常,这个声音就好像是用钝器敲打在石块上发出的动静,与眼前小虎那张稚嫩的脸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奇怪的是,小虎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都没有把手收回来,刘赫更加纳闷,难道这孩子是吓傻了? 他顺着小虎的手望去,顿时愣在当场。 一个小小的拳印赫然出现在城墙之上,而小虎的手,此时已深陷入城墙内一寸有余! 三个孩子全都看傻了,他们齐刷刷的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师父,却发现自己的师父也跟他们一样目瞪口呆。 “师父……”小虎回过头,一脸天真,“手卡里面了,出不来了。” 刘赫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帮小虎将手从墙砖中拔出,然后捧着小虎那只小手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半天,可竟然连一点点擦伤都没有。 刘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孩子也太神了! 不对,要冷静。 刘赫努力的提醒着自己,这是书中的世界,所有的东西都不能用原来的常理去解释,所以这种前面画风突变的现象是合情合理的,而且还可能越来越普遍。 刘赫看着城墙上的拳印,又想起在鬼见愁中秦霜那匪夷所思的一剑,和那手一挥就在地上划出一道沟壑的行径相比,眼前这个小小的拳印又算得了什么呢? 虽然刘赫努力的想让自己不要太过大惊小怪,可他心里很清楚一件事,这个世界已经开始超出自己的想象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武人四境 什么拳印太小比不过沟壑,不过是他自己骗自己的鬼话,鬼见愁中的那一剑再怎么不讲道理,毕竟秦霜也是个成年人,可眼前的小虎,明明只是个刚学会说话不久的孩子啊。 把四个孩子送回家,刘赫一回到天机营,就一头钻进了陈默房中,想要问个明白。 陈默听完刘赫的讲述眼前一亮,“头儿,这回你可算是抄上了。” “抄上了?怎么说?”刘赫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武人四境,百斩、千回、万人敌、无双。百斩,说的是力量达到一定程度,便能做到连斩百人。” 刘赫一皱眉头,“连斩百人有那么厉害么?” 对于刘赫这种外行人,陈默向来嗤之以鼻,“一看你就没杀过人,你以为连斩百人真像你想的那么容易?这一刀下去,会砍到骨头,刀刃会崩。别说一百个了,砍到第十个你试试,那刀早就钝了,放在一般人手里连柴都砍不了。” “那后面那九十个怎么办?”刘赫追问道。 “后面?”陈默得意的一笑,“后面才是百斩的真正厉害之处,你听没听过一句话,修为到了,飞花落叶皆可伤人。” 刘赫点点头,他当然听过,这种在武侠小说里早就用烂了词此时从陈默嘴里说出来,却好像有种真实的存在感。 “这百斩便和这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当武人将力量锻炼到一定程度,钝器也能达到锐器的效果。换句你能听懂的话说吧,就是进入百斩境界的人,给他一根铁棍照样能把你的头给砍下来。” 刘赫低头沉思起来,这百斩境界虽然已经超出了他原有的认知,但听上去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虽然这只是武人四境的第一境。 “那千回境界呢?”刘赫再次发问,“难道是连斩千人?” 陈默眉头一皱,一脸不屑,“说你不懂还就是不懂,所谓的千回,指的是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而回的本事。这千回与百斩最大的区别在于百斩说的是攻击力,而千回说的是防御力。你想想,在千军万马之中杀了对方的将军还能全身而退,光靠着能打是没用的,还得让别人砍你也没用。所以到了千回境界的人,寻常刀剑根本就伤不了他。” 听到这里,刘赫这才明白当日在鬼见愁陈默为何能在刀山上谈笑风生,还能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也摔不死。 “你是不是已经到了千回境界?”刘赫若有所思的问道。 陈默点了点头,表情却突然严肃起来,“我十三岁那年就进了千回境界,可修为至今仍止步不前,无法进入万人敌的境界。” 看着陈默这难得一见的严肃模样,刘赫好像多少体会了一些从千回境界到万人敌境界的不易。 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刘赫早就看出了陈默肯定背负着天才之名长大的,这点从他一提到武学时,那种好像与生俱来的不屑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而刚才他所说的十三岁便进入千回境界,也证明了他确实是个天才。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轻松进入千回境界,到万人敌境界也最多只是两三年的事情,可直到我十八岁,在我进入千回境界的整整五年之后,家人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陈默轻叹一声,表情落寞,“原来想进入万人敌的境界是需要天赋的,而我,似乎并没有那个天赋。” 刘赫没有做声,可他对陈默所说的却是感同身受。 小时候的刘赫,也曾经是身边人眼中的天才,刚上小学的时候,老师便找上门来希望他能跳级。母亲希望他能和同龄人一起成长,便婉言拒绝了。 母亲本是好意,可刘赫的生活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明白老师为什么每天都在讲那么简单的问题,更不明白这样的问题竟然还有人不会。 就在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与别人好像哪里不一样,而这种不一样,似乎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聪明。 渐渐的,他开始觉得无趣,因为身边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容易了,可他没有因此变得孤僻和高傲,又或者说,他将那份孤僻和高傲深深的藏在了自己的心底里。 他每日还是和同龄人有说有笑,可是他不再努力,甚至不想再去触碰任何和学习有关的事情,在他眼里,别人需要辛辛苦苦一个学期才能学会的东西,他只需要看上一个晚上,然后再去参加一个考试就可以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了中考前夕,当他有一天在课上从睡梦中醒来,看到黑板上那些已经不认识的符号和公式,他突然觉得自己落下的有点远了。 他翻开书,很多年来第一次认真的听老师讲课,可他却惊讶的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心,都无法搞清楚老师讲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个天才。 这个事实是残酷的,他带着那份孤僻和高傲独自一人活了那么多年,最终的结果却好像只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而陈默也和自己一样,同样是这种感觉吧。 “万人敌境界,我可能无法给你解释的太过清楚,因为对于无法企及的境界,很难像前两种那样说的明白。所谓万人敌,并不是字面上一人敌万人的意思,而指的是武人自身的体魄。军中老卒经常说一句话,沙场上根本就没有万人敌。你可以说这些人坐井观天,没见过真正的高手,可他们说的确实也没错。寻常武人做不到一人敌万人,不是他们武艺不高,而是一支万人的部队源源不断的轮番进攻,会将一个武人的体力一点一点的耗尽,最后被活生生的累死。” 刘赫沉思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当武人的体魄锻炼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拥有惊人的体力,自然也就进入了万人敌境界?” 陈默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也是,也不是。修炼体魄是进入万人敌境界的必要条件,可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能成功。武人四境,前两种境界虽然也很艰难,却都是可以靠后天修炼去达到的。而到了万人敌这一关,除了修炼之外,是否有这个天赋更加重要。”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生而千回境界 看来陈默止步于千回境界,正是因为缺乏天赋所致,虽然刘赫很想知道进入万人敌境界到底需要怎样的天赋,可在陈默面前还是忍住了。 不过陈默口中的武人四境已经勾起了刘赫很大的兴趣,他继续追问道:“那无双境界呢?” “这个无双境界,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听说到了这层境界,寻常武人根本无法近身。” “无法近身?”刘赫有些吃惊,“如果靠近无双境界的人会是什么后果?” “寻常武人若是靠近的话,会感到头晕目眩,甚至当场昏厥。” 刘赫瞪大了双眼,“有这么神?” 陈默撇了撇嘴,“怎么?你还不信?你听没听过两军阵前只用一个回合就斩下对方的首级?你以为被斩的人都是武艺不精吗?能坐到将军的位置,就算到不了千回,也至少是个百斩境界了,怎么可能武艺不精?被人一招杀死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与对方的境界相差太远了,交手时一时恍惚,才会被人一招拿下。” “照你这么说,如果百斩境界的人遇到万人敌境界的人,也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陈默点了点头。 “那这些和无双境界有什么关系?”刘赫不解的问道。 对于刘赫这样一个外行人的刨根问底,陈默已经有些不耐烦,“有些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总之遇到无双境界的人,除了万人敌境界有可能生还,其他人都死定了,明白了吗?” 刘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陈默的这番话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回到自己的房中,刘赫不断的回想着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发生的一幕幕,而许多曾经无法解释的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怪不得秦霜可以一剑划出一条沟壑,怪不得陈默可以光脚爬上锋利的刀山,怪不得当初在诸葛亮的草庐中关羽和张飞比武,张飞一上来就让自己离远一点,而自己一靠近就险些摔倒。 原来这一切都源自这个武人四境! 刘赫此时还并不知情,其实当日在襄阳城大闹婚礼的时候,秦霜对张飞的压制也是因为如此,只是他当时已经神志恍惚不记得而已。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改变,刘赫虽然感到惊讶,倒也还能接受,毕竟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之中,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而陈默说的一句话却让刘赫格外在意,小虎这孩子是天生的千回境界。 寻常武人莫说是天生的,就算是能踏入百斩和千回的门槛就已经难如登天了,而小虎这种生而千回境界更不知是多少武人梦寐以求的体魄。 这种天生的境界,比那些后天练就的境界更加纯粹和极致,而且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跌境。 所谓跌境,就是境界倒退。跌境的原因有很多种,比如重伤或是选择了不适合自己的武功,甚至一时的大喜大悲都有可能导致跌境。 而跌境的后果则对于武人来说是极为恐怖的,如果一个千回境界的人倒退回百斩境界,此生就无法再踏入千回境界一步。 而小虎的这种天生的境界,即使修为如何倒退,也不会再跌入百斩境界,即使是遇到最坏的情况,此生都能保持在千回境界。 想到这里,刘赫有些莫名的兴奋,虽然这个拥有天生千回境界的人并不是他自己,可小虎毕竟是他的徒弟,假以时日,小虎必定能成为攀登武道高峰的人物。 万一老天爷眷顾自己,让小虎成为一个无双境界的高手,自己这个师父以后可就能在这个世界横着走了。 说起无双境界,刘赫心里又暗自琢磨起来。到底这无双境界是个什么样的程度?比起其他三种境界究竟能强出多少?而到了那个境界的人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照他以往对三国时代的了解,吕布怎么也应该算是无双境界了,而像关羽和张飞这样的名将,即使没有达到和吕布一样的水平,至少也应该是个万人敌的境界。 刘赫正想着,就听房门一响,秦霜走了进来。 “你应该已经是千回境界了吧?”刘赫突然很好奇这位秦女侠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秦霜点了点头,随即冷笑道:“你还懂这个?” “那是当然,”刘赫一脸得意,“对了,我知道你和陈默都是千回境界,那其他人呢?” 秦霜思量片刻,说道:“除了李勤、泰猛和钱专之外,其他人都是千回境界,而韩义的境界我看不清楚,说明他的境界肯定高于我,至少是个万人敌境界的高手了。还有王铁……” 秦霜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 “王铁怎么了?”刘赫问道。 秦霜紧皱着眉头思量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道:“王铁的境界很奇怪,有时候我看他是千回境界的,有时候又变成了百斩境界,可没过几天又变回了千回境界。” “难道这是王铁要突破百斩境界到千回境界的前兆?或者是他刚刚才到千回境界,修为不稳固?” 秦霜摇了摇头,“不可能,刚突破境界修为确实会不稳,但绝对不会出现跌境的情况,更何况一旦从千回境界倒退回百斩境界,怎么可能再回到千回境界?唯一的解释,也许是他练得武功比较奇特吧。” 对于这些武学上的问题,刘赫本来就一知半解,现在听得更是云里雾里。不过他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现在自己麾下不仅拥有韩义这个可能是万人敌境界的高手,还有李勤、泰猛和钱专三个百斩境界以及剩下的四名千回境界。 等等,有点不对,四名千回境界,除去陈默和秦霜,王铁也能算一个,还有一个是谁? “难道魏孝也是千回境界?”刘赫惊得瞪大了双眼。 秦霜平静的点了点头,“魏孝不仅是,而且他进入千回境界的日子应该已经不短了。” 若说当日舞动两柄惊人巨锤的大猛子姐姐是千回境界,刘赫倒还觉得在情理之中。 可听秦霜一说,如此威猛的大猛子姐姐只是百斩境界,而那个好像只会溜须拍马,整日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魏孝却是千回境界,这太出乎刘赫的意料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离城准备 “你可记得那日在鬼见愁的陋巷之中,魏孝出手擒住了你那个新收的徒弟?”秦霜一语道破了刘赫的心思。 刘赫点了点头。 “魏孝那一步跨出去,瞬间就到了十数步之外,显然就是一个十分稳固的千回境界高手了,所以我说他进入千回境界的日子不短了。” 刘赫这才想起,当日魏孝确实是展露出一种诡异的身法,一下就将十数步之外的小石头擒住,当时自己只顾小石头的安危,却没有留意魏孝。 如此说来,魏孝确实已如秦霜所说,是一名千回境界的高手。 想起魏孝那张阿谀奉承的嘴脸,刘赫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没想到他竟然与陈默和秦霜是同等境界。 “那肖玉儿呢?”刘赫嬉皮笑脸的问道。 刘赫之所以会想起肖玉儿,是因为既然肖玉儿是个刺客,当初还能在秦霜的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武功自然也不会低,按理说最低也应该是个千回境界的高手吧。 “不知道,自己问去。” 秦霜突然脸色一沉,扔下这句话后便推门而出。 “不说就不说吧,急什么?”虽然房中只剩下他自己,刘赫还是只敢小声嘀咕几句。 他盘着腿往床上一坐,开始琢磨起来。 刘赫问秦霜其他人的境界,除了好奇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 虽然小虎是自己的徒弟,可他这个师父可是一点武功都不会,为了不耽误这个有朝一日可能成为无双境界高手的天才,还是早点为小虎物色一个合适的人教他武艺才好。 照秦霜所说,天机营中武功最高的当属韩义,可是韩义手中掌管着数百铁骑,可不像其他人那么清闲,眼看马上就要打仗,恐怕没什么时间教导小虎。 剩下的四个千回境界的人,到底选谁好呢? 秦霜?算了吧,自己这个当师父的在秦女侠那里都一点地位没有,小虎去了还不知道惨成什么样子呢。 陈默?也不行,陈默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再说万一别的没学会,跟陈默学的碎嘴子了,那以后自己这个师父可就要烦死了。 魏孝?更不行了,虽说魏孝甚得自己欢心,可让小虎学成他那副油嘴滑舌的模样可不行。 王铁的品行还有其他各方面倒是没的说,可是刚才听秦霜说的,他可能练了一种奇特的武功,万一这种武功不适合小虎,甚至是个邪门歪道,那样不就把小虎给害了么? 虽然刘赫很想为小虎找个合适的师父,可现在看来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这拜师学艺的事如果操之过急,反而会适得其反。 再说眼看就要打仗了,天机营的人到时候都会忙得不可开交,无论是谁也没有时间执导小虎。 还是等安定下来再说吧,虽然无奈,可刘赫只好做了这个决定。 转眼期限已到,明日就是前往江夏的日子,而刘赫也最后一次在新野城中巡视。 说是巡视,已经比前几次轻松许多,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百姓们也已经收拾好了行装等待出发。 街对面传来一阵孩子的嬉戏声,刘赫不禁驻足张望,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对于这些马上要离开家乡的孩子们来说,年少不知愁滋味,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突然一阵腥臭味传来,让人感到有些反胃。 见到刘赫的反应,魏孝赶忙走了过来。 “头儿,临街是一处杀猪宰羊的地方,这味道就是从那传来的,我看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杀猪宰羊?”刘赫眉头一皱,“平时我经常从这里路过,怎么从来没闻过这么大的味道?” 魏孝满脸堆笑道:“头儿您有所不知,咱们这一走,这座城里的东西可不能给曹军留下。寻常的物件好装车,而这牲畜吗,除了牛要拉车马要作战之外,其它都要杀掉。如果早几天杀的话,这些肉就会坏掉。咱们明天就要走了,所以今天要将所有的猪羊一同宰杀,味道自然是比平时要大得多。” 刘赫点了点头,虽然味道很难闻,但刘赫却突然对百姓如何保存鲜肉有了兴趣,想去看看到底有什么独特的方法,于是便不顾魏孝的反对,向临街走去。 一走到临街,腥臭的味道就更加浓烈,刘赫捏着鼻子看了半天,结果却让他很失望,这些百姓保存鲜肉的方法不过是简单的用荷叶包着而已。 难怪这些猪羊要等到最后一天才杀,这么热的天气,这样保存不坏才怪呢。 刘赫叫来几个百姓一打听,才知道这荷叶倒是有些保鲜的作用,可最多也只能维持二三天而已。 此地到江夏有八百多里的路程,即使是部队行军也不过一日五十里,况且还要带着全城的百姓,尤其是妇女老幼,估计一天能走上三十里就不错了,这么远的路程少说也要走上一个月。 这么算来,这些只能保鲜二三天的肉全部都会浪费了,而对于这个战乱的年代,食物是比任何东西都要宝贵的资源。 刘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此时刘备还未入蜀,这些人看来也还不知道这世间有种美味叫做四川腊肉。 腌制好的腊肉除了易于保存之外,还省去了食用时需要加盐调味的这道工序,对于行军可谓是极大的方便。 听完刘赫讲述如何用盐巴将鲜肉变成腊肉的腌制过程,百姓们起初还将信将疑,当有人认出眼前这位就是那个亲自筑城的天机先生的时候,百姓们顿时按照刘赫所讲的方法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没想到今天无意之间解决了一个吃饭的大问题,刘赫自己也十分满意。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墙角处堆放着一堆白色的好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的东西,刘赫好奇之余,便向身边之人打听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一名老者见到刘赫满脸憨笑,说起这些东西却是一脸的嫌弃。 听完老者的解释,刘赫才知道,这些白色的东西就是杀猪留下的猪尿泡,也就是猪的膀胱。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托妻献子 刘赫不禁一笑,怪不得憨厚老者提起这些东西一脸的嫌弃,原来只是一堆连猪下水还不如的东西。 对于这种东西,刘赫自然没有什么兴趣,可没走出几步,刘赫却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地上的一堆猪尿泡愣愣出神。 在思量了许久之后,刘赫突然做了一个让身边的所有百姓都吓了一跳的决定,将这些猪尿泡全都洗干净,送到天机营去。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位天机先生为什么会对猪尿泡如此的感兴趣,可既然是天机先生开口,他们也不好拒绝,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 对于刘赫的这个决定,魏孝一路上始终没有追问原因,可当猪尿泡送到天机营的时候,陈默却第一个跳了出来。 “头儿,咱是行军,不是逃难。就算是逃难,也不至于什么东西都非得带在身上吧?”陈默捏着鼻子,看着院中堆积如山的猪尿泡,觉得刘赫有一种穷疯了的感觉。 “你小子懂个屁,到时候你就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了。”同样捏着鼻子的刘赫,却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可得意归得意,等到了晚上,刘赫最终还是忍受不住那股腥臭味,和陈默一起跑到天机营外的大街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张飞奉刘备之命来到天机营,请刘赫一同出发。当他看到那位睡在大门口的天机先生,不禁吓了一跳。 不知底细的张飞思量了半天,还是决定上前叫醒熟睡中的刘赫。 刘赫眯着睡眼惺忪的双眼,一看是张飞,就知道出发的时辰到了。 他一脚踹醒了自己身边的陈默,“赶紧起来,把里面的东西装车上去。” 刚才还困得连眼都睁不开的陈默一听这话,一下就清醒了,站起来撒腿就跑,“谁爱装谁装,反正我是不装。” 张飞在一旁听着,只道是陈默嫌要装车的货物太重,于是便主动提出要帮忙。 刘赫上下打量了张飞半天,然后玩味的一笑,点了点头。 张飞手下的士卒都是实在人,二话不说冲进天机营就要动手,可当他们看到地上摆放着的那堆猪尿泡,全都傻了眼,回头看向张飞。 张飞当时心里就开始骂街,他奶奶的,这是什么东西,如此腥臭? 可话既然说出去了,总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这下张飞终于明白刚才自己提出帮忙的时候,刘赫为何露出诡异笑容了。 虽然士卒们一个个不太情愿,可最终还是将所有东西都装好了车,总算是没有误了出发的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一支让人叹为观止的队伍出现在前往江夏的路上,前方是一股几千人的军队,后面则是一眼看不到头的百姓。 刘备走在最前,笑着看了一眼满身腥臭味的张飞,没有说话。 而那个罪魁祸首刘赫,则正哼着小曲,坐在一架马车上。 别看他坐在马车上挺舒服,可护在马车左右的天机营众人却是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这马车之上,除了他们的头儿之外,还有三个极为重要的人物,那就是刘备的两位夫人,以及刘备的独子,刘禅。 说起这刘禅,那可是深得刘备喜爱。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还能老来得子,倒也可以理解。 刘赫看了一眼身边熟睡中的刘禅,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难怪历史上把刘禅描写的像个弱智儿童,他爹都这么大岁数了才把他生出来,虽然也可以称得上是老而弥坚了,但这种完全违背优生优育原则的行为,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会在各方面大打折扣。 对于刘禅,刘赫并无一丝好感,虽然这个年纪的孩子看起来都是一副可爱模样,可一想起刘禅成年之后做下的那些荒唐事,刘赫就懒得再去多看这个傻子一眼。 要不是刘备军中莫名其妙的少了一员大将,自己也不至于非得带着全体天机营将士来保护这个废物。 刘赫将头轻轻倚在车窗上,轻叹一声,赵云啊赵云,你跑哪去了?没有了你,刘禅那废物要是死在长坂坡该如何是好? 刘玄德携民渡江,本是历史上的一桩美谈,先不说刘备到底为何这么做,可至少在百姓眼中,终于是有人肯顾忌他们的死活了。 如此深得民心的壮举,怎能少了长坂坡上赵子龙七进七出,当阳桥前张翼德喝退曹军这等值得后世津津乐道两千年的桥段? 如今这张飞倒是在军中,可赵云却是始终没有露面。 在出发之前,刘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曾将全军上下找了个遍,想要将赵云找出来,可姓赵的不少,叫赵云的却一个都没有。 无奈之下,刘赫只好亲率天机营负责起保卫刘备两位夫人和刘禅的重任。 一想到这件事,刘赫心里就开始打鼓,按说保护家属是个最轻松的活,所以刘备想都没想就将一家老小托付给了自己,可关键问题是,刘备根本就不知道在这场战役之中,自己的两个媳妇的下场是一个死一个伤,而他老刘家的那根独苗也险些丧命于乱军之中。 真要出了事,你指望着我去七进七出? 万一你媳妇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恐怕到了那时候,你刘备就该拿把刀在小爷身上七进七出了。 可这些事哪能跟刘备明说?虽然刘赫百般推辞,什么值此危难关头,应与主公共生死,与百姓共存亡,愿率天机营战斗在第一线等等这些说了一溜够,可刘备始终不肯松口,非要把老婆孩子托付给刘赫。 这老小子是不是赖上我了?这就是刘赫当时看着刘备那真诚无比的笑容时内心的真实写照。 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上了这架坐着刘备媳妇孩子的马车,刘赫就好像上了贼船一般。 严防死守,滴水不漏。 这就是刘赫给天机营所有人下的铁令。 这看似忠心护主的命令后面全是刘赫的眼泪,老子是真的怕死啊。 “报!西北方向三十里发现曹军!” 他奶奶的,来的真快,刘赫一边心中咒骂着,一边撩开了窗帘,看向那个气喘吁吁的探子。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悬殊的兵力差距 所谓探子,其实就是侦察兵。这看似轻松的兵种,实际在很大意义上决定着一支部队的战力高低。 所有的探子,不仅是清一色的老卒,而且还必须是文武兼备。 说起文的方面,并不是简简单单认识几个字就可以了,更多的时候需要破解对方的情报。 除了一些信件之外,几乎所有的情报都会用暗号来代替,这要求探子除了有过人的头脑和反应之外,还需要大量的实战经验。 而武的方面则更不用说了,在交战双方真正在战场上碰面之前,往往双方的探子之间已经交过几次手了。 如果说两军对垒的沙场之上是人间地狱,那探子之间的战场则是真正的炼狱。 两者的区别在于,即使是最为惨烈的战役,败的一方也总有人能够侥幸生还。而探子之间一旦相遇,输的人只有一个下场,死。 这好像是探子之间无言的默契,只有一方死亡,另一方才会离开。在他们的眼中,从来就不存在什么两败俱伤,双双毙命倒是经常看到的结果。 这才是真正的你死我活,拼的就是谁能活着将情报送回去,而死的那一方,除了丢掉自己的性命之外,也会因为丢失情报,让己方在战场上处于极为被动的局面。 所以虽然大军交战之时,除了特殊情况之外,这些探子都不用亲临战场,但实际上他们的厮杀,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除此之外,还有评价一个探子能力高低的最重要标准,那就是他能掌控的侦查范围有多大。 两军交战,除了沙场交锋的时刻,其余的时间里,双方的士兵几乎都处在以逸待劳的状态。 而唯有双方的探子,则无时无刻不在忙碌奔波着。 一支队伍在行进之中,最少需要保证十里之内所有的风吹草动都必须第一时间告之主将,如果是一支正在行进中的部队,这个范围则至少要在二十里以上。 这些只是对一般探子的基本要求,好一点的探子,侦查范围都在三十里左右,顶尖的探子甚至能达到五十里。 眼前这名探子既然能探得三十里外的曹军动向,说明他几乎可以被称为顶尖探子了。从他脸上那焦虑的神情来看,刘赫便知道这股曹军肯定是来势凶猛。 “敌军有多少灶?”韩义平静的问道。 对于韩义的这种奇怪的问法,已经在军中混迹多日的刘赫并不意外。 探子查探敌营的时候,除了敌军的动向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要搞清对方到底有多少兵力。 行军时造饭,十人为一灶,数清敌方起了多少灶,也就等于知道了对方的兵力。 虽然这种方法会有一些小小的误差,可若是一个一个数人头的话,恐怕还没有数清楚,自己这方的大本营早就被对方连锅端了。 况且人是活的,灶却是死的,数清地上的灶远比数清楚人头要快的多。所以一般情况下,探子都是用这种方法来判断敌方的兵力,而说灶不说人,也是他们常年以来形成的习惯。 多年来率军抵抗官兵的韩义,自然知晓其中的门道。 “清晨时大约三千灶,”探子犹豫了一下,“等我离开时至少已经有五千灶了。” 韩义眉头一皱,“看来敌军正在集结,而且还有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的抵达。” 刘赫暗自算了一下,不禁脱口而出,“敌军有五万人?” 刘赫知道曹操会派大军追杀,可没想到自己这边区区几千人的兵力,曹操却派了五万大军前来。 韩义苦笑着摇了摇头,“先生这次说错了,不是五万人,至少是八万。” 刘赫大惊,“八万?十人一灶,五千灶不是五万人么?怎么会平白无故又多了三万?” 韩义一挥手,命那探子再去打探,接着对刘赫说道:“这笔帐不是这么算的,十人一灶虽是军中常理,但对于正在集结的部队来说却并不适用。清晨只有三千灶,确实是三万人,可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而探子离开的时候,又加了两千灶,说明第二批抵达的部队是五万人,因为第一批的三万人已经吃完了,而他们用过的灶已经是用了两回。” 刘赫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即使灶不再增加了,也不能保证敌军除了这八万人之外就再没有其他兵力。” 韩义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说至少有八万人,而且只多不少,具体的人数,只能等探子再去打探,或者咱们在战场上自己去看了。以我的估计,会在十万人左右。” 刘赫听完眉头紧皱,韩义的话他自然深信不疑。 敌方有十万大军,而自己只有不到一万人,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如果正面应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跑。 可一旦加速行军,就等于要抛下身后的那些百姓,这可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刘赫只好再次求助于韩义,可韩义却自此闭口不言。 刘赫顿时心领神会,看来韩义是有些不能当着外人讲的话要说。刘赫随即跳下马车,突然回头望去,这两位夫人也算外人吗? 不过这个时候,刘赫也无暇再去顾及两位妇人的感受了。他翻身上马,对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天机营几人瞬间扩大了圈子,将其他无关人等都挡在了刘赫和韩义之外。 “时间紧迫,咱们都是自己人,也别绕圈子了。我只想知道,我们到底怎样才能加快行军的速度,摆脱曹军。”刘赫开门见山的问道。 “有这些百姓,快不了。”韩义平静道。 刘赫沉默片刻,长叹一声,“你的意思是说,只能扔下这些百姓?” 韩义摇了摇头,“不,正因为有这些百姓,所以我们更不能加快行军的速度。” 刘赫这才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虽然知道带着这些百姓会极大的拖慢行军的速度,可若是让刘赫抛下百姓独自逃命,他却是于心不忍。 眼见韩义也是与自己相同的想法,刘赫总算是踏实了许多,可韩义接下来的话,却让刘赫大为震惊。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屏障 “曹操此次必是派精锐而来,即使是我军现在全速行进,也迟早会被曹操的追兵活活的咬死。可有了这些百姓,就另当别论了。曹军若是追来,百姓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四散逃命,虽然百姓的慌乱对于曹军而言没有任何杀伤力,可毕竟人数众多,这样一来,就在我军与曹军之间形成了一道屏障。这道屏障看似毫无战力,在曹操眼里却是这天下最难以逾越的。若想追击我军,必须对百姓痛下杀手。但如此一来,不仅南方之地民心尽丧,恐怕曹操在江北苦心经营多年所累积下来的威望也会一朝散尽。可如果不杀百姓,骑兵就根本无法穿过这道屏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逃走。” 刘赫眉头紧皱,眼神复杂,“这么说来,他早就知道?” 韩义点了点头,“一个一直都在四处逃命的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该带什么,不该带什么。现在既然是带了,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我们身后的数十万百姓,就是能让他活下去的保命符。” “如果曹操为了杀他,不惜对百姓下手呢?” “应该不会。两人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既然他懂得用百姓当盾牌,曹操自然也知晓其中的利害。两人都在玩一个争夺民心的游戏,只是玩法不同罢了。在这个游戏之中,往往是劣势的一方更容易得到百姓的同情和认同,我想这也是曹操一直想要杀他的原因。” 未来的局势,天下三分,除了孙权拥有着父兄多年经营江东的优势之外,曹刘二人都是靠自己的手段割据一方,所以二人在笼络人心方面皆可谓是登峰造极。 若按韩义所说,以现在的局势来看,虽然表面上刘备处于兵力上的弱势,又被曹操大军追杀,但站在笼络人心的角度看来,刘备这一招实在是一步妙棋,甚至是将曹**上绝路的一手杀招。 对于曹操来说,即使他不大开杀戒,也已经被放在了所有南方百姓的对立面上。而如果对百姓痛下杀手,虽然可以消灭掉刘备这个死敌,可他自己也会彻底沦为千夫所指的对象。 即便他此役之后占领了南方所有的疆土,若是不得民心,只会出现百姓接连暴乱的情况,而一个幅员辽阔却人心尽失的国家,迟早会因为内耗而走向灭亡。 杀与不杀,对曹操而言,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个平手的局面。而在双方博弈时处在这种被动处境的一方,往往最终只能落得个弃子认输的下场。 刘赫回到马车上,表情凝重。 一名传令小校一直跟在马车旁等候刘赫的命令,可眼看曹军将至,车里的那位天机先生却始终一语不发。 此时的刘赫在想一个问题,曹操是否真如韩义所说,不会对百姓出手。 如果是的话,那全军放慢行进速度,始终保持在百姓前方确实是最佳的选择。 可如果不是呢? 一想到这里,刘赫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副新野城百姓被十万铁骑践踏而过的场面。 韩义翻身下马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焦急等待中的传令小校的肩膀,不敢催促刘赫的小校如释重负,急忙给韩义让开一条路。 韩义走到马车前,轻声道:“前方五里就是一条大江,如果我们能赶在曹操大军之前渡江,尚还有一线生机,还望先生早做决断。” 一言惊醒梦中人,恍然大悟的刘赫急忙撩开窗帘,下令全军加速行进,去江边先做准备,协助百姓渡江。 士卒们都知道在身后的不远处,曹操的虎狼之师正在全力追赶着自己,所以一得到加速行军的命令之后,全军的行进速度顿时快了许多。 转眼工夫,就已到达江边。 刘赫跳下马车,看着宛如一道天堑一般横在眼前的这条大江,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放眼望去,数十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停靠在江边,这是之前特意从新野百姓那里征调而来的,为的就是此次的渡江。 陈默大致数了数了船只的数量,皱起了眉头。 “头儿,这些船让全军渡江是够了,可我们身后的数十万百姓怎么办?” 不止是陈默,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担忧。 这些船原本只是为军队准备的,刘备军只有数千人,本来计划渡江之后将船只尽毁,让曹操的十万大军无法快速渡江,从而拖住曹军追击的脚步。 现在带着数十万百姓,人数反倒成了曹军的四倍,虽然有这些船,可在如此庞大的人数面前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我看不如先让百姓渡江,能过多少是多少,万一曹操追来,咱们就回过头跟他们拼了。”陈默义愤填膺的说道。 “拼是迟早的事,只是还没到时候,”刘赫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转身指向车上的那堆猪尿泡,“昨天你不是嫌弃这些东西腥臭么?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这些东西的用处。” 刘赫走到车边,取下一个猪尿泡,强忍着难闻的味道用力的一吹,原本干瘪的猪尿泡充满了气,马上变成一个气球的模样。 “所有人照着我的样子,把这些充满气,然后用绳子系在船身周围。” 刘赫这声令下,所有士卒全都有些迟疑。 虽然他们知道刘赫既然让他们这么做,必定是有原因的,只是这猪尿泡的味道实在也太大了。 “你们没听见天机先生的话?就你们嫌臭,天机先生都亲身示范了,他吹得,你们就吹不得?” 刘赫偷偷一笑,还是魏孝懂事,知道这个时候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可魏孝说完,士卒们还是踌躇不定,魏孝一见再次大声喊道。 “还愣着干什么呢?等曹军追来,别说猪尿泡了,就算你们肯吃屎也换不回一条命了。” 你别说,这句话还真管用。士卒们一听,马上七手八脚的开始忙活了起来。 很快,所有的猪尿泡都被充满了气,系在了船身两侧。 等百姓们赶到,看到江上这些奇奇怪怪的船只模样,不禁暗自猜测这些东西的用处。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渡江 刘赫当即下令,所有士卒和百姓中的精壮全部跳入水中,在船身周围抓住浮在水面的猪尿泡,水性好的在船只前后帮助行进,水性差一点的就在两侧,而船上则只能坐妇女和老幼。 这些船之中,大的可乘数十人,小一点的船虽然平时只能坐七八人,但都是妇女和老幼的情况下,也能挤下十几人,再加上船身周围漂浮着的这几十个士卒和精壮,一艘船至少能携带三四十人渡江,而多的,则可达上百人。 虽然还是折腾了几十个来回,但所有人最终还是赶在曹军追上之前来到了对岸。 最后一艘船上的人刚刚上岸,曹操的十万大军就追到了江边。 原本准备半渡而击的曹军见到岸对面的刘备军和四十万百姓全都傻了眼,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全部渡过了江。 看着对岸江边那几十艘被刘赫下令焚毁正在燃烧的船只,曹军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这些人就靠着这几十艘破船? 气急败坏之下,曹军开始疯狂的向对岸狂射箭矢,本来还想得瑟得瑟的刘赫看到这漫天的箭雨向自己而来,顿时不顾身份的掉头就跑。 “他娘的,这曹军的装备还真是精良,这么宽的江面竟然也能射过来。”惊魂未定的刘赫一边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不断的咒骂着。 韩义拍马来到近前,“先生带百姓先走,我和兄弟们留下扰乱曹军渡江。” “你这是要半渡而击?”刘赫笑着问道。 “正是,如此良机,怎么能错过,”韩义点了点头,表情却不像刘赫那般轻松,“不过我想,应该拖不了多久,先生还是快些动身吧。” 事不宜迟,刘赫马上下令全军继续行进,而韩义则留在江边阻断曹军渡江。 刘赫心中盘算着,以韩义的领兵能力和其麾下数百重甲铁骑的战力,怎么也能拖住曹军一两日,可没想到,仅仅半日,韩义就带着人马回来了。 对于这个结果,韩义没有多做解释,刘赫也没有追问。两人都心知肚明曹军的实力,虽然之前就已经知道曹军的精锐程度,可现在看来,似乎还是对曹军的战力有些低估了。 好在这些士卒和百姓们在江边见识过了十万大军的气势之后,马上进入了全力逃命的状态,平日里需要两天才能达到的路程,这半日的工夫就走完了。 另外一个好消息,据韩义所说,虽然曹军此次出动势在必得,但最先过江的部队由于受到了韩义的阻击,伤亡不少,需要一定时间的休整才能继续行军。 而且贸然分兵追击,是兵家大忌,曹军应该不会将十万大军分成两股部队,而是会等到所有人全部过江之后再一起追击。 根据韩义的判断,十万大军在没有船只的情况下想要全部渡江至少也需要一整天的时间,而现在天色已晚,曹军只能在两岸扎营,等明日再渡江了。 也就是说,虽然韩义没能按他自己的设想之中拖延曹军久一些,但至少也为大部队争取了一天的时间。 可是距离江夏还有二十日的路程,这一天的时间能起多大的作用呢? 刘赫不是没想过趁夜劫营,派遣一支部队痛击在江边安营扎寨的曹军,可眼下自己手中的棋子并不多,确切的说其实只有一枚,就是那韩义的重甲骑兵。 如果贸然出击,一旦有何闪失,那自己手中就再无任何精锐战力可与曹军抗衡,况且韩义这一来一回就是一天的时间,刚刚阻击敌军依然有些疲惫不说,曹军一定会对自己有所提防,守备肯定是分外森严。 权衡利弊,刘赫还是打消了偷袭敌营的念头,为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这之后的几日之中,刘赫不断派出军中最为精良的探子,以确保五十里之内发现曹军马上能第一时间应对。 可一直到了第十天,仍是没有发现曹军的踪迹。 虽然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以曹军的速度,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追上来? 莫非这些曹军迷路了? 刚有了这个想法,刘赫马上自嘲的一笑,就算曹军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可顺着数十万百姓留下的足迹,也完全可以追踪到己方部队的行踪。 已经过了十天,这些曹军早就应该全部渡江集结完毕,可为什么他们到现在仍迟迟不肯发动进攻? 曹军到底在等什么? 等一个适合突击的地形?恐怕不是,十天的路程,经过的地形各式各样,总应该有一个地方适合。 等一个时机?那就更解释不通了,一支十万人的大军想要灭掉一支几千人的部队简直易如反掌,又何须什么时机? 等我军掉以轻心?从曹操大军南下的那一天起,所有士卒都心知肚明,自己已经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松警惕? 等百姓们恐慌?笑话,这世间难道还有比十万大军杀到眼前更让人恐慌的事情么? 一声马匹的嘶鸣声,打断了刘赫的思路。 他走下马车,一匹军中品种最为优良的战马当着他的面倒毙当场,而这匹马的主人,甚至都没有去看那匹马一眼,直接跪倒在刘赫面前。 “西南方二十里发现小股曹军。” 刘赫认出,眼前之人是刘备军中最为顶尖的探子之一,刘赫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此人有个绰号,马痴。 他对马的痴迷程度,不亚于一个嗜醉之人对酒的钟爱,而他身边倒毙的这匹战马,则是一匹让张飞都羡慕不已的良驹。 一个能够掌控五十里开外的顶尖探子,直到敌军出现在二十里之内才发觉。 一匹军中最优良的战马,由于主人的不断鞭挞催促,只在短短二十里的路程之后就活生生的累死。 而这匹战马的主人,一个吃饭睡觉都不离开马儿一步的马痴,却对心爱坐骑的死视而不见。 这三点都说明了一个问题,这所谓的小股曹军,并没有字面上描述的那么简单。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隐秘精锐 “这股曹军有多少人?以他们的速度据此还有多少里?”韩义问道。 “大约五百人,”探子犹豫了一下,“据我估计,据此最多还有十里。” 刘赫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那名探子,当他看见探子回答第二个问题时那种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时,多少也感受到了一些这股曹军突进速度的惊人程度。 能让这样的顶尖探子认栽,看来这股只有区区五百人的曹军并非普通的部队。 刘赫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探子的肩膀,“辛苦你了。” 探子紧紧咬着嘴唇,险些咬出血来,可眼圈还是一红。 其实他的年纪并不大,只有二十出头。 自打他从进入军营那天开始,就立志做一个最好的探子。 所以他很快从同期入伍的人之中脱颖而出,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 而他对自己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当年军中的师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一名好的探子,永远要在五十里外第一时间发现敌军。 可今天,直到这股曹军冲到二十里的范围之内,他才发现了敌方的动向。 对他来说,这简直是一个奇耻大辱,所以他一路赶来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拼命的抽打着平日里碰都不舍得碰一下的爱驹,只为快一点将这个消息送回来。 “是我办事不力,愿受先生处罚。” 刘赫上前扶起满脸羞愧的年轻探子,柔声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如果换做是别人,恐怕消息没有送到,曹军就已经杀到眼前了。” 年轻探子神色一怔,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了,快去将马儿找地方安葬了吧。”刘赫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战马轻声道。 年轻探子一抱拳,深深的施了一礼,接着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 这名曾经面对敌方十几个探子围攻都不曾有一丝胆怯的年轻人,此时却抱住心爱战马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刘赫不忍再看,他一挥手,叫人帮忙把战马抬走,而年轻探子也跟着离去了。 韩义走到近前,低声道:“先生可知这探子延误了军情,按律当斩?“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刘赫语气平静,眼神却是坚定无比,“我只知道他已经尽了全力,就不该死。” 韩义沉默片刻,一抱拳,“先生勿怪,是我多言了。” 刘赫收起刚才的凌厉眼神,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你说的没错,慈不掌兵的道理我懂,可做起来……算了,不说这个了,先说说那五百曹军吧。” 提起那五百曹军铁骑,韩义脸上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我曾经设想过这一路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尤其是曹军这种派骑兵包抄突袭的状况。从新野到江夏的地图我反复研究过,只有一条路能让曹军有这种突袭到我军身侧的可能,但那条路极为狭隘,而且还需要绕很远的路,就算按照我们出发时每日只走十几里路的缓慢行军速度,曹军也需要每日奔袭一百里才可能追的上我们。每日一百里的路程,即使是对于骑兵来说,也需要日夜兼程才能做到,所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难道这股曹军所走的就是你说的那条路?”刘赫听着韩义的讲述,有些不敢相信。 韩义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正是,我军正往东南方向行进,曹操大军在西北方向,而这股曹军从西南方向出现,说明正是走了那条路。不仅如此,我们这十日以来行军的速度加快了一倍,也就是说,他们每日至少需要奔袭二百里才行。” 每日奔袭二百里?刘赫顿时瞪大了双眼。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长途奔袭,可也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一支部队的全速行进速度大约是五十里左右,而一支骑军也不过一日七十里而已。想要每日奔袭一百里已是远远超出一般部队的机动性,而每日二百里的话,这几日之内恐怕要不眠不休才能做的到。 然而,这支五百人的曹军骑兵做到了。 刘赫终于明白了身后的曹操大军在等什么,根本不是什么地形、时机,更不是百姓的恐慌,而是在等这支骑军包抄到自己的身侧。 这样做一是可以出其不意的突袭,二是可以避开百姓,直接打击己方的主力部队。 可这区区只有五百人的骑兵队能把刘备几千人的主力部队怎么样呢? “难道这五百人全都是重甲铁骑?”刘赫突然大惊失色,脱口而出。 他转过头看向韩义,虽然韩义没有直接回答,可他脸上的凝重神色分明坐实了刘赫的猜测。 “先生可知曹军中有一支隐秘的精锐?”韩义低声问道。 刘赫摇了摇头,满脸疑惑,“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从没听孔明提起过?” 韩义平静道:“这是曹操有意雪藏的一支部队,我也是在鬼见愁时从一个北方回来的朋友那听来的,所以卧龙先生不知此事也不足为奇。这支部队对外的身份是禁卫军,负责保卫都城和曹操大本营的安全。这支部队看似只是起着护卫的作用,可实际上,这是一支代表着曹军最高战力的作战部队。在曹军内部,这支部队的名字叫做虎豹骑。” “虎豹骑?”刘赫重复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韩义点点头,继续说道:“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这支部队的勇猛程度,犹如豺狼虎豹一般,在战场上也是所向披靡。这支部队从未正式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是因为只有在战况最为焦灼的时候,他们才会出动,给予敌人最致命的一击,而破敌之后,又会悄然消失,所以除了曹军内部的高层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支部队的存在。当年官渡一战之后,曹操虽然打败了袁绍,可袁家坐拥的四州之地却一时无法攻下。那时的曹操不像现在这般人强马壮,即使是衰败的袁家,在兵力和粮草上也远胜曹操。最后关头,是虎豹骑出动,在战场上砍下了袁绍长子袁谭的脑袋,才使北方四州得以平定。这之后曹操北征乌桓,由于路途遥远,供给不足,险些全军覆没,还是虎豹骑最终时刻拼死一战,力斩乌桓单于蹋顿,才使得曹军逃过一劫。”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驮马 韩义说的这些其实刘赫都很清楚,对于曹操的这两次化险为夷印象也十分深刻,只是没想到原来那些胜利竟都仰仗于这支虎豹骑。 而现在,这支曹军中的最强部队,正全力杀向曹操毕生的死敌,刘备。 曾经以为五百骑兵不能成事的刘赫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从人数上看,五百人确实不多。可换个角度去想,这五百人应该是从那支所向披靡的虎豹骑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 刘赫看着那些自己身后疲惫不堪的刘备军,表情愈发凝重。 这些人真的能挡得住那五百虎豹骑么? 刘赫思量片刻,转过头看向韩义。他没有下令,而韩义也没有主动请命,可两人心里都清楚,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 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一切便好像顺理成章一般。 韩义没有将全部重甲骑兵带走,而是点了五百人向西南方向而去。 “头儿,韩义只带五百人去,是不是有点……”魏孝望着远去的五百重甲骑兵,明显有些担心。 刘赫淡淡一笑,“你是不是想说,有点托大了?” 魏孝急忙摆了摆手,“那倒没有,韩兄弟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我的意思是,既然咱们手上还有富裕的兵力,不如利用人数上的优势一鼓作气将这些曹军消灭掉,以除后患。” “后患?”刘赫皱了皱眉,“真正的后患,是韩义与这些曹军交手的时候,从其他方向再杀出一股曹军来。” 魏孝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考虑不周,错怪韩兄弟了。” 刘赫笑着摇了摇头,“你想的倒也没错,韩义没有留下一半兵力,也没有留下一个整数的兵力,却偏偏带了五百人走,多少也有点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对于这个数字,刘赫没有过问,虽然有留在身边的那些重甲骑兵让他感到踏实许多,但他始终认为韩义这么做是有意而为之的。 这个局势下,难得韩义还能有这种心思。 “头儿,要不要下令全军加速行进,万一,我是说万一这些曹军突破了韩义的阻击……”魏孝小心翼翼道。 刘赫没有一丝犹豫,“下令全军,保持速度,匀速前进!” 魏孝先是一愣,接着脸上露出无可奈何中又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 “全军听令,匀速前进!” 魏孝用足全力的这一声大喊,让全军上下都听了个真切,那些因为曹军突袭而有些慌乱的士卒们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魏孝看着那些士卒们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不禁对刘赫赞不绝口。 “头儿就是头儿,真高啊,这种危难时刻,力挽狂澜,稳定住了军心,实在是让小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赫一脸茫然的转头看了一眼,这才明白魏孝的意思。 他没有说话,而是笑着看向那队即将消失在视野之中的五百重甲骑兵。 韩义啊韩义,这个时候还想一对一,是不是有点太意气用事了? 不过,小爷喜欢。 “披甲!”在狂奔出三里之后,韩义突然勒马喊道。 身后五百人翻身下马,从各自的驮马背上的木箱之中取出战甲,两人一组互相穿戴好。 “大当家的,驮马拴不拴?”一个年轻人大大咧咧的问道。 韩义默默的看了年轻人一眼,脸色阴沉。 年轻人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道:“叫习惯了。” 自从火烧鬼见愁之后,韩义便不许人再叫他大当家的,而这年轻人似乎是叫顺了嘴,一时半会没有改过来。 韩义没有理会年轻人,而是直接下令全军道:“拴马!” “好嘞!”年轻人一脸兴奋,抚摸着自己驮马脖子上的鬃毛,“小跳蚤啊小跳蚤,这下你可丢不了喽。” 书中常说一人一剑一马,那说的都是浪迹天涯的侠客。 一支正规骑军的标配,是一人三马。 其中最好的一匹,也就是爆发力最强的一匹用作沙场上的冲锋,差一点的用作行军中的坐骑,这样就可以让最好的那匹马得到充分的休息。 而所有行军时用的工具以及盔甲兵器,都会让第三匹马驮着,所以叫驮马。 驮马虽然爆发力差,但胜在耐力极佳,所以即使背负很大的重量也能跟上行军的速度。 可一旦在行军途中爆发战事,在取下盔甲兵器之后,驮马一般都会被扔在半路。由于事发突然再加上时间紧迫,大部分情况下被匆忙扔下的驮马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虽然人们常说老马识途,但由于行军之中营地位置不定,所以这些驮马也很难再回到主人身边。 骑兵最有感情的就是那匹用作冲锋的战马,因为只要这名骑兵没有战死沙场,那么这匹马就会始终伴随他左右。 其次是另外一匹行军中的骑乘的战马,一般来说,只要这场仗能打赢,这匹马一般都会在不远处原地等候主人。 而驮马是最惨的,几乎没有哪名骑兵对驮马有太深的感情,这倒不是因为这些骑兵铁石心肠,实在是因为战乱不断,他们不敢对一匹随时要被抛弃的驮马倾注感情。 此时韩义手下这五百重甲骑兵的情况有些不同,他们的驮马全部让给百姓了,而此时所用的驮马,其实就是他们平时骑乘的那匹马。 韩义在鬼见愁时面对官军未尝一败,他手下数百重甲骑兵的战马几乎没有过丢失的情况,多年的朝夕相处,使得他们对自己战马的感情远胜于一般骑兵。 年轻人这匹名叫小跳蚤的战马,因为撒欢时喜欢跳跃而得名。小跳蚤虽然在品种上不算是一等一的战马,可在年轻人眼里,早已是分不开的伙伴。 韩义的一声令下,这让包括年轻人在内的五百重甲骑兵顿时喜笑颜开。 韩义的这个命令不仅保全了他们的战马,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告诉所有人一件事,这场仗他们赢定了。 因为只有胜利的一方,才有命在战斗结束后找回自己的战马。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废物 五百人将驮马拴好,翻身跨上已经披上重甲的坐骑。 韩义没有回头,他背对着所有人,高高举起手中那把硕大的墨刀。 “一次冲锋之后,我不想看到对方还活着的人过半。” 对于韩义这句狂妄到不能再狂妄的命令,五百重甲骑兵却是一个个眼出露出兴奋之色。 骑兵冲锋,最重要的目的在于冲入敌阵扰乱敌方的防御阵型,而杀敌的任务,往往是由随后进入战场的步兵完成的。 由于这种分工的不同,在一般情况下,骑兵得到的命令都是不许恋战,在一次冲锋过后马上要再次集结,发起第二次进攻。 骑兵看似风光,实则在战功方面总是不如步兵。升不升官倒是次要的,只是每次得胜而归时,看着那些步兵统领眉飞色舞的跟身边人讲起在战场上如何如何英勇,心里总会有些不是滋味。 所以每个骑兵心中最盼望的,就是有机会打上一场不再只是一味冲阵而是以杀敌为目的的硬仗。 现在两支骑兵相遇,双方都没有步兵支援的情况下,却成就了这种他们最想看到的局面。 五百重甲骑兵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墨刀,双眼死死的盯着前方,只要韩义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马上开始冲锋。 终于,远处渐渐扬起一阵尘土,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支骑军出现在视野之中。 这支骑军的速度果然惊人,转眼之间,就已冲到近前。 旌旗之上,一个大大的曹字赫然映入眼帘。 面对拦在面前的韩家军,这支曹军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而是摆出了一副冲锋的架势。 韩义没有像寻常武将那样喊出什么响亮的口号,而是直接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而他身后的五百重甲骑兵也好像早就知道了主将的这种习惯,十分默契的跟在韩义身后,在第一时间开始了冲锋。 曹军为首之人看到对面韩义手中的那把怪异的兵器先是一愣,接着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骑兵冲锋,向来只有用枪矛才有冲击力,用刀?再大也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 可就是那把被视作花架子的怪异兵器,只在两军交锋的一瞬间,就将那名冲在最前面的曹军首领连人带甲斩成了两段。 一次冲锋过后,两军站定转身,准备发起第二次冲锋。 幸存的曹军这才发现,自己身边只剩下不到二百人了,而面前第一次交手之后留下的尸体之中,却没有一具是属于对方的。 韩义手下骑军银盔银甲,而这支曹军则是清一色的黑色战甲。 两军的交手,就好像是在下一盘棋,而在第一回合的落子之后,白方一子未失,而黑方则已经剩下不到四成的棋子了。 最可怕的是,白方似乎并没有打算给黑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在第一次冲锋过后,很快拨转马头,快如闪电一般的发起了第二次冲锋。 面对这种可以说是必输的局面,曹军却出人意料的没有退缩,而且几乎在同一时间也冲了出去。 结局可想而知,当两军再次站定之时,曹军只剩下二十几人了。 韩义手下的五百重甲骑兵看着对面那幸存的曹军,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本以为是一场硬仗,可没想到这些所谓的曹军精锐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然而就是这仅剩的二十几人,竟然在人数如此悬殊的情况之下,先一步发起了第三次的冲锋。 这如同自杀一般的冲锋,让五百重甲骑兵肃然起敬,他们收起了刚才轻蔑神情,手中的墨刀却是握的更紧了。 他们虽然与眼前的这些曹军阵营不同,立场不同,要守护的东西也不同,注定了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可至少能让他们死的有尊严。 面对迎面而来的这二十几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五百人再次发起冲锋,没有一个人有丝毫犹豫。 手起刀落,二十几人全部被腰斩于马上。 看着地上的尸体,这些年轻的骑兵们第一次在打了胜仗之后没有露出兴奋之色。 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翻身下马,开始动手掩埋这些敌人的尸体。 心中挂念刘赫安危的韩义皱了皱眉,却没有出言阻止。 “都说一个军人最大的光荣就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可这帮人竟然一个对手都没杀死就全军覆没了。要我说,这种废物就该暴尸荒野。” 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韩义猛地一转身,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衣男子。 那男子相貌倒还算得上端正,只是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古怪阴森之气,让人很不舒服。 黑衣男子话音刚落,一边的树林之中便走出了一群人,同样都是一身黑衣。 “曹公就是不放心这帮废物,所以才派我们在身后跟着,果然不出曹公所料,这帮废物连刘赫的人影都没见着,就死在了这里。” 听黑衣男子的话,分明也是曹操的手下,可他看着地上那些全部被斩为两段的同袍的尸体,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韩义并没有去纠结黑衣男子的冷漠,他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黑衣男子刚刚提起的目标并非是刘备,而是刘赫。 也就是说,曹操之所以如此的大费周章,派出精锐长途奔袭,并不是天下人所想的那样要杀刘备,他真正的目标是那个在草庐只有一面之缘的天机先生,刘赫。 韩义望着黑衣男子及其身后的那些面露凶光的家伙,心中不断盘算着。 这些人绝对不是寻常的士卒,这一点从他们手中样式各异的兵器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最让韩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黑衣男子刚刚口口声声说一直跟在那些已经阵亡的曹军骑兵身后,可这些人却没有骑马。 难道仅凭他们的脚力,就能跟上那些日行二百里的骑兵? “你们也是虎豹骑吗?”韩义冷冷的问道。 “也是?”黑衣男子冷哼一声,“你不会以为地上的那些废物也是我们虎豹骑的人吧?”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捉对厮杀 对于黑衣男子的问题,韩义并不感到意外,刚刚那些曹军的行为虽然算得上是壮烈,可实力却与传闻之中的虎豹骑差的太远了。 “你既然听过虎豹骑的名号,应该也知道即使是虎豹骑中的一个普通士卒,放在其他部队里也可以当个将军。进入虎豹骑最低的标准,也要进入百斩境界才行,你觉得那些废物有这个本事么?” 黑衣男子的这番话,与韩义当初得到的情报几乎一模一样,正是这种极为严苛的选入标准,才使得虎豹骑成为了曹军中的最高战力。 而这些虎豹骑真正的恐怖之处,韩义始终未曾在刘赫面前提起过。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动手吧。”韩义说着,将手中墨刀一横。 “慢!”黑衣男子把手一挥,“你们在马上,我们在马下,这仗打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这样,你们下马,咱们来场捉对厮杀,你看怎么样?” 韩义没有急于回答,没想到眼前这些人竟然真的是徒步而来,看来这虎豹骑的实力确实不能小觑。 虽然此时自己这方最有利的优势就是可以利用战马进行冲锋,但冲锋是需要距离的,现在两军近在迟尺,对方是不可能给自己拨转马头的机会的,而且那么做将会背对敌军,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韩义思量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捉对厮杀的前提得是人数相同,我身后有五百人,你呢?” 见韩义答应,黑衣男子面露喜色,“巧了,我这边也是五百人。” 说罢,黑衣男子一抬手,他身后的五百人瞬间四下散开,摆好了阵势。 韩义回过头,高声道:“卸甲!” 所有人得令翻身下马,拉动盔甲下隐藏的机关,五百副战甲瞬间从身上脱落,只剩内衬的一件白衣。 “取刀!” 韩义又是一声令下,所有人拿起墨刀,向那些黑衣人冲去,转眼工夫,便形成了各自一对一的局面。 此时的战场之上,犹如再次出现一局棋局,如果说刚才的一战是银甲对乌甲,那么这一次,就是白衣战黑衣。 黑衣男子走近几步,望向韩义手中那把硕大的墨刀,“你这兵器个儿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杀的了人。” 韩义冷冷道:“你若想活着将这场比试看完,最好站在离我五步之外的地方。” 黑衣男子诡异一笑,“哦?我倒是想知道,站在你五步之内,又能怎样?” 刘赫坐在缓慢行进的马车之上,表情凝重。 在韩义走后不久,又有探子来报,在那五百曹军骑兵的身后,又出现了一批形迹可疑之人,只是这些人都没有骑马,也没有任何旗帜,不敢确定是否也是曹军。 另一方面,就在前方三十里的地方,出现一批山贼打扮的人拦在路上,似乎在等着刘备军经过。 虽然从表面上看来这两拨人马都不确定就是曹操手下,可这两条同时出现的状况却说明了一件事,这些绝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 据探子所说,跟在曹军骑兵身后的那些人没有骑马,有很大可能不是曹军,可一旦是的话…… 徒步日行二百里,那是怎样恐怖的一支部队,刘赫实在不敢再想下去。 而另一批所谓的山贼,应该也是来者不善。虽然这个年头兵荒马乱,但刘赫从来没听说过有山贼敢公然拦住数千正规军去路的。 原本收到第一条情报之后,刘赫已经命令魏孝暗自逐渐加快行军速度,力求在不惊动士兵与百姓的情况下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在得知三十里外山贼拦路之后,没有任何对策的刘赫只能被迫将行军速度延缓,甚至比韩义离开之前还要慢上一些。 刘赫不是没有动过调动韩义留下来的重甲骑兵的念头,可此时并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指挥。 况且万一有失,不仅韩义回来之后没法交代,一旦再有敌人出现,自己手中就再没有可以应对的战力了。 指望刘备原有的那几千人?这件事刘赫压根就没去考虑,那些人真要能指望得上,刘备还用这么狼狈四处跑? “陈哥,你答应我们兄弟的事到时候可别忘了啊。”马车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放心,头儿那里,我去帮你们说。” “陈哥仗义!” 除了那陌生男子之外,另一人一听便知是陈默。 陈哥?刘赫苦笑着摇了摇头,都这个时候了,不知道陈默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刘赫跳下马车,冷眼望向正在拍着胸脯立誓的陈默和他身边自己从未见过的中年汉子。 陈默看到刘赫也不慌张,转头对那中年汉子说道:“这位就是天机先生,有什么话自己去说吧。” 中年汉子面脸堆笑的对陈默不住的点头,转身向刘赫走来。 “见过天机先生。”中年汉子深深施了一礼。 刘赫有些意外,刚才听那中年汉子江湖气极重的谈吐,并不像是个读书人,可没想到行礼倒还挺像样子。 见刘赫没有开口,中年汉子嘿嘿一笑,也不胆怯。 “小的听说前方有山贼拦路,让天机先生很是困扰,小的不才,却有些办法能帮天机先生分忧,不知天机先生能否给小的一个机会。” 本来刘赫以为眼前的中年汉子只是陈默一时兴起收的小弟,来征求自己的同意的,可没想到竟然与拦路的山贼有关。 刚刚还在为此事发愁的刘赫顿时来了精神,“你有什么办法,赶紧说说。” 中年汉子不住的点头哈腰,解释道:“先生有所不知,三十里外的可不是一般的小毛贼,那些人都是附近各大帮会还有门派的江湖中人。小的收到消息,这些人都收了曹操,哦不对,曹贼的好处,特意在路上伏击先生您的。” “伏击我?” “正是,小的原本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后来四处打听之后才知道,那些人收到的命令确实都是冲着您去的。” 刘赫对中年汉子的话有些怀疑,按理说,刘备才是曹操的死敌,可为什么曹操会不顾刘备,转而对付自己呢?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金牌打手 无论怎么想,刘赫都想不出自己为何会让曹操如此的恨之入骨,况且当日草庐之中,自己也算救过曹操一命,就算你曹操不感激我,也不至于买凶来杀我吧? 难道,是眼前这人为了讨好自己而故意这么说的? 刘赫上下打量着中年男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这些消息又是从哪里来的?” 听刘赫问起自己的身世,中年汉子突然腰杆直了起来,“小的在去往鬼见愁之前,就是襄阳城中最大帮会里的金牌打手。” “金牌打手?”刘赫笑问道,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中年汉子,可与他心目中的金牌打手形象相去甚远。 不料陈默却一本正经的替中年汉子证明道:“应该是真的,他是我打遍鬼见愁武馆之中唯一一个挨了我三拳才躺下的。” 中年汉子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虽然多挨的那两拳让他一跃成为了鬼见愁中所有武馆公认的第一高手,可这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中年汉子赶忙岔开话题,“您别看我们都是黑道中人,可我们都是义字当头,若不是我当年失手打死了一个纨绔,无奈之下只好逃往鬼见愁,可能现在整个襄阳城就都是我的地盘了。” 对于中年汉子过去的光辉事迹刘赫可没有心思听,他把手一挥,打断了中年汉子的话,“停,讲重点。” 中年汉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住的点头赔笑,“是是是,说重点。这各大帮派与门派之间,关系盘根错节,极为复杂,昨天还是一个门派中情同手足的师兄弟,可能今天各自进入帮派之后,就变成了势不两立的死对头。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比方说我吧,就有个同门师弟一直在敌对的帮派之中,我们表面上是敌人,可私底下却仍是不错的朋友。他现在已经做到了那个帮派的三当家,消息自然也比一般人多得多,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准没有错。” 刘赫点了点头,“帮派需要门派提供打手,而你们这些打手在各奔东西之后仍与同门保持着不错的关系,这倒是合情合理。可你所说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中年汉子嘿嘿一笑,“这办法吗,说来也简单,您也知道我们鬼见愁中大大小小的武馆有数十家,其中公开收徒的更是有几百人,这些人可都曾经是各大帮派和门派的顶梁柱,如果由他们出面,还愁三十里外的那些人不退吗?” 刘赫眼睛一亮,“江湖事江湖了,这个方法倒是不错。” 中年汉子闻言大喜,急忙一抱拳,“小的这就去办,不过……” 刘赫一笑,指向一旁的陈默,“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他刚才答应你的事了。” 中年汉子小心翼翼的望向陈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陈默见状,大步走上前来,“他和他的那些兄弟想加入咱们天机营。” 中年汉子本来还担心刘赫会拒绝自己,可没想到刘赫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这一下中年汉子可是高兴坏了,不住对刘赫千恩万谢。 事不宜迟,刘赫命令中年汉子即刻出发,并且让陈默与其一同前往。 中年汉子办事还算麻利,没到一炷香的功夫,就集结了不下一百人与陈默一同出发了。 陈默骑着他那匹高头大马走在最前,不住的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一行人,满脸得意。 等中年汉子带着这些兄弟劝退前面那些人之后,就可以正式加入天机营,我陈默也是个有部下的人了。 陈默一边想,脑中就浮现出天机营众人那羡慕自己的样子,自顾自的傻乐起来。 身边的中年汉子见状,也跟着乐了起来。 陈默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一皱眉,故作严肃道:“你乐什么?” 中年汉子仍是满脸堆笑,“陈哥乐什么,小的就乐什么。” 陈默一听顿时心花怒放,陈哥这个称谓听着实在是太受用了。他刚想夸奖中年汉子几句,却发现中年汉子不知何时怀里多了一把刀。 一般人带刀不是别在腰间就是背在背上,可这中年汉子的动作却很奇特,用两只手死死的将那把刀抱在怀中,生怕丢了似的。 “你这刀很名贵吗?”陈默一边打量着中年汉子怀中的刀一边问道。 也难怪陈默会好奇,这把刀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不知为何,中年汉子好像视如珍宝。 中年汉子嘿嘿一笑,怀中的刀却是抱的更紧了。 “这把刀本身没什么稀奇,可它却是我和我师弟当年分道扬镳时,我师弟亲手送给我的。” “你师弟?就是刚才你说的那个已经做了三当家的师弟?” 中年汉子笑着点了点头,仿佛想起了很多当年的往事。 “那年我们都还年轻,都想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堂。只可惜造化弄人,我们师兄弟分别进了两个敌对的帮派。分别的时候,他拿出自己的佩刀送给了我,对我说只要青山不改,我们的兄弟情义就不会变。作为交换,我也将自己的刀送给了他。虽然自从我去了鬼见愁,我们兄弟就再没有见过面,但我想他也会和我一样,一直珍藏着这把刀,否则,他也不会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知我他们这次的行动计划。” 中年汉子提起这段往事,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陈默本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忍心打断。 “陈哥,我想求您件事,”中年汉子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这次的事情,我师弟也算功劳一件,到时候能否帮我在天机先生面前美言几句,让他也能加入咱们天机营效力。” 陈默一笑,点了点头。 中年汉子感激的一抱拳,“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您先回去,这件事由我一个人去处理。” “这是为何?”陈默一皱眉。 中年汉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趁这个机会立功,到时候在天机先生面前为我师弟说话时也硬气一些。” 陈默直直的盯着中年汉子,默不作声。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血祭 中年汉子见状急忙说道:“我知道这么做是抢了陈哥的功劳,陈哥若是不答应,我也绝无怨言。” 陈默突然一笑,拨转马头便走。 “功劳什么的算个屁,我只知道,喝酒的时候人多才痛快。” 中年汉子一愣,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 “陈哥,等我们回来,一定请你喝最好的酒!” 陈默只身返回,这让刘赫大感意外,一向爱出风头的陈默这是怎么了?竟然主动放弃了这个大显身手的机会。 可陈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什么区区一堆小毛贼用不着他陈少侠出手。 刘赫只是一笑,没有深究。 眼下前方拦路之事算是解决了,可韩义那边却始终没有消息。 刘赫下令全军原地休息一个时辰,疲于奔命的刘备军总算是有了喘息的机会,然而刘赫的目的却不仅仅是让士兵休息而已。 一个时辰之后,也就是大军再次出发之时,前方三十里的道路应该已经扫清,那时已无后顾之忧的刘赫,会派出剩余所有的重甲骑兵,前去接应韩义。 但这一切都要有个前提,就是韩义能撑到一个时辰。 大军原地休整,刘赫站在一处土坡上,望着韩义所去的方向愣愣出神。 有好几次,刘赫都想铤而走险,直接派出重甲骑兵去支援韩义,可看到那些累得瘫坐在地上的普通士卒,刘赫知道最低的限度,也是要中年汉子的游说成功之后才可以这么做。 魏孝将一碗泉水递到刘赫面前,刘赫舔着干裂的嘴唇,才发现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滴水未进。 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清凉甘甜的泉水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他将碗还给魏孝,刚想开口说句谢谢,就见远处升起一片血红色的光芒,这片光芒直冲天际,连云朵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刘赫看着这片诡异的血红色大为震惊,而更让刘赫揪心的是,这片光芒的方向正是韩义所在的地方。 “没想到这些曹军会做得这么绝,竟然用出了血祭。”陈默咬牙切齿的说道。 “血祭?”刘赫下意识的重复道。 对于这个陌生的名词,刘赫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是怎样的,可从陈默以及其他人的表情上就能看出,血祭应该是一种极为可怕的东西。 虽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听完了陈默的解释,刘赫还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所谓血祭,是进入武人四境之后的一种特殊功法。这种功法的作用是瞬间将自己的功力提升至当前境界的巅峰水平,也就是说,只要发动了血祭,面对相同境界或是境界在自己之下的对手,几乎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可想而知,如此强大的功法必然有一些副作用,而在发动血祭之后,虽然会功力大增,但身体却无法承受这种程度的负荷,所以在巅峰状态结束之后,运功者马上会暴毙当场。 简单来说,一旦发动了这种功法,结局就只有一个,死。 这也是血祭这个名字的由来,这种和自杀无异的功法往往只用于一种情况,就是需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 这种邪门的功法自然不被正道认可,却被许多邪教追捧,据传当年张角的太平教中,此功法就极为盛行,在张角的煽动下,甚至黄巾军中有许多将领都认为对汉军发动血祭是一种为教现身的光荣。 黄巾军之所以能够一时间能占据汉家的半壁江山,就是因为血祭的存在。 而他们最终失败的原因,也与血祭有着很大的关系。 血祭虽然恐怖,却只能发动一次,与汉军作战时基本处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状况,减员极为严重。 除此之外,血祭还有一个十分致命的缺陷,就是这个功法必须以一个近在眼前的敌人为目标才能发动。 也就是说,想要发动血祭,就必须冲入敌阵,并且还要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行。 这种条件在变化无常的战场上可谓是极为的严苛,再加上后来汉军已经对血祭这种邪门的功法十分熟悉,所以到太平教末期,黄巾军几乎再没有机会在战场上发动血祭。 随着张角的死,黄巾军也随之土崩瓦解,而血祭也因为其损人不利己的特性而被所有武人视为禁忌,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却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次出现。 随着远处那片血红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刘赫的表情也愈发凝重。 “这血光的程度,恐怕同时发动血祭的人不在少数,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有数百人。” 陈默的这句话,宛如一击重锤再次击打在刘赫的胸口,顿时让他有些要窒息的感觉。 而魏孝接下来所说的,则直接让刘赫面如死灰。 “头儿,虽然我们并不知道这场血祭是由那五百曹军骑兵还是后来出现的五百人发动的,但只要敌人能发动血祭,就说明这些人至少已经是百斩境界。这个时候,我们恐怕要做坏的打算了。” 魏孝说的没错,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韩义的那五百重甲骑兵将很有可能全军覆没,而主帅韩义能不能逃离险境也仍是个未知数。 刘赫此时只能寄希望于韩义一人,哪怕这个希望很渺茫。 “我想知道,一个万人敌境界的人,可以应对多少百斩境界的敌人。”刘赫突然沉声问道。 魏孝猜出刘赫的心思,有些为难,可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道:“所谓万人敌,本就不是说能力敌万人,只是指一种境界而已。如果非要加个定数,也很难抵挡万人,最多过千罢了。而这个数字,也只是对普通士卒而言。如果是面对百斩境界的武人,我看最多不会超过五十人。” 五十人,一个万人敌境界只能抵挡五十人。 现在百斩境界的敌人却至少有五百人,也就是说,即使是十个韩义,却连九死一生都做不到。 况且那漫天血光之处,只有那么一个韩义。 “传我令,所有余下的重甲铁骑全部火速赶往韩义处支援。”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信任 “万万不可,”魏孝闻言当场单膝跪倒,“即便我们现在派出援军,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余下的这些重甲骑兵冲入战场,而敌人的血祭还没有消失,这些重甲骑兵同样会全军覆没,而我们就会白白牺牲掉这最后的战力。如果敌人趁机对我军大部队发动袭击,我军将无法抵抗。为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等敌人自行散功之后,不用我们出手,他们也会自行灭亡。而如果他们趁功力未散进攻,我们仍有人手应对,就算是难以抵挡,也可以拖延一些时间,从而减少伤亡。还请头儿三思啊!” “三思,三思,这种事是三思就可以想明白的吗?这种时候你让我静观其变,难道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兄弟死吗?” 刘赫情绪激动,显然是有些难以自控。 一向少言寡语的钱专这时候走上前来,平静道:“头儿,你的心情我们都理解,可你不该这样对魏孝,因为他说的没错。这是战场,不是儿戏,不是靠几句豪言壮语就能解决一切的。如果你真的决定这么做,我们兄弟几个陪你,可那些重甲骑兵,还是留下来保护百姓吧。” 钱专说罢翻身上马,紧接着泰猛、王铁、李勤、魏孝、陈默也都心照不宣的骑上了坐骑。 刘赫眼神闪烁,始终无法下决断,口中不断碎碎念道。 “你们会死的……” 秦霜走过来,毫无征兆的抬手就给了刘赫一个嘴巴。 “他们会死,那些将要被你派去支援的重甲铁骑就不会死了么?你以为你这是在救人吗?你这样做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这就是战争么? 刘赫下意识的摸了摸已经有些红肿的脸庞,却一点痛的感觉也没有。 书中曾经无数次描述战争的残酷,让刘赫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他身临其境,才发现这种残酷竟已到了让人麻木的地步。 这已经不是救或不救的问题,是救与不救都会有人死的问题,而自己原来坚持的那些原则,在这里一下子全都变得不再适用。 那些为了兄弟的义无反顾,竟然瞬间变成了自己安慰自己的借口。 至少我救了,所以理所当然的会心安一点吧。 可这救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救人会死更多的人,不作为反倒是最好的选择,这世间怎么会有这种狗屁不通道理? 然而事实仿佛在告诉他,这不是道理,是真理。 刘赫转过头,用前所未有的迷茫眼神看向秦霜,“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韩义他们去死?” 所有人在刘赫问出这个问题之后,都看到了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秦霜。 那个向来神情冷漠,对任何事似乎都不闻不问的闷葫芦,向疯了一样的对刘赫拳打脚踢。 “你想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你真的以为你一个人就能扛起整个世道和这世间所有的道理么?” 李勤冲过来一把抱住地上的刘赫,用身体拼命的护住。 “别打了,你会打死他的!” 这声声嘶力竭以至沙哑的嘶吼,终于让已经近乎疯狂的秦霜停了下来。 她看着躺在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男人,神情却依然激动。 “你为什么会觉得韩义就一定会死?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他?就像当初相信李勤一定会从鬼见愁中活着回来那样,就像当初相信肖玉儿不是个坏人那样,就像当初相信陈默一定会替你挡下张飞那样的相信他?你说你什么都不能做,可你知不知道韩义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你去救他,而是你真正的信任!你的那些兄弟为什么会跟着你?那些鬼见愁的百姓为什么肯跟你走?那些孩子又为什么会憧憬着你说的那个新世界?不就是因为他们信任你么?难道你就不能像他们信任你一样的去信任你的兄弟吗?还有他们,天机营的所有兄弟,我相信他们会陪你走完所有的路,像韩义那样的人,我不相信他会轻易的死在这种地方,这就是我现在要做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你懂吗?” 四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喜怒从来不行于色的秦霜。 刘赫艰难的站了起来,他目光呆滞的望向秦霜,却好像一脸的无动于衷。 “信任?这个时候信任有用吗?” 秦霜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个颓废的男人,眼神渐渐炙热。 她不由分说的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指向刘赫。 剑尖抵在刘赫的喉咙前,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寒意,可刘赫却好像视而不见一般。 在场的所有人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虽然他们很想冲过去夺下秦霜手中的长剑,可这个时候,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就怕秦霜情急之下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秦霜在沉默片刻之后,突然将长剑收回,接着将锋利的剑刃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信不信我不会死在你前面,你若是不信,我又何必非要活在这世上,为一个不信我的人去立碑。” 这句让所有人都听得莫名其妙的话,刘赫却是听得真切。 而在这世上,也再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懂得这话中的含义了。 长剑的剑刃,已在秦霜雪白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痕,一丝血迹淌在剑身上,渐渐滑落,最终落在地上。 在那一瞬间,刘赫好像听到了血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而双眼看到的,仿佛是他有生以来看到的最痛的画面。 他向秦霜走去,每走一步都让秦霜的呼吸愈发急促,而刘赫的双眼,却逐渐恢复了原有的清澈。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秦霜持剑的右手,慢慢的将长剑放下。 秦霜原本以为自己会做出的所有抗拒,也在这轻轻一握之下烟消云散。 而那个男人,只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就让她的眼泪瞬间决堤。 “我信。” 就在刘赫说出这两个字的同时,天边那漫天的血光突然间消失了。 刘赫转头望去,天空已经如初,蓝天白云,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血祭的结果 陈默惊呼道:“血祭结束了!” 刘赫眉头微微一皱,却不知道这景象是吉还是凶。 “这血祭的持续时间,要看个人的功力而定,但不管功力怎样,至少也要持续一个时辰,可这片血光不到半个时辰就消失了,”陈默说到这,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露出兴奋之色,“说明发动血祭的人持续时间还没到就已经死了!” “你的意思是说,韩义他们胜了?”魏孝急忙问道。 陈默不住的点头,嘴角已是挂满笑意。 可突然,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笑意也随之消失不见,一股愁云又笼上眉间。 魏孝何等聪明,顿时就明白了陈默的心思。 虽然全灭了敌军,可韩义的五百重甲骑兵,究竟会在这场对决中付出怎样惨烈的代价呢? 魏孝轻叹一声,没有忍心去提醒身旁仍然浑然不觉,依然兴高采烈的李勤。 片刻之后,饶是李勤也感到了身边气氛的微妙变化,后知后觉的他,这才冷静下来,和其他人一起翘首以盼韩义的归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刘赫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确切的说,是度秒如年。 直到远处那一片白衣朝这边飞奔而来,刘赫的心才总算踏实一些,可当他想到此役不知有多少兄弟已经战死沙场,再也无法回来的时候,一股悲伤之情便悄然涌上心头。 “头儿,我大致数了一下,他们好像没少几个人!”陈默站在一棵树的树顶上兴奋的喊道。 刘赫猛地转过头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当真?” 陈默伸出手一个一个的仔细又数了一遍,却是一脸疑惑,“难道我数错了?” 刘赫闻言,顿时失望的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怎么我这回数着他们整整五百人,一个都没少?”陈默在树上自言自语道。 刘赫听着这句荒唐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没有睁眼。 一个都没少?还是在对方用出血祭的情况下,怎么可能? 片刻之后,马蹄声愈发清晰可闻,刘赫这才睁开眼,却看到了自己最怕看到的那一幕。 韩义并没有回来。 那名骑着小跳蚤的年轻骑卒率先翻身下马,一抱拳道:“韩家军五百人,全数返回。” 全数返回?四下哗然。 所有人听着这难以置信的话全都面面相觑,刚刚还在担心这些韩家军会全军覆灭,此时却亲眼看见他们竟然未折损一人,这种反差也太强烈了,让众人一时间实在是不敢相信。 虽然得知韩家军安然无恙让刘赫很是欣慰,可这份欣慰却很快被一种更加强烈的担心所取代了。 “韩义他人呢?”刘赫鼓足了勇气,才敢小心翼翼的问出这句话。 “天机先生是问我们大当家,哦不对,是我们头儿啊,”年轻人仍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我们头儿放心不下您的安危,让我们先回来。” 听年轻人说得如此轻松,刘赫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那他人现在在哪?” 年轻人坏坏的一笑,指了指他们刚才回来的方向,“有个孙子不服,我们头儿正教育他呢。” 刘赫先是一愣,接着脸上露出与年轻人不相上下的坏笑。 “这帮孙子要是不服,就得好好教育教育。” 五里之外,刚刚血光冲天之地。 韩义右手拎着那把巨型的墨刀,左手抓着那群黑衣人首领的脖子,将其整个人吊在空中。 黑衣人首领的身体悬在半空拼命的挣扎,脸上充满惊恐,“怎么可能,这些人都是百斩境界,怎么会如此轻易的……” 韩义的身后,是那五百黑衣人的残骸碎骨,而就在不久之前,他们的首领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在发动了他们最引以为傲的血祭之后,当场被五百韩家军瞬间斩成了肉泥。 “难道,难道你手下的五百人都是……”黑衣人首领好像意识到什么,却始终不敢相信。 “这些事情,你一个将死之人也没必要知道了,”韩义冷冷的打断了黑衣人首领的话,“不过有一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回答你,你不是想知道走进我五步之内会怎样么?” 韩义眼中闪过一丝冰冷,让那名黑衣人首领有生之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彻骨的寒意。 下一刻,黑衣人首领只觉自己被抛向了半空中,而在他落下的那一刹那,瞬间就被韩义的那把巨型墨刀砍为了无数块碎******天四溅的鲜血落下,将韩义的整张脸庞染得猩红,可一双无比犀利的眼睛却仍是清晰可见。 “敢近我墨刀者,五步之内,定叫你尸骨尽碎!” 当浑身上下染满鲜血的韩义回到军中,还是让所有人吓了一跳。 刘赫安静的等待着韩义在一条小溪旁洗去满脸的血迹之后,这才冲到他身边仔细查看起来。 可看了半天,在韩义身上连一条细小的伤痕都没有找到。 刚刚才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的韩义此时却面带微笑,等刘赫检查完毕,这才开口说道:“先生不必担心,这等水平的敌人,还不至于让我的韩家军无法应对。” 虽然有惊无险,但刘赫仍是心有余悸,“这等水平?曹军最高战力的精锐,你说的倒是轻巧。” “精锐确实是精锐,却不是曹军的最高战力。”韩义平静的说道。 刘赫反复琢磨着韩义的话,眉头紧锁,“难道这些人不是虎豹骑?” “这些人虽然隶属于虎豹骑,却并不是虎豹骑中的正规编制,实力也无法与虎豹骑的正规军相提并论。” 韩义的这个回答,让刘赫顿时陷入沉思。 先不说先前那支可以日行二百里的五百重甲铁骑,就说后来被韩家军诛杀的五百黑衣人,那可都是光凭两条腿就可以跟上骑军速度的怪物啊。 更何况这些人还会使用像血祭这样邪门的功法,虽然刘赫对此了解的不是很清楚,但至少可以肯定一点,能使出这样功法的人绝不是一般的无名鼠辈。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滴血的竹竿 而这些曾经一度让刘赫陷入绝境的黑衣人,此时在在韩义的口中却好像不值一提似的,如果这样的人都不能称为曹军的最高战力,那那支真正的虎豹骑到底会是怎样恐怖的一支部队呢?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刘赫突然问道。 韩义淡淡笑道:“先生为何会对一群死人如此的感兴趣?” 刘赫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知道这些人在虎豹骑之中究竟属于什么水平罢了。” “这群人是虎豹骑中的死士。” “死士?”刘赫大惊失色,“只是一群死士就有如此实力,那真正的虎豹骑还了得?” 韩义闻言一笑,“先生莫急,这些人之所以成为死士,不是因为实力不济,而是因为他们的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降将。这些人都曾经是曹操的敌人,落败之后,这些人有的是被曹操的威严所折服,有的则原本就对曹操十分仰慕,只是碍于身份,只好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总之不管因为什么,曹操统一给了这群人一个同样的机会,就是加入虎豹骑成为死士,待立下一定战功之后便可成为正式的虎豹骑。但在那之前,这些人必须舍弃自己的家人,身份,甚至是连原先的名字都不再属于他们自己。” 刘赫长出一口气,不屑道:“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是一群反复无常的小人罢了。” 韩义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也许这些人真的如先生所说,是一群反复无常的小人,可他们的实力,却不容小觑。刚刚他们的首领曾经提到,他们此次的目标并非是刘备,而是先生您。虽然这些死士已经铲除干净,但他们失手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曹操那里,我看还是请先生早作打算才好。” 刚刚中年汉子说起此次曹操的目的就是自己,刘赫还有些半信半疑,可现在韩义再次提及此事,看来这个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 刘赫自嘲的一笑,此时在曹操的眼里,自己的命恐怕比刘备的还要值钱,虽然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有此殊荣,可这种被几路人马同时追杀的待遇,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想起那个中年汉子,刘赫突然有些不放心。 刘赫一直以为,前方拦路的那些人都如中年汉子所说,只是一群普通的江湖中人,可这些人若是跟曹操扯上了关系,事情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刘赫百般思量,最终还是决定叫陈默前去查看一番。 正百无赖聊的陈默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二话不说就跳上了他的高头大马扬长而去。 我就站在远处观望,如果一切相安无事,我就悄悄的回来,免得抢了他的功劳。 这一路之上,陈默都在这样想着,直到他飞奔至三十里处,看到大路正中插在地上的百余根竹竿。 这些竹竿每根都在两人多高,远远望去,顶端似乎还挂着东西,陈默迎着阳光,看不真切,等他走到近前,却有一样东西滴到他脸上。 他没有伸手去触碰滴在脸上的东西,因为那个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即使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血。 他抬起头,看向竹竿的顶部,攥紧的拳头已经是吱吱作响。 一百多颗血淋淋的人头赫然在目,而在陈默眼前的,正是那名中年汉子的头颅! “我还当那个刘赫有什么能耐,刚刚派来这些老不死的家伙,这会又派来个小矮子,还是独身一人。” 一个声音传来,陈默转头看去,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正蹲在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上。 “哎,我说你也别盯着那些人头看了,一会老子就会割下你的头颅,让你跟他们一样,到时候让你看个够。”壮汉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起来。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陈默平静的问道。 壮汉不屑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个子,“怎么?你想为他们报仇?就凭你?” “看来你是没那个本事杀他们,滚,去叫你的主子来。”陈默没有再去看嚣张至极的壮汉,而是转头盯着竹竿上中年汉子的头颅。 “你小子找死!”陈默刚刚的那番话,彻底的激怒了壮汉。 “啪”的一声,一样东西滚到壮汉身前,壮汉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手臂。 “想吓唬我?”壮汉望着地上血淋淋的断臂,脸上却露出一丝不屑,“你以为从哪个死人身上砍了一只手下来就能吓得住老子?” 陈默转过身,没有说话,只是当着壮汉的面甩了甩自己手上的血迹。 看到陈默这个怪异的举动,壮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右侧大臂以下,已经是空空如也! 壮汉这才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感从自己的右臂传来,瞬间流遍全身。这种剧痛让他顿时无法忍受,一下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再说最后一遍,去叫你的主子来。” 壮汉艰难的抬起头,仿佛看到了一双这世上最可怕的眼睛,那双眼睛之中,没有除了杀意以外的任何东西。 这种纯粹的杀意让壮汉不寒而栗,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这里,躲到一个再也看不到那双眼睛的地方去。 他挣扎着想站起身,却没能成功。失血过多所造成的麻痹使他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气。 可对那种杀意的畏惧,让他在只剩一只左手的情况下,仍然努力的拖着自己魁梧的身躯不断的向前爬行。 壮汉所过之处,地上留下两条痕迹,一条是血迹,而另一条,则明显不是血。 对于自己这种已经失禁的窘状,这名在江湖上素来以手段凶残而著称的壮汉已经无暇顾及,在艰难的爬过土坡之后,他好像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三当家,救我……” 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从土坡后走出,经过壮汉的身旁,却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多看壮汉一眼,只是拔出佩刀很随意的一挥,壮汉的脑袋便滚落在地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卑鄙的围攻 男子低头看了看滚到自己脚边的头颅,面无表情的一脚将其踢开,仿佛连一句“废物”都懒得说。 “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手下?” 男子显然对眼前的小个子问的这个问题有些惊讶,但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平静神色,他摘下头上的斗笠,脸上露出一道贯穿右眼的疤痕。 “在我眼里,人只有有用和没用之分,没用的人就得死,跟是不是手下没关系。”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陈默指着竹竿上的人头问道。 男子顺着陈默所指的方向望去,“说起来,这些人中有很多还是我的旧相识,只不过他们站错了队。” 男子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那名中年汉子的人头。 “你的刀是从哪来的?”陈默突然问道。 “你说这个?”男子举起手中的佩刀,“这把刀本就是我的东西,我今天拿回来,也算是物归原主了。怎么?你认得这把刀?” 陈默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那他送你的刀呢?” 男子上下打量着陈默,却没有说话。 “他的刀呢?”陈默再次问道。 男子终于开口道:“本来我想留你条命回去报个信,可既然你认得我师兄,我想你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 男子说着,摆了个起手式,“来吧,亮兵器吧。”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他的刀呢?” 男子一愣,将本来已经摆好的架势又收了回去。 “我和他不一样,当年他躲进鬼见愁从此不问江湖事,已经有二十年了。在这二十年中,苟且偷生的他当然可以将一把刀保存的完好无损。可我的这二十年,是在血雨腥风里过来的,他送我的那把刀,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砍断了。” 男子话音刚落,陈默突然飞身出现在他面前。 只见陈默在半空中一个迅猛的旋转,一脚就将男子踢飞了出去。 男子飞出数丈开外,直到撞在一块巨石上才停了下来。 他吐出一口鲜血,还没来得及调整气息,就见陈默再次向自己袭来。 男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从巨石的裂缝中挣扎逃脱,身体顺势向一侧翻滚。 就在他落地的同时身侧传来一声巨响,他扭头一看,不由得肝胆欲裂。 那块一人多高的巨石,在陈默的一击之下已经变为无数的碎石。 锋利的石块飞来,瞬间在男子脸上划出数道血痕。而男子已经顾不上这些,只是看了陈默的两招,就已经让他明白两人之间实力的差距。 趁陈默出招之间的空隙,男子当即转身向后逃去,他将两根手指放入口中,用力的一吹,发出一声极为刺耳的哨声。 陈默停止了攻击,冷冷的看着那名男子,“叫人?你觉得叫来多少人能保你不死?” 话音刚落,两旁的树林之中闪出无数的黑影,待这些人站定,放眼望去,足有数百人。 男子这才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生死之战还不用兵器,像你这种妄自托大的人我见得多了,可没一个能活的长的。就算你再能打,也不可能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刚刚你若肯用兵器,恐怕此时我已经身首异处了,可现在,死的人将会是你。” 男子的话,就好像是一道命令,在他说完之后,身后的数百人一拥而上,形成了一个圆圈,将陈默围在了正中。 陈默二话不说,一拳将第一个冲上来的人打倒在地,接着转身就冲入了人群之中。 江湖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在无关生死的情况下,这里的人满口仁义道德,可若是关乎生死,这些人当场就会换成另外一副嘴脸。 陈默在被这群江湖人围攻之后不久,就开始呈现出一种败势。 这倒不是因为这些人的武功多么高深,只是因为这些人平日里过的都是生里来死里去的杀戮生活,只要是有可能会赔上性命的打斗,他们就会毫无底线,卑鄙下流的招数频出,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再加上这些人大多是帮会中人,面对这种以多欺少的局面更是如鱼得水,配合的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而最重要的一点,眼前这被围攻之人手中没有兵器,这也让这些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一些对自己外家功夫颇有些信心的人已经开始跃跃欲试,反正失了手也不至于会被刀剑削去脑袋,不如赌上一把看看能不能立个头功。 虽然陈默的手刀让一些自不量力之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可这样的结果,反而让这些人顿时谨慎起来,变得更加不好对付。 刀疤男子在一旁冷冷观望,他没有给那些手下下死命令,因为根本就用不着。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陈默就会被干掉。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陈默的背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刀。 陈默大喝一声,一脚踢飞了眼前一个想趁机捞些便宜的倒霉家伙,然后便瘫软下去,单膝跪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转过头,狠狠的望向那个在背后暗算了自己一刀的家伙。 那个家伙却对陈默丝毫不惧,他舔了舔沾满陈默鲜血的刀刃,似乎一脸的陶醉。 而刀疤男子的身边,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好了,老三,时间差不多了,赶快叫他们动手吧。” 若不是看那刀疤男子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实在是看不出这个好似普通庄稼汉一般的黑脸汉子也是一名江湖中人。 “二哥,我看不如放这个小矮子回去报个信,好让刘备那些人知道知道咱们兄弟的厉害。”刀疤男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黑脸汉子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然后蹲在地上,开始摆弄起身前的几枚小石子。 刀疤男子看着黑脸汉子这个举动,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霎时间汗如雨下。 “你是不是怪我杀了你师兄?”黑脸汉子平静的问道。 刀疤男子面露一丝惊恐,刚要开口解释,黑脸汉子突然手腕一甩,一枚小石子激射而出,正中刀疤男子的眉心。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断臂还刀 刀疤男子眉心喷出一道鲜血,一阵眩晕袭来,当场倒在地上。 就在他倒地的同时,黑脸汉子二话不说一脚踩在他面朝上的半张脸上。 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刀疤男子,此时被人踩在脚下,却竟是满脸带笑,“二哥,你误会了,我……” “误会?”黑脸汉子顿时加重了力道,将刀疤男子的另外半张脸都踩入了泥土之中,“我刚刚只是让人砍下了你师兄的脑袋,你就不由分说的杀了他,你还敢跟我说是误会?” 在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故之后,黑脸汉子也终于露出他本来的面目,那一张狰狞凶恶的面孔分外的扭曲恐怖。 刀疤男子似乎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他闭上眼,不再说话。 黑脸汉子却好像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怎么?你以为不说话就能躲过去了?你以为大哥让你当这个三当家,是因为看得起你么?要不是因为你曾经帮大哥挡过一刀,废了一只眼睛,你觉得就凭你的本事能坐上这个位子吗?在大哥眼里,你只不过就是条狗,一条天底下最听话的狗。” 面对对方如此的羞辱,刀疤男子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听见黑脸汉子说出的下一句话。 “如今你这条狗不会咬人了,留着还有什么用,你和你那个师兄一样,都是没用的废物,都该死。” 刀疤男子猛地睁开眼,咬紧牙关道:“他二十年里不思进取,疏于练功,才把命丢在这里。拳头硬才能活得久,这就是江湖的道理,所以你杀了他,我无话可说。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始终是我师兄,哪怕他人已经死了,你也不能羞辱他!” 黑脸汉子像听见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狂笑不止,“像他那样的废物,我羞辱他又能怎样?” “若是当年他没有走,今天也没有你耀武扬威的机会。如果不是荒废了二十年,他又怎么会死在你手里?” 黑脸汉子听到这些刚要发作,却见刀疤男子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那把刀。 黑脸汉子一看不怒反笑,“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跟我动手不成?” 刀疤男子字字铿锵,“和你动手就是以下犯上,我既入江湖,就会守着这份规矩。” 黑脸汉子哈哈大笑,“你这种人简直愚不可及,都已经被人踩在脚下了,还念念不忘什么规矩。那些所谓的义字当头,不过是用来骗你们这种傻子的,自从有江湖的那一天,就压根没有什么狗屁规矩。” “你心里没有,不代表这江湖没有。”刀疤男子语气平静,手中的刀却是始终没有放下。 黑脸汉子二话不说一脚踢向刀疤男子拿刀的手,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这全力的一脚之后,刀疤男子的那把刀仍然紧紧的握在手中,竟然没有脱手。 黑脸汉子恼羞成怒,死死踩住刀疤男子的手,在地上狠狠的碾压着。 “没用的东西,死到临头了手倒挺紧,赶紧把刀扔了,否则老子连你这只右手一起剁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将一把长刀递给了黑脸汉子。 黑脸汉子将这把分量不轻的长刀拿在手里掂了掂,看样子很是满意,踩住刀疤男子的脚也收了回来。 “刀这种东西,越重越好,砍人的时候才能连肉带骨头一起砍断。” 刀疤男子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默默的看向黑脸汉子。 黑脸汉子扬了扬手中的长刀,“怎么?你想试试?” 刀疤男子没有回答,他轻轻擦拭了几下额头上的血迹,然后猛地冲向了黑脸汉子。 黑脸汉子猝不及防,下意识的一刀砍了出去。 别看黑脸汉子的这一刀明显有些慌乱,可挥出去的威力却是不小,转眼已经到了刀疤男子身前。 围观的众人都以为刀疤男子会避开这攻势凌厉的一刀,可没想到他竟然不躲不闪,直接正面迎了上去。 刀是把好刀,挥刀之人更是功力不浅,在这一刀挥出之后,刀疤男子的整条右臂被齐刷刷的砍断,他右手所持的那把刀也随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弧度之后,落在了陈默的面前。 此时的陈默,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对于眼前飞来的这把刀也浑然不知。 倒是那些围攻陈默的江湖中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来,面面相觑。 黑脸汉子转头看去,那把还带着刀疤男子断臂的刀,竟然带着刀鞘硬生生的插在了大地之中,可见刀疤男子的这个行为不仅是刻意而为的,而且还拼尽了全力。 黑脸汉子回过头,冷冷道:“你对我出手,最多算是不敬,可你把刀给他,那就是叛帮之罪。” “二哥不要误会,那把刀我只是物归原主而已。”刀疤男子捂着伤口,脸色苍白,却面带微笑,“我生是万柳帮的人,死是万柳帮的鬼。” “你刚才那一下,我还当你小子有些骨气,可没想到,原来你是死到临头,还不舍得那个三当家的身份。” 黑脸汉子这番话说的好像波澜不惊,可手中那把长刀却已经插入了刀疤男子的小腹。 刀疤男子脸上笑意不减,整个人却再次倒了下去。 黑脸汉子拔出长刀,甩了甩上面的血迹,一脸不屑的朝地上的刀疤男子“呸”了一声。 就在他正要向陈默走去之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事情办好了没有?” 黑脸汉子闻声急忙一路小跑来到说话之人身边,满脸谄媚,“大哥,这点小事怎么还值当您亲自出马,交给我们就行了。” 与黑脸汉子的庄稼汉打扮截然不同,说话之人一身锦衣华服,根本看不出是一个黑帮的大哥,而更像是一个富甲一方的商人。 “你也知道这是小事?对方只有一个人,用得着这么久么?”锦衣男子看上去十分烦躁,显然对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极为不满。 黑脸汉子走近几步沉声道:“大哥您有所不知,刚才这个叛徒出手阻拦,所以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叛徒 锦衣男子看了看地上的刀疤男子,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黑脸汉子一见,急忙解释道:“这家伙不仅趁我不备偷袭我,还将他手中的兵器拱手送给了敌人,我不得已之下才出手杀了他,我知道他救过您的命,可……” 黑脸汉子说到这,却见锦衣男子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吓得他不敢再说下去。 锦衣男子转过身,从袖中掏出了一块手帕捂住了鼻子,“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砍人的时候不要砍成一块一块的,完事之后都不好收拾。” 黑脸汉子嘿嘿一笑,不住的点头,“是是是,大哥教训的是,我现在就叫人收拾干净。” 黑脸汉子说完使了个眼色,他的几名手下马上走上前来。 “慢!”锦衣男子拦住了正要动手的几名喽啰,扭头冷冷看向黑脸汉子,“我说老二呀,刚刚你还说他是叛徒,这会又要替他收尸,难道你也想造反不成?” 黑脸汉子先是一愣,接着露出奸诈的笑容,“是我不好,忘了这事了,这种人的尸首就该扔在这里,让他暴尸荒野。” 几名喽啰一听,赶紧退后了几步,却见锦衣男子突然脸色一变,刚刚还是冷若冰霜,这会好像又有些惋惜似的。 “再怎么说他也算为帮派出过力,而且他眼睛上的那一刀……算了,给他张草席吧。” 听着锦衣男子这一会一变的言辞,几名喽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进退两难,只好瞄向黑脸汉子,等他定夺。 黑脸汉子显然也有些为难,一张草席虽然比没人收尸强上一些,可仍不是对待本帮帮众的待遇。 原来三当家的身份已经不被承认,看来这叛徒的身份是坐实了,可既然这样,谁又敢替一个叛徒收尸呢? “怎么?听不懂我说的?”锦衣男子面露怒色,“咱们帮向来义字为先,他不仁,可咱们不能不义。” 这话一出,几名喽啰赶忙上前,准备将刀疤男子抬走。 “他不是叛徒。” 所有人闻言全都一惊,转过头齐刷刷的看向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爬起的陈默。 “你师兄叫什么名字?”陈默抹了抹脸上的血,一脸平静。 众喽啰面面相觑,这个问题似乎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好像是在问地上那个死人。 锦衣男子眉头一皱,黑脸汉子见状赶忙俯身去试探刀疤男子的鼻息。 “还有气……”黑脸汉子小心翼翼的看向锦衣男子。 锦衣男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虽然刀疤男子已经气若游丝,但近在迟尺却没发觉人还活着,这面子可算是丢大了。 他冷眼看向陈默,此人虽然已经身负重伤,却还能清晰的察觉到刀疤男子的气息,说明此人的功力尚在自己之上。 所以,眼前的这个小个子,绝不能留。 黑道中人向来信奉一点,一旦有机会,就绝不再给对方留机会,尤其是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更是如此。 眼下陈默已经满身伤痕,连站着都似乎十分困难,可他仍是重复着刚才的那个问题。 “你师兄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刀疤男子终于缓缓的抬起仅剩的一只左手,用自己的血在地上写着什么,看来是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还有你的名字。”不等刀疤男子写完,陈默再次开口说道。 刀疤男子微微停顿了一下,本来就有些颤抖的手抖的更加厉害。 锦衣男子在一旁冷眼旁观,两人这种旁若无人的架势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羞辱感。 随着陈默迈出了第一步,这种羞辱感也变得越发强烈,最终演变成为恼羞成怒。 锦衣男子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陈默走到刀疤男子近前,看清地上那用血写出的名字。 “给我杀!”锦衣男子歇斯底里的吼道。 “给我滚!”陈默平静的说道。 出于对锦衣男子的畏惧,众喽啰顿时将陈默团团围住。 可是出于本能,他们谁都不敢率先出手。 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身上,似乎散发着一股气息,仿佛一旦靠近,就会被这种气息形成的狂风撕成碎片。 “谁能杀了他,从今天起就是三当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这些江湖人眼中,锦衣男子开出的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过诱人,哪怕是以性命作为代价。 几个亡命之徒一咬牙,便冲了上去。 陈默一下一个,收拾的干净利落,可左肩上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刀。 这份疼痛,让陈默险些再次跌倒。 他下意识的用手一撑,却抓住了那把插在地上的刀。 若不是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自己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 想到这些,陈默露出一丝恼怒神色,他转过头,看向自己抓住刀柄的手。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瞬间将手抽了回来,脸上还有些心有余悸的表情。 锦衣男子看到这一幕,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怕那只手,还是怕拿刀?” 陈默低着头,始终不发一言,双眼却死死的盯着那把刀。 锦衣男子仿佛已经得到了答案,他冷笑道:“一个武人,竟然害怕兵器,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锦衣男子说着,忽然一把夺过黑脸汉子手中的长刀,然后手起刀落,就将刀疤男子正在写字的手硬生生的砍了下来。 鲜血喷出,瞬间染红了地面,将地上那两个没有写完的名字淹没其中。 陈默心中霎时燃起一股难以压抑的怒火,他紧咬着牙浑身颤抖,眼中顿时充满了血丝,手也在不知不觉中再次伸向那把刀的刀柄。 刀柄之上,断臂仍留。 陈默再次触碰到那只已经没有一丝体温的手,顿时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可这一次,他却没有将手收回。 “想拔刀就拔,何必扭扭捏捏?来,我来帮你。” 陈默闻言一惊,可就在他这一失神的空当,锦衣男子已经冲到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出了威力惊人的一脚。 陈默猝不及防,刀柄上那截断臂被当场踢飞了出去,而那把刀也在这股力道之下应声出鞘。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怪物 锦衣男子一脚踩在滚落到他身前的断臂上,似乎对自己的这一脚很是得意。 他冷笑着看向陈默,本想出言挑衅一番,却没想到看到了他人生中最为恐怖的一幕。 那是一双通红如血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他。 在那双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憎恨,有的只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仿佛一个猎手看到了最为心仪的猎物一般。 锦衣男子望着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感到一种窒息感,让他一刻也不想再与其对视,可无论他如何挣扎,却好像被那双眼睛紧紧的吸住了一样,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分毫。 一种本能的危机感,让他将手中的刀握的更紧,他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个错误,仿佛亲手打开了一个牢笼,放出了困在其中的猛兽一般。 不,那不是猛兽,是怪物。 而那个满身是血的怪物,竟然笑了。 这种笑让他感觉似曾相识,江湖上有许多手段血腥之人似乎都喜欢在一番屠戮之后露出这般表情,但身为一帮之主的他,早就看惯了那些伎俩。 那些人的笑,只不过是为了震慑别人,让所有人都心生畏惧而已。 而眼前这个怪物的笑,却和那些人不一样,没有一丝虚伪,更没有任何做作,是真正发自内心的。 这不是怪物,还能是什么? 锦衣男子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却发现陈默的注意力不知何时已经转移到了他自己手中的那把刀上。 陈默的目光在泛着寒光的刀刃上游离着,眼神也愈发炙热,他忽然笑出了声,接着变成狂笑不止。 笑声传遍四野,钻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那声音并不刺耳,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终于放下了刀,转而看向人群,用贪婪的目光的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一个视财如命的守财奴看到了满屋子的财宝。 难道这个人疯了? 有一个瞬间,锦衣男子曾经试图这样安慰自己。 可陈默接下来狞笑着说出的一句话,却让他感到一种犹如潮水一般的莫名的恐惧铺天盖地的向自己袭来。 “眼所见者,皆可杀!” 三十里的路程并不算远,可对于带着几十万百姓的刘赫来说,却也不近。 这一路之上,虽然身后的曹军再无动静,可刘赫依然眉头紧锁。 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鸟鸣声,打断了刘赫的思绪,放眼望去,却看到令人称奇的一幕。 无数只各式各样的飞禽同时腾空飞起,一时间犹如乌云蔽日,让整片天空都变得昏暗起来。 刘赫目不转睛的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象,却发现这些鸟儿全都是以一个地方为圆心四散而逃,好像在那圆心之处有某种可怕的东西似的。 就在刘赫惊奇之际,一种沉重的压抑感突然从天而降,瞬间传遍刘赫的全身,让他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韩义拍马而至,一把扶起摇摇欲坠的刘赫。 刘赫逃过一劫,不禁长出一口气,等他缓过神,回头想要询问身边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出现了和自己类似的反应。 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韩义。 而此时的韩义,正眉头紧锁的望向那片满是飞禽的天空。 “难道……”韩义脸上难得出现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 “前面那是什么情况?”刘赫问道。 韩义沉思不语,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刘赫苦笑道:“事到如今,什么情况我都能泰然处之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前面出现了一个无双境界的人,只是不知是敌是友。”又是一阵沉默之后,韩义终于道出了原因。 嘴上说着无论什么情况都能泰然处之的刘赫,在听到无双境界这几个字的时候,险些再次落马。 他之所以会派陈默前去查探,就是因为他坚信以陈默的武功不会出什么问题,即使是在旧伤未愈的情况下,也依然可以全身而退。 可眼下对方竟派出了一名无双境界的高手,而陈默却只是千回境界,就算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但两个境界的差距,就是十个陈默捆在一起也不见得会是对方的对手。 “先生可带着百姓绕小路而行,避开强敌。我带人前去查看,如果遭遇,也会尽力拖住对方。”韩义沉声道。 刘赫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算了,那条小路有人曾经向我提过,不仅崎岖难行,途中还要翻过一座险峻异常的山峰,就算我军将士能翻过去,后面的那些老幼妇孺也未必过得去。而且那样一来,身后的曹军很快就会追上我们。再者如果敌人真是一个无双境界的高手,恐怕我们怎么逃都没用。既然躲不过去,不如亲自去看一看,反倒可能有一线生机。” 虽然韩义说这个无双境界的人不知是敌是友,但刘赫实在难以相信刚刚那群前去游说的武馆教头之中,还藏着一个如此境界的绝顶高手。 而最让刘赫介意的是刚刚韩义的用词。 拖。 这个拖字一出口,就表示韩义也无十足把握可以战胜那人,甚至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再加上韩义让刘赫带着百姓绕道而行,更说明了此人的可怕,要知道即使是面对曹军五百铁骑的时候,韩义也没有让刘赫改道。 此时的韩义,已经召集所有重甲骑兵走在队伍的最前,而这些骑卒在看到韩义脸上的凝重神色之后,全都心照不宣的摆好了随时准备冲锋的架势。 韩义看了一眼身边的那些如临大敌的骑卒,却是眉头一皱。 这数百重甲骑兵同时冲锋,就能真的拦下那人么? 一路行来,韩义在脑中无数次的设想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同时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一向老持沉稳的他还是惊得瞪大了双眼。 那是一片被血水染红的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极重的血腥味道。 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全都布满了尸体,然而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进退两难 看这些尸体上的伤痕,有些是切口整齐的刀伤,有些则是像五马分尸一般被生生撕扯开的,而最让人感到胆寒的是,有些伤口竟如同是被野兽撕咬之后留下的。 韩义把手一挥,身后的部队顿时停了下来。 没有人再去看那些地上的尸体,而是全部将视线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又或者说,他们眼中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更像是一个怪物。 那怪物一头银白色的散乱长发,一直垂到腰间,浑身上下的衣衫破破烂烂,已经被鲜血浸透。 他右手持刀却不去用,而是用左手不断的插进地上一个身着锦衣的人的胸口之中。 地上的人显然早就死了,可那怪物却似乎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他一下一下不停的插着,不快也不慢,始终保持一个节奏。 怪物背对着人群,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容貌,但从他狰狞的笑声之中,却明显能感觉到他十分乐在其中。 没有人出声,更没有人出手,在一片寂静之中,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怪物,直到他突然停了下来。 怪物在停下的同时,笑声也突然停止了,他好像拿起了什么东西,放在手中仔细的端详着。 片刻之后,怪物似乎是对手中之物已经失去了兴趣,一下扔在地上,再也不去看上一眼。 站在最前的几名骑卒不禁向地上看去,等他们看清地上之物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全都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那是一颗心,一颗血淋淋的人心。 韩义没有去看地上的人心,而是死死盯着眼前的怪物。 那怪物在抛下人心之后并没有转身,而是抬起头看向天空,一动也不动。 一阵死寂之后,韩义抬起了手,做了一个手势。 数百重甲骑兵看得真切,韩义从不去做那临阵之时大吼一声的无用功,而是每次都用手势下达指令。 对于这些手势所代表的意思,这些骑卒自然熟烂于胸,也在阵前看过了无数次,而这一次,他们看到的却是一个韩义从来没在战场上用过的手势。 死战。 不计代价,不计后果,即使是像身边有人落马,自己伸出援手去救下同袍一命的行为,在这个手势出现的时候也决不允许。 这就是死战。 目标只有一个,眼前的敌人。 数百重甲骑兵都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试图将心境提升到一个最佳的状态,一个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会停止冲锋的状态。 他们虽没真正执行过这个手势所代表的指令,却在此时都能切身体会到韩义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面对无数次官军的围剿,韩义从没有做过这个手势。 面对曹军精锐的五百重甲骑兵,也没有。 甚至是面对那五百已经开启了血祭的黑衣人的时候,还是没有。 然而现在敌人只有一个,韩义却这么做了。 因为眼前的这个敌人,是一个真正的彻头彻尾的怪物。 “还不够……还不够……”怪物突然轻声念道。 那声音极轻极细,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数百重甲骑兵顿时如临大敌,做好了冲锋前的最后准备。 不知是否是察觉了这些骑卒心态的微妙变化,那怪物收回了远眺天空的视线,转头看了过来。 那是一张落寞的脸,毫无生气,也没有任何感情。 可是那双血红的双眼,却好像瞬间将人的心掏空了一样,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感再次袭来。 那些向来训练有素,在战场上从没出现过状况的战马,此时却突然全部扬起前蹄,焦躁的嘶鸣起来。 更有甚者,在原地转了几圈之后,直接调头便跑,若不是马背上的骑卒拼命的勒紧手中的缰绳,恐怕早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刚刚还是队列森严的数百骑兵,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群好像从没有上过战场的乌合之众一般。 而这种人仰马翻的混乱场面,却似乎让那怪物提起了兴趣。 他用目光扫视四周,脸上渐渐露出兴奋之色,而口中则仍是那句。 “还不够……还不够……” 韩义很明白怪物的意图,可他当下不得不面对的是,身后那数百让他引以为傲的重甲骑兵,只在怪物随意的一瞥之下,就已经溃不成军。 难道这就是无双境界? 韩义横起手中的墨刀,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法再寄希望于身后的骑卒们能够整顿兵马再战,因为随着那股压抑感愈发强烈,已经开始有骑卒落马的情况出现了。 既然做了那个手势,就算只剩下一个人,韩家军也会义无反顾。 哪怕剩下的那一人,是他韩义自己。 一双手轻轻搭在了韩义的肩上,韩义停顿了片刻,还是回头望去。 “还是我去吧,我想……他应该会认得我。” 在强大的压迫感之下,刘赫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韩义迟疑了一下,忽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那怪物。 “不可能!”韩义脱口而出。 他反复打量着那个怪物,拼命的想找到一个理由证明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想法是错的。 可那不高的个头,那件虽然已经破烂不堪但穿在身上仍显夸张的宽大衣衫,还有那张恐怖面孔下依稀可以看出的眉眼和轮廓。 所有的这些证据都在告诉他,这个有着一头散乱的银白色长发和一双恐怖的血红眼睛的怪物,就是陈默。 韩义如遭雷击,手中的墨刀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放了下来。 如果让他韩义去冲锋陷阵,自然是义无反顾。 哪怕对手是一个无双境界的高手,哪怕是一场只有输没有赢,只有死没有生的对决,哪怕是面对一个真正的怪物,他韩义都绝不会后退一步。 可眼前的是陈默啊…… 刘赫咬着牙,强打起精神,想要翻身下马,可现在的他连呼吸都十分困难,手脚也早已绵软无力,一个不稳,直接摔落马下。 看到陈默那副模样早已是呆若木鸡的天机营众人这才发现刘赫落马,急忙下马上前搀扶。 虽然他们对那种压抑感也有很大的反应,但比起刘赫这个一点武功都没有的人来说,还是强上太多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亲昵的称呼 可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武功的人,竟然赶在众人搀扶之前,自己挣扎着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最终,没有一个人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男人一步一步缓缓的向前挪动着沉重的步伐。 几人低下头去,不忍再看那个步履蹒跚的背影。他们都是武人,自然明白其中的艰难。 可那个男人,明显是在倔强的告诉所有人,即使是不会一点武功,他也可以自己走完这一段路。 因为那个男人不想让他们去冒险,万一陈默谁也不记得了呢? “头儿……”平日里少有言语的李勤,这个时候却第一个忍不住开了口。 刘赫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他的手向后一挥,打断了李勤的话,也仿佛同时拒绝了所有人的劝阻。 李勤忧心如焚,却是欲言又止。 距离陈默越近,地上的尸体也越来越多,这让刘赫每一步都变得更加艰难。 被鲜血浸透的大地变得泥泞粘稠,仿佛每迈出一步都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个满头银发的怪物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刘赫慢慢的向自己靠近。 “还不够……还不够……”怪物突然再次说起了那句话。 刘赫听到这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身体微微一颤。 他还是没能记起自己。 怪物眼中的兴奋愈发强烈,仿佛在等着猎物自己主动的送上门来。 可当那猎物走到自己跟前,却突然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淡淡一笑,柔声说道。 “已经够了。” 怪物眼中的兴奋一扫而光,却而代之的好像是一种深深的疑惑。 眼前这人是谁? 他来干什么? 他明明在对我笑,可为什么眼中却还有泪? 怪物的眼神开始迷茫起来,而这种迷茫又似乎预示着他的本性将要回归。 眼见有转机,远处观望的几人的脸上期盼之情更甚。 可下一刻,风云突变。 一阵微风吹过,吹乱了怪物的满头银发,也卷起了满地的血腥味。 怪物眼中重新恢复了刚刚的兴奋,他大口大口贪婪的吸着这股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道,当这种血腥味被他吸食殆尽,仍然无法满足的他突然转头看向眼前的刘赫。 “还不够!”怪物在一声大吼之后,张开满是鲜血的嘴,露出两排只有野兽才会拥有的尖牙,猛地扑向刘赫。 刘赫没有躲闪,任由怪物一口咬在自己的肩膀上。 刹那间,鲜血四溅。 “陈默,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老娘宰了你!”泰猛歇斯底里的嘶吼着,却一下跪倒在地,弯着腰泣不成声,“你非要这么死,让我们一辈子忘不了么……” 对于泰猛这番撕心裂肺的哭喊,怪物仿佛充耳不闻,丝毫不为所动。 他的尖牙深深陷入刘赫的肌肤之中,人血的香甜让他感到十分的享受,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阵低吼。 突然,怪物感觉到有只温暖的手轻轻的放在了自己脑后,接着,那双手微微的一用力,竟将他紧紧的拥在了怀中。 “小陈默,够了。”一滴眼泪无声的从刘赫脸颊滑落。 他用那只受伤的手臂将陈默的头拥在了怀里,而他的眼中,是不远处竹竿上那颗中年汉子的人头。 怪物愣住了。 他好像记得,自己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在名字前加个“小”字,每一次听到,都会和人大打出手。 只有那几个人,尤其是那个人,第一次让他觉得这个“小”字是这世上最亲昵的称呼。 怪物松开了口,抬头望向眼前的那个男人。 是他么? 好像不是,那个人每次那样叫自己,脸上总是带着坏坏的笑容,可眼前这人明明是满脸的泪水。 可若是不是他,又为何那个名字从他口中喊出,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 凌乱散碎的思绪,让怪物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一阵眩晕过后,他终于瘫软下去,倒在了地上。 而那个热泪盈眶的男人,也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随后倒在了怪物的身边。 他趴在地上,强打起最后一点精神,直到看着怪物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逐渐变为黑色,这才安心的闭上了双眼。 夕阳西下,余晖撒在大地上,好像鲜血染红了大地一般。 而那片真正被鲜血浸透的土地,终有一天,也会让雨水冲刷殆尽。 千年之后,又有多少人会记得那片土地上曾经发生的这段故事呢? 刘赫依靠在停在道旁的一辆马车上,默默的想着。 马车中,陈默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望向一旁沉思中的刘赫。 “醒了?”刘赫回望车内,灿烂一笑。 陈默没有说话,没缘由的也笑了起来,望着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庞,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孩子在不久之前的那副恐怖模样。 “头儿,你受伤了?”陈默突然惊呼道。 刘赫拉了拉自己松散的衣衫,挡住了缠在肩膀上的布条,“没什么,就是肩膀有点疼,可能是受风了。” 陈默这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紧接着他眉头一皱,好像想起了什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那些江湖中人呢?” “你被那些江湖人围攻,幸好韩义及时带人赶到,将那些人全杀了,而你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刘赫平静的说道。 “失血过多?”陈默一脸疑惑,低头在自己身上打量起来,“我这浑身上下连个伤口都没有,又怎么会失血过多?” 刘赫这才惊讶的发现,变成那副模样之后,陈默不仅功力暴涨,而且竟连身上的伤都自行愈合了。 “头儿,你是不是傻了?”在确认了自己身上确实没有伤口之后,陈默很认真的问道。 “你流的是鼻血。”刘赫很肯定的回答道。 陈默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竟是信了刘赫的话。 “还有……”刘赫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他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有个人还没死,可那个人右臂和左手都被斩断,血流的太多,已经活不了了。他临死之前提了个奇怪的要求,希望能将他和那个与你一起前去游说的中年汉子的尸首一起埋到五里外的一座天籁山上去。我想那中年汉子与你有几分交情,所以知会你一声。”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籁山 刘赫说完,便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陈默的反应,如果陈默已经忘了那件事,他也就从此闭口不提。 陈默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就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陈默起身跳下马车,用力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回过头大大咧咧的问道:“哪座山?” 刘赫指了指远处晚霞中一座若隐若现的山峰。 “那么远?”陈默一皱眉,“不是只有五里么?” 刘赫一笑,“你都睡了半日了。” 陈默点了点头,又看向远处的那座山峰,看了许久之后,陈默突然蹲了下去,他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胡乱的划着。 “咱们已经赶了那么久的路了,今天晚上是不是就在这扎营不走了?”陈默头也不抬,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走了,士兵和百姓都累了,是该歇歇了。” 陈默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树枝扔在地上,“那我自己溜达溜达去,睡了那么久,想活动活动筋骨。” “小心点,别让老虎给吃了。”刘赫坏笑道。 “有老虎更好,我正想弄张虎皮重新做件合身的衣服呢。”陈默低头看了看他身上那件大猛子姐姐刚刚为他赶工缝制的粉色衣衫,一脸嫌弃。 说罢,陈默便独自离去了。 刘赫望着陈默那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肩伤发作,一阵剧痛传来。 刘赫一咧嘴,喊道:“老魏!” “来了!来了!来了!”魏孝一路小跑,满脸堆笑,“头儿您有什么吩咐?” “传我的命令,今天晚上连夜行军的计划取消,在此扎营,明早上路!” “计划取消?”魏孝一脸的为难,“若是旁人问起缘由,我该怎么回他们?” 刘赫眉毛一挑,“谁要问你,你就告诉他们,小爷我肩膀疼,不想走了!” 魏孝“噗嗤”一声就乐了出来,还学那宫中宦官的夸张动作深施了一礼,“好嘞,这位小爷,您歇着,我这就给您传令去。” 天籁山不高,没什么传说留下来,也没听说过哪位高人在此清修过,所以在荆州地界上只是一座毫无名气的寻常山峰。 然而正是因为没有名气,所以几乎很少有人到此,反倒成就了这座山的幽静。 山间一条潺潺的小溪穿过,澄澈见底。 林间偶尔传来鸟鸣声,却不吵闹,倒显得与这份清静相得益彰。 “这俩老小子倒挺会挑地方。”陈默笑骂道。 不远处一棵参天的古树,枝繁叶茂,仿佛是这座天籁山的点睛之笔。 而这棵古树,正是那刀疤男子临终之前特地叮嘱的埋骨之地。 古树的旁边,是两座新立的坟冢,可那墓碑上面,却没有一个字。 陈默走到两座坟冢前,将怀里抱着的一个酒坛放在了地上。 “我跟你们哥俩说啊,这坛子酒可不一般,那是我跟张飞将军死皮赖脸的求来的。你们可不知道,那张飞将军是出了名的嗜酒如命,你要敢偷偷喝他一口酒,他就能要了你的命。” 陈默一脸得意,“也就是我,能从他那里帮你们讨来这坛酒,为什么?因为我厉害呗,想当初他还想让我跟着他混呢。这要换了别人,早就美到天上去了,但我可不稀罕。你们问我为什么不稀罕,那还用问,还不是因为我们头儿。” 陈默一撇嘴,“要说我们头儿吧,其实也说不出哪点好来。说文的,他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不知道,可就他那一手烂字,跟人家说他是个先生都没人信。武的就更别说了,一点武功不懂,打仗就靠韩大哥,打架就靠我,当然,还有大猛子姐姐他们。” 陈默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地上,“可就是这么一个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的人,跟他在一起我就特高兴。别人要是说我两句,我就受不了,换做是他,别说说我,就是骂我,我都从来没往心里去过。我有时候睡不着觉就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琢磨啊,我们这帮人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到底是为什么呢?想了半天,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我后来又想,甭管他什么样,只要我们几个每天都乐乐呵呵的,这就是跟对人了。” 陈默长叹了一口气,“你们哥俩啊,要我说就是没跟对人。你为你们大哥挡了一刀,瞎了一只眼不说,命还差点没了。可结果呢?那孙子根本就没把你当自家兄弟看。还有你,我都懒得说你,你好歹也曾经是个金牌打手,你没事闲的干嘛把人打死,要不然你能躲到鬼见愁那个破地方一躲就是二十年?二十年啊,比我岁数都大。你看看我,别看我岁数不大,但我武功比你高不说,还比你成熟稳重。你当年打死人的时候比我现在还大几岁呢吧?就凭这一点就能证明我比你有分寸。打架么,图个痛快就完了,以后到了那边,记得可别再下死手了。” 陈默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算了,跟你们两个笨蛋说,你们也不听。你们要是听得进去,现在已经成了我的小弟了,哪里还会埋在这个连个人影都没有的鬼地方?你们人虽然死了,可我这个当大哥的还是得说你们两句。你说说你,傻乎乎的捧着那把刀去找你师弟,还不让我陪你一起去,结果事没办成,还把命给搭上了。还有你,你师兄虽然傻,但他好歹是因为相信你,你可倒好,竟然相信黑道会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更傻。” 陈默不禁一阵哽咽,“我生在江湖,长在江湖,可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江湖。我讨厌江湖,不是因为江湖中有那些坏人,而是因为有太多你师兄那样的好人。还有你,已经不算是个好人,却又当不了坏人,不好不坏,不上不下,悬在当中,到死也不明白江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明明是一个龌龊到所有肮脏的东西都可以摆到台面上的地方,却偏偏说着天底下最漂亮的大话,骗的无数人心神向往,趋之若鹜,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少年与江湖 陈默猛地站起身,指着两座无字碑,“你们俩是不是傻?入什么江湖?像我一样从军多好,头儿让我干嘛我就干嘛,头儿让我去哪我就去哪,头儿让我打谁我就打谁。虽然总是四处跑,有时候还要风餐露宿,可总好过那个你们一辈子都念念不忘,却最终害你们丢了性命的狗屁江湖啊。现在好了,你们死了,开心了?你们是开心了,死之前倒是把你们哥俩的名字告诉我啊,我这辈子第一次当大哥,却连小弟的名字都不知道,我这脸往哪放。你们倒是说话啊,为什么连名字都不告诉我啊,你们两个是想把我活活的急死啊?” 陈默抱着两座无字碑,早已是泣不成声。 没有人知道,那天在天籁山上,陈默为什么会为了两个仅有数面之缘的人哭的那么伤心。 也没有人知道,这两座坟冢下深埋的人,这一生是否算是得偿所愿。 更没有人知道,两座坟冢旁的参天古树背后,刻着的那几行年久斑驳却仍是清晰可见的小字。 致,吾兄,伯埙。 赠刀之谊,永不相忘。 江湖无情,兄弟常在。 刀埋树下,情植我心。 青山不改,情谊永存。 弟,仲篪,字。 坟旁放着一个空空的酒坛,坟前的土地中,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祭拜之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坟旁那棵参天的古树依然安静的站在那里。 一阵微风吹过,古树茂密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亦如二十年前的那天…… “师弟,你看这地方怎么样?这可是我寻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个浓眉大眼的青衫少年说道。 “好是好,可是师兄,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一个五官清秀的白衣少年问道。 “看这棵树,你猜它活了多久了?” “猜不出,你说它活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问我。” “明天你我二人就要各奔东西了,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这不是师兄你最心爱的刀么?你舍得给我?” “是有点不舍得,所以,你得替我把它保管好,万一哪天我后悔了,还得找你去要呢。” “送人的东西还能要回去?” “送别人的不行,送你的就可以。” “那好,我也把我的刀送你,说不准哪天我也会找你去要。” “我说师弟,从小你就是这个不服输的脾气,真是改不了。” “师兄你也知道我是这脾气,干嘛还老是跟我过不去?” “得,我说不过你,不过以后在江湖上,你这脾气可得改改,别太较真。” “人家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改了脾气又能怎样?” “不改,你会让人活活的打死!” “打死也不改!” “那好,你要是死了,我替你收尸,我要是死了,你替我收尸。” “这还没入江湖呢,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做什么?” “怕什么?江湖儿郎百无禁忌,懂么?” “既然你没什么忌讳,我也不客气了,我看这里风景秀丽,等你死了正好埋在这。” “好,等我们死了,一起埋在这。” “不,是你死,我可不死。” “我武功比你高,我都死了,你能不死?” “武功高又怎么样?这世上就没有比你武功高的人了?” “那我要是被武功比我还高的人杀了,你帮不帮我报仇?” “帮啊。” “那不得了,能杀我的人,你也跑不了,到时候咱俩还得一起埋在这。” “咱俩都死了,怎么一起埋在这?谁来埋咱俩?” “这事我倒是没想过,不过就算这样,我也宁愿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青衫少年灿烂一笑。 “好,到那时咱俩就一起埋在这棵古树旁。” 那一年,白衣少年的笑容,同样灿烂。 关于陈默的行踪,刘赫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也没有人来问过。 天机营所有人在目睹了那一幕之后,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绝口不提此事。对外,则宣称那怪物已经死了。 好在那天亲眼看到过那个怪物的人都因为那阵压迫感而当场昏厥了过去,当时刘备军中唯一一个可能支撑得住的张飞又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殿后没有看到,再加上所有的目击者都清楚的记得怪物是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所以没人再去怀疑已经恢复了黑色头发的陈默。 至于韩义的数百重甲铁骑,自然也是守口如瓶,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这件事虽然看上去已经过去,但在刘赫和其他人心中都留下了一个疑问。 陈默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呢? 为此刘赫曾经私下找韩义聊过,可即使是在武学方面见多识广的韩义,也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倒是大猛子姐姐无意之中的一句话提醒了众人,在出事那天,陈默的手里拿了一把刀。 在所有人的记忆中,从来没见过陈默使用过兵器,而且有好几次,他明明已经置身险地却仍是固执的不肯使用兵器。 让人记忆犹新的就是当日在襄阳城中大闹婚礼的时候,张飞还因陈默不肯使用兵器而认为他这是在羞辱自己。 难道这兵器就是问题的所在? 众人百般猜想,可又没法去问陈默本人,只好暂时作罢,不过从此之后,天机营所有人都将自己的兵器藏得严严实实的,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轻易拿出来,就连刘赫那把几乎每天都要拿出来得瑟一会的长剑都被魏孝偷偷的藏了起来。 至于藏在了哪,魏孝就是不肯说,只是每次刘赫问起,一旁的肖玉儿总是笑意醉人。 陈默的事告一段落,可身后的曹军却仍是不肯善罢甘休。 刘赫带着几千疲惫不堪的士卒和几十万百姓,日夜兼程,虽然一路颠沛流离,却总比被曹操那十万大军的铁蹄一踏而过要好。 可刚安生没几天,探子就带来了消息,曹操的大军已经出现在百里之内,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有了前几次惊心动魄的经历,刘赫已经可以泰然处之了,他轻车熟路的摊开一张地图,等着身边的几人给他建议。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当阳地界 当然,基本上这些建议都是由韩义提出的,而刘赫只要装模作样的照韩义的提议吩咐下去就行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流程虽然每次都会有惊,但最后一般都会无险。 刘赫气定神闲的背着手,立于正中,而韩义,则详细的讲解着当前敌我双方的情况。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地方都是开阔地带,曹军很可能选择在这几处动手。” “据探报,身后出现的曹军只是一支人数七千左右的先锋部队,依我看,他们应该是等到身后的大部队赶上之后才会发动攻势,不会贸然采取行动,如此说来,我们还能有一些部署的时间。” “不过,我军的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连日奔波,士卒疲惫,军中病倒的人不在少数,战力折损严重,百姓就更不用说了,虽然现在他们还能勉强跟的上咱们行军的速度,但恐怕也已是强弩之末了。” “这次能在百里的距离发现敌军,多少有些侥幸的成分,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难道的机会。所以我建议,在曹军集结之前,半路阻击他们的先锋部队。一是可以搓一搓对方的士气,二是可以拖延他们集结的速度,为我军争取时间。” 对于韩义所说的这些,刘赫看似听得仔细,但其实根本没听懂多少。别说韩义话中包含的那些兵法了,就连桌上的那张地图,他看着都费劲。 虽然每次实际上都是韩义在总揽全局,但这种关乎全军命运的大事,天机营之外的其他人也会参与会议,当着那些外人的面,他总得装装样子。 “先生觉得怎样?”韩义的语气格外客气。 “好,就按韩义说的办。”刘赫毫不迟疑,当即拍板。 韩义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我们一路南行至此,前方马上要改道向东,才能到达江夏。我们此时应该在由南向东改道时设下埋伏,而那个地方就在当阳……” “你说哪?当阳?”刘赫惊呼道。 韩义点了点头,很是不解。 刘赫向来是自己怎么说,他便怎么原封不动的传令下去,可这次刘赫却一反常态的打断了自己的话,看起来还很慌张的样子。 “什么的别说,咱就商议到这吧,”刘赫拿起桌上的地图胡乱的一卷,随手递给了身边的魏孝,“老魏,去传我的命令,全军全速前进,直到出了当阳地界才能停。” “头儿,刚刚韩兄弟他说……”魏孝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刘赫面露怒色,“听他的听我的?” 魏孝急忙躬身施礼,“当然听您的,我这就去传令。” 看着魏孝转身离去的背影,所有人都在心中暗自琢磨。 今天头儿这是怎么了,难得看他发这么大的火,平时别人跟他说些什么,他都能听得进去,可今天怎么会如此的一意孤行? 这次刘赫倒还真是雷厉风行,大军当即开拔,刘赫一马当先走在最前,看那匆忙赶路的样子,恨不得肋生双翅一般。 韩义催马紧紧跟在刘赫的身后,眉头紧锁。 照刘赫现在的这个速度,别说后面的百姓,就连那些步兵恐怕都跟不上。 这种急行军的情况下一旦有人掉队,就很难再赶上了。 韩义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出言提醒刘赫一下。 谁知刘赫听后虽然脸上有些为难,可速度却仍是一点没减。 “先生为何一听到当阳,就如此匆忙的赶路?”韩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赫心里很清楚,今天若不能说出个合理的原因,恐怕很难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可你们要我怎么说? 难道要我跟你们说,我知道刘备会在当阳被曹操揍得跟狗一样?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刘备两个老婆会在这里一个死一个伤,儿子也差点被曹操抢走。 你们可别忘了,刘备那老小子当初死皮赖脸的将妻儿托付给我,要是真让那样的情况出现,刘备还不活活的砍死我? 无奈之下,刘赫只能拿出看家的本事,随口胡诌起来。 “我当年随师父在山上学艺,曾学过一些用兵之法,像当阳这样的地形,照我师父的话讲就是九死一生,实在太危险。” 韩义疑惑道:“九死一生?当阳的地势,几乎是所有兵书上公认的适合伏兵之地,何来的九死一生?不知先生当初学的是哪本兵书上的兵法?” “这兵法不是从书上看来的,是家师自己悟出来的。他老人家说过,越是这种任谁看上去都觉得是适合伏兵的地方,便越是危险。你想啊,你觉得这适合伏兵,曹操也会这么觉得啊。到时候你从草丛里一跳出来,就发现自己反倒中了人家的埋伏,你怎么办?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人家根本不等你出来,直接在草丛里就能把你乱箭射成刺猬。” 韩义仔细琢磨了半天,微微点了点头,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刘赫一直用余光瞄着韩义的反应,看到韩义点头,不禁得意起来。 就连韩义这样的人都能被我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看来我这忽悠人的功力这几日又有长进。 “先生所学的兵法中,有没有提到过像先生这种行军的速度,会让队伍脱节,最终被敌军一点一点屠杀殆尽?”韩义突然问道。 刘赫一听,顿时明白了韩义的意思。 看来人家韩义是根本没信自己的那些鬼话,刘赫转过头尴尬的一笑,却不知如何解释。 好在韩义并没有再问那些让刘赫无从回答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先生不能明言,必是有苦衷,韩义也不再多问。只是像先生的所作所为,并不能解除当下的危机。先生若是执意要这么做,韩义也定当奉陪到底,只是那些百姓……” 刘赫无奈的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实在是不敢在当阳这个地方耽误下去。别的我也没办法多说,但我能很肯定的告诉你,若是不能在曹军赶上之前离开当阳,必定会发生一场惨烈的战役,而结局必定是以我军惨败收场。”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口袋 韩义苦笑了一下,“先生这句话说的倒是千真万确,韩义十分信服。“ “哦?”刘赫好像听出了什么蹊跷,“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不瞒先生说,且不提后面的部队和百姓能否跟得上,按照先生现在的速度,就算再快上一倍,也会在离开当阳地界之前就被曹军追上。刚刚我提议在此地伏兵,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从我们现在所在之处到江夏所剩下的路程中,已经再没有一个地方适合设伏。若不能在此地延缓曹军追击的步伐,恐怕我们很难再有机会逃出生天。” “你是说,无论怎么样,当阳这一战都避无可避?”刘赫不知不觉中抓紧了手中的马缰绳。 韩义点了点头,却又停顿了片刻,“与其说是避无可避,倒不如说是曹操故意安排的。一路之上,其实有许多处有利于曹军进攻的地方,但他们的主力部队却始终按兵不动。我试着揣摩过曹操的动机,却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到了当阳这个地方,我才恍然大悟。我们一路南下,到了这里就要改道向东行。我们带着几十万百姓,只能走大路,而曹操的部队则可以从小路提前向东南方杀来。” 刘赫大吃一惊,曹操这是要将刘备军包围在当阳,然后全歼在此啊。 曹操这种派部队长途奔袭,绕路赶到刘备军前面的做法,刘赫早有领教,只不过上一次因为有韩义在,再加上那支突袭的部队人数太少,难成气候,所以才让刘赫躲过一劫。 可这一次却大不相同,如果再有曹军出现在自己的正面,那一定就是曹操的主力部队了,到那个时候,仅靠韩义一人的力量绝不可能再与之抗衡的。 “当阳这地方就像一个大口袋,曹操在等着我们自己往里面钻,等我军主力全部进入之后,他再将这个袋口勒紧。” 韩义的这个比喻倒是浅显易懂,可比起这些,刘赫更想知道究竟该如何应对。 而随后韩义给出的答案看似好像是唯一的办法,却让刘赫再一次陷入两难的境地。 前方即将出现的曹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会是其主力部队,人数也将会是数以万计。 面对这样庞大的一支部队,人数只有几千的刘备军是绝对无法抵抗的,但那数十万百姓,却是阻拦曹军主力的关键所在。 从新野一直追到当阳,曹操的行为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就是绝不会对这些百姓下手。 所以韩义给出的建议就是利用曹操的这个顾忌,将所有人马全部集中在百姓队伍的后方,并设下伏兵,阻击其余在身后一直追击的曹军。 这样一来,前方的曹军被百姓拦住,一时之间无法对刘备军形成威胁。而身后的曹军一来不像他们的主力军那样战力卓绝,二来他们也一定想不到这个时候刘备军竟然会调转马头主动出击。 这个计划看上去十分完美,但仔细一想,实施起来,却不那么容易。 首先面对后方的曹军,不仅要出其不意,还需要给予对方致命的打击,才能阻止对方继续追击。 再者即便是成功击退了身后的追兵,最终还是要转过头来面对前方的曹军主力。 那个时候曹军主力已经横在了去往江夏的必经之路上,没有任何周旋迂回的方法,只能是一场硬碰硬的恶仗。 简单来说,这个计划就是要求刘备军不战则已,战则必胜。 可面对曹军数万主力,想要做到必胜又谈何容易。 刘赫现在已经不再担心百姓,毕竟曹操出于收买人心的考虑,也势必不会对百姓出手。 他最担心的是以现在这支疲惫不堪的刘备军,是否能像韩义设想的那样先后两次击败曹操的大军。 “先生是否在想我们有几分胜算?”韩义开门见山的问道。 刘赫点点头,“刚才听了你说的,我倒是对击败后方的追兵比较有信心,可就算是胜了,如果不做任何休息整顿就调头再次面对曹军主力,我怕……” “我倒是与先生想的相反,阻击身后的追兵,才是真正最难打的一仗。”韩义平静道。 刘赫不解的皱了皱眉头,“刚刚你不是说身后追兵的战力远远不及前方迂回包抄的曹军主力吗?怎么这会又说这才是最难打的一仗?” 韩义解释道:“战场上的胜负,往往由双方的势所决定。如果我们击败了追兵,前方曹军的主力得知这个消息,必然会有所动摇,战力也会大幅下降,这就是所谓的败势。一支已经失势的部队,即使是人数占优,也无法取得胜利。反之亦然,我们现在虽然兵力远远少于曹军,但只要我们掌握了势,依然可以击败他们。而我们转头迎击,就是为了出其不意的将这股势抢过来。在当前的局面下,曹军的势远大于我们,所以这第一场交锋,才是整场战役的关键所在。” “你有几成把握?”刘赫突然问道。 韩义没有丝毫犹豫,“五成。” 看来韩义对此事是早有考量,才会脱口而出,可这个答案,依然不能让刘赫放心。 “五成?这么少?”刘赫直言不讳。 “五成少吗?”韩义玩味一笑,“我记得有人曾经说过,五成已经足够了。” 刘赫先是一愣,接着无奈的摇了摇头,“等到了江夏,我第一件事就是要整顿咱们营这种喜欢多嘴的风气。” 韩义一抱拳,眼神无比坚定,“好,那咱们就江夏见。” 虽然刘备军只有几千人,可想从数十万百姓中穿行而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时的路不像现在,即使是所谓的官道也不过是条宽阔一些的土路罢了。土路的两侧,都是些坑洼不平,泥泞不堪的地方,莫说调动军队,就是不小心踩进去也会深陷其中。 好在百姓并没有因为刘备军这种突然的调动而感到慌乱,反而自发的为刘备军让出了一条路。虽然这条路很窄,只能容下两马并排而过,但这种秩序井然的方式,也依然要比想象中快了许多。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伏击 刘赫只留下了几名认识路的士卒在队伍的最前面,并让他们换上了百姓的衣服,以掩人耳目,其余士兵则全部被调集到队伍的后方,并都归于韩义统一调度。 韩义让张飞引一支一千人的骑兵作为诱饵,待曹军的先锋部队出现之后主动上前挑衅,一旦对方迎战便诈败而回,将其引入埋伏。 其余的兵力,被韩义分配到几处隐蔽的地方作为伏兵,伺机而动。 而韩义自己,则带着五百重甲骑兵作为支援,往返于几处伏击之所,意图则是让曹军认为我军不仅兵力远超他们的想象,而且战力极高,从而打击对方的士气。 剩下的重甲骑兵,全被韩义留下来用作保护刘赫、刘备及其家眷。 中间两架马车先后而行,前面一辆坐着刘备本人,后面这辆中则是刘赫和两位夫人以及还在怀抱中的刘禅。 一开始还有人对此感到十分不解,明明只是一前一后的距离,为何刘备自己不去和老婆孩子坐一辆马车,反倒让刘赫坐在上面。 可当他们看到刘备马车外那几个少的可怜的侍卫,再看看被天机营围得如铁桶阵一般的刘赫的马车,这才明白了刘备的良苦用心。 虽说不舍得,可老婆孩子还是交给天机先生放心哪。 两辆马车跟随着百姓的队伍缓缓而行,这个速度虽然很慢,但只要还在走着,就证明前方的曹军还没有出现,韩义也还有时间去对付后面的追兵。 刘赫不时的撩开马车的帘子,回头向后方张望着。 可是除了一片黄土漫天的景象,什么也看不到。 “头儿,您就好好在车里歇着吧,等有了消息,我一定及时告诉您。”魏孝仍是紧紧的跟随在刘赫的马车旁,一副贴心模样。 “韩义他们去了多久了?”这种时候,刘赫实在是放心不下。 魏孝看了看头顶的日头,“估摸着得有两个时辰了吧。” 刘赫眉头一皱,“这么久?两个时辰还没动静?” 魏孝不住的搓着手,“头儿您别心急啊,曹军只是在百里之外出现,哪会这么快就到?再说韩兄弟总要有时间布置兵马,照我看,这个时候恐怕他们还没到达伏击的地方呢。” 刘赫叹了口气,放下了车帘,却听马车外魏孝问了一句。 “头儿,您看陈默的事……” “陈默?”刘赫猛地掀开车帘,“陈默怎么了?” 魏孝急忙摆了摆手,“您别着急,陈默他没怎么,只是……哎,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说着,魏孝朝身后一指,刘赫顺着方向望去,就见陈默站在他那匹高头大马上,撅着个嘴,明显在生气。 “这小子又跟谁较劲呢?”刘赫问道。 魏孝面露难色,“还能跟谁,跟您呗。” “跟我?我又哪里得罪他了?” “还不是因为您派韩兄弟出去,让我们其他人都留在这守着。” 刘赫有些哭笑不得,原来陈默这是在生气自己没有派他出战。 都什么时候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耍小性子,不过,这倒也十分符合陈默一贯的风格。 只是…… 刘赫下意识的拉了拉肩头的衣衫,里面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 “不用管他,这时候实在是没工夫跟他闹。”刘赫放下了车帘。 魏孝低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到了危机关头,给不给他兵器?” 车内一阵沉默,片刻之后,车内传来一声坚定的回答。 “不给。” 魏孝低头不语,眼神复杂,许久之后,他才缓缓一抱拳。 “我代陈默,谢过天机先生。” 车帘掀开,却是那张一天到晚没个正行还带着一丝坏笑的脸庞。 “老魏,客气的有点过了啊。” 十里之外,一座山谷之上,五百重甲骑兵阵列森严,而他们的头领则坐在马背上,望着山下的谷口,表情严肃。 所谓伏击,重点不在击,而在于伏。 韩义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座山虽然不高,却是在到达江夏之前唯一的一个山谷,也是他阻击曹军的最后机会。 他表面上设了三处伏击之地,但像张飞那样久经战阵的人一眼就看出,韩义是将所有胜利的可能都赌在了这座山谷之中。 如果山谷一役胜了,那其他两处就是锦上添花,可若是败了,那两个地方却绝起不到雪中送炭的作用。 这些他都没跟刘赫提起,在他看来,只有打赢这场仗,一切解释才有意义,如果输了,死人也没必要再听什么解释。 不仅是这些,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地方韩义也未曾提及,就是这场战役真正的难点所在。 也许事情真如韩义所说,被派去包抄迂回的确实是曹军的主力,但曹操身边,留下的也绝对不可能只是一帮毫无战力的老弱残兵。 甚至,战力还要高于前者。 张飞率领一千轻骑,按照约定守在谷口,虽然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可他心里却是有些打鼓。 这座山谷虽然出口狭隘,却远远没有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步。曹军想要从这座山谷中突围,还是很容易的。 山上的那些伏兵所能做的,不过是向山下投掷巨石滚木而已,即便是能杀伤一些曹军,但毕竟曹军人数众多,根本就不会对其造成真正意义上的重创。 除非是集结兵力于谷口,与曹军来一场硬碰硬的正面交锋。 不过一旦变成那样,就相当于双方开始互换兵力,以刘备军现在的兵力来看,即使是最理想的一换二的情况下,想与曹操的十万大军打上一场正面的消耗战,也只能说是以卵击石。 伏兵杀伤力不够,正面又难以抵抗,那个从鬼见愁来的家伙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呢? 也许是感应到了主人的焦虑,张飞胯下那匹通体乌黑的战马突然打了几个响鼻,原地徘徊起来。 张飞收回了思绪,伸手拍了拍那匹黑马的脖子。 既然大哥信任天机先生,天机先生又信任他,自己又何必如此多虑。 作为冲锋陷阵的武将,此时唯一能做的,只有按令行事,至于结果……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怪异的阵法 老子跟着大哥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哪管过他娘的什么结果! 张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心态也随之变得出奇的平静。 那匹黑马也在主人的这一呼一吸之间,渐渐安静下来。 山谷的另一头,一群鸟儿腾空而起,发出一阵刺耳的鸣叫声。 张飞缓缓的睁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兴奋之色。 “今天老子就让你们有来无回!”随着张飞的一声大吼,他手中的丈八蛇矛竟也同时发出一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嗡鸣声。 “三将军,万万不可啊……”张飞身边一名老卒当即劝阻道。 随张飞四处征战多年,这名老卒最了解自家将军的脾气,只要张飞战前是这种兴奋状态,冲入敌阵一定会杀红了眼,说好听点的叫武勇,说不好听的,其实就是恋战。 可今天他们的任务是当诱饵,若是自家将军一味的冲杀不肯退去,不仅计划无法实施,就连张飞自己恐怕也会凶多吉少。 “你说什么?你再给老子说一遍!老子要杀曹兵,你也敢拦着?”张飞怒目环睁,看向那名老卒。 老卒闻言心中更是焦急,尤其是见到张飞不分青红皂白的乱发脾气,就知道他这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一阵清脆的马铃声响起,众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一名身着白衣的骑卒。 骑卒翻身下马,恭敬的一抱拳,“张飞将军,我们韩头领有句话让我转告您。诱敌之职,责任重大,不仅关乎将军的性命和名望,还关乎全军所有人的安危,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刘将军和关将军,以及您的亲妹妹。” 老卒听得冷汗都下来了,这群新来的骑卒一个个看上去挺机灵,怎么做起事来这么没分寸。谁不知道三将军最讨厌别人对他的说教,就算赶上他心情好也少不了一顿暴打,若是赶上他生气,打断你一条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张飞脸上怒色不减,转头看向那名白衣骑卒。 所有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个节骨眼上,张飞若是出手打了眼前这名骑卒,那他和韩义的关系恐怕也会从此交恶。 临阵之际,同一方的两个带兵之人有了矛盾,这场仗没打可就要输一半了。 就在所有人提心吊胆的时候,张飞突然平静道:“回去告诉你家韩头领,他的话我记住了。” 老卒惊得瞪大了双眼,三将军这是怎么了?这要搁在以前,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早就一嘴巴抡过去了,可今天倒好,不仅不动怒,还跟那人客客气气的。 “今天咱们的任务都还记得吗?”张飞大声问道。 士卒们被张飞声如洪钟的嗓音惊醒,这才回过神来,“记得!” “好,记得就好,一会谁也不许恋战!” 这句话张飞说的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的,可这一次却没有人应声。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别扭,一个出了名恋战的将军告诉手下不许恋战,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张飞回头扫视了一圈,笑骂道:“老子知道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一会谁要是敢抗命,老子就当着全营的面扒了他的裤子!” 士卒们哄然大笑。 在别人眼中,他们是刘备军中最可怜的士卒,因为他们有一个爱喝酒,爱打人,甚至真的会当着全营上下扒人裤子的将军。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跟着那个外人眼中的粗鲁将军,打起仗来有多么痛快。 张飞将手中蛇矛一横,指向远处的曹军,“命令上说是诱敌,可没说不让杀敌,还是老规矩,每人必须给我砍下一颗人头,没做到的……” “老子扒了你们的裤子!”士卒们异口同声的模仿着张飞的语气。 张飞撇了撇嘴,没再理会这帮没大没小的士卒,而是回过头去看向迎面而来的曹军,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今天就让你们瞧瞧,你家张三爷的厉害!” 曹军其实远远就看到了站在谷口的刘备军,他们之所以没有停止前进,是因为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讲,一支一千人的部队在看到一支数千人的部队迎面向自己冲过来时,第一反应应该是逃跑的。 可眼前这支只有一千人左右的刘备军不仅没逃跑,反而开始了冲锋。 这番场景让曹军都大感意外,这些刘备军是不是被逼上了绝路,疯了? 可当这支刘备军冲到他们面前,只过了片刻功夫,自恃人多势众的曹军就被这支凶悍异常的骑兵将己方阵型冲击得支离破碎。 仅仅一次冲锋过后,地上便多了二三百具曹军的尸体。 那些刘备军虽然也损失了几十人,但显然并没有因此停止进攻,而且看起来,似乎已经准备好了第二次冲锋。 “列阵!”曹军中一员武将高声喊道。 眼看己方在第一回合中损失惨重,这名发号施令之人却并不慌乱。 此人虽是曹军中一员籍籍无名的将领,可他列出的这个阵型,却大大出乎张飞的预料。 只见曹军三人为一小队,紧邻而立,一排中每小队之间仅留勉强能容一骑通过的空间。第二排仍是三人一队,但每个小队中间的那一骑,全部都与前一排留出的那个空当对齐。 而且当这些曹军瞬间列好阵势之后,似乎并不打算冲锋,而是站在原地待命。 张飞把手一挥,制止了身后骑卒的二次冲锋。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奇怪的阵型,这明显不是用在骑军中的进攻阵型,而是步兵常用的防御阵型。 说书人常说过去的某某名将所用的阵法滴水不漏,密不透风,其实那只不过是吸引人的噱头罢了。 这世上没有一种阵法能将对方的攻势挡在阵法之外,不仅如此,而且还恰恰相反,所有的阵法,都是等敌人进入其中才能发挥功效的。 在鬼见愁时,韩义曾摆下一阵,刘赫便是先入阵再出阵,方为破阵。 而眼下曹军摆下的这种怪异阵法,也是如此。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危楼的立柱 三人小队中间的空当,就是为张飞的一千骑兵所留。 而与一般阵型有些不同的是,曹军的这种阵型实在是太过密集。 之所以把阵型摆放的如此紧凑,想必是为了更为有效的拦截敌方的骑兵。一旦张飞率军杀入,想要穿过此阵,势必要瞄准阵型的空隙。 但进入第一排的空隙之后,马上就会被第二排的曹军封死,也就是说,刘备军每前进一步,都会遇到曹军的顽强阻击。 而曹军摆下这种阵法也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的,作为骑兵,最重要也是最有效的武器便是到达一定速度之后的冲击力。 一旦发起冲锋,势必无法保持这种紧凑的阵型,所以曹军才会这样原地等着张飞首先发动进攻。 虽然这种阵法能很好的抑制对方骑兵的冲锋,但这种用士兵作为人肉盾牌的方式,也让曹军本身也耗损严重。 曹军放弃了冲锋的杀伤力,而改用步兵阵型,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将张飞的骑兵拖入自己的阵型中,一个个的绞杀殆尽。 如果说张飞第一次的冲锋让曹军损失上百兵力是由于他们轻敌,那此时的曹军便可谓是谨慎到了极点,哪怕是人数占优,也决不再做双方一起冲锋的打算。 “对面可是张飞将军?”曹军带兵之人没有像寻常武将沙场交锋时那样互相叫嚣辱骂,反而十分客气。 “知道是你家张飞爷爷,还不赶紧下马受死!”张飞可不吃那一套,你客不客气我管不着,反正你这个孙子我是认下了。 对面之人不仅不怒,反而面带笑意,“奉我家丞相之命,第一仗不管对手是谁,务必全歼。我一路都在想,也不知是哪个家伙如此倒霉,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却没想到竟是张飞将军。” 这番话语气虽然还算客气,可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任你是谁,只要敢第一个冲上来,都得死。 张飞手下的士卒听到这番话一个个恨得牙根直痒痒,跟着三将军征战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般羞辱。 尤其是刚刚劝阻过张飞的那名老卒,此时已经是拳头攥出了声音,恨不得张飞马上下令冲锋,好第一个冲过去,一枪挑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可他等了多时,也没听到张飞下令。他转头看向张飞,却是大吃一惊。 若是从前听到这种话,以张飞的火爆脾气,早就身先士卒的第一个冲上去了。可今天的张飞,却似乎出奇的冷静,只是表情凝重的盯着说话之人,却并没有要发动进攻的意思。 山谷之上一直观望的韩义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是焦急万分。 他早就预料到曹军的先锋部队必是精锐,而且人数也绝不会少,所以他才会让张飞亲自充当诱饵。 他本以为,以张飞的实力,即使他的兵力有所损失,也一定可以突围而出,成功将曹军引入埋伏。 可他万万没想到曹军仅在张飞的第一次冲锋之后,就将张飞的退路彻底切断,而且还摆出了一副要全歼张飞军的架势。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韩义此时又在高点俯瞰全局,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曹军摆下此阵的目的。 这种看似放弃了冲锋只能一味防御的阵型,在张飞带兵冲阵的一瞬间必定会受到重创。 但用不了多久,张飞所率骑兵的前冲之势就会衰竭,从而深陷敌阵。 一支失去了机动性的骑兵,战斗力将会大打折扣,虽然对方同样也是骑兵,但人数几乎是他们的十倍,一旦从双方对冲演变为近身肉搏的局面,那么张飞兵力的劣势马上就会暴露无遗。 韩义脑中不断演算着张飞突围的可能性,可即使是最好的情况下,也只有不到一成的机会。 所谓的九死一生尚有一成,这不到一成,几乎可以说是已经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韩义望着山谷中的张飞,心中五味杂陈。 先前对战黑衣人那一役,除了天机营之外几乎没人知晓,所以眼下伏击曹军的战斗,是韩义在刘备军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 为了这一战,也为了天机营在刘备军中的威望,韩义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韩义对于胜利的渴望,自然不言而喻,可心思缜密的他,也已经同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是第一次遭遇,仅仅是第一个回合之后,曹军就用一种压倒性的优势击碎了韩义所有的计划。 张飞若是命殒于此,不光是失去一名大将那么简单,恐怕因此而造成的一连串难以想象的后果,会最终将刘备军彻底摧毁。 以前在鬼见愁的时候,韩义就常听人说曹操用兵如何如何厉害,在韩义看来,曹操的厉害之处不过是对于整个战局的关键把握比一般人要强上一些罢了。 可此时的韩义才真正意识到,曹操这种把握战局的能力,远比传说中的还要恐怖。 在这场实力悬殊的追逐战之中,刘备军若想挽回败势,必须一击即中,这一点双方的主帅心中都十分清楚。 而曹操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不惜代价的也要拿下第一战的胜利,而且还要全歼刘备军,从而彻底击垮刘备军的信心。 现在看来,那些所谓的五百重甲铁骑和那五百黑衣人,不过是曹操扰乱视听的手段罢了,甚至就连包抄迂回到前方的那些曹军主力,也都有可能是曹操的刻意安排,为的就是引自己主动出击。 眼前山谷的这一战,才是曹操最在乎的战场,也是他真正的目的。 这一战只要全歼刘备军的主力,就等于砍断了一座高楼最下方的立柱,高楼坍塌,便只是时间问题了。 韩义目不转睛的看着山谷中的张飞,这个在战局中已经成为关键的男人,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对于韩义来说,张飞便是撑起刘备军这座摇摇欲坠的危楼的那根最后的立柱。 而就是眼前这个被韩义视作顶梁柱的男人,突然做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动作。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伏击开始 张飞举起右手,五指分开,悬停在半空。 韩义看着那只高高举起的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 下一刻,那只手五指并拢,在空中紧紧的握成了一个拳头。 这个由自己亲自与张飞约定好的手势,韩义自然比谁都要清楚的知晓其中的意思。 伏击开始。 之前两人就有约在先,张飞一旦成功将曹军全部引入山谷,就马上撤退,并在撤出山谷的同时做出这个手势。 在山谷之上的韩义看到,便会发动伏击,届时山谷两侧便同时有滚木和巨石落下,之后便是火矢,待曹军大乱之后,再由韩义亲自带兵掩杀。 而此刻,张飞不仅没有离开山谷,而且在他与山谷的出口之间,还隔着几千已经列好阵势的曹军。 一旦伏击开始,滚木、巨石还有火矢,这些会让曹军损失惨重的东西可没长眼睛,更不会分辨敌我,身陷山谷之中的张飞军同样会受到牵连。 在张飞做出那个手势之后,韩义始终没有下令,山谷之中忽然一片寂静,每个人连自己的呼吸声仿佛都能清晰的听见。 韩家军看在眼里,也十分清楚其中的原委,所有人都默默的看向韩义。在战场上,一刻不容耽搁,可此时没有一个人上前催促韩义,他们只是安静的等着,因为他们知道,这个选择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仅仅是残酷两字可以形容的。 他们甚至不敢去猜想韩义的命令究竟会是怎样的,因为一旦去想,就会发现如何决断似乎都不可避免的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老子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们这帮人垫背!” 张飞的一声咆哮,让韩义突然一惊。 他好像有种感觉,张飞这句话并不是说给曹军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如果自己迟迟不下令,那结果也只能是张飞身死,伏击失败,从而使曹军追击之势再也无可阻挡,最终导致刘备军覆灭。 而如果此时发动伏击,尚还有一线生机,虽然张飞会陷入险境,可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死也能拉上一群垫背的。 但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前提,就是张飞要死死的堵住曹军的退路。 那样一来,局势就会发生微妙的改变,本来已是没有退路的张飞军,反而成为了阻止曹军逃出山谷的防线。 只是,张飞真的能有这种誓死不退的觉悟么? 这种质疑在韩义脑中只是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因为当他看到张飞身后的一千骑兵同样列出了一个步兵才会使用的防御阵型之后,终于领教了什么叫做久经战阵的杀伐果断。 这世上的名将有两种,一种是像韩义这样的帅才,而另一种则是像张飞这样的将才。 所谓帅才,是拥有一个良好的大局观,从而总揽全局,取得全盘的胜利。 一般人都认为帅才难得,而将才只不过是武勇过人罢了,实则不然。 之所以称之为将才,就是因为这种人除了武勇之外,还能比一般人更为敏感的察觉到战场上细小之处的微妙变化,从而做出推动甚至能改变一场战局走向的决断。 眼下的张飞便是如此。 即使是在必死的境地,仍可以做出最好的选择,这种能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具备的,除了日积月累的经验和强大的意志力之外,那种敏锐的察觉力更是与生俱来的。 面对张飞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和其身后一千骑兵的突然变阵,曹军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韩义在山谷上看得真切,他知道这种机会稍纵即逝。 “传令,全军进攻。”韩义略一思量,“火矢先不要放,等我命令。” 传令士卒不敢再耽误片刻,马上举起令旗示意对面山谷上早就等候多时的刘备军可以开始行动。 一时间,滚木、巨石纷纷落入山谷,曹军惊讶的看着眼前和自己同样置身于山谷之中的一千骑兵,刘备军到底是怎样的一支军队,竟可以毫不犹豫的将敌人和自己人一起射杀。 他们之前曾经断定只要将那一千骑兵挡在身后,对方即使有伏兵也不敢贸然行动,可没想到就是这种有恃无恐,反倒让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而更令他们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那些正在被同袍攻击的刘备军,竟然一个个面带满足的笑容。 “都给老子守住,绝不能让一个曹军跑了!”张飞将手中的蛇矛一横,大声喊道。 “是!”张飞手下骑卒异口同声的喊着,脸上的表情和他们的主将一样兴奋。 再耽搁下去,只能葬身谷中,深知这个道理的曹军开始了一轮轮疯狂的攻势。 可就是那支仅有不到一千人的骑军所摆下的防御阵型,竟让这支数千人的曹军束手无策。 几轮猛攻下来,不仅阵地没有丝毫前移,反而被张飞逼得节节倒退。 那个手持丈八蛇矛的高大男人,始终立于阵前,一次次的亲手击退了对方的攻势。 鲜血四溅,那个男人的脸已经被染得通红,可他反而变得更加兴奋,不断怒吼咆哮着。 又经过几次无功而返的进攻之后,曹军开始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那个满脸是血却仍是狂笑不止的家伙依然屹立在那里,任凭谁去,结果也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调头向山谷外跑去,瞬间之后,这些所谓的曹军精锐像幡然醒悟一般,马上转过身一窝蜂般的也跟着涌了上去。 张飞勒紧战马,没有去追。 山谷两侧滚木和巨石不再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漫天的火矢,这种两军分割开的局面,反倒成为了发射乱矢的最好时机。 刹那间,刚刚的血海又变为了一片火海。 曹军一个个鬼哭狼嚎,互相踩踏,乱作一团,还有行动能力的,则疯了一般的向谷口跑去。 谷口外射进来的那一道光线,此时在曹军眼中就犹如一丝活下来的希望,仿佛只要顺着这道光跑出山谷,就能逃出生天。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家 身后的那个手持丈八蛇矛的家伙宛如一尊杀神,此时这些曹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离开这里,躲那尊杀神越远越好。 可当他们真的逃出山谷的那一刻,才知道山谷外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韩义的五百重甲骑兵分为两队,从曹军的两侧不断冲杀过来,所过之处,曹军无一人幸免。 两队重甲骑兵冲锋,拨转马头,再冲锋,犹如两把锐利的尖刀一次次的刺入对方的身躯,将不断涌出谷口的曹军全部绞杀。 如此反复数十次之后,五百重甲骑兵终于停了下来,而他们的面前,再也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的曹军。 谷口处曹军的尸体堆积如山,已经有半人多高,张飞手下的骑兵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开一个出口。 张飞手持长矛,看了看几乎没有什么折损的韩家军,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只剩三百人的骑兵,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韩义率先抱拳施礼。 “将军威武,韩某佩服。” 张飞闻言哈哈大笑,“你是天机营的人,就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韩义再次施礼,“既然将军抬爱,我也就不客套了。曹军大军马上就会赶到,还请将军快些离开此处。 “还不能走。”张飞语气平缓了下来,声音也小了许多。 韩义一惊,“这是为何?” 张飞回过头,望向那座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的山谷。 “我不能让兄弟们躺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得带他们回家。” 韩义望向谷口那犹如小山一般的曹军尸体,要越过这些尸体将自己人的几百具尸体搬出来,谈何容易。 张飞平静道:“你们先走,恐怕前方的战事也已经迫在眉睫了,等我安顿好这些弟兄,就会快马加鞭赶上你们的。” 接着,他转过头大声对自己所剩的三百多骑卒喊道:“每人带上两个弟兄,还有他们的马,一起回家!” 韩义在一旁看得真切,那三百多骑卒仿佛一直在等着张飞的这个命令,他们脸上没有一丝胜利之后的喜悦,而全部都是想去寻找袍泽尸体的急切。 回家,这是只有张飞营中才有的说法。 张飞总是说,出来打仗打了这么多年了,早就忘了家是什么样子了。 可是有一次张飞醉了的时候哭着说,梦里都是家的样子,好想回去看看。自己那么多弟兄战死沙场,再也回不去家了。 第二天酒醒之后,张飞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士卒们也没有再提过。只是从那天起,张飞营中都管帮袍泽收尸叫做回家。 叫着叫着,连张飞也跟着一起叫了起来,只是到今天他都不知道,这个词其实最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帮袍泽收尸,听起来是多么合情合理又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却没有人再去做这种傻事。 一场战役过后,总有输赢,输的一方忙着逃命,而赢的一方美其名曰清理战场,其实不过是为了收集双方遗留下来的军械物资罢了。 连年征战,物资匮乏,在活着的人眼中,一个破旧的头盔,一把崩了刃的战刀,都远比一具尸体要重要的多。 可只有张飞,每次都会带着手下,一具一具的将自己兄弟的尸体收殓埋葬。 就算这么多年跟随大哥总是吃败仗,被各路诸侯打的四处跑,可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会回到战场上,哪怕是用拖,也要将那些死去的弟兄拖回来。 张飞这个人很简单,他喜欢骂人,喜欢打人,喜欢喝酒,却并不如传闻中说的那样喜欢打仗。 原因很简单,昨天还是把酒言欢的兄弟,今天一仗过后,可能就要天人永隔了。 刘备军中经常听说张飞醉酒后打骂士卒,刘备也曾经为此多次训斥过他,可他每次都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可过一段时间仍是照打不误。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张飞脾气暴躁所致,可真相只有张飞营中的士卒最清楚。 张飞喝醉酒,是因为又有兄弟不在了,而那些被张飞打的士卒,都是在战场上明明可以将兄弟的尸体带回来,却因为急于逃命没有那么去做的家伙。 如果问可不可以立下这样一个规矩,凡是有能力帮袍泽收尸却没有那么去做的人,都要斩首,恐怕张飞会第一个站出来赞成。 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沙场无情,如果这个规矩真的存在,恐怕就没人敢来参军了。 所以他不能去指责那些贪生怕死的人,因为贪生怕死是人的天性,可他心里就是过不去,他心里就是怪他们。 为什么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天天食则同桌寝则同床的人命丧沙场,却连将那个人的尸体带回来的勇气都没有。 张飞还是喜欢喝酒,喝醉了酒还是喜欢打人,刘备也还是会因此训斥他。 可他现在很欣慰,因为眼前那三百多个兄弟,正像疯了一样扒开敌人的尸体,去接安静躺在山谷里的那些兄弟回家。 韩义轻声下令,让手下五百骑卒帮忙搬开曹军的尸体,为张飞清理出一条道路。 做完这些之后,他悄然带兵而去。 他与张飞心照不宣,其实这些曹军的尸体堆积在谷口,对于后方赶来的曹军来说,既能起到阻挡的作用,又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可两人都闭口不提此事。 因为回家,最重要。 在韩义离开之后的刘赫,可以用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 这一路逃亡而来,韩义已经成为刘赫在军事上最为仰仗的部下,此时韩义不在身边,刘赫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虽然刘赫十分认同韩义的话,回头打击曹军追兵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可前方包抄迂回而来的曹军主力,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 如果一切如开始预料的那样,那些曹军主力被百姓挡在前方那还好说,可万一曹军出其不意出现在自己的身侧呢? 刘赫脑中不断出现自己一转头,就看到数万曹军凶神恶煞的样子,那种恐怖的画面让他不敢再想下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传承 接下来的时间里,刘赫拼命的想找些事情填满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平日里军中能打发时间的无非就两件事情,喝酒和打猎。 喝酒?现在正在逃亡的路上啊。 打猎就更别想了,这个节骨眼上说自己出去打猎,别人还以为你这是要临阵逃脱呢。 百般无奈之际,刘赫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一旁还在襁褓中的阿斗身上。 “能让我抱抱他么?”刘赫轻声问道。 怀抱着阿斗的甘夫人一愣,自己的丈夫虽说不是什么雄霸一方的诸侯,毕竟也算是这些人的主公,从来没有一个下属敢直接提出这种要求。 可望着眼前那个微笑的年轻人,甘夫人最终还是将阿斗递到了他手上。 甘夫人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将自己的儿子如此轻易的交付给别人,等她回过神来,年轻人已经将阿斗接了过去。 年轻人显然没有任何经验,抱着孩子的动作也显得格外笨拙,甘夫人一开始有些不放心,但当她看到年轻人看着孩子时那种兴奋的眼神,有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年轻人同样也想不明白,在他的意识里,其实他是不怎么喜欢孩子的,尤其是怀中这个有名的废物。 可当那个婴儿躺在自己臂弯的时候,年轻人只觉得这个小生命是如此的纤细柔软,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丝疼爱。 那一刻,年轻人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人们自古都那么在意传宗接代,这个词在他的印象中,曾经只有繁衍后代这一种解释,可抱着这个婴儿,他脑中突然出现了另一个词语。 传承。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刘备年过半百,被人天天追的四处跑,却依然有坚持下去的动力了。 如果说刘备是心怀天下和百姓,什么都知道的年轻人肯定不信这种鬼话。 如果说是因为野心,一个已到知天命年纪的男人,又怎么会对追名逐利如此的乐此不疲? 可这一切如果说是一个父亲想为他的儿子留下一份基业,那就能够说得通了,而且,这天底下恐怕也再也找不出第二条比这个更合情合理的理由了。 “姐姐你看,阿斗笑了!”一旁的糜夫人开心的说道。 甘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对于身边这个与自己平分丈夫疼爱的女人,她却从来在心里都当她是亲姐妹一般。 “阿斗从小就认生,连我抱他久了都会哭闹,没想到竟然对先生如此亲近。” 糜夫人这番话并非刻意讨好,阿斗除了生母甘夫人之外,从来不肯让其他人抱,即使是每日与甘夫人朝夕相处的糜夫人抱他,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嗷啕大哭。 甘夫人柔声道:“看来这孩子与先生有缘啊。” 刘赫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有缘?也许吧,至少在未来的很多年中,自己都为这个孩子的父亲出谋划策,如果说这种关系可以称之为缘分,那么恐怕自己与这个婴儿的缘分似乎还不浅。 “此处只有先生和我姐妹两人,先生能否直言不讳的告之一下,我们是否能平安抵达江夏?”甘夫人声音轻柔,问起这种关乎生死的问题时,也没有一丝慌乱。 “放心吧,你们母子都能平安抵达江夏城的。”刘赫同样语气平静。 “姐姐,太好了,这下你可以安心了。”糜夫人似乎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顿时喜上眉梢。 甘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糜夫人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是啊,有先生这句话,你我姐妹二人总算是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刘赫抬起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已是将开心写在脸上的糜夫人。 有些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也许在不久之后,这个爱说爱笑的女子就会离开人世,而刘赫自己,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香消玉殒。 什么都不说,就是刘赫唯一能为糜夫人做的事情,至少她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还能笑着渡过。 “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等这孩子长大一些,先生可不可以当他的老师?”甘夫人突然问道。 刘赫一愣,接着笑着摇了摇头,“先不说学问如何,就我这个性子,也实在不适合做人家的老师。” 甘夫人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十分通情达理的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马车突然一阵剧烈的摇晃,让车里的三人险些摔倒,刘赫下意识的一只手紧紧抱住怀中的阿斗,另一只手抓紧了窗沿,才勉强没有将阿斗摔在地上。 待马车停稳,刘赫将阿斗送到甘夫人手中,这才跳下马车。 “出什么事了?”刘赫问道。 能让刘赫和两位夫人乘坐的马车出现这等情况,自然是发生了大事,曹军的主力,终于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前方的百姓面对突如其来的数万曹军,吓得全都停下了脚步。一支数十万人的队伍突然停下,在队伍最后方的刘备军受到的波及也最大,这也就是刘赫乘坐的马车为何会停的那么急促的原因。 此时的局势,让刘赫有些不安。 韩义与张飞还没有回来,刘赫身边的兵力也仅剩几百韩义留下的重甲骑兵,虽然这些重甲骑兵的战力用以一当十来形容也不为过,但面对敌方百倍于己方的兵力,在这种压倒性的优势下,即使如何骁勇,也无法改变战局。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韩义回来之前,百姓能将这些曹军主力挡在前面,可这时探子带回来的一个消息,却让刘赫冷汗直流。 一支由曹操手下大将曹纯亲自率领的五千骑军,正以惊人的速度穿过百姓的队伍,直向我方逼来。 刘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支飞驰的骑军竟能在数十万百姓之间穿梭自如,但当他知道这支五千人的骑军正是那支号称天下骁锐的虎豹骑之时,才终于肯相信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自己身边的数百重甲铁骑,此时俨然已经成为刘备军中的最高战力,而他们此时要面对的,便是代表着曹军最高战力的虎豹骑。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落荒而逃 虽然这样一来,曹军的兵力瞬间从数万变成了五千,但在刘赫的心里,其实更希望对手是那些被挡在百姓身后的数万曹军,而不是这五千虎豹骑。 “先生,出什么事情了?”马车中传来甘夫人的声音。 刘赫走到马车旁,轻声道:“前方出现小股曹军,两军马上就会交手,还请两位夫人多加小心。” 刘赫说完这些,思量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两位夫人切记,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轻言放弃,而且你们两人最好不要分开。” “请先生放心,我们记住了。”甘夫人似乎从刘赫的话中听出了事态的严重,所以她的回答显得十分坚定。 在安排好一切之后,刘赫翻身上马,安静的等待着曹军的出现。 当百姓队伍中若隐若现的出现那支人马的身影之后,刘赫突然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话。 “所有人向后撤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回头迎战!” 说罢,刘赫调转马头便飞奔而去。 天机营众人和数百重甲铁骑虽然对刘赫的做法十分不解,可还是在第一时间追随刘赫冲了出去。 只是,就这么将刘备和他的老婆孩子扔在这里,真的可以吗? 刘赫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没有回头。 可他身后的众人之中,还是有人忍不住回头去看。 他们此时才惊讶的发现,身后的五千虎豹骑已经完全冲出百姓的队伍,并很快集结完毕,然而奇怪的是,这些虎豹骑竟然对刘备和两位夫人所乘坐的马车视而不见一般,全部毫不犹豫的追了上来。 众人这才明白,这些虎豹骑的目标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身前的那位天机先生。 而此时的天机先生,逃跑的样子丝毫没有任何高人风范可言,就算用落荒而逃来形容也不过分。 可就是这样一个狼狈不堪的家伙,却让曹操的五千虎豹骑宁可无视刘备和其家眷,也要第一时间上前追杀。 不过,为了一个天机先生而放弃刘备,这个理由似乎有些说不通。 又有人回头望去,这时他们再次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的泰猛和钱专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将刘备和两位夫人所乘坐的两辆马车悄悄赶入了百姓的队伍之中。 这下众人才总算是明白了刘赫的目的,不管虎豹骑的目标是他刘赫也好还是刘备也罢,只要在虎豹骑出现之时掉头就跑,对方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上前追赶。 而那两辆无人驾驭的马车,就好像逃跑时被扔在了那里一样,自然不会引起虎豹骑的注意,即使是注意到了,也会认为车中的人已经上马跑了。 “头儿,成功了。”魏孝看着两辆马车驶入百姓队伍之后,回过头小声说道。 刘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虽然那两辆马车没有暴露,但身后的五千虎豹骑却始终在锲而不舍的追赶着自己,这个时候绝不能放松一点警惕。 以双方的悬殊兵力,想要回头迎敌无异于自寻死路。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玩命的跑,只要与前方的韩义汇合,就尚有一线生机。 这支全力逃跑的队伍其实挺有意思,除了刘赫之外,其他人的武艺都不低,弓马也是十分娴熟,若不是带着刘赫这个拖累,恐怕速度还能再快上几分。 好在是性命攸关的时候,刘赫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之下也发挥了比平时不知要强上了多少倍的实力,所以这速度也不慢。 可饶是如此,仍是无法摆脱身后的五千虎豹骑的追击,而且两军之间的距离反而在不断的拉近。 “头儿,马上就要被追上了,您先走,我带人留下抵挡一阵。”魏孝说着,就要去拉紧手中的缰绳。 骑马是个体力活,骑马逃命就更是个重体力活,刘赫此时已经是气喘吁吁,可他仍是回头白了魏孝一眼,“我说老魏呀,你要是死在这,我每年还不得给你烧纸?我这么懒的人,可不想干那么麻烦的事情。” 魏孝笑着摇了摇头,手中的马缰绳却再没有要去勒紧的意思。 虽然刘赫不想眼睁睁看着任何一个人去死,可这个时候意气用事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得想些务实的办法。 刘赫灵机一动,大声喊道:“谁第一个跑到韩义那,我保举他做个将军!” 本来以为重奖之下必有勇夫,可没想到那数百重甲铁骑却好像没听见一样,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阵型。 “头儿,您这招看来不管用啊。”魏孝小声提醒道。 刘赫当然也看出了这群重甲骑兵的心思,一定是韩义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他们保护好自己的性命,可没想到,韩义这本来出自保护自己目的的命令,却反倒让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若是这些重甲骑兵为了保护自己始终保持现在的阵型,势必无法加速行进,被身后的虎豹骑追上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刘赫不禁苦笑,韩义啊韩义,你小子带出的兵,还真是听你的话啊。 突然,刘赫眼前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转过头,玩味的看向魏孝。 魏孝看着刘赫这种诡异的笑容吓得直发毛,“头儿……您又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刘赫突然扬起手中的马鞭,一鞭子就拍在魏孝战马的马屁股上。战马吃疼,一声嘶鸣之后就冲了出去。 魏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险些摔下马去,等他好不容易调整好平衡,已是超出身后的刘赫等人很远的一段距离。 就在魏孝琢磨着要不要放慢速度之时,就听身后的刘赫大声喊道。 “你们若是有人能在魏孝之前赶到你们韩统领处,我就保举你们韩统领当个将军!” 魏孝这才明白刘赫的用意,急忙催促着胯下的战马,速度不减反增。 可跑了一会,仍是不见重甲铁骑有一人追上,魏孝不禁长叹一声,看来遇到这群谨慎持重的韩家军,就连头儿也只能是束手无策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全力行进的韩家军 魏孝回过头,想看看刘赫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这一看之下,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那些重甲骑兵全都眉头紧蹙,好像在仔细盘算着什么。 魏孝嘿嘿一笑,看来这事有戏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名骑着名为小跳蚤战马的年轻骑卒忍不住开口问道:“先生此话当真?” “当然,我堂堂一个天机先生,说出的话哪有不算的道理?”刘赫一脸的义正言辞。 年轻骑卒好像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问道:“我们若是能赶在前面那个人之前见到我们韩统领,您就能让我们韩统领当将军?” 刘赫眨巴眨巴眼睛,“对,但是你们所有人都必须赶在他前面才行。” 这个条件显然和刘赫当初说的有些出入,当初刘赫只说有人赶在魏孝之前就可以,也就是说即使只有一个人超过魏孝就可以达到要求。 可现在两人这一问一答之间,刘赫轻描淡写的就将条件提升到了所有人的范围,这个条件的难度比起当初不知要加大了多少倍。 年轻骑卒虽然直爽,却一看就不是个笨人,对于刘赫这种临时更改条件的无耻行为自然也能看的出来,但他却好像不以为然,只是低头沉默片刻,便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 刘赫看着年轻骑卒那个手势正在猜测其中的含义,却见年轻骑卒胯下的战马突然窜了出去,紧接着,其余的数百重甲骑兵也随之加快了速度。 这下刘赫都看傻了,仅在转眼之间,那些骑卒就追上了已经跑出好远的魏孝。 这才是韩家军真正的实力,若是没有自己的话,恐怕这些骑卒早就将身后紧追不舍的五千虎豹骑甩在脑后了。 “你的奸计得逞了,人家韩家军也冲出去了,你还留在这不走,想被身后的曹军弄死吗?”秦霜冷冷说道。 刘赫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催马追赶。 这一追之下刘赫才真正体会到韩家军的可怕之处,若论战马的素质,虽说韩家军的战马都是军中一等一的好马,可自己胯下这匹马更是千挑万选的宝马良驹。 但就算是刘赫用尽浑身解数,却始终无法拉近自己与韩家军的距离,反而有些越来越远的趋势。 “平时不好好练骑马,现在你小命就要没了,知道怕了吧?”秦霜嘴上不饶人,可还是一拽刘赫的衣领,像拎小鸡子似的将刘赫拉到了她的马背上。 “抓紧了!”秦霜说着,双腿发力,胯下战马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刘赫显然对这种速度有些不适应,险些坠马,他急忙伸出手,死死的抱住了秦霜。 “往哪摸呢?”秦霜不亏是弓马娴熟,在如此快速的行进之中,依然在颠簸的马背上回过身来给了刘赫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 刘赫揉着红肿的半边脸庞说不出的委屈,刚刚明明是你突然加速,才让我这么手忙脚乱的。是,我是一时情急之下,手不知不觉中往上面放了一点,可你也用不着下这么重的手啊。 “我什么都没摸着,真的。”面对秦女侠,刘赫心里不服,嘴上可是比谁都怂。 可就是这句分明是放下了身段,表明了自己卑微立场,并且语气客气到无以复加的话,却再次惹怒了秦女侠。 秦女侠又是一个漂亮的转身之后,刘赫揉着另一边红肿的脸庞,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到底说错什么了? 刘赫不敢再说什么,小心翼翼的用最标准的姿势抱住秦霜的腰,才总算是在见到韩义之前,没有再挨打。 韩义看着被打成猪头模样的天机先生,一脸的惊讶。 没想到曹军竟然厉害到这个程度,从天机营无一人折损的情况下来看,眼前的情况就只有一种解释,显然是有人单枪匹马冲入阵中,抽了天机先生两个大嘴巴之后扬长而去啊。 看着满脸惊讶的韩义,刘赫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没有解释。 总不能跟韩义说,自己不小心将手放在了不可描述的地方,所以才被秦女侠打成了这个样子吧? “先生,我们所有人都如约赶在那人之前抵达,您答应我们的事可别忘了。”那名年轻骑卒拍马上前说道。 韩义听着年轻骑卒的话,又想起刚刚相遇时韩家军全速行进的样子,不禁眉头一皱。 “你小子跟先生提了什么条件?” 年轻骑卒嘿嘿一笑,没有说话,一旁的刘赫替他解释道:“不是他跟我提条件,是我跟他们提条件。” 虽然有刘赫出面解释,韩义仍是沉着脸对年轻骑卒说道:“就算有先生为你说好话,你刚刚对先生说话的态度也该罚。” 一听这话,年轻骑卒顿时有些泄气,“您说吧,怎么罚?” “就罚你现在马上带着先生回到百姓队伍中去,记住,一定要保护好先生安全抵达。” 刚刚听韩义说要惩罚那名年轻骑卒,刘赫还想替他求求情,可韩义提出的这件事在刘赫看来,实在算不上是什么惩罚。 可那年轻骑卒听到,却一脸的不情愿,“我错了还不行么,咱能不能换个其他的罚法?” 刘赫越听越糊涂,难道是我名声不好?所以这年轻骑卒听到是保护自己,才会有如此反应。 “怎么?你还想跟我讲条件?”韩义冷眼看向那名年轻骑卒,“我告诉你,能将先生安全送达,才是最大的功劳。” 刘赫这才听明白,原来那名年轻骑卒是怕护送自己回去,会耽误他上阵杀敌。 年轻骑卒这才答应下来,带着刘赫由一条僻静的小路悄然离去。 对于韩义要把自己送走的目的,刘赫当然心知肚明。 下一场战斗,将是韩家军与虎豹骑的正面碰撞,恐怕也将会成为整场战役之中最为惨烈的一场战斗。 这一点,从韩义将所有的天机营众人全部留下,并且只派一个人护送刘赫离开就可以看得出来。 韩义的意图,就是拿出全部最强的兵力,争取拿下这一战,这一战的胜负,也将影响到这次逃亡的成功与否。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年轻骑卒 所以刘赫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他知道只有自己离开,兄弟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才能真正的放开手脚。 他也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出一句类似“小心”这样的叮嘱,因为如果那么说了,就仿佛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他坚信,那几个人,一定能活着回来。 好在一路无事,对于天机先生的偷偷离开,虎豹骑似乎也并未察觉,使得刘赫有惊无险的回到了百姓队伍之中,泰猛和钱专一看到刘赫回来,急忙上前迎接。 刘赫询问了一下刘备及其两位夫人的情况,得知两架马车已经被藏在了百姓之中,十分安全。 刘赫这才长出一口气,剩下的事情,只有安静等待韩义的消息了。 探子来报,除了五千虎豹骑之外,其余的曹军主力始终在百姓队伍外列阵等候,似乎暂时没有要进攻的意思。 刘赫找了一块大石头,坐在上面愣愣出神。 泰猛和钱专已经被他派去接应韩义等人,此时刘赫身边的护卫,就仅剩下那名年轻骑卒。 刚刚泰猛和钱专离去的时候,年轻骑卒就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刘赫看得出来,年轻骑卒的想法是让泰猛和钱专留下,好让他自己能回到战场上去。 刘赫本想成全他,但考虑到韩义那里兵力吃紧,泰猛和钱专应该比这名年轻骑卒更有作用,所以只好把他留了下来。 其实还有一点,刘赫很喜欢他直爽的性格,他还那么年轻,刘赫不希望他早早的就丢了性命。 因为没人知道,不远处的那片战场上,将会是一场如何惨烈的景象。 年轻骑卒始终没有下马,不停在刘赫面前转来转去,他不断的焦急望向远处韩义所在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你能不能老老实实待会?转的我直晕。”刘赫坐在大石头上说道。 年轻骑卒撇了撇嘴,翻身下马,大大咧咧的坐在刘赫身边,似乎对身边的这位天机先生没有丝毫的畏惧。 “你紧张什么?你们韩家军到现在历经三场大战,却未折损一人,你难道信不过你那帮兄弟?”刘赫轻声道。 年轻骑卒眉头一皱,“赢是肯定能赢,但这一次,会死人。” 年轻骑卒这句话,像一根刺一样,让刘赫的心一阵刺痛。 刘赫当然相信自己的兄弟能赢下这一仗,可他却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死。 “若我在,至少能让他们少死点人。”年轻骑卒一本正经的说道。 本来心情有些低落的刘赫,却被年轻骑卒这句话给逗乐了,听他这话的意思,仿佛他就是整个韩家军中最能打的那个。 “你小子这份莫名的自信是从何而来的?”刘赫拍了拍年轻骑卒的肩膀。 “我这说正经的呢,先生不要胡闹。”年轻骑卒显然有些不高兴。 “好好好,我不胡闹了,你接着讲。”刘赫急忙摆了个严肃的表情。 “人家都说天机先生有时候像个小孩子,有时候还有些无赖,看来都是真的。”年轻骑卒小声嘀咕道。 刘赫哈哈大笑,似乎还很满意这些对他的评价,“他们啊,说的一点没错。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有时候像个小孩子,有时候又像个无赖吗?” 年轻骑卒转过头,一脸同情,“难道,您有病?” 刘赫笑着摇了摇头,“我有时候像个小孩子,是因为我身边有最亲的人,可以让我在他们面前肆无忌惮的发泄任何情绪。” “哦……”年轻骑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无赖呢?” “只有无赖,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明目张胆的不择手段。这种不择手段的代价,就是要放下所谓的面子。可是跟我想保护的那些人相比,面子什么的算个屁,只要那些人还活着,世人叫我什么,我无所谓。” 年轻骑卒恍然大悟一般,“难怪人家都叫您无赖先生,您也不生气。” 刘赫淡淡一笑,“天机先生也好,无赖先生也罢,都只是个称谓而已。这世上最难堵住的,就是别人的嘴,有跟这些人生闲气的功夫,不如跟自己兄弟喝几杯酒,你说是不是?” 年轻骑卒灿烂一笑,接着突然又一副若有所失的模样,“哎,要是我们大当家的能跟您一样这么想得开就好了。他总是说不许我们再叫他大当家的,可我还是觉得大当家的这个称呼叫着最亲,比那什么狗屁统领强多了。” “你们大当家的不让你们那么叫他,是因为我。”刘赫平静道。 年轻骑卒瞪大了眼睛,“因为您?是您不让我们叫他大当家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把你们从鬼见愁中带出来。其实你们大当家的和我一样,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叫他。他之所以不让你们那么叫,是因为他不想你们再是一群没有名分的人。” “没有名分的人?”年轻骑卒挠了挠头,“什么意思?” “你们一天叫他大当家的,其他人就永远忘不了你们曾经只是鬼见愁中的一群恶人。我知道你们不在乎,可你们大当家的在乎,因为他在乎你们。” 年轻骑卒撇了撇嘴,“这话要放在别人身上我信,可要放在我身上,我可不信。我们大当家的总是对我凶巴巴的,动不动就罚我,你看现在,还要陪您在这待着。我说句您不爱听的话,跟您在这聊天,哪有上阵杀敌痛快。” “你还为这事怪他?”刘赫笑着问道。 年轻骑卒脖子一梗,“怪,当然怪。就算是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说。” 刘赫突然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你知道你们大当家为什么会派你来保护我么?” “还不是为了惩罚我。”年轻骑卒小声嘀咕道。 刘赫摇了摇头,站起身背对年轻骑卒,“你知道这场战斗会死人,他作为全军统帅,何尝不比你更清楚?在这之前,他每次迎敌都只带五百人,为的就是能留下一些兵力,去应对其他有可能会发生的突发状况。可这一次,在明明前方还有数万曹军主力的情况下,他依然选择了留下所有的重甲骑兵,甚至连天机营其他人都要一同参与到这场战斗中去。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只要多一个人参加战斗,就能将伤亡的可能减少一些。但即使是这样,终归有人要死,而且可能还会死很多人。在这个时候,他却偏偏派你来保护我,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好好活着 刘赫转过身,望向年轻骑卒的眼神分外炙热,“韩家军全军数百人,只有一个名额可以避开这一仗,他唯独将这份活下来的希望留给了你,你才是他韩义在这个世上最最在乎的那个人啊!” “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他们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啊!”年轻骑卒跪倒在地,早已泣不成声。 刘赫上前一把揪住年轻骑卒的衣领,将那一身重甲硬生生的拎了起来,“你不愿意,你以为我就愿意吗?他们一路上经历了多少次血战,每次几乎都命悬一线,不就是为了让我活下来吗?我是不会武功,我也很怕死,可我更怕他们因我而死。但我能怎么做?难道我冲过去,陪他们一起死,就可以一了百了了么?我告诉你,即使他们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我也会好好的活下去,因为我的命早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我要连他们的份一起活下去。这世上有比慷概赴死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背负着无数人的希望,好好的活着。” 年轻骑卒如遭雷击,自从他披甲上阵的第一天起,马革裹尸就是他心目中最好的结局。 可今天,一个文弱书生般的男人,却讲了一个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道理。 “好好活着……” 年轻骑卒口中轻声反复念叨着,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从未像此时这般沉重。 渐渐的,年轻骑卒的神情开始平静下来,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清澈。他淡淡一笑,望向眼前那个仍死死抓住自己衣领不肯松手的天机先生。 “先生,我懂了。” 刘赫的脸上出现一丝落寞神情,他松开手,背过身去。 “希望你说的懂,是真的懂。” 刘赫没有看到年轻骑卒那张满是泪痕却笑容灿烂的脸庞,只听到那句略带稚嫩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真的懂了,但从今天起,我要为他们好好的活着。” 人群中一阵嘈杂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几个百姓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 两位夫人所乘坐的马车,好端端的不知为何马儿突然受了惊,在百姓队伍中一阵横冲直闯,无人能拦下,最终竟冲出队伍,直直向前方的数万曹军主力方向而去。 刘赫曾经一度试想过,一旦那辆马车出现状况,该采取怎样的应对措施。 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这辆马车出现与大部队走失的情形,所以即使是刚才那种被虎豹骑追赶的情况之下,他依然派了泰猛和钱专专门负责将马车藏好。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算是这般的谨小慎微,那辆马车最终还是出现了状况,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难道有些东西真的是注定好的,避无可避? 刘赫眉头紧蹙,本来他想一旦马车出现问题,他就会派韩义在第一时间将其追回,可现在这个时候,韩义已无暇抽身,而自己身边…… 刘赫看向那个脸上仍挂着泪痕的年轻骑卒。 还是不行,就算他有韩家军中数一数二的身手,可一个人冲入数万人的敌阵,终究会死的。 可那名年轻骑卒却好似理所应当一般翻身上马,对他一抱拳。 “先生稍候,我去去就来,定将两位夫人寻回。” 刘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声问了一句。 “你不是说你懂了么?” 年轻骑卒一愣,便明白了刘赫的意思,“先生放心,我不会死的。” 刘赫沉默不语。 眼前之人,终究还是不懂。 只不过这个时候,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么? 之所以有这份顾虑,倒不是刘赫怕刘备怪罪,只是一路之上与两位夫人相处下来,实在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车上还有一个曾经被自己抱过的小生命。 一条人命换三条人命,这笔买卖看似划算,可若是一条人命搭进去,最终没换回那三条人命,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更何况,人命能用帐来算么? 年轻骑卒的一句话,让思绪繁杂的刘赫有了一些触动。 “先生不要再犹豫了,先生多犹豫一刻,两位夫人便多一分危险。” 刘赫很想下这个决心,可他知道,年轻骑卒这一去,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 自己刚刚才告诉这个少年活着有多重要,转身就要亲手将他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多可笑。 可面临这个两难的抉择,刘赫终究要有所决断。 “你叫什么名字?”刘赫想着,万一他回不来,至少自己可以在墓碑上亲手刻上他的名字。 “我叫赵云。”年轻骑卒灿烂一笑,调转马头而去。 刘赫听到这个名字,呆若木鸡,已经渐行渐远的年轻骑卒头也不回的喊道。 “放心吧,先生,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刘赫笑了,笑的很开心,可两行眼泪却同时涌出了眼眶。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喜极而泣吧。 这份喜极而泣不是因为年轻骑卒就是那个可以七进七出,单骑救主的世之名将赵子龙。 而是因为那个年轻骑卒,可以活下来。 许多年以后,那名年轻骑卒,终其一生未尝一败,人称常胜将军。 世人只道他武艺盖世,浑身是胆,故有此成就。 却不知当他年过古稀,每每坐在自家院中看那夕阳西下的时候,脑海中总会出现两个人的身影。 其中一人总是对他板着个脸,却把唯一活下来的希望留给了他。 而另一个人,总是没个正行,却讲了一个让他终生以此为信条的道理。 好好活着,是一件比死更难,更加有意义的事情。 在赵云离开后不久,韩义比想象中要快很多的回到了刘赫的身边。 这出人意料的结果,让刘赫感到十分意外,而更令他惊讶的是,韩家军仍是未折损一人。 韩义看出了刘赫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先生走后,我便做好了与那些虎豹骑殊死一战的准备,可他们只是驻足观望了一会,便主动撤退了。” 刘赫这才发现,韩家军虽然一路风尘仆仆,可确实不像有与人打斗过的痕迹。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过河拆桥 “至于原因么,我也说不准。但我想最有可能的,是他们发现先生并未在阵中,不想做无谓的消耗吧。” 对于韩义这个猜测,刘赫虽然认同,但始终觉得虎豹骑废了这么大的劲,却无功而返,终究有些说不通。 “我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虎豹骑看到你的出现,就知道后方出现了问题,而曹操极有可能给他们的命令是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马上要后撤回援。”刘赫在沉思片刻之后,提出了另外一个观点。 韩义笑道:“先生总是说自己只是略懂兵法皮毛而已,如此看来,先生是太过自谦了。” 刘赫苦笑着摇了摇头,即使再不懂兵法,看过了这么多场仗,总会有些领悟,只是这领悟的过程,实在是让人惊心动魄。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你派来保护我的那个少年,我派他执行一件危险的任务去了。”刘赫轻声道。 “危险?”韩义一笑,“在那小子的眼里,这世上哪还有危险的事。” 刘赫平静道:“可能会死。” 韩义笑意全无,沉默不语。 “可他跟我保证过,他不会死。”刘赫仍是一脸平静。 韩义这才重新露出一丝笑意,“那就是了,这小子说了不会死,就一定死不了。先生可知我为何会派他来保护您?” 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可刘赫仍是摇了摇头,故作不知。 “这小子天生是块练武的材料,在我手下之中,绝对是一等一的人才。加以时日,成就必定在我之上。不是我自夸,除非您是下了让他独自面对前方数万曹军的那种荒唐命令,否则以他的身手,根本就死不了。”韩义说起赵云,一脸的得意。 “我好像就是下了你说的那种荒唐命令。”刘赫终于无法再故作镇定,小心翼翼的说道。 韩义轻声“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要不派人去接应他一下?”刘赫试探的问道。 韩义摇了摇头,“实话不瞒先生说,这孩子是块璞玉,可玉不琢不成器,他若是想成为一代名将,必须经过一场生死的历练。相信先生也看得出来,我总是不舍得这孩子,可总有一天,他要自己去面对。这次虽然是阴差阳错,可这也许就是上天的安排。” 刘赫轻轻拍了拍韩义的肩膀,“要说打仗我不如你,要说看人,你可就不如我了。你放心吧,以他的面相,必定会是善终,所以他此次一定可以平安回来。” 韩义点了点头,“对了,先生到底是派他去做什么了?” 刘赫将来龙去脉这么一说,韩义听完大惊失色。 “先生为何不早说此事与两位夫人有关?” 刘赫一愣,虽然两位夫人走失是件大事,可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韩义也不顾不上刘赫了,急忙转头下令,“你,你,还有你,你们带三百人,不,五百人,赶紧把两位夫人给我找回来。” 思量片刻,韩义继续说道:“还是不行,只留一百人在这里,其他人全都给我去找,一定要把两位夫人安全的带回来。” 韩家军得令,马上动身,韩义望着远去人马的背影,眉头紧蹙。 刘赫在一旁,看着异常紧张的韩义,笑而不语。 刚刚发生过一场血战的山谷外,有一处清幽僻静的树林,树林之中,张飞站在那里,愣愣出神。 “三将军,该走了。”一名老卒小声提醒道。 张飞显然是被这句话打断了思绪,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是啊,该走了。” 仅剩的三百名骑卒全部翻身上马,在张飞一声令下之后,策马飞奔而去。 从他们的脸上,没人能看出他们刚刚经历过什么,而他们的身后,是将近七百座新建的坟冢。 当张飞回到刘赫身边时,战局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在赵云和随后接应的数百重甲铁骑冲入前方曹军主力之后,数万曹军的阵型竟被这区区数百人生生拉扯而发生了偏移,最终向北而去,让出了百姓队伍向东去的道路。 在接到这条线报的时候,韩义和刘赫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些曹军在等待多时之后仍不见虎豹骑返回,又无法与后方的大部队形成对刘备军的包围之势。正打算撤退之时,恰逢数百重甲铁骑冲阵,才会导致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局面出现。 但不管怎样,前方的道路算是暂时通畅了,韩义展开地图,仔细研究之后,决定继续前行。 这么做虽然有些冒险,但韩义看到了一个机会,前方不远处就是当阳桥,只要在全军过桥之后将其毁掉,就可以争取到很多逃跑的时间。 过河拆桥的最大好处,不仅能浪费敌方重新搭桥的时间,还能在对方搭桥的时候骚扰敌方,只要能在这里争取半日的时间,刘备军就能在被追上之前率先抵达江夏城。 虽然有韩义坐镇,可刘赫的心里始终有些不踏实。 虽说前方曹军主力撤退也有几分道理,可若是换做他刘赫作为曹军主帅的话,是绝不会让辛辛苦苦绕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才赶到敌人身前的主力军轻易后撤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忍不住再次向韩义讨教。 这一回,韩义很贴心的用通俗易懂的话给他解释了一下,才让刘赫茅塞顿开。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曹军主力是何想法,你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曹军主力同样不知道。 在刘赫看来,前有曹军主力拦路,后有追兵,中间还掺杂着五千虎豹骑,每一处都让人提心吊胆。 可在曹军主力的眼里,同样有他们的顾虑。他们长途奔袭之后发现眼前只有百姓,并未有刘备军的踪影,便知道刘备军是调转方向去迎战后方的追兵了。 在那之后,五千突围的虎豹骑见到韩义出现,便撤军回援后方。而虎豹骑的音信全无,在前方的曹军主力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后方大本营有危险,另一种是虎豹骑全灭。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独守当阳桥 但任凭这两种情况中的哪一种,曹军主力的最佳选择都是撤军。 所以在这个时候,曹军主力的撤退是必然的,而非刘赫原本所想的那般是由于侥幸。 这么一番解释下来,刘赫总算是放下了心。 本来还担心百姓们无法快速行进,耽误了行程。可也许是不久之前的曹军主力拦路,再加上那支被称为天下骁锐的虎豹骑就从自己的身边飞驰而过,百姓们一听要继续前进,一不叫苦二不喊累,马上痛快的动身出发,速度还比以前快了许多。 一切都在向有利于刘备军的形势发展,这让刘赫欣喜不已。 最终那数十万百姓终于赶在追兵之前过了当阳桥,可这桥却一时半会还不能拆,因为赵云和那数百牵制住曹军主力的重甲骑兵还没有回来。 张飞独自站在当阳桥头,心中有些犯嘀咕。 虽说自己不怕死,可天机先生也不能让我一个人在这阻断曹军追击啊。 一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转头去看藏在一边草丛中的刘赫。 刘赫见张飞向自己看来,急忙挥了挥手,示意他回过头去。 刘赫这么安排,当然有他的考虑。 一路行来,几乎所有的情节都按照原本的剧情展开,既然有了刘玄德携民渡江,又有了赵子龙单骑救主,又怎么能少了张翼德喝退曹军? 而且现在看来,刘赫也找不出第二种比这更好的阻断曹军的办法了。 韩义虽然对于刘赫提出的这种大胆提议抱有迟疑态度,可毕竟只要是刘赫坚持的事情,就从未出过意外,于是也就默认了刘赫的这种做法。 这下可苦了张三爷,被蒙在鼓里不说,还被一个人丢在了当阳桥头,像个傻子一样等曹军追上来。 好在率先出现在当阳桥头的并非是曹军,而是那数百重甲铁骑。更让张飞欣喜不已的,是那辆两位嫂嫂乘坐的马车也一并回来了。 刘赫看到马车出现,急忙从草丛中跳了出来,上前一问,才知道赵云果然如他料想中那样,单枪匹马的去救阿斗了。 而有一点却让刘赫有些意外,糜夫人并没有死,也在这辆马车上。 听那些重甲铁骑说,赵云是在糜夫人想要投井自尽之时一把将其救了回来,再加上后续援兵赶到,才避免了一场悲剧发生。 刘赫看着护送马车远去的数百重甲铁骑,心中有些替他们担心,若是韩义看到他们傻乎乎的真的就只把两位夫人带回来,而将赵云独自扔在了长坂坡,不知会给他们什么脸色看。 “先生你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咱们先把桥拆了?”张飞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行啊。”刘赫阴阳怪气的回答道。 张飞显然是没听出刘赫的意思,挥舞起丈八蛇矛就要砍断桥桩,却听刘赫继续说道:“反正一会你侄儿被挡在对岸过不来,你大哥那里你自己去交代。” 张飞眨巴眨巴眼睛,手中的蛇矛也放了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突然眼神一厉,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帮王八蛋,我侄儿要是回不来,他们一个都别想活,老子就站在这,看谁第一个来送死。” 刘赫一拍手,“对,就是这个气势,保持住。” 说罢,刘赫又转身钻入了草丛中。 等刘赫打了一个盹醒来,张飞依然手握丈八蛇矛,保持着刚才的那副威武神情,只是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好了,先歇会吧,等曹军来了再说吧。”刘赫无奈道。 张飞这才如释重负,揉了揉已经有些麻木脸,“先生,我不是不信你,可你说的,真的管用么?” “问都问了,还好意思说信我?”刘赫没好气道。 张飞憨厚一笑,“你看我,就是不会说话,以前总惹大哥不高兴,现在又惹先生不高兴。” 刘赫看着这位天底下能排进前十的名将那副憨态,不禁好笑。 “好了,好了,我不生你气,你就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保证能将曹军拦住。” “哦……”张飞明显是还有话说,却又无从开口。 突然,他神色严肃起来,看着远处,轻声道:“来了。” 刘赫被张飞那突如其来的判若两人模样吓了一跳,急忙顺着张飞的视线望去,却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刘赫虽然没有丝毫异样的感觉,但看到张飞的神情就知道他所言不虚,于是便安静的站在那里张望。 一个身影渐渐出现在视野之中,刘赫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脸上的兴奋之色愈发强烈。 是赵云,赵云回来了! 那匹名为小跳蚤的战马速度奇快,转眼间就已经来到桥头。 刘赫赶忙迎了上去,却发现赵云原本的一身白袍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 “先生,我回来了。”赵云灿烂一笑,若不是他脸上满是未干的血迹,根本看不出他刚经历过一场生死血战。 张飞拍马上前,一拍赵云的肩膀,“小兄弟,好样的,对了,我侄儿呢?” 赵云拨转马头,露出背后熟睡中的阿斗,“这孩子还真厉害,竟然睡着了。” 张飞有些不放心,用手轻轻一拍赵云背后的阿斗。 在他眼里只是轻轻的一拍,可还是婴儿的阿斗哪受得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可张飞听到这声孩子的哭声,却笑着抹了抹眼角。 “好,好啊……回来就好。” 本是充满温情的时刻,却被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搅得气氛全无,张飞望向飞驰而来的曹军,对赵云说道:“小兄弟你先撤,这里就交给我了。” 刚刚经历一场死战的赵云也不托大,对刘赫和张飞抱拳行了一礼,便向大部队追赶而去。 赵云刚刚离开,曹操大军便杀到了。 已经躲在草丛中的刘赫,看到这种场景突然有些心虚。 本来按他的想法,是应该在赵云过桥之后就将桥拆掉的,可现在的局势却有些微妙。 此时若是张飞动手拆桥,无疑是告诉曹军自己没有把握拦住对方,而且就在桥被拆掉之前,曹军就会杀到眼前。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张三爷的大嗓门 可如果不拆桥,张飞真能喝退眼前茫茫多的曹军么? 想到这里,刘赫不禁向身后望了一眼。 好在在此之前,他就叮嘱天机营几人带上一些士兵,学着书中的桥段将树枝绑在马尾上,在后面的树林中反复来回。 树枝扬起地上的尘土,此时看来确实像有大军埋伏的样子,这多少能起到一些震慑对方的作用。 剩下的,就只能寄希望于张飞接下来的那一嗓子了。 刘赫满怀希望的看向张飞,却发现张飞也满怀希望的看着自己。 很明显,张飞是忘词了…… “吾乃燕人张翼德是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无奈之下,刘赫只得小声提醒道。 张飞用力点了点头,信心十足的大喝一声。 “吾乃燕人张翼德是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阉人?你小子是个宦官?”曹军中不知是谁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躲在草丛中的刘赫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燕啊,是燕啊,不是阉,是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的燕啊。 你们以为我疯了?找个太监来守桥? 你们这帮没文化的王八蛋,我要真找个太监来你们会怕么? 刘赫越想越气,他不断比划着,示意张飞再喊一遍,而且要用足了力气。 张飞暗自运足了气,使出了吃奶的劲再次喊道。 “吾乃燕人张翼德是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这一嗓子可真够劲,曹军不说是人仰马翻吧,至少前排的战马都躁动起来,有许多士卒也急忙堵住了耳朵。 刘赫这下可算是来了精神,看来只要再来一嗓子,一定可以喝断当阳桥,吓退曹军。 “你小子是不是找死?马都惊了,你再喊一个试试!”曹军中又有人说道。 刘赫有些纳闷,不对啊,这帮孙子的反应怎么跟书上的不一样啊。 张飞是个火爆性子,一听这话,当时就急了,不等刘赫提醒,便再次脱口而出。 “吾乃燕人张翼德是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这一嗓子喊出来,那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刚刚一片嘈杂的曹军顿时鸦雀无声。 张飞一脸的志得意满,望向曹军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霸气。 刘赫只觉一阵耳鸣,甚至还有些眩晕,可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想到这些,他不顾自己的头晕目眩,转头向那些曹军望去。 哎,不对啊,这帮曹军怎么有些怪怪的…… “你小子脑子是不是不好使?让你再喊一个试试,你还真敢喊,听不出好赖话是不是?” “还跟他废什么话,砍他!” 看着曹军突然一窝蜂似的向自己冲来,张飞觉得越是这个时候越应该保持临危不乱的姿态。 反正有天机先生在,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咦?先生人呢? 草丛之中,哪还有那位天机先生的影子,张飞四下望去,却见身后的刘赫正甩开两条腿玩命的跑着。 “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张飞似乎还对刘赫抱有一丝期望。 “还能怎么办?跑啊!”刘赫头也不回的喊道。 张飞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刘赫的什么计谋,而刘赫也是真的在逃命。 刘赫拼命的跑到小树林中,翻身上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别看没几步远,可他已经把所有力气都用上了,此时的他也说不出话来了,急忙做了个撤退的手势,便策马飞奔而去。 天机营几人急忙招呼带来的士兵,拍马赶上。 张飞仔细琢磨了半天,总觉得这事有哪里不对,好像跟刘赫一开始跟自己说的不太一样。 他刚想开口询问,就听身后一声巨响,他回头望去,不禁瞪大了双眼。 当阳桥上挤满了争先恐后的曹军,以至于不堪重负,应声折断。 桥上的曹军落入水中,后面还没来得及上桥的曹军虽然勉强止住了前冲之势,却在身后其他人的拥挤之下也掉入水中。 一时间,曹军人仰马翻,互相踩踏,死伤无数,一片鬼哭狼嚎。 张飞看到这副情景,不禁对刘赫伸出大拇指,“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啊,佩服,佩服!” 刚刚还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的刘赫,此时俨然一副高人姿态,还做了个早就掌控全局的傲娇表情。 其他人显然也没想到,刘赫这看似荒唐的计谋竟然会有如此奇效,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仰慕之情。 只有刘赫自己最清楚,这一切不过是侥幸罢了,好在最后的结果却是殊途同归,这误打误撞之下,竟然最终成就了当阳桥张飞喝退曹军的一桩美谈。 眼下全军已经过了当阳桥,这次逃亡终于要结束了,刘赫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他扫视着身边的天机营几人,还好,一个人都没少,他们都还在。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身边一个普通士卒的身上。 怎么会是他? 就在刘赫惊讶于眼前之人的身份之时,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 刘赫只觉一股强烈的杀气从身后逼来,他回头望去,那身再熟悉不过的黑色盔甲,正是那支虎豹骑。 当阳桥已断,这些虎豹骑虽然人数不多,可他们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 难道…… 刘赫想起那副场景,不禁冷汗直流。 这些虎豹骑,分明是硬生生的踩在落在水中的曹军身上过来的。 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让刘赫突然清醒了过来,再往肩头望去,一支箭矢几乎贯穿自己的左肩。 而刘赫的左肩,正是旧伤未愈之处。 刘赫突然意识到,这些虎豹骑很有可能是有意瞄准自己的伤而来的,仅凭骑马的姿势就能看出自己身上的伤究竟在何处,并且第一时间朝伤处下手,这种阴冷残忍的手段让刘赫有些不寒而栗。 “先生!”张飞惊呼道。 “不用管我,快撤,我还能扛得住!” 刘赫此时表现出的这份坚毅,让所有人大感意外,没想到一个文弱书生,身负此等重伤竟还能支撑下去。 可他们没有发觉,刘赫在喊出这句话之后,目光却下意识的看向刚刚那个让他大惊失色的普通士卒。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抵达江夏 然而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瞥,却让刘赫正好看到那惊人的一幕。 一支箭矢从背后射来,当场贯穿胸口,那名士卒连吭都来得及吭一声,就跌落马下。 刘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人落马之后,瞬间被追上来的虎豹骑的铁蹄踏成了肉泥。 一股血气上涌,让刘赫一口血就喷了出来,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眼皮也越来越重,他想对身边人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接着就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布置的十分雅致的房间内。 “醒了?”和他上次昏过去时一样,仍是诸葛亮独自在他身边,只是这一次,诸葛亮表情凝重,话语中也没有了原先那股调侃意味。 刘赫坐起身,伴随着浑浊的呼吸,脑袋也有些发沉。 诸葛亮轻声道:“多亏了张飞和你那帮弟兄,拼死把你从虎豹骑的手里救了下来。” 刘赫看向诸葛亮,却说不出话来。 诸葛亮猜出了刘赫的心思,“放心吧,他们都没事。” 虽然刘赫什么都没说,但脸上的表情明显平缓了许多。 一阵沉默。 当刘赫缓过一些精神,勉强可以下地的时候,诸葛亮才再次开口。 “他……”诸葛亮欲言又止。 “我亲眼看见了,他死了。”刘赫平静道。 诸葛亮长叹一声,“你没醒的时候我想了很久,这件事只有你我两人知道,应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天意。” “其他人知道了么?”刘赫突然问道。 诸葛亮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我想等你醒来跟你商量之后再做决断。其他人那里,我只说他是逃亡途中受了惊吓,才变成那个样子的。” 刘赫眉头一皱,“关羽和张飞信了?” “不好说,但至少没有明确表示出质疑的态度。”诸葛亮说这话时,明显压低了嗓音。 刘赫只是“嗯”了一声,便陷入沉思。 从襄阳出发之前,诸葛亮带刘赫去见了一个人,一开始刘赫还以为是诸葛亮结识的世外高人,可没想到竟是一个和刘备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跟刘备唯一的区别,就是天生有些痴傻。 刘赫一见这人,便有了和诸葛亮一样的心思,用这人做刘备的替身,一旦逃亡路上遇到什么危险,这个穿上刘备的衣服,坐上刘备的马车就和刘备一模一样的人,就可以帮刘备逃过一劫。 而真正的刘备,则在乔装打扮之后,混入了军中,成了一名普通士卒。 为了确保刘备的安全,此事刘赫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天机营的那些兄弟都不知道。 可就是因为这点,才使得当时刘赫让他们带上一些士兵去当阳桥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挑上了真正的刘备。 刘赫也正是因为刘备就在自己的面前暴毙,才在一时刺激之下抱鞍吐血的。 而眼下,那个痴傻的假刘备还没有暴露,真刘备的死讯也没有公开…… “你有何打算?”诸葛亮的话,打断了刘赫的思绪。 刘赫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风迎面而来,头脑虽然清醒很多,却仍是没有任何头绪。 “假刘备的事,能瞒的住?”刘赫好像是在问他自己。 “想瞒有想瞒的办法,不想瞒有不想瞒的办法,关键是看你,到底想不想瞒。”诸葛亮语气平静。 刘赫转过身,冷眼望向诸葛亮,“你还在想着那事?” 诸葛亮淡淡一笑,“当初你不想自立,再加上又有刘备这个人和之主,所以一切顺理成章。但现在刘备已死,他留下的这份基业虽然不大,却足以让你大展拳脚,何不顺势接纳呢?” 刘赫再次转身望向窗外,“你为何如此执着于要让我自立?” “我又为何总自比管仲乐毅之贤?”诸葛亮寸步不让。 刘赫语气坚定,“可我不是燕昭王,更不是齐桓公!” 诸葛亮如遭雷击,神情落寞,“为何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你却这样的不在意?” 刘赫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回头再去看一眼。 门开,门关,只剩刘赫一人。 这是一座幽静的院落,刘赫猜想,这里一定是江夏城,而这座小院,则是刘琦特意为自己安排的。 侍女只有两人,却出落的极为标致,有一种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气质。 见天机先生从房中出来,两人极为乖巧的捧上一袭袍子,不等刘赫自己动手,便已为他穿戴好。 自从诸葛亮走后,刘赫的心中更是烦乱,好在这座院落地处清幽之地,并无他人在此,想起马上将要面对的种种烦事,刘赫决定先自己出去转一转。 侍女倒也懂事,没有打听刘赫要去哪里,只是小心的提醒刘赫身子刚好,不宜多动,并说已经在准备饭食,希望天机先生一会回来吃些东西。 别看刘赫这天机先生的名头有些时日了,可还是第一次被人伺候的如此贴心。看那侍女温婉可人的小心模样,一时想多走走的想法也没了,只说就在门口转转,不走远。 走出院门,刘赫不禁伸了个懒腰,无意中一扫,就见街上有好几波人一看到自己出来,马上转过头去,有的假装聊天,有的故作小贩的叫卖。 刘赫淡淡一笑,没有理会。 难怪张晓菲当初会被刘琦给迷得五迷三道的,看来这位荆州的大公子,还真是个细心的人。 既然如此,自己倒也安心,这满街的百姓有一半是乔装打扮来保护自己的,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这样一来,想看看此地民风民情的兴致可就少了大半。刘赫索性蹲在院门口,意兴阑珊的扫视着面前的这条街道。 街角处的一个摊子,引起了刘赫的兴趣。 这是一处算命的摊子,与从前见过的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一副阴阳鱼八卦图作为招牌。 可这位算命先生的长相,倒是有些世外高人的风范,鹤发童颜自不必说,单说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绝不是普通凡夫俗子能有的。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算命老者 刘赫观望了一会,看那算命老者气定神闲的模样,料定此人并不是刘琦安排的,这才晃晃悠悠的向那摊子走去。 刚一坐下,还不等刘赫开口,老者便率先发问:“这位公子大富大贵的命格,走起路来却为何如此不顾仪态?” 刘赫坏坏一笑,“就知道你会来这一套,你们这群算命的逢人便夸的本领,恐怕都是一个祖师爷教的吧?” 刘赫其实就是没事闲的,来这里的目的也就是拆拆老头儿的台,找找乐子。 谁知老者不仅不尴尬,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不瞒公子说,老朽我的生意一直不好,刚刚那套词还是我用一壶酒从城南的老李头那里换来的,那老李头还说什么保证好使,公子您是第一个,我看就不怎么好使吗。等公子您走了,我就去找老李头说道说道去。” “我这刚坐下,你就盼我走?”刘赫有些哭笑不得。 老者憨憨一笑,真不知道如此实在之人,怎能做这靠顺情说好话挣钱的营生。 刘赫一皱眉,一本正经道:“我看你也别找那个什么老李头了,我来教你几句,包你好使。” 老者眼睛一亮,显然信以为真。 “首先,你得搞清楚,来算命的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老者很认真的问道。 刘赫一拍大腿,“有钱人哪,你想想,穷人怎么算都还是那个穷命,谁来这里找不痛快?再说了,一个有上顿没下顿的主儿,坐这你跟他说,他是如何大富大贵的命,他能信么?” 老者不住的点头,一脸信服。 “这来算命的有钱人嘛,还分三种。一种是信的,一种是不信的。” “那还有一种呢?” 刘赫嘿嘿一笑,“还有一种,就是我这样来捣乱的。” 老者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公子倾囊相授,怎么会是来捣乱的。公子倒是说说,信的怎样,不信的又怎样。” 刘赫砸吧砸吧嘴,故作高深,“这信的,不用你招呼他,他就主动来了,而且一个月能来个七八回,为的就是听几句吉利话。可有一点,你每次不能说一样的,得变着法的夸他,要不然总听一样他就听烦了。要是赶上第一次坐在这的,你就使劲的夸,夸的越大越好,他肯定是在别的地方听烦了,到你这换换口味,你要是夸小了,这个大户你可就留不住了。” 老者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竹简,竟将刘赫这些信口胡诌的话一字不落的几下,并不住称赞,有理有理。 刘赫一见更来了精神,“还有那不信的,那他肯定不会主动坐过来。这时候你就得自己想办法了。夸肯定是不好使了,你得说他有灾。光有灾还不行,还得有破解的办法,你得自己把自己说的这套给圆上,只要圆上了,他十有八九就信了,到时候还不得乖乖的掏银子?” 老者奋笔疾书,如获至宝一般。 写完之后,老者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 “公子说的,可比老李头教我的那些有用多了,老朽在这里谢过了。” 刘赫一摆手,“哎,别这么说,能遇到就是有缘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老头淡淡一笑,“既然是缘分,今日老朽就送公子一卦如何?” “算卦就免了,看看手相吧。”刘赫说着,伸出了左手。 可这伸手容易,想收回来可就难了。 刘赫只觉自己的左手像被定住了一样,等他察觉,想要抽回的时候却为时已晚。无论他怎么用力,都不能移动分毫。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名老者,这一切分明就是这人在作怪。 可那老者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似乎并没有要为难他。 话虽如此,但刘赫此时哪知道老者的底细,唯有不停的挣扎。 “公子既不是此世之人,为何要来此世?” 刘赫闻言如遭雷击。 “公子既已知此世结局,为何要管此世?” 刘赫汗如雨下。 “公子既不愿此世终老,为何要留此世?” 刘赫呼吸渐渐急促,可仍是咬紧牙关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老者忽然放声大笑,刘赫的左手也应声恢复自如。 他揉了揉已有些麻木的手腕,却发现那笑声竟已在空中。 他猛地抬头望去,只见那老者上身尚还有具象,下身已经化作一团雾气。 “我是何人不重要,公子要弄清你自己是何人才是呀。” 随着老者笑声远去,那半人半雾的身形也随之消失不见。 这难道是仙人? 这个荒唐的想法起初刘赫自己也不相信,可他发觉街上的其他人对老者凭空飞起继而消失不见的这种匪夷所思的行径,竟好像视而不见一般。 若说一般百姓不敢靠近倒也在情理之中,可他们脸上那平静如初的表情,分明就是根本没看到这一幕。 甚至,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那位老者的存在。 刘赫缓缓低下头,刚刚那算卦摊子明明是个小木桌,可此时眼前却为何是块石板? 果然,除了他以外,谁也没看到那位老者。 刘赫神情恍惚,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院子,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吃的那顿饭。 当他意识清醒一些,已经是傍晚了。 夜凉如水。 后院一汪池水,恰好将一轮圆月映照其中,让那赏月之人不用抬头,便能看个真切。 刘赫望着那轮水中的明月,愣愣出神,只是总有几尾锦鲤不合时宜的浮出水面,让那轮明月在水中不停摇曳。 乱。 一个字,概括了刘赫现在的心境。 老者的出现,似乎是一个信号,在提醒着自己,一切都变了。 从何时开始的?刘赫记不清了,更说不清。 让他最为记忆犹新的,是糜夫人的安然无恙。在当阳桥看到那一幕时,他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可具体是什么,却说不出来。 难道仅仅是这一点点改变,就让所有事情的轨道改变了么? 难道一个人的活,是以另一个人的死为代价的? 是否真的如此,刘赫不得而知,也无处印证。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孤儿寡母 也许这一切,从开始刘琦撞飞他的时候就改变了,甚至可能当初他就不应该遇到诸葛亮。 可一切就那么发生了,而且还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现在摆在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保着那个傻乎乎的假刘备,把这出闹剧演完。 另一个选择,则是如诸葛亮所说的那样。 自立为君。 怎么看都是第二个更有吸引力吧…… 只是如果真的让一个叫刘赫的人统一了三国,那三国还是三国么? “先生,打扰了。”不知何时,甘夫人悄然出现在身旁。 刘赫收起思绪,只是淡淡一笑,欲言又止。 面对这个曾经对自己诸多信任又委以重任的人的遗孀,谁敢说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先生今后作何打算?”甘夫人斥退左右后,轻声问道。 刘赫身子微微一颤。 这个问题,那个号称天下第一谋士的人问过他,无可厚非。 可偏偏是这个女人,问不得。 “你都知道了?”刘赫望着那个女人的平淡神情,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甘夫人轻轻点了点头,“我夫君是当世豪杰,当年与曹操青梅煮酒之时,尚可从容应对,又怎会因区区十万追兵而失了心智?虽然两位叔叔都不曾看破,但我知道,那个痴傻的男人绝不是我的夫君。” “对不起……”刘赫踌躇许久,却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先生不必自责,”甘夫人打断了刘赫的致歉,“我知道先生也是为了保护我夫君,怎奈我与他缘分至此,这不是先生的错。” 刘赫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谢过,“此事夫人未和关张二位将军商量,便来找我。论军中资历,我远不如二位将军,论感情,我更不如他们当年桃园之谊,夫人何以如此信得过我?” 甘夫人眉头一蹙,望向怀中的阿斗,“先生误会了,我今天来不想为难先生,只是想知道先生的意思。如今我们孤儿寡母,即使有两位叔叔在,也无法维系夫君留下的这份基业。先生若想要,尽管拿去,夫君留下的这些士卒交予先生手里,想必他在天之灵也能安心。” 刘赫背过身,沉默不语。 甘夫人安静的等待着答案,可怀中的阿斗却突然哭闹起来。 甘夫人生怕打扰了刘赫,急忙去哄,却见刘赫走到身前。 “能让我抱抱他么?” 还是那个年轻人,还是那个同样的要求,可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夫君尚在,自己是夫人,孩子是少主,可现在,不过是无所依靠的孤儿寡母罢了。 若那年轻人为了斩草除根,转身将孩子丢入池中…… 也许不该这样揣度那个年轻人,可面对如此大好的时机,谁又舍得错过呢? 可那年轻人的笑,好像不曾变过…… 刘赫接过阿斗,抱在怀中,动作依然很笨拙,可阿斗却停止了哭闹。 阿斗笑了,刘赫也笑了。 “上次你不是问我愿不愿意做这孩子的老师么,我当时说不行,可现在有些后悔了。” 甘夫人捂面而泣。 刘赫抱着阿斗,安静的等着这位母亲宣泄压抑已久的情绪,为了自己的孩子,她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关张两位将军,你也知道他二人的脾气,免得节外生枝,至于那个男人……还请夫人暂时忍耐,毕竟阿斗年幼,还需要他在那稳定军心。” 甘夫人擦干眼泪,接过阿斗,轻轻点了点头,“一切听从先生安排。” 次日,刘备军中众人皆知,主公刘备身染重病,军中事务由天机先生刘赫全权处理。 刘琦专门为驻扎在江夏城中的刘备军准备了一处容身之所,虽说江夏城不比那荆州州府襄阳城富庶,可这一次划拨给刘备军驻扎的地方,可比当初在襄阳城时要大得多。 此时刘备军中如此重大的权力交接,总要有个交代。 可那座比当初的中军帐不知气派多少倍的议事厅中,却是气氛微妙。 军中所有有官职在身的武将,全部汇聚厅中,这时候一个个全都低着头沉默不语,只等一人表态。 关羽坐在右手方最靠近主位的位子上,这位刘备军中的第二号人物,面无表情的双目紧闭,任由桌上的茶凉了再换,换了再凉,却始终不发一言。 不表态,就是表态。 “二哥,你倒是说句话呀。”张飞是个急性子,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关羽倒是对张飞这句似乎有些反应,但也只是伸手抚了抚垂落胸前的长须,便再无下文。 “这……哎!”张飞一跺脚,索性扭过头去,不再去看。 刘赫与身旁的诸葛亮对视一眼,诸葛亮心领神会,走到关羽面前。 “关将军有什么想法,大可讲出来,如果哪里有分歧,我们可以一起商议吗。” 关羽闻言睁开双眼,难得的给了诸葛亮一个面子,“既然军师开口询问,我关某就开门见山。他刘赫想坐我大哥的位子,我不同意。”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 以关羽在刘备军中的地位,他若是不赞成此事,多半这事就算黄了。 诸葛亮淡淡一笑,“关将军何出此言?天机先生只是暂时代为打理,等主公身体痊愈,一切便恢复如初。” “若我大哥的病好不了呢?”关羽冷冷问道。 众将一听更是面面相觑,刚刚听说主公只是身体抱恙,具体什么病还真不知道,可现在听关羽说的,怎么好像主公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 饶是张飞这等粗枝大叶之人,也明白这话一说出口,军心定会涣散。 他猛地起身,一指关羽,“二哥,你怎能如此说话?” 相比张飞的激动,关羽倒是出奇的冷静,“这个时候,一切都要做最坏的打算,我比谁都希望大哥平安无事,但大哥重病期间,我必须替他守住这份家业。” 张飞怒道:“人家天机先生只是暂时代理军务,怎么到你这就成了要夺权似的!” “现在是这么说,可你们谁能担保以后不会?你能担保么?”关羽冷眼望向张飞。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争是争 张飞一时语塞,这种事情最怕反复推敲,虽说眼下刘赫的人品他是信得过的,可这天下为了权势而改变心性的人还少么? “在场的你们谁能替他担保?只要有一个人说能,我关羽就绝不说二话。”关羽咄咄逼人的扫视众人。 众将一听这话,一个个把头低得更深了。 莫说是不敢站出来替刘赫担保,就算敢,在您二将军的眼里,我们这群人又算得了什么? “我敢!”门外走进一人。 关羽刚要发作,但看清来人身份之后,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做声。 这人,还真敢,而且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有资格。 甘夫人见无人应声,这才走到正中。 此时的甘夫人,与昨晚判若两人。 一身汉服,庄严素雅,却不失威严。 身后的糜夫人,也是同样是汉服装扮,只是相比甘夫人还是略逊一筹。 然而糜夫人怀中抱着的阿斗,虽说还是个孩子,却无疑是三人中分量最重的一个。 你关羽和刘备再亲,能亲的过他的亲生骨肉? 甘夫人几步走到关羽面前,微微施了一礼,“叔叔此番也是为了夫君着想,这份情嫂嫂心领了。但叔叔说的是家事,夫君他想的却是天下事。夫君这几日清醒时,曾反复叮嘱,一定要天机先生出面主持大局,只是当时叔叔不在身边,还望叔叔体谅。” “嫂嫂,这……”话说到这个份上,关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甘夫人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关羽震惊不已。 “我夫君令牌在此,见令牌如见我夫君,从今日起,令牌交予天机先生保管,如有不从者,军法处置!” 关羽看着甘夫人手中那面令牌,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刘备一向谨慎,这令牌也很少拿出来示人,可这令牌的分量可是众人皆知。 令牌一出,一切尘埃落定。 众将见令牌皆行跪拜之礼,唯独那个得了令牌的家伙,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在手中不停的把玩着,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关羽看到这一幕,心中更是愤懑,可既然嫂嫂出面为其担保,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这玩意还挺沉的。”刘赫笑着说道。 这下别说关羽,就连一直站在刘赫这边的张飞也有些听不下去了,见此令牌如见大哥本人,就算你再得大哥赏识,也不能如此对待此物。 张飞刚要发作,就见刘赫嬉皮笑脸的走到身前,将令牌往他手中一塞。 “我这个人记性不好,一天到晚丢三落四的,我看这块令牌还是交给三爷保管吧,等我要用的时候,再来找你借。” 在场所有人听得真切,刘赫说的是借,不是要。 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将这到手的大权还了回去。 简简单单一个字,又表明了自己无意窥探的立场。 一向清高自傲的关羽笑而不语,心服口服。 张飞哪能一时明白那么多,手捧着令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好求助的望向关羽。 关羽莫名的放声大笑,一把抄起张飞手中的令牌,又塞回了刘赫手中。 “先生这回可是所托非人了,若说起丢三落四,我这三弟自称第二,这整个军中可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关羽突然神情严肃,行了一个他只对刘备才会行的大礼。 “从今以后,我兄弟二人,愿听天机先生调遣。” 张飞见状,同样行此大礼。 众将亦然。 刘赫正了正衣襟,躬身还礼。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会这一手。”诸葛亮摇着那把从不离手的羽扇,笑容玩味。 从议事厅出来,刘赫便返回了那座小院,诸葛亮也一起跟了过来。 让刘赫头痛的是,经过刚才议事厅中那一番波折之后,诸葛亮便料定刘赫这是在以退为进,继而为自立做打算。 “你这一招实在是妙,所谓争是不争不争是争,也不过如此了。”诸葛亮对刘赫刚刚的表现赞不绝口。 刘赫也懒得和他争辩,两人虽在这件事上意向不同,但只要能殊途同归,便是正途。 自立与不自立,中间只是隔着一个阿斗而已。 “你什么时候动身去东吴?”刘赫问道。 “就这几天,你不跟我一同去?” 刘赫摇了摇头,“不去了,没意思,我这暴脾气,再跟东吴的那帮武将打起来。不过我倒是找了个人陪你同去,叫赵云,武艺高的没边,到了东吴那边保证你吃不了亏。” 诸葛亮淡淡一笑,“听说了,就是长坂坡杀的几万曹军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那个孩子。这么厉害的人物,你舍得让我带走?” 刘赫撇了撇嘴,“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有点不舍得,要不然算了?” 诸葛亮装作没听见。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也要出去办点事,这里就交给关羽镇守了,我应该可以在你回来之前赶回来。”刘赫平静道。 “何事?”这个时候,诸葛亮真想不出有什么事值得刘赫亲自跑这一趟。 “一件小事,只是答应了人家,必须得办。”刘赫说着,走到房门前将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诸葛亮苦笑着摇了摇头,见过下逐客令的,没见过下的这么直接的。 “刚才春霜和秋露跟我说了,没准备你的饭。”刘赫说的天经地义。 春霜秋露,便是小院中那两个侍女的名字。 本来刘赫想搬到军中和天机营的兄弟们一起住,可没想到两个姑娘一听就哭成了泪人,说什么先生要是这么走了,定是她们伺候的不周到,回去准会被活活的打死。 刘赫一听当时就来了气,好你个刘琦,有你这么对人家姑娘家的么? 可转念又一想,怎么说现在也是吃刘琦的,住刘琦的,再说在襄阳的时候,还把他收拾的那么惨,现在再为两个姑娘的事跟他翻脸,多少有点太欺负人了。 况且要对这两个姑娘下狠手的也肯定是那种恶管家似的角色,刘琦都未必知晓。 不管怎么说,刘赫是不打算走了,就一直住在这个小院,直到离开江夏城为止。 两个姑娘一听,顿时破涕为笑。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小黑胖子 这两个姑娘是开心了,可还有个姑娘的日子,估计就没那么好过了。 没有了自己,谁给秦女侠作掩护呢? 好在刘赫想了个理由,让人把秦霜叫到小院来与自己同住。 估计用不了一会,秦女侠就要到了。 孔明啊孔明,只怪你来的不是时候,就别怪兄弟我了。 刘赫蹲在小院门外一边等秦霜,一边想着刚刚诸葛亮离开时无可奈何的样子,有些好笑。 一抬头,一个小黑胖子,也在对着他笑。 这小黑胖子穷不穷的刘赫没有看出来,但矮、胖、黑、丑、挫这几样,他一人可是都占全了。 “这位小哥,能不能给通报一下,我是来找小明的。”小黑胖子还算彬彬有礼,可分明是把刘赫当做门房伙计了。 刘赫回过头,看了看自己身后这座不显山不露水的小院,以我这种高贵优雅的气质,难道还配不上这么座小院么? 站着兴许还行,可刘赫现在这副蹲在地上的懒散模样,活脱脱一个门房伙计。 “哎,挺白净的一个人,可惜耳朵不好使。”小黑胖子一脸的同情。 “怎么说话呢?你说谁耳朵不好使呢?”刘赫猛地一起身,足足比小黑胖子高出一头。 小黑胖子仰起头,尴尬的一笑,“是我不会讲话,这位小哥,你别往心里去啊。” 刘赫白了一眼,没有搭理他,又蹲了下去。 小黑胖子似乎还不死心,依然笑脸凑了过来,“小哥,你看你能不能帮帮忙,我找小明。” “第一,这没有小明这个人,第二,叫我公子。”刘赫没好气道。 “公子?”小黑胖子有些犹豫,“你不怕你家主子打你?” “春霜!秋露!”刘赫扯着脖子喊道。 “来了,来了。”春霜和秋露一听刘赫这杀猪般的叫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急忙忙跑到院门外。 刘赫一指眼前的小黑胖子,“告诉那小子,我是谁。” 春霜和秋露一看眼前那人的模样,不禁捂嘴偷笑。 小黑胖子见到也不气恼,想必是经常有人嘲笑他的长相,这两位姑娘的笑和那些人相比,不知要友善多少。 春霜强忍住笑意,柔声道:“这位呀,可是我家先生。” 春霜耿直,秋露可是个玲珑心思,一见这场面,就猜出了刘赫的心意,“也是我家公子,在江夏城,不对,在整个荆州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玉面公子,你可听过?” 小黑胖子被问的一愣一愣的,使劲的摇头。 刘赫一皱眉,故作不满,“你这丫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做人要低调。说那些虚名做什么?” “哦。”秋露一吐舌头。 却见刘赫恬不知耻的冲小黑胖子一抱拳,“江湖上人称玉面小白龙,正是在下。” “扑哧”一声,春霜和秋露忍俊不禁。 小黑胖子倒是个实在人,赶忙回了一礼,“这位玉面小白龙公子,刚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失礼失礼。” 刘赫摆了摆手,只道无妨无妨。 小黑胖子又施了一礼,这才转身而去,口中自顾自小声嘀咕着。 “不对啊,刚刚军中那人明明说他是到这里来了么……” 刘赫一听“军中”两字,马上一个激灵。 军中,小明? 难道小黑胖子口中的小明是…… “庞士元!”刘赫喊出这个名字之后,便死死盯着那小黑胖子的背影。 小黑胖子转过头一脸惊讶,“公子怎知我的名字?” 要不是春霜和秋露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刘赫,这位玉面小白龙公子险些从院门口的台阶上摔下去。 “你说的小明是不是诸葛孔明?”刘赫也顾不上什么姿态了,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黑胖子点点头,“是啊,公子认识小明?” 刘赫一拍大腿,“认识啊,太认识了,刚刚他还死皮赖脸的要留在我这吃饭,这不,刚让我给轰走。” “那你说的那个人肯定不是小明。”小黑胖子失望的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 刘赫刚忙上前一把拉住,“你说的那个小明,是不是一天到晚拿着一把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毛做的破扇子?” 小黑胖子这才转忧为喜,不住的点头,“是是是,我们先生常说,我跟小明之间气质上的差距,就只差那把扇子。” 面对如此真诚的小黑胖子,刘赫竟无言以对。 “公子请进府一叙。”好在秋露机灵,替刘赫打了圆场。 两人进屋分宾主落座,春霜和秋露很快将饭菜端上,这桌精致的菜肴本来是为秦女侠准备的,但现在面前的这位可是与诸葛亮齐名的凤雏先生庞统,刘赫只好先借花献佛了。 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刘赫不禁乐出了声。 与诸葛亮截然相反,庞统并没有太多讲究,当着第一次见面的刘赫,那吃相虽说不上有多难看,可也绝对算不上高雅,看到刘赫莫名其妙的傻乐,也报以笑脸相迎。 刘赫看着心里格外痛快,与庞统相处,反而分外轻松。 于是两个人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冲我傻笑,我也冲你傻笑。 结果等刘赫回过神来,一桌子饭菜已经被庞统吃了个盆干碗净。 春霜和秋露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还有几分心疼,自己费尽心思的做了这么一大桌子好菜,结果自家公子一口没吃上,全便宜了眼前这个小黑胖子。 刘赫虽然没有这般小气,却也是心里一惊,眼前庞统那笑眯眯人畜无害的样子,反倒让他有些佩服。 扮猪吃虎,不过如此。 “凤雏先生这是从哪来?”刘赫看着那一桌子空盘子,不禁猜想他这是饿了几天了。 庞统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我刚从襄阳曹操那回来。” “襄阳?”刘赫一惊,“襄阳已经是曹操的地盘了么?” 庞统点点头,“是啊,曹操追杀刘备不成,便返身回了襄阳,刘表已死,他那小儿子又不争气,白白把自家的家业拱手送给了曹操,如今这襄阳城,已成为曹操屯兵之地。”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连环计 曹操占据襄阳,为的就是要训练水军,恐怕那个仰仗长江之险固守江东的孙家,以后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诸葛亮出使江东,这已经是被提上日程的事,只是看到了庞统,刘赫想起赤壁之战最为关键的一步,连环计。 按理说庞统应该假装出仕曹操,等曹操那几百艘被铁锁链连上的战船付之一炬之后,再找个机会溜出来,可现在别说火烧赤壁了,就连诸葛亮都还没去东吴呢,庞统怎么就从曹操那跑回来了? “你跟曹操都说了些什么?”刘赫忍不住打听道。 庞统平静道:“我跟他说,用什么战略都好,就是千万别用铁链子把战船连上。” 刘赫大吃一惊,这不是与连环计截然相反么? 如果曹操不把战船用铁锁链连上,诸葛亮和周瑜的火攻之计就算是废了,没有了那把火,赤壁之战的结局恐怕就说不好了。 “除了这些你就没说点别的?”刘赫还是有些不死心。 庞统很仔细的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了,就说了这些。” 完了,完了,没有了连环计,赤壁之后这天下可能就得姓曹了,刘赫两手放在桌上,顶着下巴,长吁短叹起来。 庞统眼珠一转,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我走的时候,假装落下了一本兵书在床底下,上面关于水军的篇幅里,大量论述了用铁锁链将战船连上的种种好处。” 刘赫恍然大悟,原来庞统这是在欲擒故纵,自己为此还瞎担心了半天,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这事要办不成,还搭上一本兵书,你岂不是亏大了?”刘赫调侃道。 庞统一脸得意,“自打从曹操那出来,我一路上就大张旗鼓的打听小明的行踪,现在所有荆州境内曹操手下的探子都知道我是来找小明了,你说曹操会不会信我?他当然不信,他不信我,我的事不就算办成了?” 刘赫会心一笑,没想到这小黑胖子还真有一手。 “还有那本兵书,是我临走之前的那个晚上,随手胡乱写出来的,你说我亏不亏?”说起那本兵书,庞统更是得意。 刘赫故作不屑,“你胡乱写出来的,曹操能信?” 庞统嘿嘿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其他部分,只要不跳出兵法大意,就不会有问题,曹操自然也不会深究。而关于水军那部分么……嘿嘿,只要提到铁锁链的地方,我就胡乱的涂抹上几笔,留下一点墨迹,然后全部用刀刮掉。” 说到这,刘赫算是彻底明白了。 庞统一面假意告诫曹操不要用铁锁链连上战船,一面又假装遗留下一本兵书,并将上面关于此事的地方全部涂抹掉,然后再逃出曹营,路上还大摇大摆的打听诸葛亮的下落。 这几件事连在一起,曹操说什么也不会再相信这个小黑胖子了,不相信他就不会听他的告诫。 你不让我用铁锁链将战船连上,我就偏偏要连上。 所以连环计,就这么成了…… 刘赫一时兴起,继续追问道:“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留在曹操那里,等计谋成功再走,不是更稳妥?” 庞统一摆手,“我若留在曹操那里,必须一点破绽不能露出来,曹操多疑,即使我能滴水不漏,也难保他不起疑心。既然如此,我不如利用他疑心,直接了当的做一些错事。这两种做法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第一种是需要一直做对的事情,只要有一件错了,满盘皆输。而第二种,则只需要一直做错的事情,只要有一件错了,这事就算成了。你说,哪个更稳妥?” 这番话说的刘赫可是心服口服,不禁伸出了大拇指。 庞统突然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谄媚,“再说了,我要是留在曹操那里,哪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饭菜,又……又哪里能结识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庞统说着,偷偷瞄向春霜和秋露。 春霜脸一红,把头转了过去。秋露则是狠狠瞪了这个小黑胖子一眼。 小黑胖子顿时一脸委屈,看来自己这费尽心机的讨好,又是无功而返。 刘赫在一旁看着好笑,却不禁暗自感慨。 凤雏果然不负与卧龙齐名,虽然两人做事的方式截然不同,但对于人心的揣度,庞统似乎还略胜一筹。 再看他那荣辱不惊,能屈能伸的样子,恐怕比起一直背负天才之名的诸葛亮,少了一些束缚,能用的手段也多了许多。 “我们聊了这么久,还不知公子的名号呢,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庞统突然问道。 能被庞统主动问起名字,说明庞统对自己多少有些好感,刘赫当然不会错失这个结交凤雏先生的机会。 “在下刘赫,字伯显。”刘赫恭敬道。 庞统两眼一亮,“你是刘赫刘伯显?” “正是在下。”刘赫有些疑惑,不知庞统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庞统哈哈大笑,一指刘赫,“你是小鸡?” “小鸡?”刘赫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自己怎么就成了小鸡了? “你不是天机先生么?那就是小鸡呀!”庞统一脸兴奋。 刘赫顿时了然,如果诸葛孔明就是小明的话,那么天机先生是小鸡倒也说得过去。 庞统激动的上前一把拉住刘赫的手,“我是凤雏,你是小鸡,怪不得咱俩聊得这么投缘。” 刘赫十分配合的使劲点了点头,虽然这凤雏和小鸡好像差的有点远。 就在庞统与刘赫相见恨晚,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秦霜突然冲进屋内,不由分说抬手就给了刘赫一个大嘴巴。 “姓刘的,你是不是想死?” 春霜和秋露刚要上前理论,就见秦霜猛地转头冷眼看了过来,吓得急忙退后几步,背过了身去。 刘赫捂着火辣辣的脸庞,委屈道:“我这不是也没有办法么……你看,这还有客人在,能不能……” 秦霜冷哼一声,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躲到角落里的那个小黑胖子。 小黑胖子与秦女侠四目相对,毫不犹豫的一抱拳,“告辞!”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秀才遇见兵 “站住。”秦霜叫住了想要脚底抹油的小黑胖子,一指他刚刚的座位,“坐下。” 小黑胖子十分乖巧的跑回了座位上,正襟危坐,安静的等待着秦霜的训示。 “叫什么名字?”秦霜问道。 小黑胖子恭敬的回答道:“庞统,庞士元。” 秦霜一指一旁捂着脸的刘赫,“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其实我与这位公子并不相识,我流落此处,这位公子只是留我吃顿便饭而已。现在饭已经吃完了,与这位公子的缘分也尽了,我也该走了。”小黑胖子一脸诚恳,说完便再次要起身告辞。 秦霜眉头微微一皱,“我让你走了?” 小黑胖子刚刚站起,闻言又马上坐下,很镇定的摇了摇头,“没有。” 秦霜转过头,看向刘赫,“头儿,这人,留不留?” 小黑胖子的两只眼珠子不住的滴溜溜乱转,头儿?这不是黑帮仇杀么?怎么眼前这个凶神恶煞之人又好像是小鸡的手下? 再看刘赫虽然半边脸仍是红肿,却一脸平静,“先留着,还有用。” 小黑胖子欲哭无泪,这他娘的还真不是黑帮仇杀,这就是黑帮的老窝啊。 秦霜点点头,又看向春霜和秋露,“你们两个,带他去换身衣服,哪有下人穿成这个样子的?” 春霜和秋露本来还对这个一上来就打了自家公子一巴掌的恶人心怀不满,可一见她将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黑胖子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顿时又有了一丝好感。 小黑胖子急忙解释道:“这位好汉,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我不是来应征下人的,我……” “怎么,想白吃白喝?”秦霜的手按在了桌上的那把长剑上。 可怜那位与诸葛亮齐名的凤雏先生,刚刚还是这座府上的座上宾,转眼就被秋露揪着耳朵给拎了出去。 刘赫望着庞统的背影一声叹息,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啊。 刚刚刘赫还在想用什么办法能留住庞统,可没想到秦霜一进门,三下五除二的就将庞统变成了自己府上的下人,真不知道那位上门来寻孔明的凤雏先生此时是作何感想。 “他的事说完了,该说说你的事了。”秦霜冷冷道。 刘赫只觉背后冒出一丝凉气。 “你倒是说说,谁睡觉打呼噜?”秦霜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意。 刘赫脑中浮现出四个字,笑里藏刀。 果不其然,秦霜毫无征兆的拍案而起,“又是哪个王八蛋说的,听不到我的呼噜声他睡不着?” 刚刚制服了小黑胖子的春霜和秋露在院中面面相觑,听说公子要从军中找来一人同住的时候,她们就隐约感到其中有些内情,现在听那人的口吻,分明是经常与公子同塌而眠,难道公子真有那龙阳之好? “你别生气,我给你写了首诗,你听听好不好。”刘赫谄媚的声音再次从屋内传来。 春霜和秋露赶忙附耳听去,自打公子到了府上,只听说是个学问极高的人,却不知到底高到什么份上,趁这个机会,正好见识一下。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刘赫恬不知耻的吟了一首李白的《怨情》。 春霜和秋露四目相对,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公子果然是身负大学问之人,也果然有那龙阳之好。 “啪”屋内又响起一声响亮的耳光声。 两人充耳不闻,十分默契的一起转身回房替公子收拾床褥去了。看来今晚得加一床棉被,哦,不对,是得准备一床能容下两人的大棉被。 入秋之后的南方天气,早晚凉,尤其是在一场绵绵细雨之后。 刘赫蜷缩在床的边缘上,后背抵着冰冷的床沿,瑟瑟发抖。 床的另一头,秦霜用一张宽大的棉被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两人的中间,是秦霜的那把长剑。 安静的屋内,只听见刘赫上牙和下牙不停碰撞的声音。 “你睡着了么?”秦霜突然轻声道。 “你……说……呢……”刘赫冻得不住的打着寒颤。 “要不是你,这次我可能真的暴露了。”秦霜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能……不……能……给……我……点……被……子……”刘赫说着,就要伸手去抓那床温暖的棉被。 “敢过那把剑,你就得死。”秦霜字字铿锵。 一阵沉默。 “你把手放在剑上,能暖和些。”秦霜柔声道。 刘赫将信将疑的伸手抓住那把长剑的剑鞘,出乎意料的发现竟十分温暖,他在黑暗中仔细一看,原来是秦霜一手抓住长剑的一头,似乎在运功让长剑的温度升高。 虽然只有手心传来的温度,刘赫却已经可以不再瑟瑟发抖,说起话来也流畅了许多。 “我叫你来,还有件事,我想让你跟我出趟远门。” 秦霜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在黑暗之中,刘赫可能看不见,便轻轻“嗯”了一声。 刘赫笑道:“你也不问要去哪,要去做些什么。” “我知道,你要替那孩子找个师父。”秦霜轻声道。 “跟你说话,真是省心。睡觉!”刘赫说完,便合上了双眼。 两人睡在床的两头,却都枕在同一个与床同宽的枕头上。 床的一头,她心里在想,省心,算是称赞么? 床的另一头,他心里莫名冒出一句话,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他淡淡一笑,昏昏沉沉的便睡去了。 那把被两人紧紧握住的长剑,彻夜温暖。 第二天一早,诸葛亮再次到访,并带来了马上要出使东吴的消息。 “怎么走的这么急?”刘赫将手中的毛巾放在托盘上,示意春霜可以端下去了。 “曹操虽然在训练水军,想要出兵还有些时日。但早作打算总不是坏事……咦?”诸葛亮看着接下来端茶上来的那人和他那身不太合身的下人打扮,惊得瞪大了双眼。 看到日思夜盼的小明,小黑胖子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他双唇微颤,话已是到了嘴边。 “嗯?”秦霜冷眼看向小黑胖子。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个锦囊 小黑胖子顿时面无表情,对诸葛亮鞠了一躬,“公子,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诸葛亮看着小黑胖子远去的背影,惊愕了好久,才开口问道:“你知道他是谁么?”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 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也好,他在你这,我也放心。”诸葛亮说罢,起身告辞,“我午时便要出发,现在还要回去准备。” “我有三个锦囊,放在赵云那了,如果你遇到难事,可以看一眼,如果没有,就当我多虑了。”刘赫似乎并没打算起身相送。 “但愿我用不上。”诸葛亮一笑,大步而去。 刘赫望着诸葛亮的背影,愣愣出神。 三个锦囊,激周瑜,草船借箭,借东风。 若是诸葛亮没拆这三个锦囊,说明今后不必再替这位天下第一谋士费心。 可若是拆了,恐怕以后的大小事务,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了。 刘赫轻声叹息,我也希望你用不上。 一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两个平分秋色的俏丽丫鬟,身后却跟着一个又矮又胖的仆人。 这四人走在街上,惹得来往的行人不禁驻足围观,胆子大一点的,还不住的指指点点。 有人认出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公子哥便是被这江夏城主刘琦奉为上宾的天机先生,后面那两位俏丽的丫鬟自不必说,那本就是该有的排场,可再后面的那个仆人,实在是和前面三位有些格格不入。 庞统头戴一个夸张的大斗笠,上面挂着一面似乎只有不愿意暴露身份的江湖女侠才会用到的黑色面纱,听到路人的议论,故意掀开面纱,朝那群人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凌乱的大黄牙。 几个慕名而来特意想瞻仰一下天机先生风采的大姑娘小媳妇顿时吓得失声惊叫,哎呀妈呀,这是何方妖孽。 刘赫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秋露回过头,笑骂道:“铁蛋,你又吓唬人。” 庞统嘿嘿一笑,一路上这一招屡试不爽,让不少喜欢嚼舌头根子的长舌妇吓得望而却步。 铁蛋这名字,是秋露那丫头给庞统起的,一个又黑又矮又胖的人,叫铁蛋再合适不过。 庞统对此并不恼怒,两人一个叫得开心,一个听得高兴。 刘赫不禁在想,这到底是庞统天生豁达呢,还是学问到了一定份上人就变得心胸开阔了。 总之不管因为如何,庞统这人都很对刘赫的胃口。 “小鸡,你知道我比小明强在哪里么?”小黑胖子偷偷跑到刘赫的身边,神秘兮兮的问道。 “强在哪里?”关于这个问题,刘赫倒还真想知道。 “其他地方我们半斤八两,小明的观星之术我比不上,可论占卜之术,就是十个小明捆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小黑胖子一脸得意。 见刘赫没有应声,小黑胖子眼珠一转,谄笑道:“一般人求我,我都不会替他们卜上一卦的,可小鸡你不是外人,我特意为你算了一下,你会遇到一个大贵人,你可要好好把握,别让那个大贵人跑了。” 刘赫停下脚步,“哦?那你说说,那大贵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在哪里会遇到他?” “那大贵人是谁我算不出来,在哪里遇到我也算不出来,可长什么样子,还是能算出来的。”小黑胖子说着,偷偷低头在自己身上瞄了一下,“那个大贵人穿一身黑色的粗布短衣,嗯……穿得好像个下人似的,但你别看穿得像个下人,那可是你命里最大最大的大贵人,你可一定要对他好一点啊。” 不等刘赫开口,秋露便抢先道:“铁蛋,你要不要脸,这天底下还有给别人算命说自己是人家的大贵人的呢?” “不是算命,是占卜……”小黑胖子小声嘀咕道。 连秋露都听出来了,看来自己这回是又玩现了,小黑胖子索性不再说话,开始修那闭口禅。 没走出多远,四人来到一处满是帐篷的开阔地。 四十万流民的涌入,对于任何一座城池都不是一个小数字,虽然这江夏城比起新野要大上一些,但一时间也实在难以容纳如此多的百姓。 想起昨夜的那场雨,刘赫微微皱了皱眉。 一场秋雨一场寒啊。 刘赫刚要迈步向前,却被庞统一把拦住。 “现在如果要进去,就要给这些百姓一个交代,如果给不了,最好就不要去。”庞统一脸严肃,老辣持稳的样子与刚才判若两人。 刘赫淡淡一笑,“有那么严重?” 庞统死死的抓着刘赫的胳膊不放,“一群吃不饱,穿不暖而且还无家可归的人,不是几句空话就可以糊弄过去的,流民易子而食,你可听过?” 刘赫点了点头,“听过。” 说着,刘赫轻轻拍了拍庞统的手,将其缓缓推开,转身大步走向前去。 庞统没有再出言劝阻,而是对身边的秋露低声道:“快去叫秦少侠来。” “秦少侠?”秋露似乎有些不情愿,“他那么凶,咱们躲他还来不及呢,干嘛还叫他……” “快去!”庞统的语气一丝一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秋露从没见过庞统这般严肃的模样,急忙跑回小院去找秦霜。 庞统望着刘赫的背影,默不作声。 从诸葛亮的书信中,庞统听说了不少刘赫的事情,在诸葛亮的评价中,刘赫是个不拘小节却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之人。 可刘赫此时此刻的举动,却让庞统有些质疑诸葛亮的观点。 世道凶险,不是凭一时意气便可以安然处之的。 这些日子游历四方,见多了赤地千里无颗粒,饿殍遍野人相食的景象,没吃没喝的人,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去年旱灾与蝗灾同时发生,是真正的大灾之年,庞统曾经亲眼看到路边有人与野狗争夺一具人的尸体,一开始庞统还只道那人和死者相识,抢回尸体是为了将其埋葬,却不料那人从野狗空中抢过一条血淋淋的手臂,竟然当场抱着就啃了起来。 从那时起,这位与卧龙起名的凤雏先生,便摒弃了原来的那一身傲骨,从此只愿做个糊里糊涂的闲散之人。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徒弟 去他娘的家国天下,连个人都做不了,还谈什么治国齐家平天下? 战争给这片土地留下的创伤,远比战争本身要大的多。 打仗要粮食,老百姓活着也要粮食,那些抢来了老百姓手里赖以生存的最后一粒粮食的人,却大张旗鼓的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 这个世道,只要是带头打仗的人,就没一个好人。别说什么体恤民情,更别提什么为民请愿,倒不如老老实实的亮出自己的那份狼子野心更加实在。 从这一点上,董卓这个真小人在庞统的眼里,反倒比那些动不动就将百姓挂在嘴边的伪君子要更入流一些。 眼前这人,到底是个真小人,还是个伪君子呢?又或是…… 凤雏先生拭目以待。 “天机先生来了!天机先生来了!”百姓的呼喊声中,沙哑和喜悦参半。 刘赫弯下腰,抱起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孩童认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让刘赫有些尴尬,略带歉意的看向孩子的娘亲。 那位妇人没有像寻常母亲那样接过自己的孩子,而是笑着不断安慰着刘赫。 庞统看得真切,那妇人的神情,分明是愿意自己的孩子能被这位天机先生多抱一会,仿佛那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这片由无数临时帐篷组成的难民营,条件实在是不算好,可对于这座小小的江夏城来说,刘琦明显是已经尽了全力了。 四十万流民,就算四人一户,也需要十万顶帐篷,要知道江夏守军,也才不过区区一万人。 这种每家每户紧紧挨在一起的拥挤格局,反倒成全了里面的这群孩子,每天一出自己家,只要喊上一声,便有无数的同龄人钻出帐篷一起玩耍。 小石头俨然已经成为这里的孩子王,就连比他年纪大些的孩子也每日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四处跑。 在孩子的世界里,谁的力气大,谁就是理所应当的领袖,可那些比小石头力气大些的孩子,也一反常态的从不敢得罪他。 谁让他是天机先生的大徒弟呢。 只是有一人,偏偏不给他面子,因为他大虎也是天机先生的大徒弟。 于是这群孩子便分为了两派,一派支持小石头,一派跟随大虎,都觉得自己这边才是真正的大师兄。 而他们的依据,不过是来到这个世上寥寥数年各自的领悟罢了,凭直觉去选,那才能做到真正的死心塌地。 难民营中有许多落魄了的读书人,见惯了这两群孩子每日的争吵,这种像极了庙堂上的党争一样的唇枪舌战,反倒让这群读书人看得不亦乐乎。 有些东西放在明面上,未必就没有藏在暗处别开生面,若是自己当年在官场上的对手能像这群孩子这般光明磊落,自己也不至于……哎,有些事情,不说也罢。 人群的骚动,吸引了小石头的注意,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冲过去,可跑出两步又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看向那个正一脸得意的大虎,有些犹豫。 师父来了,自己这个大师兄的身份也保不住了。 “师父,你可要为徒儿做主啊。”就在小石头迟疑之时,大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刘赫面前,不由分说跪在地上抱住了刘赫的大腿。 刘赫将手中的孩童交还到那位仍在憨笑着的妇人的手上,也不去扶起大虎,而是转头看向远处的小石头,笑容玩味。 小石头这一派的孩子即使再年幼,也看出了这其中有些不对劲,几个脑筋活泛的孩子见到这幅场景,已经猜出了刘赫的身份。 “小石头,那人就是天机先生?”孩子们兴奋的望向那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小石头无奈的点了点头,却没了平日里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快去啊,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天机先生的大徒弟!”孩子们不断的催促着。 可任凭其他孩子如何焦急,小石头始终站在原地不敢上前,直到刘赫朝他招了招手,这才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呦,看看谁来了,这不是我的大徒弟么?”刘赫调侃道。 不经世事的孩子们一脸的惊讶,原来这次小石头没有吹牛,他还真是刘赫的大徒弟。 “师父……”小石头自然听出了刘赫话中的意思,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刘赫扶起一脸得意的大虎,轻声问道:“小虎呢?” 大虎一听,赶忙一路小跑着去叫弟弟,自认最得师父赏识的他,还十分乖巧的连小麻雀也一起叫了过来。 “师父!”小麻雀甜甜的叫了一声,一头扑在刘赫怀里。 刘赫疼爱的摸了摸小麻雀的脑袋,然后一手抱起小虎,一手牵起小麻雀,转身就走。 大虎理直气壮的跟了上去,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小石头。 “还傻站着干什么?等着我抱你走呢?”刘赫转过身,故作不悦。 小石头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被师父骂上几句不打紧,只要还认我这个徒弟就行。 在百姓的簇拥之下,刘赫带着四个孩子先到了小麻雀的父母那里。 小麻雀的娘一见刘赫到访,顿时激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而那个曾经在鬼见愁执意不肯离开的独臂汉子,此时却仍是十分平静。 刘赫将小虎放下,对两人抱拳施礼,“我这次来,是有个不情之请,我想带这孩子离开一段时间,教她些东西。当然,两位若是舍不得,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围观的百姓一听刘赫要带小麻雀走,顿时面露难以掩饰的羡慕神情。也不知道小麻雀的爹娘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才能有这种福分。 小麻雀的娘更是激动的不住点头,唯有那个独臂汉子,却始终保持着那份平静神色。 “舍不得。” 独臂汉子一语犹如惊起千层浪,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这人是不是疯了?别人求还求不来的好事,他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麻雀的娘看着自己的丈夫,虽然心中遗憾,可她知道自己的男人一贯固执,这个时候能说出这种话,并不意外。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北方有家乡 “孩子他爹……”妇人做了她力所能及最大的努力,可也仅仅只能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谁又能指责一个当爹的对自己孩子的不舍之情呢?哪怕她是这孩子的娘亲。 众目睽睽之下,独臂汉子突然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眼神看向自己的妻子。 妇人眼圈一红,却笑了出来。 “当然舍不得,这世上哪有舍得自己孩子的爹?可女儿交到先生手里,我放心。”独臂汉子转身对刘赫说道。 围观的百姓这才转忧为喜,有几个妇人一边偷偷抹着眼泪,一边咒骂独臂汉子说话只说一半,害得她们跟着揪心。 “不过……”独臂汉子话锋一转,几个妇人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看那架势只要独臂汉子敢说出一句不替自己女儿着想的话,今天就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女儿懂事了,愿不愿意去,我想让她自己拿主意。”独臂汉子平静道。 几个妇人眼圈又是一红,这个挨千刀的,平日里固执的像头牛,今天怎的又能说出这等赚人眼泪的话来?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小麻雀的身上。 向来腼腆的小麻雀此时却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而是朝独臂汉子甜甜一笑,“爹,我愿意,你放心,等我找到了那个好地方,就马上回来接你和娘一起去。” “哎,好闺女,爹和娘等着你。”独臂汉子说完这句,便十分不自然的抬头向天空望去。 那几个妇人又是偷偷一笑,这人怎生这般矫情,这个时候就算流几滴猫尿也没人会笑话你,反倒是你这故作镇定的模样最讨不得好。 刘赫对夫妇俩再次躬身施礼,又摸了摸小麻雀的脑袋,“今晚好好陪陪你爹娘,明早师父再来接你。” 小麻雀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身扑向独臂汉子,没来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独臂汉子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伸出那条仅剩的左臂一把抱住了她。 这傻孩子,都哭成个泪人了,仍是不忘扑向自己的左手边。 一顶比别家明显小了几分的帐篷前,刘赫站在门口许久没有做声。 “是不是有客人来了?”倒是帐篷的主人率先开了口。 小石头抢着答道:“奶奶,是师父来了,刚才见您睡着了,师父不让我叫醒您,在这等了好久了。” “是先生来了?”老妇人明显有些激动。 刘赫轻声道:“是我,多日不见,不知您的身子好点了没有?” “好多了,好多了,这些日子雪儿姑娘经常来看我,每次还给我来送药,有劳先生费心了。” 雪儿姑娘?刘赫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 “奶奶,我跟您说了多少次了,那人不叫雪儿,也不是个女的。”小石头无奈的说道。 “你这个孩子,你以为奶奶真的老糊涂了,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再说奶奶虽然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好使的很,她自己亲口跟我说的她叫雪儿,这还能有错?”老妇人的语气十分肯定。 “奶奶……”小石头始终认定奶奶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刘赫在一旁听得真切,从老妇人的那份笃定中不难看出,事情并不是小石头想的那样。 略加思量,刘赫释然一笑,看来某位女侠并不像她的名字那样,赛雪欺霜。 “先生别站着,进来坐下说话,”老妇人说着,自嘲的一笑,“看我这老婆子,这个地方只能勉强容身,哪有地方给先生坐呦。” “没事,我就坐在这里,陪您说会话。”那个名声赫赫的天机先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帐篷外的地上,惹得围观的百姓又是一阵感叹。 “先生这次来,是不是要带小石头走?”老妇人平静道。 刘赫轻轻一欠身,“是,您这把年纪我还要带您唯一的孙儿走,刘赫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老妇人慈祥的一笑,“先生这是哪里的话,自打在鬼见愁中见到先生第一面起,我就知道即使哪天我这老婆子走了,我这孙儿也不会再是个没人疼的孩子。先生要带他走,尽管去,老婆子我现在吃的好,睡的香,一定能再多活他几年,等着我孙儿有出息的那天。” 小石头钻进帐篷,一头扑在老妇人身上,呜咽起来。 “今晚就让他陪您多说说话,明日一早,我再来接他。”刘赫实在不忍打扰祖孙二人可能是最后的独处时光,起身便要离去。 “老婆子我一辈子未曾求过人,今日却要求先生一事。”身后,老妇人坚定的说道。 刘赫转过身,安静等待着这位老人说出这辈子唯一的请求。 “若是有一天他战死沙场,请将他的坟面朝北方。” 刘赫眉头紧皱,轻轻闭上了双眼。 这位风烛残年的老妇人,有着一身宛如松柏的傲骨。 一身傲骨,满门忠烈。 当年她的儿子继承了这身傲骨,如今,她还想将这身傲骨传给她的孙儿。 只可惜,她似乎知道自己也许不能陪她的孙儿走完这一程了,所以她才会平生第一次对别人提出请求。 只是这请求在刘赫听来,却比天下任何一句豪言壮语都要来的更加让人钦佩。 坟墓的朝向,东南西皆可,唯独这朝北方向却是大忌。 有道是墓地朝北,玄武不低头,家运无昌隆。这些世人皆知的说法,熬过几十个春秋的老妇人又怎会不知道? 可北方有家乡! 刘赫弯下腰,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拱手对着那顶帐篷中的老妇人深深施了一礼。 “请老人家放心,您的话,刘赫记住了。” 围观的百姓鸦雀无声,默默跟随着这位天机先生,直到离开那顶矮小帐篷很远之后,才再次聚拢在天机先生的身边。 一旁观望许久的庞统,心绪万千。 来到江夏城安不安全? 曹操的大军会不会卷土重来? 我们还不会不会像上一次那样再次流离失所? 本来庞统以为一定会听到的这些问题,却没有一个百姓问起。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最划算的买卖 他们只是围着那个人笑,由衷的笑。 庞统也随之释然一笑。 没有一个百姓向眼前的那个人去要那份交代。 因为那个人在这里,就是交代! “这么急叫我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秦霜神不知鬼不觉的的出现在身边,让庞统不禁吓了一跳。 “本来我以为会有危险,看来是我多虑了。”庞统苦笑着摇了摇头。 秦霜看向不远处那个被百姓团团围住的家伙,表情冷淡,“你说他?” 庞统突然有很兴趣,这位一直对谁都没有过好脸色的秦霜会对那人作何评价。 “死人都能让他说活,他能有什么危险?”秦霜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庞统没有出言挽留已经远去的秦霜,而是望着那位被百姓围在正中的天机先生愣愣出神。 这已死的世道,你又到底能不能把它说活呢? 江夏城城主的府邸,远不及他那位荆州牧老爹在襄阳城的那座宅子有排场。 平日里只有一个门房,连守卫都不设的大门外,今日里却阵列森严,惹得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围观,猜测这其中玄机。 看那大张旗鼓的架势,看来是为了迎接一位贵客,可在这江夏城中,又有谁能让刘大公子如此的重视呢? 刘琦缓缓的品了一口当年的新茶,这才意犹未尽的将茶碗放下,望向身旁的一人。 “上次一别,我本以为再无见面的机会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先生。” 相比刘琦的温文尔雅,一旁的刘赫可就显得没那么斯文了,眼下的他正被一口热茶烫的直吐舌头,根本无暇理会刘琦。 刘琦也不介意,只是微笑着安静等候,直到那位曾经让自己吃尽苦头的死对头不再跟自己的舌头较劲,这才再次开口说道:“先生今天来,不知有何指教啊?” 刘赫将那碗品不出滋味的滚烫热茶放下,淡淡一笑,“指教谈不上,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做笔买卖。” 刘琦一愣,随即笑道:“不知先生看上我府上的哪样东西,又想开个什么样的价钱啊?” “我想要你这座江夏城。”刘赫语气平静,似乎谈论的并不是一座城池,而是一件小小的物件。 这种听上去颇有鸠占鹊巢,甚至有些明抢意味的话,刘琦却似乎并不意外,“既然如此,先生不妨先开个价,只要价钱合理,这笔买卖有的谈。” “这价钱么……”刘赫站起身,走到窗前,背手而立,“你弟弟刘琮的命,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你这座江夏城。” 刘琦沉默片刻,起身走到刘赫身边,“这个价钱,足可抵十座江夏城。” 刘赫转头看向刘琦,淡淡一笑,“好,大公子果然是个痛快人。” “只不过,我并不想和先生做这笔买卖。” 望着一脸平静的刘琦,刘赫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做声。 刘赫今天来刘琦府上做这笔买卖,完全是听了庞统的意见。 从流民营出来,庞统便向刘赫提出,眼下荆州之主刘表已死,大公子刘琦在外,刘表留下来的那份家业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小儿子刘琮的手里。 面对曹操的大军压境,刘琮选择了不战而降,眼下已被曹操封为青州刺史。 表面上看刘琮用荆州换回了一条命,但庞统认为,以曹操对刘氏宗室的残忍手段来看,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刘琮。 现在刘琮已在去往青州的路上,一州的刺史在自己的地盘上死于非命,那是到什么时候也说不过去的事情,所以刘琮只要能顺利抵达青州,就算是保住了命。 可这年头到处兵荒马乱的,保不齐走到哪里就会跳出一伙土匪强盗,若是在半路上出了什么乱子,那这笔账可就算不到别人头上了,只能怪自己倒霉。 所以庞统料定,曹操一定会派人在半路刺杀刘琮,而这种猜测,也和刘赫所知道的刘琮的下场相吻合。 刘赫虽然感叹庞统的料事如神,却没有向庞统说出自己早已知情的事,只是顺水推舟的来和刘琦做这笔买卖。 能用刘琮的命换来一座江夏城,对于刘赫来说,自然是大大的划算,可看刘琦的意思,却好像并不怎么愿意。 这也难怪,刘琮虽是他的亲弟弟,可刘琦之所以被迫离开襄阳来到江夏,全都是拜这位亲弟弟以及其生母蔡夫人所赐。 就像刘琦当日在襄阳城外的江上所说的那样,若他不是荆州牧家的大公子,若刘琮没有在蔡夫人的煽动下与其为敌,恐怕他的人生会比现在多了许多人情味。 “既然你不想和我做这笔买卖,我也不勉强,告辞。”刘赫说着,向门外走去。 “先生请留步!” 刘赫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刘琦,却发现刘琦已经跪倒在地。 “就算先生不说,我也已经准备将这座江夏城拱手奉上了。此从襄阳一别之后,我思量了好久。以我的才智,不要说在这乱世成为一方诸侯,就连勉强安身立命,恐怕都很难。所以就算为了我自己也好,为了城中的百姓也罢,还请先生接管江夏城。” 刘赫沉默不语。 想起当初襄阳城中那个处心积虑甚至不惜出卖亲生父亲的大公子,刘赫很难在一时之间完全接受刘琦的这份诚意。 可从刘琦此时的神情就能看出,这件事确实如他所说,已经考虑了很久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座江夏城,他真的守不住。 也许从他放弃夺嫡之争出走江夏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最好的也不过只是一个落魄的宗室子弟,寻一处隐蔽之所,了却残生罢了。 世人只道从无到有难,却不知从有到无更难,看过了山顶上的风景,又怎么还会在意山脚下的风光。 难的是放下,可刘琦今天,放下了。 “听先生刚才所言,我弟弟他已是有了性命之忧,”刘琦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动,“请先生救他一命,这不是什么买卖,这座江夏城本就是要送与先生的,我现在可以什么都没有,却不能再没有了这个亲弟弟啊!”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离开江夏 “你不怪他?”刘赫轻声问道。 刘琦抬起头,一行鲜血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我以前怪他,是因为他没有一个做弟弟的样子,每日只知道与我争夺荆州继承人的位子。可是回想起来,我又何尝尽到过一个做哥哥的责任。现在父亲已经不在了,他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啊!” 刘赫轻叹一声,“你要知道,你想通了,他未必想得通。就算你半路拦下了他,在他眼里可能是拦住了他加官进爵的道路,到那时候,你们兄弟之间的隔阂就会更深,恐怕此生他都会对你心存怨恨,这样的结果,是你要的么?” 刘琦闻言有些恍惚,脸上也露出一丝犹豫之色,可片刻之后,他的眼神重新变得炙热起来。 “只要他活着,哪怕他怪我一辈子,我都能接受,这就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该为他做也是唯一能为他的做的事。” 这是书中描绘的那个优柔寡断,郁郁而终的刘琦么? 这又是自己在襄阳亲眼看到的那个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刘琦么? 刘赫一时间无法分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刘琦。 可是无论是书中所写,还是亲眼所见,自己恐怕都小瞧了这位荆州大公子了。 “江夏城交给诸葛先生,你弟弟的命就交给我了。”刘赫说罢,大步而去。 刘琦跪在地上,久久未曾起身。 面对那个临走之时都不曾将他扶起的男人,那个曾经大闹过他婚礼的男人,那个曾经亲手击碎他成为荆州之主希望的男人,那个现在又坦然接受了他唯一仅剩的这座江夏城的男人。 他却只有一句话。 “多谢天机先生。” 一出刘琦的府邸,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小黑胖子便凑了过来。 “买卖谈成了吗?”小黑胖子一脸兴奋,似乎对自己的这个主意很有信心。 刘赫淡淡一笑,“谈是谈成了,只是价钱比当初想的贵了一点。” 小黑胖子眉头一皱,“贵了多少?” “也没贵多少,江夏城归我,不过他弟弟的命也得我去救。”刘赫一脸平静。 小黑胖子抬头斜视天空,一脸惆怅,“没想到你这人脑子这么不好使,这买卖,做亏了。” “铁蛋,你敢说公子的坏话,是不是晚上不想吃饭了?”向来偏袒自家公子的秋露当时就翻了脸。 小黑胖子眼珠一转,马上满脸堆笑,“我这不是替咱家公子着急么?” “呸!谁跟你是一家子?”秋露小脸一红,羞得转身就走。 望着秋露的背影,小黑胖子顿时喜上眉梢,小声嘀咕着,“听懂了就好,听懂了就好。” 刘赫拍了拍小黑胖子的肩膀,坏笑道:“要不然,我帮你从中说和说和?” 小黑胖子眨巴眨巴眼睛,偷偷瞄向一旁浑然不觉的春霜,恬不知耻的低声问道:“你说哪个?” 刘赫毫不犹豫,“咱们对门的王寡妇啊。” 小黑胖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寡妇也挺好,会疼人。” 刘赫故意抬高了嗓门,“那可不是,可会疼人了,亲手送走了三位夫君呢。” “大丈夫心在四海,怎能纠结于这等儿女私情,此事就此作罢,从此莫要再提。”小黑胖子义正言辞,拂袖而去。 “哎,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刘赫大步追了上去。 身后的春霜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第二天清晨,一辆马车从江夏城的北门悄然出城,向青州方向而去。 马车中,坐着四个兴奋不已的孩子和两个俏丽的丫鬟,孩子时不时的撩开车帘,用手指着沿途他们从未看过的新鲜事物,却惹来一旁的小黑胖子一顿白眼。 “马车那么大,又不是坐不下,干嘛非要我骑这匹破马,我一个书生,哪受得了这份罪?” 小黑胖子一路都在小声嘀咕,却始终没能挤进那辆还算宽敞的马车之中,倒是他骑的那匹掉了毛的瘦马,好似听懂了他的话一般,连连打着响鼻。 “我跟你说,这马是天底下最通人性的,你这么说它,一会它就会要你好看,你信不信?”陈默似乎对这个一路上埋怨不断的小黑胖子颇有好感,又或者说,是对小黑胖子那与他自己差不多的身高颇有好感。 小黑胖子一脸不屑,“再通人性也不过是个畜生,能奈我何?” 陈默撇了撇嘴,很难得的没有做声。直到那匹掉了毛的瘦马猛地蹭向路旁的一颗大树,将猝不及防的小黑胖子的腿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树上,陈默这才哈哈大笑起来。 “这畜生,哦不,这匹马还真有点邪的。”小黑胖子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腿,心有余悸的说道。 “早跟你说了,你就是不听,幸亏只是一棵树,要是在山崖边上这么一路蹭过去,嘿嘿,你那条腿就算是废了。” 陈默一脸的幸灾乐祸,再看小黑胖子,已经伸出手,不断的抚摸掉毛瘦马的马鬃,显然是和马儿套起了近乎。 刘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淡然一笑,却没有心思像平时那样上前调侃几句。 此次离开江夏城,刘赫有两件事情要办。 这第一件事,自然是赶在曹操下手之前救出刘琮,所以除了陈默之外,秦霜和王铁也跟随刘赫左右。 虽然韩义有守卫江夏的重任在身,一时无法脱身,但天机营的四大高手已经来了三个,对于这次救下刘琮性命的行动,刘赫还是很有信心的。 此事他曾与庞统单独商议过,两人都认为曹操若是在半路刺杀刘琮,必定不会大张旗鼓的派出军队,为了掩人耳目,应该只会派出几名精于暗杀的杀手前来。 说起暗杀,天机营里再没第二个人比肖玉儿更在行了,所以此次行动,肖玉儿也一起来了,只是这回她脱去了平日里最喜欢穿的长裙,换上了一身更加便于行走江湖的短打扮,虽说少了些妩媚,却多了几分英气,反倒是别有风情。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进入豫州 关于肖玉儿此时的身份,刘赫从未明确提起过,但所有人都已将她当做是天机营的一员看待,以肖玉儿那至少是跟秦霜不相上下的身手来说,现在的天机营其实是已经有了五大高手。 虽然带着一名女子出来行走江湖颇有些不便,但刘赫却十分愿意与这位曾经暗杀过自己的高手同行,毕竟有她在,自己就不用再担心半夜在睡梦中被别的杀手捅上几刀。 秦霜和肖玉儿,此时正骑着马紧紧跟在刘赫的身后,两人虽然并肩而行,却是一路无话。 倒是刘赫的身边,这一路上一直有个人在热络的与他攀谈着。 “伯显哥哥,咱们这次真能见到那些江湖上的大人物么?”张晓菲眨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啊,能吧。”刘赫随便应付着。 也不知道张晓菲从哪听说了刘赫要出远门的消息,于是便自己跑到天机营,闹着非要跟刘赫一起去。 刘赫向张飞求助,却没曾想张飞非但没有阻拦张晓菲,反倒拍着刘赫的肩膀,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在路上照顾好他这个没什么心眼的妹子。 刘赫表面上虽然答应了下来,心里却在不停的骂街,知道你妹子缺心眼,就别让她出门了,干嘛还要来祸害我? 没有办法,刘赫只好硬着头皮带张晓菲上了路。离开江夏城时,刘赫看到几名士卒在往军营中搬运酒坛,上前一问缘由,才知道原来是张飞有令,今日摆下酒宴,说什么要犒劳全军将士。 刘赫心里那叫一个气啊,什么犒劳,分明就是庆祝成功将张晓菲送出了江夏城。 想到这,刘赫不禁看了一眼身旁这位浑然不觉的张女侠,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当日那双不太合脚的布鞋。 刘赫有些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张晓菲对自己的态度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以前见面向来都是直呼其名,现在却变成了让人听着有些肉麻的伯显哥哥。 现在好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捅出篓子的张女侠,一个有着一双狐媚眼的肖女侠,再加上那个一言不合就用剑指着自己的秦女侠。 刘赫苦笑着摇了摇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回路上可算是热闹了。 眼下刘赫只盼能早些救下刘琮,免得夜长梦多,毕竟想在曹操手下救人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等救下了刘琮,跟刘琦也算是有了交代,那座江夏城才能名正言顺的揣进自己的兜里。 然而救出刘琮还不算完,这次出来要办的第二件事,便是要为小虎找个师父。 这件事刘赫可是百般思量过,虽说将那几个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心里会踏实些,但一是现在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容身,二是那座岌岌可危的江夏城中,也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无奈之下,刘赫只好叫来了所有人商议此事,陈默一听便跳了出来,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为这几个孩子找个好师父。 陈默这人虽然不靠谱,可他那一身功夫却是货真价实,能教出这样的徒弟,想必也不是一般人。 而且最让刘赫意外的是陈默竟然出身豫州,而曹操裹挟天子号令天下的那座许昌城就在豫州地界上。 这件听上去挺危险而且不太靠谱的事,反倒让刘赫有些动心。 既然是许昌所在的州,必定免于战乱之苦,相比其他兵家必争之地,百姓的日子也能过得安生些。 百姓安生,那些江湖上的大小门派自然也能在一个地方扎下根来,如此一来,这几个孩子也会少受些苦,若是让小石头他们这个年纪就四处漂泊,刘赫还真有些不忍心。 唯一让刘赫有些担心的,便是这几个孩子的安全问题。若是让曹操得知他们是自己的徒儿,必定会出手,以此来要挟自己。 虽然陈默一再表示如果孩子出了事情他来负责,可刘赫始终还是放心不下,毕竟这是一个连自己都管不好的人做出的承诺。 最后还是庞统的一句灯下黑,一言惊醒梦中人。 曹操恐怕如何都不会想到,刘赫竟然敢把徒儿送到他的眼皮子底下去,这么说来,豫州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刘赫这才下定了决心,将几个孩子送往豫州学艺。 豫州是荆州前往青州的必经之路,这倒省去许多的弯路,而且按照庞统的估计,豫州正是曹操下手的最佳之处。 虽说许昌就在豫州地界,刘琮在这里出了事曹操也难辞其咎,但如果过了豫州,到青州之前便只剩下兖州,兖州是曹操的发家之地,他在兖州的势力甚至超过了皇城所在之地豫州,所以相比之下,曹操反倒是在豫州对刘琮下手更好撇清关系。 至于春露和秋霜,则是刘赫专门让她们两人一路照顾几个孩子,而且马上就要进入曹操的地盘,万一遇到盘查,一行人中有几个孩子和这两个丫鬟,也会让对方放松警惕。 本来刘赫想的挺好,怎么也是第一次出门行走江湖,就算不打出点名头来也不能白白走上这一遭,至少在一身行头上不能落人下风。 于是刘赫便找来江夏城中最好的裁缝,照着纨绔子弟的标准打造了现在的这一身华丽的行头。 刘赫对这身打扮甚是满意,当真是少年郎鲜衣怒马。 只是看看现在自己身边的这群人,高的高,矮的矮,胖的胖,瘦的瘦,模样天差地别多不说,就连脾气也是一人一个样。 跟这群怪人在一起,自己也不过只是个衣着光鲜的怪人罢了。 一路无事,三天之后,一行人进入了豫州地界,根据庞统的预测,距离刘琮赴任青州刺史的车队也已经不远了。 虽然刘赫一行人一路行来,速度并不快,但刘琮毕竟是即将赴任的官员,不仅每路过一处驿站就要停下休息,而且从来不走夜路。 所以相比之下,反倒是一路游山玩水,没什么约束的刘赫一行人更快上一些,想走就走,想停就停,一时兴起还会纵马狂奔,看谁先到下一处约定的地点。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肖玉儿的秘密 “头儿,一会要是打起来,你尽管在一旁歇着,看我的。”陈默站在马背上眉飞色舞道。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就算陈默不说,他本来也打算在一旁看热闹的。 “先生请先走一步,我有些事,去去就来。”身后的肖玉儿柔声道。 陈默回过头,看了留在原地的肖玉儿一眼,小声问道:“肖玉儿姐姐这是要做什么去?用不用我去看看?” 刘赫白了他一眼,“女孩子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陈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灿烂一笑,回过头对肖玉儿大声喊道:“肖玉儿姐姐,那个事我就不陪你了,你完事赶紧追上来呀。” 小黑胖子像看弱智一样看着身边这个口无遮拦的小个子,一脸的嫌弃。 肖玉儿倒是没有半点忌讳的样子,还笑着对陈默挥了挥手。 直到刘赫一行人消失在小路的尽头,肖玉儿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许久未见的冷漠神情。 “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肖玉儿冷眼看向一旁的树林。 肖玉儿话音刚落,树上便跳下一人,落在肖玉儿面前,只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这人竟然没有发出一丝的响动。 “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这功夫看来是一点没有退步啊,我已经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却没想还是被你发现了。” 说话之人一身黑衣,长得倒还算得上是五官端正,只是无论怎么看,言谈举止间都似乎带着一丝邪气。 肖玉儿紧紧盯住眼前之人,片刻之后,却是捂嘴一笑,重新又恢复了往日的狐媚模样。 “人家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哪有那么厉害,你可真会说话,丁展师兄。” “难得到了这个时候,师妹还能笑得出来,自从你一去不回,我还一直替你担心,现在看来,是我虚惊一场了。”丁展这话说的亲切,可表情和语调却让人说不出的别扭。 肖玉儿又是一笑,“师兄此次来,是来杀别人呢,还是来杀我的呢?” “当然是杀别人,你是我师妹,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同门相残了。” 若是只看两人说话的样子,倒真和寻常的师兄妹聊天没什么两样,可话语中却有种杀机四伏的感觉。 “你是来杀刘琮的?”肖玉儿笑容消失,冷眼相向。 丁展却仍是一副轻松模样,“对,我今天来,就是来取他的项上人头的。” “这人,你不能杀。”肖玉儿冷冷道。 丁展撇了撇嘴,“你知道他的人头值多少钱么?” “多少钱也不能杀。”肖玉儿态度坚决。 丁展哈哈大笑,“也不知道以前是谁说的,只要价钱合适,谁都能杀,师妹,几天不见,难道你变了心性了?” 肖玉儿没有回答,默默的看着丁展,眼神中却已有了答案。 丁展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你是认真的?” 肖玉儿点了点头。 丁展又是一声叹息,“你也知道规矩,一命抵一命。刚刚那个和你说话的小个子,曾经一天之内杀光了荆州境内所有归顺曹操的江湖中人,他的人头勉强能值些钱。还有那个天机先生刘赫,按照现在黑市上的价格,他的命可比刘琮的还要值钱……” 肖玉儿闻言一惊,刘赫有些名头倒也罢了,可没想到一直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陈默,以及他那个天机营所有人都以为无人能知的秘密,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泄露了出去。 面前的丁展是什么人,丁展的背后又是些什么人,肖玉儿比谁都清楚。 若是被那些人盯上,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 那些人的可怕,肖玉儿曾跟刘赫提起过,虽然当时刘赫的所作所为让她决定铤而走险一次,可现在看来,还是太小看那些人了,在那些人的面前,本就没有侥幸这么一说。 “你我的命,就是那样,从生下来那天就已经改不了了。我不杀人,就会死,若我空着手回去,你也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如果你不想刘赫和那个小个子死,刘琮的人头我就收下了。” 丁展说完转身而去,只留下肖玉儿一人,愣愣出神。 回到刘赫身边,肖玉儿并未提起丁展的事,只是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刘赫仔细打量了低头不语的肖玉儿一番,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倒是天真烂漫的陈默,一见肖玉儿这幅模样,便在马背上有些坐不住了。 “肖玉儿姐姐,你怎么了?”陈默关切的问道。 肖玉儿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 “女儿家的心事,岂是随便能在人前明言的?”小黑胖子摆出一副护花使者的姿态,却惹来撩开车帘正好听到这句话的秋露一阵白眼。 对这种事最不在行的陈默挠了挠头,虽然猜不出个中深意,却多少也能知道这种时候再问下去也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陈默轻轻叹了口气,刚要策马追上小黑胖子跟他掰扯几句,就听肖玉儿轻声说道:“一会如果动起手来,你千万不要出手。” 陈默听到这句没来由的话有些纳闷,他的功夫如何肖玉儿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为何会平白无故提出这样的要求? 望着疑惑的陈默,肖玉儿没有解释,也没有再提及此事,只是放开马缰绳,任由马儿随意的向前行进,不知何时马儿偏离了方向,她却浑然不知。 刘赫看在眼里,驱马来到肖玉儿身边。 “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考虑那样劝阻陈默,但我想以他的个性,未必能听得进去。” 肖玉儿轻轻抬起头,在和刘赫四目相对之后,马上便将视线移开。 刘赫策马与肖玉儿并肩而行,沉默不语。 肖玉儿始终眉头紧蹙,却是欲言又止。 当一队人马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内时,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该来的总会来,终究是躲不过去。 刘赫抱着最后的希望望向肖玉儿,在仍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便犹如没事发生一样,回到了队伍中。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蔡夫人 派谁去拦住刘琮的马车,刘赫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虽然他跟刘琮没什么交情,更没有什么好感,但总归是要给刘琦一些面子的,只是身边的这几人之中,实在是没有一个善于和人打交道的。 若是魏孝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在这种想法油然而生之后,刘赫不禁自嘲一笑,没了老魏,看来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 “刘琮,赶紧跟我走,回荆州。”陈默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刘琮的车队之前。 看那架势,实在看不出陈默是来救刘琮的命的,反倒更像是个打劫的。 刘赫没有出言阻止陈默,这个时候,可能陈默这种直截了当的表达反倒更合时宜,少了一番客套的功夫,刘琮便少一分危险。 “来者何人?”从后面的一架马车中,走下一名浓妆艳抹的美艳少妇。 美艳少妇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冷冷看向那个拦住去路的小个子,脸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 向来不吃这一套的陈默仍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我叫陈默,是天机营的。” 美艳少妇冷哼一声,“天机营?就是刘赫的那个天机营?” 陈默没心没肺的一笑,点了点头,看来是对天机营名声在外这件事很是高兴。 “你可知道,我身后这辆马车中是何人?”美艳少妇冷冷道。 陈默撇了撇嘴,“你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我刚刚不是都喊出他的名字了么?刘琮啊。” 这辈子从未听过如此无礼言语的美艳少妇浑身颤抖,指着陈默的鼻子,却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美艳少妇身旁的一个武将见状大喜,这等表忠心的机会又岂能错过?他急忙调整好情绪,摆出了一个他认为最义愤填膺的表情,大吼一声就冲了上来。 陈默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腿就将那名忠心护主的武将踹飞了出去。 翻身下马,踹人,再翻身上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那个挨了一脚的倒霉家伙还没落地,陈默已经又重新坐回了马上,好像没事发生一样。 美艳少妇望着那个飞出好远之后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住的家伙,却没有怒色,而且神情还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既然来者不善,那我就得善,美艳少妇显然深谙此道。 “这位少侠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不知来此有何贵干啊?”美艳少妇的语调明显柔和了几分。 “带他回荆州。”对于美艳少妇再一次的明知故问,陈默这回倒是回答的很有耐心,显然是那声少侠让他十分受用。 “我们也想留在荆州,可这次是奉旨前往青州赴任,皇命难违,实在不能和少侠一起回荆州。”美艳少妇故作遗憾道。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封刘琮为青州刺史的诏书自然也是用皇帝的名义发的,正好成了美艳少妇的说辞。 刘赫听得清清楚楚,她只说不能回荆州却没有问起是何人派陈默前来的,必定是猜出了是受刘琦所托。 自古男尊女卑,三国时期又是战火纷飞,英才辈出的年代,能留下姓名的女子并不算多,而面前的这位美艳少妇便在其中占有一席。 她便是刘琮的生母,曾经荆州之主刘表的后妻,蔡夫人。 说起这个蔡夫人,刘赫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 刘表死后,已经成为荆州幕后真正主人的她,本可以率领荆州上下对抗曹操的大军。可这难得能在青史留名的机会,却被她白白的浪费了。 没做一丝抵抗,便将荆州拱手相让,本想借此为儿子刘琮谋得一份安逸的差事,却没想最终还是被曹操在半路上给杀了。 当然,此时的蔡夫人,并不知道自己的最终结局。她甚至都不曾想到,曹操会对刘琮斩草除根,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自顾自做着美梦的蠢女人罢了。 刘赫思量片刻,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出马,搞定了蔡夫人,也好早些解决此事。 “你儿子的官,不过是曹操假借圣上的名义封的,到底能有几斤几两,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刘赫连一句客套的话都没说,直接开门见山。 反倒是蔡夫人对刘赫十分客气,“敢问这位可是天机先生?” 刘赫淡淡一笑,“蔡夫人真是好眼力,只是不知蔡夫人从何而知我的身份。” 蔡夫人指了指远处那个仍爬在地上站不起来的武将,“那是我弟弟蔡瑁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之一,能在一招之内就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必定不是一般人,能将如此人才收入帐下的,也一定是位极有来头的大人物。再加上你刚才一上来毫无礼数的那番话,整个荆州除了你天机先生,又有谁敢如此的胆大包天呢?” 刘赫闻言哈哈大笑,可他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一点都不蠢,想说服她,看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正在刘赫心中盘算如何开口的时候,小黑胖子突然走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对她客气点,她姐姐可是小明的丈母娘。” 刘赫一愣,还没等他搞清楚其中的关系,便听一旁的蔡夫人厉声道:“小胖,你给我过来。” 小黑胖子吓得浑身一激灵,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强装笑颜的走了过去。 等小黑胖子走到自己近前,蔡夫人却是一笑,“这么久没见,你这个头怎么还是一点不见长啊?” 小黑胖子一脸尴尬,出人意料的扭捏道:“梅姨,这还有外人呢。” 刘赫在一旁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蔡夫人和庞统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尤其是听到庞统喊出那句梅姨,听上去两人不仅相识,而且还很熟络。 不仅如此,这位庞统口中的梅姨还是诸葛亮的长辈,有了这层关系在,自己还真是要对这位蔡夫人客气一些。 “既然大家都是旧识,我也就不客套了,请夫人与二公子马上随我回荆州。” 刘赫的这句话,倒是解了小黑胖子的围,蔡夫人闻言不再去与他纠缠,而是转过头来望向刘赫。 “你以为我们母子俩会坐以待毙,等着曹操来杀我们么?”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病阎王 刘赫闻言一惊,听蔡夫人的意思,分明是早已知晓了曹操想要斩草除根的意图。 蔡夫人也不解释,而是走到刘琮所乘的那辆马车前,在车窗上轻轻的敲了几下。 车帘一阵轻微的晃动,一名精瘦的男子悄然出现在蔡夫人身侧,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刘赫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眼前的精瘦男子显然是从马车中出来的,可是刘赫却没看到对方任何的动作。 “这位江湖人称病阎王,是襄阳城中第一高手。有他在,就算是曹操,也动不了我们母子分毫。”蔡夫人眉眼中露出一丝傲慢,显然是对这位病阎王很有信心。 望着眼前这位还不如自己健壮的病阎王,刘赫本来觉得蔡夫人有些所托非人,可当王铁、陈默和秦霜全都不约而同的挡在自己身前的时候,刘赫才算是明白了蔡夫人为何会说出刚刚那番话来。 “几位不必如此紧张,他对你们没有恶意,只是不爱说话而已。”蔡夫人说着,回头对病阎王使了个眼色,病阎王一见,马上退到了十步之外。 没有恶意?刘赫可不信。 身前三人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刘赫看得比谁都清楚,恐怕能让这三人同时出手的那个病阎王,除了武功高强之外,必是露出了一丝杀气。 “曹操想杀我,恐怕没那么容易,他虽说占据北方大半领土,可加在一起,未必敌得过我荆州一州之地富庶。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价钱合理,自然能请到高人,当然也能保住性命。” 蔡夫人这话说的倒有几分道理,曹操虽然拥有兖州和豫州,又得了袁绍的四州,但是连年征战,百姓的日子过得并不安生,别说富庶,就连温饱也只是勉强而已。 若说库里那白花花的银子,曹操恐怕还真不一定比得过刘表。刘表死后,这点家底都落在了蔡夫人手里,现在的蔡夫人,几乎可以说是天下的首富了。 看来这位能让天机营三大高手都紧张万分的病阎王,便是蔡夫人特意请回来的高人,而且估计还是花了大价钱。 这么一来,刘赫反倒有些为难。 他本以为刘琮和蔡夫人都是傻乎乎的去赴任,对即将面对的危险一无所知。可眼下看来,蔡夫人不仅预料到了曹操的意图,还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这下他设想中的蔡夫人母子俩对自己感泣涕零的那一幕算是看不见了,不仅如此,蔡夫人身边还有了一位高人,自己就算是想来硬的也不行了。 “梅姨,跟我回去吧。”小黑胖子苦苦央求着。 蔡夫人瞪了他一眼,“你个小屁孩,毛都没长全,又懂得什么?” 这世上有谁敢说大名鼎鼎的凤雏先生是个小屁孩,而且还什么都不懂? 刘赫看着一脸无奈的小黑胖子,眉头紧锁。 眼前的这位蔡夫人,集曾经的荆州之主,如今的天下首富,还有卧龙凤雏两位名士的长辈这几种身份于一身,除了皇帝,恐怕谁的话在她这都不好使,哦,对了,现如今这皇帝的话本来就不好使,这么说来,当真是没人能将其说服了。 就在刘赫苦于没有对策之时,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襄阳城第一高手?有多高?我倒想见识见识。” 所有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说话之人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只是如此近的距离,竟始终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存在。 病阎王眉头紧皱,面对如此赤裸裸的挑衅,脸色也变得愈发难看。 “曹操给了你多少钱,我给双倍,这笔买卖做不做?”大敌当前,蔡夫人反倒比身边的那些高手显得镇定的多。 树上那人煞有介事的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曹操开出的价格虽然高的出奇,双倍的话更是几辈子都花不完,只可惜,这钱我是有命拿没命花啊。” 蔡夫人神色一厉,“这么说来,这笔买卖是做不成了?” 树上那人笑着摇了摇头,“我看你的钱还是留着给自己买上一块好一点的坟地吧。” 不等树上那人说完,病阎王突然窜了出去,一跃便向树上那人而去。 肖玉儿眼神复杂,树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师兄丁展。 丁展眼看病阎王向自己袭来,却仍是一动不动的斜靠在树枝上,微笑着看向那个要来取自己性命的人。 先是言语的挑衅,再是那如同嘲笑般的表情,病阎王此时已经心生杀意。 他枯瘦的手在腰间一摸,寒光一闪,一把软剑出现在他手中。 这把平日里藏在腰间的兵器,却是他一生最引以为傲的杀招,自从扬名江湖的那一日起,就从来没有人能够在这把软剑面前活下来。 病阎王手腕一抖,软剑犹如灵蛇吐信一般,渐渐向丁展逼去,待即将击中丁展的时候,病阎王的手腕在空中一转,软剑竟然瞬间变得像寻常长剑一样坚挺笔直。 病阎王顺势一剑横扫过去,丁展这才一跃而起,跳到另外一根树枝上,而他刚刚所在的那根树枝,已经在病阎王的一剑之下被劈为两段。 “呦,这剑上还有机关,倒是有几分新意。”丁展仍是面带微笑。 病阎王也不答话,又是一剑向丁展挥去。 丁展说的没错,这剑上确实是有机关。一剑刺出时,剑身竖起,便是软剑,若是将剑身平放,这把剑则能像普通长剑一样做出横砍的动作。 凭借着这一招,病阎王可算是一招鲜吃遍天,多少成名的江湖中人都死在了这把剑下,究其原因,除了少数学艺不精的人以外,其余皆是因为这一招实在是太过出其不意。 襄阳城是荆州的州府,襄阳城第一高手几乎等同于荆州地界上的第一高手,病阎王之所以能有今天这个地位,就是由于他将这招已经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无论是招式还是身法,甚至是变招之时的表情这等细微之处,他都反复推敲,并日复一日的加以修炼,力求做到极致。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微笑的杀手 可就在刚刚,眼前这人竟然在谈笑风生之间就躲过了他最引以为傲的一招,怎能不让人心生恨意? 病阎王不断挥剑,步步紧逼,丁展则只是一味的躲避,却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 直到那棵有些年头的参天大树被病阎王削成一个光秃秃的大木头柱子,丁展才终于从树上跳了下来。 “好好的一棵树,哎。”丁展惋惜的长叹一声。 病阎王哪肯轻易罢手,一落地便脚尖一点,又向丁展扑来。 丁展盯着那棵光秃秃的大树一动不动,仿佛对病阎王向自己袭来浑然不知一般。 眼看病阎王的剑尖只离丁展数寸,丁展却仍是没有要转身的意思,显然,这个距离在他的眼中还没有到那个必须要躲的地步。 病阎王脸上流露出一丝让人很难察觉的冷笑,一根手指在剑柄上轻轻那么一按,本来只有三尺长的剑身突然向前伸长了出去。 这一招相比之前的那招更为隐蔽,也更加毒辣,一个人的动作再快,也没有这犹如一支箭射出去的剑身速度快,只要出现在范围之内,就绝对避无可避。 病阎王自以为得手,面露兴奋之色,却发现眼前之人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来,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那双眼睛让病阎王觉得有些胆寒,那一刹那,他在想自己要不要继续递出这一剑。 可那人明明就在近前,而且面对自己的这一招,绝没有半分躲闪开的可能,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片刻之后,病阎王才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一生最错误的选择。 丁展右臂青筋暴起,已是明显比刚刚大了一圈,在那避无可避的一剑刺来的同时,他伸出右手,死死的抓住了剑身。 接着,丁展的手臂慢慢旋转,将远超寻常剑身长度的软剑一点一点的缠在自己的右臂上。 丁展寸步未移,而病阎王也在震惊之下下意识的死死攥住剑柄,结果被丁展一步一步的拉到了身前。 直到两人相距只有一步之遥,丁展突然一声暴喝,右臂又应声大了一圈,缠在右臂上的软剑也被震得节节断裂。 “襄阳城第一?你也配?”这是病阎王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那支粗壮的右臂猛地一挥,一拳就将病阎王的头颅击了个粉碎,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水在地面上交织在一起,却看不到一块肌肉和骨头。 丁展甩了甩手上的血迹,转头笑着看向一旁的蔡夫人。 “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和你做买卖?” 眼见自己花重金聘请来的高手已化作地上那具无头的尸体,蔡夫人早已是花容失色,哪还说的出一句话来。 “我这个人,出了名的好说话,你挑吧,是你先死,还是你儿子先死?”丁展说着,已经向蔡夫人走去。 “梅姨,小心!”庞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面对眼前这个杀人之后还能谈笑自若的魔头,几步冲了上来,硬是将蔡夫人拉到了一边。 丁展也不急着动手,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安静看着庞统将已经呆若木鸡的蔡夫人推到了马车上。 庞统轻声安慰了蔡夫人几句,这才小心的放下车帘,一转头,正与丁展四目相对。 “你想救她?”丁展上下打量了庞统一番,笑道。 庞统显然听出了对方话中的讥讽意味,虽然明知拦不住眼前之人,可他还是双臂一伸,挡在了马车前。 “你要杀他,先来杀我!”庞统义正言辞道。 丁展毫不犹豫,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刘赫在一旁看得真切,恐怕庞统的本意是想与对方周旋一阵,一般人听到比自己明显要若许多的对手说出这种话,都会冷嘲热讽一番,可没想到对方只是答应了一声,便大步向前走来。 庞统虽然一脸的大义凛然,可脚下的步子却是一退再退,此时已经整个后背都贴在马车上了。 “我看谁敢动我铁蛋哥!” 被逼到绝路的庞统听到陈默这声大吼,激动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可等了半天,也没见陈默动手,庞统不禁向陈默望去,却见陈默正低着头在那碎碎念着,“可是肖玉儿姐姐不让我出手啊……” 眼见陈默那踌躇不前的样子,庞统知道是指望不上他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读书人的气节,还是索性破罐子破摔,庞统在收回视线之后,将两手在胸前一插,看向丁展的眼神中反倒充满了不屑。 丁展显然没想到,这个刚刚还是一副怕死模样的小黑胖子竟然在这时候摆出了个临危不惧的姿态,让他不禁又气又笑。 “你这个样子,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杀你了。”丁展说罢,便真的不再对庞统步步紧逼,而是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刘赫。 “一起上。”秦霜低声对身边的王铁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刘赫心中暗自一惊。 这位向来高冷的秦女侠,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可这一次,却出人意料的主动提出与人联手。 其实从丁展出现开始,秦霜和王铁便如临大敌一般,在病阎王出手之后,两人更是仔细观察着丁展的一举一动。 当看到那个号称是襄阳城第一高手的病阎王的悲惨下场之后,秦霜就知道眼前之人不是她一个人可以轻松对付的了的。 王铁轻轻点了点头,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丁展。 丁展仍是那副说不出是轻松还是轻蔑的微笑模样,“两个一起上也行啊,我无所谓。” 秦霜也不答话,长剑直接出鞘,直扑丁展的右侧。 在秦霜出手的同时,王铁也毫不犹豫的向丁展的左侧攻去。 这是刘赫第一次看到王铁出手,让他惊讶的是,王铁虽然生得人高马大,可动作却是一点不慢。 眼见两人一起夹攻而来,丁展也不慌张,伸出双臂,竟同时挡住了秦霜的长剑和王铁的重拳。 要说能挡住王铁那势大力沉的一拳也就罢了,毕竟王铁也是血肉之躯。 可秦霜手中的那把长剑是一把削铁如泥的无名神兵啊,丁展竟然也用那条粗壮的右臂轻松的拦下了,而且连一点皮外伤都没有。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矛与盾 秦霜和王铁对视一眼,身形一动,十分默契的交换了位置。 丁展显然看出了两人的意图,淡淡一笑,并没有因此而乱了方寸。 王铁又是一记重拳,砸在了丁展的右臂之上,只是这一次,王铁明显感觉出了两次的差别。 如果说丁展的左臂硬如磐石,那么他的右臂就是比磐石还要坚硬的存在。 王铁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恐怕拿对方的那条粗壮的右臂没什么办法,无奈之下只能寄希望于秦霜正全力猛攻的左臂。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秦霜那边的战况,不由得大喜。 不知何时,丁展的左手中出现一把匕首,这就说明,丁展的左手并不能像他的右手那样可以刀枪不入。 可就是那么一把小小的匕首,竟然将秦霜那快似闪电般的剑招一一接下,而且还能有闲暇反击几招。 王铁咬了咬牙,虽然他这边很难有所突破,但只要用尽全力,还是可以起到分散对手的注意力的作用,也能为秦霜那边争取一丝机会。 王铁打定主意,又是几拳过去,却仍是被对方全部接下。 左有秦霜的长剑,右有王铁的重拳,这两样若在平时,哪怕只出一招,都能要了江湖上一般高手的命。 可此时两人同时用尽全力的攻击,却拿对面那个面带微笑的人毫无办法。 秦霜的长剑快,可那把短小的匕首更快。 王铁的重拳猛,可那只粗壮的右臂更猛。 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刘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秦霜和王铁,一直被刘赫视作高手中的高手,可眼前之人,却以一人之力轻松抵挡两人的攻势。 曾经以为有了天机营的这些兄弟,自己便可以横着走了,现在看来,是小觑了这座江湖了。 “以己之矛,攻对方之矛,锋利不如对方,必败。以己方之盾,御对方之盾,坚韧不如对方,亦必败。以己方之盾,御对方之矛,再以己方之矛,攻对方之盾,方有一线生机。”一旁观战的庞统突然朗声说道。 秦霜和王铁同时眉头一皱,仔细琢磨着庞统话中的深意,片刻之后,两人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他们原以为对方的右臂强,左臂弱,所以王铁才会全力拖住右臂,好为秦霜制造机会。 可现在看来,无论是秦霜的长剑,还是王铁的重拳,对方都应付自如,长此下去,最终只有失败。 如果换个思路,对方的右臂虽强,却只能一味抵挡,若是秦霜的长剑不停的猛攻,最终反倒是可能重创对方。 虽然这一切都只是假设,但至少要比现在这种迟早必败的局面要好。 眨眼功夫,两人再次交换了位置,王铁回到了丁展的左侧,而秦霜则是挥舞着手中长剑不断的砍向丁展的右臂。 刘赫并没有去细想庞统的话,而是始终注视着丁展的表情。 在听到庞统的话以后,丁展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神色,也正是这一瞬间的微妙变化,让刘赫觉得庞统的这个方法可能会有奇效。 正与丁展激战正酣的秦霜、王铁两人,虽然没能察觉到丁展的表情变化,却也能明显的感觉到丁展的动作没有开始时那么迅速了。 毕竟是同时面对两名强敌,对于体力的消耗十分巨大,武人的瓶颈,正是在于无论体魄修炼的如何强大,哪怕是像丁展的右臂这样刀枪不入,却终究还是会输在气力上。 气力一旦耗尽,再精妙的功夫都无法施展,对于丁展来说,那条几乎可以说是无敌的右臂也将会丧失威力。 一直看起来很轻松的丁展,终于在两人的夹攻之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的这种表现,似乎在向秦霜和王铁传达着一个信号,一个可能会赢的信号。 秦霜和王铁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两人祭出全力,想尽快结束这场惊险的战斗。 然而王铁这边却并不轻松,丁展手中的那把匕首虽短,挥舞起来却是密不透风,将王铁的重拳一次又一次的拦在了攻击范围之外。 有几次王铁几乎已经得手,却在最后关头仍是被那把匕首逼退。 王铁的思路很清楚,自己绝不能与那把匕首硬碰硬,要知道这把看似不起眼的匕首,就在刚刚却是与秦霜那把无名神兵斗得不相上下。 秦霜这边虽然没有王铁那般凶险,却也是心中叫苦不迭。 丁展右臂的坚硬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就算她用尽全力,都无法伤其分毫,反倒是由于长剑多次与其猛烈的碰撞,秦霜自己的虎口已经被震得有些发麻。 现在的三人,已经不仅仅是在比试武艺的高下,而是在拼一口气,谁能将这口气坚持住,谁就能在这场比试中活下来。 刘赫目不转睛的看着激斗中的三人,始终眉头紧皱。 即使是他这样不懂武功的人,也能看的出来,虽然是两人同时左右围攻,又有庞统在一旁出谋划策,可此时却仍是丁展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再这么下去,两人迟早会败下阵来,刘赫情急之下,对仍是站在那里踌躇不前的陈默大声喊道:“你小子想什么呢?上啊!” 陈默苦着个脸,为难道:“可是肖玉儿姐姐说了,不许我出手啊。” 刘赫恨不得当时就上去给他一脚,“都这个时候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你要是再不上,你、我还有你的肖玉儿姐姐都得死在这里!” 陈默一听这话,倒是清醒了几分,他低头沉思片刻,便转头看向一旁的肖玉儿。 “肖玉儿姐姐呢?刚刚还在这的。”陈默惊呼道。 刘赫被陈默这么一提醒,才发现刚才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肖玉儿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同样听到这句话的,还有正在激斗中的三人。 秦霜和王铁虽然有些惦记肖玉儿的安危,却始终视线不敢从丁展的身上移开。 令秦霜和王铁有些不解的是,丁展的表情却不知何时变得古怪起来。 看丁展的样子,好像在琢磨着什么,又好像在担心着什么。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臂换一命 突然,丁展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秦霜和王铁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摆在自己眼前的,显然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两人十分的默契的同时加强了攻势,刚刚还是势均力敌的局面瞬间被打破,丁展在两人的强攻之下开始一步步的后退,甚至呈现出一种败势。 两人心中大喜,毫不犹豫的分别又是一招递了出去。丁展身体微微向后一倾,勉强躲过。 这下秦霜和王铁更加肯定,眼前之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又是几个来回之后,秦霜觉得时机已到,使出了极具威力的一招,直奔丁展的右臂而去。 丁展刚想去挡,王铁却已同时杀到,王铁重拳的威力虽然不及自己的右臂,可如果硬生生的吃下一拳也一定会受重伤。 无奈之下,丁展只好侧身闪过了王铁的这一击,可就在这一闪之下,右臂的力道便小了许多。 秦霜自然不会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不等丁展重新调整好,这一剑便已到了身前。 秦霜这一剑可以说是用尽了全力,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一剑虽然抓住了对方防守最为薄弱的时机,可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对方必定会用尽全力反击。 果不其然,丁展的右臂明显又粗壮了许多,看来是再次运功所致,而丁展的目的,当然也是如秦霜所想,想要尽全力挡下这一剑。 从秦霜递出这一剑开始,丁展便看透了秦霜的意图,秦霜显然是把胜负都赌在了这一剑上,只要挡下了这一剑,对方便再无气力与自己纠缠。 决定这场战斗的关键一招即将碰撞,双方都集中起精神,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秦霜赫然看到,丁展脸上出现一种从未出现的惊慌神色。 一个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正在激斗中的三人。 刘赫甚至没有能够看清冲过来的那人是谁,却没来由的想起了当晚从屋顶突如其来的那一剑。 肖玉儿。 而她手中,正是那把曾经摆在刘赫面前的匕首。 当肖玉儿冲到近前,秦霜这才发现,肖玉儿手中的匕首竟然和眼前之人手中的那把匕首一模一样。 这是肖玉儿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真正露出她的杀手本色。 这也是刘赫第一次看到那双寒意渗人的双眼。 刘赫终于明白陈默那天为什么会说没有感觉到杀意。 因为此时此地,杀意滔天。 秦霜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去想为何两人拿着相同的匕首,她此时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递出眼前的这一剑。 长剑过处,鲜血四溅。 秦霜提着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剑,望着地上的一条断臂愣愣出神。 那条断臂,早已不再如刚才那般粗壮。 丁展旁若无人的看了看自己血如泉涌的右肩,一脸的平静。 “师兄!” 看到这一幕早已停下脚步的肖玉儿,这时又突然冲了过来。 丁展转过头,淡淡的一笑,整个人便瘫软了下去。 肖玉儿冲上前一把抱住丁展,“你明明可以挡住那一剑,为何要自行散功?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呀?”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同门相残了。”躺在肖玉儿怀中的丁展轻声说道。 “是谁说的,当个杀手就不能心软,又是谁说的,来日生死相见,绝不留情,这些都是你教我的啊,你难道都忘了吗?”肖玉儿声嘶力竭,眼泪却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丁展撇了撇嘴,笑容安详,“你说的那些,我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我那个小师妹啊,从小就是个要强的性子,嬉戏打闹的时候若是不让着她,她是会哭鼻子的。” 肖玉儿泣不成声。 丁展伸出左手轻轻拍了拍肖玉儿的头,“小时候,我总是喜欢装死吓你,每次你都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好了,别哭了,这也不是什么致命伤,死不了。” “可是……可是你的手……”肖玉儿望着丁展那光秃秃的右臂,眼泪不断的滑落。 丁展叹了口气,挣扎着爬了起来,缓缓的走了过去,从地上捡起了那条断臂,“我回去总要有个交代,一只手换一条命,已经很值了。” “那只手你苦练了二十几年,说不要就不要了?”肖玉儿语气中带着埋怨,更多的却是心疼。 丁展淡淡一笑,“你不是也苦练了二十年,说不杀人就不杀人了么?” “我不杀人,可我也没因此自废武功啊,没了那只手,你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若是仇家找上门来,你又如何应对?” “你说的没错,没了这只手,我的武功只剩下原来的三成不到。可那些仇家么……”丁展眉毛一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桀骜,“就算是只剩三成,那帮废物又能奈我何?” 肖玉儿终于不再做声,撕下自己衣角上的一块布料,默默的帮丁展包扎伤口。 丁展安静的注视着肖玉儿,仿佛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 小时候练功偷懒挨了打,这个小师妹每次都会来帮自己上药包扎,只是那个时候她总是笨手笨脚的,经常会把伤口弄得很痛很痛。 那时丁展总是调侃这个小师妹,说如果有一天她变得心灵手巧了,就给她找个好人家。 而那个小师妹呢,每次听到这话,总是故意在丁展的伤口上狠狠的一按,看到丁展吃痛的样子便会笑得很开心。 这一次,换做丁展笑得很开心。 因为她小心翼翼包扎着的伤口,一点都不痛。 “师妹,我走了。”这是丁展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 肖玉儿望着那个只剩一臂的背影,突然也莫名的想起了小时候。 可是小时候,早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再跟他多说几句了?”刘赫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肖玉儿轻轻摇了摇头。 刘赫没有出言安慰,只是安静的站在肖玉儿身边,陪她看着那个背影渐行渐远。 “哎,明明是个痴情人,偏偏要做无情事,这个杀手,不做也罢。”小黑胖子撇着嘴感慨道。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蔡夫人的倾诉 “就是可惜那只手了。”一旁的陈默同样一脸惋惜。 小黑胖子鄙夷的看了陈默一眼,“你懂什么,没了那只手,他以后才能做个真正的人。” 陈默不甘示弱的回瞪了一眼,“你又懂什么,没了那只手,他以后就是个真正的废人。” “废人总好过任人摆布。”小黑胖子据理力争。 陈默一脸不屑,“废人才会任人摆布呢,刚才就有个废人,差点让人家吓得尿了裤子。” “我这不叫废人,我这叫读书人。”小黑胖子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的小声嘀咕着,转身向蔡夫人的马车走去。 “梅姨,咱们安全了,马上就可以一起回荆州了。”他在马车外轻轻敲了敲。 “嗯。”车内的蔡夫人只是轻声应了一声。 “梅姨,你没事吧?”相比刚才丁展出现时的慌乱,蔡夫人此时的冷静反倒让庞统有些担心。 “荆州我就不回去了,你们带我儿子走吧。”蔡夫人平静道。 “梅姨!”庞统的语气宛如一个孩子在哀求长辈。 “小胖,你是个大人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使小孩子脾气。你那么聪明,自然知道我为什么不愿回荆州去。” 庞统从小便知道梅姨的脾气,她决定的事,谁都劝阻不了。 “梅姨,你不回荆州,要去哪里?”庞统有些不舍的问道。 蔡夫人沉默许久,却没有回答庞统的这个问题,“小胖,答应梅姨一件事,从今天开始,你要把刘琮当做你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看待,好吗?” 庞统跪倒在马车前,“梅姨,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一定当他是我自己的亲弟弟,你能不能也答应我,跟我一起回荆州吧。” “小胖,你听好,梅姨这些话,只对你一个人说。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嫁到荆州。姐姐总是说我和她不一样,她喜欢闲云野鹤的田园生活,而我,则钟意那座繁花似锦的襄阳城。她每次这么说,我都是一笑置之,从不和她辩解,可我心里明白,其实我们姐妹俩,都一样。我们在哪里生活,从来不取决于我们自己的喜好,而是在于我们钟情的那个男人。如果我的夫君和姐夫调换一下身份,我也会安心于卧龙岗上的那份宁静,而姐姐,想必也会爱上那座她始终都觉得太过喧闹的襄阳城。” 庞统安静的跪在马车前,听着那个在他印象中从来都是以冷傲形象示人的梅姨,轻轻的吐露着心声。 “那年得知姐姐有了身孕,我去看她,我摸着她的肚子,问她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她说她喜欢男孩,因为男孩长大了,可以像姐夫那样做个读书人。她又问我,我说我喜欢女孩,管你什么样的读书人,要想娶我们荆州牧家的大小姐,还不是一样得毕恭毕敬的上门来提亲?可是结果她生了个女孩,而我却生了个男孩,也许这就是常说的造化弄人吧。” 蔡夫人说到这里,不由得轻叹一声,在这一声叹息之中,庞统听出了许多难与人言的无奈。 “生了个男孩,夫君他自然很高兴,可从那天起,我的心里就再也没有踏实过,因为那个孩子还有个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我们蔡家是名门望族,从小我便看多了士族门阀中的争权夺利,那时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争,未必能争得过,可不争,就一定会一败涂地。于是从那天起,我每日都在想,如何能在夫君面前,为我儿子争得一席之地。一开始,还只是相比两个孩子哪个更聪明懂事一些,可渐渐的,一切都变了。等我回过神来,已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夺嗣之争。我看着身边的人,他们都在为这场争夺拼尽全力,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那时的我感到有些可怕,可我也知道,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停下来的可能了。” 蔡夫人安静的讲述着那场让整个荆州官场变得暗潮涌动的夺嗣之争,那场让任何人都无法置身事外的争斗。 “最后的结果,我赢了,刘琦走了,我听说,是天机先生的一番话,才让刘琦放弃了他朝思暮想的荆州之主的位子。我那时很想见一见那位天机先生,也许他有办法也能让我真正的放下。就在这个时候,曹操的大军来了,其他的事情一下子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没人在乎我心里到底怎么想,他们只想知道,我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我读过几年书,也知道些威武不能屈的道理,可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不战而降。有些人骂我是个贪生怕死的女人,我不恨他们,因为事实确实如此。还有些人夸我是替百姓着想,为了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才投降的,虽然这个理由听上去很好听,能让我留下些好名声,可我自己心里清楚,事情的真相并不是那样。与其让他成为一个城破人亡的英雄青史留名,我宁愿自私的让他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因为我是他的娘啊。” 蔡夫人几度哽咽,亦如每个娘亲替自己的孩子做出一个艰难选择时那般的痛苦。 “曹操封了他一个青州刺史,我心里很明白,曹操只是不敢公然诛杀宗室后裔,暗地里一定会派人来取我儿子的性命。我自以为以一己之力可以护我孩儿周全,可没想到,还是太过小看曹操了。刚刚那个杀手出现的时候,我便知道,我曾经心心念念的那个与儿子平淡过完下半生的愿望,不过是我心存侥幸的痴念罢了。带他走吧,这辈子,我只能陪他到这了。” 本来痴痴听着蔡夫人倾诉的庞统闻言如遭雷击,他呼吸急促,脑中不断揣测着蔡夫人最后这句话中的意味。 他不愿去想那个结果,也不敢去想,直到看到从马车底部不断渗出的那摊血迹。 “梅姨!”庞统猛然起身掀开车帘,在看到车内的那一幕后,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起来。 马车之中,一把匕首插在那位母亲的胸口,伤口血如泉涌,可她平静的面容,却是那么的安详。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失去双亲的孩子 刘赫等人闻声赶到,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全都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娘,你在哪,我怕,娘,你在哪啊?”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血浓于水的那份母子情深,就在蔡夫人刚刚殒命之后,刘琮便犹如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焦急的找寻着自己的娘亲。 世上最残忍的事,往往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残忍,就在刚刚,刘赫以为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孩子而死是这世上最凄凉的事,可转瞬之后,刘赫突然觉得,让那个孩子亲眼见证这件事,似乎更加残忍。 刘赫走过去,一把搂住刘琮那还很稚嫩的肩膀,想带他远离那个恐怕会成为他一生都摆脱不了的噩梦的地方。 可刘赫没走出几步,手臂便被人用力的抓住。 他转头看去,庞统的眼神,炙热而坚定。 刘赫轻叹一声,松开了手,任由庞统一把将孩子拉走,拖到了马车前。 刘琮浑浑噩噩的被人拉扯着,一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直到看见倒在血泊中的蔡夫人,才终于停住了脚步。 他慢慢的爬上马车,伸出手摸了摸母亲身上那摊猩红的血迹,自小娇生惯养的他,生平第一次看到血,却不曾想,竟是自己娘亲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那个从来都是站在他身前,为他挡风遮雨的娘亲会不吭一声的就这样离他而去。 他回过头环顾四周,盼望着能听到有人告诉他娘还没有死,结果却让他心寒。 那些人的表情似曾相识,就像那日爹爹死时,自己披麻戴孝时看到的那些来吊唁的人一样。 先是爹爹,再是娘亲,短短时日之内接连失去双亲的孩子再也无法忍受心中那份压抑已久的苦闷,趴在娘亲的尸首上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和他娘亲此生最后的相处,没有人忍心上前打扰。 亲人离世时的感觉总是很奇怪,没有人愿意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可真到了那一刻,抱着那个曾经鲜活的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人,感受着那份还未逝去的体温,又总盼着时间过得越慢越好。 可是时间从来不会顺遂人愿,无论你是珍惜它还是挥霍它,它总是遵循自己的节奏,唯一不变的就是它永远不会停下来。 当娘亲的尸体渐渐变得冰冷,孩子终于知道,不管自己如何呼喊,那个世上最疼爱自己的人,终究是不会再醒过来了。 “下来,跟我回荆州。”庞统平静道。 那种平静,近乎于残忍,可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毕竟那是对孩子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我不去,我哪也不去,娘在这里,我要陪在她身边。”孩子歇斯底里的叫喊着。 “这辈子,你娘只能陪你到这了。”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不敢相信庞统怎么能说出这种冷漠无情的话来。 “这是她最后让我转告你的话。”庞统仍是一脸平静,却让他自己那两行热泪显得愈发明显。 孩子拼命的摇着头,死死的抱住娘亲的尸体,仿佛一旦分开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可惜不是仿佛,是真的,一旦分开了,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了。 “下来,跟我走。”庞统的语气不留一丝商量的余地。 从小乖巧懂事的孩子望着眼前那个态度冰冷的人,眼泪又流了下来。他不明白,自己这辈子只任性过这么一次,却为什么不能像同龄人那样得到宠溺和准许。 刘赫站在原地,始终未发一言,这份难得的沉默,并不是他有意置身事外。在看到庞统坚定的眼神之后,他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已经是个局外人。 没人知道蔡夫人临死之前究竟跟庞统说了些什么,可联系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也多少能猜出那位曾经坐拥整座荆州的强悍女子,为何最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果一个被世人厌恶的人临死之前有所牵挂的话,想必是她看似坚强的一生中最为柔软的部分。 不愿与人言,是想守住最后的那份尊严。 若是与人言,必定是有比尊严更让她看重的东西。 无论蔡夫人对庞统说了什么,最终的结果都是将自己的孩子托付于他。 托孤之重,无人能感同身受,如何面对,也只有庞统自己斟酌了。 看到这副情景,刘赫不禁设身处地的想象着,若是自己的话,也许不会让刘琮看到母亲惨死的那一幕。 可庞统,却采取了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态度。 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一把抓住那个刚刚失去娘亲的可怜孩子,硬生生的将其从马车上拖拽了下来。 孩子重重的摔在地上,满身尘土,来不及拍掸,也不顾上疼,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给我听清楚,你娘死了,你就算把眼泪哭干,她也不会再活过来了。”庞统毫不留情的对孩子咆哮着。 “那你告诉我,我娘她是怎么死的,我要替她报仇!”失去母亲的怨念,终于在孩子小小的心灵中爆发,萌生出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邪恶念头。 刘赫触目惊心,这种念头若不及早扑灭,便会在孩子的心里肆意的蔓延开来。 那些残忍到令人发指的人,又有哪个不曾经是天真烂漫的孩子呢? “你要替你娘报仇,我不拦你,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娘她究竟是怎么死的,那个凶手就是你!” 孩子闻言如遭雷击,显然以他的年龄,并不能理解庞统话中的含义。 庞统上前一把抓住孩子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你娘这辈子做了许多的错事,如果她和你一起回去,那些错都会报复在你的身上。她不是非死不可,可就为了让你能活的好一点,她宁愿选择死在这里。你要替她报仇,就要了结你自己的性命,可你以为那真的是为你娘报仇了么?那是在一刀一刀挖她的心啊。” 孩子思量许久,轻声念叨着,“若是娘不做错事,便能活下来了,该多好。” 庞统一巴掌过去,孩子的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衣冠冢 “我可以说你娘错,别人可以说你娘错,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说你娘错,唯独你不能说。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因为你,你娘她又怎会做出那样的事来?若不是因为你,你娘她又何苦一辈子活得那么小心翼翼?若不是因为你,你娘她又怎么会忘了她自己原来的样子?那是开心时笑声能响彻整座卧龙岗的梅姨啊!” 孩子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对自己说这些,他更加不明白,娘就是娘,从自己记事起,一直都是那个样子,明明从来没有变过。 他只知道一件事,眼前这个始终对自己凶神恶煞的人,不知何时松开了紧紧抓住自己衣领的手,跪在地上,哭的比自己还要伤心。 分别之时,刘赫望着庞统和刘琮乘坐的马车,愣愣出神。 本来说好陪自己走完这次江湖之行的庞统,突然一本正经的要亲自送刘琮回荆州,多少让刘赫有些遗憾。 虽然本来就安排了王铁护送,但刘赫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望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刘赫突然想起,当初庞统向自己透露刘琮行踪时的样子。 从一开始,那笔所谓的买卖,不过是庞统精心策划的一次营救而已。 只是不知道,在庞统的心里,这笔买卖,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 那辆马车终于消失在视野中,刘赫随即率众人调转马头而去。 他的身后,留下一座新坟。 若是有人路过看到,一定会惊叹,那个曾经荆州牧的正室蔡夫人,怎么会埋葬在豫州地界。 只有亲手修葺这座坟的人知道,这不过只是一座衣冠冢而已。 那个一生处心积虑,只喜欢争权夺势的蔡夫人葬在这里。 那个心直口快,却又刀子嘴豆腐心的梅姨,则去了另一个地方。 有个小黑胖子说,要让她葬在她这辈子笑的最开心的地方,那个漫山遍野都响彻过她笑声的地方。 豫州地界,虽与荆州相邻,却是另一番景象。 少了南方的细腻谨慎,也没有北方的豪爽粗犷,却有着中原地带独有的那份热情精明。 荆襄之地出奇士,燕赵之地出悍将,而这中原地带出身的文官武将当中,却多是文武双全之人。 南北的武学和文化,在此融汇,再加上那座新都城许昌就在此地,更加奠定了豫州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 天子脚下,南北贯通,鱼龙混杂,自然是热闹非凡。 这下可高兴坏了那几个孩子,看到的所有景象都觉得新鲜有趣,就连那与荆州风格迥异的普通民居,都让他们赞叹不已。 一开始春霜和秋露还为了看紧几个孩子叫苦连天,可时间久了,就连她们也被这里的繁华景象所吸引。 这不,刚到了一处市集,便小心翼翼的凑到刘赫身边,笑容灿烂的望向自家公子。 刘赫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两人顿时喜上眉梢,拉着那个在她们眼中最会穿衣打扮的肖玉儿姐姐便奔向了路边的胭脂铺。 肖玉儿也不推辞,任由着两个小丫头拽着自己的衣袖向前走去,在她看来,这两个小丫头和小石头他们一样,不过还是孩子罢了。 遥想当年,自己到了她们这个年纪,一走到胭脂铺子门口,也总是忍不住的要往里面瞄上几眼。 走到一半,肖玉儿又转身而回,拉起了一直假装看向别处的张晓菲。 在军中混迹多年的张女侠向来对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嗤之以鼻,却不知从哪天起,那些看起来妖艳做作,闻起来香味刺鼻的瓶瓶罐罐,又好像变得不那么惹人讨厌了。 被肖玉儿这么一拉,张晓菲小脸一红,却没有拒绝,低着头就往前走。春霜和秋露见到她那副故作镇定的模样,不禁捂嘴偷笑。 “你们都走了,那四个捣蛋鬼怎么办?再说了,你们每到一处地方,就这么穷逛,有什么意思?” 两个小丫头一听,有些泄气。 说到底,自己只是个侍女,每次都将自家公子独自扔下,终归是不好,虽说自家公子的脾气好,可在那四个小魔头的摧残之下,再好脾气的人,也会受不了的。 而且这一路每到一间铺子都要逛上一逛,胭脂、水粉、好看的衣服,哪一样都想买,虽然已经极力的克制,可自己辛辛苦苦在江夏城攒下的那点铜板,早就花光了,眼下也只能是穷逛了。 看着两个小丫头那一步三回头,不断回头望向那个胭脂铺的可怜模样,刘赫坏坏的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丢了过去。 秋露接过钱袋,打开一看,好家伙,足足能有二十两,自己就算再干十年,恐怕都攒不下这么多的银子。 “买,可劲买,喜欢什么买什么,只要咱们车上装得下,把这条街买下来都成。”刘赫本想表现的豪爽一些,可怎么看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春霜和秋露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你说的是真的?”春霜是个温婉性子,平时不太敢做些出格的事情,跟自家公子说话更是小心谨慎,可这回却是抢在秋露前率先发问,而且说话时还竟然忘了用敬语。 秋露看着春霜那副认真模样,“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她甩了甩手中的钱袋,拉起春霜就走,“咱家公子向来说话算数,还能骗你不成,对了,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一言几个鼎?哎呀,不管了,反正咱们公子一言就是好多个鼎就对了。” 刘赫听了说不出的受用,他把手一挥,“没错,小爷我一言,好多个鼎。你们俩千万别给我省着,花完了咱这还有呢。” 话音未落,两个丫头便拉着肖玉儿和张晓菲一路小跑的进了那家胭脂铺子,看那样子,好像是生怕刘赫会反悔一样。 刘赫嘿嘿一笑,满足的倚靠在马车上。 陈默板着个脸走了过来,一本正经道:“头儿,出来行走江湖,要小心一点,像你这么招摇,在大街上大声嚷嚷着自己有钱,那不是等着让人偷呢么?”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豫州市集 刘赫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要是别人说我也就罢了,你一个最爱招摇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少废话,去,给我来碗乌梅汁,我渴了。”虽然生气,可刘赫却一时找不出理由反驳,只好换着法子出气。 乌梅原本产自西南一带,想在豫州这样的中原地带喝上一碗乌梅汁,价格自然高的出奇,能喝得起的当然也都是些懂得享乐的富人。 也正是如此,刘赫才特意让陈默帮自己去买乌梅汁,不让我招摇,我偏偏要招摇。 陈默脖子一梗,“凭什么让我去?” 刘赫两眼一瞪,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脚,“就凭我是头儿。” 陈默低头琢磨了一下,虽然不情不愿,可还是去了,一边走一边揉着屁股,小声的嘀咕着,“打架没见你往前上过,踢人的本事倒是一天天见长。” 刘赫满心都是作威作福后的喜悦,望着陈默的背影不停的傻笑,一回头,却见秦霜正望着街对面愣愣出神。 “怎么?你也想去?”刘赫凑到近前问道。 秦霜的视线赶忙从那家胭脂铺子上移开,刚刚还是明显带着一丝渴望的脸庞马上变得若无其事起来。 刘赫嬉皮笑脸的拍了拍自己怀里,“想去就去呗,你要是没钱,我这有,还不用你还,怎么样?一想到你一个姑娘家,看见胭脂水粉不能买,我这心里啊,就说不出的不是滋味。” “小点声,万一让孩子们听见了怎么办?”秦霜虽然瞪了刘赫一眼,可语气中却带着一丝羞涩。 刘赫转身看了看马车中睡的正香的四个孩子,淡淡一笑。 让秦霜公然的去买胭脂水粉,当然是他的玩笑话,虽然看不到秦女侠梳妆打扮后的花容月貌,让刘赫有些小小的遗憾,可想起她刚刚的那句话,像极了只有等着孩子睡熟了之后,才能做些快乐事的老夫老妻,刘赫便不由得乐出了声。 一抬头,正看见四人从胭脂铺子出来,又走到一家裁缝店的门口。 春霜和秋露虽然手中已经拿了不少东西,可还是回过头,用一种可怜兮兮小眼神的望向刘赫。 刘赫当然明白姑娘家的这份心思,他大手一挥,一脸的豪迈,两个小丫头见状灿烂一笑,便一头扎进了那家心仪的铺子。 “哎,你穿女装好看么?”看到那家裁缝铺子,刘赫心血来潮的问道。 “好久不穿,忘记了。”秦霜想了一下,很难得的正面回答道。 “我想肯定很好看。”刘赫揉着下巴,啧啧感叹,一回头,却见秦霜正冷眼看着自己。 刘赫急忙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与秦女侠相处久了,已经摸清了她的脾气秉性。 再好听的漂亮话,放在秦女侠这也不一定好使,至于什么时候好使,那得看这位姑奶奶的心情,但总的来说,就算你绞尽脑汁的夸她,超过三句之后也会随时翻脸。 所以刘赫总结下来与秦女侠的相处之道就是八个字。 点到为止,见好就收。 少说几句,总比挨顿揍要强,刘赫想起这些日子挨过的那些打,总是有些心有余悸。 正值午后,阳光晒在身上分外的舒服,刘赫懒洋洋的靠在马车上,想着那四个姑娘还要再逛上一会,便慵懒的合上了眼。 一阵骚动,让已经有了些困意的刘赫又无奈的睁开了眼。 街对面,满载而归的肖玉儿四人,被几个地痞流氓拦住了去路。 “小妞,给大爷乐一个。”一个看样子像是领头的地痞双手一伸,将想要离开的春霜拦了下来。 春霜一见,急忙退后几步,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乐?那大爷给你乐一个。”地痞头子哈哈大笑,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眼看一只手就要伸了过去。 秦霜斜眼看了看依然靠在马车上的刘赫,“你不管?” 这种只要带着女孩子到了市集上就会遇到流氓调戏的桥段,刘赫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一本网络小说,或多或少都会出现这样的情节,全是套路,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再说有肖女侠和张女侠在,这几个小角色还不是白给?刘赫眯着眼看了看,实在是懒得管,索性又合上了眼。 眼见同伴受辱,一向嫉恶如仇的张女侠当时就急了,撸胳臂挽袖子的就要动手。 肖玉儿不动声色的将张晓菲拉到了一边,安抚了几句,转身对地痞头子笑道:“这位公子,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几人过去?” 刘赫看在眼里,淡淡一笑。 肖玉儿虽说年纪不大,却算得上是个老江湖了,出门在外,自然懂得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 地痞头子看见肖玉儿那俊俏的脸蛋眼睛都直了,哪肯轻易放几人离去,“这位姑娘这么着急要走,是有何事呀?是不是要去会情郎呀?” “你再不管,可真的要出事了。”秦霜这话听上去是个善意的提醒,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刘赫睁开眼看了看,“这不是还没动手呢么?等打起来再说吧。” “我说的不是她们,”秦霜一指市集的另一边,“你看那是谁。” 刘赫顺着秦霜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懊恼的挠了挠头。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陈默两手各端着一碗乌梅汁,脚下却是行走如风,目不斜视的冲了过来,显然是奔着那几个地痞流氓去的。 刘赫一下的窜了起来,冲着疾行如风的陈默喊道:“哎,把我的乌梅汁放下再打!” 陈默哪管你什么乌梅汁,大步流星的冲上前去,两只碗一手一个就拍在了两个地痞的后脑勺上。 看着地上已经和了泥的乌梅汁,刘赫那叫一个心疼啊,他小跑着跑到陈默近前,指着陈默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缺心眼,你就不会把碗放下再打?” “有什么事比打架还重要?”陈默一脸的理直气壮。 洒落在地乌梅汁,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刘赫闻到,更是火大,上前又是一脚,“你赔我乌梅汁!”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花公子 几个地痞手忙脚乱的扶起地上那两个已经是头破血流的倒霉家伙,接着全都义愤填膺的看向眼前仍在为一碗乌梅汁吵得不可开交的刘赫和陈默。 你们这个样子,太不尊重我们地痞流氓这个职业了。 这一次陈默可算长了记性,十分灵巧的避开了刘赫的这一脚,一下跳出老远,气呼呼道:“乌梅汁是我买的,再说我自己那碗也砸过去了,我找谁赔去?” “说的也是,找谁赔呢?”刘赫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那几个地痞,笑容玩味。 可怜那几个平日里横着走的地痞流氓,在看到刘赫那副表情之后,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 你们哥俩跳出来坏了我们的好事也就罢了,还不尊重我们的职业,先是打伤我们的弟兄,现在还要碰瓷,太欺负人了! “来者何人,敢在我的地盘撒野,今天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我花公子的厉害!”身后传来一人的呼喊,听那个意思,看来是替这几个地痞流氓出头的。 刘赫淡淡一笑,就眼前这几块料,就算来了帮手,也不过又是一个垫背的而已。 刘赫转过头,斜眼打量着那个一上来就大呼小叫的家伙。 还别说,那人还真是一身公子哥打扮,只是举手投足完全没有那份气质,怎么看怎么像个暴发户家的富二代。 刘赫没有做声,想看看这个花公子能不能人如其名,玩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那位花公子可能是感到了一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一下来了精神,有好好的路不走,偏要用几个花俏的空翻,来到刘赫面前。 落地的时候,花公子一不留神一个踉跄,差点趴在刘赫面前。他急忙直起身,整了整衣衫,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刘赫撇了撇嘴,就这身手,别说秦霜、陈默和肖玉儿了,就算我们张晓菲张女侠出手,你这样的也能打十个。 这下刘赫更是放下心来,静静的看着这位花公子表演。 不料那花公子竟对刘赫微笑着施了一礼,接着转身啪啪啪,几个响亮的大嘴巴就抽在了那几个地痞无赖的脸上。 “花公子饶命,花公子饶命,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几个地痞无赖全都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饶。 花公子眉头一皱,摆了一个大义凛然的姿势,“这次我就放过你们,再有下次,决不轻饶,滚!” 几个地痞无赖连连道谢,连滚带爬的全都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花公子等那几个地痞无赖消失在视野中,还不忘重重的冷哼一声,这才转过头,看向肖玉儿她们四人。 “四位姑娘,你们没事吧?”那轻柔的语调,迷离的眼神,简直和刚才惩奸除恶的大英雄判若两人。 肖玉儿妩媚一笑,“我们没事,多谢公子搭救。” 花公子连连点头,喜笑颜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敢问几位姑娘芳名啊。” “她们四个是姐妹,都姓倪。”陈默在花公子身后说道。 花公子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眼睛始终没离开眼前的四人,“这个姓好,名字应该更好听,若是能知道四位姑娘的名字,那真是在下的荣幸。” 陈默大步走到花公子面前,“你听好了,这是你大姨,这是你二姨,这是你三姨,这是你小姨。我也姓倪,我是你大爷。” 花公子一脸尴尬,墨迹了半天,小声嘀咕着,“默哥,你这才刚回来,怎么又拿我寻开心。” 陈默瞥了他一眼,“说吧,这回找那帮人演戏,你又花了多少钱?” “也没多少,一百两吧。”花公子的声音越来越低。 “败家玩意!”陈默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花公子急忙追了上去,“默哥,我陪你一起回去,你等等我啊。” 这花公子口口声声管陈默叫着默哥,个头却是比陈默高出了一大截,他弯着腰跟在陈默的后面,一脸的谄媚。 肖玉儿早就看破了花公子的把戏,从花公子一出现,她就看出了破绽,只是觉得十分有趣,没有点破而已。 刘赫也没多问,既然两人是旧识,也就没必要再去深究花公子刚才所做的那些荒唐事,毕竟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来。 几人将刚刚买的东西放回车上,跟在陈默和花公子的后面,没走出几步,花公子便转身施了一礼。 “几位,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刚刚多有得罪,还望赎罪。在下姓花,单名一个驰字,等到了我们三仙镇,我一定好好款待诸位。” 花驰,花痴,刘赫会心的一笑,这倒真是人如其名。 花驰眼珠一转,又对刘赫施了一礼,“这位公子器宇不凡,敢问高姓大名啊。” 别看这花驰疯疯癫癫的,脑子倒是不笨,一眼就看出了刘赫在几人之中的地位。 “我是你大哥,他是我大哥,你说你该管他叫什么?”陈默上前就是一脚,像极了平日里刘赫踢他时的样子。 “大哥……哥?”花驰揉着屁股,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合适的称呼。 “别听他的,我叫刘赫,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最后还是刘赫替花驰解了围。 “那怎么行啊,我虽然读书少,可也知道直呼人家的全名是大大的不敬,再说以您这个身份和地位,我怎么也得称呼您一声刘大哥不是?”花驰说着,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陈默,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这才长出一口气。 这个花驰虽然油嘴滑舌的,却也是性情中人,倒是挺对刘赫的路子,“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客套了,以后我就叫你一声花兄弟了。” 花驰一拍胸脯,“刘大哥这么说,就是看得起兄弟我,等到了我们三仙镇,我请你喝酒,最好的酒!” 刘赫笑道:“我这人酒量可大,到时候把你家的好酒都喝光了,花兄弟可不要心疼啊。” 花驰嘿嘿一笑,“当着刘大哥的面,我这个做兄弟的本不该说这种大话,但既然说到这,我就给您透个底。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在咱们三仙镇,只要您刘大哥想喝酒,我花驰管够!”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梧桐楼 陈默白了花驰一眼,转头对刘赫说道:“头儿,你别看这小子傻了吧唧的,他们花家可是我们三仙镇的首富,整个三仙镇的所有酒坊都是他家的,他说管够,还真不是瞎吹。” 花驰一脸得意。 刘赫笑而不语,虽然首富这个名头确实有些炫耀的资本,可被陈默这样的人说成是傻了吧唧的,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陈默似乎很看不惯花驰那副得意的样子,上前又是一脚,“这里离咱们三仙镇二十多里,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花驰顿时一脸委屈,用眼睛瞄了一下旁边的肖玉儿和张晓菲,小声说道:“默哥,你是不知道啊,现在的姑娘太不好骗了。别说咱们三仙镇了,就连方圆十里的那些镇子我都去遍了,那些道上的朋友也都是熟脸了,实在是没什么好机会,没办法,我只好跑到这里来了,可没曾想一上来就遇到了默哥你和那四位漂亮姐姐。” 说到“漂亮姐姐”的时候,花驰特意抬高了声调,却惹来张晓菲一记白眼。 花驰沮丧的摇了摇头,“哎,你说想听人家叫我一声公子或者少侠的,怎么就那么难呢?” 这一点上,花驰倒是和他默哥如出一辙,对公子和少侠这类的称呼有着远超常人的执着和痴迷。 也许是同命相怜的缘故,陈默长叹一声,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你说你们家那么有钱,你要想听,只要花点钱,那还不是想听多少就有多少,何必花那冤枉钱去雇那些地痞无赖呢?” 花驰连连摇头,“那怎么行,花钱买来的都是假的,我废了这么大的劲,不就是为了听一句真话么?” “你雇来的地痞流氓是假的,你的功夫是假的,就连你这个花少侠的名号都是假的,你用假的换真的,谁跟你换?” 花驰叹了口气,一脸落寞,“默哥,就我这点本事,比你差的太远了,这辈子恐怕都追不上了。要是能有真东西跟人家换,我当然愿意,可我没有啊。” 陈默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花驰半天,感慨道:“你还真没有。” 说罢,陈默转头便走,留下花驰一人,一脸的委屈。 刘赫始终默默的听着两人的谈话,未发一语。 本来还以为花驰这么做是出于贪恋美色,却不曾想这个说话油腔滑调的家伙却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只是为了一个名头而已。 说起名头这东西,刘赫不禁想起陈默刚才的那句话,你用假的换真的,谁跟你换? 如果只有真的才能换来真的,那天机先生这四个字,又是真是假呢? 这一路上,虽然没什么秀美的景致,可有花驰这个爱说话又会说话的人在,倒也不觉得无趣,不知不觉中,刘赫一行人便抵达了陈默的家乡,三仙镇。 一进三仙镇,刘赫便闻到一阵扑鼻而来的酒香,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酒坊比比皆是。 而且与寻常酒坊不同的是,这里的酒坊不仅酿酒,而且每家每户都在前院开了一家酒馆。 刘赫不禁有些好奇,这个三仙镇并不大,这么多的酒坊酿出来的酒,这镇上的居民就是算是再喜欢喝,恐怕也喝不完。 可奇怪的是,这些酒坊每一间都门庭若市,酒馆中更是座无虚席,看看这些来喝酒的人之中,恐怕大部分都不是住在这镇上的人。 花驰看出刘赫的心思,忙不迭的为刘赫讲解起来。 三仙镇的酒,被誉为豫州一绝,方圆百里之内所有镇子的酒家,卖的都是产自三仙镇的酒,除此之外,几乎整个豫州境内有些名气的大酒家都会不远万里专门派人来此采购。 而眼前这些酒馆中的酒客,也都是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有的嗜酒如命的家伙在后院的酒坊中买了几十坛,等不及回家再喝,又跑到前院的酒馆中单要上一坛先解解馋。 听花驰这么一讲,刘赫总算是明白这个看上去并不大的三仙镇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看来路上花驰说的那句喝酒管够,还真不是随口一说的漂亮话。 这么多的酒,就算是将天机营的所有兄弟全都叫来,再加上韩义手下的那几百重甲骑兵,恐怕一年半载的都喝不完。 闻着这沁人心脾的酒香,刘赫这个没什么酒瘾的人也开始有些动心,可除了春露秋霜两位姑娘之外,马车上还有那四个孩子,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家客栈住下。 真是一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没走出多远,刘赫就看到一家很大的客栈。 说是很大,其实客栈本身并不大,只是门口这个足有两三层楼那么高的牌楼,确实是大的出奇。 抬头一看,上书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梧桐楼。 刘赫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家客栈的名字虽然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但至少比那些什么悦来客栈、云来客栈的俗气名字好太多了。 一路颠簸,几人都很疲惫,车上的四个孩子更是需要找个地方让他们好好的睡上一觉。 刘赫刚要向客栈走去,却被陈默一把拦了下来。 刘赫一皱眉,不解的望向陈默,却见陈默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能让向来大大咧咧的陈默如此紧张,看来这家客栈不简单。 顺着陈默的视线望去,果然,客栈的大门口不知何时多了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上去就不像好人。 再怎么说这也是在三仙镇上,以花家在镇上的势力,总不该怕这些恶人吧,可当刘赫看到花驰脸上那副和陈默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时,便明白了一件事,眼前的这些人,不好惹。 刘赫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确实有些古怪。 三仙镇的酒坊生意如此火爆,南来北往的商贾酒客如此之多,按理说这小镇上的客栈应该是人满为患才是,可这座梧桐楼看上去,却分外的冷清,透着一丝诡异。 而更让刘赫感到不对劲的是,就连大街上来往的行人,都好像刻意避开这座梧桐楼一样,就算是必须要从此经过,也是躲着梧桐楼的大门越远越好。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彪悍的伙计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店? 正在刘赫紧张之时,几个彪形大汉左右分开,让出一条路来,从中走出一人,却是名女子,看上去约有三十多岁的年纪,虽然已有些徐娘半老,却仍能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胚子。 那名女子走出人群,便叉着腰冷眼看向陈默。一身火红的衣衫,更映衬出她的泼辣性格。 女子与陈默对视了一阵,眉毛一挑,大声道:“道上你凤姐,人多路子野!” 女子一开口,便是十足的江湖气,更加确立了她在刘赫心目中黑道大姐的形象。 刘赫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个自称是凤姐的女子身边那几个彪形大汉,就那几张脸,就差直接写上我是坏人了。 陈默冷笑一声,一指身边的刘赫,“军中我刘哥,人狠话不多!” 刘赫顿时表情凝滞。 什么都别说了,这明显是两边杠上了,你说你们盘道就盘道吧,干嘛扯上我呢? 刘赫装出一副不认识陈默的样子,用余光不断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已经开始设计一会的逃跑路线了。 “小默默!”凤姐突然舒展双臂,眉开眼笑。 “凤姐!”陈默大喊一声,几步跑上前去,一把扑在了凤姐怀中。 虽然是虚惊一场,让刘赫白白受了一场惊吓,可他此时却顾不上埋怨陈默,只是望着那个几乎将整个脑袋都埋到凤姐胸口里的那个小王八蛋,一脸的羡慕。 “凤姐!”花驰也几步跑到凤姐身边,开心的像个孩子。 “小花花,你也来了?”凤姐又是一把搂过花驰。 刘赫望着那个后来者居上,还在凤姐胸口一脸享受的另一个小王八蛋,一脸的愤恨。 那几个刚刚还是板着个脸的彪形大汉,也一个个脸上笑开了花,现在看上去,也显得没那么凶悍可怕了。 “小默默,这位刘哥是你的朋友?”凤姐低头问道。 “他是我们头儿。”陈默仍是不肯把头抬起。 凤姐对刘赫一笑,点了点头,算是行礼,接着转头对那几个彪形大汉说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刘公子请到屋里去。” 几个彪形大汉一听,急忙走上前来,开始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 陈默这才抬起头,一脸得意,“凤姐,他可不是什么刘公子,他是我们头儿,鼎鼎大名的天机先生。” “天机先生?”几个彪形大汉一听,全都停下手中的活,“读书人?” 刘赫淡淡一笑,“算是吧。” 本来刘赫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还算挺客气,可没想到那几个彪形大汉却不约而同的将手中的东西一扔,转身就往回走。 “都给我站住!”凤姐一把推开怀中的陈默和一脸意犹未尽的花驰,转身走上前去,“你们几个要造反啊?我说让你们帮忙,一个个的都聋了?” 凤姐这几句还真好使,几个彪形大汉虽然仍是不情不愿,可还是老老实实的将东西搬进了客栈。 “别忘了一会将马车赶到后院,把马喂了,再把车给我刷干净。”看着几个彪形大汉搬完了东西,凤姐仍是不依不饶一般。 几个彪形大汉像受了气的孩子一样,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上前去牵马。 花驰眼珠一转,大声喊道:“一会我花驰请几位哥哥喝酒,我们花家最好的酒!” 几个彪形大汉一听到有酒喝,顿时眉开眼笑,脚下的步子也明显快了许多。 “小花花,你就请他们喝酒,不请我喝啊?”凤姐故意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难得她这个年纪,还真有几分少女的可人怜模样。 花驰转身就跑,一路不断喊着,“凤姐,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酒去!今天咱俩不醉不归!” 望着花驰的背影,陈默一脸不屑,“不醉不归?不就是一碗的事么?” 凤姐会心一笑,用力的点了点头,又是一把搂过陈默,进了客栈。 一走进客栈的大门,刘赫不禁皱了皱眉头。 梧桐楼里面的冷清,刘赫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看过了门口那个极为显眼的牌楼,却万万没想到客栈之中竟是如此的破败不堪。 也许用破败不堪来形容有些夸张,可跟刚才路过的那些酒馆相比,至少也可以称得上是破旧了。 店内的桌椅板凳,显然用了有些年头,有的桌面之上,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痕。 刘赫走到一张木桌前,轻轻用手在桌角上推了推,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已经有些松动。 好在虽然旧了一点,整间客栈却十分干净,来到二楼的房间,刘赫又四处转了转,更是满意,用一尘不染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路车马劳顿,刘赫浑身的骨头早已像散了架似的,往床上一躺,说不出的舒服。 身体歇了,脑子可停不住,刘赫把腿一跷,躺在床上琢磨起来。 这间梧桐楼还真有点意思,一个性格直爽的老板娘,几个凶神恶煞的伙计,破旧的桌椅房间,却收拾的分外整洁。 只是不知道那几个伙计到底是怎么了,一听到自己是个读书人,就马上换了一副嘴脸。 好在那个老板娘凤姐,对这件事倒是不怎么在乎,否则自己这时候早就被轰出这间客栈了。 屋外一阵吵闹,打断了刘赫的思路,他推开房门,走到楼梯往下这么一看,原来是一个住店的客人和伙计起了争执。 “你看,你这饭菜里有条虫子!”一个书生打扮的客人手中拿着一条菜青虫,递到了伙计的面前。 伙计连看都没看那虫子一眼,“那你想怎么着?” 书生显然是没想到对方竟是这种态度,气得浑身直哆嗦,“你们的饭菜里有虫子,你还反问我?” 伙计不屑道:“有虫子怎么了?有虫子说明我们的菜新鲜。我告诉你,这些菜都是老子亲手在后院种的,平日里老子尿个尿拉个屎都要憋着跑到地里去,为的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好不容易种出来的菜,别说有一只虫子,就算有十只又怎么了?” “你……你……你……”书生连说三个“你”字,面对眼前这个蛮不讲理的伙计,一时语塞。 伙计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梧桐楼的酒宴 书生拍案而起,“这店我不住了,这饭我也不吃了,退钱!” 伙计停住了脚步,转身上下打量了书生一番,笑了出来,“我没听错吧?你想怎么着?退钱?” 面对身形魁梧的伙计,书生不禁后退了几步,可还是固执的点了点头。 伙计大步走上前来,一拍桌子,“你小子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今天你要是能从我们梧桐楼拿走一个铜板,老子以后就跟你的姓!” 书生吓得又是后退几步,却仍是不甘心道:“你们太欺负人了,我要去报官!” 伙计面露怒色,“你报去,现在就报去!二牛,把这小子的房间给我收拾了,让他现在就滚蛋!” “好咧!”另外一个伙计答应一声,便快步走上二楼,推开刘赫旁边的一个房间门走了进去。 不多时,那个伙计抱着一团散乱的行李走了出来,直接从二楼扔了下去,“哥,这小子的东西都在这了。” 楼下的伙计看了看散落在地的行李,又转头看向那个书生,“你看看,少了什么没有。” 书生蹲在地上,一样一样的清点起来。 伙计等书生将所有的东西捡起来包好,才再次开口问道:“东西都在这了?” 书生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伙计眉头一皱,“那还不快滚,等我送你出去呢?” 望着书生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刘赫有些奇怪。 这天底下还有这样做生意的? 难怪这梧桐楼的生意冷清,有如此蛮横的伙计,一言不合就要赶客人走,谁还敢来光顾? 放眼望去,整座梧桐楼除了自己一行人之外,再无其他住店的客人,这下倒是真的清净了。 闲来无事,刘赫还是想去街上转转,顺便瞧一瞧三仙镇的风土人情。 一出门,却见那名刚被轰出客栈的书生,正在街对面向花驰说着什么。 刘赫听不清两人说话的内容,但从书生那副义愤填膺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在痛诉刚刚的悲惨遭遇。 花驰耐心的听书生说完,接着便掏出一把白花花的银子塞到了书生的怀里。 书生显然有些诧异,捧着那至少有一百两的巨款目瞪口呆,可花驰仍是不住的点头赔笑。 书生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收下了银子,看他那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应该是收了钱之后不会再和梧桐楼计较。 刘赫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似乎猜出了几分其中的原委。 看花驰在整个劝说书生的过程中那驾轻就熟的样子,想必是经常为梧桐楼做这种善后的工作,当然,这一切都是看在凤姐的面子上。 对于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刘赫并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 直到那名书生走远,花驰这才长出一口气,转头朝街对面的刘赫一笑,跑了过来。 “刘大哥,你都看见了?”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 “凤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爆,连他手下的那些伙计都跟着学,这座梧桐楼,迟早得被这些人给搅黄了。不说这些了,走,刘大哥,咱们进去喝酒去!” 花驰一把搂住刘赫的肩膀,这种看上去有些失礼的行为,却让刘赫感到一种莫名的亲近。 回到梧桐楼,大堂内已经摆下酒席,就等刘赫和花驰便可开席。 一行人分宾主落座,不多时,花家酒坊的十几坛子酒也随后送到了。 凤姐第一个起立举杯,简单的几句寒暄之后,便十分豪爽的将一杯酒直接一口干了。 刘赫端起面前那杯号称是花家最好的酒,并没有急着喝,而是用鼻子闻了闻。 花家的酒果然名不虚传,仅仅在这一闻之下,便觉有一股醇厚的酒香扑面而来。 刘赫一副陶醉的模样,却被梧桐楼的那几个伙计看在眼里,见刘赫拿起酒杯并没有喝而只是闻闻,全都面露不屑。 “哎,主人家举杯干了,那是待客之道,可这客人也有点太不给面子了,一口都不喝啊。”一个伙计冷嘲热讽道。 刘赫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扫向说话的伙计,正是刚刚将书生撵出梧桐楼的那位。 “大牛,看见了吧,这就是读书人,只会动动嘴皮子,来,咱们兄弟自己喝。”另一个伙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柱子,这一桌的菜,都堵不上你的那张臭嘴?”凤姐瞪了那伙计一眼,转头对刘赫歉意的一笑,“他们被我惯坏了,一点规矩都不懂,刘兄弟,你别见怪,来,咱们再喝一个。” 凤姐刚将手中的酒杯送到嘴边,却被刘赫一把拦下。 “凤姐,咱们这有没有再大点的喝酒用的家伙?” 凤姐一愣,转头看向陈默。 陈默也不答话,直接起身去拿了几个碗,摆在众人的面前。 “我们在军中喝酒,向来是用碗。”陈默一脸得意的看向刚刚在一旁说风凉话的那两个伙计。 刘赫站起身,一脚踏在凳子上,拿过两个酒碗,分别满上,一碗递给凤姐,他自己则端起了另外一碗。 那两个名叫大牛和柱子的伙计惊讶的看着随后将一大碗酒喝得一滴不剩,然后毫无顾忌的用衣袖抹了抹嘴的刘赫,一脸的难以置信。 两人面面相觑,这人真是个先生? “痛快!”刘赫说着,又倒了满满一大碗。 凤姐见状大喜,“实话不瞒你说,刚才我听小默默说你是位先生,我才特意准备了酒杯,就怕酒没喝几口,你这位先生就已经溜到桌子底下去了。却没想到刘兄弟竟是如此的好酒量,来来来,我们再来一碗!” 凤姐说着,举起酒碗就干了一碗。 刘赫微微一笑,也随着凤姐又喝了一碗。 四个伙计冷眼旁观,料定了刘赫这是在死撑,可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每人喝了不下五碗。 这下一旁的四个伙计全都看傻了眼,要知道凤姐的酒量,那是在三仙镇都排得上号的,平时那帮大老爷们三五个加在一起,也不是凤姐的对手,可没想到今天这个家伙竟然能和凤姐一较高下。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衣着得体的疯子 他们哪里知道,在刘赫原来的世界里,三十八度的白酒也只能算是低度酒,在这酿酒工业并不发达的汉代,花家的酒就算再好,对于刘赫而言,也不过是比啤酒高不了几度罢了。 就在四名伙计还没来得及回过神的时候,刘赫却端着一碗酒走了过来。 刘赫淡淡一笑,一只手很自然的搭在了大牛的肩膀上,“几位兄弟别干坐着,一起喝啊。” 大牛支支吾吾了半天,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到底是不是个读书人?” 刘赫装作很认真的想了想,“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总有人认为我是读书人,后来我总算是想明白了,我在军中混口饭吃,又一点武功都不会,人家当然认为我是读书人了。其实我跟你们都一样,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些什么狗屁的规矩,我是最讨厌的,人活着,图的就是一个痛快,哥几个说是不是?” 大牛眼前一亮,毫不犹豫的举起了酒碗,“对,就是这个理。” 刘赫也不含糊,又是一口喝了个一滴不剩,接着一一看向其余的三名名伙计,“刚刚听凤姐说,你叫柱子,还有这位我也知道,叫二牛,不知道这位兄弟……” “我叫门墩!”这个名叫门墩的伙计一看就是个实在人,不等刘赫把话说完,便主动起身回答,接着又举起桌上的酒碗一口干了。 刘赫哈哈大笑,拍了拍门墩的肩膀,“好,这个名字我喜欢,听着就这么硬气!” 门墩憨憨的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大牛也举起酒碗,来到刘赫面前,“我这个门墩兄弟嘴笨,也不怎么爱说话,可他这个人脾气和他的名字一样,硬得很,他要是不喜欢的人,是绝对不会喝上一口的。” 刘赫会心一笑,“这么说来,我和门墩兄弟算得上是意气相投了?” 大牛嘿嘿一笑,招呼起一旁的柱子和二牛,一起来向刘赫敬酒,“刘兄弟,刚刚是我们兄弟几个有眼不识泰山,你别往心里去,这碗酒,算是给刘兄弟你赔罪了。” 刘赫一把拉住大牛,又将自己的酒满上,举了起来,“酒这东西,当然是一起喝才痛快,来来,咱们一同共饮此杯。” 门墩闻言,却是毫不掩饰的眉头一皱,刘赫看到,急忙改口,“瞧瞧,老跟那帮真正的读书人一起,我都快不会好好说话了,来,咱们哥几个一起干了。” 这句话说得深得四人之意,一个个眉开眼笑,与刘赫推杯换盏起来,丝毫看不出就在不久之前,几人对刘赫还抱有明显的敌视。 凤姐一把靠在陈默的肩上,笑道:“小默默,这下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参军之后就舍不得回来了。” “他这个人,什么本事也没有,可说起话来,就是让人能听得进去,办起事来,就是能让人心服口服,跟着他,我痛快。”陈默难得的一脸严肃,举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花驰凑到近前,一脸羡慕,“默哥,你能不能跟你们头儿说说,让我也跟你们一起从军去。” 与往常一样,陈默这次依然没给花驰什么好脸色,“怎么,公子少侠的当不了,想听人家叫你声军爷?” 花驰被人说破心事,尴尬的一笑,举起酒碗抿了一口。 陈默白了他一眼,“我告诉你,这参军可不是闹着玩的,上次我们被曹操从新野一路追到江夏,战死的人比这三仙镇上的人还要多,凭你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你觉得你能活的到听人家叫你军爷的那天么?” 花驰叹了口气,望着桌上的酒碗愣愣出神。 “你这辈子,与什么公子、少侠、军爷这样的称呼是无缘了,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花家大少爷吧。”陈默又补了一刀。 花驰二话不说举起面前的酒碗就要一口干了,却见一人走进了梧桐楼。 “凤姐,那个疯子又来了!”花驰惊呼道。 刘赫闻言看向那人,估摸着将近四十的年纪,一身长衫,十分得体,头发也梳理的十分整齐,一点也不像是个疯子。 只是那人看向凤姐的眼神,确实是透着一丝怪异,那样子就像当初在市集上花驰看到几位姑娘时的迷恋神色。 “娘子!别生我气了,跟我回家好不好?”那人突然深情的对凤姐说道。 刘赫大吃一惊,急忙转头看向凤姐,当他看到凤姐脸上除了无奈没有任何其他感情时,才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衣着得体的中年男子,还真是个疯子。 大牛、二牛、柱子和门墩一跃而起,如临大敌一般的拦在了凤姐身前,冷眼看向那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仿佛对那四人视而不见一般,仍是一往情深的望向他们身后的凤姐。 刘赫轻轻走到陈默身边坐下,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花驰急忙凑了过来,抢着答道:“刘大哥,你不知道,这男的是个疯子,非说凤姐是他媳妇,三天两头的来梧桐楼捣乱,每次来都要凤姐跟他走。” “就凤姐那暴脾气,能惯他这毛病?”刘赫不敢置信道。 花驰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被大牛二牛他们哥几个给活活的打死了。可是……哎,这男的也算是个苦命的人,听说是年轻的时候弄丢了自己的媳妇,一时之间想不开,一下子就疯了,这不,自己的媳妇不知道去哪了,就把凤姐当成是他媳妇。自打我和默哥记事起,这男的就总来找凤姐的麻烦,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不死心,你说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刘赫闻言一惊,“从你们俩记事起?那少说也得有二十年了吧。” 花驰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差不多,有二十年了,而且只多不少。” 刘赫眉头一皱,“那这男的到底是谁?就没人认识他么?” 花驰一拍大腿,“关键就是没人认识他呀,要是有人认识,我们不早就让他家里人把他领走了么。这事我们问过凤姐,要不要报官把他抓走。你别看凤姐表面上挺厉害,其实也是个心软的人,总觉得那男的挺可怜,也就一直没报官。我看呀,这么多年了,凤姐说不定已经习惯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凤姐的往事 刘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二十年,能容忍一个疯子对自己不断的骚扰,看来这个凤姐确实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若不是今天遇到此事,又亲耳听花痴所说,万万想不到这间连对客人都不客气的梧桐楼老板娘,竟会对一个疯子有如此的宽容。 “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们老板娘不是你媳妇,这也没你媳妇,你赶紧走吧。”一番对峙之后,大牛终于失去了耐心。 疯子仍是对大牛不理不睬,目光也始终没有离开凤姐分毫,“娘子,我知道错了,当日是我不好,不该扔下你一个人,你原谅我吧。” “你走不走?”凤姐无奈的问道。 疯子使劲的摇了摇头,“我不走,你不原谅我,不答应跟我回去,我就不走。” “你不走是吧?行,弟兄们,把他给我扔出去!” 刘赫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四个彪悍的伙计在凤姐的命令下一拥而上,一把就将那个疯子扔出了梧桐楼。 他转过头,迷惑的看向花驰,这就是你说的心软? 花驰尴尬的笑了笑,“人吗,耐心总是有限度的,平日里凤姐对他还是挺客气的。” 凤姐站在门口等了一会,见那疯子没再回来,这才回到桌前,将一碗酒递到刘赫跟前,“让刘兄弟见笑了,那人是个疯子,总说是我的夫君。我的夫君?那可是顶天立地的老爷们,若不是当年为了救我……” 话说到这,刚刚还是一脸豪迈的凤姐竟有些哽咽。 “算了,不说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凤姐好像忘了是过来向刘赫敬酒的,自顾自的一口将一碗酒一口喝干。 刘赫没有做声,显然,有些事,永远都过不去。 花驰猛地站起身,像是要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他一咬牙,端起满满的一碗酒,当着众人的面喝了个一滴不剩。 见花驰还要继续倒酒,陈默上前一把夺过花驰手中的酒碗,“你疯了?平时喝半碗就不省人事了,今天你想喝死在这么?” 果然,一碗酒下肚,花驰已经是满脸通红,站都站不稳了。他也不顾上前劝阻的陈默,摇摇晃晃的走到凤姐的身前,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凤姐啊,这么多年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吧,说出来就痛快了,别总在心里憋着啊,我花驰看着心里难受啊!” 凤姐望着捶胸顿足,甚至已有些歇斯底里的花驰,却是眼眶一红。 “好,小花花,你和小默默都长大了,我知道你们关心我,想知道我的事,今天我就跟你们好好讲讲。” 凤姐又满上一碗酒,却没有喝,“二十年前,我有个从小青梅竹马的情郎,那时的我,只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我家和他家都是生意人,双方父母也默认了我俩的婚事,可后来他家道中落,我爹便不想再让我嫁给他。我那时还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每日将自己关在房内,不停的哭,直到有一天,有人跑来告诉我,他来上门提亲了。” 凤姐脸上,浮现出一种真正看到过幸福的人才会有的笑容,“我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跑出来见他,可尽管如此,还是没能看上他一眼。我爹本来想刁难他一下,提出了一个即使他家境殷实之时,也一时之间难以拿得出来的一笔聘礼,可没想到,他竟然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后来爹跟我说,那天他答应这个条件的时候,我爹就知道,眼前这小子,就是自己未来的女婿了。他走了,为了那笔聘礼,我很开心,虽然我知道想凑那笔聘礼并不容易,需要等很久,但只要是他,让我等一辈子我都心甘情愿。” 凤姐突然停顿了一下,预示着故事的走向,从此便要开始变得曲折起来,“那是他走后的第三个月,又有人来上门提亲,我当然不会答应,可是我爹却答应了。没有办法,谁让那人是静思书斋的大公子呢。静思书斋,是我们家乡那里一个有名的书院,地方上大大小小的不少官员,都是出自这家书院。而来提亲的人,就是掌管这家书院的宋家大公子,也是宋家的独苗,从小娇生惯养,做事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威胁我爹,如果不答应,就动用他们宋家在官府的势力,将我家的生意彻底摧垮。得知我爹答应了这门亲事,我悲痛欲绝,当晚就想自尽,以保清白之身。可没想到我那个向来做事小心谨慎,从不轻易得罪人,尤其是官府中人的爹,竟然决定为了我,抛下了家乡的那些田产,准备带着我连夜离开。” 凤姐的声音开始颤抖,眼神中闪过一丝惶恐,仿佛往日的景象,仍历历在目,“爹本想带着我去投奔大伯,可没想半路却遇到了山贼,爹爹死了,娘也死了,我却没有死。山贼将我带上山,说要我做什么压寨夫人,我宁死不从,却被他们一顿毒打。我挨不住,昏了过去,恍惚之中,就听到了他的声音。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才会看到他,可没想到,等我睁开眼,真的见他站在我面前。可是他,浑身是血,身上中了不知多少刀。我哭了,他却笑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让我去三仙镇等他,他一定会去找我。我听了他的话,拼命的往山下跑,跑到一半,我回过头去看,他只带了几个兄弟来,可对面是一百多个山贼啊。我不记得后来是怎么下的山,我只记得,整座山头,都被血染成了红色。” 凤姐终于端起那碗迟迟没有喝的酒,一饮而尽,“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我跑到这座三仙镇上来,那时候这家梧桐楼的老板是一对老夫妇,我没有地方去,他们好心收留了我,后来他们回乡养老,就把这座梧桐楼留给了我,再后来,大牛、二牛、柱子还有门墩,他们都来了。” 凤姐本想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一点,可终究还是流下了两行热泪。 “可是他,却一直没有来。” 凤姐对着早已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的花驰,宛如自言自语,又好像在怨着眼前那人。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入云峰 一场本来兴高采烈的宴席,却最终落得个不欢而散。 凤姐在说完最后那句无人可以宽慰的话后,默然回了房间。 身为大哥的陈默已经背着醉倒的小弟花驰回了花家,之后便会回自己家去,今夜不会再回这座梧桐楼。 肖玉儿和张晓菲,还有春霜和秋露分别各自领着一个孩子回房休息,大堂之中,只剩下刘赫和秦霜,默默的看着大牛他们四个收拾着碗筷。 收拾妥当之后,四人对着刘赫点头示意,便转身而去,这个时候,恐怕谁也没有心思再多说上一句话。 刘赫站起身,向大门外走去。 秦霜一皱眉,“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这有点闷,出去走走。”刘赫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秦霜轻轻“哦”了一声,不再多问,转身也上楼去了。 来到梧桐楼外,空气是新鲜了许多,可刘赫心里的那种憋闷,却一点疏散的迹象都没有。 他意兴阑珊的扫视着四周,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疯子,正站在街对面,不断的向梧桐楼内张望。 灯光昏暗,虽然一街之隔,但已看不到梧桐楼内的任何景象,可疯子眼神中的那份痴迷,却始终不曾褪去。 刘赫轻叹一声,二十年了,如果不是个疯子,谁能保持着那份痴迷,二十年? 可情到深处,谁又何尝不是一个疯子呢? 三仙镇的清晨,依然飘散着一股醉人的酒香。 陈默一大早便托人带来口信,说家中有些事情,今日就不来梧桐楼了,请刘赫先四处走走,几个孩子拜师之事等明日再说。 刘赫一夜未睡,却毫无困意,在接到陈默的口信之后,便独自上了山。 三仙镇旁有两座山,一高一矮。 高的那座本没有名字,却名声在外,提起那座山,人们自然而然会想起盘踞在那座山上的万武门。 听大牛他们几个说,这万武门在江湖上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百年间万武门出身的绝顶高手就有十几个,这一代的万武门门主更是早在几年前便已横扫整个武林,据说至今未尝一败。 以万武门如此的地位,那座无名山自然也就成为了一般人不能轻易涉足的禁地,所以刘赫此行的目的地,便是与无名山紧邻的那一座矮山。 矮山虽矮,名字却很高,入云峰。 正是这个听上去和人小志气大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名字,让刘赫感到十分有趣,闲来无事,便想到这座入云峰上转一转,当然,游山玩水,又怎么能少得了花家的那壶好酒呢? 入云峰还真是不高,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没有丝毫武功底子的刘赫便已爬到了峰顶。 让他惊喜的是,这座入云峰的峰顶竟是一片极为广阔的平地。 山顶与山下一样,树木林立,走在这片树林之中,就和在山下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如果抬起头,便会觉得头顶那些原本遥不可及的云彩一下近了好多,仿佛近在眼前一般。 刘赫释然一笑,入云峰,却也名副其实。 如此奇妙的景致,让刘赫心情大好,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走出不远,便听到一群孩子嬉闹的声音。 刘赫走到近前,发现是一小片开阔地,虽然不知道是人为打造的还是天然形成的,却为眼前这群天真烂漫的孩子提供了一处嬉戏打闹的场所。 最让刘赫感到惊奇的是,这群看上去不到十岁的孩子之中,竟夹杂着一个身高如同成人的身影。 仔细一看,刘赫一下乐了出来。 那人不仅是个成人,而且还是须发皆白的老头。 看他那活泼的样子,一点不亚于那些稚童,输了的时候就哭丧着个脸,赢了的时候就一脸的得意,没有丝毫的做作和掩饰。 刘赫觉得十分有趣,便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孩子们似乎发现了刘赫的到来,一下子紧张起来,聚到了一起。 “那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咱们的这个地方?”一个孩子一边抹着脸上的汗水,一边不断的向刘赫这边张望。 “我怎么知道?老白,你去看看去!”说话的孩子显然是这群孩子的头儿,上前就推了那个老头一把。 老头拼命的摇头,“我可不去,万一他打我怎么办?” “你这般年纪,谁敢打你?他要是真敢打你,你就往地上躺,我们几个给你作证,到时候让他赔你钱,咱们一起买糖吃!”孩子头儿一本正经的说道。 刘赫闻言一乐,呦,这是要碰瓷啊? 老头盘算了半天,不知道是对这个碰瓷的计划有了信心,还是对最后那个买糖吃的结果动了心,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这位大哥哥,你是谁呀?来这做什么呀?”白发老头一脸谄媚。 面对如此客气的询问,刘赫竟一时间无言以对。 就您这岁数叫我哥? 白发老头挠了挠头,回头瞄了一眼那些同伴,见孩子头儿冲他挥了挥拳头,又急忙将头转了过来,“这是我们的地盘,你能不能……” “能不能离开这里?”见白发老头支支吾吾半天没敢开口,刘赫主动说道。 白发老头像孩子般扭捏道:“对,是有那么一点这个意思。” 刘赫故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脸坏笑,“我要是就不走呢?” “不走?”白发老头好像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为难之情溢于言表。 刘赫趾高气昂的点了点头,一副胡同中的小痞子样。 白发老头琢磨了半天,低声试探道:“要不,你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玩?” 刘赫一拍手,“好啊!就等你这句呢!” 白发老头显然没有想到眼前之人竟会答应的如此爽快,没有办法,只得在同伴们鄙夷的目光中将刘赫领了过去。 孩子头儿上下打量了刘赫一番,不屑道:“你要跟我们玩也行,不过,我就怕我们玩的那些东西你都不会。” 刘赫毫不示弱的一撇嘴,“只要你能说得出名字的,我都会!” 你别说,孩子头儿一连说了十几个游戏的名字,刘赫还真的,一个都不会……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跳房子 看着蹲在地上紧皱着眉头的刘赫,孩子头儿哈哈大笑,“怎么样?不会吧?不会就赶紧走,我们可没空教你!” 刘赫一听,嘿,我这暴脾气,今天还能让你们几个小屁孩给我难住? 他猛地站起身,一摆手,“你刚才说的那些谁不会?我天天玩,没劲,我来教你们个更好玩的。” 孩子头儿一听还有更好玩的,两眼直放光,“当真?” 刘赫一脸得意,“哪还有假?跳房子,你们玩过么?”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摇了摇头。 孩子头儿就是孩子头儿,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他盯着眼前这个越看越不靠谱的家伙,迟疑道:“你少骗人,这哪有房子?再说了,就算真有房子,就你这样的能跳的上去?” 刘赫鄙夷的瞥了孩子头儿一眼,“谁说让你跳真房子了?说你没玩过,还就是没玩过。” 孩子显然是不懂激将法为何物,一听这话,立马把脖子一梗,“那你说说,到底怎么玩?” 刘赫眼珠一转,一下躺在地上,悠哉悠哉的指挥道:“你们每人先去捡十颗石子来,记住要一样大小的,差的太多可不行。” 孩子们看来是对刘赫说的新游戏有着极大的兴趣,一听这话,马上四下散开去捡小石子了。 一会功夫,这群孩子就每人捧着一大把石头子回来了,刘赫一看,不禁暗自好笑,这群孩子还真听话,捡来的石头子几乎每个都是一般大小。 刘赫从地上爬了起来,故作认真的检查了一遍每个孩子手中的石头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溜溜达达的走到一片空地上,“你们所有人跟在我的后面,排成一队,我每指一个地方,你们就放下一颗石头子。” 孩子们一听,马上捧着石头子,在刘赫身后排起了长队。 “这里,对,这里,对,还有这里……”刘赫背着手,便走便指挥着。 孩子们一个个听话的蹲下身子,将石头子小心翼翼的码放好,还不时的抬头看向刘赫,直到刘赫点了头,才继续到下一个点去。 “这里,不对,歪了,再往这边一点,再来一点,哎,这回对了。”刘赫似乎十分乐在其中,身后那些满头大汗的孩子,也一个个乐此不疲的被刘赫指使着。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码放好了所有的石头子,刘赫看着地上那个在他儿时画过无数次,却从未画的如此整齐的图形,不禁咧嘴一笑。 “傻乐什么呢?还不开始?”孩子头儿似乎从来没被人如此的指使过,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刘赫也不搭理他,直接走到石子阵前。 小样儿的,让你们看看两千年后的人都玩些什么高级玩意。 刘赫拉开架势,一会单脚,一会双脚,在地上的石子阵中连蹦带跳的,时不时还来个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 由于记忆模糊,刘赫刚开始的动作还有生疏,可不一会的功夫,他不仅想起了那些小时候的玩法,还记起了许多花样。 这下他可来了劲了,玩着玩着,仿佛自己也回到了记忆中的童年时光。 围观的孩子们本来一开始还对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游戏有些失望,可当他们看到眼前那个不停的旋转、跳跃还闭上眼的家伙,一个个全都看得眼睛发直,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要刘赫教他们怎么玩。 刘赫耐心的给他们讲解了一遍规则,接着便和孩子们一同玩耍起来。 孩子就是孩子,只要能玩在一起,所有的隔阂全都能够放下,短短的功夫,刘赫便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当然,那个白发老头也不例外。 不知是因为姓白,还是因为须发皆白,孩子们都管他叫老白,刘赫自然而然的也跟着一起叫了起来。 “老白,你这不行啊,你那一只脚都踩到外面去了!”刘赫蹲坐在场边,像裁判一样监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老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果然已经踩到了地上的石子阵外面,他一脸懊恼的拍了拍大腿,走了出来。 地上的石子阵只有一个,一次只能容下一人,如果犯规了,就要重新排队。 老白垂头丧气的走到队尾,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一撅嘴,显然很不开心。 好不容易再次轮到他,这次脚倒是没有踩到外面去,而是整个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玩了,不玩了,这么久才排上一次,没意思!”老白干脆坐在地上耍起赖来。 他这一耍赖不要紧,两条腿一通乱蹬,转眼间就将地上好不容易摆好的石子阵踢了个七零八落。 “老白,你不玩,我们还玩呢!”孩子头儿一下就急了眼,冲过来就要揍他。 老白急忙从地上爬起,撒腿就跑。 虽然石子阵没了,可看到两人这般你追我逐的场面,孩子们还是一边拍着手一边开心的哈哈大笑。 这要是放在平时,就是一场劣童当众追打高龄老人的惨案,刘赫说什么也要管一管的。 可此时的刘赫,却侧卧在草地上,幸灾乐祸的欣赏着这桩闹剧,反正看那位高龄老人矫健的身手,一时半会也不会被那个劣童追上。 两人围着空地跑了好几圈,倒是孩子头儿先败下阵来。 “老白……你别跑了……你给我站住!”孩子头儿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不忘挥舞着手中的拳头。 老白也好不到哪去,同样已是气喘吁吁,“你……你要是不追……我就不跑。” 孩子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不跑,我就不追!” 老白不服气的脖子一梗,“你不追,我就不跑!” “你跑,我能不追?” “你追,我能不跑?” “你再跑,我还追!” “你再追,我还跑!” …… 刘赫看着眼前的两人突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小的时候,和小伙伴的争执,很容易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到底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那些说不清楚的事情,永远都是儿时最喜欢争论的话题。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扔沙包 刘赫觉得有趣,其他孩子可不那么想,眼看着满场飞奔的两人演变成了一场无聊的打嘴架,孩子们一下子就失去了兴趣。 刘赫看在眼里,眼珠一转,对那两个仍在为先不跑还是先不追喋喋不休的家伙喊道:“我还有好玩的,不用排队,咱们大家能一起玩,而且比刚才那个跳房子还好玩,你们玩不玩?” 已经争执的面红脖子粗的两人一听,同时转过头来,使劲的冲刘赫点头。 其他孩子一听,也是兴趣倍增,一下就围拢了过来。 刘赫故作神秘道:“扔沙包,你们玩过没有?”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摇了摇头。 “这扔沙包可比跳房子好玩多了,你们若是想玩的话,现在就去帮我找块布还有针线来,有了这两样东西,咱们就能玩了。” 布和针线?孩子们一听,全都傻了眼,这荒郊野岭的,还是山顶之上,上哪去找这两样东西? 没有办法,只能回家去拿了,可是,要派谁去呢? 孩子们全都没了主意,齐刷刷的望向孩子头儿。 孩子头儿不亏是所有孩子心目中的英明领袖,当机立断的上前就给了老白一脚,“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家拿去!” 老白倒也硬气,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每次这种跑腿的事都是我,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也许是平日里欺负老白欺负的有点多,面对老白这种撒泼耍赖的态度,孩子头儿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蹲在他身边耐心的开导起来。 “老白啊,你说咱们几个里面就你家离这最近,让你去不也是为了咱们能早点玩上么?再说了,谁拿来了布和针线,咱们一会就得听人家的,人家要是不让你玩,你说怎么办?”孩子头儿说着,转头看向其他孩子,一通的挤眉弄眼。 孩子们十分配合的拼命的点头,全都一副你要是让我去拿,我就不给你玩的表情。 老白坐在地上琢磨了半天,虽然很不情愿,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一路小跑的回家去了。 刘赫看着那个满脸得意的孩子头儿不禁一笑,这小子行啊,不仅懂得恩威并济、循序善诱,而且还会煽动群众。 看来老白家果然住的不远,不一会的功夫,他就拿来了布和针线。 刘赫虽然没怎么干过针线活,可好歹还是缝好了一个沙包,虽然样子不好看,但他的要求也不高,只要里面的沙子漏不出来就行了。 “我拿来的东西,我得先玩!”沙包一缝好,老白第一个跳出来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刘赫一口答应下来,“行啊,咱俩先来,用沙包扔他们。” 所有的孩子站在中间,两人分别站在两端,被沙包扔到的人,就得下场,接替扔沙包的人。 一开始,老白还玩的不亦乐乎,可没过多久,看着场上的孩子们躲避自己的沙包之后那一个个开心的样子,就发现问题有些不对劲了。 “你骗我,明明是躲沙包更有趣,为什么要让我扔沙包?”终于看出了问题所在的老白埋怨道。 刘赫坏笑道:“他们所有人都盯着你手里的沙包,你想扔谁就扔谁,这难道不是最好玩的事么?” 老白的头摇晃的像拨浪鼓一样,“不是,不是,扔沙包没意思,躲沙包好玩!” 关键时刻,又是孩子头儿挺身而出,“老白,你要是再耍赖,我们就不跟你玩了,我们还回去玩跳房子去,不带你!” 老白一听,就知道自己的抗议又没用了,只能赶紧用沙包扔中一人,好让自己上场。 可几个回合下来,无论他怎么扔,沙包都被孩子们一一的躲过了。 老白显然有些急躁,沙包也扔的越来越用力,每次都飞出好远。 帮老白捡了几次之后,刘赫终于忍无可忍,拿起手中的沙包使劲的扔了过去,“老白,你是不是成心?再扔这么远,你就自己捡去!” 老白颠颠的跑去捡回了沙包,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显然是在咒骂刘赫。 刘赫刚要再次出言还击,就见老白对着其中一个场中间的孩子一指,惊呼道:“狗蛋儿,你尾巴掉了!” 那个叫狗蛋儿的孩子顿时低下头去,四下寻摸起来。 找了半天,孩子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刚要破口大骂,一抬头,沙包正拍在他脸上。 奸计得逞的老白幸灾乐祸的拍着手,哈哈大笑。 狗蛋儿一下就急了眼,二话不说冲过去就和老白扭打到一起。 刘赫看着那个须发皆白还跟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在地上打滚的家伙,无奈的直撇嘴。 最可笑的是,两人竟然还打得不相上下。 孩子们一拥而上,很熟练的分为两拨,一波帮忙拉开老白,一波帮忙将老白按住,让狗蛋儿继续打。 刘赫啧啧感慨,为老不尊还混到这步田地,也是够悲催的了。 “好了,别打了。”在狗蛋儿又是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老白脸上之后,刘赫终于动了恻隐之心。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刘赫这个知道许多新鲜玩意的不速之客,在孩子们心目中的地位还是很重要的,一听刘赫发话,孩子们顿时散开了。 “打架是不对的!”孩子头儿适时的站出来,为这场斗殴事件盖棺定论。 “对,打架不好,你们拉拉手,以后还是好朋友。”孩子们随声附和道。 “我没打架!”老白仍是不服气道。 这句话可算是触了众怒,老白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孩子们七嘴八舌,纷纷指责他不懂得团结友爱。 满身泥土,鼻青脸肿的老白委屈的一指毫发无伤,一尘不染的狗蛋儿,差点没哭出来,“我这叫打架么?分明就是他一直在打我!” 孩子们还没反应过来,刘赫“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看着老白看向自己那无助的小眼神,刘赫更是忍俊不禁,乐得弯下了腰。 在孩子的世界里,笑容会传染。 看着已经笑出眼泪的刘赫,孩子们都笑了。 老白,也笑了。 他走过去捡起沙包,大声喊道:“三回合之内,我一定能砸中你们!”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老白的回敬 这种再明显不过的挑衅,却是最能激起孩子们的斗志的,一听老白这话,全都跑到场地中间,等着那个鼻青脸肿的家伙用沙包来砸自己。 直到日上三竿,信誓旦旦的老白也没能成功,另外一头的刘赫早已经上了场,而他虽然满头大汗,却每次仍是无功而返。 “老白,我们要回家吃饭了,咱们明天再玩,你自己先练练。”狗蛋儿一脸陈恳的拍了拍老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望着孩子们离去的背影,老白一脸的若有所失。 一阵酒香袭来,让老白眼前一亮,他急忙四下寻摸,一回头,就看到刘赫手中那已经开了封却还没来得及送到嘴边的酒坛。 “好酒,真是好酒!”老白凑到刘赫身边,不住的称赞着,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刘赫手中的酒坛。 刘赫淡淡一笑,将手中的酒坛递到老白面前。 老白也不客气,拿起酒坛就是一大口,顿时一脸的享受。 突然,老白眉头一皱,看了看手中的酒坛,砸吧砸吧嘴,好像在回味着什么,接着转头疑惑的望向刘赫,“你是花家的人?” 刘赫笑着摇了摇头。 老白更是疑惑,小声嘀咕道:“那就怪了,你不是花家的人,怎么会有这坛花家最好的三仙醉?” 刘赫接过酒坛,仔细端详起来,“我只听人说这是花家最好的酒,可三仙醉这个名字,却是第一次听到。” 老白上下打量了刘赫一番,“花家的酒品种众多,一年能酿出几万坛,这三仙醉是用花家最好的工艺酿制而成的,据说工序颇为复杂,对于品质的筛选也极为严苛,十年也未必能酿出一坛上好的三仙醉,就算是花家本家的人,也只有在节庆和祭祖的时候才能喝的到,你若不是花家的人,能喝到这坛三仙醉,也算是福缘不浅了。” 刘赫闻言一笑,没想到花驰那小子还真仗义,自己出门之时,那小子神秘兮兮的跑来塞给自己这小坛子酒,还说什么昨晚喝的只是他们花家的酒中上品,这小坛子酒才是他们花家的酒中极品。 一开始刘赫还觉得诺大一个花家,整个镇子上都是他们家的酒坊,才给自己这么一小坛子极品,未免有些小气了,可听老白这么一说,才知道这小坛子酒原来有这么大的来头。 这三仙醉十年也未必能出一坛,能给自己这一小坛,已经是大方的不能再大方了。 以花家今时今日在酿酒界的地位,自己手中的这小坛子三仙醉如果拿到任何一家豫州境内的大酒楼中,都可以卖上一个天价,更何况这三仙醉产量稀少,市场上根本没有,能喝到这坛三仙醉,当真是一种有钱也买不到的享受。 刘赫拿起手中那坛珍贵的三仙醉喝了一口,果然比昨晚的酒更加香醇,虽然酒已下肚,却仍是唇齿留香,那沁人的酒香在口中迟迟不肯散去。 “好酒!这三仙醉果然名不虚传!”刘赫说着,将手中的酒坛又塞到老白手里。 老白捧着酒坛一脸的惊喜,“你已知道了这酒如此珍贵,还肯与我共享?” 刘赫哈哈一笑,“酒这东西,一个人喝,再好也没意思。” 老白端起酒坛喝了一口,递给刘赫,“你这人挺有意思,一般人要是知道这三仙醉的来历,早就捧回家藏起来了。” 刘赫接过酒坛也喝了一口,擦了擦嘴,“你这人也挺有意思,见我拿着三仙醉,也不问我是从何而来的。” 老白直直的看着刘赫,没有说话。 刘赫顿时紧张起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再看老白那眼神,越看越不对劲,一低头,才发现他是冲着自己手里的酒来的。 刘赫松了口气,将酒坛递了过去。 果不其然,老白接过酒,马上眉开眼笑,“你这人不错,陪我玩,还请我喝酒,按理说我该回敬你点什么才是。” 刘赫一听,顿时一个激灵。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起身边正在喝酒的老白,虽然刚才被狗蛋儿打的鼻青脸肿,蓬头垢面,可仔细看上去,老白面色红润,鹤发童颜,确实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意味。 难道是位不世出的绝顶高手? 一想到没准能拿到手一本武林秘籍,练成之后,从此独步武林,在军中更是如鱼得水,进而一统天下,刘赫心中就暗自一阵窃喜。 可转念一想,刘赫又有些泄气。 算了吧,长这么大,我还没听过哪位绝顶高手让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按在地上一顿暴打的呢。 莫非是位满腹韬略的大谋士? 这个看来倒还有几分可能,只是他若给我一本兵书,我也看不懂啊。 反复思量之后,刘赫决定先看看再说,就算是一本看不懂的兵书,有也总比没有要好,再说就算他自己看不懂,没准到了韩义手中就是如虎添翼。 怀着满心期待,刘赫清了清嗓子,准备拍一拍身边这位世外高人的马屁。 “一坛子酒而已,何足挂齿?”刘赫觉得,这时候以退为进,就是最好的方法。 那位世外高人果然是铁了心的要给刘赫些好处,听刘赫这么一说,连连摇头,一摆手,豪气的说道:“那怎么行?喝了你的酒,总得有所表示才行,这么着吧,我看咱俩也算投缘,你就拜我为大哥吧。” 刘赫一听,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合着说的这么热闹,就是想让我拜你为大哥? 呸,想得美,刚才还舔着个老脸管我叫大哥哥呢,这么一会自己就想当大哥了?门也没有呀! 看着满脸义愤填膺的刘赫,老白眉头一皱,“怎么?你不愿意?” 刘赫眼珠一转,坏笑道:“结拜也行,可你刚才喊了我大哥哥,这个大哥是不是得由我来当啊?” 老白眨巴眨巴眼睛,点了点头,“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刘赫显然没想到这个老头如此的心宽,竟然答应了让自己当大哥,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还真不好意思再拒绝他了。 “什么条件?”刘赫硬着头皮问道。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七十三和八十四 老白谄媚一笑,“没人的时候,我叫你大哥,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叫我一声大哥?” 看着老白那副认真的样子,刘赫突然觉得这个老头实在是有趣的可爱。 本来刘赫还以为老白会提出怎样的条件,可没想到却只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讨回一点面子而已,而且刘赫明白的很,说是其他人,不过就是那群孩子罢了。 这个条件对于自己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损失,即使是当着群孩子的面叫一个老头大哥,辈分也至少是高了两辈,更何况只剩他们两人的时候,自己还多了个须发皆白的小弟,何乐而不为? 见刘赫答应下来,老白喜出望外,拉起刘赫就要当场结拜。 刘赫也不推辞,与老白双双跪倒在地。 “黄天在上,后土为证,我和他情投意合,今日义结金兰,有外人在时,我是他大哥,只剩我们两人时,他是我大哥。” 刘赫暗自好笑,人家结拜都得说名字,可这老头连名字都顾不上问,先把当着人面得叫他大哥的事给定下来了。 老白停顿了一下,见刘赫没有异议,这才满意的继续念道:“我们兄弟二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停!”刘赫大喝一声,上前一把就拉住了念得正激动的老白。 大哥,啊不对,大爷,您都这把年纪了,别拉我下水行么?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没能将那段信誓旦旦的誓词念完的老白看着满头冷汗的刘赫,一脸的意犹未尽。 “那么怕死,你多大?”老白有些不甘心道。 “七十三!”刘赫没好气道。 老白顿时眉开眼笑,“还是我大些,我八十四!” 刘赫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美个什么劲,七十三,八十四,都是坎啊…… “大哥,从今天开始,咱俩就是兄弟了。”老白兴奋的拍着刘赫的肩膀,放肆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个做小弟的。 刘赫刚想摆个做大哥的谱出来,却听老白又说道:“好弟弟,大哥我先走了,咱们改日再见。” 望着老白那一蹦一跳,渐行渐远的背影,刘赫有些纳闷,一回头,却见秦霜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刘赫顿时明白老白为何要在临走之时特意自称大哥了,原来是因为秦霜的缘故。 当着外人一定要当大哥,老头的这份执着着实可爱。 “你跟谁说话呢?”秦霜冷冷问道。 刘赫淡淡一笑,“刚才闲得无聊,跟人结了个拜。” 秦霜眉头一皱,上下打量着刘赫,“结拜?你知道对方的底细么?” 刘赫撇着嘴摇了摇头。 秦霜迟疑片刻,却问了个让刘赫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到底多大岁数?” 刘赫一愣,随即坏笑道:“在山中修行太久,忘记了。” 秦霜白了他一眼,“你叫我查的事已经查清楚了,那人确实有些古怪。” 刘赫闻言马上收起刚才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一脸严肃。 上山之前,刘赫曾嘱托秦霜去调查一下昨晚出现在梧桐楼的那个疯子,虽然整个三仙镇全都一致认为此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可刘赫却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就算行为举止再奇怪,那清澈的眼神却不会骗人。 昨晚在梧桐楼外,即使隔着一条灯光昏暗的街道,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却让刘赫过目不忘。 “我四下打听了一下,那人也不是本地人,来三仙镇已经很多年了,不过没有人能说得清他到底是何时来的,只记得他每次出现,都是在梧桐楼的门口。” 刘赫仔细琢磨了一下秦霜的这番话,却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那他住在哪里?家里还有其他人么?” 秦霜摇了摇头,“他一个人,没有其他的亲人了。他也不住在三仙镇上,而是在镇外的一片小树林中自己搭了个小屋。” 自己独住?还在镇外的树林中自己搭了个小屋?虽然这些情报并不能直接说明此人有什么问题,却明显可以看出他不愿和人亲近的怪僻个性。 又是一番思量之后,刘赫问道:“他平时在家中做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似乎是刘赫问到了点子上,秦霜不禁一皱眉,“古怪就古怪在这里,我在一旁观察了他一个早上,他的一举一动,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尤其是洗漱的时候,甚至比一般人还都要更讲究些,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个疯子。可是洗漱完之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捧在手中痴痴的看着,整整一个时辰,一动也没动,那副样子,又像是真的疯了。” 确实,正常人谁会傻傻的盯着一个东西看上一个时辰,而且还是一动也不动的看。 “什么东西?你看清楚了么?”刘赫觉得,那人手中的东西,可能就是整个事情的关键所在。 秦霜迟疑片刻,“太远了,没看的太清楚,可能是块手帕,至于上面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刘赫闻言多少有些遗憾,若是能知道手帕上的内容,或许便能将整件事搞清楚。 “看来确实如你所说,这人有些古怪,先这样吧,等回去,我让肖玉儿再去一趟,以她的经验,应该能判断的出这人到底有没有问题。”刘赫低着头,一边盘算着一边说道。 不见秦霜有任何回应,刘赫抬头看去,却见秦霜已经转身大步而去。 刘赫一拍脑门,自己光顾着那个疯子了,怎么忘了秦女侠向来不喜欢那个肖玉儿,尤其是自己派她去打探之后,还要再派肖玉儿去,这不是分明在说秦女侠不如肖玉儿么? 刘赫知道,今天在秦霜那里,自己恐怕又没有什么好脸色看了。 即使这样,自己捅的马蜂窝,总得自己去收拾,他鼓足了精神,努力的活动了一下脸上的每块肌肉,接着摆出一副最灿烂的笑脸,追了上去。 饶是刘赫如此的谄媚,仍是只换来秦女侠一个字。 滚!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豫州双绝 虽说是因此得罪了秦女侠,可事情该调查还是要调查的,一回到梧桐楼,刘赫马上去找了肖玉儿,等到掌灯时分,肖玉儿便带回了新的情报。 肖玉儿去到那人家中的时候,那人并不在家,肖玉儿便直接进了屋。 一番查看,肖玉儿发现屋内虽然陈设破旧,却异常的整洁,桌椅码放的十分整齐,连被褥看上去也是精心叠放好的。 就从这一点上看,这人应该没有三仙镇上传闻的那般疯癫,只是过了一会,那人回来之后,肖玉儿翻身上了房梁,看到的一幕却和秦霜看到的一模一样,那人仍是捧着那块手帕又看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落了山,灯光昏暗,已经看不清手帕上的东西,那人才轻叹一声,将手帕小心翼翼的折好,重新放入了怀中。 不过这一次,肖玉儿在房梁之上,总算是看清了手帕上的东西,两只凤凰。 肖玉儿既然能凭着一手上佳的刺绣功夫与大猛子姐姐打成一片,自然深谙此道。 据她观察,那手帕上的两只凤凰虽然也算得上精致,但比起那些江南女子的手艺,却是还差了一些火候。 也就是说,这绣有两只凤凰的手帕并非什么名贵之物,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块手帕之中,蕴藏着其他重要的意义。 睹物思人,除此之外,刘赫再也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两只凤凰,凤姐。 看来那男子口口声声说凤姐是他媳妇,倒也不是信口胡说,想必是他的发妻名字中也有个凤字,所以听到凤姐的名字,才会乱了心智,将其误认为是自己的媳妇。 如此说来,这男子确实是有些神智失常,不过好在也不会给梧桐楼带来更大的麻烦,刘赫倒也能放心一些。 不过肖玉儿又提到了一点,让刘赫本来已经放松的心情又开始紧张起来。 那男子身负武功,而且似乎看上去武功还不低。 这种所谓武功不低的评价,要看是出自何人之口,若是刘赫说,自然是没什么信服力,可若是出自眼前这位曾经杀人如麻的肖女侠之口,那就说明那男子确实是有些真功夫。 好在肖玉儿在见到刘赫一脸紧张之后,又笑着告诉他,大牛、二牛、柱子还有门墩那四个伙计,也不是等闲之辈,若是四人联手,以那男子的武功也绝不是对手。 听肖玉儿这么一说,刘赫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自己费尽心思的调查,最终却落了个无用功,这让刘赫多少有些遗憾,不过一想到那座梧桐楼不会因此有什么危险,刘赫便释然了许多。 由于解决了一桩心事,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一早,刘赫便早早起来梳洗打扮完毕,换上了那身十分撑场面的锦衣华服。 之所以会如此的郑重其事,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与陈默约好,今天就要带着那四个孩子,去陈家拜师。 虽说拜师是件大事,可刘赫此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去看一看陈默的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一想到自己此行就像当年老师去学生家家访一样,刘赫就有些莫名的兴奋。 以自己今时今日的这个身份和地位,到了陈家就算没有十里相迎,至少也得有个三五里吧? 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别说三五里了,直到到了陈家门口,仍没见到除了陈默以外的任何一个陈家人。 说是陈家的门口,却是山脚下的山门。 上书三个大字,万武门。 刘赫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块金字招牌,“这万武门是你家的?” 不等陈默答话,花驰一下跳了出来,“刘大哥,你还不知道哪?” 刘赫一脸迷茫,“我知道什么?” 花驰冲陈默竖了个大拇指,“不亏是我默哥,为人就是低调!大气!” 刘赫撇了撇嘴,若说别人低调也就罢了,陈默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他要是低调,那这世界上就再没有高调的人了。 花驰指了指万武门的那块招牌,一脸的得意,“刘大哥,你应该听过我们花家的酒是这豫州一绝,其实我们这小小的三仙镇上,却有着豫州双绝!” “豫州双绝?”刘赫望着那块招牌来了兴趣,“你说的是这万武门?” 花驰摆了摆手,“这里虽然是万武门,可江湖上,却没人那么叫。” 刘赫一听更是感到好奇,“万武门不叫万武门,那叫什么?” 花驰偷偷瞄了一旁的陈默一眼,“豫州双绝,我们花家的酒只是第二,这第一吗,就是默哥他们陈家的剑!” 刘赫大吃一惊,接着跑过去用力的拍了拍陈默的肩膀,“你小子可以啊,你们陈家这么厉害,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向来喜欢出风头的陈默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 显然,陈默似乎对自己的那个名镇整座江湖的家族并没有什么自豪的感觉,反倒是有些不愿提起。 或许是过于兴奋,花驰好像没有察觉陈默的这种不悦,仍是眉飞色舞道:“刘大哥,你是不知道默哥他们家有多厉害。陈家现在在江湖上,几乎可以说没有一个对手,默哥他爹,我陈大伯,自打从娘胎里生出来,就没败过一次,当真可以说是天下第二了。” 刘赫笑道:“说的这么热闹,一生从未败过,为什么还只是天下第二?那这天下第一又是谁?” 花驰嘿嘿一笑,“我陈大伯他爹,我默哥他爷爷呀!你想想,就算我陈大伯再怎么天下无敌,小时候谁没被自己的爹揍过?要是这么说,陈大伯唯一打不过的,就是我默哥他爷爷了。”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附和道:“恩,是这个理。” 本以为拍马屁拍的恰到好处的花驰,邀功一般的看向自己的默哥,却发现默哥正狠狠的瞪着他,“我爷爷打我爹,你看见了?” 花驰这才知道自己是拍到了马蹄子上,赶紧摇了摇头。 “没看见你说的跟真的似的,就你话多!”陈默上前就是一脚。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陈家山门 花驰揉了揉生疼的屁股,琢磨着如何岔开这个话题,他眼珠一转,跑到一块石头旁,“刘大哥,你看,这是陈家有名卸剑石。” 刘赫大步走上前去,上面果然写着卸剑石三个大字。 “那万武门的牌楼只是个招牌,其实从这卸剑石开始,才算是真正进入了陈家。”花驰本想换个话题讨陈默欢心,却没想陈默仍是不领情,又白了他一眼。 花驰仍不死心,索性继续说道:“这卸剑石三个字,那是出自……出自谁的手来着……哎,算了,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是很久以前皇帝钦赐的。” 刘赫看着那歪七扭八的卸剑石三个字,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哪位汉家天子,能写出这种比自己还难看的字来? 陈默走了过来,看了看一旁的卸剑石,镇定道:“别听他的,这块石头根本不是什么皇家御赐的。” 花驰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一听这话,差点急了,“不可能,我爹亲口告诉我的,还能有假?默哥,你要是再这么谦虚,咱们这兄弟就没得做了!” 陈默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天空,“原先那块卸剑石确实是御赐的,我小时候淘气,一掌让我给拍碎了,现在这块,是我和我爷爷漫山遍野的找了一天,才找到一块相似的,至于这上面的字么……” 花驰没皮没脸的蹲在卸剑石旁,望着上面的字啧啧赞叹,“我就说么,我每次看这三个字,都觉得那么的霸气,原来是默哥你写的。” 陈默一脸尴尬,声音越来越低,“那字……是我爷爷写的。” 一向反应神速的花驰瞬间表情凝滞,竟是无言以对。 刘赫看着那三个字摇了摇头,看来这位陈老爷子虽然武功极高,却和那文武双全一点关系都没有。 “何人敢擅闯我陈家禁地,见到卸剑石,为何还持佩剑?”不知从何处跃出四人,看那整齐划一的打扮和口中的说辞,看来是陈家的守门人。 最让刘赫感到惊奇的是,这四人的高矮个头和模样长相竟然也是整齐划一,明显是四胞胎。 这下刘赫可是顿时对陈家又高看了几眼,四胞胎本就难得,兄弟四人同时练就一身好功夫更是不易,而让这兄弟四人能够心甘情愿的做这陈家的守门人,更是说明了陈家在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地位。 陈默一皱眉,厉声道:“你们四个让开。” 四人一见是陈默,顿时收起了即将出鞘的长剑,其中一人上前躬身行礼道:“原来是少爷回来了,我等唐突,请少爷恕罪。” 看那四人恭敬的样子,明显是对自己身边这位陈家的大少爷丝毫不敢怠慢,而那位陈家少爷却连他们的名字都懒得叫上一声,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大步向山上走去。 “请少爷赎罪,陈家的规矩,外人不得持兵器上山,虽然这几位是陈家的客人,却也不能坏了这上百年的规矩。”已经随陈默上山的刘赫回过头,却见身后那四人已经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他们是我的朋友。”陈默冷冷道。 听话中的意思,他陈默的朋友似乎要比陈家的客人身份还要尊贵一些,可那四人仍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其实刘赫一行人之中,陈默和花驰自不必说,春露秋霜和四个孩子也自然不会带什么兵器,肖玉儿和张晓菲也是空着手,刘赫的长剑压根就没有带出来,眼下只有秦霜的手中,依然拿着那把从不离身的长剑。 “我要是不把剑留下呢?”这次换成是秦霜出言相逼。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首那人一咬牙,抱拳道:“若是这位公子执意要佩剑上山,就休怪我兄弟四人无礼了。” “你敢!”陈默怒道。 “陈家上百年的规矩,不能毁在我兄弟四人手里,还请少爷赎罪。”为首之人说罢,四人再次行礼,接着起身,长剑出鞘。 “规矩,规矩,难道没有了这些规矩,你们一个个都活不成了么?” 刘赫从未见过陈默这般愤怒,只是在那愤怒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落寞和无奈。 为首之人一抱拳,低声道:“少爷的问题我们回答不了,我们只知道从我们踏入江湖的第一天起,最重要的就是规矩。” 陈默闻言怒意更盛,“好,你们口口声声说要规矩,那我问你们,如果我现在让你们四个去死,你们去么?” 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这只是陈默的气话,不料那兄弟四人竟毫不犹豫,异口同声道:“若少爷让我们死,我们绝无二话!” 陈默闭上双眼,眉头渐渐皱紧,刚刚的怒意化为满脸的愤懑。 四人只是安静的等着,表情平和,仿佛下一刻只要陈默睁开眼说上一句,他们便会欣然赴死。 刘赫在一旁看着愈发的心里不是滋味,一开始还只是个双方剑拔弩张的局面,若是将误会解释清楚,倒也无妨。 可眼下的局面,分明是变成眼前的这位陈大少爷跟几位忠心甚至是有些愚忠的家奴在较劲,而且已经到了事关生死的地步。 这才刚到了陈家山门,就要闹出人命,这可是刘赫不想看到的,如果这四人真因此殒命于此,自己哪还有脸将四个徒弟安托在这山上? “要不,咱把剑放下?”百般无奈之下,刘赫只好硬着头皮去请示秦女侠的意思。 秦女侠倒也痛快,想都没想就是一句,“滚!” 臊么搭眼的刘赫退到了一边,望向那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的兄弟四人。 你别说,这四人还真是一丝不苟,一直保持着同样的一个姿势,安静的等着陈默下令。 这哪是等着下令,这是等着去死啊。 刘赫眼珠一转,走到兄弟四人面前,“四位兄弟,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刘赫是陈默的客人,四人自然也是毕恭毕敬,“公子请讲。” 刘赫淡淡一笑,“是这么个事,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们四人在这守山门,守了多少年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陈家的守门人 四人都是一愣,不知刘赫为何要问此事,可还是恭敬答道:“算起来,至少有十年了。” 刘赫故作唏嘘的点了点头,“十年,不短了。那这十年之中,有没有人敢持剑擅闯山门呢?” 对于这个问题,四人这次倒是没有丝毫犹豫,全都摇了摇头,“从我们守山门起,从来没有人敢……哦不,从来没有人持剑上山。” 刘赫皱了皱眉,沉思了片刻,“那如果说,真有人持剑闯山门,你们又拦不住,算不算你们故意坏了规矩呢?” 为首那人想了想,低声道:“若真是那样,只能说我们兄弟四人技不如人,应该不能算是故意吧。” 刘赫一拍手,一指身后手持长剑的秦霜,“这就是了,你看,是这么个道理,我身后的这位兄弟呢,不仅脾气暴躁,武功还高的吓人,我估计,你们四个是拦不住他。这样,你们派出一人跟他比划比划,如果你们赢了,我就让他留下兵器,如果万一你们一时失手,输了,还请四位高抬贵手,让我们几人上山。这样一来,也不算是因为你们而坏了规矩,你看怎么样?” 四人面面相觑,按照刘赫的说法,虽然结果上看是自己没能守住山门,可毕竟是拦不住的高人,真出了那样的事,想必山上的人也不会过多的苛责,这么说来,至少没有人会说他们兄弟四人故意坏了规矩。 见四人有些心动,刘赫趁热打铁道:“咱们先说好,比试归比试,可别伤了和气,这样吧,咱们双方的剑都不出鞘,点到为止,如何?” 秦霜也不多言,直接几步走上前来,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为首那人看了看身边其他三人,一咬牙,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就由我来领教这位公子的高招。” “先说好,只要我出手,就万没有剑不出鞘的道理。” 秦霜一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本来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又顿时紧张起来。 刘赫虽然脸上故作平静,可心里已经开始骂街了。 我的姑奶奶啊,您能不能少给我惹点事?随便比划两下意思意思不就完了么? 为首那人迟疑片刻,手也慢慢的伸向了自己腰间的长剑,看那架势,也是要准备随时拔剑。 可秦霜却没有去理会为首那人,而是对一旁的花驰说道:“你让开一点。” 看着双方这剑拔弩张的架势,花驰早就看傻了眼,被秦霜这么一说,更是糊涂了。 虽然脑子一团乱,可花驰还是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就在最后一脚刚刚落地的时候,就听身后“咔嚓”一声巨响。 花驰猛地回过头,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眼前那棵三四人才能环抱的大树,硬生生的被秦霜一剑劈成了两半。 花驰想都没想,一下就跳到了陈默的身边,弯着腰,试图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藏在陈默身后。 乖乖,这要是刚才少走一步,被劈成两半的可就是自己了。 心有余悸的花驰探头探脑的望向为首那人,生怕对方也突然来这么一手,自己一个不小心,又会被殃及池鱼。 却不料为首那人直接大步走上前来,一抱拳,“公子好功夫,我们兄弟四人甘拜下风。” 花驰一听这话,顿时从陈默身后走了出来,一脸的鄙夷。 要投降早说啊,害的我在那四个漂亮姐姐面前,还丢了面子。 秦霜没有那些打完了架还与人客套的习惯,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刘赫一看,只能自己出马安抚一下那兄弟四人了,于是便走上前来,“承让,承让。” 四人也不再多言,直接让开一条路。 陈默微微一皱眉,看了那四人一眼,见他们四个只是低着头,便没再说什么,直接大步向山上走去。 一行人走到半山腰,花驰终于忍不住凑到陈默近前,低声道:“默哥,山脚下那四人的武功那么差,怎么守得住你们陈家的卸剑石?” 陈默置若罔闻,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仍是自顾自的走着。 花驰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气恼,只是自嘲的一笑,“也是,以陈家在江湖上的地位,一般人也不敢擅闯山门,派谁去守,都一样。” “你懂什么!”陈默终于忍无可忍的训斥道。 见陈默有了反应,花驰立马来了精神,嬉皮笑脸道:“我这不是替默哥你着急么?别说你们陈家了,就算是我们花家,看门护院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陈默斜眼瞅了瞅花驰,“就你们家那几块料,也敢说自己是一等一的高手?” 花驰一本正经道:“我们家虽然是开酒坊的,可我爹也懂些功夫,那些人都是我爹花大价钱请来的,自然是高手。” 陈默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花驰,“他们几个,遇到一般的小毛贼估计还能顶点用,遇到真正的高手,捆在一起都是白给。” 听陈默这么一说,花驰有些泄气,不甘心的小声嘀咕道:“那也比山脚下那四个强。” 陈默闻言一皱眉,“你知道山脚下那四兄弟是什么人么?” 花驰一愣,摇了摇头。 陈默叹了口气,轻声道:“他们兄弟四人,每一个放在江湖上,都是可以开山立派的人物。” 花驰惊呼道:“开山立派?那岂不是高手中的高手?” 陈默点了点头,“你听没听过江湖十大高手?”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花驰闻言目瞪口呆,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他……他们……四人?十……十大……高手?” “他们兄弟四人,并不在十大高手之列。”陈默平静道。 花驰一听这话,顿时冷静了许多,“默哥,不带你这么吓唬人的,我还以为……” 陈默打断了花驰的话,“他们虽不在十大高手之列,却有一样东西,让江湖上所有高手都忌惮三分。” “这件事我倒是听说过一些,”肖玉儿走上前来,对花驰淡淡一笑,“听说万武门的四位守门人,是一胎所生,天生心意相通,所练就的功夫又各有所长,如果论单打独斗,虽说确实像陈默所说的,已经到了可以开山立派的水平,可和那些顶尖高手比,却还差了一些。但若是兄弟四人一起上阵,莫说是寻常的高手,就算是十大高手之中的后几位到场,想在他们兄弟四人面前全身而退,恐怕都很难。”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万武门外 听肖玉儿这么一说,别说花驰,就连刘赫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万万没想到,刚刚那谨言慎行的四兄弟竟如此了得,想起自己刚刚还在人家面前耍那些小聪明,刘赫就有些心有余悸。 若不是看在陈默的面子上,恐怕那四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的放自己上山。 而让刘赫更加在意的,是陈默刚刚所提到的十大高手。 在刘赫的印象中,三国的十大高手无非是那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罢了,可陈默所说的却是江湖上的十大高手。 同样都是十大高手,两者有何区别呢?哪一个十大高手又更厉害些呢? 虽说满心的疑问,刘赫倒也不急于一时,而且看陈默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也没什么心情给自己耐心讲解。 从上山开始,陈默就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言行举止也与平日里截然不同,尤其是刚刚面对山下的那四位守门人。 陈默虽说平日里喜欢出些风头,又有些傲气,可对待他人尤其是自己人,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但今天面对自家的家奴,却好像一下变了个人似的。 再看花驰那副惊愕的表情,说明他虽然从小与陈默一起长大,却对陈家的事知之甚少。 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花驰可是花家的大少爷。豫州双绝,花家的酒,陈家的剑,人家花家可是占了一半的。 种种这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眼前的这座万武门背后的陈家,很有可能如花驰所说,冠绝江湖,以至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哪怕是同为豫州双绝的花家。 刘赫一拍还在愣神的花驰的肩膀,试探道:“你不是说跟你默哥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么?怎么他们家的事你一点都不知道?” 花驰被刘赫这么一问,显然有些尴尬,“刘大哥,你是不知道,我陈大伯可凶了,我小时候轻易都不敢上山去找默哥,若是被陈大伯发现,挨顿骂不说,回了家还得挨我爹一顿揍。” 刘赫笑了笑,看来确实如自己所想,陈默他爹果然是个不近人情之人,看来此次上山,自己也要小心谨慎一些才是了。 秦霜几步走到陈默跟前,“那四人真有那么厉害?” 陈默无奈的点了点头,“刚才若不是头儿误打误撞,让他们其中一人与你比试,恐怕……” 秦霜眉头一皱,没再多言。 刘赫这才想起,刚刚让他们兄弟四人其中一人出来与秦霜比试时,他们全都一副犹豫不决的表情,看来是在猜测自己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底细,有意刁难他们。 肖玉儿轻叹道:“若不是陈默在,恐怕这时候,山下早已是血流成河了。” 肖玉儿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让刘赫冷汗直流。 都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进到秦女侠耳朵里,指定不会轻易罢休。 本来就因为持剑上山对陈家多有不敬,这两位姑奶奶要在这里再吵上一架,甚至闹到大打出手,今天这万武门是说什么也没脸再去了。 果不其然,秦霜闻言面露怒色,正冷冷的看向肖玉儿。 刘赫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一行人之中,只有陈默的武功能拦得住这两位女侠,可陈默此时却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不在状态。 眼下唯一能指望的,竟然是刘赫平日里觉得最不靠谱的张晓菲,可在这危急关头,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刘赫下意识的瞄了一眼一旁的张晓菲,顿时心凉了一半,只见那位傻姑娘正眨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烂漫的看向秦霜和肖玉儿两人。 那副悠闲的样子,绝不是要看热闹,而是压根就没看出来两人已是势同水火。 刘赫一闭眼,悔恨不已,恨只恨当初不该将这三位姑奶奶一起带上路。 不料肖玉儿却难得的对秦霜柔声说道:“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他们兄弟四人如果出手,我们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会侥幸逃脱。” 秦霜思量片刻,按在长剑剑柄上的手总算是渐渐放了下来。 刘赫长出一口气,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秦霜和肖玉儿两人之所以这一次都退让一步,显然是受刚刚在山门那件事的影响。 只是几个寻常的守门人,就能让人有如此大的触动,不知山上那座傲视江湖的陈家万武门,又将会是怎样的场面呢? 一路无事,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山顶。 与刘赫想象的截然不同,眼前的万武门并没有预料之中的雍容华贵,看上去只是一座再寻常不过的宅院而已。 若不是大门上悬挂着的那块万武门的招牌,恐怕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这宅院主人在江湖上是何等的地位。 远远望去,便看到大门外人头攒动,看来今日这座万武门中,是有事发生。 走近一看,刘赫不禁心中暗自吃了一惊。 门口黑压压的全是人,看那些人的衣着打扮,一时之间实在是猜不出他们的身份,可仔细一观察他们的言谈举止,却全都一个个带着明显的江湖气。 刘赫估摸了一下,门口少说也得有几百号人,这些人今日把这万武门团团围住,难道是陈家出了事? “少爷回来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伯走上前来,一脸慈祥。 陈默看到这位老伯,终于一扫脸上的阴霾,“张伯!” 看到陈默见到这位张伯时的开心神情,便知道两人关系亲密,与刚刚在山下对那兄弟四人的态度大相径庭。 张伯慈祥的一笑,“少爷,这几位是您的朋友?” 陈默点了点头,“我先带他们进去,一会再来找您说话。” 说罢,陈默便领着刘赫等人向大门走去,不料张伯却几步走到陈默面前,面露为难之色,“少爷,恐怕今日要怠慢您的这几位朋友了。” 陈默眉头一皱,看了看身边的那些江湖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又是什么人?” 张伯刚要解释,就有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这小子说话还挺冲,敢问我们是什么人,我倒想知道知道,你又是什么人!”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慈祥的张伯 显然是刚刚陈默那一番毫无顾忌的话,惹怒了这位江湖豪侠,只见他光这个膀子,肩上扛着一把长刀,挡在了陈默面前。 刘赫看着那位一脸横肉的江湖豪侠,心想着你这是耗子舔猫,作死啊,就陈默那暴脾气,能有你的好?更何况这还是在他自己的地盘上。 果不其然,陈默二话不说就要动手,却被张伯一把拦住,“少爷,这等小事,还是交给老奴来处理。” 陈默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刘赫有些纳闷,陈默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这要放在平时,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再看那位笑容和蔼的张伯,他能有什么高招,顶多就是告诫那人几句罢了,可这样的结果,陈默又怎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张伯颤颤巍巍的走到那人面前,轻声道:“这位是我们陈家的少爷。” 那人显然是没想到眼前这个身材矮小的陈默竟是万武门陈家的人,顿时一脸惊愕。 看得出,那人有些忌惮陈默的身份,可他自己刚刚又说了那番话,如果现在转身而去,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这个脸可是丢大了。 就在那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在原地踌躇之时,忽闻张伯厉声道:“万武门前,岂容你放肆!” 那人一惊,不等他反应,就觉一阵强风袭来。 他急忙下意识的那手中的长刀去挡,却发现,一切皆是徒劳。 张伯一掌拍去,将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刀震得寸断,而掌力不减,在击碎长刀之后,结结实实的拍在了那人的胸口。 刘赫眼睁睁的看着那位身材魁梧的江湖豪侠整个人腾空而起,直直的飞了出去。 刚刚还在为这位江湖豪侠叫好的那些江湖同道一见,急忙四下散开,可怜这位江湖豪侠直到撞上一块大石之后才停下,却始终无人上前搀扶。 刘赫看了看远处躺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江湖豪侠,又看了看身前这位已经恢复了慈祥笑容的张伯,就算是自己亲眼所见,也仍是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再看陈默,望向地上的那人已经是眼中带着一丝同情,看来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刘赫啧啧感叹,难怪陈默喜欢一言不合就一脚将人踹飞,看来这陈家的人都是这个习惯。 “张伯,这些日子不见,功力又见长啊。”陈默笑道。 张伯仍是憨厚一笑,“少爷就别拿老奴寻开心了,老奴的这点微末道行,又怎敢在少爷面前班门弄斧。” 那些盘踞在陈家大门外的江湖人都听傻了,您老刚才那一掌,就算是我师父他老人家来了,都未必接得住。您这要还是微末的道行,那我们不就只剩下末子了…… 陈默扫视一圈,故意朗声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来我家做什么?” 这一回,那些江湖人全都一个个低下头去,甚至不敢与陈默的目光相对,再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找不痛快。 “少爷,今日咱们万武门要召开武林大会,这些人都是江湖上三十六帮和七十二派的人。” 陈默眉头一皱,“武林大会?我爹向来不喜欢搞这些东西,怎么想起开这个武林大会来了?” 张伯走近几步,低声道:“老爷当然不愿意,是这些人自己跑到咱们山上来的,听说还要推举老爷做什么武林盟主呢。” “武林盟主?”陈默一脸不屑,“那有个屁用,真要是打起仗来,武林都没了,就更别说什么盟主了。” 张伯连连点头附和,“少爷说的是,他们这些帮会和门派来的人实在是太多,咱们陈家大宅里面已经座无虚席,连庭院里都站满了人,在江湖上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就想往里面钻,现在可好,您带来的这几位客人,恐怕是不能一起进去了。” 陈默看了看被无数江湖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的自家大门,挠了挠头。 刘赫看着门口那鱼龙混杂的场面,可想而知陈家大宅之内的混乱程度,尤其是那些自认为有些地位的江湖人,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思量之后,刘赫决定让其他人先在大门外等候,而他自己则先跟随陈默一起进去看看情况,如果可以,最好是今天就把几个孩子拜师的事给定下来,如果里面实在是忙不开,进去打声招呼也算没有失了礼数。 虽然大门外等候着数百江湖中人,其中难免有心术不正之辈,但有秦霜和肖玉儿两位身手不凡的女侠在,刘赫也十分放心几个孩子的安全,更何况还有那位看上去弱不禁风,动起手来却一点也不手软的张伯。 刘赫随陈默一同进入陈家大宅,花驰本想仗着自己花家大少爷的身份一起进去,却被陈默一句话给噎了回来,你算个屁的江湖人。 别看这陈家从外面看不出一丝奢华,里面的格局却是大的出奇。 虽说是建在山顶之上,可这座三进的大宅却仍是彰显了陈家的威势。 正如张伯所说,庭院之中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各路的江湖人士,从他们的服饰上可以明显看出,确实是比门口的那些人身份高了一些。 可尽管如此,这些只能站在庭院之中,没能得到登堂入室资格的江湖人,比起那些进入会客厅的客人,还是差了那么一截。 来到会客厅,果然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能进到这里的人,都已有了自己的座位,刘赫放眼望去,宽敞的会客厅之中座无虚席,至少有百余人,正是应了那三十六帮和七十二派的人数。 再看那些厅中之人,一个个衣着华贵,显然不是门口和庭院中那些江湖人所能比拟的。 尤其是坐在前排的那几人,更是让人一看就觉得气度不凡。 有几个家奴见自家少爷来了,便急忙过来迎接,他们本想在前面多加两把椅子,却怎奈前排已经坐满,再没有一丝地方。 陈默也不在意这些,冲几个家奴摆了摆手,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与刘赫两人坐了下来。 这一下倒是合了刘赫的心意,趁着没人注意,他便四下观察起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买卖人 坐在主位左手边的第一人,是一个始终紧闭双目,一言不发的枯瘦老者。 与枯瘦老者这份镇定神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光头大汉。 那光头大汉身着一件镶嵌金边的黑袍,脖子上戴着一根大金链子,十根手指没有一根闲着,一水的金镶玉的大扳指,更夸张的是,两只耳朵上还分别缀着两个巨型耳环,也是金光闪闪。 一身珠光宝气的光头大汉看了看一旁闭目养神的枯瘦老者,微微一皱眉,站起身来,在大厅之中来回走着。 走了几个来回,见那枯瘦老者仍是毫无反应,光头大汉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周老,您倒是给拿个主意,说句话呀!” 被称作周老的枯瘦老者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眯起眼看向眼前的光头大汉,“咱们今天来,不就是为了要商量出一个对策么,你急什么?” 光头大汉重重的叹了口气,“那帮家伙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我能不急么?” 周老淡淡一笑,“那帮家伙?你指的是什么人哪?” “还不就是……”光头大汉突然想起了什么,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周老,到了这个时候,您还有心思拿我寻开心呢?” 周老神态自若,一脸平静,“你也知道那些人不好惹,眼下就是急也没用,咱们只有等陈门主出面,才能帮咱们渡过难关。” 光头大汉闻言又是一声叹息,无奈的坐回了座位。 刘赫听了半天,虽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些不好惹的家伙是谁,不过有一点倒是能肯定,江湖上确实是有事发生,而且看来这事还不小。 否则,这些平日里勾心斗角,都恨不得将对方挤垮的江湖人,才不会如此齐心的一起跑到山上来开什么武林大会呢。 “你看见刚才说话的那个光头了么?”陈默凑近低声问道。 刘赫点点头,当然看得见,无论是全身上下金灿灿的首饰,还是那颗闪亮的光头,整个大厅之中就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显眼的了。 “他就是天下第一大帮会金钱帮的帮主,金崖。他们金钱帮干得最多的,就是倒卖盐铁和粮食,这些年一直在打仗,他们就靠着战乱财发了家,如今这金钱帮已经遍布长江以北的每一个大小州县,可以这么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他们金钱帮。” 这金崖看上去就像个暴发户,却没想到竟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 虽说陈默只说了金钱帮发家的过程,可谁都知道,这些帮会若想在江湖上混得下去,光靠会赚钱是远远不够的。能成为天下第一大帮,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背后,必定隐藏着许多骇人听闻的狠辣手段。 弄清楚了金崖的身份,刘赫不禁对他身边那位周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要知道,这天下第一大帮金钱帮的帮主,那可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像这样的狠角色都要对其毕恭毕敬,想必这个周老来头更大。 “那位周老是不是天下第一门派的掌门?”除了这个身份,刘赫再也想不出还有谁比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更有地位。 陈默摇了摇头,“那个周老无门无派,也没有弟子传人,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陈默的这番回答,让刘赫有些纳闷,他实在想不出,如此一个在江湖上势单力薄的枯瘦老者,为何会让像金崖那样的人物都对他恭敬有加? “那这位周老为何会有如此高的江湖地位?”刘赫好奇道。 陈默淡淡一笑,“他有个外号,叫买卖人。” “买卖人?”刘赫眉头一皱,“那不是跟金钱帮一样么?难道他一个人,做的生意能比整个金钱帮还大?” “那自然不是,他做的买卖,可跟金钱帮的不一样。金钱帮买卖的是盐铁粮食,而他买卖的,是人命。这个周老手里,有着当今江湖上最好的一批杀手,如果有谁想要仇家的命,就拿上银子去找周老,不出十日,仇家的人头就会送到面前,时间久了,周老就得了买卖人这么一个外号。” 刘赫倒吸一口凉气,难怪这些人让周老去坐那主席左手方第一个座位,那可是客席的首位,原来是都怕得罪了这位买卖人。 也是,就算你手下兄弟再多,也不能保证每时每刻都有人保护,万一一个不留神,被人取了性命,管你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还是天下第一门派的掌门,进了棺材全都是一场空。 “大厅里这些人你都认识?”刘赫低声问道。 陈默扫视了一圈,点了点头,“差不多吧,有些没什么名气的,或者是武功太低的,可能认不全了。” 刘赫笑道:“你们家老爷子看来挺好客啊。” 陈默把嘴一撇,“什么好客,就这帮人,有事没事的就往我家跑,你看前排那几个,就算是他们来了,我爹也是一律不见,最多是让我出来应付应付,所以对这些人,我可比我爹还熟。” 刘赫到了今天才总算是弄明白,为什么陈默总有一股天生的傲气,如果让你从小就替家里打发那些什么天下第一帮的帮主啦,或是什么天下第一门派的掌门啦,你也会变成他那个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陈默他爹在江湖上的影响力确实远远超出了刘赫的想象,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几乎整座江湖都在这个会客厅里了,而作为主人的那位陈家家主,却始终没有现身。 这显然不是什么上佳的待客之道,可看着这一屋子德高望重的江湖人士,没有一个敢出言催促,甚至连不耐烦的表情都不敢有,刘赫更加体会到了陈家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 过了好一会,那位众人翘首以盼的陈家家主,终于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刘赫定睛一看,这位陈家家主果然是器宇不凡,一身白袍飘然而至,,若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就坐在自己身边,还真以为这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呢。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新税 陈家家主的现身,让大厅中一片骚动,刚刚那些一个个全都表现的镇定自若的武林豪强们,全都满脸堆笑,起身相迎,与刚才判若两人。 陈家家主不卑不亢的一抱拳,点了点头,算是谢过,接着便坐到了大厅的正中,所有人站立静候,直到陈家家主摆了摆手,这才坐回了原位。 金崖第一个站起身,抱拳行礼,“今日前来,叨扰了陈门主,还望见谅。” 不亏是个生意人,别看这金崖长得五大三粗,说起话来倒还中听。 陈家家主微微点了点头,“刚刚在后院给弟子们讲些东西,让诸位久等了。” 金崖啧啧赞叹,“咱们陈门主天大的本事,还亲自传授弟子武艺,真是难得!难得!” 陈家家主淡淡一笑,“并非武艺,我只是教他们作画而已。” 金崖闻言顿时语塞,支支吾吾了半天,挤出了一句,“好,好,作画也好。” 看着金崖那副尴尬到极点的可笑模样,刘赫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这位陈家家主还真是不给这些人江湖上的大佬们面子,若说是因为传授弟子武艺让他们在这等这么半天已是极为失礼,现在又直言不讳的告诉众人并非传授武艺,而只是绘画而已。 这些习武之人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琴棋书画的玩意,因为这些而迟迟不肯现身,难道这三十六帮七十二派加在一起,还不如一副破画么? 金崖不亏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场面尴尬,却很快又调整好了情绪,笑着说道:“我们今日前来,是有两件事情,这第一件吗,是想请陈门主出任武林盟主。” 陈家家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拿起手边的茶碗,轻轻一吹,浅浅的喝了一口,这才缓缓将茶碗放下,“那第二件呢?让我出这个头,总要告诉我对手是谁才是。” 刘赫闻言不禁暗自赞叹,这陈家家主简直绝了,真是一丝情面都不给这些人留,这话说的,简直能活活的把人给噎死。 金崖再次被弄了个下不来台,就算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此时也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一旁的周老见状,摇了摇头,站起了身,“想必陈门主也有所耳闻,近日天子下诏,增加一条特为天下所有的帮会和门派而设立的杂税,数量么,则是按每个帮派的帮众人数和每个门派的门徒多少而定。” 也许是触及到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听到周老提起这条最新颁布下来的新税,金崖咬牙切齿道:“陈门主,你也知道,我金钱帮虽号称是天下第一大帮,更是生意遍布天下,可若是按照这个税的收法,恐怕我们金钱帮就是将所有的家底都交上去都不够。在座的都是各大帮会门派的帮主和掌门,不仅我交不上,他们也一样交不上啊。” 陈家家主望着言辞激动的金崖,仍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交不上就交不上吧,又能怎样?” 金崖仍是一脸愤恨,“如果交不上只是解散帮会那么简单,那我们今日也就不来打扰陈门主了,可圣旨上写的很清楚,逾期不交者,一律论按抗旨论处。” 陈家家主那副始终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他微微一皱眉,“圣旨上真是这么说的?” 金崖十分肯定的答道:“那还能有假?我金钱帮遍布整个江北,几乎所有的州县都已接到了圣旨,而且期限只有一个月。” 陈家家主点了点头,沉思片刻,突然冷眼看向金崖,“金帮主,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是真的交不上呢,还是不愿交?” 金崖闻言如遭雷击,迟迟没有给出答复。 这句话可谓是一语道破天机,金钱帮虽然人数众多,但这些年来却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即使按照这条新颁布的税法来执行,对他金崖来说也绝到不了伤筋动骨的地步。 只是这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已经装到自己兜里的东西,实在是不想再掏出来。 刘赫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遍在座的所有帮主和掌门,全都是与金崖一样的神情,显然,这些人都是和金崖同一个想法,不舍得破财。 陈家家主轻叹一声,站起身来,“你们这些人啊,就是不懂这件事背后的意思。天子下诏?我想问问,这些年来,有哪条诏书是天子自己下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全都闭口不言,无一人再敢应声。 陈家家主看了看这些刚刚还一个个慷慨激昂的家伙,摇了摇头,“这天下姓刘,可那座许昌城,是姓曹的。曹操借天子之名矫诏的目的,无非就是两点,如果你们交了,他便多了一大笔粮饷。如果你们不交,便会落下公然抗旨造反的口实,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清除掉江湖上不听他调遣的帮会和门派。” 陈家家主走到大厅正中,背手而立,厉声道:“难道你们一个个就只惦记着你们的那点家底,即使给他曹操一个马踏江湖的借口,也无所谓吗?” 众人皆默然,无言以对。 所有人都在心中暗自盘算,琢磨着陈家家主的话,其中也包括刘赫。 曹操这一手可真够狠的,如果这些帮会和门派交了那笔钱,曹操便会平白无故多了一大笔军费,如果不交,大不了就派兵将这些帮会门派一个个的扫平,这样一来,不仅清除了江湖上不能为其所用的势力,那些被荡平的帮会和门派多年来辛辛苦苦攒下的那些家底,最终也还是会落到曹操的手里。 对于曹操来说,是一个稳赢的局面,而对这些江湖人来说,怎么选都是错,只是看哪个选择会错的少一些罢了。 周老起身,走到陈家家主面前,恭敬施了一礼,“陈门主所言,也是小老儿所想。在座的诸位都知道,小老儿我无门无派,也没什么门生弟子,按理说,这条圣旨对我的影响几乎没有。可我今天还是来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大家能暂时放下一己私欲,一致对外,挽救整座江湖于水火之中。”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众矢之的 刘赫实在是想不通,一个靠杀人扬名于江湖的人,怎么会对这座江湖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这番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全都精神为之一振,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 “周爷爷,你是怕这江湖没了,你也就做不成买卖了吧?”陈默突然起身走上前去。 一辈子不知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的老杀手头子,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陈默,露出了宛如见到亲生孙儿般的慈祥笑容。 “默儿,休得无礼!”陈家家主厉声训斥道。 周老一摆手,“哎,无妨,无妨,小少爷说的对,这座江湖要是没了,小老儿我的生意还真就做不成了,就为这个,拼上这条老命,我也要誓死捍卫这座江湖。” “周爷爷,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能不能别加那个小字。”陈默仍是对此耿耿于怀。 周老闻言开怀大笑,与刚才那个少言寡语的阴冷形象判若两人。 趁着气氛缓和,金崖几步走到陈家家主近前,“陈门主,您一席话,让我们茅塞顿开,从今日起,我们愿拥护您为武林盟主,只要您一句话,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他人也随声附和起来。 陈家家主仍是背手而立,直到那些响亮的口号平息下去,这才转过身来,柔声道:“这个武林盟主,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我看,你们还是找其他人吧。”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几名座位在前排的帮主和掌门一起上前,苦劝道:“武林盟主之职,只有陈门主您才是众望所归,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人,恐都不能服众,还望陈门主三思啊!” 陈家家主默不作声,显然是不为所动。 三十六帮的帮主和七十二派的掌门一个个轮流上前相劝,可好话说尽,陈家家主始终一言不发,铁了心不接这武林盟主之任。 这些人之中,有些确实是被周老刚刚那番话所打动,热血沸腾,想要做些什么,捍卫江湖尊严。 而有些人,却仍是没有改变想法,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在这危急时刻站出来,替自己出头。 不管是出于何种考虑,至少此时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大厅之中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望着那个背手而立的背影,目光急切。 可等了良久,那人仍是一丝回应也没有。 “陈门主这么做,是不是太不给兄弟们面子了?”金崖终于打破了这份沉寂,同时也露出了一个帮会头子的本来面目,“如果我没说错,令郎现在的身份,可不止是这万武门的少门主,据我所知,陈少爷还参了军。陈门主一再退却这个武林盟主,难道,你们陈家和许昌有什么牵连不成?” 陈默闻言大怒,几步走上前去,“姓金的,你少在这胡说,我是参了军没错,可我不仅没有进曹营,而且还是跟曹操对着干的。” 金崖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陈默,“就凭你一家之言,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陈默一指角落中的刘赫,“不信你问他,他是我们头儿,前些日子他还带着我们,跟曹操打了好几场仗呢!” 所有人顺着陈默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角落里有一张陌生的面孔。 金崖奸笑道:“这么说,他是个当官的?” “对,大官!”陈默正在气头上,只觉得此时将刘赫的官位说的越高,越能证明他和曹操没有关系。 刘赫虽然没有搞清楚其中的原委,却也明显察觉金崖的笑有些诡异,好像有什么阴谋似的。 “默儿,你给我住嘴!”陈家家主终于开了口。 金崖走到他身前,冷冷道:“陈门主,我想你很清楚,咱们向来不和官场的人来往,这是规矩。令郎从军,我们可以假装不知道,毕竟他是您的亲生儿子,可现在,他还带个当官的来,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这里是陈门主您的地盘,您说了算,您要是懒得动手,小弟我不嫌麻烦,现在就可以解决了他,您看怎么样?” 刘赫这才明白,原来江湖上还有这样一条能要了他命的规矩。 此时的大厅之中,就属刘赫离大门最近,有那么一瞬间,刘赫很想转身逃跑,可又想起庭院之中,仍是站满了厅中之人的小弟,更何况,大门外还有那黑压压的几百号小弟的小弟们在等着自己。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那位在江湖上德高望重的陈家家主了,只有他出面力保自己,自己才有一线生机。 “我不认识这人,怎么处置他,你们随意。” 陈家家主这句话,让刘赫如坠冰窖。 早知道这江湖如此的凶险,说什么老子也不来啊。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金崖已经冷笑着朝自己走了过来。 这时候要是有秦女侠和肖女侠在,自己还有一丝逃跑的希望,可眼下那两人都在大门外,此时的刘赫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姓金的,你要是敢动他,休怪我对你不客气!”陈默几步上前,挡在了刘赫的身前。 刘赫眼泪差点没掉下来,这兄弟,真没白交。 本想着有这位陈家大少爷护着,自己总算是安全了,可那姓金的却哈哈大笑,完全没有一丝顾忌。 “陈少爷,你这么做虽说是保全你身后之人的性命,可同时也让你们陈家成了江湖公敌,我劝你还是三思啊。” 若不是小爷不会武功,真想上前给那王八蛋一个大嘴巴,你这话说的,分明是给那位袖手旁观的陈家家主听的啊。 果然,那位本想做壁上观的陈家家主闻言眉头一皱,厉声道:“默儿,你给我让开!” 刘赫最后的这点希望,全都寄托在陈默身上了,陈默还真仗义,虽然老爹发话,却仍是寸步不让。 刘赫刚想说几句豪言壮语鼓舞一下陈默的士气,却不料陈家家主突然抬起一手,在空中那么凭空的一抓。 刘赫看着这个奇怪的手势有些心虚,不知道这是何意,就在他疑惑之时,却发现陈默一脸痛苦的表情,好像在极力抗争着什么。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时间静止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刘赫不得不承认,这陈家家主的武功果真是出神入化,已经到了他这个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这一招分明就是隔空抓物,而抓的不是别的,正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陈默。 本来刘赫还寄希望于陈默可以挣扎一下,可没想到片刻之后,那个在自己心目中武功高的没边的陈默,就被自己的老爹一下子拉了过去。 陈家家主看来是一点救自己的心都没有,在将陈默拉过去之后,瞬间将其击晕。 望着整个人瘫软在地的陈默,刘赫知道自己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金崖笑容玩味的看了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默,对陈家家主一抱拳,“陈门主果然是治家有方,对少门主也一点也不手软。” 陈家家主没有说话,却是面色铁青。 自认为占了上风的金崖嘿嘿一笑,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向刘赫走来。 “这位官爷,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不懂规矩,非要上山来。”金崖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条金丝软鞭。 刘赫望着那条金丝软鞭欲哭无泪,你大爷的,你用刀用剑都行,我也能落一个痛快,可你非要用鞭子,你这是想活活的蹂躏死我么? “你放心,一鞭子就够了,不会觉得疼的。”金崖仿佛看出了刘赫的心思,边说边甩了甩手中的长鞭。 地上的一块石砖应声被击打的粉碎,让刘赫看得心惊胆战。 别人的鞭子打在身上是皮开肉绽,这孙子的鞭子是让人粉身碎骨啊。 金崖步步紧逼,刘赫一步步向后倒退,直到贴到了墙根下,终于是没了退路。 金崖仿佛是十分享受这种折磨人的感觉,他走到刘赫近前,却不急着动手,而是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将刘赫脚下的每一块石砖一一击碎。 就在最后一块石砖扬起的粉末消散之后,金崖也仿佛失去了逗弄猎物的兴趣,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他猛地抬起手,手中的金丝长鞭在空中一抖,随即向刘赫的头顶袭来。 刘赫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大厅外,却没能见到那个手持长剑的熟悉身影。 但愿,她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替我立碑。 刘赫闭上双眼,心中默默念着。 他几乎能感觉到头顶的金丝软鞭已经近在咫尺,他不知道这一鞭子落下,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也许就此死去也算是完本,可以让他回到原来的世界中去。 能回去了,真好。 可为什么,心却那么痛。 但愿,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替我立碑。 你能听到这最后的心愿么? 你会去做么? 如果这个心愿太长了,太难了,太重了,那你只要记得一半就好了。 但愿,你别忘了我。 一阵强风袭来,刘赫始终没有睁开双眼,安静的等待大限将至。 只是这等待的时间有些长,长到连刘赫都失去了耐心,想亲眼看看那条金丝软鞭下落到何种程度了。 睁开眼,果然见那条金丝软鞭近在眼前,却迟迟没有落下。 难道人临死之前,时间真的会变慢? 刘赫边想,边打量着眼前这条即将取自己性命的金丝软鞭。 可看了半天,那条鞭子好像纹丝未动,一直悬停于空中。 就算这是真的时间变慢,可这也太慢了吧? 再看向厅中的其他人,刘赫惊讶的发现那些人也一个个都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 莫非我有时间停止的能力? 刘赫脑中闪过这丝想法的同时,试探性的向左侧挪了一步。 如果只是临死之前时间变慢,那这一步就算自己有想法,也不可能轻易迈得动步子,更不可能躲开头顶上的那条金丝软鞭。 可如果是时间静止,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周围的所有东西和人都动不了,但自己可以行动自如。 到底是哪一种情况,那就要看这小小的一步,是否能够迈出去了。 片刻之后,刘赫心中一阵狂喜。 这一步迈的轻松又惬意,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他冷笑着看向自己面前那个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金崖,你奶奶的,还想杀小爷,看小爷这回怎么收拾你! 不行,我得想个招,好好教训教训这家伙。 刘赫托着下巴,不慌不忙的打量着金崖,琢磨着什么样的招数,能让这位天下第一帮的帮主这辈子都刻骨铭心。 突然,刘赫眉头一皱。 难道自己眼花了?怎么刚刚好像看这家伙眨了一下眼睛? 不可能,时间都被我停住了,这家伙又怎么可能还能眨眼。 为了以防万一,刘赫决定再观察一下,他死死的盯着金崖的双眼,直到看到那双眼睛确实又眨了一下之后,刘赫这才意识到,时间根本没有静止,这一切也根本不是自己刚才想的那样。 他猛地转过身,这才发现大厅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名老者,说是老者,其实那人正背向刘赫而立,根本看不清容貌,只是看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岁数应该小不了。 老者身上的一袭白袍,有些似曾相识,刘赫仔细看了半天,这才想起竟是与陈家家主的那件白袍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这件白袍穿在眼前这位老者身上,更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老者始终没有转身,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手指略微弯曲,像是牵引着什么。 刘赫这才发现,眼前的金崖上身略微后仰,似乎正是被老者那根手指拖住,所以才动弹不得。 再看厅中的其他人,虽然并没有像金崖那般被牢牢的定住,却一个个表情痛苦,像是在苦苦支撑。 刘赫终于明白,这些人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 他们虽未被老者用那根手指定住,却仿佛在某种威压之下,同样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老者手指一勾,那位身材魁梧的天下第一帮帮主,顿时整个人身体向后倒飞了出去。 老者放下了手,背手而立。 金崖一下好像挣脱了束缚一般,从地上挣扎着爬起,几步冲到老者身后,一下跪倒在地。 就在刘赫惊愕于老者的惊人身份之时,更令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老祖宗 厅中那些扬名江湖多年的大佬们,一个个全都不顾身份的跪倒在地。 刘赫放眼望去,更是惊叹,三十六帮七十二派无一人例外,全都对那位白发老者行跪拜之礼。 “拜见老祖宗!” 这些大佬们异口同声的称谓,让刘赫不禁再次望向那位白发老者。 老祖宗?从那老者与陈家家主一模一样的衣着来看,应该也是这陈家的人。 可要说这人辈分再高,也只不过是陈家的老祖宗而已,为何这些江湖人全都如此的恭敬? 刘赫哪里知道,这位老祖宗的厉害。 这些跪倒在地的帮主和掌门虽然叱咤江湖多年,但仍对一件事记忆犹新,他们每一个人的师父临死之前,全都不约而同的叮嘱了他们同一件事。 如果有朝一日见到万武门陈家的那位老祖宗,一定要客客气气的,切记!切记! 客气?那是得多客气? 看着身边人全都跪了下去,有些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陈家老祖宗的大佬这才明白,原来是要客气到这般地步。 “老祖宗息怒!老祖宗饶命啊!小的一时糊涂,这才做下如此荒唐之事,老祖宗手下留情啊!”金崖的师父似乎比其他人更知道陈家老祖宗的厉害,教出来的这位徒弟此时已经是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陈家老祖宗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荒唐事?你倒说说,你哪件事做的荒唐了?” 金崖趴在地上,眼珠一转,急忙答道:“小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陈家妄动杀机啊。” 陈家老祖宗闻言哈哈大笑,“你杀人关我什么事?” 金崖一听,有些发慌。 老祖宗这话是什么意思?若不是因为自己要在陈家行凶之事,还能是因为什么? “小的愚钝,还望老祖宗明言。”金崖百思不得其解,小心试探道。 “看来你小子是真的没把我们陈家放在眼里啊。” 老祖宗这句话,让金崖吓得赶紧又是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老祖宗息怒,老祖宗息怒,小的要是哪里冒犯了您老人家,还望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 金崖的话刚说完,就觉自己的身体又被凭空拉了过去,面对陈家老祖宗,他却完全没有一丝对抗的念头。 刘赫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位天下第一帮的帮主整个人飞出了大厅,落到了庭院之中。 “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你自己数数,你弄碎了我们家多少块石砖?” 刘赫一听,差点没乐出声来。 万万没想到,这位陈家老祖宗竟在这里等着金崖呢,难怪金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错在哪了。 再看那位后知后觉的天下第一帮帮主,先是一愣,接着急忙从地上爬起,重新跪倒在老祖宗面前,“老祖宗息怒,小的知错了,这些石砖,小的十倍,哦不,百倍赔偿!” “赔?”陈家老祖宗明显抬高了声调,“这些石砖是我年轻时从幽州一块一块背回来的,你赔得起么?”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这话若是别人说,估计不会有人信,可这话是出自陈家老祖宗之口,自然是没人敢不信。 从幽州到豫州,相距何止百里,寻常人走都要走上几个月,更何况还要背着这些石砖。 刘赫看了看地上的那些石砖,整间屋子至少得有四五十块,每一块少说也得有上百斤,加在一起就得有四五千斤。 就算这些石砖不是陈家老祖宗一次运回来的,但背着四五千斤的重物,还要往返于幽、豫两州,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听陈家老祖宗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是直接了当的告诉了金崖,你小子赔不起,等着受罚吧。 果不其然,陈家老祖宗轻描淡写的一抬手,就将金崖那条金丝软鞭凭空抓到了手里。 “这鞭子是你的?”陈家老祖宗平静道。 金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紧张的点了点头,眼睛始终盯着陈家老祖宗手中的那条金丝软鞭。 陈家老祖宗掂了掂手中的金丝软鞭,没有说话。 庭院之中本来站满了人,一见那位天下第一帮的帮主被人扔了出来,急忙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这下本来就拥挤的地方更加狭小,这些人已经是一个挨着一个,几乎贴到了一起。 可此时,望着眼前这位他们压根不知道是何身份的白发老者,这些平日里一点亏都吃不得的江湖人士此时也顾不上自己的脚被谁踩了,一个个全都安静下来,连大气都不敢喘。 片刻之后,白发老者的一句话,犹如一声炸雷,让这些江湖人再次目瞪口呆。 “闲着也是闲着,我来教教你这鞭子应该怎么用。” 什么?有人要教金帮主怎么用鞭子? 能成为天下第一大帮,为了争夺地盘,械斗那是常有的事,所以金钱帮的战斗力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 而这位金钱帮的帮主金崖,武功自然也不会弱,尤其是他那条金丝软鞭,更是用的出神入化。 鞭子本数奇门兵器,虽说有让人出其不意的优势,但遇到熟悉自己的对手或者是真正的高手,鞭子这种兵器并没有任何优势,甚至还因为灵活有余而力道不足,绝大部分的情况之下,都是处于劣势。 然而金崖手中的鞭子却打破了人们对此的看法,寻常高手在他面前根本讨不得一丝便宜。 虽然近几年他忙于生意,少有与人比武的江湖传闻,但众所周知,金崖从加入金钱帮作为一名最底层的帮众,到最终从各路人马之中脱颖而出接任金钱帮的帮主,这中间死在他手下的高手,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了。 若说别人用鞭子不够火候,倒还说得过去,可若说这位金帮主不会用鞭子,那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现在这位老者竟然大言不惭的要教金帮主怎么用鞭子,就算你辈再高,也未免太过狂妄了。 刘赫虽然不知道金崖的底细,但既然是天下第一帮的帮主,自然武功不会太低,而且刚刚在大厅之内的那几鞭子,也确实能看出其功力不浅,只是不知这位始终背对着自己,不见庐山真面目的陈家老祖宗又会有何高招。 陈家老祖宗用鞭子一指金崖,“你小子这身衣服不错,可惜穿在你身上,浪费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匪夷所思的鞭法 没人看见陈家老祖宗何时出手,几声清脆的响声之后,再看金崖,已经是一丝不挂的躺在院内,那身华丽的镶金边黑袍,已经化作无数碎片,散落满地。 这手功夫一露,众人顿时心服口服。 鞭子是软兵器,讲究收放自如,只要有些武学修为的人,一鞭子下去,都能有些威力,可若想恰到好处的收回来,却没有个几十年的苦练根本做不到。 陈家老祖宗刚才那几鞭子出手之快,已是让人匪夷所思,而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这几鞭子抽到一丝不挂的金崖身上,竟然连一个鞭子印都没留下。 这一手,显然是收放之中的收字,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就冲这一下,再没有人质疑白发老者的鞭法功力。 然而陈家老祖宗似乎还不满足,盯着那位光溜溜的金帮主看了半天,举起鞭子又是一指,“衣服都没了,戴着那些首饰又有何用?” 这回虽说众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眼睁睁看着陈家老祖宗几鞭子下去,金崖身上的金饰全都应声散落一地,还是不禁啧啧赞叹。 要说金崖脖子上的那条大金链子和耳朵上的两个巨型耳环也就罢了,就连他十根手指头上的那些戒指,竟然也能用鞭子打下来,还不留痕迹,这鞭法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刘赫此时也是看得目瞪口呆,陈家老祖宗这一手简直神了,再看躺在地上的金崖,已是顾得了上面顾不得下面,顾得了前头顾不得后头,身上要遮挡的地方太多,两只手实在是不够用。 金钱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庭院中金钱帮的人为数众多,可此时见到帮主沦落到如此地步,却没有一人敢上前伸出援手,甚至连一个站出来求情的人都没有。 刘赫露出一丝鄙夷神色,呸!什么天下第一大帮,遇到真正的高人,这下全都老实了吧? 眼见金崖已被羞辱到如此地步,刘赫觉得自己这口恶气也算出了,望着眼前的陈家老祖宗,刘赫心里开始盘算,自己是不是该上前感谢一下这位陈老爷子。 只是这个态度和语气很难拿捏,若只是躬身施礼吧,相比其他人那些五体投地的跪拜大礼,难免显得有些失了礼数,要是因此惹怒了这位陈家老祖宗,可有些得不偿失。 若是下跪,刘赫还真有些不情不愿,毕竟自己一个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新世纪青年,又怎能如此随随便便的给人跪下? 就在刘赫踌躇之时,却见陈家老祖宗突然挽起袖管,毫无征兆的举起手中的长鞭,一鞭子就结结实实的抽在了金崖的身上。 金崖惨叫一声,鞭子落处已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陈家老祖宗没有理会金崖杀猪般的惨叫,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长鞭,每一鞭子下去,便出现一条血淋淋的伤痕。 刘赫惊讶的发现,此时的陈家老祖宗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份世外高人风范,看那撸胳臂挽袖子的架势,倒更像是市井的泼皮打架。 不等刘赫回过神来,就见那位陈家老祖宗气呼呼的将手中的长鞭猛地扔在地上,冲上去又是一顿暴打,一边打嘴里还一边念叨着。 “死秃子,让你欺负我兄弟!我打死你!打死你个死秃子!” 无论是大厅中还是庭院中的江湖人,全都傻了眼,这位老爷子跟金帮主是什么仇什么怨啊?刚才是鞭鞭见血,现在是拳拳到肉啊!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眼前即将从血案演变成凶案的现场,看着地上那先是连声惨叫,接着便没了声音的金崖,全都在想金帮主是不是已经一命呜呼了。 只有刘赫的目光,始终集中在那位陈家老祖宗身上。 刘赫眉头紧皱,死死盯住陈家老祖宗的一举一动,观察了一会之后,眉头渐渐舒展,面露一丝玩味笑容。 眼见地上的那位天下第一帮帮主已经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始终默不作声陈家家主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步跨出大厅,走到陈家老祖宗身边,低声叫了一声,“爹!” 陈家家主的这一声,明显带着一丝无奈,同时也是一声提醒。 陈家老祖宗这才停了手,将掐着脖子已经揍了半天的金崖往地上一扔,气呼呼的站到了一边。 陈家家主刚要说些什么,陈家老祖宗又猝不及防的上前给了金崖一脚,这才满意的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回头看向陈家家主,“乖儿子,叫爹干嘛?” “爹,差不多就行了。”陈家家主这句话虽然说得像是在劝架,却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味。 不料陈家老祖宗一点不领情,撇着嘴看了看地上的金崖,“别说他了,就是他师父来了,我也一样揍!” 这一次再没有人因为陈家老祖宗这句狂的没边话而感到意外,反而一个个心里都在默默认同。 看这个架势,别说金帮主的师父了,就算是金帮主的师祖来了,也未必能逃脱这位陈老爷子的魔爪。 虽然这位陈老爷子做事有些随性,可眼下这些围观的江湖人心里,对他可都是佩服的一塌涂地。 江湖之巅,能者居之,只要你是个强者,就可以在江湖中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这是自从有江湖起,就始终未曾变过的规矩。 就在庭院之中的江湖人都在一边惊叹于这位白发老者的身手,一边猜测他的身份之时,就见大厅中的那些掌门和帮主们,全都走到庭院之中,一拥而上围在白发老者的身边,跪倒在地。 “老祖宗息怒,老祖宗息怒啊!” 这一下庭院之中的那些江湖人全都看傻了眼,刚才在厅外,并不知道大厅之内所发生的一切,直到金崖被扔了出来,他们才第一次看到那位白发老者。 现在想想,那位白发老者到底是何时出现的,又是何时进入的大厅,庭院中这上百号的江湖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 眼看本帮的帮主和本门的掌门都跪倒在地,这些人急忙也四下散开,一个挨着一个的围着白发老者跪了下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小祖宗 陈家老祖宗捋了捋银白色的长须,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这群孩子还算懂事,好了,好了,都起来吧。” 所有人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提站起身来了。 老祖宗微微皱了皱眉头,众人一见,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老祖宗指了指已经不省人事的金崖,“你们一定在想,我刚才为什么要跟这个秃子过不去,对不对?” 见众人不敢回应,老祖宗淡淡一笑,又转身指向一旁的刘赫,“你们刚才也看见了,这个人要杀我兄弟,你们说,他该不该打?” 三十六帮和七十二派的大佬们闻言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转过头齐刷刷的看向那个刚刚差点就丢了性命的当官的。 却不料那当官的一脸轻松的走上前来,对陈家老祖宗嬉皮笑脸道:“大哥,多亏了有你,要不然我就被这家伙给宰了,这种王八蛋,就该往死了打!” 陈家老祖宗对刘赫嘿嘿一笑,突然脸色一沉,转头看向院中的那些江湖人。 众人见状急忙再次跪下,刚要张嘴,却不知该怎么称呼刘赫。 陈家老祖宗扫视了一圈,见这帮人憋了半天也没个结果,这才开口说道:“他是我拜把子的兄弟,你们叫我老祖宗,我这兄弟比我年轻些,我看么……你们就管他叫小祖宗吧。” 那些江湖大佬们闻言,异口同声道:“拜见小祖宗!” 别看这些人叫起来没有丝毫犹豫,心里可是已经开始骂街了,叫陈家家主他爹一声老祖宗,毕竟人家岁数在那摆着呢,而且武功又深不可测,这一声叫的也不算亏。 可眼前这小兔崽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而且还好像一点武功都不会,也不知道是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竟能与陈家老祖宗成了拜把子兄弟。 最可气的是,那小兔崽子还大摇大摆的走到庭院的正中,笑眯眯的四下环顾,好像还很享受。 见陈家家主始终不发一言,陈家老祖宗走了过去,用胳臂肘捅了捅他,小声道:“乖儿子,你也表示表示。” 陈家家主面色铁青,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低声喊了一句,师叔。 这句师叔一喊,刘赫的辈分可就算彻底的坐实了。 陈家老祖宗扫视了众人一圈,“我听你们刚才说,要选什么武林盟主?” 众人一听,眼前一亮,如果这位陈家老祖宗能出任武林盟主这个位置,那可比他儿子的分量要大得多,毕竟整座江湖的人见到这位陈老爷子,都要尊称一声老祖宗,这种身份和地位,恐怕就是寻遍天下,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周老几步走上前去,诚恳道:“如果老祖宗能亲自出马,必是整座江湖之福啊!” 陈家老祖宗一听这话,使劲的摇头,“我可不当这武林盟主,我儿子也不合适,这样吧,我给你们推荐一个人,在江湖上的地位么,跟我差不多,你们看行不行?” 众人一听,全都面露欣喜之色,既然是陈家老祖宗亲自推荐的人物,自然是错不了。 但是转念一想,又好像有些不对劲,这江湖之上,还能有跟陈家老祖宗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人? 可老祖宗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们这些人又哪敢说个不字,只好笑脸相迎,不住的点头。 陈家老祖宗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这武林盟主,就让他来当好了。” 望着陈家老祖宗信心满满指着的那个人,院中的这些江湖大佬们脸上的笑意全都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 让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人,去当武林盟主? 刘赫看着自己那位面带笑容,正用手指着自己的陈家老祖宗,也是一脸的惊讶表情。 这短短的时间里,自己的身份变化也太快了。 先是一个籍籍无名,与这座江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局外人,甚至还因为自己的官家身份险些丢了性命。 后来陈家老祖宗出现,意外的发现他竟是只因昨日一时兴起而拜了把子的结拜大哥老白,自己也因此被那些江湖大佬称作小祖宗。 眼下在老白的力荐之下,自己又将一跃成为武林盟主,这种犹如过山车般的体验,让刘赫不禁有些头晕目眩。 不过细想起来,武林盟主这个名头,听上去倒还真是威风的很。 想起今后这些江湖大佬见到自己都要毕恭毕敬个,本来还有一些顾忌的刘赫,突然又有了些心动。 “头儿,我爷爷既然那么说了,你也就别犹豫了,再说,今天这个武林大会本就是商量如何对抗曹操的,在场的这些人里面,若说跟曹操叫板的资历,没一个比得上你,你当这个武林盟主,最合适不过了。”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陈默走出大厅,朗声说道。 刘赫心念一动,坏笑道:“我当这个武林盟主不是不可以,就怕一时之间,不能令人信服啊。” 陈默冷眼扫视了一圈,“头儿,今天谁敢说个不字,我就让他好看!” 陈家老祖宗走了过来,故作不悦道:“孙儿,怎么这么不懂礼数,见了师叔祖,也不行礼。” 陈默瞪大双眼指着刘赫,“他?师叔祖?” 陈家老祖宗把脸一沉,“我是你爷爷,他是我结拜兄弟,当然也就是你的师叔祖了。” 陈默紧皱着眉头,却不知如何开口,简直跟他老爹刚才的那副模样如出一辙。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用几乎只有身边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叫了一声师叔祖。 “哎!乖!”刘赫答应的这声,却是有多大劲就使了多大劲。 一旁的陈家家主仍是背手而立,抬头望向天空,一声长叹。 “好了,现在武林盟主也已经选出来了,你们这帮人也应该满意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有些话要跟我这位兄弟说,你们有什么事,明日再上山来吧。”陈家老祖宗说完,大袖一挥,转身便走。 刘赫也学着那位老哥哥的模样,连声招呼都没打,调头就走。 身后,又跪倒一片,“恭送老祖宗!恭送小祖宗!” 刘赫没有回头,哪怕跪在他身后的,几乎就是整座江湖。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腾云驾雾 跟随陈家老祖宗从旁门离开了陈家大宅,沿一条小道而行,来到一处悬崖边。 “喝点去?”陈家老祖宗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酒坛。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便四下寻摸起有什么可以坐下的地方。 陈家老祖宗指了指对面,“看见那座矮峰了么?那里就是昨天你请我喝酒的地方,要不,咱们还去那喝?” 刘赫放眼望去,对面应该就是那座入云峰,虽然昨天那处开阔地风景不错,可一想到还要下山再上山,身无半点武功的刘赫就有些犯怵。 陈家老祖宗仿佛看透了刘赫的心思,只是一笑,没有说话。 他上前几步,来到悬崖边,回过头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你怕不怕高?” 这句话还真问着了,刘赫从小到大,什么都不怕,就怕高。 怕到什么程度呢?过马路的时候,如果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远一点的地下通道,另一个是近在眼前的过街天桥,那刘赫肯定会选择地下通道,绝不会去选过街天桥,哪怕要绕很远的路。 如果实在没办法,只有过街天桥可走,那也一定要走在正中间,而且还要目不斜视。就算是一不小心向两边瞄上一眼,刘赫就会腿软,甚至能到寸步难行的地步。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极度恐高之人,在片刻之后,忽然感到衣领被人抓住,接着脚下一空,整个人随之腾空而起。 虽然紧张万分,可刘赫还是鼓足了勇气低头看了一眼,可就是这么一眼看去,差点让他肝胆欲裂。 脚下已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自己正处于两座山之间,再想回头,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在刚刚那一眼之后,刘赫再不敢去看周围的景象,他用力的闭上双眼,再也不愿睁开。 希望这位陈家老祖宗是艺高人大胆,而不是疯了。这个时候,刘赫也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那位结拜大哥真有这腾云驾雾的本领了。 就算是闭着眼,但刘赫却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虽然陈家老祖宗这一跃远比一般人要远,可在身体向前冲出一段距离之后,还是开始了下坠之势。 两座山峰虽说是紧邻,可两座山的山顶之间,还是有很大的一段距离的,刘赫就算不看,也知道现在的位置,离入云峰的峰顶还差的很远。 突然,刘赫只觉两人的下坠之势骤减,那位陈家老祖宗好像是凭空踩到了什么东西上面一样,竟然再次向前跃去。 没飞出多远,又开始有了下坠的感觉,跟上一次一样,好像又有东西出现在陈家老祖宗的脚下。 如此反复了几次之后,刘赫终于感觉脚下有了着落,他小心的试探了几下,在确定自己确实是脚踏实地之后,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 此时的陈家老祖宗,已经坐在两人昨天坐过的那块大石上,揭开酒坛上的封泥,浅浅的品了一口,一脸的享受。 虽然酒香扑鼻,可刘赫却提不起一丝的兴致,如释重负的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刚刚那一段空中飞人的经历,险些让他窒息。 过了许久,刘赫的心境才平复下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起身走到陈家老祖宗身边坐了下来。 陈家老祖宗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拿起酒坛又是一口。 看着自己小弟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刘赫越想越气,一把夺过酒坛,不由分说就是一大口。 这一口酒喝下去,刘赫惊讶的发现,这小坛子酒,竟然也是花家的酒中极品,三仙醉。 “这坛子三仙醉,是花驰他爷爷年轻的时候送给我的,算起来,也有六十个年头了。”陈家老祖宗一脸平静。 难怪觉得这酒比昨天花驰送给自己的还要香醇,望着手中那坛足足封存了一个甲子的三仙醉,刘赫突然有种预感,自己的这位老哥哥,似乎是有话要说。 “先说说那四个孩子的事吧,”陈家老祖宗语气平和,与昨日判若两人,更像是一位慈祥的邻家老爷爷,“他们的事,默儿已经跟我说了,尤其是那个叫小虎的孩子,听说是生而千回境界,也算是十分难得了。你放心,我会根据他们每个人的资质,分别为他们挑选一位师父,但是有句话得说到前头,习武这件事,除了靠天赋之外,还要看每个人的心境,就算有名师指点,天赋再高,如果守不住那份心境,也是枉然。所以最终他们的修为如何,就算是我,也不能向你保证。只不过,一定会比刚才你看到的那些所谓的江湖中人要强上一些。” 本来还觉得有些失望的刘赫听到这最后一句话,顿时转忧为喜。 刚才见到的那些人再不济,也是江湖上的大帮大派了,能比他们强,已经可以在江湖上算的上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虽然自己现在对武学方面仍是一知半解,但听到几个孩子今后能有这样的成就,他这个做师父的心里自然是比谁都高兴。 “你应该还想知道默儿的事吧?”陈家老祖宗轻声道。 刘赫面色一沉,笑意全无,无奈的点了点头。 早在上山之前,刘赫就暗自思量过,一旦有机会,一定要向陈家人打听一下陈默为何会变成那个样子,眼下谈及此事,不禁又想起当日的情景,至今仍觉历历在目。 “他那个样子,完全失去了意识,这次能将他唤醒,恐怕也是侥幸,我只怕日后他再变成那副样子,万一无法控制……”刘赫眉头一皱,那种结果,他连想都不愿去想一下。 陈家老祖宗轻轻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们陈家,几百年来在江湖上都颇有些名气,几乎每一代都有绝世的高手出现。所谓的绝世高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天赋一定要极高。可是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一个家族就算出现了一两个绝世高手,又怎么可能保证每一代都能有天赋异禀的人才出现呢?我们陈家自然也不例外。陈家几百年昌盛不绝的原因,外人一直不知道,并不是我们陈家的人天赋有多高,这一切都得益于我们祖上传承下来的一种独特的功法。”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陈家的秘密 刘赫心中一惊,虽然陈家老祖宗语气平和,可分明是要说一个陈家百年以来从未公然于世的惊天秘密。 虽然对江湖上的帮会门派,尤其是像陈家这样在江湖上极有名望的大族了解甚微,但自小看过那么多的武侠小说,刘赫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都说穷不过三辈,富不过三代,一个家族的兴旺,往往是因为一个天才的诞生所致,同样,一个家族的没落,也是由于再无人才。 经商的家族皆是如此,从小耳濡目染,仍不得其中精要,更何况是更加依赖天赋的武学世家? 就算一个家族的基因再优秀,也不可能保证下一代能完全继承那份天赋,而陈家的百年不衰,显然是另有隐情。 而今天,这位陈家老祖宗要说的,就是陈家数百年来冠绝江湖的真正原因。 “千百年来,江湖上的绝世高手几乎都有个同样的心愿,那就是希望将自己的功力一代代的传承下去,福泽子孙后代。然而功力这种东西,说来很是奇怪,虽然有一些传功的法门存在,可结果却大多差强人意,最好的情况下,也只能继承前人一成的功力,而且传功之人,还要搭上一条性命。虽说这种事有些得不偿失,可总有人想要尝试,直到一种更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出现,这种传功的事便几乎再无人问津。” 这种传功的说法,刘赫曾经在书中看到过许多次,几乎所有的高手在将功力赠与他人之后,都会命丧当场。 可眼下陈家老祖宗却说还有比这更糟的情况出现,这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更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 “难道是接受功力的人也会死?”刘赫脱口而出。 陈家老祖宗点了点头,“刚才我说了,功力这种东西,奇怪的很,就算是一脉相承的至亲,也会对彼此的功力产生一种抗拒的现象,甚至当场暴毙。在许多天赋过人的年轻人相继因此而毙命之后,江湖上便再少有传功的传闻。不过,我们陈家的先祖却始终对此事念念不忘,锲而不舍的钻研了多年之后,终于找到了一种方法。起初,这种方法只是能保证后辈们不会因此而丧命,但传功之人的死仍是不可避免的。直到多年前,族中出现一位奇人,将此方法改良,使得传功之人也能在传功之后不会再因此而丧命,这项壮举,从此也改变了我陈家的命运。” 刘赫听得仔细,却不得其中精要,就算保住了传功之人的性命又有何用? 传功之后,功力已经全无,就算有,也是仅剩无几,几乎可以说就是一个废人,这样的改良对陈家又能有多大的影响呢? 陈家老祖宗似乎看出了刘赫的疑惑,“你可别小看这项改良,就凭这一点,便让我陈家在江湖上几百年来屹立不倒。” 刘赫沉思片刻,迟疑道:“你说的那些功力什么的,我不懂,但这其中的道理,我多少能明白一些。照我的理解,就算是传功之人不会死,功力却已然全失,最多也只是用多年的经验再去教导后辈而已,可这些东西完全可以在临死之前全部写下,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啊。” 陈家老祖宗微微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习武的路上,能有个领路人,确实是事半功倍,可把那些心得写下来,供后人参考,虽说效果差一些,却仍然有很大的帮助。但此事的关键并不在此,我问你,为什么传功之人要将所有的功力全都留给后辈呢?” “传功之后就会死,当然要一次全传过去了,留着也没用啊。”刘赫不假思索的答道。 这句话一出口,刘赫顿时就明白了关键所在。 对啊,传功之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当然是能给多少就给多少,可如果传功之后不会死呢? “难道只传一部分的功力过去,那些损失的功力还能恢复?” 这些虽然只是刘赫的猜测而已,可细想起来,仍是觉得十分恐怖。 如果真是这样,那陈家的功力经过几代之后,岂不是至少是寻常人的几倍以上? 可老祖宗却摇了摇头,“失去的功力既然给了别人,又何谈恢复?没了就是没了,不会自己再回来。” 刘赫这才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果然这种太过蛮横的情况不会出现,否则江湖上,谁还能是陈家的对手? 然而陈家老祖宗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刘赫震惊的无以复加。 “虽说给出去的功力回不来,却可以继续修炼。而且既然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修炼的速度自然也会比刚习武的时候快很多。有时候境界只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之后,就再无秘密可言。年轻时三十年的修为,等到了六十岁,最多三年,就够了。我那个笨儿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天赋,这些年来,我没事就给他传一点功力过去,没想到这一传,便传出了一个未尝一败来。” 那位号称冠绝武林的陈家家主,此时在陈家老祖宗嘴里,竟轻描淡写的变成了一个笨儿子。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陈家那密不外传的独门功法。 说起自己的儿子,陈家老祖宗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你刚才也看见了,那些江湖人对我儿子的态度。可他们哪知道,我那个儿子的武功,这辈子都不会再有长进了。” 刘赫闻言又是一惊,“这是为何?” 陈家老祖宗无奈的叹了口气,“天赋使然,人们总是觉得,习武的天赋高低,是看一个人功力增长的快慢,其实那只是站在武道这座山峰的山脚下妄自揣摩罢了。真正到了山顶,你才会明白,所谓习武的天赋高低,和一个人功力增长快慢无关,这就是为什么江湖上经常会出现年轻时显得资质平平,上了岁数之后才大器晚成的人。天赋真正决定的,是一个人的器量。” “器量……”刘赫下意识的重复着。 陈家老祖宗的话,显然是让刘赫对武学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虽然这种认识还很模糊,可毕竟是一位已经站在武道高峰之巅的前辈高人所言,刘赫自然想要更多的去了解。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器量 “打个比方吧,这传功,就好比往池塘里灌水。如果这个池塘不够大,就算是给你一条江,也是于事无补,里面的水迟早也会溢出来,存不住,就不能化为己用。这个池塘,就是一个人的器量。所谓习武,只是想往自己的池塘里多灌些水而已,而池塘的大小,则完全是天赋所致,该多大就多大。那些大器晚成之人,多是蓄水比较慢,但他的池塘天生比别人大,所以等别人停滞不前的时候,他池塘里的水去只装了一半,等他池塘中的水装满,也就到了高下立判的那一天。” 刘赫缓缓的点了点头,“难道陈门主的池塘……” “其实他的器量,比起一般人的池塘已经算是大的多了,只可惜,还是容不下我的这条大江。”陈家老祖宗一脸落寞。 那一刻,刘赫似乎感到老人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显得有些沧桑,这种不可与人言的无奈,也许是老人一生难以释怀的遗憾。 “这些年来,我时常给他传过一些功力,就是寄希望于能用自己的功力硬生生的将他的器量再撑大一些,可是,效果甚微。尤其是近几年,我自知年岁已高,便变得更加急功近利,有一次一时心急,功力给的有些多,结果他不仅没能全盘接纳,反而本身的修为还有一丝倒退。我想了很久才明白,他已是满满的一池水,我的功力在他体内,就犹如一条瀑布从天而降,进不到他的池塘不说,反而还会让他池塘中的水漫出来。从那天起,我便知道,这已经是他的瓶颈所在,此生他的修为,也只能到此了。” “以陈门主现在的功力,已经可以傲视武林,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再说,不还有你那孙儿呢么?虽然我不懂武功,但我想陈默的天赋,一定是出类拔萃的。” 刘赫说这番话的意图,本是想安慰一下陈家老祖宗,却不料一听到陈默的名字,老人反而愁意更盛。 “你猜得没错,而且默儿的器量,远不止是出类拔萃那么简单。我们陈家钻研传功之法多年,自然也对一个人器量大小的判断有一套独门的方法。这孩子小的时候,我曾窥探过一次他的器量,因为他爹的缘故,本来没我抱什么太大的希望,结果却发现默儿的器量不仅远胜他爹,而且深不见底。这种情况我还是头一次遇到,于是急忙跑去翻阅祖上留下来的记载,在关于如何甄别器量大小的篇幅中,发现一条惊人的注解。大致意思是说,如果在窥探他人器量时无法确认其大小,便说明对方的器量要高于自己。” 刘赫听到这里有些不解,虽然儿子资质平平,可孙子却是个天才,这也算不错了,可为何陈家老祖宗说起此事还是满面愁容的呢? “我那时心里可是高兴坏了,想着等默儿长大一些,我就把这一身的功力全都给他。默儿果然是不负我所望,十三岁那年,就已经踏入了千回境界。我觉得时机成熟了,还特地找了个吉日,想将功力传给他,可没想到,我的功力到了他身上,竟然跟他爹一样,一点都没被接纳。我不甘心,又试了一次,可跟上次一样,功力传过去,依然像石沉大海一般,毫无接纳的迹象。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才想起,祖上传下来的一个密封的卷宗。” 密封的卷宗?刘赫的第一反应,这个连陈家人都未曾打开过的神秘卷宗,便是揭开陈默恐怖之谜的关键。 “我陈家先人曾留下祖训,只有在传功出现异象时,才可打开这个卷宗,虽然我知道其中必有缘故,已经有了一些准备,可看过了卷宗的内容之后,我还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卷宗上的记载是不是和陈默有关?”见陈家老祖宗停顿下来,刘赫忍不住追问道。 陈家老祖宗一脸痛苦的点了点头,看起来至今仍对卷宗上的内容耿耿于怀。 “卷宗上面的东西,正是那位改良了功法的先人所写。根据上面的记载,那位先人虽然因为对家族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所以一生都被族人敬仰,可晚年时,却发现了这种功法的一个最大的弊端,也因此,失去了他最为心爱的孙儿。” 一生受人敬仰,晚年,最心爱的孙儿。 这几个字眼连在一起,几乎与眼前这位陈家老祖宗的人生经历如出一辙,让人不禁联想这两者是否有种命中注定的联系。 可刘赫不敢去想,因为失去二字,实在是刺耳。 “那位先人天资卓越,无论是器量,还是修炼的速度,都远超常人,所以在他不到四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将自己的功力传给他的儿子。可没想到,正是这次传功,却酿成了日后的大祸。这位先人少年得志,在江湖上几乎无人可敌,然而脾气却是十分火爆,遇到不公之事就要出头,也因此杀了不少的人。直到他孙儿降生,这位先人便决定退隐江湖,从此安享晚年,只等孙儿长大,将自己这毕生的功力全部留给他。本来一切风平浪静,看着孙儿一天天长大,那位先人也是满心欢喜,可渐渐的,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的孙儿开始变得孤僻,经常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再后来,就开始易怒,经常因为一点点小事就随意的打骂下人。有一次过年,在院中屠宰牲口,那种血腥的场面,其他同龄的孩子见到都哇哇大哭,只有那个孩子,看着那满地的鲜血,眼神中充满了兴奋。下人们平时经常被他打骂,也不敢多嘴,只好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可没想到,他看了一会之后,竟然走上前去,二话不说拿起一只刚被割了喉咙的鸡,就大口大口的喝起血来。一个十岁的孩子,将一只鸡的血全都吸干了之后还不满足,竟然又抓起一只活鸡,一口咬断了喉咙,又开始允吸起来。下人们这才知道出了大事,急忙跑去报信。等那位先人赶到的时候……” “他的孙儿已经满头白发,双眼通红,恐怕身边,已经一个活物都没有了。”刘赫幽幽的说道。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和动物说话的孩子 陈家老祖宗紧闭双目,眉头紧锁,许久之后,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默儿当年,就是那副模样。” 老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刘赫只有安静的聆听,却没有出言安慰,因为有些事,根本无从慰藉。 许久之后,老人站起了身,拿起酒坛猛地喝了一大口,也许是因为酒劲的缘故,一向生龙活虎的老人,此刻竟显得有些步履蹒跚。 他缓缓的走出几步,望着对面山上的那座若隐若现的万武门,“这座入云峰,是默儿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自从知道他过人的天赋之后,默儿他爹便将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他的身上,对他的管教也极为的苛刻。别的孩子四处玩耍的时候,他却在没日没夜的练功,每个月,只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出来走动走动。每个月的那一天,他都会来这里,一个人在山上,一待就是一整天。我一直很好奇,不知道他到底在山上做什么。有一次我悄悄的跟在他后面,就到了这里。原来,那孩子一整天什么都没有做,就是坐在这里,和天说话,和地说话,甚至和山上的动物说话。也许这山上的动物真的是通灵性,那些飞禽走兽竟然全都安静的趴在他身边,听他说话,一听也是一整天。以前我总以为默儿不爱说话,可那天我才发现,原来默儿是那么的喜欢和人聊天。而且他一直在说开心的事情,从始至终,也没有抱怨过他爹一句。我回去仔细询问才得知,原来是默儿他爹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默儿练功,于是下人们谁也不敢和默儿说话。可悲啊,我这个做爷爷的,竟然之前一点都不知情。从小到大,我从未动过默儿他爹一根手指头,可那天,我把他关在房间里结结实实的一顿揍。默儿他爹被我打的鼻青脸肿,跪在地上哭着对我说,说他对不起我,辜负了我的期望,他只能寄希望于把默儿培养成才。我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儿子,又想起那个在山上自言自语的孙儿,却再也下不去手。” 刘赫突然想起第一次与陈默在军中大牢相见的那一晚,虽然当时觉得苦不堪言,可现在想起来,陈默只是说了一些军中的趣闻而已,而且确实都是些开心的事情。 刘赫又想起每次陈默想与自己聊天,那满心期待而且从不掩饰的表情,真的就像一个孩子,即使不被允许,也从不放弃任何的一丝希望。 为什么以前,从来不肯给他一次说个痛快的机会呢? 望着眼前的这片空地,刘赫想着那个只能和天说话,和地说话,甚至只能和动物说话,却从没能和别人好好说上一句话的孩子,突然有些心酸。 世人只知万武门傲视江湖,只知陈家高手辈出,却不知这份虚名,让陈家三代人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你有没有发现,这座入云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陈家老祖宗黯然道。 刘赫闻言四下张望,这才发现,确实有些古怪。 虽说入云峰不高,可这山顶的平地面积却是不小,然而这么大的一块地方,竟然连一声鸟叫都没有听到。 陈家老祖宗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讲了下去。 “那天默儿又一人来了这座入云峰,可到了晚饭时分,还没有回来。默儿向来守时,他总是吃过早饭,带上一些干粮中午吃,到晚饭之前,一定会准时回来。虽然他身负武功,可毕竟是个孩子,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来这入云峰寻他。也就是在那天,我见到了卷宗上描述的那一幕。” 陈家老祖宗走到空地的中央,指着脚下的地面,“这里,本不是这个样子。跟四周一样,也是树木茂密。可那天,却被默儿夷为平地。我当时实在是不能接受,那个银发赤瞳的怪物,就是我那从小乖巧,惹人疼爱的孙儿。可他那副样子,却和卷宗上记载的一模一样。他的身边,四处散落着各种鸟兽的尸体,那些平日里收敛野性,安静的在他身边听他说话的动物,心全被挖了出来。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刺激到了他,可看着他那双陌生的眼睛,我知道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心性。我想上前将他击晕,他却突然调头就跑,我追了上去,发现他蹲在一头鹿的尸体旁,愣愣出神。我走进一看,发现旁边还有一群狼的尸体。我想一探究竟,于是就在一旁观察,过了一会,那头鹿的身体轻轻的动了一下,我这才发现,原来那是头母鹿,身子下面还藏着一头小鹿。我看了一下母鹿身上的伤痕,与其他动物的尸体不太一样,应该是被周围的这群狼所杀。母鹿临死之前,将小鹿护在了身下,但那头小鹿显然也受了很重的伤,可它还是挣扎着爬到默儿身边,轻轻舔了舔默儿的手。默儿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头小鹿,头上的白发渐渐变回黑色,眼睛也恢复了正常,之后就晕了过去。” 刘赫听完这番叙述,思量片刻,低声道:“这么说来,是母鹿的死刺激了他,他才会变成那副样子的?” 陈家老祖宗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可当我将默儿送回,自己返身再回来查看的时候,却发现了其他的线索。那头母鹿的身上,还有一根箭,只是当时被它压在身下,我一时没有发现而已。于是我便四下查看,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两名猎户的尸体。这两名猎户的心同样被挖了出来,在他们的尸体旁,还有一把我陈家的剑。” “陈家的剑?”刘赫眉头紧皱,“难道是陈默的?” “对,就是默儿的。我叫人来认过这两名猎户的尸体。发现这两人虽是一身猎户打扮,实际上却是附近恶名昭彰的强盗,平日里借着猎户之名,去人家中讨碗水喝,实则是去查探。如果主人家中富裕,二人便会当场动手。想来这两人是来山上打些猎物作为幌子,好再去做那杀人越货的勾当,却没想遇到了默儿。我事后猜想整个过程,应该是默儿先与两人动手,在动手的过程中受到了刺激,在杀了两人之后,又将这山上的活物全都杀死。而那头母鹿,我想应该是由于中箭,伤势太重,所以被狼群追上之后杀死的,并非死于默儿之手,因为只有那头母鹿的心没有被挖出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武魂 刘赫默默的点了点头,陈家老祖宗的这番推断,倒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虽说知道了整个过程,却仍不知道陈默究竟是因为什么受到的刺激,而听陈家老祖宗的话,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其中的玄机。 事关重大,刘赫不敢胡乱猜测,只有耐心的听陈家老祖宗讲下去。 “对于默儿为何会变成那副模样,我曾反复想过多日,又仔细研读了卷宗上的内容,发现有一处十分相似的地方。那位先人的孙儿和默儿出事的那天,都是我陈家的授剑日。这一天,陈家的门主会将族中一把世代相传的宝剑授予一名晚辈。此剑名曰七绝,乃是我陈家历代家主所持佩剑,接过此剑之人,也就预示着今后会成为陈家家主。当年那位先人的孙儿和默儿一样,都是在得到此剑的当天便出了事。所以我当时认为,这把七绝,才是真正刺激默儿的原因。” “这把七绝现在在何处?”刘赫思量片刻后问道。 “已经回到默儿他爹手中,从那天开始,我不仅不再让默儿碰那把七绝,其他的兵器,也一概不许他碰。” 难怪陈默总是说不用兵器,原来真的与此事有关。可是既然那把七绝剑一直在陈家,那日陈默为何还会变成那个样子?看来绝不仅仅是因为一把七绝所致。 陈家老祖宗似乎看出了刘赫的疑虑,“既然默儿此次未曾佩戴七绝,仍出现那样的状况,看来就只有另外一种解释了。寻常的兵器,他小时候无意之间也用到过,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只要是带有武魂的兵器,都会使他受到刺激。” “武魂?”刘赫再一次听到了从未听过的东西。 “并非每件兵器上都有武魂,必须是武人倾尽心血,将其注入到兵器之中才可以。武魂这种东西十分微妙,即使带有武魂的兵器,也并未比之前更强,但它有另外一种奇妙的特性,认主。江湖上的事你听的少,可沙场上的那些名将你应该很了解,像刘备的那两位义弟,他们的兵器中都有武魂。关羽的那把青龙偃月刀和张飞的丈八蛇矛,拿在他们手里虎虎生威,若换个人用,便只是比寻常兵器重一些罢了。甚至是他们兄弟二人交换兵器,威力也会大减,这就是武魂的作用。而且武魂的出现,并非以武人的功力高低为条件。一个万人敌境界的武人,他的兵器中可能没有武魂。相对的,一个刚刚踏入百斩门槛的武人,他的兵器中反而却可能有武魂。对于武魂的出现究竟有什么条件,众说纷纭,其中公认最为可信的说法,是武人必须与兵器有某种特殊的感情,不管是持此兵器上阵杀敌无数也好,或是凭此兵器扬名江湖也罢,哪怕是从来未曾出过鞘的刀剑,只要对其倾注了感情,武魂都有可能会出现。当然,境界越高的武人激发武魂的可能就越高,但如果某种感情异常的强烈,即使境界很低的武人,依然会使兵器出现武魂。” 刘赫对于当日自己赶到之前,陈默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不十分清楚,但他清楚的记得,陈默当时手中握着一把刀,虽然好像从没用过,但由于陈默从始至终一直宣称不用兵器,所以天机营的人对那把刀的印象分外的深刻。 “难道那把刀中有武魂?”刘赫轻声念着。 陈家老祖宗点了点头,“看来是了,如果默儿手中有兵器的话,那么那把兵器十有八九是有武魂的。” 刘赫沉思片刻,疑惑道:“可是那把刀的主人看上去武功并不高,那把刀也只是件寻常兵器而已,那件事之后,我曾派人查过那把刀主人的底细,他已经二十年未曾与人动过手,那把刀显然也是封存了许久了。这种情况下,也会出现武魂?” “如果那把刀是件凡品,刀主人境界也不高,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对那把刀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感情。这种情况虽然很少见,却也不是没有,曾经有个武功平平,身负一把木剑的游侠儿,因太想成为一代侠客,过于执着,还被江湖人所耻笑。可他却始终未曾放下执念,最终死在了行侠仗义的路上。他死之后,百姓将其厚葬,并将那把木剑插在他的坟墓前。直到三十年过去,一位高人从他坟前经过,意外的发现那把木剑始终不曾腐坏,这才知道原来是剑中早已有了武魂。可见这武魂与境界高低并无太大关系,而那木剑游侠儿的执念,才是激发武魂的关键。” 陈家老祖宗这番话,让刘赫又陷入了沉思。 那个在印象中已经模糊不清的中年汉子,真的会像陈家老祖宗说的那样,对那把刀有那么深的执念么? 不过这些散碎的线索拼凑在一起,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何陈默当日会因那中年汉子的死而变成那副模样。 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刘赫可以肯定,那把刀,那个中年汉子,还有那个提出要和中年汉子一起葬在天籁山的男人,与陈默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既然知道了问题的根源,我们可以从此严加看管,不让他再碰那些带有武魂的兵器,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陈家老祖宗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刘赫这才想起,刚才陈家老祖宗曾提到那位先人留下的卷宗,上面究竟还写了些什么东西,能让这位陈家老祖宗如此的一筹莫展。 陈家老祖宗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开口道:“刚刚说的武魂,只是刺激默儿的外因,真正的内因,却是由于我陈家的功法所致。” “这就是刚才说的,这门功法的弊端?”刘赫脱口而出道。 陈家老祖宗轻轻点了点头,“这门功法的出现,使得我们陈家的功力可以几乎没有损失的传承下去,然而正是这种没有损失的传承,却导致了另外一种东西,也随着功力一起注入了后人的体内。刚才我曾说过,那位先人年轻时脾气火爆,好打抱不平,杀人无数。他在将功力传给儿子的时候,也将那些杀人后留下的戾气传到了儿子体内。后来儿子又生下孙儿,那股戾气又传到了孙儿体内,最终导致了那场浩劫。”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老白的请求 “你的意思是说……”刘赫一皱眉,“可是不对啊,以前也有为后辈传功的人,为什么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在这之前的传功,继承者最多只能得到一成功力,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但那位先人分数次传给他儿子的功力,据说已达六七成。那位先人本就相较他人功力更为深厚,再加上年轻时杀人如麻,所以他的功力之中,戾气极重。” 这番道理,刘赫倒是一听就基本明白了。 由于那位先人开创了这种功法,第一次有人得到了另外一人超过一成的功力,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这么说来,导致陈默突变的,就是那种戾气?” 陈家老祖宗又是一声叹息,“是,也不是。默儿的情况和那位先人的孙儿略有不同。那位先人的孙儿虽然也出现了和默儿同样的突变,但却可以接受他人的功力,这一点在卷宗中曾有记载,只是那位先人怕难以控制,便不再给他孙儿功力。而默儿不同,他体内的那股东西,好像已经将他的池塘装满,除了他本身自己的功力之外,再难以容下其他一丝一毫的功力。” 刘赫追问道:“在那位先人的孙儿之后,你们陈家还有人出现过同样的情况么?” 陈家老祖宗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从那位先人算起,到默儿这已经是第十三代,这中间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发生,否则那个卷宗,也不可能一直封存到今天,而且我陈家的家谱之中,也未见有人幼年夭折。” “幼年夭折?”刘赫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那位先人的孙儿……” “根据记载,那位先人的孙儿是死于恶疾,”陈家老祖宗的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可我翻阅过卷宗后才知道,是那位先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孙儿。” 刘赫如遭雷击,虽然心中早就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可是亲耳听陈家老祖宗说起,还是不禁有些胆寒。 “难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刘赫急切道。 “有是有……”陈家老祖宗转过头看向刘赫,却是欲言又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我想问你一句,昨天你我二人结拜,做不做数?”望着心急如焚的刘赫,陈家老祖宗却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刘赫刚要发作,却发现陈家老祖宗十分严肃,这才平复了一下心情,点了点头。 陈家老祖宗拿起酒坛又是一口,“好,既然作数,按照约定,现在四下无人,你是大哥。我这个当兄弟的,今日想求大哥一件事。” 刘赫紧皱双眉,望着眼前那个一本正经,却不知是何事有求于自己的陈家老祖宗,半响说不出话来。 若在平时,遇到这种情况,以刘赫那跳脱的性子,怎么样也得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调侃几句。可今天两人之间的话题太过沉重,刘赫早没了那份心思。 眼见陈家老祖宗如此的郑重其事,刘赫有种预感,陈家老祖宗今天求自己做的事,一定是件大事。 “我想求你,接纳我的功力。” 一言惊起千层浪,听到陈家老祖宗这句话,刘赫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他的第一反应,是任何人都会有的人之常情。 若能得到眼前这位陈家老祖宗的功力,从此冠绝江湖的姓氏便不是陈,而是刘。 一想到这里,刘赫不禁一阵狂喜,从小看多了书中那些飞檐走壁的绝世高手,总幻想着自己也能有那样的本事。 本来那些只是想想,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切便不同了。 在见过了一个又一个以前只能在书中才能看到的高手,刘赫那本已经淡忘多年的高手梦又在心中萌发了出来。 但他很清楚,高手岂是他相当就能当的,当初向陈默询问武学常识的时候,他也曾试探性的问过陈默,想看看自己是否有那练武的天赋。 然而陈默的回答简单明了,自知不是那块料的刘赫便也没再惦记此事。 可万万没想到,这种能一夜之间成为绝世高手的天大好事,竟突然就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怎能不令他兴奋? 然而事情又好像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望着陈家老祖宗那严肃的表情,刘赫突然有种感觉,似乎成为绝世高手,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不劳而获还能成为高手,怎么看都是笔划算的买卖,只是我想听听,代价是什么。”思量许久,冷静了许多的刘赫问道。 陈家老祖宗平静道:“你若说这是笔买卖,倒也可以。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希望你能代我照顾默儿。” 刘赫笑道:“如果只是这个条件,那这笔买卖不做也罢,以我和陈默的交情,即使没有你的功力,我也会照顾他的。” 不料陈家老祖宗却仍是一脸严肃,“我当然知道,你会照顾他。可你也知道他的情况,如果他再出事,你能保证还能像上一次那样,让他恢复原样么?” 刘赫收敛笑意,沉默不语。 陈家老祖宗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上次你是怎么做到的,可现在从你的表情看来,你上次能救下默儿,应该也是误打误撞,真要再遇到那种情况,恐怕你也不能保证默儿的安全。我将功力送给你,也是无奈之举。默儿他爹受天赋所限,已经难以再有突破。同样的事我也经历过一次,我知道,以默儿他爹的功力,是拦不住默儿的。我给你功力的目的只有一个,如果默儿再变成那个样子,希望你能出手制服他。” 听到制服两字,刘赫心里突然松快了许多,显然陈家老祖宗并没有想要效仿陈家的那位先人,杀掉自己的孙儿。 “就这一个条件?是不是有些亏了,难道你就不想让我帮你去找彻底根除他身上戾气的法子?”心中的大石放下,刘赫脸上又露出一丝笑意。 陈家老祖宗平静道:“这种事不用我提你也会做的。” 刘赫笑道:“你就那么信我?万一我拿了你的功力却不办事呢?”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突如其来的质疑 陈家老祖宗淡淡一笑,“照顾默儿,是你俩的交情,而这件事,则是你我的交情,一个头磕在地上,结拜的兄弟,我又怎么会不信呢?” “少来这套,别以为用这几句就能把我架上去。”刘赫笑骂道。 陈家老祖宗虽然意图败露,却露出许久未见的一种轻松笑容。 “把手给我,在传功之前,我要先看看你的器量。”陈家老祖宗说着,抓起刘赫的右手,用拇指抵住了刘赫的掌心。 “会不会很疼?”刘赫小心翼翼道。 “你怕疼?”本来已经闭上双眼的陈家老祖宗,闻言睁开眼,笑着看向刘赫。 刘赫不屑的一笑,摇了摇头,一脸的镇定。 “放心吧,不疼。”陈家老祖宗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虽然陈家老祖宗这么说,可刘赫还是觉得有些紧张,那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第一次去医院扎手指头抽血,虽然大夫跟你说了很多次一点都不疼,但仍是感觉浑身发紧。 果然,大夫都是骗人的。 就在刘赫仔细体会手心处有何感觉的时候,突然一股犹如针扎一般的剧痛,顺着手心传了上来。 “你不是说不疼么?”刘赫猛地将手收回,用另一只手不断揉搓起来。 可这不揉不要紧,揉过几下之后,那种疼痛感愈发强烈,刘赫只觉整个手掌都麻了,疼的他直咧嘴。 “把你的手给我!”陈家老祖宗又把手伸了过来。 这回刘赫可不上第二回当了,捂着自己的手拼命的摇头。 “你放心吧,这次绝对不疼了。” 虽然这一次陈家老祖宗语气明显平缓了许多,可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诱导学生承认错误的教导主任。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从小哥们见得多了。嘴上说你就交代了吧,交代之后我就既往不咎,等真交代了,还不是照样给个记过处分? 见好言相劝不行,陈家老祖宗把脸一板,“你可别逼我动粗!” 刘赫把嘴一撇,“你少吓唬我!你比谁粗啊你!” 陈家老祖宗冷笑一声,“行,你小子一会可别哭,我要是出手,别的我不敢说,但我敢担保你,一定疼!” “你敢威胁我?”刘赫横眉竖目,一脸的大义凛然,顺便把右手递到了陈家老祖宗面前。 陈家老祖宗看了刘赫那副威武不能屈的表情,又看了看眼前的那只右手,赞叹道:“你这人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刘赫故作高深的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次,陈家老祖宗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用拇指抵住刘赫的手心,而是用整个手掌死死的按在了刘赫的手掌上。 刘赫紧张的观察着陈家老祖宗的表情,只等他一发力,或是自己感到一丝不适,就再次抽回手来。 可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一丝动静,而他自己的掌心,除了感到有一点热之外,也并无其他异样的感觉。 就在刘赫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陈家老祖宗突然反手一抓刘赫的手腕,用力的一拧。 刘赫整个胳臂顿时像要断了一般,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回的疼痛感,可比刚才要剧烈的多,刘赫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关键时刻,他咬紧牙关,却没忘了骂街,“你大爷的,不是说这次不疼了么?等我有了功力,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陈家老祖宗突然厉声道。 刘赫一愣,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觉胳臂又被狠狠的一扭,显然是陈家老祖宗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你先松开我,我就告诉你!”刘赫疼的受不了,只得用起了缓兵之计。 陈家老祖宗没有继续加重力道,却也没有松手,仍是死死的攥住刘赫的手腕不放,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你怕什么啊?我要是打得过你,我能让你在这拧着我胳臂?我不早抽你了么?”刘赫怒骂道。 刘赫这句话,打动了陈家老祖宗,片刻之后,他将刘赫往前一推,紧紧抓住刘赫手腕的手,也收了回来。 刘赫往前几个踉跄,险些栽倒,他一边活动着生疼的肩膀,一边怒视着陈家老祖宗。 “现在你可以说了,你到底是什么人!”陈家老祖宗冷眼看向刘赫,仿佛在看一个大奸大恶之人。 “好,我告诉你,我是你大爷!”面对那位武功盖世的陈家老祖宗,刘赫骂起街来没有一丝惬意。 “不说?”陈家老祖宗眉头微微一皱,露出一丝冷笑,“我活了这么久,别的没学会,折磨人的方法我倒是有一大把,今天正好在你身上试试。” 说罢,陈家老祖宗身体微微前倾,看样子就要动手。 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道理的刘赫一抬手,大喝一声,“慢着!” 陈家老祖宗重新站定,冷眼看向刘赫。 虽然陈家老祖宗没说话,但刘赫知道,他这是在等着自己从实招来。 可关键是我招什么呀? 琢磨了半天,刘赫也没想出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高人,片刻之后,百思不得其解的刘赫索性直接往地上一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陈家老祖宗等了半天,见刘赫仍是不说话,终于有些耐不住性子,“你是打算跟我在这耗上了?” 刘赫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问我是谁,我的身份你都知道啊,既然你这么问,肯定是以为我还有什么其他的身份。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是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别的身份了,你信就信,不信我也没办法。” 陈家老祖宗仔细打量了刘赫半天,“你真的没练过武?” 刘赫一听,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要是会武功,我刚刚能让那个金崖差点弄死?我要是会武功,我能让你把我按住不还手?” 虽然刘赫言辞激烈,可陈家老祖宗显然并没有彻底相信,仍是冷眼观望。 刘赫心里那叫一个气啊,你怀疑我什么,我都能接受,可你竟然怀疑我会武功! 那种感觉,就好比你考了三十分,人家还非得说你作弊。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心锁 有作弊还考三十分的么?就那智商还做什么弊,还考什么试,直接开弱智证明去不就完了么? 可看眼前这位陈家老祖宗的表情,分明就是给刘赫开了一张弱智证明,死活就是不信刘赫的话。 “好,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看出我练过武的?”无奈之下,刘赫只好跟陈家老祖宗玩起了摆证据,讲事实的这一套。 “你的体魄,明显强于一般人,甚至比一些习武之人还要好,而且这种体魄不像是与生俱来的,似乎从小就一直有所锤炼。” 刘赫眨巴眨巴眼睛,面对陈家老祖宗这些质疑,他还真一时有些解释不清楚了。 他从小倒是一直身体挺好,在同龄人之中也算得上是力气大的,可那也不至于像陈家老祖宗说的那样,远远强于他人啊,至少跟那些像大骡子大马一样的体育特长生比起来,他就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陈家老祖宗还说他的体魄不仅是天生强壮,而且还是从小就练就的。 想到这里,刘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因为小时候上过体育课? 前思后想,刘赫脑海中出现了好几种想法,唯一一个合理一些的解释,就是由于他生活的年代和这个世界相差了将近两千年。 这两千年在人类全部的进化过程中,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却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无论是从医学上还是衣食住行各个方面,科学技术和环境条件都进步了许多,人类的整体健康水平也有了很大的保障。 所以刘赫的体魄相对于汉末时期那些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岁的人来说,应该多少是还有些优越性的。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只是那种可能,刘赫只能憋在心里,不能对任何人讲罢了。 小爷他娘的是这本书的主角,当然要是那种天纵奇才的人设。我没有一出场就身负绝世武功已经算是够低调的了,你们还要我怎样? “我这体魄就是天生的,信不信随你。”深思熟虑之后,刘赫决定仍是闭口不提自己的身世,并且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本来还以为自己还得跟这位陈家老祖宗周旋一会,却没想到陈家老祖宗只是略微思量片刻之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也罢,也罢,若不是天生福缘极高之人,也不会平白无故得了我这一身的修为去。如此说来,你这体魄天生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刘赫闻言又气又笑,这老头儿还真是想得开,刚刚还拿我当成一个处心积虑接近他的坏人呢,这么一会就自己想开了。 “你可得想好了,别一会拿我当兄弟,一会拿我当坏人的。你要是拿不准,索性你那功力也就别给我了,省得给了我之后,你脑袋一热,又觉得我是坏人,还得满世界的追着我要去。”经过刚刚那一番变故,刘赫似乎仍有些心有余悸。 陈家老祖宗眼珠子一转,急忙摆了摆手,“不会,不会,刚刚我只是试试你,既然你没什么问题,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你说过去了,就过去了?”刘赫斜着眼看向陈家老祖宗。 “那你说,还要怎么样?”陈家老祖宗小声嘀咕道。 “你过来,我告诉你。”刘赫坏笑着,朝陈家老祖宗勾了勾手指。 陈家老祖宗毫无防备的上前几步,刚到刘赫身前,屁股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你不是说你不会武功么?”陈家老祖宗揉着屁股,一脸愤恨。 刘赫刚想张口,却发现眼前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的样子,竟和他那个也经常被自己踹的孙儿,一模一样。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陈默变得无法控制,我又制服不了他,怎么办?”刘赫突然沉声问道。 陈家老祖宗又重新坐回大石上,拿起酒坛喝了一口,望着远处愣愣出神。 许久之后,老人轻声道:“这个问题,或许不该是我这个做爷爷的去想,要去想的人,是你。” 刘赫默默的点了点头,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这种两难的抉择,才是得到陈家老祖宗功力的真正代价。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陈家老祖宗缓缓开口道:“有些事,真的无法假设,也没办法去想什么如果。应该怎么做,其实你我二人都很清楚。可人哪,有时候明知道该如何去做,却又偏偏不想那么做。只有等到事情摆在眼前,才不得不去做一个决断。” “昨天,你为什么被那个叫狗蛋儿的孩子打的鼻青脸肿还不还手?”刘赫突然平静的问道。 陈家老祖宗淡淡一笑,“我这辈子啊,看过了太多的人和事,发现这最有意思的,还是小时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喜欢什么就捧在手心里,不喜欢什么就扔掉。这份心境,长大成人之后,就很难再有了。跟那些孩子玩耍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到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每次跟他们打架,我都会将这一身练了几十年的功夫收起来,就那么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你说,痛不痛快?” 看着眼中放光的陈家老祖宗,刘赫会心的一笑,“可有些东西,找不回来就是找不回来了。你说你收起了一身功夫,可你想过没有,若是那个叫做狗蛋儿的孩子也有一身功夫,他会不会在跟你动手的时候收起来?当然,那么小的孩子不可能有,但收起来,就说明再也回不去了。” 陈家老祖宗沉默不语,一脸的若有所失。 刘赫继续说道:“其实我也喜欢那种和孩子一起玩的感觉,可以什么都不用想,随心所欲。那种感觉,小的时候叫开心,长大了之后,叫做放纵。开心是个褒义词,放纵却是个贬义词。我有时候就在想,为什么小时候是对的事情,长大了,反而就变成一件错事了呢?到底是谁的一句话,让我们不敢再像小时候那样开心的活着了呢?其实谁也没有说什么,是我们自己把自己的心锁住了。每长大一岁,每经历一事,就会多一分感触,也就多了一分想法。渐渐的,想法多了,顾忌也就多了,心上的锁也越来越多,好不容易打开一把,会发现原来还有好多把。后来习惯了,也就干脆不去开了。心上挂着那么多把锁,又怎么还能再开心呢?”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像个孩子一样 陈家老祖宗啧啧感叹,“跟你比,我这把岁数真是白活了,我这八十四的,还没有你这七十三的活得明白呢。” 刘赫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等下月,就该七十四了。” “你这几十年,活的一定挺不容易的吧?”陈家老祖宗一脸同情。 刘赫没有回答,拿起酒坛喝了一口,站起身走到空地的中间。 “我不敢向你保证什么,但如果真遇到那种情况,我会像个孩子一样。” “像个孩子一样……”陈家老祖宗喃喃低语,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刘赫转过身,笑容灿烂,眼神却分外炙热。 “对,就像个孩子一样,不喜欢的就扔掉,喜欢的,就紧紧的抱在怀里,哪怕是天跟我要,我也不给!” 望着眼前的那位年轻人,从二十岁起便纵横江湖的陈家老祖宗本想回敬一个笑容,却没来由的又想起那句话。 像个孩子一样。 许久之后,老人收起思绪,恍如隔世,更似大梦初醒,却不知何时,已是老泪纵横。 数日之后,豫州地界上,开始流传一桩奇闻。 一名在入云峰上迷了路的游侠儿,在峰顶见到两人,一个是位眉目清秀的年轻人,另一个则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游侠儿正要上前问路,却见两人同时飞身而起,谈笑之间,便已直上云霄。 许多好事之徒前来凑热闹,问那游侠儿,你看见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那游侠儿却始终只有一句话。 年轻那位仙风道骨,年长那位鹤发童颜,飘然于天际,宛如天人下凡。 第二日的万武门陈家大宅之中,又是一片人声鼎沸的场面。 昨日那些被陈家老祖宗一句话就赶下山去的三十六帮和七十二派的大佬们,再次汇聚一堂。 只不过这一次,会客厅正中间的那个位子上,坐着的既不是陈家老祖宗,也不是陈家家主,而是那位昨日才刚刚上任的年轻武林盟主。 和昨日一片祥和不同,此时的大厅之中,已是吵得不可开交。 那些在江湖中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正为了该不该反抗曹操,如何反抗曹操,以及最关键的,谁来打这个头阵,争得面红耳赤。 这帮人一个个慷慨激昂,振振有词,刘赫却听得十分明白,不过是见利益就上,见责任就推罢了。 这些人吵了足足一个时辰,在刘赫的眼里,结论是这个样子的。 该不该反抗曹操?当然应该,想动老子的钱袋子,没那么容易! 怎么反抗曹操?老子管你怎么反抗,反正只要是反抗,老子就同意! 谁来打这个头阵?你们谁爱上谁上,反正老子是不先上的。 在这帮人车轱辘话来回来去说了好几遍之后,作为陈家人陪坐在刘赫身边的陈默终于忍无可忍的跳了起来。 “你们有完没完?都给我闭嘴!” 陈家大少爷的话,当然是分量十足,再怎么说,这也是人家万武门的地盘。 在别人家里吵了一个时辰,自觉有些理亏的大佬们,在听到陈默这句话之后,全都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争吵,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们在这吵了这么久,谁能拿个像样的法子出来?”陈默皱着眉头,扫视着大厅内的众人。 见没人吭声,陈默这才继续说道:“你们现在既然没主意,那就听咱们武林盟主的,他说怎么干,你们就怎么干!” 本来刚有些安静下来的大厅内,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很明显,虽然中间坐着的那位是陈家老祖宗的拜把子兄弟,但这位一点武功不会的小祖宗,还是在这些江湖人心中有些难以服众。 “你们这些人,就算全加在一起,也不是曹操的对手。”一直沉默不语,已是有些睡眼惺忪的刘赫慢条斯理的说道。 这句话一下就让厅中的这些血气方刚的江湖人有些受不了,有几个脾气火爆的,已是攥紧了拳头。 听着那攥拳时发出的响声,刘赫却是一脸的悠哉,丝毫不往心里去。 他站起身,来到大厅之中,越过那位买卖人周老,走到周老身边的一个精壮汉子跟前。 那精壮汉子所坐的位置,正是昨日金崖的位子,而这位精壮汉子,正是金钱帮的第二号人物,袁阔。 袁阔为人不像金崖那般张扬,见刘赫走到自己跟前,急忙起身施了一礼。 刘赫冲他淡淡一笑,“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金钱帮的二当家,我想问问,你们金钱帮的帮众,一共有多少啊?” 袁阔略一思量,沉声道:“我们金钱帮遍布整个江北,具体人数确实难以统计,但根据各地报上来的人数,粗略算来,应该在一万左右。” “一万左右……”刘赫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厅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刘赫,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武林盟主想要说些什么。 刘赫回到座位上,抬头望着房顶,掐着手指头算了起来,一边算,一边嘴里还一边念叨着,“金钱帮是江湖第一大帮,有一万人,那各帮各派就按五千人算,三十六帮加七十二派,就是一百零八,总共就是五十多万人。恩,要是有这么多人的话,那这场架,还真有的打。” 下面坐着的大佬们一听,全都暗自皱起了眉头。 这位新上任的武林盟主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这笔账可不是这么算的。 金钱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财大气粗,所以才养得起那么多的帮众。可金钱帮之下的江湖第二大帮,帮众人数就已经骤减到了不足两千,等到了三十六帮的最后一位,帮众不过二百人而已。 而那些门派的人数就更少了,收徒最多的门派,也不过二三百人,大部分的门派之中,都只有十几二十人。 照这么算下来,整个三十六帮和七十二派的人数加在一起,别说五十万了,就连五万都没有,能有个两三万就算不错了。 算清了这笔账,这些江湖大佬再望向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武林盟主,却见他正一脸得意微笑着扫视着众人。 大佬们一下就明白了,刚才他们吵了一个时辰的糊涂架,被这位新上任的武林盟主三言两语的,就给算清楚了。 正文 第二百章 立威 见底下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刘赫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不管打仗还是打架,最重要的不是脑袋一热就冲上去,关键是看打不打得过,你们还别嫌我说话难听,我就把话撂这,别说你们加在一起没有五十万人,就算是有,你们也一样不是曹操的对手。” “就算你有陈家老祖宗撑腰,也不能在这随意的羞辱我们!”一个身处后排的年轻人猛地站起,大步走了上来。 刘赫眉头一皱,上下打量着年轻人,“说话之前,先报上名来。” “你不认识我?”年轻人又惊又怒。 “我为什么非得要认识你?你什么来头?你是天下第一帮的帮主啊,还是天下第一派的门主啊?”刘赫像逗孩子一样逗弄着年轻人。 年轻人脸一红,有些不情愿道:“我叫王蒙,是越成帮的少帮主。” “少帮主?”刘赫笑容玩味,“你老爹呢,他怎么没来?” “帮中事务繁忙,我爹他一时无法脱身,所以才派我前来。”王蒙显然没听出刘赫话中的讥讽意味,回答的还十分认真。 刘赫笑意一敛,冷冷道:“那临行之前,你爹有没有嘱咐你,到了这里,要少说话?” “这……”王蒙一时语塞。 刘赫依靠在椅子的扶手上,冲王蒙挥了挥手,“你呀,还是赶紧回去吧。” 王蒙似乎是个牛脾气,一听这话,把脖子一梗,“我不走,你今天要不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走。” 刘赫叹了口气,“就你这个脑仁儿,别说反抗曹操了,估计连生活自理都是问题。不过,你老爹倒是个聪明人,知道来这里既做不了主,又讨不得好,所以才派你来走个过场。你呀,毛都没长全呢,就别在这再给你爹丢人现眼了。” 王蒙站在大厅之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王少帮主虽然年少,缺乏一些阅历,可他刚才那句话,却是一点毛病也没有。盟主刚刚上任,想给我们这些人一个下马威,我们可以理解,可您今日的这种所作所为,是不是有些过了?” 就在王蒙进退两难之时,从第一排又站起一人。 刘赫上下打量着那人,一副书生打扮,说着此等毫不客气的言辞,却是面带微笑。 刘赫顿时有些警觉,跟旁边那个毫无心机可言的少帮主王蒙比起来,这种笑面虎,才是真正最不好对付的类型。 “先报上名来。”刘赫依然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态势,试图压制住对方的气势。 那人仍是面带微笑,不卑不亢的抱拳行了一礼,“我叫班舒,是千鹤派的门主。” 刘赫虽然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暗自琢磨。 这个班舒看上去年纪轻轻,竟已是一派的门主,而且从他在大厅中的座次上看,似乎这千鹤派在江湖上的地位还不低。 陈默走到刘赫身边,附耳轻声道:“这千鹤派虽然人数不多,却是高手辈出,这个班舒的武功也极为厉害,一手千鹤掌更是以阴狠著称,头儿你可得小心点。” 听陈默这么一说,刘赫还真觉得眼前这个班舒有种阴森的感觉,看来除了武功阴狠之外,为人估计也是属于阴损那种类型的。 “你说我羞辱你们,你倒说说,我怎么羞辱你们了?”刘赫面无表情道。 班舒走近几步,“我只是想知道,为何我们就一定不是曹操的对手。” 刘赫冷笑道:“看你的样子,也像是读过几年书,这种问题,还用我明说么?” 班舒又向前走了几步,“那好,我再问一下,为何即使我们有五十万人,却仍不是曹操的对手?” 刘赫不慌不忙道:“当年曹操只有几万兵马,而当时的袁绍坐拥青、幽、并、冀四州,带甲数十万,粮草钱粮无数,手下谋士众多,却仍不是曹操的对手。现在四州之地尽归曹操,即使你有五十万人,你觉得能打得过曹操么?” 班舒再次向前走上几步,“盟主此言差异,当年袁绍虽坐拥四州之地,却政令不明,调度不及,这是其一。虽带甲数十万,却治军不严,且少有带兵之人,这是其二。虽粮草钱粮无数,却犯了兵法大忌,被曹操一把大火焚于乌巢,这是其三。虽手下谋士众多,却拉帮结派,各怀鬼胎,谄媚之臣当道,这是其四。就此四点,在下以为,当时的情况,不光是曹操,无论是天下任何一路豪杰,只要谋略得当,都可以击败袁本初。而且今时今日的情况,与当时不同。在场的三十六帮与七十二派联手,必能扬长避短,集合所有人的谋略,未必就不能对抗曹操的暴政。” “你们联手?”刘赫哈哈大笑,随即神色一厉,“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卓,不正和你们今日的联手之举如出一辙么?我倒想问问你,你们之中,谁有当年孙坚之勇,敢打这个头阵?十八路正规军的联盟都犹如儿戏,更何况是你们这些从没有上过战场之人!” 刘赫说完,傲视班舒,本以为他会再次出言狡辩,却不料他竟深感认同的点了点头,“盟主虽然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这也只是假设而已。有一件事,倒是现在就可以当场证明。” 刘赫一皱眉,“何事?” 班舒阴冷的一笑,“就是你到底够不够格,当这武林盟主!” 话音未落,班舒身体微微前倾,举起一掌就想刘赫拍来。 按理说,其他人知道刘赫不会武功,又和陈家老祖宗有些渊源,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旁观。 可刘赫用余光扫去,整个大厅之内,没有一人有出手相救的意思,只有那个做人命买卖的周老,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刘赫暗自冷笑,这也难怪,自己平白无故的就做了这武林盟主,还成了这帮人的小祖宗,若是不给自己点颜色看看,这些成名已久的江湖大佬们又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眼见班舒突然出手,陈默急忙一步护在刘赫身前。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年轻武林盟主 这班舒虽然年轻,可功力却异常深厚,听说早已进入了万人敌的境界。面对班舒这迎面而来的一掌,陈默不敢怠慢,急忙运起十分的功力,准备硬接下这一掌。 只是不知道,这一掌,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得住。 若在平时,陈默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硬接,以他的身手,想要避过这一掌还是很轻松的。 只是今日身后站着的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刘赫,自己若是避开,刘赫就必死无疑。 就在陈默已经拉开架势,准备迎击之时,一只手却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刚才说,这孙子的掌法叫什么来着?”刘赫一本正经道。 “千鹤掌!”陈默没好气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问招式的名字。人家这一掌都快拍到你脸上了,难道你知道了名字,这一掌就打不到你了? 可陈默没想到,知道了名字,对方这一掌还真就没用了。 “千鹤掌?好,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万鹤掌!” 刘赫那只搭在陈默肩膀上的手微微一用力,陈默就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拉倒了一边。 惊讶之余,却见那个平日里打起架来不是抱头鼠窜,就是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天机先生,竟然以和班舒同样的架势击出一掌,迎面就冲了上去。 陈默有些不敢置信,对手可是班舒啊,那可是千鹤派的门主,武林大会都要坐在第一排的人物。 那是他陈默都会忌惮三分的江湖大佬。 可片刻之后,那名以掌力阴狠著称的班门主,在喷了一大口鲜血的同时,整个人倒飞了出去,落在了大厅之外。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刚刚的那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仔细一想,这不就是昨日金钱帮帮主金崖的下场么? 只是昨日使出那一手的,可是那位几十年来无人能敌的陈家老祖宗,可今日,却是那个明明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年轻武林盟主。 所有在场的帮主和门主们全都面面相觑,这回可真是看走了眼了。 “小祖宗息怒!小祖宗息怒啊!”不知是哪位帮主或是门主,十分懂事的率先喊道。 其他人一听,全都回过神来,顿时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小祖宗息怒!”对那个刚刚他们还认为可以在其面前肆无忌惮的年轻武林盟主,此时的这些江湖大佬们,可是有种由衷的畏惧。 而那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年轻武林盟主,却在击出了那匪夷所思的一掌之后,对他们尴尬的一笑,“不好意思啊各位,一时失手,有点没收住,吓着你们了。” 那些跪倒在地的江湖大佬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珠子一转,急忙心照不宣的又是一起弯下了身子,“小祖宗威武!小祖宗神功盖世,我等心服口服!” 可他们喊了半天口号,却不见有一丝动静。 再一抬头,却还哪有那个小祖宗的影子? 大佬们赶紧四下寻摸,却见那个小祖宗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庭院之中,蹲在班舒的身旁,手里还拿着一根小树枝,小心翼翼的扒拉了班舒几下。 “你们来个懂行的人瞧瞧,他是不是死了?”年轻武林盟主一脸愧疚。 大佬们闻言,急忙起身涌出厅外,里三层外三层将刘赫和班舒围在了正中。 作为资历最老,对人命又最有发言权的周老,自然首当其冲的当此重任。 他学着年轻武林盟主的样子,不顾身份的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搭在班舒的脖颈处,小心翼翼的探查了半天,这才长出一口气,“尚有一丝气息尚存。” “别绕圈子,你就说会不会死!”年轻武林盟主不耐烦道。 向来视人命如草芥的周老又仔细探查了一会,这才肯定道:“应该死不了!” 刘赫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轻声念道:“还好,还好,总算是没死。” 大佬们纷纷伸出大拇指,啧啧赞叹,咱们的新盟主真是宅心仁厚,即使班舒刚才那样的不敬,却仍有如此的慈悲心肠。 “虽然他惹我生气,可也罪不至死啊,打个半死就行了。”年轻武林盟主一本正经道。 大佬们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纷纷向后退去,刚刚那关心武林同道的急切神色一扫而空,再也不屑不去看那位躺在地上的班舒一眼。 年轻武林盟主站起身,随便指了一个也不知道是帮主还是门主的江湖大佬,“你,赶紧叫人把这收拾了,血了呼啦的,看着就难受。” 能得新任武林盟主亲自授意,那位大佬眼睛一亮,显然很是开心,急忙一口应了下来。 没过多久,就来了几个人,抬着班舒而去,至于是去疗伤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扔,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的刘赫,已经重新回到大厅中落座。 那些在不久之前还是对他冷眼相向的江湖大佬们,全都一个个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只要他一声令下,无论何事,马上就会去办。 “这件事,今天应该有个定论,可是未必能有个结果。”刘赫平静道。 大佬们面面相觑,不知年轻武林盟主这是何意。 沉思片刻之后,刘赫继续说道:“反抗曹操是一定的,但是如何反抗,具体的细节,我还需要仔细的斟酌。在这段时间里,你们一定要收敛锋芒,不要与其发生正面的冲突。等时机成熟,我会再次召集你们,那个时候,我保证让你们大干一场,以解心头之恨。” 带着信任武林盟主的承诺,和对日后一雪前耻的憧憬,三十六帮和七十二派的帮主门主们兴高采烈的下了山,这场犹如一场闹剧般的武林大会,也总算是到此告一段落。 “头儿,我有件事不明白。以前你对人那么和善,就连鬼见愁里的那些恶人,你也从来不会以暴制暴。可今天……”陈默站在门口,依靠在门框上,望着那些大佬们离去的背影,头也不回的问道。 刘赫淡淡一笑,“在我眼里,他们根本就不算是真正的江湖人。” 陈默转过头,一脸的惊讶,“他们可都是大帮大派的人,他们不算江湖人,谁能算?”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武评榜 刘赫仍是一笑,“韩义,韩义那样的,才是一个江湖人。” 陈默挠了挠头,似乎更加不解,“韩义?他算什么江湖人,他原来最多就是个落草为寇的土匪头子啊。” 刘赫摇了摇头,“什么是江湖,可能谁也说不清楚,可是为什么入江湖,却应该有个定论。那些没有办法,走投无路而入了江湖的人,才算是真正的江湖人。刚刚下山的那些,又有几个是那样的?不过是一群人拉帮结伙的想找一些好处罢了。你说,和他们比起来,韩义算不算得上是个真正的江湖人?” 陈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照你这么说,我倒觉得刚才那些什么帮主门主的,才是真正的土匪头子。” 刘赫长叹一声,“其实江湖本没有那么好,却也没有那么不堪。只是现在天下大乱,这些江湖人便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其实这道理也很浅显易懂,本来当初他们加入帮会门派的初衷,就是想扬名立万,有这样想法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踏实本分的人。不过只要安抚好他们,别让他们干出格的事,再给他们点甜头,倒是也能为天下百姓做点事情。” 陈默啧啧叹道:“头儿,你说的这些道理,我是一句也没听懂,可是看你的样子,我现在倒觉得你就是这天下第一的大土匪头子。” 刘赫笑而不语。 暂别了陈默,刘赫又去到入云峰的那块空地上。 “来了?”斜卧在大石上的陈家老祖宗笑容玩味。 刚从身后那座高峰上飞身而下的刘赫显然还很不熟练,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陈家老祖宗见状放声大笑,“那几只鹰跟你还不熟,自然不太情愿让你踩在它们身上。” 就在昨日,陈家老祖宗将几乎是一半的修为传给了刘赫,同时也揭开了飞越山谷的秘密。 当时刘赫的感觉没有错,陈家老祖宗确实是在半空中踩到什么东西上,有了新的立足点。 而这些立足点,就是陈家老祖宗驯养了多年的几只巨鹰。 接收了陈家老祖宗的功力,再加上一些点拨,现在的刘赫,也能做到和陈家老祖宗一样的飞越山谷,只是还不纯熟,所以才有了眼下这尴尬的一幕。 险些在陈家老祖宗面前丢了面子的刘赫,照例骂了几句街,然后就像没事发生一样,走到陈家老祖宗身边坐了下来。 “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和你儿子为什么都不愿意当这武林盟主了。”刘赫斜眼瞅着陈家老祖宗,阴阳怪气道。 陈家老祖宗一下坐起身,笑道:“后悔了?晚喽!” 刘赫向后一仰,躺在了大石上,“后悔倒谈不上,只是有件事想不明白。”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陈家老祖宗学着刘赫的样子,也躺了下来。 “这天下第一,到底是谁?”沉默片刻之后,刘赫平静道。 陈家老祖宗淡淡一笑,“你觉得是谁?” 说起刘赫心中的天下第一,那无疑便是号称天下无双的吕布了,可刘赫给出这个答案之后,陈家老祖宗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吕布?他算什么天下第一?” 面对这个完全颠覆他以往观念的回答,刘赫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 若是在此行之前,如果有人说出这句话,刘赫一定会当他是个狂妄自大之辈。 可经历了一件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见过了一个又一个高手之后,刘赫对于天下第一的认知,似乎有些微妙的改变。 见刘赫默不作声,陈家老祖宗又是一笑,“你要说吕布是天下第一,倒也没错,只不过他的天下第一是将评榜,而我说的天下第一,则是另外一个排序,也是真正被江湖人所认同的武评榜。” “将评榜,武评榜……”刘赫喃喃低语,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刘赫再次问道:“照你这么说,这武评榜要高于将评榜了?” 陈家老祖宗平静道:“如果按现在的排名看,确实是如此。但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将评榜,这份排名,也是最近几十年才出现的。至于将评榜出现的原因,我想我一说,你就应该能明白。天下大乱,连年战火,这种乱世,却是武人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自然也就出现了无数一战成名的大将。这些立下无数战功的大将们,渐渐走入了人们的视线,于是便有好事之人,为他们排了个名次。这份排行的出现,一是能让战场上的双方有个比较清晰的实力对比,二是这种排序的方式,也能激励武人在战场上的斗志,所以各地的诸侯对此也十分支持,有了这些土皇帝的认可,自然也在最近几年的时间里,很快在民间流传开来。如你所知的那样,霸占将评榜榜首多年的,正是吕布吕奉先。” “那吕布若是在武评榜上,能排第几?”刘赫很想通过这种比较,来对那个自己一无所知的武评榜做些估量。 陈家老祖宗略一思量,“若是在武评榜上,吕布应该勉强可以排在末位。” 刘赫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按他刚刚的估计,即使是那份被江湖人所认可的武评榜再怎么高不可攀,以吕布的实力怎么也能排进前三,可没想到却只是个末位,而且还很勉强。 “连吕布都只能排在第十,那前九都是谁?”刘赫急忙问道。 陈家老祖宗仍是一脸平静,“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得先跟你解释清楚,将评榜一共十人,这没有错,可武评榜上,却是有二十人。” 刘赫大吃一惊,就连吕布那样的一等一的猛将,也只能排在第二十名,这天底下真有十九个人能比吕布还厉害? 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可当听到这种完全超出自己认知的答案时,刘赫还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见刘赫这副模样,陈家老祖宗却是一笑,“至于武评榜上还有些什么人,我想不用我说,你也马上就会知道了。” 刘赫又是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高手的麻烦 陈家老祖宗故弄玄虚的上下打量了刘赫一番,这才缓缓开口道:“你已得了我将近一半的功力,江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开,相信不久之后,武评榜上的一些人,马上就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找我做什么?我又没招惹他们。”刘赫不由得背后冒出一丝凉气。 就连吕布那样的,也只能勉强排在第二十名,那在他之上尤其是排在前几名的,那还不跟怪物一样? 刘赫一想到这些,就不禁有些胆寒,他可不想和那些人有什么瓜葛。 “你没招惹他们?”陈家老祖宗闻言哈哈大笑,“你是没招惹,可你这一身的功力,却是让他们夜不能寐啊。” 刘赫猛地坐起身,指着陈家老祖宗,“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不就拿了你一点功力么?难道就为这点事,他们就睡不着觉了?” 陈家老祖宗笑容玩味,“就是你所谓的这一点功力,在他们眼里,那可是凭空出现了一个劲敌。你可知道,境界登峰造极的武人,最高的追求是什么?” 刘赫一脸懵懂的摇了摇头,小爷我从小对付校门口的小痞子,向来都是智取,从来不敢力敌,我哪知道那帮武评榜上的老怪物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排在后面的求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排在前面的,那就是但求一败了,可不管怎么说,这顿架,你是逃不掉了。”陈家老祖宗一脸的幸灾乐祸。 刘赫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这人与人之间吧,讲究的是一个诚信。咱们当初说的好好的,你给我功力,我帮你看着你孙子。说好了就这一个条件,怎么现在还要去跟人打架呢?你也知道,我是个读书人,就算拿了你点功力,最多也就是身体强健一点罢了,打架那种事,真的不适合我。” 陈家老祖宗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瞧你那怂样,你知道这天下第二是谁么?” 到了这个时候,刘赫哪还有心思跟他扯这些。 “我哪知道!难不成还能是你?”刘赫没好气道。 陈家老祖宗一脸得意,拍了拍刘赫的肩膀。 刘赫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陈家老祖宗半天,突然惊呼道:“难道真是你?” 陈家老祖宗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 刘赫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可转眼之后,又变得消沉下去,“天下第二又怎么样,又不是天下第一。再说了,我只拿了你不到一半的功力,若是天下第三、第四、第五那几个找上门来,我不一样还是打不过。” 陈家老祖宗捋了捋银白的长须,柔声道:“你今天在我家,拿谁开刀了?” 刘赫苦笑一声,“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好像叫什么班舒。” “小角色?”陈家老祖宗笑容玩味,“不亏是新上任的武林盟主,那班舒几乎已经一只脚踩进了武评榜的门槛,在你眼里,却只是个小角色。” “你说什么?”刘赫一跃而起,“那班舒有那么厉害?” 说起刚刚在陈家大宅的那一出闹剧,刘赫原本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连天下第一帮的帮主,都被陈家老祖宗勾一勾手指就扔了出去,刘赫以为那些排在后面的帮主门主,武功就更加放不上台面了。 那班舒虽说坐在第一排,在江湖上也有点地位,可你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还不是要排在金钱帮之后? 陈家老祖宗似乎看出了刘赫的心思,笑着柔声道:“那些人在厅中的座次,是根据他们各自所在帮派门派在江湖上的实力排行所定,虽说实力强的帮派门派高手自然会多,但并不代表着天下第一帮的帮主,武功也是他们之中的第一。” 刘赫仔细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个理。 如果哪个帮主的武功最高,哪个帮就是天下第一帮的话,那还收什么帮众,还抢什么地盘,直接关起门来玩命练功不就行了? “这些帮主门主之中,有没有武评榜上的人?”刘赫突然意识到了这个可怕的问题,今天他在陈家老宅露了一手,没准在不经意中,就被武评榜上的老怪物给盯上了。 陈家老祖宗微笑着摇了摇头,“他们啊,一个个心高气傲,才不屑来参加什么武林大会。” 刘赫长出一口气,“你刚才说,班舒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武评榜的门槛,难道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之中,他的武功最高?” 见陈家老祖宗点了点头,刘赫更加难以置信。 刚才他那一掌,其实并未用尽全力。而且刚得到陈家老祖宗的功力没多久,刘赫还不能运用娴熟,只是按照自己的意识行事而已。 可就是这十分随意的一掌,竟然就将班舒打的直接昏死过去。 如果班舒真有陈家老祖宗说的那么厉害,那至少也算得上是天下前三十人的高手了。 刘赫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抬起自己的右手,仔细的端详了起来。 “我现在能在武评榜上排第几?”刘赫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一番思量之后,刘赫终于彻底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确实变强了,而且强到能一掌就将一名真正的高手击退。 然而陈家老祖宗的答案,却如同一盆冷水一样,浇在了刘赫的头上。 “你一点武学基础都没有,虽说是得了我的功力,可你却还不会用。想跻身武评榜,恐怕还需要些时日。” 刘赫眼珠一转,搂着陈家老祖宗的肩膀,一脸坏笑,“说,你是不是怕我骄傲,所以才这么说的。你放心吧,我这个人,从小就谨慎低调,即使我进了武评榜,哪怕是到了前十,我也不会逢人便说,四处显摆的。” 看着眼前这位结拜兄弟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陈家老祖宗颇显无奈,“你还要点脸不要?你放心,我没糊弄你,你真进不了武评榜。” 刘赫脸色一沉,搭在陈家老祖宗肩膀上的手也收了回来,“你少废话,你都说了,班舒已经一只脚踏进武评榜的门槛了,你刚才是没看见,我随随便便一掌就将那小子给打飞了出去,我俩实力悬殊这么大,他都只差一点了,难道我还能进不去?”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庙堂与江湖 陈家老祖宗叹了口气,“你可知就是那一点点,让这天下多少的武人望而兴叹,终其一生也再没能迈出另外一只脚。” 刘赫眉头一皱,“这么难?” 陈家老祖宗连点了三下头,“就是这么难。武评榜之所以让天下的江湖人趋之若鹜,就在于想入此榜,难于登天。班舒确实是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武评榜的门槛,一是他修为到了,二是他的年纪尚轻,以后有很多的时间和机会,可是即使如此,也不见得他这辈子就一定能跻身武评榜的二十人之中。就算他是武评榜外的第一人,可你要知道,天下之大,奇人辈出,说不定哪里冒出一个比他还年轻,比他还有实力的后辈出来,就将他的位子给顶了。你现在的情况,不就是如此么?” 刘赫嬉皮笑脸道:“这么说来,我现在就是武评榜外第一人了?” 陈家老祖宗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要是非得这么说,那就算是吧。” 刘赫撇了撇嘴,“什么叫算是?我将那天下第二十一打了下去,就算我进不了前二十,我当个天下第二十一总没问题了吧?” 陈家老祖宗苦笑着摇了摇头,“跟你这种门外汉解释起来可真费劲,这么说吧,你就好比是一个身高马大的壮汉,而班舒呢,就好比是一个会些武功招式的稚童,在如此悬殊的力量差距之下,他的那些招式,自然是起不到什么效果。但武评榜上的那些人,不仅比你还高,比你还壮,而且比班舒会的武功招式还要多,你和他们的差距,就在于此。你现在说你是天下第二十一,一时之间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跟你比起来,你身后的那些人都只能算是稚童,可说不准哪天这些稚童之中就跳出个少年来,当你和他的力量悬殊没那么大的时候,你这天下第二十一的位子,也就坐不稳当了。” 刘赫将陈家老祖宗这番话反反复复仔细琢磨了半天,终于在一声叹息之后,彻底的安分了下来。 有些扫兴的他,托着下巴,坐在大石上愣愣出神。 陈家老祖宗凑了过来,轻声道:“别愁了,你能有打败班舒的实力,已经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加以时日,必定能有很大的成就。” 刘赫直起了身子,却是一脸的严肃,“我不是在想这个,我是在想,这群人为什么会对曹操的新税政反应如此强烈。收税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怎么在他们眼里,却好像是天理难容一样。” 陈家老祖宗淡淡一笑,“说了这么久,终于说到正事了。” 刘赫鄙夷的撇了撇嘴,“你也知道正事?” 陈家老祖宗不置可否的一笑,随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件事,要说起来,还跟武评榜和将评榜之间,有一点关系。” 刘赫疑惑道:“收税的事,也能和这些扯上关系?” 陈家老祖宗微微点了点头,“之所以会出现将评榜,除了之前我说的那些原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千百年来,庙堂与江湖之间,有个不成文,却是每代人都心知肚明的规矩。那就是庙堂不管江湖事,江湖不问庙堂争。这么多年来,就是凭着这个,庙堂和江湖之间,一直相安无事。将评榜的出现,多少也受这条规矩的影响。如果庙堂可以参与其中的话,一定会出手干涉武评榜,将他们想扶持的武人硬塞进去,只可惜那样一来的话,显然是破坏了规矩。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去大力鼓吹那份在江湖人眼中一文不值的将评榜。将评榜本是几个无聊之人想出来消遣解闷的东西,却在最近这些年名气越来越大,有些地方甚至只闻将评榜,不知武评榜。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那些庙堂上的官老爷们,既不想坏了规矩,又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刘赫思量片刻,继续问道:“按理说,庙堂的实力即使是像当今天下大乱的形势下,也远比江湖要强,为何这么多年来,还能一直保持着这种始终与江湖互不干涉的微妙格局呢?” 陈家老祖宗淡淡一笑,“我先问问你,之前你在军中,似乎并不太知晓江湖事,经过这几天之后,你有什么感觉?或者说,你对将评榜和武评榜是作何感想呢?” 刘赫仔细的想了想,沉声道:“说实话,若不是听你说起,我根本不知道有武评榜的存在,更没想到将评榜与武评榜竟然有如此大的差距。” “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两者之间如此悬殊的差距,那你再想一想,如果一旦庙堂和江湖之间发生冲突,结果会怎样呢?”陈家老祖宗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笑着看向刘赫。 此时刘赫的心里,已是思绪万千。 自从进入刘备军中,已知未来走势的刘赫脑中,只想着如何才能形成天下三分的局面,对其他事,其实并未做太多的考虑。 虽然之后遇到天机营的那帮兄弟,让刘赫的军中生活变得有趣了许多,也模糊的对这座江湖有了一定的认识,但他更多的,也只是觉得有几名高手在自己身边,心里会踏实一些罢了。 然而这一次的陈家之行,不仅让他对这座江湖有了更清晰更直观的认识,而且还莫名其妙的当上了武林盟主。 当上了这个武林盟主,刘赫算是真正踏入了这个江湖,可就是这种身份的微妙转变之后,刘赫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便是眼下陈家老祖宗提到的,庙堂与江湖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刘赫原本以为,江湖虽好,却充其量不过是一帮草莽英雄罢了,对于那座高高在上的庙堂来说,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江湖上固然高手云集,人才辈出,在这崇尚武力的乱世也能有一番作为,可无论是那些靠利益驱使汇聚而成的帮派,还是那些靠着师徒和同门情分凝结而成的门派,他们的力量终归是有限的。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庙堂的担忧 相比那些放眼于天下,手中握有百万雄兵的庙堂大佬,即使是所谓天下第一帮的帮主,也很难与一个割据一方的诸侯抗衡。 哪怕是像刘表这样一个凭着汉室宗亲身份偏安一隅的州牧,想要对付你,也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更何况你现在叫嚣着要去叫板的,还是那个身处都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丞相。 这些都是刘赫一开始的想法,然而在得知了武评榜的存在之后,似乎有些东西,又悄然的发生了改变。 如果将评榜上面的那些名将可以与武评榜一较高下,那么所有的事情都会毫无疑义的按照庙堂的想法去进行,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那些被庙堂视作不入流的江湖人中,至少有二十个可以傲然的将那些名将踩在脚下。 这样一来,决定事态走向的决定权,便不在那些庙堂官老爷的手里。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当年董卓想灭掉丁原,忌惮吕布的武勇不敢动手。 后来他将吕布招致帐下,不仅灭掉了丁原,入京之后有吕布立于身侧,更是无人敢上前一步。 有了吕布这员猛将,使得董卓有了可以肆意放行的资本,后来也就有了废立皇帝,火烧洛阳城的荒唐行径。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为那句马中赤兔人中吕布。 可如果吕布被拉下了神坛,不再是那传说中的天下无双呢? 试想一下,即使你有吕布这样的义子不分昼夜的保护,却仍是寝食难安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如果只看那份将评榜,也许你会觉得这都是无稽之谈。 可当你看了那份连吕布也只能勉强排在末位的武评榜,知道了这天下至少还有十九个比吕布还要强大的人存在,你还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么? 恐怕那些庙堂上的大佬们,此时此刻,心里全都有这样的忧虑吧。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些庙堂上的大佬们可以挥一挥手,随便下一道命令,就灭掉一个帮派或门派,但他们却不约而同的全都选择与江湖互不干涉。 这种默契,并非那些庙堂上的大佬们宅心仁厚,而是他们知道,一旦将这些江湖人逼到绝路,一定会起来反抗。 如果其中跳出一两个脾气火爆的,连声招呼都不打,大半夜的就来刺杀你,恐怕从此之后,你想要再睡一个安稳觉都难了。 如果你点背,那个三天两头跑来找你麻烦的江湖人,还是在那份武评榜上排的上号的,那么恭喜你,就算你有个像吕布那样的干儿子,恐怕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庙堂虽大,却拿江湖没有办法。 虽然整座江湖的人数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州的正规军数量,但位于江湖顶点的那些武人,却不是庙堂大佬们手下的一两个名将可以抵挡的住的。 对于庙堂和江湖的关系,刘赫曾经很认同那个所谓的夜壶的说法。说庙堂大佬们拿江湖人当夜壶,半夜有用的时候用一下,用完了就一脸嫌弃的塞到床底下,见不得天日,更拿不上台面。 可是现在看来,情况并不像刘赫想的那样简单。 一旦出现了对身家性命构成威胁的可能,那些庙堂大佬们绝不会以身试险,所以对江湖的态度,全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相对的,江湖人在不受管制的同时,也不能参与任何的庙堂之争。 多少年以来,所有人都按照这个简单的游戏规则进行,所以一直相安无事,双方始终保持着一种平衡的均势。 然而一旦这种均势被打破,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都势必会被卷入到一场腥风血雨之中。 “曹操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有人去找他的麻烦?”刘赫在长时间的沉思之后,终于喃喃低语道。 静候多时的陈家老祖宗似乎对刘赫能有这样的疑问十分满意,他捋了捋银白的长须,笑着说道:“曹操很聪明,他这次的税政,很明显是冲着那些江湖上的大帮大派去的,而那武评榜上的武人之中,并无一人身在其中,所以只要做的不要太过分,也就不会有人为了这件事去找他的麻烦。” 刘赫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可是这种先例一旦出现,后面的事情谁也说不好。即使那些大帮大派的掌门不在武评榜之上,也可以暗地里派人去刺杀曹操。就算不能杀掉曹操,这种整日提心吊胆的日子,曹操真能过得下去?” 陈家老祖宗面色一沉,“你想的没错,我听说,曹操最近网罗了一批江湖人,也许正是为此打算。而且这批为曹操卖命的江湖人之中,就有武评榜上的人。” “什么?”刘赫大吃一惊,“那从此之后,曹操岂不是可以肆无忌惮的对任何一个江湖门派下手了?” 陈家老祖宗轻声道:“应该不会,至少不会那么快,毕竟就算曹操身边已经有了能跻身武评榜的高手,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江湖。但他趁机排除异己,拉拢江湖势力的这些举动,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刘赫闻言,不禁长叹一声。 原先他脑中三分天下的设想,却在这群江湖人介入之后,开始变得异常困难起来。 所谓困难,倒不是说形势已经偏离了历史轨道,只是原本靠着自己在刘备军中的职权,这条路已经走得战战兢兢,再加上那个暗流涌动的江湖,所有的一切将会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如果争夺天下只靠军事能力的话,那么刘赫只需要把握好大局,其他问题则仰仗诸葛亮、韩义那样的军事天才就好。 可一旦那些身负绝世武功的江湖人卷入到这场权力的争夺之中,天晓得会出现怎样让人难以预料的情况。 刘赫突然觉得,自己个武林盟主,似乎是当对了,而且正是时候。 “这场由庙堂之争所引起的滔天巨浪,不知会将江湖拍打成什么样子,即使没有七零八落,原先的格局,也势必会被打破。你让我当这个武林盟主,是不是因为你已经看到了这点?”刘赫转过头,平静的望向陈家老祖宗。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曹操的如意算盘 陈家老祖宗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我总说那些江湖人怎样怎样,但其实归根到底,我骨子里,也是个江湖人。江湖人有个坏毛病,总是喜欢意气用事。如果不是默儿到了你帐下,我想我这个时候要去做的,应该就是如何在几方的争斗之下明哲保身,始终立于中立的位置。但既然你和默儿已有了这份交情,我倒想要看看,假如以我陈家为首的武林世家倒向你的阵营,你接下来会怎么做?这天下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面对如此坦诚的回答,刘赫释然一笑,“我就说么,你不可能只有一个要求那么简单,看来你的功力,我也不能白拿。不过你放心,这场仗,我还是有信心打赢的。” 陈家老祖宗面露欣慰,“哦?你就这么有自信?你的对手可是曹操。” “正是对手是曹操,所以我才敢说这话。你想想,庙堂和江湖互不干涉,这是多少年来的规矩了,具体是因为什么,我想掌权的那些人都会明白,他曹操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上,自然也会懂。可即使是知晓这其中的厉害,他却还要冒险走出这一步,我想这背后的原因,一定不是他拉拢到了几名高手那么简单。” 陈家老祖宗似乎一下子来了兴致,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恩,有几分道理,你继续说。” “曹操既然敢铤而走险,打破这个规矩,我想原因只有一个。他现在虽然坐拥北方大半领土,但如果想南下,粮饷和人马,恐怕都会有些捉襟见肘。他之所以这一次将手伸向了江湖,很显然,光是靠北方的百姓,已经不能再满足他的胃口。虽说北方已经平定,但连年征战,从百姓那里,恐怕他再难征调上来大批的钱粮和兵力。于是他的目光,就放在了一只圈养了多年的肥羊身上。而这只肥羊,就是那些大帮大派。一旦他能得到这些帮派和门派的支持,那么不仅一下子有了大量的军饷物资,还能得到一支来之即战的军队,我想那些江湖人再怎么不济,打起仗来也比那些平日里连饭都吃不饱的老百姓要强。” 陈家老祖宗沉默半响,却是一皱眉,“我听了半天,只听到了你对曹操的夸赞,怎么丝毫没听出来你有何对策呢?” “曹操的这手如意算盘,确实打的漂亮。而他的这条一石二鸟的新税政,也确实是看上去无懈可击。但正是这一点,却恰恰成为了他致命的弱点。他发布新税政,说明他那看似强大的北方,已经开始难以维系。而他对江湖下手,则更说明了他已是穷途末路。假如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扩充军力,我想他也不会率先挑起这场可能连他自己也无法预知后果的争端。现在的形势,表面上看上去是他曹操大局在握,处乱不惊。然而实质上,他已是再无退路。只要我们抓住这次机会,将所有的江湖人争取过来,让他钱也收不到,人也得不着,而且还得罪了整座江湖。到那个时候,如果他大军南下再一无所获,甚至是兵力大损,那么从此之后,他就再也别想像现在这样,在那座许昌城里安安稳稳的坐着了。” 陈家老祖宗听完刘赫这番话,仍是一脸平静,“我不知道你有何把握,能断定曹操此次南下会无功而返。我只知道,想将所有的江湖人都拉到你那边去,几乎是不可能的。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都只见江湖上的明争暗斗,却没见过他们齐心协力去做一件事情。眼下即使是他们的矛头都指向了罪魁祸首曹操,但经过这两天的见闻,想必你也能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貌合神离,而且向来如此。想让他们全都为你所用,我看难啊。”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曹操此次南下不仅会铩羽而归,而且还会是惨败。至于那些江湖人么……”刘赫淡淡一笑,一脸的自信,“我能给他们前所未有的东西,而且是他们这么多年来翘首以盼,却始终未能得偿所愿的东西。” 陈家老祖宗手捻长须,笑容玩味,“如果世间真有你说的那种东西,恐怕早就有帝王以此来安抚整座江湖了,哪会给你这个机会?” “正因为我不是什么帝王,所以他们要的东西,我才能给。” 刘赫本是调侃的语气,陈家老祖宗闻言却突然严肃起来,他上下打量着刘赫,微微一皱眉,“你当真没有那么想过?” 刘赫一愣,随即笑道:“要说一点没想过,也是瞎说。只是说到底,我终究不是那种人,如果让我选,我宁愿和你天天喝酒作乐,实在是不想去想那些天下大事,说起来就脑袋疼。” “那你投身军伍,究竟是为了什么?”陈家老祖宗语调温和,两眼却是死死的盯住刘赫不放。 刘赫却仍是一副轻松神态,“一开始,是因为没有办法,就从了军。后来呢,一时兴起,结果一个不留神,就混成了别人嘴里的先生。再后来呢,我欠下了点债,数不小,但还是要还。不知不觉,还着还着,就走到了今天。如果你现在问我究竟是为什么从军,我可能也说不清楚,就好比你问一个人,为何要入江湖,恐怕他也很难说出原因。最后还是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 陈家老祖宗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似乎对刘赫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反倒十分认可,“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过是不肯走出去的人,给自己找的一个留下来的借口罢了。” “有时候,不是不肯走出去,而是真的走不出去。”刘赫语气平静,却是黯然神伤。 在陈家用过了午饭,刘赫又去看了那几个孩子一眼,之后便下了山。 陈默难得回家一趟,自然要在留在陈家,与他那许久未见的爷爷多说上几句话。 花驰本想留下来多待一会,却被他那翻脸不认人的默哥给轰了出来,无奈之下,花驰只好垂头丧气的跟刘赫一同下了山。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火起梧桐楼 在见识了陈家这座武林世家的气派之后,张晓菲算是彻底的开了眼界,心满意足的她,正哼着小曲,跟在刘赫身后。 肖玉儿和秦霜两人,仍是原来那个老样子,一个始终面带笑容,而另一个呢,则从来不会笑。 当然,两人从来不会主动说上一句话,可每次却又十分默契的总是并肩而行,谁也不会独自走在队尾,也不会多向前一步。 这种场面,刘赫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少了那几个孩子,刘赫的心里总觉得是缺了点什么。 倒是春霜和秋露两人,一路上笑语盈盈,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她们知道,自家公子从不去刻意管束她们,而刘赫呢,看着这个两个越来越没规矩的丫鬟,反倒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其实在刘赫眼里,春霜和秋露又何尝不是孩子呢? 一行人走到半山腰,看着那与平时判若两人,始终一言不发的花驰,刘赫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 “小花花,想什么呢?”刘赫满脸坏笑。 花驰显然没什么心思,只是叹了口气,“默哥这次回来,也呆不了几天,也不知道他这一走,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刘赫凑近几步,“要不,你也跟我走?” 花驰先是一喜,接着脑袋又耷拉了下去,“默哥不让我去,他说我这样的,会死在战场上的。” “就他那种脑子不好使的都死不了,你这么机灵,又怎么会死呢?” 这句话本来就有几分调侃的成分在里面,再加上又是在哄花驰开心,任谁听来,都做不得数,可花驰却一下激动起来。 “我默哥那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他脑袋最好使了,我可比不上。” 刘赫先是一愣,接着鼻子一酸,没来由的想起了儿时邻家的一个小弟弟。 虽说是弟弟,但其实那孩子也就比刘赫小一岁而已,可那个孩子每天都跟在刘赫的屁股后面,刘赫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只要能跟刘赫一起玩,便是那孩子最开心的事情。 有一次有个人当着他的面说了刘赫的坏话,那孩子二话不说一下就冲了上去,和那个人当场扭打起来。 刘赫已经记不得那个说自己坏话的人到底说的是对是错,可那孩子当时那激动的神态,却至今历历在目。 就和像眼前的花驰一模一样。 刘赫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上前一把搂住花驰的肩膀,“没有你默哥在,不是还有我呢么?走,咱哥俩喝酒去!” 花驰露出一丝难得一见的腼腆笑容,使劲的点了点头,“走,三仙醉,弟弟我管够!” 刘赫一听三仙醉几个字,顿时来了精神,“你们花家的三仙醉什么都好,就是坛子太小了,先说好,一会我要是一口气喝他个十坛八坛的,把酒都喝光了,你可别心疼。” 花驰顿时目瞪口呆。 刘赫心里暗自好笑,我只是说说而已,谁会厚着脸皮一下子就将你们花家珍藏的三仙醉喝个精光? 刘赫想再逗逗花驰,于是便默不作声,笑容玩味的看着他。 片刻之后,刘赫就觉得有些不对,花驰的目光显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望向了自己的身后。 刘赫猛地转过身,却发现不知何时,山下的三仙镇上,有一处地方正在冒着黑烟,明显是某处失火了。 “着火的是什么地方?”刘赫望着那条黑烟,头也不回的问道。 等了半天,却不见花驰有任何答复,等刘赫再回头的时候,却哪里还有花驰的影子。 顺着下山的路望去,花驰已是连滚带爬的向山下跑去。 刘赫眉头一皱,虽说看那黑烟的浓度,这场火势应该不小,可你花家家大业大的,即使少了一处酒坊也不会伤筋动骨,怎么会惊慌成这个样子。 秦霜走上近前,向那火起之地望了一阵,转过头冷冷道:“着火的地方,似乎离咱们住的梧桐楼很近,要不要赶紧下山去看看?” 一听“梧桐楼”三字,刘赫终于明白花驰为何会如此的紧张,毕竟那里住着那位从小看他长大的老板娘凤姐。 一行人很快下了山,回到了三仙镇上。 一走近梧桐楼,刘赫就觉得有些异样。 若是寻常的失火,百姓们应该争先恐后的出来救火才是,可眼下的梧桐楼附近,却是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就算是大家都不敢靠近那座伙计异常凶悍的梧桐楼,可也不能这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吧? 等到了梧桐楼的大门外,刘赫总算是知晓了发生这种异样的原因。 一支人数大约在一百人左右队伍,将梧桐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刘赫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人身上的衣服,正是曹操治下的士卒。 为首一人骑着匹高头大马,身上的官服虽然看不出品级高低,却是拿足了官家的派头。 他歪着个脑袋,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两只眼睛却死死的盯住客栈大门。 很明显,这人是冲着凤姐而来的。 刘赫略一思量,转头看向起火的地方。 那是街对面的一个卖布的铺子,门脸不大,属于小本买卖。 刘赫依稀记得,这间铺子的主人,是一个面容和蔼的老婆婆,此时见那铺子的火势不小,可老婆婆却不见了踪影。 “要动手么?”同样看到那身军服的秦霜走上几步,低声道。 “这帮人虽然不多,但应该不是一般人,否则此处的百姓也不会全都躲起来。这样,你和张晓菲两人现在就赶紧回万武门去报信,怎么说这也是在三仙镇上,陈门主应该会有对策。对了,顺便把春霜和秋露也带上,在陈家先避一避。” 刘赫说完,又低声对肖玉儿说道:“你绕到那家起火的铺子后门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人,如果没人,你就在附近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万一一会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肖玉儿点了点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严肃神情,当即转身而去。 一切安排妥当,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刘赫独自一人向梧桐楼走去。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不速之客 “借过,借过,哎,麻烦您挪挪步子,借过一下。”刘赫十分客气的从一群士卒中钻了过去。 当官的一听,从马背上转过身,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刘赫,心想着这家伙是不是脑袋有毛病啊?没看见这门口这么多当兵的么? 仗打了这么多年,这年头的兵可比土匪还凶。 本来呢,土匪只能躲在一个小山头上,每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要担心官府时不时的来围剿。 可打起仗来,谁还管的上那些小毛贼,本来老百姓还挺担心,可后来发现,没了官府的围剿,这帮土匪反而老实了许多。 倒是这帮当兵的,比土匪还要可恨,一进村镇就四处掠夺,每次土匪来,没一会就走了,可当兵的呢,一住下来就是好几个月。 虽说都是穷苦百姓出身,这帮当兵的心里也心知肚明,可他们也有他们的道理。 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的,说不准什么时候,脑袋就搬了家了。 趁着鼻子还能喘气,那还不是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虽说各地的诸侯们对军纪向来头疼,可毕竟还要指望着这帮人替自己争地盘,所以对此事也全都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就算是在都城所在的豫州地界,这些当兵的依然是无法无天,眼下这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这帮当兵的闹的。 为首那个当官的瞪了刘赫半天,却没想到这小子一点怕的意思都没有,还冲自己傻笑。 当官的越看越气,用马鞭子一指,“你小子是干嘛的?” 刘赫故作诧异的回头看了看大门处那块梧桐楼的招牌,转过头一脸困惑道:“我是来住店的啊,难道这不是客栈?” 当官的刚才那一问已是强忍住性子,只怕对方是哪位出门游历的世家公子,不想惹麻烦。 可现在看眼前这位,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哪里像个大家出身的公子哥? “滚滚滚,哪凉快哪呆着去,看不见你身后都是些什么人啊?”当官的怒道。 刘赫回头看了看,仍是一副木讷的模样,“看见了啊,都是当兵的,怎么了?” 当官的顿时火冒三丈,“你小子是不是找死?当兵的也是你叫的?你得叫军爷!来人!把这小子腿打折了,然后给我扔出去!” 当官的一声令下,可刘赫身后这群当兵的,竟一个上前的也没有。 这帮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兵,一个个早就是老油条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先迈一步。 这倒不是他们敢抗令,只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傻乎乎的年轻人,实在是有些古怪。 就那副小身板,竟然能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里硬生生的挤进来,而且谁也没看清这人到底是怎么挤进来的,只觉得被身边人拥了几下,接着这个年轻人就已经出现在院中了。 “你们一个个都聋了?我让你们动手没听见?”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当官的大声呵斥道。 这句话反倒提醒了这帮当兵的,一个个全都左顾右盼,就跟真的听不见一样。 “行,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当官的翻身下马,冲着刘赫走去,举起手中的马鞭,二话不说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刘赫脸上故作一副惊恐模样,心里却在暗自思量,用大的力道合适呢?万一用力过猛,一掌给这孙子拍死了,那还不是给凤姐找麻烦? 就在刘赫思量之时,凤姐突然从梧桐楼内走了出来。 当官的一看,顿时放下了手中的鞭子,满脸堆笑的看着凤姐,“娘子,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刘赫心中一惊。 娘子?怎么又来一个上门认凤姐做媳妇的? 刘赫仔细的打量着那个当官的,他与凤姐的年龄倒还真差不多,只是看那副色眯眯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做人家丈夫的样子。 看来只是一个见色心起的小官,见凤姐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便起了歹意,既然这样,索性今天好好教育教育他,让他也长长记性,免得日后再来找凤姐的麻烦。 刘赫主意打定,刚要动手,却听凤姐柔声道:“刘兄弟,你的心意我领了,可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管了。” 刘赫略一思量,轻轻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既然是本主都这么说了,刘赫也不好再强出头,而且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先在一旁看清楚再说。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站定,刘赫仔细的观察一圈,发现梧桐楼那四个伙计之中,只有大牛和二牛跟在凤姐的身后,柱子和门墩却不知去了哪里。 然而更令刘赫担心的,是比自己早下山一步的花驰,也一直不见人影。 早知道是这个情况,刚才就应该让秦霜留下,去寻找花驰的下落。 刘赫眼下只能寄希望花驰是去花家搬救兵了,毕竟相比在三仙镇人尽皆知的花家大少爷,还是凤姐的处境更加危险。 刘赫想着,不由得向凤姐望去,却见她虽是面无表情,眼神却极为复杂。 “姓宋的,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你要找的人是我,为何要烧对面的那家店?” 当官的闻言哈哈大笑,还得意的回头向那起火的铺子望了一眼,“我问她你在不在梧桐楼内,可那个老东西不跟我说实话,我烧了她的铺子算轻的。” “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没了那家铺子,我以后可怎么活啊!”一名老妇从梧桐楼内冲了出来,若不是大牛和二牛拉着,就要上前拼命。 当官的面露凶光,“你个老东西,敢骂我?别以为躲到里面就没事了,今天大爷我没工夫,等哪天再来收拾你!” 老妇闻言更是一顿咒骂,骂着骂着,最后失声痛哭起来,显然没了那家铺子,以后她的生计也就没了着落。 凤姐安抚了老妇几句,又让大牛和二牛将老妇搀扶回去,接着转头怒视着那个当官的,“姓宋的,你要是再敢找她的麻烦,我跟你没完!” 面对凤姐,当官的又恢复了刚才的那副无耻嘴脸,“好啊,我就希望你跟我没完没了,不过不要紧,两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吗,哈哈!” 凤姐紧握双拳,眼中像要喷出火来,“姓宋的我告诉你,当年我没嫁给你,现如今更不会,这辈子你都别想!”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罪魁祸首 听两人说到这里,刘赫突然想起了什么。 姓宋的……姓宋的…… 刘赫在心里反复默念着,再联系之前的所见所闻和凤姐刚才只言片语所透露的信息。 片刻之后,刘赫便料定,这个姓宋的,正是前几日凤姐所说的那个静思书斋的宋公子,也就是当年逼得凤姐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二十年前,这静思书斋就在官场上颇有关系,如今看来,这位已经年过四十的宋大公子,已是凭着宋家的势力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 如果只是一般的小官,绝没有权力带这么多士卒出来招摇,虽说眼下梧桐楼外只有百余人,但此时正值战乱之时,只要能有调兵权,就说明这官阶即使不高,也是手握实权。 “二十年啊,我苦苦找了你二十年啊,没想到竟然真的还能再找到你,这不正说明你我二人的夫妻缘分还未尽么?” 若是只听这段话,倒还真觉得有几分情义在其中,可这番话从那个姓宋的口中说出来,却怎么听怎么让人厌恶。 “多说无益,你还是走吧,当年我爹并未和你宋家订立婚约,我也从来不是你宋家的人,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里是我家,不欢迎你!”凤姐厉声道。 “你家?”姓宋的眯起眼,打量着凤姐身后的梧桐楼,“啧啧啧,好好的官夫人不做,却偏偏要守着这家破客栈,要不然我帮你一把,一把火也把这破客栈烧了算了。” 凤姐终于忍无可忍,“你敢!你要是敢动这客栈一下,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好,好,我不烧,我可不想你变成鬼。”姓宋的急忙摆了摆手,随即面色一沉,露出一丝冷笑,“只不过某些人二十年前就已经是鬼了,难道他就没有托梦告诉你,做鬼的滋味不好受?” 凤姐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她死死的盯住姓宋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你怎么知道二十年前的那件事?” 姓宋的狂笑不止,望着心急如焚的凤姐,却偏偏不肯说一个字。 凤姐强忍着怒火,“姓宋的,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当年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姓宋的终于止住了笑声,露出了本来面目,恶狠狠道:“我怎么知道的?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可那帮废物竟然还能让你给跑了,你知道当年在山上要跟你洞房的人是谁么?你以为真是山贼头子么?是老子!要不是他从中作梗,二十年前你就是老子的人了!” 凤姐已是浑身瑟瑟发抖,显然已是怒火中烧,可她却仍是咬着牙,拼命的克制着自己的冲动,问了一个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他呢?” 姓宋的冷笑一声,“他?那天山上那么多我的人,你觉得他还能活的了?” “他的尸首呢?”凤姐的声音,明显低沉了几分。 “尸首?”姓宋的一脸惊讶的上下打量着凤姐,“难道你以为我会那么好心,将坏我好事的家伙尸首收敛,再找个风水宝地葬了吗?” “他的尸首呢?”压抑许久的凤姐终于情绪爆发,歇斯底里的嘶吼着。 姓宋的显然被凤姐激烈的言辞吓了一跳,但很快又露出得意神色,“我看你啊,是别想着去找了,他的尸首早让我一把火跟那些山贼的尸体一起烧了,就算你能找到,他也早就化成了灰,跟别人混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了。” 凤姐身体晃了两晃,险些跌倒,眼神也变得涣散起来。 这么多年来,支撑这个女人活下去的信念,不过就是那个他还尚在人间的一丝可能,然而就是这么一点点希望,却在姓宋的刚刚那番话之后,彻底从她的心底里消失。 明明已经知道了结局,却固执的不愿相信,偏偏守在这座梧桐楼,等着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一等就是二十年。 如果没人问起,没人说起,没人来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也许她就能骗着自己,在等待中过完下半辈子。 然而大梦初醒时,才发现竟已是天人永隔。 既然已经天人永隔,自己何必还要留在这人世上呢? 恍惚之间,她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是当年他留给她防身用的,可在她眼里,却是两人的定情信物。 如果她可以选择,她也希望可以像戏里唱的那样,用像一块手帕,一枚玉簪这样的女儿家最喜欢的物件作为定情信物。 可是她没的选,她这才想起二十年前,那段本应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里,她却和他几乎没有独处的机会,而唯一的那一次,他却只留下这把匕首。 其实,留下什么都不要紧,只是你为什么不回来?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的涌出了眼眶,可她却笑了出来,因为下一刻,她就可以再见到他,亲口问一问他。 问问他这二十年里,过得好不好。 “凤姐!不要啊!” 想要翻墙进入梧桐楼的花驰坐在墙头上看到眼前的一幕,大吼一声,心急之下,一个不留神,直接从高高的墙头上跌落下来。 他也不顾不上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似的扑向凤姐。 虽然他已用尽了全力,可仍是觉得自己离凤姐好远好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凤姐将那把匕首刺进她自己的小腹。 正在对花驰的出现感到惊讶不已的刘赫,在看到花驰的这番举动之后,这才意识到要出事。 可看着那把即将刺入凤姐身体的匕首,身在远处的刘赫也是无能为力,哪怕他已有了陈家老祖宗的半分功力,却仍是来不及赶到凤姐身边。 凤姐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只有一心求死的人,才会如此的没有一丝犹豫。 伴随着一行鲜血滴落,匕首终于停了下来。 凤姐紧握着匕首,看着眼前那个已是满手鲜血,却仍是死死的攥住匕首的大牛,目光中却充满了埋怨。 “松开。”凤姐语调低柔,却不带着一丝感情,似乎与那个救下自己之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花老爷 大牛没有说话,只是一脸痛苦的看着凤姐。 那份痛苦,显然不是由于他正手握利刃所致。 如果真的是因为那把匕首,为何他那已被鲜血染红的拳头,比刚才攥的更紧了呢? 趁这个空当,花驰冲到凤姐身边,扑倒在地一把抱住凤姐的腿,“凤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我已经通知我爹了,他马上就到,有什么事等他来了,一定能帮你解决的。” 姓宋的一听这话,顿时叫嚣道:“呦!好大的口气,我倒想知道知道,这位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下如此海口。” 一个本地的小吏急忙走到姓宋的身边,低声道:“这位就是花家的大少爷,也就是本地首富花老爷的独子。” 姓宋的微微皱了皱眉头,其余的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讥讽言辞也就没有再说出口。 虽说一个小小的生意人在这世道根本没有什么地位,可若是做到一定份上,那便大大的不一样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这个道理,混迹官场多年的他,自然要比一般人更加明白。 更何况花家还被称为豫州双绝之一,听说花家与豫州另外一绝的陈家私交莫逆,而且与花家不同,陈家的万武门,那可是在江湖上如雷贯耳。 一旦陈家人出手,别说身后这一百多号人马,就是再翻上几倍,恐怕也不够人家陈家活动筋骨的。 凤姐低头看了看跪倒在地已是痛哭流涕的花驰,叹了口气,“小花花,我的事,谁也解决不了,就算是你爹来,也帮不了我的。” “这三仙镇上,还有我花某人解决不了的事?” 这话说的也太过霸道了,众人闻言不禁转头望去。 一名年纪约莫在四十岁的男人,正缓缓走进梧桐楼的大门。 他里面一件银白色的内衫,外套一件漆黑的大氅,虽不张扬,却有着一种寻常人无法企及的气派。所过之处,所有的士卒全都不约而同的向后退散,乖乖的让出了一条路来。 姓宋的怎能允许有人比他还要威风,大声呵斥道:“把他给我拦下!” 那名本地的小吏一见来人大惊失色,急忙劝阻道:“这位就是花老爷!” 姓宋的狠狠地瞪了那小吏一眼,恶狠狠道:“花老爷又如何?今日本官到此,难道还不如一个小小的乡绅么?” 士卒们一听,急忙围拢上去,想将花老爷拦在大门外。 花老爷闻言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的四下扫视了一圈,便再次向梧桐楼内走去。 可这一次,再没人敢向前再多走一步,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花老爷不慌不忙的走了过去。 刘赫在一旁看得真切,那帮士卒显然不是收了花家的好处,有意放花老爷过去的,而是花老爷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硬生生的将这群人全部震慑在原地,连上前阻拦的胆量都没有。 花老爷走到凤姐身前,低头望向那个跪在地上抱住凤姐大腿不肯松手的儿子。 花驰一见,急忙松开了手,站起身擦干了眼泪,还不忘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花老爷看着花驰整理完毕,这才转过头看向凤姐,却仍是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凤姐虽然眼神复杂,可还是松开了手,那把血淋淋的匕首应声落地。 花老爷对一旁的二牛使了个眼色,二牛心领神会,急忙带大牛去包扎,还不忘顺手将那把匕首也捡了起来,准备放到一个凤姐再也拿不到的地方。 花老爷转身走到姓宋的面前,抱拳行礼道:“这位官爷,到底出了什么事,花某并不知情。不过这位老板娘,与花某有些私交,花某只想问一句,多少银子可以了结此事?” 姓宋的听到银子两字,顿时两眼放光,可转瞬之后,却又是沉下了脸。 虽然花老爷并未失了礼数,已经对他抱拳行礼,而且还懂得花钱消灾的道理,也算是上道。可听他说话的口气,再看那副比自己还要傲气的样子,姓宋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花老爷,您的大名我可是早有耳闻,按说在这三仙镇,我多少该给您点面子,可今天的事,跟钱没关系,这是宋某二十年来的一个心结,一日不解,宋某寝食难安,恐怕花多少银子也没用!” 姓宋的说完,便观察起花老爷的反应。 他心里盘算的很清楚,这么说既能给花老爷来个下马威,又不至于撕破了脸皮,万一过一会有什么状况,也好有条退路。 更主要的,如果这位镇定自若的花老爷被自己这番话震住,那到时候还不是自己想要多少银子都行,哪怕是狮子大开口,他也不敢不给。 姓宋的想的挺好,却不料花老爷闻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花某也就没事了,您自便吧。” 姓宋的一愣,自便?什么意思? 看着花老爷转身而去的背影,姓宋的终于明白,这自便的意思,就是没人再会来搭理自己了。 果然,这满院子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位气度非凡的花老爷身上,再无人去看他这个官老爷一眼,就连自己带来的那些士卒,也全都一脸钦佩的望向那个似乎一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三仙镇首富。 “走!”姓宋的一咬牙,冲手下的兵丁一挥手。 看来今天有这个卖酒的在这,自己也讨不得什么便宜,不如改日再来,反正这梧桐楼又跑不掉。 “且慢!”花老爷突然转过头朗声道。 姓宋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来你也不傻,还知道不能得罪官府中人,不过这回想要随便掏点银子了事,可就没那样的便宜事了。 还没等正在心中盘算着如何狠狠敲上一笔的姓宋的开口,花老爷便厉声道:“事情没搞清楚之前,谁也不许走!” 姓宋的这回算是彻底的傻了眼,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从来没见过一个平民老百姓敢这样跟自己说话的,就算你花家是豫州双绝之一,就算你是三仙镇的首富,可说到底,你还不就是一个卖酒的生意人? 士农工商,你也不过是排在末尾。 你可知道老子是什么人?老子家又是做什么的? 开书院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懂么?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看了看身边那些已经愣在当场迈不出步子的士卒,又看了看那个已经将头低得不能再低的本地小吏,姓宋的多少能明白,花老爷这句话,可不只是吓唬人而已。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花家的恩人 姓宋的略一思量,冷笑一声,“好,既然花老爷有这份闲情雅致,那本官就奉陪到底。” 对于姓宋的这种任谁听来,都是苍白无力的挑衅,花老爷并未理会,他再次转头看向凤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凤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么一说,一直面无表情的花老爷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尤其是听到姓宋的买通山贼杀害凤姐一家的那一段时,花老爷还回过头看了那姓宋的一眼,吓得姓宋的急忙望向别处,不敢与花老爷四目相对。 等凤姐说完,花老爷沉默了半晌,转过身望向梧桐楼大门外的那块招牌,轻叹一声,“你若是这么死了,二十年的等待不就全白废了么?” 凤姐轻声道:“我二十年前就该死了。” 花老爷又是一声轻叹,“他苦苦等了你二十年,你就忍心舍他而去?” 凤姐一惊,望向花老爷的背影,心念一动,却再也不敢去奢望什么。 “如果我当年随他而去,他也不用在那边苦苦的等了我这么多年。”凤姐万念俱灰道。 “如果我告诉你,他还活着呢。” 花老爷声音极低,凤姐却听得清清楚楚,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花老爷,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明这么多年,每次有人对她说,他回不来了,她都会觉得对方在胡说八道。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他还活着,她却觉得这才是最大的痴心妄想。 “你等了二十年的人,就在那里。”花老爷说着,指向梧桐楼的大门外。 她很想去看,可她又不敢去看。 她怕万一看了,没看到他,自己会崩溃。 她又怕万一他真在那里,看到自己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会不会失望? 可她还是捋了捋鬓角,鼓起勇气,向大门外望去。 大门口真的站着一人,可等她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却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虽然那个人正痴痴的望着自己,可她知道,那个人不是他。 凤姐转过身,微微欠了欠身子,对花老爷施了一礼,“花老爷这份心意,我心领了。等一个回不来的人,是有些疯癫,可我还没疯癫到连他都认不出的地步。” 花老爷默不作声,转过身背手而立,不再去看凤姐,却又是一声长叹。 那个苦苦纠缠了凤姐二十年的疯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大门口一步一步的走到凤姐身前,一声娘子还没能叫出口,却被凤姐一抬手,给拦了下来。 “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你给我滚。”凤姐冷冷道。 那疯子望着冷漠的凤姐,没再说什么,却仍是迟迟不肯离去。 “滚!滚!你给我滚!听见没有!”凤姐突然像疯了一样,冲上去拼命的拍打着那个疯子,“你不是他,他早就死了,你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合起伙来骗我!” 疯子站在原地,任由凤姐的拳头打在自己的身上,却没有一丝要躲闪的意思。 见疯子不走,凤姐仿佛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力道也加重了几分,却不料那个疯子却双臂一展,将凤姐狠狠的搂在了怀中。 “你放开我!”凤姐在疯子怀中拼命的挣扎,可用尽了力气,却是无法挣脱。 “你给我松手!”花驰从一旁冲了上来,手中还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空酒坛,一下就砸在了疯子的头上。 凤姐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行鲜血顺着疯子的额头淌了下来,可他却始终紧紧的抱住自己,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若不是个疯子,怎么会见到酒坛向自己砸来,却不躲开? 若不是个疯子,又怎么会已是头破血流,却还面带微笑? 凤姐忽然趴在疯子的怀中,撕心裂肺的哭泣起来。 若不是个疯子,是他,该多好…… 花驰本也被疯子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见他仍不肯松手,花驰看着这个占了凤姐二十年便宜还不肯罢休的王八蛋更是恼怒,上前就要拉扯疯子的衣袖,想把他怀中的凤姐救出来。 “驰儿,休得无礼!”花老爷厉声呵斥道。 面对自己那个无比严厉的老爹,花驰平日里看见花老爷就像耗子看见猫一样,可今天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硬是狠狠的望向花老爷。 “他是个疯子!”花驰指着那个满头是血却仍是紧紧将凤姐抱在怀中男人,大声吼道。 “他是我们花家的救命恩人!” 花老爷这句话由于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院子中的人全都听傻了。 然而花老爷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更是目瞪口呆。 “他不是疯子,他是凤姐的夫君!” 刘赫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这句话要是换做从另外一个人口中说出来,都还有待商榷,可说这话的,偏偏是这位在三仙镇上一言九鼎的花老爷。 凤姐止住了哭声,猛地转过头来,一脸幽怨的望向花老爷,“花老爷,我不知道他跟你花家是什么关系,可我知道,他不是我的夫君!” 不等花老爷开口,姓宋的却先是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当是花老爷到此是所为何事,原来是来为花家的大恩人说媒的,哎,有钱可真好,我要是有了钱,说不定也能抱得美人归呢!” “三仙镇上不能骑马,只能牵马而行,你不知道?” 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姓宋的急忙四下寻摸说话之人,一低头,却见一个小个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的马前,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姓宋的上下打量了一眼那个还没马腿高的小个子,冷哼道:“不知道!你能把我怎样?” 小个子盯着他看了一会,仍是面无表情道:“不能怎样。” 姓宋的一听,差点乐出了声,今天可算是让我碰到一个好欺负的,得趁这个机会找回点面子。 姓宋的挺直了身板,一挥手,“滚!别耽误大爷在这看戏!” 小个子抬头斜着眼瞅了姓宋的一眼,没有说话,接着围着姓宋的骑着的那匹高头大马转了起来。 姓宋的一见,顿时一脸得意,“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懂行啊,这可是本大爷花了大价钱从凉州买来的名种马,一般人别说骑了,就是想看都看不到!”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七十四道刀疤 小个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抬眼皮,问道:“这匹马,你花了多少钱?” 姓宋的一抬手,伸出五根手指。 小个子一皱眉,“五两?那么便宜?不是名种马么?” 姓宋的怒道:“什么五两,是五十两!你个土包子,你见过五十两么?” 姓宋的如此出言不逊,小个子倒也不生气,又点了点头,忽然回过头大声说道:“花驰,给他五十两!” 姓宋的一愣,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竟和花家的大少爷有些交情。 “好嘞,默哥!”花驰没有丝毫犹豫,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连数都没数,就直接向姓宋的扔了过去。 姓宋的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的随手一接,那个钱袋刚到手里,就见小个子猛地一转身,跳起来一掌就拍在那匹马的额头上。 可怜那匹从凉州而来的名种马,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就瘫软下去,口吐鲜血而亡。 摔到地上的姓宋的,拼了命的抽出那条被马压在身子下面的腿,揉了半天,这才站起身来,指着小个子刚要破口大骂,却见那小个子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姓宋的顿时打了一个冷战,没敢说话。 陈默冷哼一声,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那匹名种马,“你既然不知道,我就告诉告诉你,三仙镇上不许骑马,所有人都得下马牵着走,这回记住了么?” 姓宋的哪受过这种气?刚要发作,却听一个深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默儿,不许胡闹!” 姓宋的回过头,盯着那人看了几眼,却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那个本地的小吏。 小吏附耳轻声说了几句,姓宋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换了一副嘴脸,笑道:“原来是陈家家主,失敬失敬。” 陈家家主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行礼,接着便向花老爷走去。 姓宋的看在眼里,恨得牙根直痒痒,刚才那姓花的就对自己傲慢无礼,却没想到这姓陈的,更是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这一切只能是心里想想,却是敢怒不敢言。 陈家家主走到凤姐身前,轻声道:“花兄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你的夫君。” 刚刚是三仙镇的首富花老爷,现在又是万武门的门主陈家家主,这两位在三仙镇乃至整个豫州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同时给出了一个答案,又有谁还敢说是错的? 可只有凤姐,却仍是默然的低下了头。 花老爷见状,摇了摇头,低声道:“二十多年前,有一次我出门谈生意,路遇劫匪,是他救了我。后来……” “花老爷!”已经包扎好伤势的大牛从屋内走了出来,打断了花老爷的话,“后面的事,还是让我来讲吧。” 花老爷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凤姐惊讶的望着那个跟了自己二十年的老伙计,却不知他能讲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来。 大牛走到凤姐的面前,还未开口,眼眶却已先是红润起来,“那天你讲起当年的事,不是说忘了你是怎么下的山,又是怎么到了三仙镇来的么?好,今天我来告诉你。” 凤姐闻言如遭雷击,“你……那天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大牛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讲了起来。 “那天你回头看去,见漫山遍野都是山贼,又是血流成河,于是惊吓过度,便晕了过去。他带着那帮兄弟,杀退了山贼,后来在下山的路上发现了已昏倒在路边,不省人事的你。虽然已是身受重伤,可他却仍是坚持着背着你来到了三仙镇,并找到这家客栈住了下来。他不顾自己的伤势,照顾了你两天两宿,等你醒来,他却昏倒了。等他再醒来,却得知你由于惊吓过度,已经不记得那天的事了。兄弟们都劝慰他,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面对那么多的山贼,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可那天他却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兄弟们急忙上前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那天他从你的门前经过,想看你一眼,你也看见他了,却像个陌生人一样,再没看他第二眼,他才知道,你不仅不记得那天的事,就连他也不记得了。后来,他找到这间客栈原来的主人,也就是那对老夫妇。他给了他们好多的钱,不仅买下了这间客栈,还让那对老夫妇对你说是回家养老,将这间客栈送给了你。再后来……” 大牛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低下头去。 凤姐声音颤抖的问道:“再后来呢?再后来怎样?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再后来,他还是不放心,便让兄弟们到这家客栈来当伙计,先是我和二牛,再是门柱,墩子,我们都是。” 凤姐突然放声大笑,拼命的摇着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们都骗我,合起伙来骗我。” 她突然转过头,望着眼前那个仍是死死抱住自己的疯子,却是面露凶光,“你到底给他们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他们全都和你串通一气?” “嫂子!”大牛见状,急忙上前劝道。 “你别叫我嫂子!”凤姐恶狠狠的看向大牛,二十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凶恶的神情,“我不是你们的嫂子,你们也不是他的兄弟,你们说我不记得当年的事了,我都记得!他那时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们都没看到,可我看到了!他身上的伤,至少有五十处!五十刀啊,一个人让人砍了五十刀,怎么可能活下来?” “不是五十刀……”疯子突然在她耳边喃喃低语着,接着松开了紧紧抱住她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疯子解开自己的衣衫,将上衣脱去,笑着望向她,轻声道:“是七十四刀。” 她看着眼前那个赤裸上身的男人,忽然用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可两行眼泪却夺眶而出。 男人的身上,七十四道永远无法褪去的刀疤,赫然在目!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凤栖梧桐 “这么多年了,我总怕吓到你,所以一直没敢给你看。”男人仍是笑着,却又红了眼眶。 她看着男人的笑,忽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走过去,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着男人身上的刀疤,可手刚刚碰到,却已是泣不成声。 他当年,一身是血,就是这样笑着看着自己的。 她转过头,看着那块梧桐楼的招牌,终于想起,这间客栈,原本不叫这个名字。 是那对老夫妇,有一天突然说要改名叫梧桐楼,可没多久,就回家乡养老去了。 她看着那块招牌,终于记起了他。 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他的笑,还有他的名字。 凤栖梧桐,天生一对。 这是她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笑着对自己说的。 她羞红了脸,转身就走,可从那天起,那个叫吴桐的翩翩少年,就悄然的走进了她的心。 “桐哥……”她喊着这个年少时心里想过千次万次的名字,却是声音极低,就像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凤儿……”那个满身刀疤,却始终微笑着的男人,终于在喊出了她的名字之后,哽咽起来。 她转过身,看向他,却发现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手帕。 手帕的上面,绣的是两只凤凰,那是当年她刚学会刺绣,便躲在房中绣了一个月才绣好的,想着以后若是遇到心上人,便将手帕送给他。 她每日将这块手帕带在身上,可遇到他那天,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她很难过,甚至后来两人分离的时候,她总在想,是不是如果当时能将这块手帕送给他,就不会和他分开了? 却没想,这块手帕,原来一直都在他身上。 她和他,原来也一直不曾分开过。 “这块手帕,是当年遇到你时,你不小心掉的,我想还给你,可你却红着脸跑了,我想,你可能是故意留给我的,所以我就……”他擦了擦眼泪,已年过不惑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少年般的羞涩。 她笑了,原来他们两个也和戏里唱的一样,是用一块手帕当做定情信物的。 “你别怪大牛他们,是我不放心你,才让他们假扮伙计,一直瞒着你的。”男人说着,有些愧疚的看向大牛他们几个。 她这才发现,门墩和柱子其实早就回来了,而且一直跟在他的后面,正满脸泪水的冲自己傻笑。 “我不怪他们,要不是他们四个,这二十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 他突然面露一丝忧伤,轻声道:“其实,是五个。大牛、二牛的名字,都是我给起的,他们虽说是亲兄弟,可二牛却是排行老三,他二哥当年救你时……” “别说了!都过去了!”二牛倔强的一挥手,却又转过头去,不去看凤姐一眼。 她看着故意将目光转向别处,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流泪的二牛,眼眶又是一红。 她整了整衣衫,对那四个被她呼来喝去二十年的伙计深深的鞠了一躬,想要说些什么,却已是哽咽难言。 四个伙计显然也是第一次受老板娘这么重的礼,全都一副不自在的表情,站在原地,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啊。”陈家老祖宗悄然而至,在刘赫身边啧啧感叹道。 刘赫一皱眉,这首诗是这个朝代的么? 算了,管他呢,只要应景就好了。刘赫想着,背过身去偷偷抹了抹眼角。 陈家老祖宗凑了过来,偷偷瞄了刘赫一眼,“呦!哭了?没想到啊,你还挺多愁善感的。” 刘赫又使劲擦了几下,这才转过身来,没好气道:“你这岁数都知道念诗,我还不能感慨一下么?” 陈家老祖宗撇了撇嘴,“我这岁数怎么了?你不是才比我小十岁么,咱俩也差不多。” 刘赫白了他一眼,用下巴冲那个姓宋的一指,“我看你也不只是来看热闹的,那家伙怎么办?” 陈家老祖宗捋了捋银白的长须,有些为难道:“不太好弄,这人虽是个无耻之徒,却怎么说也是身份特殊,无论是我们陈家还是花家,都不太方便出手。” 刘赫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来?” 陈家老祖宗摇了摇头,却是一脸严肃,“你的身份,就更不能出手了,就算他不知道你是谁,传到曹操的耳朵,恐怕也很难瞒得过去。” “那你的意思是?”刘赫一脸疑惑的看向陈家老祖宗。 “看来这豫州双绝,从今往后,只能存其一喽。”陈家老祖宗自顾自感叹道。 刘赫默不作声,却是神色凝重。 看来今天无论是花家还是陈家,总有一家要得罪眼前这个姓宋的,而代价则是离开这座三仙镇,甚至是离开豫州。 至于到底是哪家离开,就要看眼前那位花老爷和那位陈家家主如何决断了。 刘赫正在想着,就听那姓宋的在一旁突然拍起手来。 “好啊,好啊,好一场夫妻相认,恩爱缠绵的好戏啊。” 闻听此言,吴桐和凤姐一起转过头,怒视着那个姓宋的。 那姓宋的却一脸的无所谓,指着凤姐,却转头对吴桐说道:“我本来是来找她的,却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好,既然如此,你们这对亡命鸳鸯一个也跑不了,今天全都得跟本大爷回去。来人!给我把这对狗男女一起押回去!” 一声令下,顿时就有几个当兵的走了上来。 姓宋的还不罢休,大声道:“还有那几个什么伙计,也全都给我带回去,对了,别忘了还有屋里的那个老东西!” 当兵的刚要动手,却见陈家家主走了过来。 “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要带他们走?”陈家家主语调温和,却明显是寸步不让的意思。 姓宋的趾高气昂道,“本官做事,用得着向你汇报么?” 陈家家主微微皱了皱眉,“自然不用,可若是光天化日之下,随便抓人,王法何在啊?” “王法?”姓宋的冷哼一声,“说起王法,本官倒真有一事要问问你这位陈家家主,朝廷新近颁布的新税法,你可知道?” 陈家家主默然点了点头。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姓宋的见陈家家主没有出声,气焰更是嚣张,“知道就好,本官明着告诉你,我就是朝廷派下来专管此事的,我还没找你的麻烦,你反倒先管起本官的事来了!” 陈家家主轻蔑的一笑,“朝廷要收税,我们交便是,可妄加罪名随便抓人,在别处我管不了,但在这三仙镇上,我还偏要管上一管。” 刘赫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身边的陈家老祖宗,见他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可刘赫的心里却很明白,陈家家主这样说,显然要离开三仙镇的,就是那座响彻武林数百年的万武门了。 果然,陈家家主话音未落,陈默便直接走了上去。 姓宋的大惊失色,怒道:“怎么?你们敢公然抗旨不尊?” 陈家家主仍是面带笑意,“抗旨之事,万万不敢,可你,今天别想走出这座三仙镇!” 陈默惊讶的望向自己那位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的父亲,接手陈家这么多年,从没见他插手过什么事情,对那些江湖人也是能不见就不见,否则那时也不会让自己去替他招呼那帮江湖大佬。 望着说出了刚刚那番话后,仍是神态自若,与平日判若两人的父亲,陈默释然的一笑,接着转身向姓宋的走去。 姓宋的一见,就知道陈家家主可不止是说说而已,显然是要跟自己来真的。 俗话说,狗急了还跳墙呢,自己带着这么多人,又怎能轻易的束手就擒? “谁能拦住这小子,赏银一百两!” 姓宋的边说,边回过头去张望,一回头,心就凉了一半。 虽说一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自己带来的那帮士卒看样子也动了心,可这帮兵油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一个主动上前的都没有。 姓宋的一咬牙,为了活命,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外加黄金百两!” 这句话一喊出口,那帮当兵的一下就炸了锅。 乖乖,一百两黄金?就算是天天打仗,天天用军功换赏钱,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啊。 可动心归动心,这帮人还没有被那一百两黄金冲昏了头脑,糊涂到以为自己可以跟万武门的少门主一较高下的地步。 然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就在那帮士卒都在为自己和那一百两黄金擦身而过感到遗憾的时候,有一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本来已经是有些绝望的姓宋的,一看站出来的那人,顿时喜上眉梢。 此人名叫邢炙,在军营里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能在军中扬名,武艺高强自不在话下,除此之外,这邢炙还有个毛病,见钱眼开。 只要军饷给够,赏钱备足,邢炙上了战场,那就跟不要命一样,哪里人多往哪里冲。 说来也怪,别看邢炙这么玩命,可每次却都能活着回来,久而久之,其他士卒终于明白,这个邢炙的武功,跟他们这群人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尤其是那些在战场上亲眼见过邢炙身手的,私下都说,以邢炙的武功,当个校尉绰绰有余。 其他人就奇怪了,既然如此,邢炙为何不肯当校尉,非要当个被人呼来使去的马前卒? 要说是因为军功不够,那可是天大的笑话,整座军营里,谁能有邢炙的军功高? 后来还是一个混迹军中多年的老卒,一语道破了天机。 寻常的校尉,哪有他领赏钱领的多?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邢炙是为了这个,从此以后,邢炙也多了一个外号,钱串子脑袋,意思么,就是说他这个人,满脑子想的全是钱。 姓宋的见邢炙站了出来,心里踏实了许多,马上又恢复了刚才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转头向陈默看去。 陈默冷哼一声,也不多废话,冲着邢炙就走了过去。 没走出几步,花驰突然上前,一把拉住了陈默。 “默哥,让我来。”花驰沉声道。 陈默一把甩开了花驰的手,“你疯了?” “我没疯,我要替凤姐报仇。”花驰语气坚定,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迎面而来的邢炙。 陈默怒道:“报仇?你有那个本事么?你这是去送死!” 花驰抬起右手,伸到陈默面前。 陈默刚要将他的手拨开,可看到花驰的那只右手,顿时愣在了当场。 那只手的掌心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老茧,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的手。 “默哥,我是没你那么高的本事,我这个人笨,只能用笨方法。五岁那年,你开始习武,我也想学,可我爹说,我不是那块料。我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赶上你,可我也不想离你太远。从那天起,我每日挥刀两千下,十几年来,从未断过一日,也从未少过一下。” 陈默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望着那个从小打到从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花驰,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孩子,真是糟蹋了。”陈家老祖宗突然在刘赫身边,一阵长吁短叹。 刘赫看了看陈默和花驰两人,又疑惑的看向陈家老祖宗,“你说的是哪一个?” 陈家老祖宗又是一声叹息,“我说的是花驰那孩子,他和默儿从小一起长大,本来资质很好,可是他们三岁那年,有一次一起玩耍,默儿调皮,顺着几块大石就爬到一颗老树上,还在树枝上又蹦又跳的,一个不留神,摔了下来。花驰那孩子,就跑过去用手去接默儿。一个三岁的孩子,哪能接得住?默儿只是受了点轻伤,可花驰右手的手筋却因此断了。手筋一断,也就再无练武的可能,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哎……” 刘赫想起陈默平日里对待花驰的态度,不禁皱了皱眉,低声问道:“这件事,陈默是不是不知道?” 陈家老祖宗点了点头,“那时候他们都还小,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默儿只知道花驰为了救他,好几个月胳臂都抬不起来,而这件事,花驰他爹也从未跟他说起过,花驰吵着要和默儿一起练武的时候,花驰他爹也没有告诉他实情,只是跟他说,他没有练武的天分。这么多年过去,我本以为花驰那孩子不再惦记练武的事了,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自己偷偷练了这么多年。”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亲授刀法 “也许他并不是那么执着于练武,只是不想和童年的玩伴渐行渐远吧。”刘赫轻声道。 这句话,似乎给了陈家老祖宗一丝慰藉,老人的眼神之中也恢复了一些神采,可片刻之后,脸上又浮现出黯然的神色,“不管怎么说,我们陈家都欠这孩子的。” 刘赫没再多言,有些不可逆的遗憾,即使是岁月流转,也不会轻易的消失。 刘赫轻轻拍了拍身边那位黯然神伤的老人的手背,接着转头向花驰望去。 此时的花驰手中,多了一把大刀。 这把刀是跟大牛借的,看上去分量不轻,花驰仅仅是拿在手里,都能看出他有些吃力。 他试着挥舞了几下手中的刀,然后一咬牙,向邢炙冲了过去。 已经等候多时的邢炙,看到花驰挥刀时样子,嘴角已是泛起一丝冷笑。 邢炙的手中,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制式军刀,比起花驰手中的那把要小了好几号。 按理说,这兵器越大,越重,交手的时候也就越占便宜。但这句话成立的前提,首先是你得挥的动手中的兵器才行。 而花驰现在的情况,则是说明了另外一个道理,若是力有不逮,还不如空手上阵。 虽说花驰用尽了全力,可也只是勉强将那把大刀举过了头顶,接下来,就只能是靠大刀本身的重量砸向邢炙,几乎等同于将刀扔向对手。 大刀虽重,可对于邢炙来说,却似乎太过小儿科。他将手中的军刀一横,挡住了这绵软无力的一击,接着抬起一脚,就将花驰踢了出去。 倒飞出数丈远的花驰,在挣扎了几下之后,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又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与刚才的结果几乎一模一样,转眼之后,花驰的刀又被邢炙挡下,人也倒在了地上。 邢炙微微一皱眉,眼前这小子虽然武功低微,连挥舞兵器都十分吃力,可那把刀却始终牢牢的握在手里。 就在这思量的瞬间,花驰再一次冲了过来。 这一次,邢炙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花驰身上,而是在他手中的那把刀上。 也许是武人天生的好胜心所致,邢炙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让那小子手中的刀脱手,心里想着,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然而那小子不知哪来劲头,在自己全力的一击之后,虽然已是摇摇晃晃,显然站起身都已经十分困难,可那把刀,却仍是纹丝不动的握在手里。 反复几次之后,邢炙终于放弃了让对方弃刀的想法。 这小子太倔了,已经是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却仍死死的握着那把刀。 见花驰在地上挣扎了半天还是没能起来,邢炙转过身,向那姓宋的一伸手,冷冷道:“拿来。” 姓宋的一愣,“什么拿来?” “你答应我的一百两黄金。”邢炙仍是语气冰冷,似乎一点没把这位顶头上司放在眼里。 姓宋的急忙笑着安抚道:“我怎么会将那么多金子带在身上,等回去,回去我一定给你。” 邢炙冷哼一声,“好,到时候你可别忘了。” 姓宋的眼珠一转,又指了指了一旁的陈默,“还有那小子呢,刚才我说的,可是拦住他才算数。” 邢炙眉头一皱,冷眼望去,姓宋的吓得急忙后退几步。 “好,等把那小子也打趴下,两个一起算。”邢炙说完,不再理睬姓宋的,而是转头望向陈默。 陈默看着地上的花驰,正是怒火中烧,若不是怕伤了花驰的自尊,他早就想出手了。一听两人这番话,顿时再也按耐不住,几步走上前来。 “默儿,将他扶过来。”陈家老祖宗突然朗声道。 陈默狠狠的瞪了邢炙一眼,接着扶起地上的花驰,将其搀扶到了陈家老祖宗身边。 陈家老祖宗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打开瓶盖,在花驰的鼻子下面一晃,本来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花驰顿时清醒过来。 花驰看了看眼前的陈家老祖宗,又看了看身旁搀扶着自己的默哥,羞愧的低下了头。 陈家老祖宗微笑着说道:“小花驰,你想不想击败那人?” 花驰闻言一惊,猛地抬起头,拼命的点头。 陈家老祖宗赞许的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今天我就教你一套刀法,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闻听陈家老祖宗要亲自传授刀法,不管是一直神态自若的陈家家主,还是就连亲生儿子被人打的吐血倒地,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花老爷,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丝诧异。 陈默更是惊得目瞪口呆,连他这个亲孙子,都从未得过陈家老祖宗的指点,却没想到今日却要亲授花驰刀法。 对于陈家老祖宗的这个决定,刘赫同样也感到十分惊讶,只不过他所想的,和其他人有些不同罢了。 本来花驰的出手,已经让陈家可以置身事外。但如果陈家老祖宗这么做,摆明了是跟姓宋的过不去,也就是跟曹操过不去,曹操若是追查此事,恐怕今日之后,豫州双绝都会在这三仙镇销声匿迹。 对于陈家老祖宗这个让所有人都惊叹不已的决定,花驰反倒是出奇的镇定,目光中更是透着一份坚定,“我学!” 陈家老祖宗闻言哈哈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接着站起身,走到了一块空地上。 “小花驰,你可看好了,这套刀法,我只练一遍,能记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陈家老祖宗伸手在空中一抓,花驰手中的那把大刀突然脱手,向陈家老祖宗凭空飞去。 仅凭这一招隔空抓物,就已经是技惊四座,那群士卒看的是目瞪口呆。 这一手别说是眼前这个邢炙了,就是曹丞相身边那几位战功标榜的将军,也不见得能做得到。 正在众人惊愕之时,那把刀已经像长了眼睛似的飞到了陈家老祖宗手中,陈家老祖宗握住刀柄的同时,顺势就挥出了第一刀。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盯着陈家老祖宗手中的那把刀,这种能亲眼得见高手出手的机会,恐怕这辈子也就只此一回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刀法口诀 可还没等他们看清陈家老祖宗这第一刀究竟是怎么挥出去的,就觉一阵狂风大作,瞬间吹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 片刻之后,百余名士卒无一例外,全都被吹出数丈之外,摔倒在地。 姓宋的站得最近,摔得也是最狠,待狂风散去,他挣扎着站起身,刚要骂街,可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刘赫对陈家老祖宗这一手也是惊叹不已,这阵风不偏不倚,正冲着姓宋的和他那群狗腿子吹去,而梧桐楼中的其他人,则几乎没受到一丝波及。 然而更令刘赫感到惊讶的,是在这阵狂风之下,邢炙却始终纹丝未动。 看来眼前这个家伙,不止是见钱眼开那么简单,武功也着实不低,想到这里,刘赫就替花驰捏一把汗。 此时的花驰,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陈家老祖宗所练的那套刀法,虽然他心里很清楚,只看一遍,并不能领悟多少,但这个时候,即使能学会一点毛皮,胜算也会大大的提高。 陈家老祖宗整套刀法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在那帮士卒还没重新站好之前,就已经练完了。 “小花驰,看懂了没有?”陈家老祖宗手腕一翻,将大刀一竖,背于身后。 花驰支支吾吾了半天,尴尬的笑了笑。 陈家老祖宗看到花驰这幅表情,不仅没有埋怨他,反而哈哈大笑,“这套刀法是有口诀的,不知道口诀,即使记住了招式也是白搭,来,我现在就传你口诀。” 说罢,陈家老祖宗转身向梧桐楼的后院走去,走出几步,见花驰还在原地发呆,没有跟上,陈家老祖宗回头冲他又是一笑,“还不跟我走?难道你想让我这独门刀法的口诀尽人皆知吗?” 花驰这才回过神来,大步追了上去。 望着一老一少两人离去的背影,刘赫却始终紧皱着眉头。 因为陈家老祖宗只练了一遍的刀法,他好像看懂了……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陈家老祖宗和花驰从后院走了出来。 在这段时间里,刘赫反复在脑中回想着刚刚那套刀法的招数,虽然仍有几招不得要领,但他似乎已经记住了绝大部分。 姓宋的见两人回来,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本来自己是来耀武扬威的,可现在被人堵在这里走不了不说,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当场传授武功来对付自己。 最要命的是,刚才花家那小子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可在后院转了一圈,出来之后竟变成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就算姓花那小子再怎么不济,毕竟也有高人在一旁指点,想到这里,心里已是七上八下的姓宋的不禁偷偷瞄了身旁的邢炙一眼。 与惴惴不安的姓宋的截然不同,邢炙始终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不急不躁,似乎并不在意花驰这种当场学艺,而且还要现学现卖的举动。 “小花驰,去吧,别忘了刚才我教你的。”陈家老祖宗轻轻推了推花驰的肩膀,然后又回到了刘赫的身边。 刘赫看了看一脸淡定的陈家老祖宗,突然沉声道:“你刚才那套刀法,是不是压根就没什么口诀?” 陈家老祖宗眨巴眨巴眼睛,假装听不懂。 “少给我这装蒜,快说!”刘赫没好气道。 陈家老祖宗这才淡然一笑,点了点头,问道:“你记住了多少?” 刘赫低头想了一会,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招?”陈家老祖宗面露一丝失望之情。 刘赫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是有三招不明白,也许是我一点基础都没有的原因吧。” 陈家老祖宗盯着又陷入沉思的刘赫看了半天,在确认他这一次并没有在开玩笑之后,这才缓缓说道:“有句话,我怕我说了之后,你又该沾沾自喜了。” “我是天才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不用你说,也没什么值得我沾沾自喜的,习惯了。”刘赫连头都没抬,一脸淡定。 陈家老祖宗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不知道羞耻为何物的。” 刘赫白了他一眼,指了指正向邢炙走去的花驰,“既然这刀法没口诀,你刚才都跟他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只是教了他一句刀法的真谛而已。”陈家老祖宗平静道。 刘赫哭笑不得道:“还好意思说我,你也够不要脸的,刀法就完了,还真谛,你倒是说说,什么真谛?” 陈家老祖宗一本正经道:“我告诉他,刀这个东西,两只手用,永远比一只手用,要厉害的多。” “恩,然后呢?”刘赫追问道。 陈家老祖宗一脸疑惑,“什么然后?” “这就完了?”刘赫不敢置信道。 “不然呢?”陈家老祖宗反问道。 望着那个看上去比自己还疑惑的陈家老祖宗,刘赫终于明白,自己的这位老哥哥是认真的。 可这刀法的真谛也太他娘的儿戏了吧? 两只手用,永远比一只手用,要厉害的多…… 刘赫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实在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真谛可言,简直就是一句废话。 刘赫叹了口气,用同情的目光望向花驰的背影,真不知道花驰是怎么想的,听了陈家老祖宗这句所谓的真谛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充满了自信。 花驰的这种举动,同样也被他的对手邢炙看在眼里。 毕竟刚刚见识过了陈家老祖宗的手段,邢炙也不敢掉以轻心,自从花驰回来之后,他的视线就始终再没有离开过这个刚刚被自己打倒在地爬不起来的对手。 眼见花驰走近,邢炙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中的军刀,从刚刚才表现来看,花驰几乎每次都是主动出击,现在只要等他再次出手,就可以给他来个后发制人。 果然,花驰没有丝毫的犹豫,在走到距离邢炙五步的范围之内,身子突然前倾,开始加速。 邢炙定睛一看,终于放下心来。 迎面而来的花驰,跟刚才毫无差别,再加上他已经受了伤,甚至可以说比刚才还要弱一些。 看来那个所谓的高手,也不过如此。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双手握刀的真相 等花驰再近一些,邢炙更是觉得对方已是强弩之末,两人已是近在咫尺,可对方却连刀都没能举起来。 就在这时,花驰突然用两只手同时握住刀柄,紧接着身子一转,拦腰向邢炙砍去。 邢炙大吃一惊,急忙将手中的军刀挡在自己的身前。 一声激烈的兵器碰撞声响起,邢炙只觉虎口处一麻,手中的军刀险些脱手。 他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强行压住翻涌的气息,这才勉强站稳。 然而就在这时,花驰的第二刀再次袭来。 邢炙不敢硬接,纵身向后一跃,定睛观望起来。 他实在是想不通,刚刚还是一个几乎可以说是门外汉的家伙,怎么就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变得如此棘手了呢? 若说是经人指点之后开了窍,邢炙是不信的,因为刚刚陈家老祖宗的那套刀法他也是从头看到尾,而花驰现在所用的刀法,却跟刚才看到的那一套一点关系都没有。 难道是那什么刀法口诀的关系? 这个理由也解释不通,既然招数都不是那套招数,就算知道了口诀又有什么用呢? 这种困惑让邢炙心烦意乱,可多年的沙场厮杀,他倒也没因此而乱了阵脚。 但他仍是不敢用手中的那把军刀去硬接花驰的攻势,只是一味的闪躲,并且抓住空隙仔细观察着花驰的动作。 可看了半天,邢炙没有看出一丝端倪,反倒是被花驰逼到了一个角落里。 眼看花驰再次挥刀砍来,身后已无退路,邢炙只得咬着牙,准备尝试接住这一刀。 面对被自己逼到绝境的邢炙,花驰脸上明显露出一丝兴奋,手中的刀更是舞的虎虎生风。 “看见了么,这就是刀法真谛所在。”陈家老祖宗捋着雪白的胡须,一脸的得意。 一旁的刘赫,早就看傻了眼。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双手握刀,就能有如此大的差距? 陈家老祖宗看了看刘赫脸上的惊讶表情,淡淡一笑,“如果换做是别人,恐怕效果不会这么明显。可换做是这孩子,却不一样。他一直是偷偷练刀,没人在旁指点,自然也不得要领。练过刀的人都知道,用刀讲究的是臂力,而这孩子却连那把大刀都举不动,就说明他的臂力根本毫无长进。” 既然臂力不够,双手握刀又有什么用呢?能敌得过一个练刀多年的高手? 这份疑惑,刘赫并没有说出口,因为眼前的情况就在那摆着,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便让局势瞬间逆转。 陈家老祖宗似乎是看出了刘赫的心思,轻声解释道:“虽然花驰这孩子练刀不得要领,但不管是谁,只要肯下功夫,多年的苦练绝对不会辜负你。正所谓天道酬勤,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他的臂力没有提高,可握力和腕力却在不知不觉中日益精进,甚至达到了寻常武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你看他手中的那把刀,你是不是感觉,那把刀对他来说太重了?” 刘赫看了看花驰手中那把看上去分量就不轻的大刀,点了点头,“那把刀,他连举都举不起来,如果换成是对方手中那样的短刀,情况应该会好一点吧。” 陈家老祖宗闻言哈哈大笑,“在我看来,那把刀不仅不够重,对他来说,反而是太轻了。” 望着一脸疑惑的刘赫,陈家老祖宗继续说道:“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他虽然举不起来那把刀,可那把刀却始终被他紧紧的攥在手里,从未脱手。这就是因为他的握力和腕力远超常人的缘故。如果给他一把份量轻的刀,只凭挥刀的力量,以他的臂力几乎没什么威力可言。可若是给他一把重刀,光是凭借刀本身的重量,便可以发挥很大的威力。而且第一刀挥出去之后,哪怕是有些勉强,但势头一旦起来,只要保持不断,那么威力便会越来越大,一刀强于一刀。换句话说,只要是他能拿起来,挥的动的刀,越重威力便越大。” 刘赫这才注意到,花驰确实如陈家老祖宗所说,不仅始终双手紧握大刀,而且自从第一刀挥出去之后,便几乎一直在不停的旋转当中,刀从未停下,攻势也越来越猛。 “武学的精妙,就在于每个人皆不相同,扬长避短,才是真正的真谛。”陈家老祖宗笑意一敛,转而平静道。 刘赫看了看一副高人风范的陈家老祖宗,虽然他很想过去给那个故意将这番话说给自己听,而且还装模作样的家伙一脚,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番话听完之后,确实是受益匪浅。 “可惜啊,就算花驰这孩子再怎么苦练,毕竟还是野路子,不可能是他眼前那人的对手,时候也差不多了,胜负也该分晓了。”陈家老祖宗略带惋惜的说道。 刘赫先是一惊,急忙望向正在与人激战的花驰。 果然如陈家老祖宗所说,刚刚还是处于上风的花驰,却在对方出其不意的几招之后,又倒在了地上。 “刚猛有余,却毫无变化,又怎能不败啊。”陈家老祖宗感慨道。 刘赫哪还顾得上是因为什么,眼见花驰倒地,急忙就要冲上前去,却被陈家老祖宗一把拉住。 “你拦着我干什么?”心中挂念花驰的安危,刘赫有些恼怒道。 陈家老祖宗却仍是一脸平静,“别慌,除了双手握刀之外,我还教了那孩子一个必胜的方法,你稍安勿躁,马上便能看到。” 刘赫一皱眉,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花驰,又转过头来看了看眼前这个故作高深的家伙。 胜负已分,还能有什么必胜的方法? 陈家老祖宗风轻云淡的一笑,大袖一挥,指了指远处的两人,“你看着便是。” 虽然觉得陈家老祖宗说的必胜之法很不靠谱,但好歹以花家和陈家的交情,陈家老祖宗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花驰出事,刘赫略一思量,便回到了陈家老祖宗身边。 花驰虽然倒在地上,可那个邢炙却始终没有再出手的意思,而是死死的盯着地上的花驰。 仔细一看,刘赫这才发现,倒在地上的花驰唇齿微动,好像在对邢炙说着什么,而且花驰好像是故意压低了声音,不想让周围的人听到。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掌 必胜之法 虽然听不清花驰到底讲的是什么,但从邢炙的表情上看,他似乎对花驰所讲的事情颇有兴趣,不知何时,嘴角竟然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片刻之后,花驰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一名花府下人的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那名下人便转身而去。 姓宋的在旁看着,心里一阵嘀咕,不知两人这是唱的哪一出。 他几次催促邢炙快点动手,可邢炙却始终对他不理不睬,直到那名花府的下人回来,邢炙这才回头望去。 那名下人指挥着同是花府家仆的四人,正抬着一个大箱子,走进了梧桐楼大门。 姓宋的盯着那个大箱子,一脸的疑惑,直到那个下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箱子盖,露出一整箱金光灿灿的黄金之后,姓宋的顿时大喜。 “今日的事只是误会,花少爷又何必如此客气呢?”姓宋的嘴上说着,一对眼珠子却已经掉到了金子堆里,拔不出来。 花驰走过去抓起一根金条,在手里掂了掂,“一千两黄金都在这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姓宋的一愣,说定了?什么事说定了? 一旁的邢炙走上前去,也拿起一根金条放在手里,端详了一会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姓宋的这才明白,原来这箱子金子不是给他的,而是给邢炙的。 “邢炙,你当着本官的面公然收受贿赂,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姓宋的怒道。 刘赫闻言,面露鄙夷。 公然受贿,不问法度,却问规矩,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还真是天底下最懂得官场规矩之人啊。 邢炙看着手里的金条,冷笑道:“规矩?这就是老子的规矩!” 他猛地一转身,手中寒光一闪,姓宋的没有任何反应,当场人头落地! 姓宋的手下那帮士卒一个个全都看傻了眼,他们都知道邢炙贪财,却没想到他竟然为了钱,连长官都敢杀。 他们没有去看地上的尸体,甚至连那姓宋的人头滚落在他们面前,都好像视而不见一般。 所有人都盯着那个刚刚杀了顶头上司的家伙,要知道,这种举动在军中,视同谋反。 对他们来说,谋不谋反倒是次要的,关键是那个家伙没准会为了销毁证据,连他们也一并杀人灭口。 邢炙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那具无头尸体旁,将刀上的血迹在尸体上擦拭干净,然后送回了刀鞘中。 这下士卒们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别看邢炙这个动作没什么特别,可既然是收了刀,就说明至少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 “咱们怎么说也在一个军营里待过,念在往日的情分,你们自行了断吧。”邢炙收好了佩刀,平静的望向众人。 正在庆幸躲过一劫的士卒们闻言,大惊失色。 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面对这种事关生死的场面倒都是没有过多的犹豫,在短暂的慌乱之后,所有人马上拿起兵器,一齐指向邢炙。 邢炙冷笑一声,看来这帮人跟自己,真没有什么情分可言。 他转头看向花驰,“那一千两的事我已经办完了,接下来的,算我送的,不收钱。” 花驰露出一种生意人独有的精明笑容,“好,谢了。” 两人的这番对话,俨然将一旁一百多人的性命当做了一个买卖,而且还是买卖的添头。 那些被视作添头的士卒们一个个面露怒色,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将这两人碎尸万段。 然而就在下一刻,当邢炙再次拔出那把制式军刀的时候,他们却看到了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邢炙。 此时的邢炙,用了一种他们从未见其用过的刀法。 这种看上去高深莫测的刀法,显然不是他们这种寻常的小卒子所能企及的,却又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们拼命的回忆,突然想起,这种刀法,在军中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将军才会。 邢炙的武功竟然这么高? 这是他们这辈子想的最后一个问题。 一百多颗人头转眼落地,继姓宋的之后,地上又多了一片无头尸体。 “来人,备车!”花驰看着地上的尸体,朗声道。 不多时,又有花府的下人,牵来一辆马车,交到邢炙手中。 邢炙也不多言,将箱子往马车上一扔,扬长而去。 望着远去的马车,刘赫皱了皱眉,低声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陈家老祖宗点了点头,“花家是生意人,最讲究诚信二字,可是生意人的诚信,有时候却是像你我这样的人无法理解的,在我们看来,甚至是到了固执的地步。不过正是因为这份言出必行的固执,花家的生意才能做得这么大。” 刘赫释怀的一笑,“这一千两黄金,就是你的必胜之法?” 陈家老祖宗手捻长须,笑而不语。 今天的事,后续如何,大概会有这样几种情况。 一是这姓宋的只是一时兴起,来到三仙镇,并未和任何人说起过,自然一时半会,也很难查到花家的头上。 二是邢炙回去,会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花家,这样一来,官兵应该会很快赶到。不过看邢炙的样子,应该不会再回军营,毕竟拿着那一千两黄金,到哪里都能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又何必非得再去为曹操卖命? 第三种可能,也是最坏的一种。那就是这姓宋的真的是曹操派下来专门监督新税政实施的,如果真是这种情况的话,那么不仅花家难以逃脱干系,就连一直没有出手的陈家,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不管最终是哪种情况,现在花家的情况都是最危险的,至少以陈家人的身手,想要逃脱曹操的追捕,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花家想逃,就没那么容易了,本来就不是什么武林世家,再加上三仙镇上这么的酒坊买卖,一时之间想撤走,根本不可能,恐怕整个豫州地界也没几个富商巨贾,可以一口气将花家的买卖全盘接收。 这些道理,身为花家的一家之主,花老爷应该比谁都明白。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举家迁徙 在吩咐下人叫来花家所有的护院收拾残局之后,花老爷走到凤姐和吴桐的身边,轻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这就叫人为你们准备些盘缠,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不等吴桐回答,凤姐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花老爷替我全家报了这血海深仇。” 一直处变不惊的花老爷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起凤姐,“若不是当年吴兄出手相救,我花某人的命早就没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吴桐叹了口气,略带愧疚道:“花兄,今日之事,恐怕也会连累到你,你如此大的家业,却为了帮我……哎……。” 凤姐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这么多年来,一直得花老爷的关照,花驰那孩子也偷偷为我做了好多事,如今连累你们花家到了如此危险的境地,我们这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花老爷看了看身旁嘴角仍挂着血丝,却满脸是笑的儿子,也是欣慰的一笑,“这二十年来,我从来没要求过那孩子什么,他之所以会那么做,全是因为和你的情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花驰走上前来,低声道:“吴伯伯,我不知道您的身份,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您没有过好脸色,刚才还用酒坛子砸了您的脑袋,这……” 吴桐笑着柔声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为了你凤姐好,我不会怪你的。我还经常看见你在梧桐楼外,安抚那些被赶出去的客人,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凤姐闻言一惊,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客人回头来找麻烦,原来全被花驰给解决了。 说起这梧桐楼的客人经常无缘无故的失踪,凤姐不禁眉头一皱,转身望向大牛他们四个。 四人抬头望向天空,装作视而不见。 花驰回头看了陈默一眼,突然眼眶一红,对凤姐说道:“凤姐,我舍不得你走,默哥也舍不得你,你看默哥都哭了。” 陈默急忙转过身去,背对众人,怒道:“滚!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 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中的刘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在思量着什么,又始终犹豫不决。 经过今天这场变故之后,豫州地界再无凤姐夫妇和花家的容身之处。 刘赫自然希望能将他们带走,可眼下真正在自己手里的,只有一座江夏城而已,而且现在曹操大军已经南下,他并没有把握这场被后世称为赤壁之战的战役,孙刘联军就一定可以像历史上那样完胜曹操。 一旦赤壁之战出现意外的后果,那么江夏城便会变得岌岌可危,到时候自己估计又要带着那个假刘备还有那对孤儿寡母逃难,凤姐夫妇倒还好说,随时可以跟自己一起走,可是花家,恐怕是难以承受再一次的举家迁徙了。 陈家老祖宗打量了刘赫几眼,笑道:“想说就去说,即使跟着你再惨,也好过没有无处容身。” 刘赫看了看那个再一次猜中自己心思的老哥哥,会心的一笑,大步走了上去。 对于刘赫的想法,凤姐夫妇答应的很痛快,表示愿意与其一同到江夏去。 而花老爷,则明显有些犹豫。 当然,花老爷给出的理由也很合理,花家在三仙镇的买卖这么大,一时之间很难处理妥当,不过好在最后花老爷答应让花驰先跟刘赫走,而他自己,则留下来处理花家的这些产业。 一听说爹答应去江夏,花驰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搂住陈默的肩膀,不住的傻笑。 这一次,陈默很难得的没有再刁难花驰,反而还冲他一笑。 三日之后,一行人离开了三仙镇,准备返回江夏城。 此时的队伍,可比来时要壮大的多。 花家不亏是三仙镇的首富,这一次举家迁徙,大大小小的箱子装了十几辆车,再加上跟随花家大少爷一同动身的花府下人,足有三四十人。 不顾下人们的劝阻,花驰执意要骑在那匹精挑细选的高头大马上,与他的默哥并排而行。 “默哥,这回咱们哥俩可是能天天在一起了。”花驰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 陈默斜眼瞅了瞅花驰那匹比自己还要威风的高头大马,“到时候真打起仗来,你可别哭。” 花驰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左右,低声道:“默哥,当着这么多人,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陈默二话不说,一脚就将花驰从马上踹了下去。 花驰急忙爬起身,故作镇定的掸了掸身上的土,对身后一帮冲上前来的下人摆了摆手,“没事,我们哥俩切磋武艺呢。” 陈默对他勾了勾手指,“来,咱们接着切磋。” 花驰脸上一阵阴晴不定,转身向一辆马车走去,“改天吧,我爹交代过我,路上把账目整理一下。” 望着像逃命一样跳上马车的花驰,刘赫笑而不语。 一阵鹰啸声响起,宛如划破长空一般,刘赫抬头望去,原来是几位老朋友,当初正是它们用身躯作助力,才成就了自己那飞跃山谷的惊人壮举。 刘赫笑着对身旁的秦霜说道:“你们先走,我有点事,去去就来。” 如果要是以前说出这种话,秦霜一定会白上他一眼,然后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只身在这荒郊野外独自行动。 但自从刘赫得到了陈家老祖宗的功力之后,秦霜多少也能有所察觉,所以对于刘赫的这个举动,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便随着队伍而去。 刘赫勒马而立,待队伍走远,这才朗声道:“出来吧,这么大岁数了,还怕生不成?” 一阵微风吹来,仍是一袭白衣的陈家老祖宗飘然而至,与刘赫并肩而立,同样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队伍。 刘赫没有去打扰那位目送自己孙儿远去的老人,直到队伍消失在视线之内,这才笑着说道:“我想你不会只是专程来送我的吧?说吧,有什么事?” 陈家老祖宗一脸平静的看向天空,刘赫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惊喜道:“你要将这几只鹰送给我?”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天下第二 陈家老祖宗得意的一笑,“这几只鹰认主,就算是你带走了,过不了多久就会飞回来找我。” 刘赫把脸一沉,“有事快说,没事我走了。” “走吧。”陈家老祖宗毫不迟疑道。 刘赫轻轻一夹马肚子,三步一回头,“我可真走了啊。” 陈家老祖宗会心的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抛了过来。 “就知道你老小子不能让我空着手回去。”刘赫一边笑骂着,一边仔细打量起手中的物件。 这是一块玉佩,一面雕刻着云纹图案,而另一面则好像刻着什么字,刘赫端详了半天,这才认出,原来是个“武”字。 “这玉佩有什么讲究?”刘赫的目光始终没离开手中的那块玉佩,头也不抬的问道。 “讲究?”陈家老祖宗手捻长须,淡淡一笑,“就当做是你我结拜之礼吧。” 刘赫嬉皮笑脸道:“那怎么好意思,刚得了你的功力,现在又收你的礼物。” 陈家老祖宗故作惊奇道:“你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刘赫收敛笑意,认真的在身上找了起来,可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却实在是没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 摸着下巴思量许久,刘赫问道:“你身上带着笔墨没有?” 陈家老祖宗这回是真的有点惊奇,“这荒郊野岭的,我怎么会带着?你要那些做什么?” 刘赫面露一丝尴尬,强装笑颜道:“我也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我看你那件衣服挺白净的,我给你签个名,就当留个念想吧。” 陈家老祖宗一本正经道:“滚!” 刘赫坏笑道:“那我可真滚了。” 陈家老祖宗默默的点了点头。 刘赫拨马而去,没走出几步,突然又调转马头,严肃道:“你不会给了我功力之后,命不久矣吧?” 陈家老祖宗哈哈大笑,转身大步而去,“放心吧,死不了。再说了,你别忘了,咱们结拜的时候可说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就算是真要死,也会撑到最后一口气,一定等着你。” 刘赫望着陈家老祖宗远去的背影,气急败坏道:“滚!” 将玉佩贴身收好,刘赫很快追上了队伍。 他看了看走在队伍最前,与花驰并排而行的陈默,暗自叹了口气。 都亲自来送了,却又不敢现身,怎么的?都一把岁数了还能掉眼泪不成? 刘赫又掏出那块玉佩,在手中不停把玩着,看着上面的那个“武”字,刘赫突然想起一事。 他拨马来到陈默身边,低声道:“你爷爷真是天下第二?” 陈默显然对刘赫的这种近乎于质疑的语气很不满意,没好气道:“废话,他不是,难道你是?” 自知有些唐突的刘赫也没和他计较,继续问道:“那天下第一是谁?” 陈默转过头,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刘赫,一脸的鄙夷。 花驰在一旁笑道:“刘大哥,压根就没什么天下第一。” 刘赫仔细寻思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花驰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要说是比文采,难分伯仲倒是可以理解,可现在比的是武功啊,若说没有天下第一,刘赫自然是难以接受。 看着刘赫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花驰又是一笑,“默哥他爷爷自称是天下第二,谁还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刘大哥,你有所不知,自从几十年前默哥他爷爷大笔一挥,将自己的名字写在武评榜第二的位置上之后,就再没人敢将名字写在他前面,所以一直以来,这天下第一的位子就一直没人能坐,至今仍是空悬。” 望着已是表情凝滞,说不出一句话来的刘赫,花驰急忙问道:“刘大哥,你没事吧?” 刘赫这才回过神来,冲花驰和陈默挥了挥手,“你们哥俩先走,我想一个人静静。” 陈默淡淡一笑,拍马而去。花驰虽有些不放心,但见刘赫已是低头陷入沉思,也只好随陈默而去。 花驰的这番话实在太令人感到意外了,本来还以为在陈家老祖宗之上还有一人,却没想到,那个须发皆白却仍喜欢和孩童一起玩耍的老哥哥,竟然就是凌驾于整座江湖之上的老怪物。 自称第二,让天下第一空悬,这种像小孩子一样固执的做法,也只有那个疯疯癫癫的家伙才能做得出来。 不过在得到了这个情报之后,一个曾经在脑中反复出现过多次,却又始终欠些火候的想法,似乎又变得不那么难以实施了。 用江湖制约庙堂。 这个想法,是在刘赫误打误撞的成为了那个武林盟主之后,突然在他脑中浮现的。 刘赫的本意,是借助三十六帮和七十二派的势力,与曹操乃至江东孙氏进行一场台面下的较量。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这个武林盟主可以真正的号令整座江湖。 在得知了武评榜的存在,而且武评榜上的二十人无一人身处三十六帮和七十二派之后,刘赫便知道,自己是小觑这座江湖了。 而武评榜上那难以掌控的二十人,还有他们之下,那些根本不知道会不会承认自己这个武林盟主的江湖大侠们,便成为了计划中难以逾越的鸿沟。 虽说自己有陈家老祖宗这个拜把子大哥在,但可惜的是,陈家老祖宗只是天下第二,并不是天下第一。 别小看这第一与第二的差距,也许两人的功力只是差之毫厘,可在江湖人眼中,那便是天壤之别。 毕竟就算你这个天下第二再怎么厉害,上面还是有个人在压着你,而且要是换做别人倒还好,只要是你,一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惹来上面那个人的注意。 这个道理,就好比是原来那个世界的扑克牌。 你出二,人家拿着大王未必理你,可你要是敢出小王,人家就一定会用大王压住你。 会玩牌的常念叨一句话,二算主,小王不算主,说的就是天下第二的窘境。 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原来陈家老祖宗那所谓的天下第二,不过是他略带孩子气的自谦而已。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用江湖制约庙堂 如此一来,刘赫有了陈家老祖宗的支持,整座江湖上便再无一人能在武力上对自己构成威胁。 而且还有关键的一点,他说自己第二,便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这句话可不仅仅是说,陈家老祖宗是天下第一那么简单。 它背后的意思是,陈家老祖宗不仅是天下第一,而且相对于其他人来说,还有着绝对的优势。 这种优势,必然是被武评榜上的所有武人,乃至所有的江湖人认同的,没人敢说的那个“敢”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有了这种优势的震慑,对于收服武评榜上的武人,刘赫又有了很大的信心。那个用江湖来制约庙堂的构想,也再次成为了可能。 用江湖来制约庙堂,虽然听上去有些荒唐,但对于刘赫来说,却有几点好处。 一是虽说通读过这段历史,但对于一个生活在两千年之后的人来说,终究还是不能理解这个受儒家思想熏陶了三百多年的封建王朝。 与其和那些与自己思想格格不入的士大夫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倒不如和那些快意恩仇的江湖人打交道来的痛快,就算江湖同样有些摆不上台面的尔虞我诈,但一个说到底还是用拳头说话的地方,总好过那个下错一子,就会满盘皆输的庙堂。 二是在这个已经存在了数百年的封建帝制下,出身是极为关键的一点。虽说刘赫现在的身份已是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人可以企及的高度,但始终还是平民出身。就连他名义上的主公刘备,也只是自称中山靖王之后,其宗室身份,根本没有得到天下人的认同。 相比那个没有出身就难以站到最高点的庙堂,还是尚武的江湖,比较好控制,况且现在既得了武林盟主的头衔,又有陈家老祖宗在背后替自己撑腰,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如果不善加利用,实在是太过可惜。 第三,自从进入军营,大大小小的战役也经历了不少,每一次都是惊心动魄。 最大的感触,便是打架这件事,实在是比打仗靠谱的多。 打架,只需要搞定眼前的对手,根本不用那么多的废话。 但是打仗要考虑的事可就太多了,什么粮草啊,物资啊,后勤啊,补给啊,光是处理后方这点事,刘赫就有些吃不消了。 要是再加上前线指挥,那就更是刘赫的软肋,别说别的,就说那幅怎么看也看不懂的地图,只要多看上几眼,就会头疼不已,更何况他曾经亲眼看见韩义在指挥作战时,同时要拿着好几幅地图研究如何排兵布阵。 说起排兵布阵,刘赫就更是一窍不通了,当初在鬼见愁,若是没有诸葛亮出手相助,打死他他也走不出韩义摆下的那座大阵。 而且打架还有个好处,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赢的一方可以全身而退,输的一方呢,大不了就是一死,倒也落个痛快。 可打仗就不一样了,即使是赢了的一方,一样会死人,那种明明是得胜而归,却仍要看着同袍的尸体黯然神伤的滋味,可实在是不好受。 有了这三点考量,刘赫心中那个用江湖制约庙堂的想法,也就越来越强烈。 但这件事,却不能急于一时。 首先,陈家老祖宗将功力传给了自己一半,已是实力大减,想要恢复到鼎盛时期的功力,恐怕需要一定的时间,少了这个江湖上最大的靠山,刘赫的一切计划都很难得以实施。 再者,虽说是有这个想法,但从两者的实力来看,江湖始终不是庙堂的对手,想要将这个计划推行下去,首先需要在真正的战场上给予对方一击重创。 只有让对方吃到了苦头,从心底里真正的忌惮自己,局势才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否则一切都只能是空想,痴人说梦罢了。 纵观天下大局,曹操坐拥整个北方,挟天子以令诸侯,位极人臣,又手握重兵,正是如日中天之时。 这个时候和他讲条件,实在是有些自不量力。恐怕此时对于曹操来说,这天底下几乎没有人可以入他的眼。 所以该打的仗还是要打,该抢的地盘也还是要抢,只有真正形成三分天下的局面,才能有和曹操坐下来讲条件的资格。 而且在此之前,双方一定会有一场大战。 在这场战斗中,不仅要赢,而且要大胜,最好要把对方打到从此萎靡不振,再难以轻起动兵的念头,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然而想要打赢这场仗,又谈何容易? 想要将对手重创到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元气,更是难上加难。 恐怕仅此一役,就要耗费无数心血和人力财力,而想要下好这盘棋,这是最为关键的一步,何处落子,如何落子,何时落子,丝毫不能错,更是急不得。 带着这千思万绪,刘赫一行人总算是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那座江夏城。 距离江夏尚有百里之时,刘赫便让陈默先行一步,赶回江夏城送信。 刘赫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虑。 自己带着这么多金银珠宝不说,眼下曹操大军已经南下,离开江夏许久,刘赫并没有掌握第一手的情报,而且越是离自己的大本营江夏城越近,就越是危险,说不好走着走着一抬头,就会和那位处心积虑想要干掉自己的曹丞相撞个正着。 得到刘赫归来的消息,韩义马上率全体韩家军亲自出城迎接,直到江夏城外三十里处,终于是迎上了刘赫一行人。 看着韩家军悉数出城,刘赫不禁长出一口气。 至少这么看来,曹操的大军并没有兵临城下,否则作为江夏城中第一战力的韩家军,也不可能这样大张旗鼓的全体出动。 除了韩义之外,天机营的其他人也悉数到齐。 其实从离开江夏城那天算起,也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可此时看到天机营的兄弟们,却感觉已是许久未见,分外亲切。 一行人当即动身返回江夏城,一路上不住的嘘寒问暖,可刘赫却总觉得兄弟们在兴奋之余,好像有些忧愁之色,似乎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问之下,果然所有人都面色一沉,沉默不语。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囤粮危机 在刘赫的反复追问下,终于还是魏孝站出来,说出了实情。 自从刘赫走后,曹操即将南下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荆州。 得知要打仗了,百姓们一个个都是人心惶惶,但是有一群人,却好像巴不得曹操快点打过来,那就是江夏城的富商们。 打仗什么最重要?当然是粮食。 只要是被战火波及的州县,粮食的价格马上就会暴涨,江夏城的富商们早就看准了这个时机,在各自的粮仓之中囤积了大量的粮食。 他们这一囤粮,市场上几乎再没有新粮出售,而原有的那些存货,也在一夜之间被抢购一空。 一度江夏城的市面上,可以说是一粒粮食也看不见,百姓们每日拿着口袋站在卖粮食的店铺门口,就盼着那块今日售完的牌子能够早点摘下来。 作为仍是江夏城名义上的城主,一向爱民如子的刘琦及时站了出来,在他的斡旋之下,富商们决定给这位曾经的荆州大公子一个面子,拿出一点点粮食出售,缓解江夏城的危机。 可他们拿出来的粮食实在是太少了,每天粮食铺一开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卖完了。 他们越是如此,百姓们的哄抢欲望就越强烈。 第二天一开门,所有店铺排在前几个的人,便将这一天的份额全部买走,既然知道了粮食稀缺,谁不想多买些,以备不时之需呢? 无奈之下,刘琦只好再次出面调解,规定了每人的限额,可这样也只是稍微缓解了一下,但总体的供应量,还是不能满足江夏城百姓的需求。 看着曾经百姓安居乐业的江夏城,一下变成这个样子,刘琦不是没有动过开官仓的念头。 但思量许久,还是没能走出这一步。 一是现在是战时,曹操大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兵临城下,如果没有粮食,士兵饿着肚子就没办法打仗,这座江夏城恐怕一天也守不住。 二是他与刘赫早已有了约定,自从庞统将刘琮送回到他身边,这座江夏城其实已经是刘赫的了,城主不在,他又怎好擅自开仓放粮? 对于这件意想不到的囤粮事件,天机营众人本想在刘赫回来之间就将其解决,可无论是满脑子鬼点子的庞统,还是一肚子生意经的钱专,都是一筹莫展,始终没有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还真应了那句话,无奸不商。 这帮江夏城的富商们不仅趁战乱囤粮,而且还互相勾结,听说他们还早已经商定好了卖粮的时机和价钱。 如果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恐怕在他们卖粮的那天之前,江夏城的百姓早就饿死了。 这帮奸商对此还做了周密的安排,将所有的粮食全都藏到了秘密的地方,他们平日里的粮仓,一粒粮食都没有留下。 这么做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怕百姓没吃的,一哄而上,将他们的粮仓洗劫一空。 现在的情况下,拿这些奸商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言相劝,他们只当耳旁风。 若是动用武力,却又找不到他们藏粮食的地方,总不能因为人家自己有粮食不卖,而砍了他们的脑袋吧? 回到江夏城,刘赫一头就扎进了议事厅,可与众人商议了两三个时辰,仍是没有任何进展。 根据最新的情报看,不仅百姓的吃饭问题无法解决,就连军粮的供给,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现在江夏城周边,几乎再也收不上一粒粮食,而一旦和曹操开战,军粮马上就会吃紧。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已经梳洗整齐,又美美的睡上了一觉的花驰溜溜达达的来到了议事厅内。 长途跋涉,刘赫早已是困顿不堪,一见花驰进来,却是眼前一亮。 怎么说花家也是做酒坊生意的,只要酿酒,就离不开粮食,虽说花家一直是花老爷一手操持,可从小耳濡目染,说不定花驰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果然,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之后,花驰拍着胸脯,说这件事包在他的身上了,一定在十五天之内,让那帮人开仓卖粮。 刘赫斟酌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十五天,太长了,恐怕江夏城的百姓,坚持不了那么久。 花驰想了想,问道:“城中的军粮,还能坚持多久?” 这种事,作为曾经的江夏城主的刘琦最是清楚,“半年左右。” “这些军粮若是供应给城中的百姓,能应付多久?”花驰继续问道。 刘琦心中估算了一下,谨慎道:“一个月,应该没有问题。” 花驰闻言面露喜色,“好,那我只需要十天的时间就够了。” 刘赫站起身,缓缓走到花驰身边,笑道:“小花花,五天行不行?” 花驰同样笑脸相迎,“最少八天。” 刘赫面色一沉,“七天!” 花驰无奈的叹了口气,“成交。” 事不宜迟,花驰马上动身去准备,在众人散去后,刘赫却没有去休息,在简单的梳洗过后,便出了门。 囤粮之事,事关重大,虽然他对花驰很有信心,但在此之前,他还是想亲自去会一会那些江夏城中的富商老爷们。 这种事,自然不能带着秦女侠和陈默那样的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去,懂得察言观色,又能说会道的魏孝和钱专,自然是最佳的人选。 钱专领着刘赫来到了江夏城中最有名的一家茶楼,而魏孝则已先行一步,去请那些富商老爷们来喝茶。 茶楼的老板虽然不认识刘赫,但做了这迎来送往的生意这么多年,早就练就出了看人的本事,刘赫刚一进大门,老板就看出了这位衣着光鲜的年轻人,绝不是一般人。 “这位公子,里面请,二楼是我们的雅间,清净的很,风景也好。一楼这里,是散座,您要是喜欢热闹,想坐在这里也行。” 茶楼老板不亏是能说会道,他心里拿不准刘赫的身份,万一这位公子哥囊中羞涩,有他这几句话,即使是坐在一楼,也不会伤了面子。 “我家公子要上三楼,全包了。”钱专将一大锭银子,放到了茶楼老板的手中。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茶楼交涉 茶楼老板顿时眉开眼笑,看来今天真是遇到了贵人,出手如此的阔绰。 将刘赫和钱专引到三楼,茶楼老板不禁暗自琢磨着,也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什么人,别的不说,就瞧他身边那人的气度,这位公子的来头就一定小不了。 正想着,却见一行人鱼贯而入,直接上了三楼。 茶楼老板看傻了眼,连招呼都忘了打。 我的老天爷,这不就是江夏城中最有钱的那几位老爷么?怎么今天全来了? 这间茶楼虽说是江夏城中最好的,可这帮有钱老爷,茶楼老板还是第一次见他们来光顾。 真正的有钱人,别说饮茶和酒宴了,就是歌舞表演,都会在自家的豪宅中进行,谁会来你这种小地方? 茶楼老板回过神来,急忙叫人泡了一壶最好的茶,并且亲自送上了三楼。 这种结交有钱人的机会,那可是千载难逢,茶楼老板低着头,将脚步放到最轻,小心翼翼的端着那壶上好香茶,走到了桌旁。 他偷偷抬眼观瞧,却没想那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竟然坐在了上手的主位,而那些在江夏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富商老爷们,却是客客气气的坐在了下手。 “我今天只想问你们一句话,你们的粮食,到底卖不卖。” 茶楼老板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个公子哥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可没想到,那些平日里从不拿正眼看人的老爷们,却是一个个笑脸相迎。 “卖,当然卖,俺们是生意人,哪有囤积货物不卖的道理,您说是不是,刘先生?” 刘赫笑着望向说话之人,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眼前这个仙风道骨,一口浓郁荆州口音的老者,正是当日在襄阳城内,骂自己是疯子的那个张老爷。 “呦,这不是张老爷么?多日不见,不知道您最近还有没有自己亲自上街去打醋的雅兴啊?” 张老爷淡淡一笑,似乎早就认出了刘赫,却故意没有提起。 “不行了,不行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要不是刘先生有请,俺这把老骨头,已经好几日没出过门了。” 刘赫故作关切的问道:“既然如此,张老爷不在襄阳城住着,来江夏城做什么呀?” 刘赫这个问题,显然是明知故问,谁都知道,如今襄阳城已经落在了曹操的手里,曹操向来对富人打压极为严重,留在襄阳城,还能有他们这些奸商的好? 况且眼下江夏城有如此大好的商机,他张老爷又怎么肯放过这个机会,不来分一杯羹? “这不是知道江夏城缺粮食么?俺虽然已经半截子进黄土了,可也得替百姓做点事,您说是不是?”张老爷一脸的大义凛然。 他这种大言不惭的言辞,让刘赫还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奸商果然是奸商,明明是已经摆在台面上的贪婪,却仍能说的如此义正言辞,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茶楼老板在一旁听得入迷,已经忘了上茶,一下安静下来,这才有所察觉,急忙上前,将茶具一一摆放好。 按照规矩,这第一次上茶,应该替客人将茶斟上。 茶楼老板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今天这斟茶的手,却一直抖个不停。 茶楼老板的这番举动,倒给了刘赫一个打破僵局的机会,他顺势接过茶楼老板手中的茶壶,站起身走到众人身边,一个一个的替这帮富商老爷们将茶倒上,这才重新回到座位上。 刘赫将茶壶递到茶楼老板的手中,笑着示意他再去续些水来,等茶楼老板下了楼,刘赫这才继续说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粮食在你们手里,卖不卖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你们也知道,马上就要打仗了。军中的存粮不足,到时候这座江夏城守不住,诸位在城里的买卖也会受到牵连,我想这个道理就算我不说,你们心中也应该早有盘算。你们这次囤粮,我想至少也够江夏城百姓吃上一年的,我现在只需要诸位从中拿出不到一成,江夏守军就能再多坚持半年,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啊?” 始终沉默不语,一脸事不关己表情的几位老爷闻言,顿时眉开眼笑。 他们这次囤粮,其实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他们最怕的有两点,一是那位江夏城主强行征收他们手里的粮食,还有就是江夏城的守军跟他们来混的,直接明抢。 而刘赫刚刚的这一番话,不仅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们,不会强迫他们卖粮,而且还开出了一个条件,只要满足这个条件,那么江夏守军也不会再打那些粮食的主意。 这可真是正中他们的下怀,几人甚至没有商议,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番眼神交流之后,就一口答应下来。 刘赫的本意,其实并没有想白拿他们的粮食,而是按市场价格付钱。 可这帮奸商却异口同声的说,支援江夏守军义不容辞,死活也不要刘赫的银子。 既然如此,刘赫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欣然接受了这份所谓的好意。 等茶楼老板续好了水,再次来到三楼的时候,已是一片融洽。 “刘先生,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日落之前,您要的粮食俺们会派人直接送到军营里。”张老爷一抱拳,说道。 看来这帮人比刘赫还要着急,生怕刘赫反悔似的。 茶楼老板下了楼,不住的啧啧感叹,也不知道这位公子哥到底是什么人,只是给那帮老爷倒了一次茶,就好像敲定了所有的事情。 片刻之后,以张老爷为首的富商们一起下了楼,看上去十分满意今天的结果,笑着寒暄了几句,便各自离去了。 没过多久,那个年纪轻轻的公子哥也从三楼下来了,茶楼老板刚想上前招呼一下,却又收回了步子。 他记起别人跟他讲过,据说黑帮之中,好像就有这个斟茶的规矩,听说只要喝了那杯黑帮大佬亲手斟的茶,什么要求都得答应人家。 他抬眼望去,那个年轻公子哥正和身边那人说着什么,还不时坏坏一笑,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邪气。 茶楼老板想了想,也罢,就算生意不做,这种人,也还是少招惹的好。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富家少爷 这帮奸商倒真是雷厉风行,仅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那批粮食就已送到了军营。 刘赫亲自去检查了一下,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批粮食不仅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还是今年的新粮。 不管怎样,至少现在军粮的问题是解决了。 从军营里出来,刘赫一路都在沾沾自喜,一回到住处,却正好迎面撞上了正要出门的花驰。 闻听军粮又增加了一倍,花驰更是喜出望外,对刘赫说,只要五日,五日之内一定搞定此事。 说完,花驰就神色匆匆的走了。 望着花驰的背影,刘赫不禁有些好奇,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那帮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奸商,主动开仓放粮。 第二天一早,江夏城的大街小巷之中,突然流传起一桩趣闻。 有位富家少爷,昨晚包下了江夏城内最有名的醉红楼,而且将大门敞开,不管是谁,只要叫上他一声公子,便可进醉红楼随意玩耍,吃的喝的玩的,全算在那位富家少爷的账上。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像这种纨绔子弟花天酒地的消息在江夏城内自然是不胫而走,坊间甚至有传闻,这位富家公子他爹,是位富可敌国的巨贾,否则怎么会做出这种一掷千金的举动来? 要知道,醉红楼那是什么地方?作为江夏城中最有名的勾栏之地,不管你进门的时候兜里带着多少银子,都能让你一个大子也不剩的出来。 有多少大族子弟为了打肿脸充胖子,第二天被醉红楼的恶仆扒光了衣服扔了出来。 可那位富家少爷一大早从醉红楼出来的时候,不仅钱袋子里仍是鼓鼓囊囊的,而且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又呼朋唤友的拉了一大票人,去江夏城最好的馆子燕阑楼去喝早茶了。 像这样出手阔绰的人,自然有一大群人围在身边。这位富家少爷还真是大方,到了燕阑楼,又是直接包场,只要跟他一起来的人,吃的东西又全都算在他账上。 一来二去,所有人都想跟他套套近乎,而他呢,倒也算得上是平易近人,一点架子没有,还真跟那些第一次见面,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聊开了。 聊着聊着,就聊到他这次来江夏城的目的。 据说这位富家少爷此次来江夏,是他老爹让他来做生意的,只是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干点什么好。 有好事的人就跟他说,江夏城现在卖的最好的就是粮食。 这本是句玩笑话,谁都知道现在江夏城所有的粮食都掌握在那几个奸商的手里,可没想到那个富家少爷一听,立马一拍大腿,跑到街上就买下了一间铺面,说是要开家粮食铺。 这铺面是挺大,可粮食哪来啊? 江夏城周边的粮食,早就让人收购一空了,就算你再有钱,也没有地方买去。 本来这帮人都以为这位富家少爷是个一拍脑门就什么都敢干的败家子,却没想到,仅仅过了半日的功夫,一车又一车的粮食,便接连不断的运进了这家新开的粮食铺。 江夏城的百姓一下就沸腾了,全都跑到这家全城唯一全天供应粮食的地方去排队。 一开始百姓们还心存顾虑,也不知道这家的粮食会贵成什么样子,没想到,这位富家少爷还真是仁义,一点没有要坐地起价的意思,并且放出话来,以前多少钱,现在还多少钱。 这下百姓们才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心,那位富家少爷的名声,也瞬间水涨船高,甚至到了能和那位江夏城主刘大公子比肩的地步。 百姓们虽然开心,可是有些人却坐不住了。 以张老爷为首的富商老爷们,看着这个毛还没长全的小王八蛋就这样坏了自己的好事,一个个恨得牙根直痒痒。 可转念一想,你这不才只卖了一天么?我就不信你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每天都运来这么多粮食,能够整个江夏城里的百姓吃的。 然而这个小王八蛋的本事还真就这么大,第二天一早,又有一批粮食送到,而且比第一天的还要多。 这下张老爷几个可坐不住了,急忙在燕阑楼摆下一桌酒席,想请那位富家少爷赴宴。 可没想到,那位富家少爷就在自家的店铺门口,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将请帖扔到了火盆里,并且放出话来,说死也不跟这帮发战乱财的家伙同流合污。 百姓们一听,那可真是大快人心,群情激奋的表示,从今往后,再也不光顾那帮奸商的店铺,哪怕是他们卖的比公子您这里便宜,也绝不再踏进他们的店铺一步。 那位富家少爷看来也是个性情中人,随即也慷慨激昂的表示,一定比别家卖的都便宜。 奸商们想试探一下,第二天偷偷的也开始卖起了粮食,而且比富家少爷卖的还要便宜,可没想到,平日里那帮买什么东西都要货比三家的百姓们,真的一个也不来上门。 而且不仅如此,那位富家少爷在得知了别家的价格之后,当即大笔一挥,降价! 奸商们咬了咬牙,好,你跟我玩这套,我就跟你玩到底! 结果上午还是三十文一斤的粮食,经过双方的一再降价,到了下午,已经是十文钱一斤了。 奸商们这下全傻了眼,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江夏周边什么行情他们最清楚不过,这个价格,别说赚钱了,连进价都不够,这么卖下去,这小子还不得赔个底朝天? 结果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这一次竟然是百姓们主动要求,仍是按三十文一斤的价格给钱。 奸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买家主动要求加价的。 百姓们却仍是不依不饶,痛骂奸商们的无耻,还跟那位富家少爷说,那帮奸商就算标价标的再低,他们也不会去光顾的,可你不一样,你这么卖,就赔了。 这番话把那位富家少爷感动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本来他也怕他爹责骂,可又不愿看到百姓受苦,还不住的感谢所有人,就差给自己的这帮衣食父母跪下来磕一个了。 奸商们看在眼里,顿时了然。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危机解除 没想到一辈子玩鹰,最后却被鹰啄了眼。 这小子简直就是一个扮猪吃虎的高手啊,这收买人心的手段,比他们这帮人可不知道要高明了多少倍。 既然看出了这位富家少爷的过人手腕,这群大半生都打着算盘过来的富商老爷们,也知道自己这回,可是真的栽了。 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是从哪买来的粮食,竟然源源不绝的一车又一车的送到了江夏城,他们想去派人打探,却不料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刘琦突然下令,曹操大军将至,全城实行宵禁。 这下可好了,他们的人白天在城外不停的转,却一点蛛丝马迹也没发现,等到了第二天一早,运粮的马车仍是赶在开城门的时候,第一时间就驶进了江夏城。 等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情况仍是如此,由于前几天的供给充足,家家户户都已备好了存粮,今天百姓购买的数量也明显减少。 奸商们看到这一幕,就知道是彻底没有挣扎的可能了。 如果那小子坚持不下去,他们就还有机会,可眼下百姓对粮食的需求,已经不像前几日那么强烈,他们的那些囤粮这会就是卖的再便宜,恐怕也没有人会买了。 更何况,只要那小子的店铺一天有粮食卖,这些百姓就绝不会来光顾他们的店铺。 这真可谓是山穷水尽,没了一丝退路。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个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口口声声说绝不和他们同流合污的富家少爷,却主动找上门来,还笑着提了一个他们虽然十分不情愿,却似乎又是眼下唯一选择的提议。 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他们手中所有的囤粮。 眼见自己精心策划的发财计划付诸东流,几位富商老爷仰天长叹,也罢,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了。 于是一车又一车的粮食,再次运进了江夏城,运往了富家少爷的粮仓。 有眼尖的百姓认出了拉粮食的车,呦,这不是那几位老爷家的马车么? 消息很快四下流传开来,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那位菩萨心肠的公子,总算是替咱们出了这一口恶气。 几位富商老爷沉着个脸,一边听着百姓们的冷嘲热讽,一边看着自家伙计将那些辛辛苦苦搜集来的粮食装进那个小王八蛋的粮仓里,这下不仅是赔了钱,人也算是丢大了。 最可气的是,那个小王八蛋当着百姓的面,又装出那副老实憨厚的模样,一个劲的在那傻笑。等粮食都卸完了之后,还客气的施了一礼,大声的说了几句多谢。 几位老爷面色铁青,纷纷在心里咒骂,那这小子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老爷们如此的咬牙切齿,自然是有他们的理由。 那位富家少爷看似客气的一礼,却是刻意背对着其他人,一脸略带嘲讽的玩味笑容。 江夏城的这场危机,就在这峰回路转的一番波折之后,总算是彻底解除了。 百姓们没有了饿肚子的烦恼,便更加对那位富家公子大加赞赏,有好事之人,已经开始四处打探那位公子哥的来历,听说还有几家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已经是芳心暗许了。 夜幕笼罩下的江夏城,格外的肃静。 由于宵禁,刚刚到了掌灯时分,大街上除了几个巡查的兵丁,已是空无一人。 那位富家公子在铺子中忙活了一天,终于放下了账本和算盘,起身伸了个懒腰。 想起今天的进项,几乎可以顶上在三仙镇时半个月,花驰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他回头对店里的伙计吩咐了几句,接着哼着小曲,溜溜达达的去赴宴了。 摆下这桌酒席的,自然是要为花驰庆功的刘赫。 分宾主落座,刘赫二话不说,先替花驰满上了一杯。 没想到短短五天的时间,花驰不仅化解了这场危机,还反过来狠狠的宰了那帮奸商一笔。 花驰的这次表现,一下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而他的整个计划,也可以说几乎是天衣无缝,让人拍案叫绝。 他先故意去醉红楼一掷千金,其实有两个目的。 一是这种纨绔子弟去勾阑之所花天酒地的传闻,最是百姓们喜闻乐见的事情,也是他们茶余饭后最喜欢的谈资,想要将全城百姓的注意力快速的吸引过来,这是最立竿见影的方法。 二是提前给那帮奸商一个信号,他花少爷是真有钱。大家世族出身的读书人,最看不上的就是醉红楼这种地方,更看不上流连勾阑之地的那些有钱家的少爷。 可殊不知,有钱家的少爷若是有心读书,一样可以做到饱读诗书,通晓古今。 但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就算你是大家世族出身,想在醉红楼这种地方玩出花样来,却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得到的,甚至比所谓的饱读诗书,还要难上一点。 这其中的玄妙,就在于读书是个静下心来就能干的事情,而逛窑子可就不一样了,从一进门的龟公,再到老鸨子,想要登堂入室进姑娘的闺房,那可是方方面面都要打点到位的。 这其中待人接物的讲究,更是多了去了。 想要在醉红楼这样的地方玩的尽兴,还能像我们的花大公子这样玩出花来,那可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就能做到,少说也得先交上个几千两的学费才行。 那几位富商老爷的家中,谁没有几个像花公子这样的败家儿子? 所以通过醉红楼那一番的大手笔,他们一眼就看出,这位花公子不仅有钱,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富家子弟。 既然确信了花驰的富家子弟身份,那么后面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花驰那一车车源源不绝运进江夏城的粮食,其实就是江夏城官仓的存粮,只不过有了前面的铺垫,那帮奸商便信以为真,以为花驰是神通广大,利用家中的人脉买到了这批粮食。 每天晚上,花驰都让人将所有的余粮偷偷装车,运出城去,等天一亮,再大张旗鼓的运回来。 不知底细的人一看,便有了这家铺子的粮食十分充足的错觉,其实粮仓里真正的存粮,最多也只够坚持十几天的。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联军成立 没想到刘赫误打误撞,从那批奸商的手里又要来了一部分粮食,所以花驰也可以将这出戏演的更真,结果,那几个奸商还真就上钩了。 不过,那几个老奸巨猾的奸商可不是好对付,一见势头不对,马上派人四处打探花驰这批粮食的来历。 一旦让他们发现这批粮食不过是晚上偷偷运出城的官粮,那整个计划就算是泡汤了,于是便有了后来的宵禁。 实行了宵禁,就等于切断了他们夜晚的眼线,白天你就算再怎么找,也是白费力气。 到了晚上,宵禁之后,那些粮食便可以放心的运出城,等天一亮,城门一开,又可以运回来。 至于收买人心的那一段,其实只是花驰无心插柳的结果。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百姓们的反应如此强烈,竟然真的从此不再去光顾那几个奸商的店铺。 花驰看出了其中的机会,当机立断的提出收购他们手里的粮食。 而给出的价格么,只有十文钱一斤,相比进价,几乎是没有什么赚头,若是再加上人工、运费和压货的利息钱,这些奸商还亏了不少。 得到了这批粮食,花驰马上将原来官粮如数补齐,而且还从这批粮食中拿出一部分,一起放进了官仓之中。 现在江夏城的官仓里,已经是装了个满满当当,至少能维持一年半,就算是曹操大军围城也不怕。 从奸商手中买下这批粮食的本金,都是花驰自己出的,余下的那部分,自然也归花驰所有。 “要是我爹来了江夏,知道我拿家里的钱全换了这些粮食,还不知道怎么骂我呢。”花驰憨厚一笑,举起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 经过刘赫的介绍,大家已经知道了花驰不胜酒力,所以对于花驰这种浅尝即止的喝法,大口喝酒惯了的天机营众人也就一笑置之。 钱专站起身,又向花驰敬了一杯,“花兄弟太过自谦了,你可是让我大开眼界,你这次低价收购,再转手卖出,一定可以大赚一笔,花老爷若是知道这件事,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花驰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脸上已是笑开了花,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之情。 又是一番交杯换盏之后,魏孝对刘赫说道:“头儿,现在粮草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眼看就要开战,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刘赫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笑着看向那个眼睛始终没离开自己身后的春霜和秋露的小黑胖子。 小黑胖子正看得起劲,却发觉一屋子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正了正衣襟,故作镇定道:“这座江夏城,不能要了。” 正在众人惊愕之时,却听刘赫朗声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众人更是震惊,好端端的一个江夏城,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刘赫对着小黑胖子使了一个眼色,小黑胖子一见,便向众人解释起来。 江夏城虽然富庶,眼下又是粮草充足,深得民心,但江夏城地处荆州东北部的地理位置,却决定了这里终究不能成为久留之地。 北有曹操虎视眈眈,东有孙权伺机而动,在这种天下局势瞬息万变的乱世,地处三方势力交界处的江夏城,时刻都有被战火吞没的危险。 眼下唯一的选择,就是在南方寻觅一处更利于休养生息的地方,远离战乱之地。 最好的局面,就是将江夏城当做顺水人情送给孙权,利用江东的力量去抵御曹操的进攻,而我方就可以在这道屏障之后,慢慢壮大自身的实力。 众人听完庞统的解释之后,不住的点头,只是有一点,谁又能保证这次一定能击败曹操呢? 刘赫看出了众人的疑虑,起身说道:“我敢断言,此战曹操必败。” 他笑着指了指唯一一个听到他这番话没有表示出惊讶的庞统,“我一直没跟你们介绍,这一位就是与诸葛军师齐名,大名鼎鼎的凤雏先生。他曾在不久前定下一计,此计一旦成功,曹操此次南下,必会无功而返。” 第一次听说庞统身份的众人大喜,没想到眼前这位其貌不扬之人,竟有如此大的来头。 庞统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恢复了他的高人身份,他淡淡一笑,对众人点头示意,并且说了一句更加惊人的话。 “天机先生刚刚说的,有些小小的瑕疵,我来更正一下。我定下的计谋,不存在什么一旦成功之说,而是一定成功。” 这话要是换做是得知庞统身份之前听到,众人一定会嗤之以鼻。 可在得知这位是与卧龙先生齐名的高人之后,没人觉得庞统这番话有一丝一毫的狂妄之嫌。 春霜和秋露在一旁都听傻了,没想到那个平日里邋里邋遢,又馋又懒的铁蛋,竟然是如此厉害的人物。 庞统故作淡定的看向她们二人,礼貌的一笑,可在两个小姑娘的眼里,还是原来那副不着调的样子。 呸!什么凤雏先生,这不就是那个色咪咪的铁蛋么? 望着扭过头去再不肯多看自己一眼的春霜和秋露,小黑胖子一脸的黯然神伤。 转眼已是入冬时节,从诸葛亮出使江东算起,已经过了三个月。 在这段时间里,刘赫一方面让韩义在城中招募并训练军队,另一方面则和庞统商议今后的计划。 诸葛亮终于寄来书信,信上说明,与孙权的联盟已经确立,并恳请派遣军队与东吴合兵一处,共同对抗曹操。 刘赫当即派遣关羽、张飞各领精兵三千,前往支援,除此之外,还让关羽、张飞到达合兵地点之后,马上让赵云火速返回江夏。 对于刘赫的这次调度,诸葛亮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十五日之后,赵云快马加鞭,赶回了江夏城。 一见赵云回来,刘赫大喜,可他却没有大摆筵席,替赵云接风,而是命其回府休息。 第二日天还未亮,刘赫便给赵云下了一道密令,接着带上天机营所有人,以及韩义所统领的韩家军,趁着百姓们还在熟睡,悄然离开了江夏城。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关字帅旗 建安十三年的冬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天下。 号称大军八十三万,如日中天的曹操,在赤壁被孙权、刘备的联军击败。 曹军数百只战船顷刻之间被付之一炬,士兵更是死伤过半。 东吴大都督周瑜派兵一路掩杀,曹军节节败退,已是溃不成军。 曹操在亲信的拼死护卫之下,才总算是侥幸杀出重围。 刚刚摆脱了周瑜追击的他,终于是可以暂时停下来喘一口气。 他看着眼前那块写着华容道的界碑,不禁一声长叹。 回首望去,道路已是泥泞不堪,为了逃命,他下令老弱残兵背负杂草铺在地上,才让后军勉强通过。 可那些老弱残兵在开辟了一条道路的同时,由于被忙于逃命的骑军践踏,大多数都已陷入泥泞中惨死。 号称是八十三万的南征大军,实际上也有二十几万人,可眼下尚在自己身边的士卒,却只剩下这区区的几千人。 他坐在路旁的一块大石上,心中愤懑不已。 北方人不善水战,此次南下,只能依靠荆州水军的势力,来突破长江天堑。 然而荆州水军刚刚投降不久,人心还未完全归附,曹军刚一出现败势,荆州水军马上第一时间作鸟兽散。 除了那支貌合神离的荆州水军,曹军之中,还因为水土不服而产生了一种极为可怕的瘟疫。 他本想速战速决,试图将瘟疫所带来的兵力及士气损失降到最低,却是事与愿违。 这种瘟疫传播速度之快,是他始料未及的。 然而最让他耿耿于怀的,便是自己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中计。 先是周瑜利用蒋干盗书设下的反间计,让他错杀了蔡瑁和张允,这两人几乎可以说是他手下仅有的两名有着指挥水军经验的将领。 接着便是庞统的连环计,使得自己将所有战船全部用铁链连在一起,亲手为对方的火攻铺平了道路。 最后便是黄盖的苦肉计,也正是那只熊熊燃烧的小舟,将自己的数百艘战船焚烧殆尽,同时也让他平定南方的计划灰飞烟灭。 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在那把大火之后变得可笑,而更可笑的是,眼下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卷土重来,而是如何活着逃回去。 他看了看身边已经是困顿不堪的士卒,就连继续走下去都很吃力,而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将领,也同样是人困马乏,就连作为自己贴身近卫,人称虎痴的许褚,此时也是难得一见的疲态。 若是此时再有追兵杀到…… 一片喊杀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面对那支从一侧杀出的伏兵,他苦笑了一下,看来是天要亡我。 他抬起头,看着那面在风中扬起的关字帅旗,似乎又看到了一丝逃出生天的希望。 关云长,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名字。 当年汜水关下,敌将华雄先杀济北相鲍信之弟鲍忠、孙坚部将祖茂,再斩袁术部将俞涉和韩馥手下上将潘凤。 一时间十八路诸侯帐下再无一人敢上前应战,这时关羽站了出来,所有人都对那个籍籍无名的红脸汉子嗤之以鼻,只有他默默的温上了一杯酒,为其壮行。 关羽只字未言,只是对他抱了抱拳,接着便撩开帐帘,走了出去。 其实那时他和其他人想的一样,都知道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而那杯酒,也只是敬一个明知九死一生却仍是挺身而出的壮士而已。 然而片刻之后,关羽便提着华雄的首级回来了。 他惊喜之余,再次将那杯酒送到关羽面前,这一次关羽没有拒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从关羽手中接过那个空酒杯,尚有余温。 从此,那份余温便一直留在了他的心底。 虎牢关下,三英战吕布,他站在远处观战,心里却为他捏了一把汗。 屯土山之围,前去劝说关羽投降的张辽带回了三个条件,他一口答应下来。 只要能将关羽留下,莫说约三事,就是三十事又有何妨? 从此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送去金银珠宝,关羽不肯收,再送去绫罗绸缎,关羽仍是不肯收,直到送去名马赤兔,关羽才终于收下。 他心中大喜,哪怕只是这点点滴滴的回应。 然而这一切,终究不能阻止关羽离他而去。 白马之战,袁绍手下颜良、文丑两员名将,让他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他本不想派关羽出阵,因为他知道,一旦给了这个报恩的机会,便会失去最后留住关羽的机会。 可是战局紧迫,他不得不做出那个艰难的决定。 先斩颜良再诛文丑,仍是那把青龙偃月刀,刀落之处,从此河北再无名将。 可那一刀落下,似乎他们两人的缘分,也就尽了。 过五关斩六将,关羽千里走单骑。 他明知道那些人都是手下人暗地里派去想拦住关羽的,他却装作不知。 总有人好言相劝,不该对一个降将如此宽容。 他却偏要送关羽一世的威名,故意让天下人都知道,就是你们口中这个所谓的降将,连我曹孟德设下的重重关卡,都无法将其困住。 这件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的事,却成了他在关羽身上做的所有事情之中,唯一成功的一次。 可为何像关云长那样的盖世英雄,却偏偏要委身于一个贩履织席之辈! 这一刻,看着那面关字帅旗,他已分不清自己当年的那份执着是对关羽的爱,还是对刘备的恨。 他点齐兵马,列好阵势,关羽要战,那便战。 最终死于关羽之手,也许是他这辈子最好的结局。 关羽横刀立马,冷眼相向,始终不发一言。 他拍马走上前去,两人近在咫尺,关羽却目光一转,看向远处,不再多看他一眼。 他脑中一片空白,似乎是忘了去勒紧手中的马缰绳,任由胯下的那匹名驹一直向前缓缓而去。 两人擦肩而过,他无意间看向那柄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的青龙偃月刀。 纹丝未动。 他长叹一声,似乎这一刻的伤感,比输掉那场决定未来天下格局的大战还要难以释怀。 关羽终究逃不过那份所谓的忠义带来的良心上的负累,就像他终究逃不过当年的那份执着一样。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最后的伏兵 他策马缓缓而行,身后的士卒仍是低着头,迈着艰难的步子在泥泞的道路中前行。 刚刚逃过一劫,让这些士卒求生的欲望更加强烈,虽然他们并不知道那个手持大刀的敌方将军为何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但毕竟只要走出脚下的这座泥潭,回许昌的路便是一马平川。 可当这群士卒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即将离开华容道的时候,前方山脚处一支横在路中央的敌军的出现,让他们刚刚看到的一点点希望再次破灭。 “曹丞相,还能一战否?”刘赫坐在马上,笑着望向那位已是狼狈不堪的乱世奸雄。 在刚才与关羽无声的擦肩而过之后,不知为何,曹操反倒释然了许多,面对眼前这支注定会取自己性命的敌军,却有一种心如止水的感觉。 他笑着摇了摇头,大大方方的说道:“今日恐怕难逃先生布下的这天罗地网。” 刘赫笑而不语。 曹操转头看了看那些已是满脸惊惧,却仍是紧握手中的兵器,准备殊死一战的士卒,待他再回过头,已是一脸的落寞。 他催马上前,一抱拳,轻声道:“先生可否放他们回许昌?” 刘赫没有丝毫犹豫,冲身后的韩义一摆手,韩义一声令下,数百重甲铁骑瞬间让开一条路。 曹操再次抱拳行礼道:“先生仁义,曹某在此谢过了。” 他转过头,朗声道:“全军听令,速速返回许昌。” 曹军闻言全都浮现出兴奋之色,可看到曹操脸上那副毅然决然的表情,他们马上便明白自己活下来的代价是什么。 见全军上下无一人肯迈出一步,曹操怒道:“违令者,斩!” 许褚大步走上前来,单膝跪地,苦劝道:“主公,拼死一战,未必不能逃出生天啊!” 曹操望着身后的败兵残部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还拿什么去拼死一战呢? “许褚将军若是有心,可以随曹丞相一起留下。”刘赫仍是一脸轻松的说道。 许褚猛地站起身,咬牙切齿道:“这个不用你说,我自当与主公同生共死!今日就算拼死一战,我也要……” “仲康!”曹操大声呵斥道,可望着许褚那异常坚毅神情,他的语调又轻柔了许多,“仲康,你想留下便留下,但他们……还是让他们走吧。” 许褚默然许久,长叹一声,朝身后的士卒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火速离开。 见仍是没人动,许褚转过身,怒道:“你们聋了么?敢违抗军令不成?” 他举起手中的大刀,一刀向站在最前的一名校尉砍去。曹军向来奖惩严明,而作为曹操贴身侍卫的许褚,更是对于违反军令者从不手软。 可就是那个为了维护主公的权威对属下从不姑息的虎痴将军,在看到那名校尉脸上坚毅无比的表情之时,大刀却停在了半空,始终没能落下。 又是一阵沉默,许褚终于放下了大刀,轻声道:“你们先走,我会保着主公追上你们的。” 虽然这些士卒不久之前刚刚经历了一场极为惨烈的生死之战,但这个时候仍能留在曹操身边的,全都是极为忠诚之人。 那名站在最前的校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我等愿誓死追随主公,绝不做那苟且偷生之事。” 许褚上前一把将那名校尉扶起,“你若想报答主公,就带他们走,才算是没有辜负了主公的一片苦心。” 校尉如坠冰窖,他看了看始终背向自己的曹操,一咬牙,第一个带队向前走去。 士卒们一个接一个的跟在队伍的后面,从阵列森严的韩家军之中穿行而过,他们并没有对对方手里的墨刀有丝毫的畏惧,只是脸上全都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失落。 转过眼前的山脚,就算离开了华容道的地界,而在他们面前的,将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这片平原的尽头,便是那座皇城,许昌。 士卒们回过头,看向那个始终不肯多看他们一眼的男人。 一群七尺男儿,最终抹着眼泪,转过最后一个山脚,消失在视线之内。 曹操终于肯收回仰望天空的空洞视线,向已是无人的山脚处望了一眼,接着正了正衣衫,昂首阔步走到刘赫面前,朗声道:“先生,动手吧。” 刘赫翻身下马,来到曹操面前,笑道:“咱们先聊几句?” 许褚闻言大怒,一刀向刘赫砍来,“你要杀便杀,却不能羞辱我家主公!” 刘赫望着那把迎头砍下的大刀,没有一丝的慌乱,反而是轻松的一笑。 他并没有急着躲避,等大刀落到离头顶只有寸许,这才微微的一侧身,十分轻松的躲开了许褚这势大力沉的一刀。 在许褚的全力之下,大刀深深的嵌入了地面,碎石飞起无数,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刘赫举起一手,在身前轻轻弹了几下,便将几块碎石弹开。 而他面前的曹操,任由碎石在脸上划出数道血痕,却始终纹丝未动。 许褚见曹操受伤,心中更是急躁,刚想将大刀从地上拔出来,却被刘赫一手将大刀按住。 许褚大吃一惊,眼前这位在印象里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躲过他刚才那一刀已是让人难以置信,而更加匪夷所思的是,自己数次尝试,竟不能拔起大刀分毫。 “许褚将军,说了只是聊聊天,何必动刀动枪的呢?” 刘赫左手仍是死死的按住大刀不放,同时右手向前一探,搭在了许褚的肩上。 许褚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道在自己肩膀上用力的一推,接着整个人就向后滑行出数步。 他在站定之后并没有急着再次出手,这倒不是他对刘赫有所畏惧,只是刚刚在他肩上的那一掌,对方明显是有所保留,似乎是在表示并无恶意。 这种武人过招时微妙的情绪波动,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体察到,而此刻的许褚却是进退两难。 作为一个习武之人,他明明感到刘赫的些许善意。 可作为一个随主公南征北战的将军,他又怎能相信敌人会在这种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放过这个一举消灭对手的大好机会?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杀的条件 就在许褚犹豫不决之时,却见曹操冲他摆了摆手。 见到曹操此举,刘赫淡淡一笑,将地上的那柄大刀拔起,走到许褚面前,双手奉还。 许褚迟疑了一下,还是双手将刀接了过来。 刘赫回到曹操身边,指了指道路旁一条崎岖的小路,笑着说道:“咱们便走便说?” 华容道一面是高山,另一面是险滩,而这条悠长的小路,竟然在高山与险滩之间,另辟蹊径。 两人在半山腰缓缓而行,山脚下,是一路跟随的韩家军和忧心忡忡的许褚。 一路无话,最终还是曹操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先生有什么话,大可明言,曹某兵败于此,败军之将,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刘赫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这场看谁能沉得住气的比试,看来是自己赢了。 “这场仗打输了,恐怕你只能称王,无法称帝了。”刘赫平静的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坐在了小路旁的一块大石上,还对曹操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曹操也没有推辞,大方的坐在刘赫的身边,“不瞒先生说,我曹操这辈子,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 刘赫笑道:“不想当皇帝?难道是为了天下苍生么?” 曹操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大话,我不敢说,可我想先生应该能够理解,到了我这个份上,如果不想当皇帝,又不想庸庸碌碌,那多少也会想做点事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也好,是为了青史留名也罢,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总想试着去改变点什么。” 刘赫有些意外,这位被后世称作乱世枭雄的男人,说话竟如此坦诚,甚至透着几分实在。 “你想改变什么?”刘赫问道。 曹操望着远处,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站在那座许昌城的城头,一眼望去,一片繁华。我经常在想,这到底是汉家王朝的希望呢,还是最后的垂死挣扎。直到有一天,正巧一队迎亲的队伍锣鼓喧天的从城头下经过,我看了许久,发现那些百姓的脸上,无一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那一刻,我才明白,这天下不是他汉家的,更不是我曹孟德的,而是这些百姓的。先生可知,自从黄巾之乱后,天下的户数减少了多少?” 具体的数字刘赫不得而知,但他知道,三国时期,是中国历史上人口减少的最为严重的历史时期,人们的平均寿命,更是低到了不到三十岁的可怕地步。 而位极人臣的曹操,身处许昌城,更是对天下户籍的情况了如指掌,面对曹操的提问,刘赫试着猜测道:“减少了一半?” 曹操摇了摇头,轻声道:“十剩其三。” 刘赫皱了皱眉,“即使是这样,这仗你还要打么?” 曹操叹了口气,“正因为如此,这仗才必须要打。先生可记得董卓入京?董卓之后,又有李傕郭汜,这些人把持朝政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使得天下大乱,各地诸侯四起。汉室王朝,受累于宦官与外戚的权力之争,已是几乎失去了皇室的威严,再加上董卓这帮人这么一闹,如今剩下的,只有血脉正统这一项了。世人都说我挟天子以令诸侯,可笑啊,这天下谁还会听那个汉家天子的话呢?如果真是那样,我今日何尝会有这一败?” 曹操站起身,走到小路边上,背手而立,“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借着汉家最后的这一点气运,将各路诸侯平定,哪怕是要付出一点代价,也必须要这么做。如果放任不管,一旦进入拉锯局面,那么这个国家的国力,都将会被消耗殆尽,到那时候,受苦的仍是百姓。” 曹操猛地转过身,激动道:“请问先生,这个仗,是不是该打?” 刘赫沉默许久,突然放声大笑,“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人把不该做的事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 曹操疑惑道:“先生这是何意?” 刘赫站起身,走到曹操身边,与其并肩而立,“如果这场仗你打赢了,你当然有资格讲这种话,可现在,你输了,而且还是在兵力十倍于对方的情况下。你麾下战死的士卒,少说也有十万以上,这些人在你眼里,难道就不是百姓么?难道从了军,拿了你那一点少得可怜的军饷,他们就该死在你那条野心勃勃的不归路上么?” 曹操长叹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 刘赫却是一脸平静道:“现在我再问你,这仗,还打不打?” 曹操脸色苍白,声音也已是绵软无力,“打,百姓仍在水深火热之中,不打,曹操之后,难免不会有第二个董卓,到时候恐怕更是生灵涂炭。打也错,不打也错,这世上安有两全之策?” “有!”刘赫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曹操睁开眼,难以置信的望向刘赫,“先生此话当真?” 刘赫点了点头,“办法倒是有,只不过,还不到时候,三年之后,我亲自去许昌城找你,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究竟是什么办法。之所以要以三年为限,我当然也有我的考虑,而且经此一役之后,我想你也需要休养生息,短期之内,恐怕也难以再经历一场大战。” 曹操沉默许久,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先生今日不杀我?” 刘赫笑着摇了摇头,“杀了你,天下只会更乱,没有你曹丞相坐镇,那座许昌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先生请讲。” “我今天不杀你,有朝一日我落在你手上,你也要绕我一命,怎样?” 听着这句犹如稚童过家家一般的话语,曹操一时之间甚至怀疑刘赫是在和他说笑,可看着刘赫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曹操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来,击掌为誓。”刘赫说着,抬起了一只手伸到曹操面前。 事到如今,曹操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片刻之后,山谷中回响起一声清脆的击掌声。 “好,若真有先生说的那么一天,我一定放先生一马。” 已经大步而去的刘赫闻言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笑容灿烂。 “刚才那一掌,是咱们的三年之约。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到底杀不杀我,到时候再说吧。”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三年之约 下山的路上,刘赫的心情格外轻松。 华容道,这恐怕是刘赫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胁迫曹操的地方。 他悄然离开江夏城,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就是知道关羽会在这里放过曹操,而他,则可以作为最后的伏兵出现。 杀不杀曹操,其实,刘赫心里也有过犹豫。 毕竟曹操作为三国时期最有才干的人物,一直流传后世,谁也不愿意和这样的人成为对手。 刘赫自然也是如此想法,只不过身处其中,心理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首先,曹操虽然厉害,可毕竟他的事迹刘赫都已知晓,如果许昌城仍是他说了算,对于未来局势的掌控,反而对刘赫更加有利。 其次,如果今天杀了曹操,很有可能是那个野心勃勃,最终逼得汉家天子让位的曹丕掌权。但这个时候,曹丕年纪还小,恐怕一时难以堪当大任。 如果是曹丕掌权倒还好说,毕竟多少刘赫对他还有一些了解,可如果这个时候有哪个历史上未曾留下姓名的人站出来独揽大权,而且偏偏还是一个才能一直被埋没了大才,那么对于刘赫来说,未必比曹操更好对付。 就算是没出现这样的人,而曹丕也顺利的接了他老爹的班。试想一下,那样一个狼子野心之辈,再加上自己又是他的杀父仇人,曹丕一定会倾尽所有的兵力来攻打自己。 虽说曹丕此举未必能成功,但如果他真跟疯狗一样的跟自己没完没了,那损耗就太大了,说不好还会被江东的孙氏趁机钻了空子。 权衡再三,刘赫最终决定还是不杀曹操,但这个机会不能白白放过,除了那个看似玩笑一样的条件之外,主要还是为了和曹操定下那个三年之约。 三年这个时间,刘赫是经过周密计算的。 眼下虽然孙刘联军击败了曹操,可刘备军还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那个三分天下的格局中,蜀地至今还是刘璋的地盘。 而按照时间上看,三年之内,刘赫有充足的时间拿下蜀地,甚至可以和历史上一样,打下西蜀的门户,汉中。 到那个时候,三分天下的格局已定,自己就再无后顾之忧,只需要守住汉中和东面的荆州,便可休养生息,适时而动。 除此之外,刘赫还有一点考虑,便是自身武艺的精进。 在江夏城等待诸葛亮消息的这些日子,除了一些日常的军务之外,刘赫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练武上。 韩义、陈默甚至是秦霜,都被刘赫轮番请来指点自己的武艺。 以前总听说“武痴”这个词,刘赫总是不能理解,你说有人喜欢吃,那是人之常情,喜欢喝酒,那是钟意那份醉后的感觉,这都可以接受。 可哪有人愿意整日与那些冷冰冰的兵器较劲的? 但此从练武之后,刘赫算是彻底没有了这种想法,甚至在天机营众人的眼里,似乎已经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武痴。 刘赫没有想到,那种每天都能明显体察到自己在变强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美妙。 由于有陈家老祖宗功力的缘故,刘赫的武艺精进自然比一般人的起点要高得多,进步的速度也要快上不知多少倍。 更让他欲罢不能的是,他几乎可以感受到体魄强劲的微妙感觉,那种兴奋,充斥在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当中。 一段时间的苦练下来,刘赫不仅没有觉得厌烦,反而乐在其中。 而与许褚的那次交手,则让刘赫更是信心倍增。 许褚,那是怎样的人物?那是与张飞、马超都不相上下的猛将! 可就在不久之前,自己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轻松的推出数步之外,虽说许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难免体力大损,但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自己的对手是实力大减的许褚,这件事也足够他乐上好几天的了。 三年之后,除了荆州之外,西蜀之地尽归自己所有,再加上汉中,如此大的版图,足以和曹操、孙权掰一掰手腕,更是有了三分天下的资本。 自己的武艺,到那个时候,恐怕已经能跻身那个真正让江湖人认可的武评榜,而经过三年的恢复,陈家老祖宗的功力估计也能恢复的差不多了,那个时候的江湖,自己这个武林盟主的权威才算是真正的确立下来。 三年之后的许昌之行,刘赫便要向曹操宣布一个惊人的计划,而眼下,自己则需要沉下心来,按部就班的将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 来到山脚,刘赫走过许褚的身边,拍了拍这位外号虎痴的猛将的肩膀,“你家主公这就下来,我已派人在前面拦住了你们的士卒,转过那个山脚,就能看到他们,你们可以一起回去了。” 不等许褚回话,刘赫翻身上马,一声令下,带领天机营众人和数百重甲铁骑策马离去。 曹操缓缓的走下山,刚刚还满是敌军的山谷之中,只剩下自己那位可与恶来典韦媲美的忠诚侍卫。 这位曹军上下公认,最为忠心不二的猛将,正背朝许昌,面向相反的方向,躬身施礼,久久不肯起身。 数日之后,刘赫一行人回到了江夏,在这之后不久,诸葛亮也带着关羽、张飞,领着手下的数千精兵返回了江夏。 闻听诸葛亮回来时,刘赫正在自己的小院中练功,春霜和秋露刚想为自家公子将那身湿透了的衣衫换去,好去迎接,却被刘赫拦下。 “公子,再怎么说今天也是诸葛军师凯旋而归的大日子,咱们还是先把衣服换了吧。”秋露撅着小嘴,苦苦哀求道。 春霜走上前去,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秋露的额头,“我看你呀,说是替公子着想,其实就是想去看卧龙先生。” 被说破心事的秋露恼羞成怒道:“卧龙先生虽说没有我家公子那般玉树临风,但总好过这个家伙吧?死铁蛋!臭铁蛋!” 被殃及池鱼的小黑胖子一脸无辜的看了看面前那位被秋霜说成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家伙,无奈的叹了口气。 刘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道:“不用急,不出一个时辰,他就会自己抱着酒来找我的。”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斗笠姑娘 虽然已经恢复了高人身份,但仍赖在这个小院死乞白赖不肯走的小黑胖子突然在一旁轻叹道:“哎,也不知道,还能在这座江夏城待多久。” 刘赫闻言一愣,接着继续挥舞起手中的短刀。 每日挥刀五百下,这是陈默告诉他练刀的最低标准。 可刘赫却自己加到了一千下,天道酬勤,这是花驰用行动告诉他的道理。 挥够了今天的次数,刘赫终于停了下来,将刀放回刀鞘,一屁股瘫坐在井边,拿起一碗刚刚打上来的清凉泉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估计最多也就三五天了吧,再怎么说,也得给东吴那位周大都督留点好处不是?”刘赫将空碗放下,一脸的惬意。 庞统平静道:“在这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刘赫指了指西南方。 庞统皱了皱眉头,“你想要益州?” 刘赫点了点头,一脸轻松,“不仅是益州,还有汉中,我都要。” 刘赫和庞统议事,从来不避讳春霜和秋露,经常在旁聆听,两个机灵的丫头已经能听懂大半。 此时的春霜和秋露,却是在一旁看的入了迷,自家公子实在是太帅了,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比划了两下,就划下了这么大一块地盘。 奇怪的是,平日里总喜欢找机会出出风头的那个小黑胖子,此时却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秋露偷偷摸摸的走了过去,猛地一拍小黑胖子的肩膀,“铁蛋!想什么呢?是不是被我家公子的话给吓到了?” 小黑胖子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傻笑着说道:“什么你家我家的,咱们不都是一家么?” 秋露撇了撇嘴,“呸!谁和你是一家的!” 刘赫在一旁起哄道:“秋露,你也不小了,要不然我给你找个婆家?” 秋露小脸一红,急忙背过身去,“公子又拿人家寻开心!” 刘赫见状哈哈大笑,却见秋露转过身来,压低了嗓门小声问道:“谁呀?” 刘赫一指一旁的小黑胖子,“我看这位凤雏先生就不错。” 秋露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上前几步,走到刘赫的身边,撅着个小嘴,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刘赫心中纳闷,从来也没见过她跟自己闹过脾气,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 “她的意思是,你再说一句,她就跳下去……”小黑胖子看着刘赫屁股底下的那口水井,幽幽的说道。 刘赫一听,急忙满脸堆笑的去哄秋露,可那丫头却好像越想越委屈,最后竟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刘赫一边给春霜使眼色,让她赶紧去看看,一边琢磨着,怎么安慰一下这个被秋露如此嫌弃的凤雏先生。 春霜捂嘴一笑,转身而去。 望着春霜那日益丰盈的背影,小黑胖子感慨道:“还是这个好,懂事。” 刘赫一脸鄙夷。 “你找谁?”院门口传来秦霜的声音。 刘赫心里咯噔一下,那位姑奶奶这又是跟谁较上劲了? “我找谁,用得着你管?”一声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是个姑娘,可这说话的态度,却是比秦霜还要蛮横。 刘赫闻言大惊失色,这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招谁不好,偏偏要招那位点火就着的秦女侠。 他也顾不上自己仪态不整了,胡乱拿起一件衣衫披上,就向大门口走去。 到院门口处定睛观瞧,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位姑娘,只是她头上戴着一个夸张的大斗笠,上面挂着黑纱,挡住了整张脸庞,看不清长相。 最要命的是,斗笠姑娘手中也拿着一把长剑,一看就是个习武之人,而且听她说话,也是个脾气火爆的主。 见两人已是剑拔弩张,随时就要动手的架势,刘赫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姑娘,你来这里,是找谁啊?” 斗笠姑娘看了刘赫几眼,一点也不客气的说道:“你又是谁啊?” 秦霜冷哼一声,“连他都不认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斗笠姑娘似乎是对跟秦霜叫板更加感兴趣,一听这话,马上把头转了过去,“我不认识他又怎么样?你一生下来就认识他啊?不就是比我早认识几天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凶什么凶呀?这就是你们这里的待客之道呀?” 刘赫仔细琢磨了一下斗笠姑娘的这一连串问题,还真是没毛病。这种言辞激烈中带着理智,蛮不讲理中却又夹杂着逻辑的吵架方式,反倒让刘赫觉得十分有趣。 可惜咱们的秦女侠可不是跟你讲道理的主,一言不合,眼看就要拔剑了。 刘赫急忙冲上去,一把拉住已是怒火中烧的秦女侠,对斗笠姑娘说道:“这位姑娘,你可能是找错地方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不料刘赫的一番好言相劝,却被斗笠姑娘当成了耳旁风,不仅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反而大踏步的就往院里闯。 “你给我站住!”这一下,秦霜可是真急了,一把推开刘赫,就要动手。 斗笠姑娘回头看了一眼,却是一脸的不屑,仍是大摇大摆的向院中走去,却和一路小跑想出来看看热闹的小黑胖子撞了个满怀。 别看斗笠姑娘小巧玲珑的,却将小黑胖子撞了个跟头。 小黑胖子何等的精明,这一撞之后,就知道今天是遇到了真正的横主,急忙爬起身,一个劲的给斗笠姑娘赔不是。 斗笠姑娘看着小黑胖子先是一愣,接着突然高兴的喊道:“小胖!” 小黑胖子也是一愣,抬起头仔细的打量着斗笠姑娘,可看了半天,还是没认出来。 刘赫和秦霜对视了一眼,一下全明白了,看来两人是旧识,至于这位斗笠姑娘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不用说,一定是个那个小黑胖子留下的地址。 刘赫笑着对秦霜使了个眼色,既然是庞统的朋友,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 好在秦霜没有不依不饶,直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刘赫转头看去,小黑胖子仍是没认出斗笠菇娘的身份。 斗笠菇娘这才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摘下了头上那顶夸张的大斗笠,兴奋道:“是我呀!” 看到斗笠姑娘的容貌,刘赫整个人像被雷击了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鸠占鹊巢 这位斗笠姑娘的脸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小红点,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青春痘。 可长青春痘的人,刘赫见得多了,却没有一个像这位斗笠姑娘这样,长得如此茂密的。 斗笠姑娘的这张脸,几乎已经看不出本身的长相,如果硬要说,眉宇之间,还真有那么几分清秀,可就这一脸的包,再怎么清秀也不顶用了。 就连一贯处乱不惊的秦霜,在无意间瞥见斗笠姑娘的那张脸之后,都惊愕的停下了脚步。 斗笠姑娘似乎是感觉到了周围人的目光,顿时脸上呈现出一股恼怒神色,她将黑纱重新放下,指着反应最强烈的刘赫,对小黑胖子说道:“小胖,给我揍他!” 刘赫一听,差点没乐出声来。 就那个小黑胖子?还真不是小爷看不起他,就算再借给他俩胆,他也不敢。 就在刘赫等着看斗笠姑娘笑话的时候,却不料小黑胖子一个箭步就窜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他后脑勺一下。 “怎么跟我们月姐说话呢?”小黑胖子刻意抬高了嗓门,好像是生怕斗笠姑娘听不见一样。 刘赫捂着后脑勺,一脸的惊怒。 奶奶的,你小子是涨行市了,真敢跟我动手? 他刚要破口大骂,就看见小黑胖子刚刚虽然说得义愤填膺,可背对着斗笠菇娘,却是不住的给自己使眼色,而且还是一副苦苦哀求的模样。 刘赫揉了揉后脑勺,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斗笠姑娘没看到两人之间的这番眼神交流,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旁若无人的走到了院中。 “小胖,这地方不错,我以后就住这里了。”斗笠姑娘在院中巡视了一圈,似乎很喜欢这个别致的小院。 小黑胖子急忙笑脸相迎的走上前去,指了指院中最大的一个房间,“月姐,您放心,房间都给您收拾好了。” 还在寻思小黑胖子刚刚那个眼神到底是何意的刘赫,一见他所指的房间,顿时有种想要骂街的冲动。 那他娘的是小爷的房间! 刘赫实在是忍无可忍,就要上前理论,却见小黑胖子趁斗笠姑娘环顾四周的机会,又不住的冲自己挥手。 几个深呼吸之后,刘赫才算勉强将这口恶气压了下去。 好,我先给你小子一点面子,到时候你要给不了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看我怎么收拾你! 见刘赫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小黑胖子显然也是左右为难,可在斗笠姑娘一句“进屋去看看”之后,马上又换上那副谄媚笑脸,屁颠屁颠的跟在斗笠姑娘的身后,走进了房间里。 听到院中的动静,春霜和秋露急忙跑了出来,却看见自家公子正在院子里生着闷气。 春霜和秋露面面相觑,这可是她们第一见到公子气成这幅模样,从来都是自家公子给别人气受,却哪里见过别人气他的? 秦霜在一旁幸灾乐祸道:“你们家公子的房间,已经被人占了,我看用不了多久啊,这间小院也要换主人了。” 春霜和秋露一听,顿时又惊又怒。 忠心护主那些东西,她们不懂,可在这个小院,谁要是敢欺负我家公子,那就不行!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就要往房间里闯。 没走出几步,却听刘赫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两个进去把房间收拾收拾,让那人住下来。” 秋露是个口直心快的性子,一听这话,立马就不干了,“凭什么?那是公子你的房间。” 向来温婉的春霜,此时明显是面带怒色,她虽没有秋露这般伶牙俐齿,却也是在一旁不住的点头。 刘赫勉强挤出一丝苦笑,“乖,听话,收拾完屋子,我带你们两个去见卧龙先生。” 这个时候,管你是什么卧龙先生还是盘龙先生的,都不好使了,秋露的小嘴撅的老高,站在原地就是不肯去。 “我本以为你们这里只是待客之道有问题,现在看来,根本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啊。”斗笠姑娘从房间中走了出来,经过春霜和秋露的身边,说到“规矩”两字时,还刻意提高了声调,明显是说给她们二人听的。 “你……”秋露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指着斗笠姑娘,却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斗笠姑娘围着秋露转了几圈,不住的啧舌,“啧啧啧,一个下人,这么没大没小的,还张口公子,闭口公子的,难道你们家公子就没教过你,对客人应该客气一点么?” 秋露闻言一愣,粉嫩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刚刚的气势也随之烟消云散。 春霜心疼的看了看已是低下头的秋露,似乎是想要帮她辩驳几句,却是欲言又止。 “她们两个不是下人,是我的义妹。” 秋露猛地抬起头,一脸的惊愕,泪水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当她看到自家公子的脸上,又泛起和平日里一样的灿烂笑容时,却又开心的笑了出来。 “义妹?”斗笠姑娘一阵冷笑,“好一个风流多情的天机先生啊。” 一直在一旁冷眼观望的秦霜,听到这里,眉头一皱,有意无意的看了刘赫一眼。 刘赫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平淡表情,“你们两个先去将房间收拾好,之后随我去见卧龙先生。” 斗笠姑娘冷嘲热讽道:“有你天机先生在,卧龙先生又算得了什么?” 刘赫目光始终放在春霜和秋露身上,对斗笠姑娘的这番挑衅置若罔闻,这时诸葛亮的声音从院门外响起,“是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啊?” “准是秋露这个小丫头,对不对?”似乎是刚刚打了胜仗很是开心,诸葛亮拎着两坛子酒,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一进门,见到这么多人全都围聚在院中,诸葛亮顿时一脸疑惑。 环视四周,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斗笠姑娘的身上。 “原来是有客人到访,”诸葛亮恍然大悟的一笑,看向刘赫,“这位是……” 不等刘赫回答,秦霜便十分不客气的说道:“这就是那个说你坏话的人。” 经过几次接触,诸葛亮已经摸清了秦霜的脾气,对于这种无异于挑拨离间的言辞,也只是一笑置之。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斗笠姑娘的身份 却不料斗笠姑娘这次没有跟秦女侠较劲,而是找起了那位修养极佳的卧龙先生的麻烦,“对,就是我说的,怎么着吧?” 不明就里的诸葛亮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娘,让姑娘你……” 不等诸葛亮将这番话说完,斗笠姑娘猛地摘下那顶夸张的大斗笠,怒视着诸葛亮,“你说呢?” 一见到斗笠姑娘的庐山真面目,一向老持沉稳的诸葛亮也不禁连连后退数步,身体几个摇晃之后,两个酒坛也从手里滑落。 刘赫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可也只接住了一个酒坛,另一个则瞬间摔碎在地上。 顿时一阵酒香弥漫在整个小院之中,刘赫蹲在地上,虽说是抱着那个幸存的酒坛,可看着已是渗进泥土的那坛子好酒,还是说不出的心疼。 小黑胖子一声叹息,惹得刘赫不禁扭头看去,见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一脸的惋惜。 只是小黑胖子的注意力,似乎不在酒上,而是那位与他齐名的卧龙先生。 刘赫突然意识到,这位来者不善的斗笠姑娘,似乎对诸葛亮的态度,比起其他人来说,好像更加的恶劣。 果不其然,就在刘赫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斗笠姑娘撸胳臂挽袖子就向诸葛亮大步走去。 “你个死小明,臭小明,都怪你配的药,还说什么可以驻颜,你看我这张脸!” 看着被斗笠姑娘满院追打的卧龙先生,刘赫终于理解了刚刚小黑胖子那一声叹息所蕴藏的深意。 “我就是按古方上抓的药啊,一分一毫都没错,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啊。”诸葛亮嘴上解释着,脚下的步子可是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听到这话,斗笠姑娘反而更加生气,“你按古方抓的药?你的意思是说,变成这样是我的问题喽?是我长得不好喽?” 诸葛亮一边跑,一边苦苦哀求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都是我的错,你先冷静一下,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斗笠姑娘仍是不依不饶,“有话好好说?你的意思是说,是我蛮不讲理喽?是我无理取闹喽?” 刘赫蹲在一旁,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发现这个斗笠姑娘还真是有点意思。 不管诸葛亮说什么,她都能瞬间找到对方言语上的漏洞,并加以反击,而且每次的格式还都一样。 看着两人在院中追逐了三四圈之后,刘赫起身凑到小黑胖子身边,低声问道:“管不管?” 小黑胖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是不想管,真是管不了啊,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月姐停下来。” 刘赫好奇心大盛,“什么办法?” 院中响起“啪”的一声,刘赫扭头看去,竟是斗笠姑娘已将诸葛亮按住,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脸上。 “就是这个办法……”小黑胖子幽幽的说道。 刘赫望着那个坐在地上揉着红肿脸颊的卧龙先生,一脸的同情。 得手之后的斗笠姑娘,趾高气昂道:“跑?从小到大,你哪次能跑得出我的手掌心?” 看着眼前那个挥舞着拳头,得意洋洋的斗笠姑娘,刘赫不禁皱了皱眉头。 从小到大?难道她是…… 虽然大概猜出了斗笠姑娘的身份,但想起诸葛亮和庞统从未跟自己提起过,自己若是突兀的提到那个名字,未免会惹人猜忌。 “这位姑娘是……”谨慎起见,刘赫还是决定跟小黑胖子确认一下。 小黑胖子又是长叹一声,“让天机先生见笑了,这位就是卧龙先生未过门的妻子,黄月英。” 对于黄月英这个名字,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刘赫并未太过意外,只是觉得小黑胖子那句,让天机先生见笑了,倒显得十分意味深远。 “小胖!你说什么呢?”看来斗笠姑娘的耳朵还挺尖,小黑胖子已经刻意压低了嗓门,可还是让她给听见了。 小黑胖子一个哆嗦,急忙连连摆手,笑着迎了上去,“没说什么,我哪敢在背后说月姐你的坏话?” “谅你也不敢!”黄月英看了瘫坐在地上的诸葛亮一眼,又转头看向小黑胖子,“小胖,你说他该不该打?” “该打!该打!这种人,就是打死他也不多!”小黑胖子义愤填膺道。 黄月英把脸一沉,“他可是你多年的好友。” 小黑胖子毅然决然道:“不管是谁,只要惹月姐不开心,就是我庞士元的敌人!” 向来温文尔雅的诸葛亮坐在地上忍无可忍道:“姓庞的,你还要点脸不要?” 小黑胖子把脖子一梗,一副不知脸是何物的表情。 诸葛亮悻悻然的小声嘀咕道:“从小就是你说好话,我挨打。” 却不料黄月英看着诸葛亮温婉的一笑,“别理他,他哪像你这样有气节,从小我就喜欢你这点。” 刘赫看到这犹如惊天逆转的一幕,不禁想起了一句话,只是那句中的人物,这个时候应该换成眼前的两人。 黄月英打诸葛亮,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看来黄月英向来是这个打一巴掌揉三揉的脾气,见到她态度的转变,诸葛亮终于是长处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头儿!头儿!兄弟们都在等着你喝庆功酒呢!”陈默大声喊着,跑了进来。 一见诸葛亮满身泥垢,脸颊红肿,陈默不禁吓了一跳,“诸葛军师,是哪个孙子下手这么黑,把您给打成这样了?” 黄月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手也缓缓的按在了剑柄上。 小黑胖子大惊失色,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刘赫上前就给了陈默一脚,“胡说些什么?这是诸葛军师刚才表演左脸碎大石时不小心弄伤的。” 黄月英不屑的看了刘赫一眼,编瞎话都不会,你这骗傻子呢? 陈默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没事了,咱们一起喝酒去吧!” 看着与刘赫勾肩搭背,兴高采烈走出院门的陈默,黄月英冷冷的看向一旁的小黑胖子,“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卧虎藏龙?” “大智若愚。”小黑胖子坚定的说道。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张飞的请求 这一次的庆功宴,规模盛大。 除了江夏守军之外,百姓也参与其中,从中午开始的酒宴,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直到掌灯时分,大规模的庆祝活动才算告一段落。 对于喝酒这件事,张三爷自然是比谁都积极,待他人散去,一把拉起刘赫的手,说要换个地方接着喝。 刘赫也没推辞,一口应允下来,呼朋唤友的叫上那些天机营的弟兄们,一起去了张飞的营帐。 又是一番交杯换盏,由于刚刚大捷,所有人酒兴正浓,席间不断有人说起这一路以来的趣事,惹得在座的人哄堂大笑。 张飞端着一大碗米酒,走上前来,不由分说,便一口干了。 刘赫笑道:“三爷这是何意?” 张飞抹了抹嘴角的酒水,“我想求先生一件事,怕先生不答应,所以先干为敬了。” “你有事要求我?”刘赫先是故作惊奇,接着熟络的一笑,“我可把话说在前头,就算你先干为敬,我也不一定会答应你哦。” 这本来是句玩笑话,却不料张飞一听,放下手中的酒碗,单膝跪倒在地。 刘赫急忙上前一把将其扶起,可张飞不知道是酒劲上了头,还是耍起了牛脾气,就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无奈之下,刘赫只好答应下来,可不料张飞却提了一个让刘赫十分头痛的要求。 让张晓菲正式加入天机营。 张飞疼爱妹妹,这件事全营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刘赫对此也十分理解,毕竟在这样一个乱世,一个女孩子家在军中,还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但是张飞的这个妹妹,那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自从刘赫进入刘备军中,就没少被她找麻烦。 要说一个姑娘家,整日舞刀弄枪的,脾气秉性像个男孩子,那也就罢了,可关键是张晓菲那个刁蛮劲一上来,就跟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没什么两样,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说了,就算那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再怎么刁蛮,也最多是耍耍嘴皮子,可这位张女侠倒好,动不动就举着刀追你砍上好几条街,初入军营那天的景象,刘赫至今仍是历历在目。 “这个……”刘赫的为难模样,几乎可以说,就是一种回绝。 “我知道我那妹子脾气不好,性子也倔,给先生添了不少麻烦,可自打我带着她从家出来,整日居无定所的,眼看还要打仗,除了先生的天机营,我真的想不到第二个可以放心安置她的地方了。” 张飞的这番话,说的十分动情,刘赫最怕的就是这种局面,明明是不想答应的事,可偏偏张飞与他私交还不错,而且听上去,确实是有不得已的难处。 张飞说的没错,确实是马上又要打仗了。 下一步计划,就是要夺取益州。荆州这里需要关羽留守,而张飞势必成为夺取益州的中坚力量,若是他整日担心自己这个妹子,心不在焉的,对整个战局都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如果从大局上考虑,接受张晓菲进入天机营,未必不是一个可取的办法,可一想到天机营的那几块料,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在刘赫的安抚之下能够和平相处了,万一张晓菲一来,说不定又会打个不可开交。 他转过头看去,除了老实巴交的李勤正憨笑着望着他,其他人仍在自顾自的交杯换盏,仿佛就没听见张飞提出的这个请求。 尤其是肖玉儿和秦霜,这对平日里从来不会主动说上一句话的冤家,这个时候竟然看似十分友好的对饮了一杯。 可见张女侠这人缘混的,实在是不怎么样。 刘赫叹了口气,你们这帮人哪,故意做成这个样子给我看,可那些得罪人的话,还得由我自己来说。 一番思量之后,刘赫硬着头皮对张飞说道:“三爷,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天机营虽说看上去好像是没什么规矩,可每个人却是各司其职,你也知道,这些人个个都是身怀绝技。如果你妹子来,实在是没有合适她的职务啊。” “我不要什么职务,只要能去天机营,让我做什么都行。”张晓菲推开帐帘,一下闯了进来。 刘赫见到张晓菲,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不动声色的看向一旁的张飞,果然,张飞的脸上带着一丝埋怨的神色,看来张晓菲是比他们兄妹俩约定好的时间,进来的早了一些。 已是有些醉意的陈默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张晓菲跟前,大大咧咧道:“我就不信了,让你跟春霜和秋露一样,当个侍女,你也愿意?” 刘赫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赞许的望向陈默,虽然这些都是这小子喝多了说的醉话,却是一下将张晓菲逼到了悬崖边上。 却不料张晓菲没有丝毫犹豫,“愿意!从今天起,我就跟春霜和秋露同吃同住,她们两个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刘赫有些吃惊,万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这么倔。 这下可是把刘赫逼到了悬崖边上了,人家一个姑娘家都这么说了,你要是再不答应,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个吗……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三爷答应不答应。”刘赫转头看向张飞,顺手将这个皮球又丢给了他。 我就不信,你那么心疼你妹妹,能让她去给别人当侍女? “行啊,我同意。”张飞很痛快的一口答应下来。 看着那对用同样期盼眼神望向自己的兄妹,刘赫被逼无奈,最终只好点了头。 张飞兄妹看上去十分开心,可刘赫却看到秦霜和肖玉儿同时放下了手中的酒碗,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 酒宴散去,刘赫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小院的,只记得这一路之上,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两双眼睛,始终在冷冷的盯着自己。 本以为借着酒劲,可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可没想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刘赫就醒过来了。 他看着窗外的天色,自嘲的一笑。 也不知道是得了陈家老祖宗功力的缘故,还是每天都是这个时候练刀,一直最喜欢睡懒觉的他,一到这个时辰,自动就会醒过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小院大乱 推开房门,刘赫照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他本想**霜和秋露来帮他洗漱,可又一想,这个时候还早,那两个丫头恐怕都还睡着呢吧。 算了,还是自己先在院子里溜达一会吧。 刘赫这样想着,可一只脚刚刚迈出房门,马上就收了回来。 他像见了鬼似的,急忙退回房内,将房门关好,背过身用脊背顶在房门上,一脸的不知所措。 我没看错吧?那个一身侍女打扮,正在打扫院子的人,难道是张女侠?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呼出,心境稍微平复之后,这才转过身小心翼翼的再次推开房门望去。 “先生早!”张晓菲甜甜的一笑,对刘赫行礼道。 “教你几遍了?怎么就是记不住?叫什么先生,叫公子!”秋露靠在角落的一颗树上,一边嗑着甜瓜子,一边卖力的指挥着,“那!那!还有那!都扫干净点,一会我可要检查,不干净就得给我重扫!” 张晓菲不住的点头,手中的扫把也加快了速度,犄角旮旯的地方全都扫了一遍,生怕扫不干净。 我的天哪,这还是那个气焰嚣张的张女侠么? 这不活脱脱就是一个在大户人家里,整日挨欺负的受气小丫鬟么? 看着唯唯诺诺的张晓菲,在一旁驻足观望的小黑胖子显然有些于心不忍,小心翼翼的对秋露说道:“差不多得了,都不容易。” 秋露一听,一把拎起小黑胖子的耳朵,“什么叫差不多得了?我们干活的时候,那可是比她要仔细百倍。再说了,是她自己哭着喊着要来这里伺候公子的,又不是我逼她来的。” 小黑胖子痛得直咧嘴,一个劲的求饶,秋露这才松开手,可还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吃一堑长一智的小黑胖子,不敢再去招惹正在气头上的秋露,一见刘赫出来,急忙一路小跑的跑了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刘赫迫不及待的问道。 小黑胖子一愣,“你昨天晚上不是亲口答应她的吗?你自己都忘了?” 刘赫小声嘀咕道:“我是答应她了,可谁想到她真来了啊。” “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以后可有热闹看喽。”说完,小黑胖子便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溜溜达达的走了。 刘赫正在琢磨小黑胖子话中的深意,却见肖玉儿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紧跟着,春霜背着一个小包,和肖玉儿一起走进了小院。 “玉儿姐姐,我先去帮你把东西放到房间里。” 肖玉儿笑着点了点头,“好,有劳春霜妹妹了。” “玉儿姐姐跟我客气什么,以后咱们就可以住在一起了,你还要教我怎么穿衣打扮呢。”春霜俏皮的一笑,接着迈着欢快的步子,哼着小曲回了房间。 刘赫更是纳闷,一起住?在哪住?跟谁住? 真是冤家路窄,就在刘赫脑中还是一团乱麻的时候,早起练功回来的秦霜一进门,先是看了还在打扫的张晓菲一眼,接着目光就落在了肖玉儿身上。 “这么早,你来这里做什么?”秦霜依旧语气冰冷。 肖玉儿淡淡一笑,“咱们不是前几日一起出了趟远门么,跟春霜和秋露这两个小丫头一来二去就混熟了,这不,她们非说要我搬来和她们一起住,我本来觉得有些不合适,可是一想跟那些男人一起住在军营里,似乎更不合适,春霜这丫头一大早,就跑到军营来,二话不说,就帮我收拾行李,然后就把我拉到这来了。” 肖玉儿说完,转头看向刘赫,“我不请自来,先生不会生气吧?” 刘赫故作镇定道:“玉儿姑娘又不是外人,我怎么会生气呢?” “原来在先生心里,玉儿一直都是自己人啊。”肖玉儿妩媚一笑,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刘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礼貌的点了点头,用余光偷偷瞄了一下一旁的秦女侠。 他生不生气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人真的是生气了。 看来真如小黑胖子所说,以后的日子,那可是热闹喽。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由于张晓菲的到来。 显然春霜和秋露这两个小丫头,并不喜欢那个张女侠,反倒是和肖玉儿十分的亲近。 这也难怪,那次江湖之行,一路上肖玉儿都对这两个小丫头照顾有加,还教了她们不少如何打扮的心得,哪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对这些东西不心动? 反观那个一路之上都是一副女侠风范的张晓菲,显然是个不讨喜的角色,她既然能来,那肖玉儿自然也能来,这不,张晓菲前脚一到,后脚春霜和秋露就把肖玉儿也请来了。 不过肖玉儿的话,也是耐人寻味。 以肖玉儿的缜密心思,说不定还真不是春霜和秋露请她来的,没准反倒是她几句话,就将那两个没心眼的傻丫头给绕进去了。 其实张晓菲来,对这个小院的影响并不算太大,可是肖玉儿一来,那可才真叫是热闹了。 别忘了,这院里还住着一个向来和肖玉儿不对付的秦女侠呢。 现在好了,一个是中二少女范的张晓菲,一个是妩媚女王范肖玉儿,再加上一个傲娇御姐范的秦霜。 刘赫不禁仰天长叹。 我他娘的这是穿越到二次元来了么? “大清早的,你们就跟这没完没了的,还让不让人睡了?”斗笠姑娘一脚踹开房门,带着一股明显的起床气冲了出来。 刘赫又是一番掩面长叹。 哎,差点忘了,还有这位姑奶奶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小院中果然是乱成了一锅粥。 基本上每天的流程是这样的,先是毛手毛脚的张晓菲犯了错,接着秋露便站出来严加管教,这时候肖玉儿就出场了,以一种站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的姿态,感化了心直口快的秋露,同时也解救张晓菲于水深火热之中。 最后压轴的重头戏,就是秦女侠出场,一副势要揭下肖玉儿虚伪的面具架势,几句冷嘲热讽之后,就变成了双方对撕的局面,如果这个时候黄月英参战,马上又会变成一场混战。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祛痘妙方 就连一向视偷懒为人生最大乐趣,动不动就找个没人的地方睡上一觉的小黑胖子,也被牵连其中,一天到晚的东奔西跑,忙里忙外的,被几位小姐姐使唤的不亦乐乎。 而刘赫每天,则是坐在自己房间的门槛上,默默的看着小院中那副极为热闹的场面,一脸的生无可恋。 每当有人吵到关键时刻,扭头让他评断的时候,他都会报以看破红尘般的淡然笑容,说上一句,无所谓,你们开心就好。 说来也奇怪,自打黄月英来了之后,诸葛亮就再也没在这个小院里出现过。 黄月英似乎对此事早有预料,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每日仍是乐此不疲的参与到互撕活动中去。 可黄月英越是这样的反应,刘赫就越觉得奇怪,难道诸葛亮不喜欢她? 想起被黄月英抽了一个嘴巴之后,诸葛亮那副虽然痛苦,却又似乎略带享受的神情,刘赫虽然鄙夷的撇了撇嘴,却也能感受到两人那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默契。 既然是有感情,那又为何把这个未过门的妻子独自扔在这里,不闻不问? 这个问题,还是得去问那个从小跟他俩一起长大的小黑胖子。 晌午时分,趁着几人都回屋午睡的功夫,刘赫一把拉住小黑胖子,将自己的疑惑全盘托出。 小黑胖子为难了半天,这才无奈道:“你不知道,月姐对小明,那真是没的说,可小明却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你看见了,月姐的岁数也不小了,换做别的女子,早就是孩他娘了,你说,她能不着急么?” 小黑胖子说到这里,跑到门口,四下张望了半天,确认无人之后,这才凑过来小声说道:“你看看她脸上那包,说是小明的药闹的,我看啊,就是急的!” 刘赫赞同的点了点头,小黑胖子这话说的没错,从小他就听人说,这长青春痘,就是因为身体里有火散不出去。 说起黄月英的那脸小豆豆,刘赫不禁又有些好奇,“哎,她以前的样子什么样?是不是特别丑?” 小黑胖子连忙摇头,“不丑,不丑,我月姐长得可好看了。” 刘赫有些纳闷,疑惑道:“不是说,诸葛亮看上了黄家的丑丫头么?” 小黑胖子嘿嘿一笑,“你一定是听错了,不是丑,是臭,脾气太臭!” “小胖,你说什么呢?”黄月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小黑胖子的身后,在他耳边幽幽的说道。 小黑胖子吓得一个激灵,一下就跳了起来,一边想着如何解释,一边用眼睛瞄向门口,开始规划逃跑的路线。 黄月英何等的聪明,一见小黑胖子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几步走到了门口,挡住了小黑胖子唯一的一条退路。 小黑胖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月姐对小明那叫打是疼骂是爱,对他可不一样,简直就是下毒手。 他一脸无辜的看向刘赫,那幽怨的小眼神分明在说,都怪你,你得负责任。 刘赫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小黑胖子因自己而挨打,急忙起身说道:“月英姑娘,在下有一妙方,可祛除你脸上的……” 黄月英面色一沉,阴阳怪气道:“我脸上的什么呀?” 显然黄月英对她脸上的痘痘十分在意,已经到了提也不能提的地步了,刘赫急忙改口道:“那一点点小小的瑕疵。” 黄月英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似乎这个词还算勉强能接受,可她却明显对刘赫能不能做到,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 她打量了刘赫许久,见刘赫一脸真诚,这才说道:“有什么办法,你先说来听听。” “很简单,只需要两味药,包准药到病除。”刘赫拍着胸脯保证道。 黄月英把眼一瞪,“你说什么?药到病除?你才有病呢!” 刘赫万没想到,黄月英竟会为了这点小事说翻脸就翻脸,他只能陪着笑脸,连连赔不是。 别看黄月英嘴硬,却又催促着刘赫快点去抓药,刘赫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给小黑胖子使了一个眼神。 自知侥幸逃过一劫的小黑胖子二话没说,拉起刘赫就离开了小院,一连走出好几条街,这才敢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一边紧张的张望着,看黄月英有没有在后面跟着,一边心有余悸道:“我跟你说,你要是敢骗月姐,一定会死的很惨。” 刘赫笑而不语。 小黑胖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想救我,我谢谢你,可你要是为了救我去骗月姐说能治好她脸上的包,那结果只有一个,就是你和我都得被活活打死。” 刘赫没有去搭理小黑胖子,而是陷入了沉思。 说起这青春痘,刘赫自己还真没长过,不过在原来的世界,他有个姐姐,却是从小就跟青春痘一直战斗着。 理疗,针灸,西药,只要是能用的方法,那个姐姐几乎全都试过了,可青春都快要逝去了,仍是每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吁短叹。 直到有一天,有人向她推荐了两味中药,这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才算是彻底解决。 本来那个姐姐已经对这种所谓的偏方不报什么希望了,只是用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了试,可这一试不要紧,竟然比她以前用过的所有方法都要管用。 有一次刘赫去她家,看见她那张几乎已经看不见任何痘痘的脸,差点没认出来,所以对这件事的印象极为深刻,只是那两位药的名字,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心神不宁的小黑胖子,就跟在刘赫的后面,几乎将江夏城走了个遍,一路上喋喋不休,什么千万别想不开啊,什么护城河边千万别去啊,总之就是怕刘赫想不开。 直到刘赫在一间药铺的门口停下脚步,小黑胖子这才眉开眼笑,原来刘赫不是信口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有办法。 刘赫抬头看去,这间药铺的名字很是古怪,不仁堂。 都说医者仁心,哪有用不仁二字,做药铺的名字的? 这块看上去有些自砸招牌意味的牌匾,激起了刘赫的兴趣,他淡淡一笑,大步走了进去。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仁堂 见到刘赫一身公子哥打扮,伙计急忙迎了出来,十分卖力的替自家铺子宣传,还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是能说出来名字的药,他们这里都有。 可关键是刘赫就是说不出那两味药的名字啊,伙计一听这个,有些犯难,最后还是一旁一个年岁大一点的伙计给出了个主意。 他将刘赫领到药柜前面,带着他一味一味的挑。一开始,刘赫还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没想到,这间小小的药铺之内的药材,竟有百余种之多,将所有药材的名字一一看完之后,刘赫不仅没想起来,反而脑子里更乱了。 见这个办法也行不通,伙计只好指了指一旁坐诊的一位大夫,“那是我家公子,您要是实在想不起,可以将您想治什么病,病症是什么样子告诉我家公子,让他来帮你选出几味药,您再从中挑选,兴许就能记起那两味药的名字。” 刘赫一抱拳,算是谢过,接着便向那位坐诊的大夫走了过去。 古时候的药铺,每家都会至少有一名坐诊的大夫,在大夫这边看完了病,转过头来再去柜台抓药,十分方便。 但一般这位坐诊的大夫,都是外面聘来的,可刚听伙计所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却似乎是这家药铺的主人。 可别小看了这些开药铺的,就算是再小的门脸,也比那些布店、酒家的生意要大的多。 一是药材比起布料食材要昂贵不少,二是除了卖药,同时看病还要多收一份诊费。 虽然药铺收入的大头还是药材,可对于坐诊的大夫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成本,所以相比较之下,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眼下这位年轻公子,正在替一位老妇诊断。 刘赫不慌不忙的轻轻走到一旁,默默的观察起来。 “大夫,我没什么大事吧?”老妇似乎是十分紧张,说话时都有些颤颤巍巍的。 年轻公子始终将手搭在老妇的手腕上,闭着眼认真的替她把脉,过了许久,这才缓缓的睁开眼,把脸一沉,“你病的这么重,为什么不吃药,我上次不是替你开了方子了么?” 老妇低下头,任由年轻公子不停的数落着自己,却始终没有吭声。 年轻公子叹了口气,提笔写下了一个方子,接着叫来伙计,让他照着方子去抓药。 老妇见状,急忙连连摆手,“我不抓药,我不抓药!” 伙计一脸无奈的站在一旁,却见那位年轻公子对他使了个眼色,他点了点头,便去抓药了。 年轻公子默默的看着伙计将所有药装好,这才扭过头,看向老妇,却仍是沉着个脸,“你要是再不吃药,你这个病就好不了了。” 老妇小声嘀咕道:“我前几次抓药的钱还没付呢……” 见老妇终于说出了实话,年轻公子灿烂一笑,“婆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药钱什么时候都可以给,可病却不能耽误了,以后你一定要按时来我这里拿药,至于药钱,你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再给也不迟。” 老妇接过伙计递过来的药,连连道谢,年轻公子起身将她送到门口,目送其远去,这才返身而回。 年轻公子对刘赫抱歉的一笑,“久等了,请问这位公子有何贵恙啊?” 刘赫刚要答话,就有几人急乎乎的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掀翻了年轻公子坐诊用的台子。 一名头发凌乱的妇人冲上前来,拉住年轻公子一阵撕扯,“你个庸医,我们当家的吃了你开的药,还不到十天的工夫就咽气了。” 跟随而来的几个汉子不等年轻公子开口,一下就将其推到在地,一顿拳打脚踢。 刘赫正要上前制止,却被小黑胖子一把拉住。 “这种事,咱们不能管,也管不了,这是医者的命。”小黑胖子无奈道。 刘赫这才意识到,对方家里出了人命,自己这个时候上去劝阻,也是无济于事,可看着那年轻公子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被打的已是满脸是血,刘赫只得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过了一会,几个汉子似乎是打累了,终于停了手,可仍是不依不饶的一顿咒骂,言语也是恶毒至极。 而那名年轻公子,始终躺在地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几人见他没有反应,这才转身而去,临走之时,每人还不忘上前又补了一脚。 年轻公子挣扎着站了起来,将坐诊的台子重新扶好,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码放好。 等他将这一切做完之后,这才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微笑着对刘赫抱拳行了一礼,“公子请稍候,我去换身衣服。” 望着那名年轻公子的背影,刘赫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黑胖子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也别太在意,行医就和治理国家,其实是一个道理,总有人会将问题全推在你的身上。今日之事,你若是想不通,今后同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恐怕你就更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刘赫沉默不语,却是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年轻公子换了一身衣衫,脸上的血迹也已擦拭干净,可脸上的淤青却仍是清晰可见。 他走到诊台前坐好,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对刘赫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我想请教一下,那块牌匾上的不仁二字是何意?”刘赫坐下之后,轻声问道。 本已拿起笔想要记录病情的年轻公子,闻听此言,又将笔重新放好,平静的说道:“这两个字,取自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对于这句出自老子《道德经》上的话,所有对三国时期有所了解的人都是耳熟能详,当初张角正是以这句话作为契机,煽动起那场席卷全国的黄巾之乱。 刘赫思量片刻,面色一沉,“看来你很认同当年大贤良师的这句话啊。” 一种让人难以察觉的失落感,在年轻公子的脸上一闪而过,“公子可知这句话是何意?” 刘赫没有答话,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个年轻公子,听了刚刚对方的解释,他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今天是不是遇到黄巾余孽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人间大道 庞统走上前来,正色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出自老子的《道德经》第五卷。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天地不以情感用事,对万物都是一视同仁。刍狗之草,本是祭祀所用。天地的化育,及于万物,自然也及于刍狗,它虽然在人眼中视为至贱,也是万物中的一物。一体同视,一般化育。天地以无心为心,不刻意有仁,正是仁的至高处。” 刘赫闻言面带愧色,原来自己对这句话的解读,一直有着如此大的偏颇,如今听庞统这么一说,才算是真正体会到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仔细一想,似乎庞统这句话,并非是刻意要回答那位年轻公子的提问,而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年轻公子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位公子说的没错,我以为,唯有不仁,才是真正的大仁。” 庞统平静道:“既然如此,我想反问公子一句,刚刚那位老妇,你笑脸相迎,交谈甚欢。为何对待打你之人,你却面无表情,默不作声呢?” 年轻公子沉思许久,突然起身躬身行礼,“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先生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令在下茅塞顿开。” 听着两人这云里雾里的对话,刘赫一时之间实在是不能理解年轻公子为何只因庞统的几句话,态度就能有如此大的转变。 看来一直以来,自己都自恃过高了,在像庞统这样真正的大才面前,竟连对方话中的意味都揣摩不出来。 庞统摆了摆手,“公子刚刚的那番举动,一点也没有错,老子说的,也没有错。只是人如果真的能做到像天地那般一视同仁的滋养万物,必然要将那些七情六欲统统舍弃,而舍弃了那些,就如同将心舍弃,舍弃了心,又何以为人呢?” 年轻公子仔细品味着庞统的话,逐渐面露喜色,急忙又施了一礼,“先生教训的是。” 见年轻公子如此客气,庞统也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谈不上什么教训,我只是认为,你我同在这天地之下,既然身为人,就不应舍弃天地赐予你我的东西,情感用事,是人之常情,也是天地孕育万物而生的产物,欣然接受,未尝不是件好事。” 年轻公子听完这番话,却是有些感伤,“在下苦苦追求那不仁二字多年,却不曾想,竟是违背天道之举。” “天道?”庞统闻言狂笑不止,“天本无道,道者,路也,是世人一脚一脚踩出来的,只有这人间,才有真正的道!” 看着年轻公子那敬仰的眼神,刘赫不禁暗自感慨,这知识分子装起来,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就在这时,大街上突然一片嘈杂。 三人同时望去,却见一个妇人扑倒在地,抱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士卒,苦苦哀求道:“求你了,放过我夫君吧,他真的不是奸细啊!” 那名士卒朝身边的几个拖着一名男子的士卒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将人带走。 妇人见状,手抱得更紧了,却不料被那名士卒一脚踹开。 “天机先生有令,一定要彻查城中所有曹操派来的奸细,你说你男人不是奸细,那我问你,为何这条街上,只有你男人是北方口音?” “我夫君是北方战乱时,逃难逃到这里来的啊。”妇人有气无力的解释道。 那名士卒冷笑一声,“这种话,你跟天机先生说去吧,他老人家要是信你,自然会把你男人放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敢去军营中闹事,不死也得扒你层皮!” 刘赫与庞统对视一眼,这种事,说什么也要管管了。 庞统没有多言,毅然决然的就向大门口走去,已是怒火中烧的刘赫,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就在两人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士卒的时候,就觉身后一个人影飘过,直冲那名士卒而去。 刘赫看得清清楚楚,正是那名年轻公子,一掌将那名士卒击出数步之外,接着又冲到另外几名士卒身前,一把将那男子拽在身后。 几名士卒一拥而上,却在年轻公子一个扫腿之下,全都和之前的那人一样,躺在了地上。 带头的士卒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破口大骂,“光天化日之下,你敢公然放走犯人,你……你……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不是奸细,他来这里,已经快十年了。”年轻公子平静道。 那名士卒自然不会听信年轻公子的解释,“十年?那为何他仍是北方口音?” “乡音难改,你没听过吗?”年轻公子语调温和,却已是有一种不怒自威之势。 那名士卒一时语塞,脸上也是一阵阴晴不定,可当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顿时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片刻之后,一整队士卒赶到,不由分说就将年轻公子围在了正中。 面对指向自己的无数根长枪,年轻公子毫无惧色,仍是死死的盯住那名士卒。 已经是胜券在握的那名士卒此时已是一脸的轻松,只等眼前之人敢动一下,便要以通敌之罪,在其身上捅上几个窟窿。 刘赫刚要上前,却又被庞统拦下。 三番四次的受到阻拦,他忍无可忍的看向庞统,却见庞统指了指那名被视作奸细的男子。 刘赫转头看去,不禁眉头一皱,那名男子始终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与妇人那歇斯底里的举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局面下,男子似乎太过冷静了。 年轻公子扫视了一下四周,厉声道:“你们这是要强行将人带走么?你们说他是奸细,有何证据?” 话音未落,就有人大声道:“你要证据是么?好,我现在就给你看!” 刘赫听到这个声音不禁一愣,这不是魏孝的声音么? 果然,士卒们分开一条路之后,魏孝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站在那名年轻公子的面前。 “十年前,曹操想在荆州地界安插奸细,由于此事需要秘密行事,便交予他的近卫典韦去安排,而这些奸细的资料,也只有典韦一人知晓。可谁知不久之后,典韦在宛城之战中战死,这些安插在荆州的奸细,也就与江北失去了联系。十年过去,有的人已经在这里娶妻生子,安家立业,几乎就和当地人一样。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的乡音,和背后的纹身。”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双戟纹身 魏孝说到这里,转过头看向那名男子,“这么多年了,你可还记得,你背后的纹身是什么图案?” 那名男子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却没有做任何的解释。 “我来告诉你,是两把交叉的铁戟,也就是当年典韦用的兵器,双铁戟!”魏孝话音未落,大步上前,一把就扯下男子的上衣。 所有围观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虽然岁月久远,男子背上的纹身已经有些模糊,但仔细分辨之后,果然和魏孝说的一样,分明就是两把交叉的铁戟! 魏孝走到百姓面前,朗声道:“请大家放心,我们天机营做事,向来是讲究真凭实据,绝不会抓错一个好人,更不会干那些屈打成招的事情。今日之事,若是惊扰了诸位,我代弟兄们,在这里给大家陪个不是。” 魏孝这番话,那可是说的太漂亮了,顿时惹来百姓们一片叫好声。 唯有那个年轻公子,看着男子背上的纹身,轻叹道:“十年了,他已在这里娶妻安家,他曾经是谁,还有那么重要么?” 魏孝闻言,看了那年轻公子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他让手下的士卒先将那男人带走,接着劝走了百姓,这才转过身,向那名仍呆坐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妇人走去。 “你男人不会有事的。”魏孝轻声道。 妇人猛地抬起头,狠狠的看向魏孝,此时在她眼里,魏孝就是一个笑里藏刀,甚至像借此机会轻薄自己的卑鄙小人。 魏孝释然的一笑,对此也不想做任何解释,他指了指药铺门口的刘赫,“如果不放心,你可以亲自去问问天机先生。” 这一次,不光是妇人,就连那个年轻公子,也同样是一副惊愕神色。 妇人挣扎着站起身,向那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走去。 眼前的魏孝虽然可恶,可那位天机先生,却是深受江夏百姓所敬仰,如果真的是他,无论如何都要亲口问一问,自己的男人到底能不能活着回来。 年轻公子跟在妇人的身后,他也想知道,那位天机先生究竟会给出怎样的一个交代。 “你真是天机先生?”妇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魏孝。 这件事的具体事宜,刘赫并不清楚,甚至没有想到魏孝对于捉拿奸细这样的事情,竟然会是如此的擅长。 他看向魏孝的意思,也是希望自己在安抚了那名妇人的同时,也让这个被自己低估了的手下,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这江夏城里,和你男人一样情况的人,我们已经找出了七个,你男人是第八个,也是最后一个。天机先生的意思是,十年的荆州生活,大部分人已经娶妻生子,不想再追究。抓他们回去的目的,只是想明确的告诉他们,曹操已经铩羽而归,基本上没有可能再大军南下,他们也就无需再向江北传送情报。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继续留在江夏,如果想换个地方重新生活,甚至回江北去,也可以,天机营还会给你们一笔银子。” 听完魏孝的这番话,妇人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向刘赫,“天机先生,他说的都是真的?”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这种处理方式,刘赫自然十分满意,看来魏孝基本已经摸清了自己的脾气,否则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不住的道谢,在魏孝的好言相劝下,回家去等消息了。 待妇人远去,魏孝对刘赫施了一礼,转身刚要走,就听那年轻公子在身后说道:“既然想放他们一条生路,又为何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抓他?” 魏孝略做停顿,却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去。 “你可知道,这条他已经生活了十年的老街,从今往后,他再也住不下去了!”年轻公子望着魏孝的背影,满是悲愤。 魏孝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厉声道:“如果你刚才没有大打出手,就不会招来那么多的官兵,也就不会引来那么多百姓的围观。如果你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索要证据,我们也没必要将那男人的纹身公之于众。到了这个时候,你倒来反问我?” “你没有看到你手下的士卒是怎么抓人的么?”年轻公子质问道。 魏孝闻言不怒反笑,“那你告诉我,这人应该怎么抓?难道用轿子把他抬回去么?” 年轻公子怒意更盛,“那也不能像刚才那样,那般粗鲁的对待那个妇人!” 魏孝注视了年轻公子许久,语气平和道:“每个犯人,都可能有年迈的双亲尚在,还可能有妻儿。谁也不愿意看见亲人被抓,哪怕是明知他们的亲人真的犯了事。如果和颜悦色就可以解决问题,谁也不愿意那么做。军中的事你不太清楚,那些负责抓捕的士卒,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就是刻意找的一些薄情寡恩之人。你可能会以为,选这样的人是为了抓人的时候更有效率,但如果夜深人静的时候,你看到那些被同袍一直视作是薄情寡恩之人,躲在一个角落里掉眼泪的时候,你就不会那么想了。你以为这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有良心么?你刚才看到的,只是他们奉命行事,在他们一脚踢翻那妇人的时候,我敢说,他心里的难受并不比你少,可那又能怎么办呢?抓捕犯人,越是速战速决,途中出现百姓伤亡的可能性就越低。” 年轻公子忽然放声大笑,连击了三下掌,“好,好,好,这番推卸责任的狡辩,真是闻所未闻,可有人竟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见两人已是势同水火,刘赫当即走上前去,对魏孝说道:“老魏,你做的没错,先去忙你的吧。” 年轻公子质问道:“他没错,难道是我错了么?” 刘赫看向那个仍是不依不饶的年轻公子,笑道:“你也没错,只是你这辈子,可能都没见过虽然凶,但却想着替百姓做事的官兵吧。” 魏孝释然一笑,抱拳转身而去。 刘赫目送魏孝远去,转头对年轻公子说道:“有些事,没有对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在你的立场看,官兵欺压百姓,当然是不能袖手旁观。可在他的立场,这八个曹操安插在江夏城十年的奸细,心里到底怎么想,谁也说不准。既然说不准,就不能放任不管,毕竟这座城里还有那么多百姓,作为官军,要为所有的百姓负责。”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九州本一国 年轻公子沉默不语,可似乎仍是有些想不通。 刘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你能仗义出手,固然可贵,但落在实处,不能只想哪些事不对,还要提出可行的办法。你们两人刚才的各持一词,也是因为这个。我问你,你说他那样做不对,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这……”年轻公子思量许久,也没能给出一个答案。 刘赫继续说道:“所以说,他的方法固然有明显的瑕疵,可权衡利弊,已是最好的折中方案,你说他错了,他当然听不进去。” 年轻公子面带愧色的点了点头,“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我会当面向他道歉的。” 刘赫笑着挥了挥手,“那倒不必,老魏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不过有件事情我很好奇,你身手这么好,刚刚那些人打你,你不还手也就罢了,为什么不躲呢?” 年轻公子正色道:“死者的病,已是病入膏肓,我替他开的方子,能坚持到十天,已是极限,他们不懂医理,我并不怪他们。他们打我几下,心情多少也能平复一些,这点小伤,对我来说,还是能够接受的。” 刘赫撇了撇嘴,不住的摇头,“换做是我,一定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他们要是再敢动手,我就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们。” 年轻公子疑惑道:“先生刚刚不是说,要对百姓好么?那些打我的人,不也是百姓么?” “来,我给你算算这笔账。他们不懂医理,跑到你这来闹事,你什么都不说,他们当然也就不知道实情。下一次他们去另外一家药铺,遇到同样的事情,会比这次更加理直气壮,你是个练武之人,那顿拳头你能挨得住,你能保证,另外一位坐诊的大夫也有你这样的身子骨么?” 听完刘赫这番话,年轻公子面露忧色,“这么说来,反倒是我害了那位大夫了?” 刘赫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我看啊,你这药铺也别开了,趁早关门算了。” 年轻公子闻言大惊失色,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甚至有些慌乱。 小黑胖子偷偷白了刘赫一眼,上前安慰道:“天机先生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放弃这份安稳,加入他的麾下?” 刘赫冲小黑胖子赞许的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见年轻公子有些犹豫不决,刘赫笑着说道:“没关系,你先想想,我今天的正事还没办了,先抓药吧。” 正在洋洋得意的小黑胖子,一想起那件正事,顿时一脸的痛不欲生。 在年轻公子的协助下,刘赫很快在很小的范围之中,找到了那两味药,马齿苋和苦地丁。 小黑胖子仔细向年轻公子询问了这两味药的药性和使用方法,在得知这两味药主要是用于外敷时,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 外敷的总比内服的要好,万一没用,至少挨打时不会那么疼…… 除此之外,年轻公子还向刘赫推荐了一种清除内热的方法,用薏米和赤小豆熬成粥。 有了那两味药,再加上这碗粥,这一次刘赫可是志在必得,就在他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就听年轻公子问道:“我想问先生一件事,为何要放那些北方的奸细回去。” 手捧着那两味药,正在兴头上的刘赫突然面色一沉,正声道:“在我眼里,从来就没什么南方北方,所谓的划江而治,不过是几个人异想天开的一场闹剧罢了。九州之地,本是一国,北方的人到南方,本来也没有离开自己的国家,又何错之有?” 刘赫说完,随即转身而去,年轻公子追到门口,望着刘赫离去的背影,愣愣出神。 “说起刚才的那些大道理,他不如我。可他说的这些,才是真正的人间大道。”小黑胖子走过来,拍了拍年轻公子的肩膀,大步而去。 年轻公子走出大门,对着离去的两人朗声道:“莫离从此愿追随天机先生。” 刘赫闻言,欣慰一笑,却没有回头,脚下的步子却是明显加快了几分。 小黑胖子一见,顿时咒骂道:“你小子太不讲义气了,想先一步去讨好月姐,是不是?” “你怕挨打,我也怕啊。”刘赫放声大笑,撒腿就跑。 望着两人这般毫无高人风范,你追我赶的背影,莫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心中却有种从未感受过的畅快。 第二天,那家江夏城中小有名气的不仁堂换了一位坐诊的大夫,有些熟客上门问起那位年轻公子的下落,伙计总是憨憨的一笑,指向药铺内那块自家公子临走之时亲手写下的牌匾。 人间大道。 刘赫一回到小院,就按照莫离告诉他的方法,将两味药取出相同的分量,绞碎后用热水调匀,并**霜帮黄月英涂在了脸上。 时刻保持警惕的小黑胖子自然也没闲着,一进门就一头扎进了厨房,说是要亲自替她月姐熬粥。 别看这天下大事难不倒这位凤雏先生,可说起这煮粥,还真是有点难为他了。 黄月英看了看那碗黑的已经有些不太正常的粥,又抬头看了看一脸谄媚的小黑胖子,冷冷的说了一句,你先喝一口,你没死,我再喝。 小黑胖子毅然决然的拿起碗就是一大口,结果可想而知,从此别说喝,一听到粥就想吐,这熬粥的差事自然而然的也就又落在了春霜和秋露的头上。 黄月英的性子说来也怪,自从第一次敷了药之后,便躲回房里,再也不出大门一步,说是什么三天之后再出来,就连饭菜和那碗消火的粥,也是每日让人放在门口,等人走了,她再自己出来拿。 刘赫本来还对她这种行为不太理解,可看见她将房中的镜子也一并扔了出来的时候,这才明白她不过是怕这药再出了问题,会更加严重,心里没底,所以才要躲在房里不肯见人。 三日之期转眼就到,少了黄月英的小院,虽然多了一份清静,却也少了一份滋味。 这天一早,所有人都齐聚院中,等待着黄月英走出房门。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黄月英的心事 一群人等了一个早上,终于等到了那扇门打开。 一名温婉女子从房中走出,见到众人注视着自己,不禁脸一红,低下头去。 “我的样子……是不是不好看?”她小声说道。 刘赫又惊又喜,这哪还是那个脾气火爆的月姐,分明就是个说着一口吴侬软语的小家碧玉。 “月姐,你终于没事了,我好担心你啊!”小黑胖子喜极而泣,冲上前去。 “滚!”黄月英毫不留情的飞起一脚。 刘赫看着那个被一脚踹出好远的凤雏先生,一脸的同情。 这之后的情形,让刘赫很是不解,黄月英的脾气,随着她脸上的那些青春痘的消失,也变得收敛了许多。 虽说一个人的火气大,脾气就会暴躁,这个刘赫可以理解,但在短短三天的时间之内,就会有如此大的转变,这可就有点不合情理了。 当然,对那个整日奉承讨好的小黑胖子,黄月英依然保持着原先的那份心狠手辣。 最后还是肖玉儿一语道破了天机,女孩子家,谁不向往那一身红妆呢? 一开始,刘赫还有些将信将疑,可看着黄月英经常在院中望着天空,不住的长吁短叹,时不时还掏出一块绣着鸳鸯的手帕愣愣出神,刘赫这才明白,卧龙先生欠下的债,是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从那一刻开始,刘赫便在心中开始策划一件大事。 刘备军的首席大谋士,卧龙先生的婚礼,当然是件大的不能再大的事情了。 可当他把这个想法一说,一向自诩对月姐的心事了如指掌的小黑胖子,却是不住的摇头。 刘赫把脸一沉,没好气道:“你跟他们俩从小玩到大,他们的事还都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到了这个关键的时刻,你想袖手旁观?” 小黑胖子一脸为难道:“真不是我不想帮,是我真不敢帮啊。月姐想嫁,那是肯定的,可关键是小明不想娶啊。你忘了,先立业再成家,我跟你说过的呀。” 刘赫低着头琢磨了半天,突然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咱们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小明不就范。” “我能不参与么……”小黑胖子欲哭无泪。 刘赫很痛快的点了点头,“行啊,你不想参与,我也不勉强。” 小黑胖子如释重负,感恩戴德的施了一礼之后,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 刘赫若无其事道:“走吧,到时候你月姐问我,是谁反对她俩的婚事啊,我只好如实说来了。” 小黑胖子愣了一下,转过身一本正经道:“我觉得既然是诸葛军师的婚事,我们必须好好的筹划一番。” 奸计得逞的刘赫,笑而不语。 两天之后,正在军中忙得不可开交的诸葛亮,突然接到一封请柬,打开一看,原来是刘赫约他去燕阑楼一叙。 “这个天机先生,故弄玄虚,不知道又想做些什么。”诸葛亮笑着放下请柬,按照上面的要求换上一身盛装,向燕阑楼而去。 时辰尚早,诸葛亮没有乘车,而是步行前往。 看着这座栖身了数月的江夏城,才发现短短的时日,这里的大街小巷已经恢复了生气,再不像曹操大军南下之前那样人人自危,一片萧条。 一路之上,不断有人向这位刘备军的首席谋士行礼问候,诸葛亮一一回礼,虽然有些繁琐,却是心情大好。 来到燕阑楼,却发现一楼空无一人,他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又是出自那位天机先生的手笔。 燕阑楼之所以被誉为江夏城首屈一指的酒楼,除了菜品精致之外,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地方。 站在燕阑楼的三楼,整座江夏城尽收眼底,这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除了高高的城墙之外,城内再没有任何一家酒楼可以做得到。 “天机先生真是大手笔啊,难道是想要将这座燕阑楼拆了不成?”诸葛亮惊奇的看着已经拆去所有窗户的三楼,笑着说道。 眼前的燕阑楼三楼,仅剩下几根用于支撑房顶的柱子,刘赫正靠在其中的一根柱子上,望着外面的街景。 “这样,风景好。”刘赫转过头来,冲诸葛亮会心的一笑。 诸葛亮走上前去,从这里看到的江夏城,和刚刚一路走来看到的场面截然不同,俨然是另外一番景致。 “你今天找我来,不会是只为了看风景吧?”诸葛亮仍是望向外面,淡然道。 刘赫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个人哪,就是这么不解风情。我今天找你来,有两件事。第一件,赵云已经被我派去攻打长沙、桂阳、武陵、零陵四郡,这四个地方拿下来,就算是放弃这座江夏城,荆州也已有大半尽归你我之手了。” 诸葛亮平静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从你调回赵云的那天起,我就猜到了,那第二件事呢?” “在说第二件事之前,我想先问你件事,当初我给你的三个锦囊,你用了没有?” 刘赫所说的这三个锦囊,是当初诸葛亮出使东吴之前,刘赫交给他的,分别是激周瑜、草船借箭、借东风。 当初之所以将这三个锦囊交给诸葛亮,刘赫是想看一看,究竟这位三国时期天下第一的谋士,到底有没有传闻中说的那般神机妙算。 如果是,那么今后刘赫可以放心的将一切交给诸葛亮打理,但如果不是,那么无论是大事小情,刘赫只能是亲力亲为。 看着诸葛亮递过来原封未动的三个锦囊,刘赫笑着一把接过,塞进了怀中。 “上面写的是什么?”诸葛亮问道。 刘赫故意将领口捂住,“给你你不看,现在想知道,晚了!” 诸葛亮摇着那把从不离手的羽扇,不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刘赫眉头微微一皱,“你知道?那你说来听听。” 诸葛亮笑容玩味道:“你不说,我也不说。” 刘赫这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笑骂道:“跟我来这套,不好使。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 诸葛亮笑而不语。 两人并肩而立,望着窗外的精致,沉默许久之后,刘赫轻声道:“你觉得这里的风景怎么样?” 诸葛亮故作忧虑道:“好是好,可我总惦记着那第二件事,风景再好,也无心欣赏啊。” 刘赫笑着白了他一眼,抬起手击了两下掌。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满城尽红妆 听见击掌声,掌柜的急忙跑上三楼,手中还提着一个笼子。 看着两人这种古怪的举动,向来处乱不惊的诸葛亮也是大为疑惑。 掌柜的将笼子放在桌上,便转身下了楼,刘赫走上前去,从笼子里抓起一只鸽子,走回了窗边。 “这第二件事么,我想送你件礼物。”刘赫说着,举起鸽子向空中一抛,重获自由的鸽子舒展起翅膀,向天空飞去。 “如此神秘,到底是什么礼物?”诸葛亮望着那只直飞上天空的鸽子,笑着问道。 刘赫没有说话,默默的看向窗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诸葛亮见状,也没有过多的追问,只是淡淡一笑,与刘赫并肩而立。 在这片刻的沉默之中,诸葛亮突然发现,刚刚还是十分热闹的江夏城,此时的大街小巷之中,竟然再看不到一个百姓。 寂静的江夏城中,远远响起一阵锣鼓声。 一队送亲的队伍,渐渐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之中。 让人感到惊奇的是,这支队伍经过的每一户人家,都会从窗口抛出一块长长的红绸。 所过之处,那些抛下红绸的人家全都门户大开,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一拥而上的跟在那支队伍的后面。 送亲队伍从江夏城的城墙下开始,围着江夏城一圈一圈的绕,待到燕阑楼附近的时候,城中所有的建筑,无论是民居还是商铺,皆是挂满红绸。 有些大户人家,甚至将整面临街的墙全部挂满了红绸,而那些整条街都是商铺的地方,更是从街头到结尾,全部用一条足有一丈宽的红绸连接起来。 整座江夏城,宛若陷入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一时之间,满城尽红妆! “你的那些想法,小胖都跟我说了,可是今天,我有句心里话想跟你说。我原来在家乡,也有个心仪的姑娘,我们之间,也只是隔了那层窗户纸而已。那时的我,跟你的想法一样,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着落,所以那层窗户纸,我始终都没有捅破。结果……” 刘赫用手指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笑着说道:“我这个人,就是这个毛病,只要参加婚礼,总是忍不住要掉上几滴眼泪。” “谢谢你,我明白了。”诸葛亮轻轻将手搭在了刘赫的肩膀上。 “你明白个屁!你要是真明白,干嘛要让她等这么久?” 诸葛亮沉默不语,刘赫蹲在地上,已是泣不成声。 燕阑楼外,送亲的队伍一到,早已等候多时的天机营众人马上迎了上去,一回头,却看到那个笑容恬淡的新郎官,还有身旁站着的那个眼圈红红的天机先生。 众人面面相觑,只听说过新娘子哭的,却从来没见过亲朋好友也会哭成这个样子的。 陈默大步走上前来,惊讶道:“头儿,你哭了?” 刘赫用红肿的双眼白了他一眼,“看着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不感动?看你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不懂。” 陈默讶异道:“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是好事啊,你哭什么?” 刘赫上前就是一脚,“少废话,干活去!” 见陈默躲闪不及的狼狈样子,众人哄堂大笑,小黑胖子带着魏孝、李勤、王铁,替诸葛亮披上一身新郎官的行头,这才拥着这一对新人上了三楼。 礼毕开席,诸葛亮起身敬酒,朗声道:“诸位这番心意,孔明在此谢过。” “好话别跟我们说,留着晚上洞房的时候跟月姐说起吧。”小黑胖子站起身,一边拍手,一边起哄,可见到黄月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后,马上老实的坐了回去。 此时的燕阑楼三楼,全都是在军中最为亲近的一群人,几乎也就是刘备军的上层人物。 关羽、张飞等军中说一不二的人物,全都悉数到场。 这种可以随意大快朵颐的日子,又怎能少了张三爷? 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那个平日里喝酒就和喝水一样的张三爷,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黄月英灌了个不省人事。 这场整座江夏城都参与其中的喜宴,一直持续到深夜。 几乎每个人都是大醉而归,此时的燕阑楼,只剩下一对新人,和天机营众人。 除了向来喝酒都是点到即止的秦霜和尚有一丝清醒的刘赫,其余人都已是醉倒在地,呼呼大睡。 黄月英端起一碗酒,走到刘赫面前。 刘赫已是有些微醺,一副来者不拒的架势,拿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却听黄月英轻声道:“先生的大恩大德,月英永记于心。” 刘赫放下酒碗,却是淡淡一笑,“两情相悦,就该在一起,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对你有情,我们都看得见,只是男人啊,有时候心里想的是一套,说的做的,却又是另外一套。你不怪他,我还要替我这位兄弟,谢谢你呢。” 刘赫拿起酒坛,想再满上一碗,却发现酒坛中的酒已是见底。他刚想起身去再拿坛酒来,却见秦霜上前,默默的给他满上了一碗。 “你喝多了,喝完这碗,就别喝了。”秦霜面无表情的说道。 刘赫端起酒碗,停顿了一下,却仍是一饮而尽。 黄月英向刘赫敬完了酒,又满上一碗,走到诸葛亮面前,“夫君,我知道,你胸怀大志,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我不奢求什么,只愿此生,能伴随你左右。” 不等诸葛亮开口,刘赫率先说道:“这个事,我看可以,以后你就留在天机营吧,虽然你们不能天天见面,但总比在卧龙岗一直等着他要好。” 黄玉英又惊又喜,急忙问道:“先生此话当真?” 刘赫笑道:“你不用担心军中不能有女眷的事情,你看我那个天机营,女的都快比男的多了,多你一个,不算什么。” “这……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黄月英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一旁的诸葛亮。 诸葛亮哈哈大笑,“规矩?天机先生什么时候讲过规矩?” 黄月英这才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 刘赫端起一碗酒,走到诸葛亮面前,“你说,这事你怎么谢我?”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四郡之地 诸葛亮看了黄月英一眼,笑道:“谢你?你还要谢谢我呢,我告诉你,我娘子的才华,十倍于我,有她在,以后你小子可就省心喽。” 刘赫转头看向黄月英,坏笑道:“月姐,你们家小明可说过,地上那个小黑胖子的才华百倍于他,如今到了你这……算了,我就说到这吧,省得有人说我挑事。” 黄月英淡然一笑,柔声道:“我夫君说的一点也没错,先生别看我平日里对士元那个样子,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大才。” 刘赫看了看那个醉倒在地上,毫无睡相的小黑胖子,不禁一愣。 刘赫本以为这是黄月英在自谦,可又突然想起,这可是第一次听黄月英叫小黑胖子的字。 庞士元,难道真比诸葛孔明还要厉害? “天机先生,时候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回去了。”诸葛亮的话,打断了刘赫的思路。 刘赫故作失落的长叹一声,转身对秦霜说道:“走吧,有些人嫌咱们在这里碍事了。” 秦霜对诸葛夫妇行了一礼,之后便跟着刘赫下了楼。 走在街上,已是空无一人。 经过了刚刚的那番喜庆,喧闹了一晚的江夏城重新回归往日的平静,酒醉的人们,也已经安然的睡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始终未发一言。 最终还是秦霜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没事吧?” 刘赫停下脚步,转过身灿烂一笑,摇了摇头,接着继续向前走去。 “我总觉得,你今天好像有什么事。”秦霜低声道。 “我给你唱一首我们家乡的歌吧。”刘赫突然说道。 “唱歌?”秦霜皱了皱眉,“你还会唱歌?” 刘赫笑道:“会唱一点,不过我们家乡的歌,曲调比较古怪,你听了别觉得奇怪就好。” 秦霜点了点头,跟着刘赫继续向前走去,只是这一次,两人已是并肩而行。 那一夜的江夏城中,不知是谁的歌声,吵醒了许多已经入睡的百姓,百姓们听着那奇怪的曲调,不禁觉得有些滑稽可笑,可那唱歌之人,却似乎是十分动情。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第二天清晨,一场绵绵细雨悄然而至。 这种天气,最适合躺在床上睡个懒觉,可仍是满身酒气的刘赫,却被冲进房间的陈默一把从床上拎了起来。 “军中有紧急军务,诸葛军师有请。”陈默拉起睡眼惺忪的刘赫就往外走。 刘赫一把甩开陈默的手,唤来春霜和秋露,不慌不忙的开始洗漱。 “你呀,就是这种毛躁性子,眼下曹军已退,哪还有什么紧急军务可言?”刘赫将一块温热的手巾敷在脸上,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 见陈默仍是那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刘赫将手巾递给春霜,笑着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说来听听。”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是赵云在长沙久攻不下,发来急报求援。” “什么?”刘赫拿起衣服,还不等穿好,便急忙大门外走去,“你怎么不早说?” 为了拿下长沙、桂阳、武陵、零陵四郡,刘赫特意派了赵云前往,而且已经为其备足了兵马和粮草,却不料竟会遇到这种状况。 连赵云都打不下来,看来长沙的守备要远胜于其它三郡。 刘赫一拍脑门,怎么把他给忘了,长沙太守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可守城的大将,那可是日后位列于五虎上将之一的猛将黄忠啊。 来到军营,刘赫二话不说,直接进了中军大帐。 面带愁容的诸葛亮,简单的为刘赫介绍了一下情况之后,便又忙着去调度军马,准备赶往长沙支援赵云。 在诸葛亮的部署之下,关羽已经先行一步,带领五千精兵出发,刘赫深知此战的重要性,对于诸葛亮的这种部署也是十分认同。 四郡尚未全部拿下,江夏城还不能放弃,必须有人留守此地,眼下关羽不在,这个重任自然落在了张飞的身上。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刘赫与诸葛亮一起动身前往长沙。 一路无事,到了长沙城下,关羽已和赵云合兵一处,可那座长沙城的城头上,却仍是插着那面韩字大旗。 长沙太守韩玄,正趾高气昂的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城下的万余刘备军,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刘备军三番四次的前来叫阵,全被长沙守将一一击退,这场意想不到的胜利,给了这位长沙太守很大的信心,他坚信,只要再撑上数日,城下的大军便会自行退去。 可韩玄哪里知道,盯上他这座长沙城的,可不仅仅是眼前的刘备军,那位在谈笑间,一把大火让曹操百万艘战船灰飞烟灭的周大都督,此时也在马不停蹄的赶往此地,只不过是晚了几日而已。 周瑜对于长沙的觊觎,刘赫自然心知肚明,之所以在班师江夏城之前,就将赵云紧急召回,转而攻打四郡,就是想赶在周瑜之前,拿下这四个荆州的重镇。 可眼下长沙久攻不下,一旦周瑜赶到,出于当时联手抗曹的约定,就无法再对长沙下手,失去了这座城池,对于当初的计划,也就是以四郡之地作为基础,拿下大半个荆州的战略,会有极大的影响。 少了长沙,表面看上去只比原计划少了一郡而已,但实际上却是几乎损失掉了一半的地盘。 这一点从地图上看得很清楚,四郡之间,几乎距离相同,以其为原点,便能在荆州地界划出一块几乎是正方形的版图。 可若是失去长沙,三点相连,只能连出一个三角形,这不就是等于少了一半的地盘么? 更何况除去这四郡,周围几乎再无可以屯兵的重镇,如果四郡尽收囊中,可以相互支援,而对于周瑜来说,没有屯兵之处,粮草供给也很难跟上,再想抢下这块地盘就难于登天。 可若是长沙落到周瑜手里,他便可以以此为根据地,屯兵于此,一旦其他三郡中的任何一地出现守备上的疏漏,他就可以抓住这个机会,一举攻克。 所以说,四郡之地,缺一不可。 眼下周瑜大军将至,看着那座久攻不下的长沙城,刘赫却是犯了难。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长沙悍将 说起打架,他最近倒还算是有些心得,可说起打仗,实在是个门外汉,而攻城,更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 “我们损失了多少兵马?”想起印象中攻城战的那种惨烈景象,刘赫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赵云面带愧色道:“兵马倒没有损失,只是出城迎战的敌军守将,武艺极高,我手下几员战将,都被他打败,所以一直无法开始攻城。” 见刘赫一头雾水,诸葛亮便给他略做讲解。 攻城战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守军的实力远逊于攻方,这种情况下,一般守方都会选择收起吊桥,闭门不出。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双方的实力相当,守方甚至有出城阻击敌军的能力,这个时候,就会和野战一样,先由双方的一员大将上前单挑,只有胜的一方,才会借着气势发动进攻,而输的一方,则只有退守。 作为守方,即使是赢了,基本也只会是擂鼓助威一番,涨一涨守军的士气,接着就会见好就收,退回城内。 而攻方,只有胜了,才能开始攻城,否则就只能择期再战。 眼下的刘备军,就是遇到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兵法有云,十倍而围之,以刘备军的实力,远远达不到这个标准。 长沙是荆州重镇,守军众多,且守备森严,几乎与当初赵云所带来的兵马人数相当,大可放心的打开城门,出城一战。 赵云麾下的战将三番五次的上前叫阵,却都铩羽而归,所以一直无法开始攻城。 作为主帅的赵云,本也可以亲自上阵,但久经战阵的他十分清楚,一旦他出马,不要说是败了,就是打个平手,也会让本方的士气受到重挫,这座长沙城,就再难以攻下。 权衡利弊,赵云果断选择了求援,一旦有了像诸葛亮这样军师身份的人坐镇,他便可以放开手脚,前去叫阵。 听了这番解释,刘赫不禁皱了皱眉,看来黄忠还真是老当益壮,竟能让赵云如此的忌惮。 可再仔细听了后面的解释,却让刘赫大吃一惊。 那个连败赵云数员战将的长沙守将,竟然不是老将黄忠,而是另有其人。 听到这件事之后,刘赫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些战败的将领是不是看错了,又或者是因为怕受到责罚,所以不敢承认自己败给了一员须发花白的老将。 但赵云说的很清楚,他坐镇中军,虽然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通过对方一头乌黑的头发,仍可以清晰的分辨出,那人绝不是老将黄忠。 “多说无益,我去会一会他。”关羽冷傲的看着长沙城楼,提着青龙偃月刀策马上前。 征战多年,关羽自然知道什么地方是对方强弩的射程范围之外,这种距离之下,即使独自上前,也不用担心对方的冷箭。 刘赫在后面看着,却是为关羽捏了一把汗,要知道黄忠不仅武艺超群,射术更是出类拔萃,久负盛名。 见刘赫一副担忧的神色,诸葛亮在一旁低声提醒了一句,关羽所在的位置,即使是那辕门射戟的吕温侯到此,也只能是望而兴叹,鞭长莫及。 关羽的战马刚刚站定,对面的吊桥便放了下来,城门打开,从中飞奔出一骑,越过吊桥,来到了关羽的面前。 “怎么是他?”陈默看到那人的模样,惊呼道。 刘赫仔细打量了半天,可距离实在是太远,对方的容貌很模糊,无法辨认那人的身份。 陈默又盯着那人看了一会,肯定道:“没错,这就是咱们在三仙镇上,碰到的那个人。他临走之前,还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好像叫邢什么……” 邢炙!刘赫听到这里,顿时想起了这个名字。 他不是拿了花驰的一千两黄金,远走高飞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初在三仙镇,邢炙为了一千两黄金,不仅杀了那个害得凤姐家破人亡的姓宋的,而且还将其带来的百余号曹军全部杀了个精光。 刘赫对他的印象很深,不仅是因为他的武功很高,还有就是他那见钱眼开,为了钱什么都能干的处事方式,大大的超乎了刘赫的预料,也多少触及了刘赫心中的底线。 本以为他会拿着那一千两黄金躲到北方一个不受战火滋扰的地方享福去了,可没想到,他竟然会南下,而且还参了军。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份与当时在曹军之时完全不同,看他那一身盔甲,俨然已是一副将军的打扮。 这与刘赫对他的印象出入太大,也正是因为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刘赫更加难以理解。 难道是韩玄花了重金,请他来的? 应该不会,他独自南下,身份不明,韩玄作为一城的太守,在荆州地界一片混乱的局面下不会轻易做出这种花钱雇人来守城的举动。 更何况韩玄已有黄忠这名老当益壮的大将,也无需再冒那个风险。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邢炙自己毛遂自荐了。 可这又与他当初在三仙镇表现出来的性格有些矛盾,要知道即使做到了长沙守将的位子上,一年到头能拿到手里的银子,加上犒赏也不过百余两,相比他已经到手的那一千两黄金,那可真是九牛一毛。 如果他是为了钱的话,完全可以去投奔一个正在扩展地盘的势力,而不是像韩玄这样只守着长沙城这一座城池,偏安一隅的小小太守。 靠军功换赏钱,最首要的前提就是要有仗打,而且还要经常打,显然一个从来不肯出城一步的长沙太守,实在是不能满足一个贪财之人的胃口。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南下,而且又要来这座长沙城呢? 刘赫思量之时,两人已经动起手来。 关羽不亏是个傲娇的性子,明明邢炙是有话要说,可关羽却一副懒得跟你废话的架势,二话不说一刀就劈了过去。 这一刀下去,饶是关羽也有些惊奇。 刚才听赵云说此人连败己方几员战将,他还当是那些人学艺不精,可自己这几乎可以说是不留余地的一刀,却被对面那人横刀挡了下来。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关羽战黄忠 话虽如此,但关羽的青龙偃月刀毕竟不是浪得虚名,邢炙接是接下了,可表情明显十分痛苦。 他用力将青龙偃月刀崩开,调转马头就往回跑。 关羽也不追,只是捋着长须目送邢炙进了城门。 其实以关羽赤兔马的脚力,完全可以在邢炙入城之前将其追上,但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再往前走上一步,就会进入对方的射程范围之内,而且既然刚才那人能接下他这一刀,武艺已是远超常人,说不定他的败逃也是故意演给自己看的,为的就是引自己上钩。 “不亏是关羽,果然有两下子,还看穿了我的计谋。”邢炙站在城头,看着那个始终立于城下的对手,刚才的狼狈模样早已荡然无存。 他转过头,笑着对黄忠说道:“黄老将军,这回只能让您亲自出马了。” 长沙的城门再次打开,从中又冲出一人,关羽定睛瞧去,来人须发花白,却是双目炯炯有神,看来就是那位老当益壮的黄忠了。 别看此时的黄忠已有六十高龄,可此前一直籍籍无名,只是在荆襄之地有些许的名气罢了。 作为曾在汜水关前一战成名,天下皆知的关二爷,自然是不将这种人放在眼里,更何况黄忠已是这个年纪,拳怕少壮的道理,习武之人更是比谁都清楚。 谁知那黄忠年龄虽大,可脾气却十分火爆,念在他年岁已高,关羽本想礼貌性的报上姓名,却不料还不等开口,黄忠的一柄大刀已然朝他砍了过来。 像关羽这种名将,即使是面对无名鼠辈,也不会掉以轻心,更何况黄忠还有些名气。 见黄忠大刀劈来,关羽横起青龙偃月刀,运足了力气,准备挡下对方这先发制人的一击。 两人兵器相撞之后,关羽心中一惊,幸亏自己没有轻敌,使出了全力,否则能不能挡下这一刀,还未可知。 黄忠看出了关羽的心思,虽然恼怒,手上的刀却没有闲着,一击不成,第二刀随后而至。 关羽再不敢轻视眼前这个已是六旬高龄的老将,提起了精神,与其战至一处。 两人大战数十回合之后,终于来到了一百回合的分水岭。 战到这个时候,关羽也不得不佩服黄忠的武艺,而更令他惊叹的,则是黄忠如此大的年纪,竟然体力丝毫不逊于那些年轻武将。 反观黄忠,则是一副越战越勇的架势,所用的招式也几乎都是攻击性的,看起来求胜心比起关羽,还要略胜一筹。 又是一刀落下,关羽横刀去挡,可样子却十分吃力,已经没有了开始时那般的自信,力道也是大减。 黄忠见状大喜,手舞大刀,攻势更盛,关羽在这种强攻之下,果然呈现出一种颓势,在勉强躲过黄忠的一刀之后,调转马头,就向己方阵营狂奔而去。 这种大好机会,黄忠怎会轻易放过,可他没想到,自己的盲目追击,正中了关羽的下怀。 关羽的这一连串举动,其实是刻意为之的,先是装作不敌,转身而逃,待对方追来,大意之际,反手一击。 这一招正是关羽的杀手锏,拖刀计。 说是杀手锏,但关羽却很少用到。他平生难逢敌手,唯一一次处于下风,就是虎牢关前,不过那一次,是三英战吕布,根本没有机会使出拖刀计。 而其他对手,几乎都是被他一刀斩下首级,这拖刀计,也用不上。 黄忠虽然对关羽的名声有所耳闻,但毕竟是第一次和他交手,又怎能想到对方还藏着此等杀招。 黄忠追出不远之后,已经是拍马赶上,不由分说,举起大刀就要将关羽斩于马下。 关羽见时机已到,突然回身,一刀横扫向黄忠。 黄忠大惊,急忙向后躲闪,可两人近在咫尺,自己又是前冲之势,哪里躲闪的及,刹那之间,那柄寒气逼人的青龙偃月刀,已是到了自己的脖子边上。 眼看就要将黄忠的首级砍下,关羽突然手腕一翻,青龙偃月刀向斜上方划去,没有伤及黄忠分毫,而只是将他头盔上的红缨削了下来。 捡回一条命的黄忠,看了关羽一眼,见对方没有继续出手的意思,当即调转马头,返回了长沙城内。 “二爷好武艺,不过这手下留情,是为哪般啊?”刘赫笑着对返回本方阵营的关羽说道。 关羽傲然的笑了笑,“我听说这个黄汉升已是年过六旬,能有如此武艺,也是难得。” “二爷的意思是……”首战告捷,刘赫的心情大好,便与关羽开起了玩笑。 “关将军这是英雄惜英雄,这都看不出来,头儿你怎么这么笨?”陈默在一旁忍不住说道。 陈默的这番话语,却惹来周围的人哄堂大笑,那位被说成笨蛋的天机先生,也没和他多做计较,而是自信满满的望向那座长沙城。 刘备军这里一片其乐融融,长沙城的城楼上,可就没这么好的氛围了。 刚刚那一幕,被长沙太守韩玄看了个清清楚楚,此时他正指着黄忠的鼻子破口大骂。 “好你个黄忠,临阵通敌,你该当何罪?” 黄忠虽无通敌之实,却也知道关羽确实是手下留情,这个时候,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见黄忠沉默不语,韩玄怒意更盛,“好,既然你无话可说,就休怪本太守了,来人!将黄忠押下去,斩了!” 几名士卒得令上前,就要将黄忠五花大绑。 “慢!”邢炙走上前来,一把推开那几名士卒,“我想问问,黄老将军何罪之有?” 韩玄怒道:“刚刚那一幕你都看见了,若不是通敌,对方怎会临阵之时饶他一命?” 邢炙冷冷道:“照你这么说,刚才关羽也饶了我一命,我也是通敌喽?” 韩玄上下打量着邢炙,“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若不是我看在你武艺还不赖的份上,收留了你,你有资格站在这里?” “若不是看在你是长沙太守的份上,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邢炙的手已经是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韩玄大惊失色,急忙退后几步,“来人,邢炙要造反,快将他拿下!” “就凭他们?”邢炙手起刀落,几颗人头瞬间落地。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夺取长沙 “邢炙!我是朝廷授命的长沙太守,你敢杀我,就是诛九族的大罪!”韩玄嘴上强硬,脚下却是一退再退。 他本想指挥身边的士卒保护自己,可看到地上那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谁还敢上前一步。 邢炙慢慢悠悠的走到韩玄面前,笑道:“我实话告诉你,我看中的只是长沙这个地方而已,至于你么,我压根就没把你这什么狗屁太守放在眼里。” 韩玄怒道:“邢炙!当日你口口声声说要来报效朝廷,投奔明主,我好心收留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 “亏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官,竟然还相信报效朝廷这种话,不过投奔明主,倒是真的,只不过那个明主,说的可不是你!” 邢炙手中寒光一闪,韩玄的人头应声落地。 黄忠长叹一声,“你……你又何必杀他!” 邢炙将韩玄的人头从地上捡起,拿在手中,“黄老将军,你也看到了,此人就是一个无能之辈,注定不能成为你我二人追随的明主。” “明主?”黄忠苦笑了一下,“天下之大,何处又有明主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邢炙走到城楼边上,高举手中的那颗长沙太守的人头。 “长沙城,降了!” 对于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复了长沙城这件事,刘赫十分高兴,这首功,也记在了关羽的头上。 进入长沙城内,刘赫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已将自己五花大绑的黄忠跟前,替其松绑。 “败军之将,无脸面再活在这事上,我只求一死!”黄忠满脸羞愧道。 关羽走上前来,平静道:“老将军这般年纪,还有这样的身手,若是倒退三十年,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啊。” 刘赫一听,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难得关羽能说出这样语气恭谦的话来,看来这事,有戏了。 眼见黄忠有些犹豫不决,刘赫急忙趁热打铁道:“黄老将军,关将军可是轻易不会夸奖别人的,从今往后,我还要仰仗老将军的威望呢。” 黄忠踌躇片刻,跪倒在地,“我黄汉升,今后愿效犬马之劳!” 刘赫急忙上前将黄忠扶起,命人赶紧为其沐浴更衣,重新换上一身新的衣衫。 黄忠走后,刘赫的目光,落在了邢炙的身上。 怎么处理这个家伙,刘赫还真有些犹豫不决。 说起武艺,邢炙自然是没的说,而且也算是献城有功,如果黑不提白不提的,让那些已经投降的长沙守军看到,难免会心存疑虑。 可邢炙这个人的人品,实在是不怎么样。 三仙镇的事暂且不提,就说眼前,韩玄再怎么样,也是朝廷任命的长沙太守,虽说与自己是对手,可再怎么说,作为手下的武将,杀掉长官投降,毕竟会遭人非议。 左右为难之际,刘赫只好求助于诸葛亮。 诸葛亮见刘赫望过来,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他走上前来,用羽扇一指邢炙,厉声道:“来人!将此人拉下去,斩!” 本以为会受到嘉奖的邢炙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刘赫将诸葛亮拉到一边,低声道:“再怎么说,也不用杀了他吧?” 诸葛亮正色道:“此人天生一副反相,今日若不杀他,日后必反。” 刘赫叹了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哥,你说的那是魏延啊,只要不是那个脑袋后面有反骨的家伙,其他人不会有那个胆子吧。 “给我个面子,饶他一命,行不行?” 虽然明知刘赫很少开口求人,可诸葛亮看着刘赫,仍是沉默不语。 刘赫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也看见了,他的武艺跟关羽都不相上下,用人之际,杀了多可惜。再说了,他又没厉害到吕布那个份上,如果日后有反意,你和我联手,难道还收拾不了他?” 诸葛亮思量了片刻,走到邢炙身前,示意左右的士卒退下,厉声道:“今日看在天机先生的面子上,我饶你一命,日后若有异心,我决不饶你!” 邢炙急忙单膝跪地,“从今往后,绝无二心。” 不等邢炙说完,诸葛亮已是转身下了城楼。 望着诸葛亮那毅然决然的背影,刘赫又是一声叹息,指着邢炙对身边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跟他有几句话要说。” 众人刚一离去,邢炙当即再次跪下,“多谢先生为我求情。” 刘赫没有去扶他,只是平静道:“你先别急着谢我,我想问你,你拿了那一千两黄金,为何还要跑到这长沙城来参军?” 邢炙大大咧咧的一笑,“先生不知,我从小是个孤儿,一直四处流浪,后来有个村子收留了我,我才得以活命。可那个村子,太穷了,再加上连年战乱,眼看就要饿死了。我这才出来投军,就为了挣点军饷,让村里的人能吃顿饱饭,以报答他们当年的救命之恩。那一千两黄金,我已送回了村里,有了那笔钱,村民们就不怕饿肚子了。” 刘赫有些意外,没想到邢炙看似贪财,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见刘赫没有说话,邢炙急忙说道:“先生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去看看,村里的孩子若是能见到先生,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个时候,刘赫自然没有功夫去邢炙所说的那个村子里一探究竟,可他却注意到,邢炙提起村里的那些孩子们时,流露出一种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 “你不留在村里,来到长沙,又是为何?”刘赫追问道。 邢炙神色一正,朗声道:“先生,你别看我这个人没读过书,可我也知道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建立一番事业。我以前在曹操那里,是因为他给的军饷和犒赏多,眼下村子里已经没有后顾之忧,我也可以放开手脚,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来了。” 刘赫上下打量了邢炙许久,笑容玩味道:“看来你是知道这座长沙城肯定有人来抢,所以特意在此等候喽?” 邢炙大大方方的一笑,算是默认了。 刘赫面色一沉,“这么说来,如果是周瑜的大军先到,你就会投靠他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邢炙的真名 邢炙先是一愣,接着直言不讳道:“不瞒先生,像我这样出身卑微的人,没见过什么刘皇叔,也没见过什么周大都督,更分不清楚谁好谁坏,我只知道,谁能让我施展拳脚,谁就是明主。如果是周瑜先到,我定会投靠他。这个道理,其实也简单,既然我不知道谁更胜一筹,那不如在长沙城等着,先来的那个,自然是两者之间真正的强者了。” 刘赫转念一想,邢炙的这个策略看上去似乎有些随意,可仔细一琢磨,还真有点道理。 身处乱世,自己第二天还能不能活着都不好说,谁又能知道天下大势的走向? 曹操也好,周瑜也罢,这些被后世之人津津乐道的当世豪杰,此时在天下人眼中,不过只是一时的强弱罢了。 究竟鹿死谁手,现在下定论未免为时过早。 既然看不准,倒不如直截了当,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哥,这个道理,到了哪朝哪代都不会有错。 与其四处去寻找那些所谓的明主,不如老老实实的在这座长沙城里等着,谁先把旗子插上长沙城的城头,说明至少在当下,已经比其他人要高出一筹了。 “邢炙啊邢炙,一开始,我还觉得你是个实在人,可现在看来,你这拍马屁的功夫也不浅啊。”刘赫说完,便转身向城下走去。 刘赫一只脚刚走下台阶,忽闻身后的邢炙说道:“我有一事要跟先生说明,之前我辗转各地,所以才用了邢炙这个名字,眼下我已遇明主,希望先生能允许我今后用回我的真名。” 刘赫转过身,笑道:“好,你真名叫什么?” “魏延。” 刘赫脑中顿时一阵天旋地转,险些一个跟头顺着台阶栽下去。 他扶着城墙,一言不发的望着眼前那个已经恢复了真实身份的人。 许久之后,他突然没来由的放声大笑,继而转身走下城去。 独自留在城楼上的那人不明就里的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却又听见他口中反复说着一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语。 “天意,天意啊!” 从长沙返回江夏的一路上,刘赫都是沉默不语。 众人看到天机先生这副模样,都知道他心里一定又是在考虑下一步的策略了。 可他们这一次却猜错了。 刘赫的心里,其实只有那一个名字。 一个见钱眼开的邢炙,他刘赫当然有信心将其控制在自己的手掌心里。 可那个脑后有反骨的魏延,却始终让他惴惴不安。 要知道在刘备建立的蜀汉政权的历史中,最大的一次反叛行动,就是由这个魏延一手策划的。 当然,如果读过正史,肯定会觉得魏延死的实在是有些冤枉,但那毕竟是正史,在这个以小说为蓝本建造的世界当中,到了那个时候,很难保证魏延就真的没有反意。 更何况,还有他日后踢翻七星灯,使得诸葛亮含恨五丈原的那一幕…… 在蜀汉的后期,魏延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大将,可相比诸葛亮,孰轻孰重,刘赫心里,高下立判。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刘赫的心里也动过一丝杀机,但这份感性的冲动,最终还是被他的理性所控制。 迄今为止,局势一直按照历史的走向在按部就班的发展,这也是刘赫一直努力想达到的目的。 此时想杀魏延,对于手握重兵,又有无数高手在旁的刘赫来说,可以说是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可问题是如果此时杀掉魏延,会不会对局势产生影响呢? 从整个三国时期的大环境来看,魏延的影响,似乎微乎其微,可谁又能保证这种微妙的变化,不会让未来的走向产生不可预期的巨变呢? 这种左右为难的艰难选择,已是让刘赫心绪烦乱,而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难道一个人的生死,真的要靠后人的几笔勾画来决定么? 一个注定要反叛的人,当然可以杀。 可一个在战场上不惜性命的冲杀,只为能让村子里的乡亲们吃上一口饱饭的人,真的该死么? “停车!” 听到刘赫这一路之上第一次开口,众人急忙停了下来,安静的等候在一旁。 刘赫跳下马车,翻身上马,对天机营众人说道:“我去办点事情,晚点回去。” 天机先生的半道离去,并没有影响大军返回江夏,只是一路之上,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时候,天机先生带着那个刚刚归附的降将,到底要去哪里呢? “今天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走吧,去你的村子看一眼,顺便跟你那些乡亲们道个别。”待大军远去,刘赫这才不紧不慢的对魏延说道。 魏延自小长大的村子,其实离长沙并不远,再加上两人马不停蹄,仅仅半日的功夫,就赶到了那里。 和刘赫预料中的有所不同,这座位于荆州地界之内的小村庄,由于地处偏远之地,并未受到战火的摧残,反而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 一进村口,就看见几户人家的房上冒着缕缕的炊烟,这个时候,正是午饭时分,也正因为如此,村中的小路上,几乎看不见一个村民。 几个孩子,正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玩耍,一见两个骑马的人来了,吓得掉头就跑。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看见我跑什么?”魏延翻身下马,虽然言语粗俗,可脸上的喜悦之情却是溢于言表。 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停住了脚步,回头仔细的看了半天,突然面露惊喜,跑了过来。 “魏大哥!”孩子一头就扑进了魏延的怀里。 魏延一把就将孩子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几圈,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你这个小东西,几天不见,都变得这么重了,再过一阵子,恐怕我都抱不动你喽。”魏延说着,将孩子放在地上。 其他的孩子一见,也全都跑了过来,将魏延围在中间,吵闹着要和他一起玩耍。 魏延怕了怠慢了刘赫,显然有些为难,可转头一看,却不禁一愣。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百家饭 那位在他印象之中向来不苟言笑的天机先生脸上,竟带着一丝恬淡的笑意,看向孩子们的眼神,更是他从未见过的平易近人。 魏延会心的一笑,便与这群孩子嬉戏玩耍起来。 刘赫没有参与其中,而是走到大槐树下,找了一块石板,坐在上面安静的看着。 和孩子们玩了一会,魏延也走了过来,很自然的坐在刘赫身边,笑道:“先生也喜欢孩子?” 魏延的这种举动,显然对于两人的身份来说,有些失了礼数,可看着那些欢快玩耍的孩子,谁还会在乎这些呢? 见刘赫点了点头,魏延继续说道:“这群孩子啊,有一些是周围几个村子里的,他们的爹娘都死了,我便把他们带了回来,我们村里有些没有孩子的好心人家,就收养了他们。” 刘赫没有说话,两人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魏延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笑着说道:“先生,我们回江夏去吧。” 刘赫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不再去跟村里人打声招呼了么?” 魏延大大咧咧的一笑,“打什么招呼,又不是不回来了。” 刘赫站起身,却没有上马,而是向村中走去。 魏延眉头一皱,急忙跟了上去,“先生这是?” 刘赫背着手,走在这条安静的乡间小路上,柔声道:“离开的人不在乎,可对于等的人来说,哪怕是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魏延嘴角微微抽搐,却是转而一笑,“先生说的是。” 他大步走到前面,大声喊道:“乡亲们,魏延来看你们了!” 刘赫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那个面带由衷笑容之人,也是欣慰一笑。 听说魏延回来了,村里的人一下全都走出了家门,一下围了过来。 “你这孩子,回来之前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大娘好给你做点好吃的。”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拉着魏延的手埋怨着,眼眶却是红红的。 魏延捂着肚子说道:“那正好,我还饿着肚子呢,现在做也不迟啊。” “好,好,我现在就给你做去。” 老婆婆转身就要走,却被魏延一把拉住,“大娘,我还想吃一次百家饭。” 老婆婆一愣,接着笑着点了点头,转头高声说道:“乡亲们,吃百家饭喽!” 老婆婆虽然年事已高,这嗓门可着实不低,她话音刚落,就见村民们全都跑回家,有的搬着桌椅板凳,有的拿着大碗小碗,走到了村子中间的一处空地上。 看来这百家饭是当地的一种风俗,家家户户都已是习以为常,动作也是十分娴熟,不一会的功夫,空地上就拼好了一条长长的餐桌。 说是餐桌,其实只是一些矮小的桌子,再加上每家每户的大小不一样,所以拼起来也是参差不齐,高矮不一。 上面摆放的盆盆罐罐,那更是一家一个样,里面的吃食,却是大同小异,看不到荤腥是肯定的了,一般的人家就是煮豆子,最好的也不过就是几张大饼而已。 那位老婆婆热情的招呼刘赫坐下,然后转头对魏延说道:“你这孩子,第一次带朋友回来,也不早一点,这个时候,只能拿这些招待人家了,多失礼。” 魏延有些好不意思的看向刘赫,一抱拳,想要说些什么,可那个先生的“先”字刚说了一半,却被刘赫一抬手,给拦了下来。 “没事的,婆婆,这些都是我爱吃的东西。”刘赫笑着对老婆婆说道。 老婆婆笑着不住的点头,看着刘赫,像是越看越喜欢,“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娶媳妇了没有啊?” 刘赫笑着摇了摇头。 “那正好,我们家那丫头,也到了该嫁人的岁数,要不然……”老婆婆说着,就向她一旁看去。 刘赫一看,吓得差点掉头就跑。 那个坐在老婆婆身边的姑娘,少说也得有二百斤重,真不知道在这样连饭都吃不饱的乱世之中,她是凭着何等的过人的毅力才取得这种傲人的成就的。 更可怕的是,那个姑娘还不住的冲他傻乐,看那样子,似乎对老婆婆的这番安排甚是满意。 “婆婆,不瞒您说,我虽然还未娶妻,但家中已经为我订下一门亲事。”刘赫一本正经道。 老婆婆眨巴眨巴眼睛,大度的说道:“没关系,做不了正室,做妾也行。” “家中有祖训,不可纳妾。”刘赫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放出了杀手锏。 老婆婆一听,失望的叹了口气,“哎,既然如此,也不能勉强,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只怪你们两个没有缘分了。” 刘赫不住的点头,脸上的表情,仿佛是赞同的不能再赞同了。 强扭的瓜到底甜不甜,我不知道,但我跟你闺女没缘分,那是肯定的了。 不经意间,刘赫与那位体型壮硕的姑娘正好四目相对,却不料那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从桌上抄起两个窝头和一张大饼,一边吃一边哭着跑了。 虽然此生无缘,可刘赫却对姑娘这份对吃的执着肃然起敬。 “你看这丫头,就是这么不懂事。”老婆婆脸上显然有些挂不住,“她年纪还小,又没见过世面,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刘赫故作镇定的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赶紧岔开了话题。 “这个百家饭,是这一带的风俗吗?” 老婆婆闻言,笑意全无,“哪是什么风俗呦,这年头家家户户的吃不饱饭,我们村里的人祖祖辈辈的住在这里,相互之间自然要照应一下,才有了这样的规矩。一到灾荒的时候,就全村人一起吃,没有粮食的人,也不至于饿死。” 刘赫听着老婆婆的话,却是眉头一皱。 桌上的那些饭食,不仅品种单一,而且都是最底层的贫民吃的东西,一点也不像刚得了千两黄金的样子。 按理说,这一夜暴富,就算不是每顿大鱼大肉,至少也得吃点像样的东西吧?可眼前的这些东西,和那些贫苦的百姓吃的根本没有任何的区别。 刘赫不动声色的看了魏延一眼,转念一想,似乎又有些蹊跷。 这吃百家饭是魏延自己提出来的,如果他没将那些黄金分给村民,他又怎么会自己暴露呢?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荒唐的入川 一群孩子跑了过来,围坐在旁边单独摆放着的一个小餐桌上,几名村妇一边数落着孩子又搞得一身脏,一边忙不迭的给他们端来了饭菜。 刘赫注意到,孩子们的饭桌上,却是另一番光景。不仅有些青菜,每个孩子的碗中,还有几片肉,虽然那几片肉切的十分薄,可别说这种战乱的年头,就算是不打仗,寻常百姓家也是见不到一点荤腥的。 所谓士大夫阶层是肉食者,普通百姓是素食者,正是此意。 魏延欣慰的看了一眼那些狼吞虎咽的孩子,转过头对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说道:“老村长,您帮我劝劝大伙,让孩子们吃好点,固然重要,你们也别苦了自己,那些钱也够吃上一阵的了,等花完了,我再送来一些。”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他们这些人啊,一辈子苦惯了,穷的时候,恨不得盼着天上掉钱,等好不容易有了钱,又不舍得花。你留下的那一千两黄金,别说我们这些老骨头了,就是这些娃儿,这辈子都够了,你也不用再操心了。” 一个瘦弱少年走过来说道:“魏哥,你上次送钱回来的时候,不是说要出去闯荡一番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魏延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这次是真要走了,而且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瘦弱少年一听这话,低下了头,一脸的舍不得。 魏延笑道:“怎么?还舍不得我?等你小子长大了,出息了,就来找我。” 瘦弱少年眼睛一亮,“真的?” “我还骗你不成?”魏延说着,望向一旁的刘赫,“我告诉你,这位就是……” “我是和他一起去从军的。”刘赫抢着说道,“等你长大了,像你魏哥那么壮,就可以来找我们了。” 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浑身上下挑不出一块肌肉的单薄身板,一脸的失落,“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魏哥那样啊……” 刘赫拿起一张大饼,递到少年的面前,“从今天起,好好吃饭!” 少年接过那张平日里看见就犯怵的大饼,犹豫了一下,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村民们看着那个虽然皱着眉头,却仍是不住的往嘴里塞着大饼的少年,全都哄堂大笑。 吃完了这顿特殊的百家饭,魏延和大伙一一道别,而刘赫,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这场也许是今生最后一次的离别。 妇人们全都红了眼眶,孩子们更是一个个哭得稀里哗啦,而那些平日里拉家带口在乱世中挣扎着活了大半辈子的硬朗汉子们,也默默的走到了角落里,不住的抹着眼角。 出村之后,两人并肩而行,走在回江夏的路上,刘赫突然转过头,笑着对魏延说道:“咱俩比一比,看谁的马跑得快,如何?” 魏延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扬起马鞭飞奔而去。 刘赫看着那个背影,有些事情在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眼前之人,可以是那个骁勇善战,却性情极恶,最终与袍泽交恶的魏延。 也可以是那个屡献奇策,却不被采纳,一生郁郁不得志的魏延。 甚至可以是那个与人争权,以致招来杀身之祸的魏延。 但他唯独不可以是那个因我刘赫一人的一时之念,而死在此时此地的魏延。 放心吧,我会回来的。 这是魏延对那些村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刘赫转过身,看向那座宁静安详的小村庄。 “放心吧,我会让他,回来的。” 回到江夏城,刘赫马上着手两件大事。 一是派人驻守刚刚拿下的四郡,安抚百姓,征募兵士。 晚到一步的周瑜,虽然没能得手,可刘赫却得到消息,周瑜的大军似乎并没有撤走,而是在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似乎很不安分。 好在四郡之地的百姓对于刘备军的到来十分支持,至少在民心方面不会出现问题,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完成四郡之地的布防。 第二件事,则是更大的一步棋,拿下益州。 按照历史上看,攻取益州固然是刘备一生的分水岭,却也是他违背道义的一战。 作为一个漂泊了半生的暮年英雄,益州是他第一次靠自己的实力打下的地盘,相比荆州,那可是名正言顺的多。 但这次对益州的攻伐,也让刘备的仁义之名大打折扣,怎么说,益州也是从他那名义上的宗室同族刘璋手里抢过来的。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在夺取益州之前,刘备是被刘璋请到益州去的,以至于刘备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益州的腹地,从而直逼成都。 但现在摆在刘赫面前的问题,似乎有些难办。 军中确实还有一个刘备,可那个刘备,却是假的。 少了之前刘璋的邀请,虽说以现在的实力来看,似乎拿下益州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要花费的时间和兵力,恐怕就要比历史上要多出许多倍了。 毕竟益州最为险峻的关口,当初刘备可是大摇大摆走进去的,而如今要攻下那那些险关,显然要费些功夫。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最终刘赫想出了一个看似荒唐,却又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让假刘备扮作真刘备入川。 说这个办法荒唐,确实不过分,先不说那股戎马半生的英雄气概,就说那份说掉眼泪就掉眼泪的本事,这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可既然是唯一的选择,说什么都要试上一试。 在安排好四郡的布防之后,刘赫当即拉起诸葛亮,进了刘备的府邸。 在此之前,刘赫特意将关羽和张飞调走,为的就是不露出马脚,眼下的刘备府中,除了他和诸葛亮之外,就只剩下那个早已知晓实情的甘夫人。 说起甘夫人,刘赫不得不佩服这位女中豪杰。 为了不泄露假刘备的身份,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她亲力亲为的照料那个冒牌货的日常起居。 当然,像同床共枕这样的事情,甘夫人还是不愿去屈就的。 好在当初刘备健在时,总喜欢与关羽张飞动不动就来个三人抵足而眠,所以跟在身边多年的那些下人们,见到两人不睡在一起,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入川时机 听刘赫和诸葛亮说明了来历,甘夫人十分支持,怎么说也是为了他刘家的大业,她当然是言听计从。 两人每日从后门悄悄进入刘备府,在甘夫人的掩护之下,进入那个假刘备的房间,日以继夜的训练他。 让刘赫感到意外的是,那个假刘备看着憨憨傻傻的,可学起东西来还挺快,不出半个月的时日,就已经做的有模有样了。 在训练上,两人分工也有所不同,诸葛亮负责训练假刘备的礼仪啊,出身背景啊,言谈举止啊,以及军中事务,文韬武略什么的。 而刘赫呢,则是负责验收。 可别小看了验收这项工作,照刘赫自己的话说,这才是所有工作中最难的。 所谓验收,说白了就是看这个刘备,到底像不像。 这次刘赫还真不是故意找辙偷懒,验收听上去十分轻松,只是在一旁观瞧,可有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却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那种感觉,就好像识别假币,对一个没有经验的人来说,想要一眼看出真假,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而对于刘赫来说,他现在所扮演的角色,既是一个造假者,又是一个甄别者,两者互相矛盾,彼此又联系紧密。 总之一句话,这种事一天到晚不断造假还要去伪存真的活,实在不是人干的。 幸亏有诸葛亮这个经天纬地的全才在一旁协助,这件事若是让刘赫自己一个人干,他早就放弃了。 在经过一个月的艰苦奋斗之后,两人终于把那个憨傻的假刘备,训练成了一个举手投足尽显风度的英雄人物。 推开房门,刘赫深吸了一口气,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 最难的这一道坎迈过去了,后面的问题全都随之迎刃而解了,拿下益州,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此时的刘备府邸,一片寂静。 少了关羽和张飞每日例行的前来探访,再加上甘夫人特意吩咐下人们不要轻易到此走动,所以刘赫可以放心大胆的在院中四处闲逛。 “先生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啊。”甘夫人怀中抱着阿斗,迎面走来。 刘赫对甘夫人点头示意,接着很自然的接过她怀里的阿斗。 每次看到小孩子,才会发现时间飞逝,当初那个襁褓中的婴儿,此时已是个咿呀学语的稚童,刘赫这才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长坂坡一战,距今已是快一年的时间了。 这段日子常出入刘备府邸,每次见到这孩子,刘赫都会抱上一会,一来二去,和阿斗也混熟了。 那个怕生的小家伙,此时正在刘赫的怀中,一边啃着自己的手指头,一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家伙,只是不再像原来那般哭闹了。 “我想问先生一句,等这孩子大了,他的课业,是先生亲自教授么?”甘夫人柔声道。 刘赫自嘲的一笑,在这个时代,以他现在的学识,基本上就属于胸无点墨的那种类型。 “我这个人,可能不太擅长教人读书,不过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我自会安排一个合适的人选。” 在刘赫心中,最合适的人选,肯定是诸葛亮。 但诸葛亮不仅军务繁忙,政事缠身,而且最关键的,他和历史上的描述一模一样,事必躬亲,根本没时间去当什么老师。 这第二人选吗,自然就是那位与诸葛亮齐名的凤雏先生了,只不过那个小黑胖子的模样,就连一般人看见都唯恐避之不及,就更别说是小孩子了,到时候学问没学到,再吓出点什么毛病出来。 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个人,似乎十分适合,那就是刚刚加入天机营的莫离。 说起莫离,倒是让刘赫惊喜连连。 他不仅医术高超,武艺不俗,而且据庞统说,他的文采学识也是一流。 而且他宅心仁厚,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小孩子见了,也会亲近许多,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不管怎么说,对于阿斗的教育问题,刘赫还是十分关心的,毕竟眼下他还只是个孩子,自己想要推行的所有政令不必经过他,自然也是畅通无阻。 但是等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参与到政事中来,如果到时候政见不统一,作为臣子,那种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可想而知。 怀中阿斗的一声哭闹声,打断了刘赫的思路,他在阿斗身上摸了几下,笑着对甘夫人说道:“尿了……” 甘夫人急忙接过阿斗,客套了几句,便抱着孩子走了。 望着这对母子的背影,沉默半晌,转身而去。 假刘备的训练工作基本完成,刘赫特意召集了诸葛亮和庞统,一起商量下一步的策略。 庞统提出,如果想让刘璋主动请刘备入川,有一个必要的条件,那就是汉中的张鲁有所异动,让刘璋感到难以招架,才会向刘备求援。 可现在的问题是,张鲁在汉中呆的好好的,听说还将他那个五斗米教弄的挺红火,一点南下觊觎益州的意思都没有。 刘赫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赤壁之战发生在建安十三年,而刘璋邀请刘备入川,则是建安十六年的事情,这期间的三年之中,刘备一直在荆州休养生息。 而刘赫自己刚刚经历完那场赤壁大战,这个时候想要马上入川,从时间上看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 可是要在荆州等上三年,刘赫肯定是不愿意,白白浪费时间不说,与曹操的三年之约恐怕也要受影响。 诸葛亮和庞统看出了刘赫的心思,全都劝他不要太心急,在荆州厉兵秣马,积蓄实力,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这个道理,刘赫当然懂,可自己那些不可与人言的想法,却让他十分郁闷。 就算眼前这两人是当今天下的两大谋士,也不可能体会自己此时的心情。 转眼半年的时间过去,刘赫仍住在那座江夏城中的小院。 看着花家的生意在城里越做越大,刘赫索性跟周瑜耍起了无赖,死活也不肯从这座江夏城中撤军。 为了这件事,那位曾经在孙刘联手抗曹时起了关键作用的鲁肃鲁子敬,那可真是跑断了腿。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无奈的鲁肃 可他每次来江夏,刘赫总是说什么天气不好,不宜行军啦,什么看过了黄历,日子不吉利啦,到了最后,甚至连刘备心情不好这种理由都拿出来糊弄鲁肃。 不管鲁肃怎么好言相劝,刘赫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气得鲁肃有一次直接指着刘赫的鼻子,说他那个无赖先生的外号真是名不虚传。 谁知刘赫不仅一点没往心里去,还嬉皮笑脸的跟人家鲁肃说,有本事你让周瑜自己来找我啊。 鲁肃二话不说调头便走,回了东吴,可没过几天,又回来了。 生气归生气,该干的事还得干啊。 站在刘赫的小院门口,皱眉苦脸的鲁肃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他思量许久,最终长叹一声,还是扣响了门环。 “公子,子敬先生来了。”春霜将鲁肃引到院中,接着就站在了一旁。她偷眼看着那位这个月已是第三次到访的江东名士,不禁捂着嘴偷偷乐了起来。 举着根破竹竿蹲在池塘边正在钓鱼的刘赫,回头看了看一脸无奈的鲁肃,不耐烦道:“你怎么又来了?是不是我们家的饭比别家的香啊?” 还不等鲁肃开口,秋露一把拉住春霜,说道:“子敬先生,我们现在就给您做您最爱吃的鱼去。” 看着走出老远不断回头望来,还不住偷笑的春霜和秋露,鲁肃也只好假装没看见,一言不发的站在刘赫的身边。 水面出现一片涟漪,刘赫面露喜色,急忙向上一拉,见是个空钩,不禁咒骂了几句。 他重新将鱼饵放好,将鱼钩甩在水里,这才回过头,看向那位已是等候多时的江东名士。 “你别干站着啊,自己找地方坐。”刘赫一招手,大大咧咧道。 见鲁肃还是站着不动,刘赫笑道:“都这么熟了,你怎么还这么客气。” 向来以文雅著称的鲁肃气的胡子都歪了,一屁股坐在刘赫旁边,气呼呼的看着他。 刘赫吓得一激灵,没好气道:“你干嘛?吓我一跳,连鱼都给你吓跑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把这座江夏城还给我们?”鲁肃气夯夯的问道。 刘赫嬉皮笑脸道:“这事前几天不是告诉你了么,等我们刘将军心情好的时候,就还给你们。” 鲁肃怒道:“你们已经占了长沙、桂阳、武陵、零陵四郡,难道连这座江夏城也要霸占么?” 刘赫把脸一沉,白了他一眼,“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这江夏城写你名了?你找去,你要找出来,我就还给你。” “你……你……”虽然已经见识过无数次刘赫的无耻嘴脸,可这位鲁肃先生,却每次都能被刘赫气得说不出话来。 刘赫一下拨开了鲁肃指着自己的手,“你什么你,连话都说不利落,还敢跑过来学人家收债。我告诉你,这座江夏城,本来就是我们的,那四郡呢,也是我们真刀真枪的打下来的,你说给你就给你,凭什么?” 俗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鲁肃一下瘫坐在池塘边上,不说话了。 刘赫偷偷瞄了他一眼,琢磨了一下,说道:“要我说,你呀,也别太认真了,这事又不是咱们俩能说了算的。你们家主公想要,我们家刘将军不想给,他们俩人较劲,你跟着瞎掺合什么?” 鲁肃闻言猛地起身,“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我家主公亲自来要不成?” 刘赫无奈的站起身,扶着鲁肃重新坐好,“你这人怎么这么实在,我就那么一说,你还真当真了。” 鲁肃叹了口气,诚恳道:“刘先生啊,咱们做人,要讲究诚信,当初说好了平分荆州之地,我才以此为条件说服我家主公的。跟曹军开战,我们又是主力,可你倒好,趁着我们收拾残局,你一下就占了四郡,再加上这座江夏城,大半个荆州都尽收你手。你说,我怎么向我家主公交代?你以为我愿意来么?我这张脸,都快丢尽了啊。” 看着眼前这位无论是在江夏还是在江东,都已经是里外不是人的子敬先生,刘赫还真有点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这种事,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当初联合抗曹的时候说的话,作为占了便宜的一方,自然不愿意认账。 再说争夺天下又不是做生意,真讲究什么诚信,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了。 “要不然,咱们定个期限?”刘赫试探性问道。 鲁肃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好!你说,多久为限?” 刘赫拖着下巴,看着天想了一会,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个月?”鲁肃大喜过望,惊呼道。 刘赫皱了皱眉头,“亏你还是带过兵的人,一个月的时间,连撤离都不够,一年!” 鲁肃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一年太长了,最多半年。” “十个月,不能再短了,你要是不答应,就算了。”刘赫用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说道。 鲁肃面露一丝为难,“要不然,九个月?” “成交!”刘赫露出一丝胜利者的微笑。 这才知道又吃了对方大亏的鲁子敬,不禁仰天长叹。 其实刘赫心里的底线,就是半年,能讨价还价到九个月,当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之所以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是因为刘赫已经着手去办的另外一件事。 刘璋和张鲁不是打不起来么?好,那我就想个辙让你们打起来。 为此,刘赫特意派出泰猛和钱专前去汉中和益州的交界处打探,看看有什么办法能挑起双方的争斗。 可让人大失所望的是,双方在边境上不仅没有任何摩擦,两军之间还十分友好,一点挑拨双方关系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边境上找不到地方下手,那只能另辟蹊径了。 在泰猛和钱专的努力之下,你别说,还真就找到了一条蹊径。 张鲁是五斗米教的天师,也就是相当于教主了,像这种以宗教为名义的统治,在三国时期,可说的上是相当的牢靠,这一点,从张角的太平教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是张鲁发家,凭的却不是他那个五斗米教,而是凭借他娘。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讨要江夏 说起张鲁他娘,那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别看已经有了张鲁这么大一个儿子,年龄不小了,可她不仅有几分姿色,而且据说还会些道术,经常出入当时的益州牧刘焉的府邸。 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少妇,和一个州牧,再加上这个少妇还会那穿墙之术,大半夜的不用敲门,就直接进屋了。 俗话说得好,有会说的不会听的,一来二去,本来没事,也得有事了。 刘焉是刘璋他老爹,刘璋自小看着那个漂亮阿姨三天两头的来找他爹,就算小时候不懂,长大了也应该明白其中的花俏了。 所以刘焉一死,刘璋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那个漂亮阿姨,至于理由么,众说纷纭,可有些明眼人早在一旁看了个透彻。 也就是说,张鲁跟刘璋,是有杀母之仇的,而刘璋跟张鲁,由于小时候的阴影,似乎也有着夺父之恨。 虽然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可此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不利用一下,实在是可惜了。 当然,要想让两方打起来,自然少不了,要添油加醋一番。 于是刘赫派人先是在益州散播消息,说张鲁要为他娘报仇,不日便会南下攻打益州。 再去汉中,也就是张鲁的地盘,散播刘璋对张鲁他娘的诋毁之词。 这样一来,张鲁会因受辱而作出反应,刘璋也会因此提防张鲁,一来二去,两人要是不打起来,那才叫怪呢。 一旦双方开战,当然也就自动触发了刘璋邀请刘备入川的剧情,自己也不用在荆州这块地方,白白的耗上三年了。 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由泰猛和钱专负责,前些日子,魏孝自告奋勇也去了益州和汉中的交界处。 有了泰猛和钱专收集情报的能力,再加上魏孝那张死人都能给说活了的嘴,此事几乎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等得了益州,像江夏这种北边有曹操盯着,东边有孙权惦记的四战之地,刘赫还真不惜的要。 到时候把江夏城给孙权,让他替自己北据曹操,反倒省去了许多的麻烦,何乐而不为。 设计的挺好,可有句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在没有得到益州之前,能多占着一座城池,手里就多了一份筹码,这个时候,这座江夏城,说什么也不能给孙权。 只是这样一来,可就苦了这位老好人鲁肃先生了。 “子敬先生,要不然,咱们边吃边谈?”见春霜和秋露已在一旁的石桌上摆好了碗筷,刘赫笑着对鲁肃说道。 二人分宾主落座,刘赫柔声对春霜和秋露说道:“你们两个先去休息吧,我和子敬先生,有点事要谈。” 望着春霜和秋露的背影,鲁肃感慨道:“天机先生若是对我有对她们一半客气,我就知足喽。” 刘赫笑着替鲁肃把酒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了一句,身不由己,接着便一饮而尽。 第一次看到刘赫如此客气的鲁肃,却是没有丝毫的意外,也是淡淡一笑,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桌上一共四道菜,最中间的那道,便是秋露所说的,也是鲁肃赞不绝口的醋鱼。 三国时期是分餐制,可在这座小院之中,刘赫一直固执的坚持着合餐制,而来过多次的鲁肃,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刘赫拿起一双专门用作布菜的竹筷,替鲁肃夹了一块肥美的鱼肉,“我这个人嘴刁,最喜欢吃鱼肚子上的肉,先生尝尝,这种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的口感,也只有我们春霜的手艺,才能做得出来。” 鲁肃夹起鱼肉放在口中,顿时一脸享受,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已不再像开始时那样拘谨。 “先生可记得,你我二人一起喝酒,这是第几次了?” 鲁肃放下筷子,思量片刻,说道:“如果算上第一次天机先生自己吃,让我站着看着的那次,已是第九次了。” 刘赫笑道:“先生还真是好记性,在我的家乡,一起喝过一次酒,便算是认识了,喝过两次,说明聊得来,喝过三次,就成了熟人,像你我这样一起喝过九次酒的,已经可以算是朋友了。不知此时在先生心里,我刘赫,算不算是你的朋友呢?” 鲁肃会心的一笑,“既然你我已是朋友了,有什么话,天机先生不妨直说。” 刘赫点了点头,“好,我就开门见山。我今天,有三件事要跟你说,第一,你家周都督已是命不久矣。” 鲁肃闻言大惊失色,手边的竹筷也碰落到了地上。 刘赫站起身,走到鲁肃身边,弯身捡起竹筷,拿到井边,舀了一瓢井水冲洗干净,重新放回到鲁肃面前,“先生不要误会,我对周都督并无恶意,只是每个人生死有命,如果我没猜错,他已是久病缠身,这点你应该很清楚,但你可能不知道,他最多,撑不过一年了。” 鲁肃沉默不语,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对眼前这位并非己方阵营的天机先生的话,却已是信了大半。 刘赫坐回原位,替鲁肃将酒满上,平静道:“周都督之后,你会继任江东大都督之位。常言道,先小人后君子,这第二件事,我是想在先生上任之前,提前把话说清楚。如果你家孙将军想要益州,还请先生奉劝他打消这个念头,从我荆州地界借道进入益州,那更是想都不要想。孙刘两军现在仍是盟友关系,可如果孙将军一意孤行,一定要攻取益州,那对不起,即使最终的结果是玉石俱焚,我刘赫也会拼死阻拦。” 鲁肃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那第三件事呢?” “在说第三件事之前,我想先问问先生,如果终结这个乱世的代价,是失去江东八成的百姓,先生认为,这个代价值么?” “没有人,何谈天下?”鲁肃毫不犹豫,“而且我并不认为,失去八成百姓就可以平定这个乱世。” 刘赫脸上露出一丝惊喜,激动道:“好,先生果然不亏是深明大义。” 鲁肃面无表情的一摆手,“你先别急着给我戴高帽子,我想知道,你所说的第三件事到底是什么?”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真正的鲁子敬 刘赫起身走到池塘边,背手而立,“假如这天底下有一个办法,既能解决各方的纷争,又可以不将百姓卷入战火之中,先生可愿一试?” 鲁肃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天机先生不会真的以为,天下大事,像你我这样坐下来聊上几句,一切就都可以解决吧?” 刘赫转过身,笑道:“当然不是,即使是在一个偏僻的郡县当中,两个当地的士族为了几块田产,也可能会大打出手,甚至打得头破血流,更何况是争夺天下。争天下就要打仗,打仗就要死人,这种事谁也改变不了,只不过,我想少死一点人而已。” 鲁肃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面带笑意的年轻人,“你到底想要什么?” 刘赫平静道:“我刚刚已经说了,我只是想少死一点人,仅此而已。“ 鲁肃沉默许久,突然起身抱拳道:“如果这世上真有先生所说的那种办法,鲁肃愿意与先生一起促成此事。” 刘赫神色一正,整了整衣衫,以一种从未对鲁肃有过的恭敬态度,躬身施了一礼,“刘赫替天下百姓,谢过先生。” 送别鲁肃之时,刘赫第一次将其送到了院外,望着鲁肃远去的背影,愣愣出神。 秋露在一旁笑道:“公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对那个老实人这么好,他来了这么多次,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子主动相送。” 刘赫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老实人,这就是大多数人对鲁肃的印象。 可这个老实人,却不是个褒义词,更多的是带有懦弱、迂腐的含义。 多次讨要荆州,却在刘备的眼泪下屡次无功而返。 诸葛亮出使东吴,是他一直在旁协助,却始终扮演着一个对一切挥然不觉的配角。 关云长单刀赴会,用手将其提在半空,更是吓得他魂飞魄散。 这哪里是什么老实人,简直就是个一无是处的酒囊饭袋! 可这是那个真实的鲁肃么? 如果要问整个三国时代,谁是最被后世误解低估的人,鲁子敬若是第二,恐怕其他人谁也不敢自称第一。 君不见他出身大富之家,从年少时便舍财施粮,周济穷困,深受百姓爱戴。那时与他并不相识的周公瑾上门借粮,他毫不犹豫的拿出了家中两仓粮食的其中一仓,慷慨相赠。 君不见吴郡城中,他初见孙权,孙权对其甚为赏识,单独留他合榻共饮,席间他提出的战略,与诸葛亮的隆中对不谋而合,也成为日后东吴最基本的国策,被后世称为榻上策。 君不见曹操大军南下,东吴全军上下一片劝降之声,是他力挽狂澜,亲自前去联合刘备共抗曹操,最终成就一曲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美谈。 君不见巴丘城外,他为了大局着想,只身腰挂佩刀与关羽会面,期间他据理力争,慷慨陈词,使得关羽理屈词穷,哑口无言。 历史上真正单刀赴会并非关云长,而是鲁子敬! 可为何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背负着后世不公的眼光数百年,却始终鲜有人知呢? 这一切,也许是因为他从来只想天下之苦,却从来不计身后之名吧。 凡有大局观者,必定背负常人所看不到,却又异常沉重的东西。 而他背负了一生的东西,便是联合抗曹。 为了孙刘两家之间那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分崩离析的一纸盟约,他倾其一生,至死不渝的守护着。 刘备欺他,关羽辱他,他都一笑置之,唯一不变的,是在他有生之年,以湘水为界的双方边境上,始终一片安宁。 刘赫曾经很不理解,为何他可以做到这个份上,直到与他喝过这第九次酒,刘赫才终于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句简单的承诺,只言片语,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什么孙刘联盟,什么榻上策,他心中最挂念的,是这天下苍生! 刘赫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有种莫名的失落。 下次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也许那时,他已是东吴的大都督了吧。 “下次见面,我还请你喝酒!”刘赫本想大声对那个背影说,可终究没能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念着。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笑着挥了挥手,接着昂首阔步而去。 少了鲁肃的纠缠,刘赫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突然感觉自己一下子闲了下来。 这一闲,心中的那份急躁就更加明显。 此时他对于拿下益州的渴望,似乎要比历史上那位真正的刘皇叔还要强烈。 可泰猛、钱专和魏孝,却始终没有送来消息,看来挑拨张鲁和刘璋关系的这个计划,实施起来比想象中要困难许多。 在这段时间里,刘赫依然坚持着每日练武,可在那种心浮气躁的心情之下,他的武艺几乎没有任何精进,甚至境界还出现了些许的倒退迹象。 南方的天气,阴晴不定,从清晨起,就一直下着星星点点的小雨,刘赫挥完了今天的最后一刀,接着将刀一扔,直接躺在已是有些潮湿的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虽然他的样子看上去十分狼狈,可表情却好像十分满足,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中间不停顿的挥满这两千下。 小黑胖子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低头看着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刘赫,撇了撇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有书不读,非要练什么武,自己找罪受。” 累的已是说不出一句话的刘赫白了他一眼,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井边,舀了一瓢井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看着刘赫喝完了井水那种享受的神情,小黑胖子更是一脸的不屑,“我劝你,趁现在有功夫,还是多读些书吧。” 刘赫抹了抹嘴,大大咧咧道:“好啊,你把书拿来,我就读。” 小黑胖子上下打量了刘赫一会,突然认真的说道:“你要是真想读书,倒是有个地方可以去。” 刘赫看到小黑胖子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意外,对他说的那个地方也有了几分兴趣,“好啊,反正这段时间我也没事可做,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书千金 “天下第一家,你可听过?”小黑胖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拿在手中把玩起来。 刘赫笑道:“天下第一家?那不就是皇帝他们家么,除了当今天子,谁还敢这么说。” 见这位天机先生是一点都不知道,小黑胖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向他解释了起来。 这天下第一家,是一户姓赵的豪门望族,家中族人学有所成在外做官之人,多达上百人,其他留在家中的男丁,有的是不愿出仕,有的是年纪尚轻,没有达到家中出仕的要求。 可不管是何种情况,只要是赵家的人,无论男女老幼,皆是饱读诗书,赵家的家主,更是有一个看似平凡无奇,却又极为特殊的称谓。 读书人。 有的人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都会哑然失笑,这世间的读书人数不胜数,难道这天底下,就只有他赵家家主才配叫读书人么? 确实,天下读书之人,何以万计,但赵家家主的这个读书人,却是另有其意。 古时候有许多有钱人家,明明是四肢健全双目清明,可他们自己却从来不看书,而是花钱雇人读给他们听。 赵家家主,就是这样一位,替别人读书的读书人。 只是他这位读书人,可与那些有钱人家雇来的读书人不一样。 既然是读书人,总得手里有书可读吧,可赵家家主,从来不用手中捧着书简,只是单纯靠背,便能将古往今来的书籍说与你听。 只要是你能说得出名字的书,不管是那种门类的典籍,他都能一个字不差的背出来。 曾经有个士族豪门子弟不相信,捧着几十本珍贵的孤本跑到赵家,赵家家主一边背,他一边捧着书简验证,结果几十本孤本背下来,竟是一字不落,而那个人也因此付出了一书千金的代价。 从此,便再没有人质疑赵家家主,反倒是许多名士,不远千里特地跑到赵家,以那一千两黄金一本书的代价,听那位读书人读书。 听完了这些,刘赫兴趣倍增,这位赵家家主也太神了,竟然能将所有说得出名字的书都背下来。 可转念一想,刘赫又皱起了眉头。 “一本书一千两黄金,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他?就算是把花驰那小子给卖了,估计也听不了几本。”刘赫悻悻然道。 “将这枚铜钱给那位赵家家主,可以听一天。”小黑胖子说着,将手中的那枚铜板扔了过来。 一听说拿着这枚铜钱可以白听一整天的书,刘赫眼睛死死的盯着飞在半空中的铜钱,身子也下意识的挡在水井前面,生怕这枚铜钱掉进水里。 一天的时间,少说也能听上好几本书了,铜钱要是掉进井里,几千两的黄金可就打了水漂了。 将铜钱接在手里,刘赫总算是长出一口气。他低下头,好奇的看着手中的铜钱,却是眉头一皱,“这不就是枚普通的铜钱么?” 小黑胖子一脸得意,“你不识货,那位赵家家主可识货,你把这枚铜钱交给他,包你可以听上一整天。” 刘赫将信将疑的拿着手里的铜钱,看了好一阵子,一抬头,却见小黑胖子已是走出好远,刘赫急忙喊道:“你还没告诉我,那个赵家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秣陵。”小黑胖子头也不回的说道。 听到这个地方,刘赫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急忙回到房中,拿出地图,仔细查看起来。 说起看地图,那可真是为难了这位天机先生,别说这三国时期的地图了,就说当初上学时的地理课,他就从来没有及过格,一直到今天,那三十一个省市的简称他还背不下来呢。 整整忙活了半个时辰,满头大汗的刘赫才总算是在长江入海口的西南边找到了秣陵这个地方。 看着那个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秣陵,刘赫却似乎有些犹豫。 这个地方位于长江以南,明显是在孙权的地盘上,虽说现在孙刘两家仍是盟友关系,但由于他始终没有把江夏城交出去,恐怕此时在那位孙将军的眼里,他的可恨程度已经可以和那位曹丞相媲美了。 最后还是对那位赵家家主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刘赫在地图上仔细的规划了一番,发现秣陵离长江不远,而现在自己身处的江夏,也正好就在长江的边上,一路顺江而下,还省去了一番车马劳顿之苦。 想起那泛舟江上,听着小曲喝着小酒的幸福生活,刘赫就情不自禁的乐出了声。 恰巧在这时,有人来报,泰猛、钱专和魏孝回来了。 刘赫本来有些失望,看来是没有机会一睹那位赵家家主的风采了,可三人带回消息,虽然已经将流言散布出去,但为了掩人耳目,更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决定提前返回。 而那些流言,看样子还要在益州和汉中两地的民间酝酿上一阵子,才能形成气候,而据他们三人的预计,至少还需要二三个月的时间。 原本他们以为刘赫会对此感到失望,可没想到刘赫一听到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反倒是眼前一亮。 利用这个时间,去趟秣陵,那真是再合适不过。 刘赫马上开始着手准备,特地让魏孝在江夏城周边挑选了一艘最好的船只,准备前往秣陵。 对于这次顺江而下,刘赫那是相当的期待。 带着天机营的这帮兄弟们,白天沿途欣赏两岸的风光,晚上把酒言欢,一路吃着火锅唱着歌就到了,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滋润的事情么? 可他想的挺好,一上了船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长江可一点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温柔,那种湍急的水流更是出生于北方的刘赫见所未见的,就更别提是置身其中了。 一路上酒是一口没喝着,吐倒是没少吐,等到了地方,脸色苍白的刘赫两只脚一踏上地面,那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觉差点让他热泪盈眶。 不过这次长江之行倒有一点好处,那就是能从侧面了解一下其他人的出身背景。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莫大明白 天机营这帮兄弟每个人的出身,刘赫从来没有问过,到目前为止,也只是知道韩义世代居住在荆州,也就是原来那座鬼见愁中,还有陈默,是来自于豫州。 而其他人,刘赫几乎可以说是毫不知情。 这几天一路行来,王铁、李勤、肖玉儿还有秦霜的情况虽然要比刘赫自己好上一点,却也明显可以看出十分不适,这么看来,他们几个是出身于北方无疑了。 而泰猛、钱专和莫离,则是一路上谈笑风生,看来他们和韩义一样,也是不折不扣的南方人。 最奇怪的,便是魏孝,刘赫吐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吐,可刘赫吐完了便是头晕目眩,那种难受劲一直都没有好转,而魏孝却不是,吐完了之后,就跟没事人似的,一点也看不出来。 到最后,已经把刘赫给搞糊涂了,分不清他到底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了。 至于张晓菲和黄月英这样虽然名义上属于天机营,但实际上都是因为碍于女子身份的不便才暂时栖身于天机营的,一直痛不欲生的刘赫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管了,反正她们两个的身份背景和出身,刘赫都是心知肚明,也没有探查她们底细的必要。 最让刘赫感到纳闷的,是韩义和陈默他们两个,一点不适的反应都没有。 韩义自小没离开过鬼见愁,按理说也应该不太适应这种船上的生活,可再怎么说,人家毕竟时代居住在荆州,没准天生水性就好,倒也说得过去。 可陈默一个出身豫州,平日里看见条小河沟子都能激动个半天的主儿,竟然也跟没事人似的。 刘赫蹲在地上,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个一下了船就不住东张西望的小个子,恨恨的说道:“我们都吐成这样了,你小子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陈默嘿嘿一笑,一脸得意,哼着小曲大步向前走去。 “你小子就笑吧,有你哭的那一天!”刘赫挣扎着站起身,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有春霜和秋露跟在身边,一把将其扶住,这才站稳。 看着身边这两个小丫头,刘赫不禁有些失落。 那个一直跟在春霜和秋露身后寸步不离的小黑胖子,这一次却没有一起来。 临行之前,小黑胖子对刘赫说,他要留在江夏,一旦刘璋那边有了动静,他马上就要动身入川。 这个理由刘赫当然能够接受,可这一路之上,少了那个小黑胖子的身影,刘赫还真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 半日之后,一行人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秣陵。 一到秣陵,众人无不发出一阵阵的惊叹。 此地位于淮水的入江口,三面临山,一面邻水,精致甚是壮丽。 一直久居于平原地带的刘赫,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背山面水的地方,一下就来了精神,那些晕船的难受感觉也顿时好了许多。 莫离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从中取出一枚药丸,递到刘赫手中,示意他放入口中,含在舌下。 药丸一入口,刘赫就觉舌下生津,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咙溜了下去,瞬间传遍全身,说不出的清爽,刚刚的不适感觉也随之烟消云散。 “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刘赫故作不悦道。 莫离将药瓶重新收好,这才解释道:“这颗药丸只能起到缓解不适的作用,如果症状强烈的时候用,不仅没有效果,还会加重不适的反应,所谓对症下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看着莫离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刘赫不仅有些好笑。 自从他加入天机营以来,已经和众人混的相当熟络,只是有一点,始终被其他人所诟病,那就是他从来不懂得开玩笑,任何事情都很认真,虽然这不是什么坏事,可对于早就习惯了刘赫这种玩世不恭态度的天机营众人来说,始终还是有些不上道。 “莫大明白,别在那讲你的药理了,赶紧走吧,我都饿了。”陈默走在最前,大声招呼道。 莫大明白,这是陈默给莫离起的外号,说起这个外号,还有一段小插曲。 陈默爱和人聊天,那是众所皆知的事情,而莫离呢,是一副来者不拒的好脾气,其他人对于陈默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可那会莫离初到天机营,却不知晓这其中的原委。 所以一来二去,莫离就被陈默给盯上了。 陈默惊喜的发现,这个莫离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却不像别人那样整天躲着自己,跟他聊天,他也一直认真的在一旁听着,从来也不会不耐烦。 只是有一点,对于不认可的事情或者道理,莫离会当场提出不同的意见,并且引经据典的借用大量的证据来证明他的观点。 一开始陈默也没当回事,反正是你说你的,我聊我的,可时间一长,陈默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莫离的那股认真劲,几乎已经到了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地步,只要自己的话中有一点纰漏,就会被他抓住,并且开始喋喋不休的阐述他的观点。 起初陈默还能耐着性子听上几耳朵,可后来发现,莫离看上去说的头头是道,可其中的那些大道理,尤其是那些书本上的东西,陈默是一点也听不懂。 听不懂自然也就没了兴趣,陈默去找莫离聊天的次数也渐渐少了起来,可没想到的是,陈默不去找他,他倒自己找上门来,可说的,却仍是那些陈默听不懂的道理。 这下陈默可是苦不堪言,一看见莫离来找他聊天就头疼,到最后,已经是陈默在前面跑,莫离在后面追的荒唐场面。 天机营众人看着这幅壮观的场景,全都啧啧赞叹,怪不得头儿要将莫离招致麾下,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以至于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莫离都被视作是刘赫为了对付陈默特意寻来的高人,直到有一次莫离展示出他高明的医术,救活了一名江夏城中所有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病人之后,其他人才明白刘赫的真正用意。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无墙之城 天机营中人才济济,说起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有韩义这样的统帅。说起冲锋陷阵,有王铁这样的猛将。说起筹集军饷,除了与刘赫私交莫逆的花驰之外,天机营中更是有钱专这样天生的生意人。 要论打架,那就更不用说了,陈默、秦霜那都是一抬手就能随便解决好几十人的高手,再加上刘赫自己的武艺,这段时间也是突飞猛进,俨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名打架的行家。 还有那位杀手出身的肖玉儿,虽然迄今为止,肖玉儿从来没有重操旧业的机会,但谁都知道,若真论在悄无声息中取敌方首级,谁也不是那位整日笑容恬淡的狐媚子的对手。 在其他方面的人才,天机营中也可以说是面面俱到。 泰猛收集情报的能力,魏孝那张能将死人说活了的嘴,都可以独当一面。 还有李勤,若是跟其他人比起来,他似乎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正因为如此,高手云集的天机营中,才需要这样一个踏实肯干的人,将所有繁碎的琐事串联起来,否则那些个个身怀绝技,脾气却又大的吓人的高手们,早就打作一团了。 放眼整个天机营,唯独缺少了一种人才,大夫,而且是医术极为高明的大夫。 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行走江湖,都难免与人动手,所谓刀剑无眼,一旦受了伤,有个妙手回春的大夫在身边,自然就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更何况除此之外,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个小病小灾什么的,有莫离在,也可以少遭不少的罪。 像刚刚的那颗提神醒脑的药丸,如果没有它,刘赫还不知道要难受到什么时候呢。 对于陈默给自己起的这个外号,习惯了来者不拒的莫离,这一次也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是一笑置之。 “你走的那么快,小心急火攻心。”莫离笑着对陈默说道。 陈默揉着下巴琢磨了半天,怎么听也不像是句好话,却又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只好白了莫离一眼,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魏孝悄悄走到莫离身边,冲他一伸大拇指,“莫大明白,你可真行啊,就那小子的脾气,就连咱们头儿都拿他没办法,我看除了你,谁也治不了他。” 莫离微微一皱眉,一本正经道:“我为什么要治他?他又没病。” 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的魏孝无奈的摇了摇头,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对牛弹琴。 他转过头对刘赫说道:“头儿,用不用先去打探一下赵家的位置?” 刘赫笑着摇了摇头,“以赵家的名声,进了秣陵,不用打探就能知道。咱们既然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先四下转转,明日再去赵家也不迟。” 秋露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跑到刘赫身边,用撒娇一般的语调对刘赫说道:“公子,听说这里有许多漂亮衣裳,还有胭脂水粉,都是江夏城买不到的抢手货呢!” 刘赫伸出手指,弹了秋露的脑门一下,“你个小丫头,咱们一路行来,都在一条船上,又没有外人,你这些都是从哪打听来的啊?想买就说想买,还学会了绕圈子了。” “公子,秋露知错了。”被戳破了心思的秋露撅着小嘴揉了揉额头,跑回了春霜的身边。 刘赫淡淡一笑,冲魏孝一伸手,魏孝十分懂事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递到了刘赫的手中。 刘赫转过身,将钱袋抛向秋露,“记住了,不花完,不许回来。” 秋露笑着接过钱袋,清脆的说道:“好嘞!公子就是公子,出手可真大方!” 刘赫顿时一脸豪气,“叫上你们玉儿姐姐,月英姐姐还有晓菲姐姐一起去,都算我账上。” 看着几个姑娘叽叽喳喳远去的背影,魏孝走过来,轻声道:“头儿,你对那两个丫头,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 刘赫笑道:“你怎么不觉得我对你也好过头了?” 魏孝刚要张口,却是欲言又止。 刘赫眉头一皱,“有什么话就直说。” 魏孝又看了看远去的那几人,“我只是觉得,虽然她们还小,可毕竟是外人……” 刘赫沉默片刻,淡淡一笑,大步向秣陵走去。 顺着一条悠长的小道,身边擦身而过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刘赫这才发觉,原来秣陵根本没有城墙,而自己此时已是置身其中。 在这种乱世之中,就连陈默家乡三仙镇那样的小镇周围,都有黄土堆砌而成的围墙,除了城墙本身抵御敌方进攻的作用之外,平时还能阻挡山贼强盗的骚扰。 而这座比三仙镇不知要大上多少倍的秣陵,却像是荒野中的村落一般,毫无遮掩的坐落于淮水之畔。 没有城墙,自然也少了关卡盘查,倒省去了刘赫不少的麻烦,毕竟这是孙权的地盘,为了那座江夏城的归属问题,双方几乎已经到了要撕破脸的地步。 秣陵的建筑,与江南其他地方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却有一种特有的别致。 整座秣陵的街道,全是由一块块重叠排列的青石铺就而成,多少年来被人们匆匆的步履打磨的溜滑光亮,这种在别处难得一见的景致,也只有在这座静谧的千年古城才能见到。 看过了城中的建筑,刘赫的注意力,又开始集中在周围的百姓身上。 与其他城镇不同,街上的人虽然不少,却一点都不显得吵闹。 道路两旁布满了贩卖各式货物的小商贩,可自从刘赫到了这里,从未听过他们主动吆喝叫卖一声,全都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只有客人走到自己摊位前面的时候,才会上前招呼。 看到这副场景,刘赫似乎有些明白,为何那个号称是天下第一家的赵家要定居于此了。 只不过有一点,刘赫还有些拿不准,到底是秣陵吸引了赵家,还是赵家改变了秣陵呢? 不管怎样,这座没有城墙的秣陵城,绝对配得上那个书香门第赵家的名声,这一点,从那随处可闻的读书声中,便能知晓。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门第之见 荆楚之地,多文人雅士,而这座秣陵城中,更是多了一份浑然天成的清幽雅致。 置身于这座到处充斥着读书声的城镇之中,刘赫对那位赵家家主的兴趣不禁又浓了几分,只是今日初到此地,一行人已是困顿不堪,不如养足精神,明日再去登门拜访。 本来清静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刘赫放眼望去,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缓缓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而他所过之处,一旁的百姓全都交头接耳,有些还对他不住的指指点点。 这种有伤风雅的一幕,在这座秣陵城中,显得有些突兀,也让刘赫对这个年轻人的身世有了几分好奇。 他对一旁的泰猛使了个眼色,泰猛心领神会,转身而去。 不多时,泰猛便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那个年轻人的一些情况。 这人是本地人,从小聪慧,一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长大之后,更是才华横溢,连赵家的那些长辈们,对他也是极为的看好。 前些日子,他在街上偶然遇到了一位姑娘,从此一见倾心,甚至动了上门提亲的念头,他四处打探,得知那位姑娘就是当地一户富商家的千金小姐。 年轻人出身贫寒,自知无法高攀,身边人也都劝他,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那天起,年轻人不再提起那位千金小姐,却也从此一蹶不振,书也不读了,整日在秣陵城中转悠。 百姓们纷纷议论,说年轻人这么做,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在街头遇到那位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有人说,年轻人已经得了失心疯,早已是谁也不认识了,否则怎么会有熟人上前打招呼,他也像不认识一般的视而不见? 刘赫听到这里,轻叹一声,原来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痴情人。 只可惜,痴情之人,却总遇见无情事,在这种门第之见极为严重的时代,想要与那位千金小姐修得一段姻缘,简直就是难于登天。 年轻人渐渐走到刘赫近前,一张清秀的脸庞上却是毫无生气,不知是不是由于多日茶饭不思的缘故,年轻人已是两腮深陷,眼中黯淡无光,动作更是僵直无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刘赫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年轻人,却是一皱眉。 果然如人所说,年轻人对于站在道路正中的刘赫,就如同视而不见一般,径直的走了过来,一点要避让的意思都没有。 刘赫一句话不说的看着那个年轻人,直到对方撞在自己身上摔倒在地,这才冷冷说道:“要不然就去告诉她,要不然就好好活着,把自己弄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有意思么?” 瘫坐在地上的年轻人抬起头,漠然的看着刘赫,仍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 “头儿,别管他了,我看这人是真疯了。”魏孝走过来小声劝阻道。 刘赫刚要走,却见那个年轻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躬身施了一礼,用干哑的嗓音说道:“多谢公子提醒,这么活着,真的索然无味。” 年轻人说完,便转身而去。 望着年轻人那跌跌撞撞的背影,刘赫突然厉声喝道:“你真以为那样就能一了百了了么?” 年轻人闻言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缓缓的转过身,捂着自己的胸口,笑着对刘赫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不这么痛的办法么?” 刘赫身边的其他人愕然的望着那个年轻人,接着全都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年轻人的笑容,在他脸上那两行不断滑落的泪水的映衬下,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办法倒不是没有,只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谁也帮不了你。” 听到刘赫的这句话,莫说是那位年轻人,就连见多了刘赫过人手段的天机营众人也是大吃一惊。 在这个时代人们的观念当中,对于婚姻的理解,门当户对是在首要位置的,男女双方两情相悦与否,与门户之见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所以年轻人与那位千金小姐的婚事,在人们眼里,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公子此话当真?”年轻人下意识的上前几步,眼中也有了一些神采。 刘赫笑道:“你我素昧平生,我又何必骗你?再说以你现在的处境,即使被骗了,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我要是你,说什么也要试上一试。” 年轻人思量许久,终于点了头,“好,既然如此,我全听公子安排。” 刘赫走到一条纵贯城中的小河旁,对那年轻人招了招手。 年轻人心中疑惑,可一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便走了过去。 等年轻人走到身边,刘赫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面前的河水。 年轻人顺着刘赫所知的方向看去,水面上却是空无一物,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年轻人仔细的盯着小河看了半天,仍是没能看出一丝端倪,只好转过头求助的看向刘赫。 “看到什么了?”刘赫笑着问道。 年轻人摇了摇头,“什么都没看见。” 刘赫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河水很干净了?” 年轻人刚要回答,可不等他开口,刘赫突然飞起一脚,一下就将年轻人踹到了河里。 年轻人显然对此毫无防备,在水中拼命的挣扎着,看那样子,似乎是不通水性。 “我不会水,公子……公子救我!” 刘赫冷眼看着那个苦苦哀求的年轻人,却好像是无动于衷一样,“知道怕死,看来是不想死了,不过,你还是先在下面好好的冷静一下吧。” 置身于河水之中,不懂水性的年轻人又怎能冷静的下来,听到刘赫好像一点出手相救的意思都没有,一股求生的欲望更加强烈,动作也越来越大。 刘赫唤来李勤,指着在水中不断扑腾的年轻人说道:“等他喝饱了水,带他换身干净的衣服。” 李勤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头儿,用不用把他拉上来,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快不行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复姓钟离 刘赫平静道:“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不会水性,所以认为掉进了河里,就一定会死。可我长大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能在不及自己腰深的小河沟子里淹死的呢。” 年轻人听到这话,停止了挣扎,从水里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只到自己大腿根的河水,愣愣出神。 许久之后,他宛如大梦初醒一般,猛地一抬头,却再也寻不着刘赫的踪迹。 撇下年轻人而去的刘赫,此时已经身在不远处的一间茶楼之中。 “头儿,您交代的事,我已经安排泰猛和钱专他们哥俩去办了,不过我有件事不明白,这书生疯疯癫癫的,您何必要管这种闲事?” 刘赫捧起一碗清茶,轻轻吹了吹,却没有急着去喝,而是又将茶碗放下,缓缓说道:“你说这世间,什么最苦?” 魏孝一愣,摇了摇头。 刘赫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远处仍站在水中的那个年轻人,“他深爱着那个姑娘,却因无法打破门第之见,只得放弃这段感情,可他心里,却放不下,甚至开始讨厌那个懦弱的自己。” 刘赫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魏孝,“世间三苦,求不得,爱别离,憎怨会,他一人全都尝遍了。” 魏孝默默的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显然已是明白了刘赫的用意。 等李勤带着年轻人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来到茶楼,刘赫面前的那碗清茶已经见了底。 “公子到底有何办法?”一见到刘赫,年轻人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刘赫淡淡一笑,“你这个人还真是个急性子,在我帮你之前,你总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年轻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躬身施了一礼,“在下钟离寻。” “钟离?”听到这个名字,刘赫有些意外,“没想到还是个复姓。” 钟离寻恭敬道:“正是,在下复姓钟离,先祖钟离昧,曾是西楚霸王帐下的一名将领。” 刘赫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这钟离寻好大的胆子,再怎么说这也还是汉家的天下,而他竟然敢尊称当年与汉高祖刘邦争夺天下的项羽为西楚霸王,显然是没将汉家天子放在眼里。 好在此时身边都是刘赫的亲信,也不用担心钟离寻的这番话被外人听到,不过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 刘赫急忙岔开话题,“你的事,我已经安排人去办了,今天就能给你答复。” “这么快?”钟离寻大吃一惊,显然不太相信一天之内就能解决如此棘手的一个难题。 刘赫看着难以置信的钟离寻,笑而不语,直到看到门外站着的泰猛和钱专两人,这才对钟离寻说道:“我出去一趟,你就在此,敬候佳音吧。” 走到大门口,刘赫又转身嘱咐道:“记住,一会不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惊慌,也不用说话,只需一直保持微笑即可。” 钟离寻闻言更是疑惑,可见刘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于是一咬牙,点了点头。 刘赫走出大门外,泰猛迎上来说道:“头儿,您让我们办的事都办好了,那两户人家的底细也摸清楚了。” 刘赫抬头看了看天色,把手一挥,“咱们时间有点紧,带路,先去第一家,路上边走边说。” 一路上泰猛和钱专将得来的情报一一说与刘赫听,等他们介绍的差不多了,一行人也来到了泰猛所说的第一户人家,也就是那位富商陶老爷的宅子外面。 “我和老魏两个人进去,你们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这件事,人多反倒不好办。”刘赫说着,整了整衣衫,带着魏孝,二人一起向大门口走去。 “头儿,一会我该做点什么?”魏孝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赫玩味一笑,“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在一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个一般人就好了。” 魏孝顿时心领神会,用一种大户人家的下人才会有的姿态毕恭毕敬道:“是,公子。” 一番通报之后,陶府的仆人领着刘赫和魏孝二人来到了会客厅。 别看这个陶府的大门不显山不露水的,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先不说那雅致的阁楼和清幽的走廊,就说那府内随处可见的一盆盆名贵花卉,和坐落在会客厅外的那一大片池塘,就足以彰显了陶府主人的财大气粗。 那位陶老爷,此时正在池塘边,手里拿着一块精致的糕点,随手掰下一小块,撒在池塘中,顿时便有无数的锦鲤浮出水面争抢。 看着这些锦鲤争食的场面,陶老爷似乎十分开心,情不自禁的开怀大笑起来,却对站在一旁的刘赫魏孝两人视而不见一般。 “陶老爷真是好兴致啊。”刘赫朗声道。 陶老爷冷哼一声,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傲慢道:“想不到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竟然也认得我这锦鲤。” 面对这种羞辱的言语,刘赫不怒反笑,“这一池子锦鲤,最小的,我看也有七八寸吧。” “告诉你吧,那些大的都沉在池底,最大的一条,一尺三!”陶老爷一脸得意。 刘赫点了点头,突然面色一沉,“据我所知,这么大的锦鲤只有在深宫之内才有,民间所养的锦鲤,如果超过五寸,便是僭越之举!” 陶老爷闻言一惊,紧接着刚刚脸上的傲慢全无,急忙扔下手中的糕点,笑着将刘赫和魏孝迎进了会客厅。 他一边吩咐下人上茶,一边旁敲侧击的试探道:“二位对宫里的规矩如此熟悉,不知在哪里高就啊?” 刘赫站在会客厅的正中,身后本是空无一物,可他却不慌不忙的向后一坐,魏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一旁拿过一把椅子,放在刘赫身后,等他身体落下,也正好坐在了椅子上。 整个过程之中,魏孝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动,而刘赫的脸上,也始终是一副看上去对此早已以习为常的平淡神色。 两人的这番举动,全被陶老爷看在眼里。能将家财积累到这种地步,自然也深谙察言观色之道,那位居中而坐的年轻人虽然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但一看他身边那人,就知道是个受过多年训练,心思缜密之人。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孝廉朋友 身边人都如此了得,那这位年轻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肯定是哪位当朝大员家的公子,甚至还可能跟皇帝沾点亲戚,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他这种一般商人可以得罪的起的。 眼见这位年轻人始终一言不发,陶老爷渐渐开始急躁起来,可越是这样,那年轻人越是不肯说一句话。 他急忙唤来一个下人,小声吩咐了几句,片刻之后,下人捧上一个盖着布的托盘,递到了刘赫面前。 刘赫将那块布揭开,看着整整一托盘的金条,却是眉头一皱,“陶老爷这是何意?” 见对方看到金条一点反应都没有,陶老爷就知道今天是遇到了真正棘手的麻烦,急忙赔笑道:“这点小小的见面礼,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刘赫淡淡一笑,将那盘金条推开,说道:“陶老爷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金条,陶老爷还是收回去吧。我今天来,是有些事要和陶老爷商量。” 陶老爷一听这话,更是暗自叫苦不迭,看来这件所谓要和他商量的事,付出的代价一定比这盘金条还要昂贵。 “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陶某一定尽力而为。”陶老爷强打起精神,拍着胸脯,做出一副慷慨的样子。 看着陶老爷那故作镇定的样子,刘赫不禁有些好笑,可表面上还是平静的说道:“其实这件事对陶老爷来说,还是件天大的好事。我今天来,是替我的一位朋友,来向陶老爷提亲的。” “提亲?”陶老爷有些难以置信,“公子这次来,就只为提亲这件事?” 刘赫笑道:“不然呢?难道陶老爷以为,我是为那一池塘的锦鲤而来的么?” 提起那池锦鲤,陶老爷顿时又开始紧张起来,他一边笑着观察着刘赫的一举一动,一边心中暗自揣摩,对方是不是在借此要挟自己。 说起他那个一直待字闺中的女儿,陶老爷早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女儿加入官宦之家。 这种想法的根源,皆是由于他自己的商人身份。 士农工商,作为一个商人,哪怕再有钱,依然是排在下层的位置,好不容易养育了一个姿色不错的闺女,当然想要钓上一个金龟婿。 只要与做官的连了亲,今后便再没有人敢瞧不起自己,而且有了亲家的庇护,也不会再被其他官员任意盘剥。 面对刘赫提出来的这门亲事,陶老爷还真有些动心,看眼前这位年轻人的样子,一定是出身豪门,只是有一点,他说的可不是给他自己提亲,而是替他的朋友来提亲。 按理说以对方的身份,他的朋友也应该家世显赫,可万一赶巧了,是眼前这位年轻人的一个穷朋友呢?如果贸然答应下来,等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自己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反复思量之后,陶老爷硬着头皮问道:“敢问公子,您的那位朋友是何方人士啊?” “陶老爷不如开门见山,直接问我那位朋友家中是否有人在朝为官不就行了,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被刘赫一语道破心思的陶老爷满脸尴尬,一时语塞。 刘赫笑道:“不瞒陶老爷说,我的那位朋友,家中无人为官,他自己也是一介布衣。” 陶老爷闻言面色一沉,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似乎表明了自己对这门婚事的反对。 见陶老爷这种反应,刘赫不慌不忙道:“不过,本地的县官何老爷,已经联络了城中的几名豪绅,决定推举他为孝廉。” 一听这话,陶老爷顿时心花怒放,孝廉是什么,那就是未来的官老爷啊,一旦被举为孝廉,用不了多久就能被委与官职,到时候那身官袍穿在身上,自己不就是官老爷的老丈杆子了么? 可仔细一想,陶老爷又不禁皱起了眉头,举孝廉有明确的规定,只有年满四十岁的人才有资格,而自己的女儿只有十几岁,虽说这年头老夫少妻比比皆是,可毕竟是自己的独生女儿,一直视为掌上明珠,若真让她嫁给一个四五十岁,甚至年纪更大的老头子,陶老爷还真有点舍不得。 “不知公子那位朋友,今年多大年纪?”陶老爷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问题,还真把刘赫给难住了,他可不知道举孝廉还有四十岁的这个规定,只知道曹操举孝廉时,不过二十岁而已,所以陶老爷此时的忧虑,刘赫并不知晓。 而钟离寻的年纪,只见过其一面的刘赫当然不是很清楚,不过看上去,钟离寻似乎比他自己还要年轻一些。 “二十出头吧。”刘赫随口说道。 一听到这话,陶老爷顿时大喜过望。 他高兴的原因,不仅仅是女儿可以嫁给一个年龄相当的夫君,不会年纪轻轻就守寡。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既然年仅二十岁就能被推荐为孝廉,就说明此人一定有很大的来头和背景,否则怎能无视朝廷年满四十方可举孝廉的规定? 陶老爷强压住心中的狂喜,努力用平静的语调说道:“小女的婚事,就请公子多费心了。” 刘赫一摆手,“陶老爷不必客气,我看这样,选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约那位何老爷出来,大家坐下来,将此事敲定,你看如何?” 陶老爷当场拍板,“好,好,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刘赫起身告辞道:“既然这样,一个时辰之后,还请陶老爷,到云清茶楼一叙。” 陶老爷急忙起身相送,刘赫走到大门口,突然回过头,看着陶府下人手中的那盘金条。 “陶老爷,我看这样,这盘金条,不如让我替你做个顺水人情,送与那位何老爷作为见面礼,这一来吗,一会你们二人见面也会亲近些,二来吗,毕竟他是本地的县官,以后你要有什么事,也好向他开口,你看可好?” 对于这位财大气粗的陶老爷来说,相比女儿能有一桩美满的姻缘,还能与县太爷攀上关系,区区几根金条又算得了什么? 他当即叫人将金条装进一个锦盒中收好,交给一旁的魏孝,并且一再对刘赫道谢。 刘赫简单和陶老爷客套了几句,便带着魏孝,离开了陶府。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贪财的县官 一出大门,跟过来看热闹的陈默就迎了上来,好奇的打开锦盒一看,惊呼道:“头儿,你就进去这么一会功夫,他就给你这么多金子,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刘赫对魏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做声,接着对陈默说道:“我跟他说,给他介绍一个上门女婿,他一高兴,就把这些金条都给我了。” 只知道刘赫要帮钟离寻,却对其他事情的来龙去脉毫不知情的陈默一脸惊叹,“你给他介绍的上门女婿是谁啊,能让他高兴成这个样子,一定是个来头不小的人吧?” 刘赫一本正经道:“那可不是,一听说是万武门的少门主要来给他做上门女婿,他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陈默哭丧着脸,走到泰猛身边,情真意切的说道:“大猛子姐姐,以后我要留在这里给人家当上门女婿了,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还有兄弟们,对了,还有头儿,虽然他一声不吭的就把我给卖了,但我也不会记恨他的。” 刘赫一把搂过陈默,装作一副后悔的样子,对魏孝说道:“老魏,把钱退回去,跟他说,陈默我不卖了!” 见刘赫说这话时,不住的给自己使眼色,魏孝顿时心领神会,拿着锦盒撒腿就跑,“那不行,收了人家的钱,就不能反悔,我看陈默这小子,以后就留在这吧!” 陈默一脸委屈的看了看刘赫,又看了看早已跑的没影的魏孝,失落的转身就往陶府里走。 刘赫急忙上前一把将他拉住,指着魏孝逃跑的方向,“还不追?” 陈默这才恍然大悟,撒丫子就跑,不一会的功夫,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刘赫奸计得逞,心情大好,溜溜达达的向前走去,钱专走上前来提醒道:“头儿,要不要跟上去看看,我怕陈默那小子一根筋,万一……” 刘赫顿时一头冷汗,急忙大步向前走去,正如钱专所说,万一魏孝不交出锦盒,陈默那牛脾气上来,两人再动了手,魏孝可就要倒大霉了。 等到了县官何老爷的府前,两人果然已经扭打在一起,泰猛和钱专刚要上前将两人拉开,就听何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几名家丁鱼贯而出,列好阵势,接着从中走出一人,看那架势,应该就是那位本地的县官何老爷了。 何老爷看了看仍是不肯罢手的两人,皱了皱眉头,对一旁的一个官家模样的人说道:“就是他们俩?” 官家急忙上前不住的点头,“对,就是他们俩,门房刚才向我汇报,说这两个人,已经在府外纠缠多时了。” 何老爷不耐烦道:“那还废什么话,直接给我轰走,要是他们敢反抗,就给我抓起来,打进大牢,关上他十天半个月的,就老实了。” 刘赫见势头不对,急忙上前朗声道:“何老爷息怒,这两人是我的仆人,他们听说我今日要登门拜访何老爷,都想一睹何老爷的风采,为了争一个能随我进府的名额,这才在此大打出手的,还望何老爷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何老爷上下打量了刘赫一番,“你这人说话倒还算中听,好吧,既然如此,你就让他们两个一起进来吧。” 刘赫急忙呵斥住两人,尤其是那个仍是一副不依不饶架势的陈默,拉着他一起走进了何府。 与刚才那位陶老爷的宅子比起来,这座何府可就显得朴素太多了,可即便如此,仍是比寻常百姓的房子,不知要大上多少倍,从大门到会客厅,也走了半柱香的功夫。 进到会客厅,何老爷居中坐下,也没有让下人上茶,甚至都没招呼刘赫坐下,直接说道:“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何事?” 对于何老爷的傲慢无礼,刘赫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直接从魏孝手中接过锦盒,放到何老爷面前。 “这是……”何老爷看到锦盒,便猜出了对方的意图,只是碍于身份,实在不便亲手上前将其打开。 刘赫揭开盒盖,里面本来码放整齐的金条,由于魏孝和陈默二人的争抢,已经变得散乱。 可就算是再算乱,金条还是金条,何老爷一见,顿时两眼直放光。 刘赫看到何老爷那贪婪的表情,便知道泰猛和钱专带回来的情报一点没错,这位何老爷刚刚上任不久,上一任留下来许多亏空,让他在任期之内,几乎没什么油水可捞。 而他之前的官职,更是一个一枚铜板好处都拿不到的虚职,为了能到秣陵这里来当这个县令,他几乎是倾尽家财,却没想到最终竟是接手了一个烂摊子。 就是这样一个满脑子都是钱的县老爷,看见这些金条,怎能不本相毕露? “我今天来,是想请何老爷帮忙,举荐一位孝廉。”刘赫说着,轻轻将锦盒的盖子又重新盖好。 何老爷这才收回视线,却是一脸为难,“不是我不想帮你这个忙,只不过朝廷有令,郡国二十万户每年举一人,不满二十万户每两年举一人,不满十万每三年举一人,上一任的秣陵县令,刚刚推举过一人,下一次,恐怕就要等到三年之后了。” 刘赫不慌不忙道:“大人不必担心,朝廷新近下令,关于举孝廉的规定,对于别郡有特别的优待,满十万户,便可每年推举一人,秣陵正在此列。” 何老爷叹了口气,“可秣陵这个地方,也没有十万户啊,就算是朝廷有新令,最快也要再等上两年。” 刘赫故作惊讶道:“大人难道不知,秣陵的人口,已经超过十万户了么?” 何老爷想都没想,就一口断定,“这不可能,我上任时刚刚看过户籍记录,秣陵的人口,登记在册的,只有八万余户。” 刘赫淡淡一笑,“何老爷说的,那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就在三个月前,长江以北的百姓因为不满曹操要迁徙长江北岸的政令,全都举家迁往南方,如今秣陵的人口,早已超过十万户了。大人如果不信,可叫来管理户籍的官吏,一问便知。”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好事成双 何老爷急忙派人去找管理户籍的小吏前来查问,果然如刘赫所说,现今秣陵登记在册的人口,已经接近十一万户了。 何老爷得知后大喜,既然如此,自己也可趁着这个机会捞上一笔了。 他看了看一旁安静等候着的刘赫,眼珠一转,问道:“不知你要我帮忙推举孝廉的人选,是何人啊?” 刘赫当然对何老爷的心思了若指掌,他不过想凭借着朝廷的这个新令多得些好处,而且最好是能拿到一场长期的饭票。 “他叫钟离寻,是陶老爷的未来女婿,这些金条,就是陶老爷送给何老爷的见面礼。”刘赫说着,又刻意的将锦盒打开,将金灿灿的金条摆在何老爷的面前。 何老爷想了想,问道:“陶老爷?可是那位本地的那位富商陶老爷?”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陶老爷说了,想跟何老爷交个朋友,今日在云清茶楼,请何老爷一叙……” 这种捞钱的大好机会,何老爷又怎能放过,不等刘赫说完,便一口答应下来。 可刘赫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老爷一见,急忙说道:“有什么,但说无妨。” 刘赫点了点头,“既然何老爷这么说,我也不妨与何老爷明言。那位陶老爷是个性情直爽之人,如果一会见面之后,能听到他的那位未来女婿已经可以确保被推荐位孝廉,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何老爷是个聪明人,后面的事,我想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何老爷狡黠的一笑,“明白,明白,那个钟离……钟离寻,从现在开始,已经是本县这一任推举的孝廉了。” 刘赫笑着一抱拳,“好,何老爷,半个时辰之后,云清茶楼见。” 从何府中出来,刘赫叫来泰猛和钱专,小声吩咐了几句之后,两人当即领命而去。 事情已经办妥,下一步,就是回云清茶楼,与陶老爷和何老爷会面。 到了云清茶楼,刘赫径直走到二楼早已安排好的雅间,来到钟离寻的身边坐下。 “一会你什么都不要说,只要听着我说就可以了。”刘赫笑着说道。 钟离寻默默的点了点头,脸上却是明显带有一丝紧张的情绪。 不多时,两位老爷如约而至,一进茶楼,看到刘赫身边的钟离寻,便知道这就是刘赫向他们说起的那个人。 落座之后,刘赫介绍陶老爷和何老爷认识,而钟离寻,则像刚才约定的那样,始终坐在一旁,一语不发。 陶老爷率先说道:“何老爷,我得好好的感谢您,我这位未来女婿推举孝廉之事,多亏了您啊。” 何老爷赶忙摆了摆手,“陶老爷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说起来我一向视钟离寻为自己的义子,他这门婚事,我今日才知情,真是惭愧,惭愧啊。” 陶老爷第一次听到钟离寻的名字,先是一愣,接着急忙随声附和道:“钟离寻这孩子,我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和我女儿的婚约,也是他们小时候就定下的,只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再提起,何大人不知情,也在情理之中。” 一边是将钟离寻说成是视同己出的义子一般,另一边则更是将钟离寻的婚事说成了青梅竹马的指腹为婚,看着这两位老爷大言不惭的无耻嘴脸,刘赫淡淡一笑,望向自己身旁的钟离寻。 钟离寻显然有些意外,这两位平日里都不惜的正眼瞧自己一眼的达官贵人,怎么一下子摇身一变,一个成了自己的义父,另一个则成了自己的老丈人了? 当他看到刘赫正笑容玩味的看着自己的时候,这才明白,这全都是刘赫的杰作。 两位老爷越聊越投机,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最后两人约定,三日之后,陶老爷在家摆下酒席,请何老爷前去赴宴,连同陶老爷熟识的那些本地的富商,也一并请来。一来是大家认识认识,交个朋友,二来吗,顺便将钟离寻与陶家千金的婚期定下来,也算是个简单的订婚仪式了。 送走了两位老爷,刘赫回到座位,看着一旁的钟离寻,甚是得意,“过不了几天,你不仅能成为陶老爷的乘龙快婿,还能被举荐为下一任的孝廉,你说,该怎么谢我?” 按理说这两件天大的好事同时砸在他头上,钟离寻本该高兴才是,可他却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直到刘赫上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他这才礼貌的一笑,却是十分勉强。 刘赫随即笑道:“你这是激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呢,还是不敢相信?你放心,这天底下最牢靠的东西,就是在利益驱使下的关系。我敢说,那两人现在对你的婚事和举孝廉的事,一定比你还急。” 钟离寻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想这些。” “那你在想什么?”刘赫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钟离寻不温不火的反应不太理解。 钟离寻沉思片刻,突然问道:“公子可是姓刘?” 刘赫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见刘赫回答的如此痛快,钟离寻反倒显得更加的犹豫,又是一阵思量之后,这才低声问道:“公子可是刘赫刘伯显?” 刘赫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对啊,你认识我?” 钟离寻这才长出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天机先生来到此处,却对于自己的身份,一点避讳都没有,还直言不讳的告诉我这样一个毫不相识之人,看来先生果然如传闻中说的那样,确实有着过人的胆识啊。” 刘赫故作疑惑道:“毫不相识?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我二人难道还不算是认识了么?“ 钟离寻淡淡一笑,“先生难道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先生的身份的?” 刘赫大大咧咧的向后一靠,手放在窗台上,望着窗外,“那还用问,准是那个小黑胖子告诉你的呗。” “小黑胖子?”钟离寻思量片刻,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刘赫突然坐直了身子,仔细的打量了钟离寻一番,“你小子刚刚那一出,不会是和那个小黑胖子合伙来骗我的吧?”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陶府千金 钟离寻倒上一杯清茶,放到刘赫面前,“不瞒先生说,虽然庞士元之前已经与我打过招呼,不过这一次,我却本不想与先生见面的,你我的相遇,完全是出于巧合而已。” 刘赫眉头一皱,“你对那陶府的千金是真心的?” 钟离寻平静道:“先生是个明眼人,是真是假,我想先生应该能看得出来。” 刘赫轻轻“哦”了一声,没再多言,转头又看向窗外,不多时,他回过头对钟离寻说道:“你先坐,我有事出去一下。” 出了茶楼,刘赫径直走向泰猛和钱专,“都查清楚了?” 泰猛和钱专对视一眼,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钱专将刘赫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将打探回来的结果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赫。 听完了钱专的话,刘赫不禁眉头紧皱,“当真?” 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泰猛和钱专同时出马,带回来的情报基本可以保证万无一失,刘赫叹了口气,望着二楼雅间的窗口轻声说道:“你要是在试探我,该有多好。” 钱专低声道:“头儿,你看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他?” 刘赫一摆手,“先不急,容我想想。” 泰猛走上前来,“头儿,我看你也不用太为难,男婚女嫁,又有几个是情真意切,你情我愿的?糊里糊涂的,一辈子就过去了。” 刘赫轻轻叹了口气,“这种事换做别人还好说,他刚才那副寻死觅活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想让他糊里糊涂的将就着过一辈子,难啊。” 这时魏孝从街对面的一家客栈中走了出来,见到刘赫,上前说道:“头儿,客栈已经安排好了。” 刘赫略带愁容道:“叫兄弟们都早点去休息吧,老魏,你上楼去跟钟离寻说一声,有什么事,可以来客栈找我。” 泰猛和钱专顿时了然,看来刘赫这次,是不打算自己去跟钟离寻告辞了。 望着刘赫走入客栈的背影,泰猛轻声对钱专说道:“老钱啊,你说这次,头儿会怎么办?” 钱专思量许久,还是摇了摇头,“不好说。” “不好说?”泰猛迟疑片刻,“怎么讲?” 钱专轻叹道:“头儿这回,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这世上能难住他的,唯有情而已。” 刘赫一行人入住的这间客栈并不大,魏孝索性多掏了些银子,将整间客栈包了下来,而且还跟掌柜的和伙计打了招呼,让他们先回后院自己的住处歇着,有什么事,再去叫他们。 整间客栈都是自己人,除了安全之外,也自在了许多。 对于魏孝这种贴心的安排,刘赫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夸赞几句,而是自己回了房间,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魏孝他们几个本想回房休息,一见刘赫这个样子,顿时也没了困意,几个人围坐在大堂中的一张桌子上,仰头看着二楼刘赫房间那扇紧闭的房门,不住的长吁短叹。 晚饭时分,由穿衣打扮的高手肖玉儿带队的女子购物团终于是满载而归。 一进客栈的大门,见其他人都在,这些日子早已跟天机营众人混的熟络的秋露便迫不及待的开始显摆自己的战利品。 她将那些刚买来的胭脂水粉摆了一大桌子,手里还捧着好几件上好面料的衣裳,不住的问这个问那个,可不管她怎么问,别说那句她最想听到的夸赞了,这帮人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张晓菲一见,那股直不楞登的傻劲又上来了,大声问道:“你们几个是傻了还是聋了,跟你们说话也不理,一个个的都瞧着二楼,瞧什么呢?” 魏孝一听,急忙给她比了个收声的手势,“小点声,头儿在上面呢。” 张晓菲大大咧咧道:“在上面就在上面吧,干嘛神秘兮兮的,出什么事了?” 不等魏孝回答,张晓菲继续说道:“算了,问你们半天也没个痛快话,我自己去看看。” 说着,张晓菲就要往楼梯上走,魏孝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一把就将张晓菲拉了回来,“我的姑奶奶呦,您就老实一会,行不行?” 肖玉儿何等的心思缜密,一看就知道是遇到了棘手的难事,她一边拉过张晓菲坐下,一边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魏孝紧张的看了一眼二楼刘赫的房间,见仍是没有动静,这才一五一十的将遇到钟离寻的事情说了一遍。 肖玉儿听完,不禁问道:“这钟离寻一天之内,不仅能抱得美人归,还被推举为这一任的孝廉,这是好事啊,又有什么可烦恼的呢?” 魏孝叹了口气,指了指泰猛和钱专,“后面的事,还是让他们哥俩说吧。” 泰猛走到肖玉儿身边坐下,还没开口,也是先叹了口气,“玉儿妹妹呀,这事要是到此为止,当然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你不知道,从那位县官老爷的家里出来之后,头儿又让我和老钱再去查探一下那位陶府千金的情况,我估计头这么做本来是想万无一失,可没想到,这一查,却查出了麻烦。” 肖玉儿心念一转,问道:“那位陶府千金真有问题?” 泰猛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 那位陶家的千金小姐,叫做陶心珠,听这个名字就能知道,从小被陶老爷视作掌上明珠。 陶老爷只有这一个女儿,又是在将近四十岁的时候才有了她,有句话讲,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抱在怀里怕碰了,用在这位陶老爷的身上,那是最恰当不过。 从小在溺爱中长大,陶心珠难免有些刁蛮任性,随着年岁的增长,对陶老爷的管教也越来越不往心里去。 前一阵子,陶老爷发现,陶心珠有事没事,总是喜欢往外面跑,虽然他以前从未限制过陶心珠出门,可最近这段时间里,陶心珠总是一大早就跑出去,知道天擦黑才回来。 毕竟是个女孩子家,陶心珠的这种举动,让陶老爷起了疑心,于是便派了个亲信偷偷跟着陶心珠,想看看她到底去哪了。 可没想到,这一跟,还真就跟出了事。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艰难的选择 那个亲信回来说,陶心珠每天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那里是城西的一处私宅,而那座宅子的主人,则是秣陵城内有名的纨绔子弟,楚凌。 陶老爷一听到楚凌的名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楚凌也是城中一位富商楚老爷家的公子,与陶家单纯的商人身份不同,楚家不仅生意做得大,而且在秣陵周边的官场上,楚家人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又有钱又有势,还天生有着一副不错的皮囊,这位楚大公子自然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条件,顺理成章的就成为了秣陵城中首屈一指的大纨绔。 既然是纨绔,自然是身边一众恶仆,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的勾当,更是不能少的,听说这几年被他糟蹋的大闺女小媳妇,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了。 陶老爷得知此事之后,顿时心急如焚。 自己这个女儿虽说平日里对自己多有顶撞,可毕竟是从小读书,还算是懂得些礼义廉耻,说什么也不至于和那个姓楚的厮混在一起。 那个亲信一听陶老爷这话,自知是百口莫辩,二话不说,带着陶老爷就去了楚凌的宅子。 主仆二人在宅子外面鬼鬼祟祟的待了一整天,终于在黄昏的时候,等到了陶心珠从里面出来,最让陶老爷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还一步三回头,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亲信看着陶老爷的脸色,当时吓得就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这件事已经是明摆着的了,陶心珠不仅真的和那个楚凌混在一起,而且明显还是自愿的。 这下陶老爷可是真的急了眼,回到家就吩咐下人,将陶心珠房间的门窗给钉了个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而那位陶大小姐,任凭她在屋里哭天喊地,摔杯砸碗,陶老爷都是充耳不闻,铁了心的要让她和那个楚凌一刀两断。 陶心珠被陶老爷禁足,钟离寻自然再也没能在街上遇到过她。 根据泰猛的估计,钟离寻第一次看到陶心珠的那天,也是她去楚凌宅子的路上,或许正是那种少女怀春的含羞表情,才让钟离昧对其一见钟情,从此不能自拔。 陶老爷自从将陶心珠关起来之后,马上封锁了这个消息,那个被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亲信,更是被陶老爷塞了几百两银子,从此便在秣陵城中没了音讯。 泰猛和钱专也是机缘巧合,碰巧遇到一个与那亲信有些交情的陶府下人,才打探出了这些外人难以得知的消息。 所以一直到今天,钟离寻对此都是一无所知,否则也不会整日在秣陵城中四处找寻那位陶大小姐的踪迹了。 肖玉儿顿时听出了其中的利害,也总算是明白了,刘赫为何会为此事如此的犯愁。 一连多日,每日都往一个人的宅子里面跑,一待就是一整天。而那个人,还是一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少爷,恐怕此时,陶心珠已经是难保清白之身了。 可怜一片痴心的钟离寻,还每日在街上游走,寄希望于有朝一日,能再见上他的心上人一面。 现在摆在刘赫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将实情告之钟离寻,让他对陶心珠死心。二是装作不知情,从此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然而这两个选择,却都有着很大的弊端。 若是对钟离寻全盘托出,以他这些日子魂不守舍的表现来看,不仅未必能对陶心珠死心,反而有可能做出更加过激的行为来。 如果不说,钟离寻便能落得一时的安稳,既能迎娶心上人,又能被举为孝廉,这看似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办法,可那陶心珠自小娇惯,脾气又刁钻,对钟离寻这样一个陶府的上门女婿,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或许在她心中,十个钟离寻也比不上一个风流倜傥的楚大少爷,就算她能忍一时,也未必能忍一世,一旦她与楚凌藕断丝连,被人发现,那时钟离寻受到的打击,只会比现在放手更大。 刘赫的为难之处,正在于此。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可对钟离寻来说,不管是哪一种痛,都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承受的。 这一夜,不仅是刘赫,对于天机营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也可以彻夜未眠,这种看似荒唐的行为,对他们这些见惯了刀光剑影的军人来说,本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却似乎又成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伴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刘赫推开了房门。 望着楼下大堂中那些眼睛红肿的兄弟,刘赫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这份笑容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欣慰。 他回房拿了件衣服,接着走下楼去,轻轻披在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的陈默身上。 “这小子,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到哪都能睡得着。”魏孝一边骂着,一边又上前将险些从陈默肩膀上滑落的衣服重新替他披好。 刘赫环视一圈,轻声道:“你们都去睡吧,我自己去赵家就行。” 见众人全都不肯挪动一步,刘赫笑道:“放心吧,我没事的。钟离寻的事,等我从赵家回来,说不定就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说罢,刘赫便独自出了客栈,向赵家的方向而去。 望着刘赫的背影,泰猛对身边的钱专说道:“我说老钱呀,看来咱们这回是虚惊一场啊,看头儿的样子,好像还真没什么大事。” 钱专点了点头,望向刘赫的目光之中,却仍是有几分担忧的神色。 秦霜在一旁幽幽的说道:“他这个人,越是笑着说没事,心里越有事。”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沉默,从天机营初始,秦霜就一直与刘赫同处一室,对于刘赫的脾气,作为室友的秦霜自然是最有发言权。 只是这件事不用秦霜说,其他人也是心知肚明,这位天机先生,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魏孝抄起一见外衣,大步走向门口,“你们先去休息,我跟上去看看,有什么事,我再来通知你们。”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天下第一家 其他人虽然也有些放心不下,但这种事,也只有交给八面玲珑的魏孝去处理,才算是最为妥当。 “既然老魏去了,咱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看咱们还是抓紧时间睡个觉,养足了精神,万一有什么事情,才能有力气去办。”钱专说着,第一个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紧接着,其他人也都一个个的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楼下的大堂之内,只剩下仍在熟睡的陈默和坐在一旁的秦霜。 “秦公子,你不去休息么?”已经踏上楼梯的春霜,又转过身关切的问道。 见秦霜冲自己摇了摇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春霜只好也先回了房间。 大堂之中一片寂静,只有陈默低沉的鼾声时有时无的响起。 秦霜站起身,帮陈默重新披好那件衣衫,接着走到大门口,依靠在门框上,愣愣出神。 “有那么难么?”许久之后,她自顾自的轻声说着,“你们男人,总是惦记着那些心里根本没你的人,又何尝看过身边人一眼呢?” 独自走在路上的刘赫,见到魏孝追上来要与自己一起同行,本想叫他先回去休息,可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赵家的所在之地,位于秣陵的西北,那里更靠近淮水,离长江的入海口也更近一些。 来到赵家的大门外,刘赫不禁有些惊奇。 若不是事先得知这就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一家的赵家,想必换做是谁,都会啧啧称奇,这等荒郊野外的偏僻地方,怎会有这样一片如此宏伟,又不失文雅的建筑。 这里说是赵家大宅,实际上,已经相当于一个村庄了,想那赵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幼一共几百口人,寻常的村落,恐怕人数都没有这么多。 这么说来,赵家之大,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这是一个从高祖一朝开始,就几乎一直伴随着汉家王朝成长起来的士族豪门。 这座赵家的大门,也很有意思。 寻常的大户人家,总是喜欢将门口弄得气派些,可这赵家却没有在这里做文章。 一座看上去并不高的牌楼,光秃秃的树立在那里,若不是牌楼上面仅有的那一个赵字,一般人来到此处,恐怕都会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 走过牌楼不远,一块石碑出现在刘赫的视线当中。 走近一看,上书几个大字,天下第一家。 刘赫停下脚步,驻足观望,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走上前来,笑道:“这位公子,来到赵家,所为何事啊?” 刘赫向老者施了一礼,“我今日前来,特为拜访赵家家主,不知应向何人通报。” 老者指了指赵家的西北角,“不用通报,公子直接去便可。” 刘赫先是一愣,随即一笑,看来这位赵家家主,比他想象中的要随和的多。 见老者要走,刘赫上前又施了一礼,指着一旁的石碑问道:“我还有件事想请教一下,这块石碑上的字,是何人所写?” 老者看着石碑,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个啊,是当年明皇帝的御笔亲书。” 明皇帝?老者离开以后,刘赫陷入了沉思。 明皇帝,也就是汉明帝了,那不正是开创了明章之治的东汉第二位皇帝么? 望着那块石碑,刘赫不禁啧啧称奇,没想到这赵家在东汉开国伊始,就已经是名满天下了,否则也不会得了这汉天子御笔题字的待遇。 而那位经历了至少两百多年家族兴旺的赵家家主,却似乎并没有那些士族门阀惯有的嚣张跋扈,一路行来,一直到赵家家主的屋前,竟然连一个上前阻拦的人都没有。 而赵家家主的居所,也与其他赵氏族人所住的房子大小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房子的一侧,有一座二层的小阁楼,却是整个赵家最高的一座建筑。 魏孝本想上前去敲门,却被刘赫一把拦住。 “既然这位赵家家主没什么架子,咱们也不用在他面前摆什么排场了。”刘赫说着,整了整衣衫,自己上前,叩响了房门。 “请进。”门内传来一人低沉的声音。 刘赫推开房门,只见一名老者正坐在屋内,手捧一份书简,笑着望向自己。 看清老者的容貌,刘赫先是一愣,接着会心一笑。 这不正是在大门口遇到的那人吗,却没想到,那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赵家家主。 “公子到此,可是来听书的?”赵家家主笑着问道。 刘赫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庞统给他的那枚铜钱,直接向赵家家主抛了过去。 赵家家主接过铜钱,放在掌心处一看,面露一丝惊奇,他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刘赫一番,“公子这枚铜钱,是从何处得来的啊?” “是一位朋友送给我的,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赵家家主微微点了点头,将铜钱放入怀中,笑道:“没什么问题,我只是随口问问,既然公子拿了这枚铜钱来,便可在我这里,听上一整天的书。” 刘赫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这回那个小黑胖子没有糊弄自己,这枚铜钱还真管事。 “不过,我这里有个规矩,只能读书给一人听。”赵家家主说着,望向刘赫身后的魏孝。 魏孝当即对两人分别施了一礼,接着对刘赫轻声道:“头儿,我在外面等,有什么事叫我便是。” 目送着魏孝走出房门,赵家家主这才站起身,领着刘赫向里面走去。 刘赫有些纳闷,这间房子他从外面看过,一共就这么大,再往里走,已经是无路可走,这位赵家家主又要带自己去哪里呢? 难道后面有什么机关?或是这地下有地道可以通向其他地方? 这也难怪,书里描述过无数次的那些高人,总是喜欢搞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明明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干的事情,却总喜欢跑到地下去捣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出他们高人一筹。 然而这一次,刘赫却猜错了。 赵家家主只是领着他,走到了这所房子的后门而已,可就在推开后门的那一刹那,刘赫终于明白,这个兴旺了数百年的士族豪门,为何要世代居住在这里,而这位鼎鼎大名的赵家家主,又为何要选择住在赵家这个偏僻的角落里。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临水三问 映入刘赫眼帘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芳草地,东北方向,紧邻淮水,放眼望去,整条淮水尽收眼底,其景致之壮阔,简直无以言表。 整个赵家的西北方向,是一片连绵的山脉,而赵家家主的这所宅院,又位于赵家的西北角,正好坐落于山脚下。 草地的东南方向,便是这所房子的后门,而西南方向,则是刚刚看到的那座二层的阁楼。 西北是山,东北是水,东南是屋,西南是楼,这四样东西便划分了出了这一片清幽雅致的芳草地。 芳草地的正中,是一个凉亭,此时那位赵家家主,已走到凉亭之内,转身看向刘赫。 刘赫走上前去,两人分别落座,赵家家主笑着说道:“在听书之前,我想先问公子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何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刘赫想都没想,“这个容易,君主要有君主的样子,臣下要有臣下的样子,父与子之间,也同样如此。” 赵家家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第二个问题,一个当爹的偷了邻居的一只鸡,他的儿子该不该去报官?” 刘赫沉思片刻,说道:“怎么说也是他爹,把鸡送回去就是了,大不了再多赔邻居些银两,总不至于非要把自己的爹抓起来。” 赵家家主仍是没有对刘赫给出的答复做任何评价,而是继续问道:“第三个问题,舜帝是位明君,可其父瞽叟却多次设计陷害于他,甚至要置他于死地,舜帝却不计前嫌,始终善尽孝道。但如果瞽叟犯下触众怒的死罪,被下了狱,舜帝应该怎么做呢?” “这个……”与前两个问题不同,这一次刘赫似乎很难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这个问题听上去和上一个问题有些类似,可仔细想来,却完全不在同一个级别上。 首先是两个问题中人物的身份,虽然同为父子,但之前的那对父子,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即使是犯了事,最多也就是乡里乡亲之间的矛盾,不会有太多的人知道。 而舜帝与瞽叟却不同,作为五帝之一的舜帝,他的所作所为,都会被天下人看在眼里,瞽叟是他的父亲,犯了死罪自然也会天下皆知,如果舜帝处理不当,很有可能会因此而失去威信。 其次,众所周知,瞽叟虽然多次陷害舜帝,可舜帝却坚守着一个做儿子的本分,也就是孝道。如果秉公办理,将瞽叟处死,便是有违孝道。可若是徇私枉法,又会落下口实,实在是进退两难。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舜帝是位帝王,他与那个老爹偷了邻居家一只鸡的儿子不同。那个儿子不过是在孝与义之间做出选择,而让舜帝为难的,则是孝与天下。 如何既能坐稳江山,又能保全老爹的性命,这个问题,恐怕就是那位真正的舜帝在世,也无法在一时之间,给出一个另所有人满意的答案。 见刘赫思量许久仍是无果,赵家家主轻声道:“这个问题,你也不必急于一时,等听完了书,也许就能有答案。” 百思不得其解的刘赫闻言,无奈的点了点头,却见赵家家主大袖一挥,面前的石桌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副棋盘。 “你我对弈三局,你每赢一局,便可在我这里多听一天的书,你看如何?” 刘赫看着那副十九道经纬纵横的石刻棋盘,挠了挠头,皱眉苦脸道:“要是我三局都输了呢?” “都输了也无妨,你那枚铜钱还在我这里,至少也能听一天的书。”赵家家主说着,将象征着棋力更高一筹的白棋棋盒推了过来,却将那可以有先手优势的黑棋留在了自己的手边。 虽然不太懂围棋,可这执黑先行的规矩刘赫还是知道的,他一看便明白了,看来这位赵家家主对自己,是一点也没打算客气。 果然,不等刘赫点头,赵家家主便起手落下一子。 刘赫拿起一枚白子,举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子。 赵家家主笑道:“从第一子就开始长考,难道想要布下一局大阵吗?” 刘赫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棋盘右上角那枚黑子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突然将手中的白子收回,坏笑道:“这种下法太慢,别说三局了,一局就要用去大半天,我哪还有时间听书?” 赵家家主不仅没有因为刘赫这种明显是耍赖的说法而生气,反而十分认同的手捻长须,不住的点头,“那你说说,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刘赫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当然有了,还是这棋盘,还是这黑白子,我来教你一种新的下法。” 赵家家主面露一丝惊喜,“这棋还有其他的下法?” “当然有了,我自创的。”刘赫大言不惭道。 见刘赫说得那么肯定,赵家家主更加对他所说的那种下法有了兴趣,“来,咱们边下边说。” 刘赫嘿嘿一笑,眉飞色舞的就讲了起来。 “刚才的那种下法,上来先占棋盘的一角,说的好听点叫布局,说不好听的,就叫脱了裤子放屁,太麻烦。”刘赫说着,抬起一根小拇指,就将刚刚赵家家主落下的第一枚白子从棋盘上弹了下去。 赵家家主看着那枚棋盘之外的白子,似乎很是疑惑。 虽然围棋的开局有许多种,但万变不离其宗,总是要先挂一角,称之为占去一小目角,以借此成势。 但听刘赫所说,这种几乎已经成为定势的开局,却好像一无是处。 刘赫看出了赵家家主的疑惑,故作高深道:“你说,这整个棋盘之上,哪里最重要?” 似乎已经被刘赫忽悠的云山雾绕的赵家家主盯着那个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棋盘,思量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刘赫拿出一副高人的架势,指着棋盘的正中心说道:“十九道的棋盘,为什么会有三百六十一个点?当然是多出来的那一个点最重要。” 刘赫说着,拿起一枚白子就放在了棋盘的正中,“其他三百六十个点,在棋盘上都能找到与其对应的位置,唯独这里,占据中心不说,整个棋盘之上,就再没有一个地方能与它相抗衡,所以这里,就是最重要的地方,开局想都不用想,直接落子于此,准没错。”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对弈三局 这一下赵家家主更糊涂了,“接下来呢?难道不用挂角?对方成势也不去拆吗?” 什么挂角,什么成势,还有那所谓的拆,刘赫一概听不懂,可咱们这位天机先生,就是有这个本事,哪怕是不懂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也会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刘赫略微一思量,大概明白了那几个词的含义,他故作镇定道:“挂角用不着,拆倒是必须的,而且一边拆,还要一边让自己成势。” 见赵家家主一脸疑惑的望向自己,刘赫又分别拿起几枚黑子和白子,摆放在棋盘上,“这里说的成势,其实很简单,只要让自己的棋子五颗连在一起便可以了,而所谓的拆,就是截断对方的势,让对方的棋子不能连到五颗。” 看到棋盘上那五颗连在一起的黑棋,赵家家主这才好像看懂了一些,他仔细琢磨了一会,又抬头问道:“接下来呢?” “哪还有什么接下来?”刘赫一把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都打散,“五颗棋子连在一起,就算赢了,这一局也就结束了。” “这么快?”赵家家主惊呼道。 这也难怪赵家家主反应如此激烈,围棋十九道,三百六十一点,一般来说,至少双方要分别落子在百步以上才能分出胜负,而刚刚刘赫演示的那一局,双方的黑白棋子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余子而已。 望着一脸惊讶的赵家家主,刘赫得意道:“我这种下法,上来直击要害,当然快。” 赵家家主听到这句话,却是不住的点头。确实,比起他以前的下法,上来直接落子于棋盘正中,确实有点直捣黄龙的意味。 刘赫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趁热打铁道:“咱们就用我这种下法,对弈三局,如何?” 赵家家主也不答话,低着头不住的打量着集中在棋盘正中的那些棋子,过了一会,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最终,赵家家主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将棋盘上的棋子分好,将白棋推向刘赫。 刘赫一看便知,赵家家主这是已经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可对方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刘赫有些看不懂了。 在分好棋子之后,赵家家主点了一根香,插在了一旁的香炉之中。 刘赫一指香炉,“这是……” “每次长考,以一炷香为限,你既然习惯开局就长考,我索性上来就把香点上。”赵家家主说着,直接落子于棋盘的正中。 刘赫手里捏着枚黑子,得意一笑,“只要是犹豫片刻,就算我输。” 果然,这一次,刘赫可是一点也没有犹豫,紧跟着便落了子。 一炷香之后,连输三局的赵家家主看着棋盘上的残局,皱着眉头,在心里不断的复盘。 “上一局你说三三不能走,这局的四四你又说算我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规矩?”赵家家主抬起头,似乎有些心有不甘的问道。 刘赫坏笑道:“还真有,长连也不能走,也就是你连成一线的时候,不能超过五颗黑子,如果超过,还是你输。你还别不服气,一共就这么几步,如果对黑方一点限制都没有,那白方几乎没有胜算,这些规矩,叫做禁手,既然是禁手,当然是不能走的了。” 赵家家主看着自己精心设计了许久,却仍被判为落败的棋局,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执黑先行不仅没有任何优势,反而还要受限制了?” 刘赫想了想,说道:“也不全是,毕竟先手还是有先手的优势的,只不过有这些禁手在,白方的劣势小了一些而已。” “好,好,好,这种下法看似简单,其中暗藏的玄机和变数还真不少,今日算我输了。”赵家家主虽然弃子认输,却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刘赫大言不惭道:“什么叫算你输了?本来你就是输了。” 赵家家主闻言淡然一笑,“你可知道,这几十年来,从未有人能连赢老夫三局?” “你不必称赞我,我只是天赋比别人高而已。”刘赫恬不知耻道。 赵家家主又是一笑,也不跟他计较,“好了,这三天你都要留在这里,刚刚与你一起来的那人,我看你最好还是让他先回去。” 刘赫站起身,走出凉亭,“好,我这就去告诉他一声,等我回来,咱们就开始吧,对了,一会是你要读的书,是你已经准备好了的呢,还是我自己挑?” 赵家家主闻言微微一皱眉,“给你铜钱之人,难道没跟你提过,老夫与人下棋的规矩?” “下棋的规矩?”刘赫摇了摇头,“他只对我说,拿着这枚铜钱来,便可在你这里听上一整天的书,对这下棋之事,却是只字未提。” 赵家家主仔细打量了刘赫一阵,见他一脸真诚,这才轻声道:“你先让门口那人回去,等你回来,我再详细的给你解释吧。” 待刘赫离开,赵家家主手挽长须,却是淡淡一笑。 “天意,天意啊。” 等刘赫返回凉亭的时候,却发现桌上多了一碗清茶。 刘赫大大咧咧的往石凳上一座,也不等赵家家主礼让一下,拿起茶碗就要喝。 “喝这碗茶之前,你最好还是听我把话说完。”赵家家主语调平和,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刘赫一愣,将那碗已经送到嘴边的清茶又重新放回了桌子上,安静的等候聆听赵家家主的解释。 赵家家主起身面向那座二层的小阁楼,背手而立,“多年前,老夫曾经定下规矩,凡是能连赢老夫三局者,便可亲自登上老夫的藏书阁。今天你既然已经做到了,老夫也要信守承诺。” 对于赵家家主的藏书阁,刘赫其实并不太关心,他真正在意的,是面前的这碗清茶之中,到底藏着怎样的玄机。 赵家家主转过身,见刘赫正望着桌上的那碗清茶愣愣出神,轻声道:“喝下这碗茶之后,你会醉一日,醒一日,梦一日。三日之后,能从老夫的藏书阁中学到多少东西,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神奇的书屋 “醉一日,醒一日,梦一日……”刘赫不断在口中碎碎念着,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望向赵家家主,“这是何意?” 赵家家主风轻云淡的一笑,“究竟是何意,你喝过之后便会知道,不过到底要不要喝,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思,老夫不会强人所难。” 刘赫紧皱着眉头,盯着桌上的那碗清茶。 沉默许久之后,刘赫突然问道:“我只想知道,看了你藏书阁中的书,能不能弄明白那些以前不懂的道理?” 赵家家主转过身,背对着刘赫,平静道:“能不能明白所有的道理,我不敢说,但至少,会比你现在知道的要多。” 话音刚落,赵家家主身后的刘赫,拿起茶碗,一饮而尽。 待刘赫闭上双眼沉沉睡去,赵家家主站起身,走到淮水岸边,驻足远望。 淮水亦如往昔的奔流而过,一个大浪袭来,拍击在岸边,激起一人多高的水花。 水花落下,凉亭之外的芳草地上,早已是挂满了水珠,如同清晨的露水,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映出一滩七彩的光晕。 身上滴水未沾的赵家家主仍是遥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淮水,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块玉佩。 他不停摩挲着那块玉佩,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念着。 “他到底是不是你命中注定的主人呢……” 醉生梦死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刘赫以前只知其意,而今天,却身临其境的感受了一回。 再睁开双眼,已经不是他睡去时的那座凉亭。 环顾四周,映入他眼帘的只有一样东西。 书,满屋子的书,而且是刘赫最熟悉的纸质书。 虽然造纸术在西汉已经有了,可在东汉末年的三国时期,纸张仍是极为奢侈的一种东西,乃至于当初曹操大军南下,派蒋干到周瑜营中查探虚实,蒋干就曾经笑话过周瑜用不起纸张。 而这一屋子的书,先不说其中内容到底如何,就说用去这么多的纸张,就说明了其价值不菲。 整间房间只有一扇窗户,却是镂空雕刻的木窗,阳光从木窗的花纹中透射进来,让人浑身暖洋洋的,却不刺眼,十分舒服。 不知昏睡了多久的刘赫眯起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从阳光的强度来看,应该是午时前后,与他喝下那碗醉人的清茶的时辰差不多。 他自嘲的一笑,没想到以自己的酒量,竟然会因一碗茶而醉了整整一天。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醉一日,后面的醒一日自不必说,可接下来的梦一日又是什么呢? 刘赫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的扫视着整间房间,却发现这间屋子除了那扇几乎可以说是封死的木窗之外,连一扇门都没有。 刘赫暗自称奇,既然没有门,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呢?从喝下那碗醉人的清茶之后,自己已是毫无意识,一点记忆都没有,应该是有人将自己抬到这里的,他们放下自己后,又是怎么出去的呢? 思量片刻之后,刘赫便放弃了脑中那些纷杂的想法。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太多,他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与其去胡乱猜测,不如抓紧时间,先将正事做完。 而眼下的正事,毫无疑问只有一件,就是看书。可这一屋子的书,自己一天之内又怎能看得完,即使是能看完,恐怕最后能记住的,也是所剩无几。 最关键的,这些书,又到底应该从哪一本开始看起呢? 刘赫站起身,在房中一圈一圈的转着,所有的书都被整齐的码放在书橱上,像极了小时候父亲房间里的那几个书柜。 他突然想起,父亲有个习惯,总是喜欢将书由浅及深,从书柜的最左下方开始摆放。 想到这里,他快步走到书橱的最左边,却发现最下面刻着一个“乾”字,刘赫顺着一个方向看去,每个书橱上都刻着一个字,除了这个“乾”字之外,后面分别是兑、离、震、巽、坎、艮、坤。 刘赫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这不正是八卦的顺序么,而自己面前的这个“乾”字书橱,正是八卦的起始。 想到这里,刘赫毫不犹豫的从书橱的左下方取出一本书,回到书桌前翻看起来。 翻开第一页,刘赫就笑了出来。 看来自己想的没错,这本书确实是整个房间之中最浅显易懂的一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这不就是稚童的启蒙读物,三字经么? 刘赫笑着摇了摇头,手捧这部大名鼎鼎的巨著,却是心情大好,一时兴趣倍增。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刚看到第二句,刘赫突然一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放下手中的那本《三字经》,又向书橱走去。 拿过第二本书,翻开一看,果然如刘赫猜测的那样,《三字经》之后,正是《千字文》。 放下手中的书,刘赫眉头紧锁,脑中开始飞速的盘算起来。 说起由浅及深,《三字经》和《千字文》确实是应该放在前两位,可关键问题是,刘赫现在身处的世界是东汉末年的三国时期,而《千字文》是在南北朝时期编纂的,而《三字经》则成书更晚,最早的一说,也是在南宋时期才出现。 《三字经》和《千字文》还有纸质的书,这一切全部联系在一起,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房间之内的书,并不属于,或者说是并不仅限于三国时期之前的,很有可能是各个朝代的巨著都有所涉猎。 刘赫再次扫视着这个只有一扇木窗,却没有大门的房间,突然间有了一种想法。 这个房间,似乎是只有自己才能进来的地方,甚至很有可能,这里是是一个存在于其他世界之外,完全独立的一个空间。 虽然这个想法看似很荒谬,但也只有这种情况,才能解释为何这里没有房门,而且书橱上还有三国时期之后的典籍。 刘赫反复思量,最终认定,这一切都源于那碗醉人的清茶。 既然一碗茶可以让他醉上一整天,那么出现一间这样的书屋,又有何不可呢?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过目不忘 对于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形,刘赫虽然毫无头绪,心底里却涌上一股兴奋之情。 如果这是一间寻常的书屋,倒不一定会让坐不住的刘赫提起兴趣,可既然是如此奇妙的地方,其中必然暗藏着某种玄机。 想到这里,刘赫毫不犹豫的重新翻开了《三字经》,从头开始读了起来。 转眼的功夫,刘赫便将这部千余字的书看完了,放下书之后,刘赫的兴奋之情已经是溢于言表。 虽然一部短短的《三字经》并没有包含太过高深的学问,可让刘赫感到惊喜的是,自己不仅可以一目十行,而且还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欣喜之余,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刘赫又将其翻开,随便看向一处,接着合上书,闭上双眼,在心中默默背诵了一段,接着再翻开书,一个字一个字的验证。 见到自己背诵的与书上完全一致,刘赫心中不禁一阵狂喜。 眼下这部千余字的《三字经》,就像印在了刘赫的脑中一样,不管从何处开始,他都可以准确无误的背诵下来。 在得知自己掌握了这种常人无法想象的超能力之后,刘赫迫不及待的翻开下一本《千字文》又看了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再合上书页之后,整部《千字文》也已经全部装入了刘赫的脑中。 虽然以前看过这本书,但只是凭着一时兴趣随手翻翻,之后再想起,除了那第一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外,后面的早就忘了个干净。 可今天将整部千字文全部看过记住之后,刘赫突然对其中的内容,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有很多东西前后联系在一起,才能发现其中蕴藏着的深意。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看《西游记》,图的就是孙大圣打妖怪的一时痛快,而长大之后再去回头品读,才发现那种就算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斗战胜佛,却仍是逃不出世恶道险的悲凉。 刘赫莫名的一声长叹,接着走向书橱,取下了第三本书。 这本书相对前两本来说,似乎要有趣一些,而且对于刘赫来说,也要更加实用一些。 《孙子兵法》。 通读过一遍之后,刘赫又有了新的发现。 自己不仅能将其从头到尾完整背诵下来,而且似乎还能将其套用到之前所见过的那些战役之中。 其中最让刘赫印象深刻的,是当初韩义决定在当阳阻击曹军追击的那一战,其中便包含了《孙子兵法》十三篇中的作战篇、军形篇、兵势篇、虚实篇、变篇、行军篇、地形篇以及火攻篇这八篇中的精要。 除此之外,刘赫还发现,那些让自己倍感头痛的作战地图,此时竟犹如在自己眼前一般,而那些地名,地形,攻守的重地,全都历历在目,每在脑海中出现一张以往的地图,刘赫便能按照当时的情形,马上判断出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 有了这种更加实际的收获,刘赫马上对书橱上的其他书籍兴趣倍增,这一次,他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只拿下一本,而是直接捧回了七八本,放到桌上,迫不及待的翻看了起来。 在这之后,先是四书五经这样的儒家著作,再是二十四史这样的史书,刘赫都是一字不落全部翻看了一遍。 再接下来,便是包含了法家、道家、墨家、儒家、阴阳家、名家、杂家、农家、小说家、纵横家、兵家、医家在内的诸子百家的著作。 在兵书方面,除了之前看过的《孙子兵法》之外,刘赫还翻阅了吴起所著的《吴子》,姜尚所著的《六韬》,黄石公所著的《三略》等等,甚至连那部被后世称之为奇书的《鬼谷子》,刘赫也一并将其印在了自己的脑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或许是早已失传,已经不为后世所知的书籍,其中还夹杂着几本生涩难懂的论述,可在通篇熟记于胸之后,刘赫也能对其中的精要之处窥探一二,即使如此,也已是受益匪浅。 在翻看了不下百余部典籍之后,刘赫终于从书橱上取下了最后一本书。 与其他书籍不同,这本书的封面上空无一物,既没有书名,也没有作者的名字。 这本没有名字的书并不厚,比起之前那些气势磅礴的恢弘巨著,似乎显得有些单薄。 可就是这样一本连名字都没有的书,却被放在了所有书籍的最后一位,很明显说明这本书中所蕴藏的道理,要比之前那些被后世传诵千年的典籍还要深刻。 究竟是怎样的道理呢?带着这个想法,刘赫缓缓的翻开了第一页,当他看到第一行的时候,便已是目瞪口呆。 何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这不正是赵家家主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么? 刘赫震惊之余,急忙继续翻阅下去。 果然,接下来的两个问题,和赵家家主在凉亭中所问的一模一样。 读书人,一个过目不忘的读书人。 刘赫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跟那个闻名天下的赵家家主一样,这满屋子的书,只要随意说出一本,自己便可以一字不落的背诵出来。 刘赫曾经以为,那位赵家家主只是天赋过人而已,可现在自己身临其境,这种将所有书看过一遍便可过目不忘的本事,绝不是只靠着远超常人的记忆力便可以做到的。 那位赵家家主,也绝不是天赋异禀那么简单,这其中,一定还藏着某种奇妙的玄机,而这种玄机,即使是此时同样已经将屋内的所有典籍熟烂于胸的刘赫,也完全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阵莫名的燥热,让刘赫有种无处发泄的感觉,他心底涌出一种强烈的欲望,驱使着他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中的那本书上。 他舔了舔不知何时已有些干裂的嘴唇,刻意放慢了速度,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 与他所预想的不同,这本书的后面,并未对开篇的三个问题给出答案,而是从另外一个方面阐述了一种全新的观点。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雪中幻象 从秦王嬴政扫平海内,一统天下开始,天下便出现了一个以前从未有过的称谓,皇帝。 伴随着皇帝的诞生,还出现了另一种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始终被历代君王所追逐的东西,皇权。 在秦朝建立之前,虽然也有类似于皇权的东西,但由于分封制度的存在,即使是那位名义上坐了八百年江山的周天子,也很难做到真正的号令天下。 这一切的根源,便是开篇的第一个问题,何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看到这里,刘赫还能保持平静,可看到下面的一段话,刘赫却如遭雷击一般,捧着书页呆若木鸡。 从大禹治水开始,水患连年不断,既然修而无用,又为何要修? 殊不知每一个兴修水利之人,都饱含忧国忧民之情,一心只想在自己的手中,创下一件历经千百年,依然可以屹立不倒的丰功伟绩。 然而有此远大志向者,难免有好高骛远之嫌,根基未必牢固,洪水一来,那所谓的千秋万代便在一朝之间顷刻倒塌。 治理天下,亦是如此。 从没有一种约束臣下和百姓的方法,可以经久不衰,唯一的方法,便是着眼于当下,身处何时何地,便用何种治理天下的手段,才是正途。 治理天下的手段,有为民者,有为国者。 为民者惠于民,民心所向,国家即使羸弱,亦可安守疆土。 为国者未必惠于民,却可因强国使百姓得到庇护。 为民者,虽安守疆土,若遇强敌,亦难自保。 为国者,国富则民强,虽有哀怨之声,亦能成为天下百姓趋之若鹜之所。 故治世可用为民之策,而乱世则必用为国之策。 身处乱世,避无可避,此辈之人,已是命中早有定数,若一意孤行,以体恤百姓为由,实行那些所谓的仁政,必成为祸国殃民之主,其祸必将延绵子孙后代,三世之内,再难有起色。 这段论述,简直是直击刘赫的软肋。 此前他一度认为,只有一心替百姓着想,才是唯一的正途,可看过这一段之后,他对自己之前的想法,已经开始有所动摇。 而之后对于百姓的论述,则更是让他看到了一种自己之前从未注意过的观点。 在这个战国春秋之后不久的时代,百姓对于国家的认识,远远没有君主和士大夫阶层那样清晰。 对于百姓来说,只有两样东西最有吸引力,一是吃饱肚子,二是能远离战火,只要有一个地方可以给他们提供这两样东西,不管这个地方是哪一国,他们都愿意留下,甚至为了保护这片土地,可以忍饥挨饿,拿起刀枪上战场。 在这场战争之中,百姓们其实并没有那些保家卫国的想法,他们只是不愿失去这片最后的净土。 而有些自诩贤明的君主,不仅总喜欢在国家这个字眼上做文章,而且还不顾时局,颁布一些看似让百姓得到优待的政策,却在富国强兵方面止步不前。 这样的后果只有一个,国破之日,便是家亡之时,殊不知这样才是真正的置百姓于死地。 只有国家强盛,百姓才愿意在此扎根,即使因战乱不得不与邻国开战,为了子孙后代,他们也愿意拿起刀枪。 如果只是一时的妇人之仁,用只有在治世才可用的恩典治理百姓,最终只有让几代人全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本书到这里,突然再无下文。 刘赫将书放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可那份心潮澎湃,却久久不能平静。 自己之前,难道全都想错了么? 他曾经设想过,等拿下益州,该如何惠泽百姓,好好治理一下各地的贪官污吏,这样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百姓安居乐业,自然民心归附,而后建立的蜀国,也可保一时安宁。 是啊,当初所想的,也仅仅是保一时安宁而已。 可现在看来,恐怕连那可怜的一时安宁,也只是他的痴心妄想而已。 他走到窗边,向外望去,却发现外面白茫茫一片,犹如身处雪原之上。 透过雕花的木窗透射进来的阳光,依然温暖,刘赫知道,他看到的这一切,虽然无法解释来由,却很明显只是一片幻象。 渐渐的,木窗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刘赫的身体向窗外而去。 他没有慌乱,甚至没有感到任何意外,读过了那么多以前从未看过的典籍,接触到了古往今来百家争鸣的思想,即使对于未知的事物,刘赫也可以泰然处之。 看来,自己也已经是身处于幻想之中了。 刘赫想着,释然一笑,也不去刻意的抵抗那股吸力,而是脚尖轻轻点地,任由自己的身体凭空飞出了窗外。 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身体却是温暖的,这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觉,刘赫却没有过分在意。 因为此时的他,正漂浮于半空之中,从天空俯视着这片白茫茫的大地。 谁也没有过飞行的经历,自然也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身体前进的方向,既然如此,刘赫索性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反正已是分辨不出东南西北,更不知道要去往何处,不如就这样随波逐流的飘在半空。 一阵风刮过,卷起了地上的积雪,雪地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影。 刘赫放眼望去,是位老人,带着一个孩子,正在雪中嬉戏,两人的旁边,是一个已经堆砌好的雪人。 看着那个雪人的模样,刘赫突然心里一紧,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那两人的方向飘去。 很明显,两人并不知道刘赫的存在,以至于刘赫就悬浮在他们的正上方,跑累了躺在雪地上的两人却犹如视而不见一般。 “爷爷,你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孩子问道。 老人伸出手,在孩子的头上摸了摸,“爷爷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像现在一样,堆一个这么大的雪人。” 孩子用力的摇了摇头,“不对,不对,爷爷,堆雪人只要有雪就可以了,一点也不难。只有那些每天心里想着,却很难做到的,才叫愿望。”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老人和孩子 “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年都下雪,却从来没有堆过雪人。”老人像是触及了心事一般,轻声叹道。 孩子好奇的问道:“下雪了,你为什么不堆雪人呢?” 老人慈祥的一笑,满是皱纹的脸上却更显沧桑,“那个时候,虽然有雪,可是没有家。” 孩子显然听不太懂老人的意思,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困惑的表情。 老人拉住孩子的小手,轻声说道:“等有一天,你长大了,就会知道,爷爷那个年代的人,都经历了什么。” 孩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忽然开心的一笑,“爷爷,咱们刚才一起堆了雪人,你的愿望也实现了,真好。” 老人没有说话,躺在雪地上望着天空,那一刻,像是与刘赫四目相对。 刹那间,风起云涌,一股强风袭来,刘赫像落入了漩涡一般,被陡然抛向了高空。 一阵挣扎之后,刘赫才总算是勉强站稳,却发现自己竟已置身于龙卷风的中心。 他四下寻找着出口,却是无功而返,龙卷风的风势愈演愈烈,一点没有要消减的征兆。 狂风卷起了他的衣衫,吹乱了他的头发,甚至让他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突然,风势戛然而止,等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整个龙卷风的内壁上,已经呈现出一幕生动的画面。 他走到近前,似乎更像是一个窗口,从窗口向外望去,仿佛眼前的景象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他自己,也仿佛是身在其中。 地面上,无数的人涌向一座城池,他们手中高举一面大旗,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周”字,数以万计的士卒前仆后继,终于在一番血战之后,站上了那座城池的城头,挥刀砍下了那面插在城头上的“商”字大旗。 武王伐纣。 刘赫意识到,这就是那场在历史上如同史诗般的战役,正当他试图将所有的一切看得更加仔细的时候,又是一阵强风袭来,紧接着眼前的景象也画风突变。 这一次,不再是战场,而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封禅台。 一人腰悬佩剑,独自站在高台之上,台下无数文官武将纷纷跪倒,山呼万岁。 站在高台上的那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甚至没有去看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些人,而是一手紧握剑柄,遥望远方。 在那人的身后,一面“秦”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看过了秦皇,又是汉武。 那一年的漠北草原之上,汉朝大将霍去病率骁骑长途奔袭,直扑匈奴腹地,封狼居胥,从此漠南再无匈奴王庭。 看到这些令人心潮澎湃的场景,刘赫不禁热血沸腾,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几乎就要跨出窗口,置身于这场战役之中。 然而刚刚迈出一步,眼前的那位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忽然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一片焦黑的土地上,无数具士兵的尸体,和一群群流亡的百姓。 刘赫看不出这是哪里,也分辨不出是哪个朝代,他只能看见一双双绝望的眼睛,像知道他的存在一般,向他望来。 一声孩子的哭声,划破了这片死寂,孩子的娘亲急忙将孩子抱在怀里,不住的安抚着。 刘赫看见,那个本已是面色苍白,似乎对这世间不再抱有一丝希望的妇人,在望向自己孩子的时候,眼中仍闪烁着一种神采。 虽然那种神采有些暗淡,可却真实存在着。 孩子止住了哭啼,眼角还有泪痕,却是望着自己的娘亲,笑了。 那妇人,也笑了,虽有些沧桑,却是发自肺腑。 刘赫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个世上,总有人要先走,总有人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总有人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得偿所愿,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到底是什么呢? 当刘赫再睁开眼,又是那片初时的雪地。 再与那位老人四目相对,刘赫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竟是眼眶一红。 “我们这代人啊,早已忘了那个堆雪人的愿望,爷爷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能亲眼看着你们的童年,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你们的青春,可以只想着那个叫梦想的东西,你们长大之后,即使没能实现梦想,也可以按自己想要的样子活着。等你们成家立业,离开家独自生活,那时候,爷爷就可以自已一个人,去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老人轻声说着,像是说给身边的孩子听,又更像是说给天上的那人听。 刘赫看着老人那张渐渐清晰的脸庞,眼泪再也忍不住,涌出了眼眶。 刘赫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小的时候,最喜欢跟在爷爷的身边,听他说些莫名其妙,却又十分有趣的话。 可后来,爷爷的年纪大了,似乎变得越来越爱唠叨,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也要在自己耳边絮叨很久。 渐渐的,他再也不喜欢和那位老人相处了,那些童年从老人那里听来的故事,在他自以为日渐成熟之后,也变得索然无味,甚至早已有些落伍。 十六岁那年,爷爷走了,他很难过,却也只是仅此而已,流过几滴眼泪,日子还是像往常那样继续。 时至今日,他已记不清爷爷的样子,更不记得爷爷对他说过的那些话,甚至早已忘记,每年下雪的时候,爷爷都会带着他,去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爷爷,爷爷,你说的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啊。”孩子稚嫩的嗓音再次响起。 老人轻轻的摸了摸孩子的头,“等你长大了,就会懂了。” 孩子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我要快点长大,那时候就能听懂爷爷说的这些了。” 老人面容慈祥,声音却是有些颤抖,“答应爷爷一件事,等你长大了,爷爷要是不在了,你也一定要像现在一样,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孩子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为什么我长大了,爷爷就不在了啊?爷爷你要去哪里啊?” 老人突然转过头,再次看向刘赫的方向,指着天空,“爷爷哪也不去,爷爷就在那里,每天都陪着你。” 孩子顺着爷爷指的方向望去,灿烂的一笑。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最好的雪人 片刻之后,祖孙两人便不见了踪影,白茫茫的雪地上,已是空无一物。 刘赫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拼了命的四下寻找,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片银白色的积雪上,连脚印也没能留下一个。 刘赫呆立在原地,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如果可以,他多想再看老人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我的乖孙子,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刘赫却不敢转头去看,只是背对着那人,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来,转过来让爷爷看看,变样了没有。” 刘赫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鼓足了勇气,做出了一个他觉得最好的笑容,这才转过身去。 那一刻,看着那张久违的脸庞,眼泪再一次决堤。 老人走过来,轻轻拭去刘赫脸上的泪水,“傻孩子,哭什么,你来看爷爷,爷爷别提多高兴了。” 刘赫很想说些什么,可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用力的点头。 “别哭了,看见你过得挺好,爷爷就放心了。你看,爷爷没骗你吧,等你长大了,是不是就能懂得爷爷说的话了?” 刘赫听到这句话,又是一阵哽咽。 现在才懂,会不会有些太晚了…… “爷爷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们这一代不理解我们,我们当年又何尝试过去理解你们呢?爷爷一个人的时候啊,就总在想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了,总算是想明白了。人活在世上,总会有长辈,也总会有后辈,每一代人生活的时代不同,想法和感受也不同。对于长辈,我们无需理解,更无法理解,我们只需要好好活着,便是对他们最大的慰藉。而对于后辈,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背负起这一代人应该承担的使命,哪怕不能按自己想要的方式活着,也要咬紧牙关撑下去,这样才能给后人留下一条不再那么难走的路。你看,爷爷这爱唠叨的老毛病又犯了,你可别嫌烦啊。” 刘赫拼命的摇头,他多希望爷爷能一直这样说下去,把这么多年祖孙两人想说却没来得及说的话,全部在这里讲出来。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爷爷曾经说过,等你们都离开家了,只剩爷爷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堆一个大大的雪人?”说着,老人抬手一指,“你看,那个雪人,就在那里呢。” 刘赫转头望去,却是空无一物,等他再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老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马上就要消失不见。 他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他的手经过老人的身体,就像划过空气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知道,这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压抑,撕心裂肺的哭着喊道:“爷爷!你别走!你的雪人还没有堆完啊!你回来啊!” “我的乖孙子啊,你就是爷爷这辈子,堆的最大最好看的那个雪人啊。”老人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后整个人便消失在刘赫的视线之中。 刘赫闭上双眼,任由泪水在自己脸上滑落。 许久之后,当他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那间满是典籍的房间之中。 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碗清茶,与他在凉亭喝的那碗一模一样。 他知道,喝下这碗茶之后,他便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走过去,拿起茶碗刚要喝,却又放了下来。 他转过头,望向窗外,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是这一次,雪地之上,伫立着一个雪人,一个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最好看的雪人。 望着那个好像在对自己笑着的雪人,他的脸上,也浮现出幸福的微笑,接着将那碗清茶,一饮而尽。 还是淮水岸边,还是那座凉亭,赵家家主仍是背手而立,仿佛一切只是在一瞬之间发生的。 刘赫坐在石桌前,看着那副散落着棋子的棋盘,愣愣出神。 赵家家主转过头,看到刘赫的模样,不禁眉头一皱,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跟之前相比,我有什么不一样么?”刘赫突然抬起头问道。 赵家家主没有做声,眼前的刘赫,虽然容貌还是那个年轻人,可眼神之中,却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种饱经风霜之后的沧桑感。 “那个问题,你心中可有答案了?”凝视了刘赫许久之后,赵家家主这才开口问道。 刘赫思量片刻,平静道:“如果我是舜帝,就会将天下托付给一个可以信任之人,然后带着瞽叟,远走高飞,永远不再回来。” 听到这个答案,赵家家主面露一丝惊讶的神色,“当真不杀?” “为何要杀?”刘赫反问道。 “瞽叟犯下死罪,如果放过他,就是徇私枉法。”赵家家主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刘赫的表情。 刘赫仍是平静道:“你只说犯下死罪,却没说是何罪,即使瞽叟是个恶人,却也有可能是受人陷害,目的么,当然就是为了将舜帝拉下帝位,取而代之。更何况舜帝是位帝王,身为帝王,连赦免一个人死罪的权力都没有,又何谈治理天下?” “既然能讲出如此霸道的言论,又为何还要带着瞽叟远走高飞?”赵家家主追问道。 “如果是从一位帝王的角度去看,其实不用走。但既然有人连舜帝的亲生父亲都敢判下死罪,难免以后不会再有人对他下手。作为一个儿子,当然要走。” 赵家家主面色阴沉,沉默许久之后,再次问道:“你可知道当年三皇五帝都是禅让后人,帝位由能者居之,瞽叟即使是舜帝的亲生父亲,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刘赫点了点头,“知道,那又怎样?” 赵家家主厉声道:“用当今的眼光去看待这个过去的问题,是否有些太过牵强了?” 刘赫笑道:“既然已是过去的问题,又为何还要问呢?” 赵家家主如遭雷击,看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竟是一时语塞。 刘赫站起身,走到赵家家主身边,与其并肩而立,“我喝过那碗茶之后,只明白了一个道理,过去发生的种种,那都是前人的事,既然已是时过境迁,很多东西也已经不再适用了。当下该怎么做,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们做的对,不仅会给后人留下一方乐土,还能不让他们再来纠结我们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君君臣臣 赵家家主深吸一口气,接着释然一笑,“如此说来,前两个问题,你也应该有了跟之前不一样的答案了?”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爹偷了邻居家的鸡,当儿子的就该去报官,什么事情,都要讲规矩。” “规矩?”赵家家主闻言哈哈大笑,“那帝王的父亲如果做错事,难道就不用讲规矩了么?” “帝王的父亲,根本就不会做错事。”刘赫说着,转身拿起五枚黑子,在棋盘上摆放成一线,“帝王本身,就是规矩。” 看着那连在一起的五枚棋子,赵家家主顿时明白了刘赫的意思,“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何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如果君主没有君主的样子,臣子必会趁机作乱,到时国将不国,又何谈父父子子?”刘赫拿起一枚白子,放在最当中的那枚黑子上,硬生生的将黑子碾碎,将白子嵌入了棋盘当中。 “好!好!好!”赵家家主面露喜色,“看来天机先生终于明白,身为掌权之人,该为当今天下做些什么了。” 被点破身份的刘赫略一迟疑,随即释然一笑,对赵家家主恭敬施了一礼,“多谢赵家家主不吝赐教。” 赵家家主面带欣慰笑意,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到了刘赫的面前。 刘赫接过玉佩,问道:“这是何意?” 赵家家主笑道:“你就当这是连赢我三局的奖励吧。” 刘赫也不推辞,直接将玉佩放入了怀中,大大咧咧的一抱拳,“谢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重新坐下,刘赫忽然想起一事,转身问道:“我在你这里,究竟是待了三日,还是只睡了一会?” 赵家家主笑容玩味,“天上虽一日,地上已千年,虽是千年,又如白驹过隙,只在一瞬,天机先生认为是多久,便是多久。” 这不是跟没说一样么,刘赫在心里笑骂了一句。 赵家家主收敛笑容,正色道:“天机先生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刘赫仍是一脸轻松,“秣陵啊,还能是哪?” 赵家家主平静道:“再过些日子,这里就不再叫做秣陵了。孙权已经决定将治所迁至此处,并已派人在秣陵西北修筑新城,待新城落成之时,秣陵这个名字,便不会再用了。” 闻听这个消息,刘赫的神情马上变得凝重起来。 孙权既然想要将治所迁至秣陵,就说明这个地方一定有什么得天独厚的条件。 秣陵的地理位置,位于淮水的入江口附近,背靠群山,从地形上看,虽说是易守难攻的格局,却不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 刘赫刚刚看过了许多兵法大家的著作,所有兵书上给出的结论都是一样,守江必守淮,而这里所说的淮,并不是指这条淮水,而是位于长江北岸的淮河。 如果从军事角度来说,位于淮河入江口的曲阿,明显更适合作为屯兵的重镇,但孙权为何要舍近求远,将治所迁至秣陵呢? 为这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有利地形? 显然不是,如果只为偏安一隅,守住曲阿,才是最为合理的选择。 究竟这座秣陵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孙权舍弃曲阿而吞兵此地呢? 刘赫思量许久,转头望向了那位始终未发一言的赵家家主。 “屯兵秣陵,既能兼顾曲阿,又能借你赵家的声望,拉拢天下士子。有你赵家在,无论这里改叫什么名字,都不会影响天下士子想要聚拢于此的向往。而他这明显是在告诉天下人,从今往后,江东便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地。看来那位孙将军,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赵家家主平静的点了点头,“天机先生说的不错,孙家三世镇守江东,已是名声极盛,而我赵家,入朝为官者多达百余人,族中后辈,也有不少好苗子,有朝一日,一定会投身官场。孙家看中的,正是我赵家这块天下第一家的牌子,斗胆说句不自谦的话,掌握了我赵家,就等于是拉拢了大半的荆襄士子,而且我敢说,今后从江北来到秣陵的读书人,只会越来越多。” “有件事,我突然很好奇,”刘赫拿起一枚棋子,在手中把玩起来,“你为什么要特意跟我说这些?” 赵家家主淡然一笑,“我说这些,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告诉天机先生一件事。” “哦?何事?”刘赫似乎对赵家家主接下来所要讲的话,十分的感兴趣。 “我赵家先祖曾留下一条祖训,世居秣陵,不可迁至他处。”赵家家主突然提高了声调,每一字说的都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刘赫听着这条莫名其妙,与两人之前所说的事情毫无关系的赵家祖训,很是费解,可片刻之后,他突然站起来躬身施礼道:“前辈今日所言,晚辈记住了。” 赵家家主放声大笑,朝面前那个持弟子礼的年轻人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你在我这里也耽误的够久了,还是早点回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刘赫再次躬身施礼,恭敬的倒退出五步之后,这才转身而去。 回到客栈,一进门便见到独自坐在大堂里发呆的陈默。 陈默看到刘赫,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惊呼道:“头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默的这番话,倒是替刘赫解开了一个疑问,看来那间书屋和那些幻象,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对于等候在客栈的陈默他们来说,自己只是出去了两个时辰而已。 一听到陈默的叫喊声,其他人纷纷推开房门,见到真是刘赫回来了,全都走下楼,围拢在刘赫的身边。 陈默离得最近,第一个冲到刘赫身边,“头儿,我听人说了,那个什么赵家家主,别人在他那里,一千两黄金才能听一本书,你明明能白听一整天,这么一会功夫就回来,多亏啊。” 不光是陈默,就连一向以老实著称的李勤,也是一脸惋惜的不住点头。 刘赫笑道:“我把他那里的书都听完了,没得听了,所以就回来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不请自来的钟离寻 陈默一听,不住的撇嘴,“还说什么只要能说出名字的书,他就都会背,才这么会功夫,就全背完了。看来那个赵家家主,也是浪得虚名。” 刘赫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不和陈默多做解释,转头对钱专说道:“老钱,我问你个事,想要盖一座能容下千人的书院,大概得花多少钱?” 钱专仔细盘算了一下,说道:“若是将已经建好的房屋改作书院,按照能容下千人的规模来算,大约得花上两千两银子。如果是在空地上重新建造,那就得花上八千两左右了。” 刘赫点了点头,又问道:“若是在城外一处僻静之地,最好是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地方,那得花多少钱?” “这……”看来这笔账还真有些不好算,就连号称活算盘的钱专,也一时给不出答案。 他上楼回到房间,取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了半天,最终给出了一个价格,至少要两万两。 这两万两之中,除了盖房所用的材料钱,大部分都是运输的费用,想在偏僻的城外盖一座如此大的书院,所用的人力物力,远远要大于在城内建造的花费。 刘赫听过这个报价,撇了撇嘴,没有说什么。 钱专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这还是在平原地带运输的价钱,如果是在山区,那价格恐怕还要再翻一倍。” “四万两?”陈默一听,眼睛瞪得比碗还要大,“这也太贵了吧?” 刘赫笑道:“贵?我还嫌太便宜呢,老钱,这件事我就交代给你了,筹措军费的时候,记得留出一部分,说不定过一阵子,我就要用。” 钱专面露一丝难色,看来这个数目,即使对于他来说,也十分有难度。 “好,我记住了,不过我想问一下,到底要准备多少银子,什么时候用?”一番思量之后,钱专咬着牙问道。 刘赫倒是一脸轻松,想都没想的说道:“什么时候用,现在还不好说,慢则两年,最快半年就应该差不多了,准备多少……你就先照着十万两筹措吧,其他的到时候再说吧。” 钱专一听,倒吸一口凉气。 十万两银子,莫说最快半年就要用,就算是最长期限两年,也不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情。 看钱专那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刘赫上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老钱,你忘了,咱们下一步就要攻取益州,等拿下了益州,府库都归你管,到那时候,你还愁凑不够这十万两银子么?” 听到益州和府库,钱专顿时眉开眼笑。现在虽说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到时候坐拥偌大一个益州和大半个荆州之地,这十万两也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敲定了这件事,刘赫只觉一阵困意袭来,他连打了几个哈欠,便要上楼好好睡上一觉。 魏孝走上前来,问道:“头儿,你花这么多钱,盖这么一个书院,到底要干什么呀?” 已经走上二楼准备要宽衣解带的刘赫回过头,坏笑道:“收买人心。” 也许是赵家之行耗费了刘赫太多的精力,这一觉他睡了整整一天,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 睡了这么长的时间,刘赫只觉口渴难忍,他起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口渴的感觉倒是没了,可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老魏,咱们什么时候开饭?我饿了!”刘赫毫无风度可言的扯着脖子朝外面大声喊道。 可他连喊了好几遍,却不见魏孝的人影,这让刘赫不禁有些纳闷。 以老魏平日对自己那种无微不至的照料,别说自己喊这么半天了,就是刚起床房里有一点动静,他都会第一时间赶过来,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出事了?应该不会,这间客栈都是自己人,自己那帮兄弟不去欺负别人刘赫就烧高香了,又哪会有不长眼的上门来找他们的麻烦。 再说了,就算是真有事,第一个也应该是对他这位天机先生下手,自己既然安然无恙,就说明没出什么乱子。 可那个死老魏到底跑哪去了呢? 饿着肚子的刘赫一阵心烦气躁,胡乱披了件衣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向楼下的大堂一看,嘿,你个死老魏,明明就在下面,还跟没听见似的,要不是小爷饿得没劲,早就冲下楼踹你一脚了。 刘赫刚要骂街,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头,老魏几个看见自己,也没有像往日那样上前打声招呼,而是全都一句话不说的坐在那里,只有陈默一边冲他挤眉弄眼,一边指着大堂里一个刘赫看不到的角落。 刘赫从楼梯上探出身子,这才看见,角落里的一张桌旁,有一个人,也不说话,就那么独自坐着。 那人背对着刘赫,也看不清长相,刘赫仔细看了半天,这才发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钟离寻。 钟离寻的出现,让刘赫顿时明白了为何天机营的这帮兄弟全都围坐在大堂里却不吱声,而他,也不得不面对那个两难的抉择。 他回房穿戴整齐,走下楼去,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仍在纠结着,一时之间难以下定主意。 当他走下楼,看到钟离寻转过身笑着望向他的时候,刘赫突然想起在原来那个世界看到过的一句话。 我可以死在你身上,但我要死个明白。 那一刻,刘赫终于下定决心,既然钟离寻的心注定要死,那就让他死个明白吧。 “你明日就要与陶家千金订婚了,今日还来找我,所为何事啊?”为了慎重起见,刘赫还是准备先探听一下钟离寻的想法。 “我今日来,正是想为此事正式谢过天机先生。”说罢,钟离寻恭敬的深施了一礼。 受着钟离寻这一拜,刘赫只觉口干舌燥,耳朵根都是火辣辣的,真想将事情的真相全都说出来,却又如鲠在喉一般,难以启齿。 钟离寻起身之后,看到刘赫这副样子,急忙问道:“先生这是哪里不舒服么?” 刘赫急忙摇了摇头,却是一脸的尴尬。 见刘赫并无大碍,钟离寻这才如释重负一般,柔声道:“前几日先生为我的事操劳,费心费力,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刘赫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思量究竟如何开这个口。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给楚凌的警告 “我今天来,除了感谢先生之外,还有件事想要告诉先生一声,我与陶小姐的婚事,已经作罢了。”钟离寻平静的说道。 刘赫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设想过许多种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出了什么事?陶老爷反悔了?”刘赫平复了一下情绪,尽量保持镇定的问道。 钟离寻仍是平静道:“是陶小姐,她来找过我,说她已经有了心上人,叫楚凌,也是城中的一位公子。既然他们两情相悦,我又何必夺人所爱。我刚刚已经登门拜访过陶老爷,我和陶小姐的婚约,也已经取消了。” 刘赫轻声叹道:“你一定没跟陶老爷提她和楚凌的事吧?” 钟离寻笑着点了点头,嘴角却明显带着一丝苦涩。 刘赫思量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问道:“你知不知道,那个楚凌是什么人?” “先生不是本地人,都已知道,我又怎会不知?”钟离寻转过头,望向远处的天机营众人,“恐怕在座的诸位,都已经知道那位楚公子的事了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既然已经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刘赫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就不怕陶小姐被他骗了?” 钟离寻叹了口气,轻声道:“怕,当然怕,所以我也去找过那个楚凌,他对我说,他已经遣散了家中所有的姬妾,今后只会对心珠一个人好。” 心珠,听到这个称呼,刘赫知道,无论钟离寻表现的如何冷静,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刘赫问道。 “我给陶老爷取消婚约的理由,是想出门游历闯荡一番,说到这,我想问问先生,您的天机营,可愿收留钟离寻这个无用之人?” 能将钟离寻收入帐下,刘赫当然是一百个愿意,毕竟能与庞统相识,就说明了钟离寻绝不是一个泛泛之辈。 可面对钟离寻主动提出的这个加入天机营的请求,刘赫却是始终没有表态,而是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那位自称是无用之人的年轻书生。 过了许久,刘赫才开口说道:“你先在这坐一会,我出去办点事,去去就回。” 钟离寻有些意外,实在猜不出刘赫这是何意,一旁的魏孝急忙跑过来,给钟离寻倒上一杯茶,笑呵呵的说道:“钟公子,不是,钟离公子,你先坐一下,头儿他马上就回来。” 安抚完了钟离寻,魏孝又快步追上已走到大门口的刘赫,“头儿,我陪你去吧。” 刘赫头也不回的一摆手,“不用,这事,你办不了。陈默!跟我走一趟!” “好嘞!”一听这件事魏孝都办不成,却点了他的名字,陈默顿时来了精神,一下就窜到了门口,挺着胸脯大摇大摆的跟刘赫一起离开了客栈。 坐在远处一直观望的泰猛轻轻捅了捅身边的钱专,“老钱,这事你怎么看?” 钱专用手挡住嘴,刻意压低了嗓音,“不带老魏却带着陈默,看来那个姓楚的,今天是要倒大霉了。” 大猛子姐姐眼睛一亮,“那种王八蛋,就该往死里打。” 李勤在一旁不解的问道:“韩义比陈默的武功还高,怎么不带韩义去?” 大猛子姐姐一脸的妩媚笑意,“这种事,不是看谁武功高,是看谁下手黑。” 李勤恍然大悟,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要这么说,还真是陈默最合适,那小子那股混劲一上来,拦都拦不住啊。” 半个时辰之后,刘赫带着陈默回到了客栈。 一见刘赫回来,钟离寻急忙起身迎了上去,“先生可是去找楚凌了?” 刘赫一点不避讳的点了点头。 钟离寻小心的问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跟他聊了聊。”陈默大大咧咧的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块布,擦了擦拳头上的血迹。 看着那块被陈默随手扔在一旁血迹斑斑的布,钟离寻已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赫也不解释,直接走到天机营众人坐下,一向心高气傲,从不会主动向别人示好的大猛子姐姐,这时候却给刘赫倒了一杯茶,脸上满是赞许的神情。 刘赫冲大猛子姐姐得意的一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转头看向仍是傻站在那里的钟离寻。 钟离寻思量许久,小声问道:“你们不会是把他给杀了吧?” 不等刘赫开口,一旁的陈默不耐烦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墨迹?实话告诉你吧,人呢,是我打的,不过打之前头儿交代过,所以没打死,也没打残。” 钟离寻轻叹一声,“你们以为这样,他以后就会老老实实了么?等你们走了,他只会将这一切报复在心珠的身上。” 陈默不屑的撇了撇嘴,“你放心吧,那小子绝对不敢。本来挨了一顿打之后,他还跟我们这不老实,满嘴的没实话,后来头儿上前跟那小子说了几句话之后,那小子就害怕了,还发了毒誓呢。” “天机先生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楚凌是什么人,钟离寻比谁都清楚,单凭几句话就能将他吓得发毒誓,钟离寻还真有点不敢相信。 “说的什么来着……”陈默托着下巴,想了一会,接着摆开了架势,学着刘赫当时的动作和口气,“你这辈子只要敢做一件对不起陶心珠的事,我刘赫就带人拆了你楚家!” “是踏平,拆了听着多没气势。”刘赫在一旁坏笑着纠正道。 “对对对,是踏平,是踏平。”陈默先是尴尬一笑,接着面露一丝不悦,“头儿,下次这么有气势的话留给我说行不行?” 刘赫把手一挥,“没问题,下次我把词提前告诉你,让你也威风威风,这都不叫事。” 陈默脸上顿时阴转晴,笑呵呵的跑到刘赫身边坐了下来,拿起一个空茶杯对大猛子姐姐谄媚一笑,却遭了一记白眼。 看着这群人犹如嬉戏一般的举动,钟离寻却是转过身,正了正衣衫,恭敬的施了一礼。 魏孝上前一把拉住钟离寻的手,将他拉到桌前坐下,“你怎么还不明白,头儿这么做,就是已经当你是自己人了啊。”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十二把交椅 大猛子姐姐倒上一杯茶,走过来放到钟离寻的面前,妩媚笑道:“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不管是谁在外面受了委屈,我们都不会坐视不理,这一次啊,只是给那个姓楚的一个小小的教训,他要是真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用头儿说,姑奶奶我第一个就不饶他!” 钟离寻对大猛子姐姐点头表示感谢,接着对刘赫说道:“我本以为先生年纪轻轻,就能手揽大权,一定是个杀伐果断,治军严苛之人,却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是不是没想到,我们这个天机营,就跟一个土匪窝一样?”刘赫坏笑道。 钟离寻突然不再像刚才那般拘束,而是直截了当道:“先生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那个意思。” 陈默凑过来,用前辈教训后辈的语气说道:“你怎么还叫先生?该改口叫头儿了。” 刘赫摆了摆手,表示叫什么都无所谓,只是最后又补了一句,他们读书人啊,就是事多,惹得众人一番哄堂大笑。 钟离寻看着那个同样是读书人,却是一身匪气的天机先生,似乎有话要说,可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他脸上随天机营众人一起绽放的笑容,却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解决了钟离寻的这个难题,刘赫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虽然这不能说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但平心而论,已经可以说是对于钟离寻最好的结果了。 有新兄弟加入,自然少不了又是一番庆祝。 晚饭时分,客栈大堂的桌上,已是摆满了酒菜,刘赫率先起身,举杯邀众人共饮。 一杯酒下肚,其他人刚要轮番敬酒,却被刘赫拦了下来。 煞有介事的扫视过一圈之后,刘赫慢条斯理的说道:“有些话,趁着你们还没有喝醉,我得先说了,一会等你们都躺下,就没机会了。”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陈默第一个跳出来说道:“头儿,长话短说啊,哥几个可都等着跟你喝酒呢。” 刘赫一本正经道:“行,长话短说。其实我就想说一件事,明天咱们就启程回江夏,所以今天这顿酒,就点到为止吧。” 众人面面相觑,头儿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喝酒的时候说出这种扫兴的话来? 对于众人的不解,刘赫并没有理会,而是对魏孝说道:“老魏,交代你个事,到了江夏,马上着手去办。” 饶是平日里对刘赫言听计从的魏孝,在这个时候,也只是点了点头,就算是答应了,显然兴致不高。 看着魏孝那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刘赫故意抬高了声调说道:“回去之后,你马上办一场酒宴,记住,越大越好!” 此言一出,不止是魏孝,其他人也是猛地一抬头,一脸惊喜。 刘赫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这帮人呐,一听到喝酒,真是比干什么都积极,今天不管着点你们,等回了江夏,你们哪还有力气跟我喝个痛快?” 魏孝眼珠一转,急忙附和道:“那是,那是,今天是得少喝点。” 一向少言寡语的王铁,今天却难得开口问道:“头儿,办这么大场面的酒宴,是为何事啊?” 刘赫得意一笑,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指,指着天机营众人,一个一个的数了起来。 从左边的魏孝开始,之后便是秦霜、王铁、李勤、泰猛、钱专、韩义、肖玉儿、莫离,陈默,最后是坐在刘赫右边的钟离寻。 从一数到十一之后,刘赫大声问道:“你们记不记得,咱们天机营的议事厅内,有几把椅子?” 陈默想都没想,便第一个说道:“除去中间你的那把,一共是十二把。头儿,你忘了,当时咱们天机营成立的时候你就说过,要凑齐天机十二骑,所以当时就摆下了十二个座位啊。 刘赫拍案而起,神情激动,“对,就是十二把椅子!你们十一个,再加上庞统,正好是十二个!如今天机十二骑全员到齐,你们说该不该喝他个痛快?” “喝个痛快!到时候一定要不醉不归!”众人闻言皆起身举杯高呼,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天机十二骑,这是刘赫在创立天机营初始便早已设想好的事情,时至今日,历经百般曲折,终于如愿以偿,怎能不令人激动? 一番交杯换盏之后,见这群人早已将自己刚才的话抛在脑后,刘赫只得再出言劝阻道:“你们少喝点,把庞统一个人扔在江夏,咱们几个在这喝,合适么?” 已经有些醉意的老实人李勤突然站起来,举着酒杯,舌头都有些打卷了,“头儿,今天高兴,你就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你怕晕船,我们可不怕,来,哥几个,再走一个!” 被戳到痛处的刘赫一听,顿时撸胳臂挽袖子的站了起来,举起了一杯酒,“好你个李勤,这真是酒壮怂人胆啊,来,咱俩连干三个,谁先躺下谁是小狗!” “我不怂!我只是有点老实,来,喝!”连干了三杯之后,李勤身子晃了几下,便出溜到了桌子底下。 同样也是连喝了三杯的刘赫放下酒杯,抹了抹嘴,豪气万丈的看向众人,“来!还有谁?” 众人一见,知道头儿这也是要喝大了的节奏,急忙上前死拉活拽的将刘赫手中的酒杯夺了下来。 刘赫仍是不肯罢休,挣扎着想要挣脱,一脚就踹在了陈默的身上。 已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陈默一个激灵,起身看到这种混乱的局面,却不禁乐出了声,端起酒杯,自顾自的喊着,“喝!” 刘赫一听这话,挣扎的更凶了,险些将人高马大的王铁也掀翻在地。 “你们放开他,我跟他喝。” 众人一看端着酒杯走上来的钟离寻,全都愣住了。 钟离寻笑道:“你们别管他,他是故意装醉的,为的是搅乱这个酒局,你们也就不会再喝了。” 不等众人反应,刚刚还是一脸醉意的刘赫突然不再挣扎,淡淡一笑,“不亏是庞统的朋友,一眼就看穿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拉扯住刘赫的手也纷纷收了回来。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斗酒 刘赫整了整衣衫,抬头看向那个举着酒杯的文弱书生,“你说吧,怎么喝?” 钟离寻转身走到桌旁,拿过一摞酒碗,摆成两行。 其他人一看,全都傻了眼,我的老天爷,这是要往死了喝啊。 用了整整三坛子酒,钟离寻才将这总共二十个酒碗全都倒满,接着转过头,笑着看向刘赫。 刘赫二话不说,上前拿起一碗酒就要喝,却被钟离寻拦了下来。 “这么喝可不行,得按我们这里的规矩来。”钟离寻笑着说道。 刘赫面露一丝不屑,“行啊,你说说看,你们这里有什么规矩。” 钟离寻也不答话,突然腾空而起,单手倒立于酒桌之上,另一只手拿起一个酒碗,喝了个一滴不剩。 这一下围观的众人更是大吃一惊,连喝十碗本就已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再加上这倒立在酒桌上喝,就更是难上加难。 要知道,平时喝酒,即使有喝不下的时候,闭起眼捏着鼻子,也能顺着嗓子眼灌下去。 可倒立着喝却是另外一番光景,水往低处流,这是三岁的孩子都懂得道理。人处于倒立的状态,想要将喝到嘴里的酒咽下去,多少也要费些力气,再加上倒立的时候,血都冲到脑子里,更容易出现眩晕的情况,也就是所谓的上头。 一碗两碗倒还好说,可现在是要连干十碗,这哪是喝酒,简直就是玩命啊。 一旁的天机营众人急忙上前劝阻,刘赫却十分不领情的一摆手,二话不说,一个跟头就上了酒桌。 钟离寻等着刘赫喝下了第一碗,这才慢慢悠悠的说道:“规矩很简单,剩下九碗,谁先喝完谁就赢,如果中途跌落,就算输,你准备好了,咱们就开始。” 刚刚还是一副志在必得的刘赫,此时已是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他娘的,没想到这倒着喝酒,原来这么难。头晕不说,刚才喝到肚子里的那些酒,现在也仿佛都要倒出来一样。 以刘赫的脾气,这个时候当然不会轻易服这个软,他努力保持着平衡和镇定,故作轻松的说道:“我准备好了,咱们随时可以开始了。不过先说好,你要是想吐,最好先跟我说一声,我这身衣服可是新做的,贵得很。” 钟离寻淡淡一笑,也不跟刘赫再做口舌之争,而是直接拿起了第二碗酒。 刘赫一看,也只得咬牙拿起了酒碗。 两人在酒桌上比拼着,酒桌下面的人看的可是心惊胆战,当然,他们全都是在为刘赫捏着一把汗。 这倒不是他们故意偏袒刘赫,只是任谁看来,那位嘴上不饶人的天机先生,终究还是不如一旁那位年轻书生神态自若。 在钟离寻拿起第五碗的时候,刘赫却只是勉强刚喝下第三碗,别看两人只有一碗的差距,但这仅仅是刚开始,这一碗,已经说明了在这场比拼当中,还是钟离寻更胜一筹。 而且钟离寻始终表现的十分轻松,而刘赫却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倒立的时间有些久,脸已经是憋得通红。 刘赫拿起第四碗酒,一边喝,一边偷眼看着钟离寻,越看心里越来气。 明明昨天还是一副落魄书生的模样,今天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高手了? 本以为他与庞统叫好,不过也只是肚子里有些墨水,却没想到,武功竟也不弱。 其实按说钟离寻身怀武艺,无论对于刘赫还是对于天机营来说,都是件好事,可此时这位刚加入天机营,又能文又能武的青年才俊,却让同在酒桌上的天机先生有些下不来台。 喝酒就好好喝吧,非得整这种幺蛾子,刘赫越想越气,你小子会武功,小爷我也会! 想到这里,刘赫突然假装重心不稳,一腿就向钟离寻扫去。 钟离寻拿眼一瞥,就知道刘赫这是有意而为,他不动声色的一翻手腕,一个漂亮的转身,就躲过了刘赫的这一腿。 刘赫一见,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也是一个转身,直接一腿踢向了钟离寻。 这一脚来势汹汹,力道也不小,钟离寻知道已是避无可避,只得伸出一腿,硬接下了刘赫的这一击。 “先生,有个规矩我刚才忘了说,若是碗中的酒洒出来,也算输。” 说罢,钟离寻一发力,将刘赫的腿弹开,这一次竟学着刘赫的模样,先发制人的一腿踢向了刘赫的腰部。 刘赫大吃一惊,手中的酒险些洒了出来,他急忙喝上一大口,先让碗中的酒少一些,保证不会洒出来,接着一连三个转身,这才勉强躲过了钟离寻的这次攻势。 “你小子到底是不是个读书人,下手怎么这么黑!”心有余悸的刘赫大声的咒骂道。 “先生不也是个读书人么?”钟离寻说着,又是一脚直奔刘赫的胸口。 这一次,刘赫已经是被逼到了桌子的角落,再也无处躲避,就在众人以为胜负已分之时,却见刘赫突然用支撑的手猛地一拍桌子的一脚,整个人腾空而起,才总算是没有让钟离寻得手。 就在刘赫洋洋得意之时,一击落空的钟离寻,却没有收腿的意思,而是做出了一个类似体操运动员一样匪夷所思的动作,整个身子犹如拉满的长弓,一脚踏在刘赫下方的桌角上。 顿时,整个桌角被钟离寻踩得粉碎,一条桌子腿也应声断裂。 这一下,让还在半空中的刘赫有些措手不及,眼看就要下落,却已是再无可以支撑的地方,若是直接摔在地上,那自己可就算是彻底的输了。 “先生,承让了。”已是胜券在握的钟离寻笑着说道。 这个时候,其他人哪还顾得上钟离寻,十几双眼睛全都齐刷刷的望向半空中的刘赫。 “你小子先别美,一会就让你好看!”刘赫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扫视着周围有没有可以作为支撑点的地方。 但整张桌子就那么一点的地方,刘赫显然已是必败无疑。 在一旁观战的陈默啧啧叹道:“头儿就是头儿,从来输人不输阵。” 其他人听到陈默这句话,全都没有吭声,这哪是输人不输阵,明明就是输人不输嘴啊。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最后一碗酒 他们很清楚,败给第一天加入的钟离寻,对于刘赫来说,那可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虽说这位天机先生平日里也不是一个太拿脸面当回事的人,但在怎么说,毕竟也是一个在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不等刘赫落地认输,他们便已经开始在心里琢磨着,一会找个什么理由替刘赫打个圆场。 可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刘赫输定了的时候,半空中的刘赫却突然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部,眨眼间,就将自己的裤腰带解了下来,接着用力一甩,勾住了桌子的另外一角。 先不说刘赫想要做些什么,就说这个单手瞬间解裤腰带,也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单手解裤腰带,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一般人谁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干出这等臭不要脸的事情来? 看到刘赫这番举动,春霜和秋露两人惊叫一声,马上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一旁的张晓菲先是一愣,接着小脸一红,也学着春霜和秋露的模样,把头转向了一边。 肖玉儿倒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陈默看了看肖玉儿,又看了看一旁的秦霜,好奇的问道:“玉儿姐姐都不怕,你怕什么?” 肖玉儿笑容玩味的看了已是将头扭到一边的秦霜一眼,媚笑道:“是啊,他只是解下了裤腰带,又没有脱裤子,有什么不能看的?” 秦霜闻言略一迟疑,便转头看去,却正好看到那个臭不要脸的家伙在半空中挥舞着裤腰带,一脸的得意。 秦霜刚要再转过头去,却发觉陈默和肖玉儿都在盯着自己,只好故作镇定的继续看着。 刘赫用裤腰带将自己拽到了桌子的另外一角,手往桌子上一撑,还恬不知耻的高声说道:“你们别怕,倒立的时候,裤子是不会掉下去的。” 听到这话,胆子大一点的秋露才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 果然,刘赫的裤子还好端端的在他身上,虽说这时的裤子没有松紧带,可由于倒立的缘故,确实也没有掉下来。 刘赫这种出人意料的举动,没有让钟离寻失了方寸,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又拿起一碗酒,似乎志在必得。 那条立了大功的裤腰带,实在是很难再系上,可也不能随手扔了,刘赫将其绑在腿上,绕了几圈,接着也拿起一碗酒喝了起来。 经历了刚刚那一次大难不死之后,刘赫可谓是气势大振,喝酒的速度,也明显比刚才快了许多。 很快,两人之间的差距渐渐缩小,最终,两人都只剩下最后一碗。 可是这关键的一碗,似乎又给刘赫出了一道难题。 刚才钟离寻击碎桌角的同时,桌子已经只剩下三条腿,所以在那一刻,为了保持平衡,钟离寻便单手旋转,从桌子的正中去了另一侧的桌角。 而在那个时候,钟离寻已经喝完了六碗,从桌子的另外一个方向开始喝,在剩下最后一碗的时候,他仍是身处在整张桌子相对稳固的一侧。 刘赫虽说也飞身到了桌子的另外一角,但由于当时他只喝完了第四碗,所以他剩下的最后一碗,是在少了一条桌子腿的那一边。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他过去拿那碗酒,势必就要失去平衡,跌落桌下。 如果用那条立下气奇功的裤腰带将酒碗卷过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一来,碗中的酒就会洒出来,刚刚钟离寻说过,如果发生这种情,也算是刘赫输。 手握绝对优势的钟离寻,已是到了自己最后一碗酒的旁边,一伸手就可以够到,可他却似乎并不着急去喝,反而是笑着看向那个仍在桌角踌躇不前的刘赫。 “如果这一次你还能赢我,我当即改口,叫你声头儿。”钟离寻笑意恬淡,话中却是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头儿,别理他,他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眼见刘赫要落败,心急如焚陈默在一旁高声喊道。 刘赫嘿嘿一笑,看向陈默,“你放心,今天他那声头儿,是叫定了!” 陈默一脸无奈,自己明明是给刘赫找了个台阶,可他倒好,不仅不下,还来了劲了。 可这一次,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赢不下这一局啊。 如果刘赫想喝到最后一碗酒,就必须将重心挪到桌子的另一边,即使是速度再快,拿起酒碗就回来,中途必定会将碗里的酒洒出来。 若是拿起酒碗就喝掉,也是来不及,倒立喝酒,没有平时喝酒那样顺畅,终归还是会慢一些,等你喝完,桌子已然倒掉,跌落在地,还是输。 再退一步,就算你又没跌落,又没有将酒洒出来,可眼下钟离寻已在最后一碗酒的旁边,只需拿起酒碗喝掉即可。 你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快的过钟离寻,所以这场比试,到了这个时候,几乎可以说是胜负已分。 “头儿,下来吧,差不多得了。”陈默抱着侥幸的心理,最后尝试了一次,毕竟现在下来,总比一会跌落到地上要强得多。 不料刘赫仍是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仍是在桌角,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最后那一碗酒。 就在其他人准备上前劝阻的时候,却听刘赫突然一声大叫,“今天让你们知道知道,二嫂子也是个娘们儿!” 包括钟离寻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刘赫这声怪叫给弄糊涂了,显然这些没有去过德云社的古代人,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钟离寻走神的瞬间,刘赫整个人腾空而起,落下的时候,用手猛地一拍自己所在的桌角,桌上的两碗酒同时飞起,刘赫手上又是一发力,身子向前窜去,在半空中用力的一吸,将自己的那碗酒吸了个一滴不剩。 经过他这么一折腾,整张桌子再也无法立稳,随即坍塌下去。 刘赫在喝完了最后一碗酒的同时,人也安然无恙的落在了地上,回头看去,刚刚还立于不败之地的钟离寻,此时已经跌落在地上,而他最后的那碗酒,也是一滴不剩,只不过,全都洒在了他的身上。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谁又还记得谁 刘赫看着瘫坐在地,浑身上下已是被酒淋湿的钟离寻,坏笑道:“你现在是不是该叫我点什么了?” 钟离寻沉默许久,突然释然一笑,从地上爬起,正了正衣衫,躬身施礼道:“头儿,是我输了。” 刘赫一脸豪迈道:“以后咱们兄弟之间,就不要再行如此大礼了。” 钟离寻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表情却瞬间凝滞。 刘赫正在纳闷,钟离寻这是怎么了,就听春霜和秋露又是一声尖叫,这一次两个小丫头没有像刚才那样转过头去,而是直接捂着脸跑了出去。 一阵晚风袭来,刘赫莫名的想起了五个字,风吹屁屁爽…… 刚才他将裤腰带解下,一直倒立,所以才安然无恙,可眼下他已落地,这时再低头看去,裤子早已掉到了脚面上。 汉代没有内裤这种东西,幸好刘赫因为不习惯,特意让心灵手巧的大猛子姐姐给他缝了一条,虽然这条粉红色上面还绣着一对鸳鸯的大裤衩子让他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穿在了身上。 也幸亏了这条色彩艳丽的大裤衩子,才没有让刘赫的下半身完全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可饶是如此,仍是让在座的所有女子全都花容失色。 小脸通红的张晓菲,已是趴在桌上,不敢抬头,而一直处乱不惊的肖玉儿,此时也是面色极为难看,一脸的尴尬。 秦霜脸色阴沉,拿起那把从来不离身的长剑,冷冷道:“我这就去替你们砍了那个淫贼!” 一听秦霜在征求肖玉儿和张晓菲的意见,刘赫总算是看到了一线生机,毕竟平日里两人对自己还算不错,可没想到,在秦霜的一问之下,两人全都用力的点了点头。 秦霜二话不说,拔出长剑就冲了上来。 刘赫急忙提起裤子,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老魏,陈默,你们就这么看着我被人砍啊?” 魏孝背过身去,假装听不着。 陈默本想出手相助,可看到大猛子姐姐正冷冷的盯着自己的时候,马上换了一副嘴脸,一脸的义愤填膺,“活该!呸!臭不要脸!” “你们两个王八蛋,我要是没被砍死,回来就砍死你们两个!”刘赫的声音越来越小,落荒而逃的背影,最终消失在夜幕之中。 钱专走到钟离寻身边,轻声道:“我们头儿啊,虽说整日没个正行,但有一点,却让我们这些人能放心的把自己的命交给他。” “天机先生机智过人,确实值得信任。”钟离寻释然说道。 钱专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信任他,不是因为他聪明,当然,他脑子转得快是肯定的,可他到底有多聪明,我们都是笨人,根本看不出来。我们看到的只有一点,每次天机营身处绝境,我们所有人都不再抱有希望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放弃过,而且每次都能带着我们走出险境。” 钟离寻转过头,看向其他人,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对钱专的话都是十分认可。 钟离寻走到客栈门口,望着刘赫落荒而逃的方向愣愣出神。 受儒家思想熏陶了这么多年的汉室王朝,所有的读书人总是捧着那些儒家经典,将其视为毕生所遵循的人生守则。 而这位天机先生,到底算不算是一个读书人呢? 礼义廉耻,这四条是儒家最基本的守则,在天下士子的眼中,至少要做到这四点,才配称得上是个读书人。 可这位天机先生的所作所为,别说四条,仅仅是第一条那个“礼”字,显然就与其相差甚远。 一个提着裤子满街飞奔的人,又何谈礼呢? 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自诩也算是一个读书人,礼义廉耻,更是一直恪守,不敢疏忽片刻。 而就在刚刚,他亲眼见证了那位在天下士子眼中,可能都不配被称为读书人的天机先生,却得到了身边所有人的认可。 钟离寻抬头看向繁星遍布的天空,突然觉得,这世上除了书简上的那些道理,原来还有别的东西,是他从未见过的。 加入天机营,本来是他无奈的选择,可这一刻,他却为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而感到有些兴奋。 这种兴奋,源于一种对未知的渴望,他很想看看,这位不拘小节的天机先生,最终会给天下人一个怎样的答案。 他转过身,拜别过天机营众人,便回家去收拾行李,准备明日一早,随众人一同前往那座江夏城。 他的手中,拎着一个小酒壶,酒壶中的酒不多,只有一半,对此时的他来说,却是刚刚好,既不会醉,也不会醒。 走在那条熟悉的青石板街上,月光洒在光滑的路面上,倒映出一条修长的人影。 他眯起醉眼迷离的丹凤眸子,看着那条无论自己走的多快,都始终在自己身前的影子,却像是说起了醉话。 “不要急,慢点走,这条路再长,也终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他抬起头,看向那座不知不觉已是走到近前的陶家大宅,举起手中的酒壶,喝了个干净。 他不停摇晃着那个空酒壶,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可那又怎样呢? 深夜秣陵城的巷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酒壶碎裂的声音,还有一个醉汉的喃喃低语。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谁又还记得谁呢……” 被一直追出了秣陵城外的刘赫,终于倒在了路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面对提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秦霜,似乎已是放弃了抵抗。 “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先把裤腰带系上?”刘赫躺在草丛里,提出了一个听上去很无耻,但又十分合理的要求。 “我想问你一件事,”秦霜突然收起长剑,“你明知迟早有一天,我的身份一定会暴露,必须要离开天机营,你又为何要将我列入天机十二骑之中?” 刘赫一愣,万没想到在刚刚那个刀剑相向的场面之后,秦女侠会细声细语的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谁说女子就不能留在天机营了,肖玉儿不也是个女子么?”说完这句话之后,刘赫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提起肖玉儿,会不会再次激怒秦女侠,给自己惹来一场血光之灾。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文武玉佩 出乎刘赫的意料,秦霜并没有再次拔剑,只是低着头柔声道:“如果我和她不一样,到时候不能留下来呢?” “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呗。”刘赫嬉皮笑脸道。 秦霜抬起头,盯着刘赫,一字一句的问道:“如果他们不容我呢?” “他们?”刘赫一皱眉,“他们是谁?” 秦霜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急忙改口道:“所有人,如果所有人都不让我留下呢?” “他们敢!我看谁敢轰你走!”刘赫提着自己那条随时可能会滑落下去的裤子,站在草丛中一脸豪迈的说道。 秦霜却似乎没有因为刘赫的这份笃定而安心,反而再次低下头去,脸上满是落寞神情。 月光之下,刘赫看着那张白皙却又带着一丝忧伤的脸庞,突然觉得,秦霜的心里,似乎藏着一件事,一件即使是面对自己,也不可以讲出来的事。 “他们若是不容你,我便打到他们容为止。他们若是赶你走,我便将他们都赶走。他们若是将你带到别处,我一定会寻你回来。”刘赫平静的说着。 秦霜抬起头,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男子,这句远不如刚才那句来的慷慨激昂的承诺,却终于让秦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 刘赫笑容恬淡,手慢慢的伸向了秦霜的那把长剑,“不要再担心了,没人能将你赶出天机营,来,这把剑我帮你拿着,咱们赶紧回去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秦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比刚才还要强烈的怒意。 刘赫一只手仍是按在秦霜的长剑上,低头看着自己那条因为一时疏忽,又掉落到脚面上的裤子,一脸的懊悔和委屈。 “我真不是故意的,女侠,给条生路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刘赫哭丧着脸哀求道。 转眼之间,这丝最后的希望就宣告破灭。 这一次,刘赫不仅再次做出了这种无耻的行为,而且刚才还试图将自己手中的长剑骗过去,两件事情加在一起,秦霜已是两眼冒火。 刘赫提着裤子,用足了吃奶的力气在前面跑,秦女侠毫不留情面的在后面奋起直追,头上的发髻都已散落,一头女儿家的青丝尽览无疑。 两人一个追,一个跑,兜了一个大圈之后,又跑回了秣陵城中。 一个打更人看到这有趣的一幕,忍不住驻足观望。 可仔细看去,打更人却又不禁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这明明是一场女侠追赶采花大盗的戏码,前面那个提着裤子的淫贼,分明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可那位女侠的脸上,却为何隐隐带笑? 第二天一早,从房间中偷偷溜出来的刘赫,在仔细的勘察了四周,确保万无一失之后,这才急匆匆的冲下楼,一头扎进了魏孝早已备好的马车里。 想起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刘赫此时仍是有些心有余悸,要不是秦女侠头发散落,怕暴露了身份,给了他溜回房间的机会,恐怕这个时候,他还在客栈外面四处游荡呢。 从一行人聚齐到出发,刘赫始终没敢从马车中探出头去,生怕自己一撩开车帘,就与那位秦女侠四目相对,尴尬不尴尬的倒在其次,万一秦女侠气还没消,再对自己拔剑相向,自己就得用两条腿跑回江夏城去了。 在车上闲得发慌,刘赫突然想起昨日赵家家主送给自己的那块玉佩,便拿出来放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 这玉佩做的的倒是精致,只是上面的图案,实在分辨不出到底刻的是什么东西。 刘赫刚要将其收起,却发现这块玉佩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那块当初陈家老祖宗送给他的玉佩,将两件东西放在一起这么一比,果然,两块玉佩的材质几乎一模一样。 刘赫将那块赵家家主送给他的玉佩翻过来一看,背后也刻着一个字,文。 看着这个“文”字,再看看陈家老祖宗那块玉佩背后刻着的“武”字,两个字的字体也是相同,甚至很有可能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这下刘赫可以确定,这两块玉佩原本就是一对。 他将两块玉佩翻过啦,将上面的图案拼在一起,想看看上面刻的到底是样什么东西,可来回来去的拼了半天,也没能拼出一副像样的图案来。 刘赫盘坐在马车之中,将两块玉佩摆在自己的面前,看着背面那两块虽然拼凑不到一起,纹路却极为相似的图案,心里盘算起来。 这两块玉佩是一套的这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既然图案拼凑不上,就说明这世上还有跟这两块玉佩同是一套的其他玉佩。 想到这里,刘赫将并排摆放的两块玉佩上下错开,用其中一块玉佩的右上角,抵住另外一块玉佩的左下角,接着又开始仔细研究了起来。 果然,这一次两块玉佩上面的图案,明显比刚才直接拼在一起看着顺眼多了。 这就说明,原本是一套的玉佩,至少应该有四块,只有找到另外那两块,将四块全都拼在一起,才能知道这背后究竟刻着什么东西。 玉佩既然是赵家家主送的,他自然应该知道其中的玄机,眼下最快的方法,就是亲自去赵家问一问。 现在只是刚刚出了秣陵城,此时回头去赵家还来得及,可刘赫却没有急着下车去问个究竟。 如果玉佩之事赵家家主想说,当初将其送给自己的时候自然就说了,既然没提及此事,就说明那位号称天下第一的读书人,认为还没有到该对自己说的时候。 况且那位与自己已是结拜为兄弟的陈家老祖宗将玉佩送给自己的时候,也没有说起,看来两人的这种心照不宣,背后似乎早已有了默契。 刘赫看着那两块来历不明的玉佩,突然释然一笑。 一个是武功天下第一,一个是学问天下第一,看来两人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将玉佩送给自己,就是要让自己猜这道哑谜。 根据手上的两块玉佩判断,应该还有另外的两块,想要猜出这道谜题,就得先找到那两块。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提前入川 可另外的两块玉佩,要去哪里找呢? 一个是武,一个是文,从这个规律上看,其他的两块玉佩上,也应该刻有代表着持有玉佩人身份的字才对。 文武齐了,这天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跟这两样相提并论呢? 刘赫长叹一声,向后倒去,躺在马车里,看着车顶愣愣出神。 这两个老小子,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给自己出这样的难题。你说找吧,毫无头绪,不找吧,既然已经知道了其中暗藏着某种玄机,心里难免有些痒痒。 刘赫越想越烦躁,躺在马车里翻过来调过去的折腾,可胸中的那股烦闷反倒让他更加坐立不安。 “停车!” 刘赫跳下马车,召集众人,围成了一圈,问道:“你们说说,这天底下有哪两个字,可以跟文武两字摆在一起?” 众人面面相觑,想了半天,全都摇了摇头。 “我知道!”陈默不知从哪又跳了出来,一下窜到刘赫的面前。 “你知道?”刘赫轻蔑一笑,刚想转身而去,却又心念一转,看了看陈默,“说来听听。” “百字和官字啊。”陈默毫不犹豫的说道。 刘赫心头一震,百姓和官员,这两个虽说和文武没什么太直接的关系,可两者之间,似乎在意境上又有些相近,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你这些是从哪听来的?”刘赫急忙问道。 陈默一脸得意,“我说头儿,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呢,文武百官这个词,你没听过?” 刘赫一听,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本来还以为陈默误打误撞能给自己点启发,结果合着他说的那个百字,根本就不是百姓的意思。 “文武百官,我看你就像文武百官!”刘赫上前就给了陈默一脚。 陈默一脸委屈,“是你说的,天底下有那两个字可以跟文武两字摆在一起,文武百官,这不正好是一起的么?” “文治武功,家国天下,如果是文武的话,家与国应该可以。”饱读诗书的钟离寻沉思许久,缓缓说道。 刘赫仍是不依不饶的白了陈默一眼,接着便开始琢磨起钟离寻的这番话。 可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文治武功,指的都是皇帝的功绩,尤其是后面的武功二字,更是指的帝王治下的军功,和陈家老祖宗武学泰斗的身份有些背离。 而家国天下,除了家国两字之外,还有后面的天下两字,这两个字的重要性,相比家和国,至少也是并列的,如此一来,数量上又有些对不上。 所以思来想去,刘赫还是觉得钟离寻的这个说法有些牵强。 连钟离寻这样的出身秣陵的读书人的建议都被刘赫否了,其他人就更说不出什么名堂了,虽然莫离也提出了一个文武功德的说法,可刘赫始终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一路之上,一群人的脑子里,全都在想着文武两字,虽说一直没什么进展,却也算是打发了不少无聊的时间,很快,刘赫一行人便回到了江夏城。 一进城,刘赫就收到了消息,刘璋已经遣使邀请刘备入川,此时已经出发,离开江夏城好几日了。 在去秣陵之前,泰猛和钱专曾经向刘赫汇报过,挑拨两人关系的流言,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看到效果,可此次去秣陵,一来一回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速度之快,显然大大超出了之前的预料。 刘赫一边火速赶往军营,一边暗地里让钱专和泰猛去打探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张鲁和刘璋这么快就打起来了。 来到军营内,刘赫了解到,此次刘备入川,只带了张飞同行,江夏城内,依然是诸葛亮坐镇,关羽和赵云在旁协助,并未随刘备一起入川。 这个安排刘赫倒是并不意外,虽然蜀地关隘险峻,易守难攻,但毕竟是收到了刘璋的邀请,如果带的兵马太多,难免惹人怀疑,更何况此时东面还有周瑜的大军在蠢蠢欲动,一直对江夏城虎视眈眈。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有些话刘赫实在是不方便讲,江夏城的布防倒是固若金汤,可入川之事,刘赫始终还是有些不放心。 毕竟假刘备的事,张飞并不知情,半路上若露出马脚,恐怕那位脾气火爆的张三爷当场就得暴跳如雷,一个回马枪就会杀回江夏。 诸葛亮似乎看出了刘赫的担心,在慢条斯理的介绍完其他情况之后,又适时的补充了一句,此次入川之行,除了张飞之外,庞统也以军师的身份一起随行。 这下刘赫总算是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有那位鬼点子比自己还多的凤雏先生在,那个假刘备应该可以躲过刘璋的耳目,蒙混过关。 既然如此,剩下的就只有等着小黑胖子的捷报了。 出了军营,刘赫回到住处,泰猛和钱专也随后返回,可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却让刘赫又开始对此次的入川之行感到有些不安。 根据他们两人事先安排在益州和汉中的眼线回报,两地边境上流言的传播速度,比他们之前所预料的要快上许多,虽然风言风语这种事情很难控制,但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一次快的可有些离谱。 刘赫先让泰猛和钱专回去休息,他自己在房间中思量起来。 对于泰猛和钱专的能力,刘赫当然是十分信任,对他们之前所预估的时间也深信不疑,如此说来,这件事背后难道另有其他的推手? 可究竟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帮自己挑拨张鲁和刘璋的关系呢? 曹操和孙权显然不会,这笔账他刘赫算的清,那两位人中龙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刘璋和张鲁打起来对刘备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作为刘备的对手,曹操又怎么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而孙权也是一样,虽说名义上孙刘两家仍是盟友,但这个盟约也只是建立在对抗曹操的前提下,如果孙刘联盟的其中一方过于强大,未必不会成为第二个曹操,所以在这种微妙的关系之下,孙权也不会做这种替他人做嫁衣的事情。 可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谁有如此的手段和实力呢?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马厩中的烈马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刘赫的思绪。 开门一看,是个军中的士卒,手捧着一个锦盒,说是庞统在临走之前给自己留下的。 刘赫看到那个做工极为精致的锦盒,就知道庞统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对自己传达。 士卒退下后,刘赫四下张望了一番,在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关好房门,回到屋内,将锦盒放到桌上。 打开锦盒之后,几枚铜钱和一个龟壳,首先映入了刘赫的眼帘。 看着这两样东西,刘赫不禁一笑,想起了那个整日装神弄鬼,动不动就要给春霜和秋露算上一卦的小黑胖子。 这两样东西的下面,是一封信,而且是一封在当时很难得的纸质书信。 西汉发明的造纸术,到了东汉末年,仍是稀罕之物,所以但凡是这种纸质的书信,上面的内容必定十分重要。 而且还有更为关键的一点,纸质书信便于销毁,所以一般这种信上的内容,都是看过一遍之后,便会转身扔到火盆里。 刘赫猜想着,这个小黑胖子准是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所以才会来这一套,可拿起书信一看,却是跟他所想的截然不同。 信中只是交代了此次入川的计划,和入川之后的一些安排,却并没有出现刘赫想象中的那些高明的计谋。 虽说信上的内容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根据刘赫对于那个小黑胖子的了解,这种锦盒留书的举动,似乎有些太郑重其事了。 而且信中最后的一段话,更是让刘赫大为费解。 庞统在信的最后对刘赫说,他留了一本关于卜卦的书给自己,让自己没事的时候翻开看看,而这几枚铜钱和龟壳,也一并送与自己。 这段话的内容,显然与之前的那些毫无关系,两者放在一起,甚至还显得有些突兀。 庞统虽说平日里和自己一样,也是不拘小节,可毕竟是位大才,又怎会写出这等前言不搭后语的书信来? 刘赫拿起龟壳和铜钱,放在手里摩挲着,陷入了沉思。 几声敲门声之后,魏孝轻轻推门走了进来,“头儿,酒宴我已经安排妥当了,您看什么时候开始啊?” 刘赫突然一个激灵,疾呼道:“快!去叫泰猛和钱专来见我!” 一见刘赫如此模样,魏孝不敢怠慢,片刻之后,泰猛和钱专便来到刘赫的房间之内。 不等两人开口,刘赫便直接说道:“你们两个现在马上去查探一下,庞统在临走之时,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没有。” 两人刚要转身而去,却又被刘赫叫住,“记住,不管是多小的事情,哪怕是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表情,甚至一个眼神,都要给我查清楚!” 两人走后,天机营其他人得知刘赫的这番举动,也全都来到了刘赫的房间。 可自从泰猛和钱专离开之后,刘赫始终一言不发,拿着龟壳和那几枚铜钱坐在那里发呆,表情像是十分紧张,谁问他什么,他也不回答。 其他人一看,只好安静的守在一旁,看来只有等泰猛和钱专回来,才知道刘赫究竟是为何事如此的魂不守舍。 一个时辰之后,泰猛和钱专终于回到了刘赫的住处,却带来了一个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消息。 庞统临走之前,确实干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身为军师,出行时理应乘车,可他这次,却偏偏要骑马。军营中所有人都知道,庞统身材矮小,又不会武功,寻常战马已是难以驾驭,而他却偏偏挑了一匹出了名性子烈的高头大马。 “就只有这些?”刘赫终于开了口,却是眉头紧皱,“还有其他的事情没有?” 钱专迟疑片刻,小心翼翼道:“还有一点,也不知算不算是异常的举动。自从他要来那匹烈马之后,便每日跑到军营的马厩之中,与其朝夕相处,别人问他这是何意,他说想跟马套套近乎。” “跟马套近乎?”刘赫一边反复念着这句话,一边又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刘赫突然问道:“那座马厩当中除了那匹烈马之外,还有几匹马?” “这个……”泰猛和钱专对视一眼,显然对此并不知情。 “再查!一定要给我查清楚,那座马厩中一共有几匹马,都是谁的坐骑。”刘赫毅然决然道。 泰猛和钱专面带愧色的离去,其他人看在眼里,全都大感意外。 他们从未见过刘赫如此的严厉,生硬的语气,还有那种命令般的口吻,也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最让人感到不解的,是刘赫为何要跟一座马厩较劲,而且几乎可以说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见到刘赫那副样子,却没有人敢上前劝阻,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静观事态的发展。 没过多久,泰猛和钱专便再次回到了刘赫的住处,这一次显然比上一次快了许多,可刘赫脸上却仍是心急如焚的样子。 “都查清楚了?”两人一只脚刚刚迈进门槛,刘赫便起身迫不及待的问道。 “查清楚了,”钱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点了点头,“那匹马性子太烈,寻常战马根本无法和它在同一座马厩中安置,所以那座马厩之中,除了那匹烈马之外,只有一匹马。” 刘赫冲到两人身前,急切道:“哪匹?是不是刘备的那匹的卢?” 泰猛和钱专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头儿,你怎么知道?” 刘赫闻言如遭雷击,几个摇晃之后险些栽倒,众人急忙上前搀扶,刘赫却固执的一摆手,自己一个人缓缓挪回了座位上。 短短的几步路,刘赫走的却是异常的吃力,等到手终于扶到桌面上,整个人便一下瘫软下去,接着便眼神发直,一句话也不说。 “头儿,到底出了什么事?”魏孝看在眼里,早已是心急如焚。 一群人问了半天,刘赫却始终没有开口。 陈默在一旁再也看不下去了,冲上来吼道:“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呀!我们不是兄弟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面色惨白的刘赫缓缓抬起头,轻声道:“有些事,说了也没用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命格 陈默二话不说,上前就拉起刘赫的衣领,其他人见状急忙上前阻拦,顿时场面变得一片混乱。 “你们都给我住手!”黄月英突然大喝一声。 乱作一团的众人全都停了下来,不明所以的看着黄月英,不知她要说些什么。 “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对天机先生说。”黄月英语调轻柔,语气却是异常的强硬。 听到天机先生这种郑重的称呼,饶是陈默也知道,黄月英这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讲,于是一群人便默默的走出了房间,关上房门之后,安静的在院中等待。 “你早就知道?”刘赫声音沙哑道。 黄月英眉头微微一皱,轻轻点了点头。 刘赫平静道:“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拦着他,我只想知道,他为何要一心求死。” 黄月英沉默许久,终于缓缓开口道:“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这是当年水镜先生对他们二人的评价,先生一定听过。但这世间罕有人知,这句话其实只说了一半而已。” “这句话的后半句是什么?”刘赫知道,后面那不被人知的半句话,就是整件事情的关键。 “同出则乱天下。” 刘赫难以置信的望着黄月英,“你的意思是说……” 黄月英平静的点了点头,“对,就是先生所想的那样。他们两人如果同时出山,必会引发一场大乱。这件事,我夫君并不知情,当年我们三人一起读书的时候,庞统总是喜欢跑到先生的窗外偷听,有一次我见他蹲坐在先生的窗下,眼神涣散,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走过去一看,却正好听到水镜先生在屋内正与我父亲聊起此事。后来庞统跟我说,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我夫君,所以一直到现在,我夫君对此仍是一无所知。这一次入川,我夫君原本计划亲自前往,可在庞统的一再坚持之下,才留了下来。这些事,我也是刚刚才听说,但是我想,庞统这一去,应该是不打算再活着回来了。” “就为了那一句话,就要搭上一条命么?”刘赫目光呆滞,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黄月英轻叹一声,“先生一定觉得这件事很荒诞,可这一切,都是由于两人的命格所致,卧龙和凤雏的称号,便是他们的命格。我夫君的卧龙命格,是虽有真龙之气,却只能屈居于人下,只可为名臣,却不可为君。而庞统的凤雏命格,就好比一只凤凰的雏鸟,哪怕是神鸟,也无济于事,雏鸟终究长不大,也不会有一飞冲天的时候。” 刘赫想起诸葛亮的所作所为,似乎正应了黄月英讲的这种命格的说法。 从一开始,诸葛亮都在寻求一位明主,甚至动过劝刘赫自立的念头,在遭到刘赫的拒绝之后,诸葛亮只是在长坂坡刘备出事之后,再次提出了让刘赫自立的建议,他自己却始终没有独自竖起大旗的想法。 如果诸葛亮真是如此命格,那庞统的命格,看来也同样早已有了定数。 “我想知道,乱天下,究竟指的是什么?”刘赫突然问道。 黄月英直言不讳道:“最终是怎样的结果,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所说乱天下的恐怖程度,远不是现在这种诸侯厮杀的混乱局面所能比的,而且那种情况一旦出现,就再也没有人能让它停下来。” 刘赫站起身,走到门口,猛地推开房门,躲在门口偷听的陈默一头撞在门上,顿时调头就跑。 这一次,刘赫没有埋怨陈默,而是轻声问道:“你都听见了?” 陈默停下脚步,转过身揉着额头,尴尬的点了点头。 刘赫又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也都听见了?” 其他人也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们没有像陈默那样听得一字不落,可也听明白了黄月英所说的大致意思。 “好,既然都听见了,就好办了。” 刘赫说着,走到议事厅中,从里面搬出了一把椅子,摆在了院中。 手扶着椅背,他大声问道:“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同出则乱天下。现在我想问问你们,能不能接受拿庞统的命换来一个所谓的天下太平。如果你们能接受,我也绝不会怪你们,我马上将这张椅子击碎,从此这世上就再无天机十二骑。” 黄月英从房中冲出,“先生莫非是要去救庞统?” 刘赫傲然道:“我当然要去,什么同出则天下乱,在我眼里,就和当年张角说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一样,统统都是骗人的鬼话!” 黄月英脸色苍白,却是字字铿锵,“这是他的命数,先生可知,天命不可违?” “天命?”刘赫双目如炬,“来到世上,不能按自己的想法活着,还要因为一句谁也不知道真假的话就得去死,你告诉我,凭什么有这样的天命?” 刘赫抬头望向天空,厉声道:“如果这就是天命,那这样的天,不要也罢!” 黄月英走到刘赫身边,转身望向天机营众人,“先生执意如此,就不怕一旦天下大乱,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丧命吗?” 院中所有人始终一言不发,在黄月英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一个个转身而去,走出了小院,最后,只剩下黄月英和刘赫两人。 黄月英看了看这座空无一人的小院,轻声道:“先生的心情我多少能体会一些,只是先生若是一意孤行下去,最终只会像现在这样,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刘赫也不做声,自己回了房间。 黄月英在门外伫立许久,轻叹一声,刚要转身离去,却听门声响起,刘赫从房内走出。 看着一身戎装的刘赫,黄月英惊怒道:“事已至此,先生只剩独身一人,难道还要逆天而为么?” 刘赫坐到那把院中的椅子上,将手中的长枪在身旁一竖,仍是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看着黄月英。 黄月英刚要再次出言呵斥,却听院外一声马匹的嘶鸣声响起,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陈默再次出现在小院之中。 看着同是一身戎装的陈默,黄月英当场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最美丽的花朵 陈默一见披挂整齐的刘赫,却是眉头一皱,上前将其一把拉起,将那把椅子重新搬回屋中放好,口中还不断埋怨道:“头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摆架势,兄弟们都在门口等着你呢!” 黄月英闻听此言,更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她冲出小院,果然见到天机营其余的十人,全部身披战甲,手持兵器,坐于战马之上。 “疯了……疯了……这些人都疯了……”黄月英低着头,不住的喃喃自语。 “他们没疯,”已走出小院的刘赫,悄然出现在黄月英的身边,“对他们来说,如果不去救自己的兄弟,那才叫真的疯了。” 黄月英猛地抬头,望向刘赫,表情复杂。 刘赫对她淡淡一笑,接着翻身上马,高举手中的长枪,朗声道:“出发!” 益州境内,庞统骑着那匹桀骜难驯的的卢,缓缓而行,离那块写着落凤坡的石碑越来越近。 江夏城外,十二骑风驰电掣,日夜兼程。 所到关卡,所有认出这十二人身份的守将全都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上前拜见,便已被战马飞奔而过扬起的尘土淹没。 半日之后,益州各处便收到消息,刘赫的天机营全体出动,直奔益州而来。 一时间,已决心与身处益州腹地的刘备军开战的益州守军全都人人自危,纷纷猜测这支只有十二人,却又异常彪悍的骑军,到底是来攻袭哪一出关隘。 可他们万万想不到,天机营倾巢而出,十二骑飞奔入川,只为救一人! 雒城十里外,庞统独自一人背手而立,望着远处的那座城池。 一旁的的卢,安静的陪在他的身边,温顺的让他身后的士卒啧啧称奇。 也不知庞军师用了什么法子,竟让那匹除了主公刘备之外,谁都无法靠近的的卢马变得如此的服帖。 这其中的缘由,只有在马厩中呆了十几日的庞统最为清楚。 只要你诚心相待,即便是性子再烈的马,也终有被感化的那一天。 至于为什么要骑这匹的卢来攻打雒城,所有士卒只知道,这是庞军师在受命出征之时,主公特地赏赐给他的,这份殊荣,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到的。 听说当年这匹的卢马还救过主公刘备的命,曾飞身越过数丈宽的檀溪,驮着刘备躲过了一劫。 而今日主公却将这匹爱驹赠给了庞军师,可见庞军师在主公心目中那份举足轻重的地位。 不知为何,的卢马突然变得躁动不安,开始在原地打转,不断的发出一声声的嘶鸣。 庞统伸手在的卢的脖颈上抚了抚,的卢像通人性一般,顿时安静下来。 “虽然你我相处的时日不多,可也算得上是老朋友,对不住了,这一次,要留你一个陪我了。”庞统笑着说道。 的卢马打了一个响鼻之后,便再无动静,却把脸往庞统的身边靠了靠,像是在仔细聆听着庞统的话。 庞统轻轻拍了拍的卢的额头,又转头向那座雒城望去。 出征之前,庞统在众人面前,为刘备献上了上中下三条计策。 一条是挑选精兵,星夜偷袭成都,是为上策。 第二条是假意回兵荆州,引蜀中名将杨怀高沛来,趁机擒杀,从而拿下白水关,再取成都,此为中策。 第三条则是退回白帝城,以荆州为后援,再做打算,此为下策。 当着众人的面,那个假刘备选了中策。 当然,这一切都是庞统私下授意的结果,而庞统的心中,其实也只有这条中策。 拿下益州对他来说,实在是易如反掌,总要找个地方,轰轰烈烈的打上一仗吧。 否则,自己又怎么能名正言顺的死在这里呢? 然而他总有些不甘,不是不情不愿,只是不甘。 他不甘心,就这样平凡的死去。 所以落凤坡,便成了他为自己挑选的临终之地,也是他准备在人生的舞台上落下帷幕的地方。 他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大幕落下之前,一个漂亮的谢幕,才不负他那一生狂傲之名。 而且,他总想让那个家伙,能够记住这个地方,记住他。 “军师,何时开始攻城?”一个校尉走上前来问道。 他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天色,语调不急不缓,“正午时分,开始攻城。” 既是凤凰,就要在正午时分,烈日灼烧大地之时,浴火涅槃。 他并不想涅槃,更不想重生,可万箭穿心的那一刻,总要让世人记得,这世间,他曾经来过。 天命不可违。 这是祖训,也是师训,更是捆绑在这只凤凰雏鸟身上的一把枷锁。 既然注定无法展翅高飞,他已无意挣扎着去打破这把枷锁,可就算只有一刻,他也要燃尽身上的羽翼,化作一团炙炎,在这苍茫的天地之间,留下一丝痕迹,哪怕那痕迹只是被烈火灼烧之后留下的焦土! 他深信,总有一天,那条卧龙会翱翔于天际,洒下漫天的甘露,让这遍地焦土的人间,再次开出美丽的花朵。 他笑了,倚靠着那座落凤坡的界碑,他又莫名的想起了另外一个家伙。 有那个家伙在,也许看到那些美丽花朵的日子,会来的更早一些吧。 他突然有些舍不得,一个不畏惧死亡,自己选择了死亡,又坦然面对死亡的人,却突然有些舍不得。 那些美丽的花朵,好想能亲眼看上一眼。 所以,这就是命数么? 那一刻,他真正信服了所谓的天命,哪怕他以前再对其不屑一顾,可终究还是逃不过。 他回过头,望向江夏城的方向,轻声念着。 “小明!小鸡!你们两个给我记住,每年的忌日,别忘了给我带些花来,不用多,只要一朵就好,可这一朵,一定要是天下最美的那朵!” 的卢马安静的望着他,马儿一定不明白,眼前这人为什么明明流着泪,脸上却又带着笑。 白水关,陆路北通秦陇,南接葭萌。水路溯白龙江而上可得到甘南,下可达巴渝,乃至荆湘,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白水关前,十二骑站定。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三清剑阵 越过白水关,南下便可抵达葭萌关,也就是落凤坡的所在。 然而白水关下,五千益州守军已是列好阵势,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有一个,誓死不能让刘赫通过白水关。 五千守军,对于仅有十二人的天机营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但也不是一个无法逾越的关隘。 真正让刘赫驻足不前的,是五千益州守军阵前的三骑。 三人全是一身长衫,身后背着一把古剑,看样子像是师出同门。 为首一人拍马上前,对刘赫抱拳施了一礼,“先生来到蜀地,我们本应尽地主之谊才是,只是在此之前,我想问一句,先生此次来,究竟是以天机先生的身份,还是以新任武林盟主的身份呢?” 刘赫毫不迟疑的冷冷道:“天机先生又怎样?武林盟主又怎样?你拦得住我?” 来人淡淡一笑,仍是十分恭敬道:“也许拦不住,但我师兄弟三人,还是想要试上一试。” 刘赫瞥了一眼对方身后的另外两人,“就凭你们三个?” “正是,先生可一人前来,也可十二人一起前来,但不管先生派出几人前来挑战,我们师兄弟三人都会共同迎战。” 刘赫思量片刻,也不答话,拨马便回。 “你们谁认得这三人的身份?”一回到本方阵营,刘赫便第一时间问道。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钟离寻想了想,说道:“我听说蜀地有位西蜀剑仙,生平有两样东西出神入化,一是用剑,另外一个则是剑阵,剑阵之中,尤以三人的三清剑阵最为玄妙。莫非这三人与那位西蜀剑仙有关?” 一听到这话,陈默这才恍然大悟道:“武评榜上是有西蜀剑仙这么一号人物,此人叫做邓鼎,年岁已经不小了,眼前这三人年纪都不算大,应该是邓鼎的三个徒弟,听说这三人虽然剑法造诣远逊于他们的师父,可那三清剑阵却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若是百斩境的武人,三五十人都无法轻易近身,破阵就更别想了。” “那个西蜀剑仙邓鼎,在武评榜上排在第几?”刘赫问道。 陈默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排在第十四。” 听到这个排名,刘赫总算是松了口气,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若不论招式,只比较功力,武评榜上十名开外的高手应该都有一战之力。 既然这位西蜀剑仙邓鼎只排在第十四名,那他这三个徒儿也就不足为惧了。 更何况除了自己之外,身边还有韩义、秦霜、陈默和王铁这几位高手,破掉对方的三清剑阵应该不会太费周章。 然而陈默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刘赫大吃一惊。 “邓鼎虽然排在第十四名,可他那三个徒弟若是同时出手,使出三清剑阵,在武评榜上却能排在第九名。” 刘赫惊呼道:“此话当真?” 陈默肯定道:“这个三清剑阵,我记得十分清楚,因为这是武评榜上唯一一个三人共处于同一个位置的特例,而且还是排在他们的师父之上。” 听完这番话,刘赫不禁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这三清剑阵竟然如此了得,凭借此阵,三人不仅跻身武评榜,而且还排在那位西蜀剑仙之上。 第九这个排名,让刘赫有些为难。 他很清楚,自己虽然得了陈家老祖宗的功力,却在招式上远逊于武评榜上的那些高手。 而三清剑阵的精妙所在,正是三人联手后那套攻守兼备的招法。既然仅凭着这个剑阵便能排在武评榜的第九名,就说明这剑阵本身已经超越了功力的差距,如果没有绝对优势的碾压,是无法轻易破阵的。 眼下若是自己贸然上前挑战,无异于以己之短攻人之长。 “我去会会他们,你们找机会,突破他们身后的守军,先赶往雒城。”莫离说罢,便翻身下马,向那三人走去。 所有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陈默更是急忙从马背上跳下来,上前一把拉住莫离,“你疯了?不要命了?对方可是排在武评榜上第九的人物!” 莫离平静道:“对于他们的身份,我们刚刚只是猜测,他们到底是不是邓鼎的徒弟,谁也说不准。而且我家传的武功中,有一套保命的功夫,就算是打不过,我还可以全身而退,仅凭这一点,恐怕现在只有我,才是最合适的。” “你真能保证可以全身而退?”钟离寻上前问道。 莫离笑着点了点头,“你们放心,咱们此次来是为了救人,我不会轻易的死在这里的。” 钟离寻闻言迟疑片刻,转头对刘赫说道:“头儿,莫离说的没错,如果他有万全的把握,由他拖住那三人,我们前去突围,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时间紧迫,请早下决断!” 刘赫低头不语,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他释然一笑,走上前去,拍了拍莫离的肩膀,“莫大明白,可别死了,我们在雒城等你。” 莫离一抱拳,气定神闲道:“你们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刘赫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那座守卫森严的白水关。 虽说三清剑阵暂时有莫离前去解决,可那剩下的五千守军,也不是寻常的乌合之众。 白水关是重要的军事关隘,能驻守在此地的守军,必是身经百战的精兵,虽说心中很惦念莫离的安危,但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相信莫离,带着其他人冲破白水关。 刘赫翻身上马,紧握手中的长枪。 其他人一见,皆是跨上战马,勒紧了缰绳,只等刘赫一声令下,便会冲锋上前。 陈默拍马来到刘赫的身边,小声在刘赫耳边说了几句。 刘赫眼睛一亮,“你有几成把握?” 陈默得意道:“放心吧头儿,以前你没来军中的时候,这种事我干过好几回了,绝对不会失手。” 刘赫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长枪高高举起,待长枪落下之时,带头杀入了敌阵。 远处静候许久的三人见到这个阵势,不禁眉头一皱。 天机营众人虽说人数不多,但却是兵分两路,从两边冲了过去。 身处正中的三人显然无法左右兼顾,其中一人大声喊道:“师兄,我们三人先去刘赫那边,将其拦住,只要擒下了他,其他人便不敢轻举妄动。”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莫离的赌约 与高喊之人那急切的神色不同,为首那人却是一脸轻松,“二师弟,三师弟,看来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个对手要对付啊。” 其余两人闻听此言回头望去,却见一个白衣书生正牵着马,缓缓向他们三人走来。 刚刚高喊之人面露一丝凶色,“好,既然有来送死的,我们就先拿他开刀。” 为首那人一摆手,“不急,对方既然如此的气态自若,想必也有些手段,你们两个也要多加小心。” 待莫离走到近前,为首之人抱拳行礼道:“这位公子只身一人上前挑战,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想为其他人争取一点时间么?” 莫离没有理会对方这种看似客气,实则话中满是挑衅意味的言辞,却同样回了一礼,“既然三位有如此自信,我们不妨先别急着动手,先看看他们究竟能不能闯过此关,如何?” 为首那人先是一愣,接着放声大笑,“公子这种拖延时间的手段,是不是有些太过明目张胆了?不过我可以将话说在前头,即使没有我们兄弟三人,他们想过这白水关,也是痴心妄想。” 莫离想了想,认真的说道:“看来三位是不相信他们能闯过此关,这样吧,我与三位打个赌,如果他们没闯过此关,我便自断一臂,如何?” 为首那人笑意一敛,“如果他们闯过去了呢?” 莫离平静道:“如果他们闯过去,我自然要对三位没有出手阻拦有所回敬,接下来我闯阵的时候,会让你们先出三招。” 为首之人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白衣书生,这种无论结果如何都对对手大有好处的赌约,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听说。 他本以为这个白衣书生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可看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个奸诈之辈。 “此话当真?”思量许久之后,为首之人问道。 莫离又是一抱拳,“我莫离从不食言。” “好,我就信你一次。”为首之人说着,向身后的两人一摆手,接着长剑往身后一背,转头向已冲到白水关下的刘赫等人望去。 十一骑冲入敌阵,左突右冲,倒是一时间无人可上前阻拦,眼下白水关两员名将杨怀高沛都已被庞统用计骗往雒城,益州守军中只有指挥作战之人,却再无以一顶百的大将。 然而那座横跨在群山峻岭中的关隘,却成了刘赫等人无法冲破的一道屏障。 与一般的城池不同,作为关隘存在的白水关,防御敌人攻势的作用更加明显,那座巨大的关门也显得异常的坚实和厚重。 若是一般城池的大门,刘赫等人联手便可将其击碎,可这座白水关的大门,却只能让众人望而兴叹。 为首那人看了一眼身边仍是神态自若的莫离,笑道:“我见公子手中并无兵器,一会断臂时,我可以将我的长剑借给公子。” 莫离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仍是望着白水关下那场战斗。 对于那座白水关的大门,摆下剑阵的三人还是很有信心的。眼下的局面几乎已成定居,那十一个闯关之人如果将力气全都放在那座厚重的关门上,势必会气力耗尽,被身后的五千益州守军一个一个的绞杀殆尽。 如果他们放弃闯关,回过头来与那五千守军交战,虽说一时之间胜负难料,可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闯关已经失败,身边这位白衣书生,就要履行那自断一臂的承诺了。 到那时他们便可轻而易举的先将这名白衣书生解决,转过头再去逐一击杀其余的十一人,即使对方突围逃走,他们的守关使命也已经完成。 心中一阵盘算之后,为首那人不禁面露喜色,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关下的那十一人无功而返的一幕。 已经冲杀至白水关大门前的刘赫,在一枪扫飞出一名敌军之后,突然高喊一声,“陈默,看你的了!” 话音未落,刘赫将手中的长枪用力的一掷,长枪激射而出,转眼之后,便死死的钉在了白水关的大门上。 陈默见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下落后踩在一名守军的头顶上再次跃起,飞向那杆长枪。 看到这一幕,关下的守军一拥而上,无数根长矛也随之刺向了陈默。 陈默看着脚下的守军得意的一笑,接着高高跃起,在几个来回之后,借助长枪一下就跃上了高高的白水关城墙。 这一下,关下的守军顿时乱了方寸,他们几乎全部的兵力全都集中在白水关外,关内的大门处,只留了少量的守军把守,这时候如果有敌人闯入,便能从里面打开大门,白水关也会就此告破。 白水关守军阵脚大乱,天机营众人却是士气大振。 当初莫离提出让刘赫带人先行闯关之时,刘赫便苦于无法越过这扇厚重的大门,直到陈默在他耳边说出破关之法,才让他下定决心带人冲入敌阵。 眼见陈默已经得手,胜利在望的天机营众人又是一阵冲杀,击退了一波白水关守军的攻势。 在这次攻势之后,士气低落的白水关守军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攻势,接下来的零散的攻击,也不过是为天机营众人再添几笔战功而已。 远处观望的莫离面露喜色,身边的为首那人却是冷冷道:“先别急着高兴,这时候下定论,还有些为时尚早。” 莫离仍是没有出声,静待白水关大门开启的那一刻,可等了许久,那扇紧紧关闭的大门却仍是纹丝未动。 为首那人冷笑道:“白水关大门的机关,需要二十名精壮的士卒合力方可推动,那个小个子虽说跃上了城墙,以他一人之力,也绝对无法推动半分。” 他转过头,望向莫离,“看来这次打赌,是我们赢了。” “我看未必吧,”莫离终于开了口,却是一脸兴奋,“刚才你说的没错,这时候下定论,还为时尚早。” 为首那人一惊,猛地转头看去,却见有一人也踏在长枪之上,一跃上了城墙。 为首那人顿时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可片刻之后,却是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好,今天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关下苦战 跃上白水关城墙的不是别人,正是刘赫。 莫离坚信,有刘赫在,距离白水关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已经不会太远了。 为首那人看着莫离那满是期待的表情,不禁冷哼一声。 看着刘赫跳下城墙,进入白水关内,莫离这才转过头,看向一脸志在必得的为首那人,“看你的样子,似乎对关内的守军很有信心啊,不知关内的守军有多少人呢?” 为首那人冷笑道:“公子还真是风趣,竟然向对手打听起情报来了。” 莫离笑道:“你我既然还未动手,便还不算是对手。” 为首那人一愣,上下打量着莫离,这小子是装傻还是真傻,虽说双方确实并未交手,但不远处白水关下的那场厮杀,总不是假的吧? 莫离似乎看出了对方的心思,仍是笑着说道:“我们到益州来,并不想树敌,更不想杀人,眼前他们的争端,不过是有些事一时之间难以说清楚,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为首那人闻听此言更是惊诧,“你真是这么想的?” 莫离点了点头,指向白水关下的天机营众人,“不光我这么想,他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为首那人沉默片刻,随即释然一笑,“好,我也不怕告诉你,关内的守军并不多,只有三十人。” “只有三十人?”莫离闻言似乎很是诧异,“那为何你会如此的自信?” 为首那人看着莫离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哑然而笑,经过一番交谈,他竟然对这个傻乎乎的白衣书生有了几分莫名的好感。 “师兄,别跟这傻小子废话了,不如直接告诉他,省得他还觉得自己能赢这场赌局,”旁边一人恶狠狠的看向莫离,“小子,我告诉你,我师父他老人家,此时就在关内,刚刚进去的那两人,这会应该已经身首异处了。” “西蜀剑仙?”莫离脱口而出,却不去看那个说话之人,而是转头看向为首那人,似乎在向他求证此事。 为首那人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公子已经猜出了我们的身份,我们也不必再隐瞒。我们师兄弟三人,正是出自西蜀剑仙的门下,我叫清鸣,是他们的师兄,刚刚说话那位是我的二师弟,名叫清川,另外那个叫清凡,是我们的三师弟。” 听到清鸣的这番介绍,莫离有些意外。 以他们双方各自所处的立场来说,其实并不用如此客气的自报家门,而清鸣的这种举动,无疑是在向他传达一份善意。 “师兄,跟他说这么多干嘛,等一会师父他老人家提着那两颗人头登上白水关,这小子也得死在咱们兄弟三人的剑下。”排在师门老二的清川看来脾气要比他那位大师兄火爆的多,对莫离的态度从始至终就没有客气过。 而那位三师弟清凡,则从开始到现在始终一言不发,可一双眼睛一直都死死的盯着莫离,眼神之中还透着一丝阴森,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莫离扫视了三人一圈,笑了笑,没再多言,而是转头看向白水关。 一见莫离听到西蜀剑仙的名字仍是毫无惧色,清川顿时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道:“小子,一会不在你身上捅上几个血窟窿,老子的名字就倒着写!” 清鸣没有理会他那位脾气火爆的二师弟的挑衅言辞,而是一脸平静的问道:“我很好奇,听到我师父在关内,公子为何还能如此淡定呢?” 莫离想了想,说道:“我相信那两人,就和你们相信你们的师父一样。” 清鸣闻言放声大笑,也转头看向白水关,“好,咱们就看看,最后究竟鹿死谁手!” 莫离与西蜀剑仙邓鼎的三个徒弟在这里看似悠闲的观望,白水关下的天机营众人却是陷入了一番苦战。 见陈默和刘赫两人先后进入关内,可白水关的大门却仍是始终紧闭,白水关守军便多少能猜出里面的情况,恐怕这个时候,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已经被那位深藏不露的高手解决掉了。 一时间白水关守军士气高涨,马上集结队伍,重新发起了一轮轮猛烈的攻势。 虽说陈默和刘赫两人不在,但好在还有韩义、王铁,秦霜和肖玉儿奋力抵抗,才总算是勉强扛过了这一波敌军的进攻。 可关下的这九个人都心知肚明,再这样下去,迟早会体力耗尽,被对方用人海战术活活的拖死。 “韩义,秦霜,肖玉儿,你们三个也上去,我们在这顶着!”王铁大吼一声,同时一拳又将一名白水关守军击飞了出去。 韩义,秦霜和肖玉儿都没有做声,他们知道,只要自己一走,关下就只剩王铁一人苦苦支撑了。 其他人虽然武功也不弱,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勉强做到自保而已,如果敌军的攻势再加强一些,恐怕就再难以抵抗了。 钟离寻一个闪身,来到韩义、秦霜和肖玉儿三人的身边,低声道:“你们去,尚有一线生机,你们不去,咱们都得死在这,别犹豫了!” 三人对视一眼,刚要下定决心,却见敌军再一次冲了上来。 “先守住这波!”三人异口同声,又杀入了敌阵。 然而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白水关守军这一轮的进攻却是异常的凶猛。 “都给我听好了,若是放他们过去,不仅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家中的妻儿也要发配徭役!”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高声喊着,指挥士卒又向天机营众人围拢了过来。 几人听到这番话,皆是怒火中烧。 这些士卒不仅自己要战死沙场,家人还要被拿来用作要挟,韩义二话不说,从地上捡起一支敌军丢弃的长矛,向那军官掷去。 长矛贯穿前胸,那名军官口吐鲜血,一声不吭的就倒了下去。 长官已死,可这些士卒却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此时的他们,早已将生死抛在了脑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人而战。 刚刚的那番变故,让天机营众人的心中萌发了一丝怜悯之心,可这种想法一旦出现,便马上让他们失去了立场,顿时开始呈现出一种颓势。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怪异的剑阵 “兄弟们撑住了!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我们和他们只是立场不同,身不由己而已,千万不可乱了方寸!”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李勤,这一声高喊,却让已有些束手束脚的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魏孝瞅准时机,继续鼓舞士气道:“对,只要咱们冲破这白水关,拿下益州,这些士卒,还有他们的家人,都会安然无恙的!” 众人闻听此话,皆是奋勇厮杀,只是下手时,已不像开始时那般一定要致对方于死地。 也许是刚刚魏孝的话让白水关守军也有所触动,在这轮进攻之后,他们的攻势也明显有所减弱。 钟离寻见时机一到,当机立断道:“这里有我们顶着,你们快去协助头儿和陈默!” 韩义、秦霜和肖玉儿三人顿时退到众人的身后,转身跑向大门。 韩义在前,他不由分说的奋力一跃,想要跃上长枪,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一跃,竟然扑了个空。 片刻之后,他才兴奋的发觉,原来并不是他估计错了距离,而是白水关的大门,正缓缓的向内打开,那杆长枪才会离他越来越远。 “兄弟们,走啦!” 白水关大门渐渐打开,陈默从门缝中闪了出来,正朝他们挥手。 关外的九人击退了身前的敌军,纷纷翻身上马,冲向关内。 “别忘了我的马!”陈默似乎对他那匹精心挑选的高头大马很是爱惜,一脸急切的大声提醒着。 “放心吧,忘不了。”满脸是血的大猛子姐姐仍是一脸的妩媚,“还有头儿的马……哎,头儿呢?” 陈默一脸得意的指了指头顶,其他人顿时心里神会。 一行人纵马穿过白水关之时,刘赫从城墙上飘然而下,落在马背上,用的正是当初和陈家老祖宗一起飞越山涧的那手功夫。 十一骑头也不回的飞奔向前,直奔落凤坡。 白水关外,莫离遥望十一骑远去的背影,笑容欣慰。 看到刘赫等人打开了大门,破关而入,西蜀剑仙的三个徒弟皆是大惊失色。 “师兄,师父他……难道……”清川上前一把拉住大师兄清鸣,脸色苍白。 清鸣表情复杂,却是默不作声。 “师父!”见到师兄这种反应,清川一声嘶吼,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眼下白水关已破,那十一人已经冲了过去,如果今天不拿下一颗人头,我们师兄弟三人,都得死。”年纪最轻的三师弟清凡反倒是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一语指明利害。 清川闻言猛地站起身,怒视着莫离,似乎在他眼里,为师父报仇远比自己活命要重要的多。 清鸣思量片刻,沉声道:“以师父的身手,应该不会有事,这种时候,千万不要乱了心境。” “列阵吧,师兄,”清川已是拔出背后长剑,握在手中吱吱作响,“我现在的心境,比什么时候都要好。” 莫离抱拳道:“刚刚咱们有言在先,如果他们闯过关去,我便让你们三招,请三位放心,我决不食言。” 清川一双眼睛已是要喷出火来,“用不了三招,一招就要你死!” 清鸣同样抱拳对莫离回敬了一礼,接着拔出长剑,高喝一声,“列阵!” 转眼工夫,那个排名在武评榜第九名的三清剑阵便已布下。 莫离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三人之中,清鸣和清川在前,清凡独自在后。 这种怪异的剑阵,实在是有些罕见。 一般来说,三人剑阵都是三人互成犄角之势,将对手围在中间,而这个三清剑阵,却是三人都在莫离的正前方。 这种布阵方法,莫离只需面对眼前的三人即可,反倒少了后顾之忧。 可越是这种看似有悖于一般武学常识的剑阵,越是可能藏有什么精妙的玄机,最是不能掉以轻心。 莫离等三人站定,这才伸出一手,说了一个“请”字。 清川二话不说,一剑就向莫离的面门刺来。 莫离侧身闪过清川的这一剑,却没有出手还击,履行了那先让三招的承诺。 所谓的一招,是以出招为始,以收招为界。 清川的这一剑刺出虽然落空,却没有收回,而是手腕一翻,又向莫离横砍过来。 这一次莫离再无法侧身闪过,只得向后跃去,可他刚刚落地,清川的第三剑便已杀到面前。 虽说清川这一剑并没有给莫离造成太大的麻烦,可莫离却突然发现,自始至终,他们师兄弟三人中都只有清川一人在出剑,而其他两人却始终没有出手。 最让莫离感到惊奇的是,他刚刚向后的那一跃,清川的反应能够跟上已是十分难得,而清鸣和清凡两人竟然像黏在了清川身上一样,始终和清川保持着一开始的那一小段距离,没有丝毫的偏差。 从三清剑阵怪异的布阵方法开始,就让莫离一直有些猜不透,再加上明明有以多敌少的优势,却始终只由一人出手,这更让莫离隐隐觉得这三清剑阵之中一定藏着某种诡异。 然而这些都只是猜测,眼下最关键的是先要撑过对方的三招,确切的说,是清川一人的三招。 清川的第三剑落空之后,终于有了一个收手式的动作,也就是说,莫离也总算是撑过了一招。 在接下来的两招之中,清鸣和清凡始终没有出手,而莫离的注意力,却莫名的被那两人吸引了过去,以至于险些被清川第三招的最后一击击中。 看着莫离长衫胸前那条并未伤及肌肤的划痕,清川似乎有些不甘,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双方都已知晓。 三招已过,莫离已经可以还击了。 这对莫离来说,肯定是件好事,可是他心里也很清楚,另外两人究竟藏有怎样的后手,还尚未可知,自己的还击,也许还会引来其他两人对自己的夹攻。 “三招已到,公子可以出手了。”清鸣一抱拳,恭敬的说道。 莫离刚想抱拳回礼,清川却又是不由分说的一剑刺了过来。 这一次,莫离不再一味的闪躲,而是伸出一指,在清川的剑身上弹了一下。 三人都是用的古剑,剑身极重,可在莫离的一弹之下,清川手中的剑却像毫无分量一般被弹了出去。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三清剑阵的秘密 不等清川将古剑重新拿稳,莫离一腿就向清川的下盘扫去,动作之快,大大出乎了清川的意料。 然而就在莫离以为自己将要得手的时候,清川身边的清鸣手中寒光一闪,一剑便向莫离的小腿劈去。 莫离这一脚虽然能够踢中清川,可付出的代价却是膝盖以下都会被斩为两段,这种亏本的买卖自然不能做。 莫离在收腿的同时,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清鸣和清川两人,清鸣的双眼始终集中在自己的腿上,而险些被自己踢中的清川则不同,已经重新摆好架势,准备再次发动进攻了。 这一下莫离总算是看出了一丝端倪,清川负责进攻,而清鸣则负责防守,有清鸣在,清川就可以放开手脚,毫无后顾之忧的挥剑,他脑中只需要思考如何置对手于死地,而其他的事情,则完全不用担心。 一人只负责攻击,而另外一人只负责防御,所以才能将攻击和防御都做到极致,看来这也就是三清剑阵能够立足江湖的关键所在。 可他们身后的清凡在这三清剑阵当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既然是三人剑阵,那三人必定都有各自的职责,从现在的局面来看,清川和清鸣的一攻一守已是很难对付,再加上一个始终没有出手的清凡,看来这三清剑阵,确实有些棘手。 清凡那种始终按兵不动的态势,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而正是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又再次将莫离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清川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机会,当莫离躲过他一招之后,再次不经意的瞄向他背后的清凡时,清川突然剑招一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莫离的小腹。 习武之人都有一个常识,瞄向中路尤其是小腹这一带的攻势,是最难闪避的。 想要上下躲闪根本不用想,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应对方法只能是向两侧躲闪。 可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想要躲过这凌厉的一击都需要很大幅度的动作,一旦躲闪不及,就会伤及两侧的腰腹。 而腰腹到肋下的这个地方,之所以被习武之人称之为软肋,除了这里很难锻炼到以外,闪避不及容易受伤,也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清川这一剑,让莫离顿时就清醒过来,如果自己再一味纠结于清凡,那么在清凡出手之前,自己就会被眼前的这两人给干掉。 莫离提起精神,全身关注的盯着清川手中的那把古剑,待古剑抵达自己小腹前三寸的地方,莫离右手猛地向古剑伸去,想要再次将其弹开。 然而莫离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招明明是出于自卫的防御招式,却引来了清鸣极为狠辣的一剑,直直的向他右手的小臂削去。 在此之前,莫离曾经无数次的试探过,只有在自己即将击中清川之时,清鸣才会出手。 可这一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清鸣却在自己几乎快难以招架的时候突然发难。 清川的那一剑已是让莫离应对的十分吃力,而清鸣的这一剑则更是犹如雪上加霜一般。 千钧一发之际,莫离右手手腕一翻,同时伸出左手,右手将清鸣的那一剑弹开,左手将清川那几乎就要刺到他小腹的那一剑弹开,才总算是勉强躲过了一劫。 就在莫离暗自长出一口气的时候,一直躲在清鸣和清川背后的清凡突然出剑,直奔莫离的前胸而来。 莫离终于明白清鸣为何要藏在两位师兄的身后,而且一直按兵不动。 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自己再无力抵抗,同时也是完全忽略掉他的机会,从而递出这势在必得的一剑。 眼见清凡这一剑就要贯穿自己的胸口,莫离整个人突然向后跃去,试图与清凡拉开距离。 然而清凡这一剑刺出,似乎就没有再收回去的打算,他双肩一沉,竟将他身前的两位师兄给硬生生的撞飞了出去。 清鸣和清川口吐鲜血,再也无法起身。 清凡却是面无表情,眼神冰冷,显然是对被自己撞成重伤的两位师兄没有任何的愧疚。 清鸣和清川对视一眼,却是一脸的欣慰,看来对清凡的这一剑很有信心,而他们现在的境遇,似乎也早就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莫离虽是奋力的向后一跃,可终究不如清凡前冲来的猛烈和迅速,就在他双脚落地之时,清凡的这一剑便已随后而至。 莫离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用试图用手指弹开清凡这势大力沉的一剑,而是谨慎的双手合十,以空手夺白刃的招式夹住了清凡手中的古剑。 然而清凡的前冲之势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一股强大的冲力让莫离整个人后退而去,同时双脚在地面上划出两条明显的沟痕。 清凡势头强劲,莫离也在手中加重了几分力道,一时间古剑的剑身开始发出嗡鸣之声,随后便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对于这种颤抖,莫离有些惊讶,明明清凡看上去并没有显现出力竭的态势,这种颤抖未免显得有些诡异。 然而就在下一刻,莫离终于知道了古剑颤抖的原因。 清凡的小臂猛地向后一收,莫离手中的剑身却是纹丝未动,只是不再像刚才那般颤抖。 莫离的视线从古剑的剑身上转向清凡,却意外的发现,那柄古剑的剑柄仍紧紧握在清凡的手中。 子母剑! 等到莫离意识到清凡的古剑是一把子母剑的时候,清凡已经再次出手,手中的那把短剑也已经距莫离的胸前不足半寸!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清鸣,转过头去,悄悄的合上了双眼。 若不是双方的立场不同,自己和那个叫做莫离的白衣书生,也许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尸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清鸣轻叹一声,睁开了眼,却看到眼前的二师弟清川,正一脸惊愕的指着莫离和清凡的方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清鸣猛地转头望去,同样目瞪口呆。 那个白衣书生,正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而刚刚听到的那声尸体倒地的声音,却是清凡。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真气化银针 莫离看了看地上的清凡,抬起头又看了看同是惊愕表情的清鸣和清川,面带愧疚的挠了挠头,“抱歉,看来出手有些重了。” 清鸣上前一把抓住清川的衣领,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川缓缓的转过头,平复了许久,最终仍是摇了摇头。 “你没看清?”清鸣难以置信道。 “不是没看清,是根本没看见。”清川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已是有些颤抖,与刚刚那性烈如火的性子完全判若两人。 清鸣闻言如遭雷击,转头看向那个仍是一脸尴尬的白衣书生,想要怒斥几句,却始终没能张口。 自己有什么资格责怪那个白衣书生呢,就在片刻之前,自己的师弟不是也要置他于死地么? 清鸣挣扎着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古剑,对一旁的清川说道:“剑阵在则人在,三师弟已经身死,剑阵已不复存在,你我二人也该去了。” 清川轻轻的点了点头,拿起身旁的古剑,毫不犹豫的向脖颈处抹去。 “且慢!”莫离大喝一声,一抬手,从手中飞出一物,将清川手中的古剑击落。 “真气化银针!”清鸣惊呼道,“你是莫家的人!” 莫离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叫莫离了么?” 清川闻言,不顾脖颈处流下的鲜血,急忙从地上拿起那把古剑,仔细的端详起来。 果然,剑柄处有一根银白色的小针,正在慢慢消散。 等小针完全消失,清川这才抬起头,已是有些恍惚的对清鸣说道:“师兄,真的是真气化银针……” 说完这番话,师兄弟二人同时转过头,用一种看妖怪一般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个白衣书生。 莫离无奈的叹了口气,蹲在地上,将清凡的身体翻了过来,用手掌抵住清凡的胸口。 片刻之后,莫离头顶开始冒出阵阵的白烟,他的手也从清凡的胸口慢慢的移到了清凡的手腕处。 最终,一枚极为细小的银针从清凡的手腕处冒了出来,转瞬间便消散不见了。 “好了,他体内的银针我已经取出来了,回去修养个三五天,就没事了。”莫离站起身,笑着说道。 得知师弟并没有死,清鸣和清川对视一眼,全都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 眼下虽然白水关的大门已经打开,可关下的那些守军还在那里,莫离有些为难的自言自语道:“哎,看来马是骑不了了,只能跑着去雒城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们?”清鸣突然问道。 莫离转过头,似乎对清鸣的这个问题很是费解。 “我们明明要杀你,你却为何不杀我们?”清鸣再次问道。 莫离灿烂一笑,“我们到益州来,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 “你们三个龟儿子,三清剑阵都让人给破了,当真是丢老子的脸!” 一个操着一口标准川普的小老头大步流星的从白水关内冲了出来,一直冲到清凡的身边,这才蹲了下来。 “哎呦呦,什么天气呦,就给老子在这里睡大觉,龟儿子还真的安逸。”小老头不知从什么地方捡来了一根小树枝,一边杵着地上人事不省的清凡一边说道。 小老头似乎对莫离视而不见一般,在摆弄完地上的清凡之后,又走到清鸣和清川的身边蹲了下来,“你们两个龟儿子哪一个跟老子说说,到底是咋个败的吗。” 不等清鸣开口,清川便一指莫离,“师父,他会真气化银针。” 小老头顿时跳了起来,“你个龟儿子还学会跟老子涮坛子喽,莫家的真气化银针,那是排在天下第六的,要是真让你们遇见,还不打死你们两个哈儿。” “师父,他真的会真气化银针。”清鸣再次提醒道。 小老头眨巴眨巴眼睛,上下打量了莫离一番,却突然又开始说起了标准的普通话,“这位公子,你是莫家的人?” 莫离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小老头又眨巴眨巴眼睛,“你会真气化银针?” 莫离仍是点了点头。 小老头想了想,突然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大大咧咧的说道:“既然是败在莫家人的手里,也不算太丢人,不过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将银针打进我那三徒弟的体内的。” “从他们三个布下三清剑阵的时候。”莫离直言不讳道。 “不可能!”清川顿时情绪激动,“交手的时候,你始终都在注意着清凡的一举一动,如果你一开始就将银针打入他的体内,你又何必对他如此的在意?” “这个么……”提及此事,莫离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说来惭愧,我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心里搁不住事,脸上也藏不住事,虽说我早已将银针打入他的体内,他只要一运功就会昏阙,可我一直都猜不透他何时要出手,越是猜不出心里就越惦记着,所以才不自主的偷眼观察他的。” “就这么简单?”清川似乎仍是对这个解释有些不敢相信。 小老头回头白了晴川一眼,“人家莫公子对你们三个已是手下留情,你还在这唧唧歪歪的,还要点脸不要了?” 清川一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低着头后退了几步。 小老头转头对清鸣说道:“你去跟那些守军说,让这位莫公子过去,就说是我说的,有什么事,让他们来找我。” 清鸣领命而去,小老头又看了看垂头丧气的清川,没好气道:“你还在这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你师弟给扶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躺在地上,好看是怎么着?” 莫离闻言一笑,清凡躺在地上是有些不好看,可这位西蜀剑仙盘腿坐在地上的模样,却是更让人觉得滑稽。 小老头看着莫离,眨巴眨巴眼睛,嘻嘻一笑,“莫公子,你先别笑,老夫我问你个事,刚刚那个叫刘赫的家伙,说话靠不靠谱?” 莫离想了想,一本正经道:“那看是大事还是小事了。” 小老头皱着眉头,仔细的想了半天,还有有些拿不准的问道:“他说会给蜀地带来许多好吃的东西,这算大事算小事?”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民以食为天 莫离笑道:“民以食为天,当然算大事。” 小老头顿时一脸沮丧,捶胸顿足道:“完喽,完喽,听你刚才的意思,那家伙肯定是小事还算说得过去,一遇到大事就翻脸不认人啊。” 一看小老头的样子,莫离就知道,这肯定是又被那位天机先生给忽悠了。 “前辈,他到底对您说了些什么?”莫离态度恭敬,可语气中却流露出一股强烈的好奇。 这也难怪,能把武评榜上排得上名次的老江湖给忽悠成这个样子,换做是谁都会想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老头说话已是带着哭腔,委屈的说道:“那家伙对我说,他来益州,不是来打仗的,不仅不会死人,还会给益州的百姓带来许多好吃的食物,都是以前蜀地从来没有过的好东西。我一开始还不信,没想到他一连就说了好几样,什么香肠呀,腊肉呀,还有个什么锅来着……对了,火锅,我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的,不像是在骗人,所以才放他过关去的,没想到这小子真是在骗我啊!” “前辈,他为何会对您说这些?”莫离听得云里雾里,实在想不出刘赫为何要跟这位西蜀剑仙聊起这些吃的东西。 小老头止住了哭腔,眨巴眨巴眼睛,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看着小老头胸口明显鼓起,莫离就知道他怀中一定藏着什么东西,再看到他那油光锃亮的双手,不用说了,看来这位西蜀剑仙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吃货。 见莫离一直笑着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小老头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叶包裹的物件,将外面的荷叶一层一层小心的打开,小声嘀咕道:“我一个人在关内吃的正开心呢,突然一个小个子就从上面跳了下来,吓得我一下就把这块牛肉给掉地上了。我让那个小个子赔我的牛肉,他不仅不赔,而且还挺横。我刚要揍他,那个叫刘赫的就跟着跳了下来。我一看带头的来了,我就让他赔我的牛肉,结果他就跟我说了后面的那番话。” 莫离看着小老头手中捧着的那块牛肉,实在是哭笑不得。 那块已经掉在地上的牛肉上面,已有大半沾上了尘土,可看来这位西蜀剑仙还是不舍得将其扔掉,而且还当个宝贝似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的严严实实,藏在怀里,看来他对美食还真是有远超常人的偏爱。 既然知道了小老头贪吃的这个毛病,那么他和刘赫之间的那番关于美食的对话,也就顺理成章了。 显然小老头刚刚失去了一块心爱的牛肉,自己那个能吃到许多美食的梦想又转眼破灭,所以眼下才会如此的沮丧。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垂头丧气的盘坐在地上,捧着一块牛肉,就差掉上几滴眼泪了,这副情景可想而知有多么滑稽。 莫离强忍住笑意,轻声道:“前辈不要多心,他那个人,小事可能没什么实话,可在大事上,却从未食言过。” 小老头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直放光,“当真?” 莫离笑道:“前辈如果不信,我可以用我莫家的真气化银针作担保。” 小老头一下将手中的牛肉扔出好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阴阳怪气道:“是是是,你们莫家厉害,你们莫家的真气化银针天下第六,我这个天下第十四哪敢不信啊。” 没想到这位西蜀剑仙还真是个孩子心性,脸色犹如六月雨季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对自己恭敬有加的,自己一句话没对他的脾气,转脸就开始给自己脸色看。 不过这种小事,莫离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恭敬的对西蜀剑仙施了一礼,“多谢前辈放行,晚辈告辞了。” “慢着!”莫离牵起马刚要走,小老头就叫住了他,“我再问你件事,你的身份为何要对那个叫刘赫的隐瞒啊?” 莫离想了想,平静道:“相比那天下第六的真气化银针,晚辈更喜欢钻研同为祖上传下来的医术。” “你想治病救人?”小老头皱了皱眉头,“那你为何还要投身军伍?” 这一次,莫离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以前我只想悬壶济世,直到遇见了一个人之后,我才知道,真正的济世,是医天下。” 小老头捻着胡子琢磨了半天,最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听不懂。你还是赶紧入关去吧。” 莫离没有急着走,而是再次躬身施礼道:“晚辈斗胆问一句,前辈为何前来守关?” 小老头十分嫌弃的撇了撇嘴,“看你长得挺机灵的,怎么脑子这么笨?这点道理你都想不明白?我们在蜀地有吃有喝,你们来了,打起仗来,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我告诉你,饿肚子的滋味,那比死还难受,我宁可死在白水关,也不想饿肚子!” 听到小老头这个理由,莫离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小老头一见莫离这种反应,皱着眉头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为了吃来送死,有点不值啊?” 莫离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小老头忽然大袖一挥,抬头四十五度角斜视天空,故作远眺状,“你自己刚刚也说了,民以食为天,所以这吃,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 狂风突起,卷起白水关外一阵黄沙,须发皆白的西蜀剑仙昂首屹立于风中,任风吹乱他满头的银发,却是纹丝未动,尽显高人风范! “师父,别在这站着了,莫公子他走了。”刚从关下返回的清鸣在一旁提醒道。 小老头眨巴眨巴眼睛,回头一看,果然莫离已经一人一骑飞奔至白水关下,转眼就已不见了踪影。 “这个方脑壳,咋子说走就走嘛,害老子在这里吃沙子!”小老头一边不住的呸着嘴里的黄沙,一边又恢复了他那一口标准的川普。 “师父,你为何要放他们过关?”清鸣思量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老头得意的一笑,“老子美丽的直觉告诉老子,这场架,不能打。”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黑袍人 清鸣诧异道:“为什么不能打?” 小老头脸色一沉,回身跳起来就给了那个比他要高出一头的大徒弟一巴掌,“说了是老子美丽的直觉,你个哈儿还要问,非要逼老子承认打不过噻?” 清鸣急忙捂着脑袋求饶,“师父,我错了,我们师兄弟三人早就知道您老人家是隐藏了功力,所以才排在第十四的,我真没有那个意思啊。” 小老头闻言突然停了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在想着什么。 许久之后,他一声长叹,接着释然一笑,却又说起了标准的普通话。 “说起隐藏功力,我不如那个姓莫的年轻人,说起打架,我又打不过那个姓刘的小子,我这个什么狗屁的西蜀剑仙,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今天才算是长了见识啊。” 邓鼎回过头,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调轻声道:“徒儿啊,今后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喽。” 清鸣神色一正,躬身施礼道:“师父,莫公子走时有句话让我转告您老人家。” “哦?”邓鼎手捻长须,“说来听听。” 清鸣朗声道:“莫公子说,西蜀剑仙,为蜀地百姓独守关门,今日剑虽未出鞘,剑意已达天门,有此忠烈剑意庇佑,蜀地可保百年太平!” 邓鼎听完,默默的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走出老远,他又折返而回,从地上捡起那块满是泥土的牛肉,向天上一抛,伸出一指,以指作剑,将外面沾上泥土的那层牛肉削去,露出了中间肥美的鲜肉。 他伸出手接住已经完全处理干净的牛肉,不由分说的就咬了一大口,顿时露出享受的神情。 将牛肉吃完,这位西蜀剑仙一边吸允着手指,一边笑着自言自语道:“这傻小子,连夸人都不会,老夫的剑,何时出过鞘?又何须出鞘?” 说罢,邓鼎放声大笑,大步而去。 他那三位排在天下第九的徒弟,身背古剑,默默的紧随其后。 那位仅仅排在天下第十四的西蜀剑仙,身上却无剑。 “头儿,你说莫离能不能平安脱险?”陈默骑在马上,心事重重的问道。 “他说能,就一定能。”刘赫催动着战马,不断向前,却没有转头去看陈默。 “先不要管莫离了,还是先关心一下眼前吧。”韩义面色凝重,沉声说道。 大道之上,独自站着一人,一身黑袍,用斗篷遮住了脸,看不清容貌,看那已有些佝偻的身形,应该是位老者。 “你来了?”黑袍人的声音沙哑的让人不寒而栗。 而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一行人与黑袍人仍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而且黑袍人的声音并不大,却让在嘈杂的马背上行进的所有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众人收紧缰绳,勒马而立,紧紧的盯着那个明显来者不善的黑袍人。 刘赫刚要答话,却听一旁的肖玉儿低声道:“他是来找我的,你们先走。” “玉儿姐姐,原来你们认识啊。”毫无心机的陈默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说道。 其他人远没有像陈默那般轻松,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在告诉他们,眼前这个黑袍人,并不只是一个相识之人那么简单。 刘赫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眼前的这个黑袍人,应该和肖玉儿以前的杀手身份有关。 除了秦霜,天机营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肖玉儿以前的身世,更不知道那晚肖玉儿曾经提到的那些不会放过她的人。 刘赫和秦霜对视了一眼,从秦霜的反应看来,她也和自己是同样的想法。 既然如此,刘赫更不能轻易的弃肖玉儿而去了。 “为留下一个活人,却要搭上一条命,天机先生是个聪明人,这笔买卖可有些亏啊。”黑袍人阴森的嗓音再次响起。 刘赫心中一惊,显然黑袍人话中的意思是,如果自己再在这里耽误片刻,那庞统恐怕就要殒命落凤坡了。 能够知晓这其中的一切,而且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看来这个黑袍人是有备而来,算准了对他最有利的时间。 “我一时半刻没有性命之忧,你们先走,救人要紧。”肖玉儿再次出言催促着,眼睛却仍是死死的盯着大道上的黑袍人。 就在刘赫踌躇之际,黑袍人却向道旁一闪身,让出了一条路。 “放心吧,我不会杀她,你们再不走,可就真的来不及了。”黑袍人的话,对于刘赫来说,却像是最后通牒一样刺耳。 钟离寻拍马来到刘赫近前,“头儿,不能在犹豫了。” 肖玉儿缓缓的策马来到秦霜的身边,低声道:“以后,他就交给你照顾了。” 秦霜闻言大惊,猛地转头看向肖玉儿,却见肖玉儿高举手中的马鞭,一鞭子就抽在了秦霜的战马上。 这一鞭子力道极重,秦霜的战马吃痛,一声嘶鸣之后,甩开四蹄向前狂奔而去。 紧接着,肖玉儿又是一鞭子抽在了刘赫的战马上,其他人一见,虽然有些于心不忍,可还是催动着战马紧随其后的追了上去。 刘赫刚要再次勒紧缰绳,手却被魏孝一把抓住,“头儿,再不走可就真来不及了。” 眼见魏孝虽是急切,却也是面带愧色,刘赫明白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在惦记着庞统安危的同时,也同样对肖玉儿有所愧疚。 但眼下肖玉儿似乎并没有性命之忧,而前方的庞统却是危在旦夕,两害相权取其轻,刘赫只得一咬牙,策马而去。 肖玉儿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眼神中却又带着一丝不舍。 黑袍人走到近前,回过头和肖玉儿一起望着刘赫一行人,“你说那小子会不会回头,你要是猜对了,我今天就不杀你。” “他一定会回头的。”肖玉儿毫不犹豫的说道,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黑袍人没有做声,直到他看到刘赫回过头张望了一眼,接着消失在拐角处之后,这才缓缓说道:“看来那小子对你还真是有情有义啊,既然你猜对了,我也就不杀你了,不过那小子的人头,我迟早要把他割下来。” “你敢!”肖玉儿怒道。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三色面具 黑袍人看着马背上的肖玉儿,频频摇头,“我可真是管教无方啊,教出来的徒弟,一个比一个不听话,先是你这个叛逃师门的师妹,再是你那个没用的师兄,我派他去找你,结果人没找回来,还丢了一条胳臂。” 肖玉儿的神色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急忙下马,低声喊了句师父。 “你先别急着叫我师父,你先告诉我,你师兄的那条胳臂到底是怎么断的。”黑袍人摘下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面目狰狞的脸。 那是一张面具,一张火红色的面具,一张让肖玉儿胆寒的面具。 从小到大,她与师兄丁展从未见过师父的本来面目,从他们两个懂事开始,记忆中师父都是戴着面具。 面具分为三种,黑、白、红。 这三种面具分别代表了师父不同的情绪,他们没见过师父的脸,师父说话也从来是低沉沙哑,只有从面具的不同,来分辨师父当时是高兴还是生气。 黑色代表一切相安无事,只要看到师父带着黑色的面具,他们两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都不会受到太严厉的惩罚。 如果师父戴的是白色的面具,那他们就要老实一点了,因为一旦触怒了师父,最少也是十天的面壁思过。 而那张红色的面具,一直是肖玉儿从小到大最恐怖的记忆,因为一旦戴上那张红色的面具,就意味着师父不仅会变得喜怒无常,而且还会肆无忌惮的杀人。 肖玉儿第一次见到死人,也是她第一次看见那张红色的面具,是在她四岁那年。 那天她和师父一前一后的在路上走着,一个上山砍柴回来的樵夫,没有对他们任何的冒犯,甚至没说一句话,也没看他们一眼,就那么一声不吭的倒在了路边。 四岁的肖玉儿看傻了眼,地上全是血,师父的手上也全是血。 回想起那天,肖玉儿只记得那个樵夫的血,和师父的面具一样,都是那让人窒息的红色。 后来肖玉儿长大了才知道,那张红色面具,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师父有个习惯,只要戴上那张红色的面具,在摘下之前,就必定至少要杀一人。 不管那人是谁,哪怕是无辜的妇孺老幼,只要师父杀心一起,当即就会身首异处。 这张红色的面具,与肖玉儿童年时的恐怖回忆交织在一起,便铸成了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 然而就在今天,就在眼前,就在这决定着天机营是否能救下庞统的时刻,再次见到这张红色面具,怎能不让肖玉儿胆寒? 看着瑟瑟发抖的肖玉儿,黑袍人仍是用那平静的语调说道:“我今天,还一个人也没有杀呢,刚刚看到那小子,突然有些手痒了。” 雒城之上,站着一人,一身青衫,手持一把白色折扇,正在遥望远处的刘备军营。 蜀地的百姓都知道,刘璋帐下有两个聪明过人的谋士,一个是时任益州别驾张松,另外一个就是这位法正法孝直了。 论名气,法正并不如那位张扬的益州别驾,可若说他们两人是旗鼓相当,那似乎又小瞧了这位法孝直了。 说起法正的能耐,益州的军中,无论是寻常士卒还是领兵的校尉,个个都是心服口服。 法正排兵布阵的本事,那可是要比张松高明的多,可他做起事来,却总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眼下雒城的这些守军就很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极力建议迎刘备入川的是他,现在下令死守雒城的还是他。 这前后矛盾的举动,让这些雒城的守军可是好几天没睡着觉,听说刘备手下的将领个个能征善战,所以这场仗,如果能不打,最好还是不要打。 可是提及此事,法正只留下一句话,这场仗,必须得打。 作为雒城守军中军职最高的益州从事张任,站在法正的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何时开始进攻?” 法正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阴柔的笑意,“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谋士,将军何必如此客气?” 张任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却没敢答话。 法正摇动着手中的折扇,柔声道:“将军是否还在为要不要打这场仗而纠结?” 张任犹豫片刻,沉声道:“士卒们最近都在议论此事,只怕……” “只怕什么?”法正用手捋了捋鬓角的头发,“只怕是将军心里,才最不想打这场仗吧?” 见张任没有做声,法正走上前去,慢条斯理道:“刘备入川,已成定局,请进来容易,想要送走,可就难了。我和将军一样,迟早要在刘备的帐下谋个一官半职。所以这场仗才必须要打,而且打的越狠越好。” “既然你我迟早要归顺刘备,此时为何还要与其兵戎相见?”张任终于忍不住问道。 法正轻挑着眉毛,用折扇掩面一笑,“将军是个聪明人,怎么在这个时候犯起了糊涂?刘备手下,人才济济,文有卧龙凤雏,武有关羽张飞,我们若是不抓住这个时机展示一下,等刘备原来的那些亲信把持了益州各处要职,你我日后恐怕就没有出头的机会了。我呢,是个文官,只能在迎刘备入川时做做文章,可将军不一样,眼下这雒城守卫战,正是将军一战成名的大好机会,我劝将军,可要好好的把握才是啊。” 张任面露喜色,连连称是,可转念一想,又皱起了眉头,“先生刚才说,这一仗打得越狠越好,只是不知道,要狠到什么地步?” 法正收起折扇,冲远处的刘备军营方向一指,“这一点,我早替将军谋划好了,这一仗不宜杀人过多,以免引起刘备军中士卒对将军你的怨恨。可若是不杀人,他们这些外来的又难免会小瞧了将军。所以这一仗,将军务必要做到出其不意,直捣黄龙。” 张任思量许久,抱拳道:“张任愚钝,还请先生明示。” 法正笑道:“很简单,将军只需要在半路寻一隐蔽地势埋伏好,待刘备大军走到近前,全力射杀他们队伍最前的那人就行了。” 张任闻言大惊,“若是错手将刘备射杀,那该如何是好?”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壮行酒 法正面色一沉,“将军这么说,是不相信我喽?” 张任急忙躬身施礼道:“我一时情急,冒犯了先生,还望先生赎罪。” 法正这才收起那副阴冷的面孔,语调阴柔道:“刘备已经坐拥大半个荆州,早已不是那个被曹操追的四处跑的刘使君了,这人哪,一旦有了点家底,命也就变得金贵起来了,所以走在最前的,一定不会是刘备本人。” 见张任仍是踌躇未定,法正继续说道“将军不用多虑,虽然这次入川的队伍当中,有刘备的义弟张飞,但他此时,已经被刘备派往攻打别处去了,将军可放手去做,不必有任何的顾虑。” 自己的心事接连被法正一一道破,张任不仅没有一丝诧异,反倒是因此安心了许多。 他刚要转身而去,却又被法正叫住。 “将军出征在即,我特为将军备下了壮行酒,临行之时,让每位士卒都喝上一碗,以壮军威,此战必定功成名就。”说着,法正对身旁人使了个眼色,接着马上就有人端上了一碗酒来。 法正将酒亲自送到张任面前,“将军请满饮此杯!” 张任接过酒碗,二话不说,一饮而尽,接着一抱拳,便走下了城楼。 看着城下的张任大军一一喝过了那碗壮行酒之后,站在城楼上的法正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先生,您这招可真够绝的。” 说话之人名叫法捷,是法正最忠心的跟班,虽然跟着法正没捞到一官半职,可还是毅然决然的将自己的姓也给改成法正的法。至于他之前姓什么,只怕这个法捷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 见法正不动声色的看了自己一眼,一脸谄媚的法捷这才意识到身边还站着几名守卫,他板起脸,将那几名守卫喝退,等守卫走远,这才又重新恢复了谄媚模样。 “你这个小子啊,就是记吃不记打,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说话做事,一定要小心。”法正悠闲的往城头的桌案前一坐,却始终没有再去看法捷一眼,而是望着城下那支已经出征的队伍。 法捷凑到近前,连连点头称是,“小的这回可小心了,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失心散全都倒进了酒里,保证没有人知道。” “神不知鬼不觉?”法正轻蔑的一笑,“但凡有这种想法的人,都不可能把事做的滴水不漏,只有那种整日里提心吊胆,不断思量着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周全的人,才能做到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 “是是是,先生教训的是,小的谨记在心。”碰了一鼻子灰的法捷急忙改口,接着一挑大拇指,“先生这次的计划,那才叫神不知鬼不觉。此次引刘备入川,益州上下全都要做一次大的人员更迭,先生正可就此机会,大展拳脚。” 法正突然转过头,一脸诧异道:“引刘备入川的是那位益州别驾张松,连西蜀地形图都是他亲手送到刘备手上的,与我何干?” 法捷先是一愣,接着狡黠的一笑,“这件事我也已经按照先生的吩咐办妥了,恐怕不出三天,张松就会东窗事发,这种通敌的罪名一旦坐实,刘璋必定不会轻易的放过他,到时候益州第一谋士的名号,可就是先生您的了。” 法正斜眼瞅了法捷一眼,冷冷道:“哦?这么说来,在你心里,现在的益州第一谋士,还是那位张别驾喽?” 法捷闻言大惊失色,急忙低下头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看着跪在地上已是吓得汗如雨下的法捷,法正却是阴柔的一笑,冲他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像这种虚名,我也不会在意,你先说说,张松的事,你究竟是如何做的?” 法捷不敢站起,仍是跪在冰冷的砖石地上,“小的派人将张松串通刘备的事告诉了张松的兄长,这个时候,张松的兄长应该已经将此事上报给刘璋了。” 法正缓缓的点点头,“这件事倒是干的还算不错,行了,起来吧。” 法捷这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法正倒似乎是很有兴致,捧着张任留下的酒碗,仔细端详着,“你说这次张任能不能将那人的首级拿下?” 法捷仔细斟酌了许久,这才谨小慎微的说道:“赎小的直言,刘备帐下猛将如云,虽说那张任在益州能算得上一位名将,可毕竟这些年来益州并无战乱,益州的这些带兵的将领也难免久疏战阵,未必是刘备军的对手,而且那失心散……” “失心散怎么了?”法正仍是看着手中的酒碗,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法捷似乎有些为难,可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低声道:“那失心散的功效,还尚未可知,万一其中有闪失的话……” 法正放下手中的酒碗,却是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起来,“你呀,你呀,就是见识浅薄,你可知道这失心散的来历?这可是南疆秘制的灵药,南疆人一直将其供奉为神药,我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回来的。” 法捷这才转忧为喜,“原来是小的多虑了,有这种强身健体的神丹妙药,即使是那张任,也可有与刘备军的一战之力。” 法正却是面色一沉,“我什么时候说,这药是用来强身健体的了?” 法捷讶异道:“那这失心散是……” 提起这种失心散,法正似乎很是得意,刚刚还阴沉的脸上,马上露出一丝笑意,“那群愚蠢的南疆人,整日就知道打打杀杀,因此才会有了这种失心散。这种药一旦吃下去,就会使人血脉贲张,暂时忘记疼痛,而且心中只想着杀戮。南疆人在与世仇的部族开战之前,都会服用此药,这些服过药的士兵一旦上了战场,就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将对方全部杀光,而另一种则是自己死在战场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失心散,顾名思义,失去了心智,是真正的不死不休啊。”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凤凰的羽翼 法捷闻言面露喜色,急忙躬身施礼道:“有这等神药相助,张任此次必定能将敌将的首级带回来。” “回来?”法正阴柔的笑容,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这一去,就别想再回来了。我让你往酒中下药的分量,是寻常的两倍,即使张任率军将刘备军全灭,他们最终也会因气血攻心而死。他这一死,今天我说过的话,除了你之外,就再无第二个人知晓了。” 法捷低着头默不作声,片刻之后,却又眼神复杂的看了远处刚刚被自己喝退的几名守军一眼。 法正站起身,走到城头,遥望着刘备军营的方向,眼神阴狠,“诸葛亮和庞统,卧龙与凤雏,只恨今日只来了一人!” 法捷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个修长瘦弱的背影,却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 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追随的那人,除了一贯的阴狠毒辣以外,似乎还有着他以前从未意识到的泼天野心。 除去张松,那人便是益州境内的第一谋士,若是没有卧龙凤雏,那人便会成为整个刘备军中说一不二的人物。 而接下来,那人还想要什么呢? “哎,只是可惜了。”法正突然望着城下已经远去的张任大军一声长叹。 法捷没有说话,心中的繁杂却也因为那人的这句话而平复了几分。 至少,能有这声对张任以及那些士卒略带歉意的叹息,就说明那人还没有到残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可惜了我那几十坛好酒啊。”法正慢条斯理的说完,便缓缓走下城去。 城头之上,法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许久之后,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城墙边上,手扶着斑驳的城墙,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念着。 “庞统啊庞统,他什么都算到了,就连你骑的那匹的卢马是什么秉性,他都了如指掌。你今日若想要逃过此劫,除非神仙来救啊……” 雒城外十里处,刘备的大军缓缓而行。 庞统骑着那匹的卢马,走在队伍的最前。 这匹的卢马说来还真是有些怪异,除了当年被一位相马高手评定为妨主的凶马之外,还有个不为人知的习惯,那就是看不得其他马走在它的前面。 一旦有其他战马越过它半分,它马上便要上前将其一头撞开,从出营到现在这短短一里的路程,被它撞翻在地的战马已有好几匹。 作为一名军师,又是此次入川之行的总指挥,让庞统走在最前,总是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一名负责保护庞统的骑卒一咬牙,又拍马向前了几步,结果却和刚刚那的那几匹战马一样,转眼就被身轻力壮的的卢马给撞飞了出去。 庞统朝那名人仰马翻躺在地上的骑卒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再做这无谓的尝试,那名骑卒虽是抱拳领命,可眼中却明显带有一丝不甘。 庞统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有些话,只能留在心里,难与他人言。 那块本来相距甚远的界碑,终于渐渐临近。 落凤坡。 庞统与那块界碑擦身而过,却没有多看一眼,谁都不会知晓,这里便是这位凤雏先生为自己挑选的埋骨之地。 他抬起头,习惯性的察看着四周的地势。 若是这里,我一定会埋伏下弓箭手。 若是这里,我一定会派人备下落石滚木。 若是这里…… 他突然一笑,这个时候,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若是这里,我应该会死得其所吧…… 一阵呐喊声响起,山谷四周竖起了无数的旌旗。 面对着这突如其来漫山遍野的敌军,刘备军顿时乱作一团,受到惊吓的战马全都躁动不安的在原地打转,而马背上的那些骑卒,则更是望着两侧山上的那些弓箭手已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一人一马,始终平静的站在原地。 人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而马也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一样,一动不动的伫立着。 庞统伸出手,笑着在的卢马的脖子上拍了拍,“好马啊,真是匹好马啊。” 他抬起头,望向山谷上已是满弓拉弦的弓箭手,却莫名其妙的喊了一句,“小鸡!我想清楚了,春霜和秋露,我还是更喜欢秋露一些,不过春霜,你也要替我照顾好她啊!” 落凤坡上,箭如雨下,凤雏闭上双眼,面带微笑,张开双臂,犹如凤凰展翅一般,慷慨赴死。 那一刻,他身后的士卒目瞪口呆。 端坐在马背上的凤雏先生,两侧泛起耀眼的光芒,犹如肋生双翅一般,将那漫天的箭雨悉数挡下,他身后的士卒全都毫发无伤。 山谷之中,一片寂静。 他笑了笑,自顾自的说道:“原来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行了啊,差不多得了,别在这装高人了。” 庞统猛地睁开眼,还不及向那说话之人望去,便只觉肩上被人用力的一抓,接着整个身子腾空而起,向后飞去。 他没有回头,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匹倒在血泊中的的卢,的卢临死之前撕心裂肺般的那声嘶鸣似乎在告诉他,死,真的很疼。 “为什么要救我?”他问了一个似乎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小爷乐意!”刘赫回答的干脆利落。 那些刘备军的士卒这才惊奇的发现,刚刚出现在庞统身边那双羽翼的真面目,原来就是一身银甲的天机先生。 而那束耀眼的白色光芒,正是阳光照射在那身银甲上折射而成的。 刘赫硬生生的将庞统拽到十余丈外,这才双脚着地,却是身子一歪,和庞统同时摔在地上。 紧随其后的天机营众人急忙上前将两人扶起,庞统推开众人,却是一阵歇斯底里的怒吼,“谁让你来的?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荆州呆着不行么?” 刘赫同样挣脱开众人的搀扶,理直气壮道:“不行!” “你个王八蛋,这么多支箭,怎么就没有射死你!”望着那个和自己讲话从来不留情面,无赖一般的人,庞统突然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那个在箭雨中将他救下的无赖,已然身中数箭,却仍是笑容灿烂。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意外的战局 “哎,刚才你说,你更喜欢谁来着?”刘赫走到庞统身前,却因身上的箭伤弯不下身去,但仍是一脸坏笑的伸出脚来踢了庞统几下。 恼羞成怒的庞统站起身,刚想说些什么,一见刘赫身上那几处箭伤,却是再也张不开口。 “借剑用用。”刘赫有气无力的对身边的秦霜一笑,指了指她腰间的那把长剑。 庞统转过头,却正好看到刘赫自己用长剑一根一根的将身上箭身削去,而箭头还留在身体里。 “眼下咱们还是先退军,暂避锋芒,等军心稳定了,再战不迟。”刘赫将最后一根箭支削去,扔在地上,平静的说道。 “看来赵家你是没白去。”庞统扔下这句话之后,便转身大步而去。 刘赫却是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再也支撑不住,当即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军营之中。 刘赫睁开眼,看了看守在一旁的魏孝和秦霜,又看了看独自坐在军帐角落中的庞统,挣扎着爬起身,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魏孝看了角落里的庞统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霜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本想让那个小黑胖子指挥大局,可他自从回了营便一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眼下钟离寻已经坐镇中军大帐指挥调度,韩义负责领兵,其他人在旁协助,应该还能应对一阵。” 听到秦霜一本正经的说着小黑胖子这四个字,刘赫不禁一笑,却因此牵动了伤口,疼的他直咧嘴。 “不是我不肯指挥,我刚刚卜了一卦,今日我仍是九死一生的命相,如果我指挥,只会害了他们。”庞统躲在角落里,小声嘀咕着,“而且我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把钟离寻那小子也给带来了,他的才华胜我百倍,有他在,也用不到我了。” “呸!什么九死一生,你今天就是万死一生,小爷也要把你给救下来!”说完这句话之后,刘赫安然的合上了双眼。 能得到庞统这么高的评价,有钟离寻坐镇中军,再加上韩义亲自领兵,自己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就在这时,钟离寻撩开帐帘走了进来。 刘赫一见钟离寻,笑道:“我当是谁啊,这不是才华胜过卧龙先生万倍的钟离寻么?” 庞统闻言,不禁白了刘赫一眼。 当初诸葛亮曾经说过,庞统的才华胜他百倍,刚刚庞统又说,钟离寻的才华又胜他百倍,如此算来,那钟离寻的才华,不正是胜诸葛亮万倍么? 虽然表面上看,这个帐的确应该这么算,可这种明显是属于自谦的言辞,也只有这位天机先生才会抓住不放,以此大做文章。 刘赫一脸轻松,钟离寻却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出什么事了?”刘赫看到钟离寻凝重的表情,便知道是有了变故。 钟离寻沉声道:“我来是想通知你们一下,咱们马上要撤军了,头儿,你身上有伤,赶快收拾一下,先行动身吧。” “撤军?为什么要撤军?”魏孝大吃一惊。 钟离寻低着头,没有做声,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营帐中一片寂静,钟离寻抬起头,却正好与刘赫四目相对。 “你这个人,连编瞎话都不会。说吧,我军伤亡了多少?”刘赫平静的问道。 “伤亡过半。”钟离寻声音极轻,却让营帐中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你说什么?”刘赫一下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身上的几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内衫,他却像浑然不觉一般,“敌军有多少人?” “据探子回报,应该在五千左右。”钟离寻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却又低下头去,“而且到目前为止,敌军几乎没有任何的损伤。” 此言一出,不止是刘赫,一旁的魏孝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敌军只有五千人,而我军足足有二万人啊! 而且一战过后,敌军几乎没有伤亡,而我军的损伤已经过半,也就是说,已经有一万的部队失去了战斗力。 以少胜多的战例不是没有,可那都是建立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前提下,像这种两军对圆正面交锋的情况,出现这种局面,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人数少的那一方拥有着远超对手的惊人战力。 而这却是让人更加难以理解的地方,此次入川,刘备军共计五万人,是这一年的时间里诸葛亮在荆州招募,并亲自训练出来的,可谓是刘备军中的精锐。 与刘璋撕破脸之后,五万刘备军兵分几路,分别攻取益州要隘。 庞统这一路,由于益州军的守备最为森严,所以他带来的这两万名士卒,都是特地精心选拔出来的,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战力超群的部队,却在人数四倍于对手的情况下,被瞬间击溃,而且死伤已经过半,实在难以想象,那支人数只有五千的益州军究竟拥有着怎样恐怖的战力。 “你让我先走,那你们呢?”刘赫突然问道。 钟离寻眉头紧皱,却是默而不语。 刘赫不顾身上的伤势,猛地站起身,上前几步,推开站在营帐门口处的钟离寻,一把将帐帘掀开。 大营之中,已是遍地的伤员,看来那几处安置伤员的帐篷,早已是人满为患。 刘赫步履蹒跚的走到营门,艰难的爬上了营门口那座用于瞭望敌情的哨塔,却是震惊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远处的战场上,那五千益州军势如破竹一般,将那仅剩的一万刘备军逼得节节败退。 刘赫仔细查看了一下双方的人数,这才发现,己方部队的损伤程度远比钟离寻所说的伤亡过半要严重的多,远远看去,双方的人数已是不相伯仲,甚至益州军还略占优势。 “来人!备马!”刘赫咬牙切齿的说道。 刚从哨塔上走下来,就有一名士卒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 “天机先生,您不能去啊,那帮人都中邪了,就像不知道疼一样,即使砍去他们的双臂,仍是扑上来用嘴撕咬,他们简直不是人,就是一群野兽!”士卒捂着自己的耳朵,像是想起了什么,顿时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惊恐神色。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血战雒城 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已是少了一只耳朵的士卒,刘赫毅然决然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必须要去!” 士卒猛地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刘赫。 终于,他默默的站起身,转身牵来一匹战马。 “先生若是不嫌弃,骑我的马去吧!”士卒的神情,变得异常坚定,“有先生在,一定能救下战场上的那帮兄弟!” 刘赫没再多言,直接翻身上马,带着魏孝和秦霜,直奔战场而去。 战场之上,已无勇气可言。 对于刘备军来说,只有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些被砍伤的益州守军,正面目狰狞的冲上前来,而且还不时发出几声兴奋的低吼,一副十分享受这场杀戮的样子。 若不是韩义带着天机营几人奋力的冲杀,恐怕这支人数已经不足五千的刘备军早已溃不成军。 “先救受伤的!两人抬一个,赶紧撤回军营!”韩义在敌军之中又杀了一个来回之后,高声呼喊着。 然而自己身边那些士卒的反应,让韩义觉得,这场仗,根本没有一丝胜算。 所有士卒都在争先恐后的抢着扶起地上的伤兵,向营地跑去,生怕晚了一步,没能抓住这仅剩的一线生机,还要回头面对那些嗜血的怪物。 韩义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任何沮丧,眼前的这种局面,正是他想要的,保存这支荆州精锐的实力,也是一个统帅的职责。 他在等,等一个人来,只有那人出现在战场上,这场仗才算有的打。 一阵鼓声响起,响彻整片战场。 韩义没有回头,但他知道,那个人,终于来了。 “天机先生到!”魏孝高声呐喊着,带头冲入了敌阵。 士卒们转头望去,一见击鼓之人,顿时面露惊喜。 身上衣衫已被血水浸透的刘赫,手持鼓槌,每一次落下,都让士卒们的心为之一振。 三通威风鼓,气壮山河! 刘赫放下鼓槌,接过秦霜递过来的长枪,指向对面的益州军,“今天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所有士卒齐声呐喊着,转身再次冲入敌阵。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盼望着身边的袍泽倒下,好为自己换取一条生路。这些士卒的眼中,只剩下滔天的怒意,而这些怒意,已化作一股强大的战意,灌入手中的长矛中,直刺向迎面扑来的那些益州守军。 在刘备军出人意料的反扑之下,益州守军的这轮攻势渐渐减弱,最终向后退去,给了刘备军一丝喘息的机会。 刘赫拍马来到韩义面前,低声道:“还要多久?” 韩义毫不迟疑道:“最多半个时辰。” 刘赫没再多问,只是面对不远处已经重新的集结,准备再次冲锋的益州守军,这半个时辰的时间,似乎有点长。 可眼下,只有这一线生机,而这一线生机,只有咬牙撑过这半个时辰,才会真正的出现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战场上。 “让士卒们先后撤,咱们弟兄几个先抵挡一阵。”刘赫低声对身旁的魏孝说道。 魏孝似乎有些为难,“头儿,眼下的局势,若是只凭咱们几个,恐怕支撑不到半个时辰。” 魏孝所说的,刘赫心里又何尝不知? 若是有那些士卒冲锋陷阵,天机营几人在旁支援,肯定要轻松许多,只是那样一来,那些士卒便会成为名符其实的肉盾,而且即使是那么做,仍是难以支撑很长的时间。 现在战场上刘备军的兵力太少了,已剩下三千人左右,若是这个人数能翻倍的话,尚还有一线生机。 “撤去士卒,如果我们战死在这里,他们仍是难逃一死。眼下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留下他们,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个人的造化了,可哪怕是能活下一个,也比全军覆没要好。” 韩义的这番话,让刘赫有些心动,可转瞬之后,他仍是摇了摇头,“那样的话,用不了半个时辰,他们一个也活不下来。” 魏孝闻言,咬着牙点了点头,回头高声喊道:“全军听令,撤回大营!” 天机营其他人没有回头,他们骑在马上,排成一排,始终立于所有人的前方,筑起了一道壁垒,只要这道壁垒没被攻破,身后的那些士卒就可以暂无性命之忧,安全的撤回大营。 “全军听令,撤回大营!”魏孝再次高声命令着。 “全军听令,撤回大营!这是天机先生的命令,你们都聋了么?听不见么?” 当魏孝第三次下达撤军的命令之时,天机营众人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 三千士卒,无一人向后一步! 刘赫叫过魏孝,低声交代了几句,魏孝听完,一脸欣喜的对那三千士卒高声喊道:“天机先生说了,从现在起,你们就是天机营的人了!” 士卒们闻言大喜过望,一时间士气大振。 刘赫舔了舔干涸的嘴唇,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枪。 如果身上的伤没有那么重,他多想将这个决定亲口告诉身后的那些士卒,然而伤口崩裂导致的失血过多,已经让他有些眩晕的感觉,仅剩下的一丝力气,只够他喊出那一句。 “天机营!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韩义拍马而出,一骑当先,三千士卒紧随其后,冲入敌阵。 双方像两群斗红了眼的野兽,不畏惧死亡,也不知道痛楚,只是不断的用刀砍在对方的身上,用长矛刺穿彼此的身躯。 在韩义的带领下,再加上天机营其他人一起冲杀,三千天机营士卒,对阵五千益州守军,竟是一时间难分胜负。 刘赫独自站在原地,将长枪戳在地上,用手紧紧的握住。 如果不这么做,他可能随时会跌落马下,可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不能倒下。 三千天机营士卒浴血奋战,身后的那位天机先生宛如一面大旗,只要大旗不倒,便有一口气支撑着他们。 不远处的刘备军大营中,庞统在中军帐中反复踱步。 他不时的掀开帐帘,看着外面一波波带着伤员返回的士兵,掐指算着,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天降神兵 “太少了,只剩三千兵力,太少了……”庞统放下帐帘,心神不定的碎碎念着。 钟离寻无奈道:“这些士卒明显军心已散,即使命他们重返战场,也是无济于事,只会增加伤亡而已。” 庞统突然站住脚步,转头望向钟离寻,眼神中露出一丝冰冷,“事到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弃卒保帅,才是唯一的选择。” “你是说,让这些士兵回到战场上去送死?”钟离寻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头儿不会答应的。” 庞统勃然大怒道:“这个时候,你还管他答不答应!你们自作主张来益州救我的时候,问过我答不答应了吗!” 钟离寻沉默许久,平静道:“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他来救你,绝不会拿别人的命去换。” 庞统怒意更盛,“你也是饱读兵书之人,你应该知道,这个时候,孰轻孰重,你更应该知道,他如果死在这里,对于整支刘备军意味着什么!” 钟离寻死死盯着庞统,寸步不让,“你同样熟读兵法,也应该明白,即使是将这些士卒全部派上战场去送死,也未必能换回他的命。况且他如果真想活命,大可扔下那些士卒独自逃走,既然他不走,就说明在生死之间,他已有了决断。” 庞统沉默片刻,问道:“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眼下除非有天兵下凡,否则生死已定。”钟离寻说罢,闭上双眼,似乎不准备在与庞统争论下去。 庞统冷冷道:“你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我不行,就算是螳臂当车,今天我也要搏上一搏。” 钟离寻嘴唇微动,却是欲言又止,直到庞统走出中军大帐,仍是未发一言。 片刻之后,庞统返身而回,一脸惊喜神色,已是激动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钟离寻见状大惊,以为有转机出现,急忙随庞统一起走出帐外,可除了原来的那些士卒之外,未见任何异样。 他转过头,一脸茫然的看向庞统,却见庞统指着营门处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上千匹马。 这些马中,一半是战马,一半是驮马,可奇怪的是,四周却未见到一个骑卒。 “这是……”钟离寻看着那些马,满是疑惑。 庞统拍了拍他的肩膀,激动道:“你刚刚说的天兵,到了!” 战场之上,鏖战正激。 失去心智的五千益州守军,死伤的只剩下三千,而那些刚刚加入天机营的士卒,伤亡虽不及对方惨重,可也已经战死了一千人。 仍是独坐在马背上的刘赫,看着那些接连倒下的士卒,已是将嘴唇咬破,眼中像要喷出火来。 他拔起地上的长枪,刚要催马上前冲杀,却是一个踉跄,险些跌落马下。 “头儿!你可千万要忍住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剩下的那些兄弟就再没有心气支撑下去了。”魏孝拍马而回,一把将摇摇欲坠的刘赫扶起,苦苦劝道。 刘赫咬牙点了点头,看着满身是血的魏孝,有气无力道:“你受伤没有?” 魏孝笑着抹了抹脸上的血迹,“放心吧头儿,都是那帮孙子的血。” 已是面色惨白的刘赫一把将魏孝拉到身前,“去告诉他们,我不死,他们谁也不许死!” 魏孝用力的点了点头,刚要拍马而去,却望见大营方向,一阵尘土飞扬。 魏孝顿时一脸兴奋,指着那阵尘烟激动的喊道:“来了!来了!” “他娘的,终于来了。”刘赫一把抓住魏孝的肩头,似乎再也难以支撑片刻。 魏孝急忙抱住已是有些神志不清的刘赫,眼眶瞬间红润,“对,他们来了,头儿,你放心的睡吧。” 数百韩家军重甲铁骑,飞奔而来,转眼已到阵前。 韩义高高举起手中的巨型墨刀,大喝一声,“天机营听令,所有人退后,保护天机先生!” 眼见援兵已到,苦苦支撑多时的两千士卒搀扶起身边受伤的袍泽,缓缓向后退去,聚拢在刘赫的周围。 看着那位仍坐在马背上,却早已不省人事的天机先生,有些士卒顿时红了双眼,大喝一声,又要冲上前去和对手拼命。 “都给我站住!”陈默又拿出他的那招独门绝学,安然不动的站在马背上,“兄弟们,今天让你们开开眼,见识一下咱们天机营的最强战力!” 士卒们总算是听命退了回去,可看着那人数只有数百人的重甲铁骑,他们还是不禁有些担心。 对面那些益州守军强悍到何种程度,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的他们比谁都清楚,虽说刚刚那一场搏杀过后,对方的伤亡惨重,看上去似乎是他们这边占了些便宜,可眼下他们已是筋疲力尽,而那些怪物却仍是不见有一丝的疲态,如果继续再战下去,结果可想而知。 即使是这些号称天机营最强战力的重甲铁骑,人数也不过只有数百人,面对对面的那三千个怪物,想要以一敌五,又谈何容易? 看着那些忧心忡忡的士卒,陈默得意的一笑,“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可别错过了这场好戏!” 独自一人留在战场上的韩义,突然拍马前冲,数百重甲铁骑,随后而至,紧随其后杀入了战场。 韩义挥舞起手中的巨型墨刀,一刀便将冲在最前的一名益州守军拦腰砍为两段。 数百名重甲铁骑如法炮制,第一个冲到他们近前的敌军,皆是被拦腰斩杀。 一回合冲锋过后,韩义拨转马头,瞬间发起了第二次突袭。 围在刘赫身边的士卒们全都看傻了眼,仅仅是一个照面,那些如怪物般的益州守军便已死伤近千人。 那把巨型墨刀再次呼啸而出,将一名益州守军从肩部斜砍至腰间,那名益州守军只剩下头颅和一条手臂的上半身瞬间飞出数丈之外,而那血淋淋的下半身竟还保持着前冲之势,可仍是在数步之后,终于倒了下去。 数百名重甲铁骑随后而至,铁蹄过处,又多了数百具敌方已被斩为两段的尸体。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比试拳脚 远处的观望的士卒们之中,有人惊讶的发现,这些重甲铁骑不但杀伤力惊人,而且他们斩杀敌军所用的方式,竟然跟他们的主帅韩义一模一样。 泰猛和钱专对视一眼,皆是会心一笑。 韩义这么做,明显是有意而为之的,一是为了鼓舞士气,二是要在所有人的面前,为那些战死沙场的袍泽狠狠的出一口恶气。 第三次冲锋过后,战场上又多了数百具无头的尸体。 韩义一挥手,身后的数百重甲铁骑瞬间停住战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待命。 这一幕被那些老卒看在眼里,不禁啧啧赞叹,骑兵最难的不是前冲,而是让战马乖乖的听话停下来,眼前的这些战马,不仅能做到令行禁止,而且全都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这种对战马的驾驭能力,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就的。 经过三次冲杀,原本人数在三千的益州守军,此时只剩下不到百人。 韩义举起左手,做了一个天机营众人从未见过的手势。 正当他们猜测韩义的这个手势是何意的时候,却见韩义突然催动战马,独身一人冲入了敌阵,而他身后的那数百重甲骑兵,全都安静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统领孤身进入险地。 “今日我要用你们的血,祭我一千天机营将士的在天之灵!” 向来在两军阵前上不发一言,只用手势传达命令的韩义,第一次在战场上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墨刀过处,鲜血四溅,一具具血肉模糊,再也分辨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相继倒下。 韩义调转马头,冷冷的望向对方仅剩的一人。 “老子才是益州第一名将!”双眼通红的张任,突然跳上一匹战马,面目狰狞的朝韩义冲了上去。 张任上马,韩义却反其道而行,跳下战马,向前几步,等着张任冲上前来。 待张任杀到近前,韩义突然启动,几步之后,高高跃起,手腕一翻,用墨刀的刀身将张任从马上硬生生的拍了下去。 张任虽说服用了失心散,但毕竟也算得上是益州的一员猛将,在韩义这一击之下,飞出数丈之外,竟然又爬了起来。 远处观战的士卒心中一惊,而天机营的那几位高手看过之后,却仍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丝毫没有为韩义担心。 就从没有当即斩杀对手来看,韩义就压根没想杀他,所以下手才会有所保留,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应该是想留一个活口,刺探一些敌方的情报。 虽说益州多年来紧闭关隘,一直没有战事,益州守军的战力也不足为惧,但今天那五千益州守军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反常,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不把这件事搞清楚,恐怕今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会白白增加士兵的伤亡。 他们猜的没错,韩义正是此意。 自从听眼前这人说出刚才那句话,韩义便觉得这人与那些心智尽失的益州守军不同,似乎还保留着些许清醒的神智,将其擒下之后,也许能从他的口中得知那些益州守军丧失心智的原因。 “敢不敢扔下兵器,跟老子比比拳脚?”张任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仍是狂妄的叫嚣着。 韩义微微皱了皱眉,以他刚才出手的力度估计,眼前这人即使是能保住一条命,也应该是再也无法站起,而现在对方看上去只是受了一点小伤,竟像是并无大碍一样。 韩义当然无从得知,张任之所以还能爬起来,只是因为他失去了痛觉而已,若是换做平时,韩义刚刚的那一击一定会让他痛的昏厥过去。 韩义将手中的墨刀一下插入地面,对方的这种惊人的抗击打能力,反倒让韩义更加想弄清楚其中的原委,所以并没有打算马上将其杀死。 “我只问你一遍,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你们变成这个样子的?”韩义声色俱厉的问道。 张任狂笑不止,气焰嚣张道:“有什么话,等打赢了老子再说!” 说罢,张任大步向韩义冲来。 张任之所以在如此激烈的战场上赤手空拳上阵,其实背后是有原因的。 益州这个地方,幅员辽阔,却是地广人稀,边境线虽长,可真正能进入益州腹地的却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处地方,而且这些地方,还全都是易守难攻的险隘。 这种独特的地势,对于割据益州的那位皇室宗亲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可他手底下那些掌兵的武将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益州本就偏远,又易守难攻,各路诸侯在中原地带打的是热火朝天,而这偌大的一个益州,却始终无人问津。 虽说这种天下大乱的年头,能偏安一隅,保住一条性命,无论是百姓,还是那些只愿动动笔,耍耍嘴皮子的文官,都是求之不得,可对于张任这样的武将来说,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武将靠什么升官?当然是军功,可如果没有仗打,又哪来的军功? 于是在这片一直没有被战火波及的益州地界上,便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武将的升迁,只论资历,不论战功。 原因很简单,既然大家都没有战功,那就看谁的岁数大,年长一点的,毕竟能服众。 所以张任一直郁郁不得志,作为一个出身贫寒,靠着自己一双拳头才打拼到今天这个地位的少壮派,他很清楚,自己这辈子,可能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都说拳怕少壮,张任这个岁数,正是武人的当打之年,可在益州这个地方,偏偏就因这少壮两字,他在军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所谓的益州元老谈笑风生的坐在中军帐内,而他,却连站在那些元老身后的资格都没有。 也许是老天开了眼,终于让张任等来了一个机会。 本来风平浪静的益州,一夜之间风云突变。 先是北边有张鲁蠢蠢欲动,其背后的曹操更是对益州这块地方虎视眈眈,接着便是被刘璋亲自请进益州的刘备,在进入益州腹地之后马上翻脸不认人,而且还一副要反客为主的架势。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张任的怨念 刘璋一下就慌了神,急忙请那些军中大佬们商议,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北据张鲁,东抗刘备,可说起谁领兵的问题,平日里那些好汉最爱提当年勇的大佬们,却一个个全都合上了双眼,修起了闭口禅。 在刘璋苦苦劝说之下,这些大佬们总算是开了口,可一个个不是说自己老了,提不动兵器了,就是说自己以前在沙场上受过伤,如今这旧伤未愈,一到阴天下雨就会发作,早已上不得战场了。 其实说白了,就是两个字,怕死。 他们老的怕死,那帮年轻的武将可不怕,好不容易等到这样一个机会,当然要借机展示一下自己埋没多年的才华。 刘璋本来为老将不肯领兵犯愁,现在又为这些年轻武将过于踊跃的态度犯起了愁。 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却给刘璋出了道难题,一共就那么几个领兵拒守的关隘,这么多的年轻武将,到底派谁去呢? 最后刘璋一拍桌子,比武! 说起比武,张任是求之不得,若论武功,他在益州,还真没怕过谁。 一路过关斩将,最终张任果然拔得头筹,眼看那个白水关守将的职位就要到手边上了,结果这个时候,那些大佬们又站了出来,开始说三道四。 他们不看好张任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张任最强的并不是兵器,而是拳脚功夫,打仗是两军对圆,武将更是马上作战,手里就算那条破木头棍子,那也比赤手空拳要好得多,怎么能将白水关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一个只懂拳脚功夫的人呢? 结果最后,白水关守将的职位,就落在了杨怀和高沛两个人的手里,而张任,则被派往雒城。 刘璋对这样的安排似乎很是满意,大佬们也是一欢而散,空荡荡的校场上,只留下了张任一人。 张任恨得差点将满口银牙咬碎,雒城是什么地方?那不过就是在白水关后一座可有可无的城池,如果白水关守住,那功劳就全都是那两个白水关守将的,如果失守,作为雒城守将的他,却会因为支援不及时而受到牵连。 而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明明在比武中拔得了头筹,却只因自己不像杨怀和高沛那两个家伙那样,善于拍那些元老的马屁,结果就因为拳脚功夫太好这种荒唐的理由,而被派到了雒城。 这份怨念,一直深埋在张任的心底,以至于服用了失心散,心智不清的情况下,这份怨念却仍然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眼下他提出与韩义比试拳脚功夫,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韩义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可不管怎么说,既然眼前这人还能说话,没有像那些益州士卒那样,只会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就说明也许还能从他口中,问出些有用的情报来。 张任见到韩义放下了手中的墨刀,二话不说的就冲了上来,一拳就向韩义的面门而来。 韩义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躲闪,而是同样一拳挥去。 张任再如何,也不过是千回境界,在万人敌境界的韩义面前,即使是他那硕大的拳头,也不过犹如稚童一般,软弱无力。 张任收回手臂,看了看已从手肘处戳出来的小臂上的骨头,却是一脸的平静。 占据了绝对优势的韩义却是暗自大吃一惊,这种伤势,如果换做是一般人,即使没有疼的满地打滚,也至少要哼上几声,可眼前这人,不仅没出一声,甚至连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韩义这一击,是故意要将张任打成重伤,就是为了再确认一下,对方是否真的已经完全失去了痛觉,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对方这种过于冷静的反应,仍是让韩义大感意外。 韩义曾经猜测,这些益州守军可能也练了类似血祭那样的功夫,可刚才在战场交手时韩义发现,那些益州的士卒虽然异常的彪悍,却未见有丝毫功力暴涨的迹象,之所以刘备军一开始会被击溃,完全是由于对对方的畏惧心理所造成的。 两方的实力本来相差无几,一方是正常心智的人,而另一方则是失去了心智和痛觉的人,即使是被砍掉了双臂,仍是扑上来撕咬,面对这样的对手,如果实力上没有绝对的优势,是很难抵挡的。 而对于韩义这种高手来说,那些益州守军与之前所遇到的敌军没什么区别,都只是一刀的事而已,所以那时韩义就在想,对方变成这个样子,应该不是练了什么邪门武功,而是服用了某种特殊的药物所致。 后来他看到刘赫赶到,全军士气大振,带着满腔的怒火,士卒们杀红了眼,竟然能将那些益州守军逼得节节败退,那时,韩义便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服用的这种药物药效竟然如此强烈,眼前那人的手臂已经变成了那副模样,连骨头都露在外面,可眼前那人却仍是丝毫不为之所动。 张任看着露在外面的那截骨头,伸出左手试图将其硬生生的掰回去,可试了几次,仍是没有成功。 他索性放下已经废掉的右臂,却突然加速,挥起左拳再次冲了上来。 这一次,韩义没有再给他任何的机会,直接用右手攥住了张任的手腕,同时伸出左手,按在张任的脸上,硬生生的将其按在了地上。 在张任倒地的那一刻,韩义没有丝毫的犹豫,松开张任的手腕,一拳就打在他的左臂之上。 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过后,张任的左臂便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从此不再属于他。 张任拼命的挣扎着,可双臂已失的他,再无任何还手的机会。 “别动。”韩义语气冰冷道。 张任停止了挣扎,缓缓的抬起自己的左臂,大臂以下,早已是空无一物,而那条血淋淋大臂也只剩下半截。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韩义却突然再次举起右手,一拳就砸在他的脸上。 “我叫你别动!” 张任的左脸,已经在韩义的这一击之下变得扭曲变形,牙齿也被打碎了大半,在吐出几口血水之后,终于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 正文 第三百章 三只酒杯 韩义缓缓的站起身,看着战场上那无数血肉模糊的尸体,眼神却变得更加的坚毅。 他翻身上马,来到刘赫身边。 士卒们顿时发出一片叫好声,在他们的心中,韩义和他手下的那些韩家军,简直就像是天上的天兵天将下凡一般,太神勇了。 见到韩义走来,士卒们马上兴奋的纷纷围拢上来,都想走近几步,一睹这位犹如天将一般的大英雄的风采。 面对这种场面,一向老持稳重的韩义只是淡淡的一笑,接着拨开人群,来到刘赫身前,轻声对一旁的魏孝说道:“你们先带他回营,打扫战场的事,就交给我了。” 围观的士卒这才发现,刚刚跟在这位天将后面的那些天兵,此时已经全都翻身下马,在战场上寻找着同伴的尸体。 这些士卒大部分都是诸葛亮从荆州刚刚招募的新兵,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更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 望着那些重甲铁骑将袍泽的尸体一个个的放在马背上,那些士卒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帮忙?”一名老卒高喊一声,率先大步向那些重甲铁骑走去。 士卒们这才回过神来,一拥而上,在战场上搜寻起来。 “这有个人还没死!” “这里也有个活的!” “还有我这里,大家快来搭把手!” …… 韩义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在死人堆里的那些活人,表情平静。 战场之上,总会有人要先死,而活下来的人,最重要的是要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战。 也许今天,对于这些刚入伍不久的新兵来说,这场恶战未免太过惨烈,但此役过后,他们一定会懂得,人活在世,还有很多比性命更加珍贵的东西。 打扫战场,是他们必经的一课,将那些还活着的袍泽从死人堆里刨出来,听上去似乎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可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你亲眼看到那个曾与你朝夕相处的人还活着更幸福的事情呢? 韩义回过头,看向走在抬着刘赫回营路上的天机营众人,满是血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雒城内,刚刚向法正汇报完战况的法捷,小心翼翼的低头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么说来,庞统还没死?”身为普通参军的法正,坐在那张只有雒城军职最高的将领才有权力坐的椅子上,却是极为自然,似乎对这种僭越的行径早已是习以为常。 “听说有个叫刘赫的,带着他手下的什么天机营,前来救援,将张任杀的大败,张任的那五千人马,也在这场战斗中全军覆没。”法捷小声说着,不时抬起头观察着法正的反应。 法正并没有因此大发雷霆,仍是平静道:“你说说,那个刘赫是什么来头?” 法捷沉声道:“我听说此人是在刘备依附于刘表时进入刘备军中的,而且似乎与诸葛亮和庞统都关系甚密,眼下刘备军中,庞统其实并未得到与诸葛亮相同的地位,反倒是这个刘赫,能和诸葛亮平起平坐,甚至有些时候,说话比诸葛亮还要管用。” “哦?”法正闻言眼睛一亮,“襄阳还有这样一个高人,以前我还真没听说过。” 法捷思量许久,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一次错失了除去庞统的大好时机,恐怕今后再难有下手的机会。刘备入川之后,诸葛亮和庞统两人已是不好对付,再加上这个与两人私交甚密的刘赫,只怕……” “只怕什么?”法正看着谨小慎微已经近乎到了极点的法捷,笑容阴柔,“有什么话你就放开胆子说,我又不会怪你。” “只怕日后这三人联手,先生之前的计划将难以顺利实施。”说完这番话之后,法捷便低下头去,再不敢抬头看法正一眼。 法正闻言放声大笑,尖锐的嗓音显得格外刺耳。 法捷大惑不解,不禁抬头望去,“先生这是……” “我说法捷啊,你怎么跟了我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呢?”法正仍是止不住笑意,“若是今天庞统死在落凤坡,我的计划才会真正的难以进行。” 法正站起身,走到桌案旁,拿起两只酒杯,摆在桌上,将其中一只酒杯倒满,转身朝法捷一招手,“你过来,将这杯酒的一半,倒进另一只酒杯里,记得,两只酒杯里的酒,要一样多。” 法捷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拿起满满的酒杯,一点点的向空酒杯中倒着,等到他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手里的酒杯,小心的比对,却发现倒多了一点,他抬起头,看了法正一眼,见到法正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他才如释重负的拿起另一只酒杯往回倒了一些,然后将两只酒杯重新放在一起比对起来。 见到两只酒杯中的酒已经几乎持平,法捷终于直起身,长出了一口气。 “不错,分的挺匀称。”法正说着,又拿过一只空酒杯,摆在了一旁,“你再来将三只酒杯中的酒分匀。” 法正的这一连串奇怪的要求,让法捷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一边拿起酒杯,一边揣摩着法正的意图。 可这一次,他却惊讶的发现,想要让三个酒杯中的酒一样多,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摆弄了大半天,才总算是大功告成,而法捷自己,早已是满头大汗。 法正走到近前,低头看了一眼,“一样多么?” 法捷刚想回答,却发现刚刚明明已经看着一样多的三杯酒,现在看上去,又变得有些不一样。 “你再换个地方看,看到的结果又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法正在一旁平静道。 法捷闻言向一侧走了几步,果然像法正说的那样,三只酒杯中的酒,比刚才看到的差距还要大。 “现在你明白我刚才说的话了么?”法正坐回原位,望向法捷。 法捷低着头思量了许久,才总算是明白了法正的意思。 “如果只有诸葛亮和庞统在,刘备很容易就能将权力平分给他们两人,但如果加上那个刘赫,就很难一碗水端平了,三人迟早会因此而分崩离析,所以庞统活着,反倒对我们有利。”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攻取CD 法正笑着点了点头,“还不止,刘备能给他们的东西,就像这杯酒,一共就这么多,两个人分,每人只能得一半,三个人分,就只剩下一个杯底了。像我这样熟悉益州情况的人,刘备多少也要仰仗一些,自然也会给我一点甜头。他们三个如果将手中的权力归于一人之手,我还真拿他们没办法,可现在三人平分之后,想要和他们掰一掰手腕,也就不是没有可能了。” 法捷茅塞顿开,躬身施礼道:“先生真是深谋远虑,法捷佩服,佩服!” 法正一摆手,起身向门外走去,“好了,别再油嘴滑舌的了,刘备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你我还是赶紧回成都去吧,我可不想在这里撞上庞统,还有那个叫刘赫的。” 法捷连连称是,走到门口,却又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那三只酒杯一眼,接着便随法正而去。 韩义带着韩家军和新加入天机营的两千士卒打扫完战场,回到大营的时候,从白水关狂奔而来的莫离,也已拍马赶到。 一听说刘赫身受重伤,莫离连水都没顾得喝上一口,便一头扎进了刘赫的营帐。 天机营众人都知道莫离以前是位小有名气的大夫,可是谁也没亲眼见识过莫离的医术,却没想到他第一次出手,就是替刘赫诊治,而且还是那么重的伤势。 所有人都围在刘赫的营帐外面,焦急的等待着莫离诊断的结果。 他们本以为莫离要进去很久,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莫离便掀开帐帘,走了出来。 心直口快的陈默一见,跑到莫离的面前,大声道:“莫大明白,你要是治不了你就明说,可千万别把头儿给耽误了。” 莫离没有搭理陈默,对一旁的其他人说道:“头儿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上的箭伤失血过多,修养个三五日就没事了。” 其他人顿时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陈默眨巴眨巴眼睛,冲莫离呵呵一笑,“莫大明白,你小子行啊,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 莫离一本正经道:“要是里面躺着的人是你,我还真就未必治得了。” 陈默吃了个瘪,一下闹了个大红脸,其他人见状哈哈大笑,刚刚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好了,既然头儿没事,咱们还是办正事要紧。”钟离寻说着,转身指向雒城方向,“在头儿醒过来之前,我们要拿下雒城!” 经历了与张任军的那场恶战,本以为雒城也是块难啃的骨头,却没想到攻城的过程几乎可以用轻松惬意来形容。 听说留在战场上的那些士卒都加入了天机营,其他士卒在捶胸顿足的后悔之余,也一下提起了精神,在冲到雒城城下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份勇猛彪悍,差点没让雒城城头的益州守军尿了裤子。 先是得知白水关失守,又看到雒城的主将张任和他那五千主力军全军覆没,益州守军早已经军心涣散,再加上城下这帮凶神恶煞,像土匪一样的刘备大军,这帮守城的士卒恨不得直接从城楼子上跳下去把大门打开,以此来证明自己投降的决心。 于是刘备军进城的时候,便看到了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那些半日以前还是跟自己势不两立的益州守军,全部站在道路的两侧,和百姓一起,像欢迎八路军一样,夹道欢迎刘备军入城,那欢快的气氛,那兴奋的表情,就差手里再拿点鲜花了。 对于这些益州的降卒,钟离寻学着刘赫的样子,大笔一挥,全部收编。 所以等刘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仅已经置身于雒城之中,而且麾下还平白无故又多了几千人马。 与张任军那一战,虽说损失惨重,但事后清点人数,发现除去受伤的士卒,有许多人都是借带伤兵回营为名跑回大营的,真正战死的人数,并没有刘赫想象中的那么多,只有两千人。 虽说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可相比刘赫原先听说的一万人,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些损失,在雒城的益州守军全部归降之后,得到了很好的弥补,庞统入川时带来了两万兵马,损失了两千,又补充五千的降卒,除去伤员,仍是有两万的可战之力。 这个消息让刘赫大喜过望,他马上派人联络从另外一路攻入蜀地的张飞,在得知张飞那一路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顽强的抵抗,一路高歌猛进之后,刘赫当即决定,马上出兵,直指成都。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好消息传来,诸葛亮命关羽镇守荆州,而他自己则带领赵云及三万人马,已从荆州出发,从另一路攻打益州。 三路人马齐头并进,一路所向睥睨,常年没有披挂上阵,早已是久疏战阵的益州守军望风而降,十五日之后,三路人马便已同时杀到成都城下。 眼见大势已去,刘璋还真有些宗室风度,为了不让成都百姓遭受战乱之苦,他决定亲自出城投降。 做戏要做全套,虽说明知那是个假刘备,这益州牧的印绶,还得是让他去接。 看着假刘备接过刘璋亲手奉上的那枚印绶,刘赫心中有一股按捺不住的激动。 拿下了益州,总算是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 让刘赫有些意外的是,那个假刘备接过印绶的时候,眼神中也流露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激动神情。 刘赫不禁暗自一笑,这准又是出自庞统的手笔,一定是他在带着假刘备入川时,又对其进行了一番调教。 人马开进成都,总要有一番安排。 对于那个主动开城投降的刘璋,刘赫对他倒是挺宽容,直接划了一块成都城内上好的地方给他,用作建设新的宅邸。 刘璋千恩万谢,可这位皇室宗亲,也从此消失在政治舞台之上。 至于那个假刘备,自然还是要让他少见人为好,为了不露出马脚,诸葛亮命关羽继续镇守荆州,而张飞,则被派往益州最北,防御汉中的张鲁。 将这哥俩调开,从此刘备军中就再没有人能够轻易的接近那个假刘备,刘赫和诸葛亮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黑袍人的身份 益州到手,刘赫接下来,有好几件大事要办。 首先是对蜀地的经营。 益州之地,地广人稀,虽号称天府之国,但军事实力,却远远比不上北方曹操所拥有的那一片广阔的平原地带,即使是相比东边的盟友孙权,也是相差甚远。 所以想要固守住这块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盘,首先要提升蜀地军队的战斗力。 这也就带来了第二个问题,发展经济。 打仗打的是钱,这话一点也没错,古往今来的战争,从来都是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 没有钱,根本养不起一支像样的军队,哪怕手下有关羽张飞赵云那样的猛将,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一切都是空谈。 当这两点小有成就的时候,下一步就是要拿下益州的门户,也就是张鲁的汉中。 有了汉中,才有了和曹操斡旋的资本,汉中若归曹操,益州将会门户大开,从此永无宁日。 这三件事,都是刘赫马上要着手解决的大事,然而在这三件事之前,他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 找回肖玉儿。 自从白水关一别之后,从此便再无肖玉儿的消息。 刘赫曾经多次派人去查探,甚至不惜深入险地,到曹操和孙权的地盘去寻访,却仍是一无所获。 没有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没有人知道肖玉儿去了哪里,她好像就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样。 关于这件事,天机营众人嘴上虽然没有提过,但心里也全都是耿耿于怀。 尤其是庞统,在得知肖玉儿是为了救他才留在那个黑袍人身边的时候,庞统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将肖玉儿找回来。 但说的容易,天大地大,在茫茫的人海之中,想找回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一到成都,在忙活完了刘赫分配的工作之后,魏孝便每日早出晚归的筹备着什么,大家都知道,他是在准备那场天机十二骑全员到齐的酒宴。 然而进入成都已经一个月了,酒宴大厅之中,红色的绸子因为落满灰尘,已经换了三次,可仍是没有肖玉儿的任何消息, 成都城内,诸葛亮已经精心为刘赫挑选了一处豪华的宅邸,并亲手将其命名为天机府,但刘赫却没有搬进那座宅子,而是在成都一个偏僻的角落中寻了一处僻静的院落,作为临时的住所。 他没有说原因,可同住在这座小院之中的那个小黑胖子却最是清楚,在没有找回肖玉儿之前,他是不会去那座天机府的。 十二人不齐,又何来天机营? 没有天机营,又何必要这座天机府? 刘赫的心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谁也没再提让这位天机先生搬进那座天机府的事情。 而这座环境摆设被庞统改造的和江夏城那座小院几乎一模一样的院落之中,仍是住着原来那些人。 刘赫,庞统,黄月英,张晓菲,春霜和秋露,还有秦霜。 也许在刘赫的心里,只有回到那座江夏城的小院,才能记起肖玉儿还在的那段时光吧。 夜凉如水。 刘赫和这些日子一样,依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仍然站在小院之中,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每晚都在院中赏月,天机先生真是好兴致啊。”一个声音从阴暗的角落中传来。 刘赫仍是背着双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天上的月亮,“你终于肯露面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一个少了一只胳膊的人影,从阴影中逐渐显露了出来。 刘赫这才转过头,看向那位肖玉儿的师兄,“我在这看了十几天的月亮,你就在那看了我十几天,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丁展没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着刘赫。 上次见面,这位年纪轻轻的天机先生还一点武功都不会,没想到短短的时日,竟然能够探查到自己的存在。 要知道丁展隐匿气息的功夫,几乎可以说是罕逢敌手,连他那个同门师妹肖玉儿也是远远不及。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眼前的刘赫,功力已在自己之上。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师妹的下落。”丁展沉默许久,沉声道。 刘赫平静道:“我想知道,那个黑袍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你来找我,你我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可以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轻易向别人开口的人。” “他是我师父。”丁展直言不讳道。 刘赫轻叹一声,他最不愿见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肖玉儿的身世,只有他和秦霜知道,从见到黑袍人的那一刻起,刘赫就在猜测,那人应该是与肖玉儿以前的杀手身份有关。 却没想到,那人竟是肖玉儿的师父。 一个杀手的师父,想必也是一个杀人如麻,手上沾满了鲜血的人物,看来这次自己要面对的,将是这个江湖上最阴暗角落里的一群人。 而接下来丁展所说的,也印证了刘赫的猜测,那个黑袍人,也就是丁展和肖玉儿的师父,便是江湖上最有名的杀手组织修罗堂的堂主。 之所以说这个修罗堂有名,那是因为江湖上各帮各派的帮主掌门,提起这个修罗堂,都会闻之色变。 修罗堂的恐怖之处,就在于自成立至今,从未失过手。 一旦确定了目标,修罗堂便会事先将一个红色的鬼头面具放到目标的身边,所有收到这个鬼头面具的人,三日之内,必定暴毙而亡,从无例外。 听到修罗堂的这些事,刘赫想起了当日在陈家见到的那位买卖人,周老。 但和修罗堂相比,周老的买卖,始终还是略逊一筹。 一是周老只是负责买家和杀手之间的联络工作,并没有修罗堂这样一个完整的组织。 二是修罗堂有一个特别的项目,即使是周老这样的买卖人,也无法做到。 买凶杀人的人,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双方在利益上有冲突,这种情况,一般只要将目标杀死,然后再将人头带回让买家确认便可,有的时候,如果目标的身份显贵,甚至连人头都不用提回来,不出几日,目标的死讯自然能传到买家的耳朵里。 还有一种,便是真正的仇杀。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修罗堂 这种情况和第一种有很大区别,买家对目标恨之入骨的程度,有时候远超常人的想象。 所以对于这样的买家,修罗堂特别林立了一个项目,活祭。 所谓活祭,顾名思义,就是将目标活着带回来,然后在买家的眼前,用各种各样的酷刑将其折磨致死。 更有甚者,有的买家还会亲自动手,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当然,选择这种活祭的情况并不多见,因为大部分买凶杀人的人,都怕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只要是选择了活祭的人,必定是跟目标有着血海深仇。 因为只有从不失手的修罗堂才能满足这种人的需要,所以修罗堂在杀手界的恶名,也一直在那位买卖人周老之上。 而刘赫将要面对的,便是这个江湖上最残忍最没有人性的杀手组织的头子,也就是丁展和肖玉儿的师父。 “肖玉儿和你师父现在在哪?”刘赫冷静的思量许久之后问道。 丁展笑了笑,又恢复了当初第一次见他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这个吗,我还真不知道,你别看我是他的亲传弟子,可修罗堂每三个月便会换一个地方,从我记事起,每年都要跟着师父搬好几次家。” 刘赫上下打量着丁展,对这个疑点颇多的解释很是怀疑,“听你的意思,你已经很久没有回过修罗堂了,那你和你师父之间,又是怎么联系的呢?”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你不懂我们这行的规矩,当然会觉得我在骗你。干我们这行,不露行踪比什么都重要,而想要做到不露行踪,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在同一个地方多做停留。修罗堂不仅每三个月换一次地方,而且每个人都会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相互联系。就拿我来说吧,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我都会去上一次与师父见面时约定好的地方,看看师父有没有给我留下记号,如果有,我就会在那里等着,半夜的时候,师父自然会现身与我见面。自从我出师以后,我和师父一直都是这样联系的。” 丁展的这番话,倒也算是合情合理,确实也只有一个连自己亲传弟子都不会完全信任的人,才有资格做到江湖上最大的杀手头子。 刘赫一番思量过后,追问道:“你们修罗堂有多少人,每个人都会按照这个方式和你师父联系么?” “当然不是,修罗堂的杀手具体有多少,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据我所知,至少也要在百人以上,而真正能和师父见面的,算上我和我师妹,也就不到十人而已。我们这些人,会按照同样的方式,再分别负责联系其余的杀手。也就是说,一旦接到生意,师父会按照难易程度分配下来,如果杀的只是一般人,那么师父就会交给我们,再由我们分配给底下的那些杀手去做,如果接到了大活,或是棘手的差事,便会由我们这几人亲自动手。” 听丁展说起那些生意,大活的字眼,刘赫不禁皱了皱眉,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在这些杀手的眼里,果真是贱如草芥。 丁展似乎看出了刘赫的心思,突然脸色一沉,“你别忘了,我师妹在认识你之前,早就双手沾满了鲜血,如果你嫌弃她的身世,干脆现在就说出来,趁早让她死了这条心。” 刘赫毫不犹豫道:“没有人生来就该是一个杀手,你不是,你师妹也不是,这不正是你今天来找我的原因么?” 丁展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最终释然一笑,“果然是张好嘴,怪不得我师妹被你说的连叛逃师门这样的事都敢做。” 刘赫平静道:“如果她不想,我说什么也没用,就像你想来找我,即使明知道你师父会怪罪,可你依然还是来了。” 丁展叹了口气,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请求口吻轻声说道:“答应我件事,这一次如果将我师妹救出来,以后就别再让她回去了。” 刘赫看了看表情复杂的丁展,“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把你师父杀了?” 丁展苦笑道:“我知道你和天下第二的那位陈家老祖宗有些交情,但我可以明着告诉你,想杀我师父,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即使是面对那位天下第二的陈家老祖宗,如果我师父想走,他也留不住。” 刘赫表面平静,心里却是暗自一惊。 听了之前关于修罗堂的事,刘赫已经对那个黑袍人的武功有所猜测,至少也应该是在武评榜上占有一席之地,却没想到他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连陈家老祖宗都杀不了他。 “你师父在武评榜上排在第几?”刘赫仍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丁展笑了笑,眼神中却充满了绝望,“我劝你还是不要想了,我师父虽然并不在武评榜上,但那只是因为他行事隐秘,江湖上少有人知道他的实力。当年我可是亲眼看着那个排在天下第四的幽州老怪被我师父一刀贯穿了胸口,而且在那之前,那个号称武评榜上怪力第一的幽州老怪,只支撑了不过十几招。” 刘赫闭上双眼,平复了一下繁杂的心境,再睁开眼时,却是一笑,“我怎么觉得,你这次来,是让我去送死的。” 丁展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阴冷,“虽然这次你去,将会面临九死一生的困境,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每年的七月初七,我师父都会独自外出,如果在那天动手的话,便可以避开我师父,那样你成功的机会就会大很多。” 七月初七?刘赫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眼下是五月十八,距离七月初七,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可以趁这个机会仔细筹划一番,虽然时间上是紧迫了一些,但总比直面那个像老怪物一样的黑袍人要好的多。 “这个时间定下来了,可是连你都不知道眼下修罗堂的具体位置,我又该从何处下手?”刘赫思量一番之后问道。 丁展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道:“你忘了修罗堂的活祭了么?” “你是说……”刘赫意味深长的看了丁展一眼。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合适的人选 丁展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对,只要你出面买凶杀人,并且选择活祭,不管是买家还是目标,都会被送到修罗堂的所在之处,亲眼见证杀人的过程。那样一来,根本不用你费力去找,自然有人会把你送到修罗堂去。” 刘赫紧紧的盯着丁展,却没有说话。 这个计划听上去简单有效,但真正运作起来,其中的难度实在是太大。 先不说进到修罗堂之后的事情,就说在这之前,首先先要安排两个合适的人选,一个充当买家,另一个则更加危险,需要扮演那个被带到修罗堂活祭的目标。 这两个人不仅武功要好,而且还得是值得托付的自己人,天机营的那些兄弟倒是能满足这两个条件,可除了庞统之外,其他人那个黑袍人都见过,所以只能另外寻找合适的人选。 如果在天机营以外去找,那就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还要同时找到两个合适的人选,就算找到了,怎么进入修罗堂,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作为买家的那个人倒不用担心,毕竟是花了钱的主顾,修罗堂无论如何也会对其客气一点。 但那个活祭的目标,修罗堂可就不会手软了,打晕了装进麻袋里拖走,恐怕都算是最好的待遇了。 一旦进入了修罗堂,又该怎样实施对肖玉儿的营救计划,同样是一个不小的难点。 在营救肖玉儿之前,首要的人物是得先将那个扮演活祭目标的自己人救下,这就要求那个扮演买家的人无论是武功还是随机应变的能力,都要高人一等,才能胜任。 思来想去,就算是天机营中,也只有韩义和魏孝最适合,可即使已是千回境界的魏孝,武功终究还是让人有些不放心。 连在天机营里选拔一个相对安全一点的人选都这么困难,更何况是去外面找一个愿意被人打晕装进麻袋里的高手。 而且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这个买家和目标的身份,都不能太低。 如果只是一个身份普通的人,那么修罗堂必定不会动用丁展这个级别的杀手,可能只需要派出底层的一两个小脚色,在荒郊野岭的一片小树林里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所以这两个人的身份,至少也得是个小帮小派的帮主掌门,或者是个官员,如果仅是一般的富商身份,恐怕修罗堂都不会太重视。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够资格动用你这个级别的杀手?”刘赫思量许久之后,平静的问道。 丁展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这个人么,身份不能太低,却也不能太高。” 见刘赫一脸疑惑,丁展笑着解释道:“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我们修罗堂虽然从没失过手,却也不是什么生意都肯接。否则若是有人找上门来,要杀当今的天子,难道我们还要去皇宫里把那个小皇帝给绑出来吗?再者说了,如果我们真是什么人都敢杀,我相信那个小皇帝,早就派人来找我们,去取那个剑履上殿的曹丞相的人头了。” “那你看我合不合适?”刘赫平静道。 丁展突然面色阴沉,“你应该能想到,我师妹之所以会自愿留在修罗堂,为的就是能保住你的命。你问这种话,对得起我师妹么?” 丁展的回答,印证了刘赫的两个猜测。 一是黑袍人果然是以他的性命为条件,逼迫肖玉儿重返修罗堂的。 二是他想要亲身深入险地的想法,终究还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对不对得起肖玉儿,在刘赫看来,并不是这个时候应该讨论的话题,真正对得起肖玉儿的做法,就是尽自己的一切所能先将她从修罗堂中救出来。 “等我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我该如何通知你?”刘赫没有任何的解释,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 丁展平复了一下情绪,神态也稍微缓和了一点,“修罗堂的规矩,一般都是三天之内取目标性命,可活祭需要多花些时间,所以期限都是七天。想要赶上七月初七那天进入修罗堂,只需要七月之前联系修罗堂即可。今天是五月十八,你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准备,七月初一那天,我会再来找你,其他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说罢,丁展便向后退去,整个人渐渐陷入阴影当中,不见了踪迹。 这手隐匿气息,来无影去无踪的功夫,刘赫看在眼里,心中的担忧又多了几分。 丁展已是有如此的身手,他那个师父,武功肯定是更加高深莫测。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练武,刘赫已经对武学有了一定的理解,杀手所用的武功,一定是以出其不意见长,甚至还可能会一些旁门左道的邪门武功,这也就是有些高手会丧命在和自己实力相当,甚至比自己还略逊一筹的杀手剑下的原因。 而作为当今天下第一的杀手头子,那个黑袍人也一定出手狠辣,即使是面对他调教出来的那些修罗堂杀手,也必定是场恶战。 丁展今天带来的消息,确实帮刘赫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难题,那就是如何找到修罗堂的所在,可同时这个方法也有个天生的弊端,那就是混入修罗堂中的两人,如何将自己的位置告诉外面的同伴。 想要在修罗堂的地盘上将肖玉儿带出来,只凭两人的实力恐怕远远不够,还需要有人支援。 但以修罗堂一贯的行事诡秘来看,那个被活祭的目标自不必说,一定不知道自己被带向了何处,恐怕就连那个出了大价钱的金主,也是被蒙着眼睛带进修罗堂的。 两人一旦进入修罗堂,几乎可以说就是与外界隔绝开来,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外面的人自然也无法进去营救。 派人沿途跟踪两人的行踪?这显然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一个善于隐匿行踪的杀手,自然对是否有人跟踪十分警觉,万一中间出现纰漏,不仅无法找到修罗堂的位置,救出肖玉儿,可能还会因此打草惊蛇,从此再无机会不说,甚至扮作买家和目标的两人也会有性命之忧。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奇怪的和尚 所以眼下不仅要解决两个合适的人选问题,还要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修罗堂所在位置的情报传递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之中,刘赫无时无刻,脑中都在不停的思考着这两件事。 这种需要精心谋划的事情,当然是集思广益比较有效,但益州刚刚易主,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这些日子诸葛亮每天都是日以继夜的操劳,刘赫实在不忍心再去打扰他。 好在还有庞统可以商量,庞统得知事情的始末之后,二话不说,就回了房中,除了一日三餐由春霜和秋露给他送去之外,至今没有出屋。 刘赫明白庞统的心里,一定还在对肖玉儿的离开而耿耿于怀,庞统肯定觉得,出现这样的情况,都是因为他引起的。 对于此事,刘赫没有去安慰庞统,在这个时候,也许庞统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早日找到办法,才能真正的完成对自己的心理救赎。 有了庞统的谋划,刘赫的精力,便主要集中在人选方面。 天机营的众兄弟是没办法启用了,只能到外面去找。 成都城的大街小巷,刘赫几乎可以说是走了个遍,城内有些身份的人,他几乎都暗中查探过,想借此找出一个身份、武功、人品都比较合适的人选。 可是一连几日,却是毫无收获。 坐在成都城内一家面脸不大的茶铺里面,刘赫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不禁一声长叹。 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刘赫放眼望去,只见远远走来一人。 那人路过每一个摊位前,都要学着摊主的声调,吆喝上几嗓子,嗓门还挺洪亮。 这虽说是在帮摊主叫卖,却因他的莽撞举动,吓跑了不少本来围在摊子前的主顾,因此遭了不少的白眼。 他也不在意,继续溜溜达达的在街上走着,看到路边玩耍的稚童,也要上前去逗弄一番,可他似乎不是个天生有孩子缘的人,稚童们看到他那副样子,全都调头就跑,有的一边跑,一边还嚎啕大哭。。 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跑出几步之后,又转身捡起几枚石子,向他丢来。 他也不躲不闪,任由石子打在身上,同时却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一番享受之后,又闲庭信步的转身而去。 那人越来越近,待走到近前,刘赫却皱起了眉头。 那人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一身破衣烂衫,看上去已经穿了好久不曾换洗过,腰间的那个酒葫芦,却是做工十分精致,而且表面已经磨得锃亮,看来也是个贪杯之人。 然而更令刘赫感到不解的,这个看上去已有几分醉意之人,胸前竟然挂着一串佛珠,光秃秃的脑袋顶上,一根头发都没有,宛然一副出家人的打扮。 虽说西汉年间,佛教就已传入汉朝国土,可至今只有一两百年的历史,远没有达到兴盛的程度,所以自从刘赫到了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看到和尚。 可就是第一次看到的这位出家人,却并不像他印象中那般六根清净,与世无争,而是一副醉醺醺的邋遢模样。 和尚这时也看到了正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刘赫,两人四目相对,和尚突然面露怒色,走了上来。 “小子,呃,你看什么?”和尚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说道。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刘赫突然想起了上学时候,在校门口与外校来的小痞子对峙时的台词。 本以为和尚是在撒酒疯,却不料他嘿嘿一笑,说道:“这位施主,有银子没有?” 刘赫掏出钱袋,拿在手里晃了晃,“有啊,小爷我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 和尚见状大喜,“一看施主慈眉善目的,就是位心善之人,施主可愿布施贫僧一些啊?” 刘赫侧眼打量着和尚,“你一个出家人,要银子做什么?” “口有些渴了。”和尚倒不避讳,拿起早已见底的酒葫芦在刘赫眼前晃了晃。 “行啊,你想喝哪家的酒,不瞒你说,我也是个好酒之人,正愁不知道哪里的酒好喝呢。”刘赫站起身,往桌上扔了几枚铜板的茶钱,接着走出了茶铺。 和尚一双眼睛顿时笑成了一道缝,“施主有所不知,这成都城内,本有几家上好的酒铺,可自从豫州的花家来到此处,此地最好的佳酿,那当然是非花家的酒莫属了。” 刘赫闻言一笑,没想到这个醉醺醺的和尚不仅懂行,而且消息还挺灵通,前些日子花驰刚刚在成都城内开了一家酒铺,就被这和尚听到了风声。 刘赫带着那个和尚,一边向花家的酒铺走去,一边笑着问道:“你可知道,花家最好的酒是什么酒?” 和尚嘿嘿一笑,“花家的酒,向来以绵软醇香著称,这个时节,最好酒当属五月香,去年秋天入窖封存的酒,到今天整整十个月,正是开封的最佳时机,都说这酒是时间越长越好,全他娘的是放屁!那得看是什么酒,像五月香这样的酒,就得喝头年的,要是错过了这个时候,哪怕是再过上一个月,滋味都会大打折扣。” 听着和尚如数家珍一般的介绍,刘赫不禁又是一笑,“那你说说,除了五月香之外,花家还有什么好酒?” 和尚突然笑意一敛,叹了口气,“要说花家最好的酒,还得说是三仙醉,跟三仙醉比起来,什么五月香,就是猫尿!哎,可惜贫僧是没那个口福喽。” 看着一个出家人谈起酒时的动情模样,刘赫却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不守清规戒律的和尚有了几分好感。 来到花家的酒铺门前,刘赫冲和尚一伸手,和尚当即心领神会,几下就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递到了刘赫的手上。 刘赫接过酒葫芦看了看,还真是件不错的物件,“你一个出家人也不方便,你在这等会,我进去给你打酒。” 望着刘赫的背影,和尚似乎有些不放心的扯着脖子喊道:“施主,那是贫僧的心爱之物,可千万要小心啊。” 话音刚落,刘赫突然手一滑,酒葫芦就脱了手。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和尚的回敬 眼看就要落地之时,刘赫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住了即将摔在地上的酒葫芦。 他转过头,看着已是脸色惨白的和尚,坏笑道:“看你吓的,大不了再赔你一个便是。” 和尚这才明白刘赫是在故意戏耍自己,他也不生气,仍是笑呵呵的,看着刘赫走进了花家酒铺。 花家的生意刚刚进入成都,还有许多其他事务要打理,花驰此时也不在店内,所以刘赫也没多做停留,不多时,便拿着那个被和尚视作命根子的酒葫芦和两小坛子酒走了出来。 和尚一见他那个酒葫芦,顿时眉开眼笑,可见到刘赫手里另外那两小坛子酒,当场脸就耷拉了下来。 刘赫一看便知,和尚准是嫌自己小气,才拿了这么小的两坛子酒出来。 刘赫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将酒葫芦和其中一小坛子酒塞到和尚怀里,然后自己拎着另外一小坛子酒,慢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和尚掂了掂已经装满了酒的酒葫芦,满意的笑了笑,几步追了上来,“施主,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是缘分,不如咱俩找个地方,好好喝上它一场,怎样?” 刘赫爱答不理道:“刚才不是还嫌我小气呢么?怎么这会又想跟我一起喝酒了?” 和尚嘿嘿一笑,也没解释,指着前面说道:“我就住在城外,施主要是不嫌弃,可以随我一起去。” “嫌弃,嫌弃的很啊。”刘赫一边撇着嘴,一边顺着和尚所指的方向而去。 和尚听到刘赫的话,显然有些沮丧,可一看刘赫所走的方向,便马上明白过来,笑着大步追了上去。 城外三里,听着不远,走起来却也不近。 成都城外的道路,似乎多年未曾修葺过,相比城内的平坦大道显得坑洼崎岖许多。 两人走了好长的时间,终于来到和尚所说的落脚处。 刘赫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座看上去随时都可能会塌了的破庙,终于明白了一路之上为什么那个疯疯癫癫的醉和尚总是在跟自己讲做人不要要求太高的道理。 这座庙显然已经荒废了很久,门口连块匾额都没有,也看不出这究竟是座什么庙宇。 走进大堂,中间摆放的一尊塑像已经被腐蚀的难以辨认容貌,佛不分男女,这点刘赫倒是知道一些,所以也没敢妄加猜测。 “这里供奉的是哪位菩萨?”刘赫转过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和尚。 和尚大大咧咧的往地上一坐,指着房顶说道:“贫僧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要头上有几片瓦遮头就行了。” 和尚看了看刘赫身上那身名贵的行头,四下寻摸了一圈,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有些为难道:“施主这身衣服不便宜吧?” 刘赫学着和尚的样子,一盘腿就做到了地上,举起手中的酒坛晃了晃,“小爷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要有酒喝就行了。” 和尚释怀的一笑,揭开酒坛上的封泥,举起来就要喝。 刘赫斜眼看着和尚,坏笑道:“慢点喝,喝快了你可要后悔的。” “酒这东西,当然是大口大口的喝才痛快。”和尚说着,拿起酒坛就是一大口。 没等这口酒咽下肚子,和尚突然瞪大了双眼,望着手中的酒坛,不住的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在说着什么。 刘赫调侃道:“别那么没出息,再怎么舍不得,也不能总含在嘴里不往下咽哪。” 和尚一点一点的将口中的酒慢慢的咽着,明显是刻意的放缓了这个动作,可不管他如何的放慢速度,也终有喝完的时候,在咽下最后一口之后,他这才说出了那句刘赫始终没有听清的话。 “这他娘的难道是三仙醉?” 望着一脸惊诧的和尚,刘赫坏笑道:“跟你说了,喝快了你是要后悔的,你还不信。” 和尚顿时一脸懊恼,刚要说些什么,可想了想,却没有开口,而且还闭上了眼睛。 刘赫见到和尚这副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和尚看来真是爱酒如命,这肯定是连嘴里仅存的那一点酒味都不舍得散出去,合上嘴闭上眼砸吧滋味呢。 过了一会,也许就口中的酒味散了,和尚这才有些依依不舍的睁开了双眼,拿起身边的酒坛,却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不断的端详着。 这坛子三仙醉本身就不多,和尚刚才那一大口,这会只剩下了一小半。和尚看了看拿着三仙醉正在慢慢品味的刘赫,明显有些心痒,可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酒坛放了下来。 这一切,全被刘赫看在眼里,他指了指和尚的酒葫芦,笑道:“喝吧,你那酒葫芦里面,也是三仙醉,够你喝的了。” 和尚闻言一惊,急忙拿起酒葫芦,拧开盖子,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果然和刚刚自己喝的是同一个味道。 和尚顿时眉开眼笑,小心的盖好了酒葫芦,又拿起那小坛子三仙醉,这一回,和尚可再也不敢像刚才那般大口朵颐了,跟大姑娘一样砸吧着嘴小口小口的品着。 喝着喝着,和尚突然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施主请贫僧喝酒,按理说,贫僧也该回敬些什么才是,可是贫僧身上,真是一件值钱的物件也没有,这……” 刘赫没有说话,而是笑着看向和尚身边的那个做工精致的酒葫芦。 和尚一见,急忙把酒葫芦往身边挪了挪,生怕刘赫动手来抢似的,口中还小声嘀咕着,“什么都行,就这个不行,这……这……这里面还装着酒呢。” “行了行了,知道那是你的宝贝,你自己留着吧,我走了。”刘赫一抬手,将手中那小坛子三仙醉喝了个一滴不剩,接着站起身,向庙外走去。 刘赫本来就没图对方什么,只是这几日心情低迷,能和这位十分有趣的出家人在此对饮,已是让他的心情好转了许多。 这片刻的放纵虽然安逸,可刘赫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赶紧找到救出肖玉儿的方法,今天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也没必要再和这个醉和尚纠缠下去了。 “施主这就走了?这样吧,不如让贫僧教你些功夫,就当做回敬了,如何?”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学武的第一课 听到和尚这番话,刘赫不禁一笑。 你一个嗜酒如命的流浪和尚,说不定还是因为不守清规戒律被寺里给轰出来的,能学到什么上乘的武功? 刘赫转过身,对和尚一抱拳,“你的心意我领了,学功夫的事……” 刘赫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情。 面前的和尚仍是盘腿而坐,整个身子却凭空升起了数寸高。 仔细看去,才发现和尚是用一根手指,顶在酒葫芦的盖子上,将自己的身体给撑了起来。 先不说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动作需要如何强大的力量,就说那个正在支撑着和尚整个身体的酒葫芦。 酒葫芦的底是圆的,放在地上,旁边若是没有支撑的东西根本立不住,可此时的酒葫芦,却是好端端的立在那里,而用它支撑着自己整个身体重心的和尚,就连一丝摇晃都没有。 这手惊世骇俗的功夫,让刘赫看得目瞪口呆,他突然想起陈默曾经无意间提起过,武评榜上的第四人,是一个喜欢四处游历的秃头酒鬼。 佛教此时并未在中原盛行,陈默不知和尚是什么,倒也在情理之中。 难道…… 一个惊人的想法突然从刘赫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你是蔡熙?”刘赫脱口而出的喊出了这个排在武评榜上第四的名字。 “蔡熙……”和尚若有所思的重复着这个名字,“施主说的那个人,早已经死了,贫僧法号勿念。” 虽然和尚没有亲口说出自己就是蔡熙,但他那说话的语气和神情,分明已经承认了。 能与武评榜上的第四人有如此的一段机缘,本就是一件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更何况对方还主动提出要点拨自己的武艺,刘赫当然是求之不得。 “好,这可是你说的要教我武功,你可不能反悔。”趁着和尚还在沉思,刘赫急忙一口答应下来。 听说高人都有些不太正常,自己那个天下第二的老哥哥不就有些疯疯癫癫的么? 眼前这个嗜酒如命的天下第四,看上去也好不了多少,照他这个喝法,没准脑子都已经喝坏了,所以趁着对方还清醒,赶紧将传授武艺的这件事情敲定下来才是。 其实对于这个蔡熙也好,勿念和尚也罢,刘赫还真没贪图对方的武艺,如果他想练武,找那个天下第二的老哥哥去不是更好么? 只是眼下自己的功力若是能精进一些,救出肖玉儿的把握就大上几分,既然自己的那位老哥哥远在天边,那不如临时抱抱佛脚,跟这位天下第四的高手先学上几招再说。 对于刘赫这番实在不太像徒弟对师父的态度的无礼言辞,勿念和尚也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手指渐渐的收力,慢慢的坐回到了地上,接着起身走到庙外,指着对面山上的一块大石说道:“你先将那块石头搬回庙里,我在这里等你。” 刘赫眯起眼睛望了望,觉得这件事并不算太难,于是便一口答应下来。 勿念和尚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接着便走回庙中,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刘赫撇了撇嘴,刚才还是跟自己有说有笑的,一说跟你学武,立马就端起师父的架子来了,要不是小爷着急,谁会惜的搭理你这天下第四? 心里埋怨归埋怨,学武的事可不能耽搁,刘赫当即出发,向对面的山上走去。 两个时辰之后,满头大汗呼哧带喘的刘赫,一手扶在那块大石头上,心里可就不止是埋怨,已经开始骂上街了。 俗话说的好,望山跑死马,在山下看觉着离得不远,可真走起来,却是远超刘赫的想象。 好不容易爬上山来,找到了这块大石,走近一看,好家伙,足有一人多高,少说也得有上千斤,别说搬回庙里去了,恐怕就连挪动半步,刘赫都做不到。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刘赫倒也不急于一时,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又擦干净了脸上的汗水,这才托着下巴,围着这块大石转悠了起来。 既然传授武艺的事是那个勿念和尚主动提出来的,那他肯定也不会故意让自己做一件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以此来让自己知难而退。 也就是说,在提出这个要求之前,勿念和尚肯定是有一番考量的,只是自己现在还不得要领,所以才无从下手。 想到这里,刘赫便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搬动这块大石上面。 找根棍子,撬动大石,让其自己滚下山去? 刘赫的第一反应,就是利用小时候所学的杠杆原理,来个四两拨千斤,可这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首先这块奇形怪状的大石并不是圆的,恐怕很难滚得起来,就算自己将其推下山去,也没办法掌握方向,况且这座山上都是树,这块大石再重,也终究会被茂密的树林所阻挡,到时候当不当正不正的卡在半山腰,自己就更难以对其下手了。 这种方案不行,那只能用一种更笨的方法了。 找些木棍垫在大石头下面,然后用一根绳子拉着,一点一点的将其运下山去。 这个方法乍一想不错,可仔细一琢磨,还是不行。 刚才说了,这块大石奇形怪状,根本没有一个平坦的受力面,除非是将其放在一块更大的石板上,下面才有可能垫上滚木。 就算石板和木棍的问题都解决了,这荒郊野岭的,又上哪去找一根那么长的绳子去呢? 想了半天,刘赫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倒是转悠的自己头都晕了。 他气急败坏的往地上一坐,咒骂道:“什么狗屁的高人,呸!什么玩意!你就直接教我武功不就完了,非得整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 一个砍柴的樵夫路过,正好看到衣着光鲜的刘赫坐在地上,急忙走上前来,问道:“这位公子,是不是迷路了?要不,我带你下山去?” 刘赫赶忙起身,恭敬的施了一礼,“多谢这位大哥,我认识回去的路,就不劳烦您了。” “大哥哥,你一个人在山上做什么呀?”一个稚童一边咬着手指一边问道,看来应该是那位樵夫的孩子。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某种神秘的力量 看着孩子虎头虎脑的样子,刘赫顿时心情轻松了许多,指着一旁的大石头笑道:“看见那块大石头了吗?我要把它运到山下去,可是它太重了,我在这正想办法呢。” 稚童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那块比他高出一倍还多的大石,顿时一脸惊讶,“大哥哥,这么一大块石头,你怎么运到山下去呀?” 刘赫故作沮丧道:“要不说呢,我这不正犯愁呢么。” 稚童皱着眉头,学着大人的样子,像在思量着什么,片刻之后,他突然甜甜一笑,“大哥哥,我知道了,你要是搬不动它,就把它打碎了,你就能搬动啦。一张大饼,我吃不完,娘就跟我说,把它掰碎了,分成好几顿吃,就能吃完了。” 樵夫一把拉过稚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位公子,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你别放在心上,既然你认识回去的路,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樵夫拉起稚童向山下走去,那个可爱的孩子还不忘回过头对刘赫招了招手,“大哥哥,我能自己吃完一张饼,你也一定可以的!” 刘赫笑着也朝那孩子招了招手,待父子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外,刘赫突然转过头,看向那块让他绞尽脑汁仍是无可奈何的大石。 孩子一番童言无忌的话,看似毫无意义,但在刘赫听来,却是一条妙计。 你不是个头大么?你是分量重么?小爷今天就给你敲碎了,一块一块的运下山去! 想到这里,刘赫猛地一运气,径直向大石冲了过去。 待到近前,刘赫抡起拳头,就向大石砸去。 在距离大石只有寸许的地方,刘赫突然停住了拳头,退后几步,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一边用手轻轻拍着胸口,一边小声念叨着,“真他娘的悬,差点就冲动了,这一拳要是砸下去,它没碎,小爷的拳头可就真碎了。” 可转念一想,当日在落凤坡,自己救下庞统的时候,面对那漫天的箭雨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不过自己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当时心里只想着不能让庞统身死,也不知是怎的,浑身上下一下就涌出了一股以前从未感觉过的力量。 虽说未得要领,可毕竟那股力量也是在自己身体里实打实的存在着的,若是真能将那股力量激发出来,击碎眼前这块大石,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想到这里,刘赫猛地站起身,开始酝酿起情绪。 这种时候,书中最常见的描写,那就是集中意念,至于如何集中意念,那就不知道了,估计那帮写书的自己都不知道。 反正不管怎样,你要想突然一下功力大增,就得先从集中意念开始。 集中意念…… 刘赫心里一边默念着,一边缓缓的闭上了眼。 他幻想着,一股真气在自己体内流动,这股真气慢慢的向手上汇去,最终集中在自己的拳头上。 他睁开眼,攥紧了拳头,再次冲向大石。 “成不成就看这一下了!”他大吼一声,一拳就砸在了大石上面。 都说帅不过三秒,可刘赫这次连半秒也没撑住,当场就蹲了下去,抱着自己那生疼的拳头,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等自己回去,一定要给光良写封信,告诉他不光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什么玄幻仙侠小说里也都是骗人的。 集中意念,我集中你奶奶个爪儿! 刘赫捧着自己红肿的拳头,正在小心翼翼的吹着,忽闻身后“咔嚓”一声。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却再无其他动静。 他自嘲的一笑,看来自己已经有些神经质了。 就在这时,身后再次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他转头望去,先是一愣,接着露出狂喜的表情。 那块一人高的大石上面,渐渐露出了一道道裂纹。 随着裂纹在大石上不断的扩散,那块大石最终变成了一块块碎石,散落满地。 刘赫冲过去,抱起一把碎石,将其抛向天空,兴奋的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他的这次看似荒唐的尝试,不仅解决了勿念和尚给他出的一道难题,还让他第一真实感到了自己体内那股奇妙的力量。 这两件事情加在一起,也难怪他会兴奋成这个样子。 蹦蹦跳跳了半天,折腾累了的刘赫瘫坐在地上,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想要将这些碎石运下山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再怎么说,也比将原来那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整个运下山去要强上太多了。 好在刘赫还在兴头上,一直保持着亢奋的状态,法子虽说笨一点,但还是一点一点的将那些碎石搬到了山下。 上山的时候,刘赫就花了整整两个时辰,下山还要一趟一趟的反复搬运这些碎石,等再回到破庙之中,天色已经擦黑。 “石头我给你搬来了。”刘赫将最后一块碎石往庙门前一扔,接着直接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勿念和尚这才缓缓的睁开眼,走到庙外,看到那堆碎石,不禁皱了皱眉头,“我让你去搬那块大石,你捡这些碎石头做什么?” “捡?”刘赫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的委屈,“你说的轻松,你去捡一个试试,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的一点一点的从山上运下来的。” 勿念和尚平静道:“我要的是块大石,不是这些碎石。” 刘赫眼珠一转,开始耍起了无赖,“你只是说将那块大石从山上搬下来,你可没说非得要整个的。” 勿念和尚似乎没想与他多纠缠,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你再来这里找我。” 伎俩得逞的刘赫,坏笑着一抱拳,“好嘞,明天见了您呐。” 整整半个晚上,刘赫都激动的没有睡着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回味着自己一拳将大石击碎的过程,可无论他怎么想,却也没能记起当时的细节,在这份半忧半喜的情绪中,最终沉沉的睡去了。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拼凑碎石的疯子 第二天一早,刘赫按照约定,来到了破庙。 不知从哪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勿念和尚,看了一眼已是站都站不直的刘赫,淡淡一笑,没有做声。 经过昨天的那一顿折腾,刘赫今天早上差点都没能从床上起来,整个人就像散了架一般,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 好不容易撑到了破庙这里,又看到勿念和尚那明显有些嘲笑意味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告诉你,别看我现在这样,不管你今天给我出什么难题,我都能一定能办到!” 勿念和尚点了点头,指着庙门外的那一堆碎石,平静道:“好,那你就将这些石头重新运回山上,放在原来的地方。” 刘赫一听,当时就急了眼,“你是不是在耍我?昨天我好不容易才搬下山来,今天你又让我再搬回去?” 已经走出几步的勿念和尚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仍是一脸平静道:“对了,还要将这些碎石摆成原样,恢复成那块大石的样子。” 什么?还要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刘赫听着这个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的要求,开始觉得这个勿念和尚是在有意刁难自己。 “你记住,真正的修行,就是看似无用且枯燥的,只有这样修炼出来的武人体魄,才是正道。”勿念和尚说完,又回到昨天的地方,闭上双眼,开始打坐。 本来正在气头上,还想跟勿念和尚掰扯掰扯的刘赫,听到这番话,突然神色缓和了许多。 他长叹一声,撇了撇嘴。 得,谁让您是高人呢?就看在你这番话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份上,我就再信你一次。 “我先回城里一趟,办点事,马上就回来。”刘赫说着,就要向成都的方向走去。 “如果借助外力,那你我之间的约定,便到此为止。”勿念和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一语道破了刘赫的小心思。 本来还想回城里取辆独轮车来运碎石的刘赫白了勿念和尚一眼,弯下腰抱起一把碎石,不情不愿的向山上走去。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刘赫才总算是将所有的碎石都运回了原来的地方。 可看着这满地的碎石,刘赫又开始犯起了愁。 碎成这样子,怎么可能将其恢复成原样呢? 要放在以前,刘赫第一个想法,肯定是用胶粘,可刚才在山下,勿念和尚已经说过,不能借助外力,那这用胶粘的方法,肯定也是没指望了。 冥思苦想了半天,刘赫也没能想出一个可以省时省力的办法,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一块一块的开始试着将大石恢复成原貌。 半个时辰之后,刘赫瘫坐在地上,绝望的看着再次散落在地上的碎石,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已经可以确定,那个臭和尚就是在拿自己寻开心,这种将碎石恢复成原貌的事情,压根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哇,大哥哥,你好棒呀!你真的将大石头给打碎了呀!”身后传来一声稚童的惊呼声。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刘赫笑着转过了头,果然还是昨天那个樵夫的孩子。 孩子走近几步,好奇的问道:“大哥哥,你今天又在这里做什么呀?” 刘赫指了指满地的碎石,“我今天要把这些碎石拼成原来的样子。” 孩子想了想,突然退后几步,看向那个樵夫,紧张的说道:“爹爹,爹爹,你说的对,这个大哥哥真的疯啦!” 樵夫一把拉过稚童,显得十分尴尬,不住的对刘赫赔笑道:“这位公子,孩子不懂事,您别见怪。” 刘赫苦笑着朝樵夫摆了摆手,要搁在平时,自己怎么也得找个话茬怼回去,可是这两天自己的所作所为,换做是谁,也会把自己当成一个疯子。 看着父子两个转身而去的背影,刘赫突然大声问道:“小娃娃,我问你个事,如果你的饼碎了,想重新拼在一起,你会怎么办?” 稚童回过头,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说道:“我就用手这么抱着饼,然后一点一点的拼起来。” 稚童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比划着,给刘赫演示。 看着稚童那副笨笨的但十分可爱的模样,刘赫不禁笑了笑,然后朝他挥了挥手。 樵夫父子走后,刘赫又陷入了沉思。 孩子的话,再一次给了刘赫很大启示,连那么小的孩子都知道想要将支离破碎的东西拼凑起来,需要有东西在最外围固定,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刘赫捡起几块碎石,放到原来的位置,又开始仔细的拼凑起来。 经过刚才那半个时辰的折腾,刘赫至少对每一块碎石原来所在的位置有了一些了解,这也算得上是一个不小的收获,所以这一次拼凑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 没用多久,刘赫就拼出了大石原来最下面的那部分。 这部分由于与地面接触,所以无需固定,在接下来的步骤,便进入了关键。 在往上面堆砌碎石,就需要十分的小心谨慎,一个不留神,只要一块碎石掉下来,就会带动其它的碎石一起滑落,所有的努力也都算是白费了。 刘赫之前几次都是在这个环节上出现了问题,所以才功亏一篑的。 这一次,刘赫想再次运用昨天的方法,也就是那个玄之又玄的集中意念。 只不过今天要做的并不是将要那股想象中的真气集中在自己的手上,而是将其扩散到那些碎石的周围,在最外面形成一层保护膜,借此来起到固定的作用。 刘赫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睁开双眼,开始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他将一块放在那里本不可能稳固的碎石,小心翼翼的放了下去,在松手之前,他幻象着体内的那股真气缓缓的顺着手指流出,附着在碎石上,接着一点一点的松开了手。 看着自己松开手的那一刹那,那块碎石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刘赫不禁心中一阵狂喜,然而就在这心境一阵起伏之后,碎石突然晃动了一下,接着掉落了下来。 刘赫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兴奋似乎对真气的控制产生了影响,于是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又开始了下一次的尝试。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心无杂念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再加上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刘赫这一回的尝试可谓是相当的成功,已是能堆叠起整整一层的碎石。 他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要分心,一定要稳定情绪,集中精神,可这种念头没冒出多久,眼前的碎石又瞬间散落了一地。 刘赫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看出了一丝端倪。 看来想要成功,一点杂念都不能有。 可心无杂念太难了吧?小爷可是双子座啊! 刘赫皱眉苦脸的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能不让自己分心的办法,毕竟这不像是管住自己的手和脚那么简单,这种情绪和思维的控制,实在是有些难度。 他开始回忆自己之前的经历,想找出一个曾经心无杂念的时间点,只要能感受到当时的那种情绪,自然而然能够做到心中没有杂念。 可是思来想去,刘赫突然发现,别说是最近这段时间了,自打自己记事起,就从来没有过这种时候。 作为一个行为跳脱思想活跃的青年,刘赫几乎每时每刻脑中都有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有时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开心,有时候是一种莫名的孤独感,还有时候,是一种不知何时从心底里钻出来的小情绪。 这种感觉,毫无规律可言,而刘赫脑中所想的事情,也从来没有一刻停息过。 之前想的是如何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想的是如何三分天下,再之后想的是如何带着天机营这帮兄弟们一起好好的活下去,最后想的是如何给天下苍生一片可以无忧无虑生活的乐土。 而现在,刘赫脑中想的,是早些将肖玉儿救出来。 难道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刘赫躺在地上,望着天空,突然在心里问了一个也许连他自己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想要做的事情太多,奈何一件都没做成,如其如此,不如先做好眼前这件事。 刘赫猛地起身,捡起一把碎石,再次开始拼凑起来。 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这些石头,刘赫的思绪,从未像此时这般纯粹过。 一个时辰之后,当那块完整的大石重新屹立在原地之后,刘赫终于退后几步,长出了一口气。 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大石的最外层散发着一道淡淡的光芒,像是某种透明的东西将其整个罩在了其中。 看着大石外侧那道若隐若现的光芒,刘赫知道,这是他集中意念所调动出来的那股真气,也正是有这股真气在,所以才让这块已经支离破碎的大石又完整的出现在眼前。 终于成功了! 刘赫这才将心中挤压的所有兴奋释放了出来,然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大石再次顷刻倒塌,化成了满地的碎石。 一切都要再次从头开始的刘赫没有气馁,而是冷静的思考着,如何在复原大石之后,将这个成果保持住,同时还要分身去通知山下的勿念和尚。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你竟然就做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刘赫身后的勿念和尚,轻声的说道。 刘赫转过头,淡淡一笑,“可惜,最终还是一堆碎石。” 勿念和尚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大大的超出我的预料了,想要将功力完全固定在自己的体外,还不是你现在这个阶段可以轻易掌握的事情,好了,先随我下山去吧。” 说罢,勿念和尚便向山下走去,却听身后的刘赫说道:“你先回去,等我做到了,就下山去找你。” 勿念和尚转过身,看向刘赫,他看似表情平淡,眼中却闪过一丝炙热。 片刻之后,他重新恢复了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默默地下山去了。 整整三天的时间,刘赫都一直在山上没有消息,这中间魏孝曾来探望过一次,在得知头儿又跟山上的一块大石头较上了劲之后,便笑着离开了,从此再没上山找过刘赫。 而那个给刘赫出了一道天大难题的勿念和尚,也始终在那座破庙中打坐,不曾离开过一步。 一个不下山,一个不上山,两人就像两个闹脾气的稚童,谁也不肯先行退让一步。 最终还是勿念和尚笑到了最后,第四天上午,蓬头垢面的刘赫,终于从山上下来,回到了破庙之中。 生怕刘赫在山上饿出个好歹的魏孝,一见刘赫回来,急忙将一个食盒提了过来,从里面掏出了一大堆好酒好菜,摆了满满的一地。 闻到了酒香的勿念和尚缓缓睁开眼,看了看一地的酒菜,笑着问道:“要不咱们先吃点?” 刘赫也不答话,一屁股坐在地上,撩了撩自己早已散乱的头发,拿起一只鸡腿,一边啃着一边对一旁的魏孝问道:“老魏,这几天家中有什么事没有?” 魏孝心念一转,便猜出那个和尚可能并不知道刘赫的真实身份,急忙用一个家仆的语气回答道:“请少爷放心,家中一切安好。” 刘赫点了点头,冲魏孝挥了挥手,“行,没事就好,我就是问问,你忙你的去吧。” 魏孝走出几步,又转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对了少爷,您的那位姓陈的兄弟最近到家里找不到您,似乎很是心急啊。” 刘赫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魏孝一眼,笑道:“你跟他说,我过几天就回去,让他老老实实的呆着,他要是再跟你这闹,等我回去就收拾他。” 魏孝强忍住笑意,还学着家仆的样子施了一礼,接着便转身而去。 一说到喝酒吃肉,勿念和尚好像又回到了那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一边啃着一只烧鸡,一边大大咧咧的说道:“你们家看来挺有钱的啊。” 刘赫放下手中的鸡腿,含糊不清的说道:“眼力不错!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个只差一步就可踏入万人敌境界的千回境高手,能甘心如此卑躬屈膝的在你家中做个仆人,一般人家可给不起这个价钱。”勿念和尚说着,拿起酒坛猛地一大口,顿时一脸享受。 刘赫愣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更高的境界 上一次得知老魏是千回境界的时候,已经让他大感意外,这一次又听眼前这个天下第四的勿念和尚说起,才知道老魏竟然已经一只脚踏进了万人敌境界的门坎。 看来这个老魏,一直都在有意掩饰自己的高手身份。 只不过刘赫有些好奇,说起忠心不二,恐怕天机营中,就数这个一天到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嘘寒问暖的老魏了,要说老魏掩饰身份是有心图谋不轨,打死刘赫也不相信。 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怎么?你不知道他是个高手?”勿念和尚轻描淡写的问道。 刘赫拿起酒坛喝了一口,故作无所谓道:“管他呢,反正都是家里安排的,听话不就行了。” “你可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听到勿念和尚这句话,刘赫放下了手里的吃喝,一本正经的看着勿念和尚,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看来你自己还不知道。”勿念和尚说着,也放下了那坛爱不释手的酒,“如果按功力来说,你已是无双境界的顶点。” 无双境界的顶点? 刘赫不由心中一惊,武人四境,百斩、千回、万人敌、无双,这无双境界已是最高的一层,如果到了无双境界的顶点,那岂不是自己已然天下无敌? 但是这件事从道理上又讲不通,自己的功力来自陈家老祖宗,按照陈家老祖宗的说法,自己已经得了他的一半功力,就算是陈家老祖宗的功力再深厚,也不过是无双境界的顶点而已,他的一半,又怎么可能还在顶点,丝毫没有减弱呢? “难道你不知道,在无双境界之上,还有一层境界?”看着满脸疑惑的刘赫,勿念和尚问道。 刘赫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所谓的武人四境,是从陈默那里听来的,自己也一直在以这个标准衡量天下武人,却不知道在那自己以为是武道巅峰的无双境界之上,竟然还有更为高深的一层境界。 “无双境界,已是世之罕见的修为,而在它之上,还有一层少有人知的境界,因为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凤毛菱角,所以即使是学武之人,也有许多不知道这种境界的人存在。” 勿念和尚的这番话,倒能解释了为何陈默都不知道在武人四境之上的这层境界。 “你说的更高的那层境界,到底是什么?”刘赫迫不及待的问道。 勿念和尚淡淡一笑,慢条斯理道:“这种境界,叫做天降,顾名思义,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就犹如天上的神仙降落凡间一般,寻常的武夫,在达到天降境界的人面前,就如同蝼蚁一般,不堪一击。” 刘赫沉思片刻,问道:“这世上达到天降境界的人有几个?” 勿念和尚闻言哈哈大笑,“你这么问,说明你压根就不懂什么叫天降境界,刚才我说了,到达这种境界的人,就犹如天上的神仙下凡,功力之高,远远超出像你这种初窥武学门径之人的想象。只可惜这种境界虽然已经到了超凡入境的地步,却不能维持太长的时间。有一种说法,这种境界下的功力,早已不是凡间之物,所以凡夫俗子的身躯,根本驾驭不了,只有将体魄修炼到一定程度的武人,才可以在短时间内晋升到天降境界,在这之后,便会跌落回无双境界。不过即使是片刻的天降境界,也能做到摧枯拉朽般的破坏程度,如果不是同样的天降境界,根本连招架的可能都没有。” 刘赫想了想,问道:“那按照你的说法,有能力晋升到天降境界的人有几个?” “排在天下第二的那个陈家老怪物,肯定有这个本事,在他之后的柳志,估计也能做到,只不过那个柳志在十八年前突然从江湖上销声匿迹,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他这一消失,那个非要霸着天下第二,从此让武评榜上再无天下第一的陈家老怪物,便可以说已是天下无敌。” 这个柳志,刘赫曾经听陈默提起过,据说和陈家老祖宗年龄相仿,只不过两人成名的时间相差的有些大。 陈家老祖宗年少成名,中年便已罕逢敌手,自入江湖起,至今未尝一败。 而这个柳志则不然,四十岁之前,都是籍籍无名,若不是他四十岁那年以一人之力,连杀武评榜上排在当时第六、第九和第十一的三个邪教头子,恐怕至今仍无人知晓他的实力。 从此柳志便一战成名,因为连杀三位高手,不仅因此跻身武评榜,而且直接排在了天下第六,在他前面,当时还有四人,天下第二的陈家老祖宗,天下第三的幽州老怪,天下第四的蔡熙,还有一位,便是排在天下第五的一位莫家后人。 本来事情到此,便已告一段落,却没想到那个天下第三的幽州老怪,公然站出来要挑战柳志,事后江湖上的人才知道,那三个被柳志杀死的邪教头子,与幽州老怪有着很深的渊源,幽州老怪这么做,正是为了替那三人报仇。 柳志本不想应战,可那幽州老怪却阴魂不散的缠着他,柳志一忍再忍,甚至不惜为了避战而独身游历江湖,却不料等他再回到家中的时候,家中的老小十几口人已经惨遭幽州老怪的毒手。 柳志一怒之下,单枪匹马连夜杀到幽州,将幽州老怪的逍遥门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幽州老怪也在那次对战之中身受重伤。 然而奄奄一息的幽州老怪,最终还是用计逃离了逍遥门,不知逃到了什么地方,偷偷疗伤,从此销声匿迹。 三年之后,号称练就了天下无敌神功的幽州老怪重出江湖,并且扬言这次一定要将柳志的人头拿下。 此时已是天下第三的柳志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替家人报仇的机会,可还没等他找上门,那个幽州老怪却被人发现已经惨死在逍遥门。 这也正是丁展所说的那段往事,幽州老怪是死于丁展和肖玉儿的师父,也就是那个黑袍人的手中,只是由于黑袍人行事隐蔽,所以江湖上的人并不知情罢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降境界 幽州老怪这一死,天下再无人敢挑战柳志。 失去家人,已经心灰意冷的柳志,也无心再去理江湖事,独身一人,浪迹天涯,从此便很少能听到关于他的传闻。 直到十八年前,他更是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从那天起,再没有人亲眼见到过他,可这么多年来,他天下第三的位置,却始终无人可以撼动。 即使是刘赫眼前的这位排在天下第四勿念和尚,也就是曾经的蔡熙,提起柳志,也仍是一副自知无法与之抗衡的神情。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你……”见勿念和尚突然面露不悦,刘赫急忙改了口,“哦,我是说排在天下第四的蔡熙,能否晋身天降境界?” 勿念和尚冷冷道:“他能不能,与我何干?” 刘赫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撇了撇嘴,拿起酒坛,赔笑道:“好好,不问他了,咱们喝酒,喝酒。” 勿念和尚看了刘赫一眼,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继续说道:“武评榜上前三甲之后的其他人,我不敢说,不过在武评榜之外,确实有人曾经做到过。” 刘赫闻言,差点一口酒喷了出来,“什么?武评榜之外还有人能达到天降境界?” 勿念和尚平静的点了点头,“有人曾经说过,这天降境界的功力,并非凡间之物,因为这种说法,又衍生出了另外一种说法,一个武人在危难之时,只要其意念足够坚定到可以上达天听,上天便会知晓,借力给这名武人。” 刘赫压根不信什么神仙、上天之说,不停的摇头,“你说的这个太玄乎了,我不信。” 勿念和尚忽然面色沉重,“你可知道,当年曹操的贴身侍卫典韦是怎么死的?” 刘赫不屑的一笑,“当然知道,当年曹操攻打宛城的张绣,张绣自知不敌,开城投降。结果曹操进入宛城,赖着不走不说,还要睡人家张绣的婶婶邹氏。这种叔可忍婶不可忍的事,张绣当然不能忍了,带着人突袭曹操的阵营,曹操落荒而逃,典韦拼死守着营门,替曹操抵挡,更是以人做兵器,一个人挡住了张绣的十万兵马,生生的在宛城外杀出了十里血路……” 说到这里,刘赫声音越来越小,眉头也开始皱了起来。 “难道?”刘赫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呼道。 勿念和尚面带悲切,点了点头,“当年典韦能以一人之力,血战十万敌军,正是进入了天降境界,只不过以他的修为,也只能维持片刻,所以才会最终身死在宛城。” “这是要有多么强烈的忠心,才能感动上天,借他那一时的旷世神力啊……”刘赫黯然感慨道。 勿念和尚双手合十,第一次以一个出家人的姿态,在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之后,继续说道:“典韦虽只在将评榜,没有在武评榜上,可在贫僧心目中,他已是天下第一。” 刘赫默默的拿起了酒坛,喝了一大口,却第一次觉得这酒无比的辛辣。 勿念和尚嘴唇微动,在默念了一段经文之后,继续说道:“既然说起了将评榜,就不得不提排在将评榜上的第一人,同时也是这天下唯一一个,既在将评榜,又在武评榜上的吕布。” 提起吕布,刘赫有太多的问题想问问勿念和尚。 从小到大,自己印象中天下无敌的吕布,却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变成了一个排在武评榜末位的人物。 尤其是在接触了陈家老祖宗和面前的这位排在天下第四的高人之后,有种疑问的便愈发强烈。 难道那个马中赤兔人中吕布的吕温侯,真的在这些高手面前如此的不值一提么? “吕布也是可以到达天降境界之人。” 勿念和尚这句看似平淡无奇的话语,再次犹如一石惊起千层浪,让刘赫心中本来就已经荡起的一道道涟漪,变得更加波涛汹涌。 “既然可以达到天降境界,又为何只能排在武评榜的最后一名?”刘赫终于再也忍不住,问出了埋在自己心底许久的疑问。 勿念和尚平静道:“吕布的情况,与其他人稍微有些不同。他的天降境界,是天生的,又或者说,他那副与生俱来的武人之极的体魄,是上天赐给他的。想要驾驭天降境界,除了功力必须到达一定层次之外,还需要拥有强大的体魄。吕布虽然功力不及武评榜上的其他人,可论及体魄,就连当年号称怪力天下第一的幽州老怪,也只能是自叹不如。” 刘赫思量片刻,问道:“既然功力不够,又如何到达天降境界?” 勿念和尚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说了这么久,你还是将天降境界与另外的武人四境混为一谈。所谓天降境界,不过是功力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将其集中在一处的结果。这里的一处,可以是一段时间,也可以是身体上的某一个部位。吕布所能做到的,正是在短时间之内,将身上的功力瞬间凝聚,仰仗着他强大的体魄,释放出来。” 刘赫越听越糊涂,本来以为自己搞清楚的了天降境界,被勿念和尚这么一说,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勿念和尚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吕布的强大之处,就在于他临阵对敌之时,在双方兵器碰撞的瞬间,可以将功力完全集中在那一刹那。对方就算是成名的猛将,也绝对难以抵挡那带有天降境界功力的一击。只不过吕布功力有限,并不能长时间的保持,却又因为他的体魄强劲,可以达到天降境界自己却不受伤,所以才在沙场上得了一个天下无双的威名。” 刘赫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吕布强就强在那凝聚了全部功力的一击上?” 勿念和尚终于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只不过他这一击虽然强劲,可若是功力在他之上的人,可以一眼看出他究竟是何时出手,即使是不能达到天降境界的武人,也可以轻松的躲过他那全力的一击。毕竟他能在一场战斗之中用出这种全力一击的次数少之又少,所以即便他可以到达天降境界,却仍是只能排在武评榜的最后一名。”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三岁稚童的神兵 刘赫沉思许久,突然笑道:“照你这么说,天降境界与其他四境本不属于同一种武学境界,那我现在的这个无双境界的顶点,岂不是至少可以跻身天下前十了?” 勿念和尚没有说话,起身从一旁拿起了一根木棍,递到了刘赫的面前。 刘赫接过木棍,茫然的看着勿念和尚,心里却在不断盘算着,也不知道这个和尚又要搞什么鬼。 “打我。”勿念和尚平静的说道。 “哈?”刘赫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脸的难以置信。 “打我。”勿念和尚说完,竟然像没事人似的闭上了双眼。 这次刘赫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二话不说,当时就开始撸胳臂挽袖子。 你个臭和尚,这可是你让我打你的,这几天小爷让你给折腾的够呛,正愁没处撒这股邪火呢,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自己先送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刘赫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天下第四的高手了,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棍子就朝勿念和尚抡了过去。 生气归生气,终归人家勿念和尚也是教了自己不少武学的道理,所以刘赫下手也没有太黑,这一棍子只是向勿念和尚的肩膀去的。 肩膀上挨上一下,虽说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刘赫这下力道也真是着实不小,木棍带着风声急落而下,眼看就要打在勿念和尚的左肩上。 始终紧闭双目的勿念和尚也不躲闪,只是轻轻抬起了一根手指,便将刘赫这用尽全力的一棍子给挡了下来。 勿念和尚睁开双眼,面带微笑的看着刘赫,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摘下挂在脖子上的那串佛珠,用刚刚挡下刘赫一击的那根手指,轻轻捻着,那灵活的样子,看来是毫发无伤。 而刘赫这边的光景可就大大的不同了,本来手持木棍冲上来要报仇的他,此时却已经将木棍扔在地上,另一只手不停的揉着已被震得生疼的虎口。 刚才那一下,刘赫就感觉自己像是打在了一块坚硬无比的大石头上,反倒震得他手里木棍率先脱了手。 望着又惊又怒的刘赫,勿念和尚笑道:“现在你还觉得自己可以排进天下前十么?” 刘赫收起了那副惊愕表情,一屁股坐在地上,故作无所谓道:“我就是随口问问,什么天下前十的,我根本就不在乎。” 勿念和尚笑了笑,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让刘赫下不来台,转而说道:“你现在的情况,就如同一个三岁的稚童,手持一把神兵利器,莫说与人对敌,就连将神兵提起,都是困难至极。如果你有过在危难之时出手的经历,一定会有体会,出手之后,你整个身体都会变得疲惫无力,甚至还会昏昏沉沉的睡上几天,这就是因为你的功力已经到了无双境界,但体魄,却连一个寻常的千回境界武人都不如。” 刘赫表面上装作满不在乎,心里可是对勿念和尚的这番话十分在意。 确实如勿念和尚所说的那样,前些日子在落凤坡救庞统的时候,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使出了一手绝世的武功,之后便昏了过去,再睁眼时,人已经在雒城之中了。 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那日幸亏是天机营的其他兄弟在自己昏迷之时,力挽狂澜,挽回了败局,并且奋力的攻下了雒城。 可万一当时的局势没有向自己这方倾斜,自己此时恐怕已经变成一抔黄土了。 想到这里,刘赫脸上的轻浮表情荡然无存,一本正经的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加强自身的体魄?” 勿念和尚平静道:“攀登武道,本就没有什么捷径可言,功力可以靠别人传给你,可唯独这修炼体魄,却只能是平日里一点一滴的练就而成。” 刘赫不动声色的看了勿念和尚一眼,突然笑道:“你早看出来了?” 勿念和尚笑着点了点头,“一个三岁的稚童,若不是别人给他的,怎么会拥有一把如此锋利的神兵利器?” 刘赫显然对勿念和尚的这比喻十分赞同,却又撇了撇嘴,轻叹道:“实不相瞒,我这身功力,确实是别人给的,对于练武,我更是一窍不通。眼下我急着要去救一个朋友,本想跟你这里先学上几招,虽说是临时抱佛脚,却至少能多几分胜算,可现在看来,也只是我一时的痴心妄想罢了。” 说罢,刘赫站起身,恭敬的施了一礼,“多谢前辈这几日的指点,晚辈还有事在身,告辞了。” 勿念和尚抬眼看了刘赫一眼,突然问道:“你与你说的那位朋友,有多深的交情?” 刘赫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个嘛,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很深就对了。” “很深……”勿念和尚轻声重复着,“若是用你的命,去换他的命,你可愿意?” 刘赫笑容灿烂,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勿念和尚思量片刻,沉声道:“你何时动身去救你那位朋友?” “一个月以后吧。” 在勿念和尚这里已有数日,算起来距离六月底还有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而在前往修罗堂之前,还需要将全盘的计划反复推敲一遍,所以刘赫所说的这一个月,几乎已经是极限。 “如果有一个月之内便能加强你体魄的办法,但失败了,你可能会死,你愿不愿意赌一把?” 本已起身告辞的刘赫闻言,又回到了勿念和尚身前坐了下来,拿起一坛子酒,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干净净。 他将空酒坛往地上一扔,笑道:“酒喝完了,咱们可以开始了。” 勿念和尚没有说话,站起身走出破庙,带着刘赫便向山上走去。 这座山虽然刘赫还不知道它的名字,但对它可是再熟悉不过,这几日全都在山上跟那块大石头较劲,刘赫已是对周边的情况了如指掌。 跟在勿念和尚的身后,刘赫一边走,一边心中暗自思量着,也不知道勿念和尚所说的那种在短时间之内便能加强体魄的方法到底是什么,这座山上除了那块大石头所在的一片空地之外,其余皆是树木,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通往汉中的道路 果然如刘赫所猜想的那样,勿念和尚没有在山上做任何的停留,而是带着刘赫翻过了山顶,来到了山的另一面的山腰处。 “翻山要走山脚,你一个游历四方之人,这点道理都不懂?”气喘吁吁的刘赫埋怨道。 显然这段山路对于勿念和尚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仍是呼吸平稳的他,平心静气的说道:“你从城中出来,有没有发觉城外的道路十分崎岖难走?” 说起从成都城到破庙之间的那条坑洼不平的道路,刘赫可是深有体会。每一次从城里到破庙,他都是一脚深一脚浅的步履维艰,明明是一条平路,却比登山的道路还要难走。 勿念和尚指着山脚下继续说道:“这里原本应是出城的一条大道,但不知什么时候,从山上滚下了许多的大石,在这里形成了这片石林,从此这条路便被堵住,再加上年头久了,原本城外的那条道路无人修葺,也渐渐变得崎岖难行。” 刘赫一听,急忙四下张望,果然山脚之下,有一片石林挡住了道路,而这条路,正是与出城的那条道路相连,只是由于大石拦路,如果从山脚下绕过来,就会被阻断在另外的一边,根本无法通行。 “你的意思是……”刘赫仔细的查看了一番之后,忽然转过头不敢确定的望向勿念和尚。 勿念和尚轻轻点了点头,“一个月之内,你要将这些石头全部搬到山上的那片空地上去,如果你做到了,不仅能锤炼你的体魄,还能打通这条原本通向汉中的道路,也算是造福了成都的百姓。” “你说什么,通向汉中?”刘赫惊呼道。 勿念和尚平静道:“正是,这条路原本是商旅前往汉中的必经之路,在这条路被阻断之后,成都的货物几乎再难以运往北方,不仅是商人因此蒙受了很大的损失,那些以此为生的百姓,也可以说是断了一条生计。” 刘赫听到这里,脸上却露出一股兴奋的神情。 原本他只是想跟勿念和尚学武,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竟能找到这条通往汉中的道路。 刘赫在入川之前早已有了打算,在拿下益州并进入成都之后,便要北上攻取益州的门户,汉中。 然而在进入成都之后,刘赫和诸葛亮以及庞统三人曾一起研究过,可是地图之上,竟然一条通往汉中的大路都没有,有的全都是崎岖难行的小道。 有道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那些小道只能勉强容一人通过,而战马却无法通行。 汉中多为平原,若只是派步兵攻打,势必艰难,而且对方若是派出大量的骑军应战,自己这方必定损失惨重。 直到此时,刘赫才知道,当初三人所看的地图之上,根本没有眼前的这条大道,看来也许是因为这条道路已经阻断了许久,所以后来制图之人,便没有再将这条道路标注出来。 现在既能解决兵出汉中的问题,又能锤炼自己的体魄,早日救出肖玉儿,这笔对于刘赫来说怎么算都不亏的买卖,他当然要做。 只是勿念和尚所说的有生命危险的修行,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看着那些虽说数量众多,但实在是没什么危险可言的石头,刘赫不禁将自己的这个疑虑讲了出来。 勿念和尚听完,沉声道:“你可听过秦武王嬴荡举鼎而亡?” 刘赫心里暗自一笑,废话,当然听过,就算是没听过,《芈月传》总看过吧,那个作死的胖子谁不知道? 但这些总不能对勿念和尚明说,刘赫只得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问道:“秦武王与这些石头,又有什么关系呢?” “力拔千斤之人,同样可以被千斤的重物压死,你在搬这些石头的时候,一旦力竭,便随时有可能被其压得再难以起身,甚至直接便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劝你,在动手之前,还是要好好的想清楚。” 勿念和尚的这番话,让刘赫有了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瞧了这堆石头了,万一自己搬到半山腰上没了力气,被大石头活活的压死,那不就跟那个作死的胖子一样了吗? 到时候可没人知道自己这是在为百姓谋福祉,估计民间就该流传,缺心眼的天机先生装逼未遂,惨死山中了。 蹲在地上琢磨了半天,刘赫终于站起身,狠狠道:“不就是一堆石头么?还真能把个大活人给压死不成?” 勿念和尚平静的点了点头,转身而去,头也不回的说道:“贫僧还是在山下的破庙中等你,你每天日落之后,便来山下吃喝,天亮再上山,如此反复,一个月之后,若能将这些大石全部移走,你的体魄,至少可以一脚踏进万人敌境界的门槛。” 刘赫站在那里,仔细盘算了一遍勿念和尚的这番话,却是撇了撇嘴,不屑道:“呸!什么每日下山吃喝,装的挺关心我的样子,还怕我饿死了似的,不就是想喝老魏送来的好酒么!” 勿念和尚这一走,刘赫一下子心里反倒没了底,有点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待走到山脚下,来到那堆大石的跟前,刘赫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天哪!这么多石头,得搬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啊! 刘赫这回可以说是没长记性,又忘了那望山跑死马的古训,从山腰上看着并不怎么壮观的乱石堆,走到近处才发现,每一块都足以跟山上的那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媲美。 更有甚者,还有比那块大石头个头更大的,别说搬了,就是想爬到上面去都有些困难。 刘赫托着下巴琢磨了半天,目光最终落在了一堆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碎石上面。 他上前捡起两块碎石,自言自语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石头要一块一块的搬,恩,就从你们俩开始吧。” 说罢,刘赫一手一个,拿着两块碎石,哼着小曲,欢快的向山上走去。 晚饭时分,满身尘土的刘赫回到了破庙当中,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神绝望的看着勿念和尚,一脸的生无可恋。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真气运行全身 闭眼打坐的勿念和尚睁开眼,笑道:“这刚第一天,你就这个样子,后面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能熬得住?” 刘赫目光呆滞,缓缓的伸出了三根手指,“用不了一个月,三天,三天就够了。” 勿念和尚眉头一皱,难以置信道:“你三天就能搬完那些石头?咱们可是有言在先,这一次绝不能将其中的任何一块石头击碎,必须要完整的搬上山去。” 刘赫有气无力道:“三天之后,我就会被活活的累死,哪还熬得到一个月?” 勿念和尚这才明白原来刘赫是在借机抱怨,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拿过一个食盒,将其中的饭菜一样一样的拿了出来,“你家的那位仆人送来的,我让他先回去了,免得他看了你这幅模样,会一时心软,出手相助。” 刘赫低头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地上的饭菜,扫视一番之后,抬头对勿念和尚一伸手,“拿来!” “什么拿来?拿来什么?”勿念和尚一把护住身后的两坛子酒,一脸的正义凛然。 刘赫的手就那么一直举着,阴阴的说道:“少废话,拿出来,小爷现在就想喝酒!” 勿念和尚神情一缓,诚恳的说道:“你现在正是精进功力,锤炼体魄的关键时刻,酒这个东西,还是少沾为妙。” 刘赫斜眼看了看勿念和尚,冷笑道:“行啊,不喝就不喝,不过那酒是我的,你拿过来,我倒了去。” 勿念和尚顿时愁眉苦脸的拿出了已经被他用手捂热了的一坛子酒,依依不舍的递到了刘赫的手上,嘴里还小声念叨着,“我就是觉得吧,不喝也别浪费了,倒了多可惜啊。” 刘赫接过酒坛,二话不说的揭开封泥,咕咚就是一大口。 他抹了抹嘴,将酒坛又放回了勿念和尚的身前,接着拿起碗筷,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勿念和尚看在眼里,没有说话,拿起自己那坛子酒慢慢的喝着,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笑意。 一阵风卷残云之后,吃饱了的刘赫也不搭理勿念和尚,倒头便睡。 勿念和尚这才如释重负的拿起刘赫剩下的那坛子酒,一个人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听着刘赫轻轻的鼾声响起,勿念和尚突然笑意一敛,拿着酒坛,独自走出了破庙。 借着月色,来到山上,勿念和尚站在那块曾让刘赫足足三天没有下山的那块大石头前。 他拿起酒坛,猛地喝了一口,却没有平日里那般享受的神情,而是看着那块仍是完好如初的大石愣愣出神。 许久之后,他的脸上终于再次浮现出一丝笑意。 “看来那天下第一,空悬不了多久喽。”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刘赫便独自上了山。 昨天只搬了那些碎石,已经把他累成了那个样子,而眼前剩下的石头当中,体积最小的也有车轮一般大小。 刘赫没有妄自托大,仍是挑了一块最小的石头,走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昨日体力消耗的太大,几次发力之后,这块石头都没能移动半分。 尝试失败的刘赫,却没有任何沮丧,而是站在那里,认真的思考着。 其实这种情况,早已在刘赫的预料当中,以眼前这些石头的大小和重量,绝不是只靠蛮力就可以移走的。 当然,他现在最缺的也是那种开山碎石的蛮力。 这样行不通,那就得想别的办法,思来想去,刘赫又想到了自己体内还不能应用自如的那股真气。 既然将真气注入拳头中可以击碎大石而不受伤,何不试试借此能否搬动这些石头呢? 只不过有一点,刘赫一直有些拿不准。 真气汇聚在手上时,能将大石击碎,说明增加了破坏力,但破坏力大并不等于力量就大,如果想要移走这些大石,归根到底还是需要力量的增强。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要试上一试,想到这里,刘赫便开始集中意念,想象着体内的真气流动,最终汇聚在他的两条手臂上。 趁着自己还能感受到真气的运行,他缓缓的弯下身子,抱住那块大石,一用力,大石果然晃动了一下。 看着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印证,刘赫却没有丝毫的兴奋之情,几日在山中拼凑那块碎石的经历,让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如何在运转真气时控制自己的情绪,从而不会让真气消散。 他接着这股势头,再次发力尝试,可大石只是轻微的松动,仍是无法搬动分毫。 他散去功力,又开始琢磨起来。 刚才他有种明显的感受,就是自己的双臂完全没有感到吃力,可身体的其他部位,却有些力有不逮,尤其是腰腹和后背的肌肉已是完全紧绷,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对于曾经在健身房混过一段日子的刘赫来说,其中的道理他还是明白一些的。 移走大石,就犹如健身运动中常说的大肌肉群训练,需要多个部位的肌肉同时发力才能起到效果。 所以最后刘赫的结论是,想要成功,就必须将真气布满全身。 这个方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有些难度,尤其是对于刘赫这种刚刚开始练武没有多久的人来说,将真气汇聚在双臂上,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再想将真气布满全身,简直是难上加难。 虽然没有人在旁点拨,但刘赫很清楚,这需要精神完全的集中,才有可能调动体内的真气流转到全身。 有了这个思路,刘赫总算是有迹可循,在经历了整整半天的各种尝试之后,刘赫终于能够控制体内的真气,使其遍布于全身。 他擦了擦额头上汗水,却没有片刻的休息,而是再次提功运气,当感受到真气布满浑身上下之后,他马上弯下腰去,一下将大石搬了起来。 虽然他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吃力,可他脸上却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 看来自己预料的没有错,如果只为了勉强搬起大石,而没有将真气汇聚到双腿上,将会是步履维艰。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刘赫心里突然一惊,生怕自己的一时分神会让之前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最后的试炼 可在片刻之后,他才惊喜的意识到,虽然心里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但围绕在身体上的真气却并没有丝毫要消散的迹象。 这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将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集中意念上,真气也可以保持。 这对刘赫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事,这不仅意味着刘赫这几日的修炼已经有了明显的成效,而且如果在自己调动体内真气的时候,同时还可以思考,修炼的速度自然会有很大的提升。 从乱石堆到山另一面的那片空地,来回不过几里地而已,可刘赫搬着这块大石,却足足走了三个时辰,等到他将大石放到目的地时,天已经几乎完全黑了下来。 刘赫精疲力尽的倒在地上,已经顾不上满头的大汗,任由大滴的汗珠从脸颊上滑落,而他却只剩下呼吸的力气。 可躺在地上,看着那块费劲千辛万苦搬上山来的大石,他的脸上却满是欣慰的笑容。 虽然他昨天已经搬来许多碎石,但刘赫心里很清楚,这一块他原本无法撼动半分的大石,才是真正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接下来的十天当中,刘赫又将几十块大石陆陆续续的搬到了山上,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到了第十天的时候,已经可以在一天之内搬完七八块大石。 然而接下来刘赫又遇到了一个难题。 这十天当中,刘赫已经将乱石堆中体积中等的大石全部搬完,剩下的全都是一人多高的巨石,最大的一块,已经将近三人的高度。 刘赫知道,真正的试炼,从现在才刚刚开始。 事情果然如他预料的那般,甚至比他想的还要更加困难。 即使刘赫在这些日子之中已经掌握了控制真气的方法,但将真气汇聚全身之后,仍是无法撼动这些巨石半分。 山顶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冠上,拿着一坛子酒的勿念和尚,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将真气汇聚全身,从而加强自身的力量,倒也是个办法,只不过这样一来,对于体魄的修炼,便会大打折扣。恐怕接下来的二十天之内,无论如何,你都无法搬动这些巨石喽。” 勿念和尚面带遗憾的一番自言自语之后,便要起身跃下大树,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却见远处的刘赫突然转身便走,直奔山上而去。 勿念和尚心念一动,又坐了下来,慢慢的喝起了手中的那坛子酒。 半个时辰之后,刘赫的身影再次出现,却让树冠上的勿念和尚看得目瞪口呆。 眼前的刘赫,身上背着一块大石,原来他竟是返身而回,从空地上又将其中一块大石给背了回来。 勿念和尚目不转睛的盯着刘赫,想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却见刘赫走到乱石堆,将大石放下之后,只做了片刻的休整,便又背起大石,向山上走去。 勿念和尚思量片刻,突然眼前一亮,“好!好!好!没有纠结于将所有大石移走,而是很明确自己想要修炼体魄的目的,如此反复搬运,即使是利用了真气护体,体魄也一定会大大的加强,而且还能巩固自身的修为!” 他拿起酒坛,猛地喝了一大口,接着跃下大树,又回头看了远处的刘赫一眼。 “小子,看来我是多余替你担这份心了。” 说罢,勿念和尚大步而去。 又过了整整十天的时间,刘赫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断的增强,之前花费了十天的功夫才搬到山上的那些大石,在之后的这十天当中,已经反复搬运了十几个来回。 到了最后一天,刘赫的动作几乎可以用健步如飞来形容,甚至已经可以同时身负两块大石而行。 这天天还没黑,刘赫便早早的下了山,仍是像平日里那样,进门就吃,吃完倒头便睡。 到了第二天早上,刘赫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勿念和尚并没有说什么,看着睡醒之后洗了一把脸就再次走上山去的刘赫,勿念和尚知道,这小子是想养足了精神,开始做那最后的奋力一搏。 勿念和尚猜得没错,刘赫心里的想法也确实是如此。 面对乱石堆中仅剩的那些巨石,刘赫却一点也没有掉以轻心。 与之前搬运的那些中等体积的大石不同,这些巨石的重量,最轻的也在千斤以上,一旦力竭,甚至不会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和逃跑的机会,马上就会被压在巨石之下,当场身亡。 之前的二十天时间里,刘赫不仅反复锤炼着自己的体魄,而且还刻意的注意着对于真气控制的修炼,虽然在这段时间里,他从未有过中途真气消散的情况发生,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情况就永远不会出现。 一旦出现,便是万劫不复。 刘赫站在一块巨石的面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呼出,试图将心境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二十天的修行,他终于明白了一些武学的道理。 武学与做人一样,都是靠着一口气撑着,这口气提住了,人就能活,这口气若是散了,即便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而眼下刘赫心中提着的那口气,便是一个女子的性命。 我要把她带回来,在那之前,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刘赫心中默默念着,同时一股真气流转遍全身,接着向一块巨石走去。 远处山顶树冠上的勿念和尚看到刘赫的选择,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一次,刘赫并没有选择巨石中最小的那块,而是朝着那块最大的,足有两三人高的巨石走去。 勿念和尚释然一笑,“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小心谨慎之人,看来你骨子里,还是一个赌徒。只不过你这种赌法,赢了便能拿走赌桌上的所有赌注,可一旦输了,那可是要把命留下的。” 勿念和尚自言自语之时,刘赫已经将那块巨石抬离了地面,整个人停顿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勿念和尚明白,刘赫这是在做最后的调整,这个姿势,是不可能将巨石搬走的,只有将巨石高高的举起,扛在背上才行。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她的幻象 整整一炷香的功夫,刘赫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勿念和尚紧紧攥着手中的酒坛,却是一口没喝,两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刘赫的一举一动。 终于,刘赫在几次深呼吸之后,猛地一运力,将那块比他大上数倍的巨石放到了背上。 可就在大石落在他背上的一刹那,刘赫整个身子突然向下倒去,后背犹如一张拉满弦的长弓,已是无法再弯曲半分。 刘赫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在地上,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巨石的重量已经完全的压在他的身躯上,只要有片刻的松懈,整块巨石便会轰然倒下,将其压得粉身碎骨。 勿念和尚眼神炙热,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对于手中已被他捏碎,只剩下一个支离破碎的半拉酒坛,却好像视而不见一般。 “小子,这是你的命,可不要怪我无情。”勿念和尚似乎仍未察觉酒坛已碎,拿起满是尖刺的破碎酒坛就往嘴边送,顿时扎得他嘴上鲜血直流。 一股血腥的味道,让勿念和尚终于回过神来,他扔掉手中的碎片,舔了舔嘴边的鲜血,却是露出一股狂喜的神色。 远处山下的刘赫,已经慢慢的站了起来,虽然举步维艰,却仍是缓缓的向山上走去。 此时的刘赫,其实并不轻松。 每一步迈出去,他都觉得两条腿宛如陷入了深深的泥潭之中,而每一步落下之时,又能清晰的感受到大石下落所带来的冲力。 背上千斤的重量,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似乎每一步,都有可能是最后的一步。 他拼尽全身的力气,艰难的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他知道,一旦将身上的巨石扔下,就再也无法将其搬起了。 到半山腰的时候,再也不堪重负的刘赫,终于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一股血腥气,已经从他的喉咙中向外涌出,这种气血翻涌导致的结果,并不只有体力的飞速流逝,还有那难以抵挡的眩晕。 只能到这里了么? 刘赫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再也无法迈出一步,除了脑海中的思绪,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动弹半分。 “你要是这么死了,我可不管给你立碑。”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山上传来。 应该是她吧,刘赫提起最后一口气,艰难的缓缓抬起头看去。 似水的眸子,柳叶弯眉,修长的身形,那把从不离身的长剑…… 可惜不是她,虽然这所有的一切都很像她,可眼前的那人,却是一身女装。 原来人在临死之前,真的会出现幻觉。 “你穿女装,真好看!”嘴角已经渗出一丝血迹的刘赫,面对着她的幻象,却是笑容灿烂。 “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一剑砍了你?” 刘赫难以置信的望着她的幻象,她已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却又羞红了脸。 “你不是幻象?”刘赫鼓足勇气问道。 “要不你试试?”她将手中的长剑又向前伸了几寸,故作冷傲姿态,却明显仍是一副娇羞模样。 “那你说要一剑砍了我,也是真的?”刘赫笑着问道。 她好像有些慌张,却仍是固执的点了点头。 “那你这一身的女装,也是为我穿的?” 她本有些恼羞成怒,可看着突然流下两行眼泪的刘赫,最终还是缓缓的将手中的长剑放了下来。 “他们对我说,你拼死在山上修行,我只是觉得,万一你死了,你我相识一场,你却连我本来的样子都没见过,所以就……”她轻咬朱唇,第一次用女子的轻柔语调细声细语的说着。 “你能帮我个忙么?帮我把眼泪擦一擦,有些看不清东西了。”刘赫眯缝着满是泪水的眼睛,轻声说道。 她好像有些犹豫,可还是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轻轻的帮刘赫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对,就是这个味道,淡淡的幽香,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刘赫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说道。 她猛地将手缩了回来,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之后,又将那把长剑拔了出来,“我一定要砍了你!” “哈哈,要我说,你还是穿女装好看!” 这一次,她没有追,而是站在原地,像个寻常女子那般,笑容恬淡。 远处的勿念和尚如遭雷击,看的是目瞪口呆。 身负千斤巨石,已是难以支撑的刘赫,不知为何,在一阵又哭又笑之后,忽然健步如飞! 刘赫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再追上来了。 她终究只是幻象,而这一切,终究只是他自己的幻觉。 可她来过之后,自己的脑中忽然一片清明,体内的真气也变得汹涌澎湃起来,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每一股真气在体内的流转。 可他的脑中,却没有去想背上的那块巨石,也没有去想为何真气会突然暴涨。 他只想着,她穿女装,真好看。 日落时分,早已回到破庙中的勿念和尚,站在庙门口,望着远处正从山上走来的刘赫,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呦,今天怎么这么好,在门口迎接我啊?”刘赫跟前几日一样,从来没跟这个天下第四的高人客气过。 勿念和尚竟像是一时语塞,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我本以为,你大半撑不过今天。” “放心,我有主角光环,死不了。”刘赫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大咧咧的说道。 “主角光环?”勿念和尚一脸茫然,“是件神兵,还是护身的宝甲?” 刘赫坏笑道:“都不是,这东西吧,可玄了。我给你打个比方,皇帝是天子,天之子,自然受上天庇佑,也就是所谓的真龙之气。我这个主角光环,比皇帝老子的真龙之气还厉害,经久不腐,水火不侵,虽不能上天入地,却也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能轻易近身的,也许会受点小伤,但想要我的命,那可就难喽。” 刘赫一时得意,才不小心说出了主角光环这种别人根本听不懂的话,不过他似乎对勿念和尚很有好感,否则也不会在对方面前继续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搬运大石的目的 自比真龙天子,已是大不敬的罪过,说自己比皇帝还厉害,这种话要是敢在许昌城里说,别说是当今天子了,就是那位权倾朝野的曹丞相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勿念和尚听到刘赫这番足以掉脑袋的言论,却是淡淡一笑,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我想问你个事,什么情况之下,体内的真气会突然暴涨?”刘赫突然一本正经的问道。 勿念和尚走回原位,盘腿坐了下来,轻声道:“想搞清楚这个问题,你首先要明白,我为何要让你去搬那些石头。” 刘赫不自觉的撇了撇嘴,为何?还不是成心刁难小爷! “这其中有何玄机,你说来听听。”虽说心里有些不忿,但为了将问题搞清楚,刘赫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一般人练武,都是先修炼体魄,再修炼功力,而你却与他人相反,先得了一身深厚的功力,而体魄却几乎和一个不懂武功的人没什么区别。我第一天让你去搬那块大石,除了想考察一下你的武功底子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从而对症下药,找到适合你修炼的方法。” 刘赫听到这里,用满是质疑的口吻说道:“你这也说得太玄乎了吧?搬块破石头,有这么大的讲究?” 勿念和尚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你记不记得,第一天你上山时,我只说将那块大石搬下来,却未曾提起不许借助外力的要求?” 刘赫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自己还抓住这点和勿念和尚耍起了无赖呢。 “我之所以没给你任何的限制,就是想看看,你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方法将大石从山上搬下来。如果你下山去城里取工具,说明你是一个循规蹈矩,还算安守本分之人,懂得以你当时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搬动那块大石。只不过你若如此选择,也就注定了你今后会在练武的道路上,前半程会十分顺利,但一旦遇到瓶颈,就会止步不前,甚至终生再难有突破,因为循规蹈矩,不懂变通之人,终究难以领悟高深的武学真谛。” “我若是将那块大石直接从山上推下来呢?”刘赫笑着问道。 “你若能推动那块大石,说明对真气的运用已是有了些心得,可选择这个办法的人,却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蠢人。大石从山上滚下来,落在何处,根本无法控制,若是与此处相距甚远,之前所做的岂不是等于白费?况且我虽说未曾多加限制,可我始终说的,都是将大石搬下山来,搬和推都分不清楚的,你说不是蠢人又是什么?” 听到这里,刘赫才算是彻底相信了勿念和尚的话,看来他让自己去搬运大石,确实之前是有所考量的。 转念一想,刘赫接着问道:“那你说说,我将大石击碎,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勿念和尚沉思片刻,轻声道:“之前的两种选择,在你看来,似乎第二种是最差的选择,然而大部分的人,却都会选择第二种。你可能不理解,但对于一个已经身负武功之人来说,第二种选择,才是看似最为合理的。如果当时你也有将大石搬到山坡边上的实力,说不定你也会那么做。” 刘赫斜眼看了勿念和尚一眼,阴阳怪气道:“你的意思,我跟其他人一样,都是蠢人喽?” 勿念和尚苦笑着摇了摇头,“在看到你将那堆碎石搬下山的时候,我发现我才是这天底下最蠢的那个人,因为我从来没想过,原来除了之前的那两种选择之外,这世上还有第三种选择。” 刘赫坏笑道:“我可就当你这是在夸我了啊。” 勿念和尚却是一脸严肃,“你这种性格,好坏参半,各有利弊。我之所以第二天让你将那块大石恢复成原样,正是为此。凡是头脑灵活之人,必是性格跳脱之人,这种性格对于一个练武之人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好事。练武之路,终究还是一个枯燥乏味,并且需要日积月累的过程,像你这种性格的人,未必能静下心来。我让你将大石恢复成原样,正是想磨砺你的心志,让你抛去心中的杂念,才能让你真正触碰到武学的真谛。” 刘赫释然的一笑,曾经有段时间,他的心里好像都在跟勿念和尚较劲,对方越是给自己提出那些难以实现的要求,他越是斗志昂扬,全心全力的想去完成。 当时他只是一门心思想赢,可从结果看来,终究还是眼前的这位天下第四的勿念和尚赢了。 “确实,自从我将大石恢复成原样之后,我突然发现,我已经能很好的控制体内真气的运行了。在这之前,我从没有真正平心静气的去体会过,所以至今,仍是守着这身功力不会用。就像你说的,好比一个三岁的稚童,手中拿着一把神兵利器,现在想想,实在是浪费啊。” 这似乎是两人相识之后,刘赫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而在此之前,两人更像是两个较上了劲的孩子,谁也不肯先松口。 “我想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勿念和尚平静的说道。 刘赫心头一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勿念和尚。 刚刚说出那番心里话之后,刘赫顿时觉得无比的舒畅,可没想转眼就要和勿念和尚分别了。 “什么时候走?打算去哪?”自知无力挽留的刘赫轻声问道。 勿念和尚又摘下脖子上那串念珠,拿在手里轻轻捻着,“明天就走,去哪……我自己也不知道。” 刘赫轻轻点了点头,起身向破庙门口走去,走出几步,又转过身来,“把你的酒葫芦给我,我去打些酒来。” 半个时辰之后,一手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另一只手提着两坛子三仙醉的刘赫,回到了破庙当中,而那个被勿念和尚视为珍宝的酒葫芦,却被刘赫别在腰间,和他那一身公子哥打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勿念和尚抬起头,透过破庙屋顶的窟窿,看着不知何时已是乌云满布的天空,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疯女人与老黄狗 刘赫看了看忧心忡忡的勿念和尚,摘下腰间的酒葫芦,递到了勿念和尚的面前。 勿念和尚接过酒葫芦,却没有像平日里那般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一番,而是随手放在了一边,眼睛始终盯着天上的那一大片乌云。 许久之后,勿念和尚终于收回了视线,转头对刘赫说道:“要不然,你陪我去个地方?” 已经坐下的刘赫二话不说,马上站了起来,提着食盒和那两坛子三仙醉就向破庙门外走去。 蜀地的天气,与荆州不同,只有这突如其来的小雨,却是像极了梅雨季节时的江南水乡,绵绵细雨落在身上,仿佛直接钻入了心里,把人的魂都给勾走了。 从破庙中出来,向着与成都城相反的方向也不知走了多远的路,二人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刘赫根本不敢相信,就在繁华的成都城外就会有如此残破的一处村落。 这个村子看上去曾经的规模并不算小,可此时正是生火做饭的时候,屋顶上升起炊烟的人家,却只有寥寥几户。 走在村中的小路上,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从身旁经过,这让偌大的一个村庄显得更加的凄凉惨淡。 毫无生气,这便是这个村庄给人留下的唯一印象。 本来落在身上无伤大雅的毛毛细雨,却在进入这个村子之后,显得格外的阴冷潮湿。 刘赫默默的跟在勿念和尚的身后,来到了一处民房外的凉亭当中。 “进来先避避雨吧。”勿念和尚面带愧疚的接过刘赫手中的东西,将其让入了凉亭当中。 凉亭外的小路上,一只看上去已经年岁不小的老黄狗孤零零的站立在雨中,全身上下的毛已经被雨水打湿,可它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见刘赫和勿念和尚两人到此,它也不曾叫上一声。 不知是不是太老了走不动,又或是在等它的主人,那只老黄狗突然趴了下去,也不顾身下就是一个已经积满水的水坑。 一阵悦耳的银铃声,从远处渐渐飘来。 刘赫放眼望去,却是不禁一皱眉。 小路上出现一个身影,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个女子,可奇怪的是,除了手腕上那串发出悦耳声音的铃铛,那名女子双手中却是空空如也。 刘赫和勿念和尚远道而来,没有带伞也在情理之中,可这名女子明显就是这村庄中的居民,手中却也没有撑伞,而且也不躲不避,就那么闲庭信步的独自走在雨中。 待那女子走到近前,看到她那副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的样子,刘赫才明白,原来是个疯婆娘。 刘赫侧耳听去,很想听听那个疯女人究竟在说着什么,却被雨水敲击地面的声音完全的淹没。 “在哪呢?在哪呢?” 疯女人突然提高了声调,刘赫也终于听清了她一直反复念叨的这句话。 趴在地上许久未动的老黄狗,在看到疯女人走过来时,一下站了起来,却仍是站在原地,没有迈出一步。 疯女人四下寻摸了半天,视线终于落在了老黄狗的身上,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上前一下跪倒在水坑里,抱住了那条老黄狗。 “在这呢,我的好孩子在这呢。”疯女人抱着老黄狗,在它的背上不断轻抚着。 看到这一幕,刘赫愈发的感到一种压抑。 雨水落在地上,已是化作一滩泥水,而那女人却完全不顾,跪坐在泥水中,紧紧的抱着那只老黄狗,眼神中充满了安详。 过了许久,疯女人终于站起身来,开心的对老黄狗挥了挥手,“好孩子,跟娘回家。” 老黄狗看来真是已经有些行动不便,一条后腿似乎已经无法支撑身体,可在疯女人的这声招呼之下,还是用三条腿艰难的跟了上去。 刘赫和勿念和尚安静的坐在凉亭之中,看着疯女人和老黄狗走进了凉亭旁边的那间老屋里面。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就那么默默的坐着。 勿念和尚不说,刘赫也不问。 最终还是勿念和尚先站起了身,走到了老屋门前,回过头对刘赫招了招手,“跟我一起进去吧。” 刘赫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食盒和酒坛,跟着勿念和尚走进了屋中。 老屋中的样子,比刘赫想象中的还要破败不堪。 一股浓烈的发霉味道,充斥着整间屋子。 勿念和尚一言不发的从刘赫手中接过食盒和酒坛,放在了屋中一个由黄泥砌成的台子上。 这个台子和屋中的灶台相连,勿念和尚从灶台上拿过一摞木碗,小心的摆放开来。 看着泥台上的五个木碗,刘赫没有说话。 从始至终,那条老黄狗一直趴在屋内的一个角落中,对于刘赫和勿念和尚的到来,好像视而不见一般。 而这间老屋的主人,那个疯女人,也只是安静的坐在窗前,拿着一把已经掉了齿的木梳,不停的梳理着她那一头散乱的头发。 “吃饭了。”勿念和尚在摆好碗筷之后,轻声说道。 疯女人这才站起身,走到泥台前坐下,看了看桌上的菜肴,眼神木讷的问道:“儿子呢?” 勿念和尚拿起一只木碗,在疯女人面前晃了晃,“在这呢。” 疯女人看了看木碗,开心的笑了出来。 她再次低头看去,像是在找着什么,神情也开始变得慌张起来。 “女儿也在。”勿念和尚拿起另一只空碗,声音已是有些颤抖。 疯女人这才心满意足的拿起碗筷,也不管身边的刘赫,自顾自的狼吞虎咽起来。 勿念和尚轻轻叹了口气,将一副碗筷递到刘赫面前。 疯女人小心的看了看刘赫面前那副多出来的碗筷,偷偷问道:“怎么今天多了一副碗筷?” 勿念和尚笑着说道:“是啊,家里来客人了。” 疯女人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急忙又回到窗前,拿起木梳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埋怨道:“家里来客人,你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在客人面前这个样子,多失礼。” “是我不好,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勿念和尚面带微笑的说着,却不知为何,突然转过身抬头看向空荡荡的屋顶。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修炼完成 看着女人手中那把根本再也无法将头发捋顺的破木梳,刘赫心里有种莫名的心酸。 他不知道在这个女人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一定是个悲伤的故事。 在勿念和尚的再三劝说下,疯女人终于肯坐了回来,可刚刚坐下,刚才那副怕在刘赫面前失礼的样子就荡然无存,狼吞虎咽的模样,毫无吃相可言。 勿念和尚始终没有吃上一口,甚至连他最爱的酒也没有喝,只是不停的往女人的碗里添菜。 刘赫拿起酒坛,独自喝着,三人就围坐在这个黄泥砌成的台子边上,吃了一顿无言的晚餐。 从老屋中出来,已是掌灯时分。 勿念和尚没有跟那疯女人打招呼,疯女人也没有起身相送,甚至没有问上一句何时再来,只是拿着她那把破木梳,望着角落里的老黄狗不住的傻笑。 一场小雨过后,坑洼的地面上还有许多积水,在月光的映射下,反倒让这条回去的路显得亮堂了许多。 刘赫不再像来的时候那样,与勿念和尚一前一后的走着,而是两人并肩而行。 “谢谢你。”离开村庄很远之后,勿念和尚才第一次开口。 “谢我什么?” “谢谢你什么都没有问。” 月光洒在勿念和尚那张消瘦的脸上,显得格外的苍白,就像他此时的心情,亦或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人生。 刘赫突然想起,那个曾经天下第四的蔡熙,这个眼前心事重重的勿念和尚,算起来岁数也不小了,可是与他相处这么久,今天才第一次发觉他脸上的那份沧桑。 “再过几天,就要到我儿子的祭日。”勿念和尚轻声说道。 刘赫平静道:“这就是你要走的原因?” “每年他的祭日,我都会去看他,这么多年了,从无例外。”勿念和尚语气平和,似乎对于儿子的死,早已经可以泰然处之了。 刘赫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因为他想不出来,这个时候,究竟应该说些什么。 安慰?告别? 好像都不合适,倒不如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安静的走着。 “施主请慢走,贫僧告辞了。”成都城外,勿念和尚神态祥和,双手合十,俨然一副出家人的样子。 刘赫抱拳躬身施了一礼,更是礼数周全。 礼毕,两人心照不宣的同时转身而去,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却是各奔东西。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虽然没有了勿念和尚在旁的教导,但刘赫还是独自一人将那些成都城外的巨石全部搬到了山上。 听说今天是刘赫修炼的最后一天,天机营众人都想亲眼去看看,在山上的一个月中,头儿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当他们看到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天机先生背着两人高的巨石仍是健步如飞的时候,全都瞠目结舌,愣在了当场。 刘赫背着巨石在前面走,他们就在后面紧紧跟随,直到刘赫将最后一块巨石放到半山腰的空地上,他们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只不过事后看来,自己的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看头儿那副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的镇定模样,显然之前那身负巨石的惊人举动对他来说,仍是游刃有余。 “你们可知道,我搬这些巨石,有什么用?”刘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微笑着看向天机营众人。 陈默上前用手指戳了戳刘赫这几日锻炼出的坚实的胸肌,啧啧道:“这还用问,头儿你这几日的修行,都能抵得上寻常武人好几年的苦功了。” 刘赫一边招呼众人坐下,一边说道:“这只是其一,这些石头挡住的那条路,通往的不是别处,正是咱们下一步的目标,汉中。” 围拢成一圈,席地而坐的众人皆是又惊又喜的神情,对于刘赫之后的计划,天机营众人自然全都知晓,只是一直苦于没有一条可以运兵的大道。 尤其是韩义和钟离寻二人,在反复演算了多次用步兵攻打汉中的局势之后,最终达成了攻势,想要攻下汉中,至少要动用十万以上的兵力,而且即便得胜,也至少需要付出死伤过半的代价。 然而这都是在没有这条通向汉中的大道之前的局势,有了这条大道,骑兵和粮草辎重便可以畅通无阻的前往汉中,之前所有的劣势也瞬间荡然无存。 “如果从这里到汉中都是如此平坦的大路,只需一个月,我就可以将汉中拿下!”向来老持稳重的韩义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信誓旦旦的说道。 钟离寻笑容玩味的看了韩义一眼,转过头对刘赫说道:“若是让我领兵,只需二十日就够了。” 刘赫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二人一眼,突然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两个不要着急,攻取汉中的事,我还要跟诸葛军师好好商量一下,才能定夺,毕竟能给多少兵力,还得他说了算。” 韩义起身抱拳道:“无需劳烦诸葛军师,韩家军随时可以出发。” “韩兄说的没错,咱们在雒城一役,收编进天机营的那些士卒,再加上雒城的降卒,足够了。”钟离寻说的轻描淡写,但话里话外,与韩义争夺此次领兵统帅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 刘赫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攻打汉中,我会亲自领兵前往。” 韩义站在原地没有说话,钟离寻则是马上起身躬身施礼道:“我二人听候天机先生调遣。” 刘赫转而一笑,站起身走到二人的跟前,分别握住两人的手,“我知道你们哥俩都想替我分忧,可眼下刚刚拿下益州不久,咱们总要给诸葛军师一点时间,让他统筹安排一下,等他将各项事务处理好,我再去跟他谈攻打益州的事。” 陈默在一旁大大咧咧的说道:“头儿,你跟诸葛军师关系那么好,俩人就差穿一条裤子了,你去找他,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刘赫故作委屈的撇了撇嘴,“你听没听过一句话,人熟不讲理?正是因为我们俩关系好,如果这个时候我去找他,他肯定会说我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知道给他添乱,万一他再趁机会给我派点什么活,从今往后,咱们兄弟几个可就没有这么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末位将军 陈默眨巴眨巴眼睛,语重心长道:“头儿,攻打汉中的事,咱们还是先缓缓吧,别给诸葛军师找麻烦了。” “小陈默,我看你呀,就是不想干活,对不对呀?”大猛子姐姐一边捻着自己的鬓角,一边妩媚笑道。 众人一阵哄笑,刚刚微妙的气氛也有所缓解,刘赫趁机示意韩义和钟离寻两人坐下,接着指着身边那堆从山下搬来的石头说道:“我搬这些石头,一是助我修炼了体魄,二是帮咱们扫清了通往汉中的道路,除了这两点之外,还有一项别的妙用。”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这一堆破石头究竟能有怎样的妙用。 刘赫得意的一笑,转头看向人群中的钱专,“老钱,你可记得,当初在秣陵,我曾经跟你提过的建造书院之事?” 钱专急忙起身,恭敬道:“当然记得,一到成都,我马上开始清点府库中的银两,并且从中划出了一部分,正是为此事所用。” 刘赫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准备了多少银子?” “刘璋开城投降时,未曾刻意转移府库中的银两,所以我清点过后,共计是四十八万七千五百四十二两三钱。” 陈默听到这么一大串数字,顿时惊叹道:“老钱,那么多银子,你全都数过一遍?” “不是一遍,是三遍。”钱专淡淡的一笑,“管账之人,小心谨慎,分毫不差,这是本分。” 刘赫上前一把搂住陈默的肩膀,“要不,以后你也跟着老钱一起去管账得了,每天都能看到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还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比你在校场上天天跟那帮咱们天机营的新兵较劲轻省多了。” 陈默一听,一把甩开刘赫的手,拼命地摇头,“那我可不干,我宁可在校场上晒着,要是让我管钱,不出三天,我就得疯了!” 大猛子姐姐妩媚笑道:“头儿,你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咱们陈将军,那可是威风的不得了,那帮新兵一天到晚的跟在咱们陈将军的身后,陈将军只要动一动手指头,他们马上全都服服帖帖的,啧啧啧,那架势,比起您这位天机先生,那也是丝毫不逊色啊。” 听大猛子姐姐这么一说,刘赫突然想起,当初老魏来破庙送饭时曾经提起过,自己不在的时候,陈默这小子好像是有点不安分。 刘赫斜眼瞥了低头不语的陈默一眼,转头故意对魏孝大声说道:“对了老魏,我差点忘了,我那个兄弟后来找没找过你麻烦?” 魏孝强忍住笑意站起身,刚要说话,陈默一下就跳到两人中间,大声说道:“是那些新兵说要我跟你讨个将军当当,他们都觉得,只有跟着将军,说出去才硬气,我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怎么啦?” 刘赫把眼一瞪,上前就是一脚,“嘿,我还没理你,你倒来了劲了,你还想要将军?小爷我还没当上将军呢!” 陈默揉着生疼的屁股,一脸委屈,“我才不稀罕什么将军不将军呢,我只是觉得,那些兄弟跟着咱们出生入死,要是连点面子上的事都不能满足他们,咱们哪还有脸带着他们上战场?” 刘赫愣了一下,上前一把搂住陈默,“你看看,说你两句,你还委屈上了。” 陈默白了刘赫一眼,没好气道:“你可是这几天武艺精进了,下脚这么没轻没重的,你要是再练上几个月,还不一脚把我给踢死?” 刘赫没皮没脸道:“你也觉得我武艺精进了?” 陈默一听更加委屈了,“废话,你都能搬动那么重的石头了,你武艺精进没有,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刘赫嘿嘿一笑,冲陈默挤了挤眼睛,“行了,别这闹脾气了,这一脚,换一个将军,你干不干?” 陈默眼珠一转,小声问道:“当真?” 刘赫坏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不过有件事,我得事先说在前头。” 陈默顿时来了精神,拍着胸脯保证道:“行,只要让我当将军,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刘赫指了指其他人,“不光是你,以后你们所有人都是将军,只不过啊,你这个将军,得排在他们的后面。” 陈默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凭什么?” 刘赫一手搂着陈默,一一指向众人。 “韩义和王铁,他们两人可以带兵,临阵指挥,你行么?” 陈默摇了摇头。 “庞统和钟离寻,可以运筹千里之外,出谋划策,你行么?” 陈默又摇了摇头。 “钱专可以点石成金,帮咱们筹措军饷,你行么?” 陈默还是摇了摇头。 “老魏一直跟我鞍前马后,秦霜一直跟我同屋,他们两个,我怎么也得照顾点,你说是不是?” 陈默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莫离精通医术,保不齐你有一天还得求着人家,你好意思排在人家前面么?” 陈默想了想,只得摇了摇头。 “你大猛子姐姐……” 刘赫话还没说完,陈默便抢着说道:“大猛子姐姐一不会领兵,二不懂兵法,又不会赚钱,又不会治病,跟你又不是同屋,打又打不过我,我总能排在她前面了吧?” “老娘会女红,你会么?” 看着横在自己身前,叉着腰怒视着自己的大猛子姐姐,陈默小声嘀咕道:“会女红有什么了不起,打仗又不是看谁针线活好。” 刘赫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我问问你,成都城里,谁最有钱?谁家的闺女最漂亮?谁家的小子最没出息?哪家馆子的饭菜最好吃?哪家酒楼的酒最好喝?这些你都知道么?” 陈默仔细想了半天,却一个也答不上来。 刘赫一指身边趾高气昂的大猛子姐姐,“这些,她都知道。” 陈默不甘心道:“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有个屁用!” 刘赫面色一沉,厉声道:“好,那我再问你。成都城内,有多少曹操的探子?有多少孙权的奸细?荆州边境,有多少处驿所?汉中境内,有多少个哨点?这些重要的军机大事,你又知道多少?” 陈默顿时把头低了下去。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万人学宫 刘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也平和下来,“没有你大猛子姐姐收集来的情报,我们的将士不知会增加多少的伤亡,你大猛子姐姐就算排在天机营第一,我想其他人也不会有异议的。” “我也没意见。”陈默小声说着,却是一指李勤,“那我总比李勤强点吧?” 刘赫故作遗憾的轻叹道:“要说武功,你确实是比他强点,可有一点,人家李勤嘴严啊,所有的机密事务,都要靠他来传达,他要是军衔低了……” “那他传达的命令别人也不听啊。”陈默学着刘赫的语气继续说道。 刘赫冲他故作赞许的点了点头,伸出了大拇哥。 陈默蹲在地上,用手托着下巴,一阵长吁短叹。 泰猛见状,走上前去,媚笑道:“小陈默,别难过了,姐陪你,你第十二,姐第十一,行不行?” “我没为这事难过,我是在想,要是肖玉儿姐姐还在就好了。”陈默望着远方,轻声叹道。 刘赫上前,一把扶住陈默的肩膀,“七月初七,我一定把你肖玉儿姐姐给带回来!” 提起肖玉儿,众人顿时一片沉默。 魏孝一见气氛不对,急忙站出来说道:“对了,头儿,刚才建书院的事只说到一半,我们还等着听后面的计划呢。” 钱专何等的心思细腻,适时站出来说道:“府库中的银两,我与诸葛军师商议过,他的意思,眼下百废待兴,正是用钱之时,所以最多只能拨出府库的零头,也就是七千五百两用于建造书院。” “七千五百两?”莫离闻言一皱眉,“我记得在秣陵,头儿可是说过要准备十万两的,这中间的差距也……” 刘赫转过身,笑着望向钱专,“老钱啊老钱,你什么时候也学的说话拐弯抹角的了?你就明说吧,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用你那钱生钱的本事,已经赚到多少了?” 钱专会心一笑,抱拳道:“还是头儿英明,我这点小伎俩在头儿面前真是班门弄斧了。那七千五百两,通过我这段时间的运作,已有十二万五千两现银,我已把那七千五百两本金还回了府库,现在手里,还剩下十一万七千五百两。” 这个惊人的数字,让包括莫离在内的所有人听得是目瞪口呆。 唯独刘赫,仍是笑意平淡的看着钱专,“你说现银有这么多,那其他的账呢?” 钱专笑着摇了摇头,“要我说,头儿这做生意的头脑,可一点都不比我差,一听就知道还有其他的进项。除去那些现银,外面还有八万七千五百两的账没有收回来,加在一起,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万两。” 听到这里,刘赫总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就说么,这种赚钱的事,交给你老钱,我是一百个放心。二十万两,整整比咱们当时约定的翻了一番。” 听着两人风轻云淡的说着那笔二十万两银子的巨款,其他人皆是面面相觑。 刘赫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的计划也有些变动,你这二十万两银子,恐怕还不够。” 陈默闻言一下就跳了起来,“头儿,你到底想要盖一个什么样的书院,二十万两银子都不够,难道是用金子做的不成?” “我现在要的不是一个千人的书院,而是一个万人的学宫!” 刘赫转过身,指着身后的一大片空地,眼神已是无比的炙热,“就在这里,将会出现一座前所未有的巨型学宫,在这里,他们不仅可以学习那些孔孟之道,还可以了解到他们所有感兴趣的东西,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成为天下学子趋之若鹜的圣地!” “这一步棋实在是妙哉,若是天下学子皆出自蜀地,蜀地岂有不兴旺之理?”庞统走上几步,与刘赫并肩而立望着眼前的那片空地,虽是声音低沉,却已是兴奋的有些颤抖。 “对,我就是要用这座学宫,网罗天下所有的读书人,而且是真正明白道理的读书人,只要有了他们,蜀地的兴盛,便指日可待!”刘赫望着眼前的空地,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巨型学宫就矗立在众人的面前,“这些石头,是上好的石料,用作建造房屋再合适不过。这漫山遍野的树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开采树木之后,会出现一片更为广阔的空地,当时我说过,一定要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这里虽是山腰,可这个设想却不能落空,我要在这里,凭空挖出一片湖泊,有山有水的地方,才最滋养人,尤其是那些读书人。” 刘赫的眼中,闪现着对未来的憧憬,听着他娓娓道来的天机营众人,也是愈发的神情激动。 “头儿这个设想,确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那点银子,看来还真不够,不过请头儿放心,我一定会在头儿规定的时间之内,将银两筹齐,一定要在这里,建上一所让后人世代瞻仰的学宫!”饶是向来稳重的钱专,此时也已是按捺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 刘赫把手一摆,沉声道:“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办。” 天机营众人皆是一抱拳,齐声道:“我等明白,一定救出肖玉儿!” 刘赫没有回头去看众人,而是望向远方,同时伸出了三根手指。 “从即日起,我们有三件大事要办。当务之急,是先救出肖玉儿,举行我们天机营的盛典。随后是修建这座学宫,待学宫落成之日,便是我们兵发汉中之时!” 成都城的东南角,有一处不起眼的宅院。 宅院的主人叫做赵和,在刘璋治下一直是成都监造局的一名监造。 得知刘备军即将入主成都之后,赵和便急急忙忙卖掉了原本在成都城中心的一处位置极佳的宅院,买下了这座偏僻角落中的宅子。 赵和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他知道自己是个不善与人打交道的人,对那些溜须拍马,讨好上司的手段更是一窍不通,本来靠着熬年头,才在监造局中当上了一名普普通通的监造,刘备大军一到,不光是成都,就连整个益州都变了天。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监造局的赵监造 自己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这份差事,恐怕也就保不住了。 与其在城中心等着新进入成都的那些刘备军高层来霸占自家的宅院,倒不如在那之前早早的将地方给人家腾出来,虽说有点舍不得那座住了十几年的老宅,但至少让一家老小能有个安身的地方。 搬到这座宅院没多久,赵和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与以前不同,这里的街坊四邻都是些普通的百姓,生活习惯和作息时间都与原来那些城中心的官宦人家大不相同。 每天清晨天刚一亮,早早就要出门去做工的邻居们便起来生火做饭,锅碗瓢盆乒乒乓乓的碰撞声音不绝于耳。 从搬到这里的那天起,赵和就没睡过一个踏实觉,他一开始很纳闷,隔壁的四婶后半夜还在跟她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儿子较劲,这刚过了不到两个时辰,怎么又听到隔壁院子中她扯着嗓门在叫她家的二丫头起床? 反正已经睡不着了,赵和索性就走出门去看看,却不曾想,那些只有数面之缘的街坊四邻,全都热情的跟自己打着招呼。 赵和一时还有些不能适应,一一回应,显得十分生涩,可心里却觉得暖暖的,对待邻居的态度,也比之前在城中时要亲切许多。 一来二去,邻居们也喜欢上了这位一点官架子都没有的官老爷。 赵和曾经多次解释过,自己只是监造局一名小小的监造,根本算不上什么官。 可邻居们谁管那些?在官家当差,出入都是一身官服,不是官还能是什么? 其实赵和说的没错,街坊四邻的想法也没错。 这成都监造局的监造确实算不得官,充其量只是个小吏罢了。 可这小吏手中握着的实权,那可是让许多名副其实的官老爷们都垂涎三尺。 监造局,顾名思义,便是负责监督成都城内一切的土木工程。 大到城墙的维护,官府衙门的改造,小到富商家的新宅子,益州牧家的后花园,只要是动了地上的土,那就全都归人家监造局管。 而这监造局的监造,那就更是不得了。 不管你有多大的来头,对待监造大人那都得客客气气的,只有监造说你家的房子可以建,你才可以动土开工,但凡人家监造大人说上一个不字,那你买这块地的银子,可就算是白花了。 这一切的缘由,皆是因为监造手中,握着一个极大的权力。 无论是官还是民,都要守规矩,盖房子建花园也是如此。 皇家有皇家的规格,官员有官员的标准,百姓更是得有百姓的尺寸。 一旦你超过了这个尺寸,监造大人便会在上报的公文上写上两个让人脊梁骨发冷的字,僭越。 可别小看这僭越两字,虽说许昌城里的那个汉家的小皇帝自己都已是自身难保了,但这僭越二字,却是天下诸侯谁也不敢跨过一步的雷池。 曾经有一位不信邪的名门之后就干过这种僭越的事情,而且越的还有点大,直接僭越称了帝,这个人便是袁术。 袁术本来想到挺好,自己手握传国玉玺,又拥有中原之地的淮南,这他娘的不称帝,简直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可他转眼刚刚称帝,和他是同一个爹生的哥哥袁绍便第一个跟他翻了脸。 接着天下群雄并起,一副不灭了他不甘心的架势,最后就连他供养了多年的小弟孙策也带兵回了江东,公然起兵和他作对。 袁术心里那个恨哪,你们这帮孙子哪个不想自己当皇帝? 天下群雄可不管你袁术这个伪帝心里怎么想,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袁术给灭了。 从此以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虽说大家都不听那个小皇帝的调遣,可只要敢做那僭越之事,便马上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不仅是益州境内,所有州府衙门对僭越之事的查处力度都十分严苛,这也就让这些监造局的监造们的地位有了很大的提高。 刘备军进城时,赵和心里就在琢磨,自己若是被罢了官,该干点什么营生。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叫诸葛亮的刘备军中的大佬,一上台便将他原来那些靠着溜须拍马爬上来的同僚们给赶出了监造局,反倒是他这个没什么关系的本分人留了下来。 赵和很开心,原来本分人也有本分人的福气。 原本以他的身份,应该搬回城中心去才对,可赵和却好像并没有再搬家的打算。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赵和每日白天去监造局当差,晚上走到巷子里,会和街坊四邻热情的招呼上几句,这种邻里之间的亲切,让赵和感到心里十分踏实。 不过偶尔也会有让赵和头疼的时候,那就是周围那群顽皮的孩子。 这不,今天一进家门,就看到地上扔着一个火红色的面具,赵和捡起来一看,一副恶鬼模样还挺吓人。 “准又是四婶家那小子,我得找她说说去。” 赵和将红色面具往怀中一揣,就要去隔壁找四婶去告状,却不料脑后被人狠狠的敲了一下,接着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你……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我跟你们说,我可是成都监造局的监造,你们若是敢对我动粗,小心……”赵和似乎很不擅长威胁别人,说到这里,竟是一时语塞。 “小心什么?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吧。”一个声音尖锐的小个子走到赵和面前,趾高气昂的说道。 “老八,别跟他废话,赶紧带买主来,早点完事咱们哥俩早点去喝酒。”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小个子的身后传来,赵和顺着声音望去,吓得急忙向后挪去,若不是手脚都已被捆住倒在地上,恐怕早就夺路而逃了。 说话之人身高少说高出常人半个身子,跟前的那个小个子,只到他的腰间,再加上这人一脸的横肉,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主。 看着在地上不断挣扎的赵和,壮汉不屑的一笑,“正好,我还没问你,你自己就交代了,没错,我们找的就是你这个监造局的监造。”46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买凶杀人 赵和努力的保持着镇定,问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一身正气的赵监造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赵和不禁转头望去。 在小个子的带领下,一名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是你!”看清来人的模样,赵和不由一脸的惊怒,“花驰,你到底要做什么!” 花驰几步走上前来,蹲在赵和的面前,笑道:“我说赵监造,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问这种白痴一样的问题?你说我要做什么?” 赵和愤然道:“花驰,难道就为了那几处宅院,你当真还要买凶杀人不成!” “几处宅院?”花驰猛然起身,眼中充满了怨毒,“姓赵的,小爷在城里买下了十几块地,别的监造都在文书上按了手印,唯独你一个人不给小爷面子,你知道小爷上上下下花了多少钱么?就因为你大笔一挥的僭越二字,小爷少说损失了上万两银子。” 赵和虽已有些惊吓过度而声音颤抖,语气却是不容辩驳,“你那些宅院的草图我看过,别说是你这样的一介平民,就连州牧大人的府邸,都不能有那般的规格,不是僭越,又是什么!” 花驰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指着赵和的鼻子,终于再也忍不住的吼道:“姓赵的,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这么嘴硬,好,今天小爷就让知道知道,得罪我花少爷的下场!” 壮汉和小个子闻言对视了一眼,皆是一笑。 小个子几步走到花驰身边,坏笑道:“花少爷,您说吧,打算怎么弄死这个姓赵的,只要您能说出来的办法,我们哥俩就能替您办到。” 花驰怒视着赵和,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小爷我要自己来!” “您要自己动手?”小个子似乎有些为难,转头看了壮汉一眼。 壮汉沉默了片刻,给小个子使了个眼色,将其招致身边,低声道:“他既然要自己动手,咱们就依他,你现在就去请其他人过来。” 小个子四下寻摸了一番,狡黠一笑,“五哥,这俩人的底细你我都知道,一个是不会武功的书呆子,另一个虽说会点拳脚,但也就是个花拳绣腿的棒槌,有咱们哥俩在足矣,绝对不会出什么乱子,要是叫别人来,到时候赏银还得分给他们一份,你看……” 壮汉正在思量,却见花驰皱着眉头,面带不悦的说道:“嘿,嘿,你们俩,干嘛呢?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小爷的面说?怎么着,小爷给你们的银子不够?” 财大气粗的金主发话了,两人也不敢怠慢,小个子急忙凑到花驰身边媚笑道:“花少爷息怒,您有所不知,咱们修罗堂有个规矩,若是您在一旁看着,我们哥俩动手,那马上便能帮您解决掉这个姓赵的,可若是您想亲自动手,就得再找些人来在旁协助。” 花驰想了想,问道:“你们这规矩挺多啊,叫人来协助,协助什么?” “这个……”小个子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花驰眼珠一转,突然一笑,“哦,我知道了,你们是怕小爷万一弄不死这姓赵的,你们就来帮忙,是不是?” 小个子顿时眼前一亮,不住的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 花驰忽然面色一沉,“呸!给你根杆你还真就顺着往上爬了,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们不就是怕有人在你们修罗堂生出是非么?我还告诉你,你们要是不愿意做这个生意,有的是人愿意做,我之所以找你们,就是想亲手弄死这个姓赵的,你们要再跟小爷这唧唧歪歪的,小爷可就找别家去了,大不了一拍两散!” 小个子一听,急忙再次向壮汉看去,见壮汉不住的给自己使眼色,小个子一咬牙,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慢着!”花驰大手一挥,叫住了小个子,“你顺便去给我拿两把刀来!” “花公子,你要两把刀做什么?”壮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花驰得意的看着地上的赵和,“就这么弄死他,这孙子肯定不服气,也给他一把刀,小爷我要堂堂正正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弄死他!” 听到这番话,小个子和壮汉面面相觑。 这帮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还真是跟一般人想的不一样,这种看似公平,实则已经在气势上完全压制住对方的手段,确实不失为一个折磨人的好方法。 只不过这让两人有些为难,修罗堂的规矩,是外人到此,不可携带任何兵器。 若是由修罗堂的人动手,只需两名他们这种最高级别的杀手在场即可,若是买主亲自动手,必然要将兵器交到买主手上,那样一来,则需要四名他们这个级别的杀手在场才可以,赏银也要四人平分。 眼下花驰要求也给赵和一把刀,那按照修罗堂的规矩,岂不是需要同时出动八名最高级的杀手? 一份赏银,最初只分成两份,然后是四份,现在又要八份,自己只能拿到原先的三成不到,怎能不让两人肉疼? 再者说,像他们俩这样,修罗堂最高级别的杀手,原本有十二人,有三个被派到外面执行任务,此时并不在修罗堂内。 余下的九人之中,丁展废了一臂,几乎已经可以被排除在外,这么看来,要想凑齐这八人,只有请出刚刚回归修罗堂的肖玉儿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摇了摇头。 肖玉儿之所以能在叛逃修罗堂之后没有受到处罚,甚至还能重回修罗堂,位列于十二大杀手的行列,全都是因为她是堂主徒弟的缘故。 自从肖玉儿回来之后,从来没有执行过任何任务,她与堂主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这些底下人根本不知道。 万一请来肖玉儿,出了什么闪失,堂主不跟肖玉儿计较,对他们这些人可从没手软过,当初他们可是亲眼看着同为十二大杀手的一人,只因没有在规定期限内将目标杀掉,就被堂主硬生生的撕成了两半,而那人,其实也只是晚到了半日而已。46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修罗堂十二杀手 花驰看着两人低头不说话,只是互相不断的使着眼色,似乎很是不耐烦,“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啊,你们给句痛快话,这事行还是不行,要是行,现在麻利儿的去给小爷办,要是不行,小爷这就找别人去。” 上门的生意要是黄了,那在修罗堂可是天大的罪过,小个子急忙上前安抚道:“花少爷,咱能不能商量商量,就别给他兵器了,您放心,只要您点头,我一定给您挑一把最快的刀来,就是千刀万剐了这个姓赵的都可以。” 花驰盯着小个子看了一会,突然坏笑道:“实话跟我说,是不是我这么要求,你们哥俩银子就拿的少了?” 小个子陪着笑脸道:“是少了点,但是花公子您别误会,我们哥俩可不是冲着这个钱,只是这其中另有隐情,您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啊……” “来,哥俩拿着喝酒去!”不等小个子说完,花驰从怀里掏出两个钱袋,举到了小个子面前。 两人顿时一愣,看那两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一定装着不少的银子,足够补偿他们两人的损失了。 小个子一边不好意思的笑着,一边急忙接过了钱袋,打开一看,却又再次愣在了当场。 这钱袋里根本不是银子,而是金光灿灿的金子! 一根金条一条人命,活祭也不过是三根金条,他们哥俩顶多也只能分到其中的一半,而这两个钱袋之中,少说也分别有十根金条,足够他们哥俩干上好几笔买卖的了。 小个子将其中一个钱袋放到壮汉的手里,两人对视一眼,刚要开口,却听花驰再次说道:“你不说,我不说,那姓赵的马上就是个死人了,他说的也没人信,这两袋子金条么……哎,对了,说起金条,我倒想起来了,我今天来的路上,确实是丢了两袋子金条,丢在哪了呢?算了,不想了,反正也找不回来了。” 被一语道破心思的两人闻言大喜,小个子走到跟前,笑道:“花少爷果然是人中龙凤,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您交代的事,我这就给您办去!” 花驰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地上的赵和,“姓赵的,小爷今天就让知道知道,死字怎么写!” 不多时,小个子就手拿两把刀返身而回,身后还跟着几人。 几人进到屋内,肖玉儿看到花驰,没有任何的表情,而是直接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其他人相继落座,坐在最中间的一个中年男子沉声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花驰斜着眼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又落在了小个子的身上,不客气的问道:“这都是谁啊?” 小个子一听,差点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花少爷跪下。 这些人是谁?这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心狠手辣的人物,随便说出其中一人的名字,就足以让那些小帮小派的帮主掌门闻风丧胆。 修罗堂十二大高手,每一个身上都有上百条的人命,武功更是各有千秋。 小个子虽然也跻身在修罗堂十二大高手的行列,却勉强只能排在末位,而且刚刚晋升此位并没有多久。 他之所以被人唤作老八,不过是他在家中排行老八而已,而那位被他称作五哥的壮汉,却是实打实的排在第五的位置。 “这位是我五哥严吉,您刚刚已经见过了,江湖上人送外号铁臂修罗。”小个子生怕花驰再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急忙一一介绍起来。 他又走到刚才说话的那个中年男子身边,“这位是我大哥栾继,暗器用的出神入化,江湖上人称千手修罗。” “这位是我三哥任封,一把鬼头刀无人可敌,外号劈山修罗。” 排行第三的任封看来还是个开朗的性子,一听介绍到自己,还冲花驰笑着点了点头。 “这位是我四哥……” 小个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指向的那个精壮汉子便一下站了起来,打断了小个子的话,“我说你有完没完,咱们修罗堂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婆婆妈妈的地方了?废话少说,赶紧动手!” 小个子不住的点头称是,却又偷偷的斜眼瞅着花驰,生怕花驰跟眼前这位脾气火爆的四哥吵吵起来。 见花驰只是瞅了瞅精壮汉子,没有说话,小个子这才长出一口气,走到花驰的身边,将两把刀递到了花驰的手中,“花少爷,动手吧。” 花驰接过刀,煞有介事的在手里掂了掂,却是眉头一皱,“这么轻,有没有分量再沉点的?” 小个子无奈道:“整个修罗堂,就属这两把刀最好,花少爷您就将就着用吧。” 却不料花驰嘿嘿一笑,“你这人怎么睁着眼说瞎话,我看那把刀就比我手里的好!” 顺着花驰所指的方向看去,小个子顿时一身冷汗。 花驰指的不是别人,正是被称为劈山修罗的老三任封。 任封之所以得了这个劈山修罗的外号,正是他手中的那把鬼头刀威力极大,已经到了可以劈山破石的地步。 别看这个任封笑眯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整个修罗堂里就属他为人最为阴毒,私下里更是被其他人唤作笑面虎。 听闻花驰要他手里的鬼头刀,任封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说道:“这位公子,差不多得了,你再这么闹下去,我们修罗堂的生意,可就真的没法做了。” 花驰从怀中掏出一根金条,朝任封晃了晃,“一根金条,借你刀用用,怎么样,这笔买卖能做了吧?” 任封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接着马上又恢复了笑意,将手中的鬼头刀直接扔了过来,“有钱不赚王八蛋,这生意,我做了。” 花驰接过鬼头刀,拿在手中一点,很是满意,接着将那根金条扔给了任封,“接着,小爷赏你的。” 任封万没想到花驰会说上这么一句,简直就像打发要饭的一样,手中拿着那根已经接过的金条,顿时脸色铁青。 花驰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别跟小爷面前这乐呵呵的装好人,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生意场上有的是比你还能装的呢。”46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肖玉儿的决断 任封闻言,怒意更盛,刚要起身,却听一旁的栾继说道:“老三,这位花公子想说,就让他说两句,说完了好动手。” 任封似乎对栾继十分忌惮,虽然已是面露狰狞,却仍是强压着怒意坐了回去。 栾继转头看向花驰,平静道:“花公子,你的要求我们都替你办到了,如果没什么其它的事,就开始吧。” “总算有一个会说人话的。”花驰嚣张的看了看一旁的任封,接着转身向地上的赵和走去。 “姓赵的,别说小爷不给你机会,来,刀给你,你要是能把小爷给宰了,我保证让他们就放你走。” 花驰手起刀落,就划开了捆绑在赵和手脚上的绳索,接着将一把刀扔在了赵和的面前,而他自己,则扛着那把刚得来的鬼头刀,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赵和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了刀,握刀的双手却不住的颤抖着。 花驰上下打量着战战兢兢的赵和,笑道:“姓赵的,你还有什么遗言,趁现在赶紧说,一会可就没机会了。” 赵和低头想了想,鼓足勇气道:“有!我还有话要说!” 花驰笑意更盛,“你还真有遗言要说?好好好,你说来听听。” 赵和用刀一指角落中的肖玉儿,大声道:“我对那位女侠一见倾心,如果我赢了,我想带她走!” 这下不光是花驰,就连那些冷血的杀手们,也一个个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花驰更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我说赵和呀赵和,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风流种子。” 一直面无表情的栾继,也是强忍住笑意,指着肖玉儿说道:“这位官爷,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知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赵和恼羞成怒道:“我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管她是谁,反正……反正我就是要带她走!” 花驰走到肖玉儿身边,将手中的鬼头刀往她面前一送,“这位女侠,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来,你自己亲手将这个缺心眼的货给宰了吧。” 从始至终面无表情的肖玉儿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抬头看了花驰一眼,却没有说话。 花驰又将刀往她面前送了送,“来呀,拿着,你放心,就算人是你杀的,银子我也照给不误。” “滚!滚得越远越好!”肖玉儿冷冷的说道。 “肖护法,你虽是堂主的爱徒,也不能这般对客人无礼吧?”栾继突然面色一沉。 被肖玉儿几句话弄得有些下不来台的花驰闻言附和道:“就是,这位女侠,我可没说一句对你不敬的话,你也犯不上骂我吧?” “花公子,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听到栾继话锋一转,突然转向自己,花驰不由心中一惊,还不等他开口,却听栾继又对赵和说道:“还有这位,你的戏演完了没有?” 双手握刀始终一副惊恐模样的赵和,听到这话突然身子一直,顿时一脸的平淡模样,“不亏是修罗堂的高手,原来早就看穿了。” 栾继平静道:“其实我也只是刚刚才看出来的。” 赵和笑道:“哦?你是从哪看出来的?” “一个是满心恨意已经到了要买凶杀人的地步,一个是性命攸关的垂死挣扎,你们两个这个时候不去管手中的刀,却对一个女子如此的感兴趣,这就有些太不合情理了。”栾继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肖玉儿一眼。 肖玉儿指了指花驰,“这个人我认识,放他走,另外一个,要杀要剐你们随意。” 花驰闻言心中一惊,可转念一想,这似乎是对于肖玉儿来说,能做的最大程度的挽救。 修罗堂是什么地方,恐怕没人再比肖玉儿更清楚,眼前这两人擅闯修罗堂,很明显是要将她救出去,然而这一切在肖玉儿眼里,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与其两人都丧命于此,倒不如放弃一人,换花驰一条命。 栾继站起身,走到赵和的面前,打量了许久,平静道:“如此逼真的人皮面具,恐怕天底下只有周老才能做得出来,既然跟周老有些交情,那跟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事已至此,阁下何不揭下这张人皮面具,以真面目示人呢?” 赵和会心的一笑,转过身去,再转回身时,手中果然多了一副人皮面具。 肖玉儿看见赵和的真面目,不由得愣在了当场。 栾继头也不回的说道:“肖护法,这张脸,你总认得了吧?” 话音未落,肖玉儿突然出手,抓住花驰的衣领,一下就将其抛向了栾继。 栾继冷笑一声,侧身闪开,花驰一下就撞入了已经卸下人皮面具的刘赫怀中。 刘赫将花驰护在身后,伸手一指肖玉儿,笑道:“我就想问一句,我把她带走,咱们各走各路,可好?” 栾继故意学着刘赫的语调说道:“我也想问一句,阁下自行将头颅砍下,可好?” 刘赫撇了撇嘴,“那就是没得谈咯?” 栾继笑着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刘赫转头看向花驰,大大咧咧的问道:“人家说没得谈,要动手,怎么办?” 花驰被刘赫问得一愣,“对……对呀,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啊!”刘赫一把拉起花驰,转身就向门外跑去。 两人这番举动,让所有在场的修罗堂杀手全都看得目瞪口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主要是之前两人的气势实在是太强硬了,万没有想到竟然会画风突变,直接从气势汹汹变作落荒而逃。 就在修罗堂一众杀手稍微愣神的这个空当,刘赫已经带着花驰冲到院中,只见他一手扶着花驰的肩膀,另一只手抵住花驰的腰间,用力的一推,花驰整个人便腾空而起,直接飞上了两层楼高的墙头。 花驰回过头,惊讶的望着刘赫,却见刘赫仍是满脸笑意,朝他挥了挥手,“快去报信,哥们这条命,就交代在你手里了。” 修罗堂一众杀手闻言大吃一惊,急忙想冲出屋去追杀花驰,却见刘赫返身而回,拦在了屋门口,一脸嚣张的扫视着屋内的众人。 “除非你们从小爷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谁也别想出这个门!”46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先发制人 就在刘赫这一去一回之间,局势瞬间逆转。 本来是人多势众的修罗堂,此时却是人人自危,一旦刚刚逃走的花驰回去叫来帮手,那么今天所有人都会丧命于此。 作为眼下修罗堂中的首领,栾继看着眼前一脸嚣张的刘赫,恨得牙根直痒痒。 没想到刚刚那小子又是在演戏,装作落荒而逃,不过是想找机会将同伴送走。 当下摆在栾继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杀了刘赫,二是放肖玉儿和刘赫离开。 除去肖玉儿之外,此时修罗堂一共有七人在场,若是一拥而上,估计眼前这小子也难以招架。 可始终并未表态的肖玉儿是个很大的变数,若是她出手相助对方,那么七对一的局势马上就会变成三对一和四对一。 既然对方敢这么大摇大摆的闯进修罗堂,想必也有些本事,如果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一旦刚刚逃走的花驰带来援手,那么自己这边的人数优势马上就会变为劣势,甚至还会被对手围困在这座院落之中,到那时候,可真是插翅也难飞了。 但话虽如此,即使第一种选择有如此多的不确定性,但在栾继眼中,仍是要比第二种选择要好的多。 现在出手,尚有一线生机,一旦将肖玉儿放走,被修罗堂堂主,也就是肖玉儿的师父得知,那么今天在场的所有杀手,恐怕都会难逃一死。 “小子,你可知道以你一人之力,想拦住我们七人,简直是痴心妄想。”栾继试图在言语上做最后一搏,劝刘赫放弃,也是对刘赫的一种震慑。 刘赫平静的看了栾继一眼,缓缓的脱去了上衣,“我在之前的一个月,曾经做过一次经历生死的修行,那时我就对自己说,如果我没有死在这次修行当中,那我这条命,就算是白捡回来的,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对捡来的东西,向来不怎么珍惜,所以今天就算是扔在这里,我也无所谓。” 肖玉儿忽然用手捂住了嘴,努力的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眼泪却已是夺眶而出。 那副身躯,有着让人难以想象的健硕,线条清晰的肌肉便是艰难修行的见证,而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那满身的疤痕,很难想象在过去的一个月中,这副身躯的主人究竟经历过什么。 而在这副身躯之上,是一张俊朗,满是书卷气的脸庞,而让肖玉儿更加熟悉的,是那张脸上醉人的笑意。 “跟我回去吧。”刘赫的眼神,穿过修罗堂的那些杀手,直达肖玉儿的眼中。 肖玉儿朱唇微动,刚要说些什么,却听栾继冷冷的说道:“肖护法可要三思而行,你这一走,不止是我们,就连他,也一样活不成。” “我他妈让你说话了?”刘赫突然怒道。 栾继猛地一惊,回过头时,刘赫已到身前,一拳就冲他挥来。 刘赫这一拳实在来的太快,栾继匆忙之中,只能先用双手护住前胸和头脸,却没想到仅仅是这一下,就将他整个人击飞出去,在将一张桌子撞得粉碎之后,才落在地上。 没有人去搀扶地上的栾继,甚至没有人去看一眼他的死活,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刘赫的一举一动。 刘赫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地上捡起衣服,一点一点的穿戴好,甚至每一个扣子都精心的扣好,而在这个过程中,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所有人都在心中反复的盘算着眼前之人的实力,都在想着如果第一个出手,一定会成为替别人开路的牺牲品。 刘赫正是抓住这帮人的这种心理,才会在一开始,就给栾继全力的一击。 人们在看警匪片的时候,经常会感慨,好人之所以总是让坏人得逞,就是因为好人要讲规矩,而坏人不用。 人们只道这是坏人占尽了便宜,却不知坏人也有坏人的弱点。 不守规矩,自然也不用讲情面,别人的命,一概不值一文,只有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就是一个坏人唯一的真理。 然而正是基于这个所有坏人都秉承的真理,眼下刘赫,便给这些杀手们出了一道难题。 谁先动手,谁就可能会死。 这种所有人都强烈感应到的一种暗示,让他们只能暂时的固步自封,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毕竟虽然嘴上称兄道弟,但身边之人,无论是哪一个,哪怕是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们也不会眨一眨眼的,倒在地上那个生死不明的栾继,就是最好的例子。 屠戮了无数条人命,手上沾满了鲜血,也让这些杀手对于生死之际的微妙有了异于常人的敏锐感应。 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眼前之人,就算不是所有人的对手,但一条命换上二三条命,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眼下的关键,就是谁也不愿意做那被换掉的两三条命中的一条。 当然,这一切并不是刘赫一时冲动的结果,而是在来修罗堂之前,便已精心谋划好的。 那个老实巴交的监造局监造赵和,此时就在刘赫的那座小院当中,而那张人皮面具,则是刘赫让陈默特地去请来周老连夜赶制的。 当初在襄阳城,刘赫就曾经上演过一出人皮面具的好戏,当时也让张晓菲借此看清了刘琦的真面目。 这一次,刘赫想要再次如法炮制,向陈默一打听,原来人皮面具的制作者,正是当初在陈家见过面,并且对其颇有好感的周老。 对于新任武林盟主的邀约,周老自然是义不容辞,跋山涉水的赶来,总算是在约定日期之前,赶制出了这张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 至于进入修罗堂之后的计划,刘赫虽与庞统精心策划了几个晚上,但得出来的结论只有一个,只能是随机应变了。 所以刘赫一直在想,究竟能用什么方法,才能在孤身闯入修罗堂之后,还能确保万无一失呢。 思来想去,刘赫便把精力放在了心理战上,也就导致了眼下的这种局面。 刘赫很满意,因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延时间。 只要花驰能赶回成都城,搬来救兵,那这眼前的几个修罗堂杀手,便不足为惧。9146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独臂修罗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刘赫似乎漏算了一步棋。 对于眼前的这些修罗堂杀手而言,确实是有着谁先动手谁先死的担忧,可他们也十分清楚,若是谁也不动手,同样也会全部死在这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后来产生出的担忧就会更为加剧,一旦有人按耐不住,便马上会打破这个僵局。 那个脾气最为火爆的精壮汉子,也就是被小个子称作四哥的家伙,便是这样的人。 “老五,咱俩一起上,我左你右。”在沉默许久之后,精壮汉子突然对身旁的严吉说道。 人称铁臂修罗的严吉皱了皱眉头,可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毕竟在他眼里,和精壮汉子联手,胜算还是很大的。 精壮汉子名叫傅昌,因为拳法了得,所以得了一个外号,叫做通臂修罗。 这个外号取得也确实恰当,傅昌的两条手臂,比起一般人要长出一大截,这种天赋秉异的身材,也使得他注定在拳法修炼的道路上能比一般武人走得更远。 而严吉的外号是铁臂修罗,顾名思义,练得也是拳法上的硬功夫,两人虽不用兵器,但在这空间狭小的房间之内,反倒能占到不小的便宜。 听闻傅昌要求与自己联手,严吉虽有些犹豫,但也算答应的爽快,对面的刘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又开始思量起对策。 傅昌和严吉哪会给刘赫思考如何应对的机会,就在严吉点头之后,两人马上分立于刘赫的两侧,转眼间便对刘赫形成了包夹之势。 刘赫分别看了两人一眼,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二位这是要跟我比试拳脚功夫了。” 傅昌冷笑一声,直接亮出了一个起手式,“少废话,出招吧。” 与此同时,严吉也已拉开架势,随时准备和傅昌一起左右夹攻刘赫。 “慢着!”刘赫大手一挥,“两位别急,在比试拳脚之前,我想先试试我这刀法,最近有没有进步。” 闻听此言,屋中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就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 劈山修罗,任封。 很显然,屋中包括肖玉儿在内的八名修罗堂杀手之中,唯一一个以刀法见长的,就是这个任封了。 但他那把鬼头大刀,却已经以一根金条的价格,借给了花驰,而此时,已经辗转到了刘赫的手中。 任封的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他本想趁着傅昌和严吉出手之时,找机会偷袭刘赫,却没想到刘赫竟然直接如同点名道姓一般的要与他比试刀法。 刘赫这番话一说,傅昌和严吉马上就收起了架势,转头望向任封,傅昌的脸上,更是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笑意。 很显然,对于任封这个笑面虎,修罗堂中的其他人,也跟刘赫一样,对他没什么好感,此时见到任封被人点名叫阵,当然愿意拂去衣袖,做那壁上观。 “怎么?你不敢?”刘赫的语气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任封铁青着脸,沉默许久,一伸手,“把刀给我。” “你说这个?”刘赫晃着手中的鬼头刀,却是连连摇头,“那可不行,你这把刀,明显比那两把要好用的多,若是还给你,那我不是吃大亏了?” 任封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这鬼头刀本就是他惯用的兵器,可在刘赫嘴里,却被说得好像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那你想怎样?”任封咬牙问道,眼神中已是明显起了杀意。 刘赫嘿嘿一笑,将鬼头刀向后一抛,鬼头刀在空中转了几圈之后,一下插到了屋外的院子中,“这样,咱俩都不用,那就公平了。” 说着,刘赫从地上捡起小个子拿来的两把刀,将其中一把,朝任封抛去。 任封瞥了一眼不停在空中旋转的刀,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身子向旁一闪,任由刀落在自己的身旁。 就在那把刀插入地面的那一刻,一阵轻微的爆裂声响起,众人低头看去,只见裂缝处,崩起无数的碎石,而那把插在地上的刀,刀身仍在不住的颤抖。 众人面面相觑,接着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刘赫,脸上皆是有着不同程度的惊怒之色。 反倒是当事人任封,这个时候却显得十分的淡定,“早就听说有人可以将真气注入兵器,并且投掷出去之后,还能保持威力,今日得见,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刘赫脸上露出惊喜神色,一抱拳,“好说,好说,我这也是刚刚学会的,今天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刘赫这回还真没说瞎话,这种将真气附着在其他物体上的手段,自从他在山上修复那块破碎的大石之后,确实是第一次用到。 而且让刘赫感到意外的是,这种他糊里糊涂就掌握了的招数,原来竟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武学,否则修罗堂的这几大杀手的脸上,也不会露出那般又惊又怒的神情。 “原本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任封出言讥讽道。 刘赫坏笑道:“我什么时候也没说过我是正人君子啊,不过你还挺厉害,一眼就看出刀上有问题,没用手去接,要不然这回,估计你只能叫独臂修罗了。” 任封闻言哈哈大笑,对着屋外大声道:“丁护法,既然有人提起了你的名号,我看你就大大方方的现身吧。”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从房顶上落到了院中。 刘赫回头望去,却是一笑,“你真叫独臂修罗?” 丁展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刘赫旁若无人的继续追问道:“是不是因为你少了一条胳臂?哎,那你之前的外号叫什么?” 丁展忍无可忍道:“老子之前就叫独臂修罗!” 任封冷笑一声,“如今这独臂修罗的名号,更是实至名归。” 刘赫上下打量了任封几眼,“怪不得你这孙子一点也不招人待见,嘴是够欠的。” 任封顿时火冒三丈,怒视着刘赫。 刘赫一副无赖模样,继续挑衅道:“怎么?不服气?不服气动手呀!” 任封强压住怒意,没有理会刘赫的挑衅,而是转头看向丁展,“丁护法,我想知道,你现在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8946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局势逆转 丁展玩世不恭的笑了笑,往门框上一靠,“我这个人,没什么主意,从小到大,我就知道一点,我师妹在哪边,我就是哪边的。” 听到这话,修罗堂一众杀手都是暗自一惊。 丁展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刘赫是为了肖玉儿而来,而丁展也站在肖玉儿这边,眼下栾继已经倒下,原本修罗堂八对一的优势,已经瞬间变成了六对三的局面。 肖玉儿虽是个女流之辈,但怎么说也是得了修罗堂堂主的真传,而丁展则更不必说,从小便是个练武的奇才,一身武艺高深莫测,在武评榜上也已排到了第十六的位置。 如今虽说断了一臂,但有句话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是在招数上相较从前略逊一筹,可毕竟那一身功力尚在,如果丁展摆出拼命的架势,用他一条命换上两条命,还是完全有可能的。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天下第十六的独臂修罗?”角落中突然传出一人阴森森的声音。 丁展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便猜出了那人的身份,“你小子一身功夫都是我教的,怎么?还想欺师灭祖不成?” 说话之人从角落中走出,矮小的身材,一顶硕大的斗笠戴在他头上,显得极为不协调。 刘赫看了看眼前的这个身材矮小的家伙,又看了看那个排在第十二的小个子,却是一笑。 别说,两人这身高,还真是在伯仲之间,这个样子,让刘赫不禁想起了有着同样特点的陈默。 “你笑什么!”那人说着,摘下了头上那顶夸张的大斗笠。 “我笑你怎么……”刘赫那个“了”字还没出口,便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当场。 眼前的这人,竟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 刘赫诧异的是,这么小的岁数,竟然就已经跻身修罗堂十二杀手的行列,一想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双手便已沾满鲜血,刘赫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丁展看了那孩子一眼,笑道:“伏同啊伏同,我听说你给自己起了个名号,叫噬心修罗,可有这回事?” 那个叫做伏同的孩子没有说话,脸上却是露出一丝阴森的笑意。 通臂修罗傅昌在一旁皱着眉头说道:“我说丁护法,你可真是教出了个好徒弟,这小子噬心修罗的名号,倒也算得是实至名归,他每次杀人,都会将那人的心给挖出来吃掉,就连我们看着,都觉得慎得慌。” 丁展上下打量了伏同几眼,问道:“你真吃了人心?” 伏同阴阴的一笑,点了点头,似乎在回味着当时咀嚼人心的感觉。 丁展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师父说他是天生的杀手,看来果真如此啊。” 伏同对丁展的这番好像是在夸赞他的评价没有任何的反应,仍是笑意阴森的望着丁展说道:“我现在很想尝尝,你的心到底是什么滋味的。” 丁展斜眼看了伏同一眼,笑道:“你小子有那个本事么?” 伏同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神中的兴奋,就好像一个稚童看到了最为心爱的玩具一般。 丁展与伏同这一触即发的架势,被其他修罗堂杀手看在眼里,却是心急如焚。 如果伏同冒冒然出手,那么就意味着这三场以二敌一的大战当时就会展开。 然而在其他人眼里,这场大战似乎一点意义都没有,一旦动起手来,便没有胜负,只有生死,而且现在看来,似乎死的可能,会更大一些。 就在修罗堂一众杀手忧心忡忡之时,一直坐在角落中的肖玉儿突然站起来说道:“你们让他走,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提,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知道。” 闻听此言,几名杀手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狂喜。 万没想到,就在这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肖玉儿竟然主动站出来要了解此事,而且提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解决方案。 “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就算你和他们动起手来,我也不会出手相助,我师兄他也不会帮你的。”肖玉儿面无表情的望着刘赫,语气生硬的说道。 这一下,修罗堂一众杀手的脸上全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肖玉儿的意思,摆明了是在逼眼前的那个家伙离开,如果肖玉儿和丁展都不出手,想必在以一敌六的情况下,眼前这个家伙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做出这种自杀一般的行为。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个转眼间众叛亲离的刘赫身上,而刘赫,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凑到丁展的身边,用胳臂肘捅了捅对方,好奇的问道:“你真是天下第十六?” “你听见没有!我让你走!”肖玉儿突然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听见没有,我问你话呢!”刘赫仍是置若罔闻一般,不断的追问着丁展。 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微妙。 那几个修罗堂的杀手,似乎都在这一刻,如同不存在了一般,整间屋子内,好像只剩下三人。 肖玉儿望着刘赫,刘赫望着丁展,而丁展,则转头望向肖玉儿。 就像个死循环,不知从何时开始,也永远不会结束。 最终,还是丁展打破了沉默,转头看向刘赫,轻声道:“你走吧。” 刘赫收起了那副嘻嘻哈哈的表情,面无表情的问道:“为什么?” 丁展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想了许久,才回答道:“我师妹不想走,所以……你还是走吧。” 刘赫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倒退几步,开始旁若无人的放声大笑起来。 他笑得弯下了腰,甚至笑出了眼泪,指着肖玉儿,却是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丁展平静的望着刘赫,许久之后,转过头对其他杀手说道:“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你们不为难他,我也不会为难你们,就这样吧。” 刘赫忽然直起腰,上前一把抓住丁展的衣领,指着肖玉儿怒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走?” 丁展不知为何,也被刘赫的这番举动所激怒,同样怒视着刘赫说道:“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走?”19646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以一敌六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刘赫松开手,转头看向肖玉儿,眼神忽然变得清澈无比,“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你走吧,我求你了!你知不知道,就算我跟你走了,师父也不会放过我的,更不会放过你的!还有天机营的所有人,都会死的!”肖玉儿终于再也难以压抑内心的委屈,声嘶力竭的喊道。 刘赫望着肖玉儿,轻声道:“你到底在怕什么?怕修罗堂?怕你师父?还是怕眼前的这帮人?” 肖玉儿拼命的摇着头,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你不要再问了,我都怕,你说的所有东西,我都怕到不行!我怕修罗堂,我怕我师父,就连眼前这些人,也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应付的!”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突然神色一厉,指着屋内的修罗堂一众杀手,“你们六个,都给我滚出来!” 说罢,刘赫转身来到院中,厉声道:“你们修罗堂号称从不失手,今天你们要是放我回去,我就将你们没能杀了那个姓赵的监造一事,公布天下,你们修罗堂颜面扫地,我想你们的堂主,也绝不会饶了你们的性命!” 几名杀手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迈出一步。 刘赫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们别以为等我走了,再去杀那个姓赵的,就可以万事大吉。我只要回去,就会派一万名士卒,日夜保护那个姓赵的。而且我会花钱雇来周老手下所有的杀手,保证让你们一点下手的机会都没有。不出十天,那个姓赵的从你们修罗堂手下逃脱的事就会传遍整座江湖,到时候你们堂主会怎么处置你们,我想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一阵沉默之后,任封忽然放生大笑,转头对肖玉儿说道:“肖护法,你都听见了,你的这位朋友,当真是一点活路都不肯给我们留,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说罢,任封面色一沉,向屋外走去。 紧跟着,其他杀手也随之走出屋外,来到了院中,瞬间将刘赫围在了正中。 刘赫环顾四周,朝那些杀手勾了勾手指,“你们所有人,一起上。” 任封阴险狡诈的本性,此时已经完全暴露无遗,他阴沉一笑,“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这么做的。” 话音未落,不等修罗堂一众杀手动手,刘赫反倒率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任封。 任封见状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奔向院中那把插在地上的鬼头刀。 刘赫哪里会给任封这个机会,就在任封的指尖距离鬼头刀的刀柄只有数寸之时,一拳就砸向了任封的面门。 任封虽有些不甘,却也知道,如果不躲开这一拳,就算自己拿到鬼头刀,也会是性命不保。 他嘴唇微动,似乎在咒骂着,身形却向后一闪,避开了刘赫的这一拳。 他刚刚站定,却见眼前寒光一闪,那把寒意渗人的鬼头刀,不知何时,已被刘赫握在了手中。 “你这张嘴,实在是太欠了。”刘赫冷冷的说道。 整个过程,旁边围观的其他杀手看在眼里,却是满心惊恐。 刘赫的动作,在那一拳砸出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能看清。 而让他们更加胆寒的,是任封忽然发出的一声惨叫。 他们这才回过神来,放眼望去,却看到他们的杀手生涯之中从未见过的恐怖一幕。 刘赫左手按着任封的脑袋,五指似乎已经微微陷入任封的头皮之中,惊人的指力所带来的剧烈疼痛,已经让任封无法动弹。 而刘赫的右手,则拿着那把对方赖以成名的鬼头大刀。 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那把鬼头大刀横在任封的嘴上,从其嘴角两侧,将他的头颅一点一点的割开。 最终,任封下唇以下的躯干轰然倒下,刘赫手中握着任封的一半头颅,转过头望向众人,双眼中的寒意可谓摄人心魄。 刘赫右手中那鲜血淋淋的半个头颅,已让这些见惯了血性场面的杀手们望而却步,可那个叫做伏同的少年,却是露出了比刚才还要兴奋的表情。 “我要吃了你的心!”伏同显得十分亢奋,发出了一声宛如野兽一般的低吼。 看着四肢着地,真的如同野兽一样冲向自己的伏同,刘赫知道,他虽然还是个孩子,却早已失去了人性。 刘赫下定决心,准备一举击毙伏同。 可就在伏同冲到他身前,高高跃起之时,刘赫突然在伏同的脸上,看到了和其他孩子一模一样的天真笑容。 那一刻,刘赫突然有些犹豫。 可转瞬之间,伏同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看到猎物时的贪婪神情。 刘赫这才意识到,刚刚那一刹那伏同脸上的天真笑容,不过又是自己一时心软的错会罢了。 此念一出,对伏同的怜悯之心也随之瞬间消失,刘赫运足全力,一掌拍向伏同的胸口。 可让刘赫有些诧异的是,面对这势必会取自己性命的一掌,伏同竟是丝毫不避,甚至没有一丝犹豫的继续冲了上来。 直觉告诉他,伏同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扑向自己。 而一种更加强烈的直觉在警告着刘赫,他此时的处境,比即将毙命的伏同更加危险。 这种直觉很快有了印证,刘赫突然觉得,背上一阵刺痛,接着便是一阵让人无法忍受的剧痛袭来。 这份剧痛,让刘赫有了片刻的分心,然而就是在这转瞬即逝的一刻,伏同宛如一只天生就懂得如何捕杀猎物的猛兽,在这最佳的时机,一口就咬在刘赫的肩膀上。 刹那间,鲜血四溅。 刘赫没有理会死死咬住自己肩头不放的伏同,而是回过头,看向屋内。 瘫坐在地上仍是无法起身的栾继,靠在一张桌案的桌腿上,嘴角渗着鲜血,脸上却是一副无比舒畅的表情。 看着栾继那举在半空,仍未放下的双手,刘赫突然想起了他的名号。 千手修罗。 只有善用暗器之人才配拥有的千手二字,便足以解释了为何刘赫后背上会插着十几柄飞刀。56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飞刀御敌 站立在屋门口观战的肖玉儿和丁展同时回过头去,惊愕的望着不知何时清醒过来,并抓住这可能是唯一机会出手偷袭的栾继,接着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刘赫,异口同声道:“别动,飞刀上有毒!” “我要吃了你的心!”就在这紧要关头,伏同突然松开嘴,而他的一只手,已经化作鹰爪的手型,直奔刘赫的心脏而去。 肖玉儿和丁展见状大惊失色,善使暗器之人,绝大多数也是善用毒之人,作为排在修罗堂十二杀手第一位的栾继,他所配置的毒药,更是以毒性猛烈而著称。 只要刘赫现在一动真气,毒性马上就会流遍全身,然而伏同此时的举动,又让刘赫不得不出手反击。 这一切在肖玉儿和丁展眼里,已是一场生死已定的死局。 这也就是为何身负重伤的栾继,在掷出这十几柄飞刀之后,会有那般酣畅淋漓的表情,那种报复得手后的快感,甚至可以让栾继暂时忘却了满身的伤痛。 面对伏同这毒辣的一击,刘赫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当即伸出一手,抓住了伏同的手腕。 伏同的脸上,马上呈现出无比痛苦的表情,显然刘赫的这一抓没有留有丝毫的余地。 一个月的生死修炼,此时刘赫将全部修行的成果集中在一点上,可想而知伏同承受着怎样的剧痛。 然而伏同小小的年纪,忍受着如此大的痛苦,竟是没哼一声。 这种场面,像极了当初在鬼见愁时,魏孝出手制服小石头的场面,只是这一次,刘赫对眼前之人没有丝毫的怜悯,而且手上的力道,还在逐渐的加大。 伏同满脸通红,额头上也已是汗如雨下,他脸上虽是痛苦表情,可让人惊讶的是,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却是一点惧意都没有。 终于,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伏同的手腕,硬生生的被刘赫攥碎。 两眼布满血丝的伏同,终于发出一声大吼,却仍是一副不肯放弃的架势,用另一只手再次向刘赫袭来。 刘赫刚想用手去抓,却见伏同的手在半空中方向一转,直接奔着刘赫那只攥住他手腕的手臂而去。 多日的修行,让刘赫有了一种浑然天成般的敏锐感知,所谓的意气用事,在与人过招之时,早已丢到一旁。 见伏同变招,刘赫也不妄自托大,直接松开了伏同的手腕,身子猛地向后退去。 这一切似乎都在伏同的预料之内,在刘赫松开手退去的时候,他也不追,同样向后几步,在保证与刘赫之间有一段安全的距离之后,这才从衣服上撕下一角,包扎在他那受伤的手腕上。 刘赫退到肖玉儿和丁展的身侧,指着伏同笑道:“这孩子还真有点本事,第一次被我擒下,第二次再来,却只是个幌子。其实我也猜出了几分,可我还是不敢和他赌上这一把。” 丁展看了看刘赫背上的伤势,“你还笑得出来?你背上的伤这么重,刚刚还动了真气,用不了多久,毒气就会流遍全身。” 刘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扔给了丁展,“来,帮个忙,帮我把飞刀拔出来,然后将这药撒在伤口上。” 丁展皱了皱眉,走上前来,一下撕开了刘赫的衣服,看着那有深有浅的十几把飞刀,却是一时不敢下手。 一旦将飞刀拔出,刺激到伤口,毒性只会散播的更快。 刘赫弯着腰等了半天,见丁展迟迟没有动手,头也不回的说道:“放心吧,我既然敢来你们修罗堂,当然也不会没有准备,在来之前,我已经服了一枚名医配制的解毒药,一天之内,小爷我是百毒不侵。这瓶药,也是那位名医给的,说是止血疗伤的极品,只要撒在伤口上,不但能止血,还会暂时缓解疼痛。” 丁展这才明白,刘赫为什么会有恃无恐的断然对伏同出手,原来是有备而来。 他平复了一下心境,便马上开始替刘赫拔刀。 “你拔下来的刀,就直接递给我,要是哪个不怕死的敢上前一步,小爷就给他一飞刀。”看着眼前那些趁自己疗伤之际蠢蠢欲动的修罗堂杀手,刘赫故意抬高了声调。 丁展闻言没有继续犹豫,直接拔出了一把飞刀,递到了刘赫手上,同时将小瓶中的药粉,撒在了刘赫的伤口上。 让丁展感到惊奇的是,这瓶药粉果然像刘赫所说的那般药效神奇,刚刚撒在伤口上面,血马上就止住了。 “你这药可够灵的啊,改天也给我来一瓶。”丁展又恢复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大大咧咧的说道。 见刘赫没有反应,丁展心中一惊,急忙探头去看,却见刘赫紧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表情。 “你怎么了?”丁展急忙问道。 “疼!你特么轻点!”刘赫憋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道。 修罗堂一众杀手在一旁看着,气得牙根直痒痒。 面前这两人,分明是一点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当着自己的面疗伤不说,还一副有说有笑的模样。 “老五,我们上!”傅昌怒喝一声,第一个冲上前来。 严吉也明白只有趁刘赫疗伤的机会一搏,他们才有杀掉对方的可能,在傅昌的招呼下,也从另一个方向攻了上来。 一直闭着眼一脸痛苦的刘赫,突然抬起一手,连看都没看,飞刀就径直向冲在最前的傅昌飞去。 傅昌见状大惊,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刘赫竟然仍有余力还击,并且飞刀的造诣,也是如此的炉火纯青。 他那里知道,其实刘赫根本没练过什么飞刀。 不过刘赫上学的时候,飞粉笔头的功夫,那可是全校独一无二的,甚至还练就了一手听声辩位的本事。 眼下刘赫掷飞刀所用的,正是当年扔粉笔头的手法,对于在出手之前发出了一声怒喝的傅昌,刘赫自然对他的位置也是一清二楚,即使不抬眼皮,这一飞刀出去,也是八九不离十。 这其中的隐情,那些修罗堂的杀手当然不知,竟然一时开始对刘赫的暗器功夫有了忌惮。210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关键的三人 眼见丁展又拔下一柄飞刀,递到刘赫手上,暂时没有受到威胁的严吉,也停下了前冲的架势,站在原地,死死的盯着刘赫,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这帮修罗堂的杀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丁展将刘赫背上的飞刀,一柄一柄的全都拔了下来。 上过了止血药,刘赫背上的伤,看上去已不像开始时那般严重。 刘赫直起身,将身上已经破败不堪的衣衫拽了拽,接着一脸得意的扫视向众人,“这可是你们最好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说罢,刘赫脸色突然一沉,回手就是一飞刀。 那个号称千手修罗的栾继,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最终死在了自己的飞刀之下。 看着栾继脑门上插着的那把飞刀,几名修罗堂杀手皆是面色阴沉。 栾继暗器的造诣之高,他们多少也有些领教,可跟刘赫一比,却似乎还是略逊一筹。 栾继掷出的飞刀,打在刘赫的背上,也只是刀头将将没入肌肤,可刘赫的这柄飞刀,打在栾继的脑门上,刀身已经完全插入头颅,只剩刀柄还留在外面。 两者对比之下,高下立判。 丁展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着,心里却在暗骂刘赫的无耻。 所有的过程,丁展都看得一清二楚,刘赫在扫视众人后,先是气焰嚣张的叫嚣了一番,借此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接着在转身的那一刹那,背对着修罗堂的那些杀手,刘赫以极快的速度,在飞刀掷出之前,伸出一指将飞刀的刀身弹下了大半截,所以扎在栾继脑门上的那把飞刀,才看似整个刀身全部没入了对方的头颅。 而被刘赫弹下的那一截刀身,此时就在肖玉儿的脚边。 丁展假装挠了挠鼻子,偷偷瞥了一眼,却见肖玉儿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同时故作镇定的伸出一脚,将那半截刀身踩在了脚下。 丁展会心的一笑,没有说话。 他突然很想看看,眼前那个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的家伙,到底还能做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衣衫褴褛的刘赫,仍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不停晃动着手中的飞刀,看着眼前的几名修罗堂杀手,脸上却是笑意不止。 丁展在旁边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你说他是胸有成竹吧,可那背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你说他是故弄玄虚的硬撑吧,他脸上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又哪里是可以轻易装的出来的。 一时之间,丁展也有些恍惚,刚才还是已经对这场必输的对决盖棺定论的他,此时却突然有些摸不准,到底这家伙能不能逃出生天呢? 其实刘赫现在的心态,也很微妙。 他当然担心,毕竟眼前剩下的这六名修罗堂杀手,都不是寻常之辈,虽说伏同已经被他废了一只手,可除了傅昌和严吉之外,包括那个小个子在内的另外三人,刘赫连他们武功的路数都还不知道。 江湖上的厮杀和两军阵前的较量最本质的区别,就在于武将交手,只要你武功比对方高,基本上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但江湖上的高手过招可就完全不同了,有的人虽然功力稍逊,但练就的功法却是十分诡异,即使是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只要找准机会突然出手,也能给予对手致命的一击。 这也就是那句一招鲜吃遍天的所说的道理。 眼下刘赫最忌惮的,并不是那两个只靠一身蛮横外家功夫的家伙,也不是那个如同野兽一般的少年,而是另外三人。 三人之中,除了那个小个子看上去平凡无奇之外,另外两人似乎都不是泛泛之辈,尤其是他们从始至终,都站在角落中始终不发一言,就说明他们不止有过人的武功,还有着像傅昌那样的人所欠缺的缜密心思。 不过刘赫脸上的笑容,也确实不是假的。 不管怎么说,局势进展到现在这一步,已经让他十分的满意。 他并没有一举击杀修罗堂七大高手的妄念,他想要的,只是拖延时间,拖到救兵来的那一刻,才是他最大的胜利。 然而就在这时,刘赫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始终沉默不语的一人从角落中走出,来到傅昌的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句,傅昌顿时面露喜色,看向刘赫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刚才没有的镇定。 刘赫脑中飞速的运转着,猜测着那人到底对傅昌说了什么,可还没等他滤清思绪,傅昌便再次冲了上来。 面对傅昌的突然袭击,刘赫没有丝毫的犹豫,抬手就是一飞刀,直冲傅昌而去。 然而让刘赫意想不到的是,自己这运足了气力掷出的一刀,却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之后,绕过了傅昌,向刚刚说话那人而去。 “当”的一声响起,刘赫放眼望去,只见那人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根铁棍,而自己掷出的那把飞刀,竟然想胶粘的一般,死死的粘在了那根铁棍上。 “老九,看来你说的对,那小子一次只能掷出一把飞刀,有了你这根夺魂棒在,他手里的飞刀再多,也是枉然。”傅昌一边夸赞着那人,一边又停下了身形,看来他刚刚的前冲,只是佯攻,为的就是要试探刘赫。 丁展几步走上前来,在刘赫耳边轻声道,“他叫申傲,在修罗堂排行第九,外号夺魂修罗,他手里那根夺魂棒,可以吸走对手的兵器,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我也不知情,不过,你得小心了。” 刘赫看着申傲手中的那根夺魂棒,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明白的很。 不就是一根有磁性的破铁棍么,还什么夺魂棒,也就能吓唬吓唬这帮古代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申傲是不是在故弄玄虚,他这一出手,确实也让刘赫拖延时间的打算又成了泡影。 看来这个申傲果真是心思缜密,仅仅在刘赫两次出手之后,便一眼看破了刘赫的弱点。 确实如申傲所说的那样,刘赫无法像栾继那样,在同一时间掷出多把飞刀,毕竟上学的时候,从老师那里偷来的粉笔头可是金贵得很,不到万不得已,刘赫都不会轻易用,又怎会舍得拿来练那漫天花雨的功夫?25.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夺魂棒 眼下僵局被打破,刘赫的飞刀已经构不成威胁,在傅昌的煽动之下,除了在角落中疗伤的伏同之外,其他五人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九哥,你用夺魂棒治住他的飞刀,我去会一会他。”最后一名修罗堂杀手,终于主动站了出来。 傅昌和严吉闻言大喜,对小个子使了个眼色,三人马上让到了一边。 按理说三人的袖手旁观,对于刘赫来说,是件好事,可在此危难关头,对方这么做,一定是信心十足,这也同时说明,最后的这名修罗堂杀手,一定有着什么过人的手段。 “我叫娄同,排行第十,外号赤练修罗。”这名自称娄同的修罗堂杀手,似乎对于自己的身份一点也不忌讳,毫无隐瞒的全都告之了刘赫,“我与九哥申傲,情同兄弟,我们两人联手,更是天衣无缝。” 刘赫越听越纳闷,这还是冷血无情的杀手么? 临阵对敌之前,客客气气的自报家门,介绍自己的身世背景,已是让人有些诧异。而一个杀人无数,手上沾满鲜血的杀手,竟然还声称与另外一个杀手情同兄弟。 这种突如其来的违和感,让刘赫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但这种感觉越强烈,刘赫便更加小心谨慎,不知道对方还会做出什么一反常态的惊人举动。 “我所练的武功,名为赤练掌,即使是高山上的千年寒冰,也可以瞬间融化,你可要小心了。”娄同平静的神情,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正在将自己的武功底细透露给即将生死相搏的对手。 习惯了交手时言语相讥的刘赫,对娄同这几乎已经可以说是客气的态度很不适应,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回敬对方。 好在娄同也没再多言,才总算是让刘赫没有继续尴尬下去,但娄同的起手式,却让刘赫大吃了一惊。 只见娄同双手合十,嘴唇微动,似乎在默念着什么,片刻之后,他的两手缓缓分开,掌心处,竟然呈现出一种火焰般的鲜红色。 渐渐的,那种鲜艳的火红色彩越发强烈,直到遍布娄同的整个手掌,他的双手,就如同两个被烧红了的烙铁。 刘赫与娄同之间,相距甚远,可他竟然能感应到空气中的温度越来越高,看来娄同之前所说的,千年寒冰一触即融,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刘赫终于明白,其他三人为何要站在一旁观战。 娄同所练的这种功夫,若是与其他人一同攻击对手,很有可能会造成对同伴的误伤。 而他与申傲的搭档,却是最为合适不过。 想在与娄同交手的过程中不被烫伤,手中必须要有兵器才行,而申傲的本事,正是夺人兵器。 一旦兵器被夺,手无寸铁的面对娄同的赤练掌,根本就不可能有招架的余地,毕竟谁也无法用血肉之躯直面如此高的温度。 “十弟,少跟他废话,咱们动手吧!”申傲可没有娄同对待刘赫那般客气,见到娄同已经运功致双掌,马上出言催促道。 刘赫不等对方出手,双手各留下一柄飞刀,将其他的飞刀往地上一扔,大步流星的就像娄同冲去。 申傲手持夺魂棒,冷笑道:“十弟他已功起,你现在才想起突袭,太迟了!” 值此关头,刘赫也不再与申傲坐那口舌之争,他一抬手,一柄飞刀便向娄同而去。 申傲见状马上晃动手中的夺魂棒,飞刀再次偏离了原先的轨道,被夺魂棒吸了过去。 刘赫二话不说,再次出手,又是一柄飞刀直奔娄同。 这第二柄飞刀与第一柄不同,刘赫第一次出手,与娄同的距离尚远,申傲可以很从容的将飞刀吸走。 但这一次,两人相距只有十步,飞刀很有可能在被吸走之前,就击中不远处的娄同。 “十弟莫急,先暂退几步!”申傲一边出言提醒着,一边拼命的挥舞着手中的夺魂棒。 娄同也看出这一刀十分危险,不等申傲说完,便率先向后退去,饶是如此,也只是勉强躲过,飞刀在偏离轨道之时,已是在娄同的胸前划出了一道。 躲过一劫的娄同,心有余悸的低头看去,在见到带毒的飞刀只是划破衣衫,并未伤及肌肤,这才长出一口气。 他再抬眼看去,却哪里还有刘赫的影子? 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向申傲的方向望去。 果然,刘赫在第二柄飞刀再次落空之后,趁娄同低头查看的空当,转而扑向了一旁的申傲。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刘赫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申傲手中那根对他构成最大威胁的夺魂棒。 申傲本人更是对此心知肚明,同时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夺魂棒,一副誓死不能让刘赫夺走的架势。 就在这转瞬之间,刘赫已到身前,伸手就抓住那条让他陷入险境的夺魂棒。 刘赫猛地向后一用力,想要一鼓作气将夺魂棒抢过来,却没能得手。 他抬眼瞥了一眼申傲,只见他双臂青筋暴起,看来已是拼尽了全力。 就在刘赫准备再次发力之时,一股热浪从背后袭来。 刘赫知道,这是娄同已经赶到了。 眼见申傲陷入困境,娄同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一掌就向刘赫的后心拍了过来。 即使是毫发无伤之时,刘赫也无法用后背承受娄同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更何况他后背上还有十几处仍未愈合的刀伤。 眼见夺棍不成,娄同赤练掌又已到,刘赫一个转身,将申傲的夺魂棒高高举起,挡在了自己身前。 娄同的赤练掌果然厉害,一掌拍在夺魂棒上,棒身顿时发出一阵“刺啦”声,紧接着,与娄同手掌接触的部分,便犹如火炉中的烙铁一般,变得通红。 如此高的温度,刘赫自然无法抵挡,趁着自己还没有烫伤,刘赫便松开了手,一纵身向后退去。 他站稳身形,定睛看去,却是对申傲伸出了一个大拇哥。 那被赤练掌烧的通红的夺魂棒,申傲竟一直死死的攥在手里,一点要松开手的意思的都没有。??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铁臂与通臂 “扔了吧,怪烫的。”刘赫说着,又退后了几步,“我不抢了,等你那棍子不那么烫手了,咱们再打。” 见刘赫最终退回了原处,申傲这才将手中的夺魂棒一扔。 娄同在一旁看得真切,申傲的两手手心上,已是被烫得通红,上面布满了水泡。 “九哥,你先去疗伤,我一个人也能对付他!”娄同看着申傲的双手,咬牙切齿的说道。 刘赫坏笑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没有趁着你九哥受伤偷袭你们,你反倒口口声声的要对付我。” 申傲看着不知何时又捡起了两把飞刀的刘赫,冷笑一声,从衣角撕下一根布条,用牙齿咬断,分别缠在了双手上,接着捡起地上的夺魂棒,再次握在手中。 “怎么?这就又要开始了?先说好了,这可是你要打的,可别说我欺负你们哥俩。”刘赫晃着手中的飞刀,再次出言挑衅。 “少废话,这次就要你的命!”双眼通红的申傲,狠狠的说道。 娄同闻言,当即再次运功,很快,他的双手再次变得通红,而且那种红色,似乎比刚才还要炙热。 面对两人穷凶极恶的架势,刘赫反倒显得比第一次要镇定的多,他斜着眼睛看了看凶神恶煞的两人,自顾自的一笑。 “看你们哥俩关系这么好,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同年同月同日死!”刘赫说罢,突然起身加速,再次向娄同冲了过去。 这一次,刘赫没有急着飞刀出手,而是冲到距离娄同更近的位置,这才掷出了手中的第一柄飞刀。 这种与上次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的攻击方式,娄同自然应对的比之前还要自如。 不等申傲出言提醒,娄同便率先身子向后一掠,而与此同时,申傲也再次开始晃动手中的夺魂棒。 可这一次,飞刀没有如两人所期望的那样,被申傲的夺魂棒吸走,而是笔直的飞向了娄同。 若是在平时,娄同即使无法完全避开,也可以一条胳臂作为代价,避开致命的一击。 但他似乎对于申傲手中的夺魂棒太过信任,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诡异情形有些反应不过来,再加上此时他正身体向后而去,重心无法及时调整,刘赫的第一柄飞刀当时就插进了他的咽喉处。 娄同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上一声,便整个人向后倒去,当场毙命。 见到娄同身死,申傲顿时发出一声怒吼。 刘赫面无表情的看向申傲,冷冷道:“下一个,该你了。” 刘赫再次出手,第二柄飞刀应声向申傲飞去。 也许是娄同的死对申傲的刺激太大,面对这柄向自己而来的飞刀,申傲竟然没有选择闪避,而是再次挥动起手中的夺魂棒,企图将飞刀吸走。 然而这一次,申傲依然没有成功,而他付出的代价,便是他自己的命。 刘赫低头看了一眼被飞刀贯穿前胸,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申傲,又抬头看向一旁观战的三人。 见到三人惊愕无比的眼神,刘赫不屑的一笑。 拿根破磁棒,就敢出来装神弄鬼的,还好死不死的非要拉一个什么赤练掌出来一起送死。 也该着你们俩得一起死在这,你们这帮土鳖,高温能消磁,懂么? 一旁观战的三人,自然不懂,还以为刘赫用了什么高深的功夫,硬是破解了连他们都一直猜不出底细的夺魂棒。 “下一个是谁?”刘赫斜着眼,瞧向三人,表情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傅昌和严吉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站了出来。 刘赫看到他们两人,却是一笑,“从一开始,你们俩人就要动手,这眼瞅着你们的人都要死绝了,你们哥俩才总算是要动真格的了。” 刘赫的话,似乎是刺激了傅昌和严吉,眼前除了已经废掉一只手的伏同和那个始终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应对的小个子之外,修罗堂几大高手之中,只剩下他们这两个可战之力。 两人当即运功,本来就粗壮的手臂更是凭空又粗了好几圈。 刘赫一脸轻松的看向丁展,这个时候,他仍是有心思调侃上几句,“这哥俩也是你徒弟吧?怎么看着跟你练的功夫差不多啊。” 丁展好像并没有心情在这里和刘赫插科打诨,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衣袖,一本正经道:“他们二人的臂力,虽然单独比较,不如我断掉的这只胳膊,可是我只练出了一臂,而他们是双手。我劝你还是小心为上,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刘赫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转头再望向两人,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铁臂修罗严吉的手臂,已是比刚刚大了整整一倍有余,而通臂修罗傅昌则更为怪异,他的手臂虽然没有像严吉那般粗壮,却是凭空伸长了不少,本来就比一般人要长出许多的手臂,此时竟已能触及地面,真好似通臂猿猴一般。 看到这番场景,刘赫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哥俩哪是什么修罗,活脱脱就是两只猩猩。 严吉本就身材高大,再加上粗壮的双臂,就跟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一模一样。 傅昌就更不用说了,整体比严吉小了几号,但臂长的比例比严吉还要夸张,跟黑猩猩简直没什么两样。 “小子,一会就让你笑不出来!”傅昌怒道。 刘赫眉毛一挑,顺势从地上捡起了两把飞刀,拿在手中不停的晃动着,“我倒要看看,是你们俩的拳头快,还是我的飞刀快。” “你的飞刀最多只能射中一人,无论我们两个之中,哪一个近了你的身,都能一拳结果了你,想死在谁的手里,你自己决定吧!” 傅昌说罢,便开始前冲,严吉随即跟上,两人同时直扑刘赫。 面对两人的夹攻,刘赫突然神色一厉,手中的飞刀却被他扔在了地上。 丁展脸色大变,他本想着刘赫用飞刀先治住一人,再去面对剩下的一人,应该还能有几分胜算,可眼下刘赫的举动,摆明了是想同时接下两人的奋力一击。 若是换做别人,也许还能对刘赫抱有一丝希望,可在同为修炼拳法功夫的丁展看来,刘赫的这种行为简直就跟自杀一样。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逃不过的命运 刚刚他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若论单独一臂而言,傅昌和严吉确实不如他断掉的那一臂,可打斗之时,谁会跟你只用一臂对决,即使是丁展自己没有断臂之前,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以挡下两人同时挥出的一击。 毕竟两人的名号之中,都有着那修罗二字。 修罗堂是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能跻身到十二大高手的行列,哪一个不是靠着无数条人命爬上来的,就算你行事再与常人不同,做出这种妄自托大的举动,最终也只有死路一条。 眼见两人已经步步逼近,丁展刚要出言提醒,就听一直沉默不语的肖玉儿突然喊道:“你疯了!你会死在这的!” “我就想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天机营?”刘赫不顾即将冲至身前的两人,转过头来,对肖玉儿淡淡的一笑。 望着笑意醉人的刘赫,肖玉儿的泪水瞬间决堤,她仿佛再也无法支撑,一下跪倒在地,低下头去,用手撑着地面,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我没死,你就跟我走。”刘赫平静的说着,虽然语调轻柔,却字字句句传入了肖玉儿的耳中。 肖玉儿抬起头,望向刘赫,却只看到他的背影。 那个本来就有几分消瘦的背影,在两个庞大身躯的映衬之下,更显孱弱。 面对这惨烈的一幕,肖玉儿的神情开始恍惚起来,目光也已有些呆滞。 她不忍再看,也不敢再看,她怕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从此消失不见。 可她又无法将视线移开,如果他真的不在了,这便是最后的一眼。 最后的一眼,哪怕多看片刻,也是好的。 寂静的院落当中,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刘赫双拳与两人的拳头刚一接触,便出现这种只有在兵器碰撞时才可能发出的声响。 丁展的看得目瞪口呆,刘赫依然站在原地,而且还能保持神智,显然已经接下了傅昌和严吉全力的一击。 然而刘赫的处境并不轻松,脚下被瞬间踏碎的地面和嘴角渗出的血丝,都说明了他已是到了强弩之末。 而傅昌和严吉二人虽是面目狰狞,却分明还有余力,只要两人再同时挥出一拳,刘赫恐怕就再难以招架。 丁展能想到的事情,同为修罗堂十二大高手的傅昌和严吉又怎会想不到? 在见到刘赫这副狼狈模样之后,两人心照不宣的,同时挥出了第二拳。 整座院落中瞬间挂起一阵狂风,被刘赫踏的粉碎的地面上,卷起了阵阵的埃尘。 看着眼前这一幕,丁展眼神炙热。 刘赫提起手臂,用双肘硬生生的挡下了对方这最后的一击。 可他的眼神,却已是变得呆滞而空洞。 丁展咬紧牙关,努力不去移开视线,可最终还是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胜负已分,即使刘赫再次挡下了对方的致命一击,仍是屹立不动,却早已经失去了意识。 肖玉儿仿佛看到了最终的结局,那个人为了她,而殒命于此的结局。 即使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她最终还是选择闭上了双眼,可她知道,那个背影最后的样子,将会刻在她心上,一辈子再也挥之不去。 就在那一刻,她在恍惚之间,忽然听到了他那熟悉的声音。 “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天机营?” 泪如雨下的肖玉儿,终于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汹涌的情绪,声嘶力竭的喊出了埋在心底许久的那句话。 “我不愿留在这里!我想跟你回去!你不要死啊!” 丁展轻轻将手搭在肖玉儿的肩膀上,努力保持着平静,“师妹,这是他的命,就像你我,终究还是走不出这修罗堂一步。” 肖玉儿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着。 如果不是听了他的一番话,动了那换个活法的心思…… 如果不是痴心妄想,想要留在他的身边…… 如果不是看着他来找自己,心里还抱有一丝小小的奢望……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自己终究没能换个活法,终究没能留在他身边,终究还是没能跟他回去,而他,却要为了自己死在这里。 “这就是命吧……”肖玉儿仰望天空,发出一声无比哀怨的轻叹。 这一刻,肖玉儿终于不得不相信,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却仿佛始终将她紧紧的套牢,勒得她喘不过气,终其一生都无法打破,名为命运的东西,真的存在,而且无法抗拒。 “没有人生下来就该是个杀手,你和丁展,都不是。” 肖玉儿缓缓的转过头去,在看到那双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恢复清澈明亮的眼睛时,却是拼命的用手捂住了嘴巴,两行激动的泪水,早已顺着脸颊不断的向下流淌。 丁展看着已经恢复了神智的刘赫,更是一脸震惊,“你……你怎么?”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又活过来了?”刘赫从容的一笑,面对傅昌和严吉,忽然变得应对自如,“我有个老哥哥,在我身上留了点功力,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当初他怕我无法控制,所以在这份功力上加了一把锁,而这把锁,在我将死之时,便会自行打开。” 刘赫转过头,笑意醉人的望向肖玉儿,“而且刚才我好像听有些人说,不想留在这里,是不是?” 在经历了大悲大喜之后,面对起死回生的刘赫,肖玉儿已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才没听清,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跟我回去?”刘赫收起笑容,目光期许的看着肖玉儿。 肖玉儿拼命的点头,任由泪水不断的从脸颊上滑落,终于喊了出来。 “愿意!我愿意!我想跟你回去!” 刘赫的脸上,露出了欣慰无比的笑容。 “好,那便一起回去!” 刹那间,电闪雷鸣。 刘赫的身上,忽然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和当时在落凤坡时一样,却比那时更加的强烈。 于此同时,刘赫头顶上生出一团乌云,在乌云的笼罩之下,整座院落刹那间变得黯淡无光。 而那些光芒,却在不断渗出,萦绕在刘赫的周围,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 这些光芒开始汇聚,最终形成如闪电一般的形状。9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催动天雷 天空中的乌云,似乎对刘赫身边的闪电有了感应,也随之发出一阵阵轰鸣声。 一道酝酿已久的闪电,终于从乌云中破茧而出,直击在刘赫的身上,转眼便和萦绕在刘赫身边的光芒汇作一处。 傅昌和严吉看到这惊人的一幕,早已是肝胆欲裂,想要抽身,却感觉自己的双手被牢牢的吸住,根本无法动弹半分。 “催动天雷!你……你是天降境界!”两人惊惧万分的看着刘赫,异口同声的喊道。 他们没有得到刘赫的任何回应,就在下一刻,便被自己口中的那股天雷击中,当场毙命。 两具烧焦的尸体,缓缓向后倒去。 若不是那两对与常人大相径庭的手臂,这两具体无完肤的尸体,根本再也无法分辨其身份。 “这下你信了,什么命不命的,都是扯淡,小爷连天雷都能引来……”刘赫这句气焰嚣张的话还没能说完,便整个人倒了下去。 丁展上前一把将其扶住,第一次用一种甘拜下风的口吻对刘赫说道:“行了,知道你厉害,先歇会吧。” “第一次被雷劈,还真有点累……”刘赫的这句自嘲,似乎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整个人也随即瘫软下去。 丁展将其扶到墙边,靠在墙上的刘赫已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可他的眼睛,却忽然直直的看向丁展的身后。 丁展回头看了看仅剩的小个子和受伤的伏同,转过头来笑着对刘赫说道:“放心吧,那俩个交给我了。” 丁展站起身,向那两人走去,没走出几步,又回过头说道:“你一会可能会昏睡过去,等你再醒过来,我应该已经走了,所以我得把话说在前头,我师妹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是敢欺负她,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找你小子算账。” 已是无法张开口的刘赫看了丁展一眼,接着合上了双眼,脸上隐隐带着一丝笑意。 “还以为你能再支撑片刻,没想到这么不中用。”丁展笑骂了一句,接着将目光转向了对面的两人。 一直躲在角落中的伏同,用手按着他受伤的手腕,面无表情的观望着院中的一切,可他虽然身受重伤,面对修罗堂五大杀手的接连毙命,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相比之下,那个小个子的反应却是可以用夸张来形容。 他低着头,神情恍惚的碎碎念着,“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都死了……” “袁浪,我看你这人还算不错,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你走吧,不过能不能逃出我师父的手掌心,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丁展似乎早就对小个子的底细十分清楚,而且对其印象还算不错,当即为他指了一条路。 袁浪闻言一惊,看向丁展,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叛逃出修罗堂?” 丁展叹了口气,平静道:“算不算叛逃,看你自己怎么想了。事已至此,你即使留下,我师父也不会饶你性命,倒不如远走高飞,从此隐姓埋名,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 “我宁可死,也绝不背叛堂主!”袁浪突然打断了丁展的话,接着身形一闪,在院中一阵飞快的闪转腾挪,继而又回到了远处。 丁展默默的看着已被袁浪全部运到身边的五具尸体,心里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修罗堂有个规矩,只有杀掉一百个人,才能有进入十二大高手行列的资格。 当然,前提条件是之前的十二大高手中,有人暴毙,才能有位子空出来。 所以当年像任封、傅昌他们这些人,成为十二大高手的时候,身上背的早已不止一百条人命,其他人也是无一例外,尤其是伏同,小小年纪,手上已是沾了三百多人的鲜血。 唯独这个袁浪,在此之前,就连身为修罗堂堂主徒弟的丁展,也没听说过他有何过人的事迹。 在探听了袁浪的底细之后,丁展更加惊讶的发现,原来袁浪加入修罗堂只有短短的一个月,还未曾杀过一人,便被师父直接提拔到了十二大高手的位置上。 对于师父的这个决定,从小被带大的丁展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可在其他人眼中,这个袁浪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罢了。 一个人没杀过,还叫什么杀手? 一夜之间便跻身十二大高手的行列,这种一步登天的际遇,若是发生在一个没什么真本事的人身上,原因就只会有一个,那就是靠着溜须拍马,博得堂主欢心,才爬到了这个位置。 袁浪平时的所作所为,似乎也印证了其他人的这种说法。 对丁展的师父自不必说,对修罗堂其他十一人,他也向来是恭敬有加,哪怕是比他岁数小上很多的伏同,也是一口一个十一哥的叫着。 其实修罗堂十二大杀手,虽有排序,但这些人彼此之间从来只拿这个排序当做一种称谓,谁也没有真正像江湖上那些帮会那样,认为这就是所谓的异性兄弟。 而袁浪给人的感觉则不同,与其说他是个杀手,倒不如说他更像是个小帮会中忽然平步青云的一个小头目,那份待人接物时的亲切诚恳,让那些平日里见面互相连招呼都懒得打的杀手们很不适应。 一来二去,也就坐实了袁浪是靠这手拍马屁的功夫才混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从此修罗堂其他人都对袁浪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他们对于袁浪的这种不信任,倒也让袁浪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到了十二大高手的位子上,再接手的任务,全都是十分棘手的目标,为了少惹堂主不高兴,也少替自己惹麻烦,上面派下来的活,其他人从来都不让袁浪去干,所以至今袁浪仍是一个人也没有杀过。 丁展是个吊儿郎当的性子,所以对于袁浪,他虽未曾深交,却也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反感。 然而丁展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刚进入修罗堂不久,身无寸功,又四处受人排挤的小个子,值此生死关头,却是修罗堂中最为忠心的一个。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袁浪的功法 若说申傲和娄同情同兄弟,倒也确实说得过去,但他们的感情,也只限于他们二人之间而已。 但袁浪此时,却是将那五人的尸体全部运到自己身边,而那五人,哪一个又曾对他有过好脸色? “你走吧,我不想跟你动手。”丁展的声音,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沙哑起来。 袁浪站在原地轻声道:“你一定心里在想,为什么这个时候,我还要留在这里,对吧?” 丁展微微皱了皱眉,他印象中的袁浪,从来都是与人和善,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从未有过此时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 “半年前,我还是一个小村子里的放羊倌,那天我在村外的山坡上放羊,就见山下一片火光四起。我急忙跑下山去,一进村口,就看见满地的尸体。我回到家,爹和娘都已经死了,只剩下我妹妹,独自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的。就在这时,有一群当兵的冲进了我家,二话不说就要将我妹妹带走。我冲上去跟他们拼命,却被一个当兵的一脚踹翻在地,还拔出刀来要杀我。我那个向来温顺懂事的妹妹,突然像疯了一样,大叫一声上前一口就咬住了那个当兵的手,到死也没有松口。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一刀划破了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了,可我却无能为力,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这个时候,堂主出现了,他杀光了所有的当兵的,然后问我,愿不愿跟他走。于是,我便进了修罗堂。其实我不想杀人,也不敢杀人。堂主得知此事之后,不仅没有怪罪于我,而且还传授给我一套功法,之后他对我说,不会勉强我,只要我记得一件事就好。” 袁浪的眼神忽然变得炙热,他看着丁展,字字铿锵的说道。 “凡有擅闯和叛逃修罗堂者,杀无赦!” 一股强大的气场,逼得丁展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待他再次站定,却看到极为恐怖的一幕。 那个从来都是与人和善的袁浪,此时正蹲在那里,大口大口的撕咬着地上的五具尸体。 这番血腥的场面,让如同野兽一般的伏同看得也是目瞪口呆,他那张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和丁展几乎一模一样的惊诧。 大口啃食着死尸的袁浪,此时却呈现出更为怪异的表情。 虽然他不断撕扯吞食着那些尸体的血肉,可表情却好像是痛苦万分。 那一刻,丁展隐隐意识到,这种泯灭人性的行为,似乎并不是出自于袁浪的本心。 再联系袁浪之前所说的话,丁展终于明白,这便是自己的师父传授给袁浪的那套功法,而袁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恩。 他根本不愿意杀人,不愿意进入修罗堂,更不愿意像禽兽一般啃食其他人的尸体,这一切都不是出自于他的本意。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在袁浪的眼里,哪怕曾经救下他的那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哪怕修罗堂是个魔窟,这份恩情,他也要报! 或许在他失去家园和亲人的时候,比起那些当兵的,那个出手相救的魔头,才更加像个好人。 袁浪终于停止了撕咬,缓缓站起身来,可他脸上的那份痛苦,却好像又加剧了几分。 随着一声大吼,袁浪的身体开始有了变化。 他的左臂渐渐变得粗壮起来,而右臂,则明显比之前长了许多。 丁展和肖玉儿对视了一眼,顿时了然。 师父传授给袁浪的功法,便是通过吞食对方的血肉,从而吸取对方的功力,还能同时使出多种武功。 这也就是说,除了眼前他们所看到的傅昌的通臂和严吉的铁臂之外,申傲的棍法,娄同的赤练掌,甚至是栾继的暗器功夫,都已被袁浪吸入了体内。 果然,就在丁展和肖玉儿意识到的同时,袁浪的两手掌心,开始变得如火般通红炙热,正是娄同的赤练掌。 “你们二人勾结外人,背叛修罗堂,今天都得死!”袁浪大喝一声,猛地向二人冲去。 丁展和肖玉儿没有任何犹豫,心照不宣的向相反的两个方向逃去。 这看似是他们师兄妹多年的默契,却也是他们此时唯一的选择。 对于手无寸铁的他们来说,娄同的赤练掌本就难以应对,再加上傅昌的通臂和严吉的铁臂,摆在他们两人眼前的,似乎就只剩下逃跑这一条路。 若只是为了脱身,丁展和肖玉儿也有几分把握可以逃离此地,但想到还在墙角昏睡着的刘赫,两人只得咬紧牙关,打起精神与袁浪周旋。 袁浪并没有选择追杀其中的任何一人,而是站在原地,不住的扫视四周,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丁展和肖玉儿本以为可以有喘息的机会,但望见袁浪手上的不知何时多出的几把飞刀之后,顿时加快了闪避的步伐。 由于赤练掌的缘故,袁浪手中的飞刀已经变得通红炙热,不仅给了丁展和肖玉儿很大的震慑,同时也增加了飞刀本身的威力。 这种飞刀一旦打在身上,锋利的刀身再加上能融解千年寒冰的高温,瞬间就能贯穿一个人的身体,虽然可能降低了飞刀的毒性,但如果打中要害,根本无需什么毒性,当场就会暴毙。 “师妹,接刀!”丁展大喝一声,抄起任封的那把鬼头大刀,就向肖玉儿掷了过去。 肖玉儿正要伸手去接,却见袁浪一抬手,一柄飞刀便直奔半空中的鬼头大刀而去。 飞刀打在鬼头大刀的刀身上,没有发出一般兵器碰撞的声音,而是发出一种将烧红的烙铁放入水中的“刺啦”声。 那把让任封引以为傲,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鬼头大刀,就在袁浪的飞刀之下,应声被截成了两段。 两人同时惊愕的望向已经断为两段的鬼头大刀,与其说是截,倒不如说被溶成了两段。 刀身断裂处,竟已呈现出明显的火红色,就好像被炙热的飞刀硬生生的烧断了一样。 丁展和肖玉儿顿时就心凉了一大半,两位在江湖上拼杀多年的杀手,竟然第一次呈现出手足无措的样子,而且这还是在他们二人联手的情况之下。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没有破绽的怪物 事到如今,他们不得不承认,师父传授给袁浪的这套功法,果然是高深莫测,再加上袁浪吸取的是修罗堂几大高手的独门武学,更是让人无从破解。 栾继的暗器再厉害,终究可以用兵器挡下。娄同的赤练掌威力再惊人,终需近身时才能发挥威力。 可这两样功夫同时出现在一人的身上,便成为了一种全新的武功,这种武功,无论是近身还是远战,都占尽了优势,用兵器也无法挡下其攻势,再加上有那两条臂力惊人的手臂催动,眼前的袁浪,已经俨然成了一个没有丝毫破绽的怪物。 丁展和肖玉儿对视一眼,却在这个时候,同时冲向了那个怪物。 多年的江湖厮杀,游走于死亡的关口,两人已对这种生死攸关的对决有了常人无法领会的敏锐感知。 他们比谁都清楚,即使冲上前去更加危险,但一味的闪躲,唯一的下场就是一个不慎,身中飞刀而亡。 只有近身,才能有机会杀掉那个怪物。 眼见丁展和肖玉儿同时向自己扑来,面无表情的袁浪没有丝毫的慌张,手中的数把飞刀同时掷出,正是栾继的那手暗器功夫。 丁展和肖玉儿在闪避的同时,也没有停止前冲之势,只是在冲到袁浪身前的时候,却发现申傲的那根夺魂棒,已经被袁浪紧紧握在了手中。 在赤练掌的威力下,那根夺魂棒已经遍体通红,这种温度只要打在身上,不仅杀伤力极大,而且伤口瞬间就会被烧焦,连复原的可能都没有。 丁展和肖玉儿见状,十分默契的分别向两侧一闪,马上对袁浪形成了左右包夹之势。 袁浪不动声色的用眼扫向两人,丁展的手中,是那把寻常的钢刀,而肖玉儿的手中,则是那把她从不离身的匕首。 就在这一瞥之下,袁浪当即有了决断。 相对于那把长度占优的钢刀,还是肖玉儿手中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威胁更大。 袁浪抡起手中被烧得通红的夺魂棒,先是向丁展的方向虚扫一棒,待丁展的身形在空中稍一停滞,马上以极快的速度刺向了手持匕首的肖玉儿。 棒法之中,本少有刺这种招数,只是申傲的夺魂棒与一般的棍棒不同,其中一头是个诡异的骷髅头,骷髅头上面,还有一根尖刺,所以虽是叫做夺魂棒,但申傲的武功招数之中,也有许多枪法的招式。 其实以现在袁浪的功力,哪怕是寻常的棍棒,在如此的高温之下,都可以达到将人刺穿的程度。 肖玉儿手中的匕首虽是件极为锋利的神兵,却也不敢直接去接袁浪的夺魂棒,只得身形向后掠去。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袁浪持棒刺向她的手臂,正是傅昌的那只通臂,就在她以为已经可以避开这致命一击的时候,袁浪的手臂又凭空伸长了数寸。 别小看了这数寸的距离,就是这点微末的差距,便足以让肖玉儿当场毙命。 眼见肖玉儿已经避无可避,丁展脚尖在地上一点,举刀往身前一架,冲到肖玉儿前面,挡住了袁浪的夺魂棒。 然而这一棒是由傅昌的通臂刺出来的,威力之大,已经超出了他们二人的想象。 丁展手中的刀虽然没有脱手,可在这一击之下,就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推了出去,一下就将身后的肖玉儿整个撞飞了出去。 肖玉儿一口鲜血喷出,飞在半空还未落地,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师妹!”丁展大喝一声,虽然他十分惦记肖玉儿的安危,可他根本无暇回头去看上一眼。 袁浪在刚才的一击之后,丝毫没有停手的架势,而丁展手中的那把刀,也几乎已经被袁浪的夺魂棒所刺穿。 丁展当机立断,松开了握刀的手,猛地向一侧窜去,才总算是躲开了袁浪的这一棒。 “没想到,我最后竟会死在你小子手上。”丁展笑着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不只是你,肖玉儿,还有那个家伙,今天都得死。”袁浪冷冷的说道。 丁展趁机看了看不省人事的肖玉儿,见她还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 他指着另外一侧的刘赫说道:“你杀不杀他,我管不着,可你若是连我师妹都不放过,那我可不答应。” 袁浪面无表情打量了丁展一番,“你若是还有什么本事,最好现在就使出来,因为下一次,我可就要使出全力了。” 丁展面色一沉,若是平时,以他的性格,应该会嘲弄对手几句,毕竟他也是排在天下第十六的人,在这世上能让他全力以赴的对手,屈指可数。 可面对袁浪,丁展却是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以前对敌之时脸上那放肆嚣张的笑容,此时也早已消失不见。 袁浪对丁展,同样也是有几分忌惮之心。 若是丁展的那条手臂没有断,即使是自己同时拥有了修罗堂五大高手的功力,也很难以碾压的优势击杀丁展。 眼下丁展虽然没了那条手臂,可功力却仍是顶尖高手的水平,所以他刚刚的话,也确实没有在虚张声势,因为他知道,面对丁展这样的高手,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这种刚刚踏入武学门槛半年的人来说,变数就会越大,也越危险。 见丁展半天没有动静,袁浪也不再多言,直接横起手中的夺魂棒,摆了一个起手式,一副随时要动手的架势。 沉默许久的丁展,突然自嘲的一笑,“你刚才问我,还有没有其他本事,我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不过我这个人,就是看不得有人欺负我师妹,从小如此,这么多年了,也改不了。” 袁浪紧握手中的夺魂棒,死死的盯着丁展,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惊异的神色。 丁展的那条仅剩的手臂,突然变得粗壮起来,虽然远远不及他之前的那条断臂的粗壮程度,却也明显可以看出带有惊人的威力。 袁浪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丁展那条没有经过锤炼的手臂,也能达到这般程度。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天降对天降 “要怪,就怪你刚才选错了路,若是你没有对我师妹出手,而是先将我击倒,也许这个时候,你已经赢了。”丁展的脸上,不知何时,又重新恢复了之前戏弄敌人时那种嚣张至极的笑容,“不过,我还得谢谢你,因为你,我才知道,原来想要进入天降境界,需要一把钥匙才可以,现在我已找到了那把钥匙,你可要小心了。” 说罢,丁展猛地向袁浪冲去,而他那只仅剩的手臂,又凭空增大的许多,甚至已经超过他原来那条修炼多年的断臂。 面对丁展这威力极大,速度也是极快的一拳,袁浪已是无从躲避,只得将手中的夺魂棒一横,试图硬接丁展的这一击。 刚刚见过刘赫天降境界的袁浪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丁展的这一拳,同样也已不是凡间之人所能企及的程度,所以就在丁展这一拳即将挥致身前的同时,袁浪就像他刚刚所说的那样,祭出了全部的功力去抵挡。 袁浪的通臂和铁臂,已是青筋暴涨,在功力攀至巅峰情况下的赤练掌,也已让夺魂棒通体炙热无比,院落之中的空气的温度也随之升高,形成了一股热浪。 饶是袁浪如此的小心谨慎,可终究还是小瞧了天降境界。 一股摧枯拉朽般的力量,一下就击断了袁浪手中的那根夺魂棒,同时也将他整个人轰飞了出去。 第一次品尝到进入天降境界滋味的丁展,在一拳击飞了袁浪的同时,自己也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天降境界的威力惊人,对于体力的消耗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虽然他已经见过了刘赫之前的样子,可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却仍是比他预料中的还要更加疲惫。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努力保持着站姿,不让自己倒下,因为他要亲眼看到那个怪物再也站不起来,他才能放心的闭上眼睛。 被击飞出去的袁浪,已经撞进了院中的一间屋子之中,随着墙壁的倾塌,整间屋子也随之坍陷,而袁浪也被埋入了一片废墟之中。 看着那片残垣断壁上的尘埃渐渐散去,丁展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可就在这时,那片废墟突然再次发出了一阵响动。 丁展难以置信的看着从废墟中走出来的袁浪,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能承受住自己天降境界的一击而不死,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袁浪也同样进入了天降境界。 丁展在踏入天降境界的那一刻,曾经有所领悟。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想要进入天降境界,需要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可能是一种对登顶武人之巅的执着,可能是出于对某个人的深厚感情,也可能是为了保护心中最爱的那个人。 吕布天降境界的钥匙是第一种,典韦天降境界的钥匙是第二种,而他丁展,则是第三种。 他找到的那把钥匙,便是他的师妹,肖玉儿。 而袁浪的钥匙,又是什么呢? 难道真的只为了报恩,就能有如此强烈的执念? 从小便被灌输了做人应该冷血无情的丁展不能相信,一个人竟然只为了一份恩情,便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可眼前再次站在自己面前的袁浪告诉他,有那么一种人,生来就信奉一个信念。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凡有擅闯和叛逃修罗堂者,杀无赦!”满脸是血的袁浪,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丁展释怀的一笑,自言自语似的碎碎念着,“你小子,是条汉子,只不过,欺负我师妹,别说是你,就是天上的神仙,老子也照杀不误!” 院落中一阵狂风大作,本已散功的丁展,二入天降境界! 狂风卷起了两人的衣衫,吹乱了两人的头发,可两人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彼此。 一个誓死要报恩,一个誓死要保护心中所爱,同为天降境界的两人,即将祭出生平最强的一击。 片刻之后,已是精神和肉体都已到达顶峰的两人同时出手,这一拳,不再有那些花俏的招式,只有最为纯粹的力量碰撞。 两人的拳头在接触的那一刹那,一股耀眼的光芒同时从两人的身上散发出来,两股光芒纠缠在一起,却仿佛有着某种执念一般,始终不肯交汇在一起。 两股光芒宛若两条缠斗的猛龙恶蛟,在片刻的交手之后,便腾空而起,直奔天空而去。 这股由两道光芒所交织而成的巨大光柱,瞬间击穿了云霄,好似直达天庭! 而光柱照耀下的两人,仍是双拳抵在一起,谁也没有后退一步。 这种天降境界的交锋,让两人对彼此的执念有了些许的感知,他们同时意识到,谁也无法撼动对方的精神,唯一能做的,只有摧毁对方的肉体。 最终,还是袁浪这边的光芒,先行暗淡了下去。 “我能求你件事么?”肉体即将消散的袁浪问道。 丁展点了点头,却没有因此而放松一丝一毫的力道。 袁浪忽然满心期待的样子,“我能叫你一声丁师兄么?” 丁展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袁浪好像十分开心的样子,这也是丁展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可那份笑容只维持了片刻的功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种落寞的神情。 “可惜,最后还是没能叫他一声师父……” 袁浪在说出这句让人有几分心酸的话之后,整个人便化作一团白光,最终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丁展抬起头,望向那最后一丝白光所去的方向,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见的低沉嗓音莫名的念了一句。 “师弟,走好。” 待那天空的中的光芒全都消失不见,丁展这才收回视线,却猛地一转身,望向角落中始终一动不动的伏同。 “你想杀我?”丁展面无表情,眼神也是冰冷无比。 伏同心中一惊,在丁展凝视天空之时,他的确是动了杀心,可仍是忌惮丁展天降境界的功力未散,所以一时没敢动手。 丁展平静道:“做师父的今天就再教教你,人进入天降境界,会有之前难以想象的强烈感知,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我也能知道。”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伏同的身世 伏同死死的盯着丁展,没有说话。 丁展忽然一笑,“你放心,你等不到我散功倒下的那一刻了,因为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心思被拆穿的伏同忽然毫无征兆的向丁展猛冲而去,一股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告诉他,想要活下去,唯有占得先机。 丁展面色一沉,望向那个正朝自己扑上来的孩子,眼神中却有几分凄凉。 伏同是个孤儿,丁展见到他的第一眼,六岁的伏同手中拿着一把满是鲜血的刀,旁边躺着一男一女两具衣衫不整的尸体。 丁展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指着那个女人的尸体说了句娘。 丁展又问他,那男人是不是他爹,他摇了摇头,却又说爹死了。 肖玉儿那时也在丁展身边,两人四目相对,便已猜出了十之八九。 孤儿寡母的活在乱世,和伏同一样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丁展本不想多管闲事,无奈肖玉儿突然发了善心,非要将伏同带回修罗堂。 两人的师父得知以后,自然不会同意,修罗堂一个杀手组织,当然不可能成为一个收养孤儿的慈善堂。 眼见肖玉儿对伏同万分不舍,丁展最终站了出来,拍着胸脯向师父保证,一年之内,便能将伏同训练成一个合格的杀手。 起初修罗堂堂主还是不同意,但丁展的一句话,打动了他。 一年之后,他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杀人,不是比那些普通的杀手更好得手么? 确实是这个道理,一般人谁又会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起疑心,可话虽这么说,想要将一个六岁的孩子在一年之内,训练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又谈何容易。 一年的训练,伏同可谓是九死一生,然而这个从来不会哭的孩子,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 修罗堂堂主亲眼目睹了这个七岁的孩子,拿着一把刀手刃了几十个山贼之后,却还是摇了摇头,只留下了一句话。 我要的是个杀手,不是个能杀人的孩子。 丁展和肖玉儿在一旁看得真切,也明白了师父话中的深意。 伏同虽然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瞬间杀死了几十个人,但他杀完人之后,却是呼吸急促。 这明显是在害怕。 一个杀手,又怎么能在杀完人之后,惊慌的连自己的呼吸都无法控制呢? 肖玉儿终于明白,自己想将伏同留下的想法,终究还是太过勉强。 就在她和丁展商议着如何安置伏同的时候,伏同忽然走到师父的面前,冷冷的说了一句。 只要让我留下,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丁展和肖玉儿面面相觑,更是替伏同捏了一把汗。 师父是怎样的脾气秉性,他们比谁都清楚,更何况师父今天戴着的,还是那副让他们胆寒的红色面具。 那一刻,他们都以为,伏同的命是保不住了。 然而让他们大感意外的是,师父在盯着伏同打量了一阵之后,竟然决定在给他一次机会。 可这一次的考验,莫说是只有七岁的伏同,就连丁展和肖玉儿,都有些望而生畏。 师父将伏同带到一座山上,此时正值寒冬,许多猎人挖下的陷阱之中,都已结冰,而这次考验的场所,正是一处结冰的陷阱。 这种陷阱,一般是为了困住山中的野兽,所以一般来说,都会挖的很深,大概能有两三人高。 而宽度,则更是有些讲究。 如果挖的太窄,那么后落入陷阱的野兽,便可以踩在其他野兽的背上逃出陷阱,甚至有些狡猾些的野兽,还能借机将同伴从陷阱中救出。 但如果挖的太宽,又给了那些身手矫捷的野兽很大的助跑空间,即使是两三人的高度,这些在山中如履平地的野兽也可以用很快的速度,一跃跳出陷阱。 所以有经验的猎户,都会将陷阱的宽度,控制在成年野兽身长的两倍左右,这种宽度,既不能相互重叠,也没有助跑的可能。 于此同时,猎户们还会将陷阱的口挖的很窄,而下面则是逐渐加宽。 这么做的原因,一是保证了陷阱的隐蔽,二是使得陷阱的四壁都是向底部倾斜,防止猎物从中爬出来。 然而丁展和肖玉儿眼前的这处陷阱,则有很大的不同。 不仅极为宽阔,而且深度也比寻常陷阱多出将近一倍。 里面盘踞着的野兽,则更是让丁展和肖玉儿大吃一惊。 狼,而且是一群狼。 一般来说,一个陷阱中,最多也只能捕捉到一只狼。 因为狼这种动物本身就是群居的,再加上性情狡猾,天性机警,一旦有一只狼落入陷阱当中,便会第一时间向狼群发出信号,其他狼就绝不会再落入其中。 然而眼前的这个巨大的陷阱之中,却有整整一群狼在里面。 丁展和肖玉儿四目相对,顿时了然。 这哪里是什么猎户挖的陷阱,分明就是有人刻意将这些狼一只一只的抓来,关在这里的。 而这个人,自不必说,正是他们的师父。 “你下去,如果没死,我就把你留下。”修罗堂堂主用他那独特的沙哑嗓音对伏同说道。 丁展和肖玉儿同是心里一惊,他们注意到角落之中,已经有几具白骨,看那形状,应该也是狼的骸骨。 狼这种动物虽然凶残,可对于同伴,却是有着其他动物所没有的深厚感情,只有在迫不得已的困境下,才会出现吞食同伴的情况。 而那几具白骨,正说明这些狼已经饿了很长时间了,所以才会为了保命,而吃掉其他同伴。 面对师父提出来的这个要求,两人都已是在心里彻底的放弃了留下伏同的念头。 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就算有着超越常人的习武天分,又怎么可能跳入一群饿狼之中,还能生还? 然而伏同只是问了一句,可以带兵器么? 修罗堂堂主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伏同一见,二话没说,解下腰间的短刀,往地上一扔,接着转身就跳了下去。 眼见有活物跳了下来,狼群立即一阵骚动。 可它们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始发动攻击,也许就连这些畜生都有些纳闷,明明眼前这人看到了它们,怎么还敢跳下来。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天生的杀手 伏同一动不动的站在已经结冰的陷阱里,弱小的身躯,与整个狼群对峙,显得是那样的自不量力。 一股与生俱来的求生欲望,终于让狼群失去了控制,它们似乎无心再去追究对方是否是有备而来,一心只想将这个孩子撕扯果腹,以此来维系它们的生命。 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让肖玉儿和丁展全都目瞪口呆的一幕。 手无寸铁的伏同,竟然学着对面那些狼的样子,四肢着地,爬在地面上,而且喉咙中还发出同样如野兽般的低吼声。 与此同时,狼群中已经有几只体格强壮的公狼冲了出来,直扑伏同。 伏同没有丝毫的怯意,当时就与几只公狼撕咬在一起。 对,就是撕咬。 伏同一口咬住一只狼的喉咙,精准的好像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在撕开那只狼喉管的一刻,鲜血喷到他的脸上,却引来他一声如野兽般的大吼。 丁展和肖玉儿又看到了伏同那呼吸急促的样子,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明白,原来伏同并不是害怕,而是因为杀戮所产生的兴奋。 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三个人亲眼目睹了伏同猎杀整个狼群的所有过程。 满身是伤的伏同抹了抹眼角的鲜血,抬头仍是只问了一句,我怎么上去? “拉他上来。”修罗堂堂主说完之后,转身便走,却在走出几步之后,十分罕见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又对丁展说了一句,“以后,还是你教他功夫。” 丁展明白,这是师父默认了伏同可以留在修罗堂,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一段普天之下,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对的师徒关系,就这么诞生了。 作为师父,丁展每天都会执导伏同武功,可这么多年来,伏同却一声师父也没叫过。 对于此事,丁展也不在意,可是伏同对于杀戮的渴望,却变得一天比一天强烈。 直到最后,他每次去执行任务,明明只杀一人即可,他却仍是要将对方的全家杀的一人不剩才肯罢休,而且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 若是在名门正派,伏同恐怕早就被扫地出门,甚至被清理门户了。 可在修罗堂,他的这种举动,却没有遭到任何的质疑。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手段狠毒的斩草除根,不仅不是罪过,反倒是一种值得称赞的好习惯。 短短数年间,伏同便从一个修罗堂最底层的杀手,一步一步爬到了今天修罗堂十二大高手的位子上,而正是他亲手手刃了原先十二大高手之中的一人,才得以让这个修罗堂人人垂涎三尺的位置上有了空缺。 事后有好事之人对丁展说,伏同之所以会杀了那个人,就是因为那人在丁展断臂之后,大放厥词,要杀掉丁展,同时也夺下丁展天下第十六的名头。 对于此事,丁展从没问过伏同,不过好歹,这个没叫过他一声师父的徒弟,也总算是有点人情味。 可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最终还是如同猛兽一般,朝他扑来。 在丁展眼里,伏同就像是一只喂不熟的狼崽子,可再怎么喂不熟,始终还是喂过。 面对伏同凌厉的攻势,已是踏入天降境界的丁展自然是应对自如,可他却没有马上对伏同下手。 他想看看,这个人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哪怕只是一点点。 然而天降境界带给丁展的敏锐感知,让他确信无疑的感受到,伏同的每一招,都是奔着自己的要害来的,分明就是要取自己的性命。 这也难怪,这种生死关头的时刻,伏同那种野兽般的求生本能,自然会催使着他这么做。 丁展在最后替伏同找了这样一个借口之后,终于起了杀心。 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倒下,肖玉儿和刘赫,都会死在这个孩子的手里。 伏同的攻势,一时一刻也没有停止,而他用的,都是丁展当年教给他的招数,只是有些可悲的是,师徒两人,都已是只剩一臂可用。 丁展又与伏同周旋了一阵,直到伏同将所有从他那里学来的招数一招一式的用了一遍之后,丁展这才轻叹一声。 “我教给你的,到你还给我的时候了。” 说罢,丁展忽然挥出一拳,直奔伏同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 即使已经亲眼见过了数次,但天降境界对于伏同来说,仍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巨大力量。 伏同的手臂,在丁展这一击之下,顿时变得血肉模糊,最终化作一滩血水。 一种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让伏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而丁展却如同置若罔闻一般,望着伏同那空荡荡的肩膀愣愣出神。 “难道我们师徒二人,都是同样的命数么……”丁展的脸上,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凄凉。 “师父,一只手还给你,你的命,归我了。” 丁展睁大了眼睛,不是因为伏同第一次叫他师父,而是那只已经插入自己胸口的手。 这种速度,这种力道,已经被刘赫打成重伤的伏同,又怎么可能做到? 望着伏同手腕上包扎着的那块布条,丁展终于恍然大悟一般,面露一丝苦涩。 原来伏同在左手的手腕受伤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布条绑在了伤处,然而在他蜷缩在角落的时候,趁着混乱,又将左手的布条扯下,绑在了右手上。 刘赫打伤伏同的时候,丁展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刘赫后背上那些刀伤处,根本没留心伏同伤的到底是哪只手。 而伏同刚刚在与他交手之时,一直用的是那只受伤的左手,进入天降境界的丁展,便以为伏同的软弱无力只是因为他们两人境界的差距,对此仍是丝毫没有察觉。 现在丁展终于明白,自己打断的,不过是伏同那只已经无法使出全力的左手,而真正的杀招,全被伏同留在了绑着那根布条的右手上。 被人狠狠刺中心脏的丁展,恍惚之间,想起了当年七岁的伏同从陷阱中爬出时,师父说过的一句话。 这孩子,根本没有人性,是个天生的杀手。 “我想知道一件事,当年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你爹?”已是渐渐虚弱的丁展,平静的看着伏同的眼睛,等待着那个困扰了他多年的答案。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最后的请求 “我爹娘他们和你一样,都让我束手束脚,你们都该死!”在说出这句泯灭人性的言辞之后,伏同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兴奋的神情。 丁展的眼神,瞬间变得木讷而空洞。 对于师父当年给予伏同的评价,丁展从来只承认后半句,因为伏同的确是个天生的杀手。 然而对于没有人性的评价,这么多年来,丁展一直都耿耿于怀,直到今天,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丁展,才终于不得不承认师父的目光如炬。 “我求求你,别杀肖玉儿。” 面对眼前这个已经被他认定没有人性的伏同,丁展没有咒骂的言辞,没有怨毒的眼光,却是平生第一次,卑躬屈膝的放下尊严,苦苦哀求着。 可是他没能等到伏同给他的答复,在轻声说完这句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请求之后,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看着停止了呼吸的丁展,伏同忽然面露狂喜,发出一声兴奋的大吼。 “管你什么天降境界,还不是死在我的手里!从今往后,你的天下第十六,还有独臂修罗的名号,都归我了!” 刚刚恢复神智,目睹了丁展临死之前这一幕的刘赫,已是恨得要把满口的银牙咬碎,若不是自己仍无法动弹半分,定要冲上前去,当场将这个王八蛋碎尸万段。 伏同似乎察觉到了刘赫的苏醒,忽然转头望来,脸上的兴奋之情更盛,“一天之内,连杀两名天降境界的高手,看来以后请我杀人的价码,可要加上一些了。” 看着伏同向自己缓缓走来,刘赫却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进入天降境界后体力耗尽的局面,在他神智恢复之后,仍是没有丝毫的减缓,他现在除了可以微微勾动手指以外,全身上下再没有可以动的地方。 伏同走到刘赫身边,蹲了下来,像野兽一般,提起鼻子在刘赫身上闻了闻,阴笑道:“你的心,闻起来就应该很好吃。” “小子,你信不信,就算你吃了我的心,我还是死不了,而且还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刘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却只是为了说出这句挑衅般的言辞。 伏同闻言面色一沉,“我不会上你的当,也不会给你拖延时间的机会。” 说罢,伏同伸出那只仅剩的右手,摆出一个鹰爪形,抓向了刘赫的胸口,看那架势,是要一击之下,将刘赫的整颗心掏出来。 “可你已经上当了。”刘赫忽然得意的一笑,身子向一侧歪了下去。 伏同只觉一股阴风从脑后袭来,他也不顾不上身前的刘赫了,急忙收回右手,向一侧躲避而去,几个翻滚之后,总算是勉强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他起身回头望去,一人巍然立于刘赫的身边,手中一把样式古怪的巨型大刀,让人不寒而栗。 “老韩,小心点,这小子不好对付。”气喘吁吁的刘赫,在一旁提醒道。 手持那把巨型墨刀的韩义点了点头,冷冷的看着角落中的伏同,问道:“杀不杀?” “要活的。”刘赫咬牙切齿的脱口而出,“绑起来,我要活剐了他!” 韩义微微皱了皱眉,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刘赫如此的恨一个人,非要活剐了对方才能解心头之恨,这和平日里那个经常教导他们生命可贵的天机先生可有些差距太大了。 不过见到院中的一片惨状,韩义也知道,能够在这种惨烈对决中活下的家伙,一定是有过人的地方,决不可妄自托大。 他略一沉吟,便将手中的墨刀一挥,朗声道:“莫兄弟,交给你了。” 话音未落,墙头上飘下一袭白衣。 不等落地,莫离一抬手,便用出了那天下第六的真气化银针。 本想与韩义一较高下的伏同,虽没有认出这真气化银针的来历,可他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白衣书生,绝不是自己可以应付的对手。 一个专业的杀手,除了一身高超的杀人功夫之外,逃跑的本事自然也是一流。 眼见对方援兵已到,伏同二话不说,直接奔向墙角,几步就跃上了墙头而去。 “追!”刘赫毫不犹豫的说道。 韩义和莫离当即就要起身追赶,却听有人大喝一声,“不能追!” 两人回头望去,一见是钟离寻,当即有些犹豫,毕竟在刘赫不在的时候,善于运筹帷幄的钟离寻,俨然已经成为天机营发号施令的人物。 “听他的听我的?我说让你们追!”刘赫怒道。 不等两人拿定主意,钟离寻一下冲到刘赫身前,单膝跪地,一抱拳,“头儿息怒,且听我一言。现在我们仍在修罗堂的地盘,难免对方还有后援,我们此行,为的就是救出肖玉儿。眼下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如先行撤退。况且你和肖玉儿都已身负重伤,而且只派韩义和莫离二人前去追赶,也是极为凶险,为了大局着想,还请头儿三思。” 刘赫虽能体会钟离寻的良苦用心,可满腔的愤怒,却久久不能平息,只得闭上了双眼,调整心境。 这时天机营众人皆已赶到,数百韩家军也已杀致门外,花驰一见瘫坐在地上闭着眼睛的刘赫,再看到围在刘赫周围一言不发的韩义、莫离和钟离寻,一下就冲了上来。 “刘大哥啊!我对不住你啊!都怪我晚来了一步啊!”花驰抱着刘赫一通的摇晃,一阵哭天喊地。 闻讯赶来的陈默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将花驰踹翻在地。 “不怪你怪谁!这么大个人了,让你报个信还能迷路!”陈默说着说着,忽然鼻子一酸,眼圈也红了起来,最终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花驰一见,哭得更是伤心,上前一把抱住陈默。 这一次,陈默没有拒绝,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抱着哭作了一团。 “谁死了?”被两人的哭声吵醒的肖玉儿,有气无力的问道。 “我。”刘赫转头看向醒来的肖玉儿,苦笑着回答道。 已经哭成了泪人的哥俩一听,顿时止住哭声,齐刷刷的望向刘赫,一见刘赫的眼睛又睁开了,连眼泪都顾不得擦,一下就扑了上来,一人抓住刘赫的一只手。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风水宝地 “刘大哥,你怎么没死啊!”花驰激动的语无伦次道。 刘赫苦笑了一下,调侃道:“本来都到了鬼门关了,一听你们哥俩舍不得我,我就回来了。” 魏孝上前将陈默和花驰拉到一边,“好了好了,你们哥俩的心意大伙都知道了,赶紧把头扶回去吧。” 在李勤和王铁的搀扶下,刘赫这才勉强站了起来,却听身后的肖玉儿轻声问道:“我师兄呢?” 显然精神仍有些恍惚的肖玉儿,并未看到院中丁展的尸体。 刘赫背对着肖玉儿,当即对魏孝使了个眼色,魏孝立刻心领神会,招呼着一群士兵,假装收拾残局,实则是为了将丁展的尸首挡在肖玉儿的视线之外。 刘赫一边看着魏孝布置一切,一边回答道:“走了,他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以后就把你交给我了,如果我敢欺负你,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来找我算账。” 肖玉儿闻言甜甜的一笑,“这倒像他说的话。” 始终不敢转过头去面对肖玉儿的刘赫,已是泪流满面。 五里之外的一座破庙外,一名黑衣人警觉的扫视了四周之后,走了进去。 “禀告堂主,肖护法已被刘赫等人救走。”黑衣人一进门,便马上躬身施礼道。 修罗堂堂主缓缓转过身,声音低沉,“栾继他们呢?” “栾继、任封、傅昌、严吉、申傲、娄同、袁波皆已身死,伏同身负重伤逃走。” “这些废物,果然不堪大用。”修罗堂堂主语气冰冷,似乎对这些手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情分,“丁展呢?以他的脾气,应该不会跟刘赫一起回成都才是。” “丁护法他……”黑衣人抬眼看了修罗堂堂主一眼,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也死了……” 修罗堂堂主只是轻声“哦”了一声,便陷入了沉默。 屋内一片死寂,包括黑衣人在内的其他三人,谁也看不到修罗堂堂主的表情,只觉得他脸上那张火红的鬼脸面具,愈发的让人胆寒。 “丁展分明已经进入了天降境界,是谁杀了他?刘赫么?”沉默许久之后,修罗堂堂主再次问道。 “不是刘赫,是伏同。”黑衣人急忙答道。 “伏同?”修罗堂堂主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质疑,“伏同怎么可能杀了已经进入天降境界的丁展?说!你到底看没看清楚!” 黑衣人吓得一下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属下看得一清二楚,伏同用计骗过了丁展,趁其不备,一个手刀就贯穿了丁展的胸口。” 修罗堂堂主盯着黑衣人看了一阵,见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这才缓缓说道:“从今天起,修罗堂再也没有什么十二大高手,只有你们三位护法。” 三人同时跪倒在地,齐声道:“我等必定誓死效忠修罗堂!” 修罗堂堂主似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有一件事,你们三个马上就去办。” 三人当即再次抱拳领命,“请堂主下令!” “杀了伏同,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透过那张恐怖的火红面具,修罗堂堂主的眼神,亦如火般炙热。 成都郊外的盛夏,日头不急不躁,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仿佛感觉仍然停留在暖春。 褪去一身华服的刘赫,独自走在成都郊外的羊肠小道上,只着一身白衣的他,手中提着一个竹篮。 竹篮之中,是一些香烛和纸钱,还有成都本地祭拜亡人时一种独有的酥油饼,还有两坛花家最有名的三仙醉。 那场惨烈的死斗已经过去三天,谁也没有想到,修罗堂在益州的老巢,竟然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而且还是益州的州府,成都城内。 刘赫养伤的这几日,魏孝不仅带人将那座位于成都城东南角的宅子周围彻底的搜了个遍,而且还在全城范围内进行了一次成都城有史以来最为严苛的搜捕。 最终的结果,虽是一无所获,但至少也算是给了修罗堂一个震慑,今后想在成都城里兴风作浪,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场动荡虽然暂时告一段落,可有些事情还是要做。 丁展的墓,是刘赫亲自选的,位于成都城东十里外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风景极为秀丽。 刘赫觉得,这个地方,只有丁展才配住在这里。 到此修葺墓地的工匠们都说,这个地方不仅是风景好,而且还是块一等一的风水宝地,看工匠们那一个个羡慕的样子,好像能够葬在这里,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一样。 有个年轻工匠实在忍不住,虽说有些顾忌,可还是问了刘赫一句,葬在这里的,到底是他什么人。 当他们听到刘赫说,这里埋的是他一个朋友的时候,这帮工匠全都瞪大了双眼,这种有钱买不到的地方,竟然不是留给本族的长辈的,而只是葬了一位朋友。 可当工匠们问起墓碑上应该刻上些什么的时候,刘赫却又沉默不语。 工匠们这下更纳闷了,能将这种为后人积攒阴德的风水宝地给了这位朋友,却又不知道这位朋友的生辰和字号。 最终刘赫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丁展的坟前,立着的仍是一块无字碑。 刘赫走到无字碑前,将香烛贡品一一摆放好,又拿起两坛三仙醉,一坛撒在坟前,接着盘腿坐在地上,捧起了另外一坛。 “我不是不想刻上你的名字,只是作为立碑之人,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落款。”刘赫轻声说着,好像听到丁展在问他,为什么自己的墓碑上没有名字。 整整一个早上,刘赫就坐在坟前,捧着那坛始终没有揭开封泥的三仙醉,望着那块无字碑愣愣出神。 直到肖玉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身边,他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转过头去,不停的抹着眼角,生怕被肖玉儿看到。 肖玉儿看了看坟前的几样贡品,和她带来的几乎一模一样,便放下了手中的竹篮,只是从竹篮中拿出了一捧大枣,装在一个盘子里,放在了坟前。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风中挽歌 “我师兄他从小最爱吃的,就是这种枣子。每次挨了师父的打,被师父关在房里,我都偷偷的从窗缝中去给他塞上几颗,他说吃上几颗枣子,就什么疼都不记得了。” 肖玉儿说着,拿起一颗枣子,递到刘赫面前,“你也来一颗吧,可甜了。” 刘赫接过枣子,却没有吃,拿在手里摩挲了半天,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肖玉儿淡淡一笑,“我们小时候,师父对我们可凶了,尤其是教导我们武功的时候。每次我练功时被师父骂,师兄总是冲上去,将所有的错都扛在自己的身上,什么他早上偷偷在我饭里下了泻药啊,什么昨晚他故意将我的窗户打开,害我着凉了啊,这种蹩脚的借口,他总能找出一大堆。师父明明知道他在偏袒我,可仍是每次都不再为难我,而他,则是少不了一顿打。” 肖玉儿忽然转过头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跟你说件有意思的是,别看我师兄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其实他这个人啊,最怕的就是打雷了。每次一打雷啊,他就拼命的往我房间里跑,还非要跟我挤在一张床上。其实我小时候也怕打雷,可看他吓得那个样子,我只觉得好笑,也就顾不上害怕了。后来我们长大了,师父便不许他再往我的房间跑。他嘴上答应的挺好,可一听见打雷,马上什么都忘了。到后来啊,每次打雷的时候,师父都会守在我的房间门口,就为这个,他可没少挨师父的打。” “你师兄他……也许根本不怕打雷吧……”刘赫忽然轻声说道,“我引下天雷时,并未见他有一丝一毫的怯意。” 肖玉儿轻声“哦”了一声,露出了一丝落寞神色,“现在想想,他可能真的不怕,他第一次往我房间里跑,是因为之前我曾经偷偷的告诉他,听见打雷,我吓哭了……” 刘赫没有说话,揭开手中那坛三仙醉的封泥,直接递到了肖玉儿的面前。 肖玉儿接过酒坛,拿起就是一大口,不知是不是因为喝的有些急了,眼眶一下就红了,可她却仍是面带微笑,继续说着她和丁展小时候的事。 “我从十岁起,师父便让我和修罗堂的其他杀手切磋武艺,我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怎么打得过那些人高马大的家伙,他们这帮人也从来不会对我手下留情,每次我都会被打的鼻青脸肿。师兄看到我脸上的伤,就会问我又跟谁比武了,没过几天,我就看到他的脸上也有伤,我知道,他准是替我报仇去了。看到他为了我受伤,我便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练武,不让人欺负。而他呢,则是为了替我报仇,也开始拼命的苦练。结果我们两人啊,竟是为了这个,武功开始突飞猛进。” 肖玉儿拿起酒坛又喝了一口,将其递回了刘赫手中,“说起喝酒,我又想起一件事。我们两个第一次喝酒,是我十二岁那年,师兄不知从哪拿了一小坛子酒回来。我们两个人躲在柴房里,就像你和我现在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就将那坛酒喝了个精光。结果啊,我们两个走出柴房的时候,正好被师父撞见,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坛酒,就是他从师父房里偷出来的。那天师父打他打的可狠了,三天没有下来床。一直到二十岁之前,我们两个都没敢再碰过一滴酒。” 肖玉儿会心的一笑,仿佛小时候那些可笑的事情,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十三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请了好几个大夫都看不好,后来师父急了,亲自去绑来了一个名医,拿刀架在那个名医的脖子上,说是治不好我的病,就一刀杀了他。那个名医吓得急忙求饶,说是有法子能治好我的病,只是需要一大碗露水来当药引。露水这种东西,想要凑出几滴都不容易,更何况是满满的一大碗。师父觉得这是那个名医在故意刁难,就要一刀将他杀了。我师兄却替那个名医求情,说怎么也是个法子,说什么都要试上一试。忙活了三个早上,他才总算是凑出了一大碗露水,可那个名医又说,要用这碗露水将布沾湿,敷在我的额头,三天三夜,才能见效。而且每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要换上一次。我师兄他,就在床边整整熬了三天三夜,到了第三天,我的病真的好了。我睁开眼,看到我师兄站在床边,他见我醒来,只说了一句太好了,便累晕了过去。” 肖玉儿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才缓缓的张开了口。 “那天我醒过来,你对我说,他走了,我便知道,他已经死了。如果他还活着,又怎么会在我不省人事的时候,把我一个人丢下。” 无字碑前,肖玉儿已是泣不成声。 寂静的山谷之中,忽然挂起一阵微风,宛若那人从天上送来的一份祝福,又好似他临走时留下的一分牵挂。 刘赫扬起一把纸钱,瞬间被风吹得散落,纸钱飘下,却又全都落在肖玉儿的身边,固执的就好像当年的他,从来不肯离开他那个小师妹半步。 可那个小师妹,终究还是在哭过一场之后,转身而去。 山谷之中,只留下瑟瑟的微风,在替那个好似一生张狂的少年郎,吹奏着最后的挽歌。 生在无情修罗场,奈何最是痴情人。 这些日子的成都城中,有两件大事,最为让百姓津津乐道。 一是前些阵子那场覆盖全城的大搜捕,听人说是为了缉拿什么杀手,虽然杀手没抓到,可捎带手将城中的许多脏污纳垢的贼窝给一锅端了。 百姓的日子,本就跟杀手挨不上边,倒是少了这些偷鸡摸狗的贼人,让他们的日子又安生了不少。 一时之间,百姓们纷纷称颂那位刘皇叔的英明,而更让他们的期待的是,刘皇叔手下两位大谋士之一的天机先生,最近要在成都城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典,而地点,就选在他那座新落成不久的天机府外的那片广场上。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全城同庆 对于百姓来说,天机营也好,天机府也罢,不过只是个名头,能够找个机会好好乐呵一番,才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成都城举办这种全城同庆的庆典,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可这一次最让这些百姓感到惊喜的是,听说那位天机先生下令,撤去所有的卫兵,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将百姓挡在外面,只能远远的观望,而是可以走到近前,看个明白。 活了这么大,从来只见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参加庆典时所乘的车马,至于车里的人穿的什么衣服,他们都没见过。 这回不仅能目睹整个庆典的过程,听说还能和那些官老爷们坐在一起。 这个风声一传出来,整个成都城顿时一片沸腾。 什么买卖,什么铺面,全都顾不上打理了,就连那些全年无休的伙计们,都被掌柜的放了假,就只为一睹那位天机先生的风采。 到了庆典的那天,成都更是一副万人空巷的景象,有些不知道此事的外地人到此,还以为成都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空城。 整整一座城池的人挤在一片空地上,那种热闹的场面可想而知,人流不断涌向天机府,最终将那座刚刚落成不久的天机府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本以为这种人满为患会出现混乱的局面,可没想到,人家天机先生事先早就有所准备。 广场的四周,布满了用竹子搭起的架子,一层挨着一层,每个架子足有十几层,两三层楼那么高。 百姓们在负责现场秩序的卫兵的疏导下,十分有序的走到架子上面一一就坐。 本来站下几千人就已经下不去脚的广场上,因为这些竹架子,竟然一时容纳了上万人。 百姓坐在这些竹架子上,都是好奇的四下张望,这才发现不仅今天可以坐着看完整场庆典,而且坐在这些竹架子上面,视野还很开阔。即使是坐在最后一排的人,也不会因为挤不到前排而错过一饱眼福的机会了。 咱们益州什么最多?当然是竹子了。 这些漫山遍野随手可得的材料,让刘赫在短短的十天之内,就打造出了这场上万人齐聚的盛况。 整座广场,犹如一座大型的体育场,而坐在正中高台上的刘赫,看着台下的人头攒动,更是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坐在刘赫对面的诸葛亮看到,笑道:“我本以为,你这次会低调行事,却没想到,你竟然一改平日的作风,布置出了如此大的场面。” 两人相对而坐,而坐在正中那把宽大座椅上的,当然是那个假刘备了。 刘赫看了假刘备一眼,笑道:“我们刚刚入主益州,这场盛典,就是要告之天下,益州到底是谁说了算,这种事,当然是动静越大越好了。” 诸葛亮当即心领神会,起身对假刘备一抱拳道:“万事具备,只等主公一声令下,盛典便可开始。” 假刘备不亏是经过多番的调教,举手投足之间,都不失一方霸主的气势,他微微点了点头,把手一挥,就算是给诸葛亮下了指示。 随着诸葛亮一番慷慨激昂的致辞开始,盛典便算是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没读过什么书的百姓们看着那位卧龙先生在台上说的挺激动,其实他们根本听不懂诸葛亮说的到底都是什么意思,他们眼下最感兴趣的,反倒是那些穿梭在竹架子之间的商贩们。 这些商贩贩卖的,不仅有精致的小吃,而且竟然还有酒。 自打今天来到庆典的场地,就不断的惊喜连连,先是意外的可以坐着观看,现在还能有吃有喝,这种好事,那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一时之间,百姓们全都掏出了腰包,那些在人流中忙碌着的商贩们,收钱的袋子没过一会就装不下了。 这可让在角落里将这一切全看在眼里的花驰乐得合不拢嘴。 当初听刘赫说要给他个发财的路子的时候,他还在想,一场庆典,最多不过一两千百姓到场,而且人山人海的,站都站不稳,还哪有心情吃喝? 可没想到,短短几日的功夫,刘赫就造出眼前这片可以容纳上万人的大工程,而且还一点都不拥挤,手边放些吃食,也是绰绰有余。 来到成都的花驰,这些日子不仅将家中的酒坊生意搬了过来,而且还借机开了好几家酒楼,今天这些吃的喝的,全都被花驰一家承包了下来。 做生意一门灵的花驰,就算不用算盘,也能估摸出个大概,这一趟下来,少说也能有上千两银子的进账。 刘赫坐在一旁,看着站在台上说的眉飞色舞的诸葛亮,心里更是洋洋得意。 除了这座让人耳目一新的万人广场之外,对于其他设施,刘赫也做了一些改良。 比如诸葛亮面前的那个扩音器,便是其中之一。 在这个压根不知道电是什么东西的世界,刘赫的一切改良,当然也只能是力所能及了,说是扩音器,其实不过是一个大一些的喇叭罢了。 但你还别说,这种土办法,未必效果就不好。 这个简简单单的改良,竟然让在场的上万名百姓,全都将卧龙先生的话听得是一清二楚,只是听不听得明白,那可就两说了。 见诸葛亮说的差不多了,刘赫唤来一名卫兵,小声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没过一会,台下的那些商贩,便全都悄无声息的撤了下去。 这当然都是刘赫的安排,他早就料到,诸葛亮嘴上说着一切从简,可对于这场庆典的重视,一点也不逊色于自己。 按照诸葛亮那种事必躬亲,而且极为认真的性格,刘赫早就料到诸葛亮一定会一开场,就噼里啪啦的先说上一大堆。 你卧龙先生是冠绝天下的大才子,台底下的那些百姓可受不了,这就好比拉着一帮文盲去听博士后导师演讲,恐怕用不了多久,台底下就得鼾声四起了。 所以这个时候,花家的酒可就派上了用场。 有酒有肉的,谁还管你到底说些什么。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蜀人的骄傲 不过等到诸葛亮讲完,可就到了今天的重头戏了,自然不能再让花家的酒抢了自己天机营的风头,而且这种武将上台受封的威武场面,百姓肯定是喜闻乐见,没准眼都能看直了,哪还顾得上吃喝。 在诸葛亮的一番介绍之下,刘赫顺理成章的站在了高台上,准备开始他在成都的首场演说。 “父老乡亲们!老少爷们们!”刘赫在清了清嗓子之后,大声的喊出这句让全场震惊的一句话。 百姓们一听,呦呵,这位天机先生可跟刚才那位卧龙先生大不一样,说的话好像也是我们都能听得懂的。 这种语言上强烈的反差,让百姓们顿时对刘赫接下来要说的话提起了很大的兴趣,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吃喝,一个个认真的竖起了耳朵。 “刚才那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卧龙先生,咱们这位卧龙先生哪都好,就是说话太有文采,让人听都听不懂。” 刘赫此话一出,顿时惹来台下的一阵哄笑,整个庆典的气氛,一下就变得轻松起来。 “我来给各位解释一下卧龙先生刚才所说的,他刚才说的太长,我也记不住,但是重要的地方,我可是全都记了下来。总结起来就是三句话。第一,我们来到益州,不仅要让所有人有饭吃,而且还要有肉吃,有酒喝!”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比刚才诸葛亮那番慷慨陈词要中听的多了,人群中即刻骚动了起来。 有饭吃,那可是百姓最最在乎的东西,至于肉,他们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从古至今,只有士大夫才能吃得起肉,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平日里的餐桌上,就连新鲜的蔬菜都是难得一见,所以才有了那肉食者和素食者一说。 而酒这种东西,就更是不要想了,连年战乱,最缺的就是粮食,家家户户都吃不饱,哪有余粮去酿酒。 刘赫的这句话,不仅是给了所有人一个承诺,而且还给了他们一种憧憬,一种对有肉吃,有酒喝的美好未来的憧憬。 看着台下百姓脸上的那份激动,刘赫得意的一笑,伸开双臂,抖了抖衣袖,大声问道:“你们大伙说说,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好看!贵气!太俊了!”胆子大一些的百姓开始跟着起哄。 刘赫微微一笑,又指了指广场边上自己那座天机府,“那你们再说说,我那座新宅子怎么样?” “威武!霸气!还很大!”这回就连那些孩子,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刘赫似乎对百姓的这些评价很是满意,连连点头,“这就是卧龙先生刚才说的第二句话,从今往后,咱们都会有漂亮衣服穿,有大房子住,而且还能赚到好多银子!” 百姓一听,比刚才还要激动。 什么?能跟官老爷穿一样的衣服,住一样的房子,还能赚到好多银子? 银子,他刚刚说的可是银子啊!而不是咱们辛辛苦苦忙活一天,累死累活才能赚到手的那几枚铜板。 然而很快,会场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百姓们似乎都觉得刘赫的话有点太过夸张了,承诺说得太大,难免就成了谎话。 刘赫拿眼一扫,便猜出了百姓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而这,也早在他的预料当中。 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你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人,突然跳出一个人对你说,能让你过上当官的过的日子,这种一夜暴富的事,想来也不会轻易落在自己头上,更何况还是让所有人在一夜之间暴富。 刘赫也不着急,站在台上,等着百姓们的议论声渐渐落了下去,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我知道,你们都不信我说的话。但是你们想想,我跟之前你们见过的那些当官的,一样么?在今天之前,你们想到过能坐在这里,喝着酒吃着东西,而当官的,却只能站着和你们说话么?” 百姓们面面相觑,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 从来只有当官的高高在上,他们不是站着就是跪着,哪有这么滋润的坐着的时候? 要是这么说,这位天机先生,还真是跟以前那些当官的不太一样。 “你们今天可能还不会感觉到什么,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全天下人,全都羡慕咱们蜀人,而你们,也会为生在蜀地而感到自豪!” 这句话,可谓是戳到了百姓的心坎里。 蜀地向来在华夏版图中处于西南的边缘地带,虽说因此少了战乱之苦,却也一直让所有蜀地的百姓在那些所谓的中原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们自小生在蜀地,长在蜀地,却从来没有人将蜀地两字说得如此重要,这种与生俱来对于家乡的情感,在刘赫的一番话之后,瞬间被点燃了起来,马上由星星之火变作了燎原之势。 这正是刘赫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对于蜀地的治理,不仅要建立全新的制度,而且还要在所有百姓的心中,树立起一种强烈的自豪感,这种自豪感,将会撑起日后三足鼎立中,国力最为孱弱的蜀国,走向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辉煌。 眼见时机已经成熟,刘赫马上适时的说出了第三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句话。 “蜀地虽险,仍有入川之道,蜀地虽偏,仍有旁人窥探。我军将士,将会誓死镇守边关,绝不让蜀人受一日战乱之苦,绝不让敌人的一兵一卒踏入我蜀地!” “死守边关!护我蜀地!死守边关!护我蜀地!”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带头喊了一句,接着整个广场中的所有百姓,全都跟着一起高声喊了起来。 一时之间,响声振动九霄,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响彻在整座成都城的上空。 “我要参军!我要保卫家乡!我们蜀人从今天开始,绝不能再让人欺负!”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忽然从人群中响起。 所有人顺着声音望去,一个身形消瘦的年轻人,一边红着眼眶,一边往刘赫所在的高台上冲去。 高台两侧的卫兵一见,急忙上前阻拦,却听刘赫大声呵斥道:“不要拦他!让他上来!”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天机十二骑受封 卫兵们一听,马上让开一条道路,那个年轻人显然情绪十分激动,走到台上时,已是有些跌跌撞撞。 刘赫一把扶过那个年轻人,将他带到高台正中,“没关系,有什么想说的,今天当着诸位家乡父老的面,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年轻人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声音颤抖的高声说道:“我们蜀人,一直被那些中原人看不起,说我们是西南的蛮人,这些我们已经忍了许多年了,可现在他们还要来侵占我们的土地,霸占我们的家乡,咱们难道还要继续忍下去吗!我要弃笔投戎,宁可马革裹尸,也绝不让他们进入蜀地一步!” 台下顿时一片人声鼎沸,越来越多百姓开始响应,纷纷表示要参军入伍,场面一度变得有些混乱。 刘赫把手一挥,待百姓们渐渐平复下来,这才朗声道:“既然大家有心投身军伍,不妨咱们先进行今天庆典最重要的一个环节,等大伙一睹咱们蜀地将士的风采之后,再说参军之事也不迟。” 刘赫让人将那个在说完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论之后,已是激动的有些恍惚的年轻人搀扶下去,接着大声宣布,天机十二骑受封仪式开始。 天机十二骑悉数登台,一一听封。 魏孝,封天孝校尉,领一千天孝骑,负责天机营全盘事务。 王铁,封天威校尉,领一千天威骑,同时封天机营第一先锋。 钟离寻,封天策校尉,领一千天策骑,同时封天机营左军师。 庞统,封天凤校尉,领一千天凤骑,同时封天机营右军师。 李勤,封天酬校尉,领一千天酬骑,负责所有机密情报的传递。 韩义,封天义校尉,领一千天义骑,战时负责前线统兵,没有战事时,负责天机营所在地的安防,原先数百韩家军重甲铁骑,仍归其指挥,并改名为成都卫,是为天机营的近卫军,亦是全军最高战力。 肖玉儿,封天玉校尉,领一千天玉骑,因其职责特殊,所以未在百姓面前公开。 莫离,封天济校尉,领一千天济骑,战时前线救援,非战时亦为天机营军医。 秦霜,封天霜校尉,领一千天霜骑,战时作为斥候部队。 钱专,封天赐校尉,领一千天赐骑,管理天机营一切钱粮物资。 泰猛,封天猛校尉,领一千天猛骑,战时作为火头军。 前面十一人的受封,刘赫都是器宇轩昂的高声朗读,可到了最后的陈默这里,刘赫忽然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一种无奈甚至还带些嫌弃的表情。 在此之前,天机十二骑的这些封号,刘赫先是和诸葛亮共同商议,接着还和天机营所有人一一沟通过,其他人对自己封号和职责都没有意见,只有陈默,非要闹着自己写封号和职责。 本来刘赫觉得,让他自己写也无妨,如果不行,大不了还用原来的就是,结果这小子一直故意拖延时间,直到庆典开始之前,才将他想好的封号和职责写了出来。 可刘赫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他还不要脸的人…… 眼见台上其他人的受封都读了,只剩下陈默一个,不读也不行,刘赫只好硬着头皮读了起来。 “陈默,封天……天无敌校尉,领一千天无敌骑,战时负责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非战时负责……负责风流潇洒,玉树临风,外加……外加独步武林……” 读完了这段,刘赫巴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他娘的丢人了。 再看陈默,听着刘赫念着他自己亲手写下的这段,似乎很是得意,要不是台下那么多人在场,刘赫早就上前一脚将这个小兔崽子踹到台下去了。 却没想到,百姓对陈默的受封词却反应极佳,虽然刘赫念得是含糊不清,可他们却纷纷在台下附和起来。 “这个好啊,这个天无敌校尉,一听就是天机营最厉害的!” “是啊,你们听见没有,别人负责的都是跑跑腿,做做饭,最多也就是送送信,他可倒好,别的不管,就管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啧啧啧,这得厉害成什么样啊!” “天无敌校尉,上前面给大伙说两句啊!” 陈默这种人来疯的性格,听到百姓这些话,自然是心里说不出的受用,从来不知脸是何物的他,上前就要回应百姓。 “我就是天无敌校尉,我今天……”陈默的话刚刚起了个头,王铁和李勤就在刘赫的眼神授意下,上前一把将其像拎小鸡子似的给拎了下去。 看着台上这出人意料的一幕,百姓们面面相觑,说的如此天花乱坠,好像已经天下无敌了似的,怎么天机营随便上来两人,就能如此轻易的将其制服,这天无敌校尉,莫不是在吹牛吧。 陈默哪能咽的下这口气,当场就犯起了牛脾气,势要把面子给找回来不可。 眼看陈默就要跟王铁和李勤动手,脑子最活分的小黑胖子一下冲到台前,大声说道:“下面,我们就让天无敌校尉给大家展示一下,力拔千斤!” 此话一出,刘赫和陈默同时转过头,疑惑的看向小黑胖子,尤其是刘赫,他可不记得,今天庆典有这样一个环节。 小黑胖子将刘赫拉到一边,附耳轻声道:“你没看那小子有点收不住了,他要是在这闹起来,咱们脸上都不好看。与其如此,倒不如给他个台阶下,在百姓面前露上一手,不仅能让他找回面子,还能借此机会,让百姓也见识一下咱们天机营的厉害。” 刘赫略一思量,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庞统的建议。 庞统马上派人去刘赫的那座天机府中,将一口千斤的巨鼎抬到了广场之中。 百姓们看了看那个需要十几个士卒才能勉强抬动的巨鼎,又看了看旁边那个还没有巨鼎高的陈默,当时就明白了,这位天无敌校尉这是在用生命捍卫自己的尊严。 可当那个貌不惊人的小个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口千斤的巨鼎举过了头顶的时候,百姓们当场就看傻了眼。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外来人 难道这鼎是假的? 这个念头刚刚从他们脑子里冒出来,就见天无敌校尉很随意的将那口千斤巨鼎往地上一扔,马上就砸出了几个大坑。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片此起彼伏的叫好声,这让在一旁观望的刘赫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好在最后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 陈默的这场看似闹剧一般的表现,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百姓们的情绪,也在此之后,被推到了巅峰。 听过了刘赫一番字字入心的话,又目睹了天机营众将士的风采,百姓们好像都觉得,今后的日子,或许真的能像这场庆典一样,越来越红火。 一番喧闹之后,人群散去的广场上,已恢复了往日的那份安逸,那些用竹子拼接成的架子,刘赫暂时没打算将其拆除,毕竟经过这场盛典之后,这里肯定会成为成都百姓日常聚集的地方。 高台之上,其他人都已离去,只剩下刘赫一人,看着台下那些忙着打扫残局的士卒,愣愣出神。 “想什么呢?”诸葛亮缓步登上高台,坐在了刘赫的身边。 刘赫淡淡一笑,“我想的,应该和你一样。” 诸葛亮平静的点了点头,“你也觉得那个年轻人有问题?” 刘赫沉默片刻,沉声道:“他的话如果乍一听,还真是顺着我的意思往下说的,可越琢磨,越觉得好像另有所指。” 诸葛亮笑道:“不是好像,他就是另有所指。看不起蜀人的中原人,侵占他们的土地,霸占他们的家乡,指的不就是我们么?” 历史上的蜀国,是三足鼎立之中,国力最弱的一方。 然而在战争中的地势上,蜀国却是有着远超其他两国的优势。 想要进入蜀地,只有两道关口,只要把守住这两道关口,蜀地便可安枕无忧。 不仅如此,蜀地还占据了长江的上游,顺流直下,便可扫平长江流域,如此说来,蜀国可谓是占尽了地利。 可历史上的蜀国,为何拥有像诸葛孔明这样的能臣谋士,却依然最终难逃亡国的命运呢? 究其原因,最重要的一点,恐怕就是蜀人从来没有从心底真正的接纳那位外来的刘皇叔,而刘备,也从来没有将蜀地视为自己最终的归宿。 一心志在匡扶汉室的他,不过只是将蜀地当做自己一时的屯兵之地,一旦有机会,还是要进兵中原。 这种思想,有着极为根深蒂固的影响,即使在他死后,仍然深植在蜀国掌权之人的意识之中。 正史中如此,小说演义中,亦是如此。 这也正是刘赫心里最担心的事,而且这件事,他根本没人可以商量,因为在身处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刘备的那种思想,一点也没有错,他们更不可能理解刘赫这个两千年后,看过了整个时代的人提出的其他想法。 “那个年轻人,是在有人授意之下,故意那么做的。”刘赫沉思许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诸葛亮赞同的点了点头,“益州的官场,看来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即使是刘璋已经难成气候,依然有人在背后蓄意谋划着什么。” 刘赫想了想,紧接着眉头皱了起来,“我想这个幕后的人,不会是为了刘璋而这么做的。显然那个年轻人后半段所说的话,分明是对我们有利,我们掌握了蜀地的兵权,刘璋以前再怎么得民心,也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 “你是说……”诸葛亮凑到近前,用羽扇遮住了嘴,“有人想借机谋反?” 刘赫果断的摇了摇头,“如果是谋反,不会帮咱们稳固兵权。这个人既在刻意的针对咱们,又帮了咱们的忙,一时之间,我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便陷入了沉默。 成都城内,法正府。 刚刚在庆典上慷慨陈词的那个枯瘦年轻人,恭敬的站在那里,等待着高坐在正位上的法正训示。 “事情都办好了?”法正低头逗弄着怀中的一只黑猫,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不等年轻人开口,法捷急忙向他使了个眼色,自己走上前说道:“按照先生的吩咐,一字不差。” 法正的嘴角微微扬起,不知是对年轻人的赞许,还是怀中的那只黑猫的憨态讨了他的欢心,“办得不错,赏。” 年轻人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千恩万谢之后,便走了出去。 法捷安静的站在原地,等了许久,这才抬起头,看向仍在逗弄黑猫的法正,“先生,他……” 法正似乎很不耐烦,“这种事还用问我么?” 法捷战战兢兢的一抱拳,“是,属下明白了。” 法正抬起头,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法捷仔细斟酌的片刻,小心翼翼的回答道:“知道太多的人,不能留。” 法正正要开口,怀中的黑猫忽然叫了一声,法正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将黑猫往旁边一扔,一点没有了刚才那份喜爱。 看着黑猫慌张的跑出了房间,法正站起身来,走到法捷身边,“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何我要帮刘赫在蜀地募兵?” 法捷谨慎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们既然要离间刘备与蜀地百姓之间的关系,又为何还要助他手下的谋士一臂之力?” 法正阴柔的一笑,“我想这个时候,诸葛亮和刘赫,一定也在想着和你一样问题。” 法捷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道:“原来先生这是在故意迷惑刘赫。” 法正坐回了原位,慢条斯理的说道:“刘备来到益州,在蜀人的心目之中,终究还是个外人,只要我们抓住这一点,就不难找到下手的机会。而且以他们现在的兵力,根本守不住蜀地,我这么做,不过是想找几条狗,替我守住蜀地的大门而已。只不过,狗的鼻子还是很灵的,不用些手段,还真是很难骗过。刚才那人今天在庆典上所说的话,刘赫一定能察觉出一丝蛛丝马迹,也势必会注意到我们的存在,若不给他些甜头,恐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的全部精力,就会放在我们的身上。”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学宫大祭酒 法捷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我还是有些地方没弄明白,难道咱们帮他说几句好话,就能让他对咱们放松警惕么?” 法正闻言一笑,“这种事,即使做得再天衣无缝,不露出一点马脚,也不可能做到让对方毫无察觉。刘赫是个聪明人,就算他没有实质的证据,也肯定能察觉到些什么。从他的立场上来看,你和我,全都是坏人。我们既然是坏人,那就得考虑一件事,怎么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坏人。” “一个出手帮你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坏人呢?”法捷脱口而出道。 法正没有再去理会陷入沉思的法捷,而是再次抱起那只又从屋外跑了回来的黑猫,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法正回过头,冷冷道:“记得,做干净点。” 这才回过神来的法捷急忙躬身施礼,却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法正的背影。 肖玉儿重回天机营,总算是了结了刘赫的一块心病,对于年轻人背后的幕后黑手,他没有过多的纠结,而是将精力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 一个月之后,成都城外的山上,一座气势恢宏的巨型学宫,已经初现雏形,尤其是那片位于半山腰的人工湖泊,更是让这座学宫多了几分仙气。 眼见学宫即将落成,学宫的大祭酒一职,便成了益州学子,乃至天下读书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觉得,那位天机先生之所以要大费周章的建这座让人叹为观止的巨型学宫,就是想亲自出任学宫的大祭酒,以赚得一个天下读书人之首的好名声。 还有些人认为,刘赫很可能上表朝廷,让那位权倾朝野的曹丞相来接手学宫大祭酒一职,虽说曹丞相不会真的来成都上任,这学宫大祭酒也只是个虚职,但刘赫仍是可以借此向朝廷表忠,同时也可以向曹丞相示好。 对于这些外界的猜测,刘赫始终置若罔闻,学宫的落成已是指日可待,他却始终没有向人透露一句关于学宫大祭酒的人选,而且还在这个时候,出人意料的离开了成都,前往了荆州。 沿长江顺流而下,刘赫一行人很快便抵达了江夏,可刘赫却连江夏城的城门都没进,直接隐蔽的换了一条商船,悄然离开了江夏。 秣陵,那座被人称为石头城的地方,时隔数月再次来到这里,却有了和上次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孙权已经下令,要将治所移至此处,并在此重新修筑一座城池,一座真正的石头城。 江东一把手的指示,自然贯彻的十分迅速,一时间江东的工匠全都涌向秣陵,新城的建设也马上如火如荼的展开。 就在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刚刚得了益州的刘备手下的大谋士,此时却悄然来到了这里。 一路之上,刘赫没有做任何的停留,直奔此行的目的地,赵家。 再次见到赵家家主,刘赫深施了一礼,只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而去。 “晚辈已在成都建好一座学宫,名为秣陵。” 望着刘赫离去的背影,赵家家主手捻长须,笑而不语。 十日之后,孙权下令,将秣陵改名为建业。 就在同一天,号称天下第一的读书人赵家家主,携赵家全族千余口人,离开了那座他们家族已经居住了几百年的祖宅,顺江而上。 消息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所有读书人都好像收到了一个讯息,从此这世上,只有益州的秣陵学宫,再无那座曾经的石头城。 成都城外,刘赫带着天机营一众人等,安静的等候在官道上。 他收到消息,赵家家主已于几日前抵达益州境内,今日便可到达成都。 说起这位赵家家主,还真是有点意思。 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同时也为了能让他早些抵达成都,刘赫特地派遣已改名为成都卫的数百重甲铁骑,前往益州的边境迎接他。 可赵家家主却婉言谢绝了刘赫的这份好意,对于那架特别为他准备的马车,更是连看都没看,仍是坐在他原先那辆破牛车上,慢条斯理的向成都缓缓而行。 他这一慢不要紧,可苦了那些护送的成都卫。 这老爷子别看已是须发皆白,身子骨还真是出人意料的硬朗,到了风景秀丽的地方,还要下车自己走上一段路。 蜀道之难,天下皆知。 那些身披厚重甲胄的成都卫,只好缓缓的跟在老爷子身后,每天只能行进二三十里。 此时虽已是入秋时节,可天气却仍是有些燥热,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成都卫全都有苦难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位老爷子悠哉悠哉的一路游山玩水,谁也不敢上前催促。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出什么乱子,在经历了十几天的煎熬之后,赵家千余口人总算是抵达了成都的郊外。 刘赫站在城外,看着官道上明显比前些日子人数多了许多的行人,心里不禁感叹,看来对于赵家家主的号召力,自己还是低估了几分。 那位老爷子一路缓缓而行,可收到消息赶来成都的学子,这些日子已是有上千人。 一时之间,成都城内的大小客栈全都人满为患,而花驰,则更是在刘赫的授意下提前在城里开设了十几家客栈,趁着这个机会,又赚了个盆满钵满。 官道之上,终于隐约看到了一支壮观的队伍。 赵家家主仍是坐在那架破牛车上,即使已经可以看到成都城的轮廓,却仍是没有一点心急的样子,还不断左顾右盼,欣赏着沿途的风光。 到了城门口,赵家家主不等人搀扶,便自己走下牛车,来到刘赫面前,竟是恭敬的施了一礼,“拜见天机先生。” 刘赫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搀扶,“晚辈怎可受前辈如此大礼。” 赵家家主坦然一笑,“之前我是主,你是客,自然无需太多礼数,如今你是官,我是民,自当有此一拜。” 说罢,赵家家主回头指了指这些日子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些成都卫,问道:“这支兵马可是咱们益州最强的部队?”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天下士子汇CD 刘赫当即伸出了大拇指,“前辈好眼力,这支成都卫,是我天机营的近卫军,更是我全军的最高战力。只是不知道,前辈是怎么看出来的。” 赵家家主平静道:“我这一路之上,特地放慢了速度,想看一看他们的反应。而他们始终不急不躁,无人上前催促,每到一个地方,他们的营地,必是占据当时最有利的地形,行进的时候,也是种保持着随时备战的阵势。其实他们都很清楚,就算是胆子再大的山贼,也不敢对他们这样一支人数在数百人的正规军下手,更何况还有我身后这上千名族人,可他们却没有一刻的松懈,能训练出这样的一支兵马,我还真想见见那位掌兵之人。” 刘赫马上拉过韩义,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天机营的天义校尉,这些成都卫,全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 赵家家主赞许的看着韩义,连连点头,“如果有时间,随时来找我,你我二人可以坐下聊一聊,关于排兵布阵的话题。” 饶是向来老持沉稳的韩义,听闻此话也是面露喜色,谁不知道赵家家主集百家所长于一身,对于兵法更是深有研究,能又有这份机缘得他指点,实在是机会难得。 待韩义退下,刘赫挽着赵家家主的手,将其拉到一旁,坏笑道:“前辈这次故意在路上拖延,恐怕不止是为了考察我这支成都卫的实力吧。” 赵家家主玩味一笑,没有回答刘赫的问题,而是转而问道:“这些日子,来到成都的学子有多少人了?” “光是我知道的,就已有千余人,而且照情形看来,这个人数恐怕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还会增加不少。” 赵家家主手捻长须,似乎很是满意,“比我预料的还要多上一些,也不枉费我一把老骨头,还要受那车马劳顿之苦。” 刘赫笑道:“难不成来到成都的学子人数多寡,还与前辈行进的速度有关系?” 赵家家主面露一丝得意,“不仅有关,而且关系还大得很呢。” 刘赫故作姿态的施了一礼,“恕晚辈愚钝,还望前辈指教。” 赵家家主四下环顾,压低了嗓音,“学宫落成,若是第一天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人来上门求学,你我的脸上,恐怕都不好看啊。” 刘赫先是一愣,接着放声大笑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天下第一的读书人,也是如此的顾及脸面。” 赵家家主坦然道:“读书人最看中的,就是这脸面二字,一个不顾及脸面的读书人,又怎配称得上是天下第一。” 刘赫忽然笑意一敛,正色道:“前辈的心意,晚辈心领了,但前辈无需放下之前的原则,如此的迁就于我。我只想要一座真正的学宫,一个让天下学子都有书可读的地方。” 赵家家主沉声道:“正是如此,才更需要做些脸面上的事。我读了那么多的书,从来只见过费尽心机才能换来一个满意的结果,却从没见过只靠问心无愧便能办成大事。” 刘赫思量片刻,会心的一笑,恭敬的施了一礼,“晚辈受教了。” 赵家家主把手一挥,笑道:“你不必如此多礼,我这么做,也只是想要一座真正的学宫罢了,如果老夫的脸面可以为天下士子换来一个有书可读的地方,那这一点点脸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罢,赵家家主大袖一挥,转身而去,爽朗的笑声,让人险些认不出,这就是那位向来温文尔雅的天下第一读书人。 刘赫正了正衣衫,对着赵家家主的背影,深施一礼。 “刘赫替天下学子,谢过前辈。” 赵家家主接任秣陵学宫大祭酒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那些原本对此事持观望态度的学子们,在确认消息无误之后,即刻动身,从四面八方,涌向了成都。 进入成都的两道关隘,这些日子出现了一副壮观的景象,原本在整个益州地界都不太常见的学子,这几天在官道上,人数竟然比那些来往的商旅还要多。 成都城内的客栈,早已是住的满满当当,就连柴房都被人花大价钱给包了下来。 有人曾经向刘赫建议,说是将那座能容纳下万人的学宫提前对外开放,也省得那些读书人没地方住,只得露宿街头。 可刘赫却始终没有点头,只留下一句话。 秣陵学宫,谁都可以来,但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这句话外人听的糊涂,可刘赫身边的人却是最明白不过,今后这座秣陵学宫的主人,只有那位大祭酒,其他人谁也无权干涉学宫的事务,就连他刘赫也是如此。 这下可就苦了管理成都城治安的那些官吏,眼看着城里已经是人满为患,没有办法,最后只得在城外的城墙根底下,临时搭建了一片窝棚,供那些外地来的学子们暂时居住。 别看这些读书人平日里挑三拣四,看什么都不顺眼,可为了能进入秣陵学宫求学,此时几千人挤在这片窝棚里,却没有一句怨言。 成都的百姓见到这番场景,全都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有事没事的就往城外跑,特意来到这片好似贫民窟一般的窝棚前面,一睹那些挤在其中的学子们的风采。 有好事者还笑着起哄,没想到现在的流民,一个个的还挺有学问。 可怜那些饱读诗书,满肚子学问的士子们,也只能掏出书简,假装听不见,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他们为了心目中犹如圣地一般的秣陵学宫,可算是吃尽了苦头。其实吃点苦受点罪倒没什么,最要命的,是自己只能在城墙根下远远眺望着学宫的轮廓,却不能走到近前观瞧。 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下的令,在山下立了一个牌子,凡是在学宫正式开放前上山者,即可赶下山去,永不录取。 结果成都城外,又多了一道让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奇观。 数千莘莘学子,一天到晚全都盯着一块牌子,连书都不看了,只等那块牌子一撤,就马上冲上山去。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洗心池 七日之后,成都城里终于传来消息,秣陵学宫从明日起,正式对外开放。 煎熬了数日的学子们,又大眼瞪小眼的熬了一整夜,终于等到月亮落下,太阳升起,天边映出了第一缕曙光,才总算是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眼瞅着那块牌子终于被撤下,学子们当即动身,三五成群的结伴上了山。 走到山腰,终于来到那座恢弘的学宫之外,却发现门口又立着一块牌子。 上门求学者,先入洗心池。 众人四下找寻,哪里有什么洗心池的影子? 偌大一座学宫,这会竟然连个门口接待的人都没有,也没个人能够问个明白,那所谓的洗心池,到底在什么地方。 最后终于有人战战兢兢的指着不远处那一大片人工湖泊问道,这不会就是洗心池吧? 几千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湖边,低头一看,地上还真有块小得不能再小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小字,洗心池。 这下所有人都傻了眼,眼下虽说暑气未退,可已是入秋时节,昼夜温差极大。 这种早晚凉的天气,刚刚天亮时的湖水,最是寒意沁骨,一群读书人,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身子骨更是弱不禁风,哪受得了这份折腾? 就在一群人束手无策之时,却见湖畔的草地上躺着一人,翘着腿,哼着小曲,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众人走到近前一看,那人竟也是一副书生打扮,只是那种不太优雅的姿态,实在是不敢恭维。 就在这时,学子队伍之中走出一人,看来也是个急脾气,上前问道:“这洗心池,到底是怎么个洗法?” 那人闻声站起身来,左顾右盼的一番,一指自己的鼻子,“你问我呢?” 学子们这才看清那人的容貌,却没想到竟是出人意料的俊朗,只是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一股市井之气,与他那身读书人的打扮有些格格不入。 看来这位俊朗书生不是等闲之辈,可那个急脾气的学子,也不是一般人。 此人名叫薛隘,出身颍川,虽说他的家族在颍川当地并不算得豪门望族,可由于曹操身边的那批颍川谋士的名声越来越大,他们这些出身于颍川的士子,便好像天生就比其他人高了一等似的,举手投足之间也带着一股明显的傲气。 对于眼前这个穿着打扮只能算作一般的俊朗书生,薛隘同样没有放在眼里,直接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抛了过去,“拿了银子,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俊朗书生接过银子,拿在手里,马上两眼放光,不住的点头,笑道:“好说,好说,我这就告诉公子,这洗心池究竟是怎么个洗法。” 薛隘不屑的嘴角一撇,斜眼看着俊朗书生,却见俊朗书生朝他招了招手。 薛隘皱了皱眉头,虽说有些不耐烦,可为了进入秣陵学宫,跟家里有个交代,只好耐着性子走了上去。 俊朗书生带着薛隘走到湖边,指了指湖水,“公子你看,湖底有块刻着心字的石头,只要将那块石头捞上来,便算在洗心池中洗过了。” 薛隘顺着俊朗书生所指的方向望去,湖水清澈,一眼便可见底,可他看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俊朗书生所说的什么刻着心字的石头。 “哎,你说的那块石头,到底在哪呢?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薛隘弯着腰不断在湖底找寻着,头也不抬的问道。 站在薛隘背后的俊朗书生一脸坏笑,上前就是一脚,“岸上看不着,你就给我下去找吧!” 看着在水中拼命挣扎的薛隘,其他人全都愣在当场。 “救命!救……救命!我……不会水!”薛隘的手脚不断的在水中扑腾,可仍是阻止不了沉下去的趋势。 人群中走出几人,想要伸出援手,却被那俊朗书生一挥手给拦了下来。 “谁要是救他,就跟他的下场一样。”俊朗书生斜眼扫视着湖畔的数千学子,“你们要是不服,可以一起上,把我给扔下去,不过只怕,你们还没那个本事。” 一名眉目清秀的学子从人群中走出,大声呵斥道:“我们是来求学的,即便你是学宫的人,也不能这般肆意欺凌别人!” “肆意欺凌?”俊朗书生不屑的一撇嘴,“刚才他问我话的时候,你们可都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了,他对别人,可有一丝一毫的尊重?你还有脸上前替他说话,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名学子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低下头去。 俊朗书生没再搭理他,而是往湖畔一蹲,看着薛隘在水里扑腾。 眼见薛隘的动作越来越小,又有一名消瘦学子走上前来,施了一礼,十分恭敬的说道:“这位公子,他虽有错,可罪不至死,不如先把人救上来,再让他向你陪个不是,你看可好?” “我不要他向我陪不是,”俊朗书生连头都没回,“我就是要让他死。” 消瘦学子皱了皱眉,沉声道:“公子若是这么说,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难道只因为他一时冲撞了你,你便一定要致他于死地么?” 俊朗书生站起身,上下打量了消瘦学子一番,说道:“说你们这帮人的书都独到狗肚子里去了,还真是一点都没冤枉你们。今天我就教你们点做人的道理。他今天可以对我不尊重,明天也可以对你、对他,对天下人都不尊重。一个不尊重别人的人,自然不会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你们都是读书人,走出这座秣陵学宫,穿上一身官服,摇身一变,就成了官老爷。像他这种人,当了官肯定不会拿百姓当回事,在这种世道,十有八九还会干那草菅人命的勾当。你说这样的人,杀了他,冤么?” “这……”消瘦学子思量许久,终于还是没能找到什么合适的说辞。 俊朗书生看着水中的薛隘,平静道:“我今天将他扔进水里,除了要给他一个惩戒之外,还想提前给你们透个底。你们以前在哪里读书,怎样读书,我不知道,但有一点你们得做好准备,在这座秣陵学宫读书,有可能会死的。”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合格的师父 俊朗书生回过头,扫视了露出惊愕神情的学子们一圈,“读书不是为了光宗耀祖,更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读书,是让自己比别人知道的更多,懂的更多,同时扛在肩上的责任也更多。我家乡有句话,叫做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死,自然也要死在天下人前面。如今天下苍生皆在水深火热当中,读书之人,又岂可躲在屋中,用几页书简挡在眼前,假装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俊朗书生猛地一指水中的薛隘,厉声道:“如今百姓就和水中之人一样,挣扎在深不见底的冰冷湖水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无人可依靠,更无人上前搭救,甚至死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我想问问你们这些读书人,难道百姓死得,他就死不得?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死不得?你们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许久无人应声,俊朗书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平复了一下心境,声音沙哑道:“我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们,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就是要将天下苍生从那冰冷的湖水中拯救出来,如果天下再有一人死在那片湖水之中,就只有一种可能,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已经死了,这,就是秣陵学宫。” 数千学子沉默片刻,不约而同的端正衣衫,向那俊朗书生,默默的深施了一礼,久久不肯起身。 俊朗书生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笑意,他转头看向水中的薛隘,却忽然又是那副开始时的不羁神情,坏笑道:“行了,水里的那个,别扑腾了,那水还没你腰深呢。” 学子闻声全都侧目望去,果然见到薛隘在停止挣扎之后,缓缓从水中站起,而水面只是将将没到他的大腿根而已。 毕竟还是一群年轻人,看到这副有些滑稽的情景,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笑声。 “你们所有人,全都给我下去,不泡够半个时辰,谁也不许上来。”俊朗书生说罢,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不知是俊朗书生刚刚那番话的缘故,还是此时的太阳已是徐徐升起,这一次学子们没有丝毫的犹豫,脱下鞋袜和外衫,争先恐后的全都跳入了湖中。 秣陵学宫,洗心池内,伴着凛冽的秋风,数千学子浸泡在冰冷的湖水之中,虽已是冻得瑟瑟发抖,眼神却分外炙热。 半个时辰之后,独自坐在学宫讲学堂大殿的赵家家主,看着一身华服缓缓走进来的刘赫,笑容慈祥。 “你说这堂课需要半个时辰,眼下时辰已到,难道所有人都被你拒之门外了么?”赵家家主扫视着空荡荡的大殿,仍是笑着问道。 刘赫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我真是不适合当人家的师父,这是我在秣陵学宫的第一课,也是最后的一课。我是已经尽力了,他们能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能明白多少,就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赵家家主气定神闲道:“你先别急着盖棺定论,你到底适不适合当别人的师父,现在评断还为时过早。这些年来,我见过的读书人也有不少,真正明白事理的,都不是在书中读来,而是在外面学到的。” 刘赫笑道:“赵大祭酒的意思是,没准我这旁门左道的路子,反倒能歪打正着,教出几个明白人?” 赵家家主手捻长须,笑而不语。 刘赫也没再多问,起身一拜,便径直离开了大殿。 他想的很清楚,既然请来了这位天下第一的读书人,就绝不会插手任何学宫的事务,而现在,也该是他消失的时候了。 赵家家主看着远去的刘赫,脸上笑意不减,口中轻念了一句。 “来的越迟,想的越透。”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学子进入秣陵学宫讲学堂大殿,衣衫湿透的他们,全在四下找寻那个俊朗书生的行踪,却是最终无果。 秣陵学宫的洗心池,却从这天起,名扬天下。 每年到了学宫落成的庆典之日,都会有无数的学子跳入那池寒意沁骨的湖水当中,并且要足足泡上一个时辰。 这似乎成为了秣陵学宫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已在学宫求学多年的学子,还是当年入学的新生,无一例外,全都要在这一天,在那洗心池中泡足一个时辰。 这种自讨苦吃的举动,遭到了许多没有来过秣陵学宫的读书人的质疑,觉得这未免太过于浮于表面。 然而据那些曾经经历过洗心池的学子们说,那一个时辰,真的能想明白许多世间的道理,正如洗涤了心灵,宛若重生一般。 这两种声音一直在天下读书人中此起彼伏,争议不断,直到若干年后,一个被天下公认的大奸大恶之人,在洗心池经过一番洗礼之后,从此放下屠刀,不再作恶,所有对于洗心池的质疑,才至此烟消云散。 讲学堂大殿之内,数千学子围拢在温暖的炉火旁,聚精会神的听着那位秣陵学宫的大祭酒,亲自为他们传授的第一课。 “你们可知,为何要让你们在山下逗留几日,再让你们上山?”面容慈祥的赵家家主朗声问道。 “可是想让我们懂得求学之路的艰辛?”一个坐在近前的年轻学子,壮着胆说道。 赵家家主朝他赞许的点了点头,“说的很好,不过,这只是其一。其二,你们在山下,住了流民所住的窝棚,百姓疾苦,你们应该也已经尝到了。其三,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你们应该也有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等一会回到学舍,就按照你们上山时结伴而行的队伍来决定你们房间的分配,这可省去了咱们学宫不少的麻烦啊。” 赵家家主的诙谐的话语,顿时惹来学子们的一阵哄笑,大殿中的气氛,也比开始时轻松了许多。 “让你们品尝百姓疾苦,是为了让你们抛下书简,走出学堂,用自己的双眼看一看外面的样子。给你们时间结识新的朋友,是为了让你们懂得,人与人之间,要相互信任,相互扶持的道理。至于外面的那座洗心池……”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争夺汉中 听闻赵家家主提到那座洗心池,所有人当即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这位天下第一读书人如何评价。 “洗心池只是一池再寻常不过的湖水,能否做到真正的洗心,在于你们自己。” 虽然谁都懂得这个道理,可亲耳听到这句话从赵家家主的口中说出来,这些学子们还是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情。 “洗心池虽然没有它字面上的奇效,可当你们以此为目的,真正踏进去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了洗涤自己心灵的过程。若不是怀抱一颗忧国忧民之心,又怎能抵挡那刺骨的寒意?刚刚那一个时辰心中所想的,想必你们此生都会铭记于心,这便是洗心池的意义所在。” 大殿之内,寂静无声,所有学子都陷入了沉思,眼神中的光芒,渐渐清晰。 “哎,看来跟赵大祭酒比起来,我还真不是块教书的料。”坐在大殿屋脊上的刘赫,听着赵家家主这段丝丝入扣的循序善诱,自嘲的一笑,身形一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从入主益州之后,刘璋的残留势力,已经被刘赫和诸葛亮联手扫平殆尽,如今整个益州地界,皆是上下一心,一片风平浪静的景象。 虽说知道这种平静的背后,必然会有暗流涌动,但对于刘赫来说,表面上的一团和气,总归要比拿到台面上来的争执要好的多,至少可以让那些百姓看到,益州易主之后,以前的太平日子还在,他们便不会兴起太大的波澜。 眼见益州的政治形势日益稳固,秣陵学宫的运行也进入了正轨,刘赫便将精力投入了下一件大事上,攻取汉中。 汉中是个神奇的地方,割据于此的张鲁,他的统治,靠的不是拳头硬,而是那个名满天下的五斗米教。 别看五斗米教的这个名字不怎么威风,却在汉中一地有着极为悠久的历史,汉中一地的百姓,几乎全都是五斗米教的教众,而张鲁,则更是根红苗正的五斗米教第三代教主。 上一代教主张衡是他爹,上上代教主,也就是五斗米教的创始者张道陵张天师是他爷爷,这种家中代代相传的权力更迭,让他在五斗米教中的地位已是无人可撼动。 一个割据一方的军阀,同时还是当地最深入人心的宗教组织的教主,张鲁在汉中的统治,可谓是固若金汤,除非一举将张鲁的势力全部歼灭,否则只要张鲁振臂一呼,汉中的百姓便会揭竿而起,管你是谁,抄起家伙就和你干。 可是让张鲁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本来以为的不败之地,却忽然变得岌岌可危。 北边的曹操和南边的刘备,竟然在同一时间一起出兵,直奔他的汉中而来。 张鲁实在有些想不通,曹操和刘备都应该很清楚,就算他们实力再强,也很难在一时之间,将汉中一地收服,毕竟汉中的百姓可不认什么曹丞相,更不认什么刘皇叔,在他们眼里,就只有五斗米教。 在这种形势下,即使其中一方攻占了汉中,百姓那种口服心不服的态度,也注定了无法真正的将汉中划到自己的版图之中,况且五斗米教的教众们势必会以死护教,想要攻下汉中,必定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也不知道两位大佬到底是脑子里的哪根弦没搭好,竟然同一时间犯起了糊涂。 一辈子守在汉中的张鲁,当然不会理解曹刘两位大佬远大的战略眼光。 汉中是什么地方?那是进入益州的必经之地,被称为益州的门户。 汉中落在谁的手里,将决定曹刘双方在对峙局面下的主动权最终掌握在谁的手里,至于汉中太守张鲁,两人打一开始,就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当然,双方也知道,攻打汉中将会极为困难,但为了今后的大势,显然这场汉中争夺战在所难免。 汉中的争夺,不仅是双方兵力上的比拼,而且还在速度上,互相较上了劲。 从成都发兵至汉中,山高路远,远没有曹操军从长安直接调兵速度快,但曹操领地的军粮,需要从东北的大后方调拨,这段极长的供给线,相对于从成都运粮至汉中的刘备军来说,路途更加遥远,可谓是毫无优势,如果按照兵书上写的,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来说,兵强马壮的曹操军,总体上反倒是处于劣势。 一方是兵力不足,另一方则是供给困难,双方都心知肚明,此战的关键,就是看谁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拿下整场战役的胜利。 今日诸葛亮的府中,迎来了一位稀客。 “明日我军就要兵发汉中,你怎的还能如此悠闲?”诸葛亮看着那个自打进入成都之后,就从来没有主动上过门的稀客说道。 刘赫翘着二郎腿,拿起一杯清茶慢慢的品了一口,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下,遗憾道:“茶是好茶,只可惜欠了点火候。” 诸葛亮将手中的茶具往桌上一扔,没好气道:“第一次上门,还要我亲手给你烹茶,现在还挑三拣四的。你今天来找我,不应该只为了喝茶吧?” “知我者,孔明兄也。”刘赫坏笑着将茶杯放到了桌案上,“我今天是来跟你打声招呼,我要先行一步,去趟汉中。” 诸葛亮闻言一惊,“明日我军就要出发,这个时候你……” 刘赫一把拉过诸葛亮,招呼他坐下,平心静气道:“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出兵的计划不变,明日时辰一到,你领兵出发便是。” 听闻原定计划没有因此而更改,诸葛亮这才长出一口气,他略一思量,打量着刘赫,问道:“你去汉中,到底所为何事?” “找一个人。”刘赫倒上一杯茶,递到了诸葛亮的手边。 诸葛亮接过茶,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什么人值得你这个时候,还要以身犯险,亲自进入汉中探访?” 刘赫没有直接回答诸葛亮的问题,而是转而问道:“你说我那天机营的天机十二骑,威不威风?”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意外的安排 诸葛亮深知刘赫的脾气,虽说事态紧急,可这个时候也只得耐着性子配合道:“威风,整个益州,就数咱们天机先生麾下的十二骑最威风。” 刘赫得意的一笑,“你看见那天百姓们见到台上站着的那十二个人,脸上是什么表情了么?” 诸葛亮似乎是失去了耐心,无奈的点了点头,“当然看见了,不过这些跟你去汉中有什么关系呢?” 刘赫笑意一敛,沉声道:“咱们虽说占据了益州,可兵力仍是远逊于曹操,军中可用的将领,更是没法跟曹军相比。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在军中挑出几员猛将,再大肆鼓吹一番,让他们在百姓心中建立起威信。有了这些万夫不当的猛将在,百姓的心里才会踏实。” 诸葛亮轻叹一声,“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只是区区几员猛将,在百姓眼里,又怎能比得过曹操的上将千员?” 刘赫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你不要拿你那个排兵布阵,总揽全局的脑子去想那些百姓,你放心,百姓眼里,从来只有排在最前面的那几个名字,我敢跟你保证,只要将评榜上大数都是我军的将领,那么所有益州的百姓就都会以为,曹操的大军是根本不可能踏进蜀地一步的。” 诸葛亮沉吟片刻,意味深长的瞧了刘赫一眼,却是面色凝重,“如果你是在打马超的主意,那我劝你还是不要想了。他那个人,出了名的薄情寡恩,你想将他招致麾下,恐怕没那么容易。” 刘赫无奈道:“我知道,但怎么也要试一试。眼下咱们军中,只有关羽、张飞、赵云和黄忠排在将评榜上,将评榜上一共十人,咱们怎么也得占据其中的五个席位,心里才能踏实。眼下将评榜上的十人中,除了马超之外,其他皆已是曹操和孙权的手下,所以即使知道马超这个人不讲情面,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诸葛亮思量片刻,问道:“你准备带多少人马?” 刘赫笑道:“我是去策反,又不是去攻城,带什么兵马?” “你带些兵马去,一旦收服了马超,马上就地开始攻打汉中。” 看着诸葛亮那认真的表情,刘赫知道,他没和自己开玩笑。 可这句话,本身不就是个笑话么? 马超此时归附于张鲁,虽说手下肯定也有些自己的兵马,但一个西凉降将,老窝都让曹操给端了,想必带出来的也没多少人。 张鲁就算再不济,好歹也是一地的太守,先不说他手下那些茫茫多的五斗米教教众,就说他那支汉中守军,也不是吃素的。 汉中地处枢纽之地,四面临敌,边境线极长,值此战乱的年代,这种地势下锻炼出来的守军,那可比只需要守住两道关口便可安枕无忧的益州军要强悍太多了。 再者说,此行到底带多少兵马合适? 若是带的少了,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别说就地攻打汉中了,恐怕一旦被发现,马上就会被汉中守军包了饺子。 如果带的多了,势必又会惹人耳目,估计一到汉中边境,就会撞上大批早就严阵以待的汉中守军。 刘赫思量许久,也没能领会诸葛亮的意图,就在他刚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就听诸葛亮沉声道:“我收到消息,曹操大军已经出发,一个月之内,就会抵达阳平关。” 刘赫惊呼道:“阳平关?那不是汉中东南的关隘么?难道……” 诸葛亮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我本来想的是,曹操从长安发兵,比我们要快上许多,粮草供给虽然不足,但沿途征调,也能应付二个月左右。但曹操这一次似乎对汉中势在必得,不仅从长安派出了大军,还将前些日子攻打西凉的大军也调了回来,这两支军队会合之后,他们的粮草会更加捉襟见肘,只能勉强支撑一个月。这个消息看似对我们有利,可同时也意味着,曹操大军这次倾巢而出,一定会拼尽全力,根据我对曹军战力的估计,一个月后,曹操的大军就可以占据大半汉中,直达阳平关。” 刘赫在紧皱着眉头听完诸葛亮的一番解释之后,一只手放在桌案上,伸出一指不断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一番思量之后,他自嘲的一笑,“那你还让我就地攻打汉中,难不成你想让我去送死?” 诸葛亮默默的站起身,拿过一张汉中地图,指着上面的一个地方说道:“我不是要你去攻城拔寨,我只需要你在我方大军赶到之前,守住这个地方。” 刘赫定睛一看,诸葛亮的手指,狠狠的按在一个地名上。 定军山。 刘赫看着这个地名,好像想起了什么,顿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拍着胸脯,一口答应了下来。 对于刘赫的这种反应,诸葛亮有些意外,虽说定军山并无高墙壁垒的守卫,但毕竟是处军事要地,别说守住那里,就是从曹操手中夺过来,都十分困难。 “你真的有把握?”诸葛亮似乎仍是有些不放心。 刘赫笑道:“有没有把握,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过话说在前面,你在益州招募的那些新兵我信不过,我们天机营的那支成都卫,我可得全部带走。” 诸葛亮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可以,如果你还需要更多的兵马,我也可以答应你。” 刘赫大手一挥,“不用,我那支成都卫你也不是不知道,有他们在就够了,况且马超手底下多少也能有点兵,怎么也够守住一个小山头了。” 诸葛亮迟疑片刻,说道:“为了保险起见,我看还是让镇守北关的张飞与你一同前往定军山吧。” 刘赫把眼一瞪,故作不悦道:“怎么着?瞧不起我是不是?再说了,你不是安排张飞去攻打下辩了么?” 诸葛亮闻言一惊,疑惑道:“从头到尾,你都未曾参与过攻打汉中的商议,你怎会知道我对张飞的安排,而且还知道的如此详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城墙高筑 “呃……这个么……”刘赫眼珠一转,故作镇定的一笑,“兵法上一共就那么几条,还能有什么新鲜花样?这种事情,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知道。” 诸葛亮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好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时间纠结在这种问题上,总算是让刘赫混了过去。 “那好,我们就说定了,明日大军开动,我会火速赶到定军山去接应你。”诸葛亮起身施了一礼,客套的有些唐突。 刘赫一愣,随即释然一笑,“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这种时候,你也只能将这种重要的事情,交代给我了,谁让咱哥俩是兄弟呢。” 说罢,刘赫抱拳告辞而去,走到门口,忽然又一转身,“对了,来定军山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带上黄忠,可千万别忘了啊。” 诸葛亮一头雾水,望着刘赫的背影,大声问道:“为何一定是黄汉升啊?” “我刚刚算过,有黄老将军在,此战必胜。”刘赫回过头,故弄玄虚的伸出几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接着对诸葛亮一笑,转身大步而去。 天一擦黑,一支人马悄然出了成都城,直奔汉中方向而去。 由于事关重大,天机营这次前往汉中,可谓是倾巢出动,夜色之中,数百成都卫在前面十三骑的带领下,星夜兼程的赶路。 在前往定军山之前,刘赫的首先任务,还是要将那位西凉锦马超招致帐下。 刘赫本来想的挺好,自己先行一步达到汉中,游说马超前来投靠,如果成功,皆大欢喜,如果不成,也不用急于一时,等后方的大部队到了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可眼下诸葛亮交代给了他一个如此艰巨的任务,如果没有马超的协助,恐怕实在是难以完成,所以这次劝降马超,可谓是势在必得。 作为大名鼎鼎的蜀国五虎上将之一,马超本应在刘备攻取益州之时,便已投到刘备帐下,只是自从赤壁之战以后,刘赫便出手推动了大势的进程,进入益州,更是比原来的时间要早了整整两年,所以才出现了刘备已经入主益州,而马超仍在张鲁手下的情况。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导下去,那么刘赫这次危机重重的汉中之行,还真有点自作自受的意思。 别看他在诸葛亮面前答应的挺痛快,其实直到现在,他心里还是没有底,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劝说马超归顺。 书上说,马超是被曹操击败,投到张鲁帐下,后来觉得张鲁不是明主,这才转投刘备的。 这段话看起来劝降马超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关键是马超究竟是怎么想的,何时想的,谁也不知道。 现在距离历史上马超投靠刘备的时间还有整整一年,万一此时马超心里对张鲁还没有任何不满的想法,那这个时候上门去劝降,可就有点难度了。 不过有一点,刘赫心里还是很踏实的,马超即使一时间不能为己所用,也不会转投曹操的帐下。 马超跟曹操,那是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而曹操呢,也曾被马超追的割须弃袍,两人之间,势同水火,绝不可能站在同一个战壕里。 刘赫打定主意,就是利用这一点,来游说马超,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想出具体的办法罢了。 三日之后,日夜兼程的天机营一行人终于是来到了汉中地界。 刘赫让成都卫先找一处隐蔽之处候命,而他自己,则带着天机十二骑,大摇大摆的进入了汉中。 又行了半日,打扮成商旅的刘赫一行人,来到了一座叫做垒城的地方。 这个地方,正是马超带兵驻扎的城池。 垒城不大,比起成都,那是差的太远了,可垒城的城墙,却比任何一个州的州府所在城池,都毫不逊色。 一路之上,刘赫对垒城的情况也打探到了不少,这垒城在马超来之前,可谓是一片残垣断壁,城里的百姓,只有区区百余户而已。 自从半年以前马超来到这里,便马上对垒城的城防加以改造,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修筑起了这片让人叹为观止的城墙,垒城自此,也兴旺了起来。 小黑胖子斜眼看了看高高的城墙,对一旁的钟离寻说道:“你看见了没有,这城墙的高度,明摆着就是西凉军建出来的,这天底下,也只有他们才会这么做,他们觉得,要将城墙筑到十人高,才不怕敌军的云梯攻城。” 钟离寻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我也听说过,云梯到达九人的高度,便会开始晃动,所以西凉一带,都会高筑城墙,以此防御敌军的云梯。” 刘赫默默听着两人的交谈,很难得的没有搭腔,只是抬头看着城墙之上,好像在想些什么。 “这种城墙,别说是云梯,就是神仙索,恐怕也上不去啊。”小黑胖子站在墙根底下感慨道。 “你上不去是你不行,我可是能上去的。”陈默马上跳了出来,一脸得意的显摆道。 小黑胖子不屑的撇了撇嘴,“呦呦呦,看把你能的,你就跟这吹吧,我告诉你,就这城墙,别说是你,就是换你爷爷来也没戏!” 陈默脖子一梗,“我爷爷要是来,就这城墙,一掌就能给他拍成灰。” 小黑胖子讥讽道:“你爷爷厉害,那是他老人家的本事,现在说你呢,你能上去?这城墙换做别人,那是十人高,要是你的话,嘿嘿,那少说也得有二十人高了。” 陈默一听,不怒反笑,“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比我高是怎么的?” 小黑胖子想了想,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大概高这么多吧。” 看着小黑胖子比出的那还没有一枚铜钱高的距离,众人皆是笑而不语。 刘赫忽然走上前来,一本正经的对陈默说道:“你当真能爬上去?” 陈默一拍胸脯,“那当然,就是再高一倍,我也能爬上去。” 刘赫皱着眉头仔细琢磨了一会,又问道:“徒手爬?” “对,徒手爬。”陈默毫不犹豫的应道。 刘赫没有继续询问下去,而是低头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忽然大步向城门口走去。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徒手攀城 其他人一见,纷纷猜测头儿今天这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刘赫竟然叫来了两名守城的士卒。 一路之上,他们一直小心翼翼,就是怕暴露了行踪,可眼见即将进入马超所在的城池,刘赫却主动叫来了守兵。 两名士卒似乎有些紧张,跟在刘赫的身后,目光不断的在天机营众人的身上扫视着。 刘赫则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走到城墙底下,一指陈默,“就是他,他能爬上去。” 两名士卒面面相觑,上下打量了陈默一阵,忽然面色一沉,齐声道:“你是不是在消遣我们哥俩?” 刘赫淡淡一笑,“二位何出此言啊?” 其中一名瘦高士卒指着陈默说道:“你要说是别人,也就罢了,就这孩子,我看刚断奶没几天吧?” 陈默那暴脾气,哪听得了这个,刚要发作,却见小黑胖子忽然捧腹大笑起来。 另外一名矮胖士卒看了看笑得前仰后合的小黑胖子,转头对刘赫说道:“哎,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带一帮孩子跑我这招摇撞骗来了?刚才那个虽然个子小点,但好歹还有个人模样,你再看看这孩子,唉呀妈呀,实在是太丑了。” 小黑胖子的笑容当时就凝固了,而一旁的陈默,则是笑的已经直不起腰来了。 刘赫上前就是一脚,“行了,你当这是夸你呢?” 陈默揉着生疼的屁股,委屈的退到了一边。 刘赫冲他勾了勾手指,陈默不情愿的又走了上来,没好气道:“又要干嘛?” “你说干嘛?”刘赫指了指城墙上方,“赶紧爬上去给他们看看啊。” 陈默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二话不说就走到了城墙下面。 两名士卒好像仍是十分怀疑陈默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两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陈默。 陈默活动了一下筋骨,回头冲刘赫一笑,接着向上一跃,同时借着前冲的力道,一只脚在城墙上那么一点,马上就冲到了大约两人高的高度。 两名士卒全都看傻了眼,没想到这孩子能耐还真不小,可再仔细一看,又觉得也不过如此。 陈默是冲到了两人高的高度,可城墙上又没有什么抓头,就算你跳的再高,也不可能跳过整座城墙去。 眼看陈默的身子就要下坠,两名士卒也开始皱起了眉头,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 一旁的刘赫看出了两人的心思,不慌不忙的说道:“二位不要心急,先看看再说。” 就在这时,身形已经开始下坠的陈默忽然伸出一手,五指并拢,形成一个手刀状,一下插进了城墙之中。 眼看着石头修葺而成的城墙,在那个孩子手里,犹如纸糊的一般,两名士卒全都傻了眼。 就在两人愣神的功夫,陈默以手为刀,很快就爬到了城墙上面,还探出头来,不住的朝下面招手。 “这回二位能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刘赫笑着问道。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信了,信了,亲眼看见,那还有不信的道理,你们在这稍等,我们马上回去禀告。” 看着两名士卒一溜烟的跑回了城里,小黑胖子凑过来问道:“小鸡,你跟那俩人说什么了?” 刘赫狡黠一笑,“我跟他们说,马超修筑的这座城墙有问题,随便找个人,就能爬上去。” 小黑胖子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想借机接近马超,直接对他下手。” “什么下手,多难听。”刘赫故作不悦的一皱眉头,“那叫招贤。”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刘赫一行人就顺利的进入了城中,来到了马超的军营里。 戒律森严,这就是这座军营,留给众人的第一印象。 西凉军,以骁勇善战著称,皆因西凉一带自古彪悍的民风所致。 但一帮好勇斗狠的大老爷们聚在一起,不打仗的时候,难免喜欢惹是生非,所以西凉军的军纪,向来名声极差。 然而同为西凉军出身的马超,他所治下的这座军营之中,却一看便知道有着极为严格的军律,这一点,就从军营各个角落之中,那些即使不在旁人的视线之内,依然纹丝不动,笔管条直的站在原地的卫兵身上就能看的出来。 这种潜移默化的自律性,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训练的出来的,就连出了名治军严苛的韩义,也对此赞不绝口。 在刚才那两名士卒的带领下,刘赫等人来到了一座大帐的外面,两人让刘赫先在此等候,他们进去通报一声,可没过多久,两人出来的时候,却是有些为难神情。 “今天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我们马统领有事在身,你们还是明日再来吧。”瘦高士卒略带歉意的说道。 小黑胖子眼睛一转,走上前去,恭敬的施了一礼,“这位军爷,我想打听一下,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你们马统领连城墙之危都放在一边,非要这个时候做不可。” 刘赫一摆手,呵斥道:“不得无礼,这种事是你该问的么?” 小黑胖子嬉皮笑脸道:“得,我多嘴,不问就不问。” 矮胖士卒四下扫视了一圈,低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今天是全城大比武,为了这次比武,马统领足足准备了一个月,我看在他眼里,就是天塌下来,他也顾不上了。” “哦?”刘赫眼睛一亮,“全城大比武,这么说,即使是普通百姓,也能参与其中了?” 瘦高士卒好像对这次比武也相当兴奋,眉飞色舞道:“那可不是,要说咱们马统领,可真是个好武之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一座城池的守将,公然在全城之内比武呢。” 矮胖士卒不住的点头,“可不是,这次比武,不光是军中的那些大佬,方圆几十里的有点名头的练家子都来了,这会应该都在校场上,估计已经开始了。” 刘赫一抱拳,“二位刚才也看见了,我们兄弟之中,也有几人喜好武艺,今天既然来了,这等大饱眼福的机会自然不想错过,不知二位能否行个方便,带我们几人前去看看啊。”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军中比试 “行,那没问题。”瘦高士卒一口答应下来,“不过我可提醒诸位,你们可千万别看着手痒,自己上去比试,我们军中的那几位高手,那可都是一掌能拍死一头牛的主。” “一掌拍死一头牛算什么,我一掌能……”陈默的话没说完,就被刘赫一把捂住了嘴。 “二位放心,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的,你们说是不是?”刘赫一边死死的按住陈默,一边笑着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如此,那诸位就跟我们来吧。”瘦高士卒走出几步,忽然又转过头来,看了陈默一眼,“我还得啰嗦一句,刚才你们的功夫,我已经领教过了,可在我们马统领那……还是不够看,诸位可别怪我说话难听啊,你们也知道,我们马统领那是排在将评榜上的人物,我这么说,也是为你们好。” 刘赫再次抱拳施礼,“多谢提醒,我们一定谨记在心。” 两名士卒扫视了众人一圈,似乎仍是有些不放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刘赫一行人,向校场走去。 马超果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十分好武,这座小小的垒城之中,竟有着一大片丝毫不亚于成都军营的校场。 刚一见到这种人山人海的阵仗,刘赫还觉得挺意外,可仔细一想,西凉人尚武,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再加上马超那一身卓绝的武艺,他的军中能有这座气势恢宏的校场,也就顺理成章了。 “诸位就在观战吧,我们哥俩还有事在身,就不奉陪了。”瘦高士卒抱拳告辞,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记住,可千万别上场比试。” 刘赫欣然应允,送走了两位士卒,便找了一个人比较少的角落,远远的观望起来。 校场的正北方向,有一处高台,高台上坐着几人,皆是一身戎装,应该都是马超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高台的两侧,另设了两排坐席,坐在那里的人,一看穿衣打扮,便知道都是些江湖人士,尤其有几个身材极为壮硕,丝毫不逊于台上的那些武将的江湖人,更是一眼便知就是个练家子。 校场很大,却没有围栏,正当中的一圈,被马超营中的士卒围了个水泄不通,中间的那片空地,便是今日比武的场地。 刘赫悄然走到韩义身边,轻声道:“这军中比武,有什么特别的讲究没有?” 在见过了马超军营的阵势之后,韩义似乎心情不错,很难得详细解释了起来。 “军中比武,与江湖上的比武略有不同。除了武将单独的比试之外,还有士卒之间的比试。两方派出相同的人数,以木刀木矛为兵器,在刀头矛头上绑上一块白布,站上墨汁,打在对方的身上,便会留下一摊墨迹。身上有了墨迹之人,就要退出比试。双方如此反复,看哪方的士卒最后能留在场上,哪方便算赢。” 最近很少去军营的刘赫听到这种趣闻,一下来了兴致,“哦?还有种比法,那两方各出多少人呢?” “这得看校场的大小。” 刘赫兴致正浓,一指面前的校场,“那就按这座校场来说吧。” 韩义略做思量,“照我看,双方至少要各派出五百人。” 韩义话音刚落,台上就有一名武将站了起来,走到正中高声道:“现在开始今天比武的第一个环节,双方五百人,可以上场了!” 眼瞅着一千人很快来到了校场正中,刘赫在赞叹韩义对军中事务极为熟悉的同时,也更加觉得新奇。 平日里在军营,刘赫只见过士卒们训练,像今天这种实战的比试,还是头一次见到。 双方各自按阵营站好,其中一方穿着的是军服,和校场外围观的马超军中士卒身上穿的一样。 而另一方虽然也同样是甲胄在身,却明显不是一支正规军。 “马统领,今日的比试,还望手下留情啊,我这帮兄弟,可比不上你的西凉铁骑啊。”一个坐在台下之人,起身抱拳说道。 台上站起一人,内穿白袍,外披银盔银甲,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刘赫定睛看去,便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俗话说的好,要想俏一身孝,容貌俊朗的少年将军,总是穿得一身白袍银甲才最相宜。 这人的一身打扮,跟同是少年英杰的赵云有着几分神似,眉宇之间皆是透着一股英气,不用说了,此人应该就是马超了。 常听人说西凉锦马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身银盔银甲穿在他的身上,就跟长在他身上一样,透着那么精神。 马超站起身,走到台边,对台下之人一抱拳,“王帮主实在是太客气了,谁不知道,方圆百里之内,就数王帮主的手下人强马壮,我这支西凉军,跟王帮主的队伍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刘赫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看那王帮主的打扮,不过是一介布衣,而且一听这个称谓,便知道只是一个寻常的江湖人士。 能让一城的守将对一个江湖人如此客气,看来此人的来头不小,更何况这话还是从那位身在将评榜上的马超口中说出来的。 而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按理说马超如此的客气,那个王帮主应该也要再回敬几句客套话才是,可那王帮主却是笑而不语,似乎当仁不让的接下了马超的那番称赞。 这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哪怕像金钱帮那样帮众满天下的天下第一大帮,也不可能跟正规军较劲,再说这座垒城虽然不大,可就刚才这一路行来的观察,马超在此的兵力,少说也得有上万人。 这种数量的兵力,一个寻常的帮派又怎么可能与之抗衡? 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这番对话,再看到两人脸上那微妙的神情,刘赫可以断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校场之上,列好阵势的双方已是一触即发,一阵鼓声之后,比试便算是正式开始。 双方的士兵在鼓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同一时间开始了冲锋。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真刀真枪的比试 本以为马超军会以绝对的优势赢下这一轮,却没想到这轮交锋过后,马超军退到场外的士卒远比对方要多得多。 “西凉人善骑战,步战,终究还是差了一些,更何况,对方还是一群身经百战的山贼。”韩义在看过了双方的交手后,轻声在刘赫耳边说道。 “山贼?”刘赫愣了一下,看样子有些不太相信,“你说那个王帮主,是个山贼头子?” 韩义低声道:“他是不是山贼头子我不敢说,但他手下的这些人马,肯定是群山贼。我在鬼见愁的时候,经常和山贼打交道,他们有个习惯,动手的时候,不是冲对方的要害去,而是专攻下盘。他们为了求财,不是为了杀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直接下死手,而且他们还得留下对方的一条命,才能打听出其他过路商人的消息。你看马超军中刚才退场的那些士卒,他们被击中的地方,全都在腿上。” 刘赫不动声色的向那群刚刚退场,正在场边垂头丧气的士卒望去,果不其然,他们身上的墨迹,几乎全在腿上,而上半身,却是一点墨迹都没有。 看来事情果真如韩义所说,此时在校场上与马超军比试的,确实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山贼。 “你说这群山贼身经百战,又是如何看出来的?”刘赫思量过后问道。 韩义一指校场上正在进行第二轮交锋的两拨人,“有经验的山贼,在冲到对方阵型之中后,冲在最前面的人,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因为冲在最前面的人,势必用尽全力,力道和准头都不好把握,万一一刀下去,要了对方的性命,身上多了一条人命不说,没准还会激起对方的拼死反抗。所以冲在最前面的山贼,一般都是虚张声势,双方交手的那一刹那,他们就会闪到一旁,让身后之人给对方出其不意的一击。” 刘赫听着韩义的讲述,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群山贼,这一次果然又被韩义言中,这群山贼冲上去之后,最前面的人只是虚晃了几下手中的兵器,便向一旁撤去,随后赶上的人,才会真正的出手,而每一刀下去,都会在对方的腿上,划出几道墨痕来,对于时机和力度的把握,可谓是恰到好处。 两轮交锋过后,马超军已是折损大半,而王帮主那一方,只有寥寥几十人下场,照这个势头下去,不出三个回合,马超军就会全军覆没。 刘赫偷眼看去,高台之上的马超,果然面露一丝凝重神情,紧皱着眉头,似乎对眼前的战况十分的不满。 “这也难怪马超会心急,对手的实力,可不仅仅是一群普通的山贼,这种步战的实力,就算是对上正规军,也是丝毫不落下风。”韩义在一旁感慨道。 比刘赫预料的还要更快,仅仅又过了两轮,马超军便因极大的人数劣势,败下阵来。 看着留在校场上耀武扬威的三百多山贼,马超脸色铁青。 王帮主起身一抱拳,笑道:“承让了,马统领,咱们还是开始下一轮的比试吧。” 不等马超开口,一员小将站了起来,用手一指王帮主,全没了刚才马超对其的那几分客气,“姓王的,咱们接下来一对一的比试,用真家伙,你敢不敢?” 王帮主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但他很快又恢复了笑脸,却没有理会那员小将,而是转头对马超说道:“马统领,这位是你的弟弟吧?” 不等马超开口,那员小将便朗声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马,叫马岱,这事是我自己的意思,与我哥哥无关。” 王帮主面色一沉,冷冷道:“我只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来,看来今天我要是不答应,是走不出这座垒城喽?” 马岱看来是个心直口快的脾气,毫不忌讳道:“告诉你,你要是不答应,别说垒城,就是这座军营,你也走不出去。” 听到这句等于是撕破脸皮的话,王帮主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我听说西凉男儿一身血性,从不做阴损之事,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马超始终没有开口,看向王帮主的眼神却愈发冰冷。 王帮主与其对视了一眼,见马超仍是不肯表态,顿时面露怒色,厉声道:“好,既然如此,今天我就陪你玩玩。” 马岱一听,提起一杆长枪,跳下台来,将长枪在手中一横,捻了一个极为漂亮的枪花,“我就等你这句话呢,来,动手吧。” 王帮主把手一挥,“慢着!真刀真枪的比试,我没意见,但我也要提个条件。” 马岱把长枪往地上一戳,不耐烦道:“有什么条件,赶紧说,说完了咱们好动手。” 王帮主阴阴一笑,指了指身后带来的那些人马,“既然要比试,咱们就来个痛快的,我带着这帮兄弟,咱们各带五百人,来个不死不休,怎么样,你敢么?” “这……”马岱一时没了主意,只好转过头看向马超。 马超沉默片刻,沉声道:“好,就照你说的,双方各五百人,不死不休!” 听到哥哥发话,马岱顿时招呼军中的那些士卒上场,可他这一招呼,却出了事。 偌大一个军营,竟然没有一个士卒愿意站出来参战。 看来这些士卒在看过刚才那场实力悬殊的比试之后,都各自动起了心思。 这本来就是一场几乎必输的比试,而且还不像平时上阵杀敌那样,可以挣到军功,而且打不过还可以跑。 这要是打不过,只能死在校场上,连跑都没地方跑去,这种赔本的买卖,谁也不愿意做。 马岱看着手下的那群士卒,恨得牙根直痒痒,可无论他如何破口大骂,仍是没有人上前一步。 “呦,看来马统领军中,怂货不少啊。”王帮主幸灾乐祸的笑着,“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啊,既然是说好的事情,就算只剩你们兄弟俩,这场比试也不能作罢。” 马超没有做声,转身取过自己那杆长枪,跳下台来,用枪一指王帮主,“就算是我兄弟二人,也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身陷绝境的马超兄弟 王帮主闻听此言,不怒反笑,“我说马统领,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从你来垒城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出来了,你就是想让我死,想让我的黑风寨消失。可惜啊,我王霸在这片这么多年,只见过被我弄死的垒城守将,还没见过能把我怎么样的将军呢!” 马超目光如炬,面露怒色,“姓王的,你不仅骚扰垒城的百姓,还把这方圆百里全都给祸害的民不聊生,今天不杀你,我就不叫马孟起!” “杀我?”王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马超啊马超,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今天你从西凉带来的那些亲兵,全被调往了别处?实话告诉你吧,垒城的这些守军,全都是我的人,他们今天,没有人会帮你,你说是不是啊,田校尉?” 马超闻言一惊,猛地回头看向那名姓田的校尉,眼见田校尉低下头去,马超是又怒又恨,用枪指着那个姓田的说道:“等我收拾了这个姓王的,再来亲手收拾你!” 小黑胖子摇着头,感慨道:“我听人说,这马超一点心眼都没有,现在看来,他不仅是没心眼,而且还有点缺心眼,这个时候,不去安抚手下之人,反倒出言威胁,这不是逼人家造反么。” 陈默撇了撇嘴,不屑道:“你懂个屁,人家马超那是艺高人大胆,你不懂武功,根本就不会明白像我们这种高手心里在想什么,就这么点人,一只手就给办了,还用得着安抚。” 小黑胖子白了他一眼,“你才是屁都不懂,他想什么,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不是就是想死么?哥俩就算是功夫再高,又能杀掉几个?我把话撂这,那个姓田的,马上就会反戈一击,调转枪头,跟那个姓王的一起对付马超哥俩,你信不信?” 陈默刚要还嘴,就听台上那个姓田的忽然说道:“马统领,王帮主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呢?” 马超咬着牙怒道:“我呸!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想必是拿了那个姓王的好处,你要是再敢替他说上一句,我现在就在你身上捅上几个窟窿!” 姓田的沉默片刻,语气冰冷道:“马统领,这可是你逼我的。” 马超闻言一惊,万没想到姓田的竟然敢公然造反,一时之间,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霸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拍着手笑道:“马超啊马超,怪不得你让曹操从西凉给赶了出来,连老窝都让人家给端了,你真是一点心机都没有啊。得,你不仁,我不能不义,这么着吧,你死之后,我让田校尉,啊不对,那时候应该已经是田统领了,上报的时候就这么写,马统领在剿灭山贼的战斗中,英勇战死,你看怎么样啊?” 马岱与他哥哥一个脾气,这个时候,仍是毫无心机的对那姓田的怒道:“你敢!” 姓田的被逼到绝境,勃然大怒,一下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我有何不敢!来人啊!给我……” 不等他说完,身后跳出一名魁梧将领,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刀,那姓田当场人头落地。 魁梧将领从地上一把抄起姓田的人头,高举在手中,对着台下的士卒大声喝道:“谁敢造反,就和他一个下场!” 校场上一片死寂,眼见风云突变,士卒们一时没了主意,现在这个时候,就算是没有参加比武,只要不站出来公然造反,应该就能保住一条命,所以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人再敢出来造次。 魁梧将领扫视一圈,将那姓田的人头往地上一扔,跳下台来,对马超兄弟俩一抱拳道:“我愿誓死追随马统领!” 马超赞许的朝那魁梧将领点了点头,却听身后的王帮主阴阳怪气道:“不就是杀了一个小小的校尉么,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掌控住局面了?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完,今天不比完这一场,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说着,王霸一拍脑门,“差点忘了,就算是比完了这一场,你们也一样没法再活着走出去了,除非……你们三个能将我身后这五百人全都杀了。” 马超没有理会王霸,而是扫视向围在校场外围的士卒,他们的脸上写的很清楚,今天谁在这场比试中活下来,他们就听谁的。 然而在看过了刚才那场士卒之间的比试之后,马超也十分清楚,对面的那群山贼,可不是只会些普通拳脚的一般山贼,个顶个的都算得上是江湖中的老手,有的还已经入了百斩境界。 这样的五百人,饶是他马超,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可以应付。 马超思量片刻,却是看向了弟弟马岱。 父亲马腾被曹操所杀,家中上下几十口人,只剩下他和这个弟弟,虽说两人并非亲生兄弟,却也是老马家的血脉。如今他死在这里不要紧,若是连累尚还年少的弟弟也身死于此,他死后如何跟父亲交代。 马岱虽然年少,却很是懂事,一见哥哥的眼神,便已猜出了七八分。 他走上前来,一手提枪,另一只手拉起马超的手,轻声道:“哥,你放心,就凭咱哥俩的马家枪法,别说是他们这区区五百个山贼,就是再来五百,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马岱的这番安慰,在马超眼里,不过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罢了,可看着弟弟脸上的笑容,马超还是心中一暖,手中的长枪,却是攥的更紧。 他回过头,冷冷的看向王霸,手挽长枪,捻了一个与刚才马岱如出一辙的漂亮枪花。 “我祖上马援,乃是大汉的伏波将军,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马家祖传的枪法!” 王霸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接过了一把手下递过来的大刀。 就在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之势,刘赫溜溜达达的走到了校场之中。 他先走到马超身边,对他微微一笑,接着便慢慢悠悠的来到了王霸的面前。 “我说王八,这刀不错啊。”刘赫说着,还煞有介事的伸出一指,在王霸的刀上弹了一下。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挑选兵器 王霸面露怒色,“小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叫王霸,你舌头要是不好使,我就帮你割了,省得你再说错话。” 刘赫眨了眨眼睛,故作无辜道:“对啊,我说的没错啊,就是王八啊。” 王霸勃然大怒,二话不说,一刀就向刘赫劈来。 刘赫装作很慌张的样子,急忙向旁边一闪,指着王霸大声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刚说两句话就动手,你信不信我叫人来!” 王霸身后的那群山贼顿时叫嚣起来,“叫啊,你小子叫啊,大爷倒想看看,你能叫来多少人!” 手下人气焰嚣张,王霸此时却是没有做声。 刚刚那一击落空,他就觉得有些诡异,眼前这小子看着一身书生打扮,而且还一副慌张的样子,怎的就能躲开自己势大力沉的一刀? 难道真的仅仅是凭运气? 应该不会,刚才那一刀,自己已是用尽了全力,就算是勉强逃过一劫,也绝对没有可能全身而退,怎么着身上也得挂点彩。 现在又听对方要叫人来,王霸心里,忽然有种七上八下的感觉。 但一看到刘赫叫来的那零零星星十几个人,莫说是身后的那群山贼,就连王霸自己,也不禁乐出了声。 看来自己真是多虑了,眼前这小子,真的只是运气好而已。 看他叫来的这十几个人,高的高,矮的矮,胖的胖,瘦的瘦,什么奇形怪状的都有,不仅有女子,还有个不男不女的。 “小子,你知不知道我们在这干嘛呢,你带着一家老小出来,是想全家都死在这里么?”山贼之中又有人大声叫嚣着。 刘赫故作惊讶道:“不是比武么?难道我刚才听错了?” 此言一出,山贼们又发出一片嘲笑声。 马超走上前来,沉声道:“这位兄弟,我们马上要进行一场生死决斗,你若是……” 刘赫把手一挥,缓缓转过身来,刚才那副装傻充愣的样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睿智而镇定的神情。 他扫视了马超、马岱兄弟俩和那个魁梧将领一圈,抱拳恭敬道:“在下愿与三位,同生共死。”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面露激动,刚要开口,却听王霸怒道:“小子!你敢装傻戏弄我!” 刘赫转过头,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坏笑道:“小王八,乖乖的给爷趴在那别动,一会小爷就把你那个王八壳给扒下来!” 王霸勃然大怒,将手中的大刀在面前一横,就要动手。 “慢着!”刘赫眉头一皱,开始数落起王霸,“你这个人怎么一点脸都不要?说好了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我们这都还是手无寸铁呢,你好意思现在就动手?” 别看王霸是个山贼头子,可越是这种江湖中人,越是顾及面上的规矩。 用真家伙的条件是他自己提的,他也不能当着那么多手下的面出尔反尔,只得耐着性子,看着刘赫一行人慢条斯理的挑选兵器。 王铁首当其冲,第一个走到武器架子前面,拿起了一杆长枪,放在手里掂了掂,却又放了下来。 一番挑选之后,王铁最终拿起了一条熟铜棍,返身而回。 看着比马超还高上半头的王铁,山贼们顿时安静了下来,不住的打量着王铁,似乎看出这个大块头不好对付。 等看到第二个上前挑选兵器的人,山贼们脸上那凝重神色马上消失不见,一个个咧着嘴笑了出来,一脸的流氓气。 “呦,这是谁这么狠心啊,让自家娘们出来抛头露面不说,还来舞刀弄枪的,这要是一不留神伤了你,大爷可是心疼的很呐。”一个看起来像是个小头目的山贼,顿时扯着脖子喊了起来,“我看这样得了,你们家爷们不心疼你,大爷我心疼你,一会跟大爷回山上,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已经走到兵器架子前面的肖玉儿闻声停下脚步,转过头妩媚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小头目一见肖玉儿那面带桃花的俊俏模样,顿时心花怒放,大声道:“那可不是,大爷我说到做到。” 肖玉儿抬起纤纤玉手,用手背遮着嘴,又是一笑,“好,我可记住了。” 说罢,肖玉儿便走回了原地,手中仍是空空如也,没拿任何兵器。 山贼们正在纳闷,就见另一位尤物走了出来。 看着大猛子姐姐那婀娜的步子,山贼们又是一顿冷嘲热讽,可当他们看到大猛子姐姐拿在手中的那对大锤的时候,全都傻了眼。 “笑吧你们,一会就让你们知道知道老娘的厉害!”大猛子姐姐抡起手中的双锤,在空中挥舞了几圈,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走了回去。 山贼们面面相觑,那堆大锤究竟有多重,他们心里还是有数的,没想到如此阴柔的一个人,竟然练就了一身强横的外家功夫。 转眼的功夫,天机营几人都选好了趁手的兵器,就连向来喜欢空着手的莫离,这时候也拿起了一把长剑,只是看他那个压根不准备长剑出鞘的架势,估计也只是个摆设而已。 看到秦霜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的那把她从不离身的长剑,刘赫一路小跑的来到她身边,好奇的问道:“你这剑是怎么带进来的?藏在哪了?” 秦霜白了他一眼,冷冷道:“要你管!” 刘赫皱着眉头自己琢磨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道:“难道是你藏在裤……” “你再敢说一句,我先砍了你!”秦霜话音未落,长剑便已出鞘。 刘赫吓得倒退几步,连连摆手道:“好好好,我不问,我不问,你爱藏哪藏哪。” 秦霜冷哼一声,没再搭理他。 刘赫讨了个没趣,只得撇了撇嘴,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漫不经心道:“一会小心点,别伤着了。” “用不着你操心!”秦霜说着,转过身去,背对所有人,却是一笑。 陈默在一旁叉着手,不耐烦道:“头儿,差不得开始吧,我都困了,等收拾完这帮孙子,我得找个地方睡会去。”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借枪 刘赫在秦霜那里受了气,一见陈默不开眼的送上门来,总算是逮着一个出气的机会,马上没好气道:“你急个什么,没看你韩大哥还没挑到顺手的家伙么!” 陈默有些不服气的看了看仍在武器架子前徘徊不定的韩义,小声嘀咕道:“韩大哥他太较真了,随便挑一把得了,还真想挑出件跟他那把墨刀差不多的兵器不成?” 韩义闻言,思量了一下,转头对陈默一笑,接着向马超走去。 “这杆枪可否借在下一用?”韩义一抱拳道。 “这……”马超面露难色。 心直口快的马岱一见,急忙说道:“这位大哥,按理说,你们来帮我们哥俩,我们本不应小气才是,只是这把枪是我大哥惯用的兵器,其他兵器都太轻,他用不惯。” 说到这里,马岱偷眼看了马超一眼,见他没吭声,这才继续说道:“再说我估计,这杆枪你也耍不动。” 马超闻言面色一沉,呵斥道:“休得无礼!” 马岱一吐舌头,退到了一边。 刘赫走上前来,一抱拳,笑道:“这事不怪小将军,马兄是天下名将,用的兵器,自然非同一般,一般人拿不动也很正常。” 马岱一听这话,马上对刘赫灿烂的一笑,似乎对其很有好感。 刘赫也回敬了一个笑意,却是话锋一转,“只不过么,这拿得动拿不动,还得拿过了才知道,马兄不妨让他试试如何?” 马岱这下傻了眼,没想到原来刘赫是来帮着借兵器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马超也实在不好拒绝,只得小心翼翼的将长枪递到韩义面前,见韩义伸手来接,他却迟迟没有松手。 这倒不是马超小气,只是他怕万一韩义拿不动,他便顺势接回来,免得伤了对方的面子。 却没想韩义一下就将长枪接了过去,后退几步,接着挥舞起手中的长枪,在半空挽了一个枪花。 马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自己大哥这杆长枪有多重,他是最清楚的,一般人别说耍了,就算是抬,也得两三个士卒才能抬得动。 可眼前之人,挥舞起这杆长枪却是潇洒自如,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韩义刚刚所挽的那个枪花,竟和他与马超之前所挽的枪花一模一样。 这种看一眼便会的本事,那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若没有很高的武学造诣和天赋,就算是练上三年,也绝对挽不出这么漂亮的枪花来。 马岱和马超对视了一眼,兄弟俩却都是喜忧参半的神色。 喜的是多了韩义这样一位强援,忧的是兵器借给韩义,那马超自己的战力,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这个道理,就和韩义在武器架子前,挑不到趁手的兵器一样。 用惯了分量重的兵器,再用轻的,放在手里怎么拿怎么别扭,一身的本事也就发挥不出来了。 看出了马超哥俩心思的刘赫,上前一把拉起马超,就往台上走,“马兄是将评榜上的人物,何必跟那帮山贼一般见识,来来来,你我二人,一同在台上观战便可。” 马超有些为难道:“这怎么使得!你的那帮兄弟都在台下,我又怎好置身事外?” 刘赫笑道:“有什么使不得的,以你的身份,就算是在旁观战,都算是给他们脸了,再说了,有小将军在就够了,又何劳马兄再操心。” 这话让马岱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受用,马上拍了拍胸脯,对马超说道:“哥,你就放心的坐着吧,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刘赫当即冲马岱伸了伸大拇指,“不亏是小将军,跟他大哥一样,说出话来,都透着这么一份霸气!” 马岱得意的朝刘赫一笑,提着长枪回到了校场之中。 马超似乎仍是觉得有些不妥,轻声道:“这怎么好意思,我在这里看着,却让你那十二个兄弟在台下拼命。” “不是十二个,是十一个。”刘赫说着,指了指不知何时溜到了台上的小黑胖子。 马超回头看去,与小黑胖子四目相对,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小黑胖子干咳了几声,从怀中掏出了他那套占卜用的龟壳和铜钱,拿在手里朝马超晃了晃,镇定道:“我刚才算了一卦,我今天……不宜和人动手,尤其是不宜动家伙。” “除了不宜动手,还不宜什么?”刘赫笑着问道。 小黑胖子煞有介事的掐着手指,皱着眉头,一本正经道:“反正是容易闹出人命的事,都不能干。” “哦……”刘赫故意拉长了声调,“那喝茶没事吧?总不会闹出人命吧?” 一听有茶喝,小黑胖子顿时笑开了花,不住的点头,“没事,没事,我刚才忘了说了,其实今天我最适宜喝茶。” 刘赫把脸一拉,没好气道:“那还坐这等什么呢?等着我和马兄伺候你呢?去!沏茶去!” 望着小黑胖子不情不愿离去的背影,马超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便没再多言,他似乎很是担心台下的战况,也顾不上和刘赫再客套了,急忙向台下望去。 “马兄是不是有些不放心啊?”刘赫一脸的风轻云淡。 马超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位兄弟,你有所不知,这些人不是一般的山贼,都是汉中大小帮派之中,混不下去或者被赶出来的败类,人品虽然不好,可武功却是着实不低。你我今日是初次见面,你和这件事又毫无关系,万一你的那帮兄弟有什么闪失,我实在是……哎!” “哎……”听着马超一声长叹,刘赫也跟着长吁短叹起来。 马超急忙问道:“兄弟你这是……” 刘赫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感慨道:“我就是担心啊,一会这五百人全都人头落地,血流的满处都是,你这好好的一片校场,可就糟践了。” 马超苦笑了一下,“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兄弟你还真是个心宽之人啊。” 刘赫释然的一笑,“不是我心宽,是我这帮兄弟啊,太让人放心了,你就等着瞧好吧。” 校场之上,双方已是剑拔弩张之势。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恐怖的妩媚 王霸肩上扛着那把大刀,气焰已是嚣张到了极点,“今天算你们倒霉,遇上我……” “少废话,赶紧动手。”陈默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道。 王霸把大刀在手里一横,“小子,我今天就让你……” “哎,我说你们这帮人,不说几句大话就不会打架了是不是?”陈默上前几步,走到了王霸的面前,“赶紧的行不行,我这困着呢。” 看着王霸气得说不出来话的样子,马岱觉得十分好笑,看向陈默的眼神之后,也多了几分惺惺相惜。 “小陈默,你别搭理他们,这帮孙子啊,就是嘴上厉害,一来真格的,就全怂了。来,你们都起开,让这帮孙子先尝尝老娘的这对大锤!” 大猛子姐姐说的慢条斯理,可话音未落,手中的大锤已是挥舞的虎虎生风,直奔那群山贼就冲了上去。 “哎,总是那么冲动。”钱专摇了摇头,提起一把斩马刀,紧随其后的冲入了敌阵。 那个出言调戏过肖玉儿的小头目,此时正手持一根狼牙棒,张牙舞爪的朝肖玉儿走了过来。 “小娘子,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山上去?”小头目一脸淫笑。 态度与之前截然相反的肖玉儿,面无表情的看着走上前来的小头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回山上去了?” 小头目仍是口无遮拦道:“刚才笑得那么甜,怎么这会又耍起性子来了?不过我不会和你计较的,夫妻么,这床头打架床尾和的道理,我懂。” 肖玉儿冷冷道:“我又什么时候,对你笑过了?” 小头目闻言哈哈大笑,“你害什么羞啊,我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对我……” 小头目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就见肖玉儿身形一动,便没了踪影,再看清时,肖玉儿已是到了他的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 身体已经被肖玉儿的气势压制住,完全无法动弹的小头目这才明白过来,肖玉儿看似是个柔弱女子,实则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只不过他明白的,似乎有点晚了。 “我问你,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对你笑了?”肖玉儿的脸上,忽然又露出刚刚那种勾人的妩媚笑意。 面对这种天下男人都难以抵挡的笑容,小头目却已是吓得战战兢兢,“左……左眼……” “嗯?”肖玉儿似乎对他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小头目急忙改口道:“右眼!是右眼!” 肖玉儿拿着匕首,在小头目的脸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要我说呀,你这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你说是不是?” “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头目吓得已是快语无伦次。 肖玉儿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既然都看见了,那这对招子,就都不能留!” 小头目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捂着双眼在地上不住的打滚。 在旁的山贼看得已是肝胆欲裂,小头目的两只眼睛,已经被肖玉儿在转眼之间给活生生的挖了出来。 而那个刚刚挖去别人双眼的妩媚女子,此时正拿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朝自己妩媚笑着。 “你们谁还看见我笑了?” 肖玉儿这句话,如同天下最为恐怖的话语,山贼们听到,马上落荒而逃,纷纷涌向校场的另一边。 然而校场的另外一边,情况也没有好上多少。 韩义手中一杆长枪,就像串糖葫芦一样,每一枪刺出,都有两三个山贼的身上,在同一个位置被刺出了一个血洞。 王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他本以为对方区区十一个人,就算是功夫再高,自己若是付出死伤一百人的代价,怎么也能将这十一个人给干掉了,却没想对方仅仅是三四个人出手,便已经让他这帮手下丧失了斗志。 再看大猛子姐姐,正在一群山贼之中来回冲杀,每一锤挥出,都有一片山贼应声倒地,随后赶到的钱专高举手中的斩马刀,手起刀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便滚落在地上。 坐在高台上的马超,似乎看出了什么,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正喝着茶,翘着二郎腿看热闹的刘赫见到,好奇的问道:“何事让马兄如此的疑惑啊,不妨说来听听,我这帮兄弟啊,脾气都有点怪,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我给你解释解释。” 马超皱着眉头,又仔细的观察了一阵,这才开口说道:“你看那位使用双锤的姑……兄弟,他第一个冲入敌阵,又用着如此威猛的兵器,却始终一个人不曾杀过,全都是跟在他身后,用斩马刀的那位兄弟替他补上一刀,这实在让我有些想不通啊。” 刘赫盯着大猛子姐姐看了一会,却是一脸不明就里,小声嘀咕道:“别说是你了,我也想不通啊……” 小黑胖子喝了口茶,嘿嘿一笑,“小鸡,你不知道吧?这事我早就注意到了,自打我见泰猛的第一天起,无论是打仗还是打架,他就从来没有杀过一人。哪怕是敌人的刀都快砍到他脖子上了,他最多也就是用铁锤将对方击飞,但绝不会杀了对方。” 刘赫闻言一惊,“还有这事?” 小黑胖子一撇嘴,“这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听说要不是每次危难之时都是钱专在旁相助,他恐怕都活不到今天,你想想,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一个不肯杀人的兵,能活下来么?” 刘赫听到这话,更觉奇怪。 要说不杀人,他刘赫可是曾经口口声声的讲过人命如何如何珍贵,可最后,还不是也开了杀戒? 要是这么看来,泰猛心中坚持的某种信念,可比刘赫自己要坚定的多了。 只是泰猛心中所坚持的信念,到底是什么呢?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杀人么?”刘赫思量许久,终于还是无果,只得再次求助于小黑胖子。 小黑胖子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事,我私下里问过钱专一次,钱专却只是笑了笑,却什么都不肯说。” 刘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这件事的背后,似乎有着不可轻易与人言的原因。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上门女婿与老丈人 小黑胖子见到刘赫一筹莫展的样子,急忙倒了杯茶,端到了刘赫的面前,借机低声提醒道:“正事要紧,还是先顾眼前吧。” 刘赫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一时失神,差点忽略了身边的马超,毕竟此次汉中之行,是为了收服马超而来的,这个时候,也确实没有时间纠结泰猛为什么不肯杀人的事情。 刘赫一抱拳,略带歉意的说道:“让马兄见笑了,我这帮兄弟,个个都是脾气古怪,你所说的这件事,我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马超虽然没有说什么,可从他的表情上,刘赫就能看得出来,他一定在担心,这种事关生死的时刻,还不肯开杀戒的人,到底能不能在这场不死不休的对决中胜出。 刘赫看在眼里,嘴角却是露出淡淡的笑意,马超越是担心,对刘赫来说越有利。 如果他这次出手,只是帮了马超一个无关痛痒的小忙的话,那下一步的计划,还真就不太好实施下去。 只要天机营的这帮兄弟们能在这场对决中胜出,不仅能帮马超除去一个心腹大患,还能帮他解除兵变的危机,这两件事加在一起,马超可要欠他刘赫一个大大的人情了。 校场之上,虽是战况胶着,但总的来说,还算得上是有惊无险。 山贼已经死伤了大半,而天机营的十一人虽是一直忙于应付,但也没有人受伤。 看着校场上山贼的尸体越来越多,马超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终于拿起茶杯,喝了第一口,而那杯茶,早已经凉透了。 小黑胖子这一次,十分有眼力见的想去帮马超换一杯热茶,却见刘赫正在冷冷的盯着自己,只得又退了回去。 “马兄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等小黑胖子坐回原位之后,刘赫用闲聊一般的语气问道。 马超苦笑一声,“还能有什么打算,天大地大,却再无容身之所。” 刘赫故作惊讶道:“马兄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身为一代名将,难道还有人敢不给你面子?” 马超叹了口气,声音沙哑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张鲁虽然表面上对我礼遇有加,实则一直在提防着我,否则也不会在这种两面受敌之时,仍让我在垒城这个小地方驻守了。” 听到马超主动说出了这番话,刘赫不禁心中一阵狂喜,可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说道:“他这是怕你名声太大,带兵造他的反。” 马超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兄弟,这话我也只能跟你说说,连我弟弟,我都不能讲。我要是想反,早就反了。当初进入汉中之时,我一路长驱直入,便可直接杀到他张鲁的府上。我万没想到,我越是对他百般忍让,做出一个属下应该有的样子,他越是对我不放心。今天你都看见了,这些士卒,也没有一个把我当做是自己人。说到底,这也都是张鲁的意思,就连我的亲兵……哎,真是一言难尽呐。” “马兄,你我虽是初次相见,可我总觉得,与你很是投缘,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在我看来,属下对于主公来说,其实就是一个饭量很大的上门女婿。” 听到刘赫这种比喻,马超不禁愣了一下。 刘赫淡淡一笑,继续说道:“这女婿饭量大,吃的就多,吃的多了,老丈人家的粮就少了,你说他能待见这个女婿么?一来二去,老丈人心里就该犯嘀咕了,总想找个法子,让这个女婿少吃一点,可别给家里吃空了。可他也不想想,这女婿为什么吃的多?还不是因为人家能干么。能干活自然吃的多,这点道理都不懂的老丈人,活该他闺女被人休。” 马超闻言一惊,“你的意思是……” 刘赫笑容玩味的看着马超,拿起茶杯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道:“我的意思是说,上门女婿不好当,就该找个家大业大,心胸开阔的老丈人,要不然以后,可就有你的气受喽。” 马超沉默许久,沉声道:“兄弟到底是哪家的说客,如果你家主公姓曹,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唇舌了,念在你今日出手相助的份上,我不杀你,回去给曹贼带个口信,总有一天,我要亲手将他的头割下来!” “好!马兄果然是个痛快人!”刘赫站起身,施了一礼,“不过马兄这次可猜错了,我姓刘,叫刘赫。” 马超闻言猛地站起身,“兄弟可是那刘皇叔帐下的刘伯显?” 刘赫淡淡一笑,又施了一礼,“正是在下。” 马超开怀大笑,一把拉住刘赫的手,激动道:“我说这天底下怎会有如此仗义之人,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天机先生。” 刘赫听到这番评价,倒是很纳闷,没想到不知不觉之中,自己还落了个不错的名声。 小黑胖子又悄悄溜到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的刘赫身边,狠狠的踩了刘赫一脚。 刘赫吃痛,刚要骂街,就见小黑胖子背对着马超,冲自己一阵挤眉弄眼,刘赫这才明白,原来小黑胖子这是在提醒他,赶紧趁这个机会,将马超招致帐下。 “马兄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我今天来,想问马兄一句,愿不愿投到刘皇叔帐下,共同成就一番大业?” 或许是刘赫这话说的有些突然,而且太过直接,马超似乎有些犹豫不决,一时之间也没能给出答复。 小黑胖子看出了马超的心思,急忙上前一抱拳道:“马兄若是有什么顾忌,不妨说出来,若是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一定帮马兄解决,不过马兄若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也不会为难马兄的。” 马超思量许久,刚要开口,三人就听校场上传来了王霸的声音。 “你们要杀便杀,不过我告诉你们,杀了我,我山上的那些兄弟,迟早要你们好看!” 看着马超望向王霸那带着厌恶憎恨却又有几分无奈的眼神,似乎看出了其中端倪的小黑胖子,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不一样的凤雏先生 不等刘赫开口,他便自己跳下了高台,拖着胖胖的身躯跑到了校场中央,指着王霸厉声呵斥道:“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周围,你带来的这五百个废物,还有一个喘气的么?怎么着?当山贼当出气势来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军营!你一个小小的山贼头子,也敢在军营里面造次!” 王霸被陈默反拧着手臂按在地上,却仍是一副嚣张嘴脸,“你们这些外地来的懂个屁!我管你什么军营,方圆百里之内,都是老子的地盘,他们这些当兵的,都是老子养的狗!” 小黑胖子四下扫视了一圈,见到围观的士兵,听到这番话,全都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有的甚至还低下了头。 “你看见了么?有人敢站出来说我王霸一句么?哈哈哈哈,大爷我在这,比黄帝老子都好使,你们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 啪! 小黑胖子不由分说,抬手就给了王霸一个耳光。 “你!”王霸又惊又怒,双目环睁,“你敢打我,我要……” 啪!啪!啪! 又是三个响亮的耳光,王霸已是被扇的眼冒金星。 就连一旁的天机营众人也有些纳闷,咱们凤雏先生一个一点武功不会的人,怎么也有如此惊人的手劲。 小黑胖子斜眼瞧着跪在地上的王霸,坏笑道:“你说呀,你接着说呀,你再敢说一个字,我还抽你。” 嘴角已经渗出一丝血丝的王霸,恶狠狠的盯着小黑胖子,却再没说一句话。 小黑胖子一抱拳,朗声道:“让诸位见笑了,我一个读书人,自小学得都是忠孝礼仪,说起来,这还是我头一回,在大庭广众之下动粗。” 天机营众人闻言皆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就等着看小黑胖子接下来要演的这场好戏。 “大伙刚才也听见了,这个家伙,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比皇帝老子都好使,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也敢说。”嬉皮笑脸的小黑胖子忽然话锋一转,神情也随之严肃起来,“不过我打他,不是因为他的大逆不道,而是因为他口出狂言,竟敢侮辱这座军营,侮辱在场的每一位袍泽!” 他转过身,狠狠的看向王霸,怒道:“我告诉你,莫说是你个山贼头子,就算真是皇帝老子来了,敢说刚才那样的话,我也照打不误!” 校场上一片沉寂,人群之中随后爆发出一阵阵高喊声。 所有士卒埋藏已久的自尊心,被庞统的一席话唤醒,他们被王霸这个山贼头子一次又一次践踏了底线,今天终于已是忍无可忍。 魏孝悄然走到钱专的身边,似笑非笑道:“老钱,我怎么看着凤雏先生这一手,跟咱们头儿怎么那么像?” 钱专一本正经道:“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你说咱们头儿,到底是算赤呢,还是算黑呢?”魏孝脸上,满是玩味的笑容。 钱专同样面露笑容,“这事儿啊,咱们找个河边自己照照,就知道喽。” 刘赫坐在台上,啧啧叹道:“真不愧是凤雏先生,学得太像了,神似!就是这嗓门,要是再能高上一点,就完美了。” 马超闻言大惊失色,一把拉住刘赫的手,“这位可是与卧龙先生齐名的庞统庞士元?” 刘赫微笑着点了点头,“不是他还能是谁,只不过啊,今天马兄可是有眼福了,能看到一个天下人都不曾看到过的凤雏先生。” “天机先生的意思是……”马超越听越糊涂,可这会对刘赫,已是从称兄道弟改为了敬语。 刘赫指了指万众瞩目的小黑胖子,却是笑而不语。 庞统走到场边,来到一名年轻士卒的身旁,“这位兄弟,可否借刀一用?” 年轻士卒犹豫了一下,解下了腰间那把曾经西凉军的制式军刀,双手捧到了庞统面前。 “谢了。”庞统接过刀,大步回到了校场正中,来到了王霸身边。 王霸斜眼看了看庞统手中的刀,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连刀都拿不稳,还学人家杀人?我劝你,还是赶紧滚回家去读你的书吧!” “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咱们读书人的脾气!”庞统的语气,与刘赫和人叫板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句痛快话说了出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那把沉重的西凉制式军刀拔出鞘来。 陈默叹着气,摇了摇头,大步走了上来,一把夺过庞统手里的刀,很轻松的就拔了出来。他将刀和刀鞘一同往庞统手中一塞,接着很难得的一句不说便退到了一旁。 庞统连句谢谢都没说,甚至连看都没看陈默一眼,脸上仍是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始终死死的盯着王霸,仿佛刚刚陈默出手相助的事情,就根本没发生一样。 “这份镇定,连头儿都比不上。”魏孝啧啧叹道。 饶是钱专,也是暗自伸了个大拇指,“可不是,你看那眼神,那表情,就跟那刀是他自己拔出来的一样。” 魏孝会心的一笑,见陈默走了过来,便凑了过去,“你今天很给凤雏先生面子啊,连露脸的机会都不跟他争了。” 陈默却是面带愁容,仔细打量了小黑胖子一番,低声道:“你说,他连刀都拔不出来,一会能不能将那山贼头子的脑袋给砍下来?” 魏孝面色一沉,陈默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庞统这么做,无非是在做一场戏给马超看,若是前面说得天花乱坠,却连一个山贼头子的脑袋都砍不掉,今天这人可就算是丢大了。 他一个人丢人不要紧,若是耽误了头儿的大事,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魏孝想到这里,也顾不上和钱专插科打诨了,急忙跑到刘赫身边,将自己的担心附耳对刘赫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刘赫听完,也是神色一正。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最后庞统能亲手手刃了这个山贼头子,那么之后说服马超归降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若是庞统失了手,对于整座军营的士卒们来说,士气上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马超的担忧 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虽然表面看上去没那么重要,一个读书人,拿不动刀也是人之常情,可这个时候,士卒们争的就是一口气,这口恶气若是不能让他们发个痛快,不仅刚才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没准还会再一次导致士卒们的情绪失控,甚至是引起兵变。 “要不,我去把刀接过来,由我来动手?”心急如焚的魏孝低声道。 刘赫没有做声,只是死死的盯着庞统手中的刀。 那把刀,已被高高举起,这个时候再想换人,已是为时晚矣。 “我虽是个读书人,但我身在军中,就是个军人,从我进入军营的第一天起,便有人告诉我,袍泽不可辱!” 校场之上,寒光闪过,王霸人头落地。 鲜血四溅,溅在那位读书人的脸上,却带着几分军人的英武之气。 “马统领今日所做的一切,就是要除掉这个祸害,以儆效尤,从此这座军营,这座垒城,都不会再被任何人所掣肘!” 庞统高举手中染血的军刀,慷慨激昂的一番言辞已是响彻整座校场。 士卒们仿佛感觉压在心头上许久的一块大石,终于在这一刻被搬开,齐声高喊着响亮的口号。 “马统领威武!马统领威武!” 站在台上的马超,不断的向台下挥手致意,而此时的刘赫,早已走下台去,回到了天机营众人的身边。 “干得漂亮!等回去,说什么也得给你说门亲事,找个媳妇。”刘赫拍着小黑胖子的肩膀赞扬道。 小黑胖子却是一本正经的皱了皱眉,“大业未成,何以为家!” 刘赫当即点了点头,“哦,原来你是这个想法,那算了,等我回去,先给春霜和秋露各自找个婆家吧。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啊,这俩丫头的眼神都不对了,一看就是急着嫁人了。” 小黑胖子顿时满脸谄媚道:“我就是那么一说,我……我也老大不小的了,我也急啊。” 钟离寻走上前来,笑道:“头儿,他的婚事还是先放一放吧,先想想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才是正事。” “这还用想么?”望着台上的马超投来的那感激的目光,刘赫脸上好似写着四个大字,春风得意。 一番喧闹过后,校场上已是空无一人。 那五百具山贼的尸体已被运走,只留下一时半刻难以清除干净的一地血迹。 刘赫坐在马超的中军大帐之内,面带笑容,却是始终闭口不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确实在等,等马超给他的一个答复。 按理说马超在张鲁手下过得并不顺心,甚至跟这里的士卒都是离心离德,连他自己的亲兵,也被调往了别处。 这种任哪员大将都无法忍受的处境,这位位列将评榜上的天下名将,竟然仍是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马超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桌上的茶凉了又换,换了再凉,已是来回了七八次,可马超却始终愁眉不展,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 “哥,行不行的,你倒是给人家个痛快话啊,不过我可得说在前面,你不走也行,可张鲁要是再这么对咱哥俩,我可是忍不了了。”最后还是年少的马岱站出来,第一个打破了僵局。 马岱这番话一说,天机营众人的脸上的表情顿时轻松了许多,自己的弟弟都这么说了,马超恐怕也不会太过固执。 刘赫仍是脸上带笑,悠哉悠哉的坐在那里品着茶,看似一副悠闲模样,实则是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马超的一举一动。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刘赫都有些纳闷,实在不明白马超还在坚持什么。 你说他不想投诚吧,他又始终没说过一句回绝的狠话,说他想投诚吧,又让自己这群人一直干坐在这里,也不给个痛快话。 “我看不如这样,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不再打扰了,明日午时,我们再来登门拜访,到时候希望能听到马兄的好消息。” 刘赫说罢,起身施了一礼,便撩开帐帘,走了出去。 从始至终,马超都没有要起身相送的意思,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他人一见,也纷纷起身,跟着刘赫走出了中军大帐,好在有马岱在,才让气氛没有太过尴尬。 马岱送刘赫一行人到军营门口,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没有军中士卒在场,这才对刘赫一抱拳道:“天机先生莫怪,我哥他就是那个倔脾气。” 刘赫心念一动,笑道:“小将军,你我也不是外人,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哥他到底在纠结于何事啊?” 马岱仔细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要我说啊,他肯定是对那帮山贼的余孽耿耿于怀。王霸虽然死了,可他那两个拜把子兄弟,也不是什么好鸟。我哥要是走了,那两个家伙一定会回来找垒城这帮人的麻烦,我哥不在,他们可就更无法无天了,垒城的老百姓可就惨喽。” 刘赫略一思量,问道:“我听王霸刚才提起过,他那座黑风寨,到底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就连你们垒城的官军,都拿他们没有办法呢?” 马岱凑到近前,低声道:“先生有所不知,这黑风寨,就在垒城南边十里外的那座黑风山上,其实上面的山贼倒也不多,只有千余人,比起垒城的兵力,那是差得远了。可是有一点,垒城的驻军,都是骑兵出身,说起来步战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再加上黑风山的山路陡峭,易守难攻,所以垒城的驻军,一直都拿那帮山贼没辙。” “只有千余人?那今天我们斩杀了五百人,拿他们岂不是只剩下几百人了?你们为何不趁此机会,一举将其歼灭呢?” 马岱闻言叹了口气,“我哥从西凉带来的亲兵,全被调往了别处,现在垒城的这帮驻军,你让他们站岗放哨还行,要是让他们上山跟山贼拼命,那一个个毛病就来了,不是头痛就是脑热的,说白了,就是不想去。我哥也是没办法,若是我们从西凉带来的那些亲兵在,莫说是这几百个山贼,就是来上几千几万个,我们哥俩也敢上山杀上他几个来回。”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薄情寡恩之人 刘赫听完,却是面露喜色,“小将军,我帮你哥除去这块心病如何?” 马岱一听,顿时眼睛放光,“先生是说,去把黑风山上的那帮山贼剿灭?” 刘赫一脸豪迈道:“何止是剿灭,就连他们那座黑风寨,我都一把火给他们烧了!” 马岱闻言大喜,可仔细一想,又面露忧色,连连摇头,“还是不妥,先生带来的这帮兄弟,身手确实了得,可这毕竟是在空旷的校场上,那黑风山可是那帮山贼的地盘,你们人生地不熟的,太危险了!” 刘赫一摆手,“哎,这就不劳小将军操心了,不过,我还得求小将军帮我办一件事情。” 马岱一抱拳,“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刘赫走到马岱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句,马岱闻言一惊,“这可使不得,要是让我哥知道,那还不得骂死我!” 刘赫笑容玩味道:“小将军放宽心,你如果真照我说的去做了,到时候你哥不仅不会骂你,估计还得夸上你几句呢。” 马岱思量片刻,一咬牙,“成!我就按先生说的办!不过先生,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按时赶到啊,要不然我哥他……” 刘赫笑着拍了拍马岱的肩膀,“放心吧,明日午时,我一定准时到。” 第二天上午,马超早早就坐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之中,等候着刘赫的到来,可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仍是没有拿定主意。 一个上午的时间,马岱已经在军帐和营门口来回了十几趟,看他的样子,好像比马超还要心事重重。 “一个上午了,你就跟丢了魂似的,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马超叫住又要起身去营门口的马岱,厉声道。 “看你说的,我哪有什么事敢瞒着哥哥你啊。”马岱嘴上说着,仍是挑起帐帘的一角,不断的向营门口张望着。 马超叹了口气,柔声道:“跟着我这样没出息的大哥,真是苦了你了。” 马岱沉默许久,却没有回头,不敢让马超看见他已经红润了的双眼。 “你说,咱们哥俩,到底该不该离开这里,转投刘备的帐下?”马超沉声道。 马岱猛地回过头,也顾不上自己通红的眼眶,委屈道:“哥,这句话在我心里憋了好久了,你怎么说也是一代名将,凭什么要在这受那个张鲁的气!” 看着弟弟那张仍是带着稚气的脸庞,马超嘴唇微动,却是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就是放心不下垒城的这些百姓,可这是乱世,你能保护的了所有人么?当初咱们在西凉,还能有人给咱们家些面子,可现在咱们已是寄人篱下,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还管得了别人!” 马岱似乎已经压抑了许久,喋喋不休的说着,两行委屈的眼泪已是滚落了下来。 马超安静的听马岱发泄完,起身走到马岱身前,伸出手,帮弟弟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声音沙哑道:“他们都认为,谁在将评榜上,就代表着谁更厉害,可我总觉得,那上面的人,就该为这世道多做些什么才是,这才不辜负,那所谓的一代名将。西凉也好,汉中也罢,要是连咱们都不管那些百姓了,这天底下的百姓,还能有活路么?” 马岱一把推开马超,神情比之前还要激动,“百姓百姓,你就知道百姓!在西凉的时候,要不是为了救那些百姓,我大嫂,还有我那几个侄儿,能惨死在敌人手里么?你可倒好,为了那些百姓,连句话都不说,生就让天下人指着你的脊梁骨,说你是个薄情寡恩之人。你知道我每次听人家这么说你,我的心里有多难受么!” 被推搡出几步的马超,在怀中摸索着,缓缓的掏出一样东西,捧在手上,眼中满是凄凉,“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大嫂啊。” 马岱看清马超手中的物件,却是再次眼泪决堤。 那是当年马超新婚之日,他这个做弟弟的,亲手送上的礼物。 “这根簪子,我一直带在身上,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就觉得,她一直都在。” 那根在刚才在兄弟二人的推搡之下,已是断为数截的玉簪,在马超的手中,微微颤抖。 那个连出生那天,都不曾哭过一声的西凉汉子,那个一辈子在别人眼里都是杀伐果断的沙场悍将,那个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成是薄情寡恩的冷血之人,捧着那根玉簪,早已是泪流满面。 “哥答应你,从今往后,哥只为自己活着。”止住眼泪,马超的脸上,凭添了几分沧桑,眼神之中,却好像少了一丝对这乱世的希望。 马岱用力的抹了抹眼泪,上前一把握住马超的手,“哥,你不要因为我的一番胡说八道就委屈自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才是真正的为自己活着。” 马超欣慰的笑着,使劲点了点头,“好,那咱们就再试一次,看看刘备,到底是不是咱们一直要找的明主。” 马岱面露喜色,“哥,你同意啦?” 马超闻言,却是又皱起了眉头,“说实话,让我做这叛军之将,我这心里的这道坎,还真是有些过不去。咱们的先祖……” “咱们的先祖马援,是大汉的伏波将军,为光武帝立下了赫赫战功,后虽年迈,仍请缨出征,西破羌人,南征交趾,官至伏波将军,封新息侯。我等当效仿先祖,万不可做那违背良心之事。对不对啊?” 看着马岱那得意洋洋的样子,马超欣慰笑道:“对,对,没想到,你竟然一字不差的全记下来。” 马岱叹了口气,无奈道:“哥,自打我记事起,这套词我至少听你说了不下一百遍了,我能记不住么?” 马超淡淡的一笑,看到手中的那枚玉簪,眉宇间又笼罩上一层阴霾。 马岱见状,掏出一块锦帕,仔细的帮马超将几截断开的玉簪包好,愧疚道:“哥,对不起,要不是我刚才推你那一下,簪子也不会碎成这个样子。”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收服马超 “兄弟,别往心里去,大哥不怪你,你大嫂她也不会怪你的。”马超说着,小心翼翼的将锦帕重新放入怀中。 见马岱似乎仍是对弄坏了自己心爱的玉簪耿耿于怀,马超又安慰了他几句,这时有士卒来报,说是昨日那位先生又来求见,却不肯进来,还请他们两人去军营门口相见。 马超思量片刻,便与马岱一起来到了军营门口。 看见马超兄弟二人并未带一兵一卒,大门口的刘赫会心的笑了笑。 见到刘赫,马岱抢先一步跑上前去,小声道:“先生,你交代我的事我可都办好了,你说的那件事……” 刘赫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冲马岱点了点头,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马岱虽然明白了刘赫的意思,可看到他两手空空,孤身前来,马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马超走上前来,一抱拳,“先生还真是守时,只是先生为何不进去坐坐,而要在这里相见呢?” 刘赫看了看天上的日头,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还不到时候。” 马超和马岱对视了一眼,兄弟俩显然都没听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马岱刚要开口询问,却见刘赫一摆手,“两位别急,等午时一到,就一切都会明白了。” 马岱抬头看了看天,此时距离午时估摸还有半个时辰的样子,他转头看了马超一眼,见马超没有任何异议,他也只好耐着性子站在大哥的旁边安静的等着。 三人谁也不说一句话,除了马岱有些焦躁的来回踱步之外,马超和刘赫,全都平静的看着同一个方向,好像在比拼,谁的耐性更好一些。 马岱毕竟还是年少,这种静不下心来的年纪,让他在这里干耗上半个时辰,简直是度日如年。 他一个人走得烦了,便停下脚步,想跟大哥和那位天机先生闲聊上几句,可刚要开口,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看那两人的架势,就算是他真的开口,也未必会给他回应,这种自讨没趣的事,还是少干为妙。 好不容易熬到了正午时分,口干舌燥的马岱终于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他走到刘赫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先生,午时已经到了……” 刘赫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接着故弄玄虚般的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一个收声的手势,接着双眼缓缓闭上,竖起耳朵,像是在听着什么。 马岱的耐心,似乎已经被消耗殆尽,“先生,求你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刘赫仍是闭着眼睛,却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指着面前的那条大路,轻声道:“你听……” 马岱愣了一下,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他刚要再次出言询问,却被马超一把拦了下来,“有队人马在逼近,应该很快就到了。” 马岱闻言一惊,转头看去,果然见到大路的另一头,一队骑兵正狂奔而来。 这支骑兵奔袭的速度出奇的快,转眼间便已到三人的面前。 为首一人翻身下马,从马上取下两个包袱,往地上一扔,接着便上马返回了队伍之中。 马岱看了看这支身上染满鲜血的骑兵,又看了看地上血迹斑斑的两个包袱,便猜出了七八分,不禁对刘赫偷偷一乐。 马超指着地上的包袱,疑惑的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来人!给马超将军看看包袱里的东西!” 刘赫话音未落,就又有两名骑卒翻身下马,上前将地上的包袱一层层的打开,露出了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马超走上前几步,待他看清两颗人头的容貌之后,顿时面露喜色,“这是王霸的那两个结拜兄弟!” 刘赫面露一丝得意,“马兄说的没错,不止是这两个家伙,还有黑风山上的所有山贼,都已被我这支成都卫杀的一个不剩,就连那座黑风寨,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刘赫说着,朝南边的山上一指,马超顺着刘赫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远处的山上火光冲天,正是黑风寨所在的位置。 望着那把大火,马超的眼神也开始变得炙热起来。 刘赫使了个眼色,待成都卫离去之后,这才缓缓说道:“不知道昨天咱们所说的那件事,马兄你想好了没有?” 马超被刘赫突然这么一问,显然还是有几分犹豫。 马岱在一旁有些看不过去了,苦苦相劝道:“哥,既然天机先生帮你除去了这块心病,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马超沉默片刻,沉声道:“我现在还不能走,我的那些亲兵还在张鲁的掌握之中,我这一走,他们恐怕都要受到牵连。” 马岱顿时眉开眼笑,“哥,你放心吧,我昨天晚上连夜出营,通知了他们,他们一听说你要走,全都表示要誓死追随,我估计,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我跟他们约定的汇合地点了。” 马超闻言一惊,刚要向平日里那样训斥马岱几句,可看到弟弟脸上那发自肺腑的笑容,声调马上低了下来,可仍是板着脸,“好你个马岱,原来你早就背着我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了。” 看到马超那故作不悦的样子,马岱便知道,大哥只是嘴上说说,其实心里已经同意了。 “哥,这么说,你是答应了?”马岱明知故问道。 马超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既然从张鲁那里逃了出来,那你和我就都已是叛将了,现在就算是不答应,又能怎样,难道还要自缚双手,去找张鲁,让他砍了咱们哥俩的脑袋吗?” 听到马超这番话,一旁的刘赫笑而不语。 马超小声吩咐了马岱两句,让他悄悄回到军营,将二人的兵器和马匹带出来,接着转身对刘赫一抱拳,正色道:“从今往后,马超愿投刘皇叔帐下,效犬马之劳!” 刘赫端正衣衫,同样回敬了一礼,“马兄,你刚刚来投,我本应让你先回成都去,与主公见上一面才是,可如今有件棘手的大事,只能马兄出手不可。”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偏离的轨迹 马超豪气的一笑,“先生莫说这种见外的话,有什么事吩咐便是,若是让我有机会捞上一笔大大的军功,那我去成都时候,说话岂不是更加的硬气,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先生呢。” 事态紧急,刘赫也没有和马超过多的客套,可他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的向马超一说,刚刚还是信心十足的马超,却皱起了眉头。 马超思量许久,沉声道:“先生可知,定军山是个什么地方?” 定军山之战,是三国时期的著名战役,对这场战役的过程,刘赫还算有些了解,可具体被问起定军山的情况,刘赫只是在史书和小说上看过,又没有亲身经历过,又从何而知? 见刘赫摇了摇头,马超便神色凝重的为其讲解起来,“定军山这个地方,位于阳平关以东,阳平关号称汉中的西大门,如果从益州进入汉中,必定要由阳平关而入,而定军山也就成为了继续东进的必经之路。” 刘赫听完连连点头,“这些我还是了解一些的,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一提起定军山,便让马兄如此的一筹莫展呢?” 马超略一思量,继续说道:“先生刚才说,要死守定军山,一直要等到我方大军前来,可定军山这个地方,虽说是兵家必争之地,却是易攻难守,想要守住定军山,就必须同时拿下对面的一座高山。眼下我的那些亲兵只有二三千人,这种兵力想守住其中一个地方都很困难,更何况是要分兵同时守住两处,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是再加上我那一千成都卫呢?”刘赫沉声道。 马超想了想,问道:“先生的成都卫,战力怎样?可以一当五否?” 刘赫这才长出一口气,得意道:“可以一当十。” 马超闻言一惊,“先生此话当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如果这一千成都卫真有如此惊人战力,倒真能一战!” 刘赫笑道:“这种时候,我又怎么敢妄自托大呢?就算我不顾及他们的生死,可自己的小命,总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马超用力的点了点头,似乎拿定了主意,“先生,我们先去与我的亲兵会和,之后便赶往定军山,先占据有利地势再说。” 两人商议已定,马岱也已从军营中回来,除了带出了两人的兵器和马匹之外,还带来了一人,正是昨日在校场上力斩田校尉的那员魁梧将领。 “这位是……”对于这名魁梧将领,刘赫一直颇有好感,见他随马岱一起出来,刘赫便想借机结识一番。 不等马超兄弟介绍,魁梧将领便主动上前几步,一抱拳道:“我叫庞德,字令明,在西凉时,便一直跟随马统领,马统领去哪,我庞德便去哪。” 听到庞德这个名字,刘赫不禁愣在了当场。 历史上的庞德,确实是从马腾的时期就投靠了马家,马腾死后,又跟着马超南征北战,可在马超前往汉中投靠张鲁之时,曹操出兵攻取了汉中,从此庞德便与马超分道扬镳。 马超南下益州转投刘备,而庞德则留在了汉中的曹营,还被曹操授予了立义将军,后来还被封为了关内亭侯。 而庞德在书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则是作为关二爷的配角。 关二爷威震天下的那场水淹七军,他庞德就是被淹的那个七军。 庞德战败被俘之后,就连关羽也敬重他的刚毅勇猛,还曾亲自出面劝降,可庞德却严词拒绝,最终殒身殉节。 虽然关羽都动过劝降庞德的心思,但庞德至死,都未曾在刘备的帐下效力过一天。 可现在随着马超、马岱两兄弟,庞德在曹操大军并未完全占领汉中之时,便与马氏兄弟一起投到了刘备帐下。 按理说又多得了一员猛将,本来是件好事才对,可在刘赫看来,却是有种隐隐的不安。 因为这就意味着,历史的轨迹已经开始偏离它原来的轨道了。 这种不安,刘赫早就有心理准备,可当它真实的摆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刘赫忽然觉得,一个世界从可控变得即将不可控,原来是如此的让人心绪不宁。 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刘赫脑中不断的重现着之前的种种经历,其中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当属落凤坡前阻止了庞统的殒命。 然而他知道,撬动历史轨迹的绝不仅仅是这一件事,他的许多决定,无论大小,都在悄然改变着一切。 他以为当一个前所未有的三国时代呈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会泰然处之,可当他只是看到了那个未知世界的一角,哪怕是一员武将归属的改变,那种摧毁他以往既定观念的震撼,当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看着呼吸急促,满头大汗的刘赫,马岱关切的问道。 刘赫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试图将心态平复下来,可仍是有些心有余悸般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好在天机营众人的及时出现,替刘赫化解了这场危机,一行人马上动身,在与马超的亲兵会合之后,前往了定军山。 一路之上,刘赫一句话都没有说,看着他那忧心忡忡的样子,天机营所有人都十分担心,但没有人敢上前多问一句。 他们早就习惯了那个男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发一次的情绪,也知道了这个时候,只要让他一个人安静的独处一阵,他便能自己从情绪的低谷中走出来。 果然,一到定军山,刘赫便恢复了平时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开始与人有说有笑起来。 最终没人知道他这一路上究竟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去追究,只要那个熟悉的头儿还在,他们就知足了。 “此处便是定军山,”马超指着对面的一处高山,“先生你看,那里就是我说的那处要地,只有拿下那座高山,与这里形成呼应之势,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韩义和钟离寻闻言皆拍马上前,四处张望了一番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对刘赫点了点头,似乎很是赞同马超的话。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分兵据守 “定军山和那座高山,哪里更难守一些?”刘赫沉声道。 马超毫不犹豫道:“当然是这定军山,否则也不需要再去占领其他高地了,这里的地势,比起周围的山峰,地势还是低了一些,只不过相对平坦,更适于驻军罢了。” 刘赫当机立断道:“好,你带你的亲兵去那座高山,我们天机营来守这座定军山。” 马超闻言一惊,急忙一抱拳,“先生怎可亲身犯险,还是我在此驻守,先生带着天机营去那座高山上扎营吧。” 一路上没人陪他聊天,早就憋得难受的陈默,翻身下马,自顾自的从马上卸下安营扎寨的东西,开始准备起来。 “马将军,我劝你还是别浪费唾沫了,赶紧带着人上山去吧,我们头儿就跟头倔驴似的,他说过的话,打死都不带改的,这天色也不早了,再晚就不好安营了,你还是带着人快走吧。” 刘赫二话不说翻身下马,上前就是一脚。 陈默揉着生疼的屁股,委屈道:“我这又夸你,又帮你说话的,你干嘛还踹我?” 刘赫没好气道:“有夸人管人家叫倔驴的么?我这么夸你,你乐意听啊?” 陈默眨巴眨巴眼睛,嬉皮笑脸道:“是有点不好听哈,得,算我错了,我胡说八道,行了吧?” 刘赫不依不饶道:“什么叫算你错了,就是你错了!” 陈默把脸一拉,“嘿,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不就是说错句话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 看着两人如同市井无赖般的争吵,马超和马岱面面相觑,连个插嘴的机会都没有,他身后那些平日里习惯了少言寡语的西凉汉子,在看见这两个大老爷们喋喋不休的争吵之后,更是惊奇的瞪大了双眼。 魏孝在旁边仔细听了听两人争吵的内容,全是些无关紧要的话语,他琢磨了一下,眼珠一转,便向马超走去。 “马将军,他们两个就这样,一吵起来就没完没了,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他们这一斗上嘴,那就得天黑见了,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带着手下,去对面的山上扎营吧。” 马超看了看表情平静的魏孝,又看了看不远处仍在与陈默斗嘴的刘赫,会心的一笑,他对魏孝抱拳行了一礼,接着拨马便走。 没走出几步,马超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对马岱朗声道:“我自己带人上山,你留在这里,听候天机先生调遣。” 马岱一口答应下来,又转头对仍在争吵中的刘赫喊道:“先生,我先上山看一眼地形,一会我就下来。” 见刘赫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马岱撇了撇嘴,跟着马超一起朝山上走去。 待马超两兄弟带着人走远,好像吵得正在兴头上的刘赫,忽然停了下来,表情也随之变得平和,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默而不语。 小黑胖子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凑到刘赫身边,一副早就看透了一切的样子,“嘿,小鸡,想什么呢?” 刘赫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亲眼所见的马超,和传闻中的马超,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小黑胖子会心的笑了笑,没有做声。 刚刚被刘赫说得面红耳赤的陈默冲了上来,不依不饶道:“你说啊,你接着说啊,你刚才不是挺有理的么,怎么不说了!” 刘赫和小黑胖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起看向陈默,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汉中虽是紧邻益州,却已是属于北方,气候更是没有益州那么温和,尤其是在山中,到了晚上,寒风袭来,冷得让人难以入睡。 既然睡不着,刘赫等人便索性围着篝火,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这些行伍出身的人凑在一起,当然聊得最多的话题,便是打仗和打架。 马岱虽然年少,却很健谈,讲起家乡西凉的往事,更是生动有趣的很,再加上有陈默和小黑胖子这两个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大的家伙在,篝火旁一下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他们听马岱讲了很多西凉的事,了解了西凉铁骑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还知道了西凉军中那些与中原大不相同的规矩。 然而最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马岱无意中提起的一段往事。 早在吕布还在丁原帐下的时候,就曾与马超有过一次交手的经历。 闻听这两位同是位列将评榜上的人物曾经有过交锋,众人一下就来了兴致,尤其是陈默,催促着马岱仔细讲一讲其中的过程。 “那是在我九岁那年,大伯的领地里,出现了一群偷马贼。我们西凉人最离不开的就是马,所以对于这些偷马贼,我们向来是恨之入骨。领地里出了这种事,我大伯当然要管一管,于是便让我哥带着兵去剿灭这些偷马贼。” “你九岁?”陈默摆着手指头算了半天,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你说过你哥比你大四岁,那他那时岂不是只有十三岁?” 马岱想了想,点了点头,“对,我哥当年差不多就是那个岁数,不过你别看他只有十三岁,那时候的他,已经比我大伯足足高了一头了,在我们那里,就数他的力气最大。” 小黑胖子一听更是面露疑惑,“那就更不对了啊,如果那年他十三岁的话,那吕布岂不是已经有二十八了?那可正是当打之年,你哥他能是吕布的对手?” 刘赫瞪了他们两人一眼,没好气道:“听小将军的,还是听你们两个的?你们让小将军说完了不就全知道了么?” 陈默和小黑胖子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没再做声。 他们当然不知道,别看刘赫一直坐在一旁看似平静,其实在所有人之中,最想知道整件事情始末的人,就是刘赫。 小说中的武将排名,向来是以那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为准,而正史中所描述的,三国时期真正能称得上是以绝对优势碾压其他人的,其实只有吕布和马超两人而已。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围剿偷马贼 三英战吕布虽是杜撰,但吕布确实也曾以一人之力,抵挡诸侯对董卓的讨伐,虽然最终以落败收场,但究其败因,多数也要归咎于他和其他将领不合而已。 马超则是同样以武勇著称,尤其是在对抵御羌族外患的过程中,更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在羌族的各部,向来是将马超视作神明一般,一听马超前来,便会不战而降。 除了这些功绩之外,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在冲锋陷阵和排兵布阵方面,都有着很高的造诣。 换句话说,两人都属于十分难得的统帅型人才,而并非只会阵前单打独斗的一介莽夫。 然而历史总是会给人留下种种的遗憾,这两位在三国时期威震天下的人物,无论是在正史中还是小说里,都不曾有过一次交手的经历。 这对于生在三国时期的人来说,也许从来不是一件值得挂念的事情,可对于刘赫这样从小耳濡目染,沉迷于壮阔的三国时代的人来说,这两人之间究竟孰强孰弱,却是一件顶顶重要的大事。 还有一个让刘赫对此感兴趣的原因,其实刚刚陈默和庞统也已经提到了,吕布的年龄比马超要大上许多,常言道,十七十八力不全,三十四十正当年,一个成年男子,直到二十岁的时候,才会真正进入身体的鼎盛时期。 但就马岱所说,当时的马超只有十三岁,而吕布的年龄,至少要比马超大上十五岁,就算马超再怎么天赋异禀,可面对同样天生神力的吕布,年仅十三岁的马超又怎么可能有胜算呢? 然而听马岱的口气,似乎马超还真没在这场较量中败下阵来。 “我哥领命之后,便带着人即刻出发,在领地里整整搜寻了一个月,才终于在边境上找到了这群偷马贼的踪迹,可就在我哥准备一举将这伙人剿灭的时候,吕布忽然出现了。原来丁原一直是这群偷马贼销赃的大户,吕布当时,正是在跟这些人交易。” “吕布本事那么大的一个人,还干这种事?”陈默脱口而出,本还想继续追问下去的他,一见刘赫正在瞪着自己,便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马岱朝刘赫淡淡一笑,“这也不怪他,凡是没有在我们西凉生活过的人,心里肯定都会这么想。在我们西凉,马就是命,是比一切都要宝贵的东西,没有了马,百姓无法放牧,军人也无法打仗,所以虽然偷马贼这个行当在我们那里被抓住,基本就是难逃一死,可还是有人干这种买卖。” “越危险的买卖,赚得钱就越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的就是这种人。”钟离寻缓缓说道。 马岱笑着朝钟离寻点了点头,“钟离校尉说的没错,在我们西凉,马匹既是生活所必需的,同时也是最重要的军备物资,各地的豪强都在暗地里从偷马贼手里购买马匹,以扩充军备,积攒实力。不光是丁原,几乎所有的势力都会这么做,而被派遣前往与偷马贼交易的,一般都是帐下武功最高的将领,所以丁原买马,自然也就会派吕布前来,这个规矩在我们西凉,已经不是一件新鲜事了。” 陈默又忍不住问道:“你哥那时候看见吕布,就一点也不犯怵?” “说到底,这从偷马贼手里买马,终究还是一件不能放到台面上讲的事情,吕布自然不会自报家门,我哥他当然也就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陈默仔细琢磨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那也不对啊,我听说吕布生得人高马大的,我估计……” 说着,陈默四下扫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王铁的身上,“我估计吕布得跟王铁大哥的身高差不多,你哥他一看不就知道了。” 马岱解释道:“不瞒你们说,像王铁大哥这样身材的人,在我们西凉虽然也属罕见,但比起中原和南方,那可是要多得多。在我大伯的领地里,也有几个这等壮硕身材的人,那时候都不是我哥的对手,所以我哥当时看见吕布,不仅一点也害怕,反而态度比吕布还要强横。” 一看刘赫没有出言呵斥陈默,小黑胖子急忙也借这个机会问道:“听你的意思,当时你也在场?” 马岱笑着点了点头,“本来我大伯觉得我那时还小,不让我去,可我还是偷偷溜了出来。我哥一开始也不答应,后来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再加上本想着只是对付一群偷马贼,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便答应了,我估计,当年他要是知道会遇到吕布,说什么也不会带我一起前往的。” 陈默和小黑胖子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的一起闭上了嘴,不再说三道四的,他们本以为马岱也是道听途说,却不想原来这一切都是马岱的亲眼所见,这种目击者的亲口叙述,实在是不能错过。 “这一切可能都是天意吧,其实那些偷马贼已经决定离开我大伯的领地了,按理说我哥也没必要非得赶尽杀绝,可偏偏那些偷马贼卖给吕布的那群马里面,有大半都是从我大伯的领地中偷的。我哥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几匹,当时就不干了,马上就下令要将那些马带走,而且还要将其他的马一并带回去,当做补偿。吕布自然也不会答应,丁原买这些马,之前是付过定金的,如果两手空空的回去,肯定无法交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说上几句,就动起手来。” 一听重头戏来了,陈默急忙走到马岱面前,蹲了下来,“你快说说,谁先动的手?用的都是什么兵器?步战还是马战?” “柴火没了,陈默,你去抱点过来。”刘赫冷冷的说道。 陈默顿时一脸沮丧,苦苦哀求道:“头儿,让我听完了再去行不行?你放心,听完了我马上去。” 刘赫斜眼瞧了他一眼,“好,从现在起,你一个字都不许说,再让我听见从你嘴里冒出一个字来,后面的事你就别想听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快与强 陈默刚要应声,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急忙捂住了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他用力的点了点头,接着继续蹲在马岱的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马岱,一脸的期待。 马岱见状笑了笑,继续讲了下去,“我记得很清楚,是我哥先动的手。两人一句话不对付,我哥二话不说一枪就刺了出去,当时吕布手边没见他那柄方天画戟,只是从一旁的一名士卒手里抄起了一根长枪,便与我哥战在了一处。两人在马上打了二十个几个回合,人没怎么样,可两人的马都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了。于是两人一起下马,又在地上打了起来。” “唔……唔……”陈默忽然发出几声怪声。 众人向他看去,皆是会心的一笑,陈默此时已是憋得满脸通红,显然是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实在是不吐不快。 刘赫无奈的叹了口气,总算是帮陈默说了一句,“他这是想问你,就算吕布没有方天画戟,你哥又怎么能与其在马上交锋二十几个回合,还能有余力下马再战。” 陈默听到刘赫的这番解释,马上向他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马岱看着陈默那副受罪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赶紧解释道:“吕布的武功,以刚猛著称,而我马家枪法,则是以快见长。我哥虽然当时年幼,力气不如吕布大,但论出招的速度,我哥可是一点不落下风。吕布的长枪一到,还不及发力,我哥的长枪,便已从另外一边刺了过去,吕布只能将长枪收回,抵挡我哥的攻势。两人一直这么僵持着,虽说是交手了二十几个回合,但吕布的招数始终没有发挥出威力。” 小黑胖子听着听着,忽然见到陈默眨巴着眼睛正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他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替陈默小声问道:“这么说来,你哥反倒是一直处于攻势,占据上风了?” 韩义闻言站起身,走到刘赫和马岱面前,一抱拳,十分客气的问道:“这个问题,我来替小将军回答可好?” 对方如此客气,马岱自然没什么异议,还很懂事的转头看向了刘赫。 见到一向少言寡语的韩义今日如此的有兴致,刘赫自然不会扫了他的雅兴,也愿意做这顺水人情,便笑着点了点头。 韩义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意,他走到小黑胖子的身边又坐了下来,“枪法大致分为三种,一种是重刚猛,一种是重招数,还有一种,便是像马家枪法这样,重速度。三种枪法各有优劣,一般来说,大部分武人所使用的枪法,都属于第二种,也就是重视招式的变化。这倒不是说这种枪法威力最大,只是因为其他两种枪法,太过依赖于武人的天赋,一般人根本无法掌握。而相比两种仰仗天赋的枪法而言,其实没有什么强弱之分,枪法本身对于沙场上厮杀的结果,影响并不大。决定胜负的关键,是两名武者自身的实力和当时所使用的兵器。” 韩义说着,朝马岱一伸手,“小将军,可否借枪一用?” 这已是韩义第二次从他们哥俩的手中借枪,马岱会心一笑,轻车熟路般的将手中的长枪递了过来。 韩义接过枪,在手中掂了掂,“小将军这杆枪,正是按照马家枪法量身打造的,枪身较其他长枪来说,要轻上一些。” 小黑胖子好奇的伸出手去,想从韩义手中将长枪接过,可任凭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没能举起那杆长枪。 “老韩,咱哥俩平时关系可不错,你可不能胡说,这也叫轻?”累得气喘吁吁的小黑胖子明显有些不满的说道。 韩义笑了笑,将长枪收了回来,“话不能这么说,轻与重,是对于使用这杆枪的人来说的,而我所说的其他长枪,也皆是名将所用的兵器。小将军武艺超群,这杆枪你拿着觉得重,放在他手里,其实已经算是很轻了。哪天你去掂量掂量赵云的那杆枪,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重了。” 刘赫闻言会心的一笑,韩义对其他人向来客气,唯独对赵云,这么长时间了,仍是直呼其名,哪怕现在赵云已是一员名将,韩义见了他,仍是小子小子的叫着,倒透着一份亲近。 小黑胖子两手在胸前一插,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就是一时好奇,我一个读书人,管你们的兵器有多重呢。” 韩义没有理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小黑胖子,继续说道:“照我看来,当时马将军虽还年少,力气差些,但吕布所用的也只是一根普通的长枪,所以他那大开大合的招式都无法发挥威力,这一来一回,两人能僵持不下,便是合情合理了。再者说,枪法再快,从出招到刺到对方身上,终究有个距离,而防御的一方,相对于攻击的一方来说,距离要短的多,以吕布的武功,虽然一时无法发挥,但至少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说罢,韩义便将长枪送还到了马岱的手中。 马岱接过长枪,继续说道:“韩校尉说的没错,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只不过……” 马岱话锋一转,神色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我哥他毕竟只有十三岁,临阵对敌的经验相比吕布,那可就差得太远了。吕布见自己的招数无法发挥威力,便改变了套路,开始一味的防御。频繁发动攻势,我哥的体力耗损极大,没过多久,便呈现出败势。我在一旁看着心急,一冲动,举起手中的长枪就冲了过去。” 听到这里,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哪怕马岱此时正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仍是替当年尚还年幼的马岱捏了一把汗。 马岱忽然停了下来,陷入了沉思,表情也变得愈发凝重,似乎对当年那段经历,仍是心有余悸。 刘赫站起身,亲手倒了一碗热水,递到了马岱手上。 马岱接过热水,喝了一口,神色才稍有缓和,继续说了下去。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方天画戟的主人 “我当时想的是要助大哥一臂之力,可事后再看,其实反倒是帮了吕布一个大忙。两人一对一的较量,虽说我哥只占着一个出枪神速的优势,在其他方面都是劣势,但仅凭着这一点,倒也还能再支撑一阵。可我突然这么冲上去,一下便让吕布抓住了机会,同时也让我哥陷入了困境。吕布见我冲上来,毫不犹豫的挡开我哥的一招,接着一枪便向我横扫而来。我当时只有九岁,虽说练的也是和我哥一样的马家枪法,可对于吕布的这一枪,仍是毫无办法。吕布的枪没到,我已能感觉到一阵强风袭来,脑子一下就懵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哥一看大事不妙,急忙冲上前来,将我推到了一边。我因此得以逃过一劫,可吕布的长枪已到,我哥只能硬接下这一枪。”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抵挡的住鼎盛时期的吕布全力的一击?”饶是向来寡言少语的李勤,此时也是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脱口而出道。 马岱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就算是我哥,也根本不可能接下这一枪。要不是那个人的出现,恐怕我和我哥,现在都已经死了。” 那个人?所有人面面相觑,无不露出震惊神情,这天底下竟还有能在吕布手底下将人救出来的人物? “我当时被撞倒在地,已是头晕目眩,那个人的容貌,当时也没有看清楚,我只记得他也生得人高马大,几乎和吕布的身材差不多,说话的声音,却像是个少年。” 此言一出,所有人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能在吕布的手下将马超救下已是匪夷所思,更何况这个人还只是一个少年。 “他当时从人群中冲出,一下就挡住了吕布的长枪,接着飞起一脚,将我哥踹飞了出去,虽说我哥被他踢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住,却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命。吕布十分不悦,可那个少年说,他有办法解决这场纠纷,吕布便让他说说是什么办法。谁知那个少年二话不说,转身就冲上前去,砍下了那个偷马贼头目的脑袋,其他偷马贼一见,急忙四下而逃。那少年也不追赶,直到所有偷马贼都跑远了,这才指挥手下士卒将马匹分为两份,多的那份交由我哥带回去,少的那份则留给吕布。” “吕布已经占尽优势,让他拿少的那份,他能同意?”大猛子姐姐终于也忍不住开口追问道。 “吕布当然不太高兴,可那个少年这么做,却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多的那份,基本能补偿我大伯领地的损失,而少的那份,也和之前丁原所付定金的数量差不多,吕布只要带着这些马和仍留在手里的银两,回去跟丁原说,那些偷马贼未能按数交货,便可以交差了。” 钟离寻皱着眉头,十分不解道:“以吕布当时的实力,足以从你们哥俩手中将所有的马都抢走,他为何没有这么做?” “吕布当时确实有这个实力,可如果他这么做,就必须将我哥手下的所有士卒全都赶尽杀绝,如果跑掉一个,一旦让大伯查到这件事与丁原有关,就会引起双方的一场恶战。也许是吕布不想担这个责任,又或是他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便答应了下来。” 钱专啧啧称奇道:“虽说这安排的极为合理,但一个少年,能让向来心骄气傲的吕布接受他的想法,也称得上一件奇闻了。” 马岱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我不知道吕布到底为什么会听那个少年的安排,可有一件事,我至今记忆犹新。当年那个少年手中所持的兵器,便是那把威震天下的方天画戟!” 篝火旁一片沉寂,包括刘赫在内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全都如遭雷击一般,愣在了当场。 之前马岱曾说起过西凉军中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神兵利器,能者得之,一座军营也好,一座城池也罢,若是其中有一件旷世的神兵,必是所有人中,武艺最高者持有。 也就是说,在当时丁原的帐下,武功最高之人,并非吕布,而是那个壮硕少年! 一番沉寂之后,陈默第一个沉不住气的跳了起来,走到王铁面前,“王铁大哥,你也是西凉人,你可知道当时丁原军中的这号人物?” 王铁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篝火旁,一场本来轻松愉快的聊天,因为马岱无意之间提起的一段往事,最后在一片沉默中结束。 那个神秘少年,也成为了一个不解之谜,留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整整一夜,刘赫都辗转难眠。 他的脑中,不断出现那个神秘少年的壮硕背影,虽然他只是听马岱所述,从未见过那人,可那个背影,却好像就在眼前一样,真实的可怕。 当初第一次听说吕布并非真正的天下第一时,刘赫已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在接受了那个闻所未闻的武评榜的存在之后,刘赫仍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总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再怎么说,在那个他所熟知的将评榜上,吕布仍是当之无愧的榜首。 可今天马岱所说的,如果都是真的,那么也就意味着,即使是在将评榜上,吕布的位置也并非牢不可破,只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天纵之才,至今仍未走入天下人的视线中罢了。 如果这个理论成立的话,那么仅仅占据益州之地的刘备军,未来真有把握可以与曹操和孙权争衡么? 一旦那些籍籍无名的天才横空出世,也许只需一人,便可瞬间改变天下的格局,那么自己之前精心策划的一切,将会转眼之间化为泡影。 刘赫无法想象,一个在战场之上,比吕布还要强悍的武将,是一个怎样恐怖的存在,但他可以肯定一点,一旦这种人出现在敌方的阵营,那么所谓的天下三分,就只是一个笑话。 活在世上,本是不易,可活在书中,活在梦里,为何也如此的步步维艰? 在一番凌乱的思绪过后,刘赫已是心力交瘁。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被困定军山 ??己?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那些曾经在书本上看过的,那些自己亲身经历的,还有当初在秣陵赵家家主的藏书楼中,读过的那些前人留下的道理。 他似乎明白了为人的不易,明白了政治的残酷,明白了庙堂的冷漠,明白了江湖的无情,明白了皇权的无奈,明白了沙场的血腥。 可他终究还是不明白,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未来的路,又到底会通向何方。 他忽然很怀念,当初和赵家家主下的那几盘棋,那几盘规矩由他来定,其他人只能按照他的规则来下的棋。 可这世上,谁又能容得你如此的放肆? 那沟壑纵横的十九道,终究还是要落满黑与白,才肯作罢。 即使你费尽心思,想另辟蹊径,可机关算尽,最终还是跳不出那棋盘之外。 千番思绪,最终只在他脑中留下若隐若现的一句。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第二天清晨,双眼红肿的刘赫,走出营帐,却发现其他人早已起床,正忙着生火造饭。 一见刘赫,肖玉儿马上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喝着那碗香甜的热粥,刘赫却听到了一个让他几乎难以下咽的消息。 曹操大军已至,此时正在十里之外安营扎寨,一个时辰之内,就会前来攻打定军山。 “曹军来了多少人?”刘赫将粥碗放到一边,表情凝重的问道。 韩义与钟离寻对视一眼,沉声道:“据探子回报,至少三万人。” “三万人……”刘赫念叨着这个足足超过己方人数十倍的数字,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刘赫却是释然一笑,又拿起粥碗,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 “传令下去,让将士们都吃饱喝足了,这第一场仗,要打的漂漂亮亮的。” 见全军的主帅如此的气定神闲,韩义和钟离寻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 刘赫举着冒着热气的粥碗,看着两人笑道:“你们放心,有你们两个在,我这心里啊,一点也不慌。” 两人抱拳施了一礼,刚要转身而去,却听刘赫又说道:“告诉兄弟们,这场仗的最重要的不是赢,也不是守住这里,而是活下来。” 韩义和钟离寻再次对视一眼,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沉重的神色。 刘赫淡淡一笑,心平气和的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我又是在不顾大局的意气用事,诸葛军师给咱们的任务,是在援军到来之前守住定军山,若是这轮攻势挡不住,咱们可以找机会再把阵地抢回来便是,可若是一上来就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万一最终还是没守住,那我们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你们两个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韩义犹豫片刻,一抱拳道:“只怕想在这场战役之中活下来,比守住这里还要难。” 刘赫面色一沉,“此话怎讲?” 钟离寻急忙上前替韩义解释道:“定军山下,只有一进一出两条路,曹军已在出口处安营扎寨据守,而咱们来时所走的那条路,也已经被张鲁的大军阻断,我军根本没有可以撤退的可能,只能死守到底。” “我昨天让你们派出去查探周围有没有小路的斥候呢?”刘赫沉声道。 钟离寻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刚刚回来,未曾找到其他可以通行的道路。” 刘赫站起身,来到一处视野极佳的开阔地,向山下望去。 果然,定军山山脚下,只有两条山路可以通向山外,周围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走。 “这么说来,咱们这第一仗,真要跟曹军拼个你死我活了?”刘赫的脸上,忽然露出与此时的气氛极为不符的笑容。 韩义抬眼看了仍在眺望山下的刘赫一眼,沉声道:“马超的亲兵,皆是出自西凉,射术精湛,可以抵挡一阵,之后我再带着成都卫来回冲杀几次,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也许?还只是一线生机?”刘赫忽然放声大笑,却是不住的摇头,“怪不得诸葛亮那小子临行之前,用那般眼神看着我,现在想想,还真有几分生离死别的味道。” 钟离寻小心翼翼的说道:“诸葛军师这么做,我想是因为除了头儿之外,他实在没有可以托付和信任之人。” 刘赫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仍是不住察看着山下的地形。 扫视一番之后,他的视线忽然落在那条唯一可能出现曹军的道路上。 那是一条峡谷,大约能容十匹马并行通过,从峡谷中一出来,地势马上变得平坦开阔。 刘赫盯着谷口看了许久,说道:“你们看那处谷口,可不可以作为御敌之地?” 两人同时望去,却是没有做声。 刘赫眉头微微一皱,“怎么?这个办法不行?” 韩义思量了片刻,说道:“也不是不可行,只是那样一来,咱们便失去了身处高地的优势。” 刘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失去高地的优势固然可惜,可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刘赫忽然抬起头,直直的盯着韩义,“你的那些成都卫,从山上冲下去,还能回得来么?还是说,你原本就没打算再回来?” 韩义低下头,默不作声。 钟离寻见状急忙替韩义解释道:“头儿,韩兄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这才……” “你们两个还知道我是你们的头儿?”刘赫勃然大怒,“你们瞒着我,自己去送死,这就叫为大局着想?” 钟离寻急忙也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一句。 刘赫走到韩义面前,厉声道:“来,韩校尉,你跟我说说,你带着你那一千成都卫冲下山去,就算是全部战死,能拼掉多少曹军?” 韩义嘴唇微动,刚要开口,却见刘赫伸出几根手指,“我给你算算,咱们的成都卫,每个都骁勇善战,足以以一当十,一千成都卫,就能拼掉一万曹军,那我问你,三万曹军,拼掉一万,剩下的两万怎么办?你是指望马超那两千亲兵也和咱们这以一当十的成都卫一样,冲下山去再将剩下的两万曹军全拼掉么?”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同生共死 实韩义沉默许久,低着头,一抱拳道:“唯有如此,才能尽量拖延一阵,除了这样,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合适的办法。” 听到韩义略带沙哑的嗓音,刘赫知道,他一定也和自己一样,彻夜未眠,反复权衡了利弊之后,才最终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刘赫长叹一声,神色也缓和了许多,“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可你没必要,每次都要将自己置于险地,你是我天机营的统帅,万一你有个闪失,即便是我在这里,也未必能维持之后的局面。” 韩义缓缓抬起头,却是欲言又止,用力的点了点头。 刘赫又转头看向钟离寻,“你们两个一文一武,是我的左膀右臂,更是我最为仰仗的人,我不想失去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人。所以我有个想法,虽说在你们眼中,可能不太入流,但还是希望你们听听,看看可不可行。” 钟离寻亦是与韩义相同的感动神色,一抱拳道:“头儿的心思,我们明白了。” 刘赫淡淡一笑,“明不明白,还是等听完我的想法之后,再下定论吧。” 刘赫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现在所有的兵力加在一起,有成都卫一千人和马超亲兵营两千人,总共是三千人。 将这三千人混在一起,重新编为三组,每组一千人。 据守谷口时,由各组亲兵营负责用箭矢阻击冲入峡谷的曹军,曹军攻势猛烈时,再由成都卫出动,骑马冲杀涌出谷外的曹军。 三组人轮班守卫,如果曹军大举进攻,便两个时辰一换,如果曹军暂时偃旗息鼓,则四个时辰一换。 三组人马中,当前守卫的负责死守谷口,另外一组以逸待劳,原地待命,如果情况吃紧,也可上前支援。 而剩下的那一组,也就是刚刚完成上一轮守卫工作的人马,则从前线撤下来之后,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好迎接下一轮的大战。 韩义和钟离寻听完这个计划之后,急忙走到刘赫身边,朝谷口的方向望去。 山谷狭窄,只容十人十马并肩而行,若是守住谷口,便会使敌方兵力的优势荡然无存。 三班轮换的策略,更是缓解了己方预备兵力不足,士卒困顿,难以进行持久战的压力。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显然两人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只是……”钟离寻忽然又皱起了眉头,“即使这样三班轮换,咱们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咱们带来的粮草,只够支应三日了,三日之后,若是诸葛军师的大军再不来,我们便会被困死在这山谷之中。” 韩义闻言面色一正,似乎也有着相同的担忧。 刘赫找了一块大石坐了下来,神色也比之前轻松了不少,看着两人凝重的神情,不禁笑道:“平日里挺聪明的两个人,怎么关键时刻犯起了糊涂?你们看那谷口,如此的狭小,我想用不了一天的时间,谷口便会堆满了曹军的尸体,这等于就是帮咱们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屏障,到时候曹军肯定会暂时后撤,整顿兵马以图再战。我们抓住那个空当,趁机打扫一下战场,将战死的马匹全都拉回来,他们曹军喝粥,咱们却是有肉吃了,还愁撑不到援军前来?” 两人闻言眼前一亮,面露喜色。 韩义恭敬道:“头儿这一招真是绝妙,韩义今日算是领教了。” 刘赫挥了挥手,看似谦虚,脸上却已是笑开了花。 钟离寻忽然神色一正,深施一礼,“头儿,这下我是真的明白你的意思了。” 刘赫满脸得意,斜眼瞅着钟离寻,笑道:“那你说说,到底明白什么了?” “唯有同生共死,方有一线生机。”说罢,钟离寻转身大步而去。 望着钟离寻的背影,刘赫笑着对身旁的韩义说道:“你说这秣陵出来的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我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既文雅,又豪气的说法,没想到人家一张嘴,这两样就全占了。” 韩义释然一笑,一抱拳道:“事不宜迟,我这就派人去通知马将军,安排分组的事宜。” “去吧,”刘赫笑着朝他摆了摆手,却又面色一沉,“记得跟马超说,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他的亲兵营,只负责用弓弩阻击曹军即可,其他的事,全都交给成都卫。” 韩义思量片刻,沉声道:“到底什么样的局势,才算万不得已?” 刘赫面色阴沉,沉默许久之后,咬着牙说道,“成都卫,全军阵亡。” 表情出奇平静的韩义一抱拳,朗声道:“属下领命!” 待韩义走远,刘赫忽然自嘲的一笑,轻声念着。 “终究还是个读书人啊,没见过真正的沙场,又怎知从来就只有共死,却哪里来的同生。” 事实证明,这场战役的惨烈程度,确实远远超过了钟离寻原本的预期。 两个时辰之后,曹军如潮水一般的攻势,才总算是缓缓退去,仅仅一次交锋过后,曹军在战场上就留下了上千具尸体。 然而刘赫这边的损失也不小,代表了刘备军的最高战力,号称百战无损的那支成都卫,第一次出现了阵亡的情况,而且一下就是死伤几十人。 虽说这几十人都是到达益州之后,韩义新编入成都卫的新兵,可这些人的实力,却也是原来各自军中的佼佼者。 听说了成都卫出现伤亡,让在后方以逸待劳的其他两组人马有些惶惶不安,刘赫明显能感到军心动摇的兆头。 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士气受挫,作为此时的最高统帅,刘赫必须挺身而出,及时稳定住局势。 他本想亲身前往前线,鼓舞一下士兵们的士气,然而事情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在看到从前线撤回的第一组人马的惨状之后,其他士卒明显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成都卫的情况倒好,只是见到袍泽战死沙场,有些难过,而马超的亲兵营,已经可以用踌躇不前来形容了。 “这一次,我要亲自上阵。”当着所有人的面,刘赫忽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亲自上阵 >魏孝当即起身,苦苦相劝道:“头儿,这可万万使不得,你若有个闪失……” 魏孝话还没说完,马岱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都怪我不争气,第一个带兵出战,却让先生的成都卫出现了战损,我听说了,之前多场大战,成都卫都不曾死伤过一人,今日却在我手中……” 刘赫起身走到马岱身前,伸出手将他扶起,柔声道:“这不怪你,这种局面,已经比我所预料的要好太多了。” 三组人马,是由成都卫和马超亲兵营临时拼凑而成的,为了方便指挥,双方各派出一名将领,分别带领三组人马。 刚刚从前线扯下来的第一组人马,便是由王铁和马岱带领的。 王铁见马岱如此,也走上前来,沉声道:“若要罚,就连我一起。” 刘赫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可我从来没想过要罚谁,只是如果我不这么做,又还有其他能稳定军心的办法么?” 众人闻言,皆不再做声。 刘赫扫视一圈,却是淡淡一笑,指着一旁的陈默,“你们放心吧,有这小子在,我不会有危险的。” 陈默顿时昂首挺胸,一副天机营第一高手的傲娇神情。 “还有我,我和陈默一起保护头儿的安全。”肖玉儿站了出来,此时已是一身戎装的她,颇有几分英气。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我也去。”秦霜用一贯冰冷的语气说道。 刘赫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容一下就消失不见,“你不用去了,有他们两个在,就够了。” “为什么?”秦霜仍是冷冷的问道。 刘赫明显迟疑了一下,接着一本正经道:“这一组是由马超将军和庞统带领,有马超将军在,我本就没什么危险,再加上还有陈默和肖玉儿在,更是万无一失,你若真想出一份力也行,就在后面负责保护庞统的安全吧。” 小黑胖子闻言走上前来,恭敬的对秦霜施了一礼,“秦兄,我的性命,可就托付在你的手里了。” 秦霜斜眼瞅了他一眼,毫不犹豫道:“一边呆着去!” 小黑胖子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悻悻然的回到了座位,不住的撇嘴。 谁都知道秦霜不是个好惹的主,就连刘赫平日里都要让着她三分,却没想这大敌当前的,竟然如此的不讲情面。 刘赫看着已是面带怒色的秦霜,叹了口气,柔声道:“这样吧,这次先让他们两个跟我去,等下一次再换你去。” 秦霜这才冷哼一声,抱着她那把长剑,坐回了角落。 一听刘赫还要再次出阵,魏孝急忙上前说道:“头儿,你这次出战已是极为冒险,这种事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啊。” 刘赫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步向帐外走去。 走到门口,已经掀起帐帘一角的他,忽然回头说道。 “我比你们还不愿意看见,再需要我出战的局面出现,可是眼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机先生亲临前线,还要亲自上阵的消息,不胫而走,士卒们低迷的士气,马上有所提振。 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让天机营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可看似平静的刘赫,心里却是更加焦急。 现在的局势,就好像一个等待着救援的病人,只能靠吗啡来暂时缓解病痛,而刘赫的亲临战场,便是最后一剂强心剂,如果这之后再出现任何的状况,就真的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挽回了。 这些士卒到底能不能撑到诸葛亮的大军赶到,刘赫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微笑着,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尽到他最后一剂强心剂的责任。 可在这之后呢? 刘赫没有想,更不敢想,他已经不奢求这次能让成都卫不死一人,只求比上一次少死几人,便是大大的万幸了。 山谷的另一边,已经传来了曹军的铁蹄声,双方的第二次大战,一触即发。 刘赫站在马超的亲兵营之前,所有成都卫的身后,却没有骑马。 陈默和肖玉儿,同样也是如此,站在他的身边。 转眼间曹军大军已至,刘赫身后的亲兵营万箭齐发,一番攒射之后,成都卫数百重甲铁骑拍马而上,冲向涌出山谷的曹军之中。 双方混战之时,曹军忽然发现,对面的弓箭手身前,站着三个没有骑马,也没有拿兵器的家伙。 “将军!中间那人,就是刘赫!”一名之前参与过长坂坡之战的曹军士卒一眼就认出了刘赫的身份。 听闻此事的曹军将领面露喜色,“没想到这泼天战功,竟然落在了老子的头上!弟兄们,给我上!” 话音刚落,一伙曹军便扔下身旁的成都卫不顾,向刘赫围拢过来。 陈默大大咧咧的说道:“头儿,这种虾兵蟹将,你不用出手,我和肖玉儿姐姐就够了。” 刘赫不置可否的一笑,仅这一瞬之间,陈默已经一步冲上前去,一拳就将冲在最前的一名曹军士卒给击飞了出去。 “小陈默,今天这架,可得下死手哦。”肖玉儿妩媚一笑,与此同时,那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手中的匕首,已是将一名曹军的喉咙割断。 “哦,知道了。”陈默想了想,点了点头,接着一拳又将一名曹军士卒给击飞了出去,只不过这一次,飞出去的是那名曹军士卒的头颅,而他的身体,则还留在原地。 肖玉儿说的没错,这场战斗,不再是一场高地的争夺战,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消耗战。 只要有机会,就要给予对方重创,直到有一方的兵力被消耗殆尽为止。 眼见手下的士卒接二连三的被陈默和肖玉儿干掉,急着立功的曹军将领挥舞着长刀,亲自冲了过来。 陈默和肖玉儿十分默契的向两边一闪,竟将那曹军将领给让了过去。 曹军将领从空当中看到刘赫,马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刘赫的身上,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两人为何要这么做了,他一边拨开亲兵营射来的箭矢,一边不断催促着胯下的战马,恨不得一步就冲到刘赫的身边。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一剑退敌 “不是说不让你来了么?”刘赫独自站在原地,忽然好像自言自语的说道。 亲兵营的阵型之中,走出一人,抱着她那把从不离身的长剑,却是默不作声。 刘赫转过身,笑道:“你要是真不放心,就借我你的长剑一用。” 秦霜眉头微蹙,略带怨气道:“凭什么要借给你?” 刘赫仍是面带笑意,柔声道:“剑在,人在。” 秦霜急忙把头扭到一边,可手中的那把长剑,却已是递了过来。 刘赫没有伸手去接剑,而是抓住剑柄,长剑出鞘之时,寒光一闪,转眼间刘赫的身形,已经到了那名曹军将领的马前。 见到刘赫这诡异的身法,曹军将领顿时如临大敌,借着前冲之势,高举手中长刀,一刀就迎面向刘赫劈来。 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些亲兵营的弓箭手,全都为刘赫捏了一把汗,对于这种骑兵冲锋而至的威力,他们这些出身自西凉的人,比任何人都更为了解。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是咫尺之间,刘赫却没有任何要躲闪的意思,他挥动起手中的长剑,从下向上一撩,接着脚尖一点地,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长剑过处,一切皆被斩断,刹那间三样东西落在地上。 马头,刀头还有人头。 这一剑实在是太快了,甚至没有任何刀剑碰撞的声音,也没有人和马的惨叫声,留下的只有满地的鲜血。 刘赫没有回头去看跌落在地的尸首,而是趁着马匹倒地之前,在马背上轻轻的一点,犹如肋生双翅一般,飞入了山谷之中。 山谷之中淤积的曹军,看到谷口飞入的这好似神仙下凡般的一人一剑,顿时目瞪口呆。 刘赫没有低头去看脚下的那些曹军,而是远远看着对面的谷口,舞动手中的长剑,学着当年秦霜在鬼见愁时的模样,在地上随意的一划。 刹那间,山谷中人仰马翻。 顺着长剑所划出的轨迹,卷起一阵狂风,狂风过处,大地已是出现裂痕,而山谷中的曹军,更是大半已被卷入其中。 侥幸没有受到波及的曹军,调头便跑,可其中大多数仍是未能逃过一劫,那些被卷到半空中的曹军士卒落下,砸到这些人的身上,双双脑浆并裂而亡。 片刻之后,狂风忽然停了下来,勉强捡回一条命的曹军,急忙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却再没有冲锋陷阵的心思,全都调头往本方阵营跑去。 数千人想从只容十人并行的狭小山谷中撤出,谈何容易。 大半的曹军,死于自己人的相互踩踏,一支数千人的前锋部队,最终只剩下几百人,狼狈不堪的逃出了山谷。 山谷之中,只剩下刘赫一人,和地上的上千具尸体。 他转过身,在所有士卒的惊愕目光之中,缓缓走回了阵中。 秦霜手中的剑鞘,仍是停留在半空之中,刘赫在五步之外,十分随意的将长剑向前一送,长剑便犹如长了眼睛一般,自己回到了剑鞘当中。 “你这一招,是从哪里学来的?”秦霜收起归鞘的长剑,轻声问道。 刘赫得意道:“这招来头可大了,是我从西蜀剑仙他老人家那里学的。” 秦霜上下打量着刘赫,似乎根本不信刘赫所说的话,“那个怪老头脾气那么倔,你上次闯关的时候还得罪过他,他能教你这种上乘剑术?” 刘赫几步走到秦霜跟前,坏笑道:“他本来是不肯教,可架不住我那几斤上好的酱牛肉和两坛子三仙醉啊,你要是觉得好,等哪天我教你。” 秦霜冷哼一声,“用几斤肉,两坛酒就能换来的功夫,能是什么好功夫,你自己留着吧,我不稀罕。” 说罢,秦霜掉头便走。 走出几步,就听陈默高喊一声,“头儿!” 秦霜急忙回头看去,却见刘赫已是瘫软在地,若不是陈默冲上前来将他扶住,恐怕这个时候,人已经倒下了。 “头儿!你这是怎么了?”陈默大声喊着,表情焦急万分。 刘赫强打起精神,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朝他摆了摆手,“没事,就是刚才那一剑,耗损太大,怪不得西蜀剑仙说,这招一年只能用一回。” 都是习武之人,陈默当然懂得越是威力极大的上乘武功,对身体的损耗就越大,像刘赫刚才的那一剑,若是换做别人,恐怕用过之后当场就得昏厥过去。 听闻刘赫一剑退敌之后又几乎累倒,天机营众人急忙赶往前线,一齐将刘赫迎回了后方的大营之中。 “钟离寻,韩义,你们估计,曹军还剩多少兵力?”斜卧在床榻上的刘赫,有气无力的问道。 韩义急忙上前回答道:“两次交手过后,曹军至少伤亡了三四千人。” 刘赫轻轻“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自己这拼尽全力的一剑,不过才让曹军损失了一成左右的兵力,虽然此时曹军已经退去,可那也只是暂时的偃旗息鼓,等他们重新集结好兵马,马上就会卷土重来。 钟离寻面带难色,上前几步,轻声道:“头儿,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面色苍白的刘赫,有些吃力的朝他招了招手,算是默许。 钟离寻略加思量,仍是有些为难道:“虽说这次重创了曹军,但我方的损失也不少,两次交锋过后,咱们的伤兵营里……” 刘赫淡淡一笑,“你是想说,让我亲自去探望一下他们吧?” 钟离寻急忙一抱拳,“正是,此时只有头儿出马,才能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对于钟离寻的这个建议,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哪怕床榻上的刘赫,已是十分虚弱。 他们都明白钟离寻的用意,这种关键时刻,也只有刘赫的出现,才能让那些士卒真正的放心。 “老魏,扶我一把。”刘赫挣扎着坐起身,却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魏孝急忙扶起刘赫,两人缓慢的走到大帐门口,刘赫看了看身边的人,问道:“莫离呢?” 话音未落,莫离便撩开帐帘,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小瓶。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伤兵营 。“头儿,这是我们莫家祖传的定气丸,你先服上一粒,应该对你的真气耗损过度有效。” 莫离说着,从小瓶中倒出了一粒药丸,放到了刘赫的手中。 刘赫二话不说,就将药丸放入了口中,接着便在魏孝的搀扶下,向伤兵营走去。 这一次,所有人算是真正见识了莫家祖传医术的高明,刚刚还是虚弱无力,需要别人搀扶才能行走的刘赫,在到达伤兵营外之后,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 虽然这粒莫家祖传的定气丸并不能恢复刘赫之前耗损的真气,却也让他身上那种疲惫不堪的感觉缓解了许多。 “莫大明白,你这药可真神啊,转眼的功夫,我就没事了。”刘赫拍着莫离的肩膀笑道。 看到刘赫又恢复了精神,其他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莫离看着面前一脸轻松的刘赫,却是默不作声。 只有他清楚,若不是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在苦苦支撑,刘赫此时恐怕已经站不稳了。 刘赫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转身进入了伤兵营。 这是刘赫第一次来到伤兵营,前几次大战,他的精力从来只在前线,从来也未曾到过这里。 若不是在钟离寻的提醒下,他恐怕还想不起来涉足此地,可这一来,却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伤兵营的惨烈状况,比他想象之中的要严重的多。 在这个没有止痛药,没有输血,甚至连止血纱布都没有的年代,来到这里的士卒,几乎等于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里。 “弟兄们,天机先生来看望大伙了!”魏孝走到营帐正中招呼道。 刘赫在士卒心目中的地位一向很高,可对于魏孝的这句话,所有的伤兵却好像没听见一样。 他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同一个方向。 刘赫顺着伤兵们的视线望去,那是一个刚刚死去的士卒,年轻的脸庞上,还带着几分稚嫩,可已是生气全无。 两名在伤兵营帮忙的士卒默默的走过去,将年轻士卒的尸体放在一副担架上,抬了出去。 整个过程之中,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营帐之内,鸦雀无声。 “那是我弟弟,今年才十六岁,就死了。”一个躺在角落里的伤兵忽然轻声说道。 无人出言慰藉,也不知该如何慰藉,所有人只有安静的听着一个刚刚失去弟弟的兄长,轻声诉说着,宣泄着心中的苦闷。 “他说等打完仗,想回西凉,可我想一直留在马将军身边,为这事,前些日子我们哥俩还吵了一架,直到今天上战场之前,他还不肯跟我说一句话。” 那个身材魁梧的西凉汉子,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我就愣了一下神的功夫,一个曹军就冲到了我的背后,我听见他喊了一声哥,可已经来不及了,等我再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他倒在地上,满身是血。我们西凉军中有个规矩,即使是看到袍泽受伤,也不能分心,可亲弟弟倒在我面前,我这心里又……” 魁梧汉子说着,撩开盖在下半身的一块白布,露出了只剩半截的右腿,“我看见自己腿被砍断了的时候,一点都没害怕,甚至还有点开心,因为这样,我就能见到我弟弟了,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上一句话,他就走了。” 魁梧汉子忽然像疯了一样,用力的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你们说,我为什么要愣那个神啊!我为什么要跟他吵架,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能说上啊!他又为什么这么狠心,把我这个当哥的扔下,自己就这么走了啊!” 刘赫走过去,将手轻轻搭在汉子的肩膀上。 魁梧汉子猛地抬起头,“先生,你军法处置我吧!是我临阵逃脱,触犯了军纪,这条腿,是我自己砍断的,我就是想来伤兵营,想对我弟弟亲口说一声,你想回西凉,哥就陪你回去!可你……可你为什么不等着哥啊!” 那个十三岁从军,十几年来从没在战场上后退过一步的西凉汉子,双手捂面,已是泣不成声。 刘赫的手,重重的在魁梧汉子的肩膀上按了几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四肢健全的人,身体健康的人,听到慷慨激昂的言辞,也许会心潮澎湃,情绪高涨。 可在这里,在这座连接人间与地狱的营帐之中,没人会去理会那些身份,地位,名气,还有所谓的那些情怀。 在这里,只有生与死。 刘赫不知道,什么样的言语,能安慰一个刚刚亲眼看到亲人逝去,自己可能随后就要步其后尘的人,或许沉默,才是最好的回应。 “先生,我们会死么?”一个伤兵忽然问道。 刘赫缓缓转过身,用一种他力所能及最为平和的声调回答道:“不会。” “那你会扔下我们么?”伤兵继续问道。 这一次,刘赫没有丝毫的犹豫,“不会!” 伤兵盯着刘赫的眼睛,许久之后,冷冷的说道:“你骗人!你一定会丢下我们!” 刘赫转过身,郑重其事道:“你放心,我不会骗你们的,我刘赫,不会丢下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伤兵指着刘赫身边的那个魁梧汉子,声音颤抖道:“可你刚刚就骗了我们,你不是说,我们不会死么!” 刘赫神情一滞,缓缓转过头去,却是愣在了当场。 那个脸上还挂着泪痕的魁梧汉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刘赫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他只是断了一条腿而已,又怎么会死? 可当刘赫看到不断从床榻上滴落在地上的血迹时,他才明白,他腿上的伤虽不致命,可伤口的血,却从来没有被止住过。 他猛地回过头,看向负责整座伤兵营的莫离,却见莫离的脸上,更是一种医者的无奈。 刘赫这才回过神来,这只是一座战时的伤兵营,不是他所熟悉的那满是精密仪器和医疗设备的医院。 那些在他原本观念中没有任何威胁的伤势,在这里,都可能致命。 “我不懂医术,没法照看你们,可我保证,只要你们撑过这一关,我一定把你们带回成都。”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伤敌不杀敌 !刘赫整了整衣衫,恭敬向所有人施了一礼,接着便向帐外走去。 “先生!我们不是怕死!”那个刚刚咄咄逼人的伤兵忽然说道。 刘赫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那个伤兵神色黯然的说道:“我们只是怕,被人不吭不响的就扔下,在这里做一个孤魂野鬼。” “我决定不了你们的生死,可我也不会丢下你们不管,如果这场仗打完了,我还活着,一定会带你们回成都。”刘赫声音沙哑道。 伤兵的眼眶一下就红润了起来,用力的点了点头,“有您这句话,就够了。” 刘赫没再说什么,撩开帐帘走了出去。 天机营众人随后跟了出来,几人一出营帐,等待在营帐外的刘赫便一把拉过莫离,向他询问起伤兵营的种种事宜。 从莫离的口中,刘赫得知,现在随军的军医虽然还算是勉强可以支撑,可帮手实在是太少了。 一名军医同时能够替几十人疗伤,可照顾这些伤员的帮手,一个人最多只能负责四五人而已。 眼下伤兵营中的情况,一个人已是需要同时照料七八个伤员,而前线的战事只会越来越吃紧,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几轮战事过后,恐怕一个伤兵营里打下手的士卒,就要同时照料十几个伤员。 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就只能在这些伤兵之中做一番取舍,将精力放在那些确保可以救回一条命的伤兵身上,而那些重伤的伤兵,最多也就是简单的包扎一下,至于他最终能不能活下来,就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为何不多调些人手来?”刘赫听完了莫离的陈述,皱着眉头问道。 “这……”莫离看了身边的钟离寻一眼,似乎有些为难。 钟离寻叹了口气,站出来解释道:“是我下的命令,不能再往伤兵营调人了。” 见刘赫面露不悦,庞统急忙走上前来,“伤兵营的军医,都是固定的人数,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可这些帮手,都是从部队里临时征调而来的,具体征调多少,是有些讲究的。” 刘赫看了庞统一眼,眉头越皱越紧,却也没有出言打断庞统的话。 庞统趁着刘赫还没发作,继续解释道:“一百人的部队中,会抽调三人去伤兵营,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照顾五名伤员最为合适,而极限,则是十人。” “你们也知道十人已到了极限了?那为何还不增派人手?”刘赫忽然冷冷的说道。 “头儿,这事你还真不能怪两位军师。”一向对刘赫言听计从的魏孝,这个时候却站了出来,“一百人里抽调三人,每人照料十名伤员,也就是三十三人已经不在前线,损失了三成以上的兵力,这个仗……” 魏孝说着,抬眼瞧了刘赫一眼,声音也越来越低,“这个仗,恐怕也没法再打了。” 刘赫的面色一下缓和了许多,虽然仍是面带愁容,可明显已没有再责怪两人的意思。 魏孝说的话,确实在理。 一支部队,损失一成的兵力,军心便会开始动摇,损失两成,就会战力大打折扣,真要是到了损失三成,那就几乎已经可以用溃不成军来形容了。 士卒们一旦见到身边的袍泽相继倒下,他们才不会像知晓双方兵力差距的主帅那样,认为继续坚持下去一定会赢。 他们只信亲眼所见的事情,三个人里面就会死一个,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不跑还等什么呢? 历史上之所以会出现那么多以少胜多的战役,正是这个道理。 虽说成都卫和马超的亲兵营都以骁勇善战著称,可即使是这两支战力超群的部队,也不能保证到了损失三成兵力的临界点后,不会出现一溃千里的情形。 回到中军大帐之后,刘赫一直坐着,一言不发。 其他人安静的分立两侧,谁也不敢打扰刘赫的陈思。 “传我的令下去,所有成都卫在冲锋之时,不可再斩杀一人,只需让曹军受伤即可。弓箭手也一样,只许射伤曹军,不许射其要害。”刘赫沉默许久之后,忽然冷冷的说道。 刘赫此言一出,其他人全都面面相觑,负责传令的李勤,却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 刘赫抬头看了李勤一眼,眉头一皱,“你怎么还不去?” 李勤支支吾吾了半天,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着牙说道:“头儿,我知道你宅心仁厚,不忍造下杀孽,可这种时候,我方将士都生死未卜,就不要再顾及敌军的生死了。” 庞统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拍了拍李勤的肩膀,“李勤兄弟啊,这次你可是冤枉头儿了。他这么做,是想让曹军的负担加重。伤敌却不杀敌,曹军的伤兵营里,也会出现跟我们一样的情况。曹军若是从前线抽调兵力去伤兵营,他们的战力自然会下降,可如果他们见死不救,军心又会动摇,这可是给他们的主帅夏侯渊,出了一道大大的难题啊。” 负责粮草的钱专也站出来附和道:“不仅如此,伤兵虽然战力丧失,可仍是需要吃饭的,军粮的消耗不比那些前线的士卒少多少,这样一来,要不了多久,曹军的粮草恐怕也会捉襟见肘了。” 李勤闻言面露愧疚之色,急忙一抱拳,“是我妄自揣度,理会错了头儿的想法,我这就去传令。” “事不宜迟,赶快去吧。”刘赫朝李勤一摆手,接着又扫视了一圈,“你们也忙去吧。” 所有人离开之后,故意留下来没走的小黑胖子凑到刘赫的跟前,坏笑道:“你小子行啊,这回是开了窍了,竟然想出这种办法来消耗曹军。” 刘赫叹了口气,没有做声。 庞统一下笑意全无,“你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 刘赫缓缓的摇了摇头,黯然道:“刚才伤兵营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用这种办法来对付曹军,虽不杀人,却是诛心啊。” 庞统神色一正,“杀人诛心,本是上策,智者理当如此,有何不妥?” 刘赫长叹一声,“不杀人,却胜造杀孽,这么干,折寿啊。”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援军将至 庞统沉默许久,轻轻拍了拍刘赫的肩膀,转身走出了营帐。 营帐外等候许久的钟离寻急忙迎了上来,“头儿他怎么样了?” 面色沉重的庞统,缓缓摇了摇头。 钟离寻一见,沉声道:“我刚才已经想过了,一旦前线支撑不住,就马上让陈默、秦霜和肖玉儿带着头离开,以他们几人的武功,应该能保着头儿回到成都。” 庞统苦笑着再次摇了摇头,“你这么做,比杀了他还难受。” 钟离寻眉头一皱,“那你说该怎么办?” “眼下只有拿下这一仗,他心里这道坎才能过得去。”庞统的眼神之中,忽然闪过一丝冰冷,“既然要玩阴损的,那咱们就索性玩到底,他不肯做,不屑做的,就让咱们替他做吧。” 钟离寻闻言一惊,“沙场有沙场的规矩,难道你真要破了这个规矩不成?” 庞统冷冷的看向钟离寻,“那你说该怎么办?” 钟离寻长叹一声,闭上双眼,默而不语。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战局果然如同刘赫所预料的那样,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曹军的攻势,已是大不如前,与前几日相比,简直是不疼不痒,那些山谷中的曹军,还没有冲到谷口,便被亲兵营那些弓箭手的一番攒射给逼退了回去。 这下让成都卫的压力一下减轻了不少,几乎不用他们再去上前冲杀,曹军的攻势便已土崩瓦解。 这种形势,让刘赫看到了一丝曙光,这两天的心情也好了许多,那久违的笑容,也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 与此同时,刘赫又收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诸葛亮所率的大军,已经抵达阳平关,在刘赫身后阻断退路的张鲁军闻风而逃,援军不日便可抵达定军山。 “你可打探清楚了?黄老将军他真的在军中?”中军大帐内,刘赫晃动着一名年轻斥候的胳臂,激动的问道。 年轻斥候的胳臂一阵吃痛,却是不住的点头。 魏孝上前一把将年轻斥候拉到了一边,笑道:“头儿,怎么说你现在也是个高手了,小心把咱们年轻才俊的胳臂给捏断了。” 刘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略带歉意的对那年轻斥候一笑。 年轻斥候揉着生疼的胳臂,脸上却是笑容灿烂,“要是真断了倒好了,我回去跟那帮兄弟们可就有的吹了,咱这条胳臂,那可是被天机先生捏断的。” 刘赫闻言开怀大笑,大手一挥,“赏!” 年轻斥候忽然低下头,小声道:“我能要匹好马么?” 刘赫看了魏孝一眼,疑惑道:“他们这些斥候骑的马,不都是军中最好的马么?” 魏孝看着那名年轻斥候,同样也是露出不解的神情,“对呀,军中来了新马,都是让你们先挑,怎么?有人从中作梗?” 年轻斥候急忙连连摆手,“那倒不是,只是……” 他偷眼瞧了刘赫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资历浅,来了新马,都是他们那帮老斥候先挑。他们骑着好马,又总说我们这些后来的不行,送情报总是晚他们一步。那是,好马都让他们挑走了,我们能跑得过他们么?” 刘赫会心的一笑,转头对魏孝说道:“老魏,我听说马超来的时候,送给咱们成都卫几十匹上好的西凉战马,那些战马,分配下去没有?” “还没呢,说是等回到成都,再让将士们挑选,”魏孝看着那个年轻斥候,故意提高了声调,“我听说斥候营的那几个老兵,可早就私下挑好了自己钟意的马匹,就等着回成都到老钱那去领马呢。” 年轻斥候低着头,没敢说什么,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很不服气。 刘赫没有再像魏孝那样去逗那个年轻斥候,他拿起一根竹简,在上面写了个“赫”字,递给了年轻斥候,“拿着这个,现在就去找钱校尉,那几十匹上好的西凉战马,你随便挑。” “真的?”年轻斥候眼睛一亮,喜出望外的问道。 刘赫故作不悦,将手中的竹简往回一收,“不信算了,我还省得欠钱校尉一个人情呢。” 年轻斥候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了,一下就将刘赫手中的竹简给夺了过来,“先生您一言九鼎,可不带反悔的。” 刘赫笑着白了他一眼,朝他挥了挥手,“赶紧去吧,钱校尉这人勤快,去的晚了,没准那些好马已经让他分下去了。” “先生您放心,我看得清清楚楚,黄老将军就在大军之中,不出半日,就能赶到这里。”年轻斥候脸上仍是笑嘻嘻的,脚下却已是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大帐门口,转过身一下就窜了出去,一路小跑的去找钱专领马了。 魏孝撩起帐帘,笑骂道:“猴崽子,就知道你的马,你还没谢过先生呢!” 年轻斥候脚下生风,连头都没回,“回来再谢,晚了,马就没啦!” 魏孝转过身,笑道:“这帮新兵,一点规矩都不懂。” 刘赫笑着摆了摆手,“这样也好,跟这些年轻士卒还能亲近些。援军即将到来的事,赶紧向各营通报一声,好让将士们的心里踏实一点,这场仗打到这个份上,太需要一个好消息,来提振一下士气了。” 魏孝领命而去,走到门口,却停了下来,“头儿,那些尸首……” “全都运回成都去,答应过的事情,总得要办。”刘赫沉声道。 魏孝默默的点了点头,刚要离去,却听刘赫继续说道:“眼下曹军没有任何要进攻的迹象,抓紧时间让他们把那些尸首认一认,认出来的,让泰猛带人在那些尸首的衣领处缝上名字,等回到成都,好早些入土为安。” 魏孝领命走出了营帐,却没有按照刘赫的指使,向各营传达援军即将抵达的消息,而是径直来到了庞统的营帐。 一见魏孝来访,庞统急忙起身相迎,可没等他开口相让,魏孝便自己坐了下来,接着便是一阵的长吁短叹。 庞统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魏孝,却没有要出言询问的意思。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同谋 魏孝斜眼瞅了庞统一眼,没好气道:“你还有心思笑!” 庞统闻言笑意更盛,“我怎么就不能笑?如果我算的日子没错,援军应该已经过了阳平关,不出半日便可抵达。我说的对不对啊,魏校尉?” “对!凤雏先生说的都对!”魏孝的语气中,满是冷嘲热讽的意味,“可我现在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何事啊?”庞统仍是一脸轻松的问道。 魏孝刚要开口,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到门口,撩开帐帘四下张望了一番,见门口没有其他人,这才重新走回到庞统跟前低声道:“刚才头儿提起了那些尸首的事。” 庞统面色一沉,“头儿怎么说的?” 魏孝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头儿特意吩咐了,让各营的士卒将那些尸首的身份辨认出来,一回成都就马上下葬,要是让头儿知道,那里面混杂着曹军的尸首,这可该如何是好!” 庞统默默的点了点头,再无半点轻松神情。 “庞军师,你果然说的没错,我刚才听斥候营的人说了,援军马上就要到了,这可真是件天大的喜事啊!” 就在两人相对无语之时,莫离走了进来,“呦,魏校尉也在啊,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咱们撤退的时候,你可得多给我安排点人手,最好是能征调一些运粮车,有些重伤的士卒一步也走不了,咱们总不能抬着他们回成都去吧。” 听说援军不日便可抵达定军山,莫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不仅很难得的不请自来,进门还自己倒了一杯茶,自斟自饮起来。 “我跟你们俩说,我总算是闯过了一关,要是这场仗再打下去,我那个伤兵营可真就支撑不住了。”莫离端着茶杯,心有余悸的说道。 魏孝与庞统对视了一眼,眉头是越皱越紧,“还是你说吧。” 庞统轻叹一声,点了点头,起身走到莫离身前,低声道:“头儿刚才下令了,要将那些尸体的身份辨认出来,好运回成都安葬。” “什么!”莫离的猛地站起身,一下碰翻了茶杯。 他不顾溅的满身都是的茶水,在营帐中来回踱步,口中还不断的念叨着,“我早就跟你们说了,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迟早得让头儿知道,你们当初怎么跟我说的?现在好了,头儿亲自过问这件事,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魏孝上前一把拉住神色慌张的莫离,“莫离兄弟,你先别急,咱们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呢么。” 莫离把手一抬,甩开了魏孝的手,“别咱们咱们的,是你们!我之前就说过,出了事,我可不管帮你们善后!” “这……”魏孝没有办法,只好求助于一旁的庞统。 庞统给魏孝使了个眼神,让他先别说话,接着自己走到莫离身边,阴阳怪气道:“莫校尉,之前你是说过这话,可你也得明白,这事,不会因为你说过什么就能撇清关系的。” “你!”莫离闻言一惊,怒视着庞统,“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庞统心平气和道:“算不上威胁,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从你帮我们挑选那些带病尸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算是同谋了。” 莫离如遭雷击,踉跄着走到桌案旁,用手撑着,缓缓坐下,已是面如死灰。 魏孝叹了口气,走到莫离身边坐下,轻声道:“莫离兄弟,咱们就把话说明白了吧,我知道你医者仁心,当初找你参与这件事的时候,我们这心里就很过意不去。我知道,你之所以会答应,就是想替头儿分忧,能将这场仗赢下了,可你想没想过,庞统军师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魏孝的一番话,显然让莫离有些触动,他抬头看了庞统一眼,神情也有所缓和。 庞统却是一副轻松模样,笑嘻嘻的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了莫离的对面,还伸出手,在莫离的腿上拍了拍,“莫大明白,我实话告诉你,这事就算是让头儿知道了,我也无所谓,这是我自己选的道,再黑我也敢走。” 莫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你刚才还出言威胁,你要是不怕,你又干嘛非要拖我下水!” 庞统笑道:“莫大明白,这回你可是错了,你压根就没听懂我的话,我说我无所谓,可我没说我不怕啊。” 看着庞统那副无耻的嘴脸,莫离气得差点没上去给他一个大嘴巴,“你要点脸不要啊?好,我倒想听听,就你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还会怕什么!” 庞统笑意一敛,轻声叹道:“我怕头儿知道了,他不会责怪我们,只会自己跟自己较劲。” 莫离闻言,默而不语。 魏孝连连点头附和道:“莫离兄弟,你也知道头儿的脾气,他要是知道了咱们为了打赢这场仗,使出了那么多放不上台面的手段,你说他会怎么想?” “他会觉得是他自己不好,没能带着咱们堂堂正正的赢下这一场。”莫离低着头,小声嘀咕道。 魏孝拍了拍他的肩膀,“庞统军师担心的,也是这个。” 莫离思量许久,转头看向庞统,“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庞统得意一笑,“不瞒你说,这件事我已经想过了,只要能将那些尸首在此处就地火速安葬,就不会再有人知道那其中混杂着曹军的尸首。” 莫离有些泄气道:“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关键这一时之间,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将那些尸首运回成都下葬,那可是头儿亲口下的命令。” 庞统笑容玩味,“这就需要你这个莫大神医出面了,你只要跟头儿说,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来不及运回成都,头儿自然就会松动这个念头。接着我和老魏再去军营中劝说那些士卒,这件事本就是因为头儿去伤兵营探访而起的,说白了,就是心里觉得亏欠那些战死的将士们,只要其他士卒答应就地安葬,头儿这心里也就算能过去了,他也就不会再坚持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军中大忌 听完庞统的这番话,魏孝惊讶道:“这都是你刚刚想出来的?” 庞统故作高深的恬不知耻道:“这有何难,我们这些做军师,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想出上百条妙计来。” 仍是面色凝重的莫离可没有跟庞统闲聊的心思,起身一抱拳,“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分头行动。我先去查看一下那些尸首的情况,你们抓紧时间去营中劝说,一旦士卒们那边有了回应,你们就赶紧来通知我,我好去跟头儿说。” 莫离走后,庞统又跟魏孝在营帐中嘀咕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一起走出营帐,却是各奔东西,魏孝前往成都卫的营地,而庞统,则独身去了马超的亲兵营。 要说成都卫的营地,魏孝自然是轻车熟路,转眼的功夫,就来到了韩义的帐外。 成都卫原本就是韩义的手下,虽说到了益州之后,换了个名字,可几乎还是数百韩家军的原班人马,只是之后又从各营选拔了一些精锐,凑了个一千人的整数而已。 有句话讲,擒贼先擒王,想要让成都卫的那些士卒们点头答应,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对他们的统帅韩义下手了。 提到韩义,魏孝还真是有点犯怵,虽说两人可以算是老交情了,这么多年在天机营中,这两人都是从来没跟别人红过脸的老好人,可魏孝总是觉得,韩义那种看似平和的眼神之中,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似的,一下就能将人心看穿。 所以魏孝一直在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跟韩义讲实话,可又怕将实情全盘托出之后,作为全军统帅的韩义会跟自己翻脸,到时候可就不是自己一个人倒霉的问题了,庞统、莫离,还有和庞统一起谋划此事的钟离寻,都得跟着遭殃。 魏孝在韩义的帐外站了半天,心里也没有个准主意,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就听帐内的韩义朗声道:“魏兄已在韩某的帐外站了多时了,为何不肯进帐内一叙啊?” 魏孝顿时后悔莫及,怎么把韩义是个高手的事情给忘了呢,韩义一定是早就察觉到了自己,只是刚刚点破而已。 事已至此,魏孝也不能就这样不吭声的离开,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听明魏孝的来意,韩义始终笑容温和,却是默而不语。 韩义的这种反应,让魏孝的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韩兄觉得我刚刚的提议怎么样?” 韩义抬眼看了魏孝一眼,仍是没有说话,笑容却是愈发玩味。 魏孝想了想,决定不再和韩义兜圈子,索性开门见山道:“韩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韩义缓缓的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就直说了?” 魏孝已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听韩义终于肯开口,急忙催促道:“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韩义闻言面色一沉,“若不是念在往日的情分,我早就将你轰出帐外了。” 魏孝吓得冷汗直流,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义厉声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什么意思?你从军多年,不会不知道军中的规矩。双方交战,无论相互之间有多深的仇恨,都不可在双方战死的士卒尸首上做文章。而你为了打赢这场仗,不仅将染病的士卒尸首抛入对方的营寨,还在曹军的水源中下毒,最卑鄙的是,还让人放火烧了对方的伤兵营,你以为你们几个干下的这些勾当,当真没人知晓!” 魏孝被韩义说得已是面色惨白,嘴唇颤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为了守住定军山,他确实做了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当初庞统与钟离寻商议过后,便找到了在天机营中负责全部事宜的魏孝,魏孝虽然也知道,这些都是古往今来,兵家最为不齿,也最为忌讳的行为,可为了能打赢这场仗,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在这之后,他又找到了医术高超的莫离,一番软磨硬泡之下,莫离这才答应,帮他们在那些死去的士卒之中,挑出染病的尸首。 人死之后,尸体会慢慢腐烂,在这个过程之中,会产生一种尸毒,实际上就是某种传染病的根源,而作为医学世家出身的莫离,则一直认为,这也是一种病,所以他一直称这种带有尸毒的情况为染病。 在挑选出了这些染病的尸首之后,魏孝便让人三更半夜偷偷的将其运到了曹军的营寨,并且抛入了曹营之中。 曹军的士卒与这些染病的尸首接触之后,便得了一种病,而且这种病的传染力极强,很快就在曹营之中扩散开来,一日之内,曹军的士卒便病倒了将近三成。 与此同时,魏孝还让人在曹军的水源中下毒,没有了清洗用的干净水,病疫在曹营中便变得更加肆虐,也更加难以抑制。 最后,魏孝还下令一把火烧了曹军的伤兵营,使得曹军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战力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以至于到了一击即溃的程度。 这些做法看似在两军交战的时候没什么问题,可实际上则不然,常言道水火无情,兵家用水火为兵时,向来极为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以水火为计。 水火原本就不是人所能够控制的,一旦蔓延开来,便会生灵涂炭,所以古往今来的军营之中,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若以水火为计,杀戮过重,则会折损阳寿。 这一点在《三国演义》中曾经提到,诸葛亮在南征孟获之时,曾经在盘蛇谷一把火烧得南蛮一洞几近灭族,在那之后,诸葛亮曾亲口说过,自己会因此折损阳寿十年。 除了对水火之计敬而远之以外,两军交战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不是可在彼此的水源中下毒。 这个规矩的产生有三个最主要的原因,一是一旦有一方这么做,那么另一方必定会用同样的方式报复,这也就是说这一带的水源都会被下毒,无法饮用,双方最终只会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百人冢 一  二是这么做的后果,不仅是双方的军队受到影响,对于周边百姓的生活,也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水源无法饮用,也无法用于灌溉和饲养牲畜,百姓就会迁离此处,这个地方也会因此变成一片荒地。 三是这些毒素会渗透到这一带的土地之中,多少年都无法恢复,如果两方交战,每到一个地方就造出一片有毒的荒芜之地,那么争夺这些无用的地盘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往水源中下毒,一直是兵家最为不齿的行为,而魏孝他们不仅往曹军的水源中下毒,还做出了另外一件犯了兵家大忌的事情,用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的尸首,作为攻击对方的武器。 这种行为为何被称为兵家大忌,根本无需解释,先不说这种传播瘟疫的行为如何残忍,单从道德的角度来说,就已经无法立足。 人们常说死者为大,用死人做文章已是龌龊之举,而将染病的尸首抛入敌方的营寨之中,则更是可以用卑鄙来形容。 然而为了追求一场战斗的胜利,魏孝与庞统、钟离寻等人在一夜之间,将三种犯了军中大忌的事情全部做了一遍,此时面对韩义的呵斥,魏孝已是哑口无言。 “你们这么做,只会让曹军占尽道义上的优势,我们即使赢了,也无法面对之后天下人的指责。”韩义神情激动,言辞更是咄咄逼人。 “我们只是想在这场大战中活下来。”魏孝忽然轻声说道。 韩义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神情也缓和了许多,“我知道,你们不是怕死,而是想让他活下来,对吧?” 魏孝用一种感激的目光看了韩义一眼,点了点头,“我们几个商量过,只有这样做,头儿他才能平安返回成都。” 对于刘赫的脾气,韩义自然也是清楚得很,如果这场仗输了,刘赫绝不会抛下其他人自己逃走,所以想要刘赫活命,就只能赢下这场仗,而想要赢下这场几乎不可能赢的恶战,唯一的办法,也只有像魏孝他们这样做了。 韩义神色凝重,沉声道:“你今天来的意思,是想让我配合你们来圆这个谎么?” 魏孝起身一抱拳,恭敬的施了一礼,“韩兄若是答应,我们几人不胜感激,若是韩兄不愿与我们几人同流合污,我们也不会强求。” “同流合污……”韩义反复轻声念着这四个字,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他站起身,向帐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说了四个字,下不为例,接着便大步走出了帐外。 大帐之中,躬身施礼的魏孝,已是独自一人,却久久没有起身。 庞统那边进展的似乎也很顺利,在与魏孝和钟离寻会合之后,三人便一起去通知了莫离,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莫离当即前往了刘赫的营帐,将就地掩埋尸首的提议这么一说,刘赫果然如庞统所预料的那样明显有了一丝犹豫。 趁着刘赫未下决定,莫离及时向刘赫进言,告诉他军中的士卒们对此也很支持。 将信将疑的刘赫,在莫离的带领下,在军中转了一圈,果然每一个士卒都说,汉中即将成为我们的地盘,葬在汉中,就如同葬在了自己的土地上一样,没什么不妥。 这下刘赫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当即下令就地安葬那些战死士卒的尸首,并且逐个为其立碑。 这个时候,马超站出来提议,可以建一个百人冢,将所有士卒同穴安葬,这样做一是节省时间和精力,免得曹军趁机偷袭,二是这样一来,将士们死后也能相互就个伴,彼此之间有个照应。 显然马超的第二个理由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士卒们纷纷表示赞同马超将军的提议,刘赫想了想,也觉得并无不妥,便答应了下来。 亲眼见证了那座百人冢的落成,魏孝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他偷眼向庞统望去,只见庞统正站在马超的身边,指着那座百人冢激动的说着什么。 不用说了,这个百人冢的主意,想必也是庞统给马超出的。 不管怎么说,这场危机总算是被化解,而参与其中的所有人,都将其深埋在心底,只盼着能早日回到成都去,好让这一切全都烟消云散。 诸葛亮大军将至的消息,不仅传遍了刘赫的军营,曹军主将夏侯渊,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这个消息。 刘赫和夏侯渊都很清楚,两军最终的一场大战,就是赶在诸葛亮大军抵达之前的这场战斗。 这场战斗的胜负,决定了眼前这座定军山的最终归属,同时也决定了双方争夺汉中的走势。 山谷之中,一片沉寂,而山谷的两侧,则是一副剑拔弩张之势,双方已经整齐列阵,大战也已是一触即发。 刘赫一身戎装,立于谷口,手中握着那把曾让曹军肝胆欲裂的长剑。 天机先生再次亲临前线,已是让士卒们士气大振,再加上看到刘赫手中的那把熟悉的长剑,一时之间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刘备军竟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架势。 士卒们虽是信心十足,可刘赫的心里却并不轻松。 他已经收到消息,这场战斗,敌方的主将夏侯渊也会像自己一样,亲自上阵,而随他一同前来攻打定军山的,则是那支赫赫有名的神速营。 神速营,顾名思义,是以行军和奔袭的神速而得名,这种速度奇快的部队,在这种需要速战速决的攻坚战之中,便显得更加如鱼得水。 一阵马蹄声过后,位于谷口的刘赫,已经可以透过狭长的山谷,看到山谷另一边那面绣着夏侯两字的大旗,而让刘赫感到有些惊讶的是,那支以速度见长的神速营,竟然就和韩义手下的成都卫一样,全是清一色的重甲铁骑。 人马都披着一身沉重铠甲的重甲铁骑,本身就是以损失一定的机动力为代价,换取更为强大的冲击力。 可若是有一支重甲铁骑,可以在破坏力惊人的同时,还能兼顾速度,很难想象这是一支拥有着怎样恐怖战力的部队。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鸣镝 一  作为防守的一方,刘赫并不急着一口吃掉这支神速营,他只需安静的等着,等着这些重甲铁骑冲入狭隘的山谷之后,再指挥弓箭手对其进行攒射即可。 然而刘赫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支鸣镝从山谷的另一侧激射而来,转眼间便穿过了山谷。 等刘赫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那支鸣镝已经飞过他的身侧,直接一箭贯穿了他身后一名弓箭手的胸膛。 弓箭手当即当地而亡,身旁的士卒看得目瞪口呆,刚刚还是信心十足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恐慌的神色。 这也怪不得这些士卒会惊恐,敌方的一箭,竟能穿过山谷,直接命中身边的袍泽,这种诡异的箭术,实在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韩义拍马来到刘赫的身边,轻声道:“夏侯渊善射,这支鸣镝应该就是他射过来的。” 正说着,已有人从那名被贯穿前胸而亡的弓箭手身上,拔下了那支鸣镝,递到了刘赫的面前。 鸣镝,又称响尾箭,前端有锋刃,后面有铤,铤部上端带有葫芦形物,上有三个或四个小孔,借助强弓远射,飞行时会发出一种声响,极为刺耳。 都说暗箭伤人,而夏侯渊却是堂而皇之的当着所有人的面伤人,而且还用这种会发出刺耳声响的鸣镝作为兵器,若不是对于自己的箭术有着极高的自信,又怎会做出如此招摇的举动。 刘赫低头看了看那支鸣镝,接着对一旁的陈默和秦霜使了个眼色,两人走上前来,刘赫将手中的长剑交还给了秦霜,自己则和同样两手空空的陈默一起,三人并排而立,显然是在提防着夏侯渊下一次的攻击。 果然,就在三人刚刚站定的同时,又是一阵鸣镝发出的声响,只不过这一次,是三支鸣镝几乎同时射出。 面对这威力极大的三支鸣镝,三人顿时如临大敌一般,不约而同的向后退去,并且十分默契的按照三人所处的位置,每人紧紧盯住其中的一支鸣镝。 转眼间,三支鸣镝已经穿过山谷,眼看就要飞到谷口,三人却是停止了后退的脚步,脸上同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根据他们三人的观察,这三支鸣镝飞行的轨迹,明显与刚才那支射杀己方弓箭手的鸣镝不同,如果是朝着某人而来的话,飞行的高度应该低于一个人正常人的身高才对。 可这三支鸣镝马上就要飞出谷外,可仍是距离地面有将近二人的高度,这种高度就算是骑在马上的那些成都卫骑卒,也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先斩下一支再说。”刘赫低声对一旁的秦霜说道。 面对这种高度,手中并无兵器的刘赫和陈默只能是望而兴叹,唯一可能拦下高空中的鸣镝的,就只有秦霜手中的长剑了。 秦霜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跑出几步,飞身一跃,脚尖在一匹战马的马背上轻轻的一点,整个人便腾空而起,迎着那三支鸣镝的方向而去。 三支鸣镝转眼即到,秦霜长剑出鞘,斩断了其中的一支,而另外的两支鸣镝,却已是无能为力,只能仍由其飞向自己的身后。 没有人去管掉落在地上的那两截被斩断的鸣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仍在低空中飞行的另外两支鸣镝上。 就在所有人都聚精会神之时,韩义忽然拍马赶到,出现在了两支鸣镝的前方。 他一手握着墨刀,另一只手在马背上一撑,接着前冲之势,到达了与那两支鸣镝相同的高度。 刘赫看着这幅场景,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就在这心念一转的瞬间,韩义已经高举手中的墨刀,找准了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试图同时将两支鸣镝一并斩断。 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就在韩义的墨刀即将触碰到两支鸣镝的时候,两支鸣镝却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匪夷所思的弧度,同时向韩义的头顶飞去。 韩义一刀劈空,本就是心中一惊,再加上鸣镝突然改变方向之后,又像是朝他的面门射来,饶是身经百战的韩义,此时也已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在那两支鸣镝在改变了飞行的方向之后,并没有像韩义所想的那样射向他的面门,而是继续向更高的地方激射而去。 韩义落在地上,没有丝毫的停顿,马上转头望去,想看看那两支好像长了眼睛一般的鸣镝,究竟要飞向何处。 韩义知道,刚才这两支鸣镝之所以会忽然改变了方向,一定是由于他挥下墨刀之时,卷起的那阵强风所致。 显然夏侯渊并没有要用这三支鸣镝再次伤人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在鸣镝上做这些改动。 在第一次出其不意之后,夏侯渊也一定很清楚,接下来的这三支鸣镝,刘赫这边一定会有所防范。 如果说夏侯渊这些都是有意而为之的话,那么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韩义紧紧的盯着空中的两支鸣镝,神色愈发凝重。 他实在是猜不出夏侯渊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因为此时那两支鸣镝,已经几乎笔直的向正上方飞去。 照这么看,两支鸣镝最终的结局,只不过是失去力道,自行跌落到地面上罢了,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可韩义始终不认为,夏侯渊这么做是在故弄玄虚,如果只是为了以此来炫耀箭术,动摇对方军心的话,夏侯渊的第一箭显然更加有效,而且已经起到了作用。 望着那两支飞向天空的鸣镝,士卒们全都长出了一口气,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没有再次出现袍泽惨死身侧的惨剧。 然而就在这时,惊人的一幕再次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两支鸣镝飞到半空中,忽然开始纠缠在一起,一阵激烈的碰撞之后,其中一支鸣镝失去了上升的力道,直接跌落到地面上。 而另一支鸣镝,则没有士卒们想象中那么简单了,在与另外一支鸣镝发生碰撞之后,这支鸣镝再次改变了飞行的轨迹,忽然朝斜下方激射而去。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刘字大旗 一  韩义大叫一声“不好!”,接着提起墨刀,猛然向鸣镝瞄准的方向狂奔而去。 对于韩义的这番举动,士卒们更是大惑不解,他们刚刚已经估算过,明明鸣镝射向的地方是个空无一人的地方,没有人会因此而受伤,韩校尉他又为何如此的惊慌? 就在士卒们疑惑之时,却发现天机先生也和韩校尉一样,突然加速,向鸣镝射向的方向飞奔而去。 在士卒们诧异的目光之中,两人同时奔向了同一个地方。 那是一根旗杆,旗杆顶端,是那面迎风飘扬的旌旗,那面代表着全军尊严的刘字大旗。 两人几乎同时抵达旗杆之下,先到一步的刘赫,弓起马步,两手在身前交叉,随后赶到的韩义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跃起,一脚踏在刘赫的双手上。 刘赫用力向上一抬,便将韩义送上了半空。 韩义这一跃,显然距离旗杆顶端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身在半空的他,挥舞起手中的墨刀,一下就掷了出去。 围观的成都卫顿时目瞪口呆,早在鬼见愁时,那时还被称为韩家军的军中,就有一条铁律。 刀在,人在。 手中的墨刀,那是大过自己的性命的,除非是死在沙场上,否则手中的墨刀绝不能轻易离手。 而韩义的武功,那些随其征战多年的成都卫更是看过了无数次了,哪怕境况再危险,他们也从未见过韩义用过这种掷出墨刀的功夫。 然而就是韩义这明显是拼尽全力的一掷,最终还是落了个空。 刘字大旗被那支鸣镝当场洞穿,鸣镝射穿的地方,在狂风的撕扯下越来越大,最后终于被撕扯的不成样子,像几根破布条一样,在风中不停的摇摆着。 看着被射成这般模样的刘字大旗,刘赫怒火中烧,双眼好像要喷出火来一般。 不曾在军中混迹过的人,不会懂得刘赫的这份愤怒,更不会懂得,那面旌旗的背后,到底代表了什么。 沙场上,双方领军的武将只是开战前有着一时的风光,真正开战之后,双方恶战之时,士卒们最关注的不是己方的将领,而是身后那杆大旗。 打仗不是儿戏,战场也从来不是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嬉闹地方,双方的士卒混战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混乱的场面远远超出常人的想象。 所以武将想在战场上临时发号施令,简直就是痴心妄想,那些所谓的击鼓助威和鸣金收兵存在的意义,也不过是从未经历过战场之人的杜撰罢了,真正能决定士卒在战场上的进退的,就只有那面高高竖起的旌旗。 只要旌旗还在,就说明己方的气势还在,士卒们就会奋勇厮杀,若是旌旗倒下,则说明败局已定,士气也会因此一泻千里。 很明显,夏侯渊这么做,就是想重挫一下刘备军的士气,从而在这场注定要你死我活的战斗中,占得一丝先机。 韩义拔起地上的墨刀,走到刘赫身边,轻声道:“头儿,夏侯渊一定会借着这股势头发动一轮猛攻,我们还需早作打算才是。” 韩义所说的这些,刘赫当然心知肚明,只是他一时之间,还无法决定接下来的策略。 刚才夏侯渊所展现出的惊人射术,已是被所有人看在眼里,虽然夏侯渊即便是再身怀绝技,也只能一次射杀一人,但这种让人猝不及防的远距离攻击,却已是让己方全军上下人人自危。 试想一名士卒怀揣着不安的心情,既要防备眼前敌人的攻势,还要提防着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出现的锋利箭矢,这种让人几近崩溃的局面如果一直存在,那么用不了多久,全军的士气就会跌落谷底,随时可能一溃千里。 刘赫不是没有想过,让天机营几人同时出动,以防夏侯渊的冷箭再次得手,可当前的局势下,实在是不允许他这么做。 刘赫本来的战术,是由在后方的弓箭手对山谷内冲过来的曹军进行一番攒射,对于冲出谷外的曹军,再由成都卫进行一阵冲杀。 将天机营几人安排在成都卫的前方,显然是不现实的,这么做虽然保护了成都卫,可天机营的那些兄弟,就要在防备夏侯渊冷箭的同时,还要直面其手下那些神速营的铁骑。 可若是将天机营几人布置在成都卫的身后,虽然这样一来那些弓箭手便会没有后顾之忧,可前方的那些成都卫则会完全暴露在夏侯渊的射程之内。 毕竟和新近归降的马超的亲兵营相比,成都卫的战力始终是略高一筹,如果让这支代表了刘备军最高战力的部队全都牺牲在这里,刘赫的心里还真是有些不甘心,更何况自打鬼见愁开始,他就一直视这些重甲铁骑为自己的亲兵一般,在这种危机关头,很难不为他们的生死,多做一些考虑。 就在刘赫犹豫不决之时,马超拍马而来,翻身下马,沉声道:“先生可让天机营的那几位兄弟保护后方的弓箭手,我与马岱、庞德,在前方协助韩校尉。” 刘赫不动声色的看了韩义一眼,见韩义微微点了点头,刘赫这才转而对马超说道:“好,有马将军在,我就放心了,那些成都卫的性命,我就托付给你们四位了。” 说罢,刘赫朝随后赶到的马岱和庞德一抱拳,接着便走回了天机营的阵营中,开始了下一步的安排。 此时天机十二骑中,韩义要在最前方御敌,庞统和钟离寻在大后方负责指挥,莫离在伤兵营中,仍是脱不开身。 刘赫让其余的八人,在这一战之中全部出动,并将他们安排在了那些弓箭手的身前,负责抵挡夏侯渊的暗箭,同时也能阻拦神速营的漏网之鱼。 将这一切全都安排妥当之后,在韩义的指挥下,成都卫很快便列好了阵势,在谷口前,静待敌方神速营随时可能发动的攻势。 局势果然如韩义所预料的那样,神速营在夏侯渊的命令下,很快在对面的谷口集结完毕,并开始了第一轮冲锋。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西凉军歌 一  虽说对神速营的行进速度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让刘赫不禁心头一惊。 同样是重甲铁骑,这些神速营的骑兵远比成都卫的冲锋速度要快得多,转眼之间,领头的十骑便已冲到了山谷的中央。 “即便是在西凉,也从未见过如此神速的骑兵。”饶是在西凉驰骋多年的马超,也不禁啧啧叹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庞德忽然在一旁提醒道:“眼下咱们最该担心的恐怕不是对方的速度,而是这支骑兵,全部是重甲铁骑。” 阵前的几人闻言望去,皆是面露惊色。 曹操称霸北方,兵强马壮,作为曹操手下知名的大将,夏侯渊已是名声赫赫,他麾下的这支神速营更是装备精良,马超那些精于射术的亲兵营所射出的箭矢,对于这些身披重甲的骑兵来说,几乎是毫无作用。 照这个局势看,这支神速营冲出谷口的时候,伤亡恐怕不会超过一成,这远比之前曹军的损伤大半,要少得多。 这也就是说,神速营的这轮冲锋,只会付出很小的代价。 而韩义这边,就没那么轻松了。 之前他的成都卫所面对的曹军,虽说也是曹军中的精锐部队,可比起这支夏侯渊麾下的神速营,战力可谓是天壤之别。 在冲出谷外之前,死伤已经过半,再加上人马倒地时的互相踩踏和对军心的影响,成都卫之前的战斗虽然也很艰苦,但从没遇到过太大的危险。 而眼前这支几乎没有损伤的神速营一旦冲出谷口,那么不光是在前方的成都卫,就连后方的那些弓箭手,也马上就会身处险境。 骑兵的冲锋本就威力极大,再加上这些神速营的骑兵全部是重甲铁骑,一旦让他们保持着冲锋的势头冲出谷外,那么即便同样也是重甲铁骑的成都卫,也完全不可能抵挡住如此威力的攻势。 看着山谷中犹如洪水一般朝自己涌来的神速营,刘赫忽然意识到,眼下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在己方丧失冲锋优势之前,率先冲入山谷,与谷中的神速营来一场硬碰硬的较量。 两支全速行进的重甲铁骑,在只能容下十匹战马并行的山谷中狭路相逢,其后果的惨烈,可想而知。 刘赫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一副血肉横飞的血腥场面。 然而就在刘赫不寒而栗之时,韩义已经走到成都卫阵前,并且高高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 不退。 狭隘的山谷之中,根本无从可退,韩义这是在告诉那些成都卫的骑卒们,全力冲锋,哪怕等待在前方的,是粉身碎骨。 而让刘赫感到震惊的,不是韩义的手势,而是看他的架势,分明就是想自己身先士卒的冲在最前! 即便是不懂军事,也不会武功之人,在这种局面下也能明白,这个时候冲入山谷,尤其是冲在最前的那个人,一定会死。 “韩义,你……”刘赫脱口而出,却又不知该如何在全军面前挽留这员心腹爱将。 仍是高举右手的韩义,缓缓转过头,看向了刘赫,却没有说话。 “当年他曾在全体韩家军面前盟誓,见此手势,必冲锋在前。”一名年轻的成都卫忽然说道。 刘赫朝那年轻成都卫看去,连日来陷入苦战都不曾有过一丝怯懦的他,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 刘赫终于明白,韩义刚刚看向自己时,眼中闪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成全,他韩义是在向自己要一个成全,一个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的成全。 刘赫缓缓抬起一手,却又停在了半空,他知道,只要自己这只手轻轻的一挥,从此这世界上,就再无韩义这个人了。 他很想出言挽留,可如果不这么做,不光是韩义和那些成都卫,就连身后的那些弓箭手,还有后方的那些士卒,所有人都会死在曹军的铁蹄之下。 刘赫闭上眼,努力不让自己汹涌的情绪化作泪水涌出眼眶,这个时候,作为全军主帅的他,流下的每一滴眼泪,都将成为动摇军心的始作俑者。 连句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连杯送行的酒都来不及喝,一个人,说不见,就再也不见了。 刘赫的手始终举在半空,无法动弹一下,看上去面无表情的他,已是心如滴血。 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忽然握住了刘赫的手,刘赫睁开眼望去,原来是马超。 “先生不必担心,无需韩校尉以身犯险。”马超说着,朝一旁的庞德使了个眼色。 庞德当即拿起一张硬弓,朝后方的天空中,射出了一箭。 那支箭同样也是鸣镝,而且声音比起夏侯渊的那几支鸣镝,来的还要更加刺耳。 伴随着这刺耳的鸣镝声,马超亲兵营的那些弓箭手们,忽然让开一条道路,接着一支人数约在三四百人的骑兵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说起不怕死,又有谁敢在我们西凉男儿面前叫嚣!”马超忽然高举手中的长枪,发出一声惊人的怒吼。 那支西凉骑兵听到马超的这声怒吼,犹如听到了军令一般,几乎同时开始了加速,转眼间,就冲入了山谷之中。 望着那支冲入山谷的西凉骑兵,马超已是满眼血丝,他拍马来到战鼓旁,将长枪往地上一插,拿起了鼓槌。 “来啊,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西凉男儿的血性!”说罢,马超退去一身戎装,袒露着上身,亲自擂起一通西凉战鼓。 马岱和庞德相视一笑,庞德随即高声唱了起来。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马岱随后唱道:“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紧接着,所有从西凉来的士卒全部一起高声唱起了起来。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赴西凉。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一首西凉军歌响彻整座山谷,山谷之中,已是一片人仰马翻。 双方的骑卒一旦相遇,马上相互撞得血肉模糊,飞起的鲜血溅在随后赶到的骑卒的脸上,他们连擦都没擦一下,又再次和对方的骑卒撞在一起,当即双双毙命。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山谷外的背影 一  如果说平原上的两支骑军交战,凭的是高超的骑术,那么这两支在山谷之中狭路相逢的骑军,仰仗的则是各自的胆量。 看着袍泽相继倒在血泊之中,面对着必死的结局,唯一能决定这场战斗胜负的,就只有看谁能先逼得对方停止冲锋。 战鼓旁,赤裸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和满身疤痕的马超,手中的鼓槌未曾有过一时一刻的停歇,而那些西凉骑军,也仍是前仆后继的涌入山谷之中。 看着眼前这惨烈到无以复加的一幕,那些来自中原的士卒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西凉铁骑能够天下无敌了。 战鼓不停,冲锋不止! 这就是西凉男儿在战场上,唯一遵循的铁律。 在那首西凉军歌被士卒们唱过了十几遍之后,山谷中的战事终于开始出现一边倒的局面。 那支号称与虎豹骑不相伯仲的神速营,在那支西凉骑军的攻势下,终于停止了冲锋,向山谷外撤去。 然而马超的战鼓,仍没有一丝要停止的迹象。 一支三四百人的骑兵,战至此时已只剩下百余人,可就是仅剩的这百余人,仍是在战鼓的激励下,毅然决然的向前狂奔,最终竟直接冲出了对面的山谷。 “马将军这是?”在阵前很少开口的韩义,在看到马超这种有悖于兵法的举动之后,向身旁的马岱询问道。 “主将擂鼓,在全歼敌军之前,不会停下来,这也是西凉军的规矩。”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了早就习以为常的神情,好像那些西凉骑兵最终的必死结局,是天经地义一般。 韩义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也许只有靠着这种近乎于冷血的军规,西凉铁骑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而让人无奈的是,在沙场上,往往也只有残忍,才能换来最终的胜利。 众人凝视着对面的谷口,那些西凉铁骑在冲出去之后,再没有出现,而那支曾经来势汹汹的神速营,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马超的战鼓,终于也停了下来。 他将鼓槌往地上一扔,捡起上衣和铠甲,却没有穿,只是随手往肩上一抗,转身向大营走去。 “今天晚上,喝酒!”说完这句之后,马超便独自回了大营。 马超麾下的军营中禁酒,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今天晚上这顿酒为何而喝,或者说是为谁而喝,所有看着马超那孤独背影的人,皆是心知肚明。 这天晚上,酒后的马超说了很多话,他讲起了家乡的事情,讲起了那些多年未见的老友,讲起了父亲当年的英姿,还讲起了儿时记忆中慈祥的娘,直到讲得红了眼眶,他才喝干了手中的那坛烈酒,摇摇晃晃的独自回了营帐。 没有人再去提起那些冲出对面山谷之后,就再也一去不复返的西凉男儿,只是有士卒喝到半夜去方便的时候,忽见谷口处孤零零的站着一人,望着白天那处惨烈的战场愣愣出神。 那人背对着大营,看不清容貌,只看到他身边的地上,插着那杆曾让整片西凉大地闻风丧胆的长枪。 夏侯渊的神速营受到如此重创,士气想来已是跌落到谷底,明知道夏侯渊不会晚上再来劫营,可这一夜,天机营众人都是彻夜未能合眼。 当东边的山上映出第一缕霞光,诸葛亮的大军终于赶到了定军山。 一进刘赫的军营,诸葛亮二话不说,便先去伤兵营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始终表情凝重。 他没有向刘赫询问之前的战况,至于为何不问,没人知道,只是听说诸葛军师在看过了那片已被骑卒和战马的尸首堆满的山谷之后,便默默的回了营帐,独自在里面坐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趁着诸葛亮不在的功夫,刘赫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听闻天机先生点名要自己前来定军山,老将军黄忠一路上都是春风得意,见到刘赫之后,更是笑开了花。 “先生招我来,有何吩咐啊?”不等刘赫去找他,黄忠便不请自来的到了刘赫的帐中。 正在大帐中跟一副地图较劲的刘赫,抬头一见是黄忠,顿时也是眉开眼笑,“那还用说,我请黄老将军来,当然是有天大的好事了。” 黄忠年已过七十,是位名副其实的老将,在其他人面前,向来是一副老持稳重的样子,可唯独一见到这位天机先生,就好像变成了一个老小孩一样。 他斥退了左右,等其他人都走出帐外,帐中只剩下他和刘赫两个人以后,这才走上前来,十分随意的往刘赫的桌案上一爬,笑道:“有什么好事,快跟老哥哥我说说。” 刘赫故意向帐门口瞄了一眼,一皱眉道:“说了有外人在的时候,别这么随便,人家该说咱俩结党营私了。” “我去他娘的结党营私!”黄忠面露不屑,多年的军伍习气暴露无遗,“老子要是想结党营私,年轻的时候就结了,还非得等到这七老八十的再结,哪个龟孙子要是敢背后说咱哥俩的坏话,老子一箭射了他的鸟!” 刘赫“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没听说啊,黄老将军还有这手绝活,朝廷怎么没请你去,你这一箭一个的,宫里头可就不会再有缺人的时候了。” 黄忠得意的一笑,“没错,这帮背后嚼舌头根子的王八蛋,就得阉了送进宫去,那里有的是是非让他们讲。” 刘赫看着一脸得意的黄忠,心念一转,不动声色的问道:“我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黄老将军的箭术,比起那夏侯渊,如何?” 黄忠先是一愣,接着像小孩子家斗气一样的撇了撇嘴,“就他?我告诉你,就算是绑上一只手,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绑上一只手……”刘赫故作沉思,隔了好一会,忽然连连摇头,“不可能,夏侯渊的箭术我亲眼见过,隔着整座山谷都能射中目标。” 黄忠一听,脸一下就拉了下来,“你那意思,是我不如他?那我问问你,咱们军中,谁的射术最高?”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送给黄忠的大礼 一  刘赫眨巴眨巴眼睛,谄媚笑道:“当然是老哥哥你了,谁不知道咱们黄老将军能连开十张硬弓,一点也看不出已是七十高龄。” 黄忠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行,算你小子识相,说吧,你突然在我面前提起夏侯渊,到底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刘赫会心的一笑,凑到黄忠身前,故作神秘道:“想送老哥哥件大礼,可又怕老哥哥不敢收。” 黄忠不屑的撇了撇嘴,“要是别人送的礼,我还真得琢磨琢磨,可你小子送的,不管多大的礼,老哥哥我都照单全收!” “哦?”刘赫直起身子,用质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黄忠,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发玩味,“夏侯渊的人头,你敢收么?” 黄忠闻言一惊,“此话当真?” 刘赫平静的点了点头。 黄忠忽然放声大笑,上前一把拉住刘赫的手,“这份大礼,我收定了,来来来,快给我好好讲讲,这份大礼,我要怎样才能拿到手里。” “其实很简单,昨日夏侯渊的神速营已被马超手下的西凉铁骑给冲了个七零八落,吓得魂都没了,我想两三天之内,是缓不过来了。”刘赫伸出一指,指向了面前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老将军只需带兵冲出谷去,直奔此处,定能遇到夏侯渊。” 黄忠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刘赫一愣,“还有什么然后,你上去一刀砍下夏侯渊的首级就完事了。” 黄忠面色一沉,“你小子拿我寻开心呢吧?那夏侯渊怎么说也算是一代名将,能把脖子洗干净了等着我去砍?” 刘赫笑着解释道:“我不是跟你讲过了么,夏侯渊的神速营已经战力尽失,成不了什么气候了,剩下那些虾兵蟹将,在黄老将军面前,那还不是跟白给一样?” 黄忠仍是连连摇头,“你说的这些我不信,我问你,如果夏侯渊现在真的像你说的那般战力尽失,他为何不撤,还非要留在这里等死?” “你知道我们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么?”刘赫忽然沉声道。 黄忠面色一正,“听说了,要不是那座山谷的谷口易守难攻,恐怕这会……” “对!而且这种易守难攻的谷口,可不止咱们眼前的这一个!”说罢,刘赫拉起黄忠,大步走出了帐外。 来到那座曾经经历过数场恶战的山谷前,刘赫伸手一指对面,“老将军自己看吧。” 看到对面谷口若隐若现的曹军,黄忠恍然大悟道:“夏侯渊这是想如法炮制,用你的方法守住对面的谷口。” “没错,夏侯渊就是这么想的。咱们大军一到,双方的处境和之前截然相反,我方变成了占据兵力优势的一方,而夏侯渊也只能从攻转守。我敢肯定,若不是因为这种易守难攻的地势,他早就撤军了。” 听到刘赫这番话,黄忠陷入了沉思,可反复思量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去,我麾下的将士虽然都是骁勇善战,可扪心自问,比起夏侯渊的神速营,还是差了一些。连他的神速营都无法冲出山谷,我这一去,不就等于是让手下人去送死么?” 刘赫玩味一笑,指了指援军来时的方向,“这个无需老将军费心,我已命人骑上快马,在马尾巴上系上树枝,在你们来的路上往返狂奔,同时还让他们弄出很大的响动,惊起山中的飞鸟,夏侯渊一见,便会认为咱们大军已退,急于退回汉中大营休整的他,马上就会撤军。老将军只要抓住这个机会,一定可以立下那泼天的战功。” 黄忠顺着刘赫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来时的路上尘土飞扬,还不时惊起一群群飞鸟,若是刘赫不说,旁人还真是难辨真假。 渐渐露出喜色的黄忠,手捻长须,笑道:“好,若是这样,这趟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见黄忠终于答应出兵,刘赫也是倍感轻松,一抱拳道:“那我就在此恭候黄老将军的佳音了。” 黄忠忽然笑意一敛,恭敬的施了一礼,“先生如此替我打算,此战必定拼尽全力,不负先生厚望。” 刘赫急忙上前扶起黄忠,“老哥哥怎么如此客气,我只不过叫了你几声老将军,不必和我这般见外吧?” 黄忠叹了口气,正色道:“自从我投入主公麾下,一直没有得到施展拳脚的机会,我已是七十高龄,本以为再无机会报效主公,却不曾想今日能得到这般天赐良机,我这心里一时之间还真有些难以平复。” 看着面前这位眼眶已经红润的老将,刘赫柔声道:“黄老将军的本事,刘赫心中有数,别人不知,那是他们不识货,老将军也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等回了成都,我准备封老将军为五虎上将之一。” “五虎上将……”听到这个闻所未闻,却又十分霸气的称呼,年过七旬的老将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对,五虎上将,二将军、三将军、赵云将军、马超将军,还有老将军您。我相信到了那个时候,这天底下就再无人敢说自己不识西蜀黄汉升。” 黄忠神情复杂,似是一位暮年的老将,终于等来功成名就的时刻,那种激动,不言而喻。 “我什么时候动身?”黄忠一抱拳,沉声道。 刘赫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山谷,黄忠转头望去,只见刚才还在对面谷口徘徊的曹军,此时已是人数越来越少。 黄忠会心一笑,转身大步走入营中,仅仅一炷香的功夫,他便集结好了人马,直奔夏侯渊的大营而去。 回到营中,刘赫吩咐下去,除了黄老将军凯旋而归之外,任何事情都不要来打扰他,任何人也都不见。 他独自坐在帐中,心绪纷杂。 对于派出黄忠攻打夏侯渊这件事,刘赫始终有些惴惴不安。 如果按照历史上看,夏侯渊会在这一仗被黄忠斩于阵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凯旋而归 可现在的问题是,历史的轨迹已经出现偏差,尤其是在庞德投入刘备帐下之后,刘赫已经意识到,这种偏差将会越来越大,最终走向一个就连刘赫自己也不知道的结局。 如果这种偏差已经发生,并且避无可避,那么定军山黄忠力斩夏侯渊的事件,还能像预料中的那样如期而至么? 刘赫的脑中,忽然出现那个在别人面前是位威严的长辈,在自己面前却像个孩子一样的老将军。 你说的这些我不信,我问你,如果夏侯渊现在真的像你说的那般战力尽失,他为何不撤,还非要留在这里等死? 这是那位老将军曾经问过刘赫的问题,刘赫给了他答案,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这个解释,刘赫自己都不敢再去想。 事情真的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么? 夏侯渊不肯撤军的原因,真的和自己判断的一样么? 自己只是看过几本兵书,从未完整的指挥过一场战役,做出的判断,又真的会对么? 这些问题,如洪水猛兽一般,充斥着刘赫的脑海,已是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汗如雨下,已是入秋时节的山谷之中,他却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燥热。 他猛地站起身,走出帐外,他知道,眼下唯一能让自己解脱的办法,便是亲自去看上一眼。 看着天机先生牵起那匹成都卫中最快的战马,所有士卒都面面相觑,直到眼睁睁的看着天机先生的身影没入了山谷之中,回过神来的士卒这才慌忙跑去禀告。 闻讯赶来的诸葛亮,面色凝重的站在营门口,凝视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山谷。 “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诸葛亮这才发现,庞统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站在他的身边。 “他这次去,卦象上怎么说?”诸葛亮忽然低声问道。 “你不是说,你不信这个么?”庞统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龟壳和铜钱。 见诸葛亮默而不语,庞统随即收敛起了笑容,脸上浮现出一种难得一见的认真表情,“放心吧,自从来到定军山,我天天都要卜上一卦,只有今天这一卦,最好。” 数日之后,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了所有的曹军大营。 曹丞相麾下爱将之一,博昌亭侯,征西大将军夏侯渊,于定军山一役,被突如其来的刘备军大将黄忠一刀斩于马下。 相传夏侯渊死时正在部署大军撤退的事宜,对于黄忠的突袭毫无防备,在人不及甲,马不及鞍的情况下,当场被黄忠斩为两段。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夏侯渊一生素以射术和千里突袭敌军而闻名,最终却被另外一员同样精于射术的大将,以突袭的方式了结了性命。 被鲜血染红的山谷中,这几日从来未曾有过像今天这样欢快的气氛,高奏凯歌而还的黄忠,骑着那匹跟随了他十年的枣红马,与刘赫并肩而行。 将是老将,马是老马,却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这出自曹操的《步出夏门行》中的一句,此时用在刚刚砍下他心腹爱将头颅的黄汉升身上,却是再恰当不过。 经此一役,曹操不仅损失了夏侯渊这员与他同族的大将,彻底失去了阻挡刘备军夺取汉中的可能,更使得日后曹氏宗族在朝堂上的势力,又削弱了一分。 这种对于日后格局的深远影响,此时包括曹操在内的所有人,都无法预见,而唯一知道这些的刘赫,此时考虑的却并不是这个问题。 今后曹魏的走势如何,刘赫也不是一点不在意,只是曹氏失权,司马氏取而代之的这些权力更迭,那都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刘赫现在也无需过多的考虑。 他最关注的,是他自己所在的蜀汉政权,在未来几年内究竟会向哪个方向发展,按现在的情况来看,一切还算是都能在他的掌控之内,至少这定军山黄忠斩夏侯的事件就如期发生了。 拿下了定军山,就等于打开了汉中西边的门户,夺取整个汉中地带,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回营的途中,一路上刘赫都心情不错,只是路过那片充满了血腥气味的山谷时,仍是有些心有余悸。 若不是马超及时挺身而出,以麾下一支三四百人的彪悍西凉骑兵为代价,打通了这条通往对面山谷的血路,恐怕不等诸葛亮的大军赶到,刘赫的成都卫便已全军覆没了。 这还真是欠了马超一个大大的人情啊。 刘赫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在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之后攻取汉中的事,有诸葛亮在,他也能暂时松一口气了。 回到大营,刘赫带着黄忠直奔中军大帐,却发现大帐中竟然空无一人。 黄忠将包裹着夏侯渊人头的包袱扔在桌上,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手捻长须,面带微笑,似乎很是得意。 刘赫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恐怕他一张口夸赞黄忠,这位老小孩就得顺着杆往上爬,自吹自擂起来。 两人在大帐中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前来,这让刘赫很是纳闷。 按理说得胜而归这么大的事,诸葛亮得到消息应该马上赶过来才是,更何况还斩杀了曹操手下的一员大将。 看黄忠的意思,却似乎不太着急,坐在那里稳如泰山一般。 刘赫偷眼看去,差点乐出声来,不停捻着长须的老将军脸上看似心平气和,可手上已经快把那几根花白的胡须全给揪下来了。 刘赫强忍住笑意,唤来小校,让他去通知其他人速来中军大帐,小校却面露难色,迟迟不肯动身。 刘赫一看势头不对,板起脸呵斥了几句,小校这才支支吾吾的说出,所有人都被诸葛军师叫走,去了法军师的营帐。 法正?他也来了? 刘赫一听到这个名字,面色马上凝重起来。 当初进入益州之后,诸葛亮曾代那个假刘备封了三位军师,他自己肯定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位便是刘赫和这个法正。 钟离寻和庞统虽然也被人称为军师,但那只是在天机营内部的称谓,眼下刘备军中,真正的三大谋士,其实只有诸葛亮、刘赫和法正。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暗藏杀机 说起将法正封为军师之一,刘赫起初对此事还颇有微词,虽说历史上法正在蜀汉的地位确实不低,刘赫对他的事迹也有所了解,可眼下可不是书本上的故事,真正身临其境之后,刘赫最大的担心,就是这个法正到底靠不靠得住。 自从接触了那么多的历史人物,刘赫发现,虽说事还是那些事,可这些人的性格,却有很多都大出刘赫的意料。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脾气火爆的张三爷还有可爱的一面?谁能想到老将黄忠就像个老小孩一样?谁又能想到书中描绘的那个薄情寡恩的马孟起,原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法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刘赫不敢轻下决断,可有一点,刘赫很清楚,不管是书上所写,还是他亲眼所见,出卖刘璋,拱手将益州奉上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位法孝直。 如果从刘备这个受益者的角度来看,法正的这种做法可以美其名曰良禽择木而栖,可在刘赫的眼里,始终觉得不管如何粉墨修饰,说到底终究还是卖主求荣罢了。 这种小人做派对于刘赫来说,那可是最看不上的,所以一听说诸葛亮要将法正封为三位军师之一,当天晚上就提着两坛子酒找上了门去。 酒过三巡,借着那微醺的酒意,刘赫向诸葛亮吐露了心声,却没想自己这么掏心窝子的一番话,却换来诸葛亮一番冷嘲热讽。 没有了法正,你何以收服蜀地士子的人心?就凭你我,两个初出茅庐的便宜先生? 刘赫低着头,听着诸葛亮这番毫不留情面的话,又连喝了好几杯,从那天晚上起,他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说到底,看三国的人,大半看个热闹,小半看个军事,真正能从中品出滋味来的,却是寥寥无几。 这个滋味可不是马革裹尸的豪情,也不是忧国忧民的情怀,而是再肮脏不过的政治。 不懂政治,这是那天晚上之后,刘赫对自己一个全新的认识。 不给作为蜀地士子执牛耳者的法正一个说得过去的官职,怎么按得住下面那些读书人蠢蠢欲动的口诛笔伐,要知道,虽说你家主公刘备也姓刘,也跟当今天子攀上了那么一点亲戚关系,可这益州的地盘,毕竟是从人家刘璋那个如假包换的刘氏宗室手中,用不太光彩的手段给抢过来的。 你能管得住那些读书人的腿,可未必能管住他们的嘴。 蜀地的百姓要是在再听到点什么风吹草动,再加上这些读书人在旁煽动,没准就能捅出一个天大的篓子出来。 诸葛亮这番教训,刘赫是心服口服,他现在很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和那个法正平起平坐,因为只有这样,他和诸葛亮才有地方可坐,才能坐的安稳。 刘赫嘴上不说,心里可一直看法正有些古怪,这倒不是刘赫记恨他什么,只是每次见到法正那个阴阳怪气的样子,刘赫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其实说起来,法正那阴柔的做派,比起咱们的大猛子姐姐可差的太远了,刘赫既然连大猛子姐姐都能接受了,按理说对法正这个样子应该也没有多大的反应才是。 可是刘赫每次见到法正,仍是说不出来的别扭,至于究竟是为什么,就连刘赫自己,也说不清楚。 听闻所有人都被诸葛亮叫到了法正那里,刘赫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再加上传令小校又如此的支支吾吾,行为古怪,刘赫便断定,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果然,在走到法正营帐外面的时候,刘赫就看出了问题。 门口站着十几个持戟卫。 军营有军营的规矩,所有官职配多少守卫,那都是有定数的,法正虽说和刘赫平级,那也不能多过刘备营帐外八名卫兵的配置,更何况还是这种持戟卫。 这种持戟卫平日里只是普通的卫兵,只有在统帅惩处下属的时候,才会换上这身行头,电视里常见的那些镜头中,主将高喊一声,来人,拖出去砍了!之后上来把人架下去的,就是这种专门负责刑罚的持戟卫。 一般来说,一个犯了事的将领,只需要两名持戟卫便足以,按照身份,如果犯事的人官职较高,或者威望很大,最多也就出动四名持戟卫,可眼下法正的帐外,竟然一下站着十几个持戟卫,看起来今天要倒霉的人,还不止一个了。 只是刘赫实在想不出,诸葛亮的大军自从成都出发到这里,一场仗都没打过,就连路过阳平关时,张鲁的大军都是望风而逃,一点抵抗也没遇到。 既然没打仗,就没有什么功过可言,法正摆下这种阵势,还将所有人都叫到他自己的营帐来,这到底是要唱的哪一出呢? 刘赫左右打量一番,那几个持戟卫显然都是法正手下的人,见到他这位天机先生,竟然视而不见一般。 刘赫淡淡一笑,也没跟这帮人一般见识,直接自己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一走进大帐,刘赫就觉得气氛不对,等他再看到大帐正中被捆着的那几人的时候,一股无名火一下就冒了出来。 被捆的不是别人,正是庞统、钟离寻、莫离还有陈默。 刘赫强压住怒火,冷冷的看了坐在正中的法正一眼。 法正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施了一礼道:“我刚要派人去请天机先生,却不想天机先生就不请自来了。” “不请自来?”刘赫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我就不该来了?” 法正用一把精致的白纸扇遮住嘴,阴柔的一笑,“天机先生可真是冤枉我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敢不通知先生您呢?再说今天咱们要杀的,还都是先生您手下的人,您要是不点头,那些行刑的士卒,恐怕连刀都拿不稳了,谁都知道,要说起爱护属下,全军上下,可就数先生您了。” 听到杀字,刘赫险些当场发作,但他看到坐在一旁的诸葛亮,竟然毫无反应的时候,刘赫这才意识到,法正今天的所作所为,可不是故意在挑衅找茬,而是似乎掌握了什么真凭实据。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死不认账 “他们几个犯了什么事?”刘赫冷冷的问道。 “难道天机先生还不知道?”法正做出一副很夸张的疑惑神情,接着四下扫视了一圈,“这已经是全营上下皆知的事情了,就没人知会天机先生一声么?” 刘赫打量了法正一眼,没有说话,直接上去就要替几人松绑。 法正急忙上前阻拦,“天机先生这是……” “问你你又不说,跟我在这兜圈子,既然还能有这份闲心,我想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就先把人放了再说呗。” 刘赫这番话乍一听上去还算客气,可看他那表情,分明就是已经和法正杠上了。 法正的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天机先生这是在故意刁难我么?” 刘赫毫不客气道:“你无缘无故就要杀我的人,还问我是不是在刁难你,我看是法军师你在故意刁难我才对吧。” “无缘无故?”法正似乎抓住了刘赫言语之中的漏洞,露出一丝得意,“天机先生这可真是冤枉我了,他们所犯下的罪行,都是有确凿的证据的,如果天机先生不信,可以亲自问问他们。” 刘赫没有理会法正,而是大步走到四人面前,盘问起来,可问了半天,四个人都只是低着头,却连一句话都不肯说。 刘赫刚要发作,就听法正阴阳怪气道:“天机先生息怒,他们不说,是替先生留着面子呢,他们做的那些事,如果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怕是先生的脸上,也不好看喽。” 陈默猛地抬起头,梗着脖子怒道:“你罚我们可以,别拿我们头儿说事,我们做的怎么就见不得人了,不就是把生了病的尸体扔到曹军大营去了么!” 身边的其他三人一听,顿时面露懊恼。 刚才他们之所以一直闭口不言,皆是因为刘赫表面在盘问他们,实则背对着法正,对他们比了个沉默的手势。 很显然刘赫是在想办法替四人解围,只要他们不认账,一时之间法正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可陈默被法正这么一激,当场就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等于是亲口承认了,这下可就让刘赫变得十分被动。 然而刘赫当下不仅是被动,在听到他们四人将己方将士的尸首扔到了敌方的大营里时,脸色一下就变了,还隐隐有些怒意。 人死为大,这是在科技进步到今天,仍深植在人们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意识,更何况是此时所身处的三国时代。 对于这种事情,刘赫早有耳闻,马革裹尸,向来是一个军人最向往的死法,在战事不是太吃紧的情况下,甚至有时候还会有将战死沙场之人的尸首长途跋涉送回家乡的先例。 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便是这个时代人们对死者最大的慰藉。 即使是敌方的尸首,如果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话,胜利的一方在清理完战场之后,对对方偷偷将尸首运回去的做法从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基本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前去偷袭对手。 毕竟沙场上没有永远的赢家,保不准哪天自己这边也要吃个败仗,万一一不留神死在战场上,碰巧之前还跟对面有过这种过节,对方若是也不给你收回尸首的机会,那可就真要暴尸荒野了。 所以在尸首上做文章,向来是军中大忌,就连对方的尸首都不能轻易侮辱,更何况是己方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的尸首。 听到陈默主动将一切说了出来,法正甚是得意,摆了摆手,高声道:“来啊,给天机先生讲讲,做出这等事,应该怎么个罚法。” 始终站立在法正身边的法捷上前几步,故意朗声道:“按军律,当斩!” 法正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叹了口气,“哎,我知道天机先生也很为难,可军律如山,谁也不能徇私枉法,如果天机先生下不了手的话,法某今日就来做这个坏人吧。” 法正忽然面色一沉,大声喝道:“来人啊!将这四人推出去,斩!” 话音刚落,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的持戟卫大步走入帐中,上前就要拉扯四人。 “慢!”一直沉默不语的刘赫忽然大手一挥。 法正给左右为难的持戟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退下,转而对刘赫说道:“天机先生这是何意啊?到了这个时候,难道还要为他们几个开脱不成?” 刘赫淡淡一笑,又拿出了平日里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晃晃悠悠的走到法正的面前,一伸手,“法军师不是说有确凿的证据么?拿来我看看啊。” 法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们已经亲口承认了,天机先生难道没有听见么?” 刘赫斜眼瞧了法正一眼,笑道:“听见了,那又怎样?他说是便是了?” 不等法正开口,刘赫便径直向陈默走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问道:“我问你,谁的武功是天下第一?” 陈默毫不犹豫,“我啊!” 刘赫转过头,笑着看向法正,“你听见了,就他说的话你也信?” 法正平静道:“这话还真不能这么说,素闻陈校尉武艺精湛,当初连张飞将军对他都甚为赏识,说不定以陈校尉现在的武艺,真是天下第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刘赫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他说的话,法军师都信喽?” 法正故意也点了点头,“我信。”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再问他几个问题。” 说罢,刘赫来到陈默面前,大声问道:“你娶媳妇了么?” 陈默低下头,羞涩的摇了摇头。 刘赫没好气道:“抬头!这问你话呢!我再问你,你有儿子没有?” 陈默抬起头,刚要说没有,却见刘赫正冲他一个劲的挤眉弄眼。 别看陈默别的事上像是脑子缺根弦似的,可这种歪门邪道的事,简直跟刘赫就是一丘之貉,一见刘赫冲他挤眼睛,当即心灵神会。 “有啊!”陈默故意回答的特别大声,还一副很骄傲很自豪的样子。 刘赫坏笑道:“你没娶媳妇,哪来的儿子?难道是在外面跟人生的野种?”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针锋相对的两大谋士 陈默故意做出很生气的样子,大声吼道:“你胡说八道!我儿子不是野种!我儿子他……他是我亲生的!我是他爹!” 刘赫站起身,叹了口气,转头对法正说道:“这家伙平时就疯疯癫癫的,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法正冷笑道:“天机先生又妄下结论了,你怎么知道,陈校尉就当真没有儿子?” “对!我有儿子!我就是有儿子!”陈默像疯了一样的大声喊着。 刘赫上前就是一脚,没好气道:“你说你有儿子,哪呢?人在哪呢?” 陈默一边拼命的挣扎着,一边喊道:“我不说!我就不说!反正我有儿子!” 法正阴笑着走到陈默跟前,柔声道:“陈校尉,我是相信你的,可是你不说出来,就怕其他人不信啊。” 陈默忽然停止了挣扎,眨巴眨巴眼睛,“那我可说了?” 法正笑了笑,语气平和道:“放心大胆的说,只要你说,我就信!” 陈默偷偷瞄了刘赫一眼,见刘赫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他这才牟足了劲,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我儿子姓法,叫法正,字孝直!” 法正脸色一变,两只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怒视着陈默。 陈默却好像没看见一样,仍没完没了的喊道:“儿子!儿子!快别捆着爹了!快给爹松开啊!” 刘赫慢慢悠悠的走上前来,语重心长的对法正说道:“法军师息怒,陈校尉他不说,是替法军师留着面子呢,你们父子俩的那些事,如果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怕是法军师的脸上,也不好看啊。” 听到刘赫这番分明是在仿效自己的话,法正的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刘赫仍是不依不饶的挤兑道:“刚才是我错怪法军师了,法军师高风亮节,大义灭亲,连亲爹犯了军规都要依法处置,我刘赫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只能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说着,刘赫对法正一抱拳,接着转身向帐外走去,那意思之后的事,他也不管了。 到了这个份上,法正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两人这是串通起来在捉弄他,他强压住怒火,咬着牙说道:“天机先生请留步!既然他说的做不得真,那我现在就带先生去看证据!” 刘赫停下脚步,却没理会法正,只是原地等着法正带路。 法正走到刘赫身边,咬牙切齿道:“希望天机先生看过了证据,动手的时候可别心软!” 刘赫淡淡一笑,将身边的法正让了过去,待法正走出大帐,刘赫面色一沉,回过头来神色凝重的看了跪在地上的四人一眼,接着便跟着法正走了出去。 在不知道这四人犯了什么事之前,刘赫还是很有把握替他们开脱的,毕竟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别太出圈,大不了刘赫自己替他们扛下来,就说自己身为上司管教无方,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刘赫万没想到,四人竟然背着他做下了如此的荒唐事。 他当然能理解四人的初衷,当初他就很奇怪,为何开始时气势汹汹的曹军突然一下子就变得战力尽失一样,攻势也不如第一天时那么凶猛了,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四人的功劳。 对于天机营来说是功劳,可落在别人手里,便成了把柄。 一路之上,刘赫都在脑中飞速的盘算,想着法正究竟会拿出怎样的证据来,等到了地方,果不其然,跟刘赫想的一样,法正带他来的地方,正是那座刚修葺完成不久的百人冢。 “法军师带我来这里,意欲何为啊?难道是来祭拜战死的将士们么?”刘赫一脸平静的问道。 法正阴阴的说道:“天机先生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来这的目的,他们将咱们将士的尸首偷走,还拿来曹军的尸首顶数,只要挖出那些尸首,一看便知。” 刘赫面色一沉,刻意大声质问道:“你这是要掘开坟墓?你就不怕惊扰了下面的亡魂么!” 法正冷笑道:“先生这是在替那些死去的将士鸣不平,还是怕手下做的龌龊事暴露啊?” 刘赫把手一挥,“这件事我怎么想不重要,我也做不了这个主!” 法正神色一厉,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纵容包庇属下,好,我问你,你做不了这个主,那谁还做得!” “他们!”刘赫指向四周围观的士卒,“只有他们能决定,到底要不要掘开自己袍泽的坟墓,将袍泽的尸首一具一具的挖出来!” “事关重大,岂能如此轻率!” “让将士们来决定,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 “今日一定要挖出那些曹军的尸首,将事情的真相公诸于众!” “你这么做,考虑过将士们的感受么!” “我只知道军律如山,军营从来都不是一个讲感情的地方!” …… 两人的争吵越来越激烈,而且没有丝毫要停止的迹象。 在旁边的所有人都插不上嘴,毕竟争吵的两人,都是刘备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谋士,这个时候,其他人也只能安静的等着那个同为三大谋士之一的卧龙先生出面平息这场风波了。 “二位军师息怒,且听我一言。”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的诸葛亮,终于站了出来。 两人同时停止了激烈的言辞,转头看向诸葛亮,脸上的表情各异,背后也各有深意。 刘赫的意思很明显,就冲咱俩这个关系,你怎么不得向着我点? 而法正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和刘赫关系莫逆,今日如果你处事不公,我可绝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诸葛亮人中龙凤一般的人物,怎会不知两人的心思,他之所以一直选择沉默,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拉刘赫一把的机会。 说到底,诸葛亮还是在心底里还是向着刘赫的,况且这次要刘赫来守定军山,本就是九死一生,若不是那四人出此下策,最终的战局如何还不得而知,诸葛亮的心中,多少也觉得对那四人有些亏欠。 再加上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庞统也在其中,诸葛亮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庞统被人砍了脑袋,所以他一直隐忍不发,是在静待良机。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征求意见 他知道,刘赫肯定会大闹一场,将这潭水给搅浑,到时候便可以在绝境中寻得一丝生机,而他要做的,就是适时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只是这句公道话说的既要在情在理,又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偏袒刘赫,这可让诸葛亮一时有些犯难。 他甚至一度以为,这一次连刘赫也是束手无策,可没想到刘赫竟然还是在最后时刻,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法军师说的没错,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明白,可刘军师的话也同样在理,毕竟掘开将士们的坟墓,可不是一件小事。” 法正眉头一皱,“诸葛军师这么说,还是不想掘开坟墓一探究竟了?那我问你,难道军律真如儿戏一般,可以想无视就无视么!” 诸葛亮笑着摇了摇头,“法军师这话说的有些偏颇,军律为何而定?就是为了能够赏罚分明,稳定军心。而今若是为了维护军律,而擅自掘开阵亡将士的坟墓,军心受到的打击,恐怕会更大,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我想法军师如此的才智,不会不懂其中的弊端。” 看着法正哑口无言的样子,刘赫强忍住笑意,没有出声,接下来的话,还是从诸葛亮的嘴里说出来最好。 “这事其实也好办,咱们只需要当场征求一下将士们的意见,看看将士们怎么说,如果他们同意掘开坟墓,咱们便立即动手,若是他们不同意……” 诸葛亮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法正一眼,“法军师再一意孤行,恐怕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法正沉默许久,冷冷的说道:“好,既然如此,我就依诸葛军师所言,不过咱们话说在前头,征求将士们意见的时候,天机先生可以在场,但不能由他出言询问。” 刘赫和诸葛亮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清楚,法正这是怕刘赫趁机煽动士卒们的情绪。 诸葛亮起初还对此有些担心,但见刘赫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这才点头答应下来。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所有参与过死守定军山的士卒们全被召集至百人冢旁。 不等诸葛亮开口,法正便率先走到中央,指着百人冢朗声道:“今日召集大家来,是想跟大家说一件事情。这座埋葬着咱们兄弟的百人冢之中,还混杂着曹军的尸首,他们是我们的敌人,咱们那些死去的兄弟,生前与他们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死后又怎可同穴!我现在想问大家一句话,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些敌人的尸首,从这座百人冢中清理出去?” 法正这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可所有在场的士卒脸上,全都是一副木讷的表情,好像压根就没把法正的话往心里去。 刘赫幸灾乐祸的看着法正,笑而不语。 诸葛亮在这中间起的是一个调停的作用,见法正被晾在了一边,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这个时候,由他亲自叫一名士卒上前来问话,是个比较合理的选择,只是若是叫来刘赫手下的成都卫,难免有偏袒之嫌,于是诸葛亮特意当着法正的面,绕开了成都卫的阵营,转而叫来了一名马超亲兵营中的士卒。 这是名老卒,看上去已在军中混迹多年,早在法正和诸葛亮来到军营之时,他便已经事先打听好了两人的身份,一听诸葛亮叫自己上前问话,老卒二话不说,笑呵呵的就走了过来。 “我问你,你觉得掘开百人冢之事,到底行还是不行?”诸葛亮的语调柔中带刚,有种不怒自威的意味。 在军营里呆了这么长时间还能活下来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一样的人物?老卒一听诸葛亮这话茬,再偷眼一看诸葛亮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几分。 他不停的嘬着牙花子,好像很为难的说道:“这事吧,要是让我说,咱们得先弄明白一点,这百人冢里,到底有没有曹军的尸首,万一没有……” 老卒刻意拉长了语调,停顿了一会,这才继续说道:“万一掘开坟墓,里面全是长眠的兄弟们,这恐怕谁也没法交代呀。” 法正特意放下身段,细声细语的说道:“咱们若不打开来瞧瞧,又怎么能放得下心呢?你怕万一,我也怕万一啊,万一有的话……” 法正的话还没说完,老卒马上连连摆手,“法军师,理是这个理,可事可不能这么办,这就好比你说用刀捅我我死不了,我说死得了,咱俩杠上了,你非要试试。你这一试,我可就真死了,可你要是不试,咱俩最多是吵上两句,也不至于闹出人命来啊,你说是不是?” 听到老卒这番话,刘赫不禁眼睛一亮。 真不愧是个老兵油子,两句话就把法正给搁在里面了,这种偷换概念的手段,就连刘赫也不得不佩服。 这下法正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明知道对方的话里有胡搅蛮缠的意思,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若是跟这名老卒翻脸,马上就会失去人心,到时候就更拿刘赫没有办法了。 法正心念一动,仍是平心静气的对那老卒说道:“好吧,既然你犹豫不决,那我们就换个人再问问,你先下去吧。” 不得不承认,法正的反应也真是快,一下就抓住了这个老兵油子话里仅有的这一点点漏洞,既然你不肯直接表态,在这里兜圈子,索性就再换一个人来问,没准就会说出同意掘坟的话来。 这次不等诸葛亮开口,法正率先从人群中叫来了一名士卒。 这名士卒一走上前来,刘赫当时就有些心里打鼓,看他那情绪激动的样子,显然多少已经受了刚才法正那番话的煽动。 “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法正这回并没有急着询问,而是不慌不忙的先跟这名士卒攀谈起来。 刘赫和诸葛亮在旁看得真切,这分明就是在借机拉拢那名士卒,那名士卒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法正带到沟里去,说出法正想要他说的话来。 “我叫郝同!”士卒的嗓门很粗,看那说话的样子,就知道是个直来直去的实在人。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可越是这样的实在人,越容易受到法正的鼓动,刘赫一见这个情形,马上开始盘算起来,万一这郝同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这下一步棋到底又该怎么走。 法正笑眯眯的看着郝同,似乎很是满意,“郝同兄弟,我问你,你可愿意让咱们那些战死的弟兄和曹军的尸首埋在一起?” 郝同忽然毫无征兆的大怒,毫不犹豫道:“当然不愿意,在西凉那会,我们就跟曹操势不两立,怎么能让那些弟兄和曹军那帮王八蛋埋在一起,要真是那样的话,不用法军师下令,我也要亲手将那帮畜生的尸首给刨出来!” 郝同这一惊一乍的性格,连法正也是吓了一跳,可他却一点也没有在意,还十分满意的拍了拍郝同的肩膀,“郝同兄弟,你说的对,眼前这百人冢里,就有那帮王八蛋的尸首,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把他们全都给刨出来啊?” 刘赫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法正还真是有耐心,一点一点的将郝同带进了他自己的节奏里,现在只剩下郝同的回答了,只要郝同点头,接下来的事,可就真的不好办了。 这同意掘坟的话要是从士卒的嘴里说出来,那可比他法正要名正言顺的多,刘赫也就再没有借口阻拦了。 就在刘赫为难之时,却听郝同大声道:“那可不行,这百人冢里,只有咱们的人,可没有曹军那帮王八蛋,要是咱们把墓刨了,怎么对得起那些弟兄?” 刘赫惊喜的看着郝同,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万没有想到在关键时刻,郝同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直接将法正的话给怼了回去。 法正脸上一阵阴晴不定,狠狠的盯着郝同说道:“你又如何得知,这里面没有曹军的尸首?” 郝同义正言辞道:“兄弟们的尸首,是我们亲眼看着送到这里来的,又是亲眼看着他们下葬的,从没见过什么曹军,要是真见到了,当时就得拦下,又哪能等到这个时候。” 法正显然仍是不死心,“照你这么说,营中上下千余人,你都认识?要是其中混杂着穿着我军军服的曹军,你还能认得出来么?” 郝同想了想,说道:“成都卫的那些兄弟,我不认识,我们营中的那些新兵,我也不认识。” 法正终于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既然你都不认识,其中若是真的混入了曹军的尸首,你又怎么看的出来?” 这一次,郝同没有片刻的迟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说法军师,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成都卫的那帮兄弟都是中原人和南方人,我们营中的都是西凉人,而曹军都是北方人,身材样貌都有明显的区别,要是连这点都分不清楚,上了战场这仗还怎么打?那不是敌我不分,全都乱成一锅粥了?” 郝同的这番话,顿时惹来在场士卒们的一阵哄笑,那些粗犷的西凉汉子可不管你什么军师不军师的,更不懂什么叫留面子,一听说法正好像连敌我都分不清楚,一个个全都跟着笑了起来。 事情有了转机,刘赫却是又皱起了眉头。 这个郝同刚才还是愣头愣脑的样子,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还把法正说得哑口无言。 刘赫想了想,忽然会心的一笑,转头向跪在一旁的小黑胖子看去。 果然,小黑胖子此时也正笑眯眯的看着他,还偷偷冲他眨了眨眼睛。 看来这个郝同,是小黑胖子早就事先安排好的,就是为了防止有这种情况的发生。 既然小黑胖子已经算到了这一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刘赫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就算再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情况出现,刘赫也不会觉得有何意外了。 按照刘赫的性格,这个时候应该落井下石的上前再挤兑法正几句,可诸葛亮却没有给刘赫这个机会,趁着刘赫还没开口,便率先拉过法正,低声道:“法军师,既然将士们都不想打扰地底下的那些兄弟,我看这件事,不如就此作罢,不要再提了吧。” 原本还是脸色铁青的法正忽然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次,我是误信了小人的谗言,错怪了天机营的四位兄弟,真是罪过,罪过啊。” 说着,法正径直走到钟离寻等人的身前,亲身开始为几人松绑。 几人起身之后,法正又毕恭毕敬的深施了一礼,“这次让四位兄弟受委屈了,你们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陈默这种无理搅三分,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哪能放过这种大好机会,上前指着法正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却被刘赫上前拦了下来。 “法军师这也是为了维护军纪,既然现在事情已经搞清楚了,你们几个就不要再不依不饶的了,赶紧回营去吧。” 陈默听到刘赫这番话吓了一跳,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抓住机会好好骂一骂这孙子么?怎么今天头儿对这孙子这么客气? 庞统和钟离寻自然明白刘赫的用意,一左一右,拉起陈默,带着莫离便回了天机营。 法正目送几人走远,再次转身对刘赫躬身施礼道:“今晚法某备下薄酒,向天机营的四位兄弟赔罪,还望天机先生代为转告。” 刘赫笑道:“只请他们四个,我和诸葛军师就没酒喝了么?” 法正阴柔一笑,“天机先生这是哪的话,若没有先生和诸葛军师作陪,恐怕那四位兄弟,是不会给法某这个面子的。” 见诸葛亮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刘赫也没有再和法正多费唇舌,直接答应了下来。 法正走后,诸葛亮缓缓走到刘赫身边,低声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刘赫沉思了一会,面色渐渐凝重起来,“这件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法正这个人。能拿得起,又能放得下,这样的人,不简单啊。” 掌灯时分,刘赫带着庞统等四人如期来到了法正的营帐。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肃清官场 走到帐中,诸葛亮已经先刘赫一步前来,此时正与法正闲谈蜀中的奇闻异事。 几人分宾主落座,接下来便是一番推杯换盏。 这场酒宴法正之前说是向庞统等人谢罪,实则只有在开始时提起过一句,之后便再无此话。 酒过三巡,庞统等四人称还有军务在身,便提前退了席,帐中只剩下刘赫、诸葛亮和法正,以及始终在一旁站立作陪的法捷。 法正先是斥退了左右,接着对法捷说道:“你亲自去帐门口守着,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法正这话听上去有些狂妄,却也合情合理。 眼下刘备帐下的三大谋士在同一顶营帐中饮酒,自然是谁也不能轻易打扰,也无权打扰。 法捷走后,法正举起酒杯,先敬了刘赫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之后,法正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希望天机先生不要介意。” 在没搞清楚法正的意图之前,刘赫也不想打草惊蛇,于是笑着回应道:“无妨,无妨,法军师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我自不会放在心上。” 法正停顿了一下,忽然诡异的一笑,“先生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白天的时候,我是故意针对天机营的那几位弟兄的,更是刻意刁难先生的。” 法正这番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言辞,让刘赫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法正却似乎没有再为难刘赫的意思,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这么做,就是想让别人知道,我与先生之间,已经有了隔阂。先生和诸葛军师虽然刚到益州不久,却应该也能察觉到一丝端倪,益州的官场上,暗地里仍有一股阴魂不散的势力,妄图兴风作浪,再挑事端。” 诸葛亮似乎听懂了法正话中的含义,“法军师的意思,是想让这些人以为我们三人不和,从而使他们露出破绽?” 法正笑着点了点头,“诸葛军师果然机智过人,我正是这个想法。” 沉默了许久的刘赫,忽然平静的问道:“那为何是我,而不是诸葛军师呢?” 法正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又施了一礼,“先生这么问,看来还是在生我的气,既然如此,我就再给先生陪个不是,还请先生容我慢慢解释。诸葛军师向来总理全军事务,而你我则是各司其职,只负责自己的一摊事,先生有先生的天机营要打理,而我则是要忙着安抚益州本地的那些官员。若是我与诸葛军师起了争执,那么那些暗地里等待机会的人肯定会选择继续观望,因为他们觉得,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恐怕还无法与诸葛军师抗衡。而先生则不然……” 说到这里,法正忽然一笑,再次躬身施礼道:“先生不要见怪,我只是就事论事,可一点也没有小看先生的意思。” 这种事刘赫当然不会在意,他很大度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法正继续说下去。 法正这才继续解释道:“先生来蜀地已有些时日了,那些混迹官场多年的官员,也已经大致摸清楚了先生的脾气。先生向来喜欢留在自己的天机营中,其他事物全部交由诸葛军师打理,而且从不主动过问。这种情况在那些人的眼中看来,会觉得先生的势力,只集中在天机营中而已。你我之间若是有了矛盾,你有天机营的嫡系部队,我有益州本地人的支持,那些人便会认为你我旗鼓相当,而他们,也会蠢蠢欲动,开始有所行动。” 法正的这番解释,倒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刘赫思量了一会,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法正似乎早有打算,胸有成竹道:“很简单,不管他们选择了哪一方,必然会主动联系你我之中的一人,到时候我们只需不动声色的将这些人的名字记下,等时机成熟,再找个借口将他们一网打尽即可。” “你这个方法固然不错,可仅凭此计,就能肃清整个益州官场么?”刘赫心里始终认为,法正所说的方法,只治了标,却不治本。 法正笑道:“先生的担心,我可以理解,我的这个方法只能暂时解除危机,那些真正深埋在益州官场底层的根须,一时之间是难以清除干净的。但这么做至少起到了以儆效尤的作用,趁着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机会,我们便可稳定益州的政局,等主公真正坐稳了益州牧的位子,到时候他们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在益州境内兴起什么波澜了。” 刘赫缓缓的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有一件事,他一直很奇怪。自从来到益州,那个假刘备就从来没有跟法正接触过,可听法正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仅一直将主公二字挂在嘴边,而且也确实处处在为刘备考虑。 法正为何会对刘备如此的忠心?被封为三大谋士之一,却从未得到过主公刘备的正式召见,这种在其他势力之中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法正难道一点也不起疑心么? 看样子,法正还真没有对此起疑,从始至终,他也没有提起过想要面见主公的事宜,给人一种感觉,他似乎觉得君臣两不相见,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法正的这种过于平静的反应,让刘赫始终有些担心,毕竟如果假刘备的事情败露,那之后的麻烦可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过法正今天所提出肃清益州官场的计划,倒是让刘赫很是赞同,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值此多事之秋,最好的办法,就是抓几只鸡来,杀给其余的那些猴看了。 而且有一点法正说得很对,只要熬过这段最难熬的时期,等政权稳固之后,那些想在益州浑水摸鱼之人,也就再难成什么气候了。 定军山的这场酒宴,给日后的益州官场定下了一个基调,那些仍留在成都城内的各级官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三位看似貌合神离的大军师,只在一场看似平淡无奇的酒宴上,就做出了一个改变日后益州格局的决定。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镇守默城 至于这个决定如何落实,那就要等到回到成都之后再做打算了,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一鼓作气,夺取整个汉中地带。 本以为击败了定军山的曹军,斩杀了夏侯渊,曹军士气必定受到重挫,攻取汉中将会一路势如破竹,然而战局却没有刘赫想象中的那样顺利。 曹军虽然新败,却仍是占据兵力的绝对优势,双方一时之间在汉中形成了拉锯战。 双方在这段时间内互有往来,却始终没有一方能够取得决定性的进展,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十几场,可仍是各自占据着汉中的一半领土。 在这几十场战斗中,有一人宛若横空出世一般,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那就是刘备的义子,刘封。 刘封是刘备当年在刘表手下时认的义子,这些年来一直追随着刘备四处征战,在刘赫和诸葛亮用假刘备代替真刘备发号施令后,刘封就一直在诸葛亮的帐下,虽是刘备的义子,却从来没有少主的架子,对诸葛亮也向来是言听计从。 诸葛亮曾和刘赫商议过此事,这个刘封身为刘备的义子,却对那个假刘备一点也没有怀疑,这多少让诸葛亮觉得有些怪异。 后来从甘夫人那里得知,自从得知刘备重病之后,刘封每日都到刘备府中去请安,为了不打扰刘备休息,只是在门外行礼,独自站上一炷香的时间便走,从没有进过假刘备的房间。 诸葛亮和刘赫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这个刘封不仅孝顺,而且很懂得他自己所处的立场。 刘封、刘禅,封禅。 从这两人的名字中,除了不难看出刘备的雄心壮志,还能看出,刘备曾经真的是将刘封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否则也不会将其改名为刘封。 只是在阿斗出生之后,刘备的心理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名义上刘封是长子,但始终不是自己亲生的,拼了老命打下的这份基业,谁不想传给自己的亲儿子呢? 刘封似乎看出了这中间的变故,从此之后,便谨小慎微,从不张扬。 刘备病重,他不去刘备的病榻前,说是怕打扰义父休息,这其实都是说给外人听的,身份极为敏感的他,在这个时候,是绝不能与病重的刘备独处的,万一刘备在这期间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义子就很难撇清关系。 不过刘封这么做,倒让诸葛亮对其增加了不少的好感,从那时候起,对刘封的照顾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次出征汉中,诸葛亮也将刘封带来,并且给了他一个先锋官的差事。 说起带兵冲锋陷阵,刘封可比他那个基本上就没打过什么胜仗的义父强太多了,即使是面对强大的曹军,刘封也没让对方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 双方几次交手之后,互有胜负,也都有兵马的损失,但仔细清点过后,就会发现只要是刘封带队打的仗,即使是败了,损失也远比对面的曹军要少得多。 这种既能打,跟刘备又有亲戚关系的大将,自然是很得诸葛亮的器重,每逢曹军据守不出,诸葛亮便会派刘封到曹营前叫阵。 一来二去,消息传到曹操的耳朵里,还真把曹操气了个够呛,让人带过话来,你个卖草鞋的大耳贼,就知道派个假儿子前来么?等我叫我那黄须儿前来,定要你们好看! 这等如同稚童斗嘴般的话,虽有些可笑,却也不能轻视。 曹操的三子曹彰,武艺超群,由于天生一头焦黄的头发,连胡须也是这般颜色,所以被曹操称为黄须儿。 曹彰有多能打,刘备军上下尽人皆知,有些曾经吃过曹彰亏的老卒听闻曹彰要来,全都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好在听闻曹彰此时正在幽州北部,想千里驰援汉中,还需要些日子,趁着曹彰没到,诸葛亮便下令加紧攻势,争取在曹彰赶到之前,率先拿下汉中。 诸葛亮这边打的热火朝天,刘赫却是在一座名叫默城的小城之中,十分的轻松怯意。 在来默城之前,诸葛亮曾经叮嘱过刘赫,默城是重要的军事重镇,一定要守住这里。 看着诸葛亮那语重心长的模样,刘赫当时还有种任重道远的感觉,却没曾想自打来了这默城,就再没跟打仗沾上一点边。 刘赫仔细琢磨了好久,终于明白了诸葛亮的用意。 这是诸葛亮觉得当初让他去守定军山太过危险,而现在让他来守这座风平浪静的默城,就是想还他一个人情。 刘赫也不是那种非要赚得泼天战功的官迷,这种清闲的差事,他还真有点求之不得,顺便也好让天机营的弟兄们好好在默城这里休整一下,万一哪里战事吃紧,没准还得需要成都卫去支援,所以先在此以逸待劳几日也不错。 默城地处偏僻,而且全城上下加在一起,也不如成都的几条街繁华,在默城逛荡了两天之后,刘赫就再也找不到一件新鲜好玩的事情了。 听说这两天西边的战场上,两拨人又乒乒乓乓的打了好几个来回,刘赫这心里,突然有一点痒痒。 “你说这人,是不是贱?”刘赫坐在专门为他准备的一座小院当中,看着天空感慨着,“打仗的时候吧,总想着赶紧打完,以后都不要打仗才好。这没仗可打的时候吧,心里又总惦记着。” “头儿,你说的对,你太贱了!”陈默很赞同的用力点了点头。 刘赫抬腿就是一脚,踹得身边的陈默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你才太监呢!你们全家都是太监!” 陈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没好气道:“行!你说我爷爷是太监,你等着,等我爷爷来,让他揍你!” 说起别人,刘赫还真不怵,唯独他那个天下第二的老哥哥,刘赫可是知道,就算是十个自己捆在一起,也不是那个老哥哥的对手。 “行了,行了,不就是随口一说么,你还真当真了,来,乖,坐下,咱们兄弟几个好好聊会天。”刘赫像哄小孩似的将陈默给哄回到了座位上。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大军 魏孝在一旁笑道:“头儿,我看你这是难得无事可做,闲得发慌啊。” 刘赫一拍大腿,赞同道:“可不是,你说咱们难得有这么几天的清闲日子,这平日里忙碌惯了,还真有些别扭呢。” 小黑胖子走了过来,苦口婆心道:“你得学会静下心来,才能当一个好的守将,你以前啊,除了带着人四处跑,就是带人打这个打那个,从来没有守过城。这守城啊,讲的就是一份心平气和,最好是一直无人来犯,那才是守城的最高境界呢。” 刘赫白了他一眼,“一直无人来犯,那是守城么,那是守坟!” 小黑胖子一皱眉,“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谦虚呢,我这些都是轻易不跟别人讲起的心得,你还不爱听。” 刘赫一翘二郎腿,“实话告诉你,我还就是不爱听,我现在巴不得曹操的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呢,也比我在这闲的没事做要强。” 韩义似乎心情不错,很难得的也跟刘赫开起了玩笑,“头儿你还真别这么说,就这座小小的默城,要是真来了曹操的几十万大军,换做是谁也守不住,别说大军攻城了,我估计曹军每人在默城的城墙上戳上那么一下,那城墙就得塌了。” 韩义的一番话,惹来众人一阵哄笑。 就在这时,外面有士卒来报。 刘赫抬头看了看天,这个时辰,应该是守城的官兵例行的汇报,一般来说也没什么要紧事,于是刘赫伸出一脚,踢了旁边的陈默一下,示意他出去看看。 陈默不情不愿的站起身,走了出去。 等陈默出去后,魏孝笑着说道:“头儿,你说陈默这小子行啊,这次竟然这么沉得住气,一点也没闹着要去前线。” 刘赫不屑的撇了撇嘴,“狗要能改得了吃屎,曹操就能跪着管我叫爹。” 话音刚落,陈默就一路小跑的冲了进来,兴奋的大声喊道:“头儿,你的梦想成真啦!咱们这回可有仗打啦!哈哈!” 刘赫叹了口气,懒洋洋的站了起来,不耐烦的说道:“看把你激动的那样,最多也就是个几百人的小股人马,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曹军估计都看不上。” 陈默似乎仍沉浸在兴奋之中,欢蹦乱跳的,却是故作神秘的不断摇头。 刘赫眉头一皱,“曹军来了多少人?” 陈默嘿嘿一笑,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三万?”刘赫、钟离寻还有庞统,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陈默一摆手,得意道:“不是,是三十万!” 所有人闻言如遭雷击,全都面色一沉。 钟离寻率先起身,对陈默说道:“你去叫门外的士卒进来,我问问他。” 陈默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道:“跟你们说还不信。。。” 不多时,那个前来报信的士卒便被叫了进来,一见刘赫,当即单膝跪地,一抱拳道:“天机先生,大事不好了,曹操大军即刻便会抵达城下,兵力足有三十万之多!” 陈默仍是不依不饶道:“都听见了吧,跟你们说了是三十万,你们还觉得我是在骗你们似的。” 这个时候,谁都没心思再跟陈默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纠缠,刘赫当即带着众人动身登上了城墙,果然见到黑压压一片曹军正向默城方向涌来。 常言道人上一千,彻地连天,人上一万,无边无沿,三十万曹军的阵势,再加上站在高处看去,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震撼。 这种震撼对于城墙上的普通士卒来说,无疑就等同于一种震慑,刘赫注意到,身边一个前些日子刚刚归顺的默城当地士卒,已经双腿开始发抖了。 大猛子姐姐镇定的看着那些曹军,阴阳怪气道:“这些曹军是吃错了药了还是抽了风了,你说他们放着战事吃紧的西线不去支援,为什么要跑到默城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刘赫苦笑一声,“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冲着我来的。” 钟离寻和庞统对视一眼,却都没有做声。 确实,这座默城唯一能吸引曹军的理由,就只有天机先生在此处了,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可以兴师动众的调动三十万大军前来的理由。 “早知有今日,当初在华容道,我就不该放曹操回去。”刘赫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可嘴角明显带着一丝苦涩。 从曹军推进的速度来看,此时就算是马上撤走也来不及了,刘赫只能下令紧闭城门,坚守不出。 可坚守不出也不是个长远之计,韩义刚才虽说是句玩笑话,却也一语道破了默城守备力的低下。 就默城这四面破破烂烂的城墙,这么多的曹军就算是推,也能给推倒了,想用这么点兵力守住默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城门很快关闭,所有人站在城头上,看着曹军渐渐围拢过来,最终将默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头儿,要不你先避一避,我怕……”魏孝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怕对方的暗箭?”刘赫笑了笑,“你觉得这种兵力优势,他们还用得着暗箭伤人么?” 刘赫很清楚,魏孝并不是这个意思,魏孝是怕对方一眼认出自己,让自己出城来投降,以换来其他人活命。 刘赫明白魏孝的这份苦心,但他早已有了决定,如果对方真提出这样的条件,反倒是一件好事,至少那样就不用所有的人都死在这里。 这时曹军阵中走出一员大将,朗声道:“关内侯、中坚将军许褚,请天机先生出来说话!” 刘赫万万没想到,曹操竟然会派许褚前来,许褚之前一直是曹操的近卫,不管去哪里,曹操都会将许褚带在身边。 这也就意味着,曹操似乎对于这次出兵默城很是重视,看来是势在必得。 刘赫想了想,便向城下走去。 “且慢!”庞统忽然走上前来,“曹军有三十万大军,而我方只有千余人,这种局面下,许褚为何如此的客气,还特意在名字前面加上了爵位和官职,这其中必有蹊跷。” 经庞统这么一提醒,刘赫也意识到这其中的古怪。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万年公主 早在卧龙岗上,刘赫就曾与许褚有过一面之缘,虽说接触不多,但很明显许褚也是个粗人,按理说即便是曹操无意加害自己,只是让许褚将自己带回许昌,他也不该如此客气才是。 刘赫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蹊跷不蹊跷了,只能按照他们的意思办了。” “头儿,我们几个陪你去!”魏孝站出来说道。 刘赫一摆手,“不用,我先去看看情况再说,万一情形不对,我自己回来便是,你们放心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让我们怎么放心的下啊!还是让我们陪你去吧!”李勤一时激动,不顾礼数的大声对刘赫说道。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都觉得刘赫此次孤身前去太过危险,可无论众人怎么说,刘赫都始终不答应。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却听城下的许褚大声喊道:“也请天机先生麾下天机十二骑,到城下一叙!” 闻听此言,众人面色各异。 像李勤这样的老实人,自然很欣慰可以随刘赫同去,听到许褚这番话,顿时面露喜色。 可像钟离寻和庞统这样的心思缜密之人,却是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刚才许褚第一次请刘赫出城相见的时候客气一点,倒也勉强还在情理之中,可提及他们这些刘赫手下的人,为何也是如此的恭恭敬敬? 不仅如此,许褚还用了一叙这样的说法。 只有之前有交情的人之间,才会用到这个叙字,可天机十二骑跟许褚别说交情了,就连交道都没打过,这一叙的说法,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许褚究竟有何目的,出城相见之后便会知晓,在这里纠结也是无用。 “你们随我出城,”刘赫反复思量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都小心点,一有不对劲,马上调头往城里跑。” 众人抱拳领命,跟在刘赫的身后,向城下走去。 走出几步,刘赫忽然回过头,严肃的说道:“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想舍身取义,独自留在后面殿后不肯走,我就陪谁一起死!” 众人皆低下头,默而不语,好似被人猜中了心思一般。 刘赫扫视众人之后,叹了口气,转身向城下走去。 城门缓缓打开,直到只容一人一马通行,刘赫带着麾下十二骑鱼贯而出,来到许褚的面前。 此时许褚身边又多了一人,却是一身文官打扮。 见刘赫到来,那名文官和许褚一起翻身下马,文官率先上前一步,恭敬施礼道:“荀文若久仰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荀文若!鼎鼎大名的荀彧! 刘赫心中一惊,没想到有王佐之才美名的荀彧竟也会出现在这里,这让刘赫更加猜不透对方的意图了。 刘赫强压住澎湃的心绪,回敬一礼,“今日大兵围城,我刘赫已是插翅难飞,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开门见山,刘赫想知道,先生和许褚将军到此,究竟意欲何为啊?” 荀彧毕恭毕敬道:“天机先生不要误会,我们此次来,并非要有意为难先生,而是想请一人回许都去。” 刘赫故作镇定的笑道:“曹丞相想请我刘赫去喝酒,派人来说一声便是,何必如此的兴师动众呢?” “这个么……”荀彧似乎有些为难,“我想天机先生是误会了,我们这次来要请的不是先生,而是另有其人。” 刘赫脑中飞速的运转着,想着这另有其人指的到底是谁。 既然不是自己,那么这个人肯定是在身后这十二个人当中了,可是想来想去,也只有庞统有些可能。 难道曹操是为了那句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所以要请庞统去他那里为他出谋划策? 可是在这之前,已经有过徐庶的先例了,所谓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有了这种前车之鉴,难道曹操还要再次重蹈覆辙? 不过这也说不准,即便是庞统到了曹操那里也闭口不言,终生不献一计一策,也总比在对手的阵营中运筹帷幄要好,要是照这么说,曹操这笔账算得倒也没错。 但这样一来,可就委屈了小黑胖子了,刘赫想着,转头向小黑胖子望去,果然见小黑胖子也是这般心思,脸上已是有些不舍的神情。 可刘赫转念一想,还是不对。 当初请诸葛亮出山的时候,刘赫可是亲眼见过的,曹操可没为了一个谋士摆下过如此的阵仗,就算庞统再如何了得,最多也只是与诸葛亮齐名,显然曹操对待两人的态度,不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那如果不是请庞统的话,还能是请谁呢? 刘赫扫视了众人一圈,有可能让曹操感兴趣的人倒不是没有,无论是修罗堂成名杀手肖玉儿,还是天下第一武林世家出身的陈默,甚至是智谋与庞统不相伯仲的钟离寻,都有可能是曹操的目标。 还有医术高超的莫离,听说曹操一直被头风症所困,说不准这次来,就是找莫离这个名医前去医治的。 可莫离名气再大,能大的过华佗去?莫离只是个名医,人家华佗老先生可是神医! 就算是神医,最终也没在曹操那落下个好下场,对华佗都是如此,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莫离了。 思来想去,刘赫还是想不到底是谁能让曹操如此的重视,不仅出动了三十万大军前来,还派了一文一武两名心腹同时前来。 不知道是谁的话,刘赫就没有办法考虑接下来如何应对,一番思量之后,刘赫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两位想请回许都的,到底是何人啊?” 荀彧被问及此事,忽然正了正衣衫,比刚才还要恭敬的深施了一礼,正色道:“此次前来,是要请万年公主回宫。” 荀彧此话一出,天机营众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肖玉儿。 肖玉儿却不明就里的看着其他人,急忙连连摆手,“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是什么公主!” 天机营众人听肖玉儿这么一说,又齐刷刷的转回头去,再次看向了荀彧,却见荀彧对肖玉儿仿佛视而不见一般,而是紧紧的盯着另外一人。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十里相送 而荀彧盯着的那人,同样也是刘赫此时望着的那人。 这片刻的沉默,让其他人察觉到了什么,他们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却是不禁目瞪口呆。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秦霜缓缓走上前来。 “臣等恭迎万年公主回宫!” 一位是从来不出许昌城,却总能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王佐之才,一位是向来寸步不离的跟随着曹操的沙场悍将,今日却同时出现在这座小小的默城,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跪倒在地,行了那只有君臣之间才有的大礼。 “恭迎万年公主回宫!” 两人身后的三十万大军,更是同时跪倒在地。 “你们胡说!”陈默忽然冲了出来,“我秦大哥是个男人,又怎么会是你们口中说的那个万年公主!” 跪在地上的荀彧,微微抬起头,轻声道:“她手中那把长剑,铭曰八服,乃是当年汉武大帝的佩剑,此剑只能由皇室持有,就连一般的刘氏宗室,也不能触碰。” 陈默一愣,接着跑到秦霜身边,在低头仔细看过那把剑的剑柄之后,一下瘫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剑柄上刻着的八服两字,分外清晰。 “你们先退下,我有几句话,要和他们说。”秦霜第一次在天机营的这帮兄弟面前,用女子的声音对荀彧和许褚说道。 “是。”荀彧和许褚站起身,倒退出数十步之外,恭敬的原地静候。 秦霜转过身,用略带歉意的眼神看着坐在地上的陈默,柔声道:“小陈默,我就是他们说的万年公主。” 陈默抬起头,忽然眼眶一红,紧咬着嘴唇说道:“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公主呢,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秦霜大哥,还是秦霜姐姐!” 秦霜沉默许久,轻声道:“瞒了你们这么久……对不起……” 陈默目光呆滞,低着头好似自言自语的碎碎念道:“跟他们去许昌,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所以,她不能走!”始终一言不发的刘赫忽然眼神炙热。 秦霜看了情绪激动的刘赫一眼,转而对其他人说道:“我想单独和他说几句话,好么?” 其他人默默的点了点头,王铁和李勤扶起地上的陈默,退回了城门处。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不等秦霜开口,刘赫就把手一挥,“三十万大军,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秦霜走到刘赫面前,声音颤抖道:“你怎么还不明白,能把我带走的,不是眼前的这三十万大军,而是我那远在许昌皇宫中的弟弟啊!” 刘赫闻言如遭雷击,面色也缓和了下来,却又多了一分凄凉神色。 别的理由他刘赫都不会接受,可唯独是这个理由,刘赫却不能再固执己见的将秦霜留下。 “你当初说替你弟弟来从军,我只当你是顶替你弟弟服了兵役,却没曾想……”刘赫说着说着,却再也说不下去。 秦霜柔声道:“我那时只觉得刘备可以匡扶汉室,助我弟弟重夺大权,可现在看来,我想的还是太天真了,只要有曹操在,我弟弟就逃不出那座许昌城,而我即使能逃出来,也终将要回到那里去。” “其实我知道不可能,但有句话,我还是想再问问你。”刘赫轻声说道。 秦霜点了点头,“你问吧。” “能不能不走?” 望着刘赫那好像孩子般的不舍表情,秦霜瞬间红了眼眶。 可她还是调整了一下情绪,轻声说道:“如果我不回去,他们一定会对我弟弟下手,而且你若带着兄弟们出手反抗,也绝不是三十万大军的对手,这件事本身就因我而起,难道你还要让我一辈子为此愧疚么?” 刘赫轻轻的点了点头,用极小的声音说道:“那让我最后送你一程,好么?” 秦霜沉默了一会,转身向荀彧和许褚走去。 “你们带人先到十里外等我。”秦霜用不容商量的口吻命令道。 “这……”许褚似乎很是为难,偷眼看了荀彧一眼,却见荀彧脸上也是和自己同样的表情。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跟你们回去,别忘了,我弟弟还在你们的主子手上。”秦霜狠狠的扔下这句话之后,便转身而去,回到了刘赫的身边。 十里的路,说起来很长,走起来,却是那么的短。 前五里路,是天机营众人陪着秦霜一起走完的,到了最后五里的时候,其他人十分默契的停下了脚步,目送着两人离去。 心中好像有千言万语,可这最后独处的时光,两人却是一路无话。 终于来到这条路的终点,荀彧备下的马车,已经在不远处等候。 “保重。”最后还是他,率先开口说道。 “你也保重。”她再不用怕身边人知道她是个女儿身,更不用怕当着所有人的面,红了眼眶。 他忽然笑容灿烂的看着她,“答应我一件事,不许回头看。” 她眼中含泪,却也同样笑着点了点头,“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不许哭。” 他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她上了马车,朝着与成都相反的方向行去。 她坐在那架尊贵至极的马车上,心里却是空空的,她很想掀开车帘回头望去,却又怕让他看见,自己违背了约定。 他好像从来没有对自己食言过,她想着过去的种种,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可不知为何,眼泪却也在这一刻同时滑落下来。 马车缓缓而行,可她却觉得,离他越远,心里就越痛。 她的笑容渐渐消失,眼泪却是再也止不住,她只想着回头再看看他,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终于下定了决心,只是在那之前,一定要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她知道,他也一定在看着她,她想这最后的一眼,一定要留给他一个最美的自己。 她努力做出了一个最甜美的笑容,掀开车帘回头望去,可下一刻,却再次泪水决堤。 他并没有在看着自己,那个为了自己连三十万大军都不曾有过一丝畏惧的男人,正浑身颤抖的蹲在地上,狠狠的咬住自己的手背,只是怕让自己听到他的哭声。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屋顶上的家伙 她不忍再看,放下了车帘,重新坐好。 可她终究还是回头看了,她忽然开始责怪自己,如果自己没有违背约定,回头去看,也许他就不会哭的如此伤心。 就像如果当初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就不用经历今天这场注定从今以后,永不相见的离别了。 那一天,在一座叫默城的小城外,向来对彼此言出必行的他和她,却同时食了言。 今年成都的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冷上许多。 秦霜走后,汉中西线战场上的曹军也随后全部撤回了长安,刘备军全军上下都对此大感意外,只有刘赫心里清楚,这一定是和秦霜有关。 他虽不知道秦霜是如何与曹操约定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能让曹操撤军,一定是付出了比汉中还要重要的代价。 曹军的撤离,让刘备军占领汉中,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汉中所有的大小城镇全都放下兵器,归顺到了刘皇叔的阵营当中。 刘赫没有参与之后占领汉中的过程,在从默城悄然撤出之后,便带着天机营回到了成都。 这些日子以来,诸葛亮为了汉中的大小事务忙得焦头烂额,至今也没能挑出一个合适的汉中太守的人选。 要是放在以前,这种一个人难以决断的事情,他一定会去找刘赫商量,可这一次,他却始终没去打扰刘赫。 自打从默城回来,刘赫每天跟以前一样,照样是乐呵呵的,不管见了谁,都会开上几句玩笑,可那些被他开玩笑的人,却是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脸上的笑容也是无比的尴尬。 刘赫也不在意,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这段日子,他多了个习惯,有事没事就喜欢往山腰的那座秣陵学宫里跑,躺在学宫大殿的屋脊上,听着大殿里赵家家主每日讲学,一听就是一整天。 学宫的那些学子们每日最爱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离开大殿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屋顶上的天机先生,而那位翘着二郎腿躺在瓦片当中的天机先生,还会十分平易近人的朝他们挥一挥手。 一来二去,秣陵学宫的大殿便成了一道风景,要是哪天在屋顶上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学子们一整天都会心不在焉。 今年成都的天气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飘起了雪花,赵家家主为了这难得一见的雪景,今天特意提前结束了授业。 看着那些欢呼雀跃的冲出大殿,跑到雪地里撒了欢一样的学子们,须发皆白的学宫大祭酒忽然想起当年在秣陵的时候,那些来赵家求学的后辈学子们也是这般年龄,却一个个行事谨小慎微,走路时连动静都没有,就更别提像眼前这般放肆了。 “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啊。” 赵家家主似乎很是欣慰,这座学宫之中的年轻人,好像和其他地方的年轻人有些不一样,少了一些规矩,却多了一份朝气。 这一切或多或少,都跟房顶上的那个家伙有些关系,若不是当初他在洗心池畔那一番蹩脚的说教,或许秣陵学宫仍和普通的学宫一样,只是一帮掉书袋的先生,教着一群书呆子而已。 想起房顶上的那个家伙,赵家家主先是淡淡的一笑,接着眉头微微一皱,站起身,缓缓的走出了大殿。 走出大殿门外,赵家家主回头朝屋顶看了一眼,见那家伙还在,只是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家家主想了想,便回了自己住处,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拎着两小坛子酒又回到了大殿外,朝那个仍赖在大殿屋顶不肯走的家伙大声说道:“伯显啊,下来,陪我喝点!” 刘赫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下面的学宫大祭酒,撇了撇嘴,“不去,难得今年成都有雪,这里看雪景,最好。” 赵家家主四下望了望,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笑着喊道:“你再不下来,小心我上去抓你下来!” 刘赫索性将两眼一闭,耍起了无赖,“有本事你就上来,你一个读书人,就算是天下第一,也读不到飞檐走壁的份上。” “你怎么知道,老夫我就不会飞檐走壁?”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刘赫身边的赵家家主笑道。 刘赫吓了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惊讶的看着身边的赵家家主,“你会武功?” 赵家家主一脸的得意,“你是读书人,我也是读书人,你可以会武功,难道我就不可以么?你别忘了,老夫还是天下第一的读书人呢,说不好真论起武功来,没准比你还要强上一些。” 刘赫眨巴眨巴眼睛,嘿嘿一笑,从赵家家主手中接过了一坛酒,“得,既然您老今天有雅兴,我就陪您喝一个。” 赵家家主把脸一板,“别跟我这耍贫嘴,你先告诉我,这段时间为何每天都来偷听我讲课?” 刘赫坏笑道:“大祭酒这是哪里的话,我大大方方的躺在这,怎么能叫偷听呢?” 赵家家主面色一缓,轻声道:“是不是心里有事想不明白啊?” 刘赫收起笑意,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酒坛放下,“我听了这么多天,明白的道理比之前的二十多年加在一起还要多,可有些事,还是想不明白。” 赵家家主拿起酒坛,喝了一口,顿时一脸享受的样子,“在我小的时候,还没像现在这样,读过那么多的书,见过那么多的事,那个时候我有个毛病,看见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也要拿到手里,要是不给我,我就在地上撒泼打滚的闹。长辈们总跟我说,这样不对,不好,得改。后来我读了很多书,明白了很多事,身上的那些毛病啊,还真的一个一个全没了,可唯独这个毛病,一直也改不了。我就反复的想啊,读过了圣贤书,怎么这个毛病就改不掉呢?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不肯放弃心爱之物,根本就不是毛病,千方百计,撒泼打滚,也不是毛病,这些啊,叫做执着,是一个人的本心,人,又怎么能改掉了自己的本心呢?” 正文 第四百章 道义 刘赫苦笑着摇了摇头,“千方百计也好,撒泼打滚也罢,那都是因为还有用,真到无计可施的时候,即使再喜欢,也只能放弃。” “千方百计也许会有山穷水尽之时,可这撒泼打滚……”赵家家主故意停顿了一下,慢慢悠悠的又喝了一口酒,“那可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好使的很呐。” 刘赫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赵家家主把眼一闭,一摆手,“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我可是个读书人,不会教人做那作奸犯科的勾当。” 刘赫拿起酒坛凑到赵家家主身边,谄媚笑道:“那是,您是谁啊,那是咱们秣陵学宫的大祭酒,从您这,只能教出忠君爱国之士,哪能教出那些作奸犯科的小人啊。” 赵家家主眯起眼睛,看了刘赫一眼,“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这件事,你还是先搞定你那帮兄弟再说吧。就算你那帮兄弟都是三头六臂,可想打大汉朝长公主的主意,那可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刘赫有些尴尬道:“您老都知道了?” 赵家家主手捻长须,“你这个人啊,就怕两样东西,一个是情,一个是义,眼下这两点,你都犯难,跑来听我讲课,不过是个说辞,其实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躲起来罢了。” 刘赫长叹一声,“是啊,这事太难了。哪怕她是我仇家的女儿,我都能有回转的余地,可她偏偏是……哎……” 赵家家主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沉声道:“你想没想过,曹操连当今天子都敢挟持,为何会因为那位长公主而放弃汉中?” 刘赫低头想了想,“我想是因为秦霜……因为长公主和曹操之间有约定吧,只有曹操撤兵,长公主才肯跟他回许昌去。” 赵家家主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可你再想想,曹操为什么肯答应长公主的这个条件,汉中对你们双方有多重要,我想曹操比你更清楚。” 刘赫确实想过这个问题,却没有想到这么深,被赵家家主突然这么一问,还真把他给问着了。 他仔细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大汉朝的长公主,为何在曹操心里如此重要,竟然可以以放弃汉中为代价,只为了将她带回许都去。 见刘赫一直沉默不语,赵家家主沉声道:“这件事,你看看曹操对待其他汉室宗亲的态度就能明白了。长公主是谁,那是先帝的血脉,虽说是女儿身,可身上流着的,仍旧是大汉皇室的血。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诸侯根本没人听他的,唯一忌惮的,只是那封盖着天子大印的诏书而已。当年董卓若不是行那废立之事,恐怕现在也轮不到曹操独揽大权,这也就是董卓不如曹操的地方。曹操是个明白人,他懂得皇权不可轻易撼动,皇室也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天子在许都,就只有他打别人,没有别人打他的道理,这就是所谓的道义。可一旦长公主落入其他诸侯手中,就等于在道义上变得名正言顺,只要高举进京勤王的大旗,即便是曹操,也拦不住天下诸侯一起踏破许昌城。相比之下,一个小小的汉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刘赫思量许久,忧心忡忡道:“这么说来,曹操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这件事我还是痴心妄想了。” 赵家家主平静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拦着你,而是要让你知道这件事的凶险所在,只有了解了这些,你才能找到说服你那帮兄弟的理由,否则如此危险的事,他们是绝不可能让你放手去做的。” 刘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他们会不会答应?” 赵家家主淡淡一笑,拿起酒坛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有些事,与其问别人,不如自己去试一试。” 刘赫会心一笑,起身就要走。 赵家家主不悦道:“怎么说走就走,怎么也得陪我喝完这坛酒啊。” “这顿酒先欠着,等我从许昌回来再喝吧!”说罢,刘赫跃下屋顶,大步向山下走去。 赵家家主独自坐在屋顶,对着刘赫的背影高声喊道:“小子,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们一定会同意让你去?” 刘赫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不试试怎么知道?” 看着刘赫的背影渐行渐远,赵家家主好似已有些醉眼迷离。 “这还用试?你是个疯子,他们是群傻子,疯子说要去干一件荒唐事,傻子当然想都不想,就会跟着一起去了。” 天机营这些日子以来的气氛,一直怪怪的。 自打从默城回到成都,就没人再敢主动招惹过刘赫,每日只是看着刘赫那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却是无能为力。 秦霜这件事实在是太过突然,而秦霜的身份更是让人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没想到一个朝夕相处的兄弟,转眼间就变成了大汉朝的万年公主。 这种落差实在太大,就连向来遇到难事都很想得开的大猛子姐姐,这几天也是有事没事就坐在铜镜前面,看着自己那张还算俊俏的脸蛋愣愣出神,也不知道他是羡慕秦霜,还是怕自己也突然之间,变成了女儿身。 不过有一点,所有人虽是后知后觉,却也已是心照不宣。 自打天机营成立那天起,刘赫就与秦霜同屋,再加上两人分别时那份依依不舍的样子,就连傻子也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早已暗生情愫。 只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有没有那干柴烈火之事,谁也没问,更不敢问。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有没有那种事已经不重要了,两人分别时的眼神,早就告诉了众人,这就是一对注定没有缘分的苦命鸳鸯。 一听说今天刘赫早早的就从秣陵学宫回到了天机营,而且一回来就要召集所有人商议大事,天机营众人一个个心里都在嘀咕,不知道头儿会不会被情所困,从此性情大变。 成都最近一片祥和的景象,又哪来的什么大事可议?莫不是头儿真受了什么刺激,否则以他忙里都要偷会闲的性格,又怎会平白无故的要商议什么大事。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刘赫的试探 一见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坐在议事厅正中的刘赫不禁眉头一皱,看来去许昌的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贸然提出,只会激起他们的强烈反对,不如先用别的事情,试探一下他们的口风再说。 “我想去跟诸葛军师申请,去守汉中以北的边界,你们觉得如何?”不等其他人坐定,刘赫便突然说道。 屁股刚刚挨到椅子上,还没坐稳当的魏孝马上又站了起来,“头儿,这可万万使不得,咱们刚拿下汉中,北部边界仍有战事,再说这成都城,也需要有您坐镇啊。” 刘赫没有理会神情焦急的魏孝,转而面无表情的看向了其他人,“你们说呢?” 结果当然不言而喻,所有被刘赫点名叫起来的人,没有一个赞同。 得到这样的结果,刘赫并不觉得意外,他想了想,又提出了下一个议题,“既然汉中北边去不得,那我就去荆州,东拒孙权,这回你们没意见了吧?” 钟离寻想都没想就直接走上前来,“荆州已有关将军镇守,头儿这一去,关将军又该如何安置?以他的脾气,可不能保证能够对头儿言听计从。如果惹恼了他,今后三将军那里,也不好相处。这两位将军都是主公的义弟,其中的利害,头儿应该很清楚。” 韩义随即起身附和道:“我听闻东吴的大都督周瑜最近病重,头儿这个时候去,难免会惹孙权猜忌,若是因此挑起双方的战事,实在有些得不偿失,还请头儿三思。” 刘赫抬眼看了看两人,“这么说,这个提议也不行了?” 其他人不约而同的一起起身,异口同声道:“还请头儿三思!” 刘赫叹了口气,一摆手,“算了算了,不行就不行,你们也不用如此的郑重,都坐下吧。” 等所有人刚一落座,刘赫便继续说道:“我想去趟许昌。” 让刘赫感到意外的是,竟然没有人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议事厅中鸦雀无声,只是这份寂静,却让人感觉有些可怕。 肖玉儿忽然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等你们有了结果,来通知我一声便是。” 没人出言挽留肖玉儿,在目送肖玉儿走出议事厅之后,所有人这才转过头,一起看向刘赫,脸上似乎都有些为难之色。 又是一番沉默之后,钱专叹了口气,轻声道:“头儿,你真不应该在玉儿姑娘面前提起这件事。” “我也觉得头儿你这事做得不地道!”向来老实巴交的李勤猛地站了起来,低着头酝酿了一会,这才好似鼓足勇气再次开口,“自从玉儿姑娘来天机营的那天起,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就是为了头儿你才留在这的,她的心思,连我这个笨人都明白,头儿你聪明绝顶,难道真的不明白?” 莫离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起身说道:“头儿你这几日天天去秣陵学宫,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之中最替你担心的,就是玉儿姑娘。我虽然来天机营的时间不长,却也和大伙一样,全都看出了玉儿姑娘对头儿的心意,你刚才的话,等于是在用刀子戳她的心啊。” 刘赫默默的站起身,向大门口走去,陈默一拍桌子,冲上前来指着刘赫的鼻子大声道:“你还想走?不爱听我也要说,实话告诉你,在我们大家的心里,你和肖玉儿姐姐早就是一对了,你今日如此对她,简直就是丧尽天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还有……还有什么我也想不出来了,反正你就是没良心!” 刘赫习惯性的抬起一脚就要踹过去,可看着陈默不躲不闪,还梗着脖子往自己身前一凑的样子,这一脚,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他叹了口气,回过头扫视了一圈,轻声道:“你们说的对,我这么做是太伤她了,今天就议到这吧,我去看看她。” 来到肖玉儿的房门外,刘赫来来回回的伸了好几次手,却始终没能叩响房门。 “来都来了,就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吧。”屋内传来肖玉儿轻柔的声音。 刘赫正了正衣衫,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说起来,这是刘赫第一次进到肖玉儿的闺房,从来都是肖玉儿去他的房间嘘寒问暖,他却从来没有登过肖玉儿的门。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刘赫就一直呆在军营里面,还真不知道女儿家的闺房什么样子,如果非要说的话,大猛子姐姐的房间他倒是去过几次,只是那些摆设显得太过艳俗,还真比不上肖玉儿房间中这些娟秀的物件。 肖玉儿似乎在收拾着什么,刘赫偷眼望去,心中不由一惊。 肖玉儿正在把衣物往一个包袱里面装,而且看样子马上就要收拾好了。 “你……要走?”刘赫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你先坐,不用管我,我手头这点事,马上就忙完了,”肖玉儿似乎并没有要回答刘赫问题的意思,而是一边继续收拾着,一边跟刘赫聊起了家常,“你原来总提起你家乡的事情,我还想问你呢,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家中只有我一个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刘赫一边偷眼观察着肖玉儿的一举一动,一边心里暗自揣摩她的心思。 “那你父母一定希望你早日成亲吧?你家乡的朋友之中,像你这般年纪的,已经有成家的了吧?”肖玉儿很随意的问道。 刘赫淡淡一笑,“有,我有个同学……同窗,都有孩子了。” “都有孩子了?”肖玉儿抬起头,甜甜的一笑,“那你那个同窗,纳了几房小妾啊?” “在我们家乡,一生只娶一妻,不纳妾。”刘赫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哦,那你们家乡的女子,可真幸福。”肖玉儿手上一停,沉默了片刻,接着又开始忙碌起来,之后再也没有说话。 看着沉默不语的肖玉儿,刘赫鼓足勇气说道:“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 “你不用说了!”肖玉儿忽然转过身,笑着看向刘赫,“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求死与求生 “我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你怎么就明白了……”刘赫自嘲的笑了笑,却已是如鲠在喉一般。 “我当然明白了,你这个人啊,就是想的太多,所以才不知道说什么好,可你心底里最想说的那些话,我都知道。”肖玉儿俏皮的冲刘赫一笑,接着将收拾好的包袱放在了刘赫面前的桌上,“好了,我已经收拾妥当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去许昌?” “你不是要离开天机营?”刘赫又惊又喜。 肖玉儿一本正经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开天机营了?怎么?你要赶我走?” 刘赫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赶你走呢。” 肖玉儿得意的一笑,“谅你也不敢,告诉你吧,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这辈子,我就赖在天机营了,我已经想好了,要做古往今来第一个女将军!” 刘赫故作姿态的施了一礼,嬉皮笑脸道:“肖大将军飞黄腾达的那天,可别忘了小的啊。” 肖玉儿学着那些大将的样子,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用力的挥了挥,“好说,好说,等我富贵了,定不会忘了你们这帮兄弟!” 两人相视一笑,刘赫随即告辞离开,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一墙之隔的两人却又同时面露愁容。 刘赫轻叹一声,大步而去。 房中的肖玉儿,却已是瘫坐在椅子上,痴痴的念着。 “我要那将军又有何用,连个妾,都求不得……” 回到议事厅,刘赫发现,其他人并没有走,而是一直在等着自己。 刘赫一进议事厅,陈默便第一个凑了上来,“肖玉儿姐姐她怎么样了?” 刘赫想了想,低声道:“还好吧,她似乎……比我想的明白。” “她是不是跟你有说有笑,还要收拾东西跟你一起去许昌?”坐在角落里的小黑胖子忽然问道。 刘赫轻轻点了点头,“她是说了,可我……不太敢带她去。” 小黑胖子故意拉长了声调,长叹一声,“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越是有说有笑,就说明心里越是放不下啊。” 陈默瞪了小黑胖子一眼,没好气道:“你少说两句,头儿这心里烦着呢!” 小黑胖子走到陈默面前,瞪大了眼睛,“嘿,这又不是你刚才指着他鼻子骂的时候了?” 陈默一本正经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此一时彼一时,刚才他欺负肖玉儿姐姐,就该骂他,现在不一样了,咱们该说说什么时候动身去许昌的事了。” 刘赫一皱眉,有些不敢置信,“什么?你说要去许昌?” “对啊。”陈默看了看惊讶的刘赫,“头儿你脑袋又被门挤了?不是你自己说要去许昌的么?” “你脑袋才被门挤了呢!”刘赫这一脚是踹的结结实实,脸上却是扬起了笑容。 钟离寻上前说道:“头儿,去许昌之事,咱们得仔细筹划一番才是,这可不比攻取汉中,再怎么说,那也是皇城所在。” 刘赫转过头,扫视了其他人一圈,“你们……都同意我去许昌?” 钟离寻一抱拳道:“头儿说去,我们便去,没什么好犹豫的。” 刘赫想了想,似乎仍有些不敢相信,“我说的可是许昌,那是比汉中以北,荆州以东加起来,还要再危险上百倍上千倍的地方。” 魏孝笑道:“这个我们自然知道,头儿若是要去汉中以北,荆州以东这两个地方,我们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可唯有这许昌,我们绝无二话!” 刘赫苦笑着摇了摇头,“早知道你们这么痛快就能答应,我也用不着绕那么大的圈子了。” 魏孝指了指角落中的庞统,“这还多亏了凤雏先生的指点,自打您从默城回来,凤雏先生就猜到了您的心思,之前就跟我们打好了招呼,除了许昌之外,您说要去哪,都不能答应。” 陈默拼命的点头,附和道:“头儿,凤雏先生真是神了,早就算出你想去许昌,他跟我们说……那话说得可高深了,你容我想想,哦对了,他说你去其他地方都是求死,唯独去许昌,是求生。” 刘赫仔细品味了一番庞统的这段话,释然一笑,转头向庞统看去,“算你小子有本事,不过有件事,你可是算错了,我从没想过去其它的地方,我唯一想去的,只有许昌。” 说罢,刘赫微笑着大步走出了议事厅。 小黑胖子从怀中掏出他的宝贝龟壳和铜钱,示威似的朝刘赫远去的背影晃了晃,一脸的得意。 “要是连这个我都算不出来,我就不叫庞士元!卦象上说的清楚,你既不会往北走,也不会往东走,唯一的方向,只有东北的许昌!” 回到天机府,春霜和秋露一个伺候着刘赫更衣,另一个则十分乖巧的端上了一碗热茶。 褪去繁琐华服,换上一身舒适衣裳的刘赫,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抬眼看了看不断冲自己傻笑的春霜和秋露,顿时明白了两个小丫头的心思。 两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跟随刘赫的时日最久,来到这座天机府之后,俨然摇身一变成了府中说一不二的大丫鬟。 宅子大了,要关照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两人平日里都是忙得不可开交,像今日这样两人一起在跟前伺候刘赫的情景,已是有很长日子没见了。 刘赫慢慢悠悠的喝完了茶,不慌不忙的将茶碗放下,平静道:“说吧,你们两个今日如此殷勤,一定是有事。” 春霜急忙低下头,用胳臂肘捅了捅身边的秋露。 秋露似乎也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好一会,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我们听说秦霜公子,哦不,应该叫秦霜姑娘了,听说她是当今天子的亲姐姐,是真的么?” 刘赫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春霜惊呼道:“她真是长公主?” 刘赫再次点了点头,“对,她就是灵帝的长女,大汉朝的万年公主。” 听到这个消息从刘赫嘴里亲口说出来,两人似乎仍是难以相信,也不知秋露是不是脑中只想着长公主,忘记了规矩,一边念叨着,一边在刘赫的身边坐了下来。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新来的门房 “你说好好的一个公主不当,干嘛非要跑到皇宫外面来呢?”秋露依靠在椅背上,一副羡慕的神情。 刘赫嘴上喊着两人小丫头,实则两人已经出落的颇有姿色,秋露平日里最喜欢围着肖玉儿转,举手投足之间,已是有几分肖玉儿的妩媚。 春霜则不然,性格远不及秋露那般外向的她,忙完了府中的事情后,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捣鼓她最心爱的那点女红。 所以春霜的性情和举止,基本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依然是那么的端庄贤淑。 相比之下,刘赫更喜欢和性格外向的秋露开上几句玩笑,一来二去,秋露这小丫头就恃宠扬威,愈发的没有规矩。 这不,这会就赖在刘赫的身边,不肯起来了。 “你看看你,哪还有点样子,说出去也是在天机府里说话好使的人物,你也不怕人笑话!”刘赫故作不悦的对依靠在椅子上的秋露说道。 秋露朝刘赫撒娇般的一笑,却没有起来的意思,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问道:“公子,你说这皇宫有多大啊?秦姑娘……不对,是长公主,长公主她一个人住的地方,是不是就能赶上咱们的天机府了?” 刘赫想了想,“别的不算,就一个后花园,就能顶上好几个天机府了。” 秋露羡慕不已的感叹道:“哎,人家是公主的命,我却只能是丫鬟的命。” 一直低着头没言语的春霜忽然低声道:“丫鬟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咱们遇到了个好主子,在府里呆的烦闷了,还能出去转转,宫里再大,呆上十天半个月的总也没什么意思了,更别说还要在里面关上一辈子了。” 刘赫伸出大拇指,赞许道:“还是我们春霜想得明白,不像某些人,就知道羡慕那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不知人在深宫,早已是笼中之鸟了。皇宫再好,也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鸟笼罢了。” 秋露撇了撇嘴,“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你们想得都比我明白,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行了吧?” 说着,秋露站起身,撅着小嘴就向门外走去,可没走出几步,却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过头对刘赫说道:“公子,有件事我得告诉您一声,府里来了一个新的门房,可有意思了,您要不要见见?” 刘赫坏笑道:“见啊,当然要见,能让咱们秋露想起来就笑成这般模样的人,我说什么也得亲眼看一看啊。” “行,公子等着,我这就给您把他叫来。”说着,秋露便一路小跑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秋露便领着一人回来了。 刘赫抬眼望去,却没看出此人有什么特别之处来,寻常的身材,寻常的相貌,属于那种扔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一点也看不出有何可笑的地方。 可再看秋露,只是偷眼看了那人一眼,就已经快要憋不住笑出声的样子。 刘赫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听刘赫问他话,立马挺直了腰板,大声说道:“启禀老爷,俺叫刘福,其实俺不姓刘,但俺寻思着,能来刘府里做事,那是俺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所以就自作主张的改了跟老爷一样的姓。” 这刘福一开口,刘赫马上就明白了秋露为何会笑成那个样子,一口醇厚的乡音,一副天生的大嗓门,再加上说话时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一种天生的喜感。 刘赫看了看强忍住笑意,已是小脸憋得通红的秋露,转头继续问道:“你为何要来我府中当差啊?” 刘福想都没想就扯开他的大嗓门说道:“那当然是因为这里吃得好,住得好,我来的时候听人家说了,咱们这里每个月的月钱都比别家给的多,这种有吃有喝,还有钱拿的好事,俺当然愿意来。” “你倒挺实在,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刘赫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再问你,你说你本不姓刘,你原来姓什么啊?” 刘福愣了一下,偷眼看了秋露一眼。 秋露马上面色一沉,没好气道:“公子问你话呢,你看我做什么呀?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刘福小心翼翼道:“那俺可就实话实说了?” 秋露白了他一眼,“说呗,嘴长在你脸上,谁能拦得住。” 一听这话,刘福好像得到了什么特令一般,直了直腰板,又恢复了刚才的大嗓门,“俺原来姓吕,小姐姐说了,老爷最讨厌驴,因为驴的嗓门太大,听着闹心,所以就让俺改成了刘。” 刘福话音刚落,秋露顿时乐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刘赫笑道:“你说的那个小姐姐是谁啊?” 刘福毕恭毕敬的走到春霜和秋露身边,“这是春霜大姐姐,这是秋露小姐姐,俺来的时候两位姐姐已经把府里的规矩都告诉俺了。” 刘赫看了不停朝自己挤眉弄眼的秋露一眼,转过头对刘福说道:“好,那你说说,府里都有什么规矩啊?” 刘福毫不犹豫道:“小姐姐在听小姐姐的,小姐姐和大姐姐都在听大姐姐的,小姐姐、大姐姐和老爷都在,听老爷的!” 刘赫坏笑道:“说的不错,那我再问你,要是小姐姐不在,只有大姐姐和老爷在,该听谁的?” 刘福想都没想,“那就等小姐姐回来,等三人都在的时候,再听老爷的!” 这回不光是秋露,就连春霜都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刘赫故作惋惜道:“哎,什么都挺好,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刘福眼睛一亮,“老爷圣明啊!这么一会的功夫,就看出来了。不过您别看俺脑子不太灵光,可门房的那些事俺都明白。” 刘赫一下来了精神,“呦,那我可得听听,这门房还有什么讲究。” 刘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遇到官比自家老爷小的,要慢慢说话,慢慢走路。遇到官跟自家老爷一边大的,要好好说话,快些走路。” 刘赫笑道:“那要是遇到比我官还大的呢?”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真正的大官 刘福憨厚的笑了笑,“老爷可真会说笑,大姐姐和小姐姐都跟俺说了,整座成都城,就属咱家老爷官大。” 刘赫面色一沉,装作不悦道:“胡说,我上面可还有刘益州呢。” 刘福眨巴眨巴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刘益州要是来,一定会派人先来告诉老爷,等刘益州到了,又哪轮的到俺去接待?” 刘赫开怀大笑,满意的点了点头,“行,是个人才,以后就跟我这好好干吧。” 刘福恭敬的施了一礼,“要是没什么事,俺就先下去了。” 刘赫朝刘福挥了挥手,等他走后,刘赫笑着对秋露说道:“你呀你呀,给人家平白无故改了个姓不说,还变着法的骂人家是驴,你就欺负人吧。” 秋露吐了下舌头,撒起了娇,“公子,叫刘福不也挺好听的么,再说了,我这还不是为了公子你的威严,家奴随主子的姓,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对了公子,您觉得这个刘福怎么样?” 刘赫想了想,“不好说,说他脑子不好使吧,那股傻劲里还透着几分机灵,不过好在嘴皮子还算利索,当个门房,足矣了。” 话正说着,那个刚被刘赫评价为嘴皮子还算利落的刘福,就莽莽撞撞的跑了进来,口中更是已经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爷,来……来了,人……人来了!”刘福说得结结巴巴,脚下更是一个不留神,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摔在了地上。 刘赫皱了皱眉头,“这刚夸完你,就成这样了。这得是多大的官啊,才能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到底是谁来了?” 刘福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上身上的尘土,“启禀老爷,是诸葛军师来了!” 刘赫有些哭笑不得道:“诸葛军师来了就来了吧,你怎么慌张成这个样子?” 刘福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俺说诸葛军师来了,亲自登门。” 秋露上前一下就揪住了刘福的耳朵,“好你个刘福,我们姐俩刚刚跟你说的话,你都当了耳旁风是不是?你以为我们说的那些都是吓唬你呢?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 耳朵已经被揪红了的刘福带着哭腔苦苦哀求道:“俺错了,小姐姐您高抬贵手,放过俺吧,俺没想到,老爷的官真这么大,比诸葛军师的官还要大啊。” 刘赫也不说话,任由秋露不断奚落着刘福,等到慢慢喝完了一杯茶,他这才出言阻止了秋露。 秋露气呼呼的站到一边,仍是不依不饶的怒视着刘福,刘福一见,急忙一下跪倒在刘赫的面前,“老爷,俺错了,俺有眼不识泰山啊,您放过俺吧。” 刘赫笑眯眯的将茶杯放下,起身将刘福扶起,柔声道:“没事,不知者不罪,以后跟大姐姐和小姐姐好好学学就是了。” 春霜走上前来,埋怨道:“刘福你可真是不知好歹,你知不知道这天机府的来历?你又知不知道咱家公子是诸葛军师的什么人?” 刘福哭丧着脸,摇了摇头。 “好了,”刘赫笑着摆了摆手,“这也不能全怪他,他刚来,等时间一长,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见刘福仍捂着耳朵有些不知所措,刘赫坏笑道:“你在这里站着,就不怕外面的诸葛军师怪罪?” 刘福一听,马上一路小跑的去请诸葛亮了。 刘赫想了想,对春霜和秋露说道:“你们俩个去准备一桌上好的饭菜。” “那酒呢?要准备几坛?”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刘赫淡淡一笑,“酒就不用了,他今天一定不会是空着手来的,只不过啊,他拿来的,肯定还是那种最便宜的米酒。” 话音刚落,刘福便领着诸葛亮走了进来。 见到诸葛亮手中的那两坛成都城内最便宜不过的米酒,春霜和秋露相视一笑。 “前来拜见恩师,就拿这两坛子破酒来,你还真好意思。”刘赫坐在座位上,连站都没站起来,笑着看向诸葛亮。 诸葛亮闻言会心一笑,将酒坛放下,抱拳行礼道:“学生家境贫寒,只买得起这种便宜的米酒,还望老师见谅。” 听着两人的对话,刘福瞪大了双眼,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春霜和秋露十分默契的一人拎起刘福的一只耳朵,将他拖出了门外。 “乖乖,俺没听错吧,诸葛军师刚才叫咱家老爷啥?老师?”一出门,回过神来的刘福,也顾不上两只生疼的耳朵了,急忙向春霜和秋露问道。 春霜和秋露面露得意,却是不再说一句,一起转身而去。 刘福急忙追了上去,“大姐姐,小姐姐,二位姐姐等等俺啊,俺这回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大官了,真是大的没边啊!” 刘赫和诸葛亮这顿酒,从太阳没落,一直喝到了掌灯,却从始至终,只是说着之前两人共同的那些有趣的经历,至于正事,则是只字未提。 酒兴正酣之时,诸葛亮却忽然放下酒杯,轻声道:“定军山的事,你不怪我吧?” “定军山?定军山怎么了?”刘赫夹了一大口菜,放到嘴里,毫无吃相的大口咀嚼着。 “那默城的事……”诸葛亮有些欲言又止。 已经将筷子伸到了他最爱吃的羊肉面前的刘赫,忽然停了下来,他将筷子放下,笑道:“你今天来,恐怕不止是要跟我说默城的事吧?” 诸葛亮沉默片刻,问道:“你当真要去许昌?” 刘赫面色一沉,“你这是要劝我么?” 诸葛亮缓缓的站起身,拿起酒坛替刘赫倒了满满的一杯酒,“你我相识多年,你的脾气我比谁都清楚,如果劝你管用,我还真的会劝一劝你,可现在……还是先喝酒吧。” “我也知道不该去,可要是不去……活着没劲。”刘赫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诸葛亮再次替刘赫将酒杯斟满,“你们天机营的这帮人啊,都是一个脾气,不想着活得轻松安逸,一天到晚只想着怎样才能活得更有意思一些。可这轰轰烈烈固然痛快,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们又何曾想过?”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最后的嘱托 刘赫平静道:“不用想,最多是死,还能怎样?” 诸葛亮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你死了,她怎么办?” 刘赫默而不语。 诸葛亮叹了口气,轻声道:“此去许昌,如何危险,自不必说,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所以自从我知道你要去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万一你没能回来……” “咱俩之间,有什么话就直说,直接说我死在许昌也无妨,我受得住。”刘赫紧紧握着酒杯,沉声道。 诸葛亮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开门见山。如果你失手被擒,曹操一定会置你于死地,可她不一样,她是大汉朝的长公主,曹操就算再如何狼子野心,也不会对她怎样。她活着,你却死了,而且还是亲眼看着你死在面前,你觉得她的下半辈子,还会有一时一刻的安宁么?” 刘赫沉默许久,忽然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说不是来劝我的,可这番话,却说的让我无地自容,或许在这件事上,我太自私了,你所说的,我都没有想过。” 诸葛亮站起身,走到床边,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许昌城外有三十万豫州守军,内有十万皇城禁军,而且那些禁军,就是曹操引以为傲的那支虎豹骑。你这次去,就连九死一生的机会都没有,最多也就只是和她见上一面而已。这些,你又想过么?” 刘赫平静道:“就算我现在答应你不去,可明天早上一觉醒来,我还是……” “我知道!”诸葛亮猛地一转身,走到就桌前,眼神已是无比炙热,“所以我今天来,就根本没打算能让你放弃去许昌的想法,我来只是来告诉你,如果你面临必死的境地,那么也别让她,再留在这世上独自受苦!” 成都的米酒,向以清香甘甜著称,然而刘赫在听完诸葛亮这番话之后喝下的,却是一杯天下最苦的苦酒。 看着刘赫苦闷难纾的样子,诸葛亮轻叹一声,面色也缓和了许多,“你总是说,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要明白,她和你一起死,比她自己一人守着那座皇宫了却残生,要强上千倍万倍啊。” 刘赫仍是不说话,酒却是一杯接着一杯,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 诸葛亮轻轻拍了拍刘赫的肩膀,“有些决定,还是要你自己来做,我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这顿酒,算是我替你送行了,要是能回来,我们就一醉方休,若是回不来……” 诸葛亮忽然转过身,抹了抹眼角,“算了,不说了,我还有许多公事要处理,我先走了,你保重。” 说罢,诸葛亮大步向门外走去。 “如果有朝一日你兴兵北伐,魏延向你建议中出子午谷,你可以试试,”刘赫忽然平静的说道,“此计虽险,却与当年淮阴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知道你用兵从不用险,但险中若能求胜,必是大胜。” 诸葛亮停住脚步,转过身用异样的眼神看向刘赫。 刘赫没有起身,仍是背对着诸葛亮继续说道:“日后你带兵出征,少主若招你回成都,可先不予理会,待了解了前线的战事,再回成都请罪也不迟。” 诸葛亮表情复杂,沉声道:“你说的这些……” “我听闻你刚招募了一个人才,叫马良,”刘赫没有理会诸葛亮,而是自顾自的说着,“此人有些才能,可以重用,但马良之弟马谡,虽天资聪慧,却只是个纸上谈兵之辈,只能将他带在身边做个参军,千万不要让他领兵,否则必酿成大祸。” “你这是在向我交代后事么?”诸葛亮沉默片刻,随即低声道。 刘赫站了起来,转过身深深的施了一礼,“我只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先生才是百年难遇的大才,这三件事,是先生此生少有的疏忽,希望先生可以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只要牢记这三件事,便可助主公匡扶汉室。” “别跟我说什么匡扶汉室!”诸葛亮一挥手,声音已是有些颤抖,“我现在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学生?朋友?还是兄弟?” 刘赫嘴唇微动,可那“兄弟”二字,却始终说不出口。 诸葛亮转身而回,拿起桌上的酒坛,替刘赫倒了一杯,接着直接高举酒坛,当着刘赫的面喝了个干干净净。 “今日我诸葛孔明,就和你刘伯显结为异姓兄弟,你若认我这个兄弟,就喝了这杯。”诸葛亮将酒坛向院中一抛,接着将那杯酒推到了刘赫的面前。 听着院中酒坛破裂的清脆响动,刘赫眼眶一红,拿起酒杯,不由分说的一饮而尽。 诸葛亮忽然放声大笑,“刘伯显啊刘伯显,想不到你也有中我计的这一天!” 刘赫缓缓的抬起头,不明就里的看着与平日里那斯文模样大相径庭的诸葛亮。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既然认了我这个兄弟,那就记着,一定要给我活着从许昌回来!” 说罢,诸葛亮一甩大袖,扬长而去。 刘赫独坐在空荡荡的房间中,早已是泪流满面。 “你这个兄弟,我一辈子都认,可我……可我根本不是什么刘伯显啊……” 夜凉如水。 或许是坐落在半山腰的缘故,午夜的秣陵学宫,有着别处没有的一份清幽。 刘赫躺在大殿的房顶上,看着漫天的繁星,愣愣出神。 他依稀记得,家乡的夜空,灰蒙蒙的,没有这般景致,可那时的自己,却也不像现在这般进退两难。 清凉的晚风,让他的酒意散去了许多,清醒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比要不要去许昌还要难的问题。 如果真的和她在许昌双双殒命,自己会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呢? 若是那样的话,等于自己并没有死。 而她,却是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世上了。 诸葛亮的想法,刘赫十分清楚,诸葛亮的说法,刘赫也十分接受。 只是诸葛亮终究想不到,两人双双殒命于许昌,并不是最后的结局,而将要独守一室了却残生的,也不是秦霜,而是刘赫。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本命星 看着漫天璀璨的星辰,刘赫却深深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只有自己知道的苦楚。 没人理解,也没有人可能理解,甚至根本没有人,能有理解他这些想法的机会。 刘赫忽然觉得,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始终是个外人。 “明天就要走了,今天还赖在我这做什么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学宫大祭酒,躺在刘赫的身边,笑容慈祥。 “什么叫赖?什么又叫你这里?整座学宫,都是我修的,我还不能来了?”刘赫连头都没转一下,仍是盯着夜空发呆。 须发皆白的老人叹了口气,还特意拉长了声调,“当初千里迢迢的跑来秣陵,求着我到成都来,结果人一来,口气就变了,哎,世态炎凉啊。” “你说一个人,到底能活几辈子?”刘赫忽然问道。 学富五车的学宫大祭酒一本正经道:“道家说,一世苦修,一朝得道而永生。最近流入中原的佛家说,百世因果,千世轮回,方能修成正果。可要我说啊,都是他娘的扯淡!” 听到向来在大殿中讲学都是斯文得体的学宫大祭酒骂了句娘,刘赫一下乐了出来,“呦,听大祭酒的意思,您老是有自己的高见啊。” 赵家家主平静道:“道家也好,佛家也罢,只不过是给那些这辈子活得不如意的人,留个念想而已,就盼着这辈子积点德,下辈子能托生个好人家,也算是个盼头。可这人呐,只有一辈子可活,活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没前生,更没来世。” 刘赫想了想,又问道:“如果我说,这世上真有活了两辈子的人,大祭酒信还是不信?” 赵家家主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我信,可活了两辈子还没活明白的人,就算再让他活上百世千世,他还是想不通。” 见刘赫沉默不语,赵家家主笑了笑,继续说道:“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你那位亦师亦友的好兄弟诸葛亮跟你说什么了?” 刘赫不由得一惊,“这你也知道?” 赵家家主得意的一笑,“我不仅知道他去找了你,而且还知道他跟你大致都说了什么。在他看来,你这次去许昌,一定是必死的结局,所以他劝你,一定要跟长公主双双殒命于皇宫,做一对亡命鸳鸯,对不对?” 刘赫猛地坐起身,惊讶的看着赵家家主,半天没说出话来。 赵家家主仍是望着夜空,悠哉悠哉的躺在那里,对于刘赫的惊讶神情,却好像视而不见一般,“诸葛亮这个人啊,是个明白人,却算不上是个聪明人。对于鬼神一说,他向来是不屑一顾,占卜之道,他更是嗤之以鼻,只道那都是些歪门邪道。殊不知鬼神也好,占卜也罢,其实都是前人留下来的经验之说,虽说没什么根据,也无从考究,但这中间,还是有很大的学问的。真正的聪明人,不会只钻研自己相信的东西,对于那些自己认为荒诞可笑的事情,也会涉猎一二,没准就能发现以前没有察觉到的妙处。” 刘赫低着头,琢磨了半天,还是不能参悟赵家家主这番话背后的深意,“大祭酒有话就直说吧,这一大堆,说得我更糊涂了。” 赵家家主坐起身,指了指天空中的一颗星星,“你看那颗星,是不是比周围其他的星,要亮上一些啊。” 刘赫顺着赵家家主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一颗比其他星星要亮上许多的星星。 “这就是你的本命星,本命星如此闪耀,你此去许昌,根本就无性命之虞。诸葛亮说的没错,若是就事论事来看,你这次许昌之行,一定是必死的结局,但他若是对星象之说稍有了解,便会知道,你一定可以顺利度过这道难关。” 赵家家主收回视线,淡淡一笑,“这就是我说诸葛亮是个明白人,却不是个聪明人的原因。读书之人,不求甚解是大忌,只认准一门学问,将其他学说拒之门外,则是大愚。” 刘赫想了想,却是眉头一皱,似乎仍是不敢相信,“大祭酒的意思是说,我这次去许昌一定可以活着回来,根本不用担心?” 赵家家主笑道:“不仅可以活着回来,还能从皇宫里抢回个新娘子呢!只不过,你抢之前她是公主,可抢到手里,就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喽。” 刘赫猛地站起身,嬉皮笑脸道:“我本来也不稀罕当什么大汉朝的驸马爷,要真娶个公主回来,每天还得受她的气。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赵家家主笑骂道:“你个臭小子,刚才用得着我这个老家伙的时候,还尊称一声大祭酒,现在用完了,连个您字都不会说了?” “瞧您说的,我这不是一时激动,说走了嘴么,晚辈失礼,还望大祭酒赎罪。”刘赫说着,像模像样的深施了一礼,接着跳下屋顶,大步向山下走去。 “走吧,走吧,赶紧走吧,早去早回。”须发皆白的学宫大祭酒一边念叨着,一边又躺了下去。 望着漫天的繁星,屋顶上的老人忽然眯起了双眼,紧皱着眉头,像是在找寻着什么,嘴里还自言自语着。 “我刚才说的是哪颗星来着?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就找不着了?坏喽,坏喽,等那小子下次再问起来,我今天说的话,可怎么圆呦……” 第二天一早,连夜将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整装待发的天机营众人,聚集在刘赫的房门外,却没有急着上前叩响房门,看那样子,似乎是想给刘赫一个惊喜。 可他们从雄鸡报晓等到日上三竿,刘赫的房门始终紧闭着。 魏孝抬头看了看天,不禁皱起了眉头,头儿平时是不太喜欢早起,可每逢大事,却也从来没有耽误过,今日如此重要的事情,头儿怎么这个时候还没起床? “要不然,我去敲门?”李勤走到魏孝身边,小声问道。 魏孝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咱们还是再等等吧,头儿的脾气我最清楚,他最不喜欢别人催他起床了。”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一物降一物 小黑胖子冷笑一声,却没说话,而是自己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 钟离寻一见,就知其中有蹊跷,他走到小黑胖子的身边,把脸一板,“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这个样子是做给谁看呢?” 小黑胖子抬起头,眯缝着眼瞧了瞧一本正经的钟离寻,却仍是不肯开口。 大猛子姐姐白了小黑胖子一样,大步走到魏孝身边,“都什么时候了,一帮大老爷们,没一个办事痛快的。不管了,你们不敢敲,老娘去敲!” 一直坐在刘赫房门口不断打着瞌睡的刘福忽然站了起来,一把拦住正要去敲门的大猛子姐姐,“那可不成,谁也不能吵醒老爷!” 大猛子姐姐冷眼打量了刘福一番,“你算老几,也敢管姑奶奶的事!” 刘福嘿嘿一笑,“您说的没错,俺老几都不算,可俺这差事,是老爷赏的,话俺得听老爷的,事也得替老爷去办,老爷说了,就让俺守在这里,他不发话,谁也不让进。您老是有身份的人,不会为难俺们这些底下的人吧?” 大猛子姐姐一叉腰,指着刘福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再说一遍!有种你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娘撕烂了你的嘴!” 刘福眨巴眨巴眼睛,实在想不出刚才那番话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眼前这位如花似玉的泰校尉。 钱专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对刘福低声说道:“你呀你呀,你怎么能称泰校尉为您老呢,快,快给泰校尉赔不是。” 刘福一听这话更想不明白了,如此客气的称呼,为何会惹得这位泰校尉如此的大发雷霆? 见刘福还傻站在原地不动,钱专只得再次出言提醒道:“让你认错就认错,还傻站着干什么!” 刘福真是满腹的委屈说不出,可怜巴巴的看着钱专,为难道:“认错可以,可俺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啊。” 钱专长叹一声,将刘福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哪有姑娘家喜欢听别人说她老的!” 刘福一听,不由得一惊,他偷偷瞄了大猛子姐姐一眼,看着大猛子姐姐发怒时仍是捻着兰花指的芊芊玉手,多少有些明白了钱专的意思。 刘福谢过钱专,小跑着来到大猛子姐姐面前,一抱拳道:“哎呀,泰校尉莫怪啊,俺这个嘴啊,就是没个把门的。” 大猛子姐姐叉着腰,仍是不依不饶道:“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刘福笑呵呵的说道:“泰校尉有所不知,出门时俺娘特意叮嘱俺,来大户人家当差,一定要对人客客气气的,只要比俺岁数大的,俺都这么叫。” 大猛子姐姐一听,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都多大岁数了,还跟我这您老您老的,说我老?你才老呢!你们全家都老!” 刘福一脸委屈道:“泰校尉可真是错怪俺了,您别看俺长得老气,其实俺今年才二十出头。” 此言一出,不光是大猛子姐姐,院中的所有人都惊讶的打量着刘福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就连坐在小黑胖子身边的钟离寻都站起身走了过来,只为了能走近些看个清楚。 被人围观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刘福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们别这么看着俺,俺没骗你们,俺从家出来,就是因为俺这个长相讨不到媳妇,俺娘才让俺出来赚些钱,她说等俺有钱了,村里才有姑娘肯嫁给俺。” 大猛子姐姐愣了一下,表情一下缓和了许多,“好吧,今天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躲开,别拦着我去叫门。” 刘福一听这话,又把手一伸,拦在了众人的面前,“什么都行,就这件事不行,老爷特地叮嘱过俺,俺可不能违背了老爷的意思。” “嘿,你倒挺忠心,你再不让开,信不信我抽你!”大猛子姐姐一挽袖子,就要上前去抓刘福的衣领。 钱专急忙将大猛子姐姐拦了下来,劝道:“算了,算了,他也是奉命办事,你为难他也没用。” 大猛子姐姐看了看刘赫门前一副宁死不从模样的刘福,又扭头看了看角落中始终一言不发的小黑胖子,没好气道:“一个是守着大门不让进,一个是心里明白嘴上就是不说,这坏人都让我做了,得,这事啊,我也不管了,谁爱管谁管吧!” “我来管!”陈默一下跳了出来,“大猛子姐姐,我有办法治他们!” 大猛子姐姐故意抬高了声调,阴阳怪气道:“呦,人家一个是替他们家老爷办事的忠心家仆,一个是早就看破玄机笑而不语的天纵之才,你拿人家能有什么办法!” 陈默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大猛子姐姐你稍等,我这就去找个人来,包准将他们俩治的服服帖帖的!” 说罢,陈默一溜烟的就跑去了侧院,不一会的功夫,就领着秋露一同回到了院中。 秋露往院子里这么一站,刘福和小黑胖子马上一个激灵,小黑胖子立马站了起来,而刘福更是站得笔杆条直,一动都不敢动。 秋露扫视一圈,就猜出了大概,她笑眯眯朝刘福勾了勾手指,柔声道:“刘福,你给我过来。” 刘福当时就有些站不稳,晃晃悠悠的走到秋露的面前,声音更是已经有些颤抖,“小姐姐有何吩咐?” 秋露仍是笑呵呵的模样,“刘福呀,我问你,你在公子房门前做什么呢?” 刘福哭丧着脸说道:“回小姐姐的话,老爷让我在这守着,任何人都不让进去。” “哦,原来是这样。”秋露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了小黑胖子,同样勾了勾手指,笑容更加灿烂,“铁蛋,我听说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 小黑胖子一路小跑的来到秋露身边,嬉皮笑脸道:“别听他们瞎说,有秋露姑娘在府中,我哪敢啊。” 秋露面带笑容,围着小黑胖子转了几圈,点了点头,忽然面色一沉,一下拎起小黑胖子的耳朵。 小黑胖子疼的直咧嘴,秋露没搭理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揪住了刘福的耳朵,“你们两个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庞统的劝阻 “老爷他不在房里,已经走了!” “头儿他不在房里,已经走了!”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其他人闻言大惊,魏孝急忙冲到刘赫房门前,推开门一看,果然早已是空无一人。 莫离走上前来,对秋露说道:“秋露姑娘息怒,事关重大,先让他们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看到风度翩翩的莫离向自己走过来,秋露的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急忙松开了两只手,语调温软的说道:“有什么话,莫离公子自己问他们便是。” 看到秋露这般小鸟依人的羞涩模样,同病相怜的小黑胖子和刘福对视一眼,皆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莫离笑着对秋露点了点头,算是谢过,接着指着空荡荡的房间对两人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捂着发红的耳朵,却是十分默契的闭口不言,看那架势,是跟眼前这位风流倜傥的白衣公子较上劲了。 陈默看准时机凑了上来,拍了拍仍红着脸偷眼打量着莫离的秋露,坏笑道:“秋露姐姐,他们俩不给莫公子面子,都不肯说啊。” 秋露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刚才那副扭捏的模样也没有了,指着刘福的鼻子大声道:“你先说!不说小心我把你耳朵给你拧下来!” 刘福狠狠的看了莫离一眼,心有不甘道:“老爷半夜就走了,走的时候特意叮嘱俺,叫俺守在这里,俺生是刘府的人,死是刘府的鬼,你们想让俺出卖老爷,没门!” 刘福这番话,说的秋露都是一愣,这不分明就已经把老爷给出卖了么?怎么还说的如此大义凛然的? 小黑胖子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位说出这种话之后,仍是一点都不脸红的难兄难弟,一脸的钦佩。 秋露瞥了小黑胖子一眼,冷冷道:“铁蛋,该你说了。” 小黑胖子这才收回视线,却先长叹了一声,“这还用说么,他何时让咱们守在门前等过这么久?他一定是怕连累咱们,自己一个人去许昌了。” 肖玉儿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小黑胖子又叹了气,强打起精神大声道:“玉儿姑娘请留步!” 肖玉儿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玉儿姑娘还是别追了,追也追不上,就算追上了,不过也是让他多添一份愧疚罢了。”庞统紧紧盯着肖玉儿的背影说道。 肖玉儿呆立许久,这才转过身来轻声说道:“我就送他到许昌城外,不进去,这样都不行么?” 庞统走到肖玉儿身前,平静道:“有些话,本不该我说,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得不说了。玉儿姑娘的心思,我们大伙都明白,但有些东西,没办法强求。许昌城内是万年公主,许昌城外是玉儿姑娘,该怎么选,我们都说不清楚,更何况是他。” 肖玉儿低下了头,黯然道:“他不是早就选过了么?” 庞统表情复杂的回头扫视了众人一圈,转过头来轻声道:“那只是他以为自己已经选过了,这话,玉儿姑娘懂么?” 肖玉儿缓缓抬起头,难以置信的望向庞统。 庞统对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语调柔和道:“你现在去,等于是在逼他,逼的越紧,他就越想成全了自己。成全他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死在许昌皇宫。” 肖玉儿眼神闪烁,显然已有些不知所措,“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么……” 庞统沉默片刻,忽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玉儿姑娘记住这句话,你不去,只要他活着回来,一切就还有回转的余地,你若执意要去,无论生死,今生今世,他的心都不会在你这里了。” 肖玉儿看向庞统,却发现庞统在说完这番话之后,竟像是苍老了几十岁一般。 “我只能说到这里了,愿不愿意听,玉儿姑娘自己斟酌吧。”说罢,庞统缓缓转身而去。 “凤雏先生请留步!”刘福朗声道。 庞统转过身,眼神已是黯淡无光,他声音沙哑道:“还有何事?” 刘福从怀中掏出了一叠信封,双手捧到了庞统的面前,“这是老爷昨晚连夜写的,特地叮嘱,一定要转交给在场的诸位。” 庞统接过信,拿在手里一封一封的看去,每个信封上都分别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庞统将信一一交到每个人的手中,不仅是天机营的十一人,就连春霜和秋露,刘赫也分别为她们写了一封。 不明就里的秋露急忙找来春霜,两人在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秋露当场就嚎啕大哭起来,春霜也是不停的抹着眼泪。 “既然大伙都在,不如就在老爷的房前,把信好好的看一看吧。”刘福忽然说道。 所有人拿着信,却都站在原地没有动。 望着手上那封写着自己名字的信封,他们似乎猜出了其中的内容,可即使是这样,仍是不敢去看。 “老爷昨晚回来,就一直趴在灯下写这些信,一直到临走时才写完。” 刘福的声音很轻,却让沉默中的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陈默咬了咬牙,大声道:“你们不拆,我拆!不就是一封信么,有什么不敢看的!” 说罢,陈默就撕开了信封,将信纸展开在手中,可当他看到第一行字的时候,便如遭雷击一般愣在了当场。 “小陈默,你一定是第一个拆开信来看的,对吧?” 陈默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继续看了下去。 “你一定又在想,我怎么会知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每次我遇到难事,陷入险境的时候,都是你第一个站出来替我说话,助我打破僵局。我知道,其实你根本就不像他们想的那样不通世事,你这么做,只是想帮我。感激的话就讲到这里吧,虽然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我还是要最后再啰嗦几句。以后你一定要听天机营中其他哥哥姐姐的话,要拿他们当亲人一样,你武功再高,也跳不出世道人心,而这世上,只有他们不会害你。还有件事要拜托你,万一我回不来,记得代我向你爷爷说声抱歉,我拿着他那半生功力,却没能遵守和他的约定,不过你也让他可以放心,他交代我的事,我已经托付给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好了,就说到这里吧。刘赫。”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临别留书 陈默看完了信,蹲在院子里一句话也不说,来来回回的擦了好几次眼泪之后,这才不服气似的自言自语着,“不就是答应了我爷爷要好好看着我么,还当我不知道,还怕我不爱听,我就是不爱听!你不在,我谁的话也不听!” 李勤看了看仍是站在原地没动的其他人,想了想,便撕开了信封。 “李勤,有句话你可能不信,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特别羡慕你,因为在你身上,有我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老实,只是表面,背后的东西,叫做坚持。我这个人,活了这么大,一直都是三心二意的,做什么事都没什么长性,可你不一样,你的这份坚持,有朝一日一定会幻化为最夺目耀眼的光芒。天机营中,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答应我,一定不要让咱们的天机营散了,你要记住,这件事,只有你才能做得到。刘赫。” 李勤愣愣的站在那里,手里托着的信纸,早已被泪水打湿。 “不就是看封信么!哭个什么,一点也不像个老爷们!”大猛子姐姐说着,撕开了手中的信封。 “泰兄,第一次这么叫你,或许你会有些不习惯,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这么称呼你。可你知道,我是个固执的人,所以这也许是最后的一次,就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吧。你喜欢漂亮的衣裳,喜欢华丽的首饰,喜欢艳丽的胭脂,还喜欢娟秀的女红,你喜欢的一切,让你显得是那样的与众不同,甚至惹来别人的误解。可我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藏着一颗比任何人都要爷们的心,因为,你最喜欢赢。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就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带着天机营的这帮兄弟们,一直的赢下去,因为有他们在,你永远都不会输。刘赫。” “这种事还用你来说,谁敢说老娘不是个爷们!”泰猛说着,忽然背过身去,固执的将双手背在身后,却是再也不敢转过身来面向众人。 钱专想去慰藉几句,可想了想,还是留在了原地,拿起自己手中的信看了起来。 “老钱啊,我有句感激的话,一直憋在心里,没有找到机会说,多亏了你,咱们营的将士们才能有顿饱饭吃。打仗打的是钱,没了你,这仗早就没法打下去了。我总觉得,为了钱而感谢你,多少显得有些市侩了,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才说。今后将士们的肚子可就托付给你了,有你在,他们就饿不着。我知道你很喜欢做生意,我已经跟花驰打好招呼了,今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去找他,他会不遗余力的协助你。另外,好好照顾泰猛,咱们天机营里,他最听你的话。刘赫。” 钱专小心翼翼的将信收好,走到泰猛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一块手帕放到了他的手中。 泰猛看了看钱专,接着接过手帕,一边擦着眼泪,却是一边埋怨道:“给我手帕做什么,你自己不也早就哭成个泪人了!” 始终面无表情的韩义,忽然动手撕开了信封。 “韩兄,咱们天机营所有兄弟之中,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最嫉妒的人也是你,最不放心的人,还是你。我佩服你统帅三军的气魄,嫉妒你傲视天下英雄的才华,但这些天赋若全加在一人的身上,乱世尚可换得一身功名,可一旦天下大局尘埃落定,必会有小人前来加害。以韩兄的性格,必定不会与他们苟同,功成名就之日,亦是韩兄身陷险境之时。此事我已经和诸葛军师打过招呼,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会助你离开。游历江湖也好,归隐山林也罢,到那时皆随韩兄心愿。切记,功成身退,才是功臣名将最好的归宿。刘赫。” 韩义的拳头攥的死死的,却终不能阻止自己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红了眼眶。 紧接着,王铁、莫离、钟离寻相继撕开信封,在看过刘赫留给他们的这封信之后,全是韩义这般神情。 刘福轻轻走到一直愣愣出神的魏孝身边,低声道:“魏校尉也看看吧,您这封信,老爷应该是最后一个写的,写的时间也最久。” 魏孝这才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拿起信默默的看了起来。 “魏孝吾兄,多日来承蒙照顾,弟心中甚是感激。” 只这一句,便已让魏孝的眼泪夺眶而出,尤其是在看到“感激”二字旁那一片清晰可见的泪痕之后,魏孝的眼泪更是再也止不住。 “算了,这么和你说话还真有点别扭,还是叫你老魏好了。叫老魏,亲。以后天机营的事,就全交代给你了,也只有你,才能镇得住这帮人,你可不能推辞啊。以后你不要每天那么晚睡,那么早起了,这人呐,总得睡够了时辰,才能有精神。我不在,你也不用整天惦记着叫我起床,催我睡觉了,你要好好的善待自己,有你在,天机营才有主心骨。别看你整天对我客客气气的,可我知道,你其实是个有脾气的人,从你第一天进天机营,我就看出来了。他们要是不听话,你有脾气就冲他们发,他们嘴上不服,心里都知道你是为他们好。还有件事,我一直想做,却没有机会去做。等有时间了,带着弟兄们,去他们每个人的家乡去转一转,看一看。若是家乡还有亲人,就代我去拜访一下,也好让兄弟们的家人都知道,他们的孩子在外面,是有我们这帮过命交情的好兄弟的,他们也好放心。总之一切都拜托给你了,从今天起,你就是他们的大哥,无论他们闯出多大的祸,你这个当大哥的,都要替他们抗,连我的那份,一起扛。刘赫。” 放下手中的信,魏孝已是泪流满面,春霜和秋露,更是在看过了信之后,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对泪人。 可庞统却始终没有去看手中的信,而是死死的盯着肖玉儿。 刘福走上前来,沉声道:“庞军师不看一看么?”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狡兔死走狗烹 庞统一挥手,“我不看!人都走了,留下几封信又有何用!” 刘福一抱拳,朗声道:“老爷临走之时特意留了话,就知道庞军师不肯看,所以信封里只是一张白纸。” 庞统一愣,随即冷笑道:“我就不信他刘伯显能有这般能耐!” 说罢,庞统撕开信封,取出其中的信纸展开一看,果然只是白纸一张。 庞统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缓缓的放下那张空白的信纸,仰天长叹道:“刘伯显啊刘伯显,我庞士元一生自认阅人无数,从未看错过,可在你身上,我还是走了眼啊!” 刘福又施了一礼,轻声道:“老爷还说了,庞军师若是想看,可以去找诸葛军师,给您的那封信,他已放在诸葛军师那里了。” 庞统苦笑着连连摇头,有气无力道:“你家老爷还说什么了?” 刘福随即转过身,对众人说道:“老爷临走时确实还留了一句话,是给在场的诸位的。” 其他人闻言,全都收起了手中的信,一起望了过来。 刘福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知道你们想去许昌找我,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谁看过了信可以不流一滴眼泪,便可与我同去许昌!” 话音刚落,庞统忽然放声狂笑,“我们这一次,输的是一败涂地啊!可你千算万算,也拦不住那个人!” 庞统在仰天长啸之后,脚步蹒跚的向大门外走去。 没人关心庞统这是要去哪里,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那个刘赫怎样也拦不住的那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始终没有看过信的肖玉儿的身上。 肖玉儿面无表情道:“我没掉眼泪,我现在就去许昌找他!” 不等刘福开口,魏孝便率先走了上来,拦住了正要转身离去的肖玉儿,“头儿留下的话里说的很清楚,要先看过了信才行。” 肖玉儿毫不犹豫道:“看就看!”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可等她撕开信封,将那封信拿在手里,却是不住的颤抖,始终不敢展开去看。 长久的沉默之后,魏孝轻声道:“既然不想看,就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听到这句话,肖玉儿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僵硬,可她还是咬了咬牙,展开了那张迟迟不敢展开的信纸。 信上的内容刚刚映入她的眼帘,肖玉儿便已是泪水决堤。 其他人默默的看着这一幕,皆是表情复杂,有人替她感到难过,有人在为她可以不用去许昌冒险而长出了一口气,还有人似乎被她那压抑许久的激动情绪所感染,再次红了眼眶。 可不管众人的脸上表情如何,都带着同一种情绪,替那个蹲在地上不断抽泣的女子,感到悲凉。 “你还敢说心里没我!你若心里没我,又怎会为了我而这么做!” 肖玉儿将那封信抛向空中,而她自己,早已是泣不成声。 一阵微风吹过,将那信纸卷到半空。 纸上画着个容貌俏丽的女子,手持一把撑开的折伞。 女子的身旁,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五官的地方,却是空白一片。 女子依靠在男人身上,似乎有着天下女子最幸福的模样,她脚边的地上,放着一把被丢弃的匕首,显得黯淡无光。 画的旁边,有着一行小字,虽是明显刻意练过许久,却仍是有些歪七扭八,即使是寻常的读书人,也根本无法入眼,看起来,就好像一个从来不会写毛笔字的人留下的。 可那行字,还是深深的印在肖玉儿的心底。 愿此生,有人与你共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 被风卷起的画中女子,笑容恬淡,那用朱砂一笔一笔精心勾勒出的一身红装,亦如当年,亦只如当年,山中那一场初见。 跌跌撞撞的从天机府中出来的庞统,艰难的来到了诸葛亮的府邸。 一见庞统这副模样,诸葛亮急忙斥退了左右,亲手将其扶到了桌案旁坐下。 还不等诸葛亮出口询问,庞统便有气无力道:“信,信给我。” 诸葛亮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样子与刚才天机府内其他人手中的一模一样。 庞统见到信封,二话不说一把抢了过来,他刚想撕开信封,却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这信……你没看?” 诸葛亮缓缓坐下,轻轻地摇了摇头,“想看,可又没敢看。” 庞统叹了口气,将信封放在桌上,黯然道:“他这一走,留下天机营那个烂摊子,谁来替他收拾?” 提及此事,诸葛亮也是一脸愁容,“天机营,是他亲手打造出来的,谁也无法接手。先不说那支骁勇善战的成都卫,就说包括你在内的天机十二骑,除了他之外,这天底下哪还有第二个人可以镇得住?” 庞统缓缓抬起头,平静道:“所以镇不住的兵,不能留,对么?” 诸葛亮长叹一声,“有些事,不是光凭你我的意愿就可以办到。像这种手握全军最强战力的统帅,就只会有两个下场。一个是战死沙场,另外一个,就是起兵造反。可他这次去许昌,即使是死了,在旁人眼中,也不过只是为了一时的一己私欲而已,无法追谥,不给给他封号,也就无法安抚天机营的那些将士,更无处安置他们。说句只能咱俩之间说的话,有时候我更希望他是领兵造反了,这后面的事,反倒是好办了。” 庞统声音颤抖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难道他尸骨未寒,他留下的天机营就要被铲除掉么……” 诸葛亮沉默片刻,略带无奈道:“天机营都是可用之才,我也不想走这一步。别人不说,就说韩义和钟离寻,都是难得的帅才。可正是因为有他们这些人在,天机营才留不得。连你身在其中,都不敢保证一定可以稳定住局面,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庞统思量许久,目光忽然落在了桌上的那封信上。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拿起信拆开一看,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看似很是欣慰,嘴角却又带着一丝苦涩。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刘公公 “他在信上交代过了?”看着庞统的这种表情,诸葛亮当即猜出了几分。 庞统轻轻点了点头,将信递到诸葛亮的面前,“还是你自己看吧。” 诸葛亮接过信,来来回回的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信收好,却是默而不语。 庞统轻声道:“看来他将一切都想好了,信上所说的,也确实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他提议的这人……信得过么?”诸葛亮反复斟酌之后,仍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庞统想了想,正色道:“论才华,你我二人加在一起,也未必有那人的十之一二。论交情,那人是他亲自上门请来的。论忠心,从孙权的治所举家迁至成都,那人早就在天下人面前,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诸葛亮点了点头,却又面露忧色,“只是他信上说的很清楚,那人不能去请,我很担心,那人真的会像他所料定的那样,一定会出现在天机营么?” 庞统忽然站起身,沉声道:“事到如今,这已是最后的办法,到底结局如何,我想明日就能见分晓。” 翌日,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益州的官场。 那位号称天下第一读书人的秣陵学宫大祭酒,悄然下山,一夜之间便接管了天机营的全盘事务。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消息,赵家家主这次入主天机营的原因,竟是那位战功彪炳的天机先生突然不辞而别,而且至今,仍是不知所踪。 豫州的春天,最是一片鸟语花香。 许昌城那座皇宫之内,更是一片春意盎然。 与城外那饿殍遍野的景象截然不同,这座为汉家天子特意修建的三重宫苑之内,处处可见豪奢之气。 今年与往年一样,这个时节最让宫中之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内城长泰宫的牡丹。 说起这长泰宫的牡丹,那可是号称许昌一绝,即使是寻常百姓没那个福气看到全景,可光是看着那些连连不绝往宫里运花的马车,就足以让他们大饱眼福了。 当年洛阳城里那座皇宫之中,也有一座名为长泰的宫殿,而许昌的这座长泰宫,正是仿着当年洛阳皇宫里的那座长泰宫造的。 许昌皇宫大大小小那么多座宫殿,也只有长泰宫有这个福气,而这一切,皆是由于那位长泰宫的当值大太监,刘公公。 这位与当今天子同姓的大太监,已在宫里整整有十八个年头,而这十八年中,他始终都服侍那个住在长泰宫里的主子。 当初随主子来到许昌,是他凭借自己的记忆,一笔一笔的勾勒出了当年长泰宫的样子,并让工匠按照他的描绘,建造出了现在的这座长泰宫。 十几年的那场浩劫,让这宫里的老宦官已经没剩下几个了,那些注定了这辈子无儿无女的老人们每逢看到这座新建的长泰宫,都会暗地里掉眼泪,也不知是想起了洛阳的那座皇宫,还是在缅怀当年的老主子。 至于长泰宫的牡丹,则是刘公公每年派人从洛阳运过来的,听说当年在洛阳的时候,刘公公原来的老主子就喜欢牡丹,每年到了牡丹花开的时节,为了讨主子的欢心,刘公公都会将长泰宫中到处都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贵牡丹。 后来老主子驾鹤西去,只剩下小主子一人留在长泰宫,可这牡丹花,每年一到日子,还是会照常摆在长泰宫中,这一摆,就是十八年。 今天不知是什么大日子,平常只着一件寻常服饰的刘公公,今日却换上了那件许久未曾穿过的大红袍,以至于那些年纪轻一点的小太监这才发现,原来这位掌管长泰宫十八年的老人,竟是一位官至黄门郎的大太监。 黄门郎,那是仅次于太监的最高职位中常侍的官位,能到了这个官阶的,除了在宫里混的日子够久,还得有那八面玲珑的手段。 这就更让人想不通了,谁都知道刘公公向来只在长泰宫中出没,从不和其他位高权重的大太监走动,他这一身黄门郎的大红袍,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小主子,今年的牡丹送来了,我扶您到院子里瞧瞧?”刘公公轻声走到主子的寝室外,小心翼翼的问道。 片刻的沉默之后,屋内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刘公公有心了,我……我就不去了。你还是进来陪我说说话吧。” “是。”刘公公轻声答应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却见那女子独自坐在一面铜镜前,背对着自己。 刘公公安静的站了一会,轻声道:“小主子,您说过要忘了他的,可您……真的忘了么?” “忘了。”女子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他笑起来的样子,从回到长泰宫的那一刻起,我就都忘了。” 刘公公轻叹了一声,“可老奴还没有说,他是谁啊……” 女子梳理着长发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接着浑身开始轻轻的颤抖。 刘公公走上前去,从女子手中接过了木梳,开始替她慢慢的梳起了及腰的长发。 “小主子啊,您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斗胆说一句,老奴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小主子的脾气。有些话憋在心里,时间久了,是会憋出病来的,小主子要是心里难受,可以跟老奴说说。” 女子渐渐停止了颤抖,沉默了一会,柔声道:“刘公公,你在长泰宫,有多少个年头了?” 头发已是花白的老人笑了笑,“算上今年啊,整整有十八年喽。” 女子又问道:“你当年,为什么要来长泰宫?” 老人笑容凝滞,手上也停顿了一下,但他马上又恢复了微笑,柔声道:“小主子真想知道?” 女子点了点头,轻声道:“娘走的时候把我叫到床边,亲口对我说,以后有什么事,就去问刘公公。这么多年了,也只有你一个人陪在我身边,所以我想知道你当年的事。” 老人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抹了抹眼角,“好,既然小主子想听,老奴就讲讲当年的事。十八年前,老奴本不是宫中之人,而且不瞒小主子说,那时老奴还有妻女。”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风有去时终会归 女子转过身,惊讶的看着老人,“你还有个女儿?” 老人慈祥的望着女子,柔声道:“是啊,要是我女儿还活着,也该有小主子这般年纪了。” 女子转回身去,重新坐好,一边让老人替自己梳着头发,一边轻声说道:“后面的事,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事,迟早得让小主子知道,既然今天提起了,索性还是说出来痛快。” 女子轻声“哦”了一声,便没再多言,安静的听老人继续讲了下去。 “那时老奴还算是半个江湖人,有一次我为了躲避江湖纷争,出门游历了一些日子,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家中老小全都遭了仇家的毒手。我当时就杀到了仇家门上,结果最后,还是让那个畜生给跑了。亲人惨死,大仇又不得报,我从此萎靡不振,每日以酒度日。那天天上下着大雨,我喝醉了酒,独自走在街上,脚下一滑,就摔在了泥坑里。一个好几个月没洗过澡的人,一身酒气,还躺在泥坑里,可想而知,那是怎样不堪的样子。这时一架马车停在了旁边,我躺在泥里眯着眼看去,有个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可雨太大,我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样子,直到她走到我的身边,弯下腰来,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到了我的面前。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当时对我说,人活在世,总会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咬一咬牙,就撑过去了。” “你说的那人,是我娘?”女子轻声问道。 老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从那天起,老奴知道,自己又找到了活下去的盼头。为了报答你娘的恩情,老奴自己进了宫,来到了长泰宫,这一转眼,就是十八年。” 女子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你若是喜欢我娘,为何还要……” 老人退后几步,一下跪倒在地,“公主不要误会,老奴一直将皇妃奉若神明一般,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亵渎。” 女子站起身,走到老人的身边,将老人搀扶起来,柔声道:“是我误解你了,若不是亲眼见到,谁也不会信这世上有你这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人。” 老人这才面容稍缓,轻声道:“公主还是坐下,让老奴替您梳妆吧。” 女子重新回到铜镜前坐好,让老人为她仔细的梳理着长发,过了好一会,老人才轻声道:“公主的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人吧。您可别怪老奴多嘴,只是老奴看着您这个样子,心里实在是难受。” 女子沉默了许久,直到老人为她梳好了头发,这才站起身,走到门口,望着院中的一棵参天的大树说道:“我出宫之前,从未想过今生今世,还能有人像他那样走进我的心里,我一直以为,我就像那树上的一片树叶,永远都离不开那棵树,即使从枝头落下,也终要落叶归根,一辈子都逃不开。可他来了,他就像一阵风,从我面前吹过,好像在告诉我,他可以托着我,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女子忽然低下头,黯然道:“可我忘了,有风起的时候,就有风停的时候,终有一天,他会像风一样,凭空消失在我面前,不留一丝痕迹,甚至就像从没来过一样。而我,依然还是那片只能飘落在地上的树叶,那些关于风,关于他的奢望,只不过是我一时的痴念罢了。” 老人安静的听完女子的这番陈述,却是淡淡一笑,“公主,您还记不记得,当年老奴第一次教您练剑时,对您说的那番话?” 女子抬起头,望向面容慈祥的老人,渐渐的,好像记起了什么,也是甜甜的一笑,“你说过,等我练好了武功,整座皇宫,就再也没有人能拦得住咱们的万年公主了。” “对,没人能拦得住咱们的万年公主!”满脸欣慰的老人忽然目光如炬,“就连这许昌皇宫的宫墙,也拦不住!” 女子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望向老人,却见老人笑着闭上了眼睛,竖起耳朵,好像在听着什么。 长泰宫外,一阵喧闹声传来,女子不由得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风有去时,终会归。”老人笑容安详,拉起女子的手,大步向长泰宫门走去。 “你这是……”女子被十八年都是谨小慎微的老人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已是有些慌乱。 老人却伸出一指,放在嘴前,比了一个收声的手势,“公主您听,风来了!” 离长泰宫门越近,那嘈杂声便越清晰,女子终于听出,那是兵器碰撞,战马嘶鸣还有士卒的大吼混杂在一起的声音。 女子的脑中忽然一片空白,任由那位一身大红官袍的黄门郎大太监拉着自己的手向前走去。 直到那个她不能想,也不敢想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帘,直到那个梦里常会出现的声音,再次萦绕耳边。 美人卷珠帘, 深坐颦蛾眉, 但见泪痕湿, 不知心恨谁。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坏笑着望向她,她本想也回敬给他一个甜美的笑容,却又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他的身后,十万皇城禁军持戟杀到。 他回过头,眯起眼看着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的皇城禁军,一脸嚣张道:“万年公主面前,谁敢造次!” 十万禁军之首,同时也是虎豹骑统帅的许褚,双目圆睁,怒视着这个擅闯禁宫的狂妄之辈,“姓刘的,你敢来许昌撒野,这笔账,今天就要算个清楚!” “跟我算账?你也配!”刘赫神色一厉,“去叫你家主子来,我倒是有账想要和他算一算!” 许褚刚要发作,却听身后曹操的声音传来,“天机先生到此,到底要和曹某算哪笔帐呢?” 见到曹操出现,许褚急忙躬身施礼,可眼睛仍是死死的盯着刘赫,像要喷出火来。 刘赫没有理会怒火中烧的许褚,而是一脸轻松的对曹操说道:“曹丞相难道忘了,当初在华容道,你可是亲口答应过我,等有一天我落在你手里,你也不能伤我的性命。这笔帐,你认不认?”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花满长泰宫 曹操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又马上消失不见,若无其事般的笑道:“当然认,曹某说过的话,向来言出必行。” 刘赫得意的一笑,转头看向许褚,“听见了么?你主子都这样说了,你还不赶紧带着人滚蛋!” 曹操一挥手,拦住了正要冲上前和刘赫拼命的许褚,沉声道:“答应先生的事,曹某一定做到,不过曹某很想知道,天机先生今日究竟为何而来?” “这还用问,当然是为了她了!”刘赫一指刘公公身后的万年公主,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曹操面色一沉,“天机先生可知道,她是谁?” “当然知道!”刘赫同样神色一厉,“他是我刘赫的媳妇!” 十万皇城禁军,听着这犹如市井无赖一般的回答,全都攥紧了手中的长戟,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前去,将那口无遮拦的狂徒碎尸万段。 曹操沉默许久,却是神情一缓,“天机先生若是现在离开,我曹某定会信守承诺,绝不会为难先生。” 刘赫没有片刻的犹豫,笑着冲曹操一抱拳,接着大步走向前去,一把拉住万年公主的手,就向皇宫大门走去。 “慢着!”曹操忽然大喝一声,“我只答应过放你一人离开,可从没说过,你可以将万年公主带走!” 刘赫回过头,漠然道:“你想反悔?” 曹操面无表情道:“我说了,先生若是现在离开,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你若是想挟持万年公主离开,就要先问过我身后的十万皇城禁军!” 说罢,曹操甩袖而去,只留下怒意正盛的许褚,和他麾下那十万虎豹骑。 “姓刘的,现在该算算咱俩的账了!”马上就能放开手脚的许褚,眼中已是带着一丝兴奋之色。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刘公公忽然走了上来,对刘赫说道:“你先带着公主到长泰宫去,这里的事,就交给我了。” 刘赫愣了一下,猜不出这位一身大红官袍的老太监的身份,可当他看到万年公主朝他点了点头时,他这才和万年公主一起,退回了长泰宫大门内。 刘公公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两人迈过了长泰宫的门槛,这才走到大门口,端起手在宫门前一站,朗声道:“长泰宫是万年公主的寝宫,十八年来,从没有哪个奴才敢到长泰宫来放肆,这里更不是你算账的地方,赶紧退下吧!” 刘公公的一番话,分明就是将许褚说成了一个放肆的奴才,许褚听到这话,怒意更盛。 他打量了一下刘公公的官袍,冷笑道:“你一个黄门郎,也敢管曹丞相的事?” 刘公公不卑不亢道:“曹丞相的事,咱家当然管不了,可这长泰宫,谁来都不好使,只有咱家说了算。” 说罢,刘公公转身走入宫内,来到刘赫的身边,低声道:“我拖住他们,你现在就带着公主,从后门离开。” 刘赫闻言一惊,“十万禁军,前辈独身一人,又如何应付的了?” 刘公公忽然面色一缓,笑道:“还真是个懂事乖巧的后生,就看在你今天叫我一声前辈的份上,你这事,咱家管定了。” 不等刘赫开口,刘公公又转过头,笑容安详的看向万年公主,“公主,今日老奴有个不情之请。” 万年公主眼眶一红,忽然跪倒在地。 宫门外的十万禁军全都看傻了眼,公主这一拜,只有她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先帝才能受得。 “我这一去,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万年公主,从今日起,您就如同我的亲生父亲一般。”万年公主连磕三个响头,之后更是长跪不起。 刘公公处之泰然的受了万年公主三个响头,接着转头笑容玩味的看向刘赫,“小子,你呢?” 刘赫愣了一下,紧接着也跪在万年公主的身边,故意大声道:“老丈杆子在上,受小婿一拜!” “好好好!”刘公公笑着将两人扶起,“你们快去吧。” 刘赫满是感激的点了点头,拉起万年公主就走。 眼见刘赫要带着公主离开,宫外的十万禁军顿时躁动起来。 刘公公缓缓转过身,走到宫门外,一把脱去那件陪了他十八个年头的大红官袍,手中不知何时,已是多了一把寒光摄人的长剑。 “今日我柳志嫁闺女,我看谁敢放肆!” 百里之外的入云峰上。 正和一群孩童欢快玩耍的陈家老祖宗忽然笑容一敛,缓缓的走到一块大石旁坐了下来,望着许昌的方向愣愣出神。 陈家老祖宗沉默许久,自言自语道:“老东西,说好了要打上一场的,怎么说死就死了……” 说罢,陈家老祖宗站起身,悄然向山下走去。 一个满头大汗的孩童跑过来,奇怪的看着陈家老祖宗,“老白!时候还早呢,你怎么就不玩了?” “不玩了,老了,玩不动了。”陈家老祖宗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孩子们一见,全都围了上来,看着陈家老祖宗的背影一脸的懵懂,却见走出好远的陈家老祖宗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严肃模样。 “往后你们谁都不许再叫我老白,从今天起,你们要叫我一声,老祖宗!” 十日之后,许昌城内传出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一名潜伏在皇宫中十八年的老太监,以一己之力斩杀了十万皇城禁军,除了禁军首领许褚拼死逃过一劫之外,其余人全部死在那座摆满了牡丹花的长泰宫门外。 听说那名老太监在这番丧心病狂的杀戮之后,自己也是力竭而亡,他死时,仍伫立在长泰宫宫门前,三日不曾倒下,随后赶到的二十万豫州守军,无一人敢上前触碰他的尸体。 长泰宫内本未到花期的那些名贵牡丹,一夜之内全部绽放,花香萦绕长泰宫三日,随着老太监的尸首化作一缕青烟之后,这才随之消散。 住在长泰宫的万年公主,由于惊吓过度,当晚便撒手人寰,自此先帝的血脉,便只剩当今天子一人。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故人 消息传到益州,惹来益州官场的一阵热议,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场汉家王朝四百年历史上最大的一场皇宫血案,始作俑者就是前些日子不见了踪迹的天机先生。 至于那位由于惊吓过度,当晚就在长泰宫香消玉殒的万年公主,更没有人会想到,她已经随刘赫出了宫,此时正在返回益州的路上。 豫州边境的一条隐蔽的小道上,两匹马一前一后的走着,马上的男女看上去像是一对在闹脾气的小两口,谁也不和谁说一句话。 自打从皇宫中出来,刘赫和秦霜一直是这样沉默不语,以两人今时今日的武学修为,都能感觉到许昌皇宫的那场惊天浩劫,只是两人谁也不愿去相信,那个在王朝中枢挥出天降境界一剑的人,就是那位面容慈祥的老人。 以一人战十万禁军,结局可想而知,除非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可这世上,又哪里来的神仙呢? 两人都明白,这是那位黄门郎大太监,用自己的命,换了他们两人的命,只是当初谁也不曾想到,那位看着极为和善的老人,竟有如此的修为。 早知他能挥出这天降境界的一剑,刘赫是说什么,也不会就这样将老人一个人扔在长泰宫的。 一阵微风飘过,陈家老祖宗飘然而至,在小路的不远处驻足而立。 刘赫看到了陈家老祖宗,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催马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却是默默的看着陈家老祖宗,一句话也没说。 “边走边说吧。”陈家老祖宗说着,转身缓缓而行。 刘赫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几步追上了陈家老祖宗,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他本可以不用死。”陈家老祖宗忽然轻声道。 刘赫默默的跟在陈家老祖宗的身后,他当然知道,以老人的修为,完全可以拖住皇城里的禁军,等他和秦霜逃出皇宫,老人便能全身而退。 “可他还是选择死在皇宫里,你可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陈家老祖宗转过头,一脸平静的看向刘赫。 “他是为了保全公主的名声吧。”刘赫已是不敢抬头去看陈家老祖宗的眼睛。 “名声?”陈家老祖宗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从你执意要去许昌的那一刻起,这世上就已经再无万年公主这个人,又何来的名声?” “他是在保全你。”秦霜走上前来,轻声说道。 刘赫闻言一惊,脑中不断出现那位一身大红官袍的老人的身影,却是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家老祖宗轻叹一声,“不错,他这么做,就是不想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上,那个豫州尽人皆知的消息,是宫里故意漏出来的风声,里面没有一个字提到你这位在益州说一不二的天机先生,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良苦用心,你还不明白么?” 刘赫默而不语,却已是颤抖不止。 陈家老祖宗转过头,打量了秦霜几眼,柔声道:“你是他的徒弟?” 秦霜微微点了点头,“六岁那年,我便随他习剑。” “他一共教了你几剑?”陈家老祖宗紧紧的盯着秦霜,似乎很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秦霜拿起手中的长剑,轻抚了几下,“自六岁起,一年传一剑,一共十三剑,十九岁时剑成,他便将这把剑给了我。” 陈家老祖宗看了看秦霜手中的长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这把剑,可否让我看一看?” 秦霜双手将剑奉上,陈家老祖宗手停在半空,最终却没有去接。 “算了,此剑乃是当年汉武大帝的佩剑,不是我们这种江湖人应该触碰的,还是不看了。”陈家老祖宗一甩大袖,再不去看那把精致的长剑。 秦霜仍是将剑举在陈家老祖宗面前,没有放下,“师父他老人家说过,这把剑他曾想送给一位挚友,我想师父他老人家说的那位挚友,应该就是前辈您了。” 陈家老祖宗猛地回过头,声音颤抖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秦霜肯定的点了点头,“师父在宫中,从不和宫外的人走动,十八年来,除了在长泰宫当值的几个小太监,我从未见过他和其他人说过话,我想他说的挚友,应该是他进宫之前结识的。” 陈家老祖宗抬起头,望着天空长叹一声,“老东西,亏你这十八年来,还没有忘了我。” 秦霜走上几步,将长剑捧到陈家老祖宗跟前,“这把剑本就是师父要赠与前辈的。” 陈家老祖宗接过长剑,拿在手中端详着,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沧桑,“你可知道,他将十三剑全都传给了你,意味着着什么?” 秦霜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十八年前,他带着尚还年幼的女儿来看我。我提出要跟他比武,他对我说,等女儿长大了,就将毕生所学的十三剑全都传给女儿,他此生便再无牵挂,到时候就可以放开手脚,和我来一场生死大战。”须发皆白的老人,将长剑缓缓递回了秦霜的手中,笑容慈祥,“在他心里,你已经是他的亲生女儿了。” 秦霜接过长剑的同时,眼泪也从眼眶中滑落。 “我今天来,一是想见一见故人之女,这第二么……”陈家老祖宗说着,走到了刘赫的面前,“是想提醒你一句,除了天机先生这个身份之外,不要忘了,你还是这天下的武林盟主。” 刘赫眉头微微皱起,却一时想不出陈家老祖宗这句话,到底是何用意。 陈家老祖宗淡淡一笑,“我听说你把赵家的那个书呆子请到了益州去,不过现在看来,那个老家伙是一点真本事也没教你啊,不像我,刚一见面,就送了一份大礼给你。你回去,去找那个那姓赵的,就说是我说的,一辈子看了那么多的书,等死了全都带进棺材里,这辈子可就算是白活了。” 说罢,陈家老祖宗大袖一挥,悄无声息的飘然而去,等刘赫回过神来,早已是不见了踪迹。 五日之后,刘赫和秦霜日夜兼行,快马加鞭的赶回了成都。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一切照旧 两人刚到天机府外,就见门口围着一群百姓,正在朝里面不断的张望着。 刘赫和秦霜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能猜出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只好走进府中,一探究竟。 一进天机府的大门,刘赫看到眼前的景象,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眼前这座偌大的府邸,却再不像往日那般冷清,一群孩童欢快的在院中玩耍,旁边陪伴的,却是几个先生打扮的读书人。 那些原本一直空着的房间,也变成了一间间课室,虽是紧闭着大门,依然可以听见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走到正院,原来的大厅,俨然已经被改做了府中最大的一间讲室,而讲室中正在传授孩子们课业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秣陵学宫的大祭酒。 端坐在桌案前的学宫大祭酒早就看到了刘赫和秦霜的到来,却迟迟没有起身,直到听着孩子们背诵完了今天所学的文章,这才缓缓的站起身,唤来一位年轻的学子代替自己,而他仍是站在门口听了一会那名年轻学子的授课,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向刘赫走来。 不等刘赫开口,须发皆白的老者就皱起了眉头,故意哭丧着脸说道:“坏喽,坏喽,这刚占了别人家的宅子改作书院,主人家就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呦。” 刘赫释然一笑,看着院中满脸欢笑的孩子轻声道:“这样多好,热闹。” 大祭酒笑道:“主人家不怪罪?” 刘赫面色一沉,故意板起了脸,“说!开这家书院,你收了人家多少银子的学费!” 大祭酒撇了撇嘴,一副清高模样,“分文未取!” 说罢,两人皆是相视一笑。 老人瞥了刘赫身后的秦霜一眼,忽然一本正经道:“这位,我是该称呼一声公主殿下呢,还是秦校尉呢,还是刘夫人呢?” 刘赫那句“当然是刘夫人了”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听秦霜轻声道:“这世上已无万年公主,前辈还是直呼晚辈的名字,叫我秦霜吧。” 刘赫瞪大了双眼,望向秦霜,听秦霜这意思,一时半会还没有要成为刘夫人的想法。 老人看着在进入益州地界后,又换上了一身男装的秦霜,故意抬高了声调,故作感慨道:“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些人这次真是如意算盘落空,要回房捂着被子,哭上一鼻子喽!” 秦霜的一句话,有人欢喜有人忧,正带着一群孩子走过的肖玉儿望着刘赫的背影,却是发自内心的一笑。 肖玉儿刚要转身离去,就听秦霜叫住了自己,她转过头,却见秦霜破天荒的第一次朝她笑了一下,虽说笑得有些不太自然,但也可以明显感受到秦霜的善意。 肖玉儿妩媚笑道:“秦校尉今天这是怎么了?” 秦霜闻言,马上面色一沉,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冷若冰霜的模样。 “哎,这才对么,这才是咱们天机营的秦校尉!”肖玉儿好像十分享受这种难得一遇可以逗弄秦霜的机会,“你们先聊着,我去通知大家伙,头儿回来了,咱们今天晚上,可要不醉不归!” 学宫大祭酒摇了摇头,啧啧叹道:“哎,以后这天机营,可就热闹喽。” 刘赫白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宫大祭酒一眼,带着秦霜去了后院。 听说刘赫回来了,天机营众人急忙赶来了天机府,正巧赶上刘赫和秦霜已经梳洗过一番,各自换了件干净衣裳。 看到刘赫和秦霜分别从两间房间里走了出来,而且秦霜仍是一身男装打扮,众人皆是面面相窥。 这与他们之前料想的可是相差甚远,谁都觉得两人经过这场生离死别,又一同在鬼门关前走过了一遭,这一回来还不就得郎情妾意,马上谈婚论嫁了,却没曾想,两人竟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面对这种意料之外的局面,谁都没敢贸然开口,只有脑子里缺根弦的陈默大大咧咧的走了上来,可还没等他开口,魏孝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叫着王铁一起,将他拉到了一旁。 这一来,场面变得更加尴尬,刘赫显然也有些不高兴,拿眼瞥着秦霜,却不说话,似乎是等着秦霜自己站出来表态。 秦霜想了想,大声道:“我这次回来,还跟以前一样,我还是天机营的天霜校尉。”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露出惊讶神色,目光更是整齐划一的落在了一旁的刘赫身上。 刘赫面色铁青,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没听见秦校尉的话啊?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就散了?那可不行,花驰那小子听说你回来,特意送了好几坛子三仙醉来,你不喝,我们喝!”魏孝一个不留神,陈默就挣脱出来,大声叫嚷了起来。 学宫大祭酒在旁连连点头道:“这话在理,三仙醉本应只该天上有,若是错过,便是罪过。” 刘赫走到学宫大祭酒身旁,低声道:“你差不多得了啊,占了我的房子不说,还要蹭我的酒喝。” 学宫大祭酒故意大声道:“你说蹭,便是蹭,为了三仙醉,全听你的,不过今晚这酒,我可要比平日多喝上几杯才行。” 听到这番话,其他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纷纷暗自佩服赵家家主,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场面的尴尬。 魏孝笑着说道:“头儿,等孩子们一走,我就叫人马上开始准备,您一路劳累,先回房休息吧。” 刘赫点了点头,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到房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毫不客气的说道:“那个占人宅院还要蹭人家酒的,进来聊两句。” 赵家家主哭丧着脸,故意大声道:“完喽完喽,主人家要收租子喽。” 其他人会心一笑,各自去准备酒宴的事情,只有肖玉儿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秦霜。 秦霜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你有事找我?” 肖玉儿点了点头,“要不,咱们也进屋去说?” 一脚刚迈进自己房间的刘赫只觉后背一阵发凉,赶紧给学宫大祭酒使了个眼色,接着仓皇的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曹操给不了的东西 进到屋内,学宫大祭酒也不跟刘赫客气,直接自己坐了下来,还倒上了一杯茶,自斟自饮了起来。 刘赫打量了学宫大祭酒几眼,平静道:“你是不是想着,我应该回不来了。” 学宫大祭酒没有急着回答刘赫的问题,拿起茶杯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又闭上眼睛品了品,这才缓缓开口道:“既然你将天机营托付于我,我就要做最坏的打算。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刘赫轻轻在学宫大祭酒身边坐了下来,“将天机府改作书院,才能打消别人对他们的猜忌,这步棋,我想不到。” 学宫大祭酒释然一笑,“你想不到,是因为你本身就在棋局之中。” “可我也永远无法跳出棋局之外。”刘赫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当初我成立天机营的时候,雄心壮志,等到这副担子真落在自己的肩上,才知道什么叫举步维艰。” 学宫大祭酒看了看感慨颇多的刘赫,笑道:“你比我初次见你时,心思缜密了许多,看事也透彻了许多。” 刘赫苦笑道:“当初赵家阁楼上的那些书,可不是白读的。” 学宫大祭酒轻轻摇了摇头,“读书不如处事,你能有此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最大的原因,是你远超于常人的经历。” “如果有的选,我宁愿什么都没经历过。”刘赫拿起茶杯,却没有去喝,而是捧在手中,愣愣出神。 学宫大祭酒眉头微微一皱,“这话,可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刘赫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将思绪收了回来,“前辈说的是,现在还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请前辈来,是想向前辈请教,下一步的棋,到底该怎么走。” “是姓陈的那个老家伙叫你来找我的吧?”学宫大祭酒毫不犹豫的说道。 “正是,”刘赫点了点头,“我从豫州离开之前,陈家老祖宗交代过,一回到益州,就马上来向前辈请教。” 学宫大祭酒撇了撇嘴,“那个老家伙,才不会对我这般客气咧,他一定会满脸不屑的说,姓赵的那个老东西,真是一点真本事也没教给你啊。” 刘赫会心的一笑,“前辈猜的一点不错,陈家老祖宗确实是这么说的。” “那个老家伙一辈子只会舞刀弄枪的,却不曾想,竟还有这般心思。他有一点说的不错,现在的局面下,你那武林盟主的身份,可比天机先生要值钱的多。” 刘赫闻言一惊,“前辈如何得知此事的?” 学宫大祭酒一脸得意,“他才读过多少书,他能想到的,我又怎会想不到。” 刘赫急忙起身施了一礼,恭敬道:“还望前辈指点一二。” 学宫大祭酒摆了摆手,示意刘赫坐下,平静道:“许昌皇宫这一战之后,曹操便放出了万年公主病逝的消息,他这么做,无非是不想有人能够借助先帝的血脉,夺了他丞相的位子。虽然你无法再在万年公主身上做什么文章,可他曹操的损失也不小。十万皇城禁军,一朝全部毙命,那可是他赖以为傲的虎狼之师。说是护卫皇城,实则是在保护他曹操自己的性命。之前他敢大肆打压江湖上的各门各派,也是仰仗着这支虎豹骑。” 刘赫恍然大悟道:“所以陈家老祖宗才出言提醒,让我不要忘记自己武林盟主的身份!” 学宫大祭酒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没有了十万禁军的保护,许昌的四面城墙,已经是形同虚设。一人可以斩杀他十万人,再来一人,斩下的就是他曹操的头颅,这一点,曹操比谁都要清楚。所以接下来,他一定会改变之前对待江湖人士的态度,从打压转为拉拢,以求自保。” 刘赫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可我这武林盟主的身份,也是形同虚设一般,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号令那些江湖人士。” “不然,你的武林盟主身份,得来的确实有些太过容易,可即便是这样,仍然是那个姓陈的老家伙亲手交到你手中的,仅凭这一点,江湖上的那些人,多少也要给你些面子。再者,从来也没有人能够做到真正的号令江湖,所谓的武林同盟,只不过是一个明白人,带着各门各派谋取各自的利益罢了。只要你手里握着那些帮主掌门最想要的东西,在你这个武林盟主面前,就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刘赫思量片刻,问道:“前辈所说的东西,到底指的是什么?” 学宫大祭酒笑容玩味道:“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是一派的掌门,或是一帮的帮主,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名望和地位!”刘赫脱口而出道。 “还有一份永不会被官府征讨的承诺,”学宫大祭酒一语言中要害,“有了这份承诺,他们才能安心。” 刘赫皱了皱眉头,“可是前辈所说的这三样东西,曹操一样可以给他们,而且那些大帮大派的总坛,都在曹操的地盘上,想要他们和您的赵家一样,全都迁入益州,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学宫大祭酒胸有成竹道:“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了,哪怕是伤筋动骨,他们也一定会争着抢着,将总坛搬到益州来。前两样东西,曹操都可以给他们,至于承诺,曹操也可以给,可他们,却未必能真正的安心。曹操之所以会拉拢江湖人士,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庇护,以他的处境,给出的任何承诺,都不会让人信服。而你则不然,你身为武林盟主,本身就代表着他们这些江湖人的利益,况且以你今时今日的武学修为,再加上陈家这座大靠山,谁都不会怀疑你的诚意,他们也就自然可以安心了。” 刘赫闻言大喜,再次起身施礼道:“多谢前辈赐教!” 学宫大祭酒却是眉头一皱,“现在谢我,还为时过早。虽说你在拉拢江湖人士上可以占尽先机,可接下来这一步,才是最难走的。” 刘赫表情凝重的望向学宫大祭酒,因为接下来老人要说的,才是这次相谈的重点。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杀人诛心 “你逼曹操越紧,他越会急于将你铲除,一旦大兵压境,以益州现在的实力,根本难以抵御。那个时候,你可就不能再指望那些江湖人了,万一益州情势危急,他们还会有临阵倒戈的可能,到那时,益州就会陷入内忧外患的两难境地。” 刘赫想了想,语调平和道:“请前辈放心,我之前的想法,与前辈刚才所说的有些地方不谋而合,而且照现在的局势来看,比我之前预期的要好上许多,如何应对,我自有办法。” 学宫大祭酒不慌不忙的拿起茶杯,意味深长的瞧了刘赫一眼,“想用江湖制约庙堂,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的。” 刘赫正色道:“益州地广人稀,且多于山脉,虽是易守难攻,却终不能和曹操的实力抗衡,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暂时牵制住曹操,使其不敢轻易对益州动兵,我们才有时间壮大实力。” 学宫大祭酒缓缓点了点头,“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我仍要再提醒你一句,这最多只能算是步险招,却远远不能算是一步妙招。” 刘赫略一沉吟,恭敬施礼道:“前辈今日所言,晚辈谨记在心。” 学宫大祭酒忽然笑着摇了摇头,“我算是看出来了,这说着说着,我这把老骨头,可就被你给拖下水了。曹操大军若是杀到,第一个要砍的,就是我的脑袋。” 刘赫语气坚定道:“前辈请放心,曹操的大军,这辈子也别想踏上益州的土地一步!” “好了,好了,”学宫大祭酒一摆手,“漂亮话就别说了,你先好好想想,隔壁房间里的你那两个媳妇,到底在说些什么吧。” 刘赫顿时表情凝重,一脸的生无可恋。 送走了赵家家主,府内已是一片清净。 那些白天在此读书的孩童,都被他们围在府外的父母们接回了家去。 刘赫在前院后院来回转了好几圈,回到房外,却见秦霜的房门仍然紧闭着,看来她和肖玉儿的长谈还没有结束。 刘赫站在院中,望着秦霜的房门愣愣出神,有几次真想一把推开门闯进去,听一听两人到底在聊些什么,可又怕自己赤手空拳的,终抵不过两位姑奶奶手中的长剑和匕首。 “刘大哥,你回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中带着激动,显然充满了对于刘赫平安归来的满心欢喜,可听到这个声音,却让刘赫有些不寒而栗。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刘赫转过头,看着笑容恬淡的张晓菲,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晓菲刚一出现,就听房门声响起,秦霜和肖玉儿同时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张晓菲都是一脸的冷淡神情。 可此时张晓菲的眼中,似乎只有那位风流倜傥的天机先生,几步走上前来,将一样东西放在了刘赫的手中。 刘赫看着手里那双张晓菲亲手缝制的布鞋,当时差点眼泪没掉下来。 依然是那熟悉的针功,依然是那熟悉的图案,依然是那一眼看去就根本不合脚。 想起之前自己那如同上刑一般的经历,再加上当时秦霜看到自己脚上那双布鞋之后的反应,刘赫不禁咽了咽口水。 好在当时肖玉儿笑着拿去帮刘赫将鞋改好了,想到这里,刘赫的表情才稍有缓和。 可当他回过头,看到表情比一脸冷漠的秦霜还要多了几分彪悍的肖玉儿时,刘赫便知道,今天说什么,自己也逃不过这一劫了。 “刘大哥,你穿上试试。”张晓菲满心期待的望着刘赫说道。 “大夫说了,他有病,不能穿鞋。”秦霜忽然冷冷的扔下一句。 “刘大哥,你病了?”张晓菲顿时满脸焦急。 刘赫缓缓的脱下鞋,踩在冰凉的石板地上,若无其事一般的对张晓菲点了点头。 “还有袜子,袜子也不能穿。” 刘赫回过头,委屈的看了秦霜一眼,接着又脱下了自己的袜子。 张晓菲看着刘赫这般反常的举动,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刘大哥,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刘赫刚要开口,却听肖玉儿用和秦霜一样的冰冷语气说道:“大夫还说了,他不能和人说话。” 张晓菲红着眼眶问道:“是真的吗,刘大哥,你连说话都不行吗?” 好似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已经有些麻木的刘赫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张晓菲两行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上前一把拉住了刘赫的手,“刘大哥,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找我哥,让他给你请成都城里最好的大夫来,一定可以将你的病治好的!” 刘赫刚要撤回手,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目光忽然变得呆滞起来,可那只被张晓菲紧紧握住的手,却再没有要拿回来的意思。 就在刘赫自以为奸计得逞,正在沾沾自喜之时,就听秦霜语气温和的说道:“姐姐,你记不记得,大夫还嘱咐过什么来着?” 肖玉儿同样语调轻柔道:“妹妹别着急,容姐姐想想,哦对了,大夫好像说了,若是接触到他人,就要在院中跑上几圈,还要大声唱上几句,说是这样才能将接触到的浊气排出去。” 话音刚落,刘赫就好像触了电一般,一下就抽回了手。 张晓菲瞪大了双眼,惊讶的看着肖玉儿,“你刚才叫秦校尉什么?妹妹?” “我没有,张姑娘听错了。”肖玉儿一脸的不容置疑。 张晓菲想了想,十分肯定的说道:“不对,我听的没错,你就是叫秦校尉妹妹了。” 秦霜抬眼看了张晓菲一眼,一指刘赫,“肖校尉确实没说过,不信,你问你刘大哥。” 一听秦霜那冷冷的“刘大哥”三个字,刘赫马上浑身一激灵,他看了看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等着向自己求证的张晓菲,脑中浮现出四个大字。 杀人诛心。 刘赫回过头,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望向秦霜和肖玉儿,可当他看到两人脸上那好似幸灾乐祸一般的表情时,顿时如坠冰窖。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共事一夫 “刘大哥,你不能说话也不要紧,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你告诉我,你刚才到底听没听到?” 听到张晓菲的追问,刘赫忽然低下头去,深吸了一口气。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节奏才是最开怀,嘿巴扎黑!” 望着毫无任何征兆,就突然开始手舞足蹈,光着脚丫子满院疯跑的刘赫,张晓菲看得是目瞪口呆。 “你都看见了,他这病还不轻呢,”肖玉儿的语气,毫无客气可言,“你碰了他的手,他就要这样在院中跑上半个时辰,你若是再继续追问下去,他恐怕就要在这里跑上一个晚上了。也不知你这是关心他,还是在害他。” 张晓菲轻咬朱唇,低着头想了好半天,又看了看院中的刘赫,小声道:“那我等他好一些了,再来看他好了。” 肖玉儿和秦霜一起点了点头,却一点也没有要起身相送的意思。 张晓菲走出几步,又转身十分客气的说道:“刘大哥就拜托你们了。” “这是我天机营的事,无需张姑娘费心。”秦霜冷冰冰的说道。 张晓菲眼眶一红,转身向府门走去。 “晓菲呀,晚上记得叫你哥来喝酒,可别忘了啊。”刘赫蹦蹦跳跳的来到张晓菲面前说了一句,接着又继续在院中欢快的跑了起来。 张晓菲转忧为喜,用力的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天机府,估计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晚上到底要穿上哪件衣服来赴宴才好。 “看见了没有,我就说吧,头儿一定有办法找回场面,”躲在侧院门后的陈默一脸得意,“来来来,给钱给钱,你们输了!” 魏孝显然是赌了刘赫不敢在两人面前造次,心有不甘的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陈默。 接着王铁、莫离、钟离寻还有韩义,都笑着把银子塞到了陈默的手中,陈默捧着银子,小跑着来到坐在一旁凉亭中的小黑胖子面前,开心的说道:“凤雏先生就是凤雏先生,幸亏我听了你的,赌头儿敢反抗,要不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小黑胖子一副高人模样,摆了摆手,风轻云淡道:“这有什么,掐指一算,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不足道也。” “那士元兄再算算,她们两人到底在房中说了些什么?”钟离寻笑着走了过来。 陈默一下子来了精神,连银子都不顾了,随手往旁边的石桌上一扔,连连催促道:“是啊,是啊,快跟我说说,那两位姐姐到底是怎么说的。” 唯一没有参与赌局的大猛子姐姐伸出手,在陈默的脑门上一戳,“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在这里捣什么乱,跟你说了,你又能听得懂?” 陈默揉着脑门小声嘀咕道:“是你自己说不赌的,没赢着银子,拿我撒什么气。” 大猛子姐姐一叉腰,“嘿,你还有理了,一帮大老爷们趴着门缝等着看人家两位姑娘的笑话,我不骂你们就不错了,你们还拿人家找乐子,还要点脸不要!” “这不是头儿回来,大家高兴,这才想跟着一起凑个热闹么,好,既然泰兄发话了,那我们就不赌了。”说着,魏孝就要伸手去拿桌上的银子。 陈默见状急忙一把拉开魏孝,整个人往桌上一趴,将银子护在身下,义愤填膺道:“输了的银子还要拿回去,这才是最大的不要脸!” 没能得逞的魏孝释然一笑,将话题又扯回到了秦霜和肖玉儿交谈的内容上,“咱们还是听凤雏先生给大伙说说,她们两人到底都说了些什么,这件事咱们哥几个心里要是没个底,以后这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小黑胖子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她们两个之前的关系如何,大伙都知道,可从房里出来,两人对待张姑娘的态度却十分默契,而且言谈话语之间,也不像之前那般冷淡,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们两人一定是达成了什么协定。” 趴在石桌上的陈默眉头一皱,大声道:“你这不是废话么?刚才两人什么样我们看得比你清楚,这还用你说,关键是她们俩个到底达成了什么样协定啊。” 小黑胖子白了陈默一眼,“你急什么,话也得一句一句的说才是。” 大猛子姐姐忽然一下坐到了小黑胖子的身边,小黑胖子以为这是要找他的麻烦,吓得急忙向后直躲。 可大猛子姐姐却是妩媚一笑,“小陈默不会说话,庞军师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庞军师快说说,我玉儿妹妹到底和秦霜都说什么了?” 看着大猛子姐姐那八卦的样子,众人皆是笑而不语。 小黑胖子嘿嘿一笑,神秘兮兮道:“要我说啊,没准两人刚才在屋里,就分好了主次,谁做大,谁做小,估计已经有了结果了。” 大猛子姐姐仔细琢磨了一会,连连摇头,“这不可能,我玉儿妹妹的脾气,我最了解,看似和善,实际上刚烈至极,想让她与旁人共事一夫,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钱专在一旁附和道:“说的是啊,秦霜以前虽是男扮女装,但也能看得出来是个冷淡的性子,这样的人脾气都不小,更何况她贵为大汉朝的公主,更不可能容忍夫君纳妾。” “纳妾?你没听见秦霜刚才叫玉儿姑娘什么?姐姐!她要是正室,能管玉儿姑娘叫姐姐么?” 听闻小黑胖子这话,众人更是疑惑不解。 人们常说三妻四妾,却不知这三妻在那个时候,几乎是不可能的。不管哪朝哪代,实行的都是一夫一妻多妾,真正同时拥有几位妻子,也就是所谓的平妻的,古往今来也是少之又少,只有几个极为罕见的个例而已。 而身为一朝的驸马,那就更没有那姬妾成群的福气,除非是公主殿下不能生养,驸马才能在外宅**养一名小妾,否则一辈子,也只能围着公主一个人转,再不能有其他非分之想。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酒宴过后 身为大汉朝的万年公主,秦霜当然也和历朝历代的所有公主一样,不会允许夫君纳妾,就算她已经放弃了公主的身份,可她骨子里流的还是大汉王朝皇室的血,又怎可委身与人做小? 看着众人不解的模样,小黑胖子似乎很是得意,特意等了好久,这才缓缓开口,“这你们就不懂了,正因为两人都是这种刚烈的性子,才能做到今天这一步。” 大猛子姐姐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要是这么说,我好像还真明白一些了。两人都是这种脾气,所以才能深知对方的想法,既然想法相同,不如一人让一步,反倒皆大欢喜。” 小黑胖子忽然神色一正,轻叹一声,“是,却也不全是。秦霜看似冷若冰霜,实则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再加上出身皇室,有很多人情世故,她想做,却也不知该如何去做,所以才会一直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而肖玉儿呢,杀手出身,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世上最无情的场面。可这人的心里,总有一处是软的,即便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也是如此。像肖玉儿这种经历的人,一旦对人交心,便是真心。两人都是真心之人,即使表面上对彼此言语冷淡,但其实心里,早已是惺惺相惜。” 大猛子姐姐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她们这么做,不是退让,而是谦让?” 小黑胖子轻轻点了点头,却是面露忧色,“是啊,我只怕她们两人谦让的太过,最终苦了三个人啊。” 在院中光着脚跑够了半个时辰之后,刘赫终于停了下来。 秦霜和肖玉儿始终没有动地方,一直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直到刘赫停下了脚步,秦霜这才冷冷道:“我们又没让你真跑半个时辰,你这是做给谁看呢?” 气喘吁吁的刘赫双手撑着膝盖歇了好一会,这才起身说道:“以后这种小事,我可以听你们的,但遇到大事的时候,你们得听我的。” 看着刘赫转身而去的背影,秦霜和肖玉儿面面相觑,思量了一会,却又相视一笑。 一场酒宴,自然是酣畅淋漓。 有张三爷在,大家伙的酒喝的也是格外痛快,按照天机营的规矩,说了不醉不归,那就得喝躺下算。 最后的结果和往常一样,除了刘赫还有三分清醒之外,其他人都已趴在酒桌上一醉不起。 这可苦坏了刘福,作为天机府里唯一的男性家仆,除了要把天机营众人一个个送回府里去,还要将膀大腰圆的张三爷送回住处。 等到刘福回来,已是深夜。 忙活了一个晚上,总算是顺利的将所有人送走,可府里的活还没完,一回到府内,刘福便马不停蹄的又开始收拾起来。 醉卧在主座上的刘赫,眯起眼看了看一片杯盘狼藉中的刘福,轻声道:“歇会吧,别收拾了,明早再说。” “多谢老爷,俺还是今晚收拾了吧。”刘福手脚麻利的拾掇着,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小姐姐说了,今晚要是收拾不完,就要俺到柴房去睡。” 想起那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刘赫会心的笑了笑,“她要是怪罪你,尽管让她来找我,就说我说的。好了好了,忙活了半天了,人总要喘口气的,来,过来歇会,顺便陪我说会话。” 刘福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擦干净了手,走到刘赫的面前恭敬的站好,等着刘赫的训示。 刘赫冲他笑着招了招手,“又不是要训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自己拿把椅子,坐到我身边来。” 刘福诚惶诚恐道:“那可万万使不得,俺哪敢跟老爷平起平坐。” “你想的美!”刘赫笑骂道,“谁说坐在一起就叫平起平坐了?你现在去把春霜和秋露都叫来,然后坐到我身边,你看看她们会不会也叫你一声公子。” 刘福想了想,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忙不迭的拿起一把椅子,坐到了刘赫的身边。 刘赫顺手拿起一小坛酒,递到了刘福面前,刘福连连摆手,不敢去接。 “这可是花家最好的三仙醉,有钱都不一定能买的到的好东西。”刘赫说着,将酒坛硬塞到了刘福的手里。 刘福拿起酒坛,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却是呛得直咧嘴。 “算了,不能喝我也不强求,为难了你不说,也糟蹋了东西。”刘赫又拿起一小坛三仙醉,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你说这人是不是很奇怪,同样的东西,有人争破了头去抢,有些人拿在手里,却又不屑一顾。” 刘福双唇微动,却是欲言又止。 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的刘赫一皱眉头,“有什么话就说,你来府里也有些日子了,你觉得我像是那种听不得别人说话的人么?” 刘福想了想,捧着手中的酒坛说道:“老爷刚才的话,俺觉得不对,就拿这坛酒来说,俺喝不惯,那是因为俺从来没喝过酒,所以不知道这酒的好。可那些财主老爷们可不一样,他们顿顿有肉吃,有酒喝,心里当然想着怎样才能喝到更好的酒。” 刘赫有些惊喜的看着刘福,“那你呢,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像俺们这种普通百姓,还能想什么,当然是怎样才能吃上一顿饱饭了。”刘福叹了口气,“老爷您不知道,就您今晚这顿酒宴的花费,足够俺们那里的一家三口吃上一年。要是俺们也能顿顿有肉吃,有酒喝,傻子才不愿意喝这什么……哦对,三仙醉呢!” 刘赫看着已经有些激动的刘福,一下清醒了不少,坐直了身子,问道:“那你说说,你们想要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刘福小声道:“老爷这话问的,俺可没法回您的话。” “有什么不能回的,实话实说便是。” 刘福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又叹了口气,“既然老爷想听,那俺就实话实说了。俺们最想过的日子,不是非要大富大贵,也不是非要顿顿有鱼有肉,俺们只想活着,能有些盼头。”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好人与好官 刘赫斜眼打量着刘福,不解道:“盼头这东西,是你脑子里的,有还是没有,那还不是你想与不想的事么?” 刘福想了想,拿起了手中的三仙醉,“就拿这坛酒来说吧,这坛酒的价钱,俺在家种上一年的地也买不起。这么贵的酒,俺以前连见都没见过。今天托老爷的福,俺不仅见了,而且还尝了一口,先不说俺喝不喝的惯,就冲这酒的价钱,俺也知道这是好东西。可见过了,尝过了,这件事在俺心里,也就过去了。俺要是把这酒当成是一种盼头,那俺今后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刘赫好像听明白了几分,却没有出言打断刘福。 “在俺们家乡,打小家里的长辈就跟俺们说,做人要本分,不要想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所有人的命,早就攥在老天爷的手心里,这辈子就是地里刨食的命,能有块田种,就是万幸了。不是俺们不想去想,而是俺们真的不敢想。为什么长辈总把本分挂在嘴边?那是因为他们怕俺们这些后辈想了之后,却发现什么也改变不了,可原来的日子,却再也没法过了。” 刘赫伸出手,轻轻搭在刘福的肩膀上,“我现在明白你的意思了,人活着没有盼头,还有什么滋味。” 刘福急忙抹了抹眼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怪俺,老爷心里想的都是大事,却没来由的听了俺这么多的牢骚。” 刘赫柔声道:“让百姓都有盼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大事。” 见刘福用异样的眼光的打量着自己,刘赫笑道:“怎么?不像是我这样的人说的话?” 刘福憨憨的一笑,“老爷确实跟俺以前见过的那些官老爷不太一样,就拿俺们那里的县官来说吧,向来是拿鼻孔看人的,对俺们这些普通百姓,更是从来没有正眼瞧上过一眼。可老爷不一样,老爷的官比他大多了,却能跟俺坐在一起聊天。俺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俺能看得出来,老爷是个好人,更是个好官。” 刘赫笑道:“这你可就错了,好人未必能当得了好官啊。” 刘福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老爷这话说的俺都糊涂了,好人当不了好官,难道好官只有坏人才当得?” “咱们成都的治安官徐智,你觉得他算得上个好人么?” 刘福一听徐智这个名字,顿时低下了头去,想了好一会,这才抬眼偷偷瞧了刘赫一眼,却仍是没敢开口。 刘赫一挥手,“但说无妨。” 刘福小声道:“俺可不敢说,听说这徐智跟韩校尉还有些交情,万一俺今天说的话传到韩校尉的耳朵里,他手里那把样子古怪的大刀,俺可受不起。” 刘赫会心的一笑,“算你消息灵通,这个徐智啊,还真是韩校尉当年的手下,来到成都之后,也是韩校尉保举他做这个治安官的。” 刘福心有余悸道:“俺就说吧,那徐智一定是跟韩校尉是旧识,俺要是说了他的坏话,韩校尉准饶不过俺。” “好,既然你不敢说,那这话,就由我来说,你来听听我说的到底对不对,如何?” 刘福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老爷说的,那自然是对,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就算是韩校尉听见了,也无妨。” “你呀,你呀,也不知道你这憨厚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刘赫笑骂了一句,拿起酒坛喝了一口,再放下时,却好像记起了许多的往事,“徐智这个人,算不得上是一个好人。当初我与韩校尉认识的时候,我就对他很有成见,可到了成都,我还是让他当了成都的治安官。他现在做官的手段,跟当年一样,一个字,狠。我听说,有盗匪被他抓了,一句话不问,先按在地上抽四十鞭子。什么人挨了这四十鞭子,都只剩下半条命了,哪还有气力招供?这些日子能活着从他的治安局里出来的犯人,屈指可数。” 刘福听到这里,忍不住搭话道:“俺也听说了,上次有个人,只是从一户人家里偷了几根柴火,也挨了这四十鞭子,没打完就死了,他们还把那人的尸首故意放在大街上让来往的百姓看了整整一天,真狠呐!” “你以为他那是在给百姓们看呢?错了,他那是在告诉那些盗匪们,在他徐智管辖的成都城内偷鸡摸狗,就是这般下场。” 刘福撇了撇嘴,“那他这做的也有些太过分了,一根柴火能值几个钱,犯得着将人活活打死么!” 刘赫看了看一脸义愤填膺的刘福,“那我问你,自打徐智上任后,成都城内的治安如何?” 刘福仔细想了想,“老爷这么一提醒,还真是,最近很少听说哪家遭了偷了。” “这就是了,你说这算不算徐智的功劳?” 刘福缓缓的点了点头,“要这么说,徐智确实将成都的治安治理的不错。” “那你还觉得他用刑过重么?” 刘福神色一正,“功劳归功劳,像他那样随随便便就把人打死,终究是不对。” “所以说啊,你是个好人,但未必能当得了一个好官,这座成都城的治安若是交到你手里,恐怕我这天机府,也早就让人给偷光了。” 听完刘赫这番话,刘福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刘赫淡淡一笑,“别想了,想不明白,是好事。我以前不明白,就拼了命的去想,现在想明白了,才知道真到做的时候,才是最难的。” 刘福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的意思是说,您也觉得徐智下手太狠了?” 刘赫轻叹一声,“在我看来,岂止是狠,简直就是残忍。在我的家乡,若是偷了几根柴火,最多也就关上一个月,在牢里好吃好喝,还有人给你讲道理,讲完了道理,就会把人放了,一根手指头都不会动犯人一下的。所以我刚得知徐智的做法时,很想好好训斥他一番。可思来想去,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我家乡富庶,家家户户,都不缺那几根柴火。可这几根柴火若是放在成都城,或许失主一家就要挨冻。几根柴火,是不至于搭上一条命,可若是有人因为柴火被偷而冻死,又去何处说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不见踪迹的守门人 刘福打量着刘赫,轻声道:“老爷,俺觉得您一定经历过许多大事,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感慨。” 刘赫苦笑着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一直在咱们府里的那个秣陵学宫大祭酒,你一定很熟了。他曾经把我关在一间里面全是书的房子里,看了整整三天。在那三天里,我明白了许多事,出来的时候,已经恍如隔世。所谓乱世用重典的道理,也是那时想明白的。可不懂的事想明白,原来那些本来以为自己懂的事,却又不明白了。” 刘福皱着眉头想了想,“老爷要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和外人说,可以跟俺说说。” 刘赫笑着看向刘福,满是欣慰,却也有些苦涩,“若用一人之命,换整座成都城百姓的命,换不换?” “换啊,当然要换。成都城上万百姓,用一个人的命换,怎么想都是值的。”刘福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用一人换千人呢?” 刘福想了想,“那也换,一千人的后面,就是一千户,好几千口人,那个人也算死得值得了。” “那用一人换百人呢?” “这……”刘福显然开始有些犹豫。 刘赫站起身,走到门口,将大厅的门推开,一阵刺骨的寒风袭来,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回过身,看向刘福,眼神中满是无奈。 “用一个人的命,换一百个人的命,你尚且如此犹豫,可我每天要面对的,都是可不可以用一人换十人,甚至是一人换两人。” 刘福缓缓起身,走到刘赫面前,声音颤抖道:“老爷,难道除了用人命换人命,就真的没有其它法子了么?” 刘赫面露一丝苦涩,却又笑着拍了拍刘福的肩膀,“你啊,说到底,也只能做一个好人。” 第二天一早,刘福就出了府,逐个将天机十二骑全都请到了天机府。 酒劲还没有完全清醒的众人没精打采的坐在议事厅内,有的忍不住还打起了瞌睡,可当他们听到天机先生接下来的话,立马困意全无,瞪大了双眼。 刘赫又要离开成都,而且去的地方,还是豫州。 刚在许昌城内大闹过一场的刘赫,此时再次提出这次豫州之行,自然是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唯独没心没肺的陈默却是拍手赞成。 众人的这种激烈反应,早就在刘赫的预料之中,他也不着急,不慌不忙的向众人解释起自己为何要再去豫州。 当得知刘赫这次并不是去替那位黄门郎老太监报仇之后,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这次出行,刘赫并没有打算带着所有人一同前往,毕竟前一阵子的那件事在豫州闹得很大,这个时候风声还没有过去,越少人去,反倒越安全,不会惹人耳目。 在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当之后,刘赫便只带着陈默一人,前往了豫州。 两人出了成都城,已走出了几十里的路,花驰却飞马追了上来。 一见花驰出现,刘赫马上就猜出了他的心思,花驰一定是放心不下仍留在三仙镇上的家人,想借着这个机会,和刘赫、陈默一起,回三仙镇去看看。 百善孝为先,这种理由即使花驰没有明说,刘赫也不会拒绝。 有花驰在,自然多了不少乐趣,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倒也不觉得烦闷,很快就抵达了三仙镇。 一回到镇子,花驰便马不停蹄的回了花家,而刘赫呢,自然是跟着陈默,去陈家拜见自己那位不久前才刚见过一面的老哥哥。 从三仙镇到陈家无名山的这段路上,刘赫心中一直在暗自思量着,如何向陈家老祖宗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知不觉,就已来到了山脚下。 一直满心期待的陈默忽然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紧张的四下张望着。 刘赫很是纳闷,能让陈默如此紧张的情形,他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还是在陈默自己的地盘上。 “陈大少爷,又怎么了?”刘赫一脸轻松的问道,在他看来,这不过又是陈默在故弄玄虚,企图要捉弄自己罢了。 或许是跟自己儿时的玩伴在一起,勾起了当年的回忆,也唤起了两人的童心,一路从益州行来,陈默和花驰想尽了各种办法,互相捉弄,就连刘赫也被波及其中,有好几次都被两人拙略的手法搞得哭笑不得,陈默和花驰却是乐在其中。 然而这一次,陈默却似乎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一脸严肃的对着刘赫比了一个收声的手势,接着一纵身,几步就窜上了一棵树,站在树冠上不断四下查探着。 刘赫一见,顿时如临大敌,同时屏住呼吸,开始仔细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陈默这才从树上下来,却是眉头紧皱。 “到底出什么事了?”刘赫低声问道。 陈默指了指空无一人的山门处,“你可记得我陈家的那四个守门人?” 陈家的四位守门人,刘赫如何不记得,四人一奶同胞,四人合力,就连排在武评榜上后几位的高手到此,都很难全身而退,上一次若不是刘赫误打误撞的提出要他们之中一人出来比试,恐怕那次连万武门的山门都过不去。 “他们当年立下毒誓,誓死守卫我陈家山门,自我记事起,无冬历夏,酷暑严寒,他们都未曾离开过山门半步,可今天却一个人影都没见着……”陈默说着,忽然大惊失色,“不好!我家出事了!” 说罢,陈默拔腿就往山上跑,刘赫也随后快步跟了上去,等两人来到山顶,果然见到陈家大门外,密密麻麻的围满了人。 看那些人的衣着打扮,全是江湖中人,与之前武林大会时围在陈家门外的几乎是同一拨人,只是这次可没当初的那般客气。 一个看上去像是个帮派头子的人,此时就在门前大声叫嚣着,“老东西,赶紧去叫那个姓陈的出来,我们这可是给你们陈家面子,要不然,老子就带人杀进去!” 陈默一听这话,顿时怒火中烧,飞身跃起,踩在那些江湖人的头顶上,来到了陈家大门前。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围攻万武门 “少爷你……”看到陈默出现,陈家老仆张伯先是面露惊喜,接着又露出一丝急切的神色,“少爷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快进府去吧,这里就交给老仆处理。” 陈默没有回答张伯的话,而是看向了瘫坐在陈家门前地上的四位守门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默厉声道。 四人面露羞愧,为首之人坐在地上一抱拳,“我们兄弟四人着了他们的道,中了剧毒,无法运功,也使不出力气来。” “中了我天鹰帮的软骨散,还能有力气说话,已是不易了,”刚刚那个大声叫嚣的帮派头子几步走上前来,“你们陈家仰仗的,不就是他们兄弟四人么,眼下他们功力尽失,我看谁还能来救你们陈家。” 陈默打量了那个帮派头子几眼,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反唇相讥,而是对身旁的张伯低声问道:“我爷爷呢?” 张伯无奈道:“若是老祖宗在,他们又哪敢这般放肆,老祖宗不在府中,出门游历去了。” “游历?”陈默一皱眉,“那我爹呢?” “老爷在闭关,照日子算来,正在紧要关头,一时半会出不来,他们这些人啊,肯定是算准了时候来的。”张伯咬牙切齿的说道。 陈默想了想,走到那个帮派头子跟前,大声道:“如果我没看错,你应该就是天鹰帮的帮主胡耀吧?” “陈大少爷好眼力!”胡耀一伸大拇指,“不亏是陈家的后人,我们这次来,是来找陈老爷子的,却被你家这位老仆给拦了下来,还望陈大少爷转告一声。” 陈默眉毛一挑,“转告什么?不就是有几只野狗在我家门前狂吠么,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我爹亲自出马?” 胡耀顿时面露怒色,“我看你们陈家的人,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让开,老子连你一起打!” “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刘赫一边大声喊着,一边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胡耀斜眼打量了刘赫几眼,“你是何人?” 刘赫笑呵呵的走了上来,“你不认识我?” 胡耀冷笑一声,不屑道:“你算什么东西!老子凭什么要认识你!” 刘赫也不介意,仍是一脸的笑模样,拉起胡耀的手,就往陈家大宅里走。 胡耀一见,顿时警觉起来,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刘赫攥的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得。 刘赫拉着胡耀来到陈家大门的门槛前,笑道:“胡帮主先请。” 胡耀紧皱眉头,想了想,却又不屑一笑,“走就走,我还怕你不成,我就不信,当着身后这么多兄弟的面,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罢,胡耀就抬起一条腿,想要迈过门槛。 可不等他一只脚越过门槛,刘赫忽然转身飞起一腿,胡耀当即被一腿踢飞了出去,整个人飞出数十步外,这才跌落在地,口吐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连小爷都不认识,也敢跑来陈家放肆!”刘赫神色一厉,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平和模样。 “我道是谁,原来是刘盟主啊,多日不见,一时没有认出来,失敬失敬!” 刘赫抬眼看了看说话之人,正是那日被陈家老祖宗抽了好几鞭子的金帮主。 “你叫我什么?”刘赫忽然冷冷的问道。 金帮主愣了一下,“我叫您刘盟主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 话音未落,刘赫一个闪身来到金帮主身前,伸出一手,掐住了金帮主的脖子,将他举在了半空,“我再问你一遍,你叫我什么?” 整个人悬在半空中拼命挣扎的金帮主已是憋得满面通红,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小祖宗!” “我听不见。”刘赫面无表情的望着金帮主。 “小祖宗!”金帮主牟足了力气,才将这三个字喊了出来。 刘赫这才收回了力道,将金帮主向前随意的一扔,若不是他手下人及时将他接住,恐怕早已摔在地上。 这时张伯适时的搬来了一把椅子,往大门前一放,笑着示意刘赫坐下。 刘赫朝张伯点了点头,算是谢过,接着大模大样的坐在了所有江湖大佬们的面前。 他扫视了一圈之后,目光停在那位买卖人周老的身上。 不等刘赫开口,周老便率先走到近前,抱拳行礼道:“我与他们不是一路,小祖宗信则罢了,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刘赫打量了周老几眼,笑道:“周老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周老虽不是和他们一路的,但应该也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周老回头看了看几位江湖大佬,似乎有些犹豫。 “既然周老为难,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刘赫笑意一敛,指着地上的金帮主,“姓金的,你来说。” 周老看着呆愣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说的金帮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算了,还是我来说吧。他们这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的。” 刘赫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周老,“周老不必跟在下兜圈子,直接告诉我,是受了何人指使便是。” “这个……”提及此事,周老似乎又有些左右为难。 刘赫等了一会,有些不耐烦道:“那咱们就再直接一点,你告诉我,曹操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周老犹豫片刻,一咬牙,说道:“曹操的使者说了,只要这次能剿灭陈家,就保证不会再对其他帮派出手。小老儿无帮无派,今日来只是想最后见陈家门主一面。” “周老有心了。”刘赫轻轻冲周老点了点头,表情也平和了许多。 他唤来张伯,低声交代了几句,片刻的功夫,陈伯就指挥着陈府的下人,从会客厅之中将一百零八张椅子全都搬了出来,照着原来的位置,摆在了大门前。 “都别愣着了,”刘赫大大咧咧的一指面前的一百零八张椅子,“怎么说诸位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这个武林盟主也不能一点情面不讲,想谈的,就坐下来谈谈吧。” 百余名江湖大佬面面相觑,心里反复掂量着刘赫的这番话。 很显然这位不请自来的新任武林盟主,摆明了是先礼后兵的意思。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迁入益州的条件 见所有江湖大佬都迟迟未动,刘赫笑着对周老说道:“周老,您是江湖第一人,看来您老不落座,他们都不好意思坐啊。” 周老想了想,随即按照原先的座次,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刘赫抬起头,看了看仍瘫坐在地上的金帮主,语气平和道:“金帮主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这个时候,不出来表个态么?” 金帮主闻言一惊,急忙想从地上爬起,几个属下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自己挣扎着站起身后,这才艰难的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却是再也不发一言。 有了江湖第一人周老和天下第一大帮帮主的表率,其他人也赶忙坐了下来,三十六大帮七十二大派的帮主掌门,除了躺在地上的天鹰帮帮主胡耀以外,悉数到齐。 刘赫扫视了众人一眼,却是一笑,“我说句话,诸位别不爱听,你们都是老江湖了,怎么也会上了曹操的当?” “小祖宗此话怎讲?”有些帮主掌门当时就坐不住了。 刘赫指了指身后的陈家大宅,“这是哪里,这是江湖第一大家族,曹操让你们剿灭陈家,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们难道想不明白?没有了陈家,你们哪帮哪派能站出来撑起这座武林?你们又有谁敢站出来?曹操许诺你们剿灭陈家之后,不会对你们出手,连江湖第一大家族他都敢动,你们凭什么就相信他不会动你们?” 周老想了想,沉声道:“小祖宗这番话很有道理,只是我们若是违抗了曹操,恐怕即使是陈家老祖宗出面,也难以保全在场的所有人。” 刘赫故意停顿了一会,等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这才缓缓开口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你们的总坛大多都在曹操的地盘,豫州三十万守军,随时可以马踏江湖,即使是像金钱帮这样的大帮,也是很难自保。我现在给你们指条明路,不过就怕你们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地盘。” 金帮主缓缓站起身,一抱拳道:“小祖宗有什么话,就明说了吧,实不相瞒,这次若没能随了曹操的意,我们这些人都是难逃一死,既然小祖宗有办法,不妨说出来,若真是条明路,我金某人第一个听小祖宗的。” 刘赫笑道:“金帮主果然深明大义,既然金帮主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直说了。你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将总坛都迁出豫州,从而摆脱曹操的掌握,只要你们的总坛不在曹操的地盘上,他就拿你们毫无办法,更无法对你们下手。”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大惊失色,一阵交头接耳之后,有几名江湖大佬站起身来,纷纷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和疑惑。 虽然几人说的略有不同,但都有一个同样的问题,就是总坛究竟要迁往何处。 江湖人,江湖事,多少年来,江湖最敏感的两个词,就是规矩和地盘。 规矩还好说,大不了入乡随俗,稍作改动便是,反正也是万变不离其宗。 可地盘呢,总坛迁到别的地方,当地的帮派和门派又该如何看待他们这些外来的,他们又该如何与当地人共处,这些都是问题。 在听过了大佬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之后,刘赫淡淡一笑,胸有成竹道:“你们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和刘益州打过招呼了。你们将总坛全都迁入益州,益州地广人稀,不会没有你们安身立命的地方,只不过油水可能比起中原要少一些罢了。” 金帮主朗声道:“说起这赚钱的心思,天底下哪个帮派也比不过我们金钱帮,可跟钱比起来,还是命重要,这点道理,在座的都明白。只是我还有话想问问小祖宗,我们若是到了益州,这地盘……” 刘赫会心的一笑,“这件事,我已经替你们大家想好了。你们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后也不要在为了地盘打打杀杀的了。就按照今日这个座次挑选各自的地盘,总坛么,都设在成都城里。每三年,咱们就组织一场比武,按照比武的名次再排一遍座次,根据座次再重新划分一下地盘的归属。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各帮各派之间,不会因为争夺地盘再出现伤亡的情况,二是每三年一次的比武,势必会引起益州所有百姓的关注,到时候你们想在益州各地开坛收徒,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么?” 金帮主闻言大喜,“要真有小祖宗说的这般好,那我们大家伙也不用再浪费时间考虑了,只是我怎么听着,这有点像天上掉馅饼的啊。” 刘赫笑道:“还有更大的馅饼等着你们呢!我已经和刘益州谈好了,你们所有帮派门派在益州的税赋,当年全免,之后每年都减免一半,算起来,你们一年下来的进项,比起在豫州,还能多出不少呢。” 听闻此言,所有江湖大佬全都起身躬身施礼,齐声道:“多谢小祖宗!” 刘赫把手一挥,示意所有人坐下,正色道:“你们先别忙着谢我,除了这些好处之外,我还有一个条件。” 周老朗声道:“小祖宗请讲,有了之前的那么多好处,什么条件都好说。” 刘赫停顿了一下,沉声道:“若有战事时,你们各帮各派,都要出人出力,这个条件,你们可答应?” 和刘赫预想的一样,这句话一出口,眼前这些江湖大佬们一个个全都闭口不言,谁也没有出声。 周老想了想,转身对那些江湖大佬们说道:“诸位,小老儿无帮无派,手下也无门人弟子,今日就在此说几句公道话。小祖宗这个条件,乍一听上去确实让人有些为难,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帮众弟子去战场上送死,可大家伙想没想过,这些年来,咱们为了争夺地盘相互厮杀导致的伤亡又有多少?咱们去了益州,不仅不会再为地盘发生争斗,还减免了赋税,这笔账算下来,派些人手去支援一下前线的战事,怎么算都是划算的。再者说,益州若是保不住,那咱们这刚刚到手的好日子,可也就要到头了,如果让曹操占了益州,那在座的各位,我想没有一个能够逃过一劫,孰轻孰重,还望各位好好思量。”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武林世家的智者 见江湖大佬们仍有些犹豫,刘赫朗声道:“你们只需记住一句话,我刘赫是武林盟主,他曹操不是,他给不了你们的东西,我刘赫能给,而且我也必须给。我这个武林盟主若不替在座的诸位考虑,那诸位还能指望谁呢?我在益州,已经派人打造好了一百零八块金牌,拿着这块金牌,有人想在益州找你们的麻烦,都要先来问过我,至于这块金牌要还是不要,希望今日诸位就能给我个明确的答复。” 一阵沉默之后,几名江湖大佬率先站了起来,“小祖宗这块金牌,我们要了!” “对,以后我们唯小祖宗马首是瞻!” “我劝老哥几个也别再犹豫了,晚了,好地盘可就先让别人占了!” 看着各帮各派的帮主掌门一个个全都表了态,刘赫却是默不作声。 大佬们顺着刘赫的视线看去,正是那个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天鹰帮帮主胡耀。 “小祖宗,怎么处置,就等您一句话。”金帮主咬牙切齿的说道。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刘赫面无表情的扔下这句话之后,便起身向陈家大宅内走去,走到门口,刘赫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等我再出来,不想看见这江湖上,还有天鹰帮这个帮派。” “小祖宗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金帮主冷笑几声,带人朝胡耀身边的那群天鹰帮帮众走去。 看着满地的尸体,难以置信的陈默神情已是有些恍惚,“头儿他怎么会……” 张伯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陈默的肩膀,一声长叹,却是欲言又止。 进到陈家大宅内的刘赫,穿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一转弯,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片鸟语花香的景象。 这片刘赫从来未曾到过的后花园中,有座极为壮观的假山,刘赫之所以能够轻车熟路般的来到此地,正是因为这假山的下面,正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功力。 正是这种功力,将刘赫牵引到了这里,而这功力的主人,似乎是有意而为之的,否则刘赫也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刘赫抬眼打量了几眼,在确定这里就是那股功力的源头之后,他便背起了手站在假山前,安静的等候着功力主人的出现。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假山中走出一名中年男子,风轻云淡的神态,一袭白衣上一尘不染,正是陈默的父亲,也就是当今陈家的家主。 “陈门主此时出关,似乎对修为不利啊。”刘赫笑着一抱拳。 陈家家主平静道:“闭关这种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可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一身长衫,颇有几分书卷气的陈家家主,让人一点也看出他就是当今武林第一家族的掌权人,在叫府中下人端上一壶清茶之后,这位在江湖上也是极具威望的中年人,带着刘赫来到了花园中的一座凉亭之内。 陈家家主不慌不忙的拿起茶壶,亲手替刘赫倒了一杯,“不知先生这次,是以什么身份到访,我该称先生一声盟主呢,还是刘军师?” 很明显,陈家家主这是话里有话,至于刘赫这次是什么身份,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刘赫究竟是站在哪一方的立场来号令武林的。 刘赫接过茶杯,仔细的品了一口,闭上眼睛,似乎很是回味。 陈家家主不急不躁的看着刘赫,等待着他的答案。 “如果我没记错,陈门主是不是该称我一声师叔啊?”刘赫忽然睁开眼,笑着问道。 陈家家主愣了一下,随即释然一笑,“万没想到,最终竟是这个答案。天机先生果然名不虚传,不管何时何地,总能让人出人意料啊。” 说罢,陈家家主站起身,躬身施礼,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叔。 刘赫急忙站起身,笑着将陈家家主扶到座位上,“在下一句戏言,陈门主可千万不要当真啊。” 陈家家主正色道:“礼数就是礼数,丝毫不可马虎。” 刘赫看了看一本正经的陈家家主,沉声道:“在下的意思,陈门主可明白?” 陈家家主一边替刘赫将茶满上,一边说道:“既然师叔心中惦念着往日的情分,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如果我没猜错,师叔这次来,是为了将三十六大帮七十二大派的总坛迁往益州而来,而且师叔一定许诺了他们,甚至还送了他们每人一面免死金牌。” 时至今日,刘赫终于明白,眼前这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为何可以执掌武林第一家族,原来陈家家主多年以来,凭借的不是他父亲那般惊世骇俗的武功,而是远超常人的智慧。 刘赫刚才说的明白,这位智谋过人的陈家家主也是心领神会,刘赫之所以不提其他身份,而只提起让陈家家主最为尴尬的那个小师叔的身份,为的就是告诉陈家家主,他这次来,正是以半个陈家人的身份出现的。 放眼武林,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可以与陈家相抗衡,这与家族的人数无关,唯有山门处那块万武门的牌子,撑起了这个人数在江湖上并不算多的陈家。 陈家三代,上一代的陈家老祖宗武功天下无敌,下一代的陈默也是天纵之才,唯有时任陈家家主的这位中年人天赋最为平庸,让人不禁唏嘘感叹,生在这样的家族中,不知会遭多少流言蜚语。 然而就在这一杯茶的功夫,刘赫便已对眼前这位早就将一切看破的中年人刮目相看。从始至终,陈家家主始终没有提及门口那些莽撞的江湖人士,也不知是出于城府,还是这一切,也早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了。 “陈门主猜的一点不错,不知陈门主认为这样是否妥当?” 陈家家主平静道:“既然师叔问起,我也就明说了,这块免死金牌,只能解燃眉之急,却会为益州的将来埋下一个祸根。江湖与庙堂,向来关系微妙,历朝历代,没有一个掌权之人有师叔这般魄力,敢以官府的名义送出这些免死金牌,师叔可知是为何?” 刘赫想了想,一抱拳,“愿闻其详。”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陈家家主站起身,走到凉亭边背手而立,沉声道:“庙堂在上,江湖在下,从来都是如此。庙堂可以压着江湖,却从不敢把江湖逼的太紧,因为他们知道,所谓江湖,其实不过是一群抱团取暖的百姓罢了。江湖从何而来?是那些永远也进不了庙堂的人拼凑出来的。庙堂与江湖相互利用,又互相牵制,这种态势多年来从未被打破,而师叔这次出手,想必是要做那古往今来的第一人,只是师叔可曾想过,在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之后,接下来的局面,该如何收拾?” 刘赫思量许久,缓缓说道:“有个人曾经提醒过我,用江湖制约庙堂,最多只能算是步险招,却远远算不上是一步妙招。现在看来,他所想的应该是与陈门主不谋而合。” 陈家家主转过头,意味深长的打量了刘赫几眼,“我想跟你说这番话的那位高人,应该不是江湖中人。在我这个江湖人的眼中看来,师叔这一步,连险招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一步彻彻底底的败招。当年淮南袁术僭越称帝,受到各路诸侯的讨伐,玉玺在手中还没有握稳,就命丧黄泉。在世人眼里,袁术这如跳梁小丑一般的行径,不过是沦为笑柄罢了,却殊不知,袁术此举,却撞碎了支撑汉家王朝最后的一根擎天玉柱。” 刘赫紧皱眉头,默而不语。 “从此世人,皆可称帝。”陈家家主长叹一声,“袁术用自己的命,向天下人正式宣告,那牢不可破的汉家王朝,已是摇摇欲坠。今日师叔的所作所为,与袁术当年无异。若是江湖人真能在许昌的那座庙堂上翻雨覆雨,师叔又凭什么可以肯定,将来益州的那座庙堂就可以高枕无忧。” 刘赫闻言一惊,顿时汗如雨下。 陈家家主所言,他从未想过。自己与袁术之间,他更是想不到竟是有着如此相似的地方。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袁术的愚蠢,在于选择了错误的时机,却因此告知了天下,有些事,以前做不得,现在做不得,可未必今后也做不得。 而用江湖制约庙堂的做法,则同样是向天下人传递了一个信息,从此这世上,再无江湖不理庙堂事,庙堂不管江湖人的规矩。 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谁来收拾残局?如何收拾? 刘赫甚至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想起当初学宫大祭酒那意味深长的话,刘赫终于明白,自己在这些人的面前,终究还是目光短浅。 “接下来如何挽回,还望陈门主赐教。”面色苍白的刘赫一抱拳,声音沙哑的说道。 “现在所有问题的根源,就在于那块免死金牌!”陈家家主的语气,斩钉截铁一般,“我想斗胆问师叔一句,那块金牌,是以谁的名义发的?若是以师叔的名义,那师叔是否可以代表益州牧?若是以益州牧的名义,那益州牧是否又可以代表当今天子?” 刘赫如遭雷击,用手支撑着石桌,这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缓缓的摇了摇头。 “若不能代表当今天子,那块所谓的免死金牌又有何用?师叔可知,即便是庙堂,也有一座大山始终压在他们的头顶,四百年的汉家江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即便已是风雨飘摇,摇摇欲坠,却仍可以轻易的让山下之人粉身碎骨,这座大山,就是皇权!” 陈家家主双目如炬,紧紧的盯着衣襟已经湿透的刘赫,而刘赫却是面色惨白,迟迟未发一言。 沉默许久之后,陈家家主神情稍缓,他看了看愣愣出神的刘赫,轻声道:“事已至此,只有一个办法,金牌可以发,却只能以师叔武林盟主的身份去发,那些江湖人也可以收服,却不能为师叔所用。即便是曹操露出了天大的破绽,能进到许昌城里取其性命的,也只能是官家的人。这些帮派门派全部迁入益州境内,已是给了曹操很大的震慑,但也只能限于震慑,若真是走出了最后一步,恐怕之后的局势,就再无人可以控制。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只怕会违背了师叔的初衷。” 待刘赫回过神来,陈家家主已不见了踪影。 一个陈家的下人告诉刘赫,老爷已经再次闭关,并留下口信,出关之后,便会携家眷一同前往益州。 这次陈家之行,虽然让刘赫受了不小的打击,对于自己之前的许多想法也产生了质疑,可唯有一点,却让刘赫甚是欣慰。 陈家家主的才智,并不在秣陵学宫大祭酒之下,这一次既能得了江湖人士的响应,又能为益州再添一位运筹帷幄之人,也可谓是意外之喜了。 五日之后,迟迟没有得到各帮各派回音的曹操终于下令,先从总坛坐落于许昌城内的几个帮派门派下手,一场马踏江湖的腥风血雨,似乎就要在这多事之秋到来。 然而大军杀到之时,才发现那几个帮派门派的总坛之中,早已是人去楼空。 先是秣陵的赵家,接着又是江湖上三十六大帮七十二大派的总坛全部迁入益州,这两件先后震动文坛和武林的大事,让人们惊讶的发现,似乎天下的重心,第一次离开了中原,来到了位于华夏版图西南的益州。 这种微妙的变化,让曹操和刘备的公开对立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与此同时,还有一人在得知了这些消息之后,却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态。 江东孙氏,父子三人先后执掌大局,到了孙权手中,政局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稳定局面。 刘备和曹操打的越凶,在这位辈分只能屈居二人之下的江东之主的眼中,就越是江东之幸事。 眼瞅着刘赫这一次又从豫州挖了曹操的墙角,之前秣陵赵家的举家迁徙,似乎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江东虽少万夫莫敌之将,却有保国安邦之帅,文臣谋士更是层出不穷。 曹操面临的境地,可就比他要危险的多了。少了赵家家主,东吴只是少了几个读书种子而已,而曹操则是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从此那座许昌城的城墙,已是如同虚设。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又见鲁子敬 天下局势,此消彼长,刘备手下的那个刘赫如此一来,就等于是将曹**上了绝路。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孙权当然是很想看见双方兵戎相见,可是他此时却无暇理会刘备和曹操,一件关系着江东日后生死存亡的大事,已是让他忙得焦头烂额。 那位兄长的托孤之臣,周瑜周大都督,前几日病逝了。 兄长孙策临终之际,曾叮嘱床榻边的孙权,内事问张昭,外事问周瑜,周瑜这一死,就等于江东塌下了半边天。 而对于由谁来继任大都督之职,则更是让孙权伤透了脑筋。 周瑜临终之际,曾极力推荐鲁肃鲁子敬接任自己大都督的职务,然而在孙权心里,鲁肃却并不是第一的人选。 若论文韬武略,鲁肃其实并不在周瑜之下,放眼江东,也确实无人可以与鲁子敬相媲美。 然而在孙权这个统治者的眼中,鲁肃似乎缺乏了一种极为关键的气质,那就是身为一个军人的血性。 东吴仰仗长江天堑,对外大多采取一种守势,然而正因为如此,才需要一位鹰派的统帅。 这一点在周公瑾的身上就表现的淋漓尽致,当年曹操大举南下,满朝文武皆欲降曹,周瑜作为少有的主战派之一,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最终击败曹操数十万大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终成一段美谈。 也正是这场赤壁之战,让孙权深刻体会到,想要守住东吴,必须启用在关键时刻敢于出击的统帅。 而鲁子敬显然不太满足这个条件,尤其是他联络刘备共同抗曹一事,虽说结果是好的,但作为一个政治家,却没有在外交上获得之前所预计的回报。 眼下大半个荆州,都还在刘备手里,即使刘备现在已经有了益州这块新的地盘,可对于归还荆州一事,却至今只字未提。 孙权心里一直有个结,如果鲁子敬不能把荆州要回来,这个大都督还真有些不愿给他。 作为江东首屈一指的政治家,鲁肃当然也明白孙权这份心思,不等孙权下令,便主动请命,再次出使,去讨要荆州。 得知鲁子敬到访的消息,身在益州的刘赫有些吃惊,因为在历史上,鲁肃从未来到过益州地界,即使三番五次前来讨要荆州,也最多是到襄阳与关羽讨价还价。 不管怎么说,鲁子敬既然来了,刘赫总不能怠慢,一者鲁肃是作为东吴的使者前来,不能失了礼数。二者刘赫和鲁肃之间,还是有些交情的。 想当初在江夏城时,鲁肃就不止一次登门拜访,刘赫用尽了各种无赖的手段,每次都被他蒙混过关,最终鲁肃连荆州境内的一个城池都没有要回去。 想起当时种种有趣的情景,刘赫就不禁笑了出来,今日设下酒宴,只等那位老实人前来赴宴。 穿过天机府的前院,看过了两侧房间内那些正在读书的孩子们,鲁肃一进门就抱拳赞叹道:“天机先生可真是大方,竟愿意将自己的府邸拿出一半,给这些孩子用作书院。” 将鲁肃让到座位上,刘赫笑道:“既然子敬先生这么说了,那我就再大方一点,绝不让你此行空手而归。” 刚坐下的鲁肃一听此话,马上又激动的站了起来,“先生此话当真?” 看惯了官场上尔虞我诈,很少看到鲁肃这种真性情之人的刘赫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起身拉起鲁肃的手,来到了一张桌案前。 桌案上铺着一张地图,地图上的内容,鲁肃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上面画着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荆州。 刘赫指了指桌上的荆州地形图,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语气问道:“说吧,你这次来,想要回多少城池?” 鲁肃眉头一皱,“怎么?你不是要把整个荆州还给我们?” 刘赫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你一句话都没说,我就主动提出来归还荆州之事,做买卖还讲究个有来有往呢,你就这么好意思全都要回去?” 鲁肃自嘲的一笑,“也是,我这次来,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想从天机先生手里要出点东西,怕是比登天还难啊。” 刘赫恬不知耻道:“这就对了,我这好不容易松了口,你还不抓住机会,要回几个城池,也好回去交差。” 鲁肃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既然这么说,我看你也别问我了,索性咱们都痛快点,你直接告诉我,能给我多少吧。” 刘赫随手在地图上一划,“那就这么多吧。” 看着刘赫划出的那一部分,鲁肃顿时目瞪口呆。 过了许久,鲁肃才缓过神来,难以置信道:“天机先生真有此意?” 刘赫笑道:“怎么?你不信?不信算了,那就当我没说。” 鲁肃这才确信,刘赫的确所言非虚,而且他刚才那看似随意的一划,其实是早就经过深思熟虑的。 刘赫刚才那一划,已经将大半个荆州重新划归给了孙权,虽说未能将整个荆州讨回,可鲁肃很清楚,这已是刘赫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两人重新回到宴席上,刚一落座,鲁肃就连连称谢,“这一次多亏了天机先生,鲁某回去,总算是可以交差了。” 刘赫忽然一本正经道:“仅仅是交差而已么?我想知道,我今天交给子敬先生的这些地盘,够不够换来一个江东大都督。” 鲁肃先是一愣,接着竟有些眼眶湿润,“万没想到,天机先生竟能替我考虑到这般地步……” 刘赫一摆手,正色道:“我不是替你考虑,我是替荆州的百姓和两军的将士考虑,只有子敬先生做这个东吴的大都督,两军才不会兵戎相见。” 鲁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当初在江夏,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回去思量了很久。你说得对,我们无法以一己之力终结这个乱世,可我们却能尽自己所能,让双方都能少死点人。” 说着,鲁肃站起身,躬身施礼道:“今日我鲁子敬向天机先生保证,只要我还身居东吴大都督之位,便不会让荆州燃起战火。”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进位汉中王 刘赫急忙上前将鲁肃扶起,轻声道:“其实我今日,是有一件事想拜托子敬先生。” 将鲁肃扶回座位,刘赫继续说道:“我想举行一次孙刘曹三方的会谈,还望子敬先生回去之后,可以帮我促成此事。” “三方会谈?”鲁肃显然对于刘赫这种大胆的想法极为的惊讶,“此事牵扯其中的人和事太多,难度极大,还望天机先生三思而行。” 刘赫点了点头,“子敬先生说的是,我现在只是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今天也只是跟子敬先生打声招呼,我只希望若有朝一日真能有这样的机会,子敬先生可以说服你家主公参与这场会谈。” 看着目光坚定的刘赫,鲁肃当即明白了刘赫的用意,“天机先生放心,到时鲁某一定尽力。” 一次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出使,是否能促成这场前所未有的三方会谈,这个问题的答案,刘赫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有鲁子敬在的东吴,永远都是盟友。 送走了鲁肃,天机府内又迎来了一位稀客。 按理说当年经过了定军山一役,刘赫和马超也能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然而自从马超来到成都城后,就从来没有主动登门拜访过。 刘赫当然明白马超的心思,马超之所以从来不到自己这座天机府来,就是怕其他人说三道四,说他马超这是在巴结主公最为信任的谋士。 然而即使是这样,马超却还是来了,刘赫明白,马超一定是心中太过苦闷,却又无人可以倾诉,这才不顾流言蜚语,上门来找自己倾吐心事。 果然,马超一落座,就说起了自己来到成都之后,如何的郁郁不得志。 一个初来乍到的降将,却顶着天下名将的名头,自然不太招益州官场上的那些同僚们的待见。 汉中之战以后,益州地界又少有战事,根本没有马超施展拳脚的机会,想用军功换得身边人尊重的想法,也一直难以实现。 思来想去,马超实在是没有办法,即使冒着被人说成是阿谀奉承的危险,也要来找刘赫这位在益州唯一能说心里话的人宣泄一下。 听完了马超的倾诉,刘赫淡淡一笑,“马超将军今天来,应该不会只是找来我诉苦的吧?” 马超略显尴尬道:“先生说的是,我还想请先生替我指点一下,到底该如何做,才能在益州立足。” 刘赫站起身,一句话不说的走了出去,不多时,便返身而回,手中多了一封书信。 刘赫将书信放到马超的面前,笑道:“这件事,我早已替马超将军安排好了,看了这封信,你就明白下一步该如何去做了。” 马超将信将疑的接过信,实在想不出只凭这一封信,能帮他解决什么问题,可当他看到刘赫脸上那胸有成竹的表情,心里好像又有了些底气,马上拿出信仔细看了起来。 刘赫唤来春霜和秋露,替马超和自己各上了一杯茶,在马超看信的这段时间里,刘赫始终安静的坐在一旁,默默的品着那杯今年新采摘下来的新茶。 在将信上的内容反复看过了三遍之后,马超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信收在怀中,一抱拳道:“多谢天机先生赐教,有了这封信,我……” “你可知,这茶为什么是当年的最好?”刘赫打断了马超的话,自顾自的问道。 马超愣了一下,“不怕先生笑话,我自小生在西凉,对茶知之甚少。” 刘赫淡淡一笑,轻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为难马超将军了。对了,今日马超将军到我府上来,究竟所为何事啊?” 马超闻言更是费解,一时语塞。 “瞧我这话问的,我与马超将军也算是老相识了,难道非要有事,才能来我这天机府么?” 说罢,刘赫站起身,向院外走去。 马超见状,急忙也跟着站了起来,跟在刘赫的身后,缓缓而行。 一直走出天机府外,刘赫这才转过身,拱手行礼道:“今日承蒙孟起兄指点武艺,日后若是还有不明之处,还望孟起兄不吝赐教。” 马超略一思量,四下扫视了一圈,果然见到有几伙形迹可疑的人正在盯着自己,他随即抱拳还礼,故意大声说道:“伯显兄何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今日我还有军务在身,改日再来拜会,告辞。” 三日后,益州地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由马超领衔,所有文臣武将联名上书,请刘备进位汉中王。 在那份联名书上,刘赫和诸葛亮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马超之后,从这一刻起,马超的地位,也被益州上下所认同。 刘备进位汉中王,一时间令天下震动,这位一直自称是汉室宗亲的刘皇叔,在天下人的眼中,却俨然成为了一位乱世枭雄。 虽然这位新上任的汉中王与天子同姓,但在明眼人看来,不过也是位异姓王罢了。 只叹汉家王朝的异姓王,从来不得善终。 自高祖皇帝起,先后诛杀了燕王臧荼、楚王韩信、赵王张敖、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韩王信。异姓王中唯有长沙王吴芮因势小不构成威胁而得以幸免。 如今这位刘皇叔,不知会不会重蹈覆辙。 外界议论纷纷,益州境内却是一片欢腾。 自从刘备到了益州,百姓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他们可不管什么汉室宗亲还是异姓王,总之能给益州带来安定的主公,他们就认。 进位汉中王的庆典,仍是在成都城内举行。 有了上一次天机营庆典的经验,这回的庆典仍是如法炮制,用竹架搭建的看台,几乎将所有成都百姓全部容纳其中。 除了一睹汉中王的风采之外,还有一件事,让百姓同样津津乐道。 以关羽为首,张飞、赵云、马超、黄忠这五名蜀地的大将,被一同封为五虎上将。 当这五位世之名将同时出现在成都百姓的视线之时,顿时惹来了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坐在高台上的刘赫看到这番场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得意。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五虎上将 蜀地的百姓,太需要自己的英雄了,这种对于英雄的崇拜,将会成为蜀地今后的希望,也让他一直精心策划的那场变革有了成功的可能。 “天机先生今日似乎兴致很高啊。”坐在刘赫身边的法正,一边轻摇着手中的折扇,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 刘赫笑道:“今日主公进位汉中王,又是五虎上将受封的日子,你我这些文官虽然只有看着的份,可打心底里还是替他们高兴啊。” 法正忽然凑到近前,压低声音道:“天机先生有没有觉得主公的行为举止,有些不对劲?” 刘赫闻言一惊,故作镇定的看了看正座上的假刘备,然后疑惑的看向法正,心里却是紧张万分。 法正阴柔的一笑,“你不觉得主公有点太过平静了么?难得进位汉中王,还能如此泰然处之,由此可见,主公果然是人中龙凤。” 刘赫这才暗自长出一口气,他再次向假刘备望去,果然如法正所说,这种得偿所愿的大好日子,却仍是面无表情,一点欢喜的样子也看不出来。 刘赫想了想,低声对法正说道:“法军师可曾听说过,当年主公与曹操青梅煮酒,评点天下英雄之事?” 法正笑道:“天机先生这可有些小瞧法某了,我当然听说过,曹操假意与主公煮酒论英雄,实则是想看看主公,有没有反意。主公临危不乱,骗过了曹操,之后便成就了一番大业。” 刘赫认同的点了点头,“所以我说,主公今日这种平淡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法军师觉得呢?” 法正意味深长的看了假刘备一眼,却迟迟没有说话。 这时诸葛亮走了过来,轻声道:“主公请天机先生过去一下,应该是有话要交代。” 刘赫急忙起身,对法正一抱拳,接着便向匆匆而去。 本以为诸葛亮这是看出了什么,在替自己解围,却不想还真是那个假刘备有事要找他。 假刘备向他提了一个要求,说是要亲自替五虎上将受封。 严格的说,他提出的应该叫做请求,因为这件事的决定权并不在他这位名义上的汉中王手里,而是在于刘赫和诸葛亮。 两人对视一眼,从诸葛亮的眼神之中,刘赫便能看出,诸葛亮对此事应该并不赞同。 这也难怪,五虎上将之中,关羽和张飞都位列在内,如果不是今日这场大典,根本不会招驻守荆州的关羽和驻守汉中的张飞回到成都。 即使如此,刘赫和诸葛亮也一直是小心谨慎,尽量避免三人的直接接触,为的就是不要露出破绽,可万没想到,这种紧要关头,这个假刘备却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让人为难的要求。 按照礼法,这种受封仪式,确实也应当由刘备亲自出面才是,只是由于诸葛亮的一番运作,才让各方对此都再无异议,同意让刘赫和诸葛亮以及法正三人,一起给五人颁发帅印。 现在假刘备这么一闹,不仅原定的流程都要更改,恐怕其中还会平生事端,这种冒险的事,诸葛亮自然不会答应。 可是看着假刘备那异常坚定的神情,刘赫知道,若是今日不能随他的意,也许这个天生有些痴傻的假刘备就会当着所有人的面露出马脚。 思量再三,刘赫最终决定铤而走险,按照假刘备提出的条件来办。 诸葛亮开始时极力反对,在听完刘赫的顾虑之后,这才无奈的点了点头。 本来是一场全城欢庆的庆典,此时却让刘赫和诸葛亮感受到了一种煎熬。 他们两人紧紧的盯着那个假刘备的一举一动,好在从始至终,都没有出什么差错,当黄忠从刘备手中接过最后一枚五虎上将的帅印之后,刘赫和诸葛亮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诸葛亮带着那个假刘备排练了无数次的仪式,当那个假刘备接过汉中王印绶的那一刹那,不远处将这一切全看在眼中的刘赫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好像看见那个假刘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前所未见的兴奋,可当刘赫再仔细看去,却发现那个假刘备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始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好在过程之中有惊无险,最终庆典圆满结束,关羽和张飞甚至没来得及在成都住上一日,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荆州和汉中。 当然,这些都是诸葛亮的安排,除了让他们尽量少接触那个假刘备之外,诸葛亮还有其他的考虑。少了关羽和张飞在,荆州和汉中的守备还真不能让人放心,所以让两人火速赶回原来的驻地,也是为了成都北面和东面的两道防线可以安全无虞。 同样身为五虎上将的另外两员大将,也分别被委派了职责。 马超被派往西北方抵御羌族的骚扰,而黄忠则南下镇守益州南部,也就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派出一员上将镇守,当然也要留下一人,坐镇成都,以防益州境内发生什么突发的情况。 这个重任自然就落在了赵云的身上,除此之外,诸葛亮还有一些自己的想法,自从赵云离开韩家军正式以一名将领的身份出现在刘备军中,一直都追随在诸葛亮的左右,五虎上将之中,诸葛亮跟赵云的感情也最为深厚,所以将赵云留在身边,倒也是清理之中的事情。 安排好了这一切,益州的防卫可谓是固若金汤,诸葛亮接下来的精力,便转入了内政工作,而刘赫这一阵子则是没了动静,每日蛰伏在天机府里闭门不出。 时间久了,成都坊间便开始出现一种传闻,百姓们都说,天机先生这是在闭门修炼一门旷世神功,功成之日,便是挥师北上之时。 这一天是成都城内的小集,南来北往的客商都会在这个时候来到成都城内,同时也将各地的货物运来成都。 每到这个日子,天机府外那片广场便成了成都百姓聚集之地,起初负责成都治安的徐智并不允许百姓在这里摆摊贩卖,说是离天机先生的府邸太近,一来是怕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浑水摸鱼,二来也怕吵到天机先生。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铁笔翁和神凿匠 好在最后还是刘赫站出来平息了这场风波,亲口应允商贩们在此地摆摊,在那之后,这里的市集就变的更加红火,即便不是赶集的日子,这里的来往的人流也是络绎不绝。 这些日子除了来这里买东西之外,百姓们都在盼着,咱们那位天机先生什么时候可以出关,带着大军北上。 一清早,天机府的大门响起,刚刚出摊,还没有做成第一笔买卖的商贩们看着从天机府中走出的那人,皆是一副惊讶的神情。 天机先生出来了! 这个消息顿时惹来人群中一阵骚动,百姓们纷纷往天机府大门口涌去,都想亲眼目睹一下神功盖世的天机先生的英姿。 可天机先生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接着旁若无人的背起一个破麻袋,向成都城的南城门走去。 不是说好了出关之日,便是北上之时么?这去南边是要做什么? 整整十天,天机先生都没有回来,那所谓的闭关修炼神功的传闻也不攻自破了,就在百姓们渐渐将这件事遗忘的时候,第十天中午,那位许久未见的天机先生风尘仆仆的回到了成都,依然背着那条破麻袋,只是里面好像已经装了不少东西,鼓鼓囊囊的。 走到天机府门口,刘赫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了看围观的百姓,接着便大步走了过去。 百姓们一下慌了神,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天机先生就这样突然走到了自己的面前,而且还似乎是有话要说。 刘赫大大咧咧的冲百姓们一乐,将肩上的麻袋往地上一扔,高声问道:“你们谁懂玉石,出来帮我看看。” 一阵交头接耳过后,人群中走出两位老者,一个身材枯瘦,一个身材健硕,看样子都在六十岁左右,见到刘赫都是恭敬的施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我兄弟二人行商四十余年,一直都是做的玉石生意,若天机先生不嫌弃,我们愿意效劳。” 刘赫蹲在地上,在麻袋里扒拉了半天,才从里面挑出一块玉石,递到了其中一位枯瘦老者的手中,“您老给看看,这块怎么样。” 枯瘦老者接过玉石,拿在手中端详了好一会,又高举过头顶,对着太阳仔细看了看,这才将玉石又递给了身旁的健硕老者。 健硕老者同样是这套流程,仔细看过之后,又将玉石递回给了枯瘦老者,同时朝他点了点头。 枯瘦老者这才对刘赫说道:“如果我们没有看错,这块玉石是极品中的极品,即使是在南疆那种出产玉石的地方,也是极为少有。” 刘赫二话不说,将手中的麻袋掉了个个,哗啦一声,一堆玉石撒了一地。 指着地上的玉石,刘赫笑道:“那您二位受累再给看看,这些玉石和你们手里的那块是不是都是品色一样的。” 枯瘦老者和健硕老者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玉石,皆是惊得瞪大了双眼,刚才那副饱经沧桑的风轻云淡模样荡然无存,不顾身份的蹲在地上,逐个拿起玉石仔细观瞧起来。 “珍品啊!全是珍品啊!”枯瘦老者举着手中的一块玉石,旁若无人的大声赞叹着。 健硕老者同样也是拿着一块玉石爱不释手道:“我们师兄弟行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这等品色的玉石!” 刘赫看着两位老者那如痴如醉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都是真的,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件事,想请二位帮个忙,不知哪里可以请到最好的雕刻玉石的师傅?” 不等两位老者开口,钟离寻忽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笑着说道:“头儿您这回可算是问对人了,他们两人就是咱们益州最好的雕刻师傅。” 说着,钟离寻大步走上前来,向刘赫一一介绍枯瘦老者和健硕老者的身份,“这位是铁笔翁高拓,只要是高老看过的东西,都能分毫不差的临摹下来。这位是神凿匠谢贺,手中一把凿子堪称鬼斧神工。他们二位师出同门,配合起来更是天衣无缝,由高老持笔,再由谢老负责雕刻,整个益州说得出名号的玉器,大都出自他们二位之手。他们二老平日里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难得出现,我就是慕名而来,想请他们帮我雕刻一枚玉佩的。” 刘赫闻言急忙躬身施礼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前辈高人近在眼前却不识,还望二老赎罪。” 高拓和谢贺皆是笑着一抱拳,“我们师兄弟二人这点雕虫小技,让天机先生见笑了。” 收拾起地上的玉石,刘赫便带着二人还有钟离寻,一起回了天机府。 将两人带到客厅,刘赫又唤来春霜秋露替两人分别端上了一杯清茶,趁着两人喝茶的功夫,刘赫拉起钟离寻,来到院中,低声问道:“你刚才说的神乎其神的,这两人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钟离寻笑道:“头儿若是不信,不妨先别急着让两人动手,我今天来正好有块玉佩想让两人替我雕琢一下,等玉佩雕刻完毕,头儿一看便知。”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那些上好的玉石,是刘赫花了大价钱从南疆淘换回来的,要是所托非人,那可就是暴殄天物了。 听闻钟离寻要雕刻一枚玉佩,高拓和谢贺便让钟离寻将图样拿给他们二人瞧瞧。 钟离寻从怀中掏出了两样东西,一样是未雕琢的玉石,另一样则是一块雕工极为精致的玉佩。 两人一见那块玉佩,皆是一皱眉,对视一眼之后,便十分默契的一起闭口不言。 钟离寻一见,急忙问道:“二位这是何意?难道天底下还有铁笔翁和神凿匠雕琢不了的玉石吗?” 见两人仍是不肯回答,刘赫上前拍了拍钟离寻的肩膀,笑道:“你这还看不出来么?你这明显是触碰了二老的忌讳啊。” 说着,刘赫走到高拓和谢贺身前,抱拳行礼道:“二位不要见怪,我们对这其中的规矩不甚了解,如果有什么得罪二位的地方,还望多多包涵。”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喜鹊报春 高拓抬眼看了看笑呵呵的刘赫,又想了想,这才沉声道:“既然天机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们也就有话直说了。行有行规,玉本是天上之物,即便跌入凡境也不能败坏在我们的手中,这复刻玉佩的事,我们师兄弟是说什么也不会干的!” 闻听此话,钟离寻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听二老这么一说,晚辈就更糊涂了。这复刻玉佩有什么大不了的么?” “复刻玉佩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们兄弟二人不会,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谢贺似乎是个火爆的脾气,直接站起身来就要走。 刘赫急忙上前一把拉住谢贺,笑道:“谢老消消气,我这个兄弟不会说话,您老别往心里去。” 高拓给谢贺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坐下,接着说道:“看来你们是真不懂我们这行的规矩。玉佩这种东西,向来一个图样只能雕琢出一件,即便是成对的玉佩,图案多少也会有些出入,绝不会一模一样。正因为如此,才有很多人用玉佩来确认彼此的身份,哪怕是多年未见的亲友,只要看到那块玉佩,便可以相认。如果玉佩可以复刻,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会被心怀不轨之人欺骗,又有多少价值连城的玉佩赝品流入民间,让人倾家荡产。所以这复刻玉佩之事,是我们这行的大忌,我们师兄弟二人,即使是穷困潦倒,也绝不会这么做!” 刘赫这才恍然大悟,道理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玉佩就好比古代的身份证,一个号码只能有一张,如果可以复制,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原来如此,刚才多有得罪,还望两位见谅。”刘赫笑着一抱拳道。 高拓和谢贺似乎也没有追究的意思,本以为事情到此便可告一段落,谁知这时钟离寻却突然低声问道:“二位可否替晚辈通融一次?” 此话一出,高拓和谢贺本已平静的脸上顿时又露出一丝不悦之色。 刘赫本想出言相劝,可当他看到钟离寻那有些古怪的神情时,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我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钟离寻缓缓的拿起那块玉佩,拿在手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可这块玉佩,是我娘生前交给我的,我一直戴在身上,前一阵子我发现玉佩上有了裂痕,我怕哪天这块玉佩真的碎了,我娘她……” 说到这里,钟离寻已经有些哽咽,“这是我娘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高拓和谢贺同时低下头去,似乎有些为难。 一阵沉默之后,刚刚还对钟离寻冷眼相向的谢贺反倒率先说道:“师兄,师父当年说过,玉佩是有灵性的,亲人留下来的玉佩,更是一份念想,这份念想要是没了,又怎么对得起亲人的在天之灵。要我看,不如我们就破例……” 不等谢贺说完,高拓便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难道忘了师父还说过,世无双玉!同样的玉佩,这世上绝对不能出现两块!你我要真这么做了,又如何对得起师父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谢贺闻言,略带歉意的看了钟离寻一眼,便再次低下头去。 刘赫想了想,从钟离寻手中接过玉佩,仔细端详起来。 玉佩上的雕刻着一只喜鹊,栩栩如生,喜鹊落在的枝头上,几片树叶的纹理也是极为细腻,这副喜鹊报春图,正是喻意着吉祥安泰之意。 刘赫看着玉佩上的图案,思量片刻,走到高拓身前,笑道:“高老可否将这块玉佩的图案临摹下来?” 高拓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玉佩,走到书案前,没用多久,就将玉佩上的图案临摹到了纸上。 刘赫接过高拓临摹的图案,不由得连连赞叹,“此画简直与原来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真不愧为铁笔翁!” 面对刘赫的称赞,高拓却是一脸平静,“天机先生谬赞了,老夫虽已将这幅图临摹下来,但我师弟他是不会动手的。” 刘赫淡淡一笑,转身回到了书案前,提起笔在上面画了一下,接着又将这幅图案拿到了高拓面前,“既然这世上不能有一模一样的两块玉佩,那么加上一笔不就行了。” 高拓看了看被刘赫改动过的图案,没有说话。 刘赫又将图案递到钟离寻面前,轻声道:“你也来看看,毕竟这一笔加的到底行不行,终究还是要你这个本主点头才可以。” 钟离寻仔细的看了半天,又拿起玉佩反复比对,却始终没有发现有哪里不一样。 “喜鹊报春,喜鹊年年来,春意岁岁到,只是这枝头的树叶,却不是年年相同,若是今年能比往年多上一片,便多了几分生机勃勃,岂不是更好?” 刘赫的这番故作姿态的论调,明显是在提醒着钟离寻,钟离寻急忙低头看去,果然见纸上的那副图案上,枝头的树叶多了一片。 “这世上没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也没有两副一模一样的喜鹊报春图,既然如此,不知二位高人可否出手,帮他雕刻这枚玉佩呢?”刘赫笑着看向了高拓和谢贺。 高拓和谢贺相视一笑,一抱拳道:“早就听闻天机先生才智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们二人这就动手。” 两个时辰之后,两人就将玉佩雕刻完成。 钟离寻看着玉佩上那与原来几乎一模一样的图案,眼眶一红,思念母亲之情溢于言表。 钟离寻的这种表现,也说明了对于两人手艺的认可,刘赫自然也不用再担心自己那些名贵的玉石所托非人。 只是当两人问起刘赫到底要雕刻什么的时候,刘赫却始终没有给两人一个明确的答复。 两人跟玉石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第一次见到有人说起雕刻什么东西还扭扭捏捏的。 谢贺笑道:“天机先生到底有何顾虑,不妨明言,只要是我师兄见过的东西,哪怕只看过一眼,也能分毫不差的临摹下来。” 刘赫想了想,忽然沉声道:“当年高祖皇帝亲笔御书撰写地名的大汉地图,高老可曾看过?”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电下针 高拓不由得站起身,惊呼道:“可是那高祖皇帝登基时的御龙图?” 刘赫点了点头,平静的看着两人。 高拓苦笑道:“那副御龙图一直都挂在天子的寝宫之内,就连当初董卓火烧洛阳,天子落难之时都不曾将其舍弃,至今仍在许昌皇宫里。天子寝宫,莫说是我们,就连曹操本人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那御龙图我们就更无缘得见了。” 刘赫眉头一皱,陷入了沉思。 高拓与谢贺对视一眼,谢贺想了想,说道:“天机先生为何会问起御龙图?” “我想让你们模仿高祖皇帝的笔体,在那些玉石上刻上地名。” 此言一出,两人大吃一惊,谢贺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一旁的师兄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既然两位没有见过那副御龙图,这件事就先放一放再说吧。”刘赫虽是语气平静,可神情中却明显带着些许的失望。 “其实,想要那副御龙图,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高拓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 刘赫顿时心领神会,指了指一旁的钟离寻,轻声道:“二位不用有所顾忌,他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二位但说无妨。” 高拓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先生可听说过电下针?” 电下针?这种稀奇古怪的名号,刘赫还是第一次听说,听高拓话中的意思,这电下针应该指的是一个人,可从这个名号,刘赫实在是猜不出这电下针到底是什么意思,更想不出此人有什么本事,只好转过头求助于钟离寻。 钟离寻一见,急忙上前解释道:“头儿有所不知,这电下针是江湖上的一名江洋大盗,外号神偷电下针。” 刘赫疑惑道:“那这电下针跟神偷又有什么关系?” 钟离寻笑道:“这电下针的名号,还真有些来头。相传此人可以手持针线,在漆黑一片的夜晚,只凭天上闪电划过的一刹那功夫,就能将线穿过针鼻,所以得了这个电下针的名头。” 刘赫惊奇道:“天下竟有如此奇人?” 提起这个电下针,谢贺不知为何,一下就来了精神,“此人手速之快,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一身轻功,更是无人能及。当年他数次潜入董卓的太师府内盗宝,董卓一气之下,出动了八名校尉摆下了天罗地网,将自己的太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放出话来,若是电下针还能得手,就将自己这太师之位拱手奉上。不料董卓白天说出的气话,当晚电下针就再次关顾。不仅再次从董卓府中盗走了数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扬长而去。八名校尉带着无数的官兵,忙活了一个晚上,愣是没找着人。直到天亮,他们才在天师府外的墙上看到电下针留下的八个大字。” “哪八个字?”听得入迷的刘赫急忙追问道。 “狗屁太师,不做也罢!”说罢,谢贺便放声大笑起来。 从谢贺的神情中不难看出,他对那位神偷电下针的做法很是钦佩。 刘赫思量了一下,既然这个电下针当年都敢和蛮横的董卓作对,想必也是一个嫉恶如仇之人,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结识一下也不错。 想到这里,刘赫急忙问道:“不知这位电下针前辈此时身在何处?” “这个么……”谢贺忽然笑意一敛,皱起了眉头,“实不相瞒,这电下针藏身的地方,我们师兄弟二人还真知道,只不过……” “算了,还是我来说吧。”见谢贺始终吞吞吐吐的,高拓便接过了话茬,“不瞒天机先生,这位神偷电下针我们不仅认识,而且说起来,与我师兄弟二人还渊源极深,按照辈分,我们二人还得管他叫上一声师叔。” 一听这话,正在喝茶的刘赫险些一口喷出来。 刘赫看了看须发皆白的高拓和谢贺,心里不禁连连感慨英雄垂暮,这两人都是这般年纪了,还要叫一声师叔,那位神偷电下针还不得八十开外了。 想到要让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爷子去许昌皇宫里偷东西,刘赫就觉得这件事越想越不靠谱。 “冒昧的问一下,二位的师父,今年高寿了?”刘赫仍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谢贺想了想,说道:“师父他老人家若是还健在的话,应该有一百二十岁了。” 刘赫轻声“哦”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师兄一百二十岁,这个师弟少说也得有一百岁了吧?看来刚才那个八十,还说少了。 高拓似乎看出了刘赫的心思,笑道:“天机先生有所不知,我这位师叔虽说与我师父同辈,却是我师祖当年九十岁时收的关门弟子,算起来,他的岁数比我们两个大不了几岁。” 刘赫看着眼前这位满脸皱纹的枯瘦老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别说比你们哥俩大几岁,就算是小几岁,这岁数也不小了啊。 “看来天机先生是对我师叔有些不放心,没关系,等您见到我师叔,一切就都明白了。”高拓笑着说道。 “等会,这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刘赫一摆手,眉头紧跟着皱了起来,“你们师兄弟一个练的是书法,一个练的是雕刻,你们的师叔,怎么又成了神偷了?” 提及此事,高拓似乎很是得意,“我师祖乃是天纵之才,一生所学,涉猎甚广,师祖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便是我师父和我师叔电下针,师祖将毕生所学分为文武两类,文的传给了我师父,我师父又传给了我们师兄弟二人,而武学方面,师祖他老人家则传给了我师叔。” 刘赫想了想,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你是说你师祖将一身武学都传给了你师叔,你师叔便成了神偷……” 说到这里,刘赫忽然停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问了不该问的话。 这个道理倒也讲得通,既然高拓和谢贺这身雕刻玉石,鉴赏古玩的本事是从他们的师父那学来的,想必他们师父的师父,也就是他们那位天纵之才的师祖更是深谙此道。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寻访高人 而这位师祖的另一位徒弟,又是一名神偷,两者加在一起,那不就是一个能文能武的江洋大盗么? 看到刘赫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高拓和谢贺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高拓随后苦笑道:“这也不怪天机先生有此猜测,这件事任谁看来,都会得出这样的结果。这也是我接下来要特意提醒天机先生的。我师祖一身浩然正气,自然不会干那种拿人钱财之事,可我这位师叔,却是从小脾气古怪,连我师祖拿他也没有办法。自从得了我师祖的一身武艺之后,我师祖他不仅不思武道正途,反而一心只想着钻营盗术,他经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就是要偷尽天下不义之财。只可惜他那过人的武学天赋,也就此荒废了。” 能让高拓那位天纵之才的师祖看上的武学天才,估计也是天资过人,如此说来,还真是有些让人惋惜。 想到这里,刘赫不禁感慨道:“可惜,确实可惜。如果不是这位电下针前辈沉迷于盗术,时至今日,武评榜上,应该有他老人家的一席之地才是。” 钟离寻走到刘赫身边,略显尴尬的低声说道:“头儿,这位电下针就在武评榜上的第十一位。” 刘赫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高拓和谢贺两人笑了笑,“电下针前辈果然是天赋异禀,即便如此,仍是身居武评榜上,刚才我那番言论,真是失敬。” 高拓似乎并没有介意此事,笑着一摆手,“哎,天机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所谓不知者不罪。若不是我们师兄弟二人觉得与先生投缘,也不会提及此事,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刘赫一抱拳道:“既然如此,不知到哪里可以寻到这位电下针前辈?” 高拓笑意一敛,面露难色,“地方倒不难找,就在成都以南不远的武阳,只是说起我这位师叔,就不得不说他的怪脾气,只怕到时候会让天机先生难堪啊。” 刘赫似乎一下来了兴致,“哦?你们这位师叔到底脾气如何古怪,说来听听。” 高拓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这个师叔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有一样,喜欢捉弄人,别说我们这两个做师侄的了,就连我师父当年,都经常被他捉弄的没有脾气。天机先生这次去,可要多加小心啊。” 谢贺随即走过来,一把握住刘赫的手,语重心长道:“我师兄说的没错,天机先生这次去,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是啊。” 看着两位老者苦大仇深的样子,刘赫不禁有些好笑,同时对那位喜欢捉弄人的神偷电下针更平添了几分兴趣。 事不宜迟,将高拓和谢贺安置妥当之后,刘赫便只身前往了武阳。 好在武阳离成都并不算远,往南走上八十多里就到了,刘赫清晨出发,一路上快马加鞭,中午时分已经赶到了这座位于武阳县内的小村庄。 来到村口,刘赫看了看地上的石碑,正是高拓和谢贺之前告诉他的那个地方,仙池村。 刘赫站在村头四下张望了一下,除了村边一片还没有自己那座天机府大的小河沟之外,再也看不到哪里有所谓的仙池。 小河沟边上,蹲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小老头儿,穿的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身。 小老头儿手里拿着根鱼竿,聚精会神的盯着水面,就连刘赫走到身边都浑然不觉。 刘赫怕打扰了老人家,就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可看了半天,别说鱼了,水面上连一丝涟漪都没见过。 刘赫想了想,好像察觉了什么,他又走近了几步,仔细看了看小老头儿的鱼钩,才发现小老头儿的鱼钩竟然是直的,上面不仅没有鱼饵,而且还离水面有三尺高。 刘赫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小老头儿显然是在模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只是这身破烂的衣衫,可一点也没有姜子牙当年的气概。 小老头儿似乎察觉到了刘赫的存在,一回头,慢条斯理的说道:“你我今日相见,便是有缘,老夫看你的相貌中有帝王之气,老夫这就随你回去,助你成就一番大业!” 看着小老头儿那煞有其事的样子,刘赫更想笑了,哪有一见面,就死乞白赖的非要跟人走的,您这位姜太公也太不值钱了吧? 刘赫走到小老头儿的身边,蹲了下来,故作惊奇的问道:“这位前辈高人,不知您是从哪看出我有帝王之气的?” “这个嘛……”小老头儿眼珠一转,“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老夫说你有便有。” 刘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敢问高人,成就一番大业,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老头儿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悦,“你这个人穿的像模像样的,怎么傻了吧唧的,连这个都不知道,老夫的意思,是让你当皇帝,懂么!” “那那那……那可不行,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刘赫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连连摆手。 小老头儿眉毛一挑,“怕什么!有老夫在,谁敢杀你!” 刘赫眨巴眨巴眼睛,装模作样的想了好一会,这才说道:“既然前辈高人都这么说了,那这个皇帝我做便是。不过我还想再问高人一句,我做了皇帝,该封高人一个什么官职才好?” 小老头儿笑眯眯的说道:“你当了皇帝,老夫自然就是太师了!” 刘赫收起刚才那副装傻充愣的模样,笑容玩味道:“这不好吧,我记得当年有人曾经说过,狗屁太师,不做也罢。” 小老头儿斜眼打量了刘赫几眼,“你早就知道了?” 刘赫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小老头儿猛地站起身,将鱼竿摔在地上,撅着嘴嘀咕道:“真没劲,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却早就知道我不是姜子牙。” 刘赫愣了一下,继而哑然失笑。 原来这小老头儿关心的并不是刘赫已经知道了他就是电下针,而是在对刘赫看穿了他冒充姜太公的小把戏而耿耿于怀。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戏弄三次 刘赫站起身,恭敬施礼道:“敢问前辈,您可是电下针前辈?” 小老头儿似乎仍在气头上,没好气道:“什么电下针电上针的,听都没听过!” 刘赫故作惋惜道:“哎,我想也是,天下第一神偷电下针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怎会躲在这么个地方。” 小老头儿眨巴眨巴眼睛,忽然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柔声道:“小娃娃,你刚才叫我什么?” 刘赫一皱眉,“我说的是电下针前辈,你又不是,问这个做什么?” 小老头儿急忙指着自己,“我就是你说的那个电下针,我刚才没听清楚,你叫我什么?” 刘赫想了想,小心翼翼道:“电下针前辈?” 小老头儿使劲摇了摇头,“不是这句,另外一句。” 刘赫又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坏笑道:“天下第一神偷电下针前辈!” “对对对!”小老头儿激动的一拍手,“就是这句,你再叫一声我听听。” 刘赫一拱手,字正腔圆道:“天下第一神偷电下针前辈在上,受晚辈一拜!” 这个天下第一神偷的称呼似乎让小老头儿极为受用,听着刘赫特意将天下第一神偷这几个字说的格外清楚,小老头儿的眼睛已经笑成了一道缝。 刘赫见小老头儿正在兴头上,急忙趁热打铁,向他提出了前往皇宫盗取御龙图之事。 却不料小老头儿听明白了刘赫的来意,却是眉头一皱,手一背,故作姿态道:“区区一张御龙图,何足挂齿,老夫去便是手到擒来,只不过,老夫有老夫的规矩,若是想请老夫出山,你必须做到一件事。” 刘赫笑道:“莫说是一件,就是三件,晚辈也一定做到。” “好!那就三件!”小老头儿毫不犹豫道。 刘赫恨不得当场就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平日里习惯了说这种便宜话,却忘了这个小老头儿是位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儿。 话说到这个份上,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刘赫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小老头儿似乎很是得意,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原本要你做的那件事,是捉弄我一次,既然你说三件事,那就是捉弄我三次,好了,开始吧!” 刘赫一听都傻了,这天底下还有这种要求,要别人来捉弄自己。 “前辈此话当真?”刘赫仍有些难以置信。 小老头儿把脸一拉,“我说的话,那是多少匹马也追不回来的,少废话了,赶紧开始吧!” 刘赫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若是顶撞了前辈,也不会怪罪在下?” 小老头儿一脸得意道:“小娃娃,话不要说的这么大,以你那点微末的道行,莫说是三次,恐怕一次也成功不了。好了,废话少说,放马过来吧,老夫今日若是让你戏弄了,我这一把年纪就算是白活!” 刘赫思量片刻,说道:“有一个人家里有个池塘,池塘里有一尾锦鲤和一只王八,有一天,锦鲤死了,你知道是怎么死的么?” “那还用问,让王八给吃了呗!”小老头儿脱口而出道。 刘赫摇了摇头。 小老头儿托着下巴,想了想,“难道是主人家忘了喂鱼食,饿死的?” 刘赫还是摇了摇头。 小老头儿又想了半天,无奈道:“不知道。” 刘赫抬眼看了小老头儿一眼,笑容玩味道:“对,王八就是说的不知道。” 小老头儿琢磨了一下,忽然暴跳如雷,撸胳臂挽袖子就要动手,“好你个小兔崽子!你敢骂老子是王八!” 刘赫一摆手,“慢着!说好了不许急眼的,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不讲信用!” 小老头儿收起拳头,有些不甘心道:“这次是我一时大意,下一次你别想再把我绕里面去!” 刘赫坏笑道:“那我继续讲了啊,这回前辈可要听仔细了,千万别再上了晚辈的当。说,从前有个村子,村子里有个傻子,别人问他什么,他只会回答,没有。有一天,傻子不知从哪牵来了一头牛,在村子里闲逛,村子里的人见了,都想着怎么才能把傻子这头牛给骗过来,这时候村长走了过来……” 讲到这里,刘赫突然停了下来,问道:“这个故事,前辈是不是以前听过?” 正听得聚精会神的小老头儿愣了一下,接着想都没想的说道:“没有。” 这“没有”二字一出口,小老头儿顿时一脸悔恨的神色,看着笑而不语的刘赫,咬着牙说道:“他奶奶的,老子竟顾琢磨这帮人怎么骗傻子那头牛了,却没想到你小子在这等着我呢!” 刘赫坏笑着伸出了两根手指,“前辈小心了,已经两次了。” “慢着!”小老头儿忽然一挥手,“我算明白了,你小子不会别的,就会问问题绕腾人玩,有本事你就别再问我,要是那样你还能把我绕里面去,我就认输!” 刘赫毫不犹豫道:“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改一改,这回由前辈来问我。” 小老头儿显然有些听得有些糊涂,“我问你?我问你什么?” 刘赫笑道:“很简单,你就问我,你是大狗熊吗?” 小老头想了想,问道:“你是大狗熊吗?” 刘赫点了点头,“是,我是大狗熊。” 小老头儿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着刘赫。 刘赫没有理会小老头儿,继续说道:“你再问我,你是大水牛吗?” 小老头儿这回没有片刻的迟疑,“你是大水牛吗?” 刘赫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小老头儿后脑勺一下,“傻呀你!不是告你我是大狗熊了么,还问!” 小老头儿捂着后脑勺,跳着脚气急败坏道:“好你个小王八犊子,还敢跟老子动手,看我今天不抽死你的!” 刘赫一听撒腿就跑,小老头儿也不含糊,一把年纪愣是追着刘赫在村里跑了好几圈,刘赫都累得气喘吁吁的了,小老头儿竟是气不长出面不改色。 刘赫这回可算知道高拓和谢贺当初为什么说,等见到他这个师叔,一切就都明白了。 以小老头儿的身手,一般的年轻人还真不是对手。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天大的好处 好在刘赫占着身高步长的优势,也没让小老头儿给追上,两人围着村子一通乱转之后,小老头儿忽然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 刘赫一见,也停了下来,只是一直跟小老头儿保持着距离。 小老头儿看着那户人家的大门想了想,忽然一笑,大步走了进去。 刘赫有些好奇,不知道小老头儿这是什么意思,可他也走不了,只好在门口老老实实的等着。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小老头儿跟兔子似的,一下从大门里窜了出来,回头大声喊道:“老张头,你傻呀!不是跟你说了我是大狗熊了么,还问!哈哈哈哈!” 不等刘赫反应过来,小老头儿上前一把拉起刘赫的手,撒腿就跑。 刘赫回头一看,一个老汉手持一把锄头从院中追了出来,冲着小老头儿的背影骂道:“你个老不死的,敢动手打老子!你等着,再让我遇到,我非一锄头拍死你不可!” 多么熟悉的场面,多么熟悉的话语,无不彰显着此地民风的彪悍。 小老头儿拉着刘赫一路跑,一直跑出了村子,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这才停了下来。 小老头儿回头张望了好一会,见老张头没有追上来,这才放下心来,十分开心的拍着手说道:“上个月被这个老张头捉弄了好几次,今天我总算是报了仇了!” 刘赫笑了笑,也终于明白了这位身居武评榜第十一位的高手,为何要选择住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 小老头儿拍了拍刘赫的肩膀,满意的说道:“你这次替我出了这口恶气,我也不能亏待了你,皇宫那事,我答应了!” 就在刘赫大喜过望之时,小老头儿忽然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个条件,你要跟我一起去!” 见刘赫面露为难之色,小老头儿有些不悦道:“怎么?你不愿意?” 刘赫一抱拳,恭敬道:“不是晚辈不愿与前辈同去,只是晚辈怕给前辈添麻烦。” “添麻烦?”小老头儿眉头一皱,“你不去,那才叫给我添麻烦呢!” 刘赫疑惑道:“前辈这是何意?” 小老头儿支支吾吾了半天,表情十分不自然的小声嘀咕道:“我……我这人不认路……” “你不认路?”刘赫惊呼道,“你怎么会不认路呢?当年在长安城里,你不是带着董卓的八路校尉在城里转了整整一宿么?长安城可比许昌大多了!” 小老头儿一撇嘴,委屈道:“废话,要是认路,不早就跑了,哪还能让人在城里追了一个晚上!” 一个天下闻名的神偷,竟然是个路痴,说出去谁也不会信啊。 可看着小老头儿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刘赫就知道,这可不是他在捉弄自己,而是确有其事。 刚才两人追逐之时,刘赫就有些纳闷,按理说以小老头儿对此地的熟悉程度,刘赫在村里乱跑乱撞应该早就被追上了才是,可在绕过一两圈之后,刘赫对村里的地形已经十分熟悉了,可小老头儿却显得有些磕磕绊绊,好像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似的。 两人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一处荒郊僻壤,若不是来时只有一条路,恐怕小老头儿跑出这么远,自己都回不去。 小老头儿看了看略显失望的刘赫,嬉皮笑脸道:“我也不让你白去,我带你来这里,是有天大的好处要送给你!” 在得知小老头儿是个路痴之后,刘赫显然对这个神偷电下针没了之前的那份敬意,“什么好处?难道你也要把我变成一个路痴?” 小老头儿走出几步,一招手,神秘兮兮的说道:“你跟我来,一看便知。” 脚下是一条羊肠小道,崎岖的山路举步维艰,刘赫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小老头儿的身后,已是有些不耐烦。 小老头儿却是身手矫健,走上一会,就和刘赫拉开了一段距离,他也不急,笑呵呵的停下来原地等着刘赫,等刘赫跟上来,他才继续向前走去。 刘赫几乎想要放弃,可回头看了看,离村子已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此时若是掉头回去,刚才这份罪就算是白受了,只得耐着性子,跟着小老头儿去看那所谓天大的好处。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一阵七拐八拐之后,刘赫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山谷中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地势。 小老头儿大手一挥,得意道:“看见了么,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好地方!” 看着眼前这片泛着金光的巨大湖泊,刘赫不禁目瞪口呆。 这里分明是半山腰,又怎么会出现如此壮观的一片湖泊? “难道这里就是仙池?”刘赫脱口而出道。 小老头儿得意的点了点头,“算你小子识货,这片湖泊就是仙池村名字的由来,你可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仙池么?” 刘赫已被眼前的景象深深的吸引,恍惚着摇了摇头,又鬼使神差的迈开了步子,向仙池走去。 来到仙池边,小老头儿也跟了上来,神秘兮兮的说道:“要想知道这里为什么叫仙池,就得这样!” 说罢,小老头儿趁刘赫一个不留神,飞起一脚,直接将刘赫踹进了湖水里。 跌入湖中的刘赫顿时清醒过来,挣扎着游到岸边,刚想骂街,却发现在这入冬时分,湖水竟然一点也不凉,而且身处湖中,还让人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你运功试试!”站在岸边的小老头儿,叉着手笑着喊道。 刘赫当即闭上双眼,让真气运转全身,果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觉。 走到岸上,刘赫缓缓的睁开了眼,刚才走过山路的疲惫感荡然无存。 刘赫想了想,小老头儿这般年纪,还能有如此过人的体力,八成应该与这湖水有关。 小老头儿此时已经坐在岸边,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根烟枪,吧嗒吧嗒的一边嘬着一边说道:“这片湖水,那些村里人都不知道,我也是无意中才发现这里的。我在这住了三年,每天都要在这湖水里泡上半个时辰,不仅功力大增,而且腰酸腿疼的毛病都没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仙池 刘赫看了看来时的那条崎岖山路,坏笑道:“你是迷了路才误打误撞发现这里的吧?” 小老头儿没好气道:“你懂什么,这叫福气!” 刘赫笑了笑,回头望向金色的湖面,略带惋惜道:“这个地方真的不错,可惜我没有三年的时间留在这里。” 小老头儿将烟袋锅子里的烟灰磕了磕,又重新点上了一锅,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不用三年那么久,只要三个月就行。” 刘赫回过头,疑惑的望向小老头儿。 小老头儿不慌不忙的说道:“你刚才试过了,在湖水中运功,真气流转的极为顺畅。这就是仙池最大的功效,能够加快修行的速度。在仙池中练功一个时辰,顶的上平时一个月。一天十二个时辰,就等于是一年。三个月九十天,你在这里,就等于是旁人将近百年的修行。” 刘赫想了想,笑道:“照这么说,你在这里已经住了三年,不是已然天下无敌了?” 小老头儿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平静道:“每个人的器量不同,我已是日落西山的岁数,三年以来功力虽有增进,却已难再有突破。而你不同,你身上的功力虽然远超于同龄人,可似乎仍有很大的余地,若加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天下第一。” 刘赫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三年的时间不敢说,三个月的时间他还是拿得出来的,若这三个月能换来个天下第一,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大大的划算。 一番思量之后,刘赫正色道:“我今天出来的匆忙,并未跟人打招呼,若是滞留此地三个月,恐怕会有麻烦,我先回成都一趟,打点好一切之后,再来此地与前辈汇合。” 小老头儿笑着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我自有办法通知我那两个在成都的师侄,让他们替你转告一声,从现在开始,你呀,就在这水里泡着吧。” 说罢,小老头儿背着手,溜溜达达的下山去了。 一直到日落时分,刘赫都始终浸泡在湖水中,一动不动,像座雕像一样,任由湖面掀起的波澜冲击着他的身躯。 他双眼紧闭,表情平静,可内心却是心潮澎湃,一股莫名的兴奋始终充斥着他的身体。 他仿佛能感受到体内每一股真气的流转,这种清晰的感觉前所未有,他甚至能体会到每一次真气流遍全身之后,自己的功力便增进了一分。 看上去再无欲无求的人,在面对空前强大的力量降临到自己面前时,也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刘赫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对于力量的渴求。 日落、日出、再日落,刘赫就这样不眠不休的在湖水里浸泡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再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的夜晚。 叼着根烟枪的小老头冲他笑了笑,将两个用荷叶包着的馒头放在了岸边。 刘赫走到岸边,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虽然馒头没有任何滋味,可吃在嘴里却觉得格外香甜。 刘赫停下来想了想,对,就是香甜。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唾液与淀粉混合,会转化为糖。 一整天的不眠不休,滴水未进的刘赫觉得自己此时仍能舌下生津,全仰仗于身后的这片湖水。 不,是仙池,刘赫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贴切了。 “我师父跟我说过,有张有弛,方为修炼正道,今夜就在岸边睡吧。”小老头磕了磕烟灰,背着手下山去了。 浑身湿透会着凉的,刘赫看着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想起了小时候每次淋了雨回来,长辈们都会挂在嘴边的这句话。 他刚想脱去外衣,脑中便出现一个令他兴奋的想法。 他找了一块大石坐下,衣服上的水马上顺着大石流了下来,他也没去理会,而是盘膝而坐,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手心向上,拇指与中指相扣。 这个姿势,是他凭着印象去模仿那些武林高手做出来的,先不说管不管用,至少从心态上,刘赫就觉得很受用。 片刻之后,刘赫的头顶开始冒起一缕白烟,紧接着浑身上下皆是如此,随着白烟的消散,衣服上的水气也渐渐消失了。 刘赫睁开眼,兴奋的打量着自己一身干爽的衣服。 果然,让真气快速运转,会产生一种很强的热量。 至于这种能够让水气蒸发的热量为何不会灼伤自己,刘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此时的自己,已经真真正正的跨入一流高手的行列了。 看着眼前的仙池,刘赫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重新回到湖水中去,可想起小老头儿临下山之前留下的那句话,刘赫还是将这股冲动抑制了下去。 毕竟控制自己的心智,也是成为高手的必修之路。 不去浸泡湖水,刘赫勉强接受了,在这荒野中独自度过一晚,刘赫也接受了,可更大的问题来了。 已经两天一宿没合过眼的他,竟然一点都不困。 刘赫的性格,属于极没耐心,并且一时半刻也闲不下来的那种,若是在这荒郊野岭的傻坐一个晚上,他非抓狂不可。 用这段时间做点什么好呢? 修炼?这个念头只在刘赫的脑中一闪而过,尝过了在仙池中修炼的那种爽快感觉,显然在岸上修炼已经无法满足刘赫的胃口了。 在对着月光下的湖面发了一会呆之后,刘赫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接着重新盘膝做好,闭上了眼睛。 决定一个人武学成就的不是天赋,而是器量,每个人的体内都有一片池塘,这便是器量。 这句话小老头儿昨天曾经说过,当初陈家老祖宗也曾经说过。 刘赫很想看看,自己的器量,到底有多大。 调动真气对于现在的刘赫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虽然没有人教过他如何考量自己的器量,可通过修炼,刘赫认为将真气汇于一点似乎是种可行的办法。 事实证明,武学上所谓一通百通的道理是对的。 在将体内的真气全部凝聚在一点之后,刘赫的脑海中,真的出现了一片池塘。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江湖习气 只是里面的水,却少的可怜,就好像大旱之年的光景,只是勉强将池塘底部盖住而已。 刘赫缓缓的睁开眼,刚才看到的那副惨淡景象不仅没有让他感到一丝忧虑,反而心中有种莫名的兴奋。 池塘越大,能装下的水就越多,这个道理浅显易懂。 接下来的事,就是如何往里面灌进更多的水。 在接下来的十几天中,刘赫都是如此,白天浸泡在湖水中,到了日落时分,小老头儿就会准时送来吃食,吃过了东西的刘赫,就在岸边打坐冥思,等第一缕霞光映入山谷的时候,他便会再次回到湖水中去。 今天有些特别,只是中午时分,小老头儿便上山来了,身后还跟着他那两个师侄,还有魏孝。 一见魏孝来,刘赫便知道,是成都出事了。 就在刘赫停留仙池村的这段时间里,前一阵那些刚刚将总坛迁入成都的江湖门派有些坐不住了。 理由当然很简单,刘赫曾经答应过他们,等到了益州,会按照三十六大帮和七十二大派的座次划分地盘给他们,可刘赫这一出门就是十几天,他们天天在天机府外恭候,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情急之下,那点江湖人的恶习便彰显无遗,竟然闹到了天机府上。 刘赫不在,仅凭着春霜和秋露这两个小丫头,外加上个刘福,哪挡得住这帮凶神恶煞的家伙。 魏孝得知之后,火速赶到了天机府,总算是暂时将这场风波压了下去,可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要想将这个问题彻底的解决,还得刘赫亲自出马才行。 在依依不舍的离开仙池村之后,刘赫和魏孝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成都,一回到天机府,果然见到府外围满了江湖人。 大门口处,刘福不断点头哈腰的向众人解释着什么,春霜明显有些害怕这种场面,远远的躲在了后面。 倒是秋露,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叉着腰指着那些江湖人大声说道:“我告诉你们,这里是天机府,你们谁要敢再在这里捣乱,看我们家公子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我看也别等你家公子了,你现在就把大爷给收拾了吧!” “就是,瞧这小娘们长得多俊,大爷我都怕扛不住,哈哈!” 听着这帮江湖人调戏的言辞,秋露被气得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一转眼的功夫,眼眶就红了。 魏孝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帮人开始时还算客气,时间一长,那些流氓习气全都露出来了,这些日子,两位姑娘还有刘福,可没少受委屈。” 刘赫轻轻拍了拍魏孝的肩膀,二话不说大步向府门口走去。 “小娘子,你是准备在这收拾我呀,还是换个地方,我都听你的。”刚才出言不逊的那几个人仍是不依不饶的追着秋露。 刘赫走上前去,一抓最前面那个人的肩膀,毫不费力的就将其拽到了自己身前。 这人看来只是帮派中的一个小角色,并没有认出刘赫的身份,还只道是个路见不平便冲出来的愣小子。 刘赫打量了那人几眼,却不禁笑了出来,果然是标准的坏人模样,一对斗鸡眼,两撇山羊胡,长得就跟个大耗子似的,还挺有喜感。 大耗子眯起他那对斗鸡眼,皮笑肉不笑道:“小子,英雄救美也要看对时候,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看没看见我身后的那帮兄弟!” 刘赫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身后那些人肯定不会听你的。” 大耗子一拍胸脯,“我告诉你,让他们跟我一起调戏个小娘们,他们兴许不敢,可若是让他们打你这个小白脸子,他们绝不含糊!” 说罢,大耗子挣扎着扭过头,高声喊道:“兄弟们,快来揍这个小白脸子!” 人群中显然已经有人认出了刘赫,一阵交头接耳之后,自然没人敢上前造次。 大耗子一见,义愤填膺道:“你们难道忘了吗,这些小白脸子平日里抢了咱们弟兄多少妞,天底下就数他们最可恨!” 大耗子这句话出人意料的颇具煽动性,人群中马上又有几个长得歪瓜裂枣一般的江湖人露出了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是回忆起了自己以前惨痛的经历。 话虽如此,可谁又敢上前去找那位武林盟主的麻烦? 刘赫像拎小鸡子似的揪起大耗子的衣领,笑道:“别喊了,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搭理你,你先跟我说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大耗子一听这话,突然来了精神,“小子,实话告诉你,这里就是天机府,天机府里的天机先生,是我们的武林盟主!你小子要是再敢对我不敬,小心我们盟主回来抽你!” 刘赫装出疑惑的样子,指着一旁的秋露说道:“不对呀,这两位应该就是这府上的小姐了,我刚才看你对她们也一点没有尊敬的样子啊,你就不怕你们盟主回来收拾你?” 大耗子瞅了瞅怒视着自己的秋露,恬不知耻道:“她们俩算个屁的小姐,就是府里的两个丫鬟,我们盟主那是何等的身份,能惜的管她们?等我们盟主回来,一高兴说不定还把她们俩赏给我呢。” 刘赫面色一沉,冷冷道:“我说是,就是。” 大耗子叫嚣道:“你说是就是?你小子算是个什么东西?你再不松手,小心本大爷对你不客气!” 刘赫没有搭理他,大声对大耗子身后的众人说道:“这是谁家的狗,还有没有人管管了!” “嘿!小子,你敢骂我是狗!看我今天不抽你的!”大耗子一边挣扎着,一边挥舞着小细胳膊要跟刘赫比划比划,只可惜个子太小,手太短,任由他如何上蹿下跳,根本够不着刘赫半分。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壮汉,看上去像是小帮派的帮主,几步来到了大耗子跟前,“混蛋!睁开你那狗眼看看他是谁!” 大耗子似乎仍沉浸在与刘赫的对峙中,挥舞着小拳头,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他娘的管他是谁,老子今天非抽他不可!”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划分地盘 壮汉不由分说,就给了大耗子一个大嘴巴,“就你这样的,十个捆在一起,也不是他老人家的对手,他就是咱们的武林盟主!” 被一嘴巴抽的直蒙圈的大耗子这会反应还挺快,揉着红肿的脸颊立马就笑了出来,“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小祖宗么,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好让小的去城门口,哦不,是去城外接您老人家啊。” 刘赫松开了大耗子的衣领,笑道:“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要抽我。” 大耗子猛地一回身,怒视着众人,“谁!哪个孙子这么大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壮汉上前又是一个大嘴巴,“你小子当这是你原来的一亩三分地呢?在小祖宗面前,你还敢玩这套!” 大耗子捂着脸,嬉皮笑脸道:“帮主,您别急呀,我这不跟小祖宗逗着玩呢么。” “别,我这人较真,快点啊,我这还等着你抽我呢。”刘赫一本正经道。 大耗子满脸堆笑,“小祖宗可别拿小的寻开心了,小的哪敢抽您啊,您放个屁,都能把小的给崩死。” 刘赫一把拎起大耗子的后脖领,将他拽到了春霜和秋露的跟前,“你告诉我,她们俩是谁?” “她们俩是……”大耗子眼珠一转,“她们俩是小的的亲奶奶!” “呸!谁是你奶奶!”秋露狠狠的瞪了大耗子一眼。 “得,你这孙子想当还当不成了,”刘赫指了指春霜和秋露,“你给我记住了,这就是我府上的大小姐跟二小姐,她们两个做奶奶的可以不认你,你这个当孙子心里明白以后该怎么办。” 大耗子连连点头,“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以后见了二位奶奶,一定客客气气的!” 刘赫冷眼望着大耗子,“怎么个客气法啊?” 大耗子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大奶奶二奶奶在上,受孙子我一拜!” 刘赫大声说道:“这几天还有谁对我这两个妹妹不敬,最好现在自己站出来,若是一会她们指认出来……” 刘赫这句话还没说完,就有几个人小跑着上来,跪倒了大耗子身边,连连磕头求饶。 大耗子扒拉了左右之人几下,“滚后面去,还敢跟老子跪在一排,老子跟你们能一样么?老子是二位奶奶的亲孙子!” 看到秋露“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刘赫知道这个小丫头这两天受的气已经消了,心里也不那么委屈了。 刘赫这才上前给了大耗子一脚,“去,告诉各帮各派,让他们的帮主掌门在旁边的广场上等我。” 大耗子为难道:“小祖宗,这都到您府门口了,干嘛不去您的天机府,让那些帮主掌门都站在广场上谈事,不好吧……” 秋露怒道:“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没听见府里都是孩子们的读书声么,这几天若不是为了这些孩子,我才懒得搭理你们!” 大耗子谄媚道:“小的这就去,二奶奶都发话了,小的哪敢不听啊。” 说罢,大耗子一溜烟的跑去报信了。 不一会的功夫,等候多日的各路掌门帮主全都赶来,齐聚天机府旁的广场上。 “小祖宗,人都到齐了,就等着小祖宗您训话呢!”大耗子笑呵呵的跟在刘赫的身后,俨然已经成了最忠诚的手下。 站在一间屋外的刘赫,朝大耗子摆了摆手,“让他们等着,准备好了我自然会过去。对了,跟他们说,只让他们这些帮主掌门留下,手下人一律不许踏足广场。” “好嘞,小的这就跟他们说去,反正都等了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大耗子说完,又忙不迭的向广场跑去。 看着大耗子的背影,刘赫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种人虽然可恨,可有些脏活累活,还是这种人最好使。 广场人依然人头攒动,只是今日与往日有所不同的是,此时在广场上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在路旁摆摊的小商贩们好奇的打量着这些江湖大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光景,这些人一到,可以说大半个江湖都到了,却没想这些在江湖上说一不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今日却在这广场上罚站一般的站了大半个时辰。 “你们说,咱们的那位小祖宗这到底是要干什么?”金帮主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眼看就要太阳落山了。 “这谁猜得出来,我听说就连曹操都拿他没办法,要我说呀,咱们也别在这瞎猜了,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吧。”一个身份看似不低的掌门随即叹了口气。 帮主掌门们一个个怨声载道,可美坏了身在其中的大耗子。 他左看看右看看,好家伙,这都是江湖上名头响当当的大佬,跟他们站在一起,大耗子顿时觉得自己身价倍增。 就在大耗子美滋滋的四下寻摸的时候,忽然看见对面天机府的房顶上站着一人。 大耗子眯起他那双天赋异禀的斗鸡眼仔细看了半天,忽然面色一变,指着屋顶那人大喊道:“小祖宗!” 帮主掌门们闻言一惊,急忙望去,果然见到刘赫独自一人,站在天机府的房顶上。 远远看去,刘赫左手拿着一把长剑,右手之中也拿着一样东西,却看不清楚,好像是一块布。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刘赫的意图之时,忽见刘赫猛地从房顶纵身跃下,落在了广场上的那些竹竿之上。 刘赫踩着这些竹竿,来到众人的头顶,将手中的东西向天上一抛,接着长剑出鞘,瞬间将那块布一样的东西削成了碎片。 碎片从天空中飘下,众人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东西不是布,而是一块羊皮。 就在众人纳闷的时候,就听半空中的刘赫大声喊道:“这块羊皮地图上,就是益州境内可以划给你们的地盘,一共一百零八片,一人一片,谁抢到就是谁的!” 帮主掌门们一听,先是一愣,接着二话不说,就冲向了那些羊皮地图的碎片。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共同修炼 这也就是刘赫为什么只让这些大佬们留下的原因,三十六大帮,七十二大派,正好一百零八人,正好一百零八片。 作为广场上唯一一个帮众身份的江湖人士,大耗子叉着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不断的撇嘴。 “平日里一个个人模狗样的,一到了抢地盘的时候,还他妈不如老子呢!跟狗见了骨头似的!” 大耗子正骂着,忽然一片地图碎片晃晃悠悠的飘了过来,不偏不倚,正落在大耗子怀里。 大耗子低头用他那斗鸡眼看了看怀中的地图碎片,顿时脸色一变,“他奶奶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闹不好,老子的小命都得扔在这。” 话音刚落,有几个还没有抢到碎片的帮主掌门就看到了大耗子怀里的东西,一个个像杀红了眼似的就扑了上来。 大耗子哀嚎着,瞬间就被几位帮主掌门踩在了脚下,等他再起身时,不仅地图碎片早已不知所踪,就连他身上的衣服也成了碎片。 “妈的!老子就这么一身像样的衣服!”赤裸着上身,露出精瘦小身板的大耗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却又忽然乐了出来。 广场上的那些帮主掌门们,正在为那些碎片打的是鼻青脸肿,要不是蹲在竹竿上的刘赫刚才放出话来不许伤人,恐怕此时广场上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大耗子看着这些大佬们的狼狈模样,似乎忘了自己刚才的悲惨遭遇,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在旁边有滋有味的看了好一阵,直到所有人都抢到了碎片,大耗子这才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从一个商贩那里要来了一个破麻袋,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大耗子刚要转身而去,一回身,却见刘赫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说他们这是为什么,明明看不到地图上画的都是些什么地方,看见了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好不好,而且每人肯定能分得一片,他们为何还要争到这个份上呢?”刘赫看着那些帮主掌门轻声叹道。 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讲给自己听的大耗子凑到刘赫身边,小心翼翼的说道:“小祖宗,这不是明摆着么?这帮人一辈子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个争字么!莫说这种事先明说是地盘的好东西,就算是一张废纸,这帮人也能争个你死我活。” 刘赫缓缓转过头,轻声道:“等那些碎片落在地上,不费吹灰之力的每人捡上一片,不好么?” 大耗子谄媚笑道:“好啊,小祖宗说好,那当然好!可话说回来了,小祖宗是武林盟主,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可我们这些混江湖的,打第一天起就明白一个道理,东西好不好,先抢回来再说,等看明白了再动手,早就叫别人抢走了,那就得活活的饿死。” 年轻武林盟主背着手,默而不语,没来由的想起了天籁山上埋着的那两个江湖人。 他们的江湖,和眼前所见的江湖,原来竟是两个地方。 经过广场上的一番争夺,三十六大帮和七十二大派总算是拿到了各自的地盘,不等刘赫催促,就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前去查探情况了。 这些江湖大佬们一走,这场风波总算是平定了下来,刘赫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仙池。 只是这一次,刘赫不再是孤身前往,在让天机营所有人将手中的事全部交由手下人去处理之后,刘赫带着天机十二骑,一同前往了仙池。 能够增进功力的好事,刘赫又怎么会忘了这帮兄弟,况且在那荒山野岭之中,练功之余还能有人聊上几句,也是一件美事。 作为天机营中唯一不会武功的小黑胖子,本来说跟着一起来仙池只是出于好奇,来看一看而已,结果一来,就被这里的美丽景致所吸引,赖在这里不想走了。 刘赫倒也无所谓,反正来之前刘赫已经交代过,让大耗子每日去诸葛军师那里报到,早中晚三次询问,如果诸葛军师有紧急事务,就去通知高拓和谢贺,再由他们两人来通知自己。 大事交给大耗子这样的人不放心,这种事却是最合适不过,只要他怕你,就一定会乖乖的听你的话。 有了这些安排,没了后顾之忧的一行人一到了仙池,马上就开始了修炼。 在仙池的三个月时光,就如同弹指一挥间。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刘赫除了自身功力暴涨之外,对于查探他人功力深浅,也有了一定的心得。 韩义本是万人敌境界的底子,所以相对他人来说,进步的程度微乎其微。 韩义自己也明白,若不是借助仙池的神妙,即便是这一点的功力精进,恐怕也要再练上二三十年。 同样是万人敌境界的莫离,却出人意料的精进了不少,本就比韩义功力略胜一筹的他,此时已当之无愧的成为天机十二骑之中的最强之人。 千回境界中,秦霜和肖玉儿同时到达了千回境界的顶峰,随时可能踏入万人敌的境界。 而魏孝更是借着这次的机缘,突破了千回境界的瓶颈,正式成为了天机十二骑中第三个到达万人敌境界的高手。 唯有陈默,无论他如何努力,面前都好像有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一般,将他挡在了万人敌境界之外。 其他人都对此感到十分的费解,唯有刘赫对此并没有任何的意外,想起当初陈家老祖宗对他提及过的事情,看来陈默体内的戾气不仅仍然存在,而且几乎已经让他无法再增进本身的功力分毫。 百斩境界的四人中,泰猛和钟离寻顺利进入了千回境界,钱专和李勤也都已到达了百斩境界的顶峰,进入千回境界也只是时间问题。 最让刘赫感到惊奇的是王铁,就如当初秦霜所说,王铁的境界与他人不同,时而只是百斩境界,时而又变成了千回境界。 经过这一次的修炼,王铁的境界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在百斩和千回两个境界之间摇摆,却仍是飘忽不定,始终在千回境界的初期和顶峰之间徘徊。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小老头儿和大耗子 对于他们功力的探查,刘赫都是暗地里进行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刘赫也不好出言询问,或许王铁真像秦霜说的那样,练就了一种奇特的武功,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异于常人的情况。 虽然每个人的境遇不同,但不管怎么说,这次天机营的集体修炼,总体上还是相当成功的。 就连不会武功的小黑胖子,这一阵子也没闲着,他跟别人不一样,人家都是白天修炼,晚上休息,他则是晚上泡在仙池中闭目养神,白天跑到岸边,爬在一块大石上奋笔疾书。 如此反复三个月,他竟然编纂出一套关于如何治理国家的书册,并为其命名为《池畔论》。 其实小黑胖子本想取名叫《仙池论》的,奈何这个名字太过张扬,恐怕会暴露仙池的秘密,所以无奈之下,才选择了《池畔论》这个名字。 至于这套《池畔论》的内容,刘赫却一直未能得见,每次刘赫向小黑胖子提出要看时,小黑胖子总是连连摇头,神秘兮兮的说还不到时候。 至于这时候何时才到,小黑胖子不说,刘赫也懒得去猜。 三个月修行期限已到,众人便一起回了成都,那位电下针前辈,自然也跟着刘赫来到了天机府。 一见刘赫身后跟着个小老头儿,刘福马上迎了上来,可还不等刘福开口,似乎是早就恭候多时的大耗子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笑道:“刘哥,让我来,您歇着。” 刘赫一愣,这小子怎么管自己叫起刘哥来了?可转念一想,顿时了然,大耗子自然不敢跟自己称兄道弟,他这声刘哥,是在叫刘福。 刘福显然对于大耗子这种过分的热情很是无奈,叉着手站在了一边,大耗子满脸堆笑的,就朝小老头儿走了过去。 还别说,大耗子跟小老头儿的身材个头都差不多,可论长相,鹤发童颜的小老头儿可比大耗子好看多了。 一见大耗子,小老头儿立马乐了,“嘿,你们家还养猴呢?” 大耗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瞧您说的,哪有我这么难看的猴啊。” 小老头儿煞有介事的打量了大耗子几眼,笑道:“是没有,看见你这模样,猴都得吓哭喽。” 大耗子伸出大拇指,恬不知耻道:“前辈真是好眼力,我原来在老家的时候,别说小孩了,就连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看见我,也是吓得掉头就跑。” 小老头儿似乎对大耗子颇具好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不错,老夫很是喜欢,想不想拜我为师啊?” 大耗子一听,顿时惊喜万分,“那感情好啊,能拜老前辈为师,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么说,你是想喽?”小老头儿手捻长须,笑呵呵的问道。 大耗子使劲的连连点头,“想啊,当然想啊,做梦都想!” 小老头儿坏笑道:“你想啊,我不想!想拜我为师,做梦去吧你!” 大耗子闻言一愣,急忙看了看一旁的刘赫,却发现刘赫分明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这才明白是被小老头儿给耍了。 大耗子也不急,也不恼,仍是谄媚笑道:“得,我听老前辈的,等伺候完了您老人家,我就去睡觉去,一定能梦到您收我为徒!” 一辈子喜欢捉弄人的小老头儿,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被人捉弄之后还能说出这种话来的,竟是一时语塞,愣在了当场。 看着大耗子和小老头儿,两人先后吃了瘪,刘赫脸上的笑意更盛,这真是一物降一物。 小老头儿想了想,忽然一本正经道:“你小子是个人才,从现在起,老夫就收你为徒了。” 刚吃过亏的大耗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小老头儿的诚意,一下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刘赫斜眼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大耗子,还真别说,大耗子别的本事没有,这跪地上给人家磕头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 小老头儿笑着捋了捋胡子,“现在为师就将本门的神功传授给你,你就先在这院中倒立吧。” “倒立?”大耗子眨巴着他那对斗鸡眼,似乎很是为难,“不瞒师父说,别说倒立了,就是站久了,徒儿这腿都软。” 小老头儿把脸一拉,“难道为师这第一句话,你就不肯听了么?” 大耗子急忙摆手道:“听,我听!只是师父,这倒立到什么时候啊?” 小老头儿把手往身后一背,“我不喊停,你就不许停!” “啊?您这不是要徒儿的命么?”大耗子小声嘀咕道。 见小老头儿板着个脸没有说话,大耗子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这一次他还真没骗人,尝试了几次,倒立没见着,跟头倒是摔了好几个。 小老头儿眉头一皱,“你原来的功夫都跟谁学的?” 趴在地上的大耗子没脸没皮道:“我这样的,谁愿意教我啊?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都是学着别人的样子,自己练的。” 小老头儿一摆手,“算了算了,既然这样,我也就不难为你了。” 大耗子一听,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连作揖道谢。 “你去墙角倒立吧,那样摔不着你。”小老头儿说罢,转身便走。 看着大耗子哭丧着脸向墙角走去,刘赫不禁暗自好笑。 自从小老头儿说什么要将本门神功传授给大耗子,刘赫就知道,这一次,小老头儿摆明了还是在耍他。 来到刘赫特意为其安排的房间内,小老头儿似乎很是满意,兴奋的满屋子乱转,东看看,西看看,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刘赫安静的在一旁候着,直到小老头儿将整间屋子转了个遍,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座位上,刘赫这才问道:“前辈,此行去皇宫盗取御龙图,要做些什么准备?” “准备?”小老头儿似乎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要什么准备?抬起脚就去呗!” “至少得一人准备一件夜行衣吧?”刘赫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小老头儿一摆手,“用不着,当年我偷董卓那么多件宝贝,从来没穿过什么夜行衣。”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一路坎坷 说着,小老头儿眼珠一转,“说起行头,还真有点要准备的,你去找人做两件大红的衣服,越红越好,越鲜艳越好!” 刘赫惊讶道:“去偷东西,穿大红的衣服?还越鲜艳越好?” 小老头儿面露不悦,“你要不是不听就算了,那御龙图啊,你就自己去偷,老夫还不管了!” 刘赫叹了口气,无奈道:“得,大红的衣服两件,我记下了。” 小老头儿嘿嘿一笑,又想了想,说道:“还有火折子和鞭炮,也得一起带上。” 这火折子刘赫倒能理解,去盗宝总得是晚上去,万一到了看不见的地方也好照个亮,可这鞭炮要来做什么?难不成盗宝成功之后还要庆祝一番? 本来还想问个明白,但见小老头儿又冷冷的盯着自己,不高兴已经挂在了脸上,刘赫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得,谁让人家是天下第一神偷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刘赫又仔细询问了一遍,除了这三样东西之外,小老头儿倒也没提出其他古怪的要求。 刘赫刚要唤来刘福去准备,刘福便自己冲了进来,“老爷,不好了!出事了!他晕啦!” “谁?谁晕了?”小老头儿一下就从椅子上窜了下来,这句话看似是出于关心,实则分明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刘赫无奈道:“还能有谁,你那刚收的宝贝徒儿呗。” 小老头儿捂嘴一乐,一路小跑的跑了出去。 刘赫带着刘福,跟了上去,一到墙角,果然见神情恍惚的大耗子躺在地上,已是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小老头儿走过去,用脚轻轻踢了大耗子一下。 真不愧是大耗子,都这样了,看见小老头儿来了,仍是瘫软在地上一抱拳,“师父,您来了,恕弟子有些不便,不能向您老人家行礼了。” “师父?谁是你师父?”小老头儿故作惊讶道。 大耗子眨巴眨巴眼睛,本来因为头晕目眩已经恢复正常的双眼,又变回了斗鸡眼,“徒儿都这样了,师父您就别拿徒儿寻开心了。” 小老头儿往大耗子身前一蹲,伸出一手,“老夫精通医术,先替你把把脉吧。” 大耗子将信将疑的将手伸了过去,安静的等着。 小老头儿闭上双眼,煞有介事的号了半天脉,却是长叹一声,“哎,看来你是病的不轻啊。” 大耗子一听就急眼了,“我胆小,您可别吓我!” 小老头儿故作高深道:“你是不是觉得头晕目眩?” “对啊,我现在眼前还冒金星呢!” “你是不是手脚无力,站不起来?” “您老说的太对了,我连爬的力气都没了。” “你是不是记得,我刚刚收你为徒了?” “是啊,您老刚才亲口说的啊。” 小老头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头晕目眩,是因为气血上冲,你手脚无力,是因为气血失衡,至于你记得我收你为徒,则是你发病之后,产生的幻觉,你明白了么?” 大耗子仔细琢磨了半天,一会觉得小老头儿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一会又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小老头儿循循善诱道:“你晕吧?你没劲吧?” 大耗子点了点头。 小老头儿一拍手,“那不结了,所以你才会产生幻觉。” 大耗子想了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头晕的呢……” 小老头儿一听,急忙说道:“你连这都想不起来了,你说你还能记得清之前的事情么?你记得的,又能算数么?” 大耗子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看来我是真的病了,脑子都乱了。” “刘福,把他扶到客房去,休息一下。”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的刘赫大声说道。 看着大耗子被刘福扶回了房间,小老头儿那叫一个乐啊。 刘赫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有点心疼大耗子的遭遇。 在天机府的几天之中,小老头儿把能戏弄的人全都戏弄了一遍,除了那位秣陵学宫大祭酒没有中招之外,其他人都上了小老头儿的当。 在一片怨声载道之中,迫于压力的刘赫,只得提前动身,带着小老头儿前往了许昌。 这一路上,刘赫可谓是操碎了心。 小老头儿捉弄起人来,真是不论时间,不分场合,不管对方是谁,他都能将毕生所学的整人手段发挥的淋漓尽致。 莫说是普通百姓,就连路过关卡的那些曹操手下的官兵,小老头儿也是照捉弄不误。 这可苦了刘赫,多次出行从未暴露过行踪的他,这一次刚进了豫州的地界,就已经上了对方的黑名单。 那些多少年来从不对缉拿犯人上心的官兵们,这一次可谓是同仇敌忾,甚至放出话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一老一小两个王八蛋给揪出来。 好在事情闹得挺大,对方却还没有发现刘赫的真实身份,可刘赫这心里仍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这还没到许昌,就已经如此的显眼,等真到了天子脚下,再换上那身大红衣服,这还不是等着官兵来抓? 看着一路上惹是生非,却始终一脸无所谓的小老头儿,刘赫一咬牙,决定在这个天下第一神偷的身上赌上一把,兴许这都是小老头儿的障眼法也说不定。 还别说,小老头儿还真有两下子,一到了许昌城外,便掏出了两张人皮面具。 看着手中的做工极为精致的人皮面具,刘赫一下信心倍增。 高手果然是高手,关键时刻,终归还是能拿出真本事来。 可当刘赫戴上这张人皮面具,与小老头儿对视了一眼之后,当场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 这人皮面具做的是真好,简直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但你他娘的让我变成你的模样,你变成我的模样,又有个蛋用? 刘赫看着小老头儿那枯瘦的身板上,顶着自己那张俊俏的容颜,顿时有种想死的心情。 他来到一条河边,照了一下,活脱脱就是一个身材壮硕的小老头。 刘赫二话不说,撕下那张人皮面具,就扔到了河里。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守卫森严的皇宫 小老头儿想伸手去捞,却哪里还够得到,早就被湍急的河流冲的不见了踪影。 “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为了做这两张人皮面具,废了多少功夫么!”小老头儿在岸边跳着脚骂道。 刘赫冷冷的看了小老头儿一眼,“几个月前,我刚刚在许昌城大闹过一场,我奉劝你一句,你要是敢顶着这张人皮面具走进许昌城,瞬间就会让官兵给射成刺猬。” 小老头儿一听,二话不说的就将自己的那张人皮面具也撕了下来,一点也不心疼的扔进了河里,连看都不再去看一眼。 “其实你变成我的样子也不错,至少能死的痛快点,不遭罪。”刘赫看着飘在水面上的人皮面具,幽幽的说道。 小老头儿头皮一阵发麻,想起了一路上那些被他戏耍的官兵,全都咬牙切齿说出的那句话。 一定要把你个老王八蛋千刀万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要不咱们别去许昌偷什么御龙图了,”小老头儿走到刘赫身边蹲了下来,“听说孙权手里有对夜明珠,个特大!咱们去江东偷他得了。” 刘赫白了他一眼,没说话,躺在河边的草地上望着天空发呆,不住的长吁短叹。 小老头儿猛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土,“看你那个怂样!怕什么的,他曹操再狠,能狠的过董卓?” 刘赫像是想起了什么,坐起身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当年到底偷没偷过董卓的东西?” 小老头儿一听就急眼了,“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电下针是浪得虚名了?行,小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现在咱们就进皇宫!” “现在?”刘赫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这可刚到午时。” 小老头儿撇了撇嘴,“怎么?怕了?不敢去了?” 刘赫一下就跳了起来,“去就去,你要舍得死,我就舍得埋!” 好不容易混进了许昌城里,来到了皇城外面,刘赫算是终于彻底明白了冲动是魔鬼这句话。 这一次许昌皇宫的守卫,比起之前要严密了不少,虽说这批新来的皇城禁军远没有之前的虎豹骑那般战力超群,可架不住人家人多啊。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简直是把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眼下想进皇宫,除非是长了翅膀飞进去。 “要不咱们还是晚上再来吧。”看着皇宫门前的那密密麻麻的守军,刘赫小声说道。 小老头儿脖子一梗,“说了现在进去,就得现在进去,你当我说话是放屁么!” 刘赫指了指皇宫前面的守军,“您看看这阵势,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咱们两个大活人能混进去?” 小老头儿一伸手,“把皇宫地图给我!” 这大庭广众之下,刘赫哪敢公然掏出皇宫地图来,这不是自己找死么,他一把捂住小老头儿的嘴,将其拖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中,四下张望了半天,再确定周围确实没人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皇宫地图。 小老头儿拿过地图,仔细看了一会,指着上面的一个地方说道:“走,就去这里,你看清楚了怎么走。” 刘赫上前一看,原来是皇宫城墙的西南角,可从地图上,刘赫始终没看出这里有什么不同之处。 事到如今,刘赫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一咬牙,带着小老头儿摸到了皇宫的西南角。 到了地方,刘赫惊讶的发现,这里的守军果然比其他地方少了许多。 他看了看一脸得意的小老头儿,笑道:“行啊,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 被刘赫这一夸,小老头儿顿时开心的不得了,迫不及待的给刘赫解释道:“这城墙的后面,是宫里的御膳房,宫里那些人平日里奢靡惯了,每天都要浪费不少东西,拉泔水的车一天就有十几辆,那味道就别提了,守军也不傻,都躲着这里。” 刘赫愣了一下,鼓足了勇气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藏在泔水桶里混进去吧?” 小老头儿一脸嫌弃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恶心?这样的办法,亏你也能想得出来!” 刘赫这才长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城墙的高度,“好,等守军换班的时候,咱们就跃上城墙。” 小老头儿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刘赫,“你上次来皇宫,就是这么干的?” 刘赫点了点头。 “是不是一上城墙,就有好多官兵冲出来追着砍你?” 刘赫又点了点头。 小老头儿二话不说,高高跳起就给了刘赫后脑勺一下,“那你还不长记性!” 从来都是他打别人,哪有别人打他的时候? 刘赫捂着后脑勺,越想越窝火,可又记起上一次血战皇城的经历,只得心有不甘道:“那你说到底该怎么进去?” 小老头儿神秘兮兮的指了指城墙下的一堆野草,“看见了么,那个地方肯定有个狗洞。” 刘赫仔细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小老头儿说的狗洞到底在哪。 看着刘赫将信将疑的样子,小老头儿慢条斯理的说道:“凡是达官显贵的家里,厨房指定会养狗,宫里就更别提了。” 刘赫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这是怕有人来偷东西。” 小老头儿嫌弃的看了刘赫一眼,“真是什么都不懂,老话说的好,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大地方的厨房还怕偷?就连厨子自己都往家搬!” 刘赫一皱眉,“那这狗……” 小老头儿往地上一蹲,掏出烟枪点上,吧嗒吧嗒抽了几口,一脸的无奈,“哎,早知道你小子这么缺心眼,我真不该答应跟你来。你说这狗是干嘛用的,当然是为了试饭菜里有没有毒了,你怕死,人家御膳房的厨子就不怕死了,难不成真要自己去试?” 刘赫笑道:“我哪有前辈您这份江湖阅历啊?得,抽完这袋烟,咱们就一起钻狗洞去!” 小老头儿连连摆手,“不去不去!我得好好考虑考虑,跟你这傻小子一起去,钻了狗洞丢了人不说,再把命搭上。” 刘赫好说歹说,好话说了一溜够,可小老头儿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蹲在地上说死了就是不动窝。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一身红衣 刘赫想了想,凑到小老头儿身边,嬉皮笑脸道:“其实我这次来,也不为别的,就想一睹天下第一神偷的风采,您要是不去,晚辈这次可就算是白来了。” 小老头儿猛嘬了几口,不等这袋烟抽完,就直接把烟灰往地上一磕,站起身一指皇宫方向,大义凛然道:“走着!” 再次得手的刘赫跟在小老头儿的后面,笑而不语。 趁着守卫换班的机会,两人顺利的从进入了皇宫。 小老头儿说的没错,那堆野草的后面,果然有个狗洞,可小老头儿却万万没有料到,钻过了狗洞,等着他和刘赫的,便是十几只恶犬。 “他奶奶的,皇宫的伙食是好啊,这狗都比外边的要大上好几圈!”小老头儿故作镇定的说道。 刘赫斜眼瞧了瞧双腿已经开始打颤的小老头儿,坏笑道:“原来前辈怕狗啊。” 小老头儿没好气道:“废话!这赖我么?你自己瞅瞅,这哪叫狗,分明就是熊!” 刘赫笑了笑,没再出言刺激小老头儿。 不过小老头儿说的倒挺形象,眼前这十几只大狗确实长得跟熊似的,体格极为强壮。 不过刘赫却不害怕,这分明就是松狮犬,是一种极为温顺的品种,虽然个子大,却并不会轻易的攻击人类。 松狮犬本是西南一代的产物,只是平民家中多数饲养的是普通的土狗,这种松狮犬在三国时代恐怕还是稀罕的品种,所以一直住在益州的小老头儿也并未见过。 刘赫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往远处一扔。 那些松狮犬晃着大脑袋看了看,又扭过头来,没有动窝。 这招行不通,只得再换一招,刘赫从怀里拿出一块本用作应急的干粮,掰成了几块,慢慢的向松狮犬走去。 “你疯了!快回来,小心咬死你!”小老头儿看来是真害怕,虽然着急,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那些松狮犬看到刘赫手中的干粮,全都围了过来,可是一个个只是上来闻了闻,却没有去叼。 刘赫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些松狮犬在皇宫里每日都是好吃好喝,嘴已经刁了,见到这种普通的白面馍馍,已是毫无兴趣。 虽然那些松狮犬没有吃刘赫的东西,却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刘赫的善意,围在刘赫的身边,好奇的打量着刘赫。 刘赫伸出手,摸了摸身边一只松狮犬的头,那只松狮犬立马摇起了尾巴。 小老头儿虽然害怕,却也看得出来,这些松狮犬似乎并没有要攻击他们两个的意思。 小老头儿这才小心翼翼的向旁边一点一点的挪着步子,直到距离这些松狮犬几十步外,这才招呼刘赫赶紧离开此地。 说起来也巧,刘赫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个子大大的,蠢蠢笨笨的,又十分温顺懂事的松狮犬,看到这十几只松狮犬都围着自己欢快的摇晃着尾巴,刘赫还真有点舍不得走。 在小老头儿的一再催促之下,刘赫这才起身离开,十几只松狮犬似乎对刘赫颇有好感,全都摇晃着尾巴,可怜巴巴的望着刘赫。 离开了狗舍,小老头儿带着刘赫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角落。 此时已是未时,刚刚过了饭点,正是御膳房一天当中,少有的可以喘一口气的时间,所以一路上也并未碰到其他人。 刘赫本以为小老头儿带自己到这里来,是有了下一步的计划,却没想到小老头儿竟然提出了一个让他有些为难的要求。 换上那身大红的衣服。 这一身火红火红的行头,未免也太过显眼了,现在又是大白天的,这要是走出去,就跟两个移动靶心似的,就等着那些皇宫禁军拿来练射箭了。 小老头儿倒是对当着刘赫换衣服这件事毫不忌讳,二话不说就脱了个精光,他看了看捧着那身大红衣服正在发呆的刘赫,低声道:“琢磨什么呢?赶紧换上啊!” 刘赫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换上了这身扎眼的行头,顺便按照小老头儿的吩咐,拿出火折子将两人原先穿的衣服给烧了。 小老头儿早已穿戴整齐,笑眯眯的看着刘赫,满意的点了点头,一伸手,“拿来吧,咱们这就进宫去。” “拿来?”刘赫一脸疑惑,“拿来什么?” “头套啊!难道你想就这样进皇宫去偷东西?” “你当初只说要一身大红的衣服,可没提头套的事啊。” “废话,是你自己说的夜行衣,夜行衣哪有不带头套的?” “那夜行衣哪有红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是面红耳赤,正好和两人身上那身大红的衣服配成了一套。 小老头儿往地上一蹲,没好气道:“我真是出门忘了查黄历,就不该来!早知道你小子这么缺心眼,我真不该答应你来趟这趟浑水。” 刘赫看着地上那早已烧成了灰的衣服,恨不得上去就给这小老头儿一脚,早知道是这样,刚才就不该这么手快,眼下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只能穿着这身鲜艳异常的大红衣服了。 “什么天下第一神偷,我看都是吹出来的。”刘赫小声嘀咕道。 小老头儿猛地站了起来,“走,咱们现在就去偷御龙图,谁不去谁是乌龟王八蛋!” “走就走,我还怕你不成!”刘赫说着,就大步向前走去。 小老头儿几步跟了上来,还特意加快了步子,跑到了刘赫的前面。 可没成想,这回可没有刚才那么走运,两人没走出几步,就撞上了两个当值的小太监。 “呦,你们两个的衣服是从哪领的,怎么看着跟我们的有点不一样啊。”走在前面的一个个子高一点的小太监伸出兰花指,指了指两人身上的衣服。 刘赫看着两个小太监的衣着,简直是又惊又喜。 万没想到这两个小太监也和自己一样,也是一身大红的衣服,只是颜色没有他和小老头儿的鲜艳。 另一个小太监细声细气道:“我听说啊,这次曹夫人进宫,宫里所有人都得穿得这般喜庆,衣帽局的红布早就不够用了,特地又从宫外采购了一些,兴许他们身上的这身,就是后来赶制的。”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验明正身 刘赫不敢轻易说话,怕露出马脚,可又不能不搭理两个小太监,只得连连点头。 “怪不得呢,我说怎么这颜色看上去都不一样。这也难怪,曹夫人可是曹丞相家的千金,她进宫,谁敢不给面子?” “好了好了,师兄,咱们可没工夫跟这耽搁了,一会还有得咱们忙呢,快走吧。” 说着,两人就急匆匆的走了。 刘赫和小老头儿对视了一眼,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好险哪,也不知道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赶上宫中办喜事,让这身惹眼的大红衣服侥幸蒙混了过去。 就在两人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就听身后刚走出不远的一名小太监大喝一声,“慢着!” 两人同时一个激灵,缓缓回过头去。 刚才那个高个子小太监冷眼打量着小老头儿,“这位师兄,不知是在哪里当差啊?” 小老头儿眨巴眨巴眼睛,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刘赫见状急忙笑道:“我们都是在这御膳房当差,咱们大家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高个子小太监冷笑一声,“自己人怎么还有胡子?” 刘赫这才意识到,小老头儿那一把银白的胡须,哪里像个太监的样子? 另一个小太监似乎也看出了什么,死死的盯着小老头儿不放。 刘赫一伸手,一把就薅下了小老头儿的一撮胡子,笑道:“他啊,刚进宫不久,说是嘴上没毛不习惯,这都是他自己粘的,假的。” 小老头儿强仍住剧痛,挤出一丝很不自然的微笑,点了点头。 这出苦肉计,显然没能打消两个小太监对他们的怀疑,高个子小太监皮笑肉不笑道:“呦,这么大岁数,还来遭这份罪,这咱们还是头一回听说。” 另一个小太监想了想,附耳对高个子小太监说了几句,高个子小太监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点了点头,“好,这个办法好,就照这个办!你们两个,跟我来。” 刘赫真想上前一刀一个宰了这两个王八蛋,可不远处已有皇城禁军巡逻,实在无法下手,只得先找他们说的去做,走一步算一步了。 两个小太监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又回到了狗舍。 高个子小太监站定之后,叉着手慢条斯理道:“你们两个也别怪我,这宫里太大,我们身上又都担着牵连,前些日子有人就在皇宫里大闹了一场,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你们现在就去狗舍里走上一圈,到底是不是御膳房的人,一试便知。” 刘赫不禁暗自好笑,你们两个可真是会挑,要是别的考验,准保露馅,唯独这个,还真难不倒小爷。 刘赫一进狗舍,那些松狮犬便围了上来,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和刘赫亲热,而是警惕的盯着他。 两个小太监对视了一眼,高个子小太监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阴冷神情。 他刚要高声唤来侍卫,却见那些松狮犬忽然改变了对刘赫的态度,全都摇着尾巴欢快的围着刘赫开始绕圈。 刘赫这才长出一口气,刚刚进入狗舍的时候,他也觉得纳闷,怎么一会不见,这些松狮犬就对自己如此的提防。 可转念一想,刘赫就明白了,还不是自己这身过于鲜艳的大红衣服,吓到了这些松狮犬,才让它们一时之间没能认出自己。 从狗舍中走出,刘赫笑道:“二位这下放心了吧?” 高个子小太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思量了片刻,忽然又看向了小老头儿,冷冷道:“该你了。” 小老头儿看着那些大狗腿都发麻,哪敢走上前去? 另一个小太监打量了小老头儿一眼,“我听说前一阵大闹皇宫的,就是一个老太监,他刚闹完,你就进宫来了,难不成你们认识?” 刘赫一听,就知要大事不妙,急忙上前帮小老头儿解围,“二位有所不知,他进宫之前,在老家干的就是杀狗的买卖,身上那死狗的味道根本下不去,这些狗鼻子灵,闻到了就会发狂,所以……” “所以他不能离那些狗太近,是这样吧?”高个子小太监冷冷道。 “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小老头儿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不住的点头。 高个子小太监笑了笑,心平气和道:“既然如此,也就不为难你了,这样吧,咱们换个法子,怎么样?” “换个法子?”小老头儿闻言一愣,可转念一想,做什么都比在那群大狗中间走上一圈要好,于是便一咬牙,点头答应了下来。 高个子小太监围着小老头儿转了一圈,忽然面色一沉,“把裤子脱了!” 小老头儿一听,顿时面色大变。 让他脱裤子,摆明了就是要验明正身,可自己若是真脱了裤子,露出了真家伙,激怒了这两个已经没有了家伙的家伙,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刘赫此时也是心急如焚,可一时之间又没有什么好的借口替小老头儿开脱,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劝道:“二位,他刚进宫不久,还有些拉不下脸来,您看……” 却不想,这句话反倒激怒了对方,高个子小太监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说,他要脸,我们就不要脸了?” 另一个小太监不知为何,神情也异常的激动起来,“早进宫也好,晚进宫也罢,咱们都一样,从进到这深宫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不算个人了,你们要脸,干嘛还要跑到这里挨上这一刀!” 刘赫这才明白,看来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是触及了他们这些太监的忌讳,可看对方这个激动的样子,似乎说什么都没用了。 尤其是高个子小太监,明显能看出已是有些歇斯底里,扯着脖子喊道:“师弟,别让这些刚进宫的说咱们欺负他们,来,咱们先脱!” 说罢,两个小太监竟然一起脱下了裤子。 看着下身赤裸,怒视着自己的两个小太监,小老头儿显然有些惊慌失措,可慌乱之余,还是好奇的向两个小太监的下半身扫了一眼。 若是他光明正大的看,倒也无妨,偏偏他那想看又不敢看,看了又有些惊讶,惊讶中还带着一丝嫌弃的眼神,算是彻底的触及了对方的底线。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老太监 两个小太监似乎也忘了自己到这里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连裤子都顾不得提上,就上前一人抓住一个,拉起刘赫和小老头儿,不依不饶道:“走,跟我们去干爹他老人家那评理去!” 宫中等级制度森严,小太监口中的干爹,其实就是师父,只是太监都无子嗣,所以也愿意这些徒儿们管他们叫声干爹。 这两个小太监既然敢出言教训宫里的其他太监,说明品级还不低,他们的干爹,自然要更高上一等,万一弄不好再赶上一个黄门郎或是小黄门一级的大太监,那可就麻烦大了。 此时刘赫的心里也挺矛盾,两个小太监出现时,那令人厌恶的嘴脸,让刘赫恨不得一刀一个杀了他们才好。 可从刚才两人激动时说的那番话能听得出来,其实他们也是苦命之人,刘赫这心软的毛病又犯了,实在不忍心对他们二人下手。 情急之中,刘赫向小老头儿看去,才发现小老头儿这个时候倒是杀伐果决,眼中明显已是起了一丝杀意。 就在刘赫犹豫不决之时,就听一人厉声道:“我让你们去看宫里四处的红绸挂好了没有,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呢!大白天的,还把裤子给脱了,像什么样子!” 刘赫回头望去,是一个胖胖的老太监,从那一身大红官袍上来看,官职还不低。 两个小太监一见老太监,急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干爹息怒,我们……我们……” 刘赫紧张的听着,见两人好像只记得要去评理,却忘了之前怀疑小老头儿的事情,这才松了口气。 老太监叹了口气,“好了好了,这些日子宫里事多,也难为你们了,赶紧把裤子穿上,忙你们的去吧。” 两个小太监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道谢,一边提上了裤子,急匆匆的走了。 老太监看着两人的背影,又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刘赫和小老头儿,平静道:“你们两个是新来的吧?” 刘赫赶忙上前行礼道:“我们都是刚入宫不久,好多规矩还不懂,这才冒犯了刚才的两位公公。” 对待刘赫,老太监没有了刚才对待两个小太监的那份严厉,柔声道:“我那两个干儿子,平日里也算孝顺,只是对宫里来的新人,向来太过挑剔。不过他们的心眼都不坏,有过这一次,以后也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了。” 刘赫急忙谢过,老太监点了点头,转身便走,走出几步,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你们两个现在身上有差事没有?” “我们……”刘赫很想说有,但又不知道宫里的差事到底是怎么划分的,怕一时失言让老太监看出破绽,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老太监似乎是个急性子的人,直截了当的说道:“看来是没什么要紧的差事,既然这样,你们两个就跟我走吧,随我去办件事去。” 刘赫看了小老头儿一眼,从小老头儿的眼神之中,刘赫能看得出来,他的想法跟自己是一样的。 这个老太监看上去胖乎乎的,脾气也算不错,可武功却是着实不低,眼下两人如果一起上,虽有胜算,但也不能保证不会惊动禁军。 事到如今,只得先跟这个老太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差事,等到了地方,老太监安排完一切,也许就会离开,到那个时候,再想其他办法溜走。 主意打定,两人恭敬的跟在老太监的身后,走在这座天下最大的宅邸当中。 凡事有利有弊,虽说此时两人的行动受到了限制,可跟着这个老太监,却可以在皇城之内畅行无阻。 小老头儿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刘赫就没有那么清闲了,一路之上,他都在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并牢牢的记在了心里,为之后离开皇宫做着准备。 可没过多久,刘赫就发现,自己这费尽心思记下的路线,似乎是毫无作用。 一路上,岗哨甚多,每到一处宫门,都至少有几十名禁军把守,若不是老太监在前面领路,恐怕刘赫和小老头儿这会连御膳房都走不出去。 看来只能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天黑的时候再找机会溜出皇宫了。 刘赫正想着,却发现已经到了地方。 他抬头一看,不由得一惊。 这是一座用石头砌成的大门,与宫中其他建筑的风格截然不同,少了一种皇室的威严,却多了几分杀伐之气。 石门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天牢。 刘赫不禁有些纳闷,这天牢是该在京师之内,却不应在皇宫中出现。 一番思量之后,刘赫断定,这一定是曹操的主意。 原先皇城内的十万禁军,本就是他手下的虎豹骑,试问这天底下,又有哪处监牢比建在这皇宫之内还要稳妥呢? 看来这座天牢之内,一定关押着对于曹操极为重要的犯人。 刘赫脑中不断的盘算,小老头儿却是大大咧咧的,仍是四下张望着。 老太监走到天牢大门外,低声道:“你们两个,从现在起,要低着头,跟在我的后面。” 小老头儿只顾着东张西望,压根没听见老太监的吩咐,老太监眉头一皱,脸马上就拉了下来。 刘赫赶忙上前捅了小老头儿一下,笑呵呵的对老太监说道:“您放心,我们记住了。” 小老头儿这才回过神来,却不知刘赫所说的记住了,到底是记住了什么。 不过小老头儿倒还激灵,既然不能开口询问,他便学着刘赫的样子,和刘赫一起,低着头一句话不说的跟在老太监的身后,一起进了天牢。 一进到这座深藏于皇宫之内的大牢,刘赫马上就感到了一股阴森之气。 潮湿的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再加上隐隐约约传来的几声惨叫声,让人一下就变得紧张起来。 走过几间牢房,见四下没有狱卒,老太监回过头来轻声道:“这一层关押的,都是公然跟朝廷作对的大臣,他们啊,就别想活着从这座大牢里走出去了。不过你们不用怕,咱们要去的地方,还得往下再走一层。”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天牢 刘赫表面上点头应着,心里却是不断咒骂。 什么跟朝廷作对,分明就是跟曹操作对,难怪朝中无人再敢站出来直言,原来那些忠臣都被关在了这里。 跟着老太监走过一条极为狭窄的楼梯,三人一起来到了天牢的地下。 一走进这里,刘赫明显感到与上面那层不同,就连建筑风格都变了,哪还像个牢房,简直就像分隔开的雅间一样。 只是有一点,这里是地下,墙壁上没有窗户,只能靠着油灯那微弱的光亮才能看清脚下的道路。 这里的犯人似乎受到的待遇也不同,虽说仍是被关在牢里,但显然不会受到酷刑的折磨。 刘赫走过一间牢房的门口,透过一丝亮光,看到墙角处坐着一人,身上的衣服倒还算得上干净,只是披头散发,看上去已经许久没有梳理过了。 那人听到脚步声响起,抬眼看了看刘赫他们,忽然狂笑不止,“终于来了,终于来了,都来吧,谁也别想出去!” 刘赫不禁一皱眉,这才明白,这人已经疯了。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问的别问。”走在前面的老太监头也不回的说道。 刘赫急忙收回视线,正视前方,却不料那人扑了过来,扒着牢门恶狠狠的问道:“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是董卓,是曹操,还是我弟弟!” 刘赫没敢扭头再去看那人,心里却是不断盘算着这个人的身份。 可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三国时期有哪个人先后得罪过董卓和曹操而被关在牢中,更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个弟弟是何许人也。 老太监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又冷冷的扔下了一句,“不该想的,更是不能想。” 刘赫闻言一惊,急忙收回思绪,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老太监这才再次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带着两人穿过一条极长的通道之后,来到了这一层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从今天起,你们两个就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老太监说着,看了牢中的那名犯人一眼,“记住,要小心伺候,不能有一点闪失。” 刘赫小心翼翼的说道:“您放心,我们一定按您的吩咐去做,只是我们那御膳房的差事……” 老太监摆了摆手,“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御膳房那里,我自会派人去说,你们从现在起,用心干好这份差事便是。” 刘赫本想再问一句,到底这份差事要干到什么时候,可想起刚才老太监那句不该问的别问,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只得又咽回了肚子里去。 “有什么事,你们只管吩咐狱卒去做,你们只需照顾好他便是,没你们的命令,狱卒也不会到这里来,不过你们要记住,没事的时候,要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候着。”说罢,老太监便如刘赫刚才所预料的那样,离开了这里。 老太监一走,刘赫马上开始梳理手上的情报。 眼下最有利的情况,是这里除了他和小老头儿之外,其他人都不能轻易靠近。 最不利的情况,就是这里是天牢的最深处,别人不能来,可他们也出不去。 这两条加在一起,就能得出另外一个结论。 牢房里的那位,肯定不是一般人。 曹操冒着与僭越同罪的危险,将这座天牢建在皇宫中,又特意修建了这天牢的地下一层,还将这人关在了这一层的最深处,并且派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见这个人对于曹操来说极为重要。 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刘赫想着,不由向牢房中望去。 昏暗的灯光下,坐着一人,从那满头银发来看,应该是一名老者。 老者盘膝而坐,虽紧闭着双目,却面带微笑,显得格外的有精神,一点也不像一个被囚困在深牢大狱之中的囚徒。 “二位辛苦,要不,进来坐坐?” 就在刘赫打量老者的同时,老者忽然睁开了双眼,笑着对刘赫和小老头儿说道。 进去坐坐?刘赫一听这话,便叹了口气,看来这名老者和刚刚看到的那个散落着头发的人一样,也疯了。 小老头儿却似乎对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老哥们很有好感,一点也不客气的说道:“我们还真想进去坐坐,可我们手里没钥匙,进不去啊。” 老者笑了笑,没有说话,直接站起身,走到了牢门口,轻轻一推,牢门便开了。 刘赫看得是目瞪口呆,这他娘的是天牢最深处看管的重犯? 小老头儿同样也是瞪大了双眼,已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这……你……门……怎么……” 老者看了看惊愕的两人,手捻长须道:“怎么?二位不进来么?” 刘赫想了想,老太监说了,要好好的伺候这个人,现在这么冒冒失失的走进去,未免有些不妥。 可转念一想,这里除了他们之外,那些狱卒也不敢轻易过来,反正也没有外人知道,怕什么? 再说了,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太监,也不用担心得罪了那个老太监,大不了再闹上一场,趁乱溜出皇宫便是。 想到这里,刘赫便对老者抱拳施了一礼,大步走了进去。 刘赫和老者相对而坐,小老头儿却自己在牢房中转悠了起来,似乎对这个地方很有兴趣。 老者看了小老头儿一眼,笑道:“这位公公看来是第一次来天牢啊。” 小老头儿头也不回道:“那可不是,别说这天牢了,就连这皇宫……” 老者似乎察觉了什么,顿时眉头一皱。 刘赫急忙大声道:“就连这皇宫,他也是刚来不久。” 老者这才面色稍缓,轻声道:“刚才带你们来的那位黄公公,可是位好人啊。” 刘赫哪里知道刚才那个老太监姓什么,听老者这么一说,才知道他姓黄,只得随声附和道:“您说的是,黄公公平日里对我们这些底下人可好了,从不轻易打骂。” “哦?”老者显然有些意外,“这黄公公掌管着宫里所有太监宫女的生杀大权,还能如此仁义,还真是难得。”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最深处的囚犯 刘赫闻言一惊,万没想到这姓黄的老太监在宫里竟有如此高的地位,要照这么说,这位黄公公应该已是太监的最高级别,中常侍了。 可转念一想,倒也合情合理,若不是这个级别的太监,又怎么可能随意的在宫中各处走动,还能进到这天牢的最深处。 想起来时一路上,所有岗哨看到那位姓黄的老太监,无一人上前盘查阻拦,就连跟在老太监身后的刘赫和小老头儿,也是没人过问一句,刘赫忽然有些心有余悸,万一半路上被那个武功还不低的老太监识破了身份,他们两个可真是插翅难飞了。 老者看了看一头冷汗的刘赫,关切道:“这位公公,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刘赫急忙摆了摆手,“也没什么,就是昨夜没有睡好。” 老者一本正经道:“夜不能寐,也是病症,老夫略通医术,公公若信得过老夫,老夫可以为公公把一把脉。” 刘赫犹豫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投来的善意的目光,实在有些不好拒绝,于是便伸出了胳臂。 老者将中指轻轻搭在刘赫的手腕上,闭上了双眼。 片刻功夫,老者便再次睁开了眼,笑道:“公公并无大碍,只是以后一定要少熬夜,少饮酒才是啊。” 刘赫惊讶的看着老者,这人还真神了,就号了几下脉,便能知道自己平日里经常熬夜,还喜欢喝酒。 小老头儿凑过来,捅了捅刘赫,“他说的对不对?”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小老头儿一见,一下就来了精神,一把将刘赫推到了一边,忙不迭的挽起袖子,一点也不客气的将自己的胳臂也伸到了老者的面前。 “您受累,也帮我看看有什么毛病没有。”小老头儿嬉皮笑脸的说道。 老者似乎对小老头儿这种无礼的举动并不反感,二话不说,便将中指搭在了小老头儿的手腕上。 可这一次,老者并没有像给刘赫把脉那样,马上就睁开双眼,而是始终闭目不言。 小老头儿一见就急眼了,“我是不是得什么病了?” 老者没有理会小老头儿,而是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奇怪,奇怪……” 小老头儿一听,立马哭丧着脸说道:“完喽,完喽,还是个怪病,这可怎么办啊,我还没有活够啊。” 老者这才睁开双眼,笑道:“怪我一时疏忽,只顾着诊脉,才让你如此担惊受怕。你放心,你不仅没有病,而且你的身体就和年轻人一般壮实,我刚才奇怪的便是这个。” 小老头儿顿时转忧为喜,重获新生一般的看向刘赫。 刘赫当即联想到,小老头儿之所以能有如此的体质,必是长期浸泡在仙池中的缘故,只不过,这些当然不能和这位老者明言。 “只不过……”老者停顿了一下,“这位公公以后还是少吃一些油腻的东西为好,免得每天早上的那件事,办的不够顺畅。” 刘赫有些纳闷,一时没听出老者话中的意思,可当他看着小老头儿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时,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从成都一路到许昌,每天早上小老头儿从茅厕出来时,都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呢。 看来这位老者的医术还真是高明,片刻之间,就洞悉了两人平时生活中的陋习。 刘赫急忙拉起小老头儿,抱拳行礼,以表谢意。 老者却没有起身,仍是坐在原处,平静道:“两位既然不是公公,今日到此想必也是奉了曹丞相的命令。究竟让老夫怎么个死法,两位也不必顾忌,大可明言。老夫本就是半截入土之人,一条命而已。” 刘赫和小老头儿对视一眼,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刘赫想了想,沉声道:“你如何看出我两人不是公公?” 老者直言不讳道:“谎话可以骗人,可脉象却不会。你二人体内的纯阳之气,不仅丝毫无损,相比一般人,还要强上不少。” 刘赫一皱眉,“你刚才提出要替我诊脉,就是为了要试探我?” 老者抬眼看了刘赫一眼,字字铿锵道:“医者仁心,老夫以济世之心待人,亦无惧旁人这般揣度。” 刘赫盯着老者仔细打量了许久,忽然一抱拳道:“不瞒先生说,我们两人确实不是宫里的太监,但也不是曹操的人,今日到此,完全是误打误撞。请先生放心,一有机会,我们便会离开此地,绝不会为难先生。” 说罢,刘赫拉起小老头儿,就走出了牢房。 两人来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刘赫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今晚便离开这里。” 小老头儿也同意刘赫这个想法,只是有个棘手的问题,这里没有窗户,根本看不见太阳是否落山,如何估算时间? 况且这里是天牢的最深处,想从这里出去,只有硬闯,那样一来,就意味着两人的行踪便会就此暴露,再想去偷那御龙图,简直是痴心妄想。 眼下的权宜之计,只有先等一等,此时只是下午,或许那位老太监还会回来带他们离开天牢,若是回到御膳房那种守卫不是这么森严的地方,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如此一来,刘赫就必须同时做一件事,那就是想办法稳住牢中的那位老者。 虽说老者长得慈眉善目,又是被曹操关在这里,按理说应该不是个大奸大恶之辈,但这种危难关头,一切还是要小心为上。 回到牢中,刘赫坐回座位上,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安抚老者,却不料老者率先开口道:“你们两人当真不是曹操派来的?” 刘赫想了想,索性直言不讳道:“先生对我们的这种质疑,就像刚才我质疑先生是否在刻意试探我一样,你我二人现在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无法判断对方是否说的是真话,这种情境下,即使我给出怎样的答案,恐怕先生都不会彻底的相信我。” 老者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我有办法知道你是不是在说真话,你敢不敢照我说的去做?”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奇怪的动作 刘赫笑道:“先生若是想让我们两个现在就把曹操给您抓来,那我还真不敢。” “不用那么麻烦,”老者说着,伸出一手,放在桌上,“我只需替你再把一次脉,便可知道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刘赫一皱眉,却没有贸然的将手递到老者面前,万一对方突然出手,治住了自己,那之后就只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老者平静道:“你不要担心,老夫不会武功,更不会出手加害于你。老夫刚才说过,谎话可以骗人,但脉象不会。” 如果换做别人,肯定还会怀疑老者,但对于刘赫这种生活在现代的人来说,老者的做法就跟测谎仪的道理是一样的。 人在说谎的时候,心跳会不自觉的加快,测谎仪正是根据心跳的速度来甄别犯人是否在说谎。 而脉搏与心跳相同,确实也能有同样的效果。 刘赫打量了老者几眼,并且拿出在仙池练出的探查别人功力的本事,仔细的在老者身上探查了一番,在确认老者确实没有丝毫武功之后,这才将手放在了桌子上。 老者将中指搭在刘赫的手腕上,“我现在问你,你要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曹操派来的?” 刘赫正视着老者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们两个,不仅不是曹操派来的,而且还是曹操的死对头。” 老者闻言一惊,没想到在这许昌皇宫的天牢之中,刘赫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慌乱之中,老者急忙闭上双眼调整心境,屏住呼吸,仔细探查着刘赫的脉搏。 许久之后,老者这才缓缓睁开眼,将手收了回去,“看来你确实没有说谎。” 刘赫一抱拳道:“先生既然已经知道在下并无恶意,还望先生不要声张,替我们保守这个秘密。” “这是自然,”老者回答的毫不犹豫,“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们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刘赫想了想,为难道:“先生被曹操困在此处,按理说我们本该出手相助才是,但先生也知道,此地乃是皇宫禁地,又是天牢,守卫极为森严。我二人虽有武功,却也不敢贸然出手,况且先生您又不是个习武之人,就算我们能带着您勉强闯出天牢,也未必能走出这座皇宫。” 老者长叹一声,“看来老夫这次,确实是强人所难了。其实老夫并不怕死,只是有些东西,我实在不想让其跟我这个将死之人一起,葬在这里,从此无人问津。” 刘赫一抱拳道:“如果先生信得过我,可以将东西交给我,我一定替您送到指定的人手中。” 老者平静道:“看来你们两个到此,便是天意,既然如此,我就将其托付给你吧。” 刘赫急忙起身施礼,正色道:“请先生放心,无论先生交给我的是什么东西,我都不会擅自看上一眼。” 老者笑着摆了摆手,“那可不行,你要是不看,又怎么能学得会呢?我毕生所学,都装在脑子里,我现在就演示给你看,能记得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刘赫这才恍然大悟,身在这天牢之中,身上又怎会有什么秘籍宝典呢? 只是听完老者的话,刘赫又有了新的疑惑,老者分明一点武功都不会,既然是只是神通医术,就应该留下本医书才对,可这医书,又有何可演示的呢? 看着一头雾水的刘赫,老者笑着整了整衣衫,“老夫这就要开始了,你可要看仔细了。” 说罢,老者忽然身形一动,行云流水一般,在刘赫的眼前开始操练起来。 老者所演示的,的确不是什么武功,却跟武功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动作稍显夸张。 刘赫仔细的观察着老者的每个动作,似乎在模仿着几种动物,时而似虎,时而似鹿,时而似熊,时而似猿,时而似鸟。 整套动作,须发皆白的老者一气呵成,中间未曾有过一刻停顿,待最后一式收手后,老者的额头上,已经隐隐冒汗,可气色相比之前,却明显好了许多。 “刚刚老夫所演示的,你记住了多少?”老者刚一停下,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不等刘赫开口,老者又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也真是难为你了,我也知道,这哪是一时半刻便能记下的。” 刘赫没有说话,似乎仍是在回忆着刚刚老者的每个动作。 许久之后,刘赫忽然一笑,站起身二话不说便照着老者刚才的样子,操练了起来。 老者看得是目瞪口呆,眼前之人与自己刚才的动作,简直是分毫不差,就连几个极有难度的动作,也是做得恰到好处。 看着惊愕的老者,刘赫一抱拳道:“若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先生指点。” 老者这才回过神来,激动的拍着刘赫的肩膀说道:“你做的一丝不差,哪还用得上老夫指点?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看来老夫毕生的心血有望流传后世了。对了,你快跟老夫说说,你是如何记下的?” 刘赫淡淡一笑,“这些虽然不是武功,却有相通之处,我这个人没别的长处,就是记性好,以前练武的时候,我都是看上一遍就会,没什么稀奇的。” “记性好?”老者忽然眼前一亮,“我若口述一部医书,你能记住多少?” 刘赫躬身施礼道:“在先生面前,晚辈不敢夸下海口,只有尽力而为。” “好好好,那咱们这就开始。” 老者刚要张口背诵医书,忽然又停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旁的小老头儿一眼。 刘赫顿时明白了老者的心思,笑道:“先生放心,他这个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字也记不住,当着他的面也无妨。” 小老头儿撇了撇嘴,“不就是一本破医书么,有什么了不起的,白给我我都不稀罕,你们俩跟这嘀咕吧,我出去给你们把风。” 老者想要安抚小老头儿几句,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等着小老头儿走了出去,这才开始口述那部医书。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天牢中的疯子 难得老者如此高龄,竟能将那医书全部背诵出来,虽说这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然而整部医书至少有二三万字,实在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 刘赫在努力记住每一个字的同时,也在暗自感叹老者惊人的记忆力,整个过程之中,老者没有丝毫的卡顿,中间连口气都没歇,就将这部二三万字的医书全部背诵了出来。 口干舌燥的老者,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上一口,就急切的问道:“你记住了多少?” “先生莫急,让晚辈想一想。”说罢,刘赫便闭上了双眼。 老者紧紧的盯着刘赫,脸上既有忧虑,也有期待。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刘赫缓缓睁开了眼睛,沉声道:“这部医书,我已经牢记在心了。” “牢记在心……”老者似乎仍是有些担心,“医书不比其他典籍,若是其中有一字不明,即便是兵书也可根据上文猜出个大概,可医书若是差了一字,那可是关乎性命啊。” 刘赫笑了笑,平静道:“请先生放心,一字不差。” 老者虽面露喜色,却明显能看出,还是有些不放心。 对于老者的这种反应,刘赫也能理解。 医术乃是治病救人之用,一字之差差之千里,总要小心谨慎些才是,更何况这部医书还是老者毕生的心血,怎能不牵挂在心? 为了打消老者的顾虑,刘赫提出,让老者随意从书中挑出几个地方考一考他。 老者仔细想了想,提出了几个问题。 听着这些问题,刘赫不禁暗自好笑,这位老者还真是上心,问的几个问题,都是书中特别容易出现混淆的地方。 好在刘赫有那过目不忘的本事,一字不差的答了出来。 老者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激动的拉住刘赫的手说道:“我毕生所学,已经全部托付给你,等你出去,一定要用这两样东西造福世人!” 刘赫想了想,问道:“敢问先生,这两样东西叫什么名字?” 老者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两个名字。 这两个名字与刘赫之前预料的一样,分别是《五禽戏》和《青囊书》,而眼前这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是一代神医华佗! 自从老者做出那套模仿动物的动作开始,刘赫便有了这个猜测,后来老者又口述了那部医书,更让刘赫觉得八九不离十,再加上老者被关在天牢的最深处,却被小心伺候着,甚至连牢门都不上锁,狱卒也不能轻易的靠近,刘赫便基本能断定,这位老者正是神医华佗。 相传曹操患有头风症,请来华佗诊治,在听说华佗的方法,是用手斧劈开自己的头颅之后,曹操便起了疑心,认为华佗这是要借机会行刺他。 然而华佗本意是在治病救人,根本没有加害他的心思,所以估计曹操也是一时真假难辨,又怕杀了华佗之后,自己的头风症就再无人可医治,所以才将华佗关在了这里。 刘赫小心翼翼的向老者求证,老者十分坦率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也对刘赫讲述了一遍他入狱的过程,几乎和刘赫想的一样。 在得知了老者就是华佗之后,刘赫又有些左右为难。 如果是换做其他人,倒也罢了,偏偏这华佗一生悬壶济世,受到曹操的猜忌才被关在这里的,他被关在这天牢一日,世间便不知有多少病人要受苦,若是能这位神医解救出去,可是大大的功德一件。 然而百般思量之后,刘赫也没有把握可以带着这位一点武功不会的华神医走出这座天牢,更何况是带他逃离皇宫了。 经过这一番变故,估摸着外面已经天黑了,看这个情形,那位姓黄的老太监,今天也不会再回来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先离开这里,至于办法么,只有一个,那就是硬闯出这座天牢,而盗御龙图和救出神医华佗的事,只能以后再从长计议了。 主意打定,刘赫便拜别了神医华佗,带着小老头儿向天牢的上一层走去。 就在两人即将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人小声说道:“你们要上哪去?” 两人闻言大惊,同时扭头向那说话之人看去,才发现并不是看守天牢的狱卒,而是之前看到的那个披头散发的疯子。 刘赫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个疯子,就怕哪个动作刺激到了他,若是他大喊大叫起来,惊动了狱卒,可就不好脱身了。 “你们是不是想从这逃出去?”疯子紧紧的盯着刘赫说道。 刘赫微微皱了皱眉,对这人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有了一丝怀疑。 疯子忽然诡异的一笑,朝刘赫招了招手,“你们这样出去,是逃不掉的,来来,朕有办法带你们出去。” 刘赫这才松了一口气,在这皇城的天牢之中,还敢自称是“朕”的家伙,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刘赫刚要转身离开,小老头就一把拉住了他,“咱们不妨过去看看,万一他真有什么办法,咱们也省得麻烦了。” 刘赫想了想,觉得小老头儿说的有几分道理,反正硬闯出去也不是什么上佳的选择,倒不如看看这疯子是不是真有办法带他们出去。 走到牢门口,却发现疯子的牢门是锁上的,这可与神医华佗那里的随意进出截然不同,为此刘赫也多留了几个心眼,万一这个疯子是个武功盖世的家伙,再贸然对自己出手,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刘赫刚要运功掰开疯子牢门上的锁,疯子果然一把扑了上来,死死的抓住刘赫的手说道:“先说好,你们可要带着朕一起离开!” 好在这番肢体接触之后,刘赫已经知道,这个疯子和华神医一样,也是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人,对于疯子提出来的这个要求,刘赫也是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下来。 小老头儿一听就急了,“这哪行啊,他一个疯子,出去要是乱嚷嚷,惹来了禁军怎么办?” 刘赫附耳对小老头儿低声道:“那咱们不就有机会开溜了么?” 小老头儿当即伸出了大拇指,坏笑着连连点头。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地道的另一头 疯子显然没能看出两人的心思,仍是期待的盯着刘赫,在等着他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 刘赫沉声道:“你放心吧,只要你说的办法管用,我们两个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小老头儿捂住了嘴,就怕自己乐出声来,心想着这小子可真贼,说是带你出去,那也只是带你出天牢,可没说带你出皇宫。 疯子哪里有刘赫这么多的心眼,一听刘赫答应下来,顿时大喜,等刘赫掰开了牢门上的锁,马上推开牢门,拉着刘赫来到了一个角落中。 角落中放着一个座垫,正是疯子一直坐着地方,等他拿起座垫之后,又将下面的地砖搬开,刘赫一看,便露出了惊喜之色。 那是个地洞,看上去还挺深。 刘赫和小老头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认为这个洞虽然不大,只能勉强容一人通过,但说不好,还真能通向别的地方。 疯子看着地洞,兴奋的念叨着:“这么多年了,朕终于挖好了这条地道,终于能出去了,终于能重见天日了……” 刘赫看了看疯子那满是血痕的十指,眉头一皱,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紧下去看看,这条地道到底能不能通到外面。”小老头儿说着,就率先钻入了地道之中。 刘赫想了想,让疯子跟在小老头儿的后面,而他自己,则是在最后一个进入了地道。 这条地道,其实并没有两人想象中的那么长,严格的说,这根本不是一条地道,分明就是一个深一点的坑而已。 “他奶奶的,我早就知道,这疯子的话不该信。”已经爬到地道尽头的小老头儿咒骂道。 刘赫叹了口气,他可没有功夫跟一个疯子较劲,眼下还是赶紧回去,再想办法才是正经事。 就在他准备倒退着向后爬出地道之时,就听小老头儿忽然激动的喊道:“慢着!前面有动静,应该能出去!” 疯子似乎有些害怕,小声说道:“朕就是听见前面的动静,不敢一个人过去,正好遇到你们,你们和朕一起去。” 刘赫想了想,对最前面的小老头儿说道:“回头也是硬闯天牢,索性打开一条路,看看前面到底是哪里,怎么说也比天牢要强。” “好嘞!”眼见马上就能出去,小老头儿似乎很是兴奋,根本没用手去挖,而是直接一掌就将地道给打出了一个出口。 三人钻出地道,马上四下查探起来。 潮湿的空气,昏暗的灯光,长满青苔的墙壁,这让刘赫当即就明白了,废了那么大的功夫,还是没能走出这座天牢。 小老头儿这会也看出了问题,上前就给了疯子一脚,“你是不是有病,从下面那层挖地道,挖到上面这层来,又有个屁用!” 疯子一下躲到了刘赫的身后,小声嘀咕道:“等朕出去,第一个就先砍你的脑袋……” 小老头儿本来就心烦,听疯子这么一说,二话不说的冲上来又要打,却被刘赫拦了下来。 “你别拦着我,就他一个疯子,还要砍我的脑袋,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小老头儿不依不饶道。 刘赫却似乎并不是在护着疯子,而是仔细的观察着四周,对着小老头儿比了一个收声的手势,“别出声,这里不是咱们来时经过的那个地方。” 小老头儿闻言一愣,四下看了看,“这不就是天牢么?你看这墙,这地,这牢门,都跟之前咱们见过的一模一样啊。” “你再仔细看看,这里的墙上,都没有窗户。” 听刘赫这么一说,小老头儿这才注意到,这里就跟疯子之前所在的那一层一样,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这里既然不是天牢,怎么又跟天牢这么像?”小老头儿仔细琢磨了半天,还是直挠头。 “不,这里就是天牢,”刘赫忽然压低了声音,“只不过这里是天牢下面更深的一层。” 小老头儿一拍脑门,“你要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刚才咱们钻的那条地道,不是向上走的,而是向下走的,这么说来,这里就是天牢的地下二层了?” 刘赫点了点头,沉声道:“小心一点,我刚才并没有看见还有通向这里的楼梯,说明这里是个隐蔽的地方,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机关。” 小老头儿顿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踩了踩脚下的几块石砖,见没什么动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既然是这样,咱们还是顺着原路回去吧。”小老头儿打量着四周,紧张的说道。 刘赫却是面露一丝兴奋,“来都来了,难道你不想看看,曹操到底在这里藏了什么秘密么?” 之前在上一层的时候,刘赫便觉得这天牢里大有文章。 能囚禁天下第一神医的大牢,自然是曹操自认为最隐蔽,也最为稳妥的地方。 可如今发现了这天牢的下面,竟然还藏着第二层,刘赫已经开始猜想,这里面到底关押着怎样身份的囚徒。 不管这里关押的囚徒是谁,刘赫都可以肯定,那一定是让曹操最为头痛,最为顾忌,最为棘手,想杀却又偏偏不敢杀的人。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小老头儿往地上一蹲,开始耍起赖来。 刘赫没有搭理他,大步就向前走。 疯子倒是挺热心肠,小声劝道:“你还是跟他一起走吧,这里阴森森的,怨气又这么重,说不定有……” “你少来这套!”小老头儿撇了撇嘴,“我这一把年纪,什么没见过,还能让你给我吓着了?” 疯子想了想,没再继续说什么,急忙几步追上了刘赫。 一个人蹲在地上的小老头儿回头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又看了看四周,忽然发现头顶的墙角中,一双血红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自己。 小老头儿“嗷”的一嗓子,吓得一下就从地上窜了起来,掉头就跑。 刘赫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了看墙角里的那只蝙蝠,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老头儿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拉着刘赫的衣角,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面,一点一点的向前走去。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铁门里的囚徒 这一层出奇的大,牢房的数量相比上面的两层也要多出许多,可所有的牢房都是空的,也没看见过一个狱卒出现。 就在刘赫以为这层也许已经荒废了的时候,他的视线忽然落在了通道尽头一扇紧闭的铁门上。 刘赫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最终断定,这一层之所以会空空如也,所有的原因,都源自于这扇铁门。 看来曹操这是不想让人发现这里,铁门后面的那个人,一定就是让曹操夜不能寐的心结。 既然来了,刘赫就想亲眼看一看,这扇铁门的后面,到底囚禁着怎样的一个人物。 可他刚迈出一步,疯子就忽然惊慌失措的指着铁门大声喊道:“鬼!有鬼!这里面,有鬼!还是个厉鬼!” 小老头儿一听差点没尿了裤子,哭丧着脸,不断地拉扯着刘赫的袖子,“小祖宗,我求你了,咱们还是走吧!” 刘赫是铁了心想要去看一看,他也根本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之说,而且越是看到疯子这般反应,他对于那扇门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就越是好奇。 “无胆鼠辈,就只敢站在门外么?”铁门里忽然传来一人低沉的声音。 疯子一听到这个声音,当即捂住了耳朵,浑身瑟瑟发抖。 小老头儿这会倒和疯子站在了一个战壕里,上前一把抱住疯子,同病相怜的两人就差抱头痛哭了。 和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刘赫却是出奇的冷静。 他觉得既然能说话,就能沟通,没什么好怕的,再说听刚才说话的那个声音,分明就是个人,哪里是什么厉鬼。 他走到铁门前,用力的一推,铁门却纹丝未动。 “你右手边的油灯,就是机关。”门内那人又说了一句。 刘赫向右上方看去,果然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刘赫伸手在油灯下面摸索了几下,好像摸到了什么,轻轻一拧,铁门便开了。 刘赫想了想,觉得将小老头儿和疯子留在外面不太安全,便回去一手拎起一个,将两人一起拽了进去。 刘赫一松手,两人马上又抱在了一起,连看都不敢看里面的那人一眼。 而刘赫,却是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人。 那人头发散乱,在幽暗的房间中,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 赤裸的上身,露出线条明显的肌肉,高大的身躯,却被整个人绑在了墙上。 手脚上,都有足有手指粗的锁链捆绑,让那人几乎无法动弹。 那人始终低着头,连看都不看刘赫一眼,虽然铁门打开后,他未曾说过一句话,但刘赫看得出来,他不是不能抬头看自己,而是不屑去看。 “你怎么知道机关的位置?”刘赫冷冷的问道。 那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缓缓的抬起了头,“你这个人有点意思,这个时候,难道不该先问问我是谁么?” 刘赫平静道:“那是我第二个要问的问题,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在里面,是怎么知道外面机关的位置的?”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他们关了我十几年,我又怎会不知他们是如何进来的。” 刘赫打量了那人一眼,沉声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 那人猛地一抬头,甩开满头散乱的长发,露出了脸庞,怒道:“你敢说,你不认识我!”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张脸,刘赫顿时大吃一惊。 怎么会是他? 可片刻之后,刘赫便断定,眼前之人和他脑中所想之人,并非是同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刘赫平复了一下心境,沉声问道。 那人忽然仰天大笑,虽然全身被铁链束缚,却仍是一脸桀骜。 “曹操!这下你满意了么?你关了我十几年,世人已不识我吕奉先!” 那人转而怒视着刘赫,“愚蠢的凡人,只会这种阴谋诡计吗?你去告诉曹操,他想得到的东西,永远都得不到!” 刘赫如遭雷击,不禁倒退数步,看着眼前之人目瞪口呆。 自从刘赫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之前的认知便一次次的被刷新,但刘赫不得不承认,以往所有受到的冲击加在一起,都不如此时看到吕布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要来的强烈! 下邳、小沛、曹操、刘备、白门楼,这些便是刘赫对吕布最后的记忆,却不曾想,那个天下无双的猛将,并没有殒命于白门楼下,而是被曹操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之中,一关就是十几年。 起初,眼前之人自称是吕奉先,刘赫并不相信,可当他喊出第二句话的时候,刘赫才有了相信他的理由。 纵观曹操的一生,没有一个人能够让他真正的束手无策,这也就是刘赫为何对折扇铁门之内,关押的到底是何人如此感兴趣的原因。 即便是天下无敌的吕布,曹操也可以将其活捉,从吕布走下白门楼束手就擒的那一刻起,他那不败的神话已然破灭,他也没有了再活在这个世上的必要。 但如果吕布身上有一样东西,是曹操梦寐以求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这样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刘赫打量着衣衫褴褛的吕布,始终想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吕布在一声怒吼之后,渐渐恢复了平静,在与刘赫对视了一眼之后,转而看向了一旁的小老头儿和疯子。 “没想到,曹操竟然没有杀他。”吕布看着疯子,好似自言自语道。 刘赫眉头一皱,“你认识他?” 吕布缓缓回过头来,轻蔑的看着刘赫,“你不用再说了,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刘赫想了想,意味深长的看了吕布一眼,“如果我可以把你放出去呢?” 吕布低下头,沉默许久,忽然一笑,“你可知道,我为何会被困在此处?” 刘赫默然摇了摇头。 吕布晃了晃手上的锁链,“像这种东西,根本困不住我,真正让我无法脱身的,是这个。” 吕布说着,头猛的向上一仰,将散乱的长发甩在身后,露出了双肩。 刘赫看着吕布锁骨上那两根长长的铁钉,顿时了然。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三个问题 吕布嘲笑一般的看着刘赫,“这两根铁钉,你都无能为力,放我出去的那些鬼话,又让我如何信你?” 刘赫二话不说,就从衣角撕下一块布条,团在手中,向吕布走去。 吕布眉头一皱,冷眼看着刘赫,当他看到刘赫似乎要徒手将其身上的铁钉拔出的时候,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刘赫没有理会吕布的反应,他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钉在吕布左手边锁骨的铁钉上。 他左手握住那块布条,右手伸出两指,夹住了铁钉,同时将真气全部集中在这两根手指上,一用力,铁钉便被拔了出来。 十几年钉在身上的铁钉,早就和血肉长在了一起。 吕布当即血如泉涌,刘赫马上用准备好的布条,按在了他的伤口上,帮他止血。 看着铁钉离开吕布身体时,那连带着血肉一起拔出的场面,刘赫自己都有些头皮发麻,然而吕布却好像浑然不觉一般,不仅没吭一声,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正帮自己处理伤口的刘赫,“年纪轻轻,武功倒不赖。” 刘赫头也不抬的说道:“你现在应该相信我可以放你出去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吕布冷哼一声,“小娃娃,你想跟我谈条件,还嫩点。” 已经处理好伤口的刘赫退后几步,冷眼看着吕布,“这不是在跟你谈条件,是对你回答了我问题的奖励,以你今时今日的处境,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吕布默不作声,紧紧盯着刘赫,许久之后,却是傲然一笑,“这辈子,我从没向任何人低过头,这一次,也不例外。” 刘赫想了想,平静道:“那我就换个说法,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先听听,如果觉得可以回答我,就点点头,我就将剩下的那根铁钉帮你拔出来,到那时你再回答我,如何?” 吕布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刘赫毫不犹豫道:“我相信以吕温侯的为人,不会做那种下作之事。” “相信?”吕布的脸上,忽然呈现出一种难与人言的落寞,“好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 沉默许久之后,吕布长叹了一声,“小娃娃,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刘赫略一思量,沉声道:“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曹操将你关在这里,到底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不等刘赫问出第二个问题,吕布便直截了当的说道:“这个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曹操想要的,是我这武人之极的体魄,有了这份体魄,他便可以至少延寿三十年。只不过,这得是我心甘情愿的给他才行。只要我不答应,他就拿不走,除非……” “除非有人可以将他的头颅,强行安在你的身体上。”刘赫忽然幽幽的说道。 吕布蔑然的一笑,“你说的没错,可天底下,又哪有这样的人呢?” 对于这件事,刘赫有着与吕布截然不同的理解,因为吕布并不知道,在他的头顶上,就关押着一位天下闻名的神医。 而这,也许才是曹操囚禁华佗的真正用意。 在将这一切联系在一起之后,刘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若是让曹操得逞,以他对于权力的掌控力,不仅今后再无司马家的天下,就连这三足鼎立的微妙局势,都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一想到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还要与这个被称为中国历史上最全才的枭雄争夺天下,刘赫就感到愈发头痛。 看着刘赫好像十分痛苦的样子,吕布朗声道:“小娃娃,我可没工夫陪你在这里纠结,下面的问题,你到底还问不问?” 刘赫这才收回思路,指着疯子说道:“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他是谁?” 疯子一听,顿时躲在小老头儿的身后,战战兢兢的说道:“不要指着朕,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每一个都想害朕,朕迟早要把你们全都杀了。” 吕布看着疯子,冷笑一声,“不亏是皇室血脉,都吓成这个样子了,还能说出这种话。” “皇室血脉?”刘赫闻言一惊,“他到底是谁?” 吕布缓缓转过头,看向刘赫,像是在思量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沉声道:“他的身份,我若是现在说了,恐怕你就走不出这座大牢了。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把他救出去,你肯定不吃亏。至于他到底是谁,等你出去了,自然就会知道。” 刘赫想了想,便不再纠结于疯子的身份,而是问了一个让吕布感到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可有兄弟?” 吕布显然对于刘赫问这个问题的用意有些不解,冷冷的盯着刘赫,没有说话。 “再直接一点的说,你可有亲生的弟弟?”刘赫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是关心。 吕布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冰冷,“我是有个亲生的弟弟,不过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刘赫毫不迟疑道:“他是怎么死的?” 不知为何,提起这个亲生弟弟,吕布好像反应极为强烈,咬着牙说道:“三个问题,你应该已经问完了。” 刘赫紧握双拳,吱吱作响,似乎同样很是愤怒。 两人对视许久,刘赫忽然面色一缓,按照之前的约定,上前要替吕布拔出剩下的那根铁钉。 “你就不再考虑考虑了?万一他自由了,对咱们出手……”小老头儿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手已经触及到那根铁钉的刘赫犹豫了一下,看向了面前的吕布。 吕布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小娃娃,他说的没错,你放了我,我可不一定会感激你。” “天下无双的豪杰,不该沦落于此。”刘赫毫不犹豫的拔出了铁钉,扔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那根带血的铁钉,吕布愣了一下,转头向刘赫看去,却见刘赫正平静的看着自己。 “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再去替她报仇。” 听到刘赫这句犹如在他耳边一般的低语,吕布如遭雷击一般,脸上尽是落寞。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被困皇城 刘赫退后几步,安静的看着这位重获自由的无双猛将。 许久之后,吕布忽然发出一声怒吼,瞬间扯断了束缚在他手脚上的锁链。 疯子吓得连连后退,浑身瑟瑟发抖。 小老头儿更是紧张的盯着吕布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忽然朝自己扑过来。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两人都有些始料不及。 那个被称为不败神话的冷血战神,跪倒在地,掩面而泣,口中反复念着两个字。 小老头儿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半天,也没能听出那两个字到底是什么。 他转头看向刘赫,惊讶的发现,刘赫却像感同身受一般,望着跪在地上的吕布愣愣出神,眼中晶莹闪烁。 那两个字,刘赫听得格外清晰。 蝉儿。 许久之后,吕布止住哭声,缓缓站了起来。 刚刚大哭过一场的他,此时却显得异常的坚定,他似乎并不介意曾在这三人的面前,露出过软弱的一面,更没有要出手发难的意思。 他指了指铁门外的那条通道,“这条路走到头右转,有一处密道,可以直接通往地上,出去之后,便可以离开皇宫。” 刘赫犹豫了一下,说道:“上面还关着一个人,我要把他也一起带走。” 吕布冷冷道:“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发善心。” 刘赫想了想,故意盯着吕布身上的伤处说道:“那人是个大夫,虽说不能马上就让你痊愈,但至少能帮你先把血止住,你这个样子,能不能独自走出这座皇宫,我想你心里也有数。” 吕布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往地上一坐,“快去快回,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事已至此,刘赫已经完全打消了再去盗御龙图的念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这个疯子和华神医一同救出去。 好在除了小老头儿之外,又有了吕布这个强援,虽说吕布不一定会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但有他在,至少可以牵制住不少禁军。 在反复审视过当下的形势之后,刘赫便决定,将华神医一同带出去。 虽然这个决定有些冒险,但刘赫很清楚,这一次发现这座隐藏在皇宫中的天牢,纯属是巧合,若是曹操得知吕布和疯子都逃了出去,一定会转移关押华佗的地点,到那个时候,再想营救这位天下第一神医,可就难如登天了。 刘赫留下小老头儿照顾疯子,自己顺着地道回到上一层,将华佗救了出来。 在华佗帮吕布处理了伤口之后,几人便在吕布的指引下,一起顺着密道,来到了皇宫的地上。 吕布抬头看了看十几年未曾看过的月亮,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似乎心情好了许多,竟然主动提出,要还刘赫一个人情,帮他带着华佗和疯子一起逃出皇宫。 这种好事,刘赫自然是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下来,几人在皇宫里摸索着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前往御膳房的路。 这一路之上,通过观察,刘赫发现,吕布似乎比他还要更加谨小慎微。 通过这个细节,刘赫便能断定,吕布的伤势,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得多,否则以吕布那桀骜难驯的性格,这个时候不把皇宫掀个底朝天才怪呢。 好在眼前就是御膳房,那个通往城外的狗洞也不远了。 刘赫忽然有些担心,让这位天下无双的猛将钻狗洞,似乎有些不太可能,可别在这最后关头,惹出什么乱子来,皇宫虽然出的去,可想顺利离开许昌城,就没那么容易了。 然而就在刘赫忽然看到狗舍前站着的那个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之前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此时就连离开皇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月光之下,狗舍前站着的那人容貌清晰可辨。 一身大红官袍,官至中常侍的大太监,背手而立,似乎对于刘赫一行人的出现并不感到任何的意外。 刘赫攥紧了拳头,为今之计,只有硬闯了,虽说这姓黄的大太监对自己还算和善,可要怪就怪他太过托大,竟然只身前来阻止自己离开,为了活命,也只得对其痛下杀手了。 “先别急着动手,这人,不简单。”吕布紧紧盯着黄公公,低声道。 刘赫闻言一惊,能让吕布如此的忌惮,可见这位老太监的身手,并非一般人可比。 虽然相隔甚远,黄公公却明显是将吕布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和善笑道:“能得吕温侯这般评价,咱家还真是荣幸之至啊。” 见老太监一眼便看出了吕布的身份,刘赫当即明白,这位姓黄的大太监不仅可以在天牢之中随意走动,而且还知道那扇铁门之后藏着的秘密。 “既然吕温侯对咱家如此客气,那咱家就奉劝吕温侯一句,想从这里出城,是想都不要想了。” 小老头儿一听,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速度之快,连刘赫都没反应过来,再想出手阻拦,已经晚了,小老头儿已然到了黄公公的身前。 面对天下第十一这全力的一击,黄公公似乎并未太过在意,他看似缓缓的伸出了一手,实则快如闪电,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小老头儿的拳头挡开,接着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将失去重心,整个人调转了方向的小老头儿轻轻的一推,小老头儿便向刘赫飞了过来。 刘赫赶忙上前去接,可小老头儿在半路上就停了下来,落地之后,他急忙在身上摸索着,看样子是在探查自己有没有受伤。 在发现自己毫发无伤之后,小老头儿反倒面露惊色,一脸惊愕的看向那位一身大红官袍的大太监。 对于小老头儿的这般反应,刘赫也能明白。 两人刚才的交手,小老头儿完全处于下风,甚至可以说已被对方彻底的压制住了,然而小老头儿的出手极重,想要克制住小老头儿的招数,就必须在力道上更强才行。 按道理讲,到了那种程度的力道,小老头儿一定会身负重伤,可眼前的结果,却截然相反。 小老头儿回到刘赫身边,第一次用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低声道:“这家伙的功夫不仅高深莫测,而且还十分诡异,你可要多加小心。”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大殿的主人 黄公公闻言笑道:“你这个人,还真是个急性子,咱家的话还没说完,你便冲了上来,咱家不忍伤你,你反倒跟人说要提防着咱家。” 刘赫看着谈笑自若的红袍大太监,沉声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黄公公笑意不减,“咱家让你们两个照顾好华神医,你们照顾的还真是周到,不仅带着华神医出来走动,还顺手又带出了两个,咱家还没问你想要干什么,你倒反问起咱家来了。” 刘赫打量了黄公公几眼,忽然一皱眉道:“你早就看出了我们两个不是宫里的人?” 黄公公笑着点了点头,“咱家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是不是宫里的人,咱家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知道。” 刘赫冷冷道:“这么说,你是故意把我们带到天牢里去的了?” 黄公公好似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看出来了,虽说废了些功夫,但至少咱家这一趟,也算没白来。好了,咱家也不跟你们兜圈子了,这里的狗洞,已经被堵上了,你们是别想再出去了。这里有几套宫里的衣服,你们换上,然后跟咱家去个地方,之后你们就可以离开。” 刘赫思量片刻,沉声道:“要去哪里,我跟你去,你先放他们走。” 黄公公紧紧的盯着刘赫,“你这要是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么?” 刘赫笑道:“是又怎样?” 黄公公平静道:“一个是天下第一神医,一个是天下第一猛将,就光这两人,恐怕就不是你一条命可以换的起的。” 看着沉默不语的刘赫,黄公公忽然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好,那你就一个人跟咱家走,他们拿着咱家的这块腰牌,除了天子寝宫进不去,到哪里都没人敢拦着。” 刘赫毫不迟疑的上前接过腰牌,塞到了小老头儿的手里,同时和小老头儿约定了出城之后汇合的地点,并且叮嘱他,如果两个时辰之后,自己还没有出来,就让他先带着华佗和疯子回成都。 向来遇到大事就躲的小老头儿这一次却是一反常态,无论如何也不愿让刘赫孤身涉险,硬是要和刘赫一起去。 刘赫在感动的同时,也为他指明了利害。如果出现什么状况,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带着一点武功不会的华佗和疯子逃出皇宫,可若是刘赫自己一个人的话,那么逃离皇宫便不再是什么大问题。 小老头儿思量了许久,这才答应下来。 刘赫又提出,一定要等亲眼看着几人走出皇宫之后,才会跟黄公公走。 对于这种无异于坐地起价的无理要求,黄公公却出人意料的一口答应下来。 在目送着几人走出了皇宫的大门,消失在夜幕中之后,刘赫这才回过头,冷冷道:“你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已经转身大步而去的黄公公头也不回的说道:“等到了地方,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走出几步,黄公公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咱家提醒你一句,要小心说话。” 走在深夜的皇宫之中,别有一番精景致。 即使是最热闹的城镇,也不会像这里一样,彻夜灯火通明。 如果说皇宫好似一顶皇冠,那么黄公公带刘赫来到的地方,便是皇冠顶上那颗最为璀璨的明珠。 这是一座明显要高于周围建筑的大殿,大殿之外,空无一人,空旷的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大殿之内,却是犹如白昼,无数盏灯光,映照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让人不禁忘了,此时已是深夜。 黄公公将刘赫带到大殿之内,却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走了出去,顺便还将大殿的门给带上了。 刘赫看着这位中常侍大太监谨小慎微的动作,便多少猜出了这座大殿主人的身份。 当那个略带稚气的年轻人出现在他的眼前时,刘赫却没有按照礼数,行那三拜九叩之礼,仍是站在原地,看着那年轻人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年轻人打量了刘赫几眼,说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刘赫笑了笑,“皇城之内,还有哪个地方能比得上陛下的这座寝宫呢?” 年轻人沉默片刻,沉声道:“朕早就听闻天机先生机智过人,今日一见,确有过人之处。” 刘赫显然对这位年轻皇帝认出了他的身份十分意外,“陛下认识我?” 年轻皇帝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皇姐走后,朕去过她的长泰宫。” 说着,年轻皇帝指了指书案上的一个盒子,“你自己去看吧。” 刘赫走到书案前,在打开盒子的那一刹那,愣在了那里。 “这几十张画像,都是朕的皇姐亲手画的,那画像上的人,应该就是天机先生你吧?” 年轻皇帝紧紧的盯着刘赫,等待着刘赫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并不只字面上那么简单,这位自从九岁登基即位,便始终受人摆布的傀儡皇帝,正在竭尽所能的拉拢一股新的力量,一股不受朝堂制约的力量。 “有什么话,陛下就请直说吧。”捧着那些画像沉默许久的刘赫,忽然释然一笑,转头望向那位年轻皇帝,“这世上,哪有姐夫不认小舅子的道理?” 年轻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却又瞬间消失不见,仍是语气平和的说道:“朕想请你替朕办一件事。” 刘赫连想都没想,笑道:“杀了曹操?” 年轻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让刘赫马上意识到,之前自己似乎对于这位年轻皇帝有些太过轻视了。 那种眼神,本就不该是他这种年纪应该有的,更不应该在一个傀儡皇帝的眼中出现。 那是一种强压之下的隐忍,一种始终不肯彻底低头的倔强,命运没能给这位年轻皇帝一个九九归一的天下,却也不能就此磨灭他那与生俱来的的皇室傲骨。 刘赫不禁对其肃然起敬,重新站定,毕恭毕敬的深施了一礼。 年轻皇帝面色稍缓,轻声道:“曹操之前,原是董卓,曹操之后,不知还有谁会站出来。天下之乱,并不是乱在曹操一人,除去曹操,朕也无法夺回汉家的江山。”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年轻皇帝的请求 说着,年轻皇帝拿出一块玉佩,递到了刘赫面前。 刘赫接过玉佩,不由得一惊。 这块玉佩的样式和纹理,分明和自己手上的那两块文武玉佩一模一样! 虽然他已知道,这套玉佩应该有四块,可他猜测了许久,也不能肯定另外两块玉佩上刻着的字到底是什么,直到今天,接过年轻皇帝手中的玉佩,他才知道,这块玉佩上刻着的,正是皇帝的皇字。 “陛下的意思是……”刘赫小心翼翼的问道。 此时他最关心的,并不是年轻皇帝到底要托付给他的事情是什么,而是这几块玉佩之中,到底藏着怎样的玄机。 “这块玉佩,是高祖皇帝传下来的,原本有四块,其中两块,分别握在当世文魁和武魁的手中,你手里的这块,历代由皇室掌管。” 年轻皇帝这番话,彻底证实了刘赫的猜想,而他原先拥有的那两块刻有文武的玉佩,正是从武功天下第一的陈家老祖宗和号称天下第一读书人的赵家家主那里得来的。 眼下四块玉佩中的三块,都已经到了刘赫手里,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余下的那块玉佩,到底刻着什么字,在谁的手里,而这四块玉佩的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然而年轻皇帝接下来所说的,却让刘赫大失所望。 高祖皇帝当年留下遗训,四块玉佩合在一起,便可平定天下之乱。可这份隐藏许久的密诏,是年轻皇帝在当年董卓火烧洛阳时,慌乱之中才发现的。 年轻皇帝冒死从火中将这份密诏抢救了出来,却发现大火已将密诏的一部分烧掉,而烧掉的那一部分,正是记载着最后一块玉佩的下落,和四块玉佩合在一起究竟如何挽救汉室江山。 尽管如此,在年轻皇帝的眼中,这份密诏和这块玉佩仍是犹如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被他紧紧的握在了手里。 刘赫明白,密诏和玉佩,年轻皇帝一定不会轻易示人,既然今天将所有的秘密全部说了出来,而且还将这块玉佩托付给了他,就说明年轻皇帝已经视他为最后的希望了。 没受过儒家思想熏陶的刘赫,自然没有忠于当今天子的想法,可如今小舅子落难,他这个做姐夫的,无论如何也要伸手拉上一把。 只是年轻皇帝给他的线索实在是太少,除了四块玉佩集齐可以拯救汉室江山之外,其他情况和他之前掌握的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莫说集齐四块玉佩之后能产生什么惊人的效果,就连那最后一块玉佩的下落,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之前在拿到那两块文武玉佩的时候,刘赫就在绞尽脑汁的琢磨,另外两块玉佩上到底会刻着什么字,可现在即使是知道了第三块玉佩刻着的是个皇字,也无法根据这个皇字推算出对应的那个字。 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个皇字到底指的是什么,皇帝?皇室?还是皇权? 若指的是皇帝,那对应的可能是国家的国字,也可能是子民的民字,光这一个假设,就能延伸出许多的可能,更何况还有皇室和皇权这些其他假设了。 即便是知道了最后那块玉佩上刻着的到底是什么字,想要去找,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文魁和武魁好找,若是刻着一个民字,这普天之下这么多的百姓,又要到哪里去寻? “你……愿不愿意帮朕这个忙?”年轻皇帝用一种天子本不该有的语气问道。 刘赫这才收回思绪,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愿意帮,只是这件事,无异于大海捞针。” 年轻皇帝沉默了一会,轻声道:“皇姐曾经对朕说过,天下人都会害朕,只有她不会,朕想你……也应该和朕的皇姐一样吧?” 刘赫很纠结,他很想抛开君臣的身份,给这个小舅子一个满意的答复,可偏偏只有他最清楚,他这位小舅子的家业,根本守不住。 “如果集齐了四块玉佩,还是没能改变当下的局面,陛下又该何去何从?”刘赫忽然问道。 “朕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年轻皇帝毫不犹豫,目光炙热,“朕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力,唯有这次,是朕自己的决定,无论这次是成是败,朕都对得起列祖列宗。” 刘赫想了想,低声道:“我想再问陛下一个问题,当年的衣带诏,到底是不是真的。” 年轻皇帝面露一丝悲凉神色,“曹操希望它是真的,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有了铲除异己的口实。刘备他们也希望它是真的,因为只有它真的存在,才有了维护正统的道义。正反两方,都希望它是真的,它便成了真的,又有谁关心过朕,到底有没有写过那份衣带血诏呢?” 年轻皇帝紧闭双眼,眉头微蹙,许久之后,这才转头望向刘赫,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是真是假,朕说的,真的能算么?” 刘赫默而不语。 年轻皇帝苦笑着摇了摇头,“朕知道,你心里,也不认朕这个皇帝,董卓不跪朕,曹操不跪朕,杀了他们,也解不了朕的心头之恨。可你不跪朕,朕却不恨你,朕只是觉得,也许祖宗传下来的这份基业,真的要葬送在朕的手中了……” “虽然我没对她亲口说过,但是我一定会照顾好她弟弟的,”刘赫打断了年轻皇帝的话,“不过这天底下,可没有姐夫给小舅子下跪的道理。” 年轻皇帝看着面前那个笑容灿烂的姐夫,第一次露出会心的微笑,“若朕不是生在这帝王之家,该多好。” 刘赫走上前去,毫无规矩的一把搂住了年轻皇帝的肩膀,坏笑道:“那好办,咱俩这样,你就跟普通人一样了。你这个忙,姐夫是帮定了,可你也不能让姐夫白来不是?姐夫看上了你这里的一样东西,你能不能借姐夫用用?” 年轻皇帝似乎对于这种说话方式很不适应,有些慌乱的问道:“你……你到底想要朕的什么东西?” 刘赫一皱眉,“还你你的,叫姐夫!还有,我跟你说啊,当着外人,咱俩还是君臣之礼,就剩咱俩的时候,你也别跟我这朕朕的了,听着别扭!”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御龙图到手 年轻皇帝想了想,忽然笑了出来,“姐夫,你到底想跟……跟我借什么?” “也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东西,就是那个!”刘赫一脸坏笑,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副御龙图。 年轻皇帝连连摆手,“这可是高祖皇帝御笔亲书的地名,朕……” “嗯?”刘赫把眼一瞪,“又来了是不是?” 年轻皇帝急忙改口道:“我当初从洛阳逃出来的时候,都不舍得丢,你突然说让……让我借给你,我这实在是……” 刘赫斜眼打量了这个抠门的小舅子一番,没好气道:“你让我满世界去给你找块玉佩都成,我跟你借张现成的地图就不成,你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一辈子从来不跟别人讲道理,也没人跟他讲过道理的年轻皇帝,第一次觉得,讲道理这件事,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那姐夫你可得想着还给我啊。”年轻皇帝支支吾吾了半天,小声嘀咕了一句。 刘赫一拍胸脯,“你放心,姐夫跟别人借东西,向来不会赖账,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么!” 年轻皇帝立马哭丧着脸,“啊?还有下次啊?” 刘赫忽然挺心疼他这个抠门的小舅子,明明是一个顶级的富二代加官二代,结果老爹一死,就被家中的恶仆霸占了家产,好不容易剩下点东西握在自己的手里,当然不舍得交出去。 刘赫叹了口气,一本正经道:“我知道这是你们家祖传的宝贝,我一定还给你,我给你个期限,半年之内,我一定给你送回来。” 年轻皇帝想了想,小声道:“我听说,姐夫你从孙权那里借了荆州,说好了三个月还给他,结果三年都没还,你现在说半年,这……” 刘赫一皱眉,这位小舅子别看被圈在这深宫大院里,权力也被架空了,还什么都知道。 刘赫嘬着牙花子想了半天,说道:“这样吧,你让那个姓黄的公公跟我回成都去,等我用完了,就让他把东西给你送回来,这总行了吧?” 年轻皇帝一听这个,顿时面露忧色,“这座皇宫里,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剩下他了,你若是把他带走……” 这下刘赫可犯了难,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个皇帝小舅子还真是难伺候。 想了一会,刘赫忽然一拍脑门,“有了,到时候我让你姐姐给你送回来,你们姐弟俩还能见上一面,这多好!” 年轻皇帝这才转忧为喜,笑着点了点头,一提到姐姐,他脸上的表情,无异于一个思念亲人的普通人家的少年。 刘赫也不客气,自己从墙上摘下了御龙图,这块保存了将近四百年的羊皮地图,还很完好,上面的字迹也是清晰可见。 刘赫小心翼翼的将御龙图叠好,放在怀里,低声道:“一会黄公公进来,咱们就不能再姐夫小舅子的叫了,当着外人,咱们还是以君臣之礼相见吧。” 看着年轻皇帝那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刘赫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就等着看我怎么给你下跪呢?” 年轻皇帝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刘赫刚要反唇相讥,就见年轻天子面色一沉,高喊了一句,来人! 刘赫愣了一下,当他看见黄公公闻声赶来的时候,顿时释然一笑,毫不迟疑的跪在地上,朗声道:“臣刘赫,拜别陛下!” 年轻皇帝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与两人初见时无异。 看着那张转瞬之间就变得近乎于冷漠的脸,刘赫不由暗自感慨,这是经过多少事,才让这般年纪的少年,有了这样的城府。 跟着黄公公走出大殿,刘赫换上了一身宫里太监的衣服,两人一路无话,直到黄公公将其顺利送出了皇宫,来到一处四下无人的角落,黄公公这才躬身施了一礼。 “今日之事,多有得罪。” 望着这位年轻皇帝身边唯一信任的红袍大太监,刘赫正了正衣衫,毕恭毕敬的回了一礼,接着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来到之前约定的汇合地点,远远就看到小老头儿正蹲在地上,一根一根的拔着路边的野草,一副焦急万分的样子。 见到小老头儿身边的华佗和疯子都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刘赫这才长出一口气,大步走了上去。 远远望见刘赫,小老头儿一路小跑的迎了上来,刚要说些什么,却又紧张的向刘赫身后不断张望起来。 刘赫笑道:“放心吧,后面没人,就算有人,也早就被我给甩了。” 小老头儿这才放下心来,小声问道:“刚才那个老太监,到底带你去哪了?” 刘赫心念一转,坏笑道:“我哪能让他牵着鼻子走?你们刚走,我就溜了。” 小老头儿显然已经信以为真,一本正经道:“那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是不是撞见禁军了?” 刘赫当即从怀中取出那张御龙图,得意道:“我寻思着,咱们这趟要是不从皇宫里顺点什么东西出来,那不是白来了么,所以我就摸到了皇帝的寝宫,把这东西给偷了出来。” 看着那张御龙图,小老头儿先是一脸激动,紧接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刘赫一眼就看穿了小老头儿的心思,故意小声说道:“你放心,等咱们回去,我就说这图是你偷出来的,功劳都记在你身上。” “这不太合适吧?”脸上藏不住事的小老头儿嘴上这么说,却已是眉开眼笑。 刘赫一副流氓假仗义的模样,“有什么不合适的,要不是您这位天下第一神偷,我连那皇宫的门也进不去啊。” 小老头儿乐得连连点头,二话不说就将那副御龙图揣进了自己的怀中。 看着小老头儿那心满意足的表情,刘赫笑而不语。 回成都的路上,两人都是分外的小心。 带着华佗和疯子这两个一点武功不会,却又十分惹眼的人物,刘赫简直是如履薄冰,能挑小路走,就绝不走官道,而且大多都选在晚上赶路。 这种情况下,小老头儿那丰富的江湖阅历就起了很大作用,一辈子志在成为一名神偷的他,似乎在选择路线方面,也有着很深的研究。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皇室血脉 只不过小老头儿那爱作弄人的毛病还是没改,他对华神医还算好一点,毕竟是位比他还要年长的长者,小老头儿也不好意思下手。 不过疯子可就没那么走运了,一路上被小老头儿折腾的那叫一个惨,有好几次还哭着来找刘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求刘赫把他重新送回许昌那座天牢去,说是宁可死在大牢里,也再不愿受这份罪了。 虽说小老头儿又惹出了不少麻烦,不过好在这一路都没有被曹操的追兵赶上,在带着华神医和疯子日伏夜行的走了小一个月之后,四人终于回到了成都。 听说一代名医华佗到此,第一个赶来的自然是家中世代行医的莫离。 两人似乎相谈甚欢,莫离当即提出,想要请华佗到他府上暂住些日子,也好趁这个机会,向这位名医讨教。 对于这样的结果,刘赫自然是十分的满意,住在这位天机营第一高手的家里,这位神医的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华佗的住处解决了,可到了如何安置疯子的问题上,刘赫却犯了难。 疯子一路上都神神叨叨的,精神明显是有些不太正常,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最要命的是这家伙开口闭口就朕如何如何,说的那叫一个利索,恨不得比刘赫那位皇帝小舅子还顺口。 可关键是人家真皇帝都自身难保了,你这个假皇帝还能有活路? 这样的人要是放出去,还不定捅出多大的篓子来呢。 刘赫思前想后,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只得召集天机营众人一起来商量。 坐在议事厅内,刘赫想着那个连自己是谁都说不出来的疯子,不停的嘬着牙花子。 一会哥几个到了,要是跟他们说,这人是个皇亲国戚,估计都没有人信。 不过其他人信不信不要紧,刘赫主要是想让秦霜来看一看,毕竟秦霜可是位货真价实的大汉公主,这人到底是不是真像吕布说的那样,有着皇室血脉,等秦霜到了,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正想着,众人便一起走了进来,在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刘赫便直入正题,将此次前往许昌所经历的种种全部一一道来,只不过,面见当今天子并认下了那个小舅子的事,刘赫还是只字没提。 一听说吕布还活在世上,众人皆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唯独一个人,却是出奇的冷静。 刘赫不动声色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王铁,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当初第一眼看到吕布的时候,刘赫就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王铁,所以之后才会问吕布有没有亲生的兄弟。 两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 不过吕布虽说亲口承认确实有一个亲生的弟弟,却早就在很久之前就死了,看吕布提起这件事时的样子,应该不会有假。 王铁本就和吕布一样,都是西凉人,王铁的身材虽然在中原很惹眼,不过之前马岱也说过,像王铁这样人高马大的魁梧汉子,在西凉并不少见,仅凭这一点,也无法证明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既然如此,刘赫也没再多纠结这件事,直接将话题转到了那个疯子的身上。 谈到这个话题,刘赫是分外的小心。 谁都知道,汉灵帝刘宏十一岁登基即位,在位二十年,只活了三十一岁,所以并不像那些长寿的皇帝那样,子嗣众多。 汉灵帝刘宏只有三个子女,除了当今天子刘协和秦霜这位万年公主之外,就只剩下当初被董卓废掉的汉少帝刘辩。 董卓的这番擅行废立的举动,也让汉少帝刘辩成为了东汉历史上唯一一个被废黜的皇帝,更令人发指的是,在刘辩被废为弘农王一年之后,便在董卓的胁迫下自尽,死时也只有十五岁。 如今宫中,已无当年汉灵帝刘宏的嫔妃,也就是说,秦霜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有那位年轻皇帝,再无他人。 突然提及皇室血脉,刘赫总怕会触及秦霜的伤心事,一个姑娘家,父母都已不在,那份天底下最大的家业被人霸占不说,大哥还被乱臣贼子给逼得自尽,如今只剩下一个弟弟,却仍在别人的股掌之间。 这种情形下,刘赫不得不小心一点。 他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秦霜,见她的情绪还算稳定,这才让刘福将那个疯子领到议事厅来。 疯子进来之后,看得出他很紧张,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议事厅里的其他人。 这种表现,显然之前受过很大的惊吓,这也让天机营众人对他多了几分怜悯之心。 不过可怜归可怜,谁也不相信他真是一位皇亲国戚,所谓的那些皇室威仪,在这个疯子身上,连一点影子也看不到。 “头儿,你是不是让吕布给骗了?”陈默上下打量着那个疯子,眉头是越皱越紧,“他是不是为了让你帮他逃出天牢,才故意那么说的?” “小陈默,你给我把嘴闭上。”大猛子姐姐厉声道。 陈默有些不服气道:“怎么了?问问都不成了?头儿叫咱们来,不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个人的身份么?你们自己看看,他哪里像个皇亲国戚了?” 疯子忽然抬起头,狠狠的盯着陈默,咬着牙说道:“乱臣贼子,朕迟早要杀了你!” 陈默一听,顿时来了脾气,走上前几步大声道:“你说谁是乱臣贼子呢?你又不是皇帝,还敢自称为朕,我看你才是乱臣贼子!” 疯子吓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大门口,倚靠着门框瑟瑟发抖,再也不敢正眼去看陈默一眼。 大猛子姐姐怒道:“小陈默,我让你把嘴闭上,你听见没有!” 陈默没有理会愤怒的大猛子姐姐,朝那疯子撇了撇嘴,“瞧你那怂样,还敢冒充皇帝。” 大猛子姐姐不由分说,上前就给了陈默一个大嘴巴。 陈默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茫然的看着大猛子姐姐,不知道她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疯子而打自己,而且下手还这么重。 然而这一巴掌,似乎并没有让大猛子姐姐消气,她指着陈默的鼻子吼道:“你再敢说一句,老娘我今天就跟你没完!”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疯子的身份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全都有些不知所措,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关键是谁也不知道大猛子姐姐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肖玉儿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秦霜面前,将一样东西,放到了她的手里。 其他人的目光,随着肖玉儿的这个动作转到了秦霜的身上,这才惊讶的发现,一直没有开口的秦霜,此时竟是望着那个疯子,泪流满面。 她手中握着肖玉儿递给她的手帕,一动不动,任由泪水从脸颊上滑落。 “皇兄,是你么……” 秦霜语调极轻,却犹如一声惊雷,在议事厅之后炸裂开来。 所有人全都转过头去,用无比惊愕的眼神看向那个依靠在门框上浑身颤抖的疯子。 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可又不得不相信,因为这世上能让万年公主叫上一声皇兄的,只有当年那个被董卓废黜后自尽的汉少帝,刘辩! 这种震撼,远比得知吕布还活在世上要来的更加强烈。 吕布虽是天下第一的猛将,但终归也只是一介武夫而已,留他一条命,也掀不起什么太大的波澜。 而这位曾经的汉家皇帝却不同,俗话说天无二日,地无二主,他活着,天下可就真的要大乱了。 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中的刘赫,忽然意识到一个极为可怕的问题。 汉少帝虽然已被废掉,但那都是董卓专断独行的决定,各路诸侯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并不承认当今天子的合法性。 董卓似乎看出了这个问题,少帝只要活在世上,他太师的位子就别想坐得安稳,后来董卓声称弘农王,也就是曾经的少帝已死,天下士子皆悲痛欲绝,谁都知道那所谓的病逝,其实就是被董卓所害。 从那一天起,那位被强行推上龙椅的年轻皇帝,他的合法性才再没有被天下人所诟病。 可以说,是少帝的死,才成全了当今天子,可这也就意味着,天底下最不愿意看到少帝还活着的人,正是那位取而代之的年轻皇帝。 刘赫忽然想起,当初在许昌皇宫的天牢里,疯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是董卓,是曹操,还是我弟弟! 事情到了这一步,刘赫已经不敢再接着往下去想。 都说皇室无亲情,那种骨肉之间亦可相残的冷酷场面,刘赫之前只从书中读过,已是让他感慨不已,如今亲眼所见,更是让他胆寒! 然而这一切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即使亲眼看到了,仍是分不清同为先帝血脉的兄弟二人之中,谁才是那个真正的冷血无情之人。 亦或是两人,都已没有了那份骨肉之情…… 生在皇家,又逢乱世,内有权臣把持朝政,外有诸侯虎视眈眈,到底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又有何人能说得清楚呢? 望着那个泪流满面,也许是最不像皇族中人的大汉公主,刘赫只希望,所有的一切,没有他所想的那般残酷。 疯子似乎注意到了秦霜的存在,小心翼翼的走上几步,紧紧盯着秦霜的脸,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疯子也许不记得,可秦霜却是历历在目,当初得知大哥死讯的那晚,她自己是如何度过的。 那一夜的长泰宫中,没有点上一盏油灯,年幼的大汉公主,掩面而泣,却又咬紧牙关,只怕自己会哭出声音,被那些守在宫外的董卓眼线听到。 可今天,看到大哥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那个曾经以泪洗面的大汉公主,再也无需抑制压抑多年的苦闷,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一场。 看着毫无征兆,忽然在自己面前失声痛哭的秦霜,疯子又往前走了几步,他那一直空洞无神的目光之中,好像闪过了什么。 他一步一步的向秦霜走去,凝视许久之后,抬起手轻轻帮秦霜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秦霜如遭雷击,望着疯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皇妹,皇兄好想你啊。” 听着疯子那和正常人一样的深沉嗓音,刘赫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或许疯一辈子,反倒是对这位曾经的天子的一种救赎。 刘赫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大厅。 还是让这对久别重逢的兄妹独自相处吧,刘赫抬头望着天空,心里默默的想着。 那一刻,刘赫忽然发现,或许自己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对兄妹。 跟随着刘赫,所有人都安静的走出了大厅。 没人知道兄妹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也没人知道同为先帝血脉的三人之间,最终到底是怎样的结局。 刘赫站在议事厅外,看着天上的一朵云彩愣愣出神。 少帝被废,当今天子即位,其皇姐万年公主为其出走皇宫,少帝再次现世,却说出当今天子可能会加害于他,这一条条的线索,都在将结果指向一个最为残酷的现实。 而这看似荒唐的结论,却又能解释之前一些说不通的事情。 董卓当年废立之时,给出的理由是少帝无能,而当今天子聪慧,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可对于董卓来说,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难道不是更加容易掌控么?为何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废立之事? 对于这件事,后世的解读,是认为董卓认为收养当今天子的董皇后与自己是同族,所以更好掌控。 如果非要给这件事强加上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也只有这一条理由看上去最为合理了。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仅凭一个姓氏,就认定对方和自己是同族,可以互相扶持,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这天底下同姓之人大有人在,若是他们都能这么想,世上哪还会有这么多的纷争战乱? 唯一的可能,只有当年年仅九岁的刘协,暗中与董卓达成了某项协定。 这项协定具体是什么,随着董卓的死,再也没人能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项协定,一定是对少帝不利的。 杂乱的思绪,让刘赫愈发头痛,他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议事厅紧闭的大门。 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隐藏少帝还在世的这个秘密,无论之后的局势向哪个方向发展,两个皇帝同时存在,都会引来滔天巨祸。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心神不宁 主意打定,刘赫便吩咐下去,一定不能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 众人自然都知晓其中的利害,但同时也为秦霜而担心。 好不容易离开了皇宫那座牢笼,却不想刚刚重获新生,又出现如此巨变,秦霜究竟会如何抉择,不仅关系到她自己的命运,同时也对未来天下的格局,有着很大的影响。 刘赫在天机府里忧心忡忡,可成都城内另一座可与天机府相媲美的宅邸中,却有人似乎很是得意。 “真有此事?”法正斜靠在椅背上,缓缓的抚摸着怀中黑猫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作为法正最信任的亲信,法捷似乎也受到了主子的影响,看上去很是激动,“千真万确,这一次刘赫就是想藏也藏不住了,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法正淡淡一笑,慢条斯理道:“先不急,这件事牵扯太大,若不事先搞清楚,恐怕就连我们也难以控制。” 法捷小心翼翼道:“那咱们先观望观望?” “不能再观望了,”法正将怀中的黑猫放下,缓缓起身走到门口,抬头望向天空,“再观望下去,益州又要变天了。” “您的意思是……” 法正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个刘赫,藏的秘密还真不少,我倒想看看,要是这些秘密让那两个人知道,会怎么样。”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法捷领命而去,法正独自站在院中许久,忽然得意一笑。 “刘赫啊刘赫,之前我只觉得你胆大包天,却不想竟还是小瞧了你了,不过眼看这成都城里的天就要塌了,这一次,我看你拿什么去补!” 这几日的天机营,笼罩着一片凝重的气氛。 由于少帝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有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天机府内,刘赫目送着放学的孩童们一个一个的离去,这几日难得一见的欣慰笑容也渐渐随之消失。 此时的少帝,已经被他安置在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一切由魏孝负责,想必是极为稳妥,刘赫倒也放心。 只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让刘赫实在有些心力交瘁。 除了少帝还在世之外,那个被称作天下无双的吕布也还活着,而且自从许昌皇宫之后,就不知所踪,他究竟去了哪里,之后想要做些什么,刘赫都不得而知。 但从吕布的性格上来看,他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按理说貂蝉死在白门楼下,吕布最恨的人应该是曹操,但若不是当年刘备出言提醒,曹操几乎就要答应与吕布联手,所以刘备对于吕布来说,也是仇人之一。 他到底会先对谁下手,现在还很难说,就算他是针对曹操,但这位冷血战神必定掀起惊涛骇浪,即使是身处益州,也不能保证不会被卷入其中。 还有那位神医华佗,这几日已经开始帮百姓们看病,很快,他人在成都的消息就会传到许昌去,虽然天下人不知道华佗之前曾被曹操软禁过,但对于曹操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至于曹操究竟会如何回敬,刘赫也无法预知,只能到时候见招拆招了。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刘赫最担心的,最让他心神不宁的只有一件事。 秦霜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数日不曾出屋了。 这几日刘赫想过许多方法,让肖玉儿和大猛子姐姐轮番去敲门,可秦霜就是不应声。 好在这几日送进去的吃食,她总算是吃了一些,可看着那比端进去之前没少多少的饭菜,刘赫悬着的心总是无法平静下来。 今天刘赫打定主意,一会到了吃饭的时候,他自己亲自将饭菜端进去,说出大天来,也要拉着她出来透透气,一个大活人要是这样天天关在屋子里,用不了几天就废了。 眼瞅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春霜和秋露应该也快把饭菜送过来了,刘赫闭上眼,心里又开始默想之前反复演练过多次的场景。 进门之后先迈哪一步,走到桌前如何将托盘放下,这一句话该怎么说,她有回应该怎样,她不理自己又该怎样,刘赫将这些早就想好了的细节重新过了一遍之后,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不是刘赫等候多时的春霜和秋露,而是大耗子。 大耗子一路小跑来到刘赫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小……小祖宗,诸葛……诸葛军师有急事要和您商量。” 自从刘赫给大耗子安排了这个跑腿的活,大耗子干得还真是不错,刘赫原本要求的是一日三次,他自己又加了两次,每天五次去诸葛亮那里报到。 一般诸葛亮有什么事,就会直接让大耗子带口信来,再麻烦一点,也不过是带封书信来,像今天这样让大耗子来请他,可是头一回。 刘赫回头看了看秦霜那紧闭的房门,不禁皱了皱眉头,他想了想,对大耗子说道:“你去告诉诸葛军师,一个时辰之后,我再去找他。” 大耗子一听,连连摆手,“小祖宗,那可就来不及了,诸葛军师说这是十万火急的事,让您马上就去。” 刘赫斜眼瞅了大耗子一眼,“十万火急?眼下边关又无战事,益州也是风平浪静,哪有这么急的事?莫不是你小子拿着鸡毛当令箭吧?” 大耗子看上去还挺上心,心急火燎道:“小祖宗,您要是再不去,边关就真该出大事了!二将军和三将军放着边关不管,全都来成都了!” 刘赫闻言一惊,“他们这是奉了谁的调令?” 大耗子急得直嘬牙花子,“哎呦喂,我的小祖宗,瞧您这话问的,要是真有调令召他们回成都,诸葛军师还能急成那样?” “诸葛军师怎么了?” “自打诸葛军师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就开始在屋里来回来去的转圈,要不是我拦着,他就要自己来找您了。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估计这回他还跟屋里转呢,您再不去,诸葛军师就该把地上的砖都给踩碎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拦阻关张 能让向来稳重的诸葛亮急成这个样子,看来这次关羽和张飞擅自回成都之事确实非同小可。 刘赫又看了秦霜的房门一眼,一咬牙,带着大耗子就赶往了诸葛亮的府邸。 一到府门外,早就站在门口等候的诸葛亮就迎了上来,一把拉起刘赫的手,去了他的书房。 诸葛亮斥退左右,下人刚刚将书房的门关上,诸葛亮马上迫不及待的说道:“他们两人回成都的事,你事先知不知道?听没听到什么风声?” 刘赫最近这段时间都忙着安置那个死而复生的少帝,哪还有心思顾得上其他事情? “要不是你叫人来通知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刘赫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两个现在人在哪里?” 诸葛亮满面愁容道:“这正是我要跟你商量的事情,他们两个一回来,也没去刘备府邸,也没来我这,而是直接去了军营,这一进去,就再没有出来,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军营?”刘赫眉头紧皱,“他们能够调动军队?” 诸葛亮拿出一个虎符,摆在桌案上,“只有这个虎符,才能调动成都城内的军队。” 刘赫长出一口气,“那就好,我最担心的就是兵变。” 诸葛亮却是长叹一声,“这正是我最担心的,换做别人,没有这虎符,就无法调动军队,但以他们二人在军中的威望,成都军营内的士兵,又有许多都是跟随刘备多年的老卒,恐怕至少有三成的士卒愿意听从他们的调遣。” 刘赫毫不犹豫道:“咱们现在就去通知赵云,让他多加小心,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马上召集余下的士卒,至少咱们现在手里的兵力还占优。” 诸葛亮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皱了皱眉头,“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怎会想得如此轻巧?现在的局面,并不是担心能不能镇压住他们,而是这样一来,咱们跟他们就真的要撕破脸,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刘赫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门,“你说的没错,最近我那里的事,还真是一件接着一件,这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那你说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诸葛亮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先搞清楚,他们到底是为何擅自回到成都。” 刘赫苦笑道:“那还用问,当然是为了他们那个大哥了。” 说到这里,刘赫忽然眉头一皱,“他们一个身在汉中,一个身在荆州,怎么突然就一起起了疑心?难道是有人暗中将这一切告诉了他们?” 诸葛亮无奈道:“你可算是想到了,这件事必定有人从中作梗,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在明,那人在暗,这次即使是我们侥幸蒙混过关,恐怕以后也会永无宁日。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如何应对,咱们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把幕后的那个人给揪出来。” 刘赫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这一招当初在襄阳的时候,正是诸葛亮教给刘赫的,没想到这一次在成都,诸葛亮会故技重施,只不过这一次,却还不知道对手是谁。 刘赫反复思量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我想这一次,咱们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成功。你也说了,咱们在明,那人在暗。咱们若是失败了,就会面临和关羽张飞兵戈相向的局面,而那个人,即使是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既然他能看出刘备有问题,就说明此人心思确实是缜密,我想他也不会傻到没有得手就轻易现身的份上。为今之计,唯有先稳住关张二人,只有这关过了,咱们才有还击的机会。” 这一点诸葛亮和刘赫倒是不谋而合,他已经让庞统火速赶往刘备府邸,去跟那个假刘备提前打招呼了,只不过这一次到底还能不能骗过关羽和张飞,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就在两人商议之时,忽然有人来报,关羽和张飞已从军营中出来,此时正在前往刘备府邸的路上,特派人来请刘赫和诸葛亮一同前往。 刘赫和诸葛亮对视一眼,都明白关张二人这是要先礼后兵。 好在经过打探,关羽和张飞只是带了几名从边关一同而来的亲信,并未从成都大营中调动一兵一卒。 这对于刘赫和诸葛亮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消息了,说明关张两人手中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既然没有把握,当然也不会当场翻脸。 事不宜迟,必须马上动身赶往刘备府邸,若是晚了,让关羽和张飞看出什么破绽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两人快马加鞭,直到距离刘备府邸只有三条街的时候,这才勒住马缓缓而行,终于赶在和关羽张飞同时抵达。 四人在刘备府门外相遇,却是无话,只是礼貌性的抱拳互相施了一礼,便一起进了刘备府邸。 两位义弟和两位大谋士同时到场,甘夫人当然要亲自出来接见,可当关羽和张飞说起要亲自面见大哥刘备的时候,甘夫人却始终推脱,说夫君身体不适,今日不宜见客。 刘赫和诸葛亮不动声色的坐在一边,看着这场嫂嫂和两位小叔子之间的好戏,这显然要归功于庞统之前就跟甘夫人打过招呼,并跟她说明了关羽和张飞的来意。 不过即使是甘夫人出面阻拦,刘赫和诸葛亮也明白,关羽和张飞既然已经来了,就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果然,在数次要求面见刘备都被拒绝之后,张飞当即对刘赫和诸葛亮毫不客气的说道:“你们两个既然坐在这里,也应该知道我们哥俩是为何而来,打一进门,你们俩个就一句话不说,是想做缩头乌龟么?” 诸葛亮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厉声道:“说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两位将军,到底是奉的谁的调令回到成都的?” 张飞把手一挥,怒道:“去他奶奶的调令,我想我大哥,还不能来看上一眼么!我看今天谁敢拦着老子!” 始终好言相劝的甘夫人面色一沉,“叔叔这是在说我么?”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以退为进 对待甘夫人,张飞自然是不敢放肆,急忙陪着笑脸道:“我这是在说他们那些外人呢,嫂嫂可别介意。” 甘夫人冷冷道:“外人?这里哪有外人?自从襄阳起,两位先生就跟着我夫君出生入死,如今咱们总算有了一块落脚的地方,却说人家是外人,就不怕寒了人家的心!” 第一次看到如此严厉的大嫂,张飞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转头看向一旁的关羽。 关羽一抱拳,沉声道:“三弟一时失言,嫂嫂莫怪。” 甘夫人忽然眼眶一红,抽泣道:“你们还知道叫我一声嫂嫂,从一进门,就喊着要见你们大哥,我都说了他身体不适,大夫让他好好歇着,你们却偏偏不听,你们心里,还有我这个嫂嫂么!” 眼见甘夫人如此,关羽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转头怒视着刘赫和诸葛亮。 刘赫站起身,对关羽笑了笑,继而对甘夫人说道:“既然二哥和三爷都如此思念主公,不如就请夫人让他们兄弟三人见上一面,主公最近一直有病在身,我与诸葛军师也多日未曾看望主公了,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与两位将军一起,探望一下主公的病情。” 此言一出,厅中几人皆是一惊。 显然关羽和张飞都没有料到,刘赫竟然会主动提出让他们和刘备相见,而早就知晓一切的甘夫人则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唯有诸葛亮,在短暂的惊讶过后,马上就明白了刘赫的用意。 在看过关羽和张飞的种种表现之后,就更加能够断定,他们只是收到了风声,却并无真凭实据。 眼下又有大嫂阻拦,他们在这府里是进退两难,若是就这么走了,不仅大哥没见着,就连擅自离开边关之事也无法交代。 刘赫这招,正是以退为进。 两人看到刘赫如此从容,也许就会打消对于这件事的怀疑,而且这样一来,他们两人若是以怕打扰大哥休息为名退去,也算有了个台阶下。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刘赫和诸葛亮想的这么简单,他们好像忘了,那位脾气耿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三爷,可不会就这样轻易罢休。 “好,既然天机先生都这么说了,咱们就一起去看望一下大哥。”说着,张飞就要大步的往后院闯。 “你给我站住!”甘夫人大喝一声,“在外面是你们男人说了算,在这府里,可是我当家!” 这一声怒斥,无疑是对张飞下了最后通牒,提醒他若是胆敢硬闯,就等于是在跟自己的这位大嫂过不去。 张飞当然对大嫂极为顾忌,却又更加担心大哥的安危,左右两难之下,再次向关羽看去。 刘赫顺着张飞的视线,不动声色的也看向了关羽,马上心中暗叫不好。 看关羽给张飞使的眼色,分明是让他先闯进去再说。 张飞心领神会,当即大步向后院而去。 刘赫几步抢到张飞的身前,一伸手,将这位万人敌的猛将给拦了下来。 “你给老子滚一边去!”张飞怒视着刘赫,大声吼道。 刘赫却似乎没有退让的意思,“我刚才可说了,是请夫人同意咱们去见主公一面,可现在夫人不同意,三将军要是就这么进去,这件事可就要算在我头上了。” 张飞怒吼道:“这是我大哥的家,我想进就进,想去哪就去哪,我们兄弟三人抵足而眠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刘赫笑着打量了张飞几眼,故意挑衅道:“呦,听三爷的意思,还真是没把夫人放在眼里啊。” 论起嘴皮子上的功夫,张飞又哪里是刘赫的对手?被刘赫这么一说,便一时语塞,吭哧了半天,才大手一挥,说道:“你少拿我们大嫂说事,大嫂对我们,就像对亲兄弟一样!” 刘赫再次出言讥讽道:“你们大嫂是拿你们当亲兄弟一样,可你却没拿她当亲大嫂啊,要不然怎么她拦着你,你还非要闯进去呢?” “你……老子今天宰了你!”被挤兑的无言以对的张飞终于恼羞成怒,晃动着魁梧的身躯向刘赫扑去。 此时的刘赫,早已不是当年在卧龙岗上,那个被关张二人打斗时的真气震得站都站不稳的刘赫了。 眼见比自己高上好几头的张飞向自己扑来,刘赫不闪也不避,直接向前几步,伸出两掌,在张飞的胸口看似绵软无力的那么一推,张飞便整个身子向后倒去。 关羽见状,急忙上前几步,扶住险些跌倒的张飞,低声道:“三弟,事已至此,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咱们一起上!” 刘赫表面上看似风轻云淡,似乎并不畏惧两人的联手进攻,心里可是有些七上八下。 再怎么说,关羽和张飞都是世之名将,就算最近他的功力精进的再快,也不敢托大到同时面对两人。 再说他跟人打斗占的便宜,都是由于他功力比对方深厚,但招式上就是稀松平常了,实在没有把握在身经百战的两人手中占得什么便宜。 可此时已经没了退路,这时候就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了,想跑倒能跑,但若是跑了,就等于把诸葛亮自己一个人扔在这了,这可不是他刘赫能干得出来的事。 为今之计,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刘赫提起一口气,瞬间将真气运转全身,借此想抵挡两位猛将的全力一击。 好在两人手中并无兵器,若是那样的话,刘赫还真不敢贸然出手了。 然而一交手,刘赫便知道,即使是如此的谨小慎微,还是低估了两人的实力。 两人同时击出一拳,刘赫倒也算是勉强接了下来,可这之后,就觉胸口一股气血翻涌,嗓子眼已经有些发甜,这一系列的感觉,都在告诉刘赫,若是对方再出手,自己这口鲜血可就要喷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单独面对张飞之时,刘赫并没有感到如此大的压力,甚至他敢单手去接张飞的拳头。 可张飞与关羽联手,功力好像一下子暴涨了似的,刘赫忽然意识到,武学之玄妙,还不是他现在能参的透的,这种一加一大于二的事情,他虽然切身感受到了,却仍是不能洞察其中的道理。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突然现身 就在这时,刘赫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两人一击未能得手,毫不犹豫的一同击出了第二拳。 这一次,刘赫是说什么也不敢去硬接了,只得连连向后退去。 可这是在客厅之中,哪有那么大的地方留给刘赫去躲闪? 没退出几步,刘赫的后背就抵在了一面墙上。 关羽和张飞却没有停手的意思,两个巨大的拳头带着风,就向刘赫的面门击来。 刘赫急忙一低头,侧身在地上一个翻滚,才总算是勉强躲过了这一击。 看着刘赫那狼狈的模样,关羽和张飞竟然没有丝毫的表情,直接又向刘赫扑了过去。 刘赫不禁暗自感慨,这两人真不愧是身经百战,面对这种优势,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更不会因此而疏忽大意。 看着墙上那个被两人拳头砸出的大窟窿,刘赫咽了咽口水,这要是真砸在脑袋上,自己这会已经成了一具无头尸体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刘赫想借机卖个破绽引两人上钩的想法也算是付诸东流了,只得强打起精神,再次与两人周旋起来。 之后几个回合的交锋,刘赫可谓是狼狈到了极点。 只能躲闪不敢去硬接对方招式的他,在屋里绕了好几圈,最终还是被两人堵在了一个角落里。 望着丝毫没有停手意思的两员猛将,刘赫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让他自己都有些害怕的念头。 若是对两人痛下杀手,最后的结局又会是怎样呢? 刘赫这个想法,倒也不是妄自托大,虽说这之前他一直处于下风,但那都是在双方只想治住对方,却没有要致对方于死地的情况下。 而且武人交手时,杀死对方,远比制服对方要容易的多,因为想杀一个人,只需要找到一个最好的时机出手即可,而制服对手,还要自己毫发无伤,那需要顾及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好在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刘赫自己也明白,如果关羽和张飞今天死在刘备的府邸中,而且还是死在他的手上,那益州之后的局势,可就再也无法控制了。 刘赫这里思绪万千,关羽和张飞却没有那么多的杂念,一心想制服刘赫的他们,同时又挥出了拳头,直奔刘赫而去。 刘赫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四周,实在是没有可以躲闪的地方,唯有硬接下这一击了。 经过一番打斗,关羽和张飞也惊讶于刘赫的武功,可越是这样,他们越不会给刘赫喘息的机会,这最后的一击也是势大力沉。 就在双方即将全力一搏之时,后堂忽然传来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 “你们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给我住手!” 关羽和张飞闻言一愣,转头看去,只见他们的大哥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从后面走了出来。 大哥的突然出现,让两人明显有些措手不及,可此时他们的心里,并不能确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们的那位结拜大哥,全都紧紧盯着那个面前之人,皆是许久无语。 假刘备打量了二人几眼,厉声道:“怎么?你们当真不认我这个大哥了么?” 关羽这才一抱拳道:“多日未见大哥,分外思念,一时失神,还望大哥不要怪罪。” 假刘备看了看墙上的大窟窿,“你们这是思念我么?” 向来最惧怕刘备的张飞急忙解释道:“我们哥俩刚才跟天机先生切磋武艺,一不留神,就把大哥您家的墙给打坏了。不过大哥您放心,我这就叫人来给补上,保证跟新的一样。” 假刘备沉默许久,缓缓说道:“墙坏了可以补,可有些东西打破了,就再也补不上了,我的意思,你们明白么?” 张飞显然是没太明白刘备的意思,可见身边的二哥低下了头,他也只好学着二哥的样子,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没敢吭声。 “我听说你们两人在没有调令的情况下,擅自回到成都,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着假刘备的这番询问,两人皆是低头不语。 刘赫在一旁暗自惊奇,这庞统简直是神了,将这个假刘备调教的越来越像样子了,若不是自己事先知情,恐怕也不敢说这个刘皇叔是假的。 诸葛亮显然也是和刘赫相同的想法,两人四目相对,忽然觉得这一次没准真的可以顺利过关。 一阵沉默之后,还是张飞忍不住小声道:“大哥,我们两个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想问你一句,你还拿不拿我们当兄弟?” 假刘备眉头一皱,“三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飞看了看一旁的关羽,鼓起勇气大声道:“自从得了益州,咱们三兄弟就聚少离多,我们两个一个身在荆州,一个身在汉中,许久也不能见上大哥一面。就算我们这次是擅自做主,回到成都,难道您出来见我们一面,真的就这么难么?” 假刘备叹了口气,轻声道:“当着两位先生的面,我本不该说这些话,可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咱们不如就把话给挑明了。你们这次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你们两个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而且一定还是与我有关。你们挂念我的安危,这才冒着违抗军令的大罪跑回来看我。咱们征战多年,心里都明白,擅离职守,这是杀头的大罪,可说句心里话,你们能回来,大哥心里高兴啊。” 张飞是个性情中人,听到这番话,已是眼眶一红。 假刘备站起身,走到张飞身边,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三弟你性子耿直,有些道理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大哥不怪你。可你也不能怪大哥,于情于理,今天我都不该出来见你们。你们把两位先生请来,定是对他们有所怀疑,两位先生跟着我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你们今日来我府上这么一闹,让我日后如何面对两位先生?这是于情,于理,你们擅离职守,本该先停职拿办,我若是卧病在床不见你们,事后也好站出来替你们两人说情,可如果咱们兄弟相见的事情传出去,就等于我从一开始,就纵容了你们,外人便会说我徇私枉法,这个道理,你懂么?”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再次蒙混过关 关羽和张飞听到这番话的反应自不必说,就连早有心理准备的刘赫和诸葛亮也是惊讶万分。 这一番话说的简直是滴水不漏,就算是学,估计也要学上一阵,没想到短短的时间之内,庞统就教会了假刘备这套说辞。 而这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法,似乎也让关张二人很是受用,两人神情激动,当即上前拉住假刘备的手,感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对于假刘备的怀疑,自然也是烟消云散。 诸葛亮给刘赫使了个眼神,看来之后的事情,也不用他们两个操心了,这个时候,还是按照自己的身份,及时起身告辞才是。 走出刘备府邸,刘赫和诸葛亮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绕到了后门去等候庞统。 不多时,庞统便从后门走了出来。 刘赫笑着迎了上去,对庞统伸出了大拇指,“你这套词简直绝了,关羽和张飞一听,感动的就差没哭一鼻子了。” 庞统眉头一皱,“什么词?” 刘赫坏笑道:“还跟我这装,不是你教给那假刘备,他还能自己想出来不成?” 庞统一头雾水,“我真没教他要说什么,我只是告诉他,见到关羽张飞,什么都不要说,直接哭,等关羽和张飞心软了,看不下去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刘赫闻言一惊,和诸葛亮对视了一眼,却发现诸葛亮也是和自己同样的反应。 “此事关系重大,你可别拿这个跟我们开玩笑。”刘赫一脸严肃的说道。 庞统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是真没教他。” 始终没出声的诸葛亮忽然问道:“那你当着他的面,有没有自己念叨过什么?” 庞统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当时心里焦急万分,好像是小声嘀咕了几句。” 刘赫和诸葛亮这才长出一口气,这样说来,事情总算是有了个合理的解释,那个假刘备一定是听见了庞统的自言自语,记在了心里,这也难怪,平日里都是由庞统亲自教他,估计那个假刘备已经习惯把庞统的每句话都小心翼翼的背下来了。 只是没想到,那个原本有些痴傻的假刘备,竟然记性如此之好,只是在一旁听了一遍,就能学得有模有样。 既然这个问题解决了,三人便商议了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替关羽和张飞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帮他们开脱擅离职守的罪名。 有了这一次,估计两人再也不会听信什么流言蜚语,再加上又卖了个人情给他们,想必他们也不会再自找麻烦。 一番商议之后,三人决定以刘备密召两人回成都为名,替他们开脱罪名,虽说听上去有些勉强,可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为了避免再次引起关张两人的怀疑,刘赫便让庞统先行离开,而他和诸葛亮则又回到了刘备府门外,等着关羽和张飞出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关羽和张飞终于从刘备府中走了出来。 一见门口的刘赫和诸葛亮,两人皆是面带愧色,上前抱拳请罪。 刘赫倒不在意两人对他的态度,他更关心自己离开之后,那个假刘备到底和关张二人说了些什么。 一番旁敲侧击的小心询问之后,刘赫得知,他与诸葛亮离开之后,兄弟三人并没有说什么军机大事,而是一直聊三人从前的事情。 刘赫表面装作没什么事,心里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在诸葛亮带着两人回军营之后,刘赫独自返回了天机府,坐在房里仔细的琢磨了起来。 刚才那个假刘备口若悬河一般,一下就说了那么一大堆,而且还说的头头是道,这让刘赫大感意外,就算那个假刘备是听到了庞统的自言自语,勉强说得过去,可他又是如何得知刘关张从前的往事呢? 这个疑问,让刘赫有些坐立不安,他马上让刘福把庞统叫来,想要仔细询问一下。 结果庞统听到刘赫这番话,忽然哈哈大笑,并向刘赫详细解释了一番。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甘夫人,在庞统的授意下,甘夫人经常和那个假刘备说起当年的事情,所以假刘备才能对兄弟三人之前的往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庞统走后,心有余悸的刘赫不禁自嘲的一笑,看来自己最近实在是太过敏感了,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开始心绪不宁,而这一次,显然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关羽和张飞是在刘备密召下回到成都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成都城,这让以为益州又要出大事的百姓们都长出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来了个英明的主公,几位能替百姓办实事的官老爷,可别再自己人翻脸打起来,要真是那样,那好日子可就算是过到头了。 这种让百姓们皆大欢喜的结局,让有些人看在眼里,却是恨得咬牙切齿。 “混蛋!你不是说消息千真万确么?”法正怒视着跪在地上的法捷,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狠狠的一扔,摔了个粉碎。 法捷吓得急忙解释道:“先生息怒,当时探子说的极为肯定,还用性命担保来着,属下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 法正恶狠狠的说道:“你说的倒轻巧,现在刘赫一定已经起了疑心,又有了戒备,之后咱们再想抓住他的把柄,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先生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四处打探那个人的下落,相信很快就能查出他藏身的地方。”法捷小心翼翼的说完,抬眼偷偷看了法正一眼,却见法正仍是怒意未消。 “我还能放得下心么?之前你是怎么对我说的,说这次一定可以借关羽和张飞的手除去刘赫和诸葛亮,结果呢?” 法捷已是吓得肝胆欲裂,也不敢再解释什么,只得不住的磕头求饶。 看着额头渗出血迹的法捷,法正忽然笑了出来,又恢复了以往的阴柔声调,“好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你,要是那个刘赫真的那么容易对付,咱们也不必费这么多的心思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不能选还是没得选 法捷感恩戴德的连连道谢之后,小声问道:“那那个探子……” 法正弯下腰,抱起那只常伴身边的黑猫,放在怀中不停的抚摸着,似乎甚是喜爱。 法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安静的等着他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训示。 对于法正的爱抚,黑猫却不领情,正在打盹的它,似乎很不满意受到打扰,当即大叫一声,声音尖锐刺耳。 本来面带喜色的法正面色一沉,一把就将黑猫抛出了门外。 听着黑猫摔在地上的那声惨叫,法捷忽然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已是一头冷汗的他,小心的抬起头,看向法正,却发现法正正在紧紧盯着自己,眼神中的冰冷让人胆寒。 “他不是用命担保消息一定准确么,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他。” 折腾了好几天,这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关羽和张飞都已离开成都,回到了他们各自驻守的地方。 可刘赫的心里,却是始终无法平静。 通过这次的事,他已经知道己方阵营之中,有人在故意针对他,而最让他感到头痛的是,这个人一直都深藏不露,至今没有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找不到对手,也就没有什么应对的方法,刘赫也只好先将这件事情放一放。 他从许昌皇宫里带回来的那张御龙图,早就已经交到了铁笔翁高拓和神凿匠谢贺的手里,此时的两人仍在房中埋头苦干,看来距离大功告成还有一段时间。 在房中觉得憋闷,刘赫来到院中,想透口气,走着走着,就鬼使神差的来到了秦霜的房门前。 看着那扇多日来始终紧闭的房门,刘赫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心烦意乱的源头。 “想去看她,就大胆的过去敲门吧,”不知何时出现在刘赫身边的肖玉儿轻声说着,“你这个人啊,就是想的太多,人家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想太多,有时候也未必是件好事。” 刘赫笑了笑,平静道:“那天她回来,你们俩在房里,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肖玉儿媚笑道:“女孩子家的事情,怎么能轻易的告诉你?” 刘赫无奈的摇了摇头,几步走到秦霜门前,伸出手刚要敲门,又想了想,将手放了下来,直接推门而入。 让刘赫有些意外的是,秦霜的房门,竟然没有上锁,他很轻易的就进到了秦霜的房间里。 这间原本属于秦校尉的房间,此时已经完全变成那位外界传言已经病逝了的万年公主的闺房。 秦霜的女子身份在天机营众人中已不再是一个秘密,所以在刘赫的天机府里,秦霜也无需再整日装成男子模样。 刘赫身处的这间屋子,摆设便已不像之前那样简单,云纹的铜镜,绣花的被面,还有那每天都要更换的鲜花,让人一看便知,此间的主人,定是一位女子。 而那位女子,此时正坐在铜镜前,面前摆着一盒她从未用过的胭脂。 刘赫走过去,看了看那盒胭脂,笑道:“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连封都没开过?” 之后许久的沉默,让刘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始终不肯说上一句话的女子,他突然感到有些冷。 她一直很冷,冷言、冷语、冷面,可刘赫从未有过如此感觉,因为他知道,她的心是热的。 可此时此刻,刘赫似乎能够感觉到,这个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走出皇宫的女子,心中仅剩的最后一丝希望,已被无情的现实彻底的消磨殆尽。 秦霜缓缓转过头,平静道:“如果是你,大哥和弟弟,该怎么选?” 刘赫思量许久,却发现这竟是天下最难的一道难题。 大哥和弟弟,怎么选? 若论亲情,两者都是至亲之人。 若论道理,弟弟的王位是从被废掉的大哥手里得来的,可行废立之事的,却是另有其人。 若是同情弱者,看似被拉下皇位,又被囚禁了许多年的大哥更让人同情一些,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弟弟呢,这些年来在权臣的掌控之中,他又何尝自在过一天? 若论对错,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过什么,就算知道,又有谁能轻言对错呢? “非要选么?”刘赫轻柔的语调,已是有些颤抖。 “我可以不选么?”秦霜笑着反问道,好像听到了这世上最荒唐的问题,而她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刘赫凝视着她的脸庞,沉声道:“如果当年真是你弟弟出卖了你大哥,你是不是会选择站在你大哥这一边?” “这件事没有如果!”秦霜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有了这种想法,就等于是放弃了我弟弟!” 看着秦霜的样子,刘赫忽然心中隐隐作痛,“亲生兄弟之间,真的只有你死我活这条路可以走了么?” 秦霜沉默许久,又恢复了之前冷若冰霜的表情,“生在帝王家,这是他们的命。” 这种明显是出于无奈的借口,却让刘赫无言以对。 秦霜转过头,平静的看着刘赫,“这也是我的命,而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刘赫只觉心如刀割,望着秦霜那无助的眼神,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那一刻,刘赫的心境,就像一个少年,转眼长大,又一夜白头,变成了经历过无数沧桑的老者。 年少时,父言母命,不能选,心里便会盼着快些长大。 长大了才发现,即使父母只给你留下一条路走,那也一定是他们帮你选的最好走的路。 真正可怕的,是活在世上那种对任何事都无能为力的屈从,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路一条一条渐渐的消失,最后只剩下眼前这条满是荆棘的路,根本没得选,而你,也只能强装笑颜的走下去。 不能选与没得选,到底哪一个更痛,又到底哪一个更难呢? 或许是没得选更痛,也更难一点吧,至少不能选,还可以有憧憬,幻想着那些可以走,却还没能来得及踏上的道路,人的心里,也会获得暂时的安宁。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情报机构 可眼前之人,再不会有憧憬,有幻象,甚至连希望都没了。 也许这个深宫中长大的孩子,曾几何时,也憧憬过美好的未来,也幻想过兄弟姐妹三人之间,可以不用像史书上的那些皇族一样,骨肉相残。 可事实再一次证明,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都不值一提,甚至连与生俱来,谁也无法抹灭的亲情,也会脆弱到不堪一击。 随着秦霜的意冷心灰,刘赫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曾经以为,既然当初年轻皇帝得知自己带着少帝出宫时,并未加以阻拦,就说明年轻皇帝也不想看到皇兄被困于许昌的天牢。 然而若是换个角度,又是另外一种解释,少帝身处天牢,只要曹操不杀他,年轻皇帝就无法将其置之死地。 少帝看似是重获自由,其实已是身处险境。 刘赫实在是不愿再继续想下去,他不知道这场骨肉相残的悲剧最终将会是怎样的结局,可有一样东西却是早已注定,无论两兄弟之间谁笑到最后,秦霜的脸上都会挂满泪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刘赫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拿出年轻皇帝托付给他的那块刻有皇字的玉佩,和原先那两块分别刻有文武的玉佩放在一起。 这原本是一套四块的玉佩,刘赫已经拥有了三块,虽说剩下的那块最为关键,同时也是最难找寻的,但刘赫总有种感觉,也许当集齐四块玉佩的时候,所有的难题都会随之迎刃而解。 想找东西,总要有人手才行,刘赫当即找来了魏孝,让他马上着手在天机营内部,成立一个类似于情报机构的组织。 既然和情报有关,按理说这件事应该交给泰猛和钱专负责才是,刘赫起初也是这样想,但反复思量之后,他还是觉得魏孝更适合。 一个情报组织是否能够运转顺利,最关键的并不是搜集情报的能力,而是如何形成一整套严密的体系,既要保密,又要使上下之间运转流畅,在保证情报可靠性的同时,还要确保第一时间送达自己手中。 基于这样的考虑,刘赫最后还是决定由经验丰富的魏孝来担此重任。 而魏孝所提出的想法,也确实很有见地。 在益州乃至全国各地设立驿站。 设立驿站有两点好处,一是利于隐蔽,毕竟驿站在各地都很常见,没人会对此生疑,一匹由驿站飞驰而出的快马,即使是从眼前狂奔而过,也不会显得过于惹眼。 二是方便情报的传送,一旦这项工程完成,那么天机营的情报网,将会遍布天下,无论是收集的还是传输,都会事半功倍。 当然,明目张胆打出驿站旗号,也只能先在益州境内实行,益州之外,魏孝准备先安排人手,以客栈的名义作为掩护,设立一些据点,一旦日后将这个地方划入自己的版图之中,马上将此处的客栈改头换面,成为官府的驿站。 如此浩荡的工程,除了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之外,最主要的一样东西,就是钱。 有了白花花的银子,一切都好办,只是钱这种东西,从不会平白无故的从天上掉下来,哪怕你是在益州声名显赫的天机先生。 刘赫让钱专估算了一下,想要做到魏孝设想的那种程度,所需的银子至少要在十万两左右。 这笔数目虽然听上去并不大,却让钱专有些为难。 前一阵子监造秣陵学宫,耗费了巨大的财力,钱专此时已有些捉襟见肘,若不是他的精打细算,恐怕刘赫这座天机府的开销都很难维持。 得知了这个消息,刘赫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人倒霉的时候,真是连喝凉水都塞牙,干什么都不顺。 说到赚钱,倒是有个人最近在成都城,乃至整个益州都小有名气。 从三仙镇而来的那位花大少爷,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意可是越做越大,如今成都城内几乎半数的商铺,都是尽归花家的名下。 别看刘赫别的事上脸皮挺厚,可说起借钱,脸皮却薄的很。 再怎么说也是求人帮忙,总不能派人将那位花大少爷叫到府上来,所以这一趟,刘赫决定还是自己走上一回,亲自去登门拜访。 走在成都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刘赫看上去心情不错。 街两边的商铺,一间挨着一间,即便是这样,在两间商铺之间仅有的那一小块空地上,仍是挤满了各种小摊位。 那些大店铺的掌柜伙计们,似乎也并不介意门口有人在摆摊,有些暂时没有客户光顾的店铺门口,掌柜的还跟那些小商贩热情的唠着家常。 街上的百姓很多,却不拥挤,走在这条街上,看着两边琳琅满目的货物,人们的脚步都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没有人急着催促前面的人快些走,仿佛这种悠闲的生活态度,是这里的百姓与生俱来的。 那些手中拿满了东西的百姓,全都面带笑容,看来对今天的收获很是满意。 这副熙熙攘攘的景象,和百姓的一张张笑脸,全都证明了蜀地人民的日子,真的是一天天的红火了起来。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刘赫,马上引起了一阵骚动。 百姓们全都聚拢了过来,围着这位在成都城内名声极佳的天机先生,全都是交口称赞。 刘赫一边回应着百姓,一边顺着人流向前走去。 他虽然没有说自己此行的目的,但百姓们却都是心知肚明,天机先生到此,一定是冲着那座醉仙楼去的。 作为这条街上,乃至整座成都城最有名气的一家酒楼,醉仙楼的大名,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是刘赫当初在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禁觉得有些俗气,但一想到酒楼的主人,就是那位以卖酒起家的花家大少爷,醉仙楼这个名字听起来,倒也算得上是实至名归。 毕竟这世上若是真有仙人,喝了花家的三仙醉,也一定会醉倒在这座成都城内最高的高楼上。 寻常的客栈酒楼,一般来说只有两层,可这座醉仙楼却有三层。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花驰的难题 而且这三楼的面积虽说和下面两层一样大,却每次只接待一桌客人。 醉仙楼的一楼是散座,一共有四十八桌,二楼是雅间,一共十六间,饶是如此,依然显得十分宽敞,也可见这第三层空旷到何种地步。 除了装修的极为华丽之外,第三层的设计也很是独到,整层被一分为二,一半在室内,另一半则是室外。 站在这座城内最高建筑的天台上,整个成都尽收眼底,颇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势,在这里喝酒,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屋内尝遍天下美食,屋外饮尽世间好酒,正是这醉仙楼三层,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地方。 今日醉仙楼的三层没有接客,那位已经毫无争议的成为益州首富的花家大少爷,站在天台上看着被人群簇拥而来的刘赫,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走上三楼,刘赫看了看已被搬到室外的餐桌,会心的一笑。 恭候多时的花驰迎了上来,笑道:“知道刘大哥好这口,所以我早就安排好了。” 刘赫向来很喜欢与花驰交往,因为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生意人的洞察力,几次接触之后,就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最重要的,他总能知道你喜欢听什么。 花驰深知刘赫的脾气,也没有太多的客套寒暄,赶紧直入正题,先喝上它几大杯三仙醉,才是正经事。 几杯酒下肚,多日不见的两人,仅有的那一点点拘谨也荡然无存。 “你这生意做得挺大啊,我听说这里每天都是人满为患,就连这号称一顿饭能吃出上百两银子的三楼,也天天都有人光顾。”刘赫悠哉的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说道。 花驰替刘赫又倒上了一杯,笑着说道:“不瞒刘大哥说,这三楼虽说价格不便宜,可要是想在这吃,那可就要等到三个月之后了。” 刘赫一下坐了起来,故作姿态道:“那这酒我可不敢喝了,这不是耽误花少爷的生意么。” 花驰嘿嘿一笑,“刘大哥放心,本来今天这顿饭,本来是让城里万祥布店的张老板给定了,说是什么要请……要请谁来着……嗨,您看我这记性,转眼的功夫就给忘了,反正别管请谁了,一听说是您要来,那张老板不仅没跟我要回定金,反而还把这顿饭钱全给结了。” 刘赫只是笑了笑,却没有揭穿花驰的老底。 花家在成都城里的生意,至少有二三百家。刘赫曾经听钱专说过,每一间店铺的账目往来,花驰都一清二楚,而且每间店铺的掌柜,甚至是伙计的名字,花驰也从来没有叫错过一次。 这种过目不忘的本事,又怎么会把那位万祥布店张老板要请的客人的名字给忘了?不过是不想给双方添麻烦罢了。 “这样恐怕不太好吧,让人知道,会说我白白占了人家的便宜。”刘赫举起杯,笑容玩味的看向花驰。 花驰举杯,一饮而尽,一脸豪迈道:“兄弟哪能让人背后说刘大哥您的闲话?我当时就让人把银子给那个张老板送回去了。” 刘赫笑着替花驰也倒了一杯酒,“这就对了么,我今天来,是特意来吃你这顿饭的,可不是吃他张老板的,谁让咱俩是兄弟,你又这么有钱呢。” 花驰忙不迭的双手碰杯,不住的道谢,拿过酒杯,却没有喝,叹了口气,就将酒杯放在了桌上。 刘赫一见,也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说道:“呦,这天底下还能有让花大少爷犯愁的事呢。” 花驰挠了挠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刘赫一眼就看出了花驰的心思,站起身,走到花驰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做生意么,有赚就有赔,再怎么说,有你花家的酒坊撑着,总有再赚回来的时候。” 花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刘大哥,不瞒你说,这次这一关要是撑不过去,我花家的酒坊估计都保不住了。” 刘赫闻言一皱眉,“整座成都城,还有哪家酒坊是你花家的对手?到底出什么事了?” 花驰站起身,走到扶栏边上,指了指下面街尾的几家酒铺,“您看见那几家了没有?自打我来到成都,这城里做酒生意的十家倒了九家,现如今就剩这几家还支撑着。前些日子,一个外地来的客商一出手就定了三万坛酒,这么大一笔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二话没说,我就把契约给签了,可万没想到,一时大意,却上了人家的当。” “那个外地来的客商,是那几家酒铺联手给你下的一个套吧?”联系花驰之前所说的,刘赫马上就猜出了大概。 只是刘赫有些搞不懂,这件事既然签了契约,又收了定金,对方又有什么空子可钻呢? 经过花驰的一番解释,刘赫才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在签订契约的那天,双方正是约在这醉仙楼中。眼见做成了这么一大单生意,花驰当然是心情大好,一高兴,便多喝了几杯,对于那份反反复复看过了无数次的契约,花驰也没再多想,在酒桌上就直接签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所签的契约,和之前看过多次的并不是同一份。两份契约上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个字。 然而就是这一个字,让三万坛酒,转眼间就变成了三十万坛。 那个假扮的外地客商虽说付了定金,可却只付了三万坛酒的定金。 定金的数量,完全是按照契约而定的,也就是原材料的价钱,可眼下只收了三万坛酒的材料钱,却要交给对方三十万坛酒。 最要命的是,契约当中有一条,限期三个月交货,若未能按时交货,就要按照全部款项罚银十倍。 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在三个月后交出这三十万坛酒,就要赔给对方三百万坛酒的银子。 一坛酒十两银子,三百万坛酒就是三千万两白银,别说是花家,就连整个大汉朝一年收上来的税银也没有这个数。 听完了这些,刘赫便让花驰拿契约来看一看。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城外的新酒坊 仔细看过了契约之后,刘赫发现,这上面确实规定了三十万坛酒的数量和每坛十两银子的价格,却并没有注明总价,看来是当时骗子怕露出马脚,所以特地没有列出来。 刘赫想了想,指着契约问道:“这上面没写总价,也就是说,只要咱们按时交货,他们就得按照契约付咱们三十万坛酒的银子,是不是这个意思?” 花驰点了点头,却又一脸无奈道:“话是这么说,可关键是我三个月内拿不出三十万坛酒来啊。他们定的这种酒,虽说不像三仙醉那样,一年才能出窖,可至少也要一个月才行。我花家的酒坊全部加在一起,一个月最多也就只能产出五万坛酒,三个月才十五万坛,加上库存的那些,也才不到二十万坛,无论如何,也凑不齐这上面所写的三十万坛。” 刘赫思量许久,忽然提出要到花家的酒窖去看看。 花驰闻言大喜,既然刘赫这么说,或许真的能想出什么办法来。看到了一丝希望的花驰,当即带着刘赫动身前往了自家的酒窖。 花家的酒窖,就在成都城内,上百家大大小小的作坊连成一片,离着老远就能闻到酒香。 这番情景,让刘赫想起了当初的三仙镇,只是当时他只是站在那些作坊的门前看了看,却没有真正看到酿酒的全部过程。 这一次,刘赫二话不说,随便选了一家小作坊,就直奔后院而去。 有几个酿酒的工人,正在紧张的忙碌着,见到东家进来,急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围了上来。 刘赫此行的目的,正是想了解酿酒的全部过程,几个工人在花驰的授意下,当场给刘赫讲解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酿酒工艺,显然还很落后,也显得十分粗糙。 整个过程按照酿制原料来分,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制作曲汁,另一部分则是对粮食的处理。 曲汁是从酒曲中得来的,而酒曲则是由植物发酵而成,经过一系列的加工,运到酒坊时已是成品的酒曲块。 曲汁的制作分为以下几步,先将酒曲块捣碎,再在放入水中浸泡,最后过滤杂质之后留下的,就是用作酿酒的曲汁。 接下来便是对粮食的处理,先将其蒸熟,冷却之后加入过滤好的曲汁,一起放入酒缸内发酵,之后再将其过滤装坛,便是最终的成品酒。 整个过程听上去十分简单,但操作起来却是相当复杂。 几个工人重新开始劳作之后,刘赫没有急着马上离去,而是站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 整整看了小半个时辰,刘赫忽然转头问了一句,“你们家库房里的酒曲块,够不够酿造三十万坛酒的?” 见刘赫终于开口,而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办法,心急如焚花驰急忙答道:“这酒曲块就好比将士们上阵杀敌所用的兵器,每家酒坊都要准备充裕,我们花家的酒产量极大,更需如此,要是我没记错,酿造三十万坛酒的酒曲块绰绰有余。” 看到刘赫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花驰兴奋的问道:“刘大哥,你是不是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了?” 刘赫神秘兮兮的朝花驰招了招手,待花驰走上前来,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听完刘赫的主意,花驰大吃一惊,“就这么简单?”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对,就这么简单,三个月之后,等咱们交出了三十万坛酒,我看他们拿什么来付咱们的酒钱。” 按照刘赫所说的办法,花驰用了三天时间,在城外的一处空地上,修造了几间大屋,并将城内酒坊中的酿酒器具全部搬到了这里。 那些祖祖辈辈以酿酒为生的工人们看到这几间大屋,全都傻了眼。 从小学艺,酿了半辈子的酒,却从未见过这样的酿酒作坊。 在听到花驰接下来的指示之后,这些酿酒工人更是面面相觑。 花驰所说的其实十分简单明了,这几间大屋,分别用来捣碎酒曲块,浸泡后过滤曲汁,蒸熟粮食,将两者混杂一起发酵,余下的一间,则专门用来装坛封存。 自打从父辈手中接过这门手艺,这些酿酒工人一直都是守在一间酒坊里,将这些酿酒的流程全部独自完成,从来也没听说这种奇怪的安排。 每一间大屋之中,只进行一项步骤,完成之后,再由专门的人负责将处理完成的原料送往下一间大屋之中,而那些大屋中的酿酒工人,只需要一直留在自己所在的这间大屋内,反复完成一到工序即可。 也就是说,负责捣碎酒曲块的工人,从始至终就只负责这一项工作,不用再去管其他的步骤。 看着那些一脸狐疑的酿酒工人,就连亲口下达这些指示的花驰都有些底气不足,也不知道这样的办法到底能不能奏效。 事关重大,花驰只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担心对刘赫说了。 刘赫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拍着胸脯向花驰保证,一个月之后,也就是第一批酒出窖的日子,便可以见到成效,他这个法子到底好不好使,到时一看便知。 一个月的时间对于刘赫来说很快过去,可对于花驰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最让花驰难熬的,是这一个月里,刘赫都不许他踏入城外的新酒坊半步,还美其名曰要给他个意外的惊喜。 花驰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好不容易数到了三十天,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惊喜不敢奢望,只盼着别太意外就好。 眼见一个月期限已到,花驰一大早便出了城,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城外的新酒坊,却发现刘赫已经赶在自己之前,先一步到了门口。 站在酒窖门外,花驰有些心神不宁,可心里仍是不断的盘算着。 眼下库存大约还有三万坛酒,要在三个月内凑齐三十万坛,这次出窖的酒就必须在九万坛以上。 可按照原先只有五万坛的产量来看,这个数量几乎等于翻了一倍,从小在酒坊中长大的花驰,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相信,只凭眼前的这几间大屋,就能做到这种地步。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熟悉的酒楼 然而听到酒坊管事报上来的数字,却着实让这位和酒打了十几年交道的花家大少爷吓了一大跳。 “你……你再说一遍,多……多少坛?”花驰看着那个在花家的年头比他岁数都大的酒坊管事,一脸的难以置信。 头发已有些花白的酒坊管事看上去也十分激动,大声说道:“少爷,您就放心吧,错不了,这次出窖的酒就是这个数,十五万坛,而且只多不少!” 花驰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乖乖,十五万坛,一个月的产量就翻了三倍,照这个速度,岂不是两个月就能交货了? 刘赫笑着走了过来,拍了拍花驰的肩膀,“哥们什么时候骗过你?怎么样,这下放心了吧?” 这份幸福似乎来的有些太过突然,花驰显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知道咧着嘴傻笑。 “好了,等下个月,咱们就能凑齐三十万坛酒了,那个时候我再来,跟你一起去交货,免得他们赖账。”说罢,刘赫又冲一旁的酒坊管事礼貌性的点了点头,接着便转身大步而去。 这才回过神的花驰急忙追了上去,嬉皮笑脸道:“有刘大哥在,就算再借他们俩胆,他们也不敢不认账!只是刘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东西还是原来的那些东西,人也还是原来的那些人,怎么换了个地方,就能有如此大的改观呢?” 刘赫当然明白花驰的这点小心思,作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自然是想搞明白其中的奥妙,今后也好如法炮制。 这个原理花驰不懂也是情有可原,因为这是在近代才有人发现的流水线原理。 人类几次重大的进步,第一次是直立行走,第二次是农耕文明,第三次是工业革命,这三项都是现代人耳熟能详的。 然而在经济学家眼中,还有一项壮举,几乎改变了整个工业化进程的走势,那就是流水线的发明。 流水线极大的提高了生产效率,贡献之大,毋庸置疑,可原理却十分浅显易懂。 简单来说,就是假设一种商品,如果从原材料到成品总共分为五步,而生产这些商品的工人一共有一百个人,那么由这一百个工人分别独立完成五道工序所生产出的商品数量,一定会小于每二十人专门负责其中一道工序。 只是这里面的道理,刘赫却无法对花驰明言。 他总不能对花驰说那些什么流水线,工业化进程这种东西吧?就算是说了,花驰也听不懂。 刘赫嘬着牙花子仔细琢磨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笑着给花驰打了个比方,“这就好比练武,就拿你来说吧,这些年来,你每天专心练刀,刀法自然精进神速,可如果你一天练拳,一天练腿,一天练剑,余下的时间再去练刀,那你哪一样也练不好。” 花驰恍然大悟一般,连连点头,“我好像有点听明白了,这座酒坊就像武功,每一间屋子就代表了一门功夫,里面的人只专心练这一门功夫,自然比以前要快得多。” 刘赫赞许的拍了拍花驰的肩膀,“你小子果然聪明,一点就透,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能被刘赫夸奖,花驰自然是心情大好,当即提出要请刘赫喝酒。 这种要求,刘赫当然不会拒绝,只是这一次,花驰没再请刘赫去醉仙楼,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老旧的桌椅,已经有些残破的门窗,一脸横肉的伙计,不苟言笑的老板和看上去凶巴巴的老板娘,刘赫坐在这间远不如醉仙楼的酒楼里,却是笑容灿烂。 别看这家酒楼装潢的不怎么样,地方却是大得惊人,比起醉仙楼来也是毫不逊色。 门外一座高大的牌楼,是这间酒楼的招牌。 与酒楼本身的破旧截然不同,这间酒楼的招牌却是分外惹眼。 两根漆红大柱,三五个人都抱不过来,高高在上的那块招牌,更是金光闪闪,只是上面那三个歪曲扭八的大字,让人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可坐在大厅内的刘赫,远远看着招牌上的那三个大字,却是一脸得意。 “兄弟,姐跟你商量个事呗?”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的酒店老板娘将一壶酒放在了桌上,依靠在刘赫的椅背上笑着说道。 刘赫一听,马上大声说道:“什么事都好说,就是那三个字,说什么都不行,没商量!” 酒店老板娘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指着门外的那块招牌,一点也没了刚才的那份客气,“你自己看看,整座成都城,谁家招牌上的字有这么难看?” 刘赫似乎并不介意酒楼老板娘的话,坏笑道:“可谁家的招牌也不是大名鼎鼎的天机先生亲手给题的字啊!” 花驰在一旁一边傻乐,一边和着稀泥,“凤姐,你可不知道,当初刘大哥为了给你们梧桐楼写这块招牌,足足在家里练了一个月呢!” 一直坐在门口看热闹的二牛站了起来,瞧着自家那块看了这么长时间,仍是有些别扭的招牌,惊讶的说道:“练了一个月,就练成了这个鸟样?还不如我呢!” 大牛上前就给了二牛后脑勺一下,“你跟这添什么乱!斗大的字你都不识一筐,要是连你都不如,那不就是个傻子么!” 刘赫听着这番明显是在帮自己解围的话,却是怎么琢磨怎么觉得有点别扭。 凤姐见说不动刘赫,又走到了花驰身边,笑呵呵的说道:“小花花,你帮我劝劝你刘大哥,让他发发善心,把这块招牌给换了吧。” 花驰一听,马上笑意全无,支支吾吾的说道:“凤姐,你别为难我呀,我哪敢对我刘大哥指手画脚的。” 看着一旁一脸得意的刘赫,凤姐一叉腰,厉声道:“行,你们哥俩就串通起来一起气我吧,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小默默!” 刘赫坏笑道:“找他做什么?让他打我们一顿?不瞒姐姐说,兄弟我最近进步神速,您那个小默默,早就不是我的对手了,您要真把他叫来,弄不好还得让我把他揍上一顿。”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字丑情意重 气急败坏的凤姐指着始终站在旁边不吭声的酒楼老板吴桐大声说道:“你就看着他们这样气我,也不知道过来帮我说几句话!” 本来正叉着手倚靠在柜台上的吴桐顿时直起腰来,干咳了几声,却仍是没有开口。 凤姐气得一跺脚,转身上了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有本事你就一直站在那别动,晚上也别进屋!” 这声在一楼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河东狮吼,显然让吴桐有些尴尬,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上前来,却仍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帮刘赫倒了一杯酒,算是赔礼了。 花驰瞄了一眼楼上凤姐的房门,小声感慨道:“吴大哥,原先在三仙镇的时候,凤姐对你还算不错,如今你们开了这夫妻店,怎么凤姐的脾气,反倒一天比一天大呢?”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现在她记得我是谁。”向来少言寡语的酒楼老板轻声说着,脸上挂满了笑容。 看着那张只有真正触碰到幸福的人才会有的笑脸,刘赫嘴唇微动,却是欲言又止,默默的拿起酒杯,一口喝了个干净。 当初凤姐夫妇和花驰一起,跟着刘赫从三仙镇去往了江夏城,之后又跟着刘赫四处辗转反侧,一直到了成都,才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花驰在成都做成第一笔大买卖之后,就来找刘赫商量,想在成都城内选一个地方,替凤姐和吴桐重新盖一座梧桐楼。 刘赫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马上就开始着手准备。 如今梧桐楼所在的位置,可是成都城内的一块宝地,原先的老板也经营着一家酒楼,而且生意还不错,花驰出了大价钱,才将这里给买了下来。 当然,这中间也有一些波折,原先那位老板起初并不同意卖掉酒楼,刘赫听说之后,马上让魏孝和钱专去运作此事。 最终是如何让酒楼老板答应的,两人没说,刘赫也没再问,总之第二天,酒楼老板就主动拿着房契去找了花驰,当场就签下了契约。 接手了这家装潢摆设一点也不逊色于醉仙楼的地方,花驰却做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决定,不仅将这里所有雕梁画柱的门窗全都给拆了,而且还专门找来了一批能工巧匠,特意将酒楼中的所有地方全部做旧。 那些在木匠界的大师们目睹这般暴殄天物一样的举动,全都心疼的不行,就连落锤的力道,也比平时要轻了许多。 可在一旁亲自监工的花驰却是故意视而不见,每次看到这里越来越像那个他记忆中的地方,花驰的嘴角,总会扬起一丝微笑。 花驰在现场指挥工人们干的热火朝天,刘赫那些日子也没闲着,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连好多天没有出屋,就为了练那“梧桐楼”三个字。 自家少爷练字虽说是件好事,可却苦了春霜和秋露两个小丫头。 那时候的纸还很珍贵,禁不起咱们的天机先生这样折腾,所以刘赫每天都是在绢布上练,那些被他写满了字的绢布,春霜和秋露就得蹲在院子里,一块块的清洗干净。 当时正值寒冬腊月,两个小丫头的手都冻红了,写得头晕眼花的刘赫出来透风,正好撞到。 从那天起,刘赫再没提过练字的事情,可即使是这样,他仍是恬不知耻的非要亲手替梧桐楼题字。 梧桐楼重新开张的那天,许多百姓都被门口这座极为壮观的牌楼所吸引,前来围观。 在听说这间酒楼的招牌是天机先生亲手所写的时候,百姓们纷纷翘首以盼,就盼着能一睹天机先生的这份大手笔。 然而就在那块红布从招牌上揭开的那一刻,所有牌楼下面的百姓全都看傻了。 这他娘的就是天机先生的墨宝? 人群中当即一片沉寂,谁也不敢开口说什么,只有一个上过几天私塾的孩童,毫无顾忌的指着招牌上那三个歪七扭八的大字哈哈大笑。 场面之尴尬,可想而知,向来好面子的凤姐恨不得当时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便落下了心病,一提到自家门前的那块招牌,就会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当时刘赫虽然也在场,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呵呵的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大作,似乎还很是得意。 想起当初那一幕,向来不胜酒力,喝得已经有些微醺的花驰壮起胆子,凑到了刘赫的身边,“刘大哥,要不然你就给凤姐个面子,把那招牌给……” “不用了,”吴桐一摆手,打断了花驰的话,“那块招牌上面的字不重要,那份情意才重要。” 刘赫鼻子一酸,双手举起酒杯,冲吴桐点头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花驰会心的笑了笑,轻声道:“刘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凤姐这里喝酒么?别看那醉仙楼是我自己的买卖,招待你的东西也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可我总觉得,咱们哥俩还是在这里喝酒,最有味道。” 刘赫一脸欣慰的拍了拍花驰的肩膀,“说实话,我身边这么多兄弟,你是最对我脾气的一个,有你今天这番话,就说明你这个兄弟没白认,来,咱们哥俩再喝一个。” 说罢,刘赫又满上了一杯,刚将杯子举起来,就听花驰沉声道:“既然是兄弟,你有了难处,为何不跟我直说?” 刘赫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又将酒杯放回了桌上,“也没什么大事,就想跟你借点银子,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被你察觉了。” 花驰埋怨道:“嘴上说是兄弟,有事来找我,却又前思后想的,心里还是没拿我当自己人。” 刘赫第一次看到花驰这副跟自己闹小脾气的模样,却倍感亲近,他释然一笑,说道:“好,我也不跟你客气了。等下个月那十五万坛酒出窖,咱们就可以交货了。三十万坛酒,每坛十两银子,这三百万两,我估计那帮人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那可就算是违约了,还得再赔咱们三千万两银子,他们赔不起,就得拿他们自己的酒坊来抵债……”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一人一半 花驰忽然把手一挥,直截了当道:“刘大哥,你不用说了,你就直接告诉我,你想要多少银子吧。你这次不仅帮我闯过了这一关,保住了我们花家的酒坊,而且还让我大赚了一笔,你有难处,我肯定倾尽所能。” 刘赫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已经到了嘴边的十万两,最终又咽了回去。 花驰看出了刘赫的心思,当即说道:“这样吧,咱们也别说借不借的了,我花驰是个生意人,咱们就按生意场上的规矩来办。这次的事,等于是我出钱,你出力,赚得的钱,自然是该平分,到时候我会将这次利润的一半,亲自送到刘大哥府上。”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让刘赫有些措手不及,他想了想,忍不住好奇的问道:“生意上的事我不太懂,你跟我说说,这次到底能赚多少?” 花驰不亏是经商世家出身,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将一笔笔的账给刘赫列了出来。 先是第一种情况,那帮人东拼西凑的凑齐了这三百万两货款,刨去材料和人工,至少也有两百万两的利润。 但这样一来,那帮人必然是砸锅卖铁才能将这三百万两凑齐,到时候势必会贱卖自家的田产店铺,如果暗中将其全部买下,这一来一回之间,又能有几十万两的赚头。 只不过按照花驰的估计,这帮人可能一时半会凑不齐这三百万两,那就是第二种情况了,他们就得按照契约,赔偿花驰三千万两。 这种情况下,就需要刘赫出面了,要在第一时间将他们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封存,免得他们提前将其转移到别处。 最终的结果,那帮人名下的那些酒坊也保不住,全都得用来抵债。 别看他们想贱卖都卖不出去,可那都是因为成都城里除了花家以外,就再没别家做这酒坊的生意。 不懂的生意尽量不碰,这是每个精明的商人都懂的道理,尤其是成都城中这种花家酒坊一家独大的局面,更是无人接手。 可这些酒坊若是按照市价真换成白花花的银子,至少也得值个四五百万两,这么算下来,仅这一项,刘赫就能分到二百多万两,再加上那些田产宅子,三百万两是肯定没跑了。 刘赫听得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这一个主意,竟然就能换来三百万两的进项。 他仔细想了半天,问道:“不对吧,我怎么听着只有进,没有出呢?这回你可没算那些材料和人工的钱。” 花驰的脸上,露出生意人独有的精明笑容,“刘大哥,这笔账不是这么算的,他们付得起三百万两货款,那三十万坛酒就是他们的,所以要将料钱和工钱刨去,可若是他们付不起,不仅要赔咱们三千万两,而且这酒他们一坛也别想搬走。既然这酒还在咱们手里,就可以接着卖给别家,这笔账自然不能算进来。” 刘赫恍然大悟的连连点头,继而会心的一笑,“这真是买的没有卖的精啊,你不说,我还真没算过来。” 花驰得意一笑,“还不止这些呢,他们的酒坊库房里,肯定还有库存的酒,加在一起,少说也得有几万坛,若是还按十两银子一坛算,这又是几十万两。” 刘赫思量片刻,说道:“其实我用不了那么多,只要十万两就够了。” 花驰忽然一本正经道:“我刚才说了,这里面没有借钱的事,只是一桩生意。既然是生意,就得按照生意场上的规矩来,一人一半,没得商量。” 刘赫举起一杯酒,递到了花驰面前,两人碰杯之后,皆是一饮而尽。 “这一次我就拿走十万两,余下的,算我放在你这里入股,你看怎么样?”刚刚放下酒杯,刘赫便一脸平静的说道。 对于刘赫的这个要求,花驰却出人意料的有些犹豫,手里举着空酒杯,迟迟没有放下。 刘赫想了想,笑道:“你放心,我只是把钱放在你这,至于你花家的生意,我是不会插手的,更不会派其他人来干涉你。你也知道,我本来对这做生意也没什么兴趣,要不是缺钱,我也不会给你添这样的麻烦。” 花驰这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不瞒刘大哥你说,我们花家世代经商,祖上曾经留下祖训,不能让外人插手我们花家的生意,可我又不好意思说,这不……嗨,算了,不说了,想必刘大哥也能明白,我还是自罚一杯吧。” 说着,花驰又满上了一杯酒,可还没来得及喝,就被刘赫给拦了下来。 刘赫攥着花驰的手腕,笑道:“这点小事,犯不着,你要是倒下了,谁来陪我喝酒啊?” 见花驰仍是坚持着非要自罚一杯不可,刘赫这才明白了花驰真正的意思。 “既然这样,那这次的银子,我就收下了,也不放在你那里了,省得这账不好算,以后咱们都按生意场上的规矩来,一人一半,谁也不吃亏。” 听到刘赫这番话,花驰总算是放下了酒杯,可显然又怕刘赫怪罪,小心翼翼道:“刘大哥,我可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别往别处想啊。” 刘赫笑着摇了摇头,“在我家乡有句老话,叫亲兄弟明算账,你这样做是对的,要是为了银子伤了咱们哥俩的和气,那可才是真的亏大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花驰也不再纠结什么,在这之后,两人继续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很是痛快。 酒过三巡,刘赫忽然放下筷子,沉声道:“过一阵子,我准备把益州的盐铁生意整顿一下,交给一家商户独自去做,你有没有兴趣?” 花驰眼睛一亮,“有啊,太有了,这盐铁生意可比卖酒赚得多多了!” 看着花驰那毫不掩饰的贪婪神情,刘赫不禁一笑,“那还是老规矩,一人一半。” 花驰眼珠一转,“那不好吧,怎么也得三七分账啊。” 刘赫笑道:“刚才是你说的一人一半,还说这是生意场上的规矩,怎么这会又变成三七开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卑微的商人 花驰赶忙向刘赫解释,这一人一半确实是生意场上的规矩,可这盐铁生意虽然也是生意,却不是那么简单。 像这种不许私自经营的买卖,都要跟官府打交道,想从那些官老爷手里拿下这种肥差,代价也自然小不了。 一般来说,这种事私底下都是二八开,费心费力的商人只能拿到小头,而那些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算是把事办了的官老爷们却拿大头。 更有甚者,还有一九分账的时候,像花驰刚才说的三七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听着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说头,刘赫不禁眉头一皱,若不是今天无意间和花驰说起此事,还真不知道那些贪官竟然能从这里面拿到如此多的好处。 看着若有所思的刘赫,花驰小心翼翼的问道:“刘大哥,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刘赫这才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不仅没错,而且还立了一大功。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至今还对此浑然不知。我跟你借钱,到底为了什么,我虽然没说,想必你也能猜得到。打仗需要银子,购置兵器军马需要银子,加固城防需要银子,还有赈灾、修路这些都需要银子。我这个天机先生整日为这些事情犯愁,底下的那帮官吏却吸着百姓的血。举孝廉?哼,这他娘的举的是哪门子的孝廉!” 花驰叹了口气,轻声道:“刘大哥,这种事,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士农工商,我们这些商人,总是低人一等,尤其是在那些当官的面前,从来都抬不起头。” 刘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轻声问道:“那你对我……” 花驰轻轻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说道:“说实话,打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和你做兄弟。你是官,我是商,你高高在上,而我只能俯首帖耳,地位相差如此悬殊的两个人,连朋友都做不了,又怎么可能成为兄弟?可后来,我渐渐发现,你和那些当官的真的不太一样,至于是哪不一样,我说不出来,可我总觉得,你从来没有看不起我,而且还真的愿意和我做兄弟。” 刘赫欣慰的一笑,可眼眶却已有些湿润,“花驰啊,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跟别人不一样。在我的家乡,不仅没人看不起商人,而且一个成功的商人,还会赢得许多人的尊重。凭自己的精明的头脑发家致富,换来更好的生活,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么?” 花驰闻言如遭雷击一般,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表情复杂。 虽然他从小吃的穿的都比同龄人好,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可他心里明白,他祖祖辈辈都是商人,自己也是个商人,在这个世界上,商人永远是低人一等。 即使来到成都,有了刘赫这样的大靠山,他也是事事谨小慎微,就怕一个不留神,惹来什么麻烦。 自卑与精明,是花家留在他身上的烙印,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可以昂首挺胸的活着,也不敢去想。 可今天,有人告诉他,有一个地方,从来不会看不起商人,而且还会赢得他人的尊重。 尊重,这是一个多么吸引他,却又让他刻骨铭心的字眼啊,只有他这种从小生长在经商世家的孩子才能体会到,这是世上最贵最贵的东西,用多少银子也换不来。 “刘大哥,我真想去你们家乡看一看。”花驰笑着,眼中却闪着泪花,“我想看看那个尊重商人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刘赫站起身,走到花驰身边,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却是坚定无比。 “你放心,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让你们花家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巨商,提到你们花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最重要的,他们一定是从心底里尊重和羡慕你。” 花驰目光中,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期许,“刘大哥,你说的是真的?” 刘赫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神炙热无比,“我知道,这件事很难,可我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的。民富则国强,国强则兵盛,想要让蜀地强大,就要先让百姓富裕起来。这个时候,正是你们这些商人大展拳脚的时机,生意场就是你们的战场,只不过打仗是要把敌人赶出去,而你们,则是要把天下的银子全都给我搬回蜀地来!” 听着刘赫这番话,花驰好像忽然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小时候做生意,是因为家中的教诲,再加上从小耳濡目染,自然而然觉得应该去那么做。 直到来到成都,他独自撑起整个花家,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 可后来随着花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花驰的心里也越来越茫然。 花家的银子,已经是几辈子也花不完,可既然花不完,要这些银子又有何用呢? 但是今天,花驰终于找到了新的方向,只要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下去,就能到达他心驰神往的那个地方。 花驰猛地站起身来,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刘大哥,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总有一天,我会让天下的银子,全都流到咱们益州来!” 说罢,花驰将手中的酒杯往地上重重的一摔。 听着酒杯碎裂的那声清脆的响声,刘赫的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他刚想夸赞花驰几句,再替他提振一下士气,就听头顶二楼传来一声怒吼。 “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喝醉了酒在这说胡话不算,还敢摔老娘的杯子!有本事你们两个别跑,看老娘下去怎么收拾你们!” 刘赫和花驰闻声都是一个激灵,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起撒腿就跑。 “你们给我站住!赔老娘的杯子!”从梧桐楼中冲出,已经追到大门外的凤姐扯着脖子喊道。 “凤姐,你就别追了!我回去就叫人再写一副招牌给你送来!”正在落荒而逃的刘赫头也不回的说道。 凤姐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了看那三个歪七扭八的大字。 “算了,这三个字虽然丑了点,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双手各持一把菜刀的梧桐楼老板娘自顾自的轻声低语着,笑容分外灿烂。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生意人的本事 一个月之后,也正是花家的第二批酒出窖的日子。 坐落于城外的花家新酒坊,里里外外的人忙得是热火朝天。 新酒出窖,就好比辛苦劳作了大半年的农夫们收获地里的庄稼,这一天,自然也成为了这些酿酒工人最开心的日子。 虽然已经干得满头大汗,可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将一坛坛的酒装在马车上运走。 几家欢喜几家愁,花家新酒坊这边一片喜悦,可在成都城内,有的人却是愁得连口茶水也喝不下去。 费尽心机才想出这么一个将花家挤垮的主意,却没想到不仅没有难住花驰,反而自己还得赔个倾家荡产。 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花驰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竟能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酿出三十万坛酒来。 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花驰在这批酒酿制的过程中动了什么手脚。 这些酒坊的老板跟酒打了半辈子的交道,都明白其中的门道,酿酒这件事,最是做不得假,哪怕你出窖的日子早了几天,酒的口感和品色也会大打折扣。 按照花驰这次交货的速度,他们估计算了一下,这批酒在酒缸里发酵的时间远远不够,至少提前了十几天出窖。 几个人坐下来一合计,便有了主意。 一会花家的酒运来,他们便开封验货,到时候如果酒的品质出了问题,他们不仅可以不用付一文钱,还可以借此机会彻底搞臭花家的名声。 不过有件事一直让他们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听说那位和花驰私交莫逆的天机先生,此时正坐在自家酒坊对面的茶馆里喝茶。 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任谁都能看出来,那位天机先生今天可是来者不善。 听说花家运酒的马车快到了,几位酒坊老板便起身迎了出去,一出自家酒坊的大门,就见花驰大步走了过来。 花驰走到近前,笑着一抱拳,“让几位久等了,这三十万坛酒实在是太多,装车的时候,耽误了些时间,还望几位莫怪。” 不亏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几位酒坊老板一听这话,全都一脸和善的表示无妨,一点也看不出来双方已到了势同水火,你死我活的地步。 坐在对面茶馆里的刘赫看到这一幕,不禁一皱眉,“这几个人有点意思啊,竟然明目张胆的出来接货,这不是摆明了告诉花驰,当初那张假契约的事,就是他们搞出来的么?” 一直陪在刘赫身边的钱专淡淡一笑,轻声道:“生意场上,这种事太常见了。有句话不知头儿听过没听过,一个生意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和杀父仇人做买卖。花驰也是个生意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刘赫看了看街对面的花驰,确实如钱专所说,始终是面带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那几个酒坊老板有多熟络呢。 刘赫端起一杯茶,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却没有急着去喝,仍是看着街对面的那几人说道:“都说生意场如战场,我看这生意场一点也不像战场,倒更像是勾心斗角的官场。” 坐在钱专对面的魏孝笑道:“头儿,您不知道,我最近为了咱们上次说的驿站那件事,这些日子老往老钱那跑,时常能看见他和那些生意人打交道。说句实话,在这之前,我总觉得我是咱们天机营想得最多的那个,可跟老钱一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刘赫一下来了兴趣,“哦,你快说说,这些日子你都看到什么了?” 魏孝笑容玩味的看了对面的钱专一眼,见钱专笑而不语,这才继而对刘赫说道:“我每次去老钱那,话说到一半,总有人会来登门拜访,来的都是那些跟老钱有生意往来的商人。我很好奇,这帮生意人之间都聊些什么,所以老钱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就躲在一边看着。一开始,我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可看了几天之后,我才慢慢明白了。” 说到这里,魏孝忽然停了下来,又看了钱专一眼,坏笑道:“老钱,我可说了啊?” 钱专不慌不忙道:“你想说便说,反正我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魏孝举起杯子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了起来,“以前我总觉得,这做生意有什么的,不就是低买高卖,中间赚上一点么,只要会数数的,都差不到哪去。可我观察了老钱几天,才发现这里面的讲究可多着呢。先不说算账那些最基本的,就说这怎么跟人打交道,就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刘赫斜眼打量了魏孝几眼,撇了撇嘴,“你少跟我这危言耸听的,不就是两人见面说话么,除了比一般人笑得多点,好听的话说的多点之外,还能有什么?” 魏孝连连摆手,一本正经道:“可不是我瞎说,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俗话说得好,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每次来人的时候,老钱跟人家聊的内容都不一样,不仅都是人家爱听的,还都能说到点上。还有他那说话的动作和语气,都跟事先算好了似的,就连说话声音的大小,都和来人的身份地位有关系。” 刘赫似乎仍是有些不太相信,笑着看向钱专求证。 却不料钱专忽然一笑,点了点头,“跟那些富商说话,声音语调自然是要轻些才是。” 刘赫笑意一敛,这才意识到,原来魏孝并不是在夸大其词,钱专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表情,都是事先想好了的。 他转过头,看着街对面那几个互相嘘寒问暖,一点也看不出是死对头的几个商人,不禁暗自感慨,就连如此细微之处都要这般小心谨慎,看来经商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会我就不出面了,还是老钱你去吧,要是他们闹起来,老魏你再带人上,别闹出什么乱子就行。”刘赫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望着街对面苦笑道。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没有流血的战争 钱专和魏孝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再说什么,三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客气话说的差不多了,终于进入了正题,那几个酒坊老板,不约而同的提出要验货。 对于这种情况,花驰早有预料,当即叫人搬来几坛酒,让对方开封查验。 然而那几个酒坊老板却提出,要从马车上的三十万坛酒中,自己挑出几坛酒来查验。 这批酒都是按照正规程序酿造出来的,花驰当然底气十足,大手一挥,随便验! 几人在那上百辆马车旁边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圈,分别从几辆马车中选出了一坛,而且都是埋在最下面的。 这种验货的方式,是生意场上最不讲情面的,一般来说,都是双方第一次见面打交道时才会这么干。 生意人向来讲究先小人后君子,所以对此也见怪不怪,没人会说什么。 可眼下的情况却不一样,花驰虽说刚来成都不久,可这花家的生意,已是遍布成都城大大小小的每一个角落,提起花家,城里的百姓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么做,未免也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显而易见,这几个酒坊的老板,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只盼着能在这几坛酒里挑出点什么毛病出来,哪怕只有其中一坛有问题,他们的那些身家,就算是保住了。 等验过这几坛酒之后,所有的酒坊老板全都傻了眼。 这些酒不仅品质上乘,而且喝起来味道几乎没什么差别,这可真是断了他们最后的一条退路。 几人事先曾经商量过,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以这批酒口味相差甚远为借口,拒不付账。 为了此事,他们还特地精挑细选,从几家酒坊中选出了一名经验最为丰富的酒坊管事来验货,就为了演好这场鸡蛋里面挑骨头的戏码。 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在酒坊里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喝完这几坛酒,竟是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只得满脸的愧疚的看着自家的老板。 花家原来的酒,都是那上百家小酒坊分别酿造而成的,虽说原材料基本上都出自同一个地方,可根据每个酿酒工人习惯的不同,酿出来的酒,口味上多多少少会有些一出入。 可这次的这三十万坛酒,每一个环节,都有专门的一批人去处理,所有的酒在经过同一个环节时,用的都是相同的手法,所以口味上,也是惊人的一致。 几个酒坊老板面面相窥,都是满面愁容。 在酿酒这个行当混了这么多年,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将眼前这个姓花的小子挤出成都的酒行,却没想到姓花的小子没走,自己却要先走了。 “老魏,你留神,这帮人要是狗急跳墙,你马上带人上去封库拿人。”刘赫目不转睛的盯着街对面,一脸严肃的说道。 “不必了,我想他们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钱专忽然开口说道,“从给花驰下套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想到会有这一天。” 刘赫转过头,满脸狐疑的看向钱专,“你的意思是说,即便是他们想到了,还会这么做?” “这个行当里面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可一不留神,船就会翻。”说罢,钱专一脸平静的向街对面望去。 刘赫急忙顺着钱专的视线看去,果然,几名酒坊老板没有任何的激烈的言辞和过激的举动,皆是心平气和的在跟花驰说着什么。 钱专忽然站起身,向茶馆大门走去。 刘赫疑惑道:“你不是说,他们不会闹事么?” 钱专停下脚步,转身对刘赫淡淡一笑,“他们是不会闹事,可他们一定不会老老实实的将家产全都交出来。” 刘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轻声道:“给他们留几亩地,就当给他们留条活路吧。” 钱专一抱拳,朗声道:“我想问一句,这话,您是对天机营的天赐校尉说的,还是对商人出身的钱专说的?” 刘赫愣了一下,“这两者有区别么?” 向来待人温和的钱专,此时的语气中,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生硬。 “若是对天机营的天赐校尉说的,属下自当按令行事。可若是后者,我钱专恕难从命!” 刘赫沉默许久,继而释然一笑,转头看向街对面的那几个酒坊老板,轻声道:“生意场上的事,当然按照生意场的规矩来办。” 望着钱专离去的背影,刘赫不禁暗自感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样东西,不许任何人轻易触碰,即使是向来和颜悦色的商人,在触及他们底线的时候,也会有如此坚毅的一面。 士农工商,商人从来都是在社会的底层,看似衣着光鲜,实则却过着笑脸迎人的卑微日子,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有自己坚守的东西。 而钱专此刻坚守的只有一样,绝不给对手留下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种赶尽杀绝,虽不像战场上那般血腥,可残忍程度,却一点不亚于两军厮杀。 目睹着这场没有一个人流血,却依然惨烈的战争,刘赫多少能体会到了花驰刚才所表现出的无奈。 由于钱专的插手,事情很快有了结果。 那些酒坊老板在成都城内的店铺宅院,还有城外的上好良田,全部要赔偿给花驰。 除此之外,钱专还派人在城外拦截住了这些人想要转移到别的地方的现银,当那几车白花花的银子在天机营士卒的押送下,又被送回成都的那一刻,那些酒坊老板只能一脸凄凉的仰天长叹。 他们也是有妻儿老小的人,刘赫总想着给他们留条生路,哪怕是给他们留下十几两银子,暂时安置一下家眷也好。 可钱专和花驰的态度极为明确,做法也是惊人的一致,直到确认几人已是身无分文之后,才放他们离开。 看他们二人那从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怜悯的样子,仿佛这几位曾经在成都城内小有名气的酒坊老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尚还能有衣服遮体,已是他们手下留情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光与影 早在一个月之前,花家酒坊第一批酒出窖的时候,刘赫看到自己的办法行之有效,那时便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他曾经以为,揭穿这些酒坊老板的阴谋诡计,让他们赔上所有的身家,替花驰出上一口恶气,将会是一件酣畅淋漓的快事。 然而在亲眼看到那些酒坊老板绝望的眼神之后,刘赫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喜悦的滋味,反而泛起几分凄凉。 “头儿,您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始终陪伴在刘赫身边的魏孝,忽然轻声说道。 “怎么不一样了?”刘赫语调平和,可神情却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这件事要是放在以前,您一定会亲自出手,在教训完那些人之后,再给他们留条退路,可如今……”魏孝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刘赫望着街对面已经人去楼空的那几家酒坊,轻声道:“我以前啊,总想着什么事都能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吧,我承认,我是有点看不下去,也想站出来替那几个酒坊老板求几句情,可刚才钱专的样子你也看见了,我若是真那么做了,钱专心里又会怎么想呢?” 魏孝想了想,鼓足勇气说道:“就当我多嘴了,头儿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只是觉得,像头儿这样的人,不该被这世道所左右。一看到您现在的这个样子,我这心里……” “可我们,不都活在这世上么?”刘赫忽然一脸严肃的看向魏孝,“既然活在这世上,就会受到影响,也势必有所改变,一成不变的,向来只有日升日落,可人真要活成那个样子,还有什么意思?” 魏孝嘴唇微动,数次想要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刘赫淡淡一笑,替魏孝倒上了一杯茶,柔声道:“你放心,我的许多做法是变了,可心没有变。以前的我,太过偏执,凡事非黑即白,对于那些存在于黑与白中间的人和事,都不能理解和接受。如今的我,只是懂得了变通,学会了取舍,但留下的,仍是那一片初心。” 魏孝拿起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口,可那入口的茶到底是什么味道,他却一点也不知道。 看着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魂不守舍的魏孝,刘赫轻叹一声,起身走到魏孝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暗中帮我做了不少事,都是我该做,却又不想去做的。你的苦心,我都明白,可我总不能一辈子让你替我受那些委屈,背那些骂名,而我,却堂而皇之的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圣贤的样子吧?” “可我愿意!”魏孝猛地放下茶杯,大声喊了出来,“我愿意在头儿的背后,帮您扫清那些障碍,我不怕受什么委屈,更不怕背上那些骂名。在我心里,头儿就是一盏明灯,这昏暗的世道,早就需要一盏明灯来照亮了。而我,只希望做这盏明灯映射下的影子,只要这盏明灯在,我就在!” 刘赫沉默许久,忽然站起身来,向茶馆的大门外走去。 魏孝一脸茫然的看着刘赫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刘赫到底能不能真正的明白,他更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真正的成为明灯旁的那道影子。 “你不该是那道影子,”刘赫停下脚步,转过头轻声说道,“如果你是影子,我这盏明灯,就不会发出最亮的光芒,因为那样,你就会消失不见。” 魏孝闻言如遭雷击,反复思量着刘赫所说的,也渐渐能体会到其中的意味,等他回过神来,刘赫早已不见了踪影。 晚饭时分,在自己府中发呆了一个下午的魏孝忽然收到了刘赫派人送来的请帖,说是请他到天机府赴宴。 白天刘赫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让魏孝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这一路,走的也是分外吃力,等来到天机府前,已是掌灯时分。 站在府门外亲自迎接的刘赫一脸笑容,可魏孝却望着天机府匾额旁的那盏灯笼愣愣出神。 “只要有灯的地方,就会有影子吧……”魏孝盯着灯笼旁的那道阴影,轻声的说着。 刘赫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上前拉起魏孝的手,就大步的向府里走。 魏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府里的,只觉得那只拉着他的手,坚定有力。 忽然间,一道强光映入了魏孝的眼中,在这漆黑一片的夜晚,他显然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 他眯起眼,看着那间映射出强光的房间,却又突然睁开了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说的没错,有灯的地方,就会有影子,可那是因为灯不够亮,也不够多。” 魏孝甚至顾不上转头去看说这番话的刘赫,此时的他,正望着眼前这间摆满了油灯的房间,惊愕的瞪大了双眼。 刘赫走到魏孝身边,柔声道:“如果你站在我身边,也化作一盏明灯,就会像这间屋子一样,再没有阴暗的角落。” 魏孝低下头,轻声念着,“我真的可以么……” 刘赫笑了笑,一把搂住了魏孝的肩膀,“光凭你和我两个人,当然不行,还得再加上咱们天机营的那帮兄弟。” 魏孝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身边那个笑容灿烂的年轻人,眼中已是热泪盈眶。 “呦,老魏,你还会哭呢?”刘赫一脸坏笑,搂着魏孝肩膀的手上,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魏孝一把推开了刘赫,一边抹着眼角,一边小声嘀咕着,“我可没哭,今天风大,刚才来的路上,沙子跑到眼睛里去了。” 厅门大开,刘赫看着满屋没有一丝摇曳迹象的灯光,笑而不语。 这次魏孝和钱专的事,给刘赫的触动很大。 他忽然意识到,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似乎只顾着和外人勾心斗角,四下周旋,却忽略了身边的这帮兄弟。 眼下虽说交代给铁笔翁高拓和神凿匠谢贺的事已经接近了尾声,可离大功告成,尚还有些时日,再加上一时半会,花驰那边的银两还不能到位,建设驿站的工程也不能开展,所以趁着这段时间,刘赫决定,到兄弟们的家乡去走一走,看一看。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李勤的家乡 这种事情,刘赫当然是交给魏孝来办。 起初魏孝听到这件事时,还想劝阻刘赫,不要四处走动,免得让对头有趁虚而入的机会,可一想到当初刘赫去许昌之前给自己留下的那封信上,就曾经提到此事,便没再多说什么。 一听说要去每个人的家乡看一看,陈默第一个跳了出来,嚷嚷着要带大家去三仙镇。 刘赫二话没说,上前就给了陈默一脚。 花家举家迁入益州,之前的武林盟主陈家老祖宗又亲手将盟主之位传给了刘赫,这才促成了三十六大帮和七十二大派的总坛全部迁往益州。 这两件事加在一起,曹操恐怕已经对原先的豫州双绝恨得咬牙切齿,这三仙镇,恐怕也早就派人暗中监视了起来,这个时候带着所有人去陈家,那不是等着让曹操将自己这帮人一网打尽么。 陈默蹲在地上,一脸的不服气,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多年的室友李勤,当即吵吵着,先去李勤的家乡看看。 提及此事,李勤却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一番询问之后,刘赫才知道,原来李勤的家乡,是一个偏僻贫瘠的小村庄,李勤觉得没什么可招待大伙,怕怠慢了大伙,所以一时间有些犯难。 听李勤这么说,众人皆是一笑,陈默更是拍着李勤的肩膀,语重心长的给他讲了一番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的大道理,当然,这种不合时宜的论调,又招来了刘赫毫不客气的第二脚。 时下这段难得的空闲时间,自然得抓紧才是,主意打定,众人当晚便各自回府收拾行李,第二天天还没亮,趁着城里的百姓还没起床,一行人便悄悄的离开了成都城。 李勤的家乡,在荆州的最北边,也是刘备和曹操地盘交界的地方。 自从刘备公然和曹操宣战,双方已经势同水火,曹操更是大举将边境上的多处郡县的百姓迁移往了北方。 看着一路上荒凉的景象,本来还兴高采烈的李勤,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 离他的家乡越近,这种荒凉的情景就愈发严重,在距离他家村子不到五里的地方,几乎已经可以用荒无人烟来形容。 走了一路,一户人家也没碰到,连口水都没讨到的陈默,手里拿着根柳条,一边抽着地面,一边不情不愿的唠叨着。 “这是什么鬼地方,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哎,我说李老实,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向来待人和善的李勤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陈默一眼,“谁会忘了回家的路!” 李勤这番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反应,让陈默下了一跳,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猛子姐姐迈着婀娜的步子走了过来,伸出手来,使劲的戳了一下陈默的脑门,“你呀你呀,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也就是李勤兄弟,你要是敢这么跟我说话,老娘非撕烂了你这张臭嘴不可!” 陈默揉着脑门,一脸的不服气,可看了看周围的气氛,觉得有些不对头,似乎所有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之中,都有些愤怒,这才知趣的躲到了一边。 刘赫来到李勤身边,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虽然刘赫什么也没说,可这小小的举动,却让李勤的心里一暖,刚才的火气也顿时没了。 李勤转过头,看了看蹲在一旁的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朝他招了招手。 孩子心性的陈默果然是拿得起放得下,刚刚还蹲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一见李勤朝他招手,马上一下跳了起来,笑呵呵的小跑几步,追上了队伍。 最后这一段路,虽说不长,可刘赫一行人走得却是格外艰难。 这座大山深处的小村庄之所以贫穷,跟没有一条大路通往山外有着很大的关系。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村子里的人只能守着那一亩三分地,靠天吃饭,勉强度日。 黄泥砌成的房子,树枝围成的篱笆院子,走进村子之后,映入眼帘的,几乎每家每户都是这个样子。 屋顶上铺满了泛黄的稻草,离烟囱最近的地方已经被熏得漆黑,看上去应该已经多年未曾翻修过了。 这些破旧的黄泥房,和繁华的成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些在成都住久了的天机营校尉们,全都默默的跟在李勤身后,就连陈默,也是一句话不说。 可李勤却是面带微笑,大步向前走着,许久未曾回来过的他,早已是归心似箭。 大家伙其实也打心眼里替李勤高兴,只是到了地方,看到自己兄弟的家乡如此的贫穷,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李勤老实,可一点也不笨,很快就明白了大伙的心思,他回过头,笑着说道:“大家别看我们这里穷,可我们这有样东西,那可是别处没有的。因为这样东西,要让村里的人全都搬到成都去,他们还不见得一定答应。” 陈默一下来了精神,急忙凑过来问道:“李老实,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快跟我们说说。” “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李勤冲陈默神秘兮兮的一笑,接着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没想到向来老实巴交的李勤,也学会了这种故弄玄虚的手段,看着得不到答案,急的百爪挠心似的陈默,所有人的嘴角都扬起了一丝笑意,刚才还有些压抑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一路上没看到一个人影,这让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曹操这次北迁百姓,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这个藏在深山里的小村庄。 好在这里虽然看上去生活艰难,但村民们都还没有被赶出家乡,此时正是午饭时分,家家户户的屋顶上,一缕缕炊烟升起,在这座静谧的大山怀抱中,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一行人路过一户人家,经过那家的篱笆墙时,屋内走出了一个村妇,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也许是多年操劳的原因,看上去岁数并不大的她,鬓角已经有了几缕白发。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好人坏人 村妇抱着一捆柴火,正要去生火做饭,一看到自家院旁走过了一群陌生人,马上警觉的站在原地,眼睛不停的在刘赫一行人身上扫来扫去。 听说曹操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让方圆百里以内的人家,都迁往北方,村妇当即认定,刘赫他们就是曹操派来,要把他们全都赶走的。 “当家的,快出来!出大事了!”村妇忽然扯着她那天生的大嗓门喊了起来。 这声大喊,在这座宁静的小村庄中,显得分外刺耳,刘赫等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除了那个一脸警觉的村妇之外,屋内又走出了一个农家汉子。 汉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似乎是上午劳作回来,刚刚睡下,就被自己的媳妇给叫了起来,显得很不高兴。 “你他奶奶的瞎吵吵个啥!咱这个地方,连只鸟都看不见,能出啥事!” 汉子骂骂咧咧的走到院中,正好与刘赫四目相对,顿时一个激灵,接着小声在村妇的耳边说了几句。 村妇连连点头,扔下柴火,就往后院跑。 “这该不会是抄家伙去了吧?”刘赫笑着看了看身边的李勤,“你快去解释解释,免得闹出什么误会来。” 李勤点点头,几步走到篱笆墙外,大声喊道:“冯叔,家里一切都还好吧?” 汉子一愣,仔细盯着眼前这个喊出自己名字的家伙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 “怎么了冯叔,您这是不认得我了?”李勤憨笑着又喊了一句。 汉子仔细想了半天,也没认出李勤的身份,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慢慢走了过来,盯着李勤的脸看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 他几步跑到门口,打开院门,热情的招着手,“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李家二小子么!来,快进来,别在外面站着了。”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李勤,冯叔一边激动的搓着手,一边不住的笑,笑容里满是庄稼汉的质朴。 李勤走到院门口,笑道:“冯叔,这刚几年没见,您怎么就认不出我来了呢?” 冯叔上下打量了李勤一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刚才看了你半天,心里一直在琢磨,我认识的人里,还有衣服上没有补丁的?却没想到是你小子。” 刘赫看了看那位一身补丁的冯叔,又看了看仍是一脸笑意的李勤,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其他人显然也有和刘赫相同的感受,看着眼前这位淳朴的庄稼汉子,他们忽然意识到,李勤在他们之中显得老实巴交,甚至到了有些偏执的地步,可在这个村子里,却显得那么的自然,而他们这些眼神中藏着太多东西的人,反倒和这个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学也学不来,”看出了周围人心思的刘赫低声感叹着,“可学会了太多的东西,才发现丢了的更多,咱们这些人,没李勤这份福气啊。” 其他人会心的一笑,跟在刘赫的身后,走进了院中,只有陈默一脸茫然的看着其他人的背影,压根没明白刘赫话中的意思。 他想了半天,也没能琢磨明白,最终懊恼的一跺脚,“什么天生的,学会的又丢了的,乱七八糟的,我说头儿,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刘赫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陈默一眼,笑道:“你小子,也是有福之人啊。” 陈默忽然嘿嘿一乐,几步追上了刘赫,乐呵呵的跟在刘赫身后,虽说他听不懂刘赫在说什么,可觉得有福之人这句话,明显是在夸他。 刘赫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朝冯叔恭敬的施了一礼,“这位大叔,打扰您了,我们都是李勤的朋友。” 一辈子没出过这个村子,见了熟人点个头就算是打招呼了的质朴汉子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学着刘赫的样子,也施了一礼,嘴上不停的说着,不打扰,不打扰。 刘赫看着对自己也持晚辈礼的冯叔,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拜,似乎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于是马上换了一种方式,大大方方的往那一站,一点也不见外的说道:“冯叔,咱们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口水都没喝,您受累给指指水缸在哪,我们哥几个自己去舀几瓢水喝。” 冯叔一听,腰也直了起来,表情也自然了许多,一指墙角,“就在那,快去吧。” 这一回,刘赫再没有像个读书人那样行礼,而是像李勤那样,朝冯叔笑着说了句谢了,接着便带着一行人向水缸走去。 冯叔凑到李勤身边,低声道:“你这位朋友到底是干嘛的,一会像个教书的先生,一会又像个平头百姓,我都糊涂了。我听说那些世外高人都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难不成你这位朋友就是位高人?” 李勤转头看了看正和陈默争抢水瓢,一点高人风范也没有的刘赫,笑道:“别说冯叔您了,他到底是什么人,我到现在也没看明白。” 冯叔顿时一脸紧张,又凑近了几步,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别怪冯叔多嘴,我得提醒你一句,可千万别做错事,错一步,可就回不了头了。” 李勤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您觉得他像个坏人?” 冯叔仔细盯着刘赫看了半天,直到看见他一把夺过陈默手中的水瓢,接着又将陈默一脚踹翻在地之后,马上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以前觉得,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可离开村子之后,我才知道,那些看上去是好人的,其实不见得就是个好人,而那些看上去不像好人的,也未必真是个坏人。” 李勤这番话,让冯叔琢磨了好半天,还是挠了挠头,“那你的意思,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李勤灿烂一笑,“好人坏人,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刚刚偷袭得手,从刘赫手中又将水瓢给抢了回来的陈默走了过来,将水瓢递到了李勤面前。 李勤笑了笑,没有说话。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最好的茶具 一路之上一口水都没喝,李勤此时也是口干舌燥。 他刚要伸手去接水瓢,可陈默却马上又收了回去,“这是我好不容易抢过来的,我还没喝呢。” 见李勤无奈的叹了口气,陈默嬉皮笑脸道:“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你们这的水怎么这么好喝呀,凉凉的,甜甜的,比成都的井水好喝多了!” 一旁的冯叔一听,顿时一脸的自豪,腰杆也挺了起来,“别的咱们不敢说,可要说起这水,天底下就数我们这里的最好!” 听到这番话,其他人也纷纷围拢了过来,想听听这水,到底和其他地方的有何不同。 看到这么多人忽然围在自己身边,质朴的庄稼汉子马上带着几分羞涩,腼腆的笑了笑,声音也低了几分,指着自己身后的一座高山说道:“这水,就是从那座山上流下来的,山脚有条河,我们平时,都从那里挑水喝。其实说起来,我们也不知道这里的水到底是怎么个好法,打出生起,我们就一直喝这条河里的水,也没去过外面,也不知道别的地方的水,到底是啥滋味。” 陈默一点也不见外的大声问道:“冯叔,那你怎么知道这水是天下最好的?” 冯叔憨厚的一笑,“我们也是听人说的,凡是到过我们村子的人,都这么说。” 陈默一本正经道:“不瞒您说,这水,还真没准是天下第一,我这辈子,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多了去了,可这么好喝的水,还是头一回喝到。” 这似乎是这个贫瘠的村子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一辈子没走出过这个村子的质朴汉子听到陈默这般夸奖,看得出十分开心,马上从屋里搬出几个木墩子,招呼大家做下。 “冯叔,我想借个地方,烧点开水,行吗?” 冯叔显然是没见过如此标志俊俏的姑娘,看着朝自己微笑的肖玉儿,一时有些慌乱,连句完整的话都能说出来,只是指了指一旁的那间小厨房。 肖玉儿笑着朝冯叔点了点头,算是谢过,接着便迈着婀娜的步子走了过去。 看着肖玉儿那曼妙的身姿,再想起自己那个除了咋呼什么也不会的傻媳妇,活了四十多年从没犯过愁的汉子,忽然莫名的轻叹了一声。 刘赫蹲坐在木墩上,两手拖着下巴,看着远去的肖玉儿,嘬着牙花子,说了一声,贤惠。 一旁的秦霜闻言面色一沉,一只手就按在了长剑的剑柄上,可想了想,手又放了下来,站起身就向小厨房走去。 刘赫坏笑道:“哎,秦校尉,您这是要去哪啊?” 秦霜停下脚步,转过头冷冷的说道:“我也去烧点开水,一会杀头猪,慰劳一下大伙。” 陈默一听,顿时眼睛一亮,高兴的拍着手不住的傻乐。 冯叔低着头琢磨了半天,小声嘀咕道:“杀猪?我家里哪有猪啊?就算有,这又不是过年,又不是娶媳妇嫁闺女的,杀哪门子猪啊?” 打一进门起,就始终气定神闲,情态自若的刘赫忽然坐不住了,紧张的四下张望着,开始规划一会逃命的路线。 不一会的功夫,肖玉儿和秦霜就一起回来了,同时还端来了几杯热茶。 “怕路上你想喝茶,没有茶具,所以有些人哪,特意从成都千里迢迢的把这些茶具背来,就为了能让你喝上一口热茶,来,拿着吧,小心烫。”肖玉儿说着,将一杯热茶递到了刘赫的面前。 刘赫小心翼翼的接过冒着热气的茶杯,看了看肖玉儿身后的秦霜,谄媚一笑。 “你看我做什么!她说的那个人,可不是我!”秦霜狠狠的瞪了刘赫一眼,转身而去。 不多时,秦霜又端来了几杯茶,给每人都送上了一杯,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刘赫看着手中的茶杯,眼珠一转,端起茶杯煞有介事的说道:“你们看看这茶杯,这漆工,这品相,要说不是品香阁的梁师傅做的,恐怕都没人信!” “品香阁?”陈默一听立马来了精神,“那不是咱们成都最好的茶器行么?” 刘赫白了陈默一眼,“你懂个屁!那是成都最好的么?品香阁那是天底下最好的茶器行!不说别人,就说这位梁师傅,成都城里那些有钱人,做梦都想得到一套他老人家亲手制作的茶具,可人家梁师傅说了,茶本是天上之物,茶具也要浑然天成才行,想要做出一套上好的茶具,那得碰对机缘才行,不是什么时候想做都能做的。” 陈默听得还挺认真,想了想,问道:“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啊?” 刘赫故作高深的撇了撇嘴,“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人家梁师傅也从来不说,我只知道,梁师傅这辈子,只做过三套茶具,一套跟先帝一起,埋在了皇陵里,一套摆在当今天子的寝宫里。” “那还有一套呢!”陈默迫不及待的问道。 刘赫拿着手中的茶杯,故意晃了几下,一脸得意道:“不瞒你说,这第三套茶具,就在我的天机府中,而且还是那位梁师傅亲手送给我的。” 陈默顿时一脸的不屑,“你就吹吧你,那么好的东西,能落在你的手里?你说说,那套茶具长什么样子?” 刘赫不慌不忙的说道:“梁师傅亲手做的茶杯底部,都会刻有一个梁字。” “你少骗我,哪有人在茶杯底下刻字的,”陈默说着,下意识的将自己手中的茶杯举起来,看了一眼茶杯的底部,马上面色一变,“还真有个梁字!” 陈默仔细端详了半天手里的茶杯,一脸惊讶的看向刘赫,“这不会就是你说的那第三套茶具吧?” 刘赫从陈默手里接过茶杯,举起来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的,装腔作势道:“怪了,这套茶具在我府里好好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秦霜上前一把从刘赫手中夺过了茶杯,又递回给到了陈默手里,“你别听他胡说,什么梁师傅,什么三套茶具,都是他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品香阁里是有个姓梁的工匠,可那人是个酒鬼,有一天喝多了,茶具上的图案给雕错了,正在挨老板的骂,他从门外经过,正好撞见,就进去把这套茶具买了下来。”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村东头的赵寡妇 陈默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看了看手里的茶杯,又抬头看了看将整个经过说的一清二楚的秦霜,狐疑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不是说这些茶具不是你背来的么?” 秦霜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又上了那个家伙的当。 她转过头,怒视着刘赫,却见刘赫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再看其他人,皆是笑而不语,唯有陈默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劲的追问着秦霜。 “茶都凉了,我再去做些开水来。”秦霜小脸一红,当即站起身来,向小厨房走去。 “她这是怎么了?”看着秦霜的背影,不明就里的陈默小声问道。 刘赫坏笑道:“秦校尉她呀,害羞了。” 两人这一问一答,惹来周围人的哄堂大笑,就连冯叔,也跟着一起傻乐了起来。 一杯茶还没喝完,就听院外传来一阵喧闹。 刚刚在冯叔授意下匆匆离去的冯婶,风风火火的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老老少少的好几十口子,手里拿着木棍和锄头,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架势。 “坏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冯叔一拍大腿,就朝院门口跑去。 只可惜冯叔那劳作多年所锻炼出的健壮体格,终究还是不敌天生膀大腰圆的冯婶,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被冯婶一下就给扒拉到了一边。 “你给我闪开!你个没骨气的东西,还跟他们有说有笑的!”冯婶狠狠的瞪了冯叔一眼,接着振臂一呼,“乡亲们,这帮人要把咱们从这里赶走,咱们跟他们拼了!” 刘赫看了看一脸大义凛然的冯婶,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些明明都是本分人家出身,却偏要装出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的村民,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冯婶意识到,这个节骨眼上,是该自己挺身而出的时候了,她当即大喝一声,跟你们拼了!接着高举手中的木棍,向刘赫冲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刚要起身阻拦,却见刘赫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全都坐下别动。 被冯婶推倒在地的冯叔,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喊道:“你个傻老娘们,犯什么疯!那是自己人!” 冯婶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自己人?难不成错怪他们了?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冯婶,在看到眼前那个悠哉悠哉喝着茶的小白脸子,忽然对自己坏笑了一下,手中那根两只手都握不过来的大木棍子,毅然决然的就朝那个小白脸子的脑袋砸了下去。 冯婶这个人,看着膀大腰圆,还有几分彪悍,其实脾气十分和善,若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她也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这辈子第一次动手打人,就用了这根比自己胳臂还要粗上好几圈的大木头棍子,冯婶这个心里,其实早已是七上八下。 这一棍子下去,自己可是使上了吃奶的力气,就算这小白脸子再禁打,总也得疼的叫唤两声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坏了!莫不是一失手,把人给打死了吧? 想到这里,冯婶顿时脸色大变,木棍挡住了视线,也不知道小白脸子到底怎么样了,她想移开木棍看看那小白脸子到底死了没有,却发现木棍像长在小白脸子脑袋上似的,不管她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挪动分毫。 这下冯婶可算是彻底慌了,急忙回过头,向乡亲们求助,可当她看到乡亲们全都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的连手里的家伙都掉在了地上,冯婶的心,更是凉了大半。 “你们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的,杀人偿命,人是我杀的,我一个人跟他们走!” 冯婶这番话,让在场的天机营众人都有些意外,万没想到一个乡野村妇,竟然也能做出如此大义凛然的举动。 “当家的,我走以后,你就再找一个,我看村东头的赵寡妇就挺好。”冯婶忽然神情的望着冯叔说道。 冯叔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无可奈何道:“你胡咧咧个啥?赵寡妇早就跟傻根好上了。” 此话一出,所有村民的目光齐刷刷的转向了人群中的一人。 冯婶看了那人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傻根兄弟,你看这是怎么说的,别怪嫂子,嫂子真不知道你和赵寡妇的事。” 傻根当即往地上一蹲,羞的用双手抱住了脑袋,就差找个地方钻进去了。 “就别跟你那傻根兄弟客气了,你是不是该问问,你们家当家的怎么知道赵寡妇的事的,他又为什么不告诉你呢。” 这才回过闷来的冯婶顿时面色一沉,狠狠的盯着冯叔,眼睛像要喷出火来。 冯叔气得一跺脚,“你个傻娘们,你也不回头看看,是谁在说话!” 冯婶愣了一下,回过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刚才那声音是从背后传来,可又不像是这几个人。 突然,冯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小心翼翼的松开了手中的木棍,木棍果然像她所想的那样,没有掉在地上,而是结结实实的钉在了小白脸子的头上。 她缓缓迈着步子,向旁边挪了几步,等她看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顿时和刚才那伙村民一样,惊得目瞪口呆。 那小白脸子竟然只用一根手指,就挡下她的木棍,而且还将那根手指,深深的戳入了木棍之中。 刘赫这才将木棍从自己的食指上拔了下来,往边上一扔,坏笑道:“冯婶,我没事,死不了,咱还是先听冯叔说说赵寡妇的事吧。” 冯叔马上走了过来,一把拉起冯婶,来到了李勤面前,“你看看,他是谁!” 冯婶仔细端详了李勤一会,忽然眼睛一亮,“李家二小子!” 李勤站起身,对冯婶笑了笑,接着又过去和村民们一一打了招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冯婶看着李勤,眼眶一红,“几年不见,就成了大小伙子了,都快认不出来了。” 李勤忽然笑意一敛,正了正衣衫,给在场的村民们庄重的鞠了一躬,“我这些年不在家,我爹我娘,多亏了大家伙的照顾,我李勤,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突闻噩耗 一听李勤这番话,原本十分激动的乡亲们全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敢抬头再去看李勤。 见到这副场景,就知大事不妙,刘赫顿时心里一紧。 果不其然,在李勤的不断追问下,最终还是冯婶道出了实情。 就在前些日子,有一伙曹操手底下的兵马,来到了这个村子,号称拿着朝廷的命令,让所有人搬走,向北迁徙。 村民们得罪不起那些人,只得答应下来,全村只有李勤的父母不同意,说是这么走了,等李勤回来,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那些当兵的哪管得了这么多,为了赶李勤一家离开,当即就把李勤的家给砸了。 李勤的大哥气不过,冲了上去,被人一刀就割断了喉咙。 事发之后,那些当兵的怕事迹败露,丧尽天良的一把火就将李勤家给烧了。 赶来救火的村民们看到这一幕,全都红了眼,愣是拿着镰刀锄头,将那些官兵赶出了村子。 也许是知道了这个村子的村民不好惹,再加上这里又地处偏僻,平时根本无人经过,那些官兵从此也再没有来过。 可李勤的双亲,还有他那已有八个月身孕的大嫂,全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听完了冯婶的讲述,李勤已是双眼布满血丝,拳头更是攥的吱吱作响,恨得牙都要咬碎了,当即就要去找那些官兵拼命。 刘赫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告诉他,仇迟早要报,还是先去坟前,祭拜一下二老。 李勤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带着天机营众人,去了村外的坟地。 这个村的村民,死后都埋在这个地方,远远就能望见,一片片的坟头,散落在半山腰。 到了山脚下,刘赫拦住了其他人,这个时候,也许应该让李勤自己一个人独处一会。 虽然刘赫并没有说明自己的用意,但其他人也都明白,全都安静的站在山脚下,目送着李勤上山。 这座山并不高,从山脚向山上望去,山腰的一切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李勤走的很缓慢,这段并不算长的路,他却走了好久好久。 所有人都在山脚处驻足观望着,却见李勤在那片坟地中转了好几圈,却始终没能在一个坟头前停留。 看到这异常的情景,刘赫急忙招呼众人,一起上山上走去。 众人赶到山上,还没来得及出言询问,就见李勤忽然回过头来,满脸热泪,神情已是有些恍惚,“找不到了,找不到了,我连爹娘的坟都找不到了。” 刘赫闻言一惊,急忙向身边的那些坟头看去,当即就明白了。 坟头都有墓碑,可墓碑上,却都是空空如也。 这个村子地处偏避,十分闭塞,几乎和外面没有来往,村子里的人,没有一个识字的,所以这里的墓碑,从来没人刻字,即使刻上了,也没人认识。 自家的亲人,都是自己亲手埋葬的,所以自然也知道坟头的位置,可李勤离家多年,刚刚才回来,眼前这么多的坟头,他哪里会知道哪座才是自己爹娘的? “李老实,你别着急,我下山去问问,马上就回来。”陈默说着,就大步向山下走去。 “你回来!”李勤忽然大吼一声,“你要是去了,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陈默顿时愣在了当场,也不知道自己又那句话说错了,竟会惹得李勤发这么大的脾气。 看着这一幕,刘赫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也是第一见李勤发这么大的火,陈默这个人口无遮拦,大家伙都知道,可这一次,人家陈默可没说什么过分的话,而且还是好心帮忙。 “自己爹娘的坟都不认得,这世上还有像我这样不孝的儿子么!”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吼之后,李勤跪倒在地,已是泪流满面。 陈默想了想,大步走上前去,面无表情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勤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头,只是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陈默厉声道:“事情总要解决,你现在找不到爹娘的坟,又不肯问别人,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呆在这山上不下去么?” 李勤缓缓的抬起头,眼神已经有些涣散,“我就在这里找,找不到,我就不下山!”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的担忧的神色,李勤这明显已是有些精神恍惚了。 刘赫上前一把搂过陈默,转身向山下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去问村里的人,可我们也不会陪着你在这发疯,等你想明白了,就自己下山来,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去做呢。” 众人跟着刘赫走下山来,一路上一步三回头的陈默,面带忧色的问道:“李老实不会真在山上一辈子不下来了吧?” 刘赫平静道:“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说不下来,还没准真就一辈子呆在山上了。” 陈默眼眶一红,“我知道他心里难受,可他这个样子,到底是为什么呀!” 刘赫叹了口气,一把搂过陈默,“他呀,这是在自己跟自己较劲,这个劲不过去,咱们谁说也没用。” 陈默抹了抹眼角,“那咱们真就扔下他一个人不管?” “管,当然得管,”刘赫回过头,看了看山腰上仍是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李勤,“只不过他刚才欺负了咱们的陈大少爷,非得让他在山上冻上一宿不可!” 这还是陈默第一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听到刘赫这番话,两行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可当他看到刘赫正眨着眼睛冲自己坏笑,马上又破涕为笑。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那位李老实还真就一直呆在山上没下来。 刘赫却一点也不着急,带着一帮兄弟,就在这个宁静的小村庄里住了下来。 从山上下来那天的晚上,他们这些人分别借宿在村民家里,第二天一早,刘赫忽然说要自己动手盖一座房子。 村里人忙完了一天的活计,全都跑来围观,一群人蹲在路边,看得津津有味。 乡下人自己盖房,那是没办法,可没想到这帮城里来的人竟然也会盖房,而且盖得还挺快,只用了一天的时间,这座新房就盖好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村民们的担忧 跟刘赫这帮人混的最熟的冯叔,被村民们怂恿着,装着胆子上前问了问,在听说刘赫还真打算在这里长住之后,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上回那些官兵来的时候说过,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的村子,不许再新添住户。 起初刘赫他们来,村民们都以为他们只是陪李勤来探亲,呆不了几天就会离开,可没想到,这帮人城里人竟然打算住下不走了,这要是让官兵知道,那还不得在这个村子里大开杀戒? 一帮村民聚在村头的老槐树下商量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也没想出个办法来,最后还是决定让冯叔去跟刘赫他们把话说清楚。 冯叔老实巴交了一辈子,要不是第一个撞见刚进村的李勤,也不至于摊上这档子事,一时也没了主意。 最终还是冯婶挺身而出站了出来,自告奋勇的要去跟那些城里人摊牌。 本来还想在这里跟李勤再耗上一阵子的刘赫,在听完了村民们的担忧之后,也有点犯难。 李勤心里这道坎,若不能让他自己迈过去,恐怕以后还得留下疙瘩。 整整一个晚上,刘赫都独自坐在那间刚刚才盖好的屋外,托着腮帮子对着月亮发呆。 其实刘赫一点也不怕那些官兵,就凭自己手下的这帮兄弟,别说这穷乡僻壤的几个小卒子了,就连曹操的正规军,也是来多少灭多少。 可真要是那样的话,村民们就该遭了殃了。 要真把那些来村里耀武扬威的官兵给灭了,等自己前脚一走,后脚那些人就得来寻仇,到时候恐怕这个村子都保不住了。 “你个李老实,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还挺会找麻烦。”刘赫咒骂了一句,往门框上一靠,看着天上的月亮又叹了口气。 房门轻响,秦霜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来到刘赫的身边坐下,轻声道:“你怕李勤留下心结,就不怕惹来官兵连累那些村民么?” 刘赫重重的叹了口气,有气无力道:“怕啊,怎么不怕,所以才左右为难呢。” 秦霜想了想,说道:“我有个办法,你想不想听?” 刘赫一下直起了身子,坏笑道:“别的先放在一边,我怎么觉得今天秦校尉,分外的温柔体贴啊,不仅来关心我,还替我出谋划策的,我这一时半会还挺不适应。” 秦霜闻言面色一沉,站起身狠狠的瞪了刘赫一眼。 刘赫恬不知耻的笑了笑,扭过头去,目送着秦霜回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刘赫笑意一敛,一丝愁色又涌上眉间。 “傻姑娘,心是好心,可换做是谁,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啊,成都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地方,益州再大,也装不下这天底下所有流离失所的人啊。” 第二天一早,陈默一开门,就看到了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刘赫。 “头儿,你不会真一宿没睡吧?” “后半夜的时候,睡了小半个时辰,”刘赫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以咱现在的修为,足够了。” 陈默把嘴一撇,小声嘀咕了一句,真不要脸,接着便向院中的那口井走去。 看着陈默的背影,刘赫眼珠一转,忽然大声道:“这井水不好喝,我要喝山上那条河里的水。” 刚把水桶摇上来一半的陈默连头都没回,没好气道:“你爱喝不喝,反正也不是给你喝的!” 刘赫晃晃悠悠的走到陈默身边,故作姿态道:“怎么?你不想让李老实下山了么?” 一听能让李勤下山,陈默顿时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你有办法了?” 刘赫一脸无赖相,摇头晃脑的说道:“办法倒是有,就是这一宿没睡,嗓子眼都冒烟了,说不出来啊。” 看着有些没反应过来的陈默,刘赫继续装腔作势道:“你别说,都渴成这样了,还是不想喝这井水,要是能喝到山上那条河里的水,啧啧啧,哎,算了,谁让有些人这么心狠,宁愿一个兄弟渴死在自己面前,另一个兄弟老死在山上,也不管不顾呢。” 陈默一听,马上松开了手,任由水桶坠入井底,撒腿就往门外跑。 “头儿,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打水去!保证不让你渴死!” “你这样去打水,我不渴死才怪呢!” 陈默停下脚步,转过身一脸茫然的看着刘赫。 刘赫指着井边的水桶没好气道:“你是打算用手捧着水回来么?那点水还不够你路上撒的呢,够谁喝的?” 陈默这才回过闷来,嬉皮笑脸的跑到井边,从地上抄起一个水桶就跑,跑到院门口,想了想,转身回去又拿起一个水桶,一手一个,对刘赫笑道:“头儿,我去给你打两桶水来,够你喝到下个月的了!” “你先别急着走,我有话对你说,”刘赫走上前去,将胳臂肘支在陈默的肩膀上,指了指他手里的两个水桶,“这个水桶,你给我装满水,再从山上摘点野花下来,装满另一个水桶。” 陈默愣了一下,“野花?要野花做什么?” 刘赫二话不说就给了陈默一脚,“让你去就去,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 “哼,俩媳妇,一桶花,到时候打起来,我看你怎么办!”陈默白了刘赫一眼,小声念叨着走了出去。 等陈默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已经起来了,所有人用那桶陈默打来的河水,舒舒服服的洗了把脸,顿时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看着这些人暴殄天物一般的肆意挥霍着自己的劳动果实,陈默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辛辛苦苦从山上抬下来的水,是让你们喝的,不是让你们洗脸梳头的!” 大猛子姐姐一步三晃的走了过来,趾高气昂道:“姑奶奶就是喜欢用它来洗脸梳头,你能把姑奶奶怎么样?” 其他人哄堂大笑,陈默往地上一蹲,自己琢磨了一会,忽然站起来走到刘赫的面前,用手一指,“姓刘的,你是不是又在耍我?” 刘赫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边呆着去!惹不起横的,就跑我这来撒脾气,你当我是好惹的?”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 冯婶的故事 陈默想了想,好像是打不过眼前这个家伙,懊恼的一跺脚,自己跑到墙角,也不说话,就往地上一蹲,恶狠狠的盯着刘赫。 刘赫看了看自己生闷气的陈默,冲他招了招手,“走啊,小陈默,咱们上山找李老实去啊。” 陈默顿时面露喜色,可转念一想,嘴又撅了起来,“你少骗我,你骗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次我再也不上你的当了!” 刘赫坏笑道:“你也说了,上我的当也不是头一回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我要是你就赌一把,万一我真能把李老实给带下山来呢。” 陈默想了想,站起身走了过来,“行,为了李老实,我就再信你一次,你说吧,该怎么办?” 刘赫冲陈默招了招手,把他叫到自己身边,附耳轻声说了几句,陈默闻言大喜,二话不说,撒腿就往外跑。 看着陈默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刘赫朝身边的人笑了笑,大手一挥。 “走!咱们上山,接李老实去!” 整整三天,李勤都坐在山腰上,一动不动,望着眼前这一片坟头愣愣出神。 冯婶每天都会把吃的喝的给他送来,他却一口没动。 山里的人穷,最看不得浪费粮食,冯婶每次来,看到那些吃的还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她便会坐在李勤身边,一边数落着李勤,一边把那些东西自己吃掉,一边却又偷偷抹着眼泪。 可自始至终,冯婶也没多一句嘴,告诉李勤他爹娘的坟头到底在哪。 其实冯婶很想说,有好几次,差点就没忍住,可一想起山下那个小白脸子语重心长的嘱托,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那个小白脸子说了,要是告诉了李勤,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件事,也永远别想再振作起来了。 “啥叫振作,冯婶有点没太听懂,可一件事在心里一辈子忘不了,又做不到,那种滋味,冯婶可是比谁都清楚。”坐在李勤身边的冯婶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 反正那小白脸子只说不能告诉李家二小子,他爹娘的坟头在哪,又没说不许说其他的,所以除了这个之外,冯婶几乎把刘赫对他说的所有话,全都一股脑的告诉了李勤。 听到刘赫的这番话,三天以来一直面无表情的李勤,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可最终还是没有张口。 见李勤没有反应,冯婶这心又揪了一下。 冯婶寻思着,自己是个粗人,啥也不懂,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跟李家二小子唠嗑,就算他不理自己,也总比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胡思乱想要强。 可能说的都说了,这个李家二小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脾气上来,就跟头倔驴似的,谁说也没用。 冯婶想了想,一狠心,看这样子,只能说点不能不说的了。 “你别看我跟你冯叔过了大半辈子,可我这心里,一直装着个人。” 万没想到,这句话一说出口,李勤竟然真的转过头看了自己一眼,可接着又面无表情的转回了头去。 冯婶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今天是不说不行了。 她咬了咬牙,心底一股不知道哪来的劲头涌了上来。 “我年轻那会,不说方圆百里,至少方圆二十里,那可是最俊的,上门提亲的人家,都快把我们家的门槛给踏平了,可我呀,就是一个也看不上。” 也许是回忆起了一生中最风光的日子,冯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这倒不是因为我挑花了眼,是因为我这心里,早就有人了。那是我十三岁那年,我爹让我用家里的豆子去邻村换几块布来,路上贪玩,耽误了,等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一个人在山路上走着,抬起手,连自己的手指头都看不见,心里那叫一个怕啊。这时候,我听见身边有动静,我竖起耳朵一听,是人的脚步声。我想求那个人带我走回去,可又怕他是个坏人,只能提心吊胆的跟在那人的后面,我想啊,这人再坏,也比妖魔鬼怪的要强,至少他不会吃了我。一开始,那人还没发现我跟在他后面,可走了没几步,那人的脚步声突然没了,我就知道,他发现我了。” 说到这里,冯婶却没有想象中那样紧张的神色,反而笑得很开心。 “我当时就想,完了,这回可能真遇到坏人了,却没成想,那人停了一会,忽然开始唱起山歌来,我就跟着他的山歌,一路回了家。我本来想当面给他道个谢,可等我到了村口,他就没了声音,应该是知道我到家了,所以他也不唱了。从那时候起,我总能想起那首山歌,我不知道他长啥样子,可他的声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些上我家来提亲的人,我都让他们站在门外唱一遍,可我听得出来,都不是他。” 冯婶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难与人言的落寞,也预示着故事的转折。 “我那时候想,我们这里偏僻,一般人不会从这里经过,他既然那么晚还走山路,应该也是这一片的人,所以我下定了决心,他不来提亲,我谁也不嫁,就一直等着他。等着等着,小姑娘就等成了老姑娘,一提我的事,爹娘就犯愁。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最后,我嫁给了你冯叔。可我这心里,总有个人放不下。你冯叔睡着了,我自己躺在炕上,看着月亮,耳朵边上就响起他唱的那首山歌,把头蒙在被子里,还是能听见。” 冯婶抹了抹眼角,轻轻拍了拍李勤的肩膀,“冯婶这辈子,没见过啥世面,大道理也不会讲,可冯婶知道,一件事放在心里忘不了的滋味,可有些事,谁也不怪,更不能怪自己,要是自己跟自己较劲,一辈子都遭罪啊。” 李勤嘴角忽然轻轻动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见刘赫带着其他人,向山上走来。 冯婶急忙用手胡乱的抹了把脸,起身迎了上去,“我说了半天了,就是不说话,你再过去劝劝吧。” 刘赫朝冯婶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转头望向蓬头垢面的李勤。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 山歌与野花 三天没吃没喝也没动,李勤早已是憔悴的没了样子,他抬头看了刘赫一眼,平静道:“我没疯,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但是这个坎,我还是过不去。昨天晚上,我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梦里看见了我大哥,他对我说,我在这里坐着,迟早有一天,能知道爹娘的坟在哪。你们先回成都吧,别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大事。” 刘赫淡淡一笑,“咱们一起出来的,就要一起回去。” 李勤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头儿,我知道这么做对不起你,可我这个样子,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你们还是先走吧。” 刘赫神态平和的望着李勤,背手而立,没说走,也没说不走。 山下传来一片喧闹,李勤转头望去,所有的村民无一例外,全都上了山,每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束野花。 李勤没有说话,坐在那里安静的看着,直到看见村民们接下来的举动,李勤忽然如遭雷击一般,两行泪水瞬间就流了下来。 每一个村民各自走向不同的坟头,将手中的那束野花放在了坟前。 那是他们自己亲人的坟,放下花束的那一刻,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对于故去亲人的思念和追悼,可当他们直起腰来,却又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了李勤,眼神中满是关切。 看着那半山腰上唯一一座坟前没有野花的坟头,李勤咬紧了双唇,只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刘赫从身后拿出了一束野花,轻轻放在了那座坟前,紧接着,其他人也做了和刘赫同样的举动。 站在那座被鲜花布满的坟前,刘赫轻声道:“你大哥说的对,迟早有一天,你能知道爹娘的坟在哪,可你大哥忘了告诉你,他在天上,把爹娘照顾的很好,你可以放心了。” “爹!娘!”李勤扑倒在那座坟前,失声痛哭。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村民们也是纷纷落泪,冯婶更是趴在冯叔的肩膀上,哭成了个泪人。 李勤的哭声,响彻在山谷之中,当哭声渐渐淡去,李勤也终于打开了那道心结。 他缓缓站起身,深深的向所有人鞠了一躬。 “傻孩子,都是乡里乡亲的……”冯婶嘴上说着,可眼眶又是一红。 村民们抹了抹眼泪,围拢过来又劝了几句,都是暖人心的话,就连一旁的刘赫他们,听了也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可没想到,李勤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又坐在了地上,看那意思,是还不打算下山。 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猜不出李勤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勤抬眼扫视了一圈,大声说道:“想要我下山也行,得让冯叔给我唱个山歌。” 对于李勤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村民们全都很是诧异,唯有冯婶面色一变,急忙走上前去,使劲的扒拉了李勤几下,小声道:“你这孩子,到底想干啥!” 李勤看了看已有些惊慌失措的冯婶,平静道:“我心里的那道坎迈过去了,可冯婶你的那道坎还留在心里呢。” 冯婶红着脸,狠命的在李勤身上掐了一下,使劲压低了嗓门,“你疯了!别胡说,你冯婶这张老脸还想要呢!” “我就想听冯叔唱个山歌,不行么?” 被李勤这么一问,冯婶更是说不清楚了,村民们在一旁全都嚷嚷着,就让冯叔唱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冯叔走上前来,看了看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李勤,又看了看自己那个神色慌张的傻媳妇,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我就唱一个?” “你唱!你唱!你现在就唱,我给你腾地方!”冯婶一跺脚,看上去气呼呼的,其实是心虚躲到了一边。 冯叔清清了嗓子刚要唱,可嘴张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扭过头看向李勤,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我唱哪个?” “就那个吧。”李勤毫不犹豫的说道。 冯叔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可看到村民们期待的目光,他还是鼓足勇气,大声的唱了起来。 小麦青青大麦枯, 谁当获者妇与姑。 丈人何在西击胡。 吏买马,君具车。 请为诸君鼓咙胡。 冯叔的嗓音算不得洪亮,可唱起这首山歌来,却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村民们全都拍手叫好,一辈子也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过山歌的乡下汉子顿时红了脸,连连摆手,不经意间,却发现自家的那个傻媳妇,正站在角落里,满脸惊愕的望着自己。 冯叔的脸又是一红,低下头埋怨道:“这个山歌,我都三十多年没唱过了,是你要我唱的,不好听你可不能怨我。” 冯婶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到冯叔身边,声音颤抖道:“你再唱一遍,我刚才没听清。” 冯叔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冯婶的衣角,“你想听,回家我给你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不好……” “可我现在就想听。”冯婶的眼中,忽然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当那首山歌再次响彻在山野间的时候,冯婶的眼泪也随之瞬间决堤。 那个声音,这辈子只听过一次,却每晚在她耳边萦绕了三十多年。 看着冯婶哭得泣不成声,冯叔急忙停了下来,可越是哄,冯婶哭得就越厉害。 李勤终于站起身,走到了两人身边,柔声道:“冯婶,昨天中午,冯叔来给我送饭的时候,也给我讲了个故事,故事里面,也有山歌,还有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姑娘。” 冯婶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她抽泣着抬起头,看向李勤。 李勤淡淡一笑,语调轻柔的继续讲了下去。 “只不过啊,冯叔的故事比您讲的那个要长一些,那个少年,其实在天没黑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小姑娘的背影了,他觉得很好看,就一直跟在那个小姑娘的后面。后来天黑了,他知道小姑娘不敢往前走,这才轻声走到了小姑娘的前面,用山歌送她回了家。” 听到李勤这番话,冯叔和冯婶大吃一惊,同时转过头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道:“你是……”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 纵火元凶 两人对视许久,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那一刻,冯叔忽然觉得自己眼前这个女人,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而冯婶,也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三十几年,都没能真正走进自己心里来的乡下汉子,一下就推门闯了进来。 其他人都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李勤明白两人为什么笑得那么甜。 李勤第一个带头向山下走去,因为他知道,这一刻,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下山的路上,李勤觉得心头分外轻松。 跟在后面的村民们一路上不住的回头,看着已是年过四十,却忽然间变得如胶似漆冯叔和冯婶,纷纷感叹着,老夫老妻能到这个份上,实在是难得。 一起过了三十多年,想着放下,可心里一直没能放下的两个人,赖在山上,他搂着她的腰唱着山歌,她环抱着他的颈不停的笑,就那么一直对视着,任谁去叫,也不肯挪动一步。 回到山下,在帮李勤梳洗一番之后,刘赫一行人便和村民们一一告别,离开了村子。 刚出村子没多久,陈默就走到李勤的身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道:“李老实,只要你一句话,兄弟们这就去把那个放火烧你们家房子的王八蛋给抓来!” 李勤轻声道:“前几天的事……” 陈默把手一挥,“什么前几天的事,我早就不记得了,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你的仇,到底还报不报了?” 李勤四下扫视了一圈,其他人都在,唯独没有看到肖玉儿的身影。 他想了想,说道:“这个时候,玉儿姑娘应该已经得手了吧?” 陈默瞪大了双眼,“李老实,你怎么知道的?” 大猛子姐姐走过来,戳了陈默脑门一下,“人家李勤兄弟是老实,可人家一点也不傻,不像某些人,自作聪明,还想在人家面前显摆一下,这下可好,玩现了吧?” 被人揭穿了心思的陈默低着头,有些闷闷不乐。 平日里刘赫就总说他缺心眼,大猛子姐姐也总说他傻,他寻思着,自己好歹能比李老实机灵一点吧?可现在看来,就连李老实都比自己聪明那么一点点。 “算了,先替李老实报仇,才是要紧事。”憋了半天,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台阶下的陈默,一路小跑的向前面跑去,“我去前面迎迎玉儿姐姐,你们快些跟上。” 众人皆是笑而不语,谁都看得出来,这是陈默脸上挂不住,自己先跑了。 虽说陈默总是这样不靠谱,可也正是有他在,才让本来有些沉闷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走过几条岔路口,终于来到了大路上。 路边的肖玉儿朝大家挥了挥手,一旁的陈默,正对着地上的一个大麻袋一顿拳打脚踢,嘴上还念念有词的,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走到近前,才听到陈默嘴里反复念叨着的其实只有七个字,打死你个王八蛋。 刘赫给大猛子姐姐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把陈默拉到一边,再这么打下去,还没见到纵火的元凶长什么样,就得被陈默活活的给打死。 费了好大的力气,大猛子姐姐才拉开了打的正起劲的陈默,等打开麻袋,将里面那人放出来,已经晚了,早已是鼻青脸肿,没了人模样。 刘赫从魏孝手中接过一把刀,递到了李勤面前,“人和刀都在这了,如何处置,你自己拿主意吧。” 所有人全都后退了几步,安静的站在一边,驻足观望着。 这个世上,有些事别人能帮,有些事别人却帮不了,只能自己来。 李勤拿着刀,走到那人面前,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把火是你放的?”李勤冰冷的语气,比那把架在对方脖子上的锋利钢刀还要渗人。 那人被陈默打得满脸是血,牙也被打掉了好几颗,他强忍着剧痛,吞下了一口血水,连连求饶,“大爷饶命,是我猪狗不如,丧尽天良,求大爷饶了小的的一条狗命吧!” 李勤没再说什么,手中的钢刀却是越握越紧,眼中好像快要喷出火来。 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全都背过了身去,不忍再看。 他们并不是害怕看到接下来那血腥的一幕,而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兄弟,在仇恨的驱使下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李勤那充满愤怒的眼神,已是让那人不住的颤抖,当他看到李勤握着钢刀的手缓缓举起之后,更是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大爷饶命啊!大爷饶命啊!” 没人回头去劝阻李勤,也没人去同情那个被捆住手脚的元凶,听着那人带着哭腔的求饶声,甚至没有人回头去看上一眼。 一声怒吼之后,李勤的钢刀落下。 刘赫也随之闭上了眼睛,背对着李勤的他,虽然没有看到李勤杀人时的表情,到底会是何等的狰狞可怕,可他知道,这一刀之后,世上又少了一个老实人。 忽然,刘赫睁开了双眼,多年的沙场征战,他已经见惯了两军厮杀时的惨烈场面。 李勤这一刀实在是太过蹊跷,没有钢刀砍在骨头上的声音,也没有嵌入血肉的动静。 刘赫猛地回过头,其他人也同时做出了和他相同的动作,当他们看到眼前那一幕时,全都大吃一惊。 那把刀仍只是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却没有真正的砍下去。 “我不杀你,不过你给我记好了,如果这个村子出了什么事情,我就一刀一刀的把你剐了。还有,你别想逃,就算你逃到天边也没用,我一定能把你找出来!” 虽说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可那人仍是吓得面色惨白,裤子都湿了,傻傻的看着李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听见了没有!”李勤怒吼着,额头两侧的太阳穴已是青筋暴起。 那人这才回过神来,身子向一侧偏了偏,避开了李勤手里的钢刀,不住的点头。 李勤手起刀落,划开了那人手脚上的绳子,之后只说了一个字,滚。 那人趴在地上,一边向后退着,一边不住的磕头谢恩,在退出十几步远之后,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撒腿就跑。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刘赫走到李勤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起看着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就这么放他走了?” 等那人消失在视线中,李勤这才轻声说道:“你知道乡亲们为什么不肯离开村子么?” “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呢?”刘赫毫不犹豫的说道。 李勤轻叹一声,一脸苦涩的摇了摇头,“你难道忘了么,冯婶说起过,当时乡亲们怕惹麻烦,已经同意北迁了,只有我爹和我娘不愿意走。” 刘赫思量了片刻,忽然一脸震惊道:“你是说……” “对,他们就是怕我回来找不到家,所以才留下来等我的,”李勤转过头,看向远处那个大山之中宁静的村落,“如果我今天把他杀了,难保他的兄弟不会来替他寻仇。这不是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圣人之说,我只是不想再连累乡亲们了。” “那你呢?”刘赫紧紧的盯着李勤的眼睛,“你心里的仇恨,放得下么?” 李勤抬起头,默默的看着天空。 沉默许久之后,两行泪水突然从他的脸颊上滑落,“我是个没家的人了……” “谁说你没家了!”不知何时爬到树上的陈默,坐在树枝上朝李勤招了招手,“李老实,你上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李勤愣了一下,在这个时候,他实在没有心情做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可在其他人的一再劝说下,李勤最终还是擦干眼泪,爬到了树上。 “你看,那是什么!”陈默指着村子的方向说道。 李勤抬眼望去,陈默所指的,正是前几日刘赫带着大家一起盖的那座新房子。 “那是大家伙给你家盖的新房,头儿说了,只要这座房子在这,你的家就在这!”陈默笑着回头看向李勤,一脸的灿烂,“头儿还说了,等以后咱们功成身退了,李老实你呀,一定是想回家乡过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这座房子,就算是大家伙提前送你的新婚礼物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请大家伙来喝你的喜酒呀!” 李勤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可脸上,却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激动的心情,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不住的点头。 “那咱们可就算是说好了,等功成身退那天,就来你家喝酒,到时候这帮人要是把你的家底给喝空了,你小子可别心疼。”站在树下的刘赫大声说着,脸上的笑容,同样灿烂。 “得,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肖玉儿将手中的一块写满字的绢布晃了晃,笑着对身边的大猛子姐姐轻声抱怨道,“我还特意把那个人的底细全都给查清楚了,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哪里,家中几口人,我都给记下来了,这下全没用了。” “谁说没用?”大猛子姐姐一把抢过了肖玉儿手中那块绢布,放入了自己的怀中,“这个可得留好,万一……我是说万一,哪天出了什么事,这冤有头债有主,那个王八蛋,也别想跑!” 将两人的对话全都听在耳朵里的刘赫略一思量,笑着走到钱专身边,“老钱啊,下一站,去你家看看吧。” 向来老持沉稳的钱专,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转头看向了大猛子姐姐。 大猛子姐姐的笑容瞬间凝滞,沉默许久之后,却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过头妩媚一笑,“去就去吧,反正迟早要去,俗话说得好,丑媳妇迟早得见公婆,有些事,想躲也躲不过去。” 刘赫提出要去钱专的家乡,其实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在里面。 众所周知,天机营之中,与钱专关系最好的当属大猛子姐姐,而两人之所以会如此私交莫逆,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而刘赫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弄明白一件事,而这件事,正是关于大猛子姐姐的。 这些年来,刘备军一直颠沛流离,打仗更是胜少输多,花在逃命路上的时间,甚至比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多。 细数起来,大大小小也经历了数十场战斗,可无论战况如何惨烈,哪怕是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大猛子姐姐都始终没有亲手杀死过一名敌军。 就拿那次定军山来说,自己这边已经被人围困在了山谷里,只能拼死守住谷口,才能换得一丝生机。 可即使面对这样的状况,大猛子姐姐手中的那两把铁锤,仍是未曾带走过一条性命。 这件事,刘赫一直深藏在心里,除了钱专之外,和别人都没有提起过。 而钱专除了笑了笑之外,什么都没有说,可刘赫却从钱专的眉眼中,看出了他刻意藏起的无奈。 钱专的这种反应,让刘赫对于大猛子姐姐的出身更加好奇,他很想知道,生长在同一个地方的两个人,言谈举止,脾气性格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刘赫觉得,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最好的方法,就是像现在这样,以去钱专家乡为名,顺便摸一摸大猛子姐姐的情况。 当初一起出来参军,投到刘备军中,再后来又加入了天机营,这么多年天南海北的一路走过来,两人始终都在一起,从来没分开过,关系自然是没的说,再加上两人又经常一起行动,替天机营收集情报,几次天衣无缝的合作过后,两人之间比之前更加默契,对一件事物经常抱有相同的想法。 可此时正在去往他们两人家乡的路上,钱专和泰猛的反应,却是大相径庭,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一路上,钱专始终表情平淡,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的,而大猛子姐姐则是一反常态,独自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一直没有开口。 刘赫回过头,看了明显是有心事的大猛子姐姐一眼,想了想,接着走到了钱专的身边,轻声道:“你跟泰猛最熟,你说他这个样子,到底是想让我们去,还是不想啊?” 钱专平静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头儿一句,如果你很想帮兄弟一把,却又遇到了帮不上忙的事,你会怎么办?” 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 九宫格 刘赫一脸茫然的看着钱专,很明显是没明白钱专话中的意思。 钱专淡淡一笑,“我们兄弟几个追随头儿你走南闯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很清楚头儿你的脾气。就拿李勤兄弟这次的事来说吧,本来要依着你的性格,一定会带着我们冲进县里的兵营,掀它个底朝天不可,可你却没有这么做,只是让玉儿姑娘把那个家伙单独抓了起来。你的一片苦心,大家伙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明白。你这么做,表面上看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给村子留条活路,其实你更想给李勤留一条退路。若是任由他冲到县里兵营中砍杀,恐怕从此之后,李勤就会性情大变,甚至还可能会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说到底,为了帮兄弟一把,你算是费劲了心思。” 被说穿了心思的刘赫,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钱专却是话锋一转,神情也严肃了起来,“可泰猛的事,谁也帮不了他,他心里的结,是个死扣,谁也解不开。” “解不开,那就把它给剪了!”刘赫竖起两根手指,做了个用剪刀剪东西的动作。 “要是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钱专长叹一声,“他的事,一言难尽,等到了地方,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听完了钱专的话,刘赫一个人琢磨了很长时间。 他很想知道,泰猛究竟经历过什么。 能坚守自己的信念是一件好事,但同时也会伴随着一种偏执,这种偏执,一定是在经历过刻骨铭心的往事之后产生的。 钱专说过,泰猛的心结是个死扣,谁也解不开,可刘赫却偏偏不信这个邪,凡是有因必有果,只要找到了那个因,就一定可以帮泰猛解开心结。 想到这里,刘赫顿时感到信心倍增,可心念一动,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想法,又何尝不是一种偏执呢? 钱专和泰猛的家乡,距离李勤的家乡并不远,从荆州的最北方出发,向东走了没几天之后,一行人便到达了目的地。 有过之前几次出远门的经历之后,刘赫一听到那些地名就脑袋疼,也懒得问,所以直到到了地方,刘赫也没打听过这里到底是哪。 可当他听到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名之后,刘赫的脸上顿时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颍川。 万没想到,自己手下两员得力战将的家乡,竟是这个名士辈出,豪门林立的地方。 颍川虽然很有名,可地方却不大,尤其是作为一个郡来说,实在是有些勉强。 相比成都城的繁华,颍川更多的是一种清幽雅致。 这种风气的形成,全都要归功于坐落在颍川的那些豪门世族,而这些名门望族的子弟,几乎都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所以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大多数都是书生打扮。 在街上逛了一会,刘赫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里有四条最主要的街道,南北向和东西向各有两条,就好像一个井字形,而颍川则被这四条主干道给分割开来,若是从高空俯瞰下去,整个颍川就成为了一个标准的九宫格。 这种几乎可以用精致来形容的城市规划,一般只会出现在天子脚下的都城,还有各州州府的所在地,很少会在郡这一级的地方看到。 这一切当然也是因为受到了当地士族的影响所致,这种横平竖直,甚至可以说有些刻板的建筑风格,就和那些大族研究学问的态度一样,骨子里透着一种严谨。 读书人聚集的地方,自然少了几分喧闹,多了几分书卷气。 刚到这里的时候,刘赫还觉得这个地方和当初那个挤满了读书人的秣陵很像,只少了那条很有味道的青石板街,多了几座深宅大院而已。 可转过一圈之后,刘赫才发现,这个世家门阀林立的地方,比起那个曾经让天下读书人趋之若鹜的秣陵,终归还是欠缺些火候。 在秣陵,除了那些售卖生活必需品的店铺之外,最多的便是书店。 而在颍川,虽说大大小小的书店也有十好几家,可看上去最红火的买卖,却不是这些书店,而是那些灯红酒绿的勾阑之所。 被四条主干道所划分出的九个区域当中,东北、西北、东南和西南四个角上,分别被颍川的四大家族所占据。 其余的四片地方,除了那些小一点的士族所在地,和一些普通的民居之外,便是一间挨着一间的商铺,而且这些商铺还很有讲究。 颍川有句话,叫做北城的书,南城的笔,东城的琴,西城的茶,说的就是那些分别坐落在东西南北四个城区的店铺划分。 这四样东西,是每个读书人都离不开的,而整个颍川最中心的那片区域,却似乎更让他们心驰神往。 由于与四条主干道都有交集,所以这个地方,东南西北四个朝向的店铺,都是打开门做生意,比起其他八个城区来,也要热闹的多。 西面的这一排店铺,全都是酒楼,就算此时并不是饭点,可没一家酒楼当中,却依然是座无虚席。 刘赫朝里面看了一下,大多都是鲜衣怒马的世家子弟,吃着山珍海味,喝着琼浆玉液,一个个嘴上还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吟诗作对。 北面的店铺,全都是卖胭脂水粉的。 起初刘赫还有些纳闷,按理说颍川这个地方人也不多,那些个大家闺秀又都天天躲在房里不出来,这些卖胭脂水粉的店铺应该没什么生意才对,可走近一看,却让刘赫吓了一跳。 这里可一点也不比西边那些酒家里的人少,每一家店铺中都挤满了人,而且最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来这里挑选胭脂水粉的,大多都是男子,很少能看到女子的身影。 等到了东边,看到了这里开的那些买卖,刘赫当即恍然大悟。 原来那些世家子弟从北边的胭脂铺子里出来,转身就进了东边的青楼,而刚刚买下的那些胭脂水粉,自然也有了用处。 再来到南边一看,就更加直接,撕去了青楼那些风雅的外衣,变成了皮肉交易的妓院。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寻开心和谈感情 说起这青楼和妓院的区别,刘赫以前还真不太了解,他本以为,这两者没什么不同,只是叫法不一样而已。 直到有一次弟兄几个在酒桌上插科打诨,无意中听魏孝说起,刘赫才知道青楼和妓院压根不是一码事。 刘赫印象中的勾阑之所,基本上就是妓院这个性质。 男女双方就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面交钱上楼,完事提上裤子下楼,从此两清,各不相欠。 若是觉得哪个姑娘不错,大不了就多光顾她几回,这样的主顾,在妓院这种地方,已经算的上是情深意重了。 至于姑娘们能从那些男人身上掏出多少银子,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只不过如果总拿不到赏钱,或是赏钱总是比其他的姑娘少,那可就得看老鸨子的脸色了。 青楼则是完全不同的地方,想在妓院里赚点银子,只需要懂得打扮,会说几句讨男人欢心的话就行,其他的完全不需要会。 而青楼女则是从小培养,琴棋书画不仅要样样会,而且还要样样精通,吟诗作对,那更是得张口就来,尤其是在那些所谓的读书人面前,一点也不能失了礼数。 说白了,妓院里的姑娘是靠脸吃饭,靠身子赚钱,而青楼女,更多的是靠才情。 而相比放下银子就能上楼的妓院,那些选择光顾青楼的少爷们可就惨的多了。 大多数的情况下,一座青楼中,只有一名青楼女,而慕名而来的人却不少。 可想而知,一群男人挤在一所院子里,只为博取一名女子的芳心,是一副何等激烈的场面,若是第一天到访的,恐怕就连姑娘的面也见不着。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都会由青楼里妈妈出面,替房里的姑娘传话,给在场所有人出个题目。 这个时候,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首先,你得通过这个题目,琢磨出里面的那位姑娘是个什么样的脾气秉性。 接着,你就得按照这个思路,作一首和姑娘对脾气的诗,这首诗既要展现你的才气,又要讨巧,只有摸对了脉,才能让姑娘记住你。 最后,还得注意念诗的时候,一定要大方得体,嗓音要洪亮,还要有厚度,最好还要再有点磁性,既然见不着面,那就只有现在声音上做文章,才能挤掉身边的那些竞争对手,脱颖而出。 万一姑娘真选中了你,这才有资格进入姑娘的闺房。 如果你要觉得这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正所谓大兵未动,粮草先行,最基本的,银子得到位。 姑娘点了你的名字,谁来替姑娘转达?最后又由谁来领路,将你带进姑娘的闺房之中?自然是青楼的妈妈,这笔辛苦费就少不了。 若是你心疼银子,那你之前绞尽脑汁的那首诗可就算是白作了,妈妈只需一句姑娘今天身子不适,公子请改日再来吧,就能将你扫地出门。 等你乖乖的掏了可以去窑子里逍遥快活一个月的银子,好不容易进了姑娘的闺房,才发现这只是迈出了成功路上的一小步。 姑娘会坐下来陪你喝酒,但也只是喝酒。 酒桌上,姑娘会和你聊人生,聊理想,聊抱负,赶上心眼多一点的,还会顺便查探一下你的家底。 当你惊喜的发现,你的三观与姑娘非常合拍之后,那么恭喜你,你离最后一关,就只差一步了。 而这一步,无关诗情才气,也无关脾气秉性,就是看你的家底够不够厚,腰包够不够鼓。 这顿酒喝完之后,若是姑娘对你还算满意,她会私下告诉妈妈,再由妈妈来转告你,第二天,你就可以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再次进入到姑娘的闺房中。 但这次妈妈替你领路的辛苦费,还是一个子不能少,如此反复一个月,大把大把的银子砸进去,你才算苦尽甘来,修成正果,可以享受那份鱼水之欢。 总的来说,青楼和妓院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去妓院是寻开心,找乐子,而去青楼,则是谈感情。 一般的地方,妓院的生意总是会比青楼好得多,因为商人的子嗣不许做官,所以大多数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也没读过多少书,相比还要吟诗作对,折腾上一个月才能得手的青楼来说,他们更喜欢光顾简单直接的妓院。 而在这个并不缺乏才子的颍川郡,青楼的生意几乎可以和妓院平分秋色,甚至在这里,刘赫一度还很搞不懂,那些士族豪门出身的公子哥们,为什么还会光顾妓院那种不入流的场所。 可转念一想,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呢,就算是颍川四大家族的后生子弟,也难免良莠不齐,总有那不爱读书爱美人的,那些家中有权,手里有钱的纨绔们,自然是要去更方便让他们寻欢作乐的地方风流快活。 在颍川简单的逛了一圈之后,正好赶上吃饭的时候,刘赫一行人,在钱专的引领下,进了一家酒楼。 这座名为天一阁的地方,号称是颍川最大,同时也是最有名气的一家酒楼。 一进门,大堂中座无虚席,一群衣着光鲜的士族子弟在推杯论盏,喝的正是起兴。 人很多,却不嘈杂,每桌的客人都是有说有笑,却明显能感觉到他们或多或少,都刻意压低了嗓音。 虽说到此饮酒作乐的大多都是各大家族中不太被长辈们看好的年轻后生,可即便是如此,这种大家族出身的家教和涵养,也不是普通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们可以比的。 刘赫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能入眼的人物,略微有些失望。 本以为在颍川这里可以遇到几位高人,却不曾想,见得最多的,反倒是这帮用喝酒来打发时间的大族子弟。 在伙计的带领下,刘赫等人来到了二楼。 也不知道钱专跟掌柜的说了些什么,仅仅几句话过后,掌柜的先是一惊,接着马上换了一副嘴脸,不住的点头哈腰陪着笑脸,还吩咐了伙计好几句,一定要把刘赫等人给伺候好。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 什么都懂的伙计 掌柜的发了话,伙计又哪敢不听,客客气气的将这几位明显有些来头的贵客带到了楼上。 “伙计,你们这里都有什么茶?”刚一坐定的魏孝,马上转过头对伙计说道。 伙计愣了一下,仔细琢磨了半天,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几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这句话,把魏孝也给问住了,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颍川这个地方的人都知道,天一阁从来只卖一种茶,而且这茶正是这座颍川最好的酒楼的招牌。 众人相互对视一笑,都觉得这伙计是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颍川这里豪门林立,在朝中做官的人不少,有的祖上还曾位列三公,如今在朝堂上,这些大族中人更是成为了中流砥柱。 这种出身和地位,再加上此地临近都城,又怎么会缺少好茶,就算是有,也不该在这座人来人往的酒楼中出现。 等伙计将那茶端上来,刘赫他们一尝,才发现还真不是伙计吹牛,这茶确实是不一般。 刚往桌上一放,一股茶香便飘了出来,喝上一口,更是唇齿留香,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好茶。 “这茶叫什么名字?”平日里对茶颇有研究的钟离寻问道。 伙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瞒您说,我们这茶虽好,却没有名字。” 此言一出,令众人大感意外。 按理说如此的好茶,应该最受那帮读书人追捧才是,而且又在颍川,那些自认为肚子里墨水很足的大家子弟,一定会争着抢着来为这种茶命名。 看来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原因。 钟离寻问了问伙计,果然不出他所料,这里面还真有事。 按规矩,一个地方如果出了什么名产,能有资格为其命名的,一定是当地最有学问,同时也是最有威望的人。 颍川什么都不出,只出了这种好茶,那些读书人当然都想由自己或是自家的族人来为其命名,也好借此留个名声。 可俗话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颍川的文人实在是太多了,四大家族先不说,就说有些名气的豪门,就有十几家。 在颍川这么多年,从没有过一家独大的时候,最多也只是四大家族中的三家联手,来制衡当时势力最大的那个家族。 也正因为如此,谁也不敢说自己是颍川学问最大,威望最高的那个人。 读书人都脸皮薄,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也没敢厚着脸皮给这种茶取个名字,就怕自己这种举动,惹来其他家族的不满。 “还有这等事?”刘赫听完了伙计的话,忽然来了兴致,“那四大家族之中,就没有人站出来么?” 伙计眼珠子一转,走近几步压低嗓门说道:“这不是明摆着么?人家四大家族争的是朝堂上的事,跟那些大事比起来,咱们这茶再好,也入不了人家的法眼。” 万没想到,一个跑堂的伙计,竟能说出这么一番有见地的话来,刘赫想了想,朝魏孝一伸手,要了一锭银子,赏给了伙计。 看样子颍川这里的公子哥们平日里出手都挺阔绰,伙计收了这么一大锭银子,虽说也是笑的合不拢嘴,但明显能看得出来,一点也不惊慌,更没失了礼数,将银子大大方方的往怀里一揣,走的时候,还不忘说上几句漂亮话。 “老钱,你们这里都是人才啊,连一个伙计都懂得天下大事,你在咱们天机营,只管粮草钱财,看来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啊。”刘赫笑着,替钱专倒上了一杯茶。 钱专只是笑了笑,拿起茶杯匆匆喝了一口,便起身下了楼,去安排酒席去了。 钱专前脚刚走,后脚那个伙计就回来了,说是三楼有位客人,想请刘先生上楼聊两句。 刘赫琢磨了一会,也没想起来自己在颍川有什么熟人。 “头儿,要不我陪您一起上去?”魏孝低声说道。 刘赫想了想,忽然大手一挥,笑道:“不用,这里都是读书人,怕什么!再说了,就算是真动起手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陈默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呸!臭不要脸! 刘赫站起身,毫不犹豫的给了陈默一脚,接着哼着小曲上了三楼。 来到三楼,一看到这里的布局,刘赫就愣了一下。 三楼的面积,几乎和下面两层一样,地方很大,却只隔出了四个房间,而且从装潢上看,明显比二楼的那些雅座要雍贵的多。 四个房间上,分别写着陈、荀、钟、郭四个字。 刘赫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最终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这座酒楼的格局,分明就是整个颍川的写照。 一楼是最底层的普通百姓,和那些小一点的家族,二楼被那些大家族瓜分,而三楼,也是整个颍川的最顶端,则被四大家族稳稳的把持着。 如果不是四大家族中的人授意,你就永远不可能站到颍川的顶端,就像刘赫现在这样,只有被人领着,才有资格上到三楼来。 刘赫回头看了看,刚才那位伙计早已不见了人影,看来连三楼都没敢踏上一步,就转身下了楼。 代替那位伙计来招呼刘赫的,是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和那个伙计截然相反,这个年轻书生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始终面无表情的站在刘赫的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刘赫本来想问问自己到底该进哪间屋子,可一见年轻书生那副要死的样子,顿时来了兴致。 对付这种人,刘赫有的是招,他也不说话,叉着手,就那么笑眯眯的看着那个年轻书生,两人四目相对,就算是暗中较上了劲。 过了好一会,那个年轻书生终于扛不住了,避开了刘赫的眼神,同时走上前几步,推来了其中一扇房门,说了一个请字。 “呦,你会说话呀?”刘赫朝那年轻书生得意的笑了笑,满是挑衅的意味。 年轻书生面色铁青,自打说完那个请字之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睛始终看向别处,再不敢和刘赫四目相对。 刘赫带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那扇门前。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三楼的老者 走到门口,刘赫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字。 郭。 刘赫有些纳闷,颍川四大家族,陈、荀、钟、郭,这陈家有陈纪、陈群父子,荀家有荀彧、荀攸叔侄,钟家有钟繇这位朝中重臣,日后他儿子钟会也会名扬天下,可这郭家又出了什么人才呢? 要知道,四大家族之所以能在颍川根深叶茂,完全要归功于那些在朝中为官的族人,一个无人在朝为官的家族,很难想象能在颍川这个豪门林立的地方站稳脚跟。 眼下陈家的陈群和钟家的钟繇都是表面上做着汉朝的官,实际上则是效忠曹操,荀家就更不用说了,荀彧和荀攸叔侄更是直接投在了曹操的帐下。 虽说日后荀彧关于自己到底是效忠汉室还是效忠曹魏,跟曹操之间还有一段插曲,可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今时今日,在天下人眼中,荀家叔侄的脑门上,显然刻着的是一个曹字。 可无论是汉家的大朝堂还是曹家的小朝廷,似乎都没有听说过哪位郭家的后人,这样一个失去了朝中根基的家族,何德何能还能位列颍川四大家族之一呢? 或许是嫌刘赫在门口耽搁的有些久了,那个不会笑的年轻书生咬着后槽牙,又说了一个请字。 刘赫收回万千思绪,看了那年轻书生一眼,直看得那年轻书生再次把头转到了一边去,刘赫这才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走进了房间。 房间很大,却不显得空旷。 角落中,是一座假山,旁边是一个水池,刘赫探头看了看,池水还很深,看来整个三楼与二楼之间,有一层很厚的夹层,所以才能让这池水的水面,几乎和三楼的地板平行。 这种近乎于奢靡的风格,让刘赫大开眼界,一边啧啧赞叹,一边寻思着等回到成都,要不要把自己的天机府也改造成这般模样。 即使是有一座假山和一个水池,房间中余下的空间依然很大,却只摆放了一张桌子。 一位老者,默默的坐在桌前,目光始终集中在东张西望的刘赫身上。 同样面无表情的他,却不像门口那个年轻书生那般冷漠,而是有一种年长者的稳重。 “您老找我有什么事?”刘赫溜溜达达的来到老者身前,一点也没跟老者客气,直接就坐在了老者面前。 老者似乎对刘赫这般无礼的举动没有什么反应,仍是盯着刘赫仔细打量着。 “把房门关上!” 老者忽然说出的一句话,让刘赫愣了一下。 当他意识到老者这是在命令门外那个年轻书生,而不是自己的时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被老者的气势给压住了。 “你就是刘赫?”老者沉声问道。 刘赫只觉老者目光如炬,让他很不自在,他甚至想要避开,却发现自己的双眼好像被对方吸住了一样,无论他如何努力,也移不开半分。 最终,刘赫放弃了挣扎,朝那老者点了点头。 “你可认得老夫?” “不认识。”刘赫回答的十分干脆,他琢磨着,刚一进门,气势上就输给了对方,趁着这个机会,怎么也得把场子找回来一些才是。 可老者似乎并不介意刘赫的回答,仍是一脸的平静,“老夫姓郭,名逸,是郭家的家主,也是钱专的父亲。” 听到老者这番话,刘赫再也坐不住了,也顾不上什么气势场子了,愣在那里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钱专的亲生父亲,郭老爷子? 这句话如果不是一个笑话,那么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可就太大了。 老者倒上一杯茶,放到了刘赫的面前,“老夫这辈子,从没替别人斟过茶,今天是头一回,我之所以会这么做,是想感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犬子的照顾。” 刘赫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却仍是没有缓过劲来,只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冲老者点了点头。 老者似乎是看出了刘赫的心思,不等刘赫开口,便率先解释道:“我这个儿子,从小聪慧,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却一门心思想当个商人。一开始,我只觉得他是年少不懂事,等年纪大些,就能回心转意。可没想到,到了二十几岁,他仍是死性不改。我一生气,就将他逐出了郭家。我本想着,他在外面吃些苦头,就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好几年都没有回来,而且还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钱专。” “那他原来的名字叫什么?”刘赫忽然问了一句。 “这不重要,”老者的语气,仿佛容不得丝毫的辩驳,“重要的是他现在叫什么。钱专,倒过来就是赚钱二字。自从我听到他替自己改的这个名字,我就知道,他是想在商人这条路上,一路走到底了。” 刘赫突然意识到,钱专的父亲今天请自己来,却没有叫上钱专一起,很明显父子二人之间的矛盾还没有消除。 他略一思量,沉声道:“那您老今天找我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老者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老夫听闻,你们一行人来到颍川,是为了来犬子的家乡看一看,可有此事?” “是有这回事,”刘赫直言不讳,“不光是钱专,我们还要去另一个兄弟的家中也看一看,探望一下他的家人。” 老者面色一沉,“其他人先不说,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等一会犬子领你去的地方,并不是郭家,你见到的,也不会是老夫。” 刘赫紧紧的盯着老者的双眼,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毫不畏惧正视对方,“我不关心他会带我去什么地方,带我去见什么人,我只想知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称呼从您老变成你,也宣告着两人之间的态势,第一次形成了旗鼓相当的局面。 老者同样紧盯着刘赫,目光如炬,“老夫不仅知道这些,就连你们之前做过的所有事情,也全都一清二楚。” “我在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刘赫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 郭家族人 许久的对峙之后,老者忽然面色一缓,举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缓缓开口道:“他的肩膀上,扛着整个郭家的将来,作为他的亲生父亲,更是郭家的家主,老夫难道不该知道他的一切么?” “你错了,”刘赫笑了笑,“而且是大错特错。” 老者的脸上,第一次呈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我倒想听听,我究竟错在哪了?” “我记得你刚才用了一个词,死性不改,对吧?” 老者略一沉思,缓缓点了点头。 刘赫淡淡一笑,“打一开始,你就觉得他不该当个商人,他的商人身份,会让你们郭家蒙羞,所以对于他的坚持,你才会用死性不改这个词来解释。” 老者的神情相较之前平和了许多,又恢复了开始时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盯着刘赫看了很久,中间曾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可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刘赫。 “我们郭家是个大家族,能在颍川占据一席之地,是列祖列宗世代打拼的结果,不能断送在老夫的手中。如果他真的成为了商人,那么不光是他,就连他的儿子、孙子,就都不能再入朝为官了,我们郭家传到我这一辈,也就算是彻底完了。” 老者说这番话时,语调有些沉重。 同为一家之主,在武林豪门陈家家主的身上,还有天下第一读书人赵家家主身上,刘赫都曾感觉到那种将整个家族一肩挑起的沉重感,可在这位郭家家主的面前,却又似乎变得不值一提。 与文魁和武魁不同,郭家在颍川,并不是独拔头筹,四大家族多少年来盘根错节的恩怨纠纷,使得历代家主自从接手自己的家族那天起,每日都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远的不说,就说这座颍川郡,在四大家族的下面,就有无数的世家豪门在一旁窥伺,都想将自家的姓氏,刻在这天一阁三楼雅间的门楣上,一旦让他们抓住机会,对于那个被从宝座上拉下来的家族,就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这些道理,刘赫都明白,可他仍是觉得眼前这位老人,错了。 “从始至终,你考虑过他的感受么?”相视无言许久之后,刘赫忽然开口说道。 “你还没有孩子吧?”老者反倒问了一个让刘赫有些措手不及的问题,“这天底下,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爹娘?” 刘赫仔细琢磨了一会,释然一笑,整个人突然放松了下来,靠在椅背上,笑着说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郭家既然是颍川的四大家族之一,想必也是人丁兴旺,干嘛非揪着他不放?就不能在你们郭家的年轻人中再挑一个好苗子培养培养么?” 提及此事,老者忽然面色铁青,沉声道:“读书也好,做官也罢,靠的都是天赋和悟性,不是随随便便选出一人,就可以胜任的。”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个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郭家年轻一辈,少说也得有几十人吧,里面就没有一个比他更有天赋的?” 老者沉默许久,说出了一句让刘赫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话。 “倘若奉孝还在,我又何苦为难于他。” 从来到天一阁的三楼,看到四大家族的名牌开始,刘赫就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到底朝中的哪位重臣是郭家的后人。 直到听到老者的这句话,刘赫才终于想起了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郭嘉,郭奉孝。 那一刻,刘赫好像突然体会到了老者的心酸和无奈,一个无人在朝为官的家族,能够支撑到今天,全都要仰仗于这位老人。 而老人曾经仰仗的,正是被誉为鬼才的大谋士,郭奉孝,也是曹操身边最信赖的亲信。 自从投入曹操帐下,郭嘉率献奇策,天下无敌的吕布,正是中了郭嘉的计,才最终被曹操所击败。 官渡之战时,郭嘉先是建议曹操稳住南方的刘表,又用以退为进之计,分化了袁绍的三个儿子,使其互相争斗,最终曹操能一举北上,占据袁绍的地盘,郭嘉可谓是立下了头功。 在这之后,郭嘉又随曹操北征乌桓,这一战也成为了历史上兵贵神速、奇兵制胜的经典战例,而这一系列的谋划,皆是出自于郭嘉的手笔。 可也正是这一仗打的太快,也太急,连日的长途奔袭,再加上北方恶劣的天气,郭嘉身染重病,于途中病逝。 从此之后,曹操的帐下便少了一位神机妙算的大谋士,而郭嘉的离世,也让曹操承受了起兵以来最惨痛的一次失利。 赤壁之战之后,仓皇而逃的曹操路过一条江边,想起了当年郭嘉离世时,也是最终在江边撒手人寰,不禁望而兴叹,若奉孝在,不使孤有如此大失也。 由此可见,曹操对于郭嘉的器重,而正是这份器重,使得郭嘉离世之后,他的家族,仍位列四大家族之中,没有被其他家族趁机取而代之。 如今的郭家一族,只能靠着曹操念及旧情所施舍的一点点恩惠,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可老人明白,此时正值乱世,即使是那位极人臣的曹丞相,也随时可能被他人所取代,到那时候,又有谁还能保得住郭家呢? “用族人的命换来的这张保命符,还能用多久呢?”老者长叹一声,他虽然看着刘赫,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刘赫有些犹豫,他忽然觉得,钱专为了自己的想法,而置整个家族而不顾,或许有些自私。 可那些家族为了自身的利益,而逼迫族中子弟干他们不愿去干的事情,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的行为呢? “什么四大家族,什么书香门第,什么世家豪门,我看就是一群赌徒,一群不要命的赌徒,”刘赫重重的叹了口气,嘴角却泛起一丝不屑,“你们将身家性命,全都压在了族中后辈的身上,而他们,又将赌注压在了各方势力上,这么个赌法,迟早有一天会输得什么也剩不下,连命都要搭进去。”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赌徒 这些话说的毫不客气,可老者却并没有因此而动怒,反而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还对刘赫的话有几分赞同,“看来你是个明白人,天底下的读书人,有哪个不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去搏一份前程。学武之人,若想天下扬名,大可到两军阵前,独自冲杀一番便是,只要能活下来,自然会有人赏识。可读书人不一样,无论到了哪里,如果得不到掌权之人的信任,毕生所学就要付诸东流。” “难道为了学以致用,就值得赌上自己的命?” 刘赫在问出这句话后,紧紧的盯着老者,当他看到老者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时,他突然觉得,老者疯了,天底下所有的读书人,都疯了。 “你若对老夫的话有所质疑,不妨想一想,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老者的话,让刘赫如遭雷击一般,愣在了当场。 这世上最可笑的,就是有一天突然发现,你变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一阵沉寂之后,老者替刘赫满上了一杯茶,轻声道:“既然你我都是赌徒,不如咱们就赌上一把,你看如何?” 口干舌燥的刘赫,拿起茶杯毫无仪态可言的一饮而尽,他将茶杯放下,抹了抹嘴,问道:“赌什么?怎么个赌法?” “倒还真是个痛快人,”老者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咱们就赌我这个儿子,老夫赌他不会将一切实情告诉你,如果我赢了,请你从此不要再插手我们郭家的事。” “要是你输了呢?”刘赫看上去似乎比老者更有信心。 老者毫不迟疑道:“如果我输了,不会再逼他做任何事,只不过,老夫以为,这个赌局,你输定了。” 刘赫笑道:“哦?我倒想听听,你为何会如此的自信。” 老者慢条斯理的说道:“既然他设下此局,自然就没想对你说出实情,而且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想隐瞒的事,就算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跟任何人说起,这也是为何比起经商来,他更适合为官的道理。” 刘赫想了想,一点头,“好,咱们一言为定,就赌这一局。不过有件事我想弄明白,我和他之前做过的那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的?” 老者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一个赌徒在上赌桌之前,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对手到底会是谁,所以,就要把整个赌场里的人的底细,全都要弄清楚,这个回答,你满意么?” 刘赫笑着摇了摇头,明显觉得老者是在故弄玄虚。 老者也不多做解释,当即把守在门外的那个年轻书生叫了进来。 刘赫仔细查探了那个年轻书生一番,隐约觉得对方有些功力,应该也练过武功,可跟他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 刘赫坏笑道:“怎么?想动手?我先提醒你一句,一会要是不小心伤了他,我可不管带他去看大夫。” 老者并没有理会刘赫,而是对那个年轻书生说道:“昨晚在皇上寝宫当值的大太监是谁?” “是冯卫冯公公。”面无表情的年轻人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过去三天里,曹操府中都来了哪些人?分别有何事?” “大前天到访的是御史中丞陈群,为了汇报上个月被检举的京城官员。前天到访的有尚书仆射毛玠和廷尉高柔,两人分别汇报了许昌周边的农田开垦和许昌治安的事。昨天曹操头风病发作,一直卧床不起,整日闭门谢客,没有见任何人。” 刘赫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可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子。 虽说这颍川距离许昌没有多远,可纵马狂奔,也得花上小半天才行,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将这些情报全都攥在了手里,看来这帮颍川的大家族,果然是名不虚传。 老者朝那年轻书生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刘赫。 刘赫想了想,笑道:“你说这些没用,这些事我又不知道真假,谁知道你们俩是不是串通好了来糊弄我的?” 老者当即又问了那年轻书生一句,“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是谁?” “是黄鹤黄公公。” “许昌皇宫那座天牢里,关着的是何人?” “是神医华佗,温侯吕布,还有……”始终低着头一一作答的年轻书生,突然抬头看了老者一眼,“还有曾经的天子,后被废为弘农王的刘辩。” 老者面色平和的听着年轻书生说出了这三个威震天下的名字,又转头看向面露惊愕的刘赫,眼神中或多或少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刘赫马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故作平淡道:“你问什么都没用,得我自己来问,如果他说的出来,我就信你。” 老者没有说话,直截了当的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刘赫想了想,问道:“我家门房叫什么名字?” 年轻书生似乎仍是对刘赫一直以来对待自己的态度耿耿于怀,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刘福。” “这个我倒是知道,说的还真对。” 说着,刘赫便起身告辞,就在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年轻书生又说了一句,而这句话,让刘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消失,猛地回过头去,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那年轻书生。 “他不仅是你家的门房,同时也是法正安插在在天机府的眼线。” “法正为何要在我府里安插眼线?”沉默许久之后,刘赫咬着牙问道。 “我只能回答你一句话,而你刚才,已经问过了。”始终面无表情的年轻书生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明显带有敌意的冷笑。 “你当真什么都知道?”刘赫冷冷道。 年轻书生似乎有些得意,“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刘赫坏笑道:“你不是说,只回答我一个问题么?这可是第二个了。” 说罢,刘赫笑着转身大步而去,只留下那个一脸悔恨,咬牙切齿的年轻书生,和第一次露出会心笑容的老者。 回到二楼刚刚坐下,刘赫还没来得及向众人说明三楼老者的事,钱专就紧跟着上了楼。 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 颍川的巷子 刘赫急忙给其他人使了眼色,其他人一见,马上闭口不言,坐在陈默身边的魏孝,还不忘重重的在桌子底下踩了陈默一脚,这才制止住了刚要开口追问的陈默。 刘赫暗自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自己上楼的时间并不算短,这个时间对于安排一桌酒席来说,应该是绰绰有余,更何况是钱专这样的精明干练之人,看来那位郭老爷子说的没错,钱专是接着这个机会去干别的事了。 至于是什么事,当然自不必说,从进了颍川开始,除了泰猛半路离去,说要先回家看看,钱专可是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 想要瞒天过海,找一户假人家蒙混过关,钱专唯有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可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给刘赫通风报信,让他事先知道了这一切。 坐在酒桌上,刘赫心里有些打鼓。 刚刚在三楼,他那份自信有一半是源自于对钱专的了解和信任,而另一半,则是装出来的。 眼看着钱专越是欲盖弥彰,刘赫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俗话说的好,知子莫若父,自己跟钱专再熟再亲近,也不过是仅仅相处了几年的时间而已,哪比的上从小看他长大的亲生父亲。 如果真的让郭老爷子说中,钱专是铁了心想将他的身世隐瞒,自己可就要按照赌约,将钱专送回到郭老爷子身边,钱专也要从此断绝一切念想,踏踏实实的为未来接手颍川四大家族之一的郭家做准备。 心里有事,刘赫这顿饭吃的自然也是索然无味,胡乱夹了几口菜放入口中,咽到肚子里,都不知道自己吃的到底是什么。 其他人不知其中的原委,没有刘赫这般顾忌,一个个吃的是津津有味,还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这间酒楼大厨的手艺。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刚刚放下筷子,钱专便站起了身,说是要带他们去自己的家中看看。 刘赫没有说话,也没有当众揭穿钱专,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放弃希望,更不会放弃与老者的赌约。 他不想输,因为这场赌局的代价对他来说,有些过于沉重。 除了纵横交错的四条主干道之外,颍川其实还有许多悠长的小巷。 钱专带他们来的地方,是颍川西边靠南一点的一片民居。 对于钱专的这个举动,刘赫有些想不通,颍川的西南角,正是郭家的地盘,想在郭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弄虚作假,就不怕撞见熟人,一不小心露出马脚么? 然而钱专那始终气定神闲,甚至还有几分期待的神情,分明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将要带其他人去的地方,就是他真正的家。 如果事前不知道内情,刘赫一定会为即将见到双亲的钱专感到高兴,可此时,刘赫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钱专越是表现的自然,刘赫就越觉得看不透他了,仿佛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一起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老钱,忽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这条巷子很窄,却很深,两边的民居离的很近,只能勉强能容下三两人并肩而行,若是迎面遇到过往的行人,还要侧一下身子,谦让一下对方才行。 这样的巷子,自然也没有商贩摆摊叫卖,却很热闹,每家每户都门窗大开,许多居民都坐在自家门前,与对面的邻居热情的唠着家常。 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完全没有了读书人的样子,与四条主干道上那些衣着光鲜的大族子弟相比,这里的人虽没有那份翩翩公子的书卷气,却似乎更有人情味一些。 走在这条明显是颍川最底层百姓所聚居的小巷之中,刘赫的心情极为复杂。 他一方面不愿看到钱专对自己隐瞒身世,而另一方面,他更希望钱专真的是出身在眼前的这个地方,这个肩上的担子没有那么沉重的地方。 走到巷子的尽头,钱专终于在一户人家的院门口站定。 这种独门独院的宅子,在这条巷子中,已经算得上是最好的宅邸了。 其他人脸上都面露惊奇,显然是没有想到,这条悠长的小巷当中,竟还藏着这么一个气派的宅子。 只有知道一切的刘赫,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所宅子的大门,比起那座郭家大宅,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头儿,请吧。”钱专难得的一笑,对刘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略微有些失神的刘赫马上调整了一下情绪,回敬了一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笑容,随钱专一起,走进了院中。 “娘!我回来了!”刚一进院门,钱专就高声喊了一句,嗓音中饱含的激动之情,让刘赫在恍惚之间,差点忘记了这其实根本不是钱专真正的家。 一个妇人,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看到钱专的那一刹那,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娘,孩儿回来看您了。”钱专走上前几步,笑着对那妇人说道。 这还是刘赫第一次看到钱专脸上露出如此真挚的笑容,与以往那个怀揣着算盘,精明干练的商人不同,此时的钱专,就好像一个孩子,笑的格外开心。 妇人呆呆的望着钱专,脸上明显带着一丝埋怨,可最终眼眶还是红了。 “当初说走就走,如今可算是想起我这个娘了,”妇人抹了抹眼角,又看了看钱专身后的众人,“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让你的朋友坐下说话。” 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位妇人,并不是出身寻常人家的女子,言谈举止间,都透着一丝文雅,说话的声音语调更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妇人的年龄,大约四十出头,看上去保养的不错,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个美人,即便是身上的衣着十分朴素,也很难掩盖她的美貌与气质。 看到这样的一位妇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刘赫顿时大感意外。 按道理说,如果钱专想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世,又带着所有人来到了这个颍川底层百姓居住的地方,完全可以找一个普通的民妇来冒充他的母亲。 而眼前的这位妇人,明显不是一般的女子,难道钱专就不怕会因此露出破绽么?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小巷中的争论 唯一的解释,只有钱专的时间紧迫,一时之间,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只能找这位妇人来顶替一下了。 妇人让钱专搬来了几张小凳子,摆在了院中,众人坐下之后,妇人略带愧色的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平时家中只有我一个人,房子又小,坐不下那么多人,真是怠慢诸位了。” “伯母一个人住在这里么?那伯父呢?”心直口快的陈默不假思索的问道。 此言一出,顿时惹来身边人的一顿白眼,就连陈默自己也意识到这句话问的有些不合适。 不料钱专却毫不避讳的说道:“我还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家父便过世了,从小是母亲一人把我拉扯大的。” 妇人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表情却明显有些不自然。 其他人都对这对母子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唯有刘赫,在听到钱专这句话之后,不由自主的攥起了拳头。 他真的很想过去给那个家伙一拳,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不能咒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看来钱专和那位郭老爷子之间,确实是芥蒂很深,否则他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伯母,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钱专这个名字,是谁给他取的?”刘赫忽然问道。 妇人愣了一下,接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忧伤的神色,“这名字是我替他取的,我夫君是得了急病去世的,走的时候并不知道我腹中已有了他的骨肉,所以没来得及替我们的孩子取名字。” 刘赫轻轻“哦”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其他人都感到很奇怪,刘赫为何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而且表情还很冷淡。 魏孝似乎看出了一丝端倪,急忙扯开话题,和妇人聊起了大家在军中的趣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刘赫都一声不吭的坐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其他人聊得火热,尤其是陈默,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了,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分。 妇人十分热络的招呼众人留下来吃晚饭,还要亲自下厨,款待一下大家。 可这些在刘赫眼中,不过是那妇人想把这场戏演的更足一些罢了。 听闻妇人要上街去买菜,秦霜和肖玉儿便陪着一起去了,钱专也去买酒了,此时院中,就剩下了天机营的一帮大老爷们。 魏孝看了看明显有心事的刘赫,小心翼翼的问道:“头儿,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正在沉思中的刘赫收回思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摇了摇头。 小黑胖子在院中溜达了几圈,一屁股坐在了刘赫的对面,“你呀,就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这事都写在脸上了,就别跟哥几个这嘴硬了,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被拆穿心思的刘赫会心一笑,接着环顾了一下所在的小院,“你们说,在这条巷子里长大,又不是生在有钱人家,为什么老钱那么会做生意呢?” 陈默一听,顿时面露不屑,“我还当你琢磨什么呢,合着就琢磨这个呢,这俩事有关系么?会做生意的就必须生在有钱的人家?那要照你这么说,会武功的就必须得生在习武世家才行喽?” 小黑胖子坏笑道:“小陈默这话说的在理,你想想,你也没生在一个习武世家啊,但你的武功,那可比某些出身武林世家的人要高多了。” 陈默一拍桌子,指着小黑胖子大吼一声,“我打不过他,我还打不过你!” “别闹了!”刘赫皱着眉头喝止了眼看就要动手的陈默,“咱这说正事呢,都正经点行么?” 小黑胖子得意的冲陈默做了鬼脸,笑嘻嘻的凑到了刘赫身边,“这你就不懂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越是家境不好的,越懂得赚钱的不易,你看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哪个不是花天酒地,花他们老子的钱,一点也不心疼,怎么会有大出息。” 刘赫思量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那也不对,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明白,可老钱的本事你们都亲眼见过,他做生意的手段,可不是一般小打小闹的生意人能有的,没点家底,根本到不了他那个水平。” 魏孝随声附和道:“头儿说的没错,天机营的大小事务,都要经过我的手,老钱那里的账,我偶尔也会要来看看。他做的那些生意,最少的也得几千两,寻常人家出身的,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一直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钟离寻忽然说道,“老钱根本没跟咱们说实话,这也根本不是他的家。” 此言一出,其他人马上闭上了嘴,谁也不敢轻易断言此事。 钟离寻扫视了一圈众人,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头儿有这种疑虑,也不是不能理解,只不过,凡事都要讲个因果,老钱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世呢?” 刘赫嘴唇微动,却是欲言又止,他不想在知道结果之前,将他与老者的赌局公诸于众,就算他最终输了,需要让钱专重返郭家,他也想替钱专将这件事扛下来。 “恐怕,这跟刚才在天一阁,请头儿上楼一叙的那个人有关吧?” 刘赫闻言一惊,一抬眼,正好与钟离寻四目相对。 就在刘赫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陈默忽然猛地站了起来,有些不耐烦道:“你们这帮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一天到晚的就喜欢琢磨别人?你们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问老钱啊,又不是外人,我就不信,他还能真有事瞒着咱们。” 小黑胖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懂个屁!他要是铁了心不想告诉咱们,你问他他能说么?你问他又有什么用?再说了,咱们现在只是觉得这件事有点可疑,又没有说老钱的不是,要是去问了,那不是等于摆明了告诉老钱,咱们不信任他么?” 陈默寸步不让道:“你才是屁都不懂!咱们几个在这猜,能猜出什么来?就算你猜出个结果,不亲口问问老钱,你又怎么知道自己猜的到底对不对?多大点事啊,不就是想知道老钱为什么那么会做生意么,一会等他回来,问问他不就完了么?你们要是都张不开嘴,那就我去,有什么的!”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尴尬的场面 “你们谁也不用去了,”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泰猛突然推开院门走了进来,“你们这个问题,不用去问老钱,我就可以告诉你们。” 一见泰猛进来,所有人马上停止了争吵。 谁都知道,泰猛和钱专向来私交莫逆,在钱专的问题上,没有人能比泰猛更有发言权,就连刚才吵得最凶的陈默,这时候也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老钱家确实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他天生就喜欢做生意,也是个做生意的料,至于他做生意的本钱是从何而来的,等咱们吃过晚饭,到了我家,你们自然就会明白了。” 泰猛的这番话,让刘赫不禁皱了皱眉头。 看来钱专已经提前和泰猛打好了招呼,让泰猛配合他演好这出戏,所以泰猛才会来替他打圆场。 既然泰猛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就不再争执什么了,一是再争下去也没有意义,二是怕钱专回来撞见,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让刘赫大感意外的是,那个看上去应该是钱专从郭家临时找来的妇人,做饭的手艺却出奇的好。 刘赫本以为这种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子,根本不会也不屑去干这种粗活,却没想到,那妇人在厨房里只忙活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张罗了整整一大桌子菜。 “说是去帮忙的,却只能在旁边一直看着,都没能插进去手。”肖玉儿笑着,端来了最后一盘菜,摆在了桌上,也宣告着这场酒宴的开始。 妇人对刘赫点了下头,柔声道:“听说先生喜欢大家伙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没有将这些菜分开,若是先生不满意,我就再去拿几个碗碟来,将这些菜给大家分一分。” 刘赫笑着摆了摆手,“伯母不用跟我这样客气,更别再叫我什么先生了,再叫的话,这酒,我可是真不敢喝了。” 妇人温婉一笑,“刚才买菜的路上,听玉儿姑娘和秦霜姑娘说了,先生向来待人和善,从不摆架子,看来果真是如此。” 刚刚拿起筷子的陈默,一听妇人的话马上又放了下来,他先是看了看仍是一身男装的秦霜,转而一脸诧异的望向妇人,“您怎么知道秦霜姐姐是个女的?” “你不是都叫她姐姐了么?”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就好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在为了一语道破天机而洋洋得意。 陈默愣了一下,羞了个大红脸,惹来了其他人的一阵哄笑。 刘小黑胖子一把搂住陈默的肩膀,坏笑道:“伯母见多识广,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一眼能看出她是个女儿家有什么稀奇。要我说,真正稀奇的,是有些人竟然会在伯母面前夸奖头儿,就冲这个,咱们今天也得多喝几杯。” 陈默恍然大悟的一拍手,不住的点头,“对对,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头一回听到秦霜姐姐说头儿的好话呢,是得庆祝一下。” 小黑胖子眼珠一转,问了秦霜一句,“秦校尉,你刚才到底跟伯母说什么了,也跟我们说说。” 秦霜当即冷冷的回答道:“我说他这个人,跟谁都是嘻嘻哈哈的,一天到晚没个正行。” 陈默仔细琢磨了半天,一脸困惑的看向了小黑胖子,“这到底是夸他呢,还是骂他呢?” 小黑胖子当即戳了一下陈默的脑门,“废话,当然是夸他呢,这是在说他平易近人,懂么?” 信以为真的陈默,傻乎乎的往秦霜边上凑了凑,“秦霜姐姐,我还没听过你夸人呢,你也夸夸我呗。” “你这个人,就一个字,傻。”说罢,秦霜便转过头去,再也不看陈默一眼。 陈默满脸的失落,叹了口气,自己倒上了一杯酒,自斟自饮了起来。 妇人笑着看了看陈默,接着举起酒杯,朗声道:“欢迎大家光临寒舍,也感谢你们这么长时间以来对钱专的照顾,这杯酒,我敬大家。” 众人纷纷举杯,一杯酒下肚,本来还有些拘束的气氛顿时被打破,此时的小院中,又变成了原来在天机营时,互相叫嚣着拼酒的场面。 从始至终,刘赫都没有像平时那样和别人推杯换盏,而是一直暗中观察着妇人的一举一动。 妇人刚刚的那杯酒,敬的是恰到好处,时机的拿捏,更是没的说。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既帮陈默解了围,又一下将酒桌上的气氛烘托了起来。 这种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和滴水不漏的言辞,让刘赫再一次确认,眼前这位妇人,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刘赫不相信,一个寻常人家的民妇,可以有这样的风度,更不相信,她就是和钱专在这间寒酸的小院中,相依为命了二十几年的娘。 “伯母,这么多年您一个人拉扯钱专,家中的里里外外都得靠您一个人撑着,想必是十分的艰辛,来,这杯酒,我替这帮兄弟敬您。” 在刘赫将杯中酒喝了个一滴不剩之后,妇人也当即举起酒杯,用衣袖遮面,姿态优雅的将一整杯酒缓缓的喝了下去。 刘赫放下酒杯,忽然问道:“您一个人独自养活一个孩子,这些年是靠什么来维持生计的啊?”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皆是面露惊色,齐刷刷的放下了筷子。 很明显,刘赫明明知道这句话会让气氛变得尴尬,可他还是问了,而且问的是那么的坦然。 刘赫这种一反常态的语气和态度,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此时的刘赫,根本没有去管周围人的眼光,他紧紧的盯着妇人的双眼,仿佛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想错过。 刘赫自己也明白,这么做的确有些唐突,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过分。 虽然他不想当面揭穿钱专,更不想让钱专在所有兄弟的面前下不来台,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就在他问出那句话的一刹那,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心中,是在怨着钱专,怨着那个就是不肯跟大家说实话的兄弟。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东南楼 而他的所作所为,正是受到了这股怨气的驱使,他不会对钱专怎样,只能将这股怨气全都撒在妇人的头上。 那个明明是士族豪门出身,却偏偏跑到这个小院中来假扮普通民妇的妇人,刘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妇人越是表现的大方得体,温婉贤淑,刘赫就愈发觉得她面目可憎。 妇人没有回答,缓缓的低下了头,许久之后,独自端起桌上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这一次,妇人再没有了刚才那副端庄的仪态,也没有再用衣袖遮住脸,而是直接将一整杯酒一饮而尽。 气氛变得很尴尬,也很微妙。 刘赫紧紧的盯着妇人,妇人低着头,始终不肯开口,而一旁的钱专,则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似乎既没有要埋怨刘赫的意思,也没有替那妇人解释的想法。 许久的沉寂,让这座小院的氛围变得愈发凝重,这份凝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却没人肯主动站出来打破这个僵局。 刘赫在等,等那个妇人给他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答案。 妇人似乎也在等,却不知道在等着什么,或许是寄希望于刘赫能不再这样追问下去。 可妇人越是这般无言以对,刘赫的内心就越坚持,他只盼着这个时候钱专能站出来,把实情主动告诉大家。 不过是喝一杯酒,给兄弟们陪个不是,谁还能真的怪你呢? 可钱专却一直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冷漠的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妇人也始终没有再抬头看刘赫一眼,更没能给出一个让这件事可以平息下去的答案。 最终泰猛缓缓站了起来,轻声说道:“你真想知道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个地方。” 事情的主动权,一下子从妇人和钱专那里,转到了刘赫的手中。 其他人全都期许的望着刘赫,多希望他能像平时那样,忽然笑着说声算了,喝杯酒,开几句玩笑,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但刘赫没有,他毅然决然的站起身,跟在泰猛的身后,离开了小院。 这条小巷很长,来的时候,刘赫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可他却没有想到,这条小巷竟然会这么长。 泰猛独自一个人,走在所有人的前面,走得很慢。 可能他走得并不是真的那么慢,可在刘赫的眼中,泰猛的身影,始终是在这条小巷中徘徊,甚至还有些步履蹒跚。 刘赫很想快些离开这里,离开这条简陋拥挤,充满了难闻气味的巷子,他想快些到达泰猛所说的那个地方。 万一那里,真有他想要的答案呢? 再长的路,终有走完的时候,出了巷子,映入眼帘的,便又是白天看到的那副繁华的景象。 夜灯初上,给颍川也披上了一袭华彩。 一间紧挨着一间的商铺,门前都挂起了五颜六色的灯笼,那些白天门庭若市的酒楼,此时仍然是人声鼎沸。 耳边很喧闹,刘赫却无暇顾及,他紧紧的盯着走在最前的那个背影,仍由那个背影在颍川的中心城区绕了一圈又一圈。 泰猛自顾自的走着,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说过一句话。 从南边的妓院,到西边的酒楼,从北边的胭脂铺子,再到东边的青楼,泰猛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一直那么走着。 最终,他终于在一扇大门前停了下来。 鲜艳的衣裳,浓重的脂粉气,永远都在笑的脸,刘赫瞬间就被包围在其中。 慌乱中,刘赫抬眼望去,那副写着东南楼的招牌,让人一时之间看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可围在身边不断拉扯着刘赫衣袖的那群女子,再加上门口进进出出,满身酒气的富家子弟,都在证明一件事,这里分明就是一座勾阑之所。 刘赫一脸惊诧的向泰猛望去,却见已经转过身来的泰猛,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接着便径直走进了这座东南楼。 刘赫本想推开身边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却发现以自己的身手,对这些习惯了每日在门口招揽客人的女子竟是毫无作用,就好像长在了他身上一样,根本推不开。 刘赫恨不得大吼一声,将泰猛喝住,可泰猛早已走了进去,消失在视野之中。 刘赫一咬牙,随着身边这些艳俗女子的簇拥,也走进了这座东南楼。 一进大堂,刘赫便四下张望,找寻着泰猛的踪迹,可泰猛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刘赫一边疲于应付着围在他身边,不断吵闹的艳俗女子,一边不断的在人群中扫视,可大堂之内每一桌的客人他都看过了,也没见到泰猛的身影。 “呦,这位爷,看着面生啊,第一次来?没关系,咱们这啊,什么样的姑娘都有,保证让您满意!” 从二楼走下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看上应该就是这里的老鸨子。 “刚才有个男人进来,个子跟我差不多,一身湛蓝的长衫,你看见没有?”刘赫不断四下寻摸着,焦急万分的问道。 老鸨子捂着嘴,乐了出来,“这位爷,到我们这的,都是来找姑娘寻开心的,还是头一回听说来找男人的。” 刘赫一皱眉,怒道:“少废话,你管我找男的还是找女的!你赶紧告诉我,那个人在哪!” 老鸨子一抬手,刚刚还围在刘赫身边,那群一副打死也不走模样的艳俗女子,马上一哄而散,出门又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速度之快,简直让人咋舌。 老鸨子走近几步,凑到了刘赫身前,笑容玩味的低声说道:“这位爷,您要是有那龙阳之好,我也能替您安排,只不过这银子……” 刘赫二话没说,转身从随后赶到的魏孝那里要来了钱袋,一下拍在了老鸨子的手里,“我没那爱好!我现在就想知道,刚才进来的那个男的到底在哪!” 老鸨子手里捧着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呦,没想到这位爷出手这么阔绰,得,多余的话咱也不说了,今天您想找谁就找谁,您先上楼坐着稍候,您要的人,马上就到。”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 坠入花丛 妓院的老鸨子,最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这里的龟公,则是天下一等一的有眼力见,一听老鸨子这话,马上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点头哈腰的领着刘赫上了二楼。 二楼是一排有里外间的房间,说白了就是那翻雨覆雨,尽享鱼水之欢的地方,为了掩藏那龌龊之事,除了将一张极为宽敞的床榻藏在里间之外,外间还摆着一张最多只能坐四个人的桌子,以备不时之需,万一有哪位公子哥办正事前喜欢先喝上两杯,或是想换个地方找找刺激,也能派上用场。 刘赫打眼扫了一圈,屋内空无一人,泰猛并不在里面。 “这位爷,您稍安勿躁,总得给我点时间安排不是?”老鸨子故作娇嗔的样子,让刘赫有种想吐的感觉。 刘赫没有搭理老鸨子,直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眼见魏孝他们也要跟刘赫一起进去,老鸨子拉高了声调,阴阳怪气道:“呦,见过这十几个弟兄在一张酒桌上喝酒,可从没见过这么多人一起来逛窑子的,我说这位爷,咱们这里的人虽说生来都是条贱命,可也不能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您说是不是?” 刘赫当即给魏孝使了个眼色,魏孝马上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根金条,递到了老鸨子的面前。 老鸨子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把接过金条,捧在手里不断端详着,头也不抬的说道:“这位爷,今天别说是十几个,就算您再多招呼些兄弟来都行,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安排!” “那还不快去!”刘赫盯着看见金条连道都走不动了的老鸨子,冷冷的说了一句。 老鸨子这才回过神来,扯着脖子冲楼下的龟公喊道:“赶紧给这位爷换张大一点的桌子来!说你们呢,还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赶快去!” 或许是少有刘赫这样的大主顾,这群龟公都拼了命的想趁机表现一把,老鸨子一声令下,不多时,就将屋中的四人桌,换成了一张可以坐下二十人的大桌。 茶水、糕点更是一应俱全,不等刘赫开口,就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 刘赫看着这些精美的糕点,却是一皱眉,大喝一声,“拿酒去!” 龟公们争先恐后的跑着去拿酒,连滚带爬的下了楼,就怕一步没赶上落在了别人后面,拿不到那笔不菲的赏钱。 十坛子酒很快就摆在了刘赫的面前,刘赫随手抄起一坛,刚要替自己满上,一个龟公马上冲了过来。 “哎呦喂!这位爷,这不是折煞了小的么,这种事哪能让您亲自动手啊,您歇着,我来!” 酒是倒上了,可刘赫却迟迟没有喝。 青楼妓院这种地方,在刘赫的认知当中,本就是不该出现的,出卖自己身体的这种行为,刘赫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可刘赫也明白,这里的姑娘也都是苦命的人,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也不会心甘情愿的留在这种地方。 所以刘赫心中的那股厌恶,完全集中在了老鸨子和这些龟公的身上。 要不是他们,那些姑娘也不会掉进这个火坑里面,看着龟公替他倒的那杯酒,刘赫只有一种感觉,恶心。 “大爷,这是咱们东南楼最好的酒,您尝尝。”龟公似乎没看出刘赫的这股怨气是冲着他去的,仍是一脸谄媚的站在刘赫身边,小心伺候着这位财神爷。 “她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刘赫越想越气,毫无征兆的拍案而起。 一见财神爷发威,龟公吓得腿直软,差点没跪在地上,“大爷息怒,小的这就去看看。” 龟公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不一会的功夫,就一路小跑的回来了。 “大爷,雀娘说了,要等姑娘们都到齐了,再一起带过来,您头一次来兴许不知道,咱们东南楼,是整条街上生意最好的,不管是大堂还是雅间,全都是爆满,不过您别急,不会让您等太久,小的这就去催,一定把人给您领来。” 刘赫本想喝住龟公,问问他那所谓的十几个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还没等刘赫开口,龟公就一溜烟的跑了。 魏孝凑到刘赫的身边,在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刘赫闻言面露惊怒之色,当即给魏孝使了个眼色,魏孝二话不说,站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呦,这位爷这是要去哪啊,姑娘们可都到了。”姗姗来迟的老鸨子伸出兰花指,在魏孝肩膀上轻轻一推,将魏孝拦了下来。 老鸨子迈着婀娜的步子走进来,冲刘赫妩媚一笑,接着朝门外挥了挥手,“姑娘们,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从门外马上就涌进了一群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一个个争先恐后,就怕晚了抢不到客人。 一眨眼的功夫,这群女子就在刘赫一行人身边坐了下来,每人都搂着一个大主顾,笑得格外开心。 刘赫的身边更是花团锦簇,有四名女子围绕在他的身旁,两个坐在旁边,一人拉住了刘赫的一只胳膊,另外两个晚了一步,只好站在刘赫的身后,仍是不忘一边帮刘赫敲打着肩膀,一边说着好话。 “听妈妈说来了一位出手阔绰的大爷,我还以为是个老头子,却没想到是位俊俏的公子。”刘赫身边的一名女子,使劲贴着刘赫,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一样。 出手阔绰,本来应该算个好词,可从这个女子口中说出来,却有些变了味道,明摆着告诉你,就是冲着你兜里的银子来的。 这样直白露骨的言辞,本不是可以放到台面上来说的,但在东南楼这种地方,却是再恰当不过。 一个是花钱寻开心,一个是卖笑换银子,能来这种地方的男人,也都明白这个道理,大多数的情况下,姑娘和嫖客都是一拍即合,对于姑娘的那些过于主动的举动,也向来是来者不拒。 不过此时的刘赫,却是如坐针毡。 他只觉一双眼睛,正在冷冷的盯着自己,只要自己轻轻动一下,不小心碰到了身边哪个姑娘,那一剑,就算是躲不过去了。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不可能满足的条件 刘赫很想一把推开身边的这几个行为举止过于轻挑的女子,可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这帮姑娘的本事,刚刚在大门外,刘赫可是领教过的,不是可以轻易就能推得开的,万一这中间再碰到什么不该碰的,摸到什么不该摸的,那他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刘赫偷偷瞄了坐在对面的秦霜一眼,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在瞎操心,秦霜此时的境遇比他还要惨,或许是姑娘从没见过长得如此白皙粉嫩的小哥,已经一条腿跨在了秦霜的双腿上,差点就要亲上了。 刘赫扫视了一圈,基本所有人都是同样的尴尬处境,尤其是陈默,别看平时挺横,这会却是低着头,羞得小脸通红,完全拿他身边的小姐姐没有办法。 情急之下,刘赫只得求助的望向魏孝,魏孝一见,马上小声跟老鸨子说了几句。 老鸨子听完一皱眉,诧异道:“这都不行?咱们东南楼所有年轻漂亮的姑娘,我可是一个不落,全都叫到这里来了。” 魏孝又在老鸨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老鸨子先是一愣,接着笑容玩味的瞄了刘赫一眼。 老鸨子一声令下,屋里的所有姑娘当即起身向门外走去,刚才那副难分难舍的娇嗔模样和脸上的笑容全都瞬间消失,冷漠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从花丛中挣扎的爬出来之后,逃过一劫的刘赫长出一口气,可想起刚才老鸨子那诡异的一笑,刘赫突然有种预感,似乎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等老鸨子带着姑娘离开之后,刘赫赶忙起身拉过魏孝,问道:“你刚才到底跟她说什么了?” 魏孝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说道:“头儿,这您就不懂了,这种场子里的姑娘,是轰不走的,哪怕您白掏钱,一个姑娘也不点,人家也不一定收。” 刘赫诧异道:“这里不是只认钱么?还有白给银子都不要的道理?”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来这里,就是来找乐子寻开心的,没有来这里只喝酒的客人,也没有白收钱不干活的姑娘。再者说,这些姑娘赚得都是辛苦钱,要是所有人都跑到这里来只喝酒,一个姑娘也不点,这里不就变成酒楼了,那些姑娘吃什么?怎么说,她们也叫了老鸨子一声妈妈,所以老鸨子就是拼了命,哪怕是再挑剔的客人,也总会安排妥当。” 刘赫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忽然又觉得这些老鸨子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照你这么说,这些老鸨子也不光是威逼利诱,多少也能替她们考虑一些。” 魏孝笑着摇了摇头,“那看是怎么说了,像头儿您这样的心善之人,自然会这么想。只不过换个说法,听上去似乎更贴切一些。您想想,要是姑娘们没了生意,全都跑到了别的地方去,那这里的买卖,还能开下去么?” 刘赫长叹一声,也不知是为自己的一时心软感到懊悔,还是在可怜那些火坑里的姑娘。 世态炎凉这句话,用在这种地方,再合适不过。 一个心地再善良的人,扔进这口染缸里,也会变了颜色。 刘赫想了想,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让老鸨子将那些姑娘带走的?” “我跟她说,您不喜欢年轻的,就喜欢岁数大的,而且越大越好,最好是比她岁数还大的。” 刘赫猛地站起身来,愣愣的站在那里,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老魏,你是想让我死在这么?” 魏孝起身将刘赫重新扶到座位上,安抚道:“头儿您先别急,听我慢慢跟您说。您要想让那帮姑娘走,就只有这一个办法,那就是提条件。在这里,客人就是大爷,就算是再无理取闹的要求,他们都得想尽办法满足。可我提的那个条件,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得到。” 刘赫上下打量了魏孝几眼,第一次对这位精明能干的魏校尉露出了质疑的神色,“你就真的这么有把握?” 魏孝看上去倒是十分淡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您就放心吧,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您想啊,这里的姑娘,哪个不是趁着年轻的时候赶紧多赚些银子?她们最明白这里面的道理,等人老珠黄了,就不会再有客人来光顾她们了,所以等不到那一天,她们就会先行离开,仗着还有几分姿色,赶紧去个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找个男人嫁了,下半辈子也算是能有个着落。所以啊,这种地方,除了老鸨子之外,根本就不可能有岁数大的女人。” 魏孝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了老鸨子激动欢快的嗓音。 “姑娘们到了!” 这回不光是刘赫,就连魏孝也是瞠目结舌,看着从门外涌入的那帮比半老徐娘还要再大上好几岁的大姐,惊得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是说,他们办不到么……”刘赫幽幽的望向魏孝,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此时的魏孝,早没了刚才的那副神气模样,蔫头耷脑的坐在那里,有气无力的说道:“今天是真遇到高人了,刚才听那龟公说,这里的生意是整条街上最好的,我还不信,现在是真信了,哎,晚了……” 别看大姐们都是奔着半百的岁数去了,可娇嗔起来,一点也不输给那些年轻的小姑娘,若是不看姿色,只论技巧,还比刚才的那些年轻姑娘要略胜一筹。 “呦,这位小哥,您刚多大啊,就知道来这里找乐子,你来这的事,家里大人知不知道啊?”一个体态比丰满还要再丰满几圈的大姐,搂着陈默的脖子,眼睛已经笑成了一条缝。 “不……不知道……”陈默直挺挺的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这位……这位大婶,你能不能别离我这么近……” 胖大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勾了勾陈默的下巴,“怎么,害羞了?没事,第一次来都这样,习惯了就好了。”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 没能发布的法令 就在刘赫惊讶于胖大姐的妩媚姿态之时,就听自己身边忽然响起一阵犹如炸雷般的笑声。 “啊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都听见了么,他刚才管小红叫什么,大婶!啊哈哈!” 刘赫缓缓的转头瞄了自己身边的大姐一眼,这位大姐是真瘦,瘦的好像连一阵风都能把她给吹倒似的。 女人上了年纪,要是胖一些,皱纹还不那么明显,可要是太瘦的话,岁月留下的痕迹可就藏不住了。 刘赫望着那张几乎可以用沧桑来形容的脸,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邻居李奶奶。 要是李奶奶还活着,也该有这般年纪了吧,想着想着,刘赫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胖大姐狠狠的瞪了瘦大姐一眼,“小翠,你是不是来拆我台的?你别忘了,你可还比我大两岁呢,我要是大婶,你也跑不了!” 瘦大姐没有理会愤怒的胖大姐,转而笑着看向了陈默,“这位小哥,别害羞了,来,抬起头来,叫声姐姐给那位大婶听听。” 陈默哭丧着脸,缓缓抬起头来,小声叫了一句大姐,接着马上又把头低了下去。 瘦大姐顿时心花怒放,趾高气昂的对胖大姐说道:“听见了么?我是姐姐,你才是大婶!”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开始吵了起来。 虽然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可刘赫却有种莫名的轻松感,至少那个瘦大姐暂时不会来纠缠自己了。 就在他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听到另一边传来了倒酒的声音。 刘赫咽了咽口水,强打起精神,看向了自己的另外一边。 像刘赫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身边只有一个姑娘作陪怎么行,至少也要有两个才说得过去。 老鸨子一定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特地进行了精心的安排,再加上魏孝刚才告诉他,刘赫最喜欢岁数大的,所以刘赫两侧的这两位大姐,在年龄上绝对可以说得上是冠绝整个房间。 好在这边的这位大姐,不像瘦大姐那样奔放,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只是一声不吭的坐在那倒酒。 可倒酒你就一杯一杯的倒就完了,一下倒了十八杯是几个意思? “我们这的规矩,头一回来,一人九杯。”大姐面无表情的端起了第一杯酒,“我先干为敬。” 在眼睁睁的看着冷面大姐一口气将九杯酒喝完之后,刘赫忽然觉得,如果今天自己要真的和这位大姐喝的话,可能会死。 “怎么?你不喝?”冷面大姐一皱眉,眉眼之间,颇有几分黑道大哥的味道。 面对这位年龄、神情、态度、言辞全都自相矛盾的冷面大姐,刘赫竟是无言以对。 “好,你不喝,我喝!”冷面大姐倒真是雷厉风行,话音未落,就将刘赫面前的九杯酒喝了个一滴不剩。 “什么时候想喝了就叫我。”冷面大姐将空酒杯翻过来晃了晃,示意刘赫,她已经喝完了,接着转过头去,重新坐好,目不斜视的盯着正前方,再不去看刘赫一眼。 身边这两位性格截然不同的大姐,让被夹在中间的刘赫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其他人的境遇,比他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全都警惕万分的提防着那些热情似火的大姐们。 刘赫在酒桌上扫视了一圈,重重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泰猛那个家伙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想起泰猛的事,刘赫就愈发的郁闷,再加上身边那个瘦大姐从头到尾嘴就没有闲着的时候,一直叽叽喳喳的和人争执个不休,那尖锐的嗓音钻到刘赫的耳朵里,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最终,忍无可忍的刘赫终于爆发了出来,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指着老鸨子雀娘狠狠的说道:“你现在马上叫这些人出去,否则的话,我就把你这间东南楼给拆了!” “拆了?”雀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用冰冷的眼神打量着刘赫,“就像你在成都时那样么?” 刘赫闻言一惊,紧紧的盯着雀娘,脑中却是飞速运转着。 眼前的这个女人,明显是知道他的底细,甚至还知道他在成都曾经都做过些什么。 而这个女人提起的那件事,则是刘赫在刚刚进入益州之后,就马上准备颁布一条法令,将益州境内所有的青楼妓院全部查封。 从刘赫的心底,压根就不认同青楼妓院的合法性,再加上刘赫认为如果没有这些地方,就能少一些受苦的女子,多几个美满的家庭,所以他毅然决然的做出了这个决定。 然而就在他即将让魏孝将这条法令传达下去的时候,泰猛突然站了出来,公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表示了反对,而且态度还极为的坚决。 至今刘赫也不明白泰猛为何会对查封青楼妓院的法令如此的抵触,当时他曾问过泰猛,可泰猛没有说出原因,只是狠狠的撂下了一句话。 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那么从今天开始,我泰猛跟你就不再是兄弟,也不再是天机营的人。 泰猛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刘赫自然而然不会冒着兄弟反目的风险继续坚持下去,只不过当初已经放出了整顿勾阑之所的风声,现在却突然不了了之,实在是有损天机营的威望。 最终权衡利弊,反复思量之后,刘赫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那就是让益州境内的所有青楼妓院加税,而且还是一个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的重税。 起初泰猛仍是不同意刘赫这么做,其他人纷纷前去劝说,都没有能说服泰猛,最终还是秣陵学宫的那位大祭酒亲自出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在房中给泰猛讲了两个多时辰,泰猛这才点了头。 可从那之后的一个月里,泰猛就没有登过天机府的门,就连有大事要商议,他也是托病在家,不肯露面。 大家伙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明白,这是泰猛还在生刘赫的气,好在魏孝想了个法子,以给陈默过生日为名,才让泰猛和刘赫重新坐到了一张酒桌上。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 更加悲惨的处境 那天晚上,泰猛和刘赫都是相视无言,只是一碗一碗不停的喝着,看着既像是两人在较劲,又像是在给对方赔不是。 这场酒量的比拼,最终以刘赫的胜出而告终。 泰猛在醉倒在酒桌上的那一刹那,突然说了一句话。 “不能封啊,真封了,就没她们的活路了。” 望着烂醉如泥,已经不省人事的泰猛,刘赫长叹一声,从此再没提过整顿妓院青楼的事。 如今听到这件事忽然再次被人提起,而是还是出自一个远在豫州,与他头一次见面的老鸨子口中,刘赫马上意识到,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就在老鸨子雀娘说出那句话之后,房里的其他大姐的脸上,也瞬间没有了笑容,那些搂着、抱着、甚至已经坐到腿上的大姐们,全都收起了刚才的豪放姿态,端坐在座位上,齐刷刷的望向刘赫,眼神中,有种明显的敌意。 雀娘看了看一脸警觉的刘赫,不慌不忙的说道:“你在益州的事,我们全都听说了,不过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将那些青楼妓院全都查封了话,那些姑娘,最终将会是什么下场?” 虽然当初刘赫收回了成命,可那是因为他不想失去泰猛这个兄弟。对于那条法令本身,刘赫至今依然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如果没有青楼妓院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那些姑娘也不会流落风尘,少了那种花团锦簇的诱惑,那些经常在此出没的男人们,也会多花些时间和精力在自己的老婆孩子身上。 这种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刘赫当然做的理直气壮。 雀娘话中的意思,是说如果刘赫这么做了,那么就将会出现难以预料的后果,可刘赫并不这么认为,他的理由也很简单。 没有了青楼妓院,或许那些男人会选择去酒楼喝酒,或是去赌场赌钱,并不一定会因此而回归家庭。 但对于那些流落风尘的姑娘们来说,又有什么样的处境,能比每日在陌生男人的床榻上强颜欢笑还要更加悲惨呢? “没发生的事,谁也无法断言,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她们一定可以比之前活得更好。”刘赫斩钉截铁的说道。 “活得更好?你真的这么认为么?”雀娘的眼中,忽然流露出一种让人无法在第一时间解读的复杂目光。 那种目光中,饱含了蔑视、讥讽和嘲笑,又有几分落寞、凄凉和冷漠,穿过这些情绪,在雀娘双眼深处,刘赫还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绝望。 刘赫忽然觉得,虽然这个女人早已习惯了烟花之地的逢场作戏,也说过了太多违心的言辞,可此时此刻,她却是在真情流露。 “你听说过暗娼么?”提到这个一听上去就有些不堪入耳的词语,雀娘眼中的那份绝望不仅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愈发强烈了起来,“在街上揽客,在自己家中接客,名声扫地,忍受着街坊四邻的白眼,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孤独终身,老无所依,这就是暗娼。” 刘赫闻言如遭雷击一般,刚才的那份坚定瞬间被击得粉碎,面对这个曾经让自己深恶痛绝的老鸨子,竟是无言以对。 雀娘没有理会刘赫的反应,甚至没有去看他一眼,自顾自的继续讲了下去。 “没有了青楼和妓院的庇护,大多数情况下,她们白白的被人霸占了身子,却收不到钱,没有钱,她们只能继续回到街上,一边强颜欢笑,一边心里流着泪盼望着,下一次,能赶上一个有点良心的客人。可悲吧?但却不止于此,你能想象她们强忍着羞辱,在床榻上任人摆布,自己年幼的孩子推门而入,看到自己的娘亲被陌生男人压在身下,孩子当场嚎啕大哭的那副场景么?你又能体会她们当时的心境么?” 雀娘说到这里,忽然猛地转过头,狠狠的盯着刘赫,眼神分外炙热,“她们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想要去死!可为了孩子,又只能咬着牙活着!” 多年的打磨,似乎已让这个女人掌握了随时随地调整心态的法门,雀娘激动的说完这番话后,马上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呼出,神情也随之平和了许多。 “没有了青楼妓院,她们就全都是这样的下场,你口口声声的说她们可以活的比从前好,可我告诉你,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们只会活得更加凄惨,更加没有尊严,更加惶惶不可终日。一个女人,男人死在了战场上,娘家已经没人了,婆家若是能将孩子留下还好,可若是女孩,就会被一同扫地出门。你告诉我,除了卖笑,她们还能怎么活下去?除了这副身子,她们又还有什么?” 刘赫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忽然间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 曾经他天真的以为,拆掉了那些逼良为娼的场所,那些女人就可以不再受苦,却不想,竟是将她们逼上了绝路。 往往有些事,出发点是好的,可结果却是差强人意。 在这件事上,刘赫的本意自然是好的,但听完了雀娘的一席话,刘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是想当然的认为勾阑之所才是那些女人受苦的根源,却没有看到真正的源头。 那些女人,甚至天下百姓的所有苦难,其实都来自于这个源头,雀娘的话中,虽然没有明确的提及,可刘赫听得出来,心里也十分明白,这个源头到底是什么。 天下大乱。 刘赫很想对那个曾经让他看不起的女人说些什么,可又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那些平日里可以脱口而出的言辞,在这个尝遍了人间冷暖,世态炎凉的女人面前,忽然间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再也说不出口。 就在一片沉寂之时,房门声响了起来。 看着缓缓走来的泰猛,刘赫却一点也不意外。 之前将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刘赫便有种感觉,泰猛和雀娘,应该早就认识了。 “她就是我娘,这座东南楼,就是我的家。”泰猛一脸平静的说道。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瞬间转变的身份 即便是知道了泰猛和雀娘早已相识,可当听到泰猛这番话时,刘赫仍是愣了一下。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反应实在是太过无礼,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却已是为时已晚。 望着刘赫那明显是在欲盖弥彰的神情,泰猛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微微侧了侧身,对刘赫身边的那位瘦大姐恭敬的施了一礼,叫了一声二娘,又对刘赫另一侧的冷面大姐同样施了一礼,叫了一声三娘。 所有人默默的看着泰猛,一声一声的叫着,直到叫到十三娘。 可以看出,大姐们对泰猛都是相当的疼爱,望着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种清澈而纯真的情感。 “小猛,快让四娘抱抱,可想死四娘了!”坐在刘赫身边的胖大姐伸开双臂,就向泰猛冲了过来。 泰猛没有躲避,任由胖大姐一把将他搂入了怀中。 刘赫看到,向来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天生保持着一种敌意的泰猛,这一刻他的脸上,有种溢于言表的幸福。 雀娘走了过来,对刘赫施了一礼,柔声道:“刚刚多有得罪,还望先生莫怪。” 从一个面目可憎的老鸨子,到一位值得同情的苦命人,再到自己兄弟的亲生母亲,这一系列的转换似乎有些过于快了,以至于刘赫在一时半会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明显有些手足无措。 雀娘却是大大方方的说道:“我听猛儿说了,您对他一直很照顾,我还没好好的谢谢先生呢。” 刘赫急忙摆了摆手,“伯母可千万别这么说,都是自家兄弟,相互照应是应该的。” 雀娘淡淡一笑,一指屋里的那些大姐,说道:“她们啊,都是我的好姐妹,年轻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后来我接手了这座东南楼,她们为了陪我,全都留了下来。说出来不怕先生笑话,她们可都是十好几年没出来抛头露面了,要不是刚才您的兄弟提了那样一个要求,恐怕这会您还见不着她们呢。” 刘赫尴尬的笑了笑,冲屋里的大姐们一一抱拳行礼,算是赔罪。 大姐们看上去倒是挺想得开,一个个这会又有了笑模样,只不过比起刚才,明显少了几分做作,多了几分真诚。 抱着胖大姐的泰猛笑道:“小雀说的啊,一点也没错,就为了先生您那一句话,我们这帮姐妹全都从床底下翻出了好多年没用过的首饰盒,光是描眉画眼,就废了好大的功夫,哎,老了。” “可不是,就数你最慢,最磨蹭!果然是人老不中用了。”刘赫身边的瘦大姐逮住机会,便要冷嘲热讽一番。 胖大姐松开了泰猛,走上前几步,指着瘦大姐的眉毛说道:“你还有脸说我,你看看你这眉毛画的,这要是放在以前,还不让客人把你给赶出去!” 瘦大姐摇头晃脑的开始耍起了无赖,“我乐意,我就喜欢这么画眉毛,你能把我怎么着?我不还是好好的在屋里坐着呢么?也没人轰我啊!” 刘赫在旁边听着,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要将心里的实话说出来。 他很想提醒一下瘦大姐,刚才他确实有过把她轰出去的想法,而且还很强烈。还想提醒一下胖大姐,就凭她们二位这样的姿容样貌,即便是眉毛画出花来,也仍然会有很大的可能被赶出去。 冷面大姐忽然转过头,仍是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你还喝不喝了?” 刘赫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张口,冷面大姐就一点机会不给他留的说道:“你不喝,我喝!” 这一次,刘赫是彻底的服了。 冷面大姐直接端起一整坛酒,咕咚咕咚几口就见了底,而且一滴酒也没有撒到身上。 冷面大姐将空酒坛往桌上一放,抹了抹嘴,又转头看向刘赫,问了一句,“真不喝?” 雀娘急忙过来按住冷面大姐的肩膀,将其控制住,笑着对刘赫说道:“先生,您就给个面子,喝一点意思意思吧,您要是再不喝,我们小凤就该把整座东南楼的酒全都给喝光了。” 刘赫当即站起身来,大声道:“好,今天我就陪咱们三娘喝一个。” 冷面大姐一听,马上挣脱开雀娘的手,拿过一个酒杯,准备给刘赫倒酒,想了想,又拿过一个大碗来。 刘赫一伸手,拦住了冷面大姐。 冷面大姐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喝一坛,你喝一杯,你觉得合适么?” 刘赫笑道:“当然不合适,跟三娘喝酒,哪能跟外人喝酒时那样偷奸耍滑?” 说罢,刘赫抄起一个酒坛,撕开酒封,豪迈的往地上一扔,在一帮大姐充满惊喜的目光当中,开始喝了起来。 然而这份英姿只坚持了片刻,半坛酒下肚,刘赫就开始打晃,抱着酒坛差点没坐到地上。 雀娘赶忙上前将刘赫扶到座位上,笑道:“先生可知颍川的酒,就数咱们东南楼的最烈,而东南楼的酒,就数咱们小凤喝的这种最烈,一般人莫说是半坛,只要喝上半碗,便早已是不省人事了,先生这般酒量,已是非常难得了。” 晕头转向的刘赫舌头都快打结了,一抱拳,含含糊糊的说了句过奖过奖,接着转过头来,傻笑着看向冷面大姐,却见冷面大姐的脸上,明显是一副鄙夷的神情。 刘赫把酒坛往桌上重重的一放,一挥手,“弟兄们,今天都给我敞开了喝,谁要能把三娘给我喝爬下,我……我……我就到他府里,给他当三个月……不行,三个月太长了,三天!三天的门房!” 一听这个,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 大名鼎鼎的天机先生来给自己当门房,别说是三天,就算是三个时辰,那在成都城里也算是大大的露了回脸。 见刚才还有些拘谨的天机营众人,此时正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望着自己,冷面大姐毫无惧色,转过头对雀娘说道:“我今天能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么?” 雀娘看了看自己儿子的那些军中兄弟,明显有些为难,犹豫了好一阵子,也没敢点这个头。 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 阴柔而好胜 泰猛迈着婀娜的步子走了过来,笑道:“娘,今天这么高兴,您就让三娘她痛痛快快的喝一回吧。” 雀娘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儿啊,不是娘不想让她喝痛快了,可咱们的酒窖里,就只剩下五十坛酒了。” 天机营里,数陈默的耳朵最尖,听到雀娘这番话,马上站了起来,“伯母,不知道大猛子姐姐跟您说了没有,平日里就数我们俩关系最好。我今天一定要把三娘给喝爬下,好让我们头儿去给我当门房,您可得帮我一把,可别心疼您那点酒啊!” 身边的胖大姐拍了陈默一下,差点没把陈默给拍到桌子下面去,陈默一脸委屈的问道:“大婶……啊不是,四娘,您有话就说吧,别动手啊。” 胖大姐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愣,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撩呢?小猛他娘那么敞亮的人,能心疼那点酒么?” 陈默挠了挠头,一脸狐疑的看向了雀娘。 雀娘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给陈默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要是让小凤随便喝,那五十坛酒,根本就不够。” 陈默愣了一下,随后瘫坐到了座位上,想着将要错过这辈子可能是唯一一次让头儿去给自己当门房的机会,心中满满的失落。 秦霜忽然站起身,走到陈默身边,用长剑的剑鞘戳了陈默的后背一下,“走,跟我买酒去!” 陈默哭丧着脸,“我没钱……” “我有!”秦霜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在陈默眼前晃了晃,“不过话说在前面,要是万一你侥幸赢了,那三天门房,得分我一天。” 陈默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嬉皮笑脸道:“我懂我懂,这种人,就该狠狠的治他!秦霜姐姐,你放心,到时候让他给你站两天,我只要一天就够了!” 秦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笑意,带着陈默走了出去。 那个抱着酒坛半醉半醒的男人,闭着眼,听着两人的这番对话,嘴角露出了一丝恬淡的笑意。 也不知道秦霜和陈默两个人之中,到底是谁那么恨刘赫,一出手就买下了一百坛酒,可结果却是一点也没出乎东南楼这帮大姐的预料。 天机营所有人轮番上阵,就连平日里很少喝酒的秦霜都站上了酒桌,最终还是没能将那位始终面无表情的三娘给喝倒。 最后还是大姐们一起冲上前去,生生从手里将酒坛给抢了下来,这才阻止了把一桌人全喝倒之后,还要自己继续喝的三娘。 从始至终,连晃都没打一下的三娘似乎离尽兴还早,在鄙夷的扫视了趴在桌上的一群人之后,一声不吭的站起身,独自回了房间。 所谓众人皆醉我独醒,说的就是刘赫现在的样子。 弟兄们都败在了冷面三娘的手下,已是伶仃大醉,不省人事,被人抬回房间,也浑然不知,反倒是一开始有些迷迷糊糊的刘赫,率先清醒了过来。 这是东南楼的后院,也是雀娘和他们的这帮姐妹们的住处。 刘赫坐在院中的水井边,望着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东南楼愣愣出神。 刚才喝酒的时候,刘赫起身想去方便一下,走到门外,却发现一片寂静,进门时看到的那副座无虚席的场面早已不见。 刘赫有些纳闷,下楼走到大门外一看,那块挂在醒目位置的停业告示,让刘赫顿时感到心里暖暖的。 明明今天晚上再没有客人上门,为何东南楼仍是彻夜灯火通明呢? 这个问题一直让刘赫很困惑,直到雀娘,悄然出现在他的身边。 “这帮姑娘啊,习惯了彻夜不眠,哪怕是今晚可以歇一歇,仍是睡不着。你看她们房间里的灯,都这个时辰了,还亮着。” 雀娘缓步走到井边,站在刘赫的身边,望着东南楼的方向,轻声感概着。 看得出,她并不像别的妓院里的老鸨子那样,逼着手底下的姑娘们,用身子替她换银子,微蹙的眉间,充满了对那些姑娘的同情和心疼。 “有些话,刚才当着猛儿的面,我不能明说,如今只有我和先生两个人,我就直说了。” 刘赫笑了笑,“要不,伯母您先听我说几句?” 雀娘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刘赫,笑着点了点头。 “我第一眼见到泰猛的时候,说实话,很别扭。不是因为他那种和别人不太一样的说话方式,而是在他身上,有两种本不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特质。” “外表阴柔,骨子里却又争强好胜。”雀娘不假思索的说道。 这一回,轮到刘赫愣了一下,接着冲雀娘会心的一笑,“我一直在掂量,到底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他身上的那两种特质,才不会让伯母不高兴,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我是他的母亲,自然是最了解他。他从小在东南楼长大,身边不是二娘三娘她们,就是一群小姑娘。耳濡目染,时间长了,他说话走路的样子,就改不过来了。就为这件事,我不知暗地里哭过多少回,总觉得是我害了他,若不是因为有我这么一个娘,若不是从小生长在这种地方,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看着泪水从雀娘的眼角滑落,刘赫也终于明白了,泰猛为何会那么的与众不同。 有句话叫三岁看大,八岁看老,说的是从一个孩子在三岁时的表现,就能判断出他今后会是个什么样子,能不能有出息。而到了八岁,基本就能定性了,脾气性格会伴随他一生,一直到老,也不会再有所改变了。 因为这句话,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的父母,在孩子年幼时,就武断的决定了他们的未来,却不知这句话的本意,不是告诉人如何判断一个孩子到底能不能有出息,而是在告诫那些为人父为人母的,孩子的一生,决定于他们的幼年经历,而决定他们幼年经历的,正是他们的家。 家是什么样子,孩子就会变成什么样子。 刘赫曾经看过一本书,里面的一句话,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正文 第五百章 看花的孩子 一个人一生最大的追求,正是他童年最大的诉求,而他产生这种诉求的原因,大多都是由于童年的某种缺失。 泰猛的样子,是他生长的这座东南楼决定的,他对一切人和事物那种天生的敌意,也是由于他童年的阴影造成的。 每天看着娘亲对那些陌生男人笑脸相迎,阿谀奉承,甚至还要任其羞辱,他的心里有一种恨,一种对除了女人之外,对所有人和事的恨。 当初肖玉儿刚到天机营,占用了他的房间,他大发雷霆,可当他得知肖玉儿和他一样喜欢女红时,马上就变了个样子,之后更是与肖玉儿情同姐妹。 刘赫当时很不理解,以泰猛的性格,应该容不下肖玉儿才对,可他对肖玉儿的态度,却是出人意料的亲近。 直到今天,身处在泰猛从小生长的这座东南楼中,刘赫才体会到了泰猛当时的心境。 不为别的,只因为肖玉儿是个女人。 而泰猛身上所表现出的那种争强好胜,永远不愿服输的态度,则是由于他从小看到的,都是身边的亲人在任人摆布,永远不能按自己的意愿去活着,所以他不想输给任何人,也不想对任何人低头。 不得不说,泰猛是一个性格扭曲的人,他的童年是灰暗的,他的人生是畸形的。 没有见过亲生父亲,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从小身边只有一群女人,这群女人,每日浓妆艳抹,打扮的花枝招展,表面上心甘情愿,却是咬着牙爬上陌生男人的床榻。 在他生长的这种每个人都在笑,却是世上最无情的地方,一个孩子,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至亲之人在苦海中挣扎,从他眼中解读到的这个世界,只有两个部分。 可怜的女人,以及可恶的其他一切。 但是那个深深困扰了刘赫很久的问题,在这些前提下,似乎更加说不通了。 一个对一切事物都深恶痛绝的人,为何不肯杀生呢? 尤其是在战场上,一个只有男人存在的战场上,难道他不应该借此机会,将多年来深埋在心底的积怨全都发泄出来么? 听到刘赫提出的这个问题,雀娘轻叹了一声,转而望向了正向她和刘赫走来的那几个姐妹。 胖大姐、瘦大姐,还有那位干掉了整座天机营的冷面大姐,来到水井边上。 刚才刘赫的那个问题,她们都已听到了,四娘胖大姐看了看一脸愁容的雀娘,不禁长叹一声。 “猛儿那孩子,从小就心思细腻,每天就喜欢在院子里看那些花,有时有一看就是一个时辰。起初我们只当他是喜欢花,可后来我们才知道,每当他受了委屈,心里难受的时候,都会蹲在那里,看着那些花发呆。” 这几句听上去平淡,可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四娘已是眼眶红润,如鲠在喉,再也说不下去。 二娘瘦大姐见状,接着继续说了下去。 “做我们这行的,最怕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没客人上门,二是怀上了孩子。不是我们养不起,是根本没办法去养,更没脸去养,一旦有了身孕,就只能把孩子打掉。几次之后,身子废了,也就生不出孩子来了,我们也就算是断了这个念想了。” 听到二娘的这番话,四娘的泪水更是止不住,最后已是哭出了声音。 二娘上前拉住四娘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四娘抹了抹眼角,柔声道:“没事,我抗的住,还是我自己来说吧。” 刚刚在酒桌上还互相讥讽的两人,此时却流露出对彼此的感情,二娘看上去有些担心,可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四娘接过二娘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转而对刘赫说道:“那次是我刚刚打掉了孩子,在房里养着,猛儿他知道了,就来看我。他揉着我的肚子,突然就哭了,我问他为什么哭,他说他想要这个弟弟,他不想让弟弟死,说完,他就跑了出去。那天,他独自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盯着那些花,看了整整一天,直到昏倒在院子里。也是从那天起,我们才知道,他只有在心里难受的时候,才会去看那些花,他那么做,其实就是不想让我们看出来。可我们这些做娘的……” 四娘终于忍不住再一次的泪水决堤,开始呜咽起来。 “他这辈子,连蚂蚁都没踩死过一只,他说,既然来到这世上,不管活的好与不好,都不该死。”冷面大姐四娘忽然说了一句,那张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缓缓的淌下了两行热泪。 送走了雀娘她们,刘赫又返回井边,坐在那里愣愣出神。 他很庆幸,自己有一个泰猛这样的兄弟。 活在人世间最艰难的地方,却拼了命的挺直腰杆,看惯了尊严被践踏,却始终昂首挺胸的活着,见多了生命的轻逝,却比任何人都懂得生命的可贵。 “大猛子姐姐,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爷们!” 刘赫抬头看着星空,轻声说了一句,却是无比的坚定有力。 “呦,头儿说话我可真爱听。”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刘赫身后响起。 刘赫回过头,笑着看向那个仍是迈着婀娜的步子,却比天底下的男人都要爷们的大猛子姐姐,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了过来。 “我的事,我娘他们都跟你说了?”泰猛站在井边,抬起头来,仰望着星空。 “嗯,说了。”刘赫的动作如出一辙。 泰猛收回视线,轻声叹了口气,“我这几个娘啊,打我小时候起,就喜欢嚼舌头根子,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 刘赫会心一笑,“多好啊,有这么多人疼你,你就别跟这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老钱的事……”泰猛话锋一转,却似乎有些犹豫。 刘赫平静道:“今天来,本是为了老钱的事,却一直都在说你。咱们没吃老钱家的饭就出来了,这个时候他还没出现,肯定是有事。至于是什么事,我不知道,看你的意思,也不太好说,咱们兄弟之间不说那些虚的,你要不是不想说或是不能说,就别说了。不过说句心里话,我还是想知道。” 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 泰猛的心结 泰猛想了想,走到井边,在刘赫身边坐了下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这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这件事,多少跟我也有些关系。” 刘赫微微一皱眉,扭过头去看向泰猛,安静的等着他的答案。 泰猛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深沉的神情,与他平日里那种阴柔的气质不同,此时的泰猛,就和一个寻常男子没什么两样。 “老钱从小家境贫寒,他娘手巧,帮人做些针线活,娘俩算是勉强能糊口。他是寡妇的儿子,我是老鸨子的儿子,在颍川这个注重出身的地方,最是让人看不起,我们两个,也就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从小,老钱就懂得赚钱的不易,没事就喜欢琢磨一些赚钱的门道。有一次,他跟我借了二两银子,去胭脂铺买了些胭脂水粉,转头再卖给我们东南楼的姑娘,这一来一回,二两银子就变成了五两。后来这件事,让我娘知道了,我娘就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给老钱做本钱,让他去做点小生意。一开始,我娘只是想着能让老钱赚点钱,也好让他娘不用那么辛苦,却没想到,老钱拿了这五十两银子,没到一个月的功夫,就变成了八十两。” 刘赫淡淡一笑,“想不到老钱小的时候就有这种能耐,不到一个月就能有六成的利,这买卖干的过啊。” 泰猛笑着点了点头,“老钱这一手,确实是干的漂亮。我娘一见,就知道老钱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材料,于是拉来了她的那些姐妹,我那十几个娘一合计,索性将所有家当全部拿了出来,全都交给老钱打理。当初她们一共给了老钱三千两,没几年,就翻了十倍。” “三万两?”刘赫闻言一惊,“你娘她们有那么多钱了,干嘛还……” 话一出口,刘赫就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不太合适,当即环顾四周,故作淡定道:“干嘛不换个大一点的地方,她们姐几个住的也能舒服一些。” 泰猛平静道:“头儿,你说话不用这般小心翼翼,我从来没有对我的出身感到羞耻,也从来没觉得我娘她们有什么错。” 刘赫这才长出一口气,可还是略带歉意的冲泰猛点了点头。 泰猛继续说道:“老钱的事,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对他的身世,你应该也能放心了。今天就咱们两个人,我想跟头儿你说句心里话。我的事,我娘刚刚都跟你说了,我虽然没听到,也能猜出个大概。不过她们所说的,并不是我心里的真正那道坎,我在意的,是为什么她和二娘、三娘她们,至今仍不肯离开东南楼,去过安定的日子。这种每日迎来送往,强颜欢笑的日子,这么多年了,她们难道还没过够么!” 泰猛说着,猛地一拳砸在井边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刘赫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这件事,你问没问过老钱?生意上的事,他比谁都懂,万一这东南楼的生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或是你娘她们还有什么外债,那三万两不够呢?” 泰猛重重的叹了口气,“三万两不够,那三十万两总够了吧?老钱第一次帮她们赚了三万两,同时也摸到了赚钱的门道,紧接着没过一年的时间,那三万两就又翻了十倍,变成了三十万两。有了这三十万两,够买好几座东南楼了,就算这房契地契押给了别人,也足够赎回来的了,她们还有什么理由不能离开!” 刘赫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三十万两,在颍川这种世家豪门林立的地方,或许不算是很大的一笔钱,可对于一般人来说,那可是几辈子也花不完的。 照这么说,泰猛的担心还真有几分道理,不管在这里生活了多久,估计也没有人会对这种地方有所留恋。 当初是因为走投无路来到了这里,如今手持三十万两银子的巨款,早已是衣食无忧,雀娘她们,为何仍是守着这里不肯离开呢? “这件事,你娘她自己是怎么说的?”一番思量之后,刘赫问道。 “她说,她习惯在这里了,不想换地方,”泰猛的眼神中,泛起了一种无奈,“虽然她不肯明说,可我知道,她在等那个人,那个抛下我们母子俩,二十几年没有露过面的人。” 刘赫多少能体会到一些泰猛的那种无奈,因为这件事听上去,似乎是无解的。 在这种地方毅然决然的生下泰猛,看来雀娘对泰猛他爹的感情一定是极为深厚,可来这种地方的男人,又有几个是真正重感情的呢? 即使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泰猛这个儿子,为了雀娘,也应该回来看上一眼,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绝不会像泰猛他爹这样,二十几年再也没有回来看过一眼。 刘赫终于明白了当初钱专所说的,泰猛的心结是个死扣,谁也解不开。 这个死结,是当年雀娘亲手绑在了自己的心上,如今又绑在了自己儿子的心上。 想要解开泰猛的心结,就要先从雀娘身上下手。 刘赫望着眼前那座夜色中的东南楼,思量了许久,忽然眼睛一亮。 “咱们把东南楼买下来,你娘她们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离开这里了么?” 泰猛想了想,点了点头,可还是有些担忧,“倒是个好主意,只是我怕我娘他们不会答应。” 刘赫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这么干,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是,巧了,我这正有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保证能说动你娘她们。” 对于刘赫所说的那个理由,泰猛起初还有些糊涂,可当他看到刘赫从房间里将迷迷糊糊的魏孝给拽出来之后,马上猜出了刘赫的用意。 东南楼是所妓院,而妓院和客栈的格局,几乎一模一样,买下了东南楼,可以马上改建成一所客栈,正好可以用作刘赫当初那个在全国设立情报机构的计划。 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 一口回绝 本来还有三分醉意的魏孝,一听这件事,顿时清醒了几分,不住的点头,称赞刘赫的这个主意不错。 要在全国设立情报机构,首选的目标地点,就是各州的州府和人口密集的城镇。 颍川虽说不是州府,相比其他地方,人口也不是很多,可盘踞在这里的,全都是极有威望的大家世族,这些大族的子弟中,不仅有在朝为官的,还有在各路诸侯帐下效命的,人数众多。 像这种地方,当然也要布下自己的眼线,尤其是颍川的大族之中,今后将会涌现出许许多多的人才,充斥到各方势力的阵营中去,能在他们未出仕之前,就将其脾气秉性调查清楚,对于日后的应对,也有很大的裨益。 这座东南楼,又是位于颍川的正中,每日来往的人流庞大,不仅能第一时间获得许多情报,而且还非常利于隐蔽。 如果按照这个计划进行,直接由刘赫出面,以天机营的名义买下东南楼,雀娘那边也能比较好说话。 若是外人问起,就将这份事算在泰猛的头上,也不会惹人怀疑。 自己的儿子有了出息,让母亲衣锦还乡去享清福,是谁也无可厚非的,自然也没有人会在意东南楼之后会被改为何种用途。 这种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三人当即一拍即合,第二天又谋划了一个上午,到了午饭时分,三人便一起来找雀娘商量。 对于东南楼的这些姑娘来说,寻常人家的午饭,就是她们的早饭,折腾了大半宿,每天都得是快到午时才能起得来。 睡眼惺忪的雀娘,一听儿子有事要跟自己商量,顿时精神了许多,当即叫上她那十几个好姐妹,一同来到了和泰猛约定的地方。 “呦,咱们姐妹在颍川住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来这个地方吃饭,今天啊,我可要好好尝尝这里厨子的手艺。”刚一走进天一阁二楼的雅间,胖四娘就扯着大嗓门喊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的兴奋。 “你自己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还想着吃呢!”瘦二娘一如既往的不给面子,挤兑了胖四娘几句之后,转而看向了泰猛,“还得说咱们猛儿,真孝顺,二娘真是没白疼你!” 胖四娘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你要说我胖,我认了,但是今天猛儿是请他这些娘一起来吃饭,可不是只请了你一人,什么叫你没白疼啊,哦,就光你疼他,我们就不疼他了?” 这一来一回,两人就算是又掐上了,完全不顾周围的人,当即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得不可开交。 泰猛其它的那些娘全都视而不见一般,绕过她们两个,各自坐到了座位上,一边喝着茶,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两人吵架,似乎还拿这件事当个乐了。 瘦二娘和胖四娘可不管别人怎么想,自己先痛快了嘴再说,桌上的这杯茶都凉了,两人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最终还是泰猛出面,将两人拉开,才终止了这场闹剧。 一见虽不是亲生,却比亲生儿子还亲的泰猛来劝架,两人当即喜笑颜开,瞬间就停止了争吵,口中不断称赞着泰猛孝顺懂事,就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看着这一幕,刘赫不禁暗自好笑。 看来雀娘不肯离开东南楼,多半是和她这些老姐妹有关,以瘦二娘和胖四娘年近五十已经人老珠黄的年纪,再加上她们二位这副极有喜感的姿色,再想嫁人估计是难了。 她们没地方可去,自然也就留在了东南楼,和雀娘做个伴,而雀娘虽然不如她们清闲,每日还要出来抛头露面,但总归是不用亲自接客,为了这些老姐妹,也就忍了。 等买下了东南楼,一定要给雀娘她们挑一个好地方,让她们高高兴兴的过完下半辈子。 刘赫想的挺好,可事情却并没有他所预料的那样简单。 一听到刘赫要买自己的东南楼,雀娘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刚刚还势同水火的瘦二娘和胖四娘,在听到刘赫要买东南楼之后,马上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异口同声的对刘赫说了两个字,不卖! 刘赫本来想着,这是件好事,泰猛的这些娘亲们应该会欢天喜地的一口答应下来才是,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局面。 看着瘦二娘和胖四娘那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的强硬态度,刘赫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到底要怎么说下去才好。 善于察言观色又八面玲珑的魏孝马上站了出来,接着刘赫刚才所说的,又说了一大堆,可好话都说尽了,却仍是无济于事。 这帮大姐似乎是铁了心了,即便是刘赫和魏孝说出花来,也是毫不动心,根本不打算离开这座东南楼。 “您不用再操心生意,可以换个地方好好修养,我们也能将东南楼用作它用,这本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要不然,伯母您再考虑考虑?”刘赫有气无力的做着最后的尝试。 一直面露难色的雀娘嘴唇微动,似乎是有话要说。 刘赫一见,顿时看到一丝希望,可正在此时,冷面四娘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还撂下了一句狠话。 “把命给你都成,可这东南楼,不卖!” 冷面四娘这句近乎于决绝的话,让刘赫彻底的灰了心,转头一脸愧疚的看向了泰猛。 其实相比较而言,泰猛家的情况,比起一家惨遭毒手的李勤家来说,要好太多了,可万没想到,处理起来,却远比在李勤家乡时要棘手的多。 刘赫忽然觉得,有时候活在世上,才是最难最苦的事,也最是说不清楚。 泰猛说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在不在意自己的出身。 雀娘也说不清楚,她心里是否还惦记着那个人。 刘赫更说不清楚,这对母子之间,到底是谁错了,又到底是错在哪了。 也许是多年来怨气在心底积压,让泰猛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随着这次商议的未果,他的那股怨气终于爆发了出来。 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 尘封往事 “我今天就想亲耳听听,您到底为什么非要守在这里不可!”泰猛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不远处的东南楼,“这里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您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是不顾自己儿子的苦苦相劝,也要留下来!” 雀娘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头去看自己的儿子一眼,始终低着头,坐在那里安静的听着。 “您若是担心二娘三娘她们,咱们可以带她们一起走,就连东南楼的那些姑娘,您要是不放心,我也会一个一个的安排好,她们想跟咱们去成都也可以,想去别的地方也可以,绝不会亏待了她们。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好话也说尽了,您到底想要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 泰猛从激动变为激烈,由激烈又变为歇斯底里,而在整个的过程中,雀娘却始终都没有抬头看上一眼。 泰猛望着态度异常冷漠的娘亲,面目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咬着牙说道:“我知道,您在等他,这么多年了,您一直在等他,我都知道。可您等到了么?没有!其实您自己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根本等不到了,就为了一个等不到的人,难道真的要在这种地方耽误一辈子么!” “这种地方”这四个一出口,泰猛其他的那些娘亲们脸上全都一阵阴晴不定,表情复杂。 有些许的愤怒,一丝羞愧,更多的,则是一种绝望的落寞。 什么人都可以戳她们的脊梁骨,唯独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不可以,若是连他都这么想,这世上,就真的再没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了。 冷面三娘缓缓站起身,直直的盯着泰猛,“你把话说清楚,东南楼是哪种地方?” 泰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有口无心,已经深深伤害到了这些疼爱着他的娘亲,却已是为时已晚。 “三娘,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泰猛语无伦次的解释着,神色更是极为慌张。 冷面三娘似乎并不为其所动,语气冰冷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泰猛一阵手足无措之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自知已是无法解释清楚的他,深深的将身子弯了下去,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他的忏悔。 冷面三娘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泰猛,厉声道:“这种话,谁都可以说,只有你不能说!你娘她顶着天雷地火,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她不欠你的!” “别说了!”雀娘忽然哭着喊道,“三妹,我求你了,别再说下去了……” 泰猛几个响头磕在地上,额头已是渗出血丝,他爬到雀娘的脚边,抱住了母亲的腿,哭着说道:“娘!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可我……可我实在是不想看您再继续受苦了啊!” 雀娘掏出手帕,心疼的帮儿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傻孩子,有你,娘就不苦。” 望着抱着自己嚎啕大哭的儿子,雀娘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淌了下来。 自从泰猛懂事起,她这个做娘的,就再也没见过儿子流过一滴眼泪,她知道,儿子是个要强的性子,什么事都是藏在心里,从不肯在别人面前袒露,就连她这个亲生母亲,也不例外。 可今天,这个二十年未曾哭过的男人,却在自己的膝下哭成了一个泪人,雀娘突然觉得,是时候该为折磨了她们母子俩二十多年的这场噩梦,做一个了断了。 她疼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开始说起了一段深埋在心底多年的尘封往事。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小姑娘,当时她十五岁,本是最好的豆蔻年华,却不料这一年,家乡的一场瘟疫,夺去了她双亲的性命。 家中只有她这一个孩子,又没有其他的亲人,为了筹些钱安葬双亲,她只得签下了那张卖身契。 十六岁生日那天,她被一个陌生女人领到了这里。 那个时候,这里还不叫东南楼,小姑娘也还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孩子,可饶是如此,望着那块留香苑的招牌,小姑娘仍是明白了一件事。 这辈子,她再也不能做回一个普通人了。 妓院里有两样东西最值钱,一个是店里的头牌,二是没**的处子。 那天晚上,小姑娘独自坐在床上,等着她第一个客人,也是她这辈子第一个男人。 一种对未知的恐惧,让她很害怕。 她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直到那个人走了进来。 小姑娘笑了,笑的很勉强,很不自然。 因为老鸨子之前警告过她,就算是看到这世上最丑的男人,也要笑。 可那男人并不丑,而且长得还很好看,看上去二十岁的年纪,白白净净的,像是个读书人,从进门起就没跟小姑娘说上一句话,只是自己坐在那里喝酒。 小姑娘偷眼看去,男人似乎平时不怎么喝酒,看上去也不是很能喝,可他仍是一杯接着一杯,不一会的功夫,就喝成了一个大红脸。 小姑娘觉得他的样子很好笑,一不留神便乐出了声,不小心被男人听见了。 男人猛地转过头,怒视着小姑娘,接着放下酒杯,二话不说的就朝小姑娘扑了过去。 男人的动作很粗鲁,疯狂的撕扯着小姑娘的衣服,可忙活了很久,就连小姑娘最外面的那件外套都没能脱下来。 小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一下子眼眶就红了,可她想起老鸨子的话,若是得罪了客人,就别想拿到那笔银子了。 小姑娘很想要那笔银子,那样她才可以还清安葬自己双亲时欠下的债。 想到这里,小姑娘很努力的挤出了一丝微笑。 男人看着眼前那个脸上挂满了泪痕,却仍是对自己笑的小姑娘,忽然停了下来。 小姑娘也愣在了那里,两人就那么僵持着,就好像两座雕像一样,全都一动不动的望着对方。 男人痴痴的眼神,看得小姑娘有些羞涩,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不凶的时候,还是挺好的。 可男人却在这时突然松开了她的手,趴在旁边嚎啕大哭了起来。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姐妹 小姑娘犹豫了很久,最终伸出了一只手,轻轻的在那男人的头上轻抚了几下。 男人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看向了小姑娘,两人四目相对许久,男人忽然轻声问了一句,我能和你说会话么? 小姑娘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整了整衣衫,又羞涩的指了指小姑娘身上,刚刚被他撕扯的不成样子的那件外套。 小姑娘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甜甜的一笑,正是那个笑容,让男人本已冰冷的心忽然感到了一丝温暖。 男人告诉小姑娘,他是颍川本地人,前方战事吃紧,他马上就要上战场了。 他家其实算是个小富之家,他还有个哥哥,是父亲的正室所生,而他,则是小妾生的庶子。 当时服兵役有个规矩,家中若是兄弟两人都未娶妻,则是哥哥去当兵,弟弟留下。 若是两人都已成家,没有子嗣的那个留下。 可他的哥哥已经娶妻生子,而他却尚未成家,父亲却让他替哥哥去服役。 虽然父亲嘴上没说,但他知道,这都是父亲的正室在背后出的主意,只因他是庶子。 那时是战况最为惨烈的时候,十个去当兵的,有九个回不来,就算回来了,不是少了条胳臂,就是瞎了一只眼。 他去求父亲,求他别让自己去送死,可父亲却将他拒之门外,连见都不肯再见他一面。 这时正室站了出来,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说是她自己花银子,在留香苑替他找了一个姑娘,省得他到死都没尝过女人的滋味。 他本不愿意来,可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来了。 他不是因为想尝一尝男欢女爱的滋味,而是他需要发泄,需要将这一腔的恨意,完完全全的宣泄出来。 小姑娘听完了男人的话,忽然开始解自己衣服的扣子。 男人吓傻了,急忙上前去拦,手忙脚乱当中,一个不稳,反而直接将小姑娘扑倒在了床上。 今天晚上,你就把我当成是你的新娘子吧。 小姑娘在他耳边的喃喃低语,让男人的身躯不禁一颤。 他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小姑娘羞得绯红的小脸蛋,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 那一晚,两个没拜过堂的人,却度过了世间最好的洞房花烛。 第二天一早,男人就走了。 临走的时候,男人没有留下姓名,只留下一句话。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来娶你。 小姑娘当时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任何的表示,就连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都没能给男人。 可在男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那一刹那,躲在窗边偷偷望了许久的小姑娘,默默的在心里,狠狠的点了点头。 眼泪从雀娘的脸颊上滑落,她却满脸是笑,亦如当年那个看着男人远去的小姑娘。 “娘……”泰猛红着眼眶,心疼的拉起母亲的手,“我错了,我现在知道了,爹不是违背了承诺,可是他……” 雀娘将手指轻轻按在了儿子那微微颤抖的双唇上,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儿啊,你先听娘把话说完,这个故事,还没完呢。” 泰猛抹了抹眼角,就跟在一旁的刘赫一样,他也很想听听后面的故事。 “从那一天起啊,小姑娘的心里,一下就有了盼头,她就想着,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等他回来。可没过多久,就出事了。小姑娘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小姑娘知道,在留香苑,是不可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怀胎十月,老鸨子就少赚十个月的钱,自然不会允许小姑娘生下这个孩子。” 雀娘忽然站起了身,围着屋中的众人,开始缓缓的踱步。 “好在小姑娘在留香苑的这些日子,认识了许多好姐妹,她的那群好姐妹听说这件事,就一起去找老鸨子,说是小姑娘的那份,她们会多接客人,替小姑娘赚出来。老鸨子没有再说什么,答应了下来。从那天起,小姑娘的那群姐妹,为了能让她把那个孩子生下来,白天黑夜的不停接客,偶尔有了闲暇,还要去看小姑娘。” 说起这些往事,雀娘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她们对小姑娘说,什么都不用担心,这个孩子,就是大家伙的孩子,只要这个孩子能顺顺利利的生下来,其它都不是问题。可小姑娘心里明白,为了自己,姐妹们不知吃了多少苦。她有个姐妹,从小身体就不好,为了帮她,几次累得昏倒,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吃什么都不长肉,二十多年了,至今仍是骨瘦如柴。” 雀娘在瘦二娘的身边停了下来,将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眼中满是感激。 瘦二娘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想要说什么,却是忽然转过头去,只为了不让雀娘看到她突然从眼角滑落的眼泪。 “她还有个姐妹,弹得一手好琴,向来都是卖艺不卖身,那个姐妹总是说,守着这副身子,以后也好能到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找个人嫁了,下半辈子踏踏实实的过几天安稳日子。可为了她,那个姐妹却突然放下了自己多年的坚守,只为了能替小姑娘多筹几两银子。可从那天起,那个姐妹就再没有碰过那张琴,也再没人听过她的琴声。” 雀娘紧紧的握住胖四娘的手,一脸的愧疚。 胖四娘在雀娘手上轻轻拍了拍了,千般话语,却尽在无言。 “年轻的时候,有个姐妹在所有人里性子最是活泼,长得也最是乖巧可爱,脾气也是很随和,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会喝酒。要是在一般人家,不会喝酒也就罢了,可在这留香苑,越是不会喝酒的女孩,那些无良的客人越是紧抓住不放。为了能多点生意,从来不喝酒的她,也开始陪客人喝酒。有一次,来了一桌脾气很大的客人,在这里一连住了三天,也喝了三天。他们每天最大的乐子,就是逼那个姐妹喝酒。等那帮人走了,那个姐妹却醉死了过去。其他人急忙请来了大夫,总算是救下了她的命,命是保住了,可她却从此不会笑了。”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东南楼外 雀娘弯下身子,紧紧的抱住面无表情的冷面三娘,“二十多年了,每次想起当年那个最爱笑的姑娘,我这心里,就像是被刀子戳啊……” 冷面三娘握着雀娘的手,缓缓的转过头去,嘴角不停的抽搐着。 她很想努力做出一个笑容,可她却做不到。 在场的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全都潸然泪下,刘赫更是眼圈一红,缓缓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 泰猛忽然爬到近前,不住的向她这几位娘磕着响头。 瘦二娘和胖四娘一见,急忙上前拉住泰猛,看着他那满是血痕的额头,眼泪更是止不住。 雀娘走到泰猛面前,轻声道:“儿啊,你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管她们叫娘了么?没有她们,就没有咱们母子俩啊。” 泰猛不住的点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雀娘缓缓走到窗边,望向了东南楼的方向。 “那个人,不是我一个人在等,是我们所有人都在等,这是份念想,有了这份念想,我们就有了盼头。这座东南楼,是后来我们姐妹齐心协力一起买下来的,这个名字,是我取的,儿啊,你可知这东南二字是何意?” 泰猛如遭雷击,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娘总会独自一个人,在房中跳起的那支舞。 娘说,那支舞的曲子,是当年爹教给她的。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那个男人,始终没有离开过小姑娘的心。 而那个叫做小雀的姑娘,也始终徘徊在这座东南楼的上空,一辈子不肯离开。 泰猛走到母亲的身边,望着那座让他又爱又恨的东南楼,愣愣出神。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楼中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娘跳着那支舞,二娘吹着笛子,四娘弹着琴,三娘拍着手在一旁笑的很开心。 泰猛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们不肯离开东南楼。 因为这里,叫做家。 没人打扰任何人,刘赫带着魏孝,悄然离开了。 走在颍川的街上,刘赫的心情分外的轻松。 泰猛的心结,终于解开了,虽然代价是让雀娘说起了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可说出来之后,雀娘心里的那副重担也能放下了吧。 这对母子,生活在一个最无情的地方,却从未丧失过信念,即使中间有许多坎坷,甚至彼此误解,仍是深深的爱着对方。 刘赫停下脚步,转头向那座东南楼看去。 孔雀东南飞,飞到天涯去不回。 刘赫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因为他看到,两只孔雀正在东南楼上空盘旋,一群百灵鸟,围绕在他们的周围,欢快的拍动着翅膀。 有两只百灵鸟,显得格外的显眼,一只胖一点,另一只,好像有点瘦。 那天的颍川街头,有个疯子,突然没来由的对着东南楼的方向高声喊了一句。 “我愿天下有情人,共饮一江水!” 东南楼的事情,到此尘埃落定。 雀娘仍是那个笑容妩媚的老鸨子,在店里忙前忙后,二娘三娘他们,也仍是在后院享受着清闲。 要说跟从前比,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后院里多了一个整日乐呵呵,对这些娘亲们有求必应的乖儿子。 看着这种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面,没能买下东南楼的刘赫,却打心眼里替自己的兄弟高兴。 不过仍不死心的他,以临走之前再好好陪冷面三娘喝一回酒为代价,跟雀娘谈好了条件。 东南楼还是原来的东南楼,只是里面的伙计龟公,今后可就要换些新面孔了。 一想到那帮顶尖的探子被派到这里时的那副吃惊模样,刘赫就忍不住想笑,到时候只能拿那句,越是能屈能伸的探子,才越是真正的好探子,来忽悠他们了。 不管怎么说,泰猛母子俩的心结算是解开了,在东南楼安排探子的计划也算是有眉目了,这种皆大欢喜的结局,刘赫自然是十分的满意。 只是另一边,钱专家的事,似乎还没能解决。 从始至终,钱专也没有再跟刘赫谈起他身世的话题,而那个悠长小巷中的妇人,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母亲,钱专更是不曾说过。 钱专不说,刘赫也不问。 他每日只是在东南楼的后院中,靠在树荫底下,幸灾乐祸的看着泰猛被他那十几个娘亲呼来喝去。 对于钱专的事,刘赫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每天下午,刘赫都会独自出门转悠一圈。 今天也不例外,吃过了午饭,别人都在午睡,从来没有午睡习惯的刘赫,便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出了门。 刘赫每天在街上转悠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围着中心城区绕一个圈,最多小半个时辰,却是足够了。 这个时间,足够让那位郭家家主的眼线发现自己,也足够他们回去禀告主子了。 “先生,我家主人有请。”刘赫的身后,传来一个毕恭毕敬的声音。 终于来了,刘赫无奈的摇了摇头。 颍川这么大点地方,他都在街上溜达了好几天了,早就烦了,要不是不想给钱专惹麻烦,以他的脾气,早就一脚踹开郭家的门,冲进府里去了。 刘赫回过头,看了看说话之人,不禁一乐。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大明白么?” 曾在天一阁吃过刘赫一次亏的年轻书生不知道是学乖了,还是被郭家家主训斥过了,极为恭敬的再次施了一礼,却没敢接刘赫的话。 刘赫这辈子,就喜欢跟那种自以为是的人较劲,一见这年轻书生学得如此乖巧,不禁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少了个找乐子的对象而遗憾。 年轻书生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却仍是不肯开口。 刘赫释然一笑,也不用年轻书生带路,自己大摇大摆的就向天一阁走去。 到了三楼,刘赫轻车熟路的来到了门口写着郭字的那个房间。 一进门,看到眼前的景象,刘赫当即愣在了那里。 还是那张桌子,还是那两把椅子,还是郭家家主独自坐在那里。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虎鹤双形 只是原先那座假山,和那个很深的水池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细沙,和几根西南才有的翠竹。 “上次先生来,一句点评都没有,想必是觉得之前的摆设有些俗套,不知道这一回,可能入得了先生的眼啊?” 郭家家主看似语气客气,却仍是没有起身相迎,端坐在座位上,颇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架势。 刘赫看着他那个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是咱哥们仇富,可你他娘的这炫富也炫的太明显了吧? 心里头不高兴,可刘赫脸上却是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他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两样东西。 沙子看来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不知道筛过了几遍,一点杂质也没有,纯白的沙粒,看似毫无规则的散落着,可仔细看过之后,不难发现,是有人刻意的摆放过的。 再看那几根翠绿翠绿的竹子,那更是没的说。 在这片细沙之中,这些西南出产的竹子,明显是养不活,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竹子都是刚刚运来的,而想要保持,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每天更换新鲜的竹子。 这两样东西,虽然看上去不及之前的假山和水池显得大气,却明显在难度上提升了好几个档次,若不是有着极强的实力,根本无法做到。 刘赫看了看略显得意的郭家家主,马上有了主意。 你越是想让我夸你,我越是不夸,急死你个老小子! 刘赫蹲下身子,捧起一把沙子,煞有介事的放在手心里看了看,接着有站起身,围着那几根翠竹转了几圈。 “这两样东西吧,稀罕倒是挺稀罕的,就是不太霸气。”刘赫皱着眉头,故作姿态的点评道。 “哦?”郭家家主似乎对霸气二字很感兴趣,“以先生的高见,到底怎样才算霸气呢?” 刘赫托着下巴,围着那片细沙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故意装出一副深思熟虑过的样子。 “这些沙子确实是好东西,一看就是大老远的从海边运过来的,可这里的人,又有几个见过海的?万一赶上那不识货的,还以为这是撒的一地白面呢。” 点评过了沙子,刘赫又来到的翠竹的旁边,啧啧叹道:“竹子这种东西,高雅倒是高雅,可有个特性,易弯难断。往好了说,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可要是说句难听的,那就是见了谁都能弯下腰杆,还死皮赖脸的活在世上的真小人。” 郭家家主淡淡一笑,对于刘赫这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刘赫嬉皮笑脸道:“我这个人,不爱说话兜圈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要是有得罪的地方……” 郭家家主刚要习惯性的说出那句,无妨无妨,就听刘赫继续说道:“那我也没有办法,您就凑合听着吧。” 郭家家主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第一次见到先生您这样的读书人。” 虽然明知郭家家主是为了保存双方的脸面才说出这番话,可刘赫仍是一本正经道:“那是因为,您见的世面太少。” 郭家家主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既然先生是见过大世面的,就请先生指教一下。” 刘赫一指那片细沙,“这些沙子,全都不要,换成浴池。” “浴池?”郭家家主显然有些诧异。 刘赫用一种看来你确实是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看着郭家家主,无奈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吃饭的地方!可这饭谁没吃过啊,想要特立独行,就得一边泡着澡,一边喝着小酒,那才叫滋润。” 郭家家主笑道:“滋润是有了,可这霸气二字,从何而来啊?” “那还不容易,原来这里的那几根破竹子,也全都拿走,放个死物在这有什么意思,要养就得养活的!换上一只仙鹤,再来……再来一只大老虎!” 见郭家家主没有说话,似乎是被自己这番话给震住了,刘赫讲得就更起劲了。 “虎鹤双形,你懂不懂?算了,看你那样子,一定没听过。这仙鹤么,一定得是白毛红顶子的,就跟墙上画的那种似的,老虎一定要吊睛白额猛虎,才有气势。对了,这两样东西,既不能拴着,也不能放在笼子里,就得散养着,没事还得让它们在屋子里转悠两圈,那才叫真正的霸气!” “只不过啊……”刘赫突然话锋一转,面露一丝忧色,“你这池子里的水,可得经常换一换。” 郭家家主还挺配合,随即问道:“这是为何?” 刘赫眨巴眨巴眼睛,坏笑道:“你想啊,别人来这里吃饭,见到仙鹤还好说,见到那只吊睛白额猛虎,那还不得吓尿了?这池子里的水,不勤换着点哪行?” 说完这番话之后,刘赫笑眯眯的看着郭家家主,就想看他脸色铁青的吃瘪模样。 却不料郭家家主沉思片刻之后,竟然缓缓点了点头,“先生的这番指教,我都记下了。今日多有打扰,改日再请先生到此一叙。” 这一下,轮到刘赫有些莫名其妙,猜不透对方的意图了。 听这话里的意思,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刘赫有些哭笑不得道:“你今天叫我来,就为了这件事?” 郭家家主笑着一点头,“这点小事,还劳烦先生跑一趟,确实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刘赫眯起眼,看着那个明显是有些成心捉弄自己的家伙,笑道:“我可都来了两回了,别说一顿饭了,就连杯水,都没能喝上,你觉得,合适么?” 郭家家主平静道:“这顿饭迟早要请,什么时候先生对我这里满意了,再吃也不迟。” 刘赫面色一沉,“我要是一直不满意呢?” 郭家家主面无表情道:“那这顿饭,先生恐怕是吃不上了。” 刘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你以为,少了你郭家这顿饭,天底下的人就都要饿死么?” 郭家家主一脸平静,“那倒不至于,只是有的饭好吃,有的却难以下咽,这个道理,到什么时候,总归是错不了。”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 前所未有的重压 刘赫紧紧盯住郭家家主的眼睛,许久之后,忽然淡淡一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抱拳说了句告辞,便转身而去。 目送着刘赫下了楼,站在门口的年轻书生走进了房间。 “他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郭家家主语气平和的问道。 年轻书生急忙上前几步,躬身施礼道:“听见了,细沙换成浴池,竹子换成仙鹤和老虎。” 郭家家主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刘赫远去的身影,忽然冷冷的说了一句。 “记住,仙鹤要白毛红顶子的,老虎要吊睛白额的。” 整整三日,刘赫都没有再到街上去溜达,一直呆在东南楼的后院里,上午和陈默一起坐在井边,津津有味的看大猛子姐姐伺候他那些娘亲们,中午跟那些刚刚起床的姑娘们斗几句贫嘴,下午和那些阅人无数的大姐们唠会家常,等到了晚上,自然是要和兄弟们大喝上一场。 始终没有离开东南楼后院一步,看上去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的刘赫,其实心里却并不轻松。 郭家家主那张看似平和,却是气焰嚣张到无以复加的脸,始终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着。 刘赫知道,这是对方在向自己施压。 从进入刘备军之后,刘赫就从未切身感受过这种压力。 身处自己一手创立的天机营中,没人可以撼动他的权力,也更没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当初刘赫选择留在天机营,而并非和诸葛亮一起插手政事的原因,正是由于他不想参与官场上的那些争斗。 那种暗地里的尔虞我诈,对于刘赫来说,就如同夏天的蚊子,没完没了的在耳边嗡嗡作响,令人烦躁,即便是打死了一只,在床上刚一翻身,马上就会有另一只再次出现。 能够避开那些叫人心烦的官场争斗,让刘赫感到很是庆幸,可这一次,却是想躲也躲不开了。 郭家,一个位列于颍川四大家族之一的世家豪门,郭家的话事人,这辈子不知道一手催出了多少可以在朝野上呼风唤雨的人物。 或许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更比他深谙官场之道。 他的手腕,刘赫也已领教过。 那座颍川第一的天一阁,那层轻易去不了的三楼,那间随时都可以改换布局的雅间,那个始终在门外安静等候,却又无事不知的年轻书生。 这些东西都在说明同一件事,那个独坐在桌旁的老者,已经站在了顶端,俯瞰着整个大汉朝的官场。 而今,为了家族的兴亡,这位老者准备亲自出面,将那个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带回郭家。 对于那个根深叶茂的郭家,刘赫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应对,对于那位看似温和的老者,刘赫的心底更是有一种隐隐的畏惧。 可唯独有一件事,刘赫不会有丝毫的退让。 除非钱专心甘情愿,否则这世上,谁也不能让他离开天机营。 莫说你一个世家门阀的家主,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不行! 整整三天没有出门,没有再给郭家家主机会的刘赫,同样也没给自己留退路。 可该来的总会来,看着那个年轻书生毕恭毕敬的站在东南楼后院的门外,刘赫的心境,却异常的平静。 老钱是没跟我再说什么,可你又凭什么能证明,你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呢? 这种近乎于无赖的说辞,却成为了支持刘赫的信念,或许也只有这种跳出礼法,不论纲常的荒唐行为,才能让那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感到棘手。 天一阁的三楼,刘赫已是第三次来了,可这一次,脚步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带着这份沉重感,刘赫的嘴角,却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一股莫名的兴奋,如汹涌的潮水一般,从他心底涌了出来。 这种感觉,当初在长板坡前有过,那一次,他没有让一位兄弟,葬身在曹操的铁蹄之下。 这种感觉,当初在定军山中有过,那一次,他没有让一名敌军,活着冲出他所镇守的谷口。 这种感觉,当初在许昌皇宫中有过,那一次,他没有让心爱的女人,再留在那座深宫之中独自落泪。 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再次清晰的在他脑中盘旋,在他心中翻涌,这一次,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兄弟,去过那种不想要的日子。 面对那个即将要跟自己摊牌的郭家家主,面对那种前所未有的重压,刘赫的眼神之中却闪耀着一种异常坚定的神采。 只是当他看到房间中的摆设的时候,那份坚定,却瞬间化为了乌有。 那只白毛红顶的仙鹤,和那头吊睛白额的猛虎,似乎在向刘赫宣告着一件事。 面对眼前那个任何事都可以为所欲为的郭家家主,一切的挣扎反抗,都是无济于事。 唯一的选择,也许只有俯首称臣,进入对方早已摆下的布局当中,只要还有存在的价值,就至少可以不会成为一枚弃子。 “先生果然是很有见地,就连先生自己,似乎都被其所动了。” 郭家家主缓缓站起身,当即有两名侍女走了过来,为其宽衣解带。 看着那个赤身裸体进入浴池当中的郭家家主,刘赫的脸上一阵阴晴不定。 在郭家家主的身后,吊睛白额猛虎的两只眼中闪烁着一种清晰可见的贪婪,似乎已经准备好,随时要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吞入腹中。 可郭家家主却连看都不去看那只猛虎一眼,却是笑着转头看向了刘赫。 “先生若是不习惯有人在旁伺候,老夫这就让她们出去便是。” 在自认高人一等的郭家家主眼中,那些出身卑微之人与他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对于别人来伺候自己这件事,早已是习以为常。 “有些人天生就该有人来伺候,而有些人,却是为了伺候别人而生。不知先生,是哪一种人呢?” 郭家家主笑容玩味,似乎很是享受这种对对方精神上的折磨。 刘赫神态平静,默默的站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言。 他注意到,郭家家主身后的那只猛虎,已经按耐不住了,随时都有可能向那个赤裸在池中的家伙扑过去。 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 天生的强者 刘赫用余光扫视了那只猛虎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看那只猛虎的样子,明显不是准备将郭家家主当做美食来享用,而只是单纯的想杀死那个不把它放在眼中的人。 也许在老虎看来,所有的人类都应该对自己有一种理所应当的畏惧,对于这个始终背向着自己的人,老虎似乎是感到了一种莫大的羞辱。 动物没有人类那么丰富的感情,可对于地盘的意识,却远超人类。 见到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老虎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阵低吼声。 这种低吼声逐渐强烈,最终变为一声咆哮。 刘赫知道,不用任何人动手,这个自认为可以操控一切的狂妄之辈,马上就将会为他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 那一刻,刘赫忽然下意识的看了门口安静站立的年轻书生一眼。 年轻书生显然也听到了老虎发出的这声咆哮,自然也能想到老虎接下来将会做什么,可他却仍是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根本没有打算出手的意思,甚至连看都不看自己的主子一眼。 刘赫的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丝不安。 眼前的一幕,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郭家家主既然知晓一切,自然也能知道刘赫的武功到底怎样,更知道以年轻书生的修为,根本奈何不了刘赫。 可他似乎很有把握,刘赫不会轻易对他出手,这种所谓强者的心态,刘赫可以理解。 只是让刘赫无法接受的是,郭家家主为何丝毫不畏惧身后的那只猛虎。 人与人之间可以讲道理,可在老虎那里,却没什么道理可言,只有尖牙与利爪。 刘赫努力平稳住心绪,再次在郭家家主身上探查了一番,与之前的结果一样,眼前这个赤裸在水中的老者,根本一点武功都没有。 刘赫突然觉得老者很可悲,一辈子追名逐利,到了晚年,最终落了一个疯癫的下场。 若不是疯了,又怎么会明明自己一点武功都不会,却仍坐在一只老虎旁边还如此泰然自若,而且还是背对着那只猛虎。 千般思绪,只在一瞬之间。 猛虎一声咆哮过后,弓起身子,四爪牢牢的抓在地面上,随时都有可能向郭家家主扑去。 刘赫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 他既希望看到那个自以为是的人被猛虎吃掉,又不想看到这个为了家族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最终落得个这般凄惨的下场。 就在刘赫的心左右摇摆之时,郭家家主忽然回过头去,看了那只猛虎一眼。 接下来的一幕,可能是刘赫长这么大,看到的最为诡异的场景。 那只刚刚还摩拳擦掌,准备全力出击的猛虎,忽然慌乱的向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蜷缩在一个角落里。 老虎趴在地上,将头放在两只前爪上,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刘赫没有看到背对着自己的老者,到底在用怎样的眼神看着那只老虎,可从老虎的反应来看,明显是在害怕,甚至有些摇尾乞怜的意思。 “这只老虎该喂了,”老者转过头来,对门外的年轻书生轻声说道,“两天没喂,都有些不老实了。” 听着郭家家主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刘赫终于明白,眼前之人为何会有一种让常人无法理解的自信。 强者之所以能成为强者,正是因为他们可以让所有人产生畏惧。 而角落中的那只白额吊睛猛虎,对郭家家主已经不仅仅是畏惧,而是恐惧。 “好了,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了,你开条件吧。” 郭家家主忽然回到了正题,虽是显得有些唐突,可不得不承认,这个时机拿捏的是恰到好处。 此时的刘赫,正被震惊、迷茫等多种复杂的情绪所包围,再加上那一丝丝的畏惧心理,正是两人三次见面之中,最为脆弱的时刻。 刘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沉默了许久,却忽然笑了笑,大摇大摆的走到浴池旁,开始脱起了衣服。 郭家两名侍女一见,急忙低下了头去。 显然相比之前的郭家家主,眼前这个有着一副好皮囊的年轻公子哥更有吸引力一些,其中一名侍女轻轻咬着嘴唇,最终忍不住还是偷偷抬眼看了一眼。 早已脱得精光跳入水中的刘赫回过头来,冲那名侍女坏笑道:“对不住了,我这个人啊,就是脱衣服麻利,要想看,下回您请早吧。” 见侍女羞红了脸,再次低下头去,刘赫转而笑着看向了郭家家主。 郭家家主似乎对刚刚发生的那一幕视而不见一般,平静的看着刘赫,同时也在等待着刘赫的答复。 “你说这世上,是不是什么事都有个价钱?”刘赫在水里搓着胳膊,一本正经的问道。 郭家家主略一沉吟,点了点头,“至少在老夫看来,是这样的。” 刘赫皱了皱眉,有些为难道:“实话跟你说吧,我这个人,不太会做生意,也不懂得跟人讨价还价,你突然之间让我提条件,我还真有点犯怵。这样吧,要不你跟我说说,在你心里,亲生儿子到底值多少钱?” 郭家家主听出了刘赫话中的讽刺意味,面色一沉,“无论你开出什么条件,老夫都可以答应你。” “此话当真?”刘赫眼睛一亮,“我提什么条件都可以?” 郭家家主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沉声道:“只要是在老夫能力范围之内的。” 刘赫笑了笑,“放心吧,这件事,你不仅能做,而且一点难度都没有。” 郭家家主紧紧的盯着刘赫,虽然他对于刘赫的口无遮拦早已有了防备,可越是见刘赫答应的如此爽快,他就越觉得蹊跷。 果然,刘赫一脸坏笑的说出了一个条件。 这件事,还真不是件难事,却是件很难看的事。 “只要你能像现在这样,一丝不挂的在颍川街头走上一圈,我就答应放钱专离开。”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刘赫似乎很是得意,可从他那坚定的眼神之中不难看出,虽然听上去是句无稽之谈,可刘赫却明显是认真的。 正文 第五百零九章 新的赌局 郭家家主万没想到,刘赫竟会提出了这样的一个条件,以他的老辣,应该早就将各种情况都预见到了。 也许他想过刘赫会一口回绝,也想过刘赫会提一个荒唐到根本就不可能达成的要求,可他却没有想到,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说起来如此容易,可做起来却如此之难的事情。 一丝不挂的在大街上走一圈,听上去谁都能做到。 可这里是颍川,自己又是郭家的家主,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今后郭家还有何颜面留在这里? 郭家名声扫地,即便后辈之中出现不世之材,又有何用? 郭家家主忽然发现,只言片语之间,眼前这个好似无赖一般的家伙,就给他出了一道根本就没有答案的难题。 沉默许久之后,郭家家主平静道:“你提的这个条件,老夫办不到。” 刘赫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什么办不到,就是不想,就是拉不下脸来。真要想做,一咬牙,一闭眼,冲下楼头也不回的跑回家,不就齐活了?怎么可能办不到?” 郭家家主缓缓转过头,用一种明显带有挑衅意味的眼神看向刘赫,“听先生的意思,为了兄弟,是可以这么做喽?” “那当然!”刘赫一拍胸脯,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为了兄弟,丢人现眼的事干过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郭家家主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妨将规则改一下。如果先生能赤身裸体的在颍川街头走上一圈,那咱们之间的那场赌局,就当做是老夫输了。” 刘赫忽然笑意一敛,一本正经道:“一码归一码,今天的赌局,就只说今天的。” 郭家家主上下打量了刘赫一番,“赌什么?怎么赌?” “就赌她们两个!”刘赫一指旁边的两个侍女,“咱们就这样,光着身子一起上街,你要是不敢,从今天开始,她们两个就自由了,不再是你郭家的人!” 郭家家主面色铁青,“我郭家的颜面,难道就只值这两条贱命么!” 刘赫笑道:“在我眼里,压根就不值!” 两名侍女,当即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 她们不怕盘踞在浴池旁的猛虎,却唯独怕这个在郭家一言九鼎的老者。 猛虎只是吃人,可老者,却是诛心! “我刚才回头跟她说了句话,那一刻,你应该已经起了杀心了吧?” 听到刘赫问出这个问题,郭家家主这才意识到,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已经被眼前这个稚嫩的年轻人牵着鼻子走了。 这种节奏,显然不是郭家家主想要的结果。 他没有正面回答刘赫的问题,而是淡定的说道:“既然先生先要赌这一局,不如这就开始吧。” 刘赫转过头,笑着对跪倒在地的两个侍女说道:“泡的功夫久了,有点渴,麻烦妹妹倒杯茶来可好?” 妹妹这个称呼,两人这辈子还是头一回从主子请来的客人口中听到,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可又见那俊俏公子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个刚刚偷看过刘赫的侍女,暗自攥了攥拳头,一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满上一杯茶,给刘赫端了过来。 刘赫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转而对另外一名仍跪在地上的侍女说道:“这位妹妹,就别跪着了,帮把手,给郭老爷子也倒一杯吧。” 等另外那名侍女将茶端来,刘赫这才接过她们手中的两杯茶,却没有要递给郭家家主的意思,而是直接放到了浴池边。 “两位妹妹留步!”刘赫笑呵呵的叫住了即将转身离去的侍女,“你们别站在窗边了,危险,就站在门口那吧。” 虽然不明白刘赫所说的危险到底指的是什么,可两人还是很听话的站到了门口。 这是她们自从进入郭家之后,第一次当着郭家家主的面,按照其他人的话去做,而且还没有征求郭家家主的同意。 或许是被今天混乱的局面搞得晕头转向,直到此时,两人显然也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她们没想到,可郭家家主在一旁,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郭家的侍女,每一个都是悉心调教过的,比起四大家族之外的那些小家族中的侍女,那可是要强的太多了。 不说别的,就说这待人接物的礼数,就从未犯过错,更何况是可以贴身伺候郭家家主的这两人。 可就在刚才,那个年轻人不知施展了什么妖法,竟能让两人当着他这个主子的面,对其服服帖帖的,连要请示主子的事都忘了。 当前的局面,跟郭家家主以往经历的截然不同。 从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如此的淡定自若,也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提任何条件,更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这般的没有礼数。 可自从那个年轻人踏足天一阁三楼的这间雅间,这一切仿佛就全都改变了。 这种微妙的变化,让郭家家主这辈子第一次感到有些不自在。 那个年轻人,甚至看透了他的心思,看出了他对那个没有规矩的贱奴起了杀心。 老者曾经感叹,身为郭家家主,这辈子唯一的憾事,就是没尝过做一个普通人的滋味。 此时此刻,目睹着一切仿佛都在渐渐的脱离他的掌控,那种情绪的波动,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作为一个弱者的心态,却不曾想,竟是这般的难熬。 然而下一刻,当年轻人做出那番惊人的举动之后,这个自以为一切都逃不出他手掌心的老者,彻底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震惊。 年轻人伸出双臂,在浴池中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撩,当即溅起两片水花,在水花脱离年轻人手臂的那一刻,忽然化作水柱,犹如两条出海的蛟龙一般,分别击在两面墙上。 这里是天一阁三楼的一角,而这两面墙上都带有窗户,窗外,就是颍川喧闹的街头。 随着两面墙壁的倒塌,房间里的一切,也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百姓们听到响动,全都围拢了过来。 看着地上的那些残垣断壁,明显是武人打斗所致,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 棋错一着 在颍川的地面上,还有人敢在天一阁找麻烦? 当他们抬头望去时,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天一阁的三楼,那个普通人一辈子无法涉足的地方,东南角上,竟已是四敞大开。 “你们看哪,里面有人,还光着身子,连衣服都没穿!”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人随即望去,顿时一片哗然。 虽说没亲自登上过天一阁三楼,但却早有耳闻,天一阁三层有四间分别属于四大家族的房间,位置跟四大家族在颍川所处的方向一样。 这东南角的房间,自然就是郭家,这里面的人,也自然是郭家的人。 早听说表面光鲜的世家豪门,里面却是藏污纳垢,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两人赤身裸体,而且还靠的挺近,不是在做那龌龊事,还能是什么? “看见了么!那两个人,好像还都是男的!”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惊起千层浪,人群中顿时就炸了锅。 听着街上的那些百姓义愤填膺的大声指责,赤身裸体坐在浴池中的刘赫,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郭家家主忽然问道:“你早就一切计划好了,所以才会有上一次的浴池之说,是么?” 刘赫却是所答非所问,“楼下的百姓可都看着呢,这回你们郭家的脸可算是丢尽了。” 郭家家主却是一脸的平静,“老夫不这么认为,这只是我郭家的包间而已,却不代表里面一定就是郭家的人。颜面扫地的到底是谁,等先生下去的时候,自然就会有分晓了。” 刘赫笑道:“除非你一辈子不下楼,否则迟早得被那帮喜欢看热闹的人给逮到。” 郭家家主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那可不一定,老夫定能安然脱身。” 刘赫一脸的不屑,“你就这么肯定?我就不相信,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不看清坐在这的到底是谁,那帮好事之徒会先行离开。” 郭家家主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说起来,这件事还得要感谢先生之前的指点,幸亏我按照先生的吩咐,特意找来了一只吊睛白额的猛虎。”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声野兽的嘶吼声。 楼下围观的百姓,在看到那只吊睛白额猛虎突然出现在视线中后,当即作鸟兽状,四散逃命去了。 就算是天大的热闹,也犯不上搭上一条命。 本来熙熙攘攘的街头,顿时变得空无一人,整条街道,也随之鸦雀无声。 在这种诡异的寂静中,郭家家主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你以为,这点点伎俩就能打垮我郭家么?你千算万算,终归是算漏了一招,老夫现在就算是大摇大摆的走下楼去,也没有人会知道!” 被说成是棋错一着满盘皆输的刘赫,却是出奇的平静,缓缓的举起之前让侍女端来的那杯茶,淡淡一笑,“说实话,我还真怕那俩姑娘不肯把茶杯给我递过来,要是那样的话,我可就真是没办法了。” 郭家家主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紧紧的盯着刘赫手中的茶杯,面色极为难看。 刘赫缓缓的举起茶杯,一点一点的将里面的茶水全部倒入了池水当中,接着手腕一翻,茶杯就飞了出去。 整个过程之中,刘赫始终笑呵呵的看着郭家家主,可茶杯却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奔那只吊睛白额猛虎而去。 正在残垣断壁旁,探出头向楼下张望的老虎,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当即毙命,一头栽了下去。 这只老虎体型巨大,少说也得有二百多斤,从三楼摔下来,动静之大,可想而知。 闻听到这股动静的人之中,总归是有胆子大一些的,他们见到那只老虎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而且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于是便小心翼翼的凑了上去。 一步一步的蹭到近前,发现老虎七窍流血,早已是断了气,顿时兴奋的大叫了起来,还不断招呼着其他躲藏在四周的人都出来。 刚刚那些还在忙着四下逃命的百姓,一听说老虎死了,马上又聚拢了过来,还有的是听说天一阁有热闹看,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不一会的功夫,天一阁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看那人山人海的架势,比之前围观的人还要多。 在楼下百姓嘈杂的议论声中,刘赫心平气和的说道:“郭老爷子您喜欢钻营官场,而我平时,最喜欢观察百姓。百姓其实比你我想的,都要简单单纯的多。老虎来了,他们就跑,老虎死了,他们还是会回来看热闹,而且好奇心更重,来看热闹的人也会更多。” 郭家家主唇角微动,却是冷冷的盯着刘赫,没有开口。 刘赫笑了笑,继续说道:“这就好比打仗的时候,有敌军来了,百姓就会逃命,可一听说敌军被打跑了,他们马上就会敲锣打鼓的上街来庆祝。敌人的铁骑都不能真正的吓走他们,更何况是一只老虎。你那么想,当真是小看这些百姓了。” 郭家家主冷笑一声,“你我二人现在的处境,就好比被大火困在了这座高楼之上,如果你刚才那番话是逃出生天之后说的,我倒愿意洗耳恭听。可如今你自己也是身陷险境,自身难保,现在就开始说这种漂亮话,似乎有些为时过早。” 郭家家主始终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敢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丝不挂的走下楼去。 正如他刚才所说的那样,他与刘赫,都被困在了这座高楼之上,在官场上多年的摸爬滚打,他早就懂得了危难之时,该如何取舍,哪怕是在有可能会两败俱伤的情况下,也要抓住时机,做那个伤的比较轻的一方。 眼前的局面,最好的选择无疑是以进为退,逼对方先动,只要对方不敢轻举妄动,他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想在官场上立足,只需要考虑一点,那就是如何活下来。 老虎吓退百姓的时候,他不在乎刘赫是否可以跟他一样,安然脱身,他唯一在乎的,只有他自己的处境。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一章 前面还是后面 当百姓再次聚拢在天一阁外的时候,他关注的东西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既然两人之中,注定有一个先要身败名裂,那这个人,势必不能是他自己。 留下来,尚还有一线生机,贸然行动,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时候将选择权拱手让人,看似处于被动的境地,可在郭家家主看来,却是一步妙棋。 “赌徒就是赌徒,”刘赫笑着摇了摇头,“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赌我不敢那么做,只可惜啊,我这个人,从来不拿脸面太当回事。” 说罢,刘赫抄起他之前脱在浴池边的衣物,毫不犹豫的就扔下了楼去。 郭家家主看着那些飘下楼去的衣衫,表情极为复杂。 年轻人的这个动作,无疑是在向他宣告着一件事。 你不敢做的,我敢! “两个贱奴而已,给你便是了。”郭家家主咬着牙说道。 刘赫眼睛一亮,“你认输了?” 郭家家主黑着脸,没有回应。 刘赫笑了笑,转身对那两名侍女说道:“麻烦两位妹妹,下楼帮我把衣服捡回来,有劳啦。” “慢着!”郭家家主厉声呵斥住了两名即将转身而去的侍女,“我今天就想要看一看,你到底怎么走下楼去!” 刘赫一副和郭家家主很熟络的样子,嬉皮笑脸道:“算了吧,差不多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么。” 郭家家主冷冷道:“你不肯的话,就是我赢了,那她们两个的命……” “得,别说了!”刘赫一抬手,打断了郭家家主的话,“都明白了,今天我不光着身子走下去,这事就不算完,对吧?” 郭家家主不置可否的看着刘赫,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已是给了十分明确的答复。 两名侍女忽然一起跪倒在地,哭着说道:“这位公子,我们出身卑贱,实在不值得你为了我们这么做!” 郭家家主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怒神色,缓缓转过头去,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打量着那两个侍女。 对于他来说,侍女刚刚含着眼泪说出的这番话,无异于一种公然的背叛。 两个被他郭家悉心调教,早已连之前的姓名都已舍弃的侍女,竟然当着他的面,给别人下跪。 在他看来,那个年轻人就是个疯子,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说出任何话,做出任何事,他都能接受。 可他不能接受,原本被他狠狠踩在脚下的人,却在那个年轻人的煽动之下,公然违背他的意志。 活了几十年,他每天想的都很多,郭家对他来说,就像是亲手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一座高楼大厦。 一件再小的事情,他也会想到一年两年,五年十年,甚至是百年之后,对他郭家将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精心建立起来的这座高楼大厦,竟会在年轻人随意的弹指一挥间,倾然倒塌。 而那个人年轻人,此时又开始轻描淡写的说起了那些蛊惑人心的话。 “没有人生来卑贱,”刘赫笑容恬淡的望向两人,“如果有,那一定是他看轻自己了。” 两名侍女不再极力劝说刘赫,一起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可就在她们低下头的那一刻,郭家家主却从她们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东西。 他穷极一生所闻所见,都无法解释清楚,两人眼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忽然想起,那种东西,在当年未曾离开郭家的奉孝眼中,好像也曾看到过。 后来他让奉孝投入曹操帐下,奉孝独自在房间里醉了三天三夜,出来之后,那种东西,就从奉孝的眼中彻底消失了。 郭家家主忽然很想看看,那个年轻人接下来到底会怎么做,是否真的可以置颜面于不顾,就这样赤身裸体的走下楼去。 令他匪夷所思的是,那个年轻人在这个时候,却是微笑着看向了他。 “我考考你,你说我是该护住前面呢,还是该挡住后面?” 望着那个始终一脸轻松的年轻人,老人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无言以对的滋味。 护住前面还是挡住后面? 这个问题就好比是郭家的百年基业重要,还是活的开心一点比较重要,对于老人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亏你还读了那么多书呢,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当然是护住脸最重要!” 那一天的颍川街头,有个皮肤白皙的年轻人赤裸着身子,绕着中心城区狂奔了整整一圈,最终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消失了。 这一幕,被身处天一阁三楼的一位老者全都看在了眼里。 年轻人始终捂着脸,围观之人没人看得到他的容貌,更没人看得出他脸上的表情。 可老者知道,那个年轻人一定和此时的自己一样,在笑。 今天钱专家的小院中,格外的热闹。 上一次没能坐下来踏踏实实吃的那顿饭,喝的那顿酒,今天就要把它给补上。 钱专他娘很是通情达理,对之前刘赫的故意刁难,这一回是只字未提,仍是热情的招呼着大家,忙里忙外的又张罗了一大桌子菜。 这让刘赫觉得很是过意不去,明天就要离开颍川了,刘赫心里琢磨着,无论如何,也要找个机会,给钱专他娘赔个不是才行。 此时的刘赫,对于钱专他娘的身份已是没有丝毫的质疑。 这位妇人,确实是钱专的亲生母亲,这一点,从她每次看向钱专的眼神之中,就能得到明确的答案。 有些东西能作假,可有些东西,却做不得。 刘赫曾经认为,钱专他娘与郭老爷子之中,有一个说了假话,可现在看来,两人可能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最合理的解释就是,钱专是两人的私生子。 这笔帐该如何算,这笔债该如何还,刘赫算不清楚,也说不清楚,别人的家事,就让人家自己来处理好了,该回避的时候就得回避。 说起那位郭老爷子,倒是很讲信用。 那两个侍女,当天就被送到了东南楼。 刚到东南楼的时候,两人哭得是稀里哗啦的,都以为自己是被卖到了这里。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二章 临行酒宴 雀娘带着那帮姐妹一通劝,可两人就是不听,都以为自己已被推进了火坑里,死活不肯相信雀娘她们的话。 最后还是小黑胖子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让这两个姑娘到钱专家,不仅能照顾钱专他娘的日常起居,孤单的时候,还能有人陪着说说话。 钱专他娘打第一眼,就看着这两个姑娘很是顺眼,两个姑娘也对那位面容慈祥的妇人颇有好感,没几天的功夫,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钱专他娘一高兴,就认了她们两个当干女儿,两人为了这件事,还哭了一鼻子,说是这辈子从来没人对她们这么好过。 有了这两个干妹妹的陪伴,钱专也总算是放下心来,只不过放心归放心,一想起明天要走,心里总还是有些不舍。 “我说老钱啊,你要是不想走,我们就陪你在这多住些日子,”大猛子姐姐端着一碗酒,笑着坐到了钱专的身边,一搂他的脖子。 钱专笑着摇了摇头,“迟早都要走,早点去还能早点回来。” “你是不是怕头儿不让?”大猛子姐姐说着,笑容玩味的看了刘赫一眼,“他呀,比你还想留在这呢,昨天我四娘都跟我说了,我们东南楼的那些姑娘们,一听说他要走,全都偷偷的抹眼泪呢。” “我和她们之间是清白的,”刘赫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小黑胖子故意坐到了秦霜和肖玉儿的旁边,一脸坏笑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当初咱们兄弟几个说好了,有什么好事不能忘了哥几个,可你倒好,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把什么事都给办了。” 在秦霜和肖玉儿冰冷的注视下,刘赫拍案而起,义愤填膺的指着小黑胖子,“你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小黑胖子脖子一梗,“那天在院门口,你有没有拉着一个姑娘的手,死气白咧非要给人家看手相?” “没有!从来就没有!”刘赫脸不红心不跳。 陈默托着下巴,在一旁叹了口气,“行了,别装了,我们都看见了,人家姑娘一开始不乐意,你就跟人家姑娘说,你是益州最有名的相师,还说自己最擅长的就是看手相,最会看的就是姻缘。” “我没说益州,我说的是成都!”穷途末路的刘赫,似乎想在临死之前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秦霜和肖玉儿全然没有理会那位成都城最有名的相师,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手分别按在了长剑和匕首上。 “你来还是我来?”秦霜面无表情的说道。 刘赫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直接钻进了他的脊梁骨。 “要不,一起来?”肖玉儿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妩媚动人。 可在刘赫眼中,那却是这世上最狰狞恐怖的脸。 看到两人这副架势,陈默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欢快的跑到院门口,一脸谄媚的说道:“秦霜姐姐,玉儿姐姐,我替你们守住门口,绝不让他跑出去!” 被逼上绝路的刘赫,指着陈默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大爷的,敢出卖我!你等着,回去我就把你调去喂马!” “你别乐,还有你!”刘赫又一指捂着嘴在一旁偷笑的小黑胖子,“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进我的天机府!” 有人撑腰,底气格外足的小黑胖子一脸的嫌弃,“不进就不进,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请我去,我还不稀罕去呢!” “行,等回去我就告诉春霜和秋露,你说了,不稀罕见她们。”刘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小黑胖子毫不犹豫的站起身,走到院门口,指着陈默恶狠狠的说道:“姓陈的,你再不让开,我就跟你玩命!” 陈默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撅着嘴可怜巴巴的望向了秦霜和肖玉儿。 小黑胖子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抵在自己的腰上,转身低下头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你要跟谁玩命啊?”肖玉儿握着那把锋利的匕首,笑着问道。 小黑胖子急忙求助的看向刘赫,却发现刘赫的处境还不如自己呢,脖子上架着那把寒气逼人的长剑,正绝望的看着他。 “不是说好了不轻易动手的么?”刘赫带着哭腔说道。 “我是说过,可那会你没跟我说,你是成都城里最有名的相师,”秦霜冷冷的说道,“这辈子,我最恨的,就是相师。” “没错,看相的最会骗人,一天到晚嘴里没一句实话,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陈默在一旁煽风点火,生怕这伙人打不起来。 就在陈默拍着手忙着挑拨双方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所谓相由心生,名为看相,实为看心,替人解惑也。” 陈默回过头,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一皱眉,“你是谁啊?” “老夫是天机先生的朋友,听说他明天就要离开颍川了,今日特地前来为他践行。” 一听到这话,肖玉儿和秦霜马上收起了兵器,这场闹剧,也就此作罢。 望着站在院门外的那位老者,刘赫先是一愣,接着笑道:“既然来了,不如就进来坐下,一起喝上一杯。” 老者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走到了桌旁,坐了下来。 同为颍川人的泰猛和钱专,在认出老者的身份后,全都一惊,两人对视一眼,便默不作声的坐了下来。 钱专他娘看到老者,却是一脸的平静,可那份平静,似乎又有些非比寻常。 刘赫举起一杯酒,笑道:“你那顿饭,我去了三次,到头来也还是没能吃上,却没想到,最后反倒是请你喝了顿酒。” 郭家家主随即举杯,沉声道:“有的饭好吃,有的却难以下咽。我家的饭,虽是食材名贵,却煮的时候太久,早已没有了滋味。而今天这顿饭,才是这天下最美味的一餐。” 刘赫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却没有说话,只是笑容玩味的看着郭家家主。 郭家家主没有急着去喝,而是转身对钱专说道:“听说你也是颍川人,日后一定要成就一番事业,为咱们颍川争一口气啊。”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 深巷长谈 早已认出郭家家主身份的钱专,急忙站起身,恭敬的举起酒杯,一口喝了个干净。 郭家家主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欣慰,喝完了一杯之后,又自己满上了一杯,举到了钱专他娘的面前。 “主人家,今日唐突到访,实在是叨扰了,我敬您一杯酒,还望主人家莫怪。” 刘赫闻言一惊,急忙偷眼去观察钱专他娘的表情。 钱专他娘仍是一脸的平和,微笑着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一点也没有因为郭家家主的出现而表现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就在刘赫长出一口气,以为平安无事之时,却听钱专他娘忽然说道:“您太客气了,我还有件事想要拜托您。如果见到他,劳烦您帮我转告他一声,我们母子俩,一切都好。” 刘赫心里咯噔一下,钱专他娘这句话之中,所包含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如果见到他,这个他到底指的是谁? 如果这个他说的就是郭家家主自己,那么就说明,虽然郭家家主多年未曾照顾过她们母子俩,可钱专他娘仍是对其痴心不改。 可如果这个他指的是钱专他娘后来嫁给的那个男人,那这里面的意思,可就是截然相反了。 钱专他娘这明显是在咒郭家家主早些死,才能见到她的亡夫。 若是这种解释,那么就说明钱专他娘对眼前这个抛弃她们母子俩的负心人,已是深恶痛绝,恨不得他早点死才好。 可若真是这样的话,又为何钱专他娘始终一脸的平静,而郭家家主也是面带微笑呢? 人心难测,刘赫根本看不出钱专他娘真正的本意。 无论是多年未见仍痴心不改,还是因爱生恨的恨之入骨,都合情合理,无可厚非。 就在刘赫思绪万千之时,郭家家主忽然起身告辞,转身之时,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 刘赫当即心领神会,起身前去送行。 这是刘赫第二次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走在这条悠长的小巷之中。 上一次,是对真相全然不知的忐忑,而这一回,则是知晓一切之后的心力交瘁。 “谢谢你,没有当众拆穿我的身份。”郭家家主忽然说道。 刘赫笑了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钱专,这辈子头一回和亲生父亲在一张桌子上喝酒,我不想扫了他的兴。” 郭家家主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凄凉神色,“可他并不知道实情,更不知道我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刘赫平静道:“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有些东西,终归是变不了的。只是你今天的举动,让我很意外。” 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那天我在三楼,全都看到了。既然这是你我之间的赌约,就要愿赌服输。” 刘赫回敬了一个会心的笑容,“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以你的阅历,想必不会幼稚到跟我去打那场赌,这件事,我也是之后才想明白的。我很好奇,如果郭家现在真的很需要钱专,你又完全有能力把他从我身边拉走,你又为何还要跟我赌那一场呢?” 郭家家主停下脚步,望向了刘赫,正色道:“起初,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可渐渐的,却发现自己已是深陷其中。你这个人,看似浮于表面,却有种与众不同的深藏不漏,就好像一个漩涡,将靠近你的人全都卷入其中,无法自拔。我身边的那个孩子如此,那两个侍女如此,我也是如此。等我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已是你我赤裸相见的那一刻,再想抽身,已是不可能了,唯一的能做的,只有跟你赌完这一场。” 刘赫笑道:“我那都是些胡搅蛮缠的手段,登不上大雅之堂,你遇到像我这样不讲理的对手,就好比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你输的冤枉,我赢的也不怎么光彩。” 在刘赫看来,郭家家主一辈子都在和庙堂里的暗流对抗,像他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套路,想必在官场上活不了多久,而郭家家主也自然不太习惯他这种套路,所以才让他在一时之间占了先机。 与郭家家主打赌这件事,刘赫回去想了很久,也明白了一件事。 以郭家家主的身份和阅历,不会被他这些伎俩所迷惑,更不会以郭家的未来为代价,去跟他打什么赌。 只是刘赫始终想不明白,郭家家主又为何还要跟他赌上这一场呢? 刚才郭家家主的一番话,说的很明白,可刘赫却对这个答案有些半信半疑,自己一拍脑门想出来的招数,对付一般人倒还勉强能应付,想在这位有着很深城府的大族之主面前讨到便宜,那可就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郭家家主却摇了摇头,给出了另外一个答案。 “我这辈子,遇到过很多的对手,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都已是司空见惯。官场之上,多是善于谋略之人,却也不乏行事乖张之人,只是他们往往都死在了通向官场顶点的路上,最终能真正踏入庙堂的,我一个都没有见过。第一次见你,我觉得你也是这样的人,可事实并非如此。因为你的出现,我身边的人都发生了明显的情绪波动,我从来没见过清儿……就是守在我门外的那个孩子,我从来没见过他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可唯独对你,他却好像有种天生的敌意。这件事我想了很久,终于有了答案。你跟他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这种与众不同,让他对你有了很强的好奇心,可他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所以表现出来的,才会是处处与你作对的样子。” “你说的是他么?”刘赫笑着指了指巷子口站着的那个年轻书生,“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点大。” “他自小脾气温和,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争执。” 刘赫撇了撇嘴,“那是你没看出来而已,我就随便说了他几句,他就气成那个样子,不是脾气大又是什么?” 郭家家主叹了口气,“这才是你可怕的地方,你能让一个人,在你面前表现出本心。我自小看着清儿长大,自以为很了解他的脾气秉性,直到那天之后,我才知道,他在我面前,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 正文 第五百一十四章 郭嘉的死因 郭家家主忽然回过头,期许的望向刘赫,“让人露出本心,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刘赫平静道:“你和我想要的东西不同,对人的态度不同,别人的反应,自然也不同。你一心只想郭家兴旺,整日想的念的都是这件事,其他事和这件事比起来,都无关紧要,所以他在你面前只要表现出办事麻利的一面就够了,再有的,就全是多余。而我不同,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单纯的想捉弄一下这个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大家子弟,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的利益牵连和冲突,或许是他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有那种表现。” 郭家家主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感叹道:“若是你能早点出现,奉孝或许就……” 一种深深的悔恨,让老人那本来就沟壑纵横的脸上,又添了几分沧桑。 “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是否跟郭嘉有关?”刘赫思量片刻后问道。 老人沉默许久,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说起了一段郭嘉不为世人所知的往事。 “嘉儿从小聪慧,什么道理都是一点就透,其他孩子看不懂的生涩古籍,他却不仅能倒背如流,还能理解其中的意思。看到族中出了这样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而且还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自然很高兴,将所有的心血全都倾注在他身上。他很争气,到了二十岁的时候,已是博览群书,无论是治国还是治军,都已在我之上。我觉得时机成熟,便准备替他挑选一方势力,让他前去效力,好为我郭家在庙堂上谋得一席之地。” “这么说,投到曹操帐下的这个决定,并不是他自己做的,而是你替他选的喽?”刘赫的语气,显得十分不悦,“当时颍川的几大家族都有人在曹操帐下,即便郭家去了,也未必能替你们郭家争来什么,你做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些太过轻率了?” “你说的对,当时的颍川,各大家族确实都争先恐后的将族中子弟送进了曹操的大营,可这也就意味着,曹操是当时最被看好的一方势力。” 刘赫想了想,说道:“当时曹操刚刚起兵不久,跟他比起来,难道不是坐拥四州之地的袁绍看起来更有机会么?” “之所以不选择袁绍,原因有二。一是袁绍本就不是一个开言纳谏之人,在他帐下无法发挥才能。二是当时他已是如日中天,兵多将广,相比默默无闻的年轻谋士,他更喜欢招揽那些早已名扬天下的大名士,嘉儿若是投到他的帐下,恐怕连见上他一面都很困难,更不要说是为他出谋划策了。而曹操则不同,当时的曹操,正急需人才,对每一个来投靠的人都会以礼相待。以嘉儿的才华,必定能被其重用。这也是当时颍川所有的家族都会选择曹操的原因。” 刘赫意味深长的看了郭家家主一眼,“郭嘉当时也这么认为?” 郭家家主苦笑着摇了摇头,“嘉儿当时确实也认为曹操是最理想的人选,可他的想法却和我们这些家主不同。他说放眼天下,虽然曹操最具有平定乱世的潜质,可这乱世却不是一时半刻便可平定的。即便是曹操,也未必能在有生之年达成夙愿。与其穷极一生,掏空心思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倒不如游历山水,做个闲云野鹤之人,反倒自在。” 刘赫曾经以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大遗憾,就是没能亲眼见识过羽扇纶巾的美周郎,可听完了郭家家主的这段话,刘赫突然觉得,真正的遗憾,是错过了那个鬼谋之才的郭奉孝。 与那些争名夺利了半生仍无法自拔的大谋士相比,郭嘉却早早就看透了一切。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天下已乱,想要重回治世,仅仅靠一代人,恐怕难以达成。 这个道理,或许很多人都明白,可他们仍是放不下名利之心,毅然决然的投身于官场,哪怕只能在青史上留下一笔,也甘愿为此而献出一生。 唯有郭奉孝,看穿了天下大势,想通了处世之道,却最终因为背负着家族兴衰的重任,而走上了和他人相同的道路。 那条他早就一眼看到了结局的不归路。 “你当初真不该逼他,他才是这天底下,最明白的人啊。”刘赫语气中,带着一种强烈的埋怨。 郭家家主点了点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这个道理,我当时不懂,训斥了他一顿之后,他将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三夜,最终还是答应了。那三天的时间,他粒米未进,一直在喝酒。从前的他,是滴酒不沾,可从那天起,他每天都要喝的烂醉才肯入睡。” 这一点倒是和刘赫之间所熟知的郭嘉有几分相近,书中曾经记载,郭嘉在曹操帐下率献奇策,可私下却是作风放浪,经常醉酒闹事。身边之人多次向曹操状告郭嘉,却都被曹操一一拦下了。 “借酒浇愁,愁更愁啊。”刘赫轻叹道。 “他若只是借酒浇愁,倒也罢了,可我万没想到,他最终竟会因此而寻死。” 刘赫大吃一惊,所有的书中,提及郭嘉的死,给出的都是同一种说法,北征乌桓艰难取胜之后,于归途中病逝。 而他的死因,则是众说纷纭,有的书中说的是水土不服,有的则是由于气候恶劣所致,还有的则说是操劳过度。 可听刚才郭家家主所言,郭嘉的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不是行军途中病死的么?”刘赫一脸惊愕的问道。 郭家家主的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神色,“极北苦寒之地,干旱无水,又无补给,他却要急行军,二百里长途奔袭敌军,这不是求死又是什么?” “或许他只是想兵行险着,以求一胜呢……”刘赫喃喃自语着,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点底气也没有。 相比需要冒些风险的新鲜事物,人往往更怕之前固有的认知被颠覆。 刘赫此时,就是这种状态。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五章 一枚铜钱 这就好比你一直认为看过无数次的那副画上,画的是蔚蓝色的天空,忽然有一天,有个人告诉你,那上面画的是一片深红色的血海,而那个人,还是那副画的作者。 而郭家家主接下来给出的答案,让刘赫知道,他曾经以为的天空,原来真的是一片血海。 “他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养了许多日子都没好,后来来了位名医,几服药下去,就药到病除。从此他就迷上了医术,相比治国之道和兵法,他更喜欢看那些医书,还曾经立志成为一代名医。以他在医术方面的造诣,又怎能看不出,他当时的身体,根本承受不起那次长途奔袭。更何况身为一名谋士,又为何不坐镇军中,反而要和那些武将一起,奔向最前线?” 刘赫缓缓的闭上了双眼,终于无奈的接受了对方的说法。 如果将气候恶劣、水土不服、操劳过度这些理由都单独拿出来看,或许还能将郭嘉的死归结为天妒英才,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位英才仍是以军师身份,坚持亲自上阵,日夜兼程的去长途奔袭。 将这所有的一切全部串联在一起,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眼前那位老者说的都是真的,他的儿子,当时只想一心求死。 “我闻听他死讯的时候,没有掉一滴眼泪,甚至都没有为他修葺坟冢。那时我想,他是郭家的人,就该为郭家出一份力,他主动求死,就是不愿担负家族兴旺的重任,如此不肖子孙,根本不配进我郭家的祠堂。可我后来才明白……” 那个一辈子经历了无数风浪波折的老人,生平第一次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他拼死也要立下这不世之功,不正是为了郭家能保住今时今日的地位么?” 面对眼前那个因为思念儿子,已经有些哽咽的老人,刘赫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我害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害第二个,这就是我今天这么做的理由。”老人擦干了眼泪,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坚定神色,“今后他可以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活着,我想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知道还有我这个爹了。” 刘赫点了点头,“我还有个问题,刚才伯母说的那个他,到底指的是你,还是她死去的丈夫?” 郭家家主从脖子上摘下了一样东西,递到了刘赫面前。 刘赫接过一看,是一根红绳,上面穿着一枚铜钱。 由于长年佩戴在身上的缘故,铜钱已被磨得锃亮,看来郭家家主对这枚铜钱很是看重。 “这是我和他娘当年的定情之物,请你帮我转交给他。”老人似乎有些舍不得,不禁多看了那枚铜钱几眼。 见到刘赫一直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郭家家主这才收回了目光,正色道:“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姓钱。” 说罢,老人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转身大步向巷子口走去。 “恕不远送!”刘赫笑着对老人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句,接着拿起那根被红绳穿起的铜钱,仔细的端详了起来。 不知道这枚铜钱的背后,又藏着怎样一段故事。 一个大家族出身的翩翩少年,一个小家族中的妙龄少女,两人一见钟情,即使双方的家族不允许他们在一起,却仍是私定了终身。 刘赫只希望,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里的少女,送给少年一枚铜钱,这份定情之物虽然算不上贵重,可少年却视如珍宝,一直带在身边。 铜钱为证,此生专情。 “真是岁数越大越矫情,”刘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中笑骂了一句,“怕人看见掉眼泪,还提前把这条巷子给清空了。” 巷子口,等候多时的年轻书生见到郭家家主走了出来,急忙上前恭敬的施了一礼。 此时的郭家家主,脸上已没有了刚刚那种略带悲伤的神色,又恢复了以往的淡定。 “清儿,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出发,跟他一起去成都。” 被唤作清儿的年轻书生当即一反常态的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却不敢追问原因。 郭家家主平静道:“他也许活不到平定乱世的那一天,可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需要你。” 年轻书生犹豫了很久,沉声道:“父亲不是常说,成大事者,必定事事谨小慎微么?以他张扬的性子,真的能成大事?” 郭家家主回过头,朝巷子里望了一眼。 那个年轻人仍站在原地,笑着朝他挥手。 “所谓谨小慎微,只是成大事的手段,真到了紧要关头,能不能出人预料的扭转局势才是关键,”郭家家主转过头,笑着看向了年轻书生,“清儿,我问你,那个问题,你当时想到答案了么?” “父亲说的可是那个……那个护住前面还是后面的问题?”年轻书生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很羞于提及这件事。 郭家家主没有回应,仍是笑着看着年轻书生,等待着他的答案。 年轻书生低着头,想了很久,最终很不甘心的摇了摇头。 郭家家主转而望向了巷子中的那个年轻人,轻声道:“这个问题,莫说是你,就连我也是想了几十年也没想明白。从前都是在各方势力之中,挑选那些有潜力的,再将族中子弟安插进去,可这一次,咱们选择势力的方法得改一改。” 年轻书生抬起头,不明就里的望着郭家家主,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的意思是,既然前后无法兼顾,不如索性全都舍弃?” 郭家家主笑了笑,“也是,也不是。之前所谓前后,是那些已经成势的势力,与其在他们之间徘徊不定,倒不如亲手扶植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岂不是更好?” 年轻书生思量片刻,一抱拳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一定……” 郭家家主一抬手,打断了年轻书生的话,“你我父子之间,以后就不必像外人一样拘礼了。” 年轻书生猛地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的父亲。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不问不说不知 这是他二十年来头一回听到父亲说出这样的话,虽然这明显是出于善意,却是让他感到一种明显的不适应,甚至有些怀疑父亲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郭家家主突然伸出一只手,在年轻书生的肩膀上拍了拍,“走,跟爹回家去,路上给爹讲讲,这些年来,你每次出门,都碰见过哪些有趣的事。” 说罢,郭家家主背手而去。 年轻书生在原地愣了很久,突然笑了出来,他抹了抹眼角,朝那个熟悉的身影追了过去。 夕阳西下,余晖撒在这座盘踞着无数世家豪门的小城中。 在这个深埋着无数阴谋诡计的地方,有着太多的恩怨情仇,即便是亲生父子之间,也未必可以敞开心扉,畅抒心事。 而今天的颍川街头,却有一对父子,似乎聊得很开心。 父亲望着他那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儿子,笑容慈祥。 这幅画面,有一种温馨的感觉,让人差一点就忘了,这世上还有许多阳光永远也无法照到的阴暗角落。 只是有些人,有些事,已经在岁月里淡忘,所以有些话,谁也不问,谁也不说。 年轻书生没有问,所以他不知道在刚刚那条小巷深处的院落中,有一个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钱专没有问,所以他不知道那个威名赫赫的郭家家主,其实是他的亲生父亲。 刘赫没有问,所以他不知道,钱专他娘当年其实连那个男人的面都没见到,就成了寡妇。 至于那个男人在成亲当日暴毙的原因,可能除了郭家家主之外,谁也说不清楚。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的话,那么或许眼前的结局,已经算得上是皆大欢喜。 和那位老人在小巷中走完最后一段路,直到那一刻,刘赫依然觉得,这只是一个凄凉的爱情故事。 他不知道,那位老人,那个天底下野心最大的赌徒,已经将所有的赌注,全都押在了他一人身上。 第二天一早,刘赫等人便离开了颍川,踏上了返回成都的路。 临行之时,全城的百姓都来围观,想亲眼目睹一下这个壮观的场面。 倒不是那些百姓对刘赫有什么舍不得,只是他们在颍川住了这么多年,也从没见过东南楼的那些姑娘们,全都哭天抹泪的给一个人送行。 看着那个走在人群的最前面,不住回过头来笑呵呵的朝姑娘们挥手的年轻公子哥,百姓们不禁啧啧感叹。 这得是在东南楼花了多少钱,才能享受的待遇啊。 当他们看到姑娘们身后,还跟着的那几个大姐之后,更是惊得目瞪口呆,这位公子还真是好胃口,一点也不挑食。 这一送,就送到了城外十里。 “就送到这吧,都回去吧!”刘赫看了看后面犹如一条长龙般的百姓队伍,比起开始时,人数只多不少,很是担心再这么送下去,可能会被官府当成农民起义军给镇压了。 东南楼的姑娘们一听,立马开始放声痛哭起来,有的还差点哭背过气去。 “不就是平时给你们看了看手相么,不至于吧……”刘赫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偷眼向秦霜看去。 小黑胖子很适时的出现在一旁,故意抬高了声调,“可不是,要只是看个手相的话,哪至于哭成这样!” 本来就提心吊胆的刘赫,一听这话,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赫哥哥,你上次手把手教我的那首曲子,我一定会每日勤加练习,等你回来,弹给你听!”一个姿色绝对算得上出众的女子,忽然扑上来抓住刘赫的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秦霜当即冷冷的看了刘赫一眼,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按在了长剑的剑柄上。 小黑胖子朝陈默招了招手,坏笑道:“小陈默,我来考考你,你说这曲子得有多难,才需要手把手的教,才能学得会?” 陈默没心没肺的说道:“那得看是什么人了,对我来说,是个曲子就难,我小时候,我爷爷曾经教过我一次,我在房里练了整整一宿,到最后连琴有几根弦都没弄明白。” 小黑胖子故意看了那个漂亮姑娘一眼,“那一定是没人在你旁边教你,要是手把手的教你一晚上,肯定能学会!” “上马!”刘赫翻身上马,狠狠的瞪了小黑胖子一眼,同时使出了杀手锏,“到前面的客栈汇合,谁最后到,谁喂马!” 一阵尘土飞扬,刘赫策马狂奔,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娘,你别怪他,”大猛子姐姐望着刘赫远去的方向,对雀娘说道,“他这个人,最怕的就是这种场面,所以连句再见都不敢说,就跑了。” 雀娘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很能理解儿子的这番话。 胖四娘上前一把就将大猛子姐姐推上了马,接着重重的在马屁股上一拍,兴高采烈的高声喊道:“谁爱喂马谁喂,我们家猛儿可不喂!” 坐在马上的泰猛回过头,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雀娘已经红了眼眶,马上又把头转了回去,怕让娘亲也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水。 “好了,你也快去吧,别让人家等着你。”钱专他娘轻声说道。 钱专在对娘亲深深施了一礼之后,也随其他人一起,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看着大猛子姐姐远去的背影,刚刚还是一脸笑容的胖四娘,忽然一头扑在瘦二娘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瘦二娘当即一副嫌弃的样子,“哭什么哭!瞧你那点出息!猛儿又不是不回来了!” 冷面三娘看了瘦二娘一眼,转身而去,走出几步,回头说了一句,“有本事,你自己别哭!” 从此颍川有了件趣闻,有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年轻公子哥,花了大价钱,把整个东南楼都给包了下来。 有钱人家的公子,就是品味独到,不住在东南楼的正楼,却偏要住在后院。 东南楼的后院里面,住着一群早就从良了的传说级别的大姐大,可这回因为有钱公子的出现,又全都再出江湖,重操旧业。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七章 难兄难弟 你要是不信,就去城里打听打听,有钱公子走的那天,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如果你真在颍川街头,拉过一个人这么问,他一定会告诉你。 那一天,颍川外十里的山路上,整个东南楼的人,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妇人,全都哭成了泪人。 刘赫这一跑,一口气就跑出了一百里地。 找了间客栈翻身下马,坐在客栈门外的桌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刘赫,琢磨着这会,秦霜的气估计也能消了。 好不容易才能歇口气,可刚要了壶茶,还没喝到嘴里,那把寒气逼人的长剑就架到了脖子上。 “你还懂音律呢?要不,也教教我呗?”手握长剑的秦霜,笑呵呵的对刘赫说道,语调还格外的轻柔。 “你还是对我凶一点吧,”刘赫带着哭腔说道,“你这个样子,我更害怕……” 秦霜的脸立马沉了下来,“你还知道害怕?整夜在人家姑娘房里的时候怎么不害怕?” “我没有啊……”刘赫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就在他有口难辩之时,一阵马蹄声响起,其他人也赶到了客栈。 当然,最后一个到的,毫无悬念是那位一点武功不会的凤雏先生。 小黑胖子艰难的趴下马背,揉了揉酸痛的腰,一副痛苦的表情,可一见刘赫那副惨象,立马笑了出来。 “孙子!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刘赫义愤填膺的骂道。 小黑胖子似乎并不怎么介意,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自顾自的说道:“哎!说话和喂马,可都是力气活,说了话就没力气喂马,喂了马就没力气说话,你说这可该如何是好?” 刘赫狠狠的瞪了小黑胖子一眼,忽然一脸谄媚的说道:“解释完了,您好好歇着,我去喂马!” 小黑胖子皱着眉头,一脸为难的看着刘赫,也不知道他这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呢,还是只是单纯的没脸没皮。 “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秦霜冷冷的一句,吓得小黑胖子一个激灵,马上将事情的经过,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他哪会弹什么曲子啊,那天那首曲子是我藏在屏风后面弹的,他只是在前面装装样子而已。” 话一出口,小黑胖子顿时回过神来,可为时已晚。 “马,还是你去喂!”秦霜的口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刘赫马上拍手称快,“该!让你害我!” 秦霜回过头,厉声道:“你跟他一起去!” 刘赫哭丧着脸,走到了小黑胖子身边。 难兄难弟,相视无言,长叹一声,一同向马厩走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两人转头看去,果然是陈默,正在幸灾乐祸的捧腹大笑。 两人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的一起指向陈默,异口同声道:“那天是他在门口放的风!” 秦霜缓缓转过头,看向了陈默。 “好嘞!我也去!”没等秦霜开口,陈默就十分识时务的站起身来,一路小跑的向马厩跑去。 喂马是个苦差事,得先将捆成捆的草料打散,再放入马槽里,还得看着那些马一点一点的吃完,光是这个功夫,一般人就耗不起。 三人之中,除了小黑胖子还算是有点耐心之外,刘赫和陈默都已是一百个不耐烦,尤其是陈默,到最后,连捆也不拆了,直接整坨往马槽里一扔,就不管了。 小黑胖子斜眼瞅了陈默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将他刚刚胡乱扔进马槽中的草料拿了出来,打散之后,这才又重新放了回去。 陈默托着腮帮子,蹲在地上看着小黑胖子这番举动,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急忙说道:“不用那么仔细,直接扔在那里,马也会吃的,我在军营里的时候,每次都这么干。” 小黑胖子忙着手中的活,头也不抬的说道:“这马不像人,可以用手去吃东西,不把这些草料打散的话,它们吃起来会很费劲。你想想,要是把你的两只手捆上,那该有多难受。再说了,马是军人的命根子,行军打仗的时候,还要靠它们去冲锋陷阵。我听人说过,要是不把草料打散了就直接喂的话,马容易生病,咱们还得早点赶回成都,这点懒,还是不要偷的好。” 刘赫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上前就给了陈默一脚,“我说咱们那会打仗的时候,怎么总有马吃完了草料就躺在地上起不来的呢,合着都是你小子干的好事!” 陈默很难得的没有还嘴,似乎也知道这么做是有点不地道,他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二话不说走到马槽旁边,开始跟小黑胖子一起忙活了起来。 刘赫没有再搭理陈默,叼起一根稻草,蹲靠在马厩的柱子上发呆。 “到底选哪个,你想好了没有?”小黑胖子忽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刘赫愣了一下,转头一看,才明白这句话是在问他,诧异道:“选什么?” “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都听明白了,你还能不明白?”陈默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着。 刘赫缓缓站起身,溜溜达达的走到两人身边,又围着两人转了几圈,突然毫无征兆的一抬手,给了两人的后脑勺一人一下。 “这话要是别人问也就罢了,你们两个跟这瞎操什么心!看看人家莫离、钟离寻他们,哪一个不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再看看你们哥俩,一个赛一个的矬!咱们天机营要是有个讨不到媳妇的,指定是你们俩中的一个!” 陈默很有优越感的看了小黑胖子一眼,得意道:“那指定不是我,我比他长得好看,还比他白,还比他年轻,我爷爷说了,我这个头,以后肯定还能再长点!” 小黑胖子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你爷爷这话,是不是五六年前说的?” 陈默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小黑胖子继续问道:“之后是不是就没再说过?” 陈默仔细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爷爷都好久没提这事了。”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两人与三人 小黑胖子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爷爷这也是为你好,有些话不说出来,是怕伤了你的心。” 陈默一脸茫然,皱着眉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刘赫在旁边听得这叫一个起急,愁的直咧嘴,“你傻啊!这都听不出来,他这是在绕着弯骂你呢!” 陈默显然还是没能听明白,小黑胖子究竟是怎么他骂的,可经刘赫这么一提醒,再看到小黑胖子那暗自偷笑的模样,也知道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当即就翻了脸。 “你等着!等回了成都,我让春霜姐姐和秋露姐姐收拾你!”陈默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种话要是刘赫说,小黑胖子还会忌惮三分,可从陈默嘴里说出来,小黑胖子是一点也不担心。 他笑呵呵的看着陈默,慢条斯理的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等回了成都,人家肯不肯听你的,替你出头,现在还不好说。” 陈默气得一跺脚,指着小黑胖子的鼻子大声说道:“好,你等着,我现在就找人来收拾你!” 一出门,陈默差点一头撞进来送茶水的肖玉儿怀里。 肖玉儿端着茶水急忙向旁边一闪身,才总算是没将滚烫的茶水撒在陈默身上。 一见陈默脸上的表情,肖玉儿马上猜出了几分,笑道:“呦,小陈默,这是谁又欺负你了?” 陈默一脸委屈道:“玉儿姐姐,你来的正好,你给我评评理!” 肖玉儿将茶水放到一边,看了看一旁的耀武扬威的小黑胖子,和一脸无奈的刘赫,接着笑着对陈默说道:“好好好,有什么事,尽管跟姐姐说,姐姐一定替你做主。” 陈默用力的点了点头,指着小黑胖子问道:“我是不是比他白?” 一听这个问题,肖玉儿当即有些忍俊不禁,她抬头看了小黑胖子一眼,强忍住笑意,说了句,是。 陈默顿时信心倍增,又问了一句,“我是不是比他长得好看?” 肖玉儿想了想,却是眉头一皱,“这件事,我一个人可不好做评断。这人呐,长得黑就是黑,长得白就是白,没什么可争的。可若是说好不好看,那可就是因人而异了,说不定啊,就有人喜欢他那样的,就觉得他最好看。” “不可能!”看着小黑胖子那张丑的已经不可描述的脸,陈默的语气分外坚定,“只要不疯不傻不瞎的姑娘,都不会喜欢他这样的!” “那不一定,我问你,我和你秦霜姐姐,谁更好看?” “当然是玉儿姐姐好看!”陈默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可似乎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又解释了几句,“秦霜姐姐也不是不好看,只是……只是她太凶了,跟个男的似的……” 肖玉儿妩媚一笑,“不论脾气,只论相貌,我们两个谁好看?” “那也是玉儿姐姐好看!”陈默像个孩子似的傻笑着,给出了心底的那个答案。 肖玉儿柔声道:“那便是了,你觉得我好看,可有人呀,就偏偏喜欢你秦霜姐姐,觉得她好看。所以我说,好不好看这件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陈默挠了挠头,“那到底谁说了才算?” “等哪天啊,你遇到了心仪的姑娘,要她说了,才算!” 说罢,肖玉儿甜甜一笑,转身而去。 “哎,人家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可有些人,哎……”小黑胖子望着肖玉儿离去的背影,一脸愁容的长吁短叹着。 “哎,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刘赫恬不知耻的站在小黑胖子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说到。 “哎,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心仪的姑娘啊……”陈默似乎觉得这个时候也该说些什么才是,走到一旁,学着两人的样子也发起了感慨。 小黑胖子神色一正,“真就打算这么拖着?只怕再这么下去,谁都不会好受。” 这一次,刘赫是真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她有她的难处,我有我的难处,只能先这么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现在谁也不好说。” 小黑胖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有种欲言又止的意味。 刘赫苦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听上去好像没个头似的?” “不……”小黑胖子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态,“我是在想,你说的这件事里,好像自始至终,都只有两个人。” 刘赫默而不语。 一个人的出现,让马厩中的三人暂时放下了愁思。 当那个年轻书生突然出现在刘赫眼前的时候,刘赫没有丝毫的意外,像是早已料到了一样。 “在下郭清,愿追随先生,效犬马之劳。”郭清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似乎已经放下了之前与刘赫之间的芥蒂。 这一点,倒是让刘赫大感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正常。 出身自颍川四大家族之一,又经那位郭家家主之手的调教,想必也是个极有城府之人,虽说年纪轻轻,却没有年轻人惯有的浮躁,在大事面前,更是能拿的起,也能放得下。 只不过心里是否也真的放下了,刘赫觉得可未必。 “在你表忠心之前,是不是得先问问我愿不愿意接纳你啊?”刘赫故意做足了姿态,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上下打量着郭清,“万一,我不答应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替这个面相还很稚嫩的年轻书生捏了一把汗。 刘赫的脾气他们都很清楚,这分明就是在针对那个年轻书生,而且按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份针对,恐怕还要持续很久。 魏孝常年跟随刘赫左右,天机营的大事小情,都要经由他的手去办,他在刘赫身边的时间最长,再加上他本身就善于察言观色,又深谙处事之道,自然对他们这位从来不按套路出招的头儿也是最为了解。 刘赫这个人,在识人方面,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敏锐,说的直白一点,就是眼缘。 如果刘赫第一眼看这个人顺眼,那么即使这个人身上有很大的性格缺陷,刘赫也能包容。 正文 第五百一十九章 大族的选择 可如果第一眼就让咱们的天机先生看着别扭,那么对不起,基本上这辈子,你就别想在他面前讨到什么好了。 眼下这个叫郭清的年轻书生,显然就属于第二种。 魏孝心里盘算着,看这个架势,年轻书生今后应该会进入天机营,自己要不要站出来,替年轻书生打个圆场,顺便给头儿一个台阶下,也好让他放年轻书生一马。 只是魏孝有些为难,别看刘赫并非是真要拒绝年轻书生,但刚才那番话说的,实在是叫人没法接,就连自己这个旁观之人,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一个说辞,来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就在魏孝绞尽脑汁想法子的时候,就听郭清朗声道:“之前顶撞了先生,是我年少无知,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先生是做大事的人,当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耿耿于怀。” 魏孝突然觉得,真是为难这个年轻书生了,这番明显是放低了身段的说辞,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得出口的,尤其是在他这个年纪,那句年少无知,更是彰显了诚意。 然而魏孝也知道,刘赫可不是只凭对方一句话就能轻易摆平的,尤其是这种完全占据上风的局面下,咱们的天机先生,一定会抓住机会好好的打压对方一番。 果然,刘赫根本不为所动。 他斜眼打量了郭清一眼,笑道:“巧了,我还偏偏就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魏孝暗自叹了口气,这一下,就算如何巧舌如簧之人,也没法再顺着这番话接下去了。 却不料郭清一点也没有因为刘赫的态度而感到惊慌失措,大大方方的说道:“我来之前,族中长辈曾经说过,我年纪尚轻,还需打磨历练,投到先生帐下,先生一定会有出言刁难,而先生这么做的初衷,是为了去掉我身上的浮躁之气。我刚听这话之时,还有些半信半疑,现在看来,族中长辈果然所言不虚,而先生对下属的这番良苦用心,也实在令人钦佩。” 刘赫会心一笑,转过头对魏孝说道:“听见了么老魏,你可悬了啊,就这种拍马屁的水平,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取代你了。” 魏孝走上几步,一抱拳道:“头儿教训的是,这份才思敏捷,我确实有所不及。” 却不料郭清突然跪倒在地,大声道:“我刚刚所说,并非是为了刻意讨好先生而夸大其词,皆是出自我肺腑之言,还望先生明鉴!” 刘赫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对身边的众人说道:“都听见了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再不答应,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众人笑而不语,却又心照不宣的一起点了点头,似乎都对那个年轻书生颇有好感。 刘赫笑着看了郭清一眼,忽然面色一沉,“你我都知道,你是因何而来,还有必要非得做到这个地步么?”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这才意识到之前两人之间的对话实际上都是铺垫,刘赫刚刚所说的才是正题,而年轻书生接下来给出的答案,才是真正能决定他去留的关键所在。 “站起来答话!”刘赫的语气明显有些生硬,“这个问题很重要,我希望你想清楚再回答。” 郭清也不推辞,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我来投靠,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郭家。”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眼前之人这回显然是说了真话,可这真话,却实在是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郭清不顾众人略带不满的目光,不慌不忙道:“但我既然来了,从此只会为先生一人效力,郭家与我,再无任何瓜葛。” 这一次不光是其他人,就连刘赫也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这两句明显是前后矛盾的话,从郭清的嘴里说出来,却好像是天经地义一般。 刘赫想了想,沉声道:“那你的立场到底是什么,郭家那边,你又该如何交代?” “从今往后,先生所在的地方,就是我郭清的立场。至于如何对待郭家,是先生要考虑的事情,与我郭清无关!” 刘赫终于明白,颍川的四大家族,为何能兴盛百年而不倒。 每送出一名子弟,就再无回到家族的可能,从此一心一意的只为其所在的势力效命。 前来投靠之人有这种态度,各方势力的掌权人当然十分满意,对待其原来所在的家族,自然也会多加照顾,以求再从中吸纳更多的年轻才俊。 这种看似是双赢的局面,实则却是那些大家族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如果族中子弟在进入各方势力之后,有为家族牟取利益的念头,那么在处理公事的时候,自然也会有所偏袒。 久而久之,还有可能形成党派,甚至还会出现结党营私的情况。 这是每一个掌权之人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更有甚者,还有可能会有兴兵造反的威胁。 一旦有这种情况出现,那么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即便家族所在地不在那一方势力的地盘上,侥幸逃过了被灭门的下场,但由于丧失了信誉,日后也再无其他势力敢接纳这个家族的子弟。 如果想要让自己的家族长久的兴旺下去,唯一的办法,只有告诫族中的年轻人,一旦离开,前去势力投靠,就不再是家族中人,也无法再回到族中,即便是回去,家族也不会接纳。 眼前的郭清,恐怕也是这种情况。 只是与其他人不同,一般人都是被某个势力看中,特地派人前来请。 而郭清则是在刘赫没有应允之前,就擅自决定,自行前来投靠的。 这也就是意味着,一旦刘赫拒绝了他,从此他只能过一种颠沛流离的生活,自己的家族回不去,更没有哪一方的势力肯在这种情况下让他容身,他只能如孤魂野鬼一般,飘在这世上。 “从今天起,你就是天机营的人了。”刘赫目不转睛的注视了郭清许久之后,终于给出了答复。 正文 第五百二十章 意犹未尽的宿醉 并不是刘赫可怜这个年轻人,而是刘赫相信,眼前之人将会和那个多年前从郭家走出的年轻人一样,在这乱世中,绽放耀眼的光辉。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这个年轻人像他的哥哥那样,有家难回,抑郁难舒,最终选择一死来自寻解脱。 “你酒量如何?”刘赫忽然一改刚刚的冷漠态度,笑着问道。 郭清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刘赫的态度转变,还是因为刘赫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 “我……我不会喝酒……”郭清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个年轻人本该有的青涩一面。 刘赫环顾四周,对陈默和小黑胖子使了个眼色。 两人当即心领神会,全都笑着偷偷朝刘赫点了点头。 “不会喝酒怎么成?”刘赫故意作出一副很不满的样子,“在我们天机营,要是不会喝酒,只能被派去看马。” 陈默一下跳了出来,“就是就是,你既然不会喝酒,那就先去把马喂了吧!” 郭清没有丝毫犹豫,就向马厩走去。 小黑胖子几步上前,拉住了郭清的手,装起了好人,“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快些喂完了马,好回来和大伙一起喝酒。” 郭清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望向刘赫,小心翼翼的问道:“一定要喝么?” 刘赫坏笑道:“事要做,马要喂,酒,更要喝!” 这一场酒,从中午一直喝到了晚上。 大家对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很是热情,只是这份热情,在郭清看来,却是一种不小的折磨。 从小到大,郭清是一口酒都没有喝过,可头一次喝酒,一上来就在其他人的劝说下,连干了三大碗。 以陈默为首,一帮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全都不住的偷笑,就想看看这个天生一副冷漠脸的郭清,喝完了酒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都说喝完酒变脾气,这话一点不假。 三碗酒下肚,郭清明显有些上头,红着脸,坐在那里不停的傻乐。 让陈默有些惊喜的是,郭清看上去是那种多一个字也不说的冷淡性子,却没想到喝多了之后,就变成了一个话痨,不管旁边的人说什么,他都能接着往下继续说,而且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陈默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二话没说就冲了上去,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兄弟一样,紧紧的握住了郭清的手,激动的差点没掉下眼泪来。 郭清似乎也被陈默的这份热情所打动,两人惺惺相惜的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时开始了喋喋不休的念叨。 至于对方说的是什么,对自己所说的是何反应,两人明显是不太在意。 他们两个是找到了知音,其他人可算是遭了大罪了。 刘赫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正捂着耳朵忍无可忍的其他人当即心领神会,一起端着酒碗冲了上去,没一会的功夫,就把陈默给灌倒了。 少了陈默作伴,郭清也马上变得安静了下来。 整个世界,顿时清净了,刘赫的心情也好了许多,酒兴一下就来了,又和往日一样,与其他人开始拼酒。 郭清晃晃悠悠的坐在那里,看着眼前这帮今天才认识的人一碗一碗的喝着,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那个从小长大的家从来没有过,只是临行之前,从父亲那里,感受到了一点点。 可那一点点太少了,也太快了,一转眼就消失了。 郭清说不清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可这种感觉出现在心底的时候,他就觉得整个身子都暖暖的,很舒服。 对于那一晚的记忆,郭清止步于此。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平生第一次宿醉,让他头痛欲裂,可他却似乎并不太在意,反而还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咱们该赶路了!”经过昨晚的那场酒,陈默俨然已经将郭清视为了最好的朋友,趁着别人都在收拾行装,忙不迭的跑来叫郭清起床,“对了,你的马呢?” 出发之前,刘赫让陈默去马厩检查了一下,他发现马厩里有十三匹马,而现在加上郭清,一共却是十四个人。 从颍川到此,有将近一百里的路程,而郭清是在他们抵达后不久就到了,显然也应该是骑着马来的。 眼下出发在即,没有了马,可是个大麻烦。 “你来的时候,是不是忘了把马拴上了?”陈默关切的问道。 郭清站起身走到门口,用力的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睛,抬头看着日头,随口说了一句,“我没骑马。” “什么?你没骑马?”陈默惊讶的喊了出来,“没有马,你怎么会这么快就追上了我们?难不成你是跑着来的?” 郭清回过头,打量了陈默一眼,似乎认为他这种反应有些过于大了,“对啊,就是跑着来的,怎么了?” 陈默愣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别扭。 明明是郭清做了件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可现在看郭清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反倒是他自己显得有些大惊小怪了。 “你,没骑马,这一百里路,跑着来的?”陈默刻意将每一个字咬得特别清楚,生怕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郭清皱了皱眉,显然对于陈默的这份质疑很是不解,“对啊,不管去哪,我从来不骑马。” 陈默盯着郭清看了很久,接着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门口,一只脚刚跨出去,突然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扯着脖子大声喊着,“不好啦!出大事啦!郭清喝酒喝得神志不清啦!” 很快,所有人都从各自的房间中走了出来,集中在院里。 刘赫一看陈默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禁一皱眉,没好气道:“嘿嘿嘿,大早上起来的,你跟这嚷嚷什么!这客栈里还住着别人呢!” 要在平时,陈默一定会跟刘赫顶上几句,可这次他却一反常态,没有理会刘赫,而是几步跑到了莫离面前。 他一把拉住了莫离的手,焦急的说道:“莫大明白,你赶紧去看看吧,郭清喝酒,把脑子都给喝坏了,直说胡话!”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一章 百里狂奔 莫离是那种一丝不苟的性子,一听陈默这么说,顿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刘赫一嘬牙花子,无奈道:“莫大明白,你别听他跟这胡说八道,他的话你也信?” 莫离一本正经道:“我记得有本医书上提到过,从没喝过酒的人,如果第一次喝的太多,是有可能出现酒后疯癫的情况,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吧。” 一个听风就是雨的,偏偏又碰上了一个死钻牛角尖的,看着陈默和莫离那副认真的模样,刘赫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穿戴完毕的郭清,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郭清,听说你疯了,有这回事么?” 听刘赫这么一问,郭清显然有些茫然,愣在了那里。 刘赫叹了口气,指着陈默说道:“那小子刚才说,你喝酒喝的神智不清了。” 郭清这才恍然大悟,沉声道:“酒,确实是喝多了一点,但除了有些头痛之外,并无大碍。” “听见了么?人家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刘赫上前扯住陈默的耳朵,故意在他耳边大声喊道。 陈默一把挣脱开,揉着通红的耳朵,一脸委屈,“所有疯了的人,都说自己没疯!” 莫离在一旁不住的点头,显然是十分赞同。 一见有了莫离的支持,陈默的腰杆立马直了起来,底气也足了许多,指着郭清大声说道:“你问问他,他是怎么从颍川到这里来的!” 刘赫转过头去,看向了郭清。 郭清平静道:“跑着来的。” 刘赫闻言一惊,不等他开口询问,就听陈默继续说道:“你再问问他,什么时候出发的!” 郭清仍是一脸平静,“得知你们出城的消息,我便开始准备,大约是在你们走之后半个时辰出发的。” 刘赫走到莫离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小声叮嘱道:“好好给他看看,刚到第一天就给人家孩子喝成这样,实在是不好跟他们家大人交代。” 从颍川到这里,将近一百里的路程,按照郭清的说法,他还是比刘赫他们晚了半个时辰出发,却是前后脚到的。 要说是三五里地的路程,脚力好一点的,确实能跟骑马的速度不相上下,可现在他说的可是一百里地,就算是陈默他爷爷,估计也很难做到,他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却说的风轻云淡,理所当然一般,这不是摆明了在说胡话么? 在所有人同情和关怀的目光注视下,郭清环顾了一圈,当即明白了众人的想法。 他回到房中,不慌不忙的将包袱收拾好,往肩上一背,接着走出房间,来到了院门口。 “咱们还是一百里外的客栈见,我到底疯还是没疯,等到了地方,自会见分晓。” 小黑胖子走过去,心疼的看着郭清,语重心长道:“等见了分晓,就晚了,你路上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如何是好!” 郭清想了想,说道:“这个容易,我先出发,你们随后出发,如果中途我出了事,你们也能知道,你们看如何?” 韩义走到刘赫身边,笑道:“我看郭清兄弟应该很有把握,不如就按他说的办,咱们天机营的众位兄弟,个个都是身怀绝技,或许这是郭清兄弟想在咱们面前露一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听韩义这么一说,当即有几人表示赞同。 刘赫看了看院门口的郭清,把手一挥,“出发!” 郭清毫不犹豫的当即转身,向下一个目的地狂奔而去。 其他人一见,急忙翻身上马追去,就怕郭清路上有什么闪失。 虽说韩义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可大家伙的心里,还是对这件事抱着几分质疑的态度,所以这一次的速度,明显比从颍川出发时要快了一些。 然而即使是这样快马加鞭的追赶,仍是没能再看到郭清的身影。 起初的二十里,大家还觉得郭清确实是脚力惊人,可路途过半,仍是没有见到郭清,所有人的心里都开始有些打鼓。 等到了最后的十里,所有人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想着郭清是不是半路走错了方向,或是倒在路边,他们经过时没有发现。 可走在最前面的刘赫,却始终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断的挥动着手中的马鞭,催促着胯下的战马。 十里的路程,转眼即达。 刚一进客栈的院门,众人惊讶的发现,郭清不仅已经早一步到了这里,而且还在院中的桌上,摆上了一壶清茶。 众人将马拴好,围坐在桌上,看着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的郭清,不禁暗自称奇,看他的样子,应该到的时间不短了。 刘赫伸出手,不动声色在面前的茶杯上摸了一下。 “茶凉了,我去叫伙计再换一壶热的来。”心思细腻的郭清见到刘赫这个举动,当即站起身向客栈内走去。 其他人急忙也伸出手,在各自面前的茶杯上试探了一下。 当下正值暖春,一壶滚烫的茶水凉到这种程度,绝不是一时片刻可以做到的。 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就听韩义说道:“看来这一回,咱们天机营,又添了一员猛将啊。” 陈默当即幸灾乐祸的看向了小黑胖子。 刚刚在路上,小黑胖子还在跟陈默念叨,整个天机营,就他一个人不会武功,这个姓郭的小子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肯定也不是个习武之人,从今以后,就有人和他做伴了。 可现在看来,小黑胖子的如意算盘算是落空了,尤其是猛将二字从沙场万人敌的韩义口中说出来,分量之重,不言而喻。 “要不你拜我为师,我教你两招?”陈默拍着小黑胖子的肩膀,一脸坏笑的说道。 小黑胖子不屑的撇了撇嘴,“一介武夫,有勇无谋,不足道也。” 陈默愣了一下,接着一拍桌子,怒道:“你是不是又在骂我?” 小黑胖子一脸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连这都听不出来,还好意思让我拜你为师?呸!你想得倒美!” 陈默挥舞着拳头,刚要给小黑胖子点颜色瞧瞧,一见郭清从客栈里走了出来,马上将小黑胖子扔在了一边,屁颠屁颠的跑到郭清身边。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二章 惊人的脚力 “你这脚力还真不赖啊,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练出来的?”陈默一脸谄媚的问道,生怕郭清不肯告诉他似的。 “从颍川到许昌,相距七十六里,往返一次,就是一百五十二里,”刘赫忽然笑着说道,“你要是每天都像他那样打上一个来回,也能有这样的脚力。” 陈默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会,接着一脸惊讶的看向了郭清。 “是每天往返两次,”郭清平静的说道,“有时候,还可能是三次。” 陈默一听,又开始低着头,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可算了半天,也没能算出往返三次到底是多少里地,急得他满脸通红的。 小黑胖子一脸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行了,别算了,以你的脑子,算到明天早上也算不出来,往返三次,是四百五十六里地。” “四百五十六里!”陈默忍不住喊了出来。 他蹲下身子,盯着郭清的脚看了好一会,这才抬起头一脸羡慕的问道:“你这脚是铁打的吧?” 郭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第一次的时候,我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脚上磨得都是血泡,疼得都走不了路。后来日子久了,就渐渐习惯了,慢慢的,脚底磨出了老茧,就再也不觉得疼了,速度也就快了。” 陈默闻言,急忙再次低头,盯着郭清的又开始仔细的看了起来。 刚才还真没怎么注意,现在听郭清这么一说,陈默才发现,郭清的脚,确实比一般人大一点,跟他的身材有些不符。 陈默转过头,寻摸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王铁的脚上。 王铁比郭清要高出两头都不止,可两人的脚,却是差不多大小。 “怪不得我爷爷常说,习武之人,若能潜心专攻一处,必能有所成就。”陈默望着郭清那双和王铁差不多大的脚,啧啧叹道。 郭清急忙澄清道:“我可不是什么习武之人,我一点武功都不会,只是跑的比一般人快一些罢了。” 小黑胖子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他一路小跑的来到了郭清身边,笑呵呵的说道:“没事,我也不会武功,以后他们冲在前面的时候,你就在后方,跟我做个伴吧。” 陈默当即白了小黑胖子一眼,“他虽然没练过武功,但以他的体力和耐力,真要是练武的话,肯定比一般人要快上好几倍。就算是普通士兵用的那种再寻常不过的刀法,放在他手里,也会威力倍增,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郭清很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激动的神色,“我从小对习武之事很是向往,只是原先在家中,一直苦于没有名师指点,要不然……” “放心,包在我身上!”陈默一拍胸脯,“不出半年的时间,包你能成为三流高手!” 小黑胖子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下来,耷拉着脸小声嘀咕道:“说的天花乱坠的,才能练成个三流,这种师父,我看还是不要拜的好。” 刘赫在一旁听着,倒是觉得陈默这回说的挺靠谱。 习武这件事,就好比攀登险峰,即使是天赋再如何卓越,该走的路,还是一步不能少,除非是像他自己这样,有人为其灌输功力,否则只能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来。 以郭清每日至少驰奔三百多里的程度来看,体魄确实要比一般人强上许多,这种情况,和刘赫自己有很相似的地方。 两人都是在某一个方面,大大的超越了常人,可对于武学的基础,却是一窍不通。 这个时候,除了有名师在一旁指点之外,还需个人的刻苦修炼,想真正的攀上武道高峰,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先是去了李勤的家乡,接着又去过了颍川,本来还想多走几个地方,去每个兄弟的家乡都去看一看,却没想到,仅仅去了两个地方,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掐指一算,出来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刘赫怕成都有事发生,自己云游在外,诸葛亮又找不到他。 在与庞统和钟离寻商量过之后,刘赫决定,即日启程,返回成都。 一回到成都城,刚一进城门,刘赫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如今正值春夏交替之时,气候宜人,可原本熙熙攘攘的成都街头,却显得有些萧条。 走在成都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之前那些门庭若市的铺子,此时却是门可罗雀。 伙计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蹲在门前的石阶上打着瞌睡,掌柜的则坐在柜台前,不断地唉声叹气。 一连走过几间铺子,都是这番景象,这让刘赫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个国家的强盛,离不开商业的推动。 眼下这种萧条的局面如果是一种常态的话,将会严重制约益州未来的发展,如果不能第一时间找到问题的根源,并加以解决的话,恐怕就咱难以与坐拥北方的曹操和雄踞江东的孙权抗衡。 可问题到底出在哪了呢? 带着这个疑问,刘赫走进了一间酒楼。 这间酒楼虽说没有花家的醉仙楼名气响亮,却因菜肴的味道可口,价格又公道,享誉整座成都城。 这里曾经也是每日爆满,座无虚席,可眼下正是饭点,一楼的大堂之中,却只有一个客人在吃饭。 刘赫给魏孝使了个眼色,魏孝当即心领神会,上楼上转了一圈,楼上的雅间里,也是一桌客人也没有。 听到这个消息,刘赫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柜台前的掌柜的,觉得有些纳闷。 按理说,就算是掌柜的没认出自己的身份,也不该如此的冷落自己才是。 再怎么说,打开门做生意,进来的就是客,怎么也得招呼几句才是,更何况,还是生意如此惨淡的时候。 刘赫想了想,没有理会那个趴在柜台前,愣愣出神的掌柜,而是不动声色的走到了那个大堂之中唯一的客人身后。 往桌上一看,刘赫不禁一皱眉。 那个客人看上去不像是个穷人,身上的穿的也还不错,可桌上却只有一碗素面。 这种面,刘赫是一口也吃不下去的,不仅一点油水都没有,还寡淡无味。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三章 再访醉仙楼 这间酒楼最有名的是炖羊肉,热热乎乎的一大碗,肥而不腻,价格也是极为公道,看那个客人的衣着打扮,绝对不会吃不起。 退一步讲,就算不爱吃羊肉,点个其他的荤菜也是可以的,再不济也可以来上两碟青菜,总好过这碗一点滋味也没有的素面。 刘赫绕到那个客人的对面,笑道:“这位兄台,可否聊上几句?” 那个客人显然也对面前的素面十分不满,正无处发泄,一见刘赫前来,当即对他发起了牢骚,“坐坐坐,我正愁没个人说话呢。不过这位兄弟,我可得提醒你一句,要是想吃饭的话,还是去别家吧,这里只有这个,实在是太难吃了。” 刘赫瞄了一眼一旁的掌柜,不禁一皱眉。 遇到这种公然发牢骚的客人,无论如何,掌柜的都要上前美言几句,一是安抚一下,二是怕传出去,砸了自己店的招牌。 可那个客人说的很大声,掌柜的却是充耳不闻一般,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仍是低着个头,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就好像这个店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刘赫想了想,问道:“既然这面不合兄台的胃口,为何不去别家吃啊?” 那个客人一听,长叹了一声,放下了筷子,“看来你也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如今的成都城,除了那座醉仙楼之外,其他的酒楼,全都是这个样子,除了素面之外,其他的一概没有。” 刘赫笑道:“那兄台为何不去醉仙楼,非要在这里委屈自己呢?” 客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我跟你一样,也不是本地人,是来这里做生意的。之前听人说,成都城寸土寸金,是个发财宝地,可谁曾想,来了之后,却是这般模样。生意没做成,路费倒搭进去不少。怕货砸在手里,我还得赶着出城,去别的地方把货卖掉。现在成都城里的有钱人,都指着醉仙楼那一家酒楼一饱口福呢,想订上一张大堂的桌子,都得排到三个月以后了。没办法,我只能先在这里凑合上一口,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告辞。”刘赫起身一抱拳,向大门外走去。 从始至终,掌柜的都没跟刘赫说上一句话,倒是有个小伙计偷眼看了刘赫一眼,可也就是那一眼,接着就回过头去,再无下文。 从街头走到街尾,刘赫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要说一两家店铺的掌柜没认出自己,还能说得过去,可总不能整条街上的人都不认识自己吧? 这条街,刘赫曾经来过许多次,每一次来,各家的掌柜的都会主动走到门外,热情的跟他打个招呼。 可今天却是截然不同,那些平日里见到天机先生就像见到亲人一样的店铺掌柜们,全都一动不动的坐在柜台前,漠然的看着刘赫从自家店铺的门前经过,视而不见一般。 “头儿,这些人看您的眼神,可有些不对劲啊。”心思细腻的魏孝,显然也看出了问题,小声在刘赫耳边说道。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看我,就像是看仇人似的?”刘赫笑着指了指路边的一家铺子,“这家店的掌柜,每次一听说我来了,老早就在门口等着,见了面之后,更是聊个没完,那股热情劲,我都有点受不了。可你看看他今天的样子,就跟要吃了我似的,我都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他了。” 魏孝看了那掌柜的一眼,果然如刘赫所说,两只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刘赫,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魏孝皱了皱眉,低声道:“要不要我过去问一下?” 刘赫笑着摆了摆手,他自然知道魏孝办事的手段,说是问一下,可真要是让他去了,那个掌柜的,恐怕就要倒大霉了。 要是肯说实话那还好,可掌柜的要是敢支支吾吾一句,一顿鞭子就算是躲不过去了。 以前打仗的时候,抓了敌方的奸细,都是由魏孝来审。 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刘赫没亲眼见过,也没问过,可就没听说哪一个奸细,能撑到最后不招的,想必魏孝也是用了什么狠辣的法子。 “先别急着回府,去醉仙楼一趟。”刘赫说着,大步朝醉仙楼走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些看见自己像看见仇人似的掌柜们,未必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但既然是生意上的事,去问一问花驰,肯定错不了。 到了醉仙楼,果然如刚才那人所说的那样,门外排着长队,里面人满为患,生意比起之前,明显是更加火爆了。 醉仙楼是花家的买卖,门口的伙计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刘赫,一见天机先生到访,急忙指挥着人群,让开了一条路,好让刘赫进去。 走到大堂一看,刘赫突然愣住了。 原先醉仙楼的大堂,每桌之间的间隔很大,可如今却是几乎紧挨着,坐在那里吃饭,若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碰到隔壁桌的其他客人。 这种布局,显然不太符合醉仙楼这家高档酒楼的定位,然而里面的客人,却似乎吃的都挺满意,没一个对此有抱怨的。 “先生,您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我们这里,早在上个月,就改成这样了。”每日迎来送往,深谙待客之道的精明伙计,一眼就看出了刘赫的心思,“就这样,仍是每天爆满,到我们这里来的客人,轰都轰不走,有的从中午一直吃到晚上,要不是我们好说歹说,恐怕夜宵都得在我们店里吃了。” 刘赫笑着看了那伙计一眼,柔声道:“我今天来,是有事要找你们老板。” “小的多嘴,先生您莫怪,我这就带您上楼去。”伙计当即心领神会,一边陪着不是,一边领着刘赫上了醉仙楼的三楼。 奇怪的是,醉仙楼大堂的散座和二楼的雅间全都是爆满,可原先订的最满的三楼,此时却是无人光顾,只有花驰一个人,独自坐在露台上,望着远处愣愣出神。 正文 第五百二十四章 新的法令 伙计刚要出声提醒花驰,就被刘赫拦了下来。 刘赫给魏孝使了个眼色,魏孝当即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到了伙计的面前。 伙计接过银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当即轻手轻脚的退下了楼去。 刘赫一摆手,对其他人说道:“你们也都先回去吧,休息休息,等晚饭的时候,再来我府上。” 目送其他人全都下楼之后,刘赫这才向花驰走去。 他悄无声息的来到花驰身边,坐了下来。 花驰仍是没有发现刘赫的到来,仍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望着远处愣愣出神。 许久之后,花驰忽然自顾自的叹了口气。 “怎么?有心事?”刘赫笑着问道。 花驰吓了一跳,转过头一看,一见是刘赫,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赫看着明显是有些反常的花驰,平静道:“有话就说,有想问的就问,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花驰低下头去,沉默了很长时间,小声问了一句。 “你之前说,你们家乡没有人会看不起商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刘赫愣了一下,笑道:“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你为什么对此事不闻不问!”花驰猛地抬起头来,神情异常的激动,“你知不知道,这条法令如果一直这么推行下去,整个成都城的商家,迟早都会扛不住的!” “法令?什么法令?”刘赫眉头紧皱,“我离开成都数月,刚刚回来,根本没听说过你说的法令。” “你当真不知道?”花驰紧紧的盯着刘赫的双眼。 “你不信我?”刘赫毫不回避花驰的目光。 两人相交已久,多少也有了几分默契,不用刘赫多做解释,花驰也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他所言非虚。 花驰苦笑了一下,虽然嘴角挂着苦涩,却似乎又带着一丝欣慰。 “我就是信你,所以才一直守着这间醉仙楼等你回来。” 看到花驰这副样子,刘赫就知道,这次的事波及之广,影响之大,恐怕比他之前所想的还要严重的多。 看来所有问题的根源,都在花驰所说的那条新法令上。 等刘赫了解清楚了这条法令的内容,当场勃然大怒。 在他走后没几天,成都城就颁布了一条新的法令,这条法令,是针对所有商家下达的。 按理说,官府出台几条法令,管理一下成都的商业,也属于很正常的事情,以往就算是严苛了一点,商家的反应,也一般不会太过强烈。 可这条法令一出台,马上引来了全城商户的不满,尤其是最开始的那一个月,更是险些发生暴动。 这条法令上规定,所有商家的税率,由原来的两成,调整为七成,而且按照商户的大小,这个比例还会进一步增加。 税收是一个国家的命脉,对于缴税这件事,老百姓从来不奢望可以不交,可从两成陡然升为七成,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前所未有的。 就拿花驰的这间醉仙楼来说,按照法令上的规定,他不仅要交最基础的七成税,而且由于流水量很大,直接达到了最高一级的税率。 最高一级的税率,更是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九成。 花驰给刘赫算了一笔账,一间酒楼,光是食材原料和人工的成本,就占据了将近四成,再加上为了保证食物的新鲜,还会出现大量的原料损耗,所以一般来说,一间酒楼真正的利润和成本,基本上就是一半一半。 也就是说,按照原来两成的税率,除去一半的成本,酒楼还能有三成的利润。 可如果按现在的税率来算的话,哪怕一点原料都不浪费的情况下,也是只赔不赚。 这种税率下,不仅所有的酒楼吃不消,各行各业都是被压榨的一点盈利都没有,再无赚钱的可能。 而起草这条法令的人,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已知晓,竟然丧心病狂的在后面又加了一条。 所有的店铺不许关门结业,也不许辞掉店中的伙计。 这样一来,那些原本想着关门溜之大吉的掌柜们全都傻了眼。 这不就是摆明了从商家兜里抢钱么? 可明知道是抢,却又不敢不给,法令上写的清清楚楚,凡是擅自结业或是辞退伙计的,一律发配充军。 听花驰说到这里,刘赫也总算是搞明白,为什么成都城里所有的酒楼,都只卖最便宜的素面了。 不让关店,不让辞退伙计,直接就要交七成的税,若是生意好点的,还得再多交。 生意越好,越大,赔的就越多,与其这样,倒不如生意差点,大不了掏点伙计的工钱,也总比赔掉家底要好。 按理说伙计不用干活,白领工钱,应该高兴才对吧?可仔细一问,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 伙计的工钱,只够最基本的日常开销,真正的大头,全凭各自的一张嘴,去讨要赏钱。 没人来吃饭,自然也没人给赏钱,所以伙计们一个个,也是一天到晚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来。 这种丧心病狂的法令,让刘赫越听越怒。 自从来到成都,刘赫一直很放心将内政之事全部交由诸葛亮打理,以诸葛亮的才智,定然不会颁布这种法令。 可有一点,却让刘赫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法令的颁布,最终都得是诸葛亮点头才行,如此愚蠢至极的法令,诸葛亮又怎么会同意呢? “刘大哥,你赶紧想个法子,将这条法令废除了吧,再这么下去,成都城可就真的完了!” 这还是刘赫第一次见到花驰如此焦急的样子,就连之前他们花家遇到危机之时,他的反应也没有这样的激烈。 “废是一定要废的,只是我们先要搞清楚,颁布这样的法令,到底是谁的主意?”刘赫紧咬银牙,手中的茶杯应声被捏了个粉碎。 花驰小心翼翼的看了刘赫一眼,面露一丝难色,“这条法令颁布之初,将城里的大商人全都叫去,当面交代了一番。我当时也在场,上面的盖着的印,是诸葛先生的。”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 诸葛亮府 “什么?”刘赫闻言一惊,“你可看清楚了?” 花驰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我看的很清楚,除了诸葛先生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的印在上面。” 听到花驰这番话,刘赫当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按照流程,起草法令之人,会将自己的印章盖在上面,再交由诸葛亮批阅,诸葛亮如果同意的话,就会在上面加盖印章,有了诸葛亮的印章,这条法令才算是真正有效。 可如果上面只有诸葛亮一个人的印章,那就意味着,这条法令不仅是他同意发布的,而且还是他亲手起草的。 从醉仙楼到诸葛亮府的一路上,刘赫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如今他走在成都城的大街上,再没有人像之前那样热情的跟他打招呼,或许在百姓的心目中,他已经和那个露出狐狸尾巴的诸葛孔明一样,都是一丘之貉。 这也正是刘赫最为担心的,相比这条法令对于成都经济的影响,民心丧失的后果,恐怕将会更为严重。 一旦失去了民心,就意味之后的举措再难以推行下去,哪怕是那些补救的办法,也不一定就能得到民众的认同。 在一路上百姓们冷漠目光的注视下,刘赫来到了诸葛亮的府门前。 从醉仙楼到这里,路途并不算很长,可这段路,却是仿佛走了很久很久,走得已是心力交瘁。 刘赫强打起精神,扣响了门环。 门房显然认出了刘赫的身份,却出乎意料的将刘赫拦在了门外,说是自家主人有病在身,无法见客。 刘赫看着那个明显神情有些慌张的门房,冷冷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门房急忙不停的给刘赫赔不是,“天机先生息怒,小的哪敢不认得您啊,可是……可是大夫说了,我家主人的病要卧床细心调养,所以……” “既然如此,我更要去探望一下!”刘赫一把推开大门,直接闯了进去。 “我家主人真的不方便见客,请先生请留步!还请先生留步啊!”门房一见,马上跟了上来,嘴上还不停的劝阻着,只是声调却是高的有些不太正常。 刘赫没有搭理他,很明显,他这是在通知府中的侍卫们,有人闯进来了。 果不其然,刘赫刚刚进府,还没走出几步,马上就有一队侍卫冲了上来,将其围在了正中。 “就凭他们,你觉得能拦得住我么?”刘赫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门房。 通知完了侍卫,他也算是尽到责任了,此时的门房,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连看都不敢再看那位天机先生一眼。 刘赫缓缓回过身去,扫视了一圈那队侍卫,“我不想伤人,你们都退下吧。” 侍卫们显然对刘赫很是忌惮,一个个紧张的攥着手中的长戟,不自觉的,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对于眼前这位天机先生的武功,虽说他们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却是早有耳闻。 成都坊间传言,天机先生武功之高,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尤其是定军山一役,以一人之力,就挡住了夏侯渊十万雄兵。 这些侍卫自然知道,这些传闻,只是那些不会武功之人的夸大其词罢了。 以一人敌十万人,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他们都觉得,以一人之力,敌百人千人,对于眼前的这位天机先生来说,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侍卫们的紧张情绪,全被刘赫看在了眼里,可令刘赫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些侍卫,似乎一点要退下的意思都没有。 刘赫虽说是硬闯进来的,可他的本意,却只是想探望一下诸葛亮的病情而已,根本不可能给诸葛亮造成任何的危险。 就算退一步讲,他现在闯进去,可能真的会影响到诸葛亮养病,可即使是这样,这些侍卫也没必要如此的坚持吧?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诸葛先生府上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们?”刘赫觉得事有蹊跷,当即出言试探道。 听到刘赫这么问,这帮侍卫不仅没有回答,反而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刘赫站在原地,将两只手插在袖子里,平静的看着那些侍卫,一步一步的向自己逼来。 他压根就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只是想着出手不要太重,万一把人打伤打残了,诸葛亮的脸面上可不好看。 可一交手,刘赫就意识到,他明显是轻敌了。 看这些侍卫的衣着,只是最下层的普通士卒而已,然而真到动起手来,武功却高的有些出乎刘赫的意料。 这些人之中,基本全都已经达到了百斩境界,领头的那个,更是已经踏入了千回境界。 虽说那人明显只是刚刚踏入千回境界不久,根基还不算扎实,但对于一个普通的护卫士卒来说,却是有些高的不太合情理了。 没想到诸葛亮那小子这么怕死,竟然背着自己,在府中养了一群高手。 刘赫在闪过几根长戟的围攻之后,心里暗自琢磨着。 这帮侍卫的武功高是高,可那只是相对于普通士卒来说的,对于现在的刘赫来说,还是不够看。 刘赫的两只手根本没从袖口里抽出来,只凭肘击肩撞,十几个侍卫,就相继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叫大夫来给他们看看!”刘赫呵斥了门房一句,接着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听到刚才交手的嘈杂声,又有几队侍卫闻声赶来,只是他们看到倒在地上的那十几个府中的高手,便再无人敢上前自取其辱,找刘赫的麻烦。 刘赫有些纳闷,之前诸葛亮的府邸他来过一次,没见到这么多的侍卫,怎么今日的守卫如此森严。 可转念一想,或许是由于这些日子自己没在成都,再加上诸葛亮又染病在身,以他谨小慎微的性子,多安排些侍卫在府中,倒也正常。 虽然只来过一次,但不用任何人的引领,刘赫依然轻车熟路的来到了诸葛亮的寝室外。 走到门前,刘赫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一道屏风 这件事,诸葛亮究竟会给出一个怎样的答复呢? 多年的相处,诸葛亮在刘赫的心中,已经从神一样的人物,逐渐变为了一位至交密友。 他深知,诸葛亮的性格,与自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类型。 他的性格张扬,而诸葛亮却很谨慎,无论是看待事物的角度还是处理问题的方法,两人都是完全不同。 刘赫一直很小心的处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希望自己与诸葛亮之间,是一种互补,而不是格格不入。 这也是他为何要将所有的政务全都交由诸葛亮一人的原因,不是他不愿去承担那副重任,只是他怕过程中若是有什么意见分歧,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裂痕。 然而今天,那种他之前想过,却又不敢往深了去想的局面,终于还是发生了。 政见不合而导致的分崩离析。 诸葛亮亲手起草并颁发的这条法令,自己是一百个不赞同,这个结果,诸葛亮当然也应该早有预料,可他仍是选择这么去做了,而且还是选在了自己不在成都的时候。 万一,诸葛亮听不进去自己的劝阻,坚持要将这条足以摧毁整个益州经济的法令推行下去,自己又该如何抉择呢? 是公然翻脸,也要废除这条法令,还是宁愿看着蜀地日益凋零,也要保全兄弟之间的情分? 这两种局面,刘赫都不愿看到,更不愿去面对。 所以那只手,始终悬停在半空中,没有去叩响门环。 “是伯显么?”房内突然传来了诸葛亮微弱的声音。 刘赫心头一紧。 那个声音是那样的虚弱,声音的主人,显然由于日以继夜的操劳,已经几乎没有力气再发出的更大的声音了。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刘赫调整了一下情绪,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刘赫看了看摆在桌案上的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轻声道:“不吃药,病好不了,还是快趁热把药喝了吧。” 说着,刘赫端起了汤药,向诸葛亮的床榻走去。 “不要过来!”诸葛亮当即大喝一声,因为用力过猛,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刘赫端着那碗眼看就要失去温度的汤药,站在了原地,没有再往前走。 他忽然感到自己与诸葛亮之间,隔着什么东西,就好像此时眼前那道挡住了视线的屏风一样。 或许这次的事件,也会变成一道屏风,从此将两人彻底的隔开,再无交心的可能。 可悲的是,这道屏风究竟是谁摆下的,什么时候摆下的,又有谁可以将其搬开,这些刘赫都很想知道,却又都不知道。 “大夫说了,我这个病,可能会传给别人,有什么话,你就在外面说吧。”诸葛亮有气无力的说道。 刘赫的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轻松感。 他太需要一个理由了,一个为什么要在两人之间摆下这道屏风的理由。 他可能并不在乎诸葛亮给出的答案是否合乎情理,只要诸葛亮肯给,刘赫就觉得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将那碗汤药轻轻放回的桌上,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平静道:“我离开这几个月,成都城就像是变了个样子,这事,你知不知道?” 屏风的另一边沉默了许久,接着传来了诸葛亮微弱的声音,“我知道,你一定会为这件事来找我。我就直说了吧,我收到消息,曹操和孙权,都在招兵买马,我们若是不及早动手,与他们的实力就会越差越远。扩充军备,需要银子,所以我只能采取这个办法。” “你这种办法,就如同揠苗助长,根本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况且外面的情况你多少也应该了解了一些了,就连眼前的燃眉之急也解决不了。税这么重,逼得那些商户都不敢再做生意,没了生意,也就没了税银,你拿什么去扩充军备?” 刘赫的这番话,想了整整一路,可话一出口,却似乎早在诸葛亮的预料当中。 “你可知道,施行新政的第一个月,收上来多少税银?你说的那些,我都想过,可结果是,第一个月收上来的税银数量,就相当于过去半年的总和,有了这笔银子,足以维持一年的开销了。” “那之后呢?”刘赫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除了头一个月之外,恐怕再也收不上来什么,就算那一个月可以顶上半年,那半年之后呢?” “用不了那么久,我已经将此事交代给法正了,下个月初一,就将这条法令废除。”诸葛亮说着,忽然停顿了一下,“我没想到,你会出去这么久才回来,我真是失策,失策啊……” 刘赫没有再说什么,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有点理亏,把所有事全都甩给了诸葛亮,他自己却带着一帮兄弟出去游山玩水了。 这个关口上,又遇到了这么大的事,诸葛亮身边也没个人商量,再加上他又重病缠身,所以才会有此疏漏。 今天是二十五,眼看就要到月底,仅仅五天的时间,估计也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等到下个月月初,这条法令被废除,一切就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说完了正事,刘赫又询问了几句诸葛亮的病情,在得知诸葛亮只是感染风寒,并无大碍,刘赫这才放下心来。 从诸葛亮的房间中出来,那群侍卫仍然围在门口,手持长戟,紧张兮兮的盯着刘赫。 刘赫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径直向前走去。 将近一百名侍卫,却谁也不敢上前阻拦,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天机先生,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晚饭时分,稍微休息调整了半日的天机营众人,又重新集结在刘赫的府中。 在得知下个月初,就能将这条法令废除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刚刚他们离开醉仙楼时,并不知道这条法令的存在,可钟离寻和庞统,仍是按照他们看到的萧条景象,给其他人讲解了一番将有可能出现的后果。 按照钟离寻和庞统的一致说法,如果是这样的局面,恐怕用不了三个月,整座成都城就会陷入瘫痪的状态。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七章 法正的异动 所有的商家虽然都打开门,却又都不做生意,货品就无法流通,百姓们就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保障不了,长此以往,可能还会引发民众的暴动。 好在下个月初,就不会再是这番景象,虽说这次的风波影响不小,可事情总归还算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有一点,在听过了刘赫和诸葛亮之间的那番对话之后,钟离寻和庞统当即提出了同一个质疑。 以诸葛亮的才干,一定也能预料到当下的结果,即使是需要银两来扩充军备,诸葛亮也绝不会出此下策。 在这点上,刘赫也和他们二人抱着相同的态度。 刚才从诸葛亮府上回来的时候,刘赫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件事。 这笔账,其实也很好算。 以前的税率是两成,如今提到了七成,一个月便相当于以往半年的税银。 如此算来,有一成的税银是用作最基本的开销的,以前两成的税率,就是一半一半,刨去一成的用度,还余下一成。 如今七成的税率,仍是一成的用度,余下六成,正好是半年的数额。 这笔账是官府的,而花驰给刘赫算的那笔商家的帐中,大概能有一半的利润,以前交了两成的税,商家还能剩下三成。 也就是说,如果将税率暂时提高到四成,而不是当下这种丧心病狂一般的七成,就仍在商家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五成的利润中,交上四成的税,即便是只能剩下一成,也算是还有些赚头,换个角度想想,为了获得更多的利润,这些商家还会绞尽脑汁将生意做得更大,仅从税收来说,反倒不见得是件坏事。 而对于官府来说,税率到底是四成还是七成,无非就是二个月和一个月的事,而且税率如果保持在四成的话,还能保证每个月都能按时收上税银来,怎么算,都好过一锤子买卖的七成。 刘赫觉得,这笔账连他都能算的明白,一手操办益州大小事务的诸葛亮,不可能算不清楚。 但是刘赫也有另外一层考虑,他从来没有插手过政务,万一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也未曾可知。 可听钟离寻和庞统这么一说,刘赫便确信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诸葛亮在这次事件的处理上,的确是有问题。 只不过诸葛亮那几句明显是带着埋怨的话,让自觉理亏的刘赫,最终决定还是大小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既然这件事马上就要过去了,那从今往后,谁也就都别再提了。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将这件事对成都民心的影响,控制到最小。 为此,刘赫又与钟离寻和庞统商量了很久,还特意叫来了花驰,听了听他的意见。 最终刘赫拟定了一整套安抚民心的方案,按照之后百姓所表现出来态度的激烈程度不同,分别采取不同的政策。 一切安排妥当,就等下个月初,废除这条法令时,成都城里所有的商家和百姓们作何反应了。 这五天的时间里,刘赫也没闲着。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赫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以往天机营对于情报的收集,重心主要集中在其他势力的活动上,而这一次,刘赫下令,一定要将成都城大大小小的每一个角落,都查一个底掉,争取掌握城内所有一手的情况。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点事。 其实说起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这几个月来扩充军备一事,并不是由诸葛亮操办的,而是交由法正全权负责。 这件事要是放在别人眼里,应该算不上什么大事,可对于最熟悉诸葛亮的刘赫来说,却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诸葛亮向来都是事必躬亲,不管是政事还是军事,无论大事小情,向来是亲力亲为。 可这一次,他却把扩军这么大的事,交给了别人去做,这可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 最关键的是,自从当初郭清告诉他,刘福是法正安插在自己府中的眼线之后,刘赫对法正的态度,就始终保持着一种警惕。 “除了扩军之外,他在军营里还做过或者说过什么没有?”天机府议事厅中,刘赫居中而坐,对一旁的泰猛和钱专问道。 除了泰猛和钱专之外,如今的天机营又多了一位收集情报的高手,那便是郭清。 不等泰猛和钱专答话,郭清率先上前几步,一抱拳道:“法正每日操练时,都会亲临校场,名为鼓舞军心,依属下看,实则是为了收买人心。” 郭清刚刚加入天机营,又不在天机十二骑之列,在天机营的地位,自然是在泰猛和钱专之下。 对待郭清,刘赫下意识的始终保持着一个态度,这个人,要用,而且要好好的用,但一定要按住了他,绝不能让他有其他非分之想。 刘赫不置可否的看了郭清一眼,却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过头,看向了泰猛和钱专,“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钱专与泰猛对视了一眼,一抱拳道:“郭清兄弟说的没错,我和泰猛也是和他一样的看法。那法正每日在校场上所说的话,将所有的好处都揽入了他一个人的怀里,光凭那些言辞,很容易就让士卒们认为,整座成都城,只有他法正一人,真正关心士卒们的死活。” 刘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摆手,“好了,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们。” 两人离开后,刘赫独自坐在座位上,思量了许久,忽然对始终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的郭清问道:“今天的天子寝宫,是谁当值?” “黄门郎邓攸邓公公。”郭清毫不迟疑的回答道。w w w . t x t 8 0 . c om 刘赫淡淡一笑,“看来你到我这,不是空着手来的啊,还把你们郭家那遍布天下的情报网一起带来了。” 郭清平静道:“这不是郭家的,是我自己的。从十五岁起,我便开始四处布置谍子,这几年初见成效,正好为我所用。” “那你呢?”刘赫笑容玩味,“你收集情报的本事,跟泰猛和钱专他们相比如何?”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三六九等 郭清不卑不亢道:“只有自己是个好谍子,才能坐稳这个大谍子的位置。” 刘赫“哦”了一声,“那言下之意,你比他们二人要强了?” “只要能活着将情报送回来,就都是好谍子。”郭清明显没有要在刘赫面前,与泰猛和钱专分个高下的意思。 刘赫笑道:“俗话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谍子这一行,虽说也要读过些书,识文断字才行,可毕竟还是个刀口上舔血的行当,应该算在武这一边。武无第二,谍子与谍子之间,也总该能分个高下吧。” 郭清沉默了一会,说道:“如果非要分个高下,我只能说,就一个好谍子的标准来说,我是比他们两个都要强的。他们收集情报的标准,是在所有情报中,挑选出他们认为有价值的情报。而我则不同,我只管情报是否真实可靠,至于有没有用,我说了不算,得掌权之人说了才算。” 刘赫笑意一敛,正色道:“郭清啊,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只要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情报,我都可以一百个放心,绝不会有假?” 郭清毫不犹豫道:“正是如此!” 刘赫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要你去帮我查一件事。” 郭清一抱拳,安静的等候着刘赫的命令。 “你去给我查查,现在在诸葛府中的那个卧龙先生,是真的,还是假的。” 此言一出,郭清当即面露一丝惊色,他急忙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抱拳领命,接着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刘赫独自一个人,在房间中坐了很久,直到晚饭时分,春霜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公子,该用饭了。”春霜细声细气的说道。 刘赫笑着朝春霜点了点头,突然转头对着门口大声说道:“你也进来吧,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成何体统!” 在门外一直探头探脑,向屋里张望的秋露,这才知道刘赫早已发现了自己,俏皮的一吐舌头,跑了进来。 刚一来到刘赫近前,秋露就撅起了小嘴,“公子,自从这次你回来,就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也不跟我和春霜说话了,公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 刘赫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没错,我这次出门,碰到了一个大美妞,长得可漂亮了,自从见了她之后,什么春霜秋露的,我都忘了长什么样了。哎,这位姑娘,您贵姓啊?” 秋露“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她强忍住笑意,装作一副还在生气的样子,“好好好,你找你的大美妞去吧,让她来伺候你!” 刘赫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可惜就可惜在这了,那个大美妞什么都好,就是不会伺候人。” 秋露听着心里高兴,嘴上却不说出来。 刘赫继续装模作样道:“哎呀,我这嗓子突然有点干,要是能有杯茶喝就好了。” 秋露故意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见一样。 春霜走过来,伸出手指在秋露的脑门上轻轻的戳了一下,“你呀你呀,就是让咱家公子给惯坏了,你这么没规矩,要是换做别人,非得把你关在柴房里,饿上三天三夜不可!” 秋露跑到刘赫身边,得意道:“怎么了,公子就是宠我,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什么宠什么娇来着……” “持宠而娇,”刘赫提醒了一句,接着无奈的叹了口气,“这话咱们关起门来说说就完了,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讲,丢不起那个人,这真不是个什么好词。” “我才不管它是好词还是坏词呢,反正我知道公子宠我就对啦!公子您等着啊,我这就给您沏茶去!” 说罢,秋露便哼着小曲,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 春霜虽说跟秋露同年,却总是比秋露显得稳重许多。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子,她这是多日未见您了,一时高兴,才坏了规矩,公子可别怪罪。” 正望着秋露远去的背影笑得很开心的刘赫,一听这话,当即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了春霜。 沉默片刻之后,刘赫淡淡一笑,柔声道:“都这么久了,你还拿自己只是当这府里的一个丫鬟么?” 春霜咬了咬嘴唇,低着头说道:“丫鬟就是丫鬟,公子对我们再好,我们也还是丫鬟。” 刘赫轻轻叹了口气,“那就说明,我对你们还不够好,还不足以让你们相信,在我心里,从来没把你们看做是下人。” 春霜眼圈一红,咬着牙说道:“能遇到公子,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人天生就分三六九等,有些事,终究还是得有人去干。公子心里想的一视同仁,也只能是想想,真要那么做了,就会乱的。” 刘赫缓缓站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看有些阴霾的天空,“乱?还能乱成什么样子,难道这天下还不够乱么?” 春霜抬起头,看着那个背对着她的自家公子,心情复杂。 自家公子从来不对她们呼来喝去,也从来不会出言训斥她们,她知道,在自家公子的心里,从来没把她们当做下人看待。 可她自己,却不敢再奢望什么,只希望能一直陪在自家公子身边就好了,哪怕一辈子做个丫鬟,她也心满意足了。 她的心里,一直有一条线。 那是一条界线,自家公子就站在线的那一头,笑着朝她招手。 她也曾犹豫过,可终究还不是不敢跨过去,她怕跨过去了,自家公子就不在了,她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你说的对,人是分三六九等,可这三六九等,却不是天生就该有的,”刘赫转过身,笑容恬淡的看向了浑身颤抖的春霜,“下等人拼命的往上爬,想变成中等人,中等人绞尽脑汁,想把上等人给拽下来,而上等人,也可能会沦落成为下等人。所有人都在被这种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三六九等所左右,下面的人不满自己的地位,上面的人也整天提心吊胆,却又沉迷于此,这才是天下大乱的真正原因。” 春霜似乎被这番话所打动,眼神中闪过一道光芒。 正文 第五百二十九章 普通的小姑娘 刘赫回到座位上,平静道:“如果三六九等真的是天生的,那么那些人又何必你争我夺,他们争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往上爬上那一小步么?” 春霜想了想,鼓足勇气问道:“那为什么我和秋露,生下来就注定只能做个丫鬟?” 刘赫有些心疼的看着那个多年来始终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小姑娘,轻声道:“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老天爷怎么还会让你们遇到我呢?” 春霜闻言如遭雷击,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秋露端着茶进来,一见春霜这个样子,顿时吓了一跳。 她把茶具放在桌上,一下跪倒在刘赫面前,哀求道:“春霜姐姐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公子,我替她给公子赔不是,只求公子念在我们跟随您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赶她走。” 刘赫紧皱眉头,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他的心头,忽然掠起一阵哀凉。 原来秋露的心底,也有一条线,看上去她早已将其抛在脑后,可实际上,她只是比春霜胆子大一些,站在了线上而已。 和春霜一样,那条线也深深的烙印在秋露的心里,即使她真的很想很想,却仍是不敢轻易跨出那一步。 刘赫曾经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可以改变他人的想法,可以帮他们重拾信心,可以过上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可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跟这个世界真正格格不入的,其实是他自己,他又凭什么妄图改变这个世界,改变他人的想法。 刘赫一直都对自己坚持的信念很有信心,可就在刚刚,那个突然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她那慌张的神色,急促的呼吸,还有满脸的泪水,让刘赫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挫败感。 就连刘赫自己也想不通,当初面对漫山遍野的敌军时,他都未曾动摇过分毫,可这一次,面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他心里那道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防线,却瞬间被击得粉碎。 或许之前的所有坚持,全都是错的,或许冷血无情和强硬的手腕,才是平定乱世该有的态度。 “公子的话,春霜都记住了。” 刘赫猛地睁开眼,惊讶的望着那个脸上明明还挂着泪痕,目光却无比坚定的小姑娘。 春霜将旁边的秋露扶起,抹了抹眼角,有些埋怨的说道:“你也不问问是什么事,就跟着一起哭起来了。” 秋露显然情绪还无法平复,抽泣着说道:“我……我怎么知道,你平时……都不会惹公子不高兴的,我看你哭了,就……以为公子对你发脾气了呢。” “公子才不会对我发脾气呢,”春霜在秋露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突然转过头来,笑容灿烂的看向了刘赫,“公子可宠我了,对吧?” 一时之间,刘赫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可还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妄图改变他人人生的,都是妄人。 这是两个小姑娘,在这一刻,教会了刘赫的事。 可有一个人的人生,刘赫突然很好奇,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个人之前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种种,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在逢场作戏。 “二小姐,去把你那个手下刘福给我叫来。”刘赫笑着对秋露说道。 自从上一次在天机府门外,刘赫当众将春霜和秋露认作是自己的妹妹,刘福对秋露原先的小姐姐称呼,马上改为了二小姐。 不一会的功夫,秋露就把刘福带了进来。 一进门,刘福忙不迭的走到刘赫面前,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 “小的刘福给老爷请安!呀!大小姐也在呀!小的也给大小姐请安!” 秋露一撅嘴,一脸的不高兴,“那我呢?” 刘福急忙又给秋露鞠了一躬,“哪能忘了二小姐呢,小的也给二小姐请安!” 秋露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刘赫苦着脸说道:“行了,二位小姐,别跟这站着了,赶紧张罗饭去吧,我都饿的不行了。” 春霜瞄了刘福一眼,偷偷一笑,拉着秋露走了出去。 刘赫目送着二人离开,转而对刘福说道:“这些日子我不在府里,春霜和秋露有没有欺负你啊?” 刘福急忙一摆手,“老爷这是哪里的话,大小姐和二小姐对俺好着咧。” 刘赫意味深长的看了刘福一眼,“有多好?难不成,比法正待你还好?” 刘福愣了一下,憨笑着挠了挠头,“这个不好比,只不过大小姐和二小姐对俺再好,也没有像法军师那样,给俺那么多银子。” 这回轮到刘赫愣在了当场。 他万没想到,刘福不仅直截了当的承认了他与法正之间的关系,而且对拿了法正银子这件事,竟然一点也没有避讳的意思。 刘福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的刘赫,笑道:“不瞒老爷说,这份差事,就是法军师给俺安排的,每个月俺除了在咱们府上领一份工钱,法军师还会额外再给俺一份。” 刘赫目不转睛的盯着刘福,他实在有些难以分辨,刘福这种表现,是大智若愚呢,还是只是单纯的让法正利用。 思量许久之后,刘赫问道:“他总不能白给你钱吧?你拿了他的好处,也总得替他做点什么才是。” 本以为这句话是将了刘福一军,却没想刘福连想都没想,就连连点头称是,“老爷说得太对了,这世上哪有白拿钱不干活的道理,法军师交代俺说,让俺把每日进出天机府的客人都记下来,给他抄送一份。” 刘赫冷冷道:“你是我天机府的门房,就是我府上的人,这么做,你觉得合适么?” 刘福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开始,俺也觉得是有点不太合适,可俺一寻思,来咱们府上的客人,都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走进来的,只要跟门口守着,就都能看得见。这活是个人就能干,就算是俺不干,也会有别人来干,这份银子与其让别人来挣,还不如俺自己挣了呢。” 正文 第五百三十章 去而复返 这来来回回的几番对答,大大出乎了刘赫的预料,以至于刘赫都有些恍惚,自己究竟是在审讯一个奸细,还是跟平时一样,只是在和自家的门房随便聊聊天。 尤其是听完了刘福刚刚的这番解释,刘赫不仅从中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反而还觉得挺有道理。 刘赫有些哭笑不得道:“刘福,你是真傻呢,还是跟我这装傻呢?” 刘福想了半天,似乎压根没听明白刘赫的意思,他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爷,您要是不高兴,以后俺就不这么干了,法军师那边的钱,俺也不要了,您看中不?” 刘赫当即说道:“好,你这就去跟法正说,这活你不干了,他爱找谁干找谁干去,我在这等着你,去吧!” 刘福点了点头,却是一脸的为难,低着头也不知道自己在那琢磨着什么。 刘赫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怎么还不去?” “去去去,俺这就去,可去之前,俺想跟老爷商量件事……”刘福抬起头,偷偷瞄了刘赫一眼,“俺把法军师那边给推了,老爷您看,俺这工钱,是不是可以……” 看着不断冲自己挤眉弄眼的刘福,刘赫只觉十分好笑。 他把手一挥,“快去快回,半个时辰之内,你要是能回来,你的工钱,我给你双倍!” “好嘞!俺这就去,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回来!”刘福顿时眉开眼笑,一路小跑的跑了出去。 正要进屋来通知刘赫开饭的秋露,看到这一幕,好奇的问道:“公子,刘福他这是怎么啦?怎么跟急着去逃命似的?” 刘赫忽然猛地站起身来,大叫一声,不好! 这一嗓子,让秋露吓了一跳,“公子,您这是……” 刘赫没有理会秋露的询问,略一思量,沉声道:“你和春霜现在放下手中的活,赶紧去庞统和钟离寻的府上,把他们两个给我叫来,快!越快越好!” 秋露从来没见过自己公子如此慌张的样子,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叫上春霜,急忙去请庞统和钟离寻。 两人闻讯火速赶来,速度几乎已经不能再快了,可一见刘赫,却发现他仍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 “头儿,这么急叫我们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钟离寻一看势头不对,也不顾那些繁文缛节的礼数了,直截了当的问道。 刘赫先是说明了刘福的奸细身份,接着又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刚才与刘福之间的对话和两人重述了一遍。 两人听过之后,都是一皱眉。 钟离寻思量许久,说道:“头儿是不是在担心,刘福这一去,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不等刘赫回答,庞统便率先说道:“刘福回不回来是小,这个时候惊动了法正才是大事。况且刘福到底是不是他派来的奸细,咱们手里并无确凿的证据,法正若是死不认账,咱们也拿他没办法。” 刘赫眉头紧锁,声音沙哑的问了一句,“你们说说,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庞统叹了口气,“如果刘福还在咱们手上,咱们就可以故意放出风声,来他一个引蛇出洞。可现在的局面下,唯一的选择,唯有静观其变,走一步算一步了。” 钟离寻在一旁附和的点了点头,显然也十分认同庞统的想法。 刘赫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 自以为聪明一世,到头来却糊涂一时,竟然让刘福用这种扮猪吃虎,瞒天过海的手段,摆了自己一道。 现在想想,刘福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些憨态,肯定全都是刻意装出来的,却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就钻进了他的圈套,哪怕明知他是对方的奸细,却仍是仅凭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这么放他走了。 刘赫突然想起了郭清说过的一句话。 只要能活着将情报送回去,就是一个好谍子。 刘福啊刘福,你他奶奶的还真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好谍子啊! 一想起刘福那副装疯卖傻的模样,刘赫就恨得牙根直痒痒。 可事已至此,人已经放走了,而是还是他亲手放走的,谁也怪不得,这份苦果,只能自己吞进肚子里去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秋露的一声尖叫。 “刘福!你跑那么快干什么!要是碰洒了公子的汤,我跟你没完!” 屋内的三人一听,皆是面露惊色,情不自禁的的一起向门外看去。 “对不住了二小姐,俺有急事,可急可急的事了!”刘福头也不的朝身后的秋露喊了一句,一下就冲了进来。 庞统和钟离寻看了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福,接着对视一眼,皆是无言。 刘福的再次出现,让两人之前的言论瞬间沦为了空谈。 他们似乎多少能体会到,刚刚刘赫为何会放刘福离开了,因为刘福的这场戏,演的实在是太真了。 两位天下数一数二的大谋士,脑中飞速的盘算着,却仍是猜不透,刘福这番举动背后,到底会藏着怎样的阴谋。 他们才不信刘福只是一个憨厚到让人利用还浑然不知的乡下人呢,他们更不相信,法正会派这样的人来监视刘赫。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就是刘福是一个城府极深的谍子,深到能将一切东西都摆在明面上,却依然找不出他一丝一毫的破绽。 刘赫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庞统和钟离寻,看到他们这种反应,对他们的想法,也猜到了几分。 既然他们不出声,就代表一时之间,恐怕还不能抓住刘福的把柄,如今唯有他这个天机府的主人出面,盘问刘福一番,才有可能套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你回来的倒挺快,你都跟法正说了?”刘赫看似随口一问,两只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刘福,生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刘福喘了半天,终于把这口气给顺了下去,他大大咧咧的说道:“都说啦,俺跟他说,他的事,以后俺就不管啦,让他再找个人吧。” 刘福说完这句,又想了想,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似乎很是得意,“老爷您给俺涨工钱的事,俺一个字都没提。”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一章 意外的来客 这句话,明显还包含着邀功的意味,就两人的主仆身份来说,倒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可刘福表现的越自然,刘赫心里就越觉得有问题。 他思量了片刻,问道:“法正他怎么说?” “他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了呗,”刘福嘿嘿一笑,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本正经道,“对了,有件事俺差点给忘了,法正让俺回来禀报您一声,他说这就来亲自给您谢罪,俺估计这会差不多应该快到了。” 刘赫闻言一惊,下意识的向庞统和钟离寻看去。 两人同样面露惊色,只觉此事越来越蹊跷,远比他们之前想的要复杂的多。 若说刘福一个谍子在这里装疯卖傻也就罢了,法正竟然也要来亲自趟这趟浑水。 这件事听上去有些荒唐,可每个细节之中,却又都透着那么一丝合情合理。 换个角度想,如果这个时候法正不出现,反倒显得他真的图谋不轨了。 可让他们想不通的是,法正这次来,到底能给出怎样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呢。 事已至此,恐怕再巧妙的借口,也无法将嫌疑推脱干净。 在同僚的府上安插眼线,这个行为无论是发生在哪里,都不会让人认为是一种出于善意的举动。 与庞统和钟离寻一样,刘赫也很想看看,那个法孝直到底有什么能耐,能顺利的将这个事给圆过去。 让刘福退下后,三人本想抓紧时间商议一番,可没想到,刘福前脚刚出去,后脚法正人就到了。 “来的还真快。”收到春霜的通报,刘赫咬着牙小声念道了一句。 说来也怪,自从听说法正要亲自登门,刘赫的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一会也没安生过,仿佛法正不是来请罪的,而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一样。 “我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钟离寻思量一番之后,征求了一下庞统的意见。 庞统随即附和道:“也好,我们在这,有些话,法正未必肯说,我们还是先去后堂暂避,等法正走了,我们再出来商议也不迟。” 刘赫想了想,点了点头,示意二人可以退下了。 庞统和钟离寻刚离开议事厅,法正便在春霜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表面上是剑拔弩张的态势,可有些面上的东西还是不能少。 刘赫马上换了个模样,热情的迎到了门口,“法军师大驾光临,在下未能远迎,真是失敬失敬。” 法正回了一礼,笑道:“天机先生这么说可有些见外了,以你我的交情,何必顾忌这些。” 呸!谁他娘的跟你有交情! 刘赫的心里,已经开始骂起了街,可脸上仍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将法正让到了座位上。 “不知法军师今天来,到底所为何事啊?”刚一坐下,刘赫直接跳过了寒暄那一步,准备直奔正题。 却不想,法正似乎比刘赫的性子还要急,连粉饰一番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天机先生这么问,看来还是拿我当外人了。我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先生又怎会不知?” 刘赫顿时心生怒意,好你个法正,我这给你留着面子,你倒反逼问起我来了,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为了你安排在我府里的那个眼线?”刘赫不想再跟法正废话,直接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刘赫想看看,法正到底会作何反应,又会拿出怎样的一番言辞来推卸责任。 然而法正的表现,却和刘赫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刘赫本以为,法正即使已经想好了对策,可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总要先说上几句客套话才是。 岂料法正不仅一句客套话没说,反倒埋怨起刘赫来了。 “这可就是先生您的不是了,当初攻取汉中之时,是如何约定的,难道先生都忘了么?” 听到这话,刘赫不禁眉头一皱。 他当然记得,当初定军山一役之后,他和诸葛亮曾与法正有过协定,要联手肃清深藏在益州官场下面的暗流。 这个时候,法正突然提起这件事,肯定是另有所图,刘赫马上打起了精神,提高了警惕。 “我当然记得你我当日的约定,可我并不记得,约定里还有往对方的府中安插眼线的这一条。”刘赫的语气强硬,他打算先发制人,不给法正任何反击的机会。 法正轻摇羽扇,用他独有的尖锐嗓音说道:“先生记得的话,这事就好办了。” 刘赫没有说话,冷冷的看着法正,明显在告诉他,这事,不好办。 法正笑了笑,慢条斯理的说道:“当初我和先生约定,要将私下联系我们的那些官员的名字记下,列出一份名单,好日后将其一网打尽。或许是先生贵人多忘事,回到成都之后,就再没提过这件事。” 刘赫略微迟疑了一下,确实如法正所说,刘赫从没记录过什么名单,回到成都之后,也从未与法正再商议过此事,可刘赫却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是因为来我府上的,都是我天机营的兄弟,根本不是那些原来益州官场上的人,他们的名字,我没必要一一记录在案吧?” 法正缓缓站起身,走到了议事厅门口,望着前院的方向说道:“我听说先生的天机府,一半用来做了学堂。我想问问先生,秣陵学宫的大祭酒,可是你天机营的人?” 刘赫丝毫不肯退让,“赵大祭酒是我从秣陵亲自请来的,他也不是益州官场的人,更不可能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法正转过身,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轻蔑,“他到底会不会和那些人同流合污,咱们暂且放下不谈。我且问你,来学堂教书的那些先生之中,有不少都是本地人,他们的家族之中,就有不少在益州为官的,你为何不记录在案?” 刘赫一时语塞,却被法正抓住了机会,继续逼问道:“我再问你,来这里求学的学生之中,有多少人的父兄在益州为官,你可知道?”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二章 惨败 刘赫咬着牙说道:“那些学生的父母,每次都只是在门外候着,从未踏进我天机府一步!” 法正厉色道:“他们不进来,不代表你不出去,你每次出门,都会和他们打声招呼。在你眼里,可能只是一个点头示意,可这番举动究竟会被外人如何解读,你又可曾想过!” 刘赫冷笑道:“我倒想听听,法军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法正步步紧逼,来到了刘赫的面前,“掌权之人,就该有掌权之人的样子。你这么做看似平易近人,却不知会替多少图谋不轨之人铺平了道路。当那些人面对质疑,无法谋得好处的时候,他们就会跟别人说,我与天机先生已是旧识,我的儿子,就在天机先生的府中求学,每次见面,还会热络的打声招呼。这种你眼里的小事,你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么!” 刘赫心头一惊,在这件事上,刘赫从未往深处去想过,此时法正提起,刘赫才意识到,之前的行为,确实是有许多不妥的地方。 法正似乎看出了刘赫的心思,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那刘福你也看见了,本就是个乡下来的老实人,我就是怕你误会,所以才特地挑了他来你府上。有些事,你一时疏忽,没有去做,我看到了,可又无法直接出言提醒,只得出此下策。我这么做,并非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不想看到益州,再经历一次浩劫,不想看到益州的百姓,再遭受战乱之苦。” 法正的这番话,几乎可以用语重心长来形容,仿佛他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长辈,而刘赫,则是个不成材的族中后生。 虽然刘赫心有不甘,但却无法辩驳,甚至还有一种愧疚的感觉。 他沉默许久,起身一抱拳道:“法军师今日所言,刘赫谨记在心。” 法正见状急忙躬身施礼,“天机先生言重了,适才一时激动,冒犯了先生,还望先生赎罪。” 听到两人这番恭敬的言语,后堂的庞统和钟离寻对视了一眼,皆是表情复杂。 从开始的剑拔弩张,到过程中的针锋相对,再到结束时的恭敬有加,刘赫已经完全被带进了对方的节奏之中。 庞统和钟离寻的脑中,有着同样的一个想法,法正今天说的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无论法正是敌是友,他都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战胜的对手。 送走了法正,庞统和钟离寻也从后堂走了出来。 “输了,彻底输了,”刘赫瘫坐在椅子上,显得心力交瘁,“一开始,还有还击的余地,到最后,说是束手就擒,恐怕都是高看自己了。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把自己给捆上,再亲自送上门一样。” 庞统微微一皱眉,沉声道:“关键是,你到底认不认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就信了,”刘赫眼神空洞,自嘲的一笑,“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明知道他在说谎,可除了相信他之外,却没了其他选择。” 钟离寻在刘赫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这件事,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他说的确实是真话,因为从情理上讲,确实挑不出什么纰漏。还有一种,就是他早有预谋,而且从一开始,就早就打起了咱们天机营的主意,所以他才会这般游刃有余。” 庞统附和道:“确实如此,刘福刚一跑回去报信,他马上就来了。从事发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若是临时编凑,恐怕编不出这样滴水不漏的理由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从将刘福安插进天机府的那天起,就早已想好了对策。” 听着两位大谋士的分析,刘赫只觉思绪更加凌乱。 他实在是看不懂,法正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以法正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可以算是成就了一番事业了。 位列益州三大谋士,对于其他的那些读书人来说,几乎是此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况且相比刘璋执掌益州之时,法正的权力和地位都提高了不少,应该心满意足才对。 当然,做官做到了他这个位置,有了更多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法正的野心到底有没有膨胀,现在还真不好说,可如果说他是想要伺机夺权,刘赫还真不太相信。 以法正的眼光,应该不会看不清楚益州当前的局势。 在整个益州官场上层都是刘备嫡系的情况下,他这个所谓的三大谋士,不过是一个说辞而已,为的就是安抚本地的官员,不会让他们觉得被人排挤,不受重用。 如今的益州,无论是官家还是商家,最关键的位子上,都是诸葛亮和刘赫安排的人。 军中就更不用说了,手握兵权的大将,清一色的刘备军原班人马,只有几个当初在益州颇有些威名的武将,手里还有一点点兵权,可手底下的兵马,也只不过两三百人而已。 说白了,只要你不是当初随刘备从荆州入川之人,就很难在如今的益州官场上牟取一个高位。 这倒不是说这些人永远没机会,只不过益州易主的时间太短,想要真正博取掌权之人的信任,恐怕还得再熬上几年才行。 在这样的形势下,法正应该很清楚,自己根本无法兴起太大的风浪,若是贸然行动,只会引火烧身。 像他这样一个可以得到诸葛亮认同的大谋士,显然不会做出这等愚蠢至极的举动。 如今法正最好的选择,就是兢兢业业的干好他自己手里的那摊子事,凡事谨慎一些,为人处事低调一些,麻烦自然也会少一些。 这么做虽说此生再难有更大的建树,但至少可以保住他那个益州三大谋士之一的名衔,万一之后刘备成就一番霸业,他也能跟着沾光,封侯拜相自然是少不了的。 退一步讲,就算是这辈子都偏安一隅,困在益州的地界里,至少在蜀地百姓的心目中,也能算得上是一个大的不能再大的官了。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三章 关键的消息 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该有的名望、地位、尊重,一样都不会少,权衡利弊,实在是没有再冒风险的必要。 但是现在看来,法正似乎并不满足只做一个可有可无的悠闲军师,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但以他的举动来看,他明显不是一个安于现状之人。 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这两个词用在法正的身上,似乎有些牵强,可除此之外,刘赫再也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法正如今的所作所为了。 庞统和钟离寻走后,刘赫独自坐在空荡的议事厅中,直到深夜,仍是没有离去。 他在等一个人,等那个人带回来的消息。 他很怀念以前在襄阳的日子,遇到难事,总能有个人商量。 诸葛亮的一病不起,让刘赫忽然有了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他很想听听诸葛亮对这件事的看法,或许只有诸葛亮给出的答案,才能让他真正的安心。 然而这次从外面回来,再见到诸葛亮,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他自己又说不出来。 硬要说的话,就是一种感觉。 虽然躺在病榻上的那个人,无论是容貌还是声音,都分明是那个在幕后执掌整个益州的诸葛孔明,可刘赫却总觉得他不是。 从那个人的眼中,只能看到事必躬亲的诸葛军师,却看不到当初那个在新野城墙上,与自己一起喝酒,一起掷酒坛的兄弟。 一阵微弱的脚步声响起,让刘赫一下收回了思绪。 他打起精神,坐在议事厅正中,等待着郭清的出现。 郭清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没有任何的客套寒暄,直截了当告诉了刘赫一个情理之外,却又是意料之中的重磅消息。 白天刘赫所见到的那个诸葛亮,果然是假的! 虽然早有预见,可刘赫似乎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声音沙哑道:“那诸葛亮人呢?他还活着么?” 郭清抬起头,看了看刘赫已有些颤抖的手,欲言又止。 “回答我!他还活着么!”刘赫突然毫无征兆的咆哮了起来。 郭清咬了咬牙,“属下不知,我在诸葛军师府中四下查探了一番,没有找到他们关押诸葛军师的地方,也……” 刘赫厉声道:“也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郭清急忙一抱拳,“也没有找到诸葛夫人的下落。” 刘赫当即悔恨的一握拳头,紧皱眉头,闭上了双眼。 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白天去探望诸葛亮的时候,怎么就没能想起来,去找黄月英问一问呢? 如今两人同时失踪,又有一个假诸葛亮出现在府中,明显是有人精心策划的。 可到底是什么人,能在成都城里,将诸葛亮夫妇同时软禁起来,又让外人无从查觉呢? 法正。 这是刘赫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想到的人,可这个想法一出现,马上就被他自己给否决了。 诸葛亮的宅邸,那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随意出入的,府中的侍卫,又都是从荆州带来的老卒,法正手中没有一点兵权,根本无法调动诸葛亮府中的侍卫,更不要说从那群侍卫眼皮子底下,把两个大活人给带走了。 侍卫? 刘赫突然想起了白天在诸葛亮府中,与自己交手的那群侍卫。 当时他还为这些侍卫都是生面孔,而且行为举动十分反常而生疑,现在想想,这一切反倒能解释的通了。 一定是有人换掉了诸葛亮府上的侍卫,接着将自己的人安插了进去,这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诸葛亮夫妇一起囚禁了起来。 “你现在马上去查查,近日来诸葛军师府上侍卫的调动,到底是谁下的命令。”冷静下来的刘赫,当即给郭清下达了新的指示。 然而这件事,郭清早已查明,前些日子,是诸葛亮自己将原来的那批侍卫撤走,换上了这批新的侍卫。 听到这个消息,刘赫当即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抛开诸葛亮已被囚禁的事情不说,就说这次的调动,在没有发生任何变故的情况下,诸葛亮为何要将原来的那些老卒撤掉,换上这些生面孔? 刘赫反复思量了许久,问道:“他为何要做这样的调动,你可查明原因?” 郭清马上回答道:“我已查过,之前诸葛军师并未给出任何理由,但军中传闻,说是那些老卒之中,有人犯了过失,触怒了诸葛军师,诸葛军师一怒之下,便将他们全都遣回了军营。” 刘赫没再说什么,低下头陷入了沉思,同时脑中开始不断梳理关于这个事件的全部线索。 以眼下掌握的这些情报来看,诸葛亮的处境十分的危险,必须要尽快将其解救出来。 刘赫很心急,恨不得将整座成都城给翻过来,为了找到诸葛亮的下落,他不惜付出任何的代价。 可他依然不能那样去做,不是因为他没有那个实力,而是他知道,那么做只会打草惊蛇,营救诸葛亮的计划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为今之计,只有抓住手中仅有的这几条线索,抽丝剥茧一般,将那个藏在幕后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 “你跟我来。”刘赫突然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郭清二话不说跟在刘赫的身后,两人一起,离开了天机府。 夜色之中,两人行色匆匆。 一出天机府的府门,郭清很自觉的就走到了刘赫的前面,在头前带路。 刘赫虽然没说要去哪,但郭清很清楚,那些散碎的情报和零星的线索,最终都落在了一处,就是那个因为过失而触怒了诸葛亮的老卒。 老卒名叫冯阳,是荆州人,从小就是个孤儿,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跟着刘备军一路南征北战,最后到了益州。 军中有不少的士卒,都是冯阳这种情况,他们在家乡已无亲人,到了益州之后,刘备军站稳了脚跟,他们也总算是安定下来,便相继找了当地的姑娘做媳妇,在成都城里安了个家。 成都城中有一片很大的民居,就是为这些士卒特地兴建的,士卒们将家眷安置在这里,自己则住在军营里,每个月,根据入伍的年限不同,都能有三到五天的假期,回家陪陪老婆。 正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 老卒 冯阳的家,就在这里。 刘赫的深夜到访,让这个在军中已有七八个年头的老卒有些惊慌失措,开门之后,连句招呼都忘了打,二话不说掉头就跑,回屋将已经熟睡的媳妇给叫了起来,夫妇两人在房里急急忙忙的穿戴好,这才再次迎了出来。 “先生来,怎么不派人提前打个招呼,我们两口子也好准备一下……”冯阳不停的搓着手,一脸的憨笑。 冯阳的媳妇捅了自家男人一下,低声道:“还不快把先生让进屋里去!” 冯阳这才回过神来,“对对,光顾着高兴了,连该有的礼数都忘了,先生快进屋去吧。” 从一进院门,刘赫就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对夫妇。 冯阳明显是个憨厚的性子,他媳妇在待人接物上虽说比他要强上一些,可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老实妇人罢了,自从出言提醒了冯阳一句之后,就把头低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 像冯阳这样的人,刘赫实在想不出,究竟因为什么会触怒了诸葛亮,还让诸葛亮将整个府中的侍卫全部撤换。 进到屋内,冯阳热情的招呼刘赫和郭清坐下,接着略显尴尬的说道:“不知先生要来,家里连口热水都没有,实在是……” 成都的水,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由于地质的原因,井水中含有大量的矿物质,口感发涩。 有外乡人到此,本地人都会善意的提醒一句,这里的水硬,不能直接喝。 唯一的办法,只有将水烧开,长时间的沸腾,等矿物质沉淀之后再饮用。 所以成都百姓的家中,如果知道有客人来,都会备上一锅开水,此时已是后半夜,火早就熄了,自然也没有开水可以喝。 “没关系,就喝井水吧,来成都这么久,也习惯了。”刘赫笑着说道。 冯阳夫妇对视了一眼,都不太敢相信大名鼎鼎的天机先生竟会如此的平易近人,而且还能和他们一样,直接喝那一般人难以入口的井水。 不等刘赫吩咐,郭清站起身走到井边,从水桶里舀了一瓢水端了过来。 刘赫接过水瓢,笑着对冯阳夫妇说道:“路上走得急了,还真有点渴,我就不客气了。” 眼瞅着刘赫咕咚咕咚的就喝下了大半瓢,夫妇两人很是惊讶。 成都的水,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下去的,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冯阳媳妇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嫁给了冯阳,看过了冯阳喝水时龇牙咧嘴的痛苦样子之后,便也知道成都的水对于这些外乡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刘赫轻轻将水瓢放在了桌上,由于还剩下半瓢水,水瓢在摇晃了几下之后,最终立在了桌上。 冯阳夫妇想的没错,成都的水,真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下去的,若不是实在是难以下咽,刘赫真想当着夫妇二人的面,将一瓢水全都喝下去。 一种无法形容的苦涩,充斥着刘赫的整个口腔,然而这个味道,却远不及刘赫心中的苦涩滋味。 除了这间由官府出资兴建的房子之外,冯阳的家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一张看上去已经用了很久的木床,一张桌面已经磨得光亮的小桌,几把破旧的竹凳,两双筷子,几个碗碟,已是这个家全部的家当。 这可是一个跟随了刘备军多年的老卒的家啊! 脱去了军装,冯阳换上了自己的衣裳,上面的补丁,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冯阳媳妇穿的,却是一件鲜红的碎花小袄,崭新崭新的,上面连个褶皱都没有。 为了迎接自己,这位妇人显然是拿出了过年才舍得穿上一回的衣服。 锦衣玉食,住着偌大一座天机府,这样的天机先生,配在一位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卒家里,喝上一碗热水么? 能有口井水喝,就算不错了。 “家中的日子……还算是过得去吧?”刘赫咬着牙问道。 冯阳笑了笑,大大咧咧道:“说顿顿大鱼大肉,那是假话,但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整天担心饿肚子,我觉得挺好!” 冯阳媳妇忽然抬起头,偷偷看了刘赫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少吃几口其实都不打紧,最好以后永远都不要打仗,每个月都能看到我家男人,我就满足了。” 刘赫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因为这妇人提出来的这个低得不能再低的要求,他却办不到。 冯阳皱起了眉头,瞪了媳妇一眼,“妇人家家的,你懂个什么!咱们不欺负别人,可要是有人敢欺负咱,就得跟他们拼命!” 冯阳媳妇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委屈道:“我可不想跟隔壁的王姐那样,当个寡妇……” 冯阳的嗓门,顿时又提高了几个调门,“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再说了,你以为不还手,人家就能放过你?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就只明白一个道理,要想过上安生日子,就得先不要命!” 夫妇两人的这番对话,让刘赫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强打起精神,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对冯阳媳妇说道:“嫂子放心,至少一两年之内,不会再打仗了。” “真的?”夫妇两人异口同声,表情却是截然不同。 冯阳媳妇明显是一副惊喜的表情,而冯阳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在震惊之余,还带着一丝沮丧。 一个是为自家男人不用再去拼命而感到欣喜,而另一个,则是为了不能博取军功,给家人更好的生活而感到失望。 关于这个话题,刘赫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无论他怎样回答,夫妇两人之中,都会有一个人听到不愿接受的答案。 “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刘赫当即岔开了话题,同时进入了正题,“我想知道前些日子,你究竟是因为何事……” 不等刘赫把话说完,冯阳便率先说道:“先生是想问,我到底干了什么事,惹怒了诸葛军师吧?” 冯阳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 他的表情中,似乎包含着失望、愤怒、不甘心,而更多的,则是心灰意冷。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五章 四十军棍 “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既然先生亲自来了,今天我就把心里的话跟先生说说。” 一听自家男人这么说,冯阳媳妇当即脸色大变,伸手拽了拽冯阳的衣角。 这一次,冯阳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对媳妇发脾气,而是和颜悦色的说道:“媳妇,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还是想试试。你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是在诸葛军师帐下,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一定要管,而且除了天机先生之外,谁也帮不了他。” 冯阳媳妇直直的看着自家男人的坚定眼神,最终紧咬双唇,点了点头。 刘赫不由得心中一惊,听冯阳的意思,其中必定有所隐情,他没有出言打断冯阳,而是安静的等待着冯阳的答案。 “诸葛军师变了,”冯阳直截了当的说道,“以前的他,除非是我们在战场上违抗军令,否则他从不会骂我们一句,可那天,我只是站岗的时候跟别人换了个位置,他就突然对我们所有人发起火来。” 刘赫从没听过,军中还有站岗时不许换位置的规矩,只要老老实实的在那站着,不打瞌睡不偷懒,也就够了。 更何况诸葛亮宽待士卒,那是军中出了名的,又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大发雷霆? 事关重大,不能只听冯阳的一面之词,简单的换个位置,听上去无关痛痒,可如果从诸葛亮的反应来看,恐怕并不只是冯阳描述的那样而已。 “你与何人换的位置?何时换的?又是从哪里换到了哪里?”刘赫一口气就抛出了三个问题。 看到刘赫露出极为严肃的表情,冯阳苦笑道:“先生一定认为,当时我们几个人是在偷懒,所以才会惹诸葛军师生气的吧?” 刘赫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冯阳叹了口气,“要是我们真想偷懒,被诸葛军师逮到,我也就认了。可当时的情况,并不是先生想的那样。那天我是和小林子他们几个一起站岗,小林子打小身子骨就不好,天凉了,站得久了,那小子冻得直哆嗦。我当时站的地方,正好在太阳底下,我怕他冻坏了,就跟他换了个地方,晒着点太阳,总归能暖和一点。” 刘赫皱了皱眉头,冯阳给出的理由,听上去一点毛病也没有,可他也坚信,诸葛亮不会无缘无故的责骂士卒。 他想了想,问道:“你当时和那个小林子,相距多远?” 冯阳四下寻摸了一番,指了指院中的那口水井,“最多也就到水井那里吧,可能都没有那么远。” 刘赫转过头去,看了看水井所在的位置。 从冯阳此时坐的地方到水井,虽说几乎已经横跨了大半个小院,但其实也不过十几步的距离而已,更何况这样的距离对于诸葛亮的府邸来说,基本上就属于近在咫尺了。 刘赫反反复复思量了许久,难以置信的问道:“就因为这件事,他就对你们发了火?” 冯阳无奈的点了点头,“不光是我,包括小林子,还有在场所有的人,都挨了四十军棍,小林子那副身板,这会都还在床上躺着下不了地呢。” 四十军棍,这在军营里已经算的上很严厉的处罚了,虽然刘赫对于军规了解的并不是特别清楚,但刘赫却清楚的记得,他曾亲眼见过一个士卒挨过四十军棍,而罪名,则是公然顶撞上司。 “你们当时,说过什么过激的言辞没有?”刘赫再次问道。 冯阳自嘲的一笑,“先生这么说,可真是高看我们几个了,第一次见到诸葛军师发那么大的火,哥几个全都吓傻了,连话都说不出来,还能有什么激烈的言辞,都没来得及解释,就挨了四十军棍。” 看冯阳的样子,应该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所有的解释,也都是合情合理。 这让刘赫更加疑惑,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惹诸葛亮对这几名老卒下这么重的手。 “他当时说过些什么?”刘赫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了一句,“他当时处罚你们的理由又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冯阳的眼睛,忽然变得黯淡无光,他低声道:“要说我们几个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诸葛军师给出的理由。他说我们的脚步声,打断了他处理军务的思路。我和小林子换位置的时候,已经把脚步放的很轻,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就算是闹出了些动静,但平时正常换岗的时候,声音比这大得多,他也从未因此发过脾气,我觉得这一次……” 冯阳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刘赫看得很清楚,那个经历过无数生死的男人,当着外人的面,眼眶渐渐红润了起来。 冯阳紧握着拳头,一副不甘心的样子,也不知是觉得自己的眼泪太不争气,还是不愿想起他敬重之人蛮横无理的样子。 几度哽咽之后,冯阳终于咬着牙说道:“我觉得这一次,他就是想找个理由,将我们这些老卒换掉。” 这个想法,在刘赫看来,显然并不成立,然而冯阳却明显是对此深信不疑。 冯阳猛地抬起头,神情激动,“我们追随诸葛军师多年,虽说武艺不精,可每个兄弟,都肯把命交给他。要说替他挡刀挡枪,兄弟们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就算他想换些武功高强的侍卫来,可以跟我们明说啊,何必非要硬给我们安上个罪名,先羞辱我们一番,再将我们赶出府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赫基本已经可以断定,这个无中生有,随便给冯阳他们安插罪名的人,并不是诸葛亮本人,而是那个冒牌货。 事态危急,既然将一切都了解清楚了,刘赫也没有时间在这里再耽搁下去。 虽然一时之间无法向冯阳说明真相,但刘赫还是觉得,应该出言宽慰一下这位忠诚的老卒。 他站起身,向冯阳夫妇躬身施了一礼,“如果诸葛军师有什么让二位误会的地方,我在这里,替他向二位赔罪了。请你们相信我,也相信诸葛军师,他那么做,一定有他的难处。今日我有要事在身,这件事又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的清楚的,等事情了解之后,我必定会亲自登门拜访,给你们一个交代。”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六章 郭清的心结 冯阳闻言如遭雷击,愣了许久,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诸葛军师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们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啊,我听说他病了,都不敢去看他,可我想去啊!我真的想去啊!我放心不下啊!” 冯阳媳妇一把挽住自家男人的手臂,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刘赫急忙转过头去,抹了抹眼角,接着回过身,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先生,该走了。”郭清咬着牙,小声提醒道。 望着那对相拥而泣的夫妇,刘赫最终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再次深施了一礼,转身大步而去,带着郭清,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刚刚刘赫很想向冯阳承诺一句,三日之内,一定会带诸葛亮一起来见他,即使不能将所有的事全盘托出,至少可以让冯阳知道,他的诸葛军师还是原来的那个诸葛军师,一点也没有变。 可一路行来,刘赫早已明白一个道理。 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确实能起到振奋人心的作用,可那只是一时的,真正重要的,不是你怎么说,而是你怎么做。 “头儿,真的要去么?”郭清看着刘赫行进的方向,面无表情的问道。 刘赫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坏笑道:“怎么?你怕了?” 郭清惊愕万分的看着刘赫,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怕死就跟我来,怕死就回去,我不勉强。”说罢,刘赫继续大步向前走去,手中的拳头,比起之前攥的更紧了。 郭清呆若木鸡的在原地站了很久,却突然笑了出来,他看了看刘赫已经走出很远的背影,大步追了上去。 “咱们这可是玩命去,你怎么这么高兴?”刘赫瞄了一眼笑意不止的郭清,皱着眉头问道。 郭清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脚步却变得轻盈了许多。 那天晚上,郭清终于解开了一道困惑他许久的谜题,也终于解开了那道心结。 原来当那个男人露出天底下最嚣张,最狂妄,最肆无忌惮的笑容时,并不一定代表他在蔑视你,或许那只是他在遇到了他认为是真正对手的人时,兴奋的样子。 夜凉如水。 此时已是后半夜,成都城内早已是一片静寂,可法正府上,却仍是灯火通明。 法正房间外面的院中,点着一百零八盏油灯,当真是宛如白昼一般。 法正抱着那只养了很多年的黑猫,独自站在院中,看着天上的月亮,愣愣出神。 他的手不断在黑猫的脖颈上轻轻抚摸着,黑猫一动不动的趴在他的怀里,眯着眼睛,似乎很是享受,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 法正低头看了看怀中慵懒的黑猫,柔声道:“十年了,只有跟你,我才能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说,我这次做的到底对还是不对?” 法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黑猫,好像真的在等黑猫给他的答复似的。 可那只被法正当做是知己的黑猫却不领情,不仅没有任何反应,还索性闭上眼睛,在法正怀中打起了盹。 法正一直等到黑猫睡熟了,这才叹了口气,又重新抬起头,看向了天上的月亮。 “我知道你听得懂,你不回答我,是因为你也说不好。其实啊,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做的对不对,可这世上,有好人,就会有坏人。他们呐,都想做好人,可有些事,只有坏人才能做得,好人却做不得。” 黑猫似乎真的通了人性,突然睁开了眼睛,抬起头对着月亮叫了一声。 “你说的对,就像这月亮一样,”法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凄凉神色,“太阳照耀大地,给世间带来了光明,所以人们都喜欢太阳,不喜欢月亮,因为月亮在的时候,天地都会陷入黑暗之中。在他们眼里,太阳就是好人,而月亮,永远都是坏人。” 黑猫瞪着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法正,看到法正低头看了它一眼,它马上将头伸了过来,在法正的胸口蹭了蹭。 法正欣慰的看着黑猫笑了笑,接着又看向了天空中那一轮明月。 “他们都不知道,不是因为天上有月亮,所以才会变得漆黑一片,而是因为夜晚本就漆黑一片,所以月亮才会出现在天上。月亮的光芒虽弱,只能让人勉强看清脚下的路,可依然能够让人在黑暗中前行时,不至于跌倒。” 一阵狂风骤起,转瞬间吹灭了院中所有的油灯。 与此同时,一片云彩将月亮遮了起来,整个院子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黑猫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吓得不轻,躲在法正的怀中瑟瑟发抖,喉咙里不断的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法正轻轻拍着黑猫的背,柔声道:“不用怕,不用怕,你看,月亮还在呢。” 风将天上的云彩吹开,月亮再次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一轮皎洁的月光,也随之撒了下来。 刚刚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院中,那个抱着黑猫的身影渐渐清晰了起来。 法正脸上的笑容,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灿烂。 “先生,他来了。”法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法正的身后,低声说道。 法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冷漠神色,他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黑猫向地上一扔,黑猫惨叫一声,仓皇的逃回了房中。 法正连看都没看那黑猫一眼,转过身阴柔一笑,“他带了多少人来?” 法捷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只有一个,是那个刚加入天机营不久的郭清。” “只带了一个,还是那个武功不怎么样的郭清?”法正顿时笑意全无,难以置信的念叨了一句,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是我高估了他呢,还是他太小看了我呢?” 法捷急忙低下头去,再不敢抬头看法证一眼。 一队下人鱼贯而入,十分娴熟的点亮了院中的所有油灯,当院中再次灯火通明的时候,法正的神色也变得平缓了许多。 他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不管他来了多少人,咱们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交代你的事,都准备好了没有?”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 潜入法府 “都准备好了,只是……”法捷抬起头,偷偷瞄了法正一眼,没敢继续说下去。 法正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只是什么?你可别告诉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没跟那几个人谈拢价钱!” 法捷赶紧解释道:“价钱上倒没什么问题,只是那个小子说了,他只会杀人,跟他交过手的,从来就没有能活下来的,我只怕……”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法正拿起一旁桌案上的羽扇,挡在嘴边止不住的笑了起来,“正好,我倒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天机先生的武功,到底是不是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深不可测。” 法正宅邸的围墙外面,刘赫抬头看了看两人多高的围墙,有点犯愁。 看来法正早就料到了会有人闯进他的宅子,所以故意把围墙修葺的很高,而且从这个高度来看,一定是找人精心测算过。 一般的高手,一人半高的围墙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形同虚设,可到了二人左右的高度,他们就翻不过去了。 可别小看这半个身子的高度,这段距离,也就是一般高手和顶尖高手之间的差距。 现在的刘赫,早已是今非昔比,俨然跨进了顶尖高手的行列,可对于这二人半高的围墙,也只能是望而兴叹。 一旁的郭清,同样也是一副愁容,只是他发愁的地方,和刘赫有些不一样。 刚才来的路上,刘赫一直都是神情严肃,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义的样子,郭清仿佛看到了一位驰骋沙场多年的猛将,单枪匹马冲入敌阵时的英姿,不禁对刘赫高看了一眼,甚至还有心生了那么一点点的钦佩和仰慕之情。 眼看就要到了法正府的大门前,郭清已经做好了和刘赫一起破门而入,大吼一声直接动手的准备,却不曾想刘赫却一个漂亮的转身,绕过了正门,轻车熟路的直接来到了后门的墙根底下。 从转身到绕到后门,刘赫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十分的驾轻就熟,这份绝非一日之功的身手,让郭清不禁心头一震,听说最近成都城里,出现了一个采花大盗,也不知道跟眼前之人,有没有关系。 此时的郭清,看着那个向围墙上面不断张望的天机先生,突然感到自己的人生变得灰暗了起来。 跟着这样的家伙,真能成就一番大事? 刘赫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不停的上下打量着郭清。 郭清被刘赫看得直发毛,与此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把你裤腰带解下来给我。”刘赫一本正经的说道。 郭清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用手捂住腰间,拼死护住了自己的裤腰带。 刘赫一皱眉,嘬着牙花子说道:“你有病吧?就算是这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的,赶紧的,把裤腰带给我!” 郭清冷静的思考了一下,以眼下的情势和周围的环境来看,应该不会发生他所想的那种不可描述的事情,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郭清咬了咬牙,将裤腰带解下来,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刘赫一把将裤腰带抢了过去,白了郭清一眼,接着又开始解他自己的裤腰带。 郭清一见,差点没喊救命,提着裤子转身就跑。 他的武艺本就不及刘赫,再加上没了裤腰带又行动不便,没跑出几步,肩膀就被刘赫给按住了。 “这位小哥,你要去哪啊?别害羞啊,一起来玩啊!”刘赫坏笑着,伸出手在郭清的屁股上狠狠的抓了一把。 要是换做别人,可能不会有这么多的想法,可郭清曾经收集了许多位高权重之人的情报,最了解这帮人那些不可告人的一面。 越是有钱有势的,脾气就越怪,随着地位的提高,还会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怪僻,龙阳之好也许在百姓的生活中并不太常见,可在这帮人的圈子里,那可是司空见惯。 自从见了刘赫第一眼,郭清就总觉得刘赫怪怪的,与一般人不一样,所以刚才听到要他解裤腰带,很容易就想歪了,再加上刘赫又成心装出一副下流的样子来吓他,郭清吓得腿都软了,一下就瘫在了地上。 刘赫收起了刚才那副臭流氓的样子,轻蔑的看了郭清一眼,“就这么点胆子,还舔着脸说自己是个大谍子呢!” 郭清义愤填膺道:“我做人是有底线的!” 刘赫上去就给了郭清一脚,没好气道:“少废话,赶紧给我去墙根底下站好喽!” 郭清这才明白刘赫的意思,刘赫这是要踩着他的肩膀跃上围墙,再将两人的裤腰带系在一起,把他给拉上去。 “也不知道是谁有病,那么着急解自己的裤腰带做什么!先上去再解不成么!”郭清走到墙根底下,嘴里小声嘟囔着。 刘赫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腼腆的一笑,把他自己的裤腰带又给系了回去。 有郭清在下面垫脚,刘赫很轻松的就越上了围墙,接着又将郭清给拉了上去。 两人跳入院中,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翻过的是后门的围墙,这里也自然是法正宅邸的后院了,可这座后院,却和他们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一般人家的后院,都会种些花草,再有钱一点的,还会挖个池塘,建个假山什么的,以法正的今时今日的地位,再加上他的谋士身份,更应该将自家的后院修葺的雅致一点才对,可这里却是一大片空地,空旷的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法正到底为何会将自己后院布置的跟军营中的校场一般,其实刘赫并不在意,他最在意的是,如此空旷的一个地方,毫无掩蔽,实在是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赶紧走,先找个有挡头的地方,查探一下地形再说。”郭清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低声提醒了刘赫一句,急忙向前走去。 刘赫跟在郭清后面,看着郭清的一举一动,不禁暗自感慨。 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谍子,郭清确实是经验丰富,即使是这样毫无遮掩的情况下,他依然很快找到了一面有阴影的墙,将身形遁入阴影中,极大的降低了被人发现的可能。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八章 粗中有细 刘赫突然想起了那位号称是天下第一神偷的电下针,带着他在许昌皇宫像没头苍蝇一般乱撞时的情景,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啊。 正想着,前面的郭清,突然停下了脚步。 刘赫顿时如临大敌一般,他凝神屏气,马上明白了郭清停下来的原因。 “大名鼎鼎的天机先生,原来也喜欢做这种鸡鸣狗盗的勾当啊!”一个身材相当魁梧的汉子,从房上一跃而下,落在了院中。 刘赫看了看石板地上那两个被汉子砸出来的大坑,笑道:“你不也是放着路不走,非要走房顶么?咱俩是豁牙子吃肥肉,谁也别说谁!” 魁梧汉子愣了一下,接着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起来,“他们跟我说,你一定会从后院偷偷溜进来,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还真不是个一般人!” 刘赫恬不知耻的一抱拳,“好说好说,这位兄台看来也是位豪爽之人,很对我刘赫的脾气,只不过今日我有事在身,不便久留,改日有空,一定请兄台喝酒。就此别过,走啦!” 说罢,刘赫大摇大摆的就向前院走去。 魁梧汉子面色一沉,“跟我这装疯卖傻?你以为,你还能走出这个院子么?” 刘赫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笑道:“要是动手,可就不是朋友了,不是朋友,也就没有酒喝了。万一动起手来,没讨到什么便宜,还白白少了顿酒,那可就有点不太值当了,还望兄台三思而行。” 魁梧汉子冷笑一声,“不亏是天机先生,想借机来试探我,只怕你试探了半天,也没看出我到底用的是何兵器吧?” 刘赫闻言,心里暗自吃了一惊。 这魁梧汉子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却没想到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在说刚刚那番话时,刘赫确实是有意拖延时间,想趁机观察一下对方。 魁梧汉子上衣的左右两边,分别有一个很大的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两个圆咕隆咚的东西。 很明显,这肯定就是魁梧汉子的兵器了,可刘赫有些拿不准,魁梧汉子的口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兵器。 从形状上来看,应该是类似于流星锤之类的兵器,这也是刘赫最担心的。 以他现在的武学修为来说,一般的高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有一样,对方的兵器,不能太过怪异。 陈默曾经很严肃的跟他说过,如果看到对方拿着不认识或是不太常见的兵器,一定要避而远之。 越是怪异的兵器,越是容易让人阴沟里翻船,甚至在面对比自己实力略逊一筹的对手时,也很容易因此而失手。 就拿这流星锤来说,是一种极难控制,很难练好的兵器,即使是练到极致,也不如刀剑顺手。 放在寻常的武人手中,根本发挥不出什么威力,而那些顶尖的高手,也不会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既难练,又难用的兵器上。 但这也就意味着,大部分习武之人,都对流星锤这种兵器只是一知半解,再加上很少遇到使用流星锤的对手,所以在生死相搏之时,经常会出现手持流星锤这一方,以弱胜强的情况。 况且魁梧汉子看上去,并非是妄自托大之辈,应该是具有相当的实力,像这样的强敌,再手持怪异的兵器,实在是让刘赫有些头疼。 “这人什么底细?”刘赫低声问了一句,可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魁梧汉子分毫。 郭清仔细打量了魁梧汉子一番,沉声道:“程鸢,排在天下第十七。” 刘赫不由得心中一惊,他奶奶的,还以为只是个一般的高手,却不曾想来了个位列武评榜的真正高手。 好在这程鸢只排在天下第十七,若是来个前十的老怪物,再用两把怪异的兵器,自己的小命,恐怕今天就得交代在这了。 “他惯用的兵器是什么?”刘赫咬着牙问道。 郭清想了一下,不禁眉头一皱,“这程鸢是出了名的天生神力,拳脚功夫极高,却从没听过他用什么兵器。” 刘赫突然有种捡到钱袋的感觉,自己只是抱着侥幸心理问了一句,却没想到还真让他给赶上了。 只要不用那些稀奇古怪的兵器,刘赫自认,即便是打不过武评榜前十的那几个老怪物,想要全身而退,还是没有问题的。 一想到这里,刘赫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可转念一想,那根弦又绷了起来。 郭清只说是没听说过,可不代表程鸢就真的没有兵器,他既然身在武评榜上,想必也是难逢对手,面对一般武人根本不需要用兵器,只凭拳脚功夫就可以轻松胜出,没准就是因为他没遇到过旗鼓相当的对手,所以他的拳脚功夫才会名声极大,而他到底惯用的兵器是什么,既然他没用过,自然也就无从而知了。 就在刘赫思量对策之时,魁梧汉子又放声大笑起来,“你身边这个孩子还挺厉害,什么都知道。他说的没错,我就是程鸢,我听说天机先生文武双全,今天特地来领教一下。” 刘赫不禁眉头一皱,暗自思量起程鸢这番话背后的意思。 最让刘赫琢磨不透的,是那句文武双全。 程鸾要夸他一句武功高强,倒也没什么,可为何要特意强调文武双全? 难道除了打架,程鸾还想跟自己比比文采? 刘赫仔细打量了程鸾一番,那五大三粗的身材,凶神恶煞的长相,再加上一脸的络腮胡子,活脱一个杀猪的屠户,实在是不像是个附庸风雅之人。 程鸢似乎看出了刘赫的心思,大大咧咧道:“天机先生该不会是那种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吧?” 刘赫不禁一愣,程鸢一连用了两个成语,似乎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看他的架势,好像还真要跟自己比比文采。 面对眼前这个明明可以靠武力,却偏要靠文采来证明自己的武评榜高手,刘赫突然觉得很是羞愧。 要论打架,能让他刘赫犯怵的,天底下恐怕也找不出几个,可要说这文采,估计他连自己府中学堂里的那些孩子都不如。 正文 第五百三十九章 文武双全 别的不说,就说他写的字,那可是曾经震惊了成都城里所有的百姓,那副挂在凤姐梧桐楼大门外的招牌,至今仍让来往之人触目惊心。 “要不然,咱俩还是比比拳脚吧?”刘赫有些无奈的问道。 刘赫是真心实意的不想和人比拼文采,可在程鸢看来,却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程鸢以为刘赫之所以会露出无奈的表情,是认定了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解读,一下就让刘赫的怯战,变为了一种对对手的羞辱。 程鸢很不高兴的坐在了地上,接着开始在怀中摸索了起来。 这番举动,让刘赫看得更是一头雾水,席地而坐这种毫无优雅可言的动作,怎么也跟文采沾不上边吧? 可既然都坐下了,更不可能是要打架了,两个顶尖高手,坐在地上,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你一拳我一拳的,像什么样子。 可当刘赫看清程鸢从怀中掏出的东西时,顿时傻了眼。 那是一副羊皮做的围棋棋盘,而程鸢衣服口袋里面,那两个圆咕隆咚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两个棋盒。 刘赫突然有股冲动,他很想冲上去,将那两盒棋子一脚踢翻,然后再问问程鸢,他到底是不是来羞辱自己的。 你跟我比什么不好,比围棋?我连围棋一共有多少颗棋子都不知道,比你奶奶个腿儿啊! 如果坐在那里的只是一个寻常高手,或许刘赫就不会压抑自己的这种冲动,早就冲过去揍他了。 可毕竟眼前坐着的,是排在武评榜上第十七的程鸢,这么贸然冲上去,还真不一定能讨到什么便宜,就算是侥幸胜出,也一定会消耗不少的功力。 法正既然派程鸢来阻拦自己,基本就等于撕破了脸,而且有很大的可能,诸葛亮就在这所宅子里面,万一接下来再遇到别的什么高手,那可就不好办了。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性,刘赫打消了直接动手的念头。 程鸢将黑白两盒棋子摆好,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刘赫硬着头皮坐了下来,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程鸢一看,又以为刘赫是看不起自己,面色变得更加阴沉。 “既然先生觉得以我的棋力,不足以和先生抗衡,那咱们今天就按照我的下法来下,如何?” 刘赫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反正不管什么下法他都不会,换什么都一样。 一见刘赫答应下来,程鸢顿时面露喜色,“咱们一共下五局,五局之后,咱们再比试拳脚功夫。” 刘赫闻言一愣,先下棋再比拳脚?听上去,似乎两者还有些关系。 程鸢得意的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底气十足道:“输一局棋,一只脚不能动,输两局,两只脚不能动,输三局,再绑上一只手,输四局,就要把两只手都绑上……” “那五局都输了呢?”刘赫迫不及待的问道,很是关心自己连输五局之后的境地。 程鸢又会错了意,认为刘赫这是在成心挤兑自己,他冷冷道:“五局都输了,比试拳脚的时候,就要把双眼也蒙上!” 刘赫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就算是没有这些约束,他也不一定能轻松取胜,眼下手脚都不能用,还要蒙上眼睛,这不是彻底没戏了么? “那还打个什么劲,直接认输不就完了么!”刘赫脱口而出道。 再次会错意的程鸢咬着牙说道:“先生先别急着下结论,还是听我把新的下法讲完再说吧。” 别说什么新下法了,旧下法也不会呀! 刘赫的心,一下就凉了半截,琢磨着是不是索性掀翻棋盘,直接动手得了。 程鸢一边讲,一边看着刘赫心不在焉的样子,气也是不打一处来,认为刘赫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连听都懒得听了。 确实,刘赫根本就没听见程鸢到底讲的是什么,到最后,他索性直接一挥手,打断了程鸢的讲解,“算了,别讲了,咱们直接下吧。” 程鸢顿时怒火中烧,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连规则都不听了,就敢直接下。 他咬着牙,挤出了一个“好”字,接着拿起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执黑先行,这点最浅显的规矩,刘赫还是懂的,他也没说什么,反正谁先走,对结果影响也不大,就算是程鸢让他十个子也没用。 他伸出左手,胡乱从棋盒里抓出几枚白子,用右手从里面捏出了一枚,余下的,则在握左手掌心里不停的捻着,发出了极为刺耳的声响。 看着刘赫这个动作,程鸢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色。 围棋,向来都是一种高雅的东西,而刘赫的这个样子,显然毫无高雅可言,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粗鲁。 突然,那种从刘赫左手手掌中发出的刺耳声音停了下来,而他的右手,也已悬在了半空中,纹丝不动。 程鸢看了看盯着棋盘发呆的刘赫,不耐烦道:“这刚第一步,用不着考虑这么久吧!” 刘赫没有理会程鸢,而是直直的盯着棋盘正中心的那枚黑子愣愣出神。 围棋他虽然不懂,可多少也见人下过,在他的印象中,好像一上来都是先占四个角,从来没有见过直接下在正中间的。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应该就是刚才程鸢所说的那种新下法,望着棋盘正中的那枚黑子,刘赫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将手中的白子,放在了黑子的右下角,接着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程鸢握着黑子的那只手。 当他看到程鸢将第二枚黑子放在刚才那枚黑子的旁边时,刘赫不禁心头一阵狂喜。 这一次,刘赫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落下了第二子。 程鸢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没有说什么,又落下了第三枚黑子。 三枚黑子之后,刘赫终于可以断定,这种所谓的新下法,正是当日他在秣陵赵家,教给赵家家主的五子棋。 想必是当初赵家家主学会之后,又随手传给了身边的人,一来二去,这种下法也开始散播开来,再加上这是从赵家流传出来的,自然流传的很快,没想到传着传着,就传到了程鸢这里。 正文 第五百四十章 班门弄斧 刘赫心里那叫一个乐啊,你这真是班门弄斧,上祖师爷家门口这找不痛快来了。 你要舍得死,我就舍得埋! 刘赫当即精神大振,一子接着一子,几乎都不用考虑。 每落下一子,刘赫都会偷偷瞄上程鸢一眼,一开始,程鸢还有时间十分高冷的与刘赫对视,可下了几步之后,程鸢明显有些力有不逮,一直盯着棋盘思索,再没有抬起过头来。 看到程鸢急得直冒汗的样子,刘赫不禁偷笑起来。 要论围棋,我是下不过你们,可要说这五子棋,小爷若自称是天下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刘赫以碾压的优势连下五局,而且从始至终,都面带微笑,一副相当轻松的样子。 反观程鸢,此时已是眼神空洞,望着刚刚结束的败局发呆,连脸上的汗水都顾不上擦了。 “怎么着啊?是我们哥俩帮你把手捆上啊,还是你自己捆呐?”刘赫笑着看着程鸢,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程鸢重重的叹了口气,伸出了双手,做出了束手就擒的态势,“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今天我算是领教了天机先生的本事,之前我还妄想着……哎,算了,事已至此,不提也罢!” 刘赫淡淡一笑,把手轻轻放在了程鸢的肩上,语重心长道:“你下的已经很好了,只可惜,遇到了我。不过你放心,以你的资质,再练上几年,必定棋力大涨。” 程鸢一皱眉头,似乎是从中听出了什么端倪,疑惑的看着刘赫。 刘赫缓缓站起身,大袖一挥,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实话告诉你吧,这种下法,正是在下所创。” 程鸢闻言一惊,猛地站起身来,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种下法,可是当初从秣陵赵家流传出来的,虽说刘赫也被人称作是一声先生,可相比那个天下第一的读书人,终归还是差了点火候。 可转念一想,程鸢又觉得刘赫说的,没准是真的,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在连规则都没听全的情况下,就连胜自己五局呢。 刘赫看出了程鸢的心思,笑道:“你如果还是不信的话,我就给你讲讲刚才咱们的那五局棋。你知道,我为何赢得如此轻松么?” 程鸢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刘赫,似乎很期待接下来刘赫即将给出的答案。 “执黑的一方,不能三三,不能三四,不能长连,这个规矩,看来你是都知道的,可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过在乎这些限制,落子时刻意的去回避,却反而将先手的优势拱手送给了我。” 说着,刘赫伸手在棋盘上一指,“就拿咱们最后这局来说吧,我是特意将你的黑子引到这里的,你看到这是三三的格局,便不敢落子,结果让我占了先机。” 程鸢盯着棋盘看了一会,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接着抬起头来,疑惑的看向了刘赫,“你我本是对手,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么多,还指点我的棋艺?” 刘赫平静道:“有个姓赵的老头儿曾经跟我说过,喜欢我所创的这种新下法的人,一定不会是个坏人。” “赵老头?”程鸢一皱眉,“哪个赵老头?” “就是你们说的那位天下第一读书人,赵家家主。”刘赫淡淡一笑,拍了拍程鸢的肩膀,大步而去。 程鸢呆立在原地,如遭雷击一般。 郭清跟在刘赫的身后,小声说道:“早就听说这程鸢是个棋痴,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刘赫身子微微一颤,停下了脚步,片刻之后,他转过身,对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程鸢大声说道:“那顿酒先欠着,改天一定请你喝!” 程鸢这才回过神来,默默的看了刘赫好一会,最终面无表情的说出了三个字,三个人。 刘赫郑重其事的对程鸢施了一礼,转身大步向前走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郭清不解的看了刘赫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憋着。”刘赫笑着说道。 见郭清仍是不肯开口,刘赫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郭清立即点了点头。 刘赫神色一正,一本正经道:“刚才程鸢这么问时,我用学宫大祭酒的一句话回答了他,你应该也听到了。可实际上,大祭酒的原话并不是这么说的。” “那大祭酒的原话到底是什么?”郭清当即追问道。 “那个赵老头说,如果一个人明明棋下的很臭,却又总喜欢四处找别人去下,那么这个人,一定不是个坏人。” 郭清一脸疑惑,显然是一时没能领悟到其中的深意。 刘赫回过头去,远远的看了程鸢一眼,笑道:“更何况他的输相,可比某些人强太多了。” 从后院出来,一进中院,刘赫和郭清两人皆是一惊。 与空旷的后院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两个地方。 除了院中的一小块空地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摆满了兵器架子,真是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 大到斩马刀,小到金钱镖,但凡是刘赫能想到的,在这里几乎都能看得到。 刘赫粗略的数了一下,院中的这些兵器,大概能有三四十种,其中还有很多是他连见都没见过的。 看着这些寒光瘆人的兵器,刘赫却觉得有些好笑,这哪是一个学富五车的大谋士的家,分明就是个练武场。 刚才程鸢的出现已经告诉刘赫,这座宅子的主人,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在迎接他的到来。 既然已经暴露了行踪,刘赫也索性不再躲藏,大大方方的在院子里转了起来。 虽说一直在军中,可这还是刘赫头一次亲眼看到这么多种类的兵器,他转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一把只有剑身,没有剑柄的长剑上。 刘赫盯着这件怪异的物件看了半天,越看越糊涂,剑身两边都是利刃,而且两头还都是剑尖,看上去倒挺锋利,可没有剑柄,别说是用了,就连拿起来都很困难。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一章 绝美的女子 刘赫琢磨了半天,觉得这问题还是出在两侧的利刃上。 或许这把剑并没有看上去那般锋利,看似锋利的剑刃,有可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刘赫伸出手,想去试探一下这把剑剑刃的锋利程度。 “公子小心!剑上有毒!” 刘赫转过头望去,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他和郭清的身后。 “这把剑上有剧毒,千万不能用手去碰,万一伤到了,神仙也难救!”红衣女子走上前来,一脸焦急的说道。 在看清女子容貌之后,刘赫不禁大吃了一惊。 乖乖,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得也实在是太带劲了! 女子的五官,有张晓菲一般的清秀,一袭红衣再加上婀娜的步态,又有不输肖玉儿的妩媚,而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颇似秦霜的冷艳。 总而言之,对于刘赫来说,红衣女子的容貌,几乎涵盖了天下所有女人的优点,就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刘赫挑出毛病来。 刘赫上下打量了红衣女子一番,一脸遗憾的说道:“这位姑娘,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傻子也能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我看你就别装了。” 红衣女子当即收起了那副很关心刘赫的模样,伸出兰花指轻轻点在两朵朱唇上,妩媚一笑,“不亏是天机先生,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您这样坐怀不乱的男人呢。” 刘赫很不自然的咳嗽了几声,妹子,你可别这么说,你要是真坐我怀里,我他娘的早就乱了。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刘赫故作镇定的说道。 红衣女子又是一笑,娇嗔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猴急啊?这话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呢,就想要做点什么。” 红衣女子娇滴滴的声音,让刘赫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不禁暗自感慨,这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就是比那些良家妇女有情趣。 郭清走了上来,沉着脸对红衣女子说道:“你少在这装疯卖傻!先生问你话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红衣女子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稚气未脱的郭清,“呦,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长得还挺好看,我问问你,你说姐姐长得好不好看啊?” 郭清板着个脸,厉声道:“好看!” 红衣女子愣了一下,接着便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 刘赫转过头,看了郭清一眼,一脸的鄙夷。 不过两人之间的一番对话,倒让刘赫明白了两点。 一是这红衣女子,明显就是靠美色来放松男人的警惕,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说不定一个不留神,美人就会出手要了英雄的命。 二是从郭清的反应来看,他显然并不知道红衣女子的底细。 既然郭清不知道这个红衣女子的身份,至少可以说明,她不是排在武评榜上的人物,这倒算是一个好消息。 可换个角度想,就连郭清都不知道她底细,看来这红衣女子要不然就是没什么真本事,要不然就是本事极大,隐藏的极深。 看红衣女子的长相,还有那轻浮的做派,估计是前者,否则这样的一个大美人,再有惊世骇俗的武功,那还不得早就满城风雨,闹得沸沸扬扬了。 “姑娘,咱们就别绕圈子了,我赶时间。”刘赫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看到刘赫这幅样子,红衣女子便知道,她的美人计在这位天机先生身上,明显是不起作用。 或许真如她所言,还是第一次见到对她不动心的男人,红衣女子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她狠狠的盯着刘赫看了好久,忽然轻蔑的一笑,“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领情,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虽说刘赫挺喜欢红衣女子的这个长相,可这样的性格,却是刘赫最讨厌的,仅有的那么一点点好感也瞬间荡然无存了。 “我不打女人。”刘赫笑呵呵的一指郭清,“你跟他打吧。” 郭清愣了一下,当即大声道:“我也不打女人!” “还不还手,随你们的便。”红衣女子冷哼一声,缓缓走到了刘赫的身边。 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差点没把刘赫给熏一个跟头。 所谓爱屋及乌,这股香气其实和肖玉儿平时惯用的那种并没有什么两样,可此时刘赫闻到,却是感觉难闻到了极点。 看着刘赫脸上名显露出的那种厌恶的表情,红衣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她从腰间解下了一根小木棍,往刚才的那把没有剑柄的长剑上一插,接着手腕轻轻一翻,便将长剑握在了手中。 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中的刘赫,不禁暗暗称奇。 原来红衣女子腰间的那根小木棍是空心的,可以套在长剑的中间,而且里面似乎有什么机关,红衣女子一翻手腕,长剑就被固定住了。 此时再看红衣女子手中的那把长剑,两头的剑尖已经分别从小木棍的两头伸出,而小木棍的长度,是一个人手掌的大小,刚好能握在手里。 红衣女子握剑的姿势,看起来十分娴熟,只不过闻着那股若隐若现的难闻香气,刘赫却一点也没有跟她交手的心思。 “你去跟她打!”刘赫用命令的口吻对郭清说道。 “我又不会武功,怎么打!”郭清理直气壮道。 “我让你去你就去,她一个女的,你怕她干什么!” “你不怕,你怎么不去!凭什么让我去!” “我是大名鼎鼎的天机先生,我能出手打女人么!” “就你要脸,我就不要脸了!” “你毛都还没长全呢,哪来的脸!少废话,快去!” “要去你去!我不去!” …… 看着无视自己忘我争吵的刘赫和郭清,红衣女子的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冷冷道:“你们到底打不打?” 两人瞬间停了下来,扭过头来一起看向了红衣女子。 刘赫看了看红衣女子手中那把锋利的长剑,恍然大悟道:“是得先挑把顺手的兵器。” 红衣女子阴阳怪气道:“小女子身子骨单薄,先生可要怜香惜玉啊。”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不速之客 “放心!”刘赫毫不犹豫的拿起了一把巨型斩马刀,“我这辈子不会别的,就会怜香惜玉!” 郭清上下打量了几眼刘赫树在自己面前的巨型斩马刀,一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刘赫没好气道:“你说什么意思!家伙都给你挑好了,还不快去!” “这把刀比我个都高,我拿得动么!” “你都没伸手,怎么就知道拿不动!” “我还用伸手,一看不就知道了!” “要是什么事一看就知道,那还要手做什么!” “你拿着都费劲,你让我拿,你好意思么!” “这么费劲的给你拿来了,你不接着,你好意思么!” “好意思!” …… 围绕着那把巨型斩马刀的归属问题,两人再一次开始了激烈的争论。 “够了!”红衣女子面露狰狞,大吼一声,“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刘赫和郭清闻言一愣,缓缓转过头去,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红衣女子。 哦不,应该是红衣男子才对,因为刚才那声大吼,分明就是个男人的声音! 刘赫万万没想到,长得如此带劲的一个姑娘,竟然是个伪娘! 他顿时恨得牙根直痒痒,恶狠狠的盯着那个男扮女装的家伙。 老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两种人,一种是长得难看还非要搔首弄姿的女人,还有就是你这种打扮起来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 “哥,揍他!”郭清义愤填膺的说道,“你要是能把他打趴下,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哥!” “弟,你放心,今削不死他,哥就不姓刘!”刘赫手中那把四十米长的巨型斩马刀已经饥渴难耐。 仅仅一个回合之后,红衣男子就一声不吭的倒在了地上,他手中那把号称是淬过剧毒的锋利长剑,根本没来得及发挥任何作用,就瞬间被刘赫的巨型斩马刀给崩飞了出去。 刘赫发挥出了极为高水准的竞技状态,在对手毫无反应的情况下,仅用了一刀,便将其击倒在地。 “你个臭变态,死变态!你穿成这样,画成这样,让别的姑娘怎么活!”刘赫骑在红衣男子的身上,疯狂的发起了第二轮猛攻。 一种从惊喜的失望,再从失望到绝望的情绪起伏,激发了刘赫惊人的潜力,这轮猛攻,可谓是拳拳到肉,红衣男子很快就被揍了鼻青脸肿。 “哥,算了吧,他好像已经晕过去。”郭清拍了拍刘赫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刘赫似乎还是不解气,又重重的补了两拳,直到确认那张刚才还是漂亮到无可挑剔的脸已经被打成了猪头,这才气呼呼的站起了身。 郭清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红衣男子,撇了撇嘴说道:“刚才说的天花乱坠的,还以为有多厉害,没想到这么不禁打。” 刚刚还是情绪激动的刘赫,此时却语气平和的说道:“这个人虽然不在武评榜上,可比刚才那个天下第十七的程鸢可要厉害多了。” 郭清很是惊讶,他实在想不通,刘赫刚才还是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怎么这会又夸奖起这个男扮女装的家伙来了。 刘赫看出了郭清的心思,平静道:“你想想,如果他没有暴露身份,咱们拿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郭清闻言一惊,许久没有说话。 刘赫从不对女人出手,他自己又不会武功,一时之间,确实拿红衣男子毫无办法,如此说来,这个红衣男子,倒真是比程鸢还要危险。 “刚才程鸢说过,一共有三个人,一个是程鸢自己,一个是这红衣男子,三人中只剩下最后一人了,估计也是最难对付的一个,你要小心。” 正在沉思的郭清一听这话,马上提高了警惕,紧张的向四周张望了一番。 就在这时,刘赫突然伸出手去,抓起了郭清后脖颈的衣领,带着他一起向后飞身掠去。 郭清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站定之后,整了整衣衫,刚要出言询问,却发现自己刚才所站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用黑纱遮住了脸,看不清容貌,却有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特征,只有一条手臂。 从始至终,那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一双眼睛幽幽的盯着刘赫。 虽然那人没有在看他,可郭清仍是从那人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 郭清仔细回忆了一下,武评榜上,除了排在第十六位的丁展断了一臂之外,再没有听说过哪位高手少了一条胳膊的。 郭清有些犹豫,他曾经收到过一条情报,情报上说,丁展已经死了,而且丁展的死,还跟刘赫有很大的关系。 可武评榜上,丁展的名字一直都还在,也没有人能拿出证据,证明丁展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刘赫似乎还和丁展有过一段渊源,所以一时之间,郭清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出言提醒一下刘赫。 一番思量之后,郭清觉得,那人应该不是丁展才对。 虽说武评榜上的人物他没亲眼见过几个,可每一个人的情报,他都多少掌握一些。 根据情报来看,丁展的身高应该和刘赫差不多,而眼前之人,却是身材矮小,从这一点上就能判断出,这个人不是丁展,而且也不在武评榜上。 郭清下定决心,低声道:“此人不是武评榜上的高手,但也要小心……” 话说到一半,郭清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刘赫似乎根本没有再听自己讲话,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个少了一条胳臂的不速之客身上。 与那人截然不同,刘赫的眼神炙热,甚至还带着一丝兴奋。 两人就那样旁若无人的对视着,郭清只觉自己此时,就是一个局外人。 郭清不懂武功,却也能切身的感受到那种高手对决前的意志较量,而眼前的这场较量,却明显有些不同,略过了所有的前戏,直接进入了最激烈的环节。 不等刘赫开口,郭清很自觉的退后了几步,远远的观望着这场一触即发的大战。 “把面纱摘下来,让我看看那张让我朝思暮想的脸。”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 双头剑 郭清闻言一惊,转而向刘赫望去。 他从未听到过刘赫如此的口吻,更没见过刘赫此时脸上的那种恐怖的表情。 那是一张冷漠的不能再冷漠的脸,却有一种言语无法形容的狰狞。 在刘赫提出了这个要求后,独臂人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就扯去了他脸上的面纱。 在看清独臂人的容貌之后,郭清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那张脸是那样的稚嫩,和那双闪着瘆人寒光的眼睛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可不管他露出怎样的眼神,眼前之人,分明就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你还敢来找我,你不怕死么?”刘赫似乎越来越兴奋,甚至已经兴奋的笑了出来。 独臂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刘赫,幽幽的说道:“你的心闻起来很好吃,我上次没吃到,这一次不会再错过了。” 刘赫忽然发出一声惊人的怒吼,“今天我就活剐了你!” 郭清已经看出两人之间曾经有过过节,却不想竟会如此之深,以至于刘赫一见到此人的出现,就马上跟换了个人似的,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一面。 郭清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刘赫却不会忘记,丁展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让他始终不能释怀,眼前之人,就算是化成了灰,他也能认得出来。 因为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杀害丁展的元凶,伏同! “活剐了我?”伏同轻蔑的一笑,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你以为你真是天降境界了?上一次你引下天雷,不过是一时侥幸罢了。” 刘赫看得很清楚,伏同捡起的,正是红衣男子刚刚没能发挥出威力的那件怪异兵器。 这件兵器在红衣男子手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可怕,可此时在伏同的手中,寒光却分外逼人。 伏同将那把怪异兵器在空中舞了几下,又捧在手上看了看,头也不抬的说道:“这把双头剑根本没有毒。” 郭清不禁有些纳闷,虽说他不知道伏同的底细,却也能看得出来,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绝对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郭清实在是不明白,像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在临阵对敌之时,出言提醒对手。 相比对伏同一无所知的郭清,刘赫显然已经听出了伏同话中的意思,他面无表情道:“你以为你真能如愿以偿,吃到我的心么?” 伏同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极为阴森的笑容,“没有毒,就能放心的吃了。” 郭清还没来得及对两人这番对话有所反应,就见两人同时身形一动,向着对方猛冲过去。 行进的途中,刘赫从地上抄起了那把巨型斩马刀,在距离伏同尚有十几步远时,他突然挥舞起手中的大刀,一刀就向伏同劈了过去。 刘赫举刀时,两人还有十几步远的距离,可等刀落下之时,两人已是近在咫尺。 刘赫是双手挥刀,而伏同只有一只手,再加上他手中的那把双头剑比起刘赫手中的那把巨型斩马刀,无论是分量还是尺寸,都相差甚远,所以他并没有自不量力的去挡,而是脚尖一点地,身子微微向旁一闪,闪过了刘赫势大力沉的一击。 就在刘赫收刀未及之时,伏同的双头剑却已杀到,直奔刘赫的太阳穴刺来。 这一剑来的实在太快,刘赫右边是斩马刀的刀柄,双头剑又直奔他左边的太阳穴而来,他只好将上半身猛地向右侧倾斜,才总算是勉强躲过了这一剑。 刘赫的身子,已经弯曲到了一个极为夸张的程度,即使这样,双头剑的剑尖仍是几乎就要刺到他。 刘赫不禁暗自里长出了一口气,如果他的身子再往右倾斜的话,就会失去重心,那么几乎就等于是将自己的性命,拱手送给对方了。 然而就在刘赫以为逃过一劫之时,伏同却诡异的一笑,接着手腕轻轻的一抖。 刘赫看到伏同露出似乎很是得意的表情,不由得大惊,与此同时,他只觉耳边突然射来一股沁人骨髓的寒意。 刘赫用余光望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那把双头剑,是可以活动的,随着伏同手腕的抖动,双头剑突然向刘赫的这一侧伸长,再一次向他刺来。 刘赫咬了咬牙,当即松开了两手,随着那把巨型斩马刀落地时发出的巨响,刘赫应声向后掠去。 伏同的第二剑再次刺空,可他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因为刘赫已经没有兵器,想赤手空拳胜过他手里的那把双头剑,简直是自不量力。 这一次,伏同没有出言讥讽,他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是最好,同时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杀死刘赫的机会。 他很兴奋,甚至在这一剑刺向刘赫的途中,还用鼻子闻了闻,似乎在闻刘赫心脏的味道。 眼见自己手中的利刃即将洞穿刘赫的胸口,伏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当他看到刘赫那张满是嘲笑的脸,他突然意识到,眼前之人,早已不是那个只靠一时侥幸引下天雷,才能击败强敌的初学者了。 就在伏同准备放弃这一剑,先行后退再另寻战机之时,刘赫的一只手,已经死死的掐住了他的右肩。 伏同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他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却发现已是无济于事,刘赫的手就像一把铁钳一样,将他的右肩死死的钳住,让他动弹不得分毫。 “给你个机会,你现在自己把这条胳臂给砍下来,也许还有活命的可能。”刘赫面无表情的说道。 伏同恶狠狠的盯着刘赫,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陷入如此的困境当中,即使当初面对传授武艺给他的丁展,他也能在最后时刻挽回败局。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在刘赫的手下,讨到一丝一毫的便宜,仅仅数个回合过后,他就输的一败涂地。 刘赫功力精进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因为他不知道,刘赫在天池中修行的那一个月,几乎已经可以抵上常人数十年的修行。 正文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三十七刀 刘赫看着咬牙切齿的伏同,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怎么?还不动手?哦,对了,差点忘了,你本来就只剩下一条胳臂了,既然这样,我就帮你一把吧。” 说罢,刘赫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力道之大,几乎已经超出了伏同所能承受的范围,他苦苦支撑了片刻之后,终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 可刘赫却并没有因为他是个孩子而心软,五根手指已经深深的嵌入了伏同的身体里,明显是要将伏同的整条右臂给硬生生的撕扯下来。 伏同痛的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可他如野兽一般的求生本能,驱动着他抬起一腿,猛地向刘赫踢去。 这一脚力道极大,速度更是惊人,可在刘赫看来,却是犹如儿戏一般。 刘赫笑了笑,用比伏同快上数倍的速度同时踢出了一脚,这一脚正踢在伏同的膝盖上,伏同的膝盖骨当场被踢的粉碎,那条腿也因为吃痛,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 伏同拖着那条伤腿,用另一只脚勉强支撑着。 本就失去了左臂的他,另一条胳臂和一条腿又被刘赫废掉,只剩下这条支撑腿,可以说已是再无还手之力。 可刘赫似乎并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意思,他看了看伏同那条伤腿,冷冷道:“既然站不住,索性我再帮你一把吧。” 话音未落,刘赫再次飞起一脚,将伏同另一边的膝盖骨也踢了个粉碎。 伏同整个人瞬间瘫软下去,跪倒在了地上。 刘赫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伏同的肩头,而伏同的右肩,此时已是血如泉涌。 刘赫用手一提,将伏同整个身子掉了个方向。 “你师父狠不下心,那就由我来管教你!”刘赫怒道,“给你师父磕头!” 一股强大的力道,将伏同的身子猛地压了下去,直到他的额头碰到地上,那股力道又将他的身体拉起。 如此反复数次,伏同的额头已是渗出鲜血,神智更是已经开始恍惚。 “有本事,你杀了我!”身子已经绵软无力的伏同,忽然冷笑着说道。 刘赫将头伸到伏同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一旁的郭清看到,不禁眉头一皱,不知道刘赫说的到底是什么,却见刚刚还是气焰嚣张的伏同,突然表情凝滞,面如死灰。 “你敢!你要是敢那么对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伏同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刘赫笑了笑,毫不犹豫的用力一扯,将伏同的整条右臂硬生生的给扯了下来。 伏同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失去了双臂的他,就像一条蚯蚓一样,疼的不断的在地上打滚。 “你还有第二个选择,就是让我活剐了你,你选哪个?”刘赫走到兵器架边上,拿起了一把制式军刀。 伏同一听,顿时停了下来,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是在很认真的考虑刘赫提出的这个问题。 “我选第二个。”想了很久之后,伏同声音沙哑的说道。 刘赫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指着西北的方向说道:“你师父葬在那个方向,给你师父先磕三十七个响头,然后我再给你三十七刀。” 伏同强忍着剧痛,挣扎着直起身子,刚要磕头,一阵剧痛传来,上半身直直的栽了下去,又瘫在了地上。 看着连一个头都磕不了的伏同,刘赫却似乎并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你给我听好了,每一下,我都要听到动静,三十七下,少一下都不行。” 郭清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突然很想知道,为什么是三十七个响头,三十七刀,这个有零有整的数字,似乎有着特殊的意义。 如果没有看到刘赫刚刚那副与平日判若两人的样子,他也许不会对这个数字如此的感兴趣,可现在,他却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为什么是三十七刀?”郭清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到刘赫身边,轻声问道。 刘赫沉默许久,轻声道:“那天我去坟前看他师父,碰到了他师叔,他师叔给他师父带了一碟枣子,一共二十八颗,我吃了一颗。” 郭清算了算,不禁眉头一皱,二十八颗,吃了一颗,那是二十七才对啊。 刘赫转过头来,笑了一下,却笑得很牵强,“我欠他师父的人情太多,最后一次,我不想再欠了。我吃了他师父一颗枣,得还十颗。” 郭清愣在了那里,只是吃了那个人一颗枣子,今天就要多还十刀,这到底是欠了多大的一个人情啊。 可此时刘赫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告诉郭清,一颗枣子还十刀,依然不够。 面对已经失去双臂,跪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伏同,刘赫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反而走上前去,用手抓住了伏同的脑袋,不由分说的就按在了地上。 整整三十七个响头,面朝着丁展坟墓的方向,一个也不能少! 三十七声沉闷的响声过后,额头涌出鲜血的伏同彻底的昏阙了过去。 刘赫松开手,任由伏同的身体瘫软下去。 他没有再去看伏同一眼,而是朝着丁展坟墓的方向喊道:“你这个孽徒,我现在就给你送过去,咱俩之间,扯平了!” 郭清默默的看着这一幕,表情复杂。 看过了刘赫之前的种种表现,郭清知道,刘赫与那个人之间,远不止是一颗枣子那么简单,他更不相信,刘赫所谓的扯平了,就真的扯平了。 刘赫那悲凉的神色,红润的眼眶,还有那激动的已经有些颤抖的声音,都在证明一件事。 有的债,根本就还不清。 当刘赫举起那把制式军刀时,郭清闭上了眼睛。 郭清不知道刘赫落刀时会是怎样的表情,更不知道他会是怎样的心情,郭清只是不愿再去看那张愤怒而落寞的脸,那张被仇恨充斥着的脸。 这是郭清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听到刀锋砍入血肉的声音。 那种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这仅仅是第一刀,那种恐怖的声音,还要再听上三十六遍,郭清想着想着,不禁打了个冷颤。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 突然亮起的灯火 可郭清等了许久,也没有再听到第二声,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急忙睁开眼去看,却见刘赫手中握着那把带血的军刀,眼睛却看向了屋顶的方向。 刘赫虽然面无表情,可郭清却能明显感觉到刘赫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郭清回头望去,屋顶上站着三人,皆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头巾抱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与之前的程鸢、红衣男子和伏同不同,显然三人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从这一点来看,他们三人似乎并不是法正派来的。 然而屋顶上这三人所散发出来的阴森气息,却远不是之前法正派来的三人所能比的,他们全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集中在刘赫的身上,很明显是冲着刘赫而来的。 刘赫盯着那三人看了很久,突然用刀指着地上的伏同说道:“你们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救他的?” 三人之中站在中间的那个,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走到刘赫的近前,沉声道:“我们是来捉拿这个叛徒的,还请天机先生行个方便,让我们把他带回去。” 刘赫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你们是修罗堂的人?” 黑衣人对此毫不避讳,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我们奉命捉拿伏同这个叛徒,已有好几个月了。” 刘赫冷笑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我怎么知道你们是来捉他回去的,还是来救他的?” 黑衣人当即从腰间抽出一把金丝软剑,速度之快,让刘赫也是不由得一惊。 刘赫紧握着手中的制式军刀,小心提防着黑衣人突然向自己发难,黑衣人却并没有为难刘赫的意思,而是径直向地上的伏同走去。 黑衣人先是一脚,将伏同的身子踢翻了过来,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挥出了四剑。 伏同的手筋脚筋瞬间被挑断,当即血如泉涌。 “天机先生这下可以放心了吧?”黑衣人将金丝软剑重新收回腰间之后,十分恭敬的说道。 刘赫看得很清楚,黑衣人那把并不太常见的金丝软剑,显然是件神兵利器,伏同手腕和脚腕上的血流了一地,可一滴也没有沾在剑上。 刘赫冷眼看着黑衣人,沉默了许久,忽然身形一动,来到了黑衣人的面前,接着以极快速度伸出一手,掐住了黑衣人的脖子。 “我不去找你们,你们还敢来找我!”刘赫毫无征兆的勃然大怒,已是将黑衣人提在了半空中,“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一声,伏同的命,谁也救不了,就算是他亲自来,我也会当着他的面,活剐了这个畜生!” 黑衣人被刘赫掐住喉咙,憋得满脸通红,十分吃力的说道:“我们不是来救他的,我们是奉了主人的命令,来把他带回去处决的!” 刘赫轻蔑的看着痛苦不堪的黑衣人,冷冷道:“你的证据,我没兴趣知道,你们主子的命令,更与我无关。” 黑衣人一见刘赫这种态度,就知多说无益,当即挣扎着挥了挥手。 在屋顶上始终袖手旁观的两人一见这个动作,马上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二话不说就分别从两边向刘赫夹击而来。 刘赫刚想后退,就觉手上一吃劲,原来是黑衣人使出了千斤坠的功夫。 刚才与伏同那一战虽然没用多长的时间,可消耗的功力却不算小,刘赫也不托大,直接松开了手,放开了黑衣人,向后退去,躲开了两人的夹击。 勉强挣脱的黑衣人,也没有要趁着人多势众再次出手相逼的意思,而是回身一跃上了屋顶。 刘赫这才明白,地上的两人夹击自己只不过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的是已经不省人事的伏同。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抓起伏同的身子向屋顶一抛,等上面的同伴接住之后,他们也随后跃上了屋顶。 追不追? 这是摆在刘赫面前的一个难题。 如果这三个黑衣人真是来救伏同的,这次让他们逃了,恐怕以后很难再有机会抓住伏同,为丁展报仇。 可此时若是追上去,必然要离开法正的府邸,那样一来,诸葛亮的处境就会变得更加危险。 这一次的闯入法府,等于是给法正敲响了警钟,而从法正派人来拦截他这一点来看,说明法正也是早有准备。 或许今晚是解救诸葛亮的最后机会,一旦过了今夜,法正很有可能转移关押诸葛亮的地点,到时候如果他翻脸不认账,再反咬自己一口,说自己擅自闯入他的府邸,那自己的处境就会更加被动。 没有用太久的时间,刘赫就有了决断。 相比替丁展报仇,还是先将诸葛亮救出来更重要,因为刘赫已经不想再失去一个重要的人了。 对丁展和伏同的事一无所知的郭清,更是觉得营救诸葛亮更为重要,既然来了,总要有个了断。 整间院子,所有的房间都是黑着灯的,可其中一间屋子里的灯,这个时候却突然亮了起来。 刘赫和郭清都很清楚,这是法正故意要将他们引到那间屋子里去。 郭清有些犹豫,因为这极有可能是法正布下的圈套,可刘赫却是毫不犹豫的向那间屋子走去。 郭清一直觉得,刘赫和一般人不一样,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但是这一刻,郭清好像明白了一些。 刚才在追还是不追的问题上,一般人根本无需考虑,都会不假思索的选择不追,可刘赫却犹豫了一会才做决定。 眼下面对这个明显是敌人摆下的陷阱,任谁都会思量一番,即便要去,也要先想好对策,可他却想都不想就冲了上去。 而且还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刘赫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了看仍然站在原地的郭清,“你留在这里也好,万一我有什么事,你就回去叫人。” 郭清知道,刘赫这番话中没有丝毫侮辱他的意思,不是在说他胆小,也不是在嫌弃他武功低微,单纯的只是就事论事。 可看着刘赫那平静的表情,郭清却觉得胸中有种东西一下就涌了上来。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六章 天下第五 “既然一起来了,就一起进去,”郭清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两个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刘赫忽然一脸坏笑道:“我的傻弟弟,以哥的武功,还用你照应?” 郭清笑了,笑得很轻松,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陈默一天到晚被刘赫骂,却还是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屋子里的灯,一盏一盏的接连亮了起来。 刘赫本想一脚将门踹开,可走到门口,想了一下,还是用手推开了门。 “怎么?还想给自己留条退路?”郭清想借这个机会扳回一局。 刘赫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越是这种紧要关头,越要淡定!” 可看到屋子里的那个人时,刘赫却无论如何也淡定不下来了。 背对着房门的诸葛亮缓缓转过身,轻轻向身边一指,平静的说了句,坐。 无数种可能,同一时间出现在刘赫的脑中,让他几乎无法第一时间做出任何反应。 可即使在这样思绪混乱的状态下,刘赫却仍很清楚一件事,诸葛亮如此镇定的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点,这一切,都是他与法正共同密谋的! 曾经有那么一刻,刘赫几乎已经断定站在自己眼前的,也是一个冒牌货,甚至想直接冲过去一掌将其击毙。 然而当刘赫看到眼前之人手中的那把羽扇,却再也找不到任何为其开脱的理由。 诸葛亮的那把羽扇,从不离手,有一次刘赫好奇,要过来摆弄了一番,结果不小心弄掉了上面的一根羽毛,从此那把羽扇,便有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如今那个缺口赫然在目,分明是在告诉刘赫,他看到的,就是如假包换的诸葛孔明。 “你什么意思?”刘赫咬着牙问道。 “坐下说吧,”诸葛亮的嘴角,扬起了一丝苦涩,“这件事,一句两句很难说清楚。” 刘赫刚要发作,却听法正那独有的尖锐嗓音响起。 “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只要把你我之前的协定,全都告诉天机先生,不就一清二楚了?” 法正的声音,是那样的刺耳,脸上的得意,是那样的可憎。 刘赫目不转睛的盯着法正一步一步从后堂走到自己身边,拳头已经攥的吱吱作响。 法正的身后,只有法捷一人紧紧相随,再无其他人保护,可他却似乎并不畏惧刘赫的身手,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 “既然天机先生喜欢站着说话,那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法正阴柔一笑,言语之间,满是挑衅的意味。 刘赫已经不关心诸葛亮为何要与法正联手,一股强烈的怒意,催使着他萌生出一个念头。 一拳捶死这个装腔作势的王八蛋! 郭清突然走了上来,一把按住了刘赫几乎就要挥出去的拳头,面色惨白道:“如果我没看错,他身后那人,就是排在天下第五的历捷。” 此言一出,不光是刘赫,就连法正也是一愣,显然就连他也不知道法捷的这层身份。 “那个名字,我已经不用很久了,我现在的名字,叫法捷。” 法正惊讶的看着法捷,在他的印象中,法捷从来都是对他畏首畏尾,每次见他的时候,更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哪像一个位列武评榜上的高手。 更何况,是一个排在天下第五的高手。 刘赫当即意识到,这一次,自己可能真的是妄自托大了。 如今的天下第一,由于陈家老祖宗的一句话始终空缺,陈家老祖宗排在第二,排在第三的柳志,当初在许昌皇宫内挥出那斩杀十万虎豹骑的一剑之后,已经力竭而亡。 排在第四的蔡熙,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么多年来,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 当今天下的前三人,一人身死,一人失踪,仅剩的陈家老祖宗,多年来始终留在山上,终日与一群孩童一起嬉戏,从未下过山,更没有离开过三仙镇。 换句话说,如今真正入世的高手之中,武功最高的,就是眼前这位已经化名为法捷的历捷。 名为天下第五,实则已经是天下第二,如果抛去刘赫那个早已不愿去理江湖事的老哥哥,历捷已是天下第一。 法正对江湖上的事没有什么兴趣,也很少直接与江湖人士打交道,可他依然很明白,郭清口中所谓的天下第五意味着什么。 “你想要什么?”法正的语气冰冷,他应该已经意识到,法捷卑躬屈膝的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并没有当初他所想的那样简单。 “先生想要的,就是法捷想要的。”法捷的腰,深深的弯了下去,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卑微。 刘赫听到两人的这番对话,震惊不已,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像历捷这样的高手,怎么会委身在法正的身边,而且还心甘情愿的做法正的一条狗。 法正忽然拍手大笑,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好啊好啊,没想到我的身边,还有这样深藏不漏的高手,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刘赫冷笑道:“别高兴得太早,你自己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像他这样的高手,在你身边却不图什么,这种话你也信?” 法正故作姿态的点了点头,“说的也对,可天机先生却忘了一点,正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高手,所以才更没有必要骗我。” 刘赫寸步不让道:“越是高手,越懂得隐忍,这点道理,我想法军师不会不懂吧?” “隐忍?”法正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你也是过来人,应该明白,在官场上,隐忍的人才能爬到高处,可练武却是另外一回事。武功越高,心就越高,性格也会愈发张扬。就拿你来说吧,你现在还没有登上武评榜,就敢三番四次的大闹皇宫,如果让你当上这个天下第五,你还会安于现状么?恐怕就连天机先生的这个头衔,都不能满足你了吧?” 虽然之前就领教过法正的伶牙俐齿,可刘赫仍是无法适应这种在死敌面前一时语塞的感觉。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七章 最大的把柄 他很想将法正的观点一一辩驳,可他心底里却很清楚,法正说的,都是对的。 法正似乎很享受这种让对手哑口无言的感觉,故意停顿了好一会,才用一种胜利者的口吻说道:“好了,无关紧要的事就不要再说了,咱们还是聊聊正事吧。” 说着,法正转过头去,看向了诸葛亮,“诸葛军师,是由我来代劳呢,还是您亲自给天机先生解释一下?” 诸葛亮皱了皱眉头,始终闭口不言。 法正得意的笑了笑,“那好,还是我来说吧。我已经和诸葛军师达成了协定,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我将会接管驻扎在成都城内的所有军队。” 刘赫闻言大惊,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诸葛亮。 他当然是希望看到诸葛亮一口否认的样子,然而诸葛亮却没有如他所愿,虽是一脸无奈,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诸葛亮的这番表现,坐实了法正刚刚所说的。刘赫的第一反应,就是诸葛亮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法正的手里。 可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任何一个法正可以控制诸葛亮的理由。 诸葛亮为官清廉,政绩也是有目共睹,平日里无论是对士卒还是手下的官吏,都是以礼相待。 像这样一个几乎完美无瑕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以身边之人作为要挟。 “诸葛夫人现在人在何处?”刘赫思量许久,沉声问道。 法正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都说天机先生机智过人,原来也有糊涂的时候。” 刘赫没有理会法正的出言挑衅,厉声道:“我问你话呢,她人在哪里!” 法正不慌不忙道:“难道到了这个时候,天机先生还以为,我是用嫂夫人的性命逼迫诸葛军师,与我达成协定的?” 刘赫觉得,法正所说的,不过都是他的障眼法而已,黄月英至今下落不明,已经说明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我之前去诸葛军师府上,只见到了那个冒牌货,却没看到诸葛夫人,既然诸葛军师在你这里,想必你应该也知道诸葛夫人的下落。”说着,刘赫看了一眼法正身后的法捷,“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因为一个天下第五,不一定能保住你的命。” “天机先生刚刚说什么?”法正故意做出一副没有听清的样子。 刘赫没有说话,眼神却是分外冰冷。 就在刚才那一刻,他心中已是暗下决心,即使打不过那个天下第五的历捷,想要全身而退,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一旦从这里脱身,他就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往三仙镇,就算是跪求,也要将他那位明明是天下第一,却非要自称是天下第二的老哥哥请下山来。 刘赫曾经听说过,除了柳志在陈家老祖宗面前尚有一战之力外,就连排在两人之后的蔡熙也是只能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更不要说蔡熙之下的历捷了。 有了陈家老祖宗相助,眼前的那个天下第五就可以完全无视,失去了这枚护身符的法正,也无法再继续嚣张下去。 可法正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刘赫之前所有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了。 “你刚才提到了那个冒牌货,”法正忽然神色一正,语气也随之变得生硬起来,“可你不要忘了,成都城里,最大的冒牌货,并不是那个假的诸葛军师,而是另有其人。” 刘赫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他终于明白,诸葛亮为何始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因为法正已经抓住了他最大,也是最不想被人知道的把柄。 最可怕的是,这也是刘赫自己的把柄。 如果假刘备的事情公之于众,那么刘赫和诸葛亮就会背上一个弑主自立的恶名,从此名声扫地,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不仅如此,诸葛亮那份成就一番事业的雄心,还有刘赫平定乱世,离开这里回到原来世界的想法,都会瞬间化作泡影。 相比之下,这件事对于刘赫的影响,显然要比诸葛亮大得多。 以诸葛亮的才智,即便是无法公然出现在台前,也可以在幕后,暗中指挥一方势力。 而刘赫自己,则将面临走投无路的境地。 本来他就只是靠一时的运气,才混到今天这个地位的,无论是治军还是治国,他都不及诸葛亮的万分之一,失去了天机先生这个名衔,恐怕就再难有翻身之日。 沦为一个普通百姓,对于刘赫来说,其实并不是不能接受,但如果让他一直留在这里,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这才是让他惧怕的。 而这种惧怕,也随即表现在了他的脸上。 看着刘赫眼神中的那种绝望,法正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他朝法捷挥了挥手,不慌不忙道:“带着天机先生,去见一见诸葛夫人,省得天机先生不放心。” 法捷一抱拳,当即走到刘赫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脸色惨白的刘赫,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不用了,知道她没有危险,就够了,我想知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法正眼睛一亮,“好!不亏是天机先生,果然痛快。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三天之后,也就是宣布废除那条法令之日,你和诸葛军师只需坐在一旁听着,什么都不要讲就可以了。” “你要的不仅是军权那么简单吧?”刘赫苦笑着说道。 法正面色一沉,“我要什么,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你只要记着,按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刘赫自嘲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当这个天机先生也有些日子了,官场上的东西,他多少也看懂了一些。 法正这么做,无非是要把民心全都掌握在他自己手中罢了,至于失去百姓支持的刘赫和诸葛亮,丢掉原有的权力,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一开始,刘赫还很天真的认为,法正只是想要点实权,最多也只是将他和诸葛亮架空而已,可现在看来,法正要的,却远不止这些。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八章 百姓的质疑 法正是想彻底毁掉他们两人的名声,说是要接管成都的军权,恐怕用不了多久的时间,益州所有州县的军权甚至政权,都将会成为法正的囊中之物。 对于刘赫来说,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法正给解决掉,但以法正的为人,刘赫几乎不用考虑就可以断定,他一定会留有后手,哪怕是跟自己同归于尽,这样的举动,法正也绝对干得出来。 法正的生死已不是关键,关键是即便是杀了法正,也并不能保证自己的名声和地位。 一个从来不拿名声和地位当回事的人,却为了这两样东西而向深恶痛绝之人妥协,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却也是刘赫现在心境的真实写照。 只有先向法正妥协,将其稳住,才有机会挽回败局。 至于这局棋之后该如何去下,刘赫现在还不得而知,只是从诸葛亮的表现就能看得出来,再想赢下这局棋,简直是难如登天。 从法正府出来,回到自己的天机府,恍惚之间,刘赫已经不记得,这一路到底是怎样走回来的。 之后三天的时间里,刘赫都没有再出门,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除了郭清之外,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论他们怎么逼问,郭清始终闭口不言,只是一直守在刘赫的房门口,一站就是三天。 三天之后,也就是向百姓们宣布废除那条荒唐法令的日子,穿戴整齐的刘赫,终于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看着刘赫身上那白底金丝边的锦袍,其他人都长出了一口气,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既然头儿还有打扮一番的心思,就说明心气还在,或许之前遇到的棘手难题,此时已经解决了。 然而只有郭清最清楚,刘赫为何会穿成这个样子,那是因为,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以天机先生的身份出现在百姓们面前了。 “我这身衣服怎么样?”刘赫在所有人面前转了一圈,“没给咱们天机营丢人吧?” 陈默第一个伸出了大拇哥,其他人也都称赞了一番,刘赫满意的笑了笑,大步走出了府去。 郭清默默的看着这一切,表情复杂。 他不知道,刘赫这是在故作镇定,还是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法子,不管是哪种情况,刘赫的表现,都显得实在是太过轻松了。 从天机营到广场,不到百步的距离,刘赫却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他很认真的向每一位身边的百姓打招呼,没有遗漏掉任何一人,仿佛错过了,就再没有机会了一样,哪怕那些百姓全都对他翻着白眼。 在对面高台上居中而坐的法正,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说什么,只是等刘赫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直到来到高台下,法正这才突然换了副表情,起身相迎。 在百姓们面前,法正对刘赫的态度十分热情,刘赫也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之情,台下那些不知真相的百姓,看到两人那种热络的样子,还以为他们私交莫逆。 在与法正寒暄一番之后,刘赫便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早已到了很久的诸葛亮独自坐在那里,抬头看了刘赫一眼,没有说话。 诸葛亮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而且还满是疲态,看起来应该这几天都没能睡过一个安稳觉。 刘赫在诸葛亮身边,轻轻坐了下来,同样也没有说话。 两人几乎同时望向站在高台正中,一脸春风得意的法正。 明知道法正接下来的一番言辞,将会把他们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当中,可他们却只能安静地坐在一旁,束手待毙。 让人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法正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洋洋洒洒的讲上一番大道理,而是干脆利落,一阵见血的指出了那条法令的荒唐之处,并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宣布那条法令从今日起废除。 百姓们一片欢呼雀跃,喜形于色,看得出之前一定是对那条法令深恶痛绝。 这也难怪,这次的事件,受影响最大的其实不是那些商户,而是成都城里的百姓。 对于商户而言,不过是耗上些时日,等着官府收回成命,最多是少赚几天钱而已,而真正苦不堪言的,是那些连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都买不到的百姓。 所以当这条法令废除之后,才会出现这种一时之间,万人空巷,百姓们奔走相告的火热场面。 刘赫和诸葛亮按照约定,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不过让他们感到疑惑的是,除了宣布废除法令之外,法正没有再说什么,更没说过任何将责任推到他们身上的言论。 可片刻之后,猜出了法正心思的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一丝苦笑。 这种局面下,还用得着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么? 百姓们现在都还在兴头上,顾不上别的,等他们冷静下来,自然而然就会有人琢磨今天这件事的始末。 颁布这条法令的是诸葛军师,而宣布废除这条法令的,却是法军师,而诸葛军师,还有天机先生,都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将这所有的一切全部联系在一起,百姓们只会得出一种结论。 这件事,是英明伟大的法军师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替另外两个草包军师收拾这副烂摊子。 这还是往好了说,恐怕到时候,百姓们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兴奋劲一过,百姓们中马上就有人站了出来,指名道姓的让诸葛亮站出来,给他们一个解释。 不仅如此,当时并不在成都的刘赫,也被牵扯其中,在百姓们看来,对此事不闻不问的刘赫,明显和诸葛亮是一丘之貉。 很快,这种愤怒的情绪就在百姓之中蔓延开来,面对几乎快要失控的局面,法正却始终闭口不言,而是转过身来,看向了刘赫和诸葛亮。 他的这个动作,明显是默认了百姓们的质疑,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推到了刘赫和诸葛亮的身上。 可以说到此为止,事态的发展,一直都在法正的掌控当中。 正文 第五百四十九章 花家的信誉 背对着台下的百姓,法正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险笑容。 就在他以为可以彻底将刘赫和诸葛亮踩在脚下之时,台下突然一阵骚动,花驰大摇大摆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走到所有人的面前,四下扫视了一圈,朗声道:“你们这帮人,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造谣生事!” 对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人,百姓们向来是恨之入骨,再加上这一次的风波,更是将那些开着门却不肯做生意的商铺老板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但是唯独提起这位花大少爷,成都的百姓们,却没有一个不伸大拇指的。 当初花驰初到益州,就因那场粮食风波赚了一个极好的名声,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花家在成都城里的店铺每个都是物美价廉,童叟无欺,所以百姓们向来都对花驰称赞有加。 这一次无故加税,要不是花驰站出来,咬牙维持着醉仙楼和花家名下的店铺,恐怕百姓们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眼下听着花大少爷的这番明显是不太客气的话,却没有人敢出声反驳,全都安静了下来。 “这次的事,对所有人的影响都很大,就拿我花家来说吧,这段日子以来,光是醉仙楼,我就赔了好几千两银子。” 闻听此言,人群中顿时一片交头接耳,早就听说花驰是在赔着钱做生意,却没想到他竟会赔了这么多钱,只是醉仙楼,就有好几千两,花家那么多生意加在一起,还不得赔上几万两。 “说实话,我是个生意人,当然也不想赔钱,可有人对我说过,为了成都的百姓,就算是赔掉所有的家底,也要撑下去!” 花驰的这番话,明显让百姓的情绪再一次高涨起来。 花驰扫视了一圈,见时机已到,当即大声说道:“你们知道跟我说这番话的人是谁么?” 说着,花驰一指台上的刘赫,“当初正是天机先生的一番话,才让我花驰咬着牙撑了过来,现在你们却要反咬一口,说天机先生的不是,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良心!” 百姓们顿时恍然大悟,全都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给刘赫赔罪。 法正默默的看着这一切,脸色铁青。 他回过头,愤怒的看向了刘赫,却见刘赫也在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然而法正很快又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因为他知道,花驰的这番话,确实是将刘赫从悬崖边上拽了回来,但同时也将所有的罪名,全都推给了诸葛亮一人。 花驰不动声色的看了法正一眼,又大声对百姓们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要跟大家讲清楚。诸葛军师之所以会推行这条法令,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暗中威胁他,虽然现在我还没有证据来证明,但我愿用花家的信誉,替诸葛军师担保,这绝非他的本意!” 此言一出,法正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能听得出来,花驰所说的那个在背后暗中威胁诸葛亮的人,就是他法正。 就算是没能听出这层意思,百姓们也会因为有花驰的担保,重拾对诸葛亮的信任。 花驰的出现,让法正精心策划的这场夺权阴谋瞬间化为了泡影,也让他的处境变得十分的危险。 法正很清楚,在当前的局势下,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公然指责他,就马上会煽动其他百姓的情绪,而这种情绪一旦失控,将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刘赫,他现在根本不担心法正会将假刘备的事情公诸于众,百姓们已经将矛头指向了法正,除非他能有强有力的证据,证明他与此事无关,否则不管他说什么,都会让人觉得是对刘赫和诸葛亮的栽赃陷害,只会适得其反。 诸葛亮看了看身边的刘赫,长出了一口气,用略带埋怨的语气低声道:“你既然早有此安排,怎么不提前和我打声招呼。” 刘赫看着台下的花驰苦笑道:“这件事我事先也不知情,怎么和你打招呼?” 诸葛亮闻言一惊,愣了一会,却是释然一笑,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而看向了面色阴沉的法正。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双方的处境发生了互换,完全丧失了原有优势的法正,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个局面,其实是双方都没有预料到的,所以一时之间,法正没有任何的应对措施,而刘赫和诸葛亮,似乎也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 双方只是相互对视着,陷入了沉默。 法正好像是在考虑,如何才能脱离险境,而刘赫和诸葛亮所想的,则是该如何处置知道自己太多秘密的法正。 就在双方陷入僵局之时,远处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一个骑卒,在众目睽睽之下,纵马来到了高台下。 翻身下马之后,骑卒当即从腰间的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金黄色的袋子。 法正和诸葛亮一见,顿时大惊失色,马上跪倒在地。 骑卒冷眼打量了一番,大声道:“天子诏书在此,谁敢不跪!” 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骑卒手中捧着的那个金光灿灿的东西,就是传说中的圣旨。 看着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刘赫也只好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一听到诏书上的内容,本来心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刘赫突然愣住了。 他那位皇帝小舅子在诏书上将法正一起称赞了一番,还要召其入宫觐见。 刘赫很明白,这份诏书名义上是他那个皇帝小舅子下的,可实际上,下达这份诏书的,却是曹操。 曹操的意图很明显,他这是看中了法正的才华,想以皇帝之名,将其召到许昌去,再封他一个汉家的官职,以此来将法正留在他的身边,为他所用。 为诸侯效力的谋士,一旦入宫觐见,被封了汉家的官职,就不再是原先势力的人,从此只能留在京城,安心做一个大汉朝的官。 你要是公然决绝,就等于是向天下宣告,你只听命于原来的主子,并不忠于汉室,在自己背负不忠不义的骂名同时,也将自己的主子推到了同样的境地中。 正文 第五百五十章三头六臂的天机先生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各方诸侯在有事需要进京面见皇帝的时候,都不会派手下的能臣猛将去,就怕皇帝一高兴,随手封了个官职,他们的那些心腹爱将,就再也回不来了。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天子的名义下达诏书,早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可像这种指名点姓的要求某个人进京的事,却还是第一次。 曹操也知道,这种无异于公然挖墙角的举动,各方诸侯也不会予以理睬,如果他这么做了,久而久之,反而会丧失权威,让那纸本来就没什么说服力的圣旨变得更加的苍白无力。 只不过眼下的局面,却似乎很是微妙。 法正若是此时进京,离开成都,就能脱离险境,摆脱当下的被动。 只不过他如果去了,这辈子就再没有回到益州的可能。 刘赫觉得,对于双方来说,这也许反倒是最好的结果。 和刘赫预料的一样,法正接下了圣旨,可他接下圣旨时的样子,却和刘赫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刘赫本以为,法正一定会欢天喜地的接下这道从天而降的保命符,却不想法正竟是一副无奈,甚至是有些悲凉的神情。 那道圣旨的出现,让人们忘记了对于法正的质疑。 百姓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们只关心当下最火热的那个话题,而这些日子以来人们茶余饭后聊得最多的,就是法正被天子召见的事情。 他们都觉得,法正这次走,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从此跟蜀地也再无瓜葛,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他曾经做过什么,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在法正离开成都的第二天,刘赫也踏上了前往许昌的路。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去大闹皇宫,也不是想去盗宝,而是准备大摇大摆的走进曹操的府邸,和权倾朝野的曹丞相谈一笔买卖。 一笔天底下最大最大的买卖。 刘赫没有带任何人同行,只是背着一个大麻袋,独自一个人,前往了许昌城。 刘赫要再次到访许昌的事,早已在许昌城里传开了。 来的路上,每一道关口的守兵,听说这个要只身前往许昌的文弱书生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天机先生,一个个全都傻了眼。 一时之间,他们谁也猜不出刘赫到底要做什么,更不敢贸然出手加以阻拦,只是让人快马加鞭的将这个消息报到许昌去。 随着送信的人来的越来越频繁,许昌城里的百姓都知道,那位天机先生,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所以当刘赫公然出现在许昌城门的那一刻,许昌城里几乎所有的百姓全都跑来围观,只为看一眼这个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天机先生,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三头六臂。 一时之间,万人空巷。 而那位天机先生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场面,显得十分的淡定,还朝那些围观的百姓笑着挥了挥手,接着就背着那个麻袋,直奔曹操的官邸而去。 一路风餐露宿,那条本就不太结实的麻袋,早已成了一条破麻袋,跟刘赫身上那套进城之前特意换上的漂亮行头,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曹操第二次和刘赫面对面的接触,只不过和上一次相比,两人的处境,正好换了个位置。 当初在华容道,那是曹操这辈子输得最惨的一次,对于守在最后一道关口的刘赫,曹操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而现在则不同,这里可是许昌城,在他曹操自己的地盘上,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要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的命。 可曹操却觉得,似乎刘赫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而他自己,却始终在这个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曹操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将刘赫让到了座位上,接着斥退了左右。 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刘赫这次来,应该不是来取他性命的,否则以刘赫的为人,早就一脚将府门踹开闯进来,而不会是像刚才那样,慢条斯理的走进来,看起来还挺客气。 刘赫坐在那里,不住的四下张望着,似乎对这位位极人臣的乱世枭雄的家很感兴趣,始终没有提起他这次来的目的。 曹操的心里,却变得有些急躁,他看了刘赫很久,最终沉声道:“你这次来,到底想干什么?” 刘赫收回视线,笑了笑,“既然你这么痛快,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谈笔买卖。” 说着,刘赫站起身,从地上拿起了那条破麻袋,往曹操面前的桌案上一扔。 曹操皱了皱眉头,盯着那条麻袋看了半天,刚要伸手去打开袋子,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将手收了回来,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不用害怕,这里面的东西没有毒,也不会咬人的!”刘赫笑着解开了袋子口,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看着从麻袋中掉落出的那无数晶莹剔透的玉石,曹操看得是目瞪口呆,就算是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上好玉石。 “这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南疆买来的,”刘赫一脸得意,“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石头了。” 曹操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些价值连城的玉石,在这位天机先生的嘴里,却变成了石头。 曹操拿起一块玉石,在手里端详了起来。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又拿起一块玉石,和之前的那块放在一起,比对了一下,接着又一连拿起了好几块。 一番比对之后,曹操已经确定,这些玉石上刻着的地名,似乎都是刘赫早已设计好的,而且明显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刘赫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羊皮地图,铺在了桌面上,指着地图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地名说道:“这是大汉地图,上面标注出来的地方,差不多有三百多个,我数了一下,其中重要的地方,是一百零八处,这一百零八颗玉石上,刻着的就是这一百零八个地名。” 曹操低头看着桌案上的那些玉石,想了很久,抬头问道:“这些玉石,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一章 待价而沽 刘赫没有回答,而是将玉石,一颗一颗的捡回了麻袋之中。 将玉石全部捡完,封好了麻袋的口子,刘赫这才笑道:“这事么,我先卖个关子,等东吴的鲁子敬大都督到了,我再一起向你们说明。” 曹**死的盯着刘赫,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鲁肃也要来许昌?” 刘赫想了想,伸出手掐算了几下,平静道:“我估计也就是这几天,他就应该能到了。” 曹操沉默许久,忽然冷笑着问了一句,“你还敢在许昌城里住下么?” 刘赫嘿嘿一笑,“那有什么不敢,你一个丞相,总不能怠慢远道而来的客人吧?我听说关二爷在的时候,你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还送了好多珠宝美女给他。美女么,你就不用给我送了,那些大宴小宴的也免了,我这个人好静,不喜欢热闹,不过好吃好喝肯定是不能少的,至于珠宝么……你要是非要送,我也不拦着你,总不能驳了你一番美意不是?” 曹操上下打量了刘赫一番,释然一笑,大声唤来下人,并授意好好款待这位天机先生。 刘赫笑着一抱拳,说了句谢了,起身向门口走去。 没走出几步,刘赫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一本正经的问道:“那个法正,他现在怎么样了?” 曹操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刚刚进来的下人,马上又退了出去。 等下人们都离开之后,曹操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法正竟然真的会到许昌来。昨日他已面见了天子,一会他就要到我的府上来赴宴,我想这场酒宴之后,我的帐下,就会再添一位运筹帷幄的大谋士了。” 刘赫想了想,返身而回,将麻袋放下,平静道:“我想听听,他到底会说些什么,行不行?” 曹操思量片刻,指了指房间的一个角落,“一会我让人在那里摆下一个屏风,等他来了,你就躲在屏风后面听着便是。” 刘赫笑着摆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我在屋顶上呆着就行。” 曹操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你的便,不过我有个条件,无论法正说了什么,你都不能出手为难他。” 刘赫平静道:“他已不再是蜀地之人,他说什么,我无权追究,我只是好奇而已。” 翻身上了屋顶,刘赫躺在屋脊上,望着天空愣愣出神。 他之所以会向曹操提出这个要求,并不是因为出于好奇,而是担心,法正会将假刘备的事情告诉曹操。 一旦曹操知道了这件事,那可就不会仅仅像法正那样,只是夺权那么简单,恐怕整个益州,都会经历一场浩劫。 刘赫想的很清楚,一旦法正将这件事说出来,他只能先放弃这次三方的谈判,连夜赶回益州去,和诸葛亮商议对策。 掌灯时分,法正如约来到了曹操的府邸。 刘赫坐起身子,就着府门口那点微弱的灯光观望了一下。 法正仍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阴柔之气,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进入曹操的府邸,跟这位曹丞相攀上关系,这是让多少人羡慕不来的际遇,可法正却似乎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从进门开始,脸上就从未出现过一丝笑容。 进到屋内,两人分宾主落座,曹操当即举杯,朗声道:“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啊。” 法正急忙起身施了一礼,“曹公过奖了,今日得见曹公,才是在下的荣幸。” 在房顶上的刘赫撇了撇嘴,这种俗得不能再俗的恭维,真难得法正还能当真的去听,而法正那明显是充满谄媚的回答,更让刘赫有种恶心的感觉。 仅仅听了一个开头,刘赫就跳下了屋顶,离开了曹操的府邸。 后面的话,即使不去听,刘赫也能猜出个大概,不过是一方想留住可用之人,而另一方,想借机会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罢了。 不过听到法正如此卑微的言辞,刘赫反倒放心了,一个待价而沽之人,不会那么轻易就将手中所有的底牌全都一口气扔出去的,所以假刘备的事情,法正一定不会马上告诉曹操,而是会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这份对官场的理解,刘赫也是最近才有些心得。 有些东西,总是要亲身经历过,才能领悟的到。 至于是什么时候顿悟的,刘赫自己也记不得了,可以前看不懂、猜不透,更想不明白的官场之道,好像突然有一天,就豁然开朗了。 在刘赫看来,法正是个野心极大之人,在益州刚刚争权失败,来到曹营,必会先收敛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再进行一番谋划。 况且他初到许昌,曹操虽然很赏识他的才华,却未必真正的信任他。 这个时候若是将假刘备的事全盘托出,法正不一定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反而会将这个大好机会,拱手让给别人,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精明的法正又怎么会去做。 只是刘赫没有想到,当他跃下屋顶,走出曹操府邸的那一刻,法正手中那杯刚刚端起来的酒,却又放了下来。 对于法正之前表现出来的毕恭毕敬,曹操很是满意,可见到法正并没有喝自己亲自敬的那杯酒,曹操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法正将酒杯放在桌上,不慌不忙的在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曹操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桌上那件被手帕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微微皱了皱眉头。 早听说法正性格阴沉,还有许多怪癖,这让曹操一时间有些吃不准,法正究竟想要干什么,而急需人才的他,也不好贸然开口责问。 既然要用法正,该给他留面子的地方,还是要留,曹操面色一缓,也将手中的空酒杯放在了桌上,安静的等着法正给他的解释。 法正笑了笑,一层一层的打开了手帕,露出了一朵红色的花朵。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二章 如伴醺一样的男人 曹操的注意力,很快被这朵红花所吸引,因为红花的每一片花瓣,都好似被鲜血染红的一样,是那样的娇艳欲滴。 曹操看了好一会,只觉这种如鲜血一般的红色,仿佛本不该是世间之物,因为它红得是那样的纯粹,虽然已经离开了枝叶,可刚一出现在视线中,就瞬间染红了周围的一切。 “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这种花名叫伴醺,我们那里的人有个习惯,喝酒的时候,总喜欢嚼上一片这种花的花瓣。” 说着,法正轻轻捏起一片伴醺的花瓣,放入了口中,一边嚼着,一边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看到法正脸上露出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曹操不禁一皱眉,因为看起来,这种伴醺不仅没有让酒变得香甜,反而像是难以下咽一样。 可法正的痛苦神情,却慢慢舒展开来,最后竟变成了一副享受的样子。 他又拿起一片花瓣,放入了口中,平静道:“这种花的味道极苦,而且一沾到酒,这种苦味还会加重,可唯独是我家乡百姓自家酿的酒,配上这伴醺,却会变得格外甘醇。曹公可知,这是什么道理?” 曹操想了想,沉声道:“先生是不是想给曹某讲那南橘北枳的道理?” 法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江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味不同,水土异也。可这伴醺种在哪里都是伴醺,自家酿的酒到了哪里,也都还是那个滋味,恐怕仅仅一个南橘北枳,还不能解释的通。” 曹操沉默许久,忽然一抱拳,“曹某愚钝,还望先生赐教。” 法正笑着摆了摆手,“赐教不敢当,只是想跟曹公说几句心里话而已。这伴醺遇到其他酒都是苦的,唯有家乡酿的酒是甜的,这里面的道理,其实很简单。有的人啊,就只能在生他养他的地方活着才有用,不能去别处,也不该去别处。” 法正说着,又捏起一片花瓣,放入了口中,同时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仍是一脸的痛苦。 他放下酒杯,闭上眼睛,停顿了很久,似乎那种苦涩滋味才渐渐消退。 他这才重新睁开眼睛,笑着说道:“我当年在家师门下,求学十一载。家师从来只教我学问,却从未给我讲过一句做人的道理。我出师那天,家师手中拿着一朵伴醺,他对我说,他希望我,成为像这伴醺一样的人。” 曹操脸色一变,惊愕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法正的嘴角已经开始渗出鲜血,可脸上却是一种十分享受的神情。 他将最后一片花瓣拿起来,放在手中端详了许久,轻声道:“自我出师那年算起,正好也是十一年了。这十一年当中,每当我面临抉择的时候,总会想起家师的那句话,如今我马上就能再见到他老人家了,我终于可以笑着告诉他,这些年来,我如他所愿,始终如这伴醺一样。” 法正将手中的花瓣,放入了口中,慢慢的咀嚼着。 这一次,他没有再用酒水往下冲服,而是直接将伴醺的花瓣咽了下去。 法正的脸上,再没出现那种痛苦不堪的神情,他笑容恬淡的望着曹操,起身恭敬施了一礼。 “曹公威震海内,是世间少有的英雄豪杰。能得曹公赏识,是我法正的荣幸。只可惜,伴醺只为蜀地的酒而甘甜,若是放在曹公这杯酒中,只会让其苦涩难咽。我已留书一封在驿馆之内,书中痛斥了曹公的三大罪名,还望曹公见谅。” 曹操没有说话,可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法正,直到法正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曹操这才闭上双眼,长叹一声。 “伴醺之苦,确实苦涩难当,也不知这封诏书,到底是害了你,还是成全了你。” 翌日,一个惊人的消息,犹如一声炸雷,瞬间传遍了许昌的大街小巷。 那个刚刚受到天子召见的法正法孝直,在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一篇痛骂曹操的文章之后,前往曹操府中慷慨赴死,于酒宴上服毒自尽。 听闻这个消息,刘赫惊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他万万没想到,法正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法正写下的那篇文章不仅没有被曹操马上销毁,反而被抄写下来,在法正临死之前住过的那间驿馆前公诸于众。 得知这件事后,刘赫还有些半信半疑,等他来到驿站门前,却发现门前早已围满了人,而那封痛斥曹操的文章,竟然真的贴在门外的墙上。 刘赫拨开人群,挤到前面,看着法正的绝笔,表情复杂。 文章中,法正痛斥了曹操的三大罪状。 一是挟持天子,藐视朝廷,此乃不忠。 二是拥兵自重,肆意征伐,此乃不义。 三是横征暴敛,鱼肉百姓,此乃不仁。 看着这三条罪状,刘赫更是大吃一惊。 这实在不像是昨晚那个态度谄媚之人所能写出的文章,更不是那个在益州暗地里谋划夺权之人所能有的气概。 可法正的的确确这么做了,白纸黑字,就在眼前,让刘赫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昨天还以为自己看清了官场,看透了人心,可仅过了一夜,刘赫却发现自己不但没看清,没看透,甚至连法正这个和自己曾经近在咫尺的对手都没有看懂。 可法正这样的人,若不是看到这最终的结局,谁又能看得懂呢?甚至将一切已经都看在了眼里,却似乎还是不懂。 刘赫始终不明白一件事,法正要的,到底是什么。 如今的刘赫,早已不再单纯的用对错来评判一个人,可不论是谁,不管做出何等的惊人之举,他总该有个理由才对。 刘赫不相信,一个阴险狡诈,争权夺势之徒,一来到京师,面见了一次天子,便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大汉朝铁骨铮铮的大忠臣。 这前后矛盾的行为,让刘赫更加想不出,法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刘赫突然想起,当初在益州,法正的举动就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看似处处和他作对,可现在仔细想想,却似乎又没有非要致他于死地。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三章 谁为百姓 人群之中,闪出一人,将手轻轻搭在了刘赫的肩膀上。 刘赫心头一惊,如今天底下,能够这样悄然接近却能不被他发现的人,恐怕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刘赫回头望去,等看清那人的容貌,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可刘赫突然又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会松了口气,自己和这个人,难道不应该是敌人么? “这里人多眼杂,咱们换个地方说话。”法捷低声说了一句,转身独自走出了人群。 虽然他打不过这个天下第五,甚至很有可能,这个天下第五是来替他的主子报仇的,可刘赫还是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 因为他很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种感觉,似乎所有的疑团,只有法捷才能为他解开。 法捷在前面走着,一直走出了许昌城,来到了城外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 看着法捷停下了脚步,刘赫知道,终于要到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天机先生的手下了,”法捷刚一站定,就抛出了一句让刘赫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话。 法捷回过头,看了刘赫一眼,指着路边的一棵参天古树说道:“五天之前,也就是我随他进京的那天,他就是在这棵树下,这么对我说的。” 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一件件的接踵而来,让刘赫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他索性直接往地上一坐,也不说话,一门心思的只想缕清一条思路出来。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能如愿以偿,这千丝万缕的事件交织在一起,已是让他心乱如麻,更可怕的是,竟然毫无头绪。 他不明白,法正为何当初要在益州与他夺权,到了许昌又慷慨赴死。 他也不明白,曹操为何不召其他人进京,却偏偏召了法正一人,而且在法正死后,还将法正那封痛骂了他一顿的文章公诸于众。 他更不明白,法捷当初为何会拼死效忠法正,如今又为何突然要跟随自己,而且还说这都是法正的安排。 这三个人做的事,其实也没有什么过分之处,只是他们都有一个让人不能理解的共同特点,他们都少了一个动机,一个符合他们身份的动机。 法捷始终安静的站在那里,等候着刘赫再次站起身来,亦如当初他安静的站在法正身边一样,只是与那时不同,法捷再没有当初的那种卑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毅。 刘赫想了许久,朝法捷苦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这件事,我实在是想不通,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我误会了法正,其实他没有我想的那么坏,是个好人。” “你想的没错,你也没有误会他,他就是个坏人,”法捷毫不犹豫的说道,“他的所做作为,没有一点正人君子的样子,这些年来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不少还是忠臣。” 刘赫已经无力再去尝试理解法捷的话,甚至还有些哭笑不得,这番前后矛盾的言辞,任谁听来,都无法轻易接受。 法捷却仍是一脸平静,“忠臣有好多种,有一种忠臣,不计代价,不考虑结果,甚至连百姓的死活都不顾,也要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为的就是流芳百世。这种忠臣,本来就该死。” 刘赫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似乎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顺着这个线索,也许他就能解开法正留下的这道谜题。 “你为何要跟随法正?”刘赫想了想,问了一个他认为是最关键的问题。 法捷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些年来,我跟在他身边,帮他做了很多的坏事,杀了很多的好人。可他从没做过一件,对不起蜀地百姓的事。” 刘赫皱了皱眉,“你帮他杀的人里面,有没有蜀地的百姓?” “有!”法捷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而且还有很多。” 刘赫笑了笑,“那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你之前所说的,不过是在为他的罪行找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 法捷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那个在广场上,激动地喊出响亮口号的那个年轻人?” “我当然记得,要不是他,我们也不可能一下募得那么多的兵力,”刘赫说着,不禁一皱眉,“说起来,后来我就再没见过他,难道……” 法捷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没错,后来他就死在了我的剑下。如果他将消息泄露出去,会有怎样的影响,想必不用我说,先生也能想到。他确实是蜀地的普通百姓,可他的命,却不能留。” 刘赫面色一沉,“这就是你说的,没做过对不起蜀地百姓的事?” 法捷平静道:“这就是他和先生最大的区别。先生体恤百姓,怀着一颗仁慈之心,而他却与先生相反。他认为,只有牺牲一部分人,才能换来蜀地的长治久安。” 听到这种荒唐至极的言论,刘赫反而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我终于明白了,你也不用说了,这些都是借口,我也不想听。” “可你必须听!”法捷毫无征兆的勃然大怒,神情也变得异常激动,“你不是他,你没有经历过他所经历的那些,你也没有权利指责他!他眼睁睁的看着益州数次易主,早就明白了君子所为并不能拯救任何人,要不是他,蜀地的百姓,不知道要沦落到何种地步。既然你认为他做的不对,那请你告诉我,当初你带兵攻入蜀地之时,若是受到益州守军抵抗,你会就此退兵么?” 刘赫顿时哑口无言,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份洒脱。 法捷怒视着刘赫,步步紧逼,“我再问你,你明知道将战火引入益州,会将蜀地百姓卷入其中,你又为何还要那么做?如果面对守城的百姓,你手中的弓弩,又会不会因此而放下?” 此时此刻,刘赫已是无言以对。 法捷眼眶微红,声音颤抖道:“一个不惜背上卖主求荣的骂名,也不想祸及百姓的人,为何在你们的口中,就成了一个卑鄙阴险的小人?难道你们的道貌岸然,就能解救百姓于水火么!” 正文 第五百五十四章 黑猫 听到法捷这番质问,刘赫只觉一柄千斤的重锤直接击在了他的胸口上。 法捷说的没错,如果当初入川没有那么顺利,刘备军很有可能就会与当时益州的守军爆发一场大战,而为了拿下益州这块版图上仅剩的地盘,刘备军一定会不计代价和后果的发动猛攻。 要真是那样的话,益州一定会变成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 面对始终默不作声的刘赫,法捷的情绪却是愈发激动,他甚至大步走到刘赫面前,丝毫没有要给他的新主子留面子的意思。 “对,他是杀了不少人,可他那是为了几十万蜀地百姓能够活下去!而你们呢?你们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就不惜双手沾满百姓的鲜血,也要将战火引入益州,谁才是真正的卑鄙小人?谁才是真正的心系百姓?你们在台前幕后,演的当真是一出出的好戏,只有我一个人在旁边,看得是清清楚楚!” 说完这番话,法捷甩手而去,走到当初与法正分别的那棵古树下。 法捷手扶着树干,整个人背对着刘赫。 刘赫看不清楚法捷脸上的表情,可他依然能感受到法捷的那份不甘心。 不甘心那个人默默的为蜀地百姓做了一切,死后却仍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成是一个大奸大恶之辈。 刘赫终于肯相信,法正之前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蜀地的百姓。 刘赫之所以会相信,不是因为法捷刚刚的那番话,也不是因为法捷的那份真情流露,而是刘赫反复想了很久,只有用这个理由去解释法正之前所做的一切,才能真正解释的通。 看着法捷的背影,刘赫却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或许这位天下第五根本不需要谁的安慰,从他选择跟随法正的那天起,就早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你为什么要跟着他?”刘赫又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之前法捷并没有正面回答,但刘赫很想知道答案。 法捷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声音沙哑道:“我从小无父无母,是我师父把我养大的。师父他一辈子四海为家,从不会在一个地方长住。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四处漂泊,他对我说,国之不国,无以为家。师父他老人家年轻时最大的心愿,就是终结这个乱世,可悲的是,一直到须发皆白,他才明白,这个心愿根本不可能在他有生之年实现。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想觅得一方净土,使那里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临终之前,他对我说,让我到益州去,辅佐一个叫法正的人。师父在我心里,早已如同亲生父亲一般,他的心愿,我自然要替他达成,虽然我当时并不知道法正是谁,可我还是去了。” 法捷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了刘赫的面前。 “有件事,我差点忘了,这是他留给你的。” 刘赫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看,那是一块锦帕,看样子,里面应该包着什么东西。 虽然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可从锦帕包裹的精心程度来看,里面的东西,一定很珍贵。 刘赫刚要将锦帕打开,就听法捷又继续讲了起来。 “我刚见到他的时候,和你看到这块锦帕时的心情是一样的。我觉得师父选了一辈子才选中的人,一定是个忠君为国的大忠臣。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他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我是个武夫,杀过不少人,从来没怕过,可在遇到他之后,我终于知道了怕是什么滋味。仿佛在他眼里,任何人都只是一样为他服务的工具,是个物件,而不是个人,也包括我在内。在帮他做了许多坏事,杀了许多人之后,我甚至开始怀疑,师父他是不是看走了眼,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听见他独自在院子里,跟他的那只黑猫说话。” 法捷看了刘赫一眼,苦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猫怎么会听得懂人话呢?” 刘赫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法捷叹了口气,“黑猫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他心里的那些话,不跟黑猫说,又能跟谁去说呢?那天晚上,我亲耳听到,他对那只黑猫说,他白天又杀了一个人。” 刘赫等了一会,可法捷却是再无下文。 刘赫皱了皱眉头,疑惑道:“他就说了这一句?” “对,就这一句,”法捷又是一声长叹,“可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被人逼着做了坏事的孩子,既委屈,又不甘心。我看不到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可我却能感受得到,他内心的那种挣扎。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师父为何会选择他了。他只做该做的事,那些所谓的对与错,好与坏,他都从不去理会。你或许会觉得,他那种为了大部分人可以牺牲小部分人的论调站不住脚,可事实证明,如果不那么做,死的人只会更多。” 刘赫沉默许久,沉声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跟着他那么久,或许能给我一个答案。用一个人的命,换一万人的命,换不换?” “换!”法捷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刘赫点了点头,继续问道:“用一个人的命,换一千人的命,换不换?” “换!”法捷仍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用一个人的命,换一百人的命,换不换?” “也要换!” “那十人呢?” “还是要换!” 刘赫忽然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法捷一眼,“如果是一命换一命呢,换还是不换?” 法捷思量许久,最终闭上双眼,默而不语。 刘赫笑了笑,“看来即使是他,也答不出来啊。” “先生错了,这个问题,他早就回答过你了。”法捷突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炬,“他不是已经用他的命,换了你的命么?” 刘赫如遭雷击一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 法捷平静道:“他要是想杀你,你早就死了。不是我妄自托大,在你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我想偷袭你,你是逃不掉的。”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五章 家乡的味道 刘赫哑口无言,以法捷的武功,这么说不仅没有托大,而且已经算是相当的客气了。 如果天下第五的法捷想要偷袭刘赫,取他性命,除非有陈家老祖宗的日夜贴身保护,否则刘赫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当初他想在益州夺权,并非他贪恋权势,而是因为他始终认为,你和诸葛亮不会偏安一隅,甘心一辈子留在益州,一旦你们北伐曹操,或是东征孙权,势必又会燃起一轮战火,将蜀地百姓卷入其中。可话虽如此,他却从未想过要杀你,以他做事的手段,如果真想要你的命,即使他当时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会让我去找人杀了你。可他并没有那么做,相反,他反而好像还对你有所期许。这件事,我之前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认,直到那天,他派人偷偷去找花驰,让他出面替你解围,我才确定,他确有此意。” “你说什么?”刘赫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你是说,花驰是他自己叫来的?” 法捷点了点头,轻声道:“他不仅派人通知了花驰,而且这件事,他连我也没有告诉。这说明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是他帮了你。起初我也不理解他的用意,直到来到许昌之后,我才想明白。他是想看看,你在蜀地百姓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到底能不能撑起整座益州,他更想知道,到底能不能将身后事托付于你。” “身后事……”刘赫下意识的重复着。 当初他很想将法正的一切都查清楚,可当所有的真相全都一股脑的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无法在一时之间接受。 刚到益州时,他对法正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在他看来,法正只是一个在当地比较有名气的读书人罢了。 后来法正提出,要肃清益州官场,刘赫接纳了这个提议,并且一度将法正视为可以信任的同伴。 再后来,法正先是两面三刀,紧接着突然出手发难,几乎将益州的兵权都夺了过去,那时的刘赫,对法正恨得是咬牙切齿。 可如今,那个刘赫深恶痛绝之人,竟然要将身后事,全部托付给他。 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谓是大起大落,落差实在是太大。 法正骗过了所有人,几乎夺走了刘赫的一切,却在他人生的尽头,又将整个益州全部留给了刘赫。 刘赫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是出自法正的本意,谁也不可能将益州从他手里夺走,即使是自己和诸葛亮联手,刘备军当初也未必能在益州站稳脚跟。 刘赫沉默许久,重重的叹了口气,“法正……还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啊……” 法捷看了刘赫一眼,轻声道:“看过了你手里的那样东西,或许你就会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刘赫将锦帕一层层的剥开,一朵鲜艳的红色花朵,出现在他的掌心。 他将红花捧到面前,仔细的端详着。 “这种花,我在成都城外好像见过,叫什么来着……”刘赫闭上眼睛想了很久,也没能想起这种花的名字。 法捷没有出言提醒,而是蹲在那棵古树下,用手将土刨开。 看着法捷从树下挖出来的那坛酒,刘赫不禁一愣。 那种酒坛的样式,只有益州才有,而法捷手中的这坛酒,显然是之前他们从益州带过来的。 “这坛酒,是他请你喝的,”法捷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欣慰的笑容,“他让我转告你,嚼上一片花瓣,再喝上一口酒,那种味道……” 法捷笑着,却又眼眶一红,“就是家乡的味道……” 刘赫小心翼翼的捏起一片花瓣,放到了嘴里。 一种苦涩难当的滋味,瞬间充满了他的口腔。 他强忍着这种苦涩滋味,从法捷手中接过了酒坛,撕开封泥,二话不说就是一大口,只希望能用酒将这味道冲散。 然而一口酒喝下去,刘赫的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刚刚那种苦涩不仅消失全无,而且花瓣还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仔细品味,舌尖还能品到一丝甘甜。 刘赫终于明白,为什么法正会说这是家乡的味道。 离开时苦,想起时甜,这就是家乡。 两个男人,在那棵参天古树下,你一口我一口的将一坛酒喝了精光。 家乡的酒,总是那么容易醉,一坛酒,竟让两个人都有了些醉意。 法捷摇晃着身子,看了看刘赫手中,那仅剩的最后一片花瓣,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么,他从蜀地,带来了两朵这种伴醺,他让我将其中的一朵,涂上了毒药。临行之前,他对我说,他并不知道,哪朵上面有毒,哪朵上面没有毒,你能不能活下来,就全看你的造化了。看起来,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刘赫听完,却是面露一丝苦涩,轻声问道:“他一直都是这样么?” 法捷笑着点了点头,“一直如此,从我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是这个样子。明明是个好人,却非要在别人面前装成一个坏人的样子。” “他那么做,只是为了让别人怕他吧……”刘赫轻声念道。 法捷抬头望着那棵古树的树冠,“不知真相的人,才会怕他,听说他死了,或许还会拍手称快。可当你什么都知道的时候……” 虽然法捷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刘赫依然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 刘赫笑了笑,看向那个有些多愁善感的天下第五,“今后我是叫你法捷呢,还是历捷?” “就叫法捷吧,”法捷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个名字听久了,已经习惯了。” 刘赫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向许昌城走去。 法捷随即追了上来,与刘赫并肩而行。 “从今天开始,我就在你的帐下听令了,”法捷的表情,异常的坚定,“咱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刘赫停下脚步,转身冲法捷一笑,“去做他想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 许昌城外,两个本不是出身蜀地之人,为了蜀地,再入许昌。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 鲁肃到访 东吴大都督鲁肃鲁子敬的到访,让曹操帐下的几位大谋士都吃惊不小。 当初听刘赫说起鲁肃要来,曹操当晚便和他手下的几位大谋士商议了整整一宿。 最终的结果,所有人一致认为,刘赫只是在虚张声势,因为以当下的局势和双方的关系来看,鲁肃根本就不可能到江北来。 他刘赫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人家子敬先生可不是个看不清形势的傻子。 自从赤壁之战以后,曹孙两方交锋不断,边境上几乎就没有安生过一天,鲁子敬向来以老持沉稳闻名,他怎么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自己跑到死对头的地盘上来。 可没想到,那位子敬先生还真的就来了,而且还是独自前来,连一兵一卒都没带,只带了一个贴身的随从。 先是西蜀的刘赫,自己一个人大摇大摆的背着一个破麻袋就进了许昌城,接着又是东吴的鲁肃,又给他来了个单刀赴会,曹操的心里,突然有种七上八下的感觉。 他不是怕刘赫的身手,更不是顾忌鲁肃带来的那个随从是不是一位隐姓埋名的顶尖高手,会对他不利。 掌权之人,皆是喜好将权柄玩弄于鼓掌之中的,而其中的精髓,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对他有所畏惧。 曹操亦是如此。 可刘赫和鲁肃的举动,明显是在告诉曹操,他们都不怕他,这让曹操很是担心,自己这个丞相的位子,到底还能坐稳几天。 听说鲁肃到了,在驿馆里好几天连门都没出的刘赫,当即带着法捷赶往了鲁肃所住的驿馆。 都说王与王不相见,虽说刘赫和鲁肃都算不上是王,可要论身份地位,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一个是益州尽人皆知的天机先生,一位是东吴之主最为仰仗的大谋士,相比汉王朝那些落魄的宗室,其实反倒地位要更加尊贵一些。 鲁肃显然很明白其中的道理,明知刘赫已经先自己一步到了许昌,却始终没有和刘赫相见,甚至都没有派随从去打声招呼。 再怎么说,这也是在曹操的地盘上,多少也得给那位曹丞相点面子才是。 所以一听到刘赫已经到了门外,鲁肃不禁一皱眉,因为这见与不见,差别可太大了。 就在鲁肃犹豫不决之时,就听刘赫在外面扯着脖子喊了起来。 “老好人!老好人!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快出来,我有事问你!” 鲁肃带来的那位随从,是由孙权亲自指派的,确实有几分身手,再加上年轻气盛,一听刘赫如此无礼的言辞,顿时一脸怒意。 整个东吴,谁敢对子敬先生如此无礼,就连我家主公对子敬先生也是以礼相待。 鲁肃看到随从气呼呼的模样,眼珠一转,笑着说道:“你随我出去看看。” 随从跟在鲁肃的身后,来到了院门口,一开院门,还不等鲁肃开口,自己就冲了出去。 刘赫愣了一下,却见随从身后的鲁肃,叉着手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顿时了然,原来老好人也有点小脾气,这是在跟他较劲呢。 刘赫也不多言,只是向后退了一小步。 随从见到,以为刘赫这是理亏心虚,质问的话刚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法捷一把抓住了脖领,像拎小鸡子似的被拎到了一边。 “这孩子,年纪轻轻的,脾气还挺大。”刘赫笑呵呵的看了看那个被法捷提在半空中拼命挣扎着的随从,随后又一脸得意的看向了鲁肃,“老好人,你们东吴的水平不行啊,给你派来的这个侍卫武功也太差了。” 鲁肃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他就是要让门外那些曹操的眼线都看到,天机先生和他鲁子敬的手下一见面就打起来了,眼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懒得和刘赫做那口舌之争。 况且他比谁都清楚,恐怕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在牙尖嘴利的天机先生面前讨到什么便宜。 刘赫这时才看出了鲁肃的意思,顿时有些下不来台,他眉头一皱,没好气道:“老好人,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一句,当初咱俩说的那事,到底还算不算?” 鲁肃很潇洒的一抱拳,“只要是我鲁子敬亲口说的,就都算。” “好!这可是你说的!”刘赫笑着用手指点了点鲁肃,接着大袖一甩,“既然如此,那我告辞了!” 这一回,轮到鲁肃愣了一下,因为他觉得刘赫刚才的问题,根本不值当冒这么大的风险特地跑来。 鲁肃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一笑,这不正是这位天机先生的行事风格么? 刘赫晃晃悠悠的走到法捷面前,冲法捷挤了挤眼睛。 法捷松开了手,将那随从放了下来。 刘赫一点也不见外的将手搭在了随从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我跟你说,真不是我们欺负你,你看见你身后这人了么?这是我们天机营脾气最好,武功最差,身子骨最弱的一个了,连他你都打不过……哎,算了,多余的废话我也不说了,你赶紧回去好好练功去吧。” 随从气得脸都绿了,可又说不出什么。 刚才被人一招治住,他别说还击了,几乎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知道,他与那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等刘赫走远后,随从一脸羞愧的跪倒在地,一抱拳道:“都怪我一时逞能,让先生失了面子,还请先生责罚!” 鲁肃将随从扶了起来,望着刘赫的背影说道:“你输给刚才那个人,一点也不丢人,因为他是排在天下前十的绝顶高手。” 随从闻言一惊,“先生认识那人?那人是谁?” 鲁肃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我不认识那个人,可我对天机先生却是比谁都了解。他是个爱出风头的人,他自己不出手,却让身边的人替他出手,说明那人的实力在他之上。如今这天下,武功能在他之上的,屈指可数。” 随从的惊讶神色愈发强烈,“先生是说,那个刘赫……那个天机先生的武功已经可以排在天下前十了?” “这个我也不能肯定,”鲁肃很认真的回答道,“我这都是从兴霸那里听来的。”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七章 望灵山 随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甘宁甘兴霸,那是东吴现在首屈一指的猛将,也是东吴全军上下所有人最敬佩的一位将军,更是他在武功上的授业恩师。 连甘宁都对刘赫有如此评价,可见刘赫的武功,确实是不容小觑。 “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随从望着刘赫的背影,狠狠的说道。 已经走出几步的鲁肃停下脚步,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冲随从招了招手,“好了阿蒙,赶紧随我回去读书,临行前主公特意叮嘱过,你的功课,可不能落下。” 被唤作阿蒙的少年,此时并不知道,他因为与刘赫这次相遇而立下的誓言,日后改变了他的一生,也改变了整个天下的格局。 许昌城外十五里,有座望灵山。 望灵山其实并不高,如果放在崇山峻岭的益州,可能人们连他的名字也记不住,但是在豫州,望灵山的名气却不小。 除了紧邻都城许昌之外,望灵山确实也能算得上是豫州排的上号的高峰了,尤其是曹操在将天子逢迎到许昌之后,又在此修建了一座观景台,更是让望灵山名声大噪。 既然是观景台,当然是修葺在半山腰的空中楼阁。 山上雾气极重,烟雾缭绕的样子,仿佛仙境一般,曹操也因此将其命名为灵台。 灵台景色虽好,却是极难攀登。 不懂一点武功的子敬先生爬到山腰的时候,已是汗流浃背。 “先生,您可别怪我多嘴,曹操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不给您备车不说,连个引路的人都没有。”阿蒙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鲁肃看了看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的阿蒙,笑着说道:“这种险境,车马怎么上得来,而且这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也无需别人来带路,只有你我二人,反倒清净。” 阿蒙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鲁肃,“您看看您都累成什么样子了,怎么还帮着曹操说话!” “就算是曹操来,也得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山去,既然大家没什么分别,我们又何必对此耿耿于怀呢?” 鲁肃接过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迈着艰难的步子,继续向山上走去。 这最后的一小段路,鲁肃是咬着牙挺过来的,不管曹操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不能在曹操面前表现出丝毫的怯懦。 上山之道,犹如两国之间的博弈。 决定胜负的,往往不是谁爬得快,而是谁能坚持到最后。 迈上了最后一节台阶,鲁肃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他刚刚整理好了衣衫,却见刘赫坐在灵台的栏杆边上,正冲他微笑。 显然灵台这样的高度,对于刘赫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说如履平地或许有些夸张,但顶多也就是和一般人,去爬一个高点的土坡差不多。 和略显狼狈的鲁肃不同,一袭白衣的刘赫,连发型都是丝毫不乱,斜靠在座位的扶手上,手中还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白羽扇,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先生你看,他又在您面前逞威风。”阿蒙实在是看不惯刘赫的样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老好人鲁肃在向刘赫点头示意之后,也没忘了安抚阿蒙一句,“那是他年轻,你放心吧,等曹操来了,就有人跟我做伴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鲁肃话音刚落,曹操便在大队人马的护送下,来到了灵台。 别看山路不宽,曹操的阵仗却是着实不小。 光是在前面举旗开道的,就有十几人之多,身边的卫兵,更是多得数不过来。 大队人马的出现,让阿蒙的注意力一下子从刘赫的身上,转到了曹操的身上。 阿蒙看曹操的眼神,显得比刚才更加生气,因为曹操并不是像鲁肃所说的那样,自己走上山来的,而是由八个士卒抬上山来的。 “先生,您看到了吧,曹操就是在故意刁难您!”阿蒙气呼呼的说道。 鲁肃心平气和道:“攀登险峰,本就是各凭本事,人家天机先生武功高强,自然是不在话下。而曹操呢,这里是他的地盘,当然要有些排场。” “他们什么都有了,那先生您呢?”阿蒙一脸的不服气,“明知道您是个读书人,还让您徒步走上山来,这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鲁肃转过了头来,望着阿蒙慈祥的一笑,“我不是有你陪着么?” 阿蒙愣了一下,虽然他还是觉得曹操很讨厌,可心里却又一下子感到暖暖的,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竟有些羞涩。 鲁肃欣慰的笑了笑,接着抱拳行礼,向曹操迎了上去。 见到东吴第一的大谋士,曹操当然要以礼相待,他一把拉起鲁肃的手,大步向灵台走去,显得十分热情。 等两人坐到座位上,自始至终都没有起身相迎的刘赫斜眼打量了两人一眼,笑道:“我听说上个月,你们两家还为了淮水边上的一个镇子打的不可开交,怎么?难道我的消息有误?” 不等曹操开口,鲁肃率先大大方方说道:“两军交战是真,曹丞相待我之心是真,天机先生收到的消息,也是真。” 听到鲁肃瞬间化解了尴尬,曹操本已阴沉下来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刘赫看在眼里,嘿嘿一笑,“看来我这挑拨离间的本事,还是练的不到家。” 见惯了大阵仗的曹操,自然不会无聊到在这种小事上,跟刘赫做那口舌之争,他不慌不忙的唤人上茶,等茶水端上来之后,他拿起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慢条斯理的说道:“天机先生不远万里来到许昌,该不会真的只是来挑拨我们两家关系的吧?” 刚刚端起茶杯的刘赫,一听这话,又将茶杯放了回去,惊讶道:“什么时候曹丞相说话也变得这么风趣了?” 曹操慢慢的喝了一口,将茶杯缓缓放下,这才说道:“和先生打交道打得多了,也就学会了一点。” 刘赫笑了笑,虽然脸上没什么表现,可心里却是不禁暗自佩服曹操。 就这份气度,这份谈吐,还有这个气场,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三言两语之间,就将他所有的招数全部化解了。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东吴未来的希望 刘赫打量了曹操几眼,忽然坐直了身子,面色一正,“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我看咱们也就别兜圈子,还是直接聊正题吧。” 曹操当即一挥手,斥退了左右。 灵台之上,只剩下当今天下最大的三方势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换句话说,这三个人接下来要做的决定,完全可以决定未来天下的局势。 作为刘赫和鲁肃的随从,法捷和阿蒙自然也被请了出去。 两人站在门口,并排而立。 沉默许久之后,阿蒙忽然转过头来,看了法捷一眼,大大咧咧的问道:“你到底是天机营里最弱的,还是个天下前十的高手?” 阿蒙的这份初生牛犊不怕虎,让法捷感到有些意外,他实在想不出,那个做事缜密的鲁子敬,为何要带着这个口无遮拦的少年,来赴这么重要的一场会谈。 法捷想了想,笑道:“天机先生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天机营里,最拿不出手的一个,你家子敬先生说的也没错,我确实也是排在天下前十的高手,而且还是排在前五。” 阿蒙一脸质疑的上下打量了法捷一番,他并不知道,法捷说自己是排在前五,其实已经很客气了,如果刨去那个空悬的天下第一和已经不在人世的天下第三,实际上法捷已经是排在前三的高手了。 阿蒙想了半天,一点也不客气的说道:“你少骗我,照你这么说,你要是前五,那你们天机营的人,岂不是都要排在前四之内了?据我所知,除去你们家天机先生之外,天机营还有天机十二骑呢!” 法捷平静道:“在天机营,武功的高低,并不是评判一个人能力的标准,所以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阿蒙又想了想,问道:“那你们家天机先生,能排天下第几?” 法捷意味深长的看了阿蒙一眼,缓缓道:“快则一年,慢则三年,必是天下第一。” 阿蒙惊得瞪大了双眼,接着又一皱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年以后?那他现在排在第几?” 法捷笑了笑,“天下前十,恐怕还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阿蒙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法捷一番,没好气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岁数小,特好骗啊?我告诉你,我家主公说了,我可是东吴未来的希望!” “即便是东吴今时今日的顶梁柱,也未必敌得过一个天下第一,更何况只是所谓的未来的希望,”法捷语气平和,言辞中却充满了挑衅的意味,“更重要的是,一年也好,三年也罢,哪怕再给你五年时间,你也依然成为不了东吴的支柱。” 说完这番话,法捷自己也感到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较起劲来。 他本以为,以阿蒙的年纪,听到这种刺耳的话,一定会暴跳如雷,或是表现出萎靡不振的样子,却没想到,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竟对他灿烂一笑。 “我家主公说了,不用去管别人怎么说,只要把心思放在读书、练武和钻研兵法上就好了,假以时日,必有大成!” 看到法捷惊讶的表情,阿蒙还以为他没听懂,又补充了一句,“大成,你懂么?就是有很大很大的成就。” 法捷突然有些明白,孙权为何会对这个少年有如此高的评价和期许,而那位东吴之主在识人用人上的眼光和手段,更是高明的可怕。 这一点上,那位东吴之主似乎和刘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可两人之间,有个很大的不同点,孙权是用说的,而刘赫是用做的。 虽然刘赫的做法更容易让人接受,却同时也是一个笨办法,毕竟同样的做法,由于每个人身处的地位和角度不同,所以感受也不同。 而孙权的方法,虽然没有刘赫的那般有效,却可以和不同的臣子,说不同的话,这种可以因人而异的做法,在数量上,可以说是有绝对优势的。 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何刘赫只是天机营之主,而孙权则可以坐稳整个江东。 法捷看着眼前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忽然起了杀心,亦如当初法正所做的那样,一旦有将会威胁到蜀地安危的苗头,就要先下手除之,以绝后患。 可这个念头在法捷的脑中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 他回过头,看了看远处那个坐在灵台上的天机先生。 那一刻,他似乎能够体会,当初法正决定将身后事托付给刘赫时的复杂心情。 两人的行事作风,可谓是截然相反。 可既然受法正所托去追随他,不妨就按他的想法去试一试。 法捷再回过头来看向那个少年阿蒙的时候,脑中已是有了另外一个念头。 他想看看,这个少年,到底会不会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成为东吴未来的希望,又会不会像东吴之主所期许的那样,最终成为江东的栋梁。 灵台之上,刘赫、鲁肃、曹操三人皆是正襟危坐,气氛微妙。 望着满地刻着地名的玉石,鲁肃和曹操,飞速的在脑中盘算着。 刘赫刚刚提出的一项提议,完全颠覆了他们之前所有对于战争的观念,甚至听起来,就如同稚童嬉戏一般。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打仗可以不用征兵的,可以不惊扰百姓的,甚至可以不用跋山涉水,去别人家的地盘,而在自家门前就能将一切全都解决的。 此时的刘赫,表面上是三人之中,显得最轻松的一个,可实际上,他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虽然他对自己的提议很有信心,可他担心的是,曹操和鲁肃并不能在一时之间理解和接受他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 沉默许久之后,曹操忽然沉声道:“你能不能将你刚才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再说一遍?” 听闻此言,刘赫顿时了然,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曹操果然无法一时接受,甚至都开始怀疑他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向来缺乏耐心的刘赫,今天却是一反常态,不急不躁的,又将他的想法,给曹操解释了一遍。 因为他的想法,看似简单,但也确实足够颠覆。 正文 第五百五十九章 家大业大的烦恼 刘赫想在中原之地,也就是荆州以北附近的地方,开辟出一个专门的战场。 三方势力,每三年在这里举行一场会战。 会战的结果,将决定所有地盘的划分。 会战所争夺的目标,就是刘赫所带来的这一百零八颗玉石,谁拿到了玉石,上面刻着的那块地方就归谁所有。 每次会战,各方可以自行考虑,用手中多少的玉石来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 拿出的玉石越多,可以投入其中的兵力也就越多,每增加一颗玉石,就可以多一位上将和一百名士卒参战。 表面上看,多拿出玉石这种行为风险很大,因为投入的玉石越多,就意味着一旦失手,损失就越大。 但凡事各有利弊,投入玉石较多的一方,可以在人数上取得优势。 举例来说,如果曹操决定拿出三十颗玉石,他就可以让三十名上将和三千士卒参战。 而如果孙刘两家只各拿出十颗玉石的话,即使两家联手,也不过只有二十名上将和两千名士卒参战,依然处于劣势。 每场战役,以三天的时间为限,三天之后,三方同时停战,撤出战场,按照手中的玉石来决定地盘的归属。 当然,三方可以在任何时间,随时将手中的玉石互换,玉石在谁的手里,那块地盘就归谁所有,另外一方不得有任何异议。 在仔细聆听完了刘赫所说的内容之后,曹操终于可以确定,他刚刚并没有听错。 他略一思量,沉声道:“照你的说法,一颗玉石只能投入一百兵力,所有一百零八颗玉石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一万零八百人。想我麾下雄兵数十万,却只能派几千人上阵,先生的想法,是否有些欠妥呢?” 刘赫笑了笑,似乎早已料到曹操会这么说。 他站起身来,走到栏杆边上,望着远处的许昌城,“曹公一定认为,这个人数上的限制,对你来说很不公平。确实,曹公的实力,远在我两家之上,仅一个豫州屯扎的兵力,就几乎和我们蜀地不相上下,就连许昌城里的禁卫军,也有十万之众。” 曹操闻言不住的点头,倒是对刘赫的这番见识很是认同,“天机先生说的没错,我曹某之所以能抵挡住你们两家的联手,正是靠着这点家底,眼下你让我主动放弃自己的优势,就如同让我自断一臂,恐怕曹某恕难从命。” “可你的这点家底,还能维持多久呢?”刘赫头也不回的说道。 曹操愣了一下,默而不语。 刘赫的这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一语道破了曹操最不愿提起的软肋。 家大业大,挑费自然也大。 曹操麾下几十万兵力,确实不是虚言,但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消耗的粮饷也是惊人的。 曹操雄踞北方,就地盘来说,即便是孙刘两家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是和他打了个平手而已。 但地盘虽大,在人口方面,曹操的北方,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优势。 原本汉朝的人口,大多集中在北方地区,但由于连年战乱,北方更是战事频发,造成了极为严重的人口骤减。 在这种局面下,就出现了一个让曹操极为头痛的问题。 想要守住这么一大片地盘,就需要大量的兵力,而兵力越多,需要的粮食草料也就越多。 随着粮食草料的需求量增大,就需要大量专门务农的农户。 而农户从哪里来?自然是从百姓中来,但是人都在战乱中死的七七八八了,如今北方剩下的人口,即使全部投入到农耕当中,也不过是勉强维持而已。 若不是当年曹操看出了这个弊端,大力推广了屯田制,恐怕早已经捉襟见肘,经不起这样的消耗了,这也是为何,曹操麾下会出现所谓的那些摸金校尉,不过是为了扩充军需而采取的无奈之举罢了。 对于曹操来说,北方的粮草供给和兵农比例,已经进入了一个死循环,如果想从里面跳出来,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士兵卸甲归田,让百姓休养生息,等到人口增长到一定的程度,这个难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只是这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于登天。 刘赫转过身来,笑着说道:“难得曹公如此爽快,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我们三方拼的你死我活,无非就是为了争夺天下,可我想问曹公一句,这天下,到底指的是什么?” 曹操指了指地上的那些玉石,“若按先生说言,这些便是天下。” 刘赫不顾身份的直接坐在地上,拿起一枚玉石,放在掌心之中,好似自言自语的念道:“不能吃,不能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果这就是天下的话,那争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曹操略一思量,面色一正,很客气的一抱拳,“还请先生赐教。” 刘赫也不自谦,更不想说那些没用的客套话,他笑了笑,举着手中的玉石说道:“我之所以会带着些石头来,就是想奉劝曹公一句,我们以前,可能都错了,我们争来争去,却忘了真正的天下,不是地盘,而是人!” 鲁肃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激动,似乎对于刘赫接下来发表的观点颇有期许。 而曹操则是截然相反,始终面色阴沉,却也没有出言反驳,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愿意再听听刘赫的想法。 刘赫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连年战乱,全国的人口已是十去其八,我来之前特地调查了一下益州的户籍,从黄巾之乱至今,益州在册的户籍数,已由一百七十八万户变成了今天的六十三万户,我想二位应该都很清楚,相比你们两家而言,益州已经算是在战争中损失最小的地方了,仍是只剩下三成的人口,再这么打下去,恐怕这天下的人,就要被我们打绝了。” “人都死绝了,这天下,还有什么好争的呢……”鲁肃若有所思的轻声念着。 刘赫赞同的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曹公不妨设想一下,如果只剩你独身一人,即便让你住进许昌城的那座皇宫,是不是依然索然无味呢?” 曹操闻言一惊,顿时一副紧张的样子,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正文 第五百六十章 问题的关键 刘赫笑了笑,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也无所谓什么大逆不道,不臣之心,说白了,咱们谁也没拿汉家的皇帝当回事,只不过不愿明说而已。” 曹操这才神色一缓,他想了一会,说道:“你刚才所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这其中还有许多细节没有敲定,我现在还不能马上给你答复。” 刘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眼下最难的一关,已经算是闯过去了,只要曹操肯坐下来谈,一切就有都回旋的余地。 鲁肃仔细斟酌了许久,问道:“我有件事,一直不太懂,还望先生解释一下。三年争夺一次玉石,每次还需要将手中的玉石当做筹码,也就是说,手中的玉石有可能随时会易主。如果有一方,拿到的是别家后方的地盘……就拿你我两家来说吧,假设你拿到了东吴最东边的一块地方,和益州根本不接壤,这块地盘你又如何掌控呢?如果不能掌控的话,那么咱们之前所说的那些,不就全部形同虚设了么?” 刘赫没有想之前那样很快的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 不亏是鲁子敬,瞬间抓住了整个计划之中,最为关键的一个部分。 而这个部分,也是刘赫最没有把握的,而且他不仅没有把握让曹操接受,甚至就连鲁肃,都可能会极力反对。 对于鲁肃提出来的这个问题,刘赫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比起用玉石来划分地盘,恐怕还要更加的天马行空。 刘赫的想法是,拿到代表一块地盘的玉石,仅仅可以得到那个地方的税收,却不能往当地派驻官员和军队。 也就是说,不管这块地方掌握在谁的手里,当地的官员都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只需将税收上缴给当时持有这块地盘的势力即可。 而所有官员的任命,以及税收情况的统计,则统一由一处来完成,为了让人信服,最好是让汉家天子亲自出面,以他的名义来运作,这样就更加的名正言顺。 听完刘赫的解释,曹操果然当场反对,就连鲁肃,也是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曹操看了鲁肃一眼,知道鲁肃也是跟他相同的想法,顿时底气足了许多,转而对刘赫大声说道:“这样的事,简直荒谬!官员的任命,税收,这些都是一个国家的命脉,怎么可能拱手交由他人去管!” 刘赫笑了笑,看向了始终低头不语的鲁肃,“子敬先生,你怎么看?” 鲁肃抬头分别看了刘赫和曹操一眼,接着又低下头去,思量了好一会,这才对曹操说道:“曹公且听我一言,咱们就事论事,如果真想将这个方案推行下去,也只有天机先生所说的这一个办法。” “子敬先生!你怎么……”曹操很是不解,这个时候,鲁肃怎么会站在刘赫的那边,认同刘赫这么荒唐的想法。 鲁肃恭敬的施了一礼,“曹公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来。这个想法,看似荒谬,却实在是不得已为之,也是唯一可行的方案。曹公想一想,如果一个地方,每三年就要换上一批官员,重新驻扎一波士兵,那么这个地方的所有政策,也会随之发生改变。推行新政是件好事,可若是每三年就要出台新政,却反而会适得其反,当地的民心也会不稳,而对于我们来说,恐怕也收不上来多少税银。” 其实曹操心里很清楚,想要保证一个地方的发展,就必须要保证最基本的安定,每隔三年就换上一批新的官员,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然而曹操也有他自己的顾虑,作为当前既得利益最大的一方,他很难接受将人事任命权和财权全部交出去,一旦这中间有任何的闪失,那么他多年倾注心血所建立起来的优势,就会瞬间化为泡影。 刘赫和鲁肃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再出言相劝。 能坐到这里的人,自然也能想得明白,这么做终归是利大于弊的,摆在曹操面前的,也不过只是一时的担忧罢了,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他必定能够想通其中的道理。 桌上的茶凉了又换,换了又凉,反复三次之后,思量了许久的曹操终于开了口。 “由汉家天子出面,我不反对,可他没那个本事,任命官员和税收,需要一个咱们三方都能信得过的人出面主持才行。” “我有个人选,相信二位一定满意。”刘赫当即胸有成竹的说道。 曹操和鲁肃不约而同的望向刘赫,从他们脸上的诧异可以看出,他们的心目中,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人选。 “你说的到底是何人?”曹操直截了当的问道。 刘赫意味深长的看了曹操一眼,“天下第一读书人,曹公以为如何?” “你说的是那位赵家家主?” 曹操的脱口而出,让刘赫也感到很惊讶,看来那位秣陵学宫的大祭酒,还真是名震天下,就连曹操在不假思索说出他名字的时候,眼中也是充满了认可。 “不知道这个人,曹公信不信得过呢?”刘赫笑着问道。 曹操没有回答,选择了沉默,鲁肃则是思量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如果真是那位天下第一的读书人来出面主持这件事,应该可以胜任。” 在得到了鲁肃的答复之后,刘赫转而望向了曹操。 就连刘赫自己也没想到,竟然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能和曹孙两家达成约定,而眼下,距离约定的达成,只差最后一步,只要曹操点头,一切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的。”曹操忽然问道。 刘赫面色一正,正襟危坐,正色道:“曹公可记得,你我当年在华容道时的三年之约?” “当然记得,这也是我这次不杀你的原因。”曹操直言不讳道。 “我这次来,正是来赴约的。”刘赫微微点头,施了一礼,是对曹操的尊重,更是对誓约的坚守,“曹公当年一席话,让我受益颇多。而我与子敬先生之间,当初也曾就此事有过一次促膝长谈。我很惊讶,你们二人明明身份地位,脾气秉性都截然不同,理念上却是惊人的相似。”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一章 无法撼动的强敌 刘赫站起身来,又恭敬的对鲁肃施了一礼,“子敬先生远道而来,其实也是为了赴我俩当年之约,刘赫在此,谢过先生了。” 向来温文尔雅,待人礼貌谦恭的鲁肃,此时却是面无表情,镇定的坐在座位上,连一丝要起身回礼的意思都没有。 刘赫自嘲的一笑,“我知道,军国大事,不能将个人的情感掺杂其中,可我总觉得,不是一路人,就没法坐下来真正的推心置腹,你们觉得我幼稚也好,偏执也罢,我刘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刘赫走到扶栏边,毫无姿态可言的往上面一靠,语气平和的说道:“今天这灵台之上,只有我们三个,我就跟你们说说心里话。我做这么多事,其实只有两个目的,一是终结这个乱世,还有一个,就是希望能少死些人。当初我抱着这两个想法来到这里,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事,也冲动过,也动摇过。我一度以为,我的想法可能是错的,终结乱世,根本不是我想的那么容易,而少死些人,则更是痴心妄想,直到我遇到了你们。” 刘赫转过身来,像看两位老朋友一样,看着曹操和鲁肃,“是你们告诉我,我的理念没有错,这个乱世一定可以被终结,人们也不用再白白枉死。所以即使我明知这一百零八颗玉石的想法很荒谬,可我还是来了。我想你们一定和我一样,想亲眼看到这个乱世被终结的那一天。刘赫自知荒唐,多谢二位的包容。” 说罢,刘赫正了正衣衫,深施一礼,久久未起。 曹操和鲁肃,望着刘赫,谁也没有上前去搀扶,任由刘赫独自在扶栏边上,行着他那一生最为重要的一礼。 许久之后,鲁肃清了清嗓子,用前所未有的深沉嗓音说道:“我想让天机先生明白一件事,今天我们在这里谈的,是关系这个国家命脉的大事,不是靠几句豪言壮语就能做到的。” 鲁肃此言一出,刘赫和曹操皆是一惊,可片刻之后,却又都是一脸释然。 鲁子敬,当今天下首屈一指的政治家,也是纵横家,当得上如此的胸襟和气度。 曹操突然没来由的笑了起来,“既然子敬先生想听点实际的,那我就说上几句实话。我之所以会坐在这里,平心静气的和两位商议此事,一是我与天机先生有那三年之约,二是之前,我曾经集结手下的所有谋士,共同推演过我们三家将来的走势。你们猜猜,推演的结果是什么?” 鲁肃泰然自若的一抱拳,“愿闻其详。” 曹操摇了摇头,仍是笑意不减,可他的笑容,却变成了苦笑,“最终的结果,你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三家之中,最终是子敬先生所在的东吴,笑到了最后。” 鲁肃意味深长的看了曹操一眼,淡淡一笑,“曹公所说的,可跟我们东吴之前推演出来的结果不一样。无论是不计代价的全力一战,还是比拼国力的长久消耗,我们孙刘两家,都不是曹公的对手。” 曹操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唤人拿来了一副地图,铺在了桌案上。 “二位从这张图上,都能看到些什么?” 刘赫和鲁肃看了看桌案上的地图,皆是一皱眉。 那只是一张再寻常不过的地图,却不知曹操这么问,到底是何意。 鲁肃想了想,沉声道:“这上面,是大汉朝的疆土,同时也是咱们三家势力的范围。” 曹操忽然目光如炬,指着地图说道:“子敬先生说的没错,从这副地图上,确实能看到这些,可也只能看到这些!” 他把手一挥,指向了地图之外,那些没有被描绘在内的地方,“我们在这上面看不到的,还有很多!北有匈奴、羯族、鲜卑,西北有氐族、羌族,东北有乌桓,南有南蛮,东南有山越!在我们三家的背后,都至少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他们一边磨刀,一边在看着我们互相残杀,等时机成熟,他们便会从四面八方涌入,趁机扫平中原!” 鲁肃顿时面如死灰,声音颤抖道:“曹公是说……” 曹操重重的点了点头,“对,除了你们东吴可以依靠地域的优势,勉强支撑之外,我们两家,都会惨遭屠戮,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而东吴,也只是坚持的久一些而已,最终还是会沦落到和我们两家一样的下场。” 刘赫在一旁听得是心惊肉跳,更让他感到恐怖的是,曹孙两家早已在这之前,就推演过未来的天下走势,而自己所在的蜀地…… 刘赫不知道,诸葛亮是否也曾做过类似的推演,以诸葛亮的才智,曹孙两家能想到的事,他必定也能想到。 可如果他做了推演,又为何没有把推演的结果告诉自己呢? 站在这座天下之巅的灵台上,刘赫却再一次感到,自己和眼前那两个完全可以左右天下形势之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曹操的眼神,变得犹如火一般炙热,“如果我们再这样一味的互相消耗下去,只会给那些异族入主中原铺平道路,一旦他们攻入中原腹地,他们对我们的百姓,可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到时候生灵涂炭,在所难免,而百姓所承受的浩劫,更是比现在要惨烈百倍!” 已是满头大汗的鲁肃,一下瘫坐在座位上,眼神也随之变得黯淡无光。 他一直坚信,东吴虽缺少驰骋沙场的猛将,但运筹帷幄的谋士,绝对不逊于曹操的那些手下。 早在周瑜还在世的时候,就曾经和鲁肃一起,与江东的许多谋士一起推演过。 无论是三方集中全部兵力,来一场一决胜负的大会战,还是联合刘备,拉长曹操的战线,试图将其拖垮,最终的结果都一样,曹操始终处于不败之地,一统天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直到刚刚曹操给出了另一个答案,鲁肃这才意识到,东吴之前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曹操这个强敌身上,而那个几乎无法撼动的强敌,却能比他们想得更远,想得更多。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二章 许昌会谈 这份深谋远虑,也许才是孙刘两家与曹操之间,真正的差距。 东吴的策略,是由鲁肃当年亲手制定的。 在这个被后世称为榻上策的谋略当中,无论是联合其他势力,还是仰仗长江天堑的优势,这些策略其实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保存实力,等待机会。 这个机会,曾经来过,赤壁之战,东吴一举击溃了曹操的大军。 当时东吴上下,一片群情振奋,甚至有些人提出,借这个机会,大举北上,吞并曹操的地盘。 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曹操给东吴的所有人上了一课,教会了他们什么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虽然在赤壁受到重挫,曹操失去了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可东吴仍是没有任何机会北上,甚至就连原来的边境线,也无法向北移动分毫。 从此鲁肃明白了一个道理,曹操,是东吴根本无法撼动的强敌。 这一切,在一个人出现之后,发生了转变。 刘赫的横空出世,让鲁肃看到了一丝转机。 那个行事从不循规蹈矩,性格分外张扬的天机先生,在鲁肃看来,绝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甚至有时还会做出毫无分寸的举动,连一个智者都算不上。 但鲁肃总是有种感觉,这个人,或许可以让早已有了定数的天下格局,产生松动。 哪怕这个松动只是很细小的,鲁肃也不愿放弃这微弱的机会。 所以当他收到刘赫邀请时,鲁肃毫不犹豫的来到了许昌。 鲁肃很明白,他代表的是谁,他的立场是什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当他听到刘赫那个几乎可以说是无稽之谈的想法时,他仍是想站在刘赫这一边,促成此事。 在他的心目中,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成为他达到最终目的工具,而他最终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曹操。 然而就在刚刚,曹操的一席话,让鲁肃看到了双方之间,根本难以抹平的差距,也让这位东吴首席谋士,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东吴最大的敌人,不是曹操,更不是刘备,而是时间。 这场三方旷日持久的战争,拖得越久,所有人的境地就更加危险,到最后,三方都将会是输家。 鲁肃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芒。 他直起了身子,收起了刚才的颓废,坚定道:“我同意天机先生的想法,我们东吴愿意从此休兵。” 曹操笑了笑,似乎很能体会鲁肃的心境,因为作为一方势力的真正掌权者,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深有感受。 “我本来想回去商量一下,再做决定,现在看来,应该没这个必要了。既然子敬先生答应的如此果断,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曹操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面,倘若有人想趁机浑水摸鱼,我和子敬先生,都不会放过他。” 刘赫释然一笑,“曹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既然咱们今天说到了这个份上,连大逆不道的话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曹操当即一拍桌案,“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把规矩定一下。这件事,是你发起的,我们今天,只是同意你的想法,但所有的细则,都必须仔细商议之后,在三方都同意的前提下,才算生效,天机先生以为如何?” 刘赫笑道:“看来曹公是想留我在许昌,再多住些日子了?” “先生放心,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直到咱们三家将一切敲定为止。” 说罢,曹操大袖一挥,走下了灵台。 目送曹操离开之后,守在门口的法捷和阿蒙马上回到了刘赫和鲁肃的身边。 刘赫和鲁肃相视一笑,要来笔墨,各自写下了一份名单。 法捷和阿蒙拿起名单,二话不说,当即上路,踏上了返回成都和建业的归途。 十五日之后,两拨人马先后抵达了许昌。 除了双方一批顶尖的谋士悉数到场之外,法捷还将那位天下第一读书人赵家家主也一并请到了许昌。 整整一个月,三方都在日以继夜的商讨着所有的细则。 这种场面,当然少不了一番唇枪舌战,那些名震天下的大谋士,甚至会为了一条看似是无关紧要的规则,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为了这次重要的会谈,曹操特意在许昌城内开辟出了一块地方,修建了两座阁楼,一座用来议事,另一座,则作为孙刘两家,那些远道而来的大谋士的住所。 很快曹操就发现,修建两座阁楼,似乎是有些多余了。 自从会谈开始,三方的大谋士们几乎就没离开过议事厅,不眠不休的争论着,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那座用作住所的阁楼,几乎已经被荒废,可却有一个人,一直赖在上面,始终没有下来。 作为这次三方会谈的发起者,刘赫却置身事外,每日只是捧着一个酒坛,坐在阁楼顶层的扶栏边上,笑望着对面终日吵闹不停的议事厅。 身后脚步声响起,刘赫回头望去,拿起手中的酒坛晃了晃,笑道:“你来的不巧,我这坛酒,刚刚喝完。” 赵家家主走到刘赫身边,缓缓坐了下来,“你那坛酒,喝了三天都没喝完,怎么我一来,就喝完了?” 刘赫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直接越过扶栏,翻身而下,到楼下又拿了两坛酒上来。 赵家家主接过刘赫递来的酒坛,二话不说撕开封泥就喝了一口,却是一脸的嫌弃。 刘赫笑道:“知道我为什么一坛酒能喝三天了吧?” 赵家家主将酒坛放到一边,冷哼了一声,“这还不是都因为你,当初在秣陵学宫的时候,你总是拿三仙醉给我喝,把我的嘴都给喝刁了。” 刘赫望了望对面仍不停传来争吵声的议事厅,“他们都吵成那样了,你怎么一个人自己跑出来了?” 赵家家主皱了皱眉头,“说起来也都是有些来头的读书人,可真吵起架来,一点也不比乡野村妇差,我也插不上嘴,听得也烦了,就跑到你这,来蹭酒喝了。”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 细则 刘赫轻轻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次的会谈,不容有丝毫的闪失,每一条细则的设立,不仅关系着他们各自所在势力的利益,更会对将来天下的格局,产生深远的影响。” 赵家家主意味深长的一笑,“有些人什么道理都明白,可一到动真格的时候,还不是跑去偷懒?” 刘赫仍望着对面,轻叹道:“我不是想偷懒,是没那个本事。” 赵家家主拿起酒坛,又喝了一口,这一次,却是一脸的享受。 “我倒是有那个本事,不是照样也跑出来偷懒?” 刘赫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了面带微笑的赵家家主,不禁也是会心的一笑。 赵家家主望着对面的阁楼,轻声道:“你虽然只是在这里远远的看着,可我知道,你的心里,比他们任何人都要焦虑。他们争的,只是一时的得失。而你想要的,却是真正的天下大计。” 刘赫坏笑道:“真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刚喝了我几口酒,就开始夸上我了。” 赵家家主没有回头,仍是看着对面的议事厅,一脸的平静,“他们所做的,也许你现在还做不到。可你做的,他们这辈子,连想都想不到,甚至都不敢去想。” 刘赫神色一正,一抱拳道:“多谢前辈指教,刘赫谨记。” 赵家家主摆了摆手,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不要谢我,反倒是我要替天下的读书人谢你一声才对。你也不要妄自菲薄,那些琐碎的小事,总会有人去做,而你,只需有一颗胸怀天下之心,就够了。” 说罢,这位马上就要同时掌握天下官员任命权和财权的老人,起身正了正衣衫,向刘赫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 刘赫急忙起身,诚惶诚恐的回了一礼,等他再抬起头时,却见仙风道骨的老人,已是拂袖而去。 走到楼梯口,赵家家主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给我安排的这个差事,我接了,但我有个条件,你若不答应,就另请高明吧。” 刘赫心里咯噔一下,却见赵家家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管我将来人在何处,也不管你今后身处何方,你都要每月给我送两坛三仙醉来!” 说罢,一袭白衣的赵家家主飘然而去。 刘赫回到扶栏边上,望着阁楼下那个迈着大步,脚步却愈发轻盈的背影,笑容灿烂。 在经历了长达两个月之久的激烈争论之后,三方终于就所有的细则,达成了一致。 当代表三方最高权力的大印,同时出现在那张密密麻麻的协议上,刘赫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经过商议,刘赫提出的大纲,并没有什么改动,但许多细节上,还是有了很大的变化。 三方仍是三年举行一次会战,争夺那一百零八颗代表着地域归属的玉石。 但在拿到玉石,也就是拿到地域所有权之后,官员的任命和税收,却因地域差异的不同,执行的政策也不同。 一百零八个地域当中,三方分别两两相邻的边境上,各有八个地方,总共是二十四个地域,采取刘赫当时提出的集中任命官员和税收,而其余的地方,则仍是由各方的势力自行掌握官员的任命权和税收。 这么做的目的,是在保证这份协定顺利实施的同时,也能确保不会发生由于权力的过分集中,而产生一家独大,局面失控的后果。 而这二十四个地域中最中心的城池,也被命名为二十四明城。 所谓明城,就代表着无论是官员任命还是税收,都一切透明,三方都可以随时调阅归属于己方势力的任何一座明城的卷宗,从而掌握一切的信息。 随着三年一次的会战的结束,地域所有权也会发生变更,而三方之间的边境线,也会随之移动。 在这种情况下,将会重新在三方的边境线上划分出新的明城,而之前的明城,则会转由所属势力独自掌控。 这样的做法,虽然杜绝了权力过分集中而导致的失衡局面,却也引发了新的问题。 二十四明城每三年就会发生一轮调整,那些位于三方边境的地域,很有可能会出现经常易主的情况,而当地的建设和发展,也会因此受到很大的阻碍。 为了弥补这一点,由鲁肃所代表的东吴,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一百零八颗玉石,每一颗都代表可以多投入一名上将和一百名士卒参与到会战之中。 二十四明城,三方各掌握其中的八座,而代表着八座明城的玉石,必须要作为筹码,投入到会战当中去。 除此之外,三方还可以用银两,来代替玉石,用来增加兵力,这种银两,被称为代玉。 二十四座明城,都由赵家家主亲自出面打理,所有的代玉,也会悉数交到赵家家主的手中,作为发展二十四明城的费用。 每多向赵家家主缴纳十万两的代玉,就相当于多投入一颗玉石,也就可以增加一名上将和一百士卒的兵力。 由于大部分地域的税收,仍然掌握在三方各自的手中,所以为了避免出现急于缴纳高额代玉而压榨百姓的情况,代玉的金额,并不是三方自行制定的。 代玉的标准,是各方势力自行掌控的地域中,所有的税收加在一起的一成。 换句话说,只要百姓富足,缴纳的税银够多,即使地盘不如其他两方多,也依然可以拉近兵力上的差距。 这也就意味着,除了每三年一次的会战,三方都会将主要的精力投入到地方的建设中去,无形当中提升了百姓的生活水平。 为此,所有地方还特地统一了税率,三方势力只可下调,不许上浮。 税率固定,收到的税银越多,也就表示百姓的生活越好,这也和刘赫的初衷,不谋而合。 除了这些之外,三方中的任意两方,可以在会战结束后,地域重新划分之前的这一个月中,随意买卖手中的玉石。 而买卖这些玉石所得费用的一半,也可计入代玉当中。 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 孰强孰弱 也就是说,如果出现有一方因为手中的玉石不够,而导致与其他两方兵力悬殊太大的情况,那么这方势力就可以通过出售手中的玉石,来换取高额的代玉,从而达到临时增加兵力的目的。 虽然出售玉石,会让手中玉石的数量更加捉襟见肘,但反过来说,手中的玉石越少,就说明税收也越少,这种情况下,出售一枚玉石所换来的代玉金额,比例相较其他两家,反而会大大增加,不失为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 当然,这种做法,犹如揠苗助长,不到万不得已,任何一方都不会贸然采取这样的对策。 至于那位即将掌握二十四明城大权的赵家家主,也从此离开秣陵学宫,前往三方边境的交界处居住。 随着三方边境发生变化,赵家家主的居所也会随之转移,而他所在的区域,也将会成为三方会战的主战场。 除了任命二十四明城的官员和掌握当地的税收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情况,需要赵家家主来处理。 在双方可以任意决定投入玉石数量的前提下,将会出现一种情况,那就是一方输掉的地域,有可能不在边境线附近,甚至是位于这一方势力最后方的地域。 因为这样的地方,紧邻异族的居所,常年受到外族的骚扰,人口稀薄,税收必定不如那些地处势力中心的地域。 三方出于各种考虑,很有可能将这样的地方当做筹码,投入到会战中去。 这些地方根本不能提供高额的税收,增加代玉的数量,倒不如拿来当做筹码,增加一些兵力,胜算也会提高,即便输掉了这些地方,对于任何一方来说,损失也是可以接受的。 一旦一方输掉了自己后方地域,就会出现一种极为棘手的情况。 得到这块地方的势力,很难实现向这些远离己方势力范围的地域派驻官员,更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越过其他方势力,向那里派驻兵力。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由赵家家主所代表的中立势力来处理,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其中还有个很严苛的条件,虽然这个地域的税收是由赵家家主来代收,但输掉这个地域的势力,必须保证派驻足够的兵力,用来抵御外族的骚扰。 一旦出现这些地方被外族攻陷占领的情况,那么这个地域所在的势力,将会被受到极为严厉的处罚,在下次会战当中,无论投入了多少枚玉石,缴纳了多么高额的代玉,也只能增加原来数量一半的兵力。 设立这样的惩罚措施,是为了杜绝某些势力,因为收不到税收而放弃保护这些地域,让当地的百姓惨遭屠戮。 如此严厉的处罚,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三方势力将这些弃子投入到战场上的可能。 本来将这些地域作为筹码,还有些投机取巧的意味,但是一旦失去这些地方,就将会得不偿失,三方势力,也必定会量力而行。 有了这些细则的约束,三方必定会在面临抉择时有所斟酌,至于如何取舍,那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从此三方之间的互相博弈,重心将会由军事转向经济,毕竟争取更多的税收,缴纳更高额的代玉,才是真正能提高兵力优势的方法。 这也是赵家家主为何会毫不犹豫的就赶来许昌的原因。 在这位天下第一读书人看来,这样的你争我夺,即便是要再继续延续几十年,也不会让战火波及到普通百姓的身上。 第一次会战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 半年之后,也就是在赵家家主全面接管三方边境上的二十四座明城之时,第一次会战,将会如期到来。 从许昌返回成都的路上,刘赫始终在马车中与庞统和钟离寻不分昼夜的商议着对策。 按照现在三方势力的范围,曹操一人独得一百零八颗玉石当中的五十二颗。 实力仅次于曹操的孙权,分得了三十六颗。 而作为这场会战的发起方,刘赫所在的益州,却仅得到了二十颗玉石。 而且这二十颗当中,还有八座明城,也就是说,刘赫手中真正的筹码,不过只有十二颗玉石而已。 庞统算了笔账,三方手里的那八座明城,是必须投入到会战当中去的,也就意味着,三方至少会有八名上将和八百名士卒参战。 刨去这八颗玉石,曹操手中还剩下四十四颗,而孙权,也有二十八颗。 换句话讲,即使是跟自己难兄难弟的东吴,手中的筹码也比益州多出了一倍还多。 “这场仗,不好打啊。”庞统长叹一声,倚靠在扶手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钟离寻盯着地图仔细看了一会,头也不抬的说道:“这些玉石既然是按势力范围划分的,那么就跟之前的形势一样,我们继续与东吴联手,即使胜算很小,也总不至于输的那么难看。” 庞统连连摇头,“不然,按理来说,联吴抗曹确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但曹操很有可能借着这个机会,与东吴联手,瓜分咱们益州的地盘。” 钟离寻一皱眉,“联弱抗强,这个道理,孙权会不懂?” “孙权当然明白联弱抗强的道理,而且他也一定会这么去做,”说着,庞统看向了在一旁始终笑而不语的刘赫,“关键现在孰强孰弱,谁也不好说啊。” 钟离寻略微思量了一下,便明白了庞统的意思。 三方原先的战争,少则数千人,多则数万甚至数十万人,那个时候,兵力和军械的优势,是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关键。 可这次会战的情况,却是不同往日。 即便是实力最强的曹操,将手中的玉石全部投入到会战中去,不过才能有五千两百名士卒参战。 如果益州同样投入全部的玉石,将会有两千的兵力,双方的差距,不过才三千而已。 况且曹操也不可能一上来就孤注一掷的将五十二颗玉石全都压在赌桌上,估计他最多只会拿出四十颗,以保持对东吴的兵力优势。 这样一来,双方的兵力差距就会更小。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五章 会战的关键 “所以决定这场仗胜负的关键不是兵,而是将!”豁然开朗的钟离寻脱口而出道。 庞统笑道:“说起这件事,我不得不佩服某些人,看来一早就将一切都设计好了。” 刘赫故作姿态的一抱拳,恬不知耻道:“士元兄过奖了。” 刘赫能如此的大言不惭,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钟离寻刚才说了,这场战役的关键并不是兵力的多寡,而是上将的实力。 在以往的战役中,一个领兵的将军,麾下至少几千人,而坐镇中军大帐的统帅,更是手握数万雄兵。 有那些士兵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们也没必要非得在战场上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而且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一个懂得保命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帅才。 但按照会战的这个比例来看,每一名上将,手下只有一百名士卒,这些将军不仅要指挥调度,同时也要拿起兵器,亲自到战场上去厮杀。 对于一个能够登堂入室的武人来说,一百个武功低微的士卒,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真正能对其造成威胁的,是对方派来的那些高手。 如果以地盘的范围和兵力的多寡来评定,那么无疑是曹操最强,刘备最弱。 可若是以麾下武将的武功来论的话,却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番光景。 别的不提,光是五虎上将,就足以震慑天下所有的名将,即便是曹操的帐下,也挑不出几个能与五虎上将抗衡的人。 而东吴就更别说了,当初还有个能和江东小霸王孙策打个平手的太史慈撑撑场面,如今太史慈已死,东吴只剩下甘宁一人,可以称得上是一员猛将,余下那些,根本放不上台面。 也就是说,眼下的局势,已经悄然发生了逆转,表面上实力最弱的刘备军,却摇身一变,俨然成为最强的一方。 所以孙权一直坚持的联弱抗强,很可能是联合曹操这个弱,一起来抗刘备军这个强。 钟离寻沉思片刻,却显得有些忧虑,“我只怕,只凭咱们的五虎上将,恐怕还是难以抵挡曹孙两家联手,毕竟他们可以投入的兵力加在一起,已是咱们的四倍有余。” “四倍?就算是十倍也没用!”刘赫一脸的得意,“我现在可以先给你透个底,这场会战,我压根就没想让赵云他们五个出战。” 钟离寻愣了一下,转而看向了一旁的庞统。 庞统笑道:“你难道忘了?他除了是益州的天机先生之外,还是当今天下的武林盟主!” 见钟离寻还是有几分忧色,庞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也算是个习武之人,怎么连这个弯都转不过来?上千人上万人的战役,自然是训练有素的士卒占优,可若是几十人几百人的打斗,谁能打得过那帮江湖帮派?” “你的意思是说,让那些武林门派和帮派参战?”钟离寻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很难想象,那些只会街头械斗的江湖帮派,在真正的战场上,会有怎样的表现,毕竟这是一场决定未来走势和天下归属的战役,岂可儿戏。 刘赫和庞统相视一笑,泰然自若道:“不仅是那些帮派的帮众,那些什么帮主掌门的,全都要亲自参战。” 钟离寻用一种质疑的眼光看着刘赫,很明显仍是无法接受。 庞统笑道:“你还记不得,当初定军山一役,有人一剑扫平了上万曹军?这就是江湖武人和一般武将的差距。要说将评榜,能排在上面的,每一个都是世之名将,可若是武评榜,这些人呐,一个也排不上号。” 刘赫笑而不语,一脸的春风得意。 庞统的每一个字,都说到了刘赫的心坎里,这也是刘赫一直以来,最想看到的局面。 这次的会谈,是刘赫亲自发起的,那一百零八颗玉石,也是他亲手准备的,为了促成这场会战,刘赫可谓是煞费苦心。 所谓的终结乱世是真的,希望少死些人也是真的,但刘赫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让战争的规模缩小,从而放大己方的优势。 这也是刘赫一直精心策划,始终深埋在心底,时时刻刻没有忘记的那个想法。 用江湖制约庙堂! 刘赫曾经想过许多途径,都不能很好的解决江湖和庙堂之前的关系,因为一切的前提,都是需要在两者之间,建立起一种盘根错节的联系。 用江湖高手去行刺对方的武将和谋士,甚至是掌权之人,这是看似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却同时也是最愚蠢的办法。 这个办法最大的弊端,就是极难控制局面,而且也根本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杀了一个何进,还会来一个董卓,杀了一个董卓,还会再来一个曹操,只对当前的掌权之人下手,也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 况且你可以杀别人,别人也可以来杀你,那些江湖武人最多和掌权人之间是一种雇佣的关系,根本谈不到什么制约。 然而眼下的局势可就截然不同了,益州虽小,可刘赫手里,却握着江湖上的三十六大帮和七十二大派,同时他还是武林盟主。 早在这之前,刘赫就处心积虑的将这些帮派和门派的总坛,全部迁往了益州,这一切都是在为今天做准备。 自从加入了刘备军,他一直是靠着预知天下走势和一点点小聪明,才混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论收买人心,他不如刘备,论治军治国,他不如诸葛亮,论运筹帷幄,他也不如庞统和钟离寻。 他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从陈家老祖宗身上得来的那些功力。 他一直想在这些功力上做文章,因为他看过战场上的你死我活,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无法与那些被后人万世敬仰的天才们抗衡。 唯有开辟出一条自己的道路,才是王道! 如今这条从开始时,就注定不会平坦的道路,他终于一步步披荆斩棘的走了过来,而他一直想要的东西,此时正摆在他眼前,几乎是唾手可得。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大脑袋 一个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上马定乾坤的后世之人,终于凭借着自己的那点无赖劲头,在这个群星璀璨的三国时代,成为了可以决定天下走势的一方霸主! 刘赫第一次尝到了天下在握的滋味,那种被权力冲昏头脑的喜悦,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他很想看看,当对方那些所谓的名将,看到真正的绝顶高手出现在战场上时的绝望眼神,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甚至想让那场会战快些开始。 庞统默默的看着刘赫的这副表情,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和钟离寻对视了一眼,钟离寻随即心领神会,轻声对刘赫说道:“头儿,在马车上呆的久了,有些烦闷,要不然,咱们一起下去走走?” 刘赫这才收回思绪,心情大好的他,二话不说,就跳下了马车。 离开许昌只有一天的时间,此时仍是在豫州的地盘上。 若是在闹市,刘赫还真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抛头露面,毕竟钟离寻和庞统都在车上,尤其是庞统,一点武功都不会,刘赫可不愿冒那个风险。 可现在是在荒郊野外,那就另当别论了,最多也就是跳出来一只野兽,对于如今的刘赫,那还不是跟白给一样。 跳下马车,刘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脸的享受。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刘赫问了问身边的庞统,才知道这是山里人在烧荒。 有人在烧荒,就说明有人在此居住,刘赫的兴奋劲还没过,心血来潮的提出要步行前进,遇到一户乡野人家,就停下来坐坐,顺便讨碗水喝。 对于刘赫提出的这个建议,在马车上颠簸了一路的庞统和钟离寻当然不会反对,两人跟在刘赫的身后,缓缓而行。 一行人走了三四里的路,一户人家也没有看到,大失所望的刘赫刚要重新回到马车上,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歌声。 说是歌声,其实不过是民间的小曲,只是从这个人口中唱出来,还真有那么点滋味。 刘赫好奇心大起,很想看看,这个唱歌之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已经一只脚踏上马车的他,又将脚收了回来,与庞统和钟离寻一起,站在马车旁,向歌声传来的方向张望。 歌声由远及近,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跟前,刘赫也终于能听清歌里唱的到底是什么。 乡野小调,讲究的是一个真字。 可有时候太真了,难免言辞就会很露骨,尤其是涉及到男女之间的话题,更是尤为直接。 钟离寻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听到那难以入耳的小曲,已是厌恶的皱起了眉头,可刘赫和小黑胖子却听得挺带劲,唱到关键的地方,还不忘对看一眼,继而相视一笑,颇有些同道中人的味道。 见到刘赫等人的出现,那人的歌声也随即停了下来。 那人紧张的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一票人,手下意识的就护在了腰间的一个口袋上。 刘赫一看到那人的长相,当时就给逗乐了。 这人个子不高,也就比陈默高点有限,可脑袋却是足足比陈默要大上好几圈。 眯缝眼,朝天鼻,两片肉呼呼的大厚嘴唇子,要说多难看,其实也谈不上,可就是有一种天生的喜感,让人看了就想乐。 刘赫仔细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最终视线落在了他腰间用手捂着的口袋上。 一见刘赫盯上了自己的口袋,那人马上警惕的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拦在路上,到底想干什么!” 钟离寻刚要上前解释,就被一脸坏笑的刘赫给拦了下来。 钟离寻当即心领神会,笑着摇了摇头,退了下去,同时用一种略带同情的目光,望向了那个大脑袋。 刘赫大摇大摆的走到大脑袋身边,围着他转了几圈,笑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凭什么说我们拦了你的路?兄弟,你是哪个山头的啊?” 这几句话,是刘赫特意从大耗子那里学来的,都是江湖帮派间的黑话。 由于是现学现卖,自然是差了些火候,碰到真正的江湖人,肯定是不管用,可对于眼前这个大脑袋来说,却明显很是奏效。 大脑袋又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路旁,点头哈腰的说道:“兄弟我哪个山头的都不是,我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出来溜达溜达,谁知挡了几位大爷的路,真是对不住了。我这就给您让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赶紧忙您的去吧。” 刘赫回头看了小黑胖子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之后,小黑胖子大步走了上来。 来到大脑袋面前,小黑胖子直接伸手一指他腰间的口袋,恶狠狠的说道:“乖乖听话,把里面的东西给我交出来,否则要你好看!” 大脑袋看了看面前这个无论是身高还是长相,都跟自己有一拼的小黑胖子,眼珠一转,嬉皮笑脸道:“这位大爷可真会说笑,我打娘胎里出来,就是这个模样,打小村里的人都管我叫癞蛤蟆,要有能变得好看的法子,我早就试了,哪能等到今天呀,您说是不是?” 小黑胖子愣了一下,见过装傻的,还真没见过装的这么像的。 小黑胖子的火一下就上来了,本来是想存心逗弄大脑袋一番的他,此时已是决心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家伙。 他转头看了刘赫一眼,在得到刘赫的点头默许之后,二话不说,一下就扑了上去,打算直接将大脑袋腰间的口袋给抢过来。 大脑袋死死护住口袋,声嘶力竭的喊道:“来人啊!光天化日打劫啦!” 刘赫学着大猛子姐姐的样子,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喊啊,你使劲喊啊,就算是喊破喉喽,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大脑袋一见刘赫那副雌雄难辨的样子,顿时吓了一大跳,拼命挣扎了几下,一把就将小黑胖子给推了个大跟头。 刘赫心里咯噔一下,就怕小黑胖子有个闪失,却见小黑胖子在地上装模作样的扑腾了几下之后,一把抱住大脑袋的小腿,冲自己喊道:“大哥!他打我!你得为我做主啊!别让他跑喽!”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七章 金牌 刘赫看着趴在地上一脸义愤填膺的小黑胖子,不禁心里暗自感慨,真不亏是得一可安天下的凤雏先生,瞧人家这碰瓷的水平,也真是没谁了。 大脑袋委屈的看了看脚下的小黑胖子,又看了看正朝自己走来,面露凶光的刘赫,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大脑袋叹了口气,将腰间的口袋摘了下来,蹲下身子,对仍抱着他腿死活不撒手的小黑胖子说道:“这位大哥,用不着这么拼吧?我今天算是服了,东西我不要了还不行么。” 小黑胖子眨巴眨巴眼睛,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土,一把从大脑袋手中抢过了口袋,忙不迭的送到了刘赫的手中。 刘赫将口袋打开,刚要将手伸进去,就见大脑袋忽然神色一变,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奉劝你一句,这里面的东西,最好不要用手去碰。” 刘赫愣了一下,随即警惕的打量着大脑袋。 大脑袋刚刚说话时的样子,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点也不像开始时那样滑稽可笑。 大脑袋看了刘赫一眼,冷冷道:“这里面的东西,也许已经被人下了毒,如果沾到手上,手就会烂掉。” 刘赫看着手中的口袋,有些犹豫不决,也不知道大脑袋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小黑胖子冷哼一声,“你少来这套!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那点心思,跟这吓唬谁呢!” 原本处于劣势的大脑袋,却好像一下占据了主动,他不慌不忙的走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还把腿一翘,笑呵呵的说道:“我到底是不是在吓唬你,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我就怕你没那个胆子!” “想跟我玩这个,你还嫩点!”说着,小黑胖子从刘赫手中接过了口袋,解开袋口,就要伸手进去。 “慢着!”大脑袋大喝一声。 小黑胖子顿时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怎么?又不敢让我试了?” 大脑袋扫视了众人一圈,“你们带着兵器没有?最好是刀,实在不行,剑也可以,万一他中了毒,我可没有解药,只能把他的手给砍下来。要是慢了,毒气流遍全身,那可就是神仙难救了。” 小黑胖子面色一沉,倒不是大脑袋的这番话有什么问题,只是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刘赫和钟离寻听到大脑袋这番话,同样也是一时间没了主意。 三位天下有名的大谋士,却不想在这荒郊野岭,被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给难住了。 尤其是手里拿着口袋的小黑胖子,真可谓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你说看吧,万一中了毒,那可就亏大了。 你说不看吧,刚才狠话都撂出去了,要是不动手,这面子上又挂不住。 要命还是要脸,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道难题,哪怕是国士无双的凤雏先生。 看着三人犹豫不决的样子,大脑袋忽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举在三人的面前,似乎很是得意。 三人定睛一瞧,大脑袋手中的是一块金牌,上面写着一个“曹”字。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就是曹丞相手下大名鼎鼎的摸金校尉,识相的,就赶紧把东西给我放下,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说完这番话,大脑袋又特意拿着金牌,在三日的眼前晃了一圈,这才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刘赫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大脑袋看了一会,忽然走上前去,二话不说,就给了大脑袋后脑勺一下。 直接从石头上被打了起来的大脑袋一个激灵,捂着后脑勺大喊道:“这话刚说一半,怎么就动手了呢!” 刘赫紧接着又是一下,差点没给大脑袋扇一个跟头。 “我说你这个人,咱们刚才不是聊得挺好的么,怎么还打人呢?”大脑袋嘴上不停,脚下也不闲着,围着大石头和刘赫开始绕起了圈子。 还别说,大脑袋看着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可脚下还真不慢,绕了三四圈,刘赫愣没追上他。 大脑袋一见,顿时眉开眼笑,得意道:“干我们这行的,讲的就是个来如影去如风,别说我看不起你,就算你再练上一百年,也追不……” 一声巨响过后,大脑袋看着被刘赫一掌拍碎的满地碎石,当即面如死灰。 刘赫走到呆若木鸡的大脑袋身边,“你刚才说什么?我再练多少年?” “不,我什么都没说。”大脑袋咽了口吐沫,坚定不移的说道。 刘赫满意的笑了笑,却又是面色一变,抬手就要打。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一个盗墓的么!你再装,再跟我这装!” “英雄!”大脑袋当即跪倒在地,抱住了刘赫的腿,和小黑胖子之前的动作简直如出一辙,“英雄息怒啊!再这么打下去,我这颗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大脑袋,就真的要保不住了啊!” 刘赫仍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又给了大脑袋一下,“还敢拿曹操来吓唬我,你去打听打听,我怕曹操么?” 大脑袋身子一颤,缓缓抬起头,惊讶的看了刘赫一眼,又转过头看向了小黑胖子和钟离寻。 小黑胖子和钟离寻毫不犹豫,异口同声道:“不怕!” 或许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不怕曹操的人,大脑袋再次望向刘赫的眼神中,除了失望和绝望之外,还多了几分钦佩之情,抱着刘赫大腿的力道,也随之加重了几分。 “起来!”刘赫踢了大脑袋一脚,“你还没完了是不是!” 大脑袋急忙松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连身上的土都不敢去掸,安静等候着刘赫的训斥。 刘赫强忍住笑意,清了清嗓子,指着小黑胖子手中的口袋说道:“你给我说实话,口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大脑袋满脸堆笑道:“回英雄的话,是我刚从墓里挖出来的东西。” 刘赫坏笑道:“那这么说来,肯定是件值钱的物件了?” 大脑袋眨了眨眼睛,嬉皮笑脸道:“回英雄的话,值不值钱,我说了不算,那得是英雄您说了才算。”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八章 最后一块玉佩 “怎么?”刘赫面色一沉,“你还想跟我要钱?” “那我哪敢呐!我的意思是说,我眼拙,哪比得上英雄这双目光如炬的大眼睛的啊!”大脑袋煞有介事的打量了刘赫的眉眼一番,“啧啧啧,这家伙,还是双眼皮!你说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出奇的美男子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只是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能找到答案。”刘赫四十五度斜视天空,眼神中,充满了高处不胜寒的落寞神情。 刘赫这副恬不知耻的模样,让大脑袋看得都是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下面的话该怎么接了。 刘赫收回视线,坏笑道:“小子,接着拍啊,我看你今天能不能拍出个花儿来。” 大脑袋这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起,人家就压根不吃自己这一套。 他耷拉着那颗世间少有的大脑袋,走到小黑胖子身边,拿过口袋,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毕恭毕敬的双手捧到了刘赫的面前。 “英雄!什么都不说了,东西你拿去,只要能饶我一命就行!”大脑袋的语气,无以伦比的真诚。 刘赫笑着摆了摆手,“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而且这东西,我也只是好奇,想看一看而已,根本就没……” 看着大脑袋双手奉上的那样东西,刘赫突然停了下来,同时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是一块玉佩,上面的纹路,和刘赫手中的三块一模一样!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万没想到原本毫无头绪的最后一块玉佩,竟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想起遇到大脑袋之后的种种遭遇,刘赫忽然有种感觉,这一切也许都是天意,好像是这块玉佩将他一步步的带到这里的。 在刘赫看来是天意,可大脑袋,却似乎并不这么想。 刚才听刘赫的意思,还是不想要这块玉佩,可一看刘赫那两眼放光的样子,大脑袋马上什么都明白了,顿时一脸的痛心疾首,咬着后槽牙,将玉佩递到了刘赫的手里。 刘赫接过玉佩,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如获至宝一样。 那本是一套四枚的玉佩,刘赫已经拥有了三块,这是最后一块,他很想知道将四块玉佩拼在一起,到底会发生什么,只是很可惜,其余的三块玉佩,他并没有带在身上。 此次许昌之行,吉凶未卜,为了安全起见,刘赫将那三块玉佩留在了成都,早知道会在这里得到这最后一块玉佩,刘赫一定会将另外三块也带在身上。 刘赫觉得,最后一块玉佩在这个地方出现,这或许是个线索,说不定在这周围,就埋藏着其他关于这几块玉佩的秘密。 之前他那个皇帝小舅子将那块刻有“皇”字玉佩交给他的时候曾经说过,高祖皇帝当年留下密诏,将四块玉佩合在一起,就能平定乱世,可至于是怎么个平定法,由于密诏的一部分毁于洛阳的那场大火,已是无从得知。 如今这四块玉佩虽然都已到手,可刘赫仍是没有把握,可以轻易破解这个秘密,如果能去发现玉佩的地方看一看,或许能有些蛛丝马迹。 刘赫仔细斟酌了一番,最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大脑袋。 “你带我去发现这块玉佩的地方看看。”刘赫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大脑袋一听,明显有些犯难,支支吾吾了半天,小声说道:“英雄有所不知,干我们这行的有个规矩,不能在同一个地方下手两次,否则,是要遭天谴的。” “天谴?”刘赫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你们这帮刨坟掘墓的,还怕天谴?” 大脑袋一本正经道:“怕!当然怕了!祖师爷留下来的话,干咱们这行,能找对地方,靠的是个机缘,也算得上是天意,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主人家也不会怪罪,因为这本身就是无心之失,来之前,谁也不知道这里埋的到底是谁。可要是去而复返,那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赫把脸一拉,厉声道:“让你带路就带路,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大脑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啊!真不是我不想带您去,可祖师爷留下来的规矩,实在是不敢违背啊!” 钟离寻走了上来,对刘赫说道:“我也听说过这种说法,一墓不两盗,好像确实是有这样的规矩。” 听钟离寻这么说,刘赫的脸色这才稍缓,他仔细打量了跪在地上的大脑袋一番,见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 刘赫想了想,沉声道:“好吧,你只需将我们带到那里就行了,其余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也不用跟我们一起进去。” 小黑胖子一听,马上连连摇头,“那可不行!墓穴中机关重重,一般人根本无法深入其中,况且如果这块玉佩真是个好东西,就说明墓穴的主人生前肯定有些地位,这样的墓穴,那就更加危险,没有他给咱们带路,咱们都不一定能走得出来。” 大脑袋当即对天发誓,墓穴中的机关,已经被他全部破坏掉了,如果再有机关出现,那就让他不得好死。 刘赫听到大脑袋立下的这个毒誓,心里也算是踏实了一些,像大脑袋这样的盗墓贼,最讲究风水气运什么的,绝不敢轻易发这样的毒誓。 “你先带我们去,你到底用不用跟我们一起进去,等到了地方再说。” 虽然刘赫的态度已经有些缓和,可看得出来,大脑袋仍是有些不情不愿,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三人,来到了玉佩出土的墓穴外。 “从外面来看,这座墓穴的规格,应该不会很大。”小黑胖子在仔细查看了一番入口之后,十分肯定的说道。 大脑袋闻言一惊,显然没有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小黑胖子竟然还懂这些。 大脑袋的这种反应,无异于证实了小黑胖子的话。 正文 第五百六十九章 半仙之体 刘赫看在眼里,冲大脑袋摆了摆手,“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多谢英雄!多谢英雄!”大脑袋不住的点头作揖,退出几步之后,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等大脑袋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刘赫这才准备动身,进入墓穴。 走到墓穴的门口,刘赫停了下来,对身边的小黑胖子和钟离寻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吧,我一个人下去就行。” “这……”小黑胖子和钟离寻同时面露忧色,明显是有些不放心,可他们也知道,与其三个人一起被困在里面,倒不如他们留在外面,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去搬救兵。 “如果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没出来,你们就快马赶回成都,”刘赫说着,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墓穴之中,他转过身,对两人笑了笑,”不过你们放心,如果遇到危险,我一定会大喊救命的。” 小黑胖子和钟离寻对视一眼之后,默默的目送着刘赫,独自走入了墓穴。 不知道只是书中的编纂,还是科技没进步到那样的程度,反正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火折子一说,至少刘赫没有听说过。 黑漆漆的墓穴当中,一点光亮都没有,刘赫仅凭着直觉缓缓的向前行进。 功力大增之后,刘赫的五感都比之前灵敏了许多,进到墓穴没多久,就已经适应了这里黑暗的环境,甚至已经能模糊的看到一丝轮廓。 果然如庞统说的那样,这座墓穴并不大,整座墓穴,不过只有这一间墓室而已。 除了摆在正中的那座棺木,周围更是空无一物。 刘赫有些纳闷,这里连个摆放随葬品的地方都没有,也不知道大脑袋的那块玉佩,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思量一番之后,刘赫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墓室正中的那口棺木上。 刘赫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从粗糙的触感上来看,应该是一口石棺,而且上面已有些坑坑洼洼的地方,似乎是有些年头了。 围着那口石棺绕了几圈,刘赫还是没能拿定主意。 虽说他并不信那些神鬼之说,可毕竟这里是座墓穴,刘赫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虚。 再者说,死者为大,贸然打开主人家的棺木,毕竟有些说不过去。 左右为难的刘赫,索性坐了下来,盯着那口石棺,陷入了沉思。 墓穴入口五里外。 大脑袋回过头,在确认刘赫等人并没有跟来之后,一个闪身,就钻入了路旁的树林之中。 来到一棵大树旁,大脑袋深施了一礼,毕恭毕敬的说道:“主人,事情已经办妥了。” 大树后,走出一人,一身黑衣,黑纱遮面,看不到容貌,嗓音却是格外沙哑低沉,“东西交给他了?” “禀告主人,已经亲手交到了他的手里。”大脑袋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看得出,他很惧怕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点了点头,又问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大脑袋犹豫了片刻,可仅是这片刻,黑衣人便一掌拍来,直击在大脑袋的胸口。 大脑袋当即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同时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可他仍是挣扎着站起身,抱拳施礼道:“他让我带他去发现玉佩的地方,我唯恐有失,就将他带到了附近的一座墓穴处。” “自作主张!”黑衣人冷冷的说道。 大脑袋顿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和刘赫相比,显然眼前这个黑衣人要恐怖百倍。 沉默许久之后,黑衣人低声道:“那个叛徒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大脑袋诚惶诚恐道:“回主人的话,一切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 黑衣人忽然发出了几声怪异的笑声,由于黑纱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却也因此显得更加恐怖。 “可千万别让他死了,我要让他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墓穴之中。 刘赫猛地站起了身,走到了石棺旁。 就在刚刚,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想要将石棺打开一探究竟,可手刚一碰到石棺,还是停了下来。 又是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刘赫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推开了石棺上面的棺盖。 就在棺盖被推开的那一刹那,石棺当中,突然射出了一道白光,晃得刘赫急忙闭上了双眼。 在这漆黑的环境中呆的久了,刘赫刚刚适应,这道白光,反而对于他来说太过刺眼。 可他还是拼命的想要恢复视觉,因为他知道,这道突然出现在墓穴中的白光,绝没有那么简单。 “刘赫,你还认识我吗?” 恍惚之中,刘赫忽然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叫他。 他眯起眼睛,想要将那人看清楚,可眼前只有一团雾气,却是空无一人。 “你可还记得,当年在江夏城中,老夫问你的那三个问题?” 刘赫闻言如遭雷击一般,同时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亦如当年他在江夏城,第一次听到那三个问题时的模样。 随着视力的渐渐恢复,刘赫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只是在一片雾气升腾之中,那人好似悬浮于空中。 眼前这幅场景,刘赫终生难忘。 当年在江夏城,正是这位老者,在问过了他三个问题之后,化作了一团雾气,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是仙人么?”刘赫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问道。 须发皆白的老者笑容慈祥,“你连自己是谁都没有搞清楚,为何还要执着于别人的身份呢?” 虽然自诩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大风大浪,可在这位仿若半仙之体的老者面前,刘赫仍是紧张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者银白色的头发,在半空中轻轻飘舞着,笑容恬淡,似乎仍在等待着刘赫的答案。 刘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仅仅是和老人对视了几眼,已是让他紧张到口干舌燥。 老者笑容不减,柔声道:“那三个问题,你可有了答案?” 刘赫死都不会忘记,当年老者问他的三个问题。 既不是此世之人,为何要来此世? 既已知此世结局,为何要管此世? 既不愿此世终老,为何要留此世? 正文 第五百七十章 熟悉的脸庞 他曾经以为,沿着路一直走下去,就能找到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可此时再遇到老者,刘赫才发现,他仍是一个问题也答不出来。 “我不知道。” 在咬紧牙关说出这四个字后,刘赫却突然有一种莫名的轻松感,仿佛卸下了肩上的千斤重担。 “我也不想知道!”刘赫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卸下那副重担之后,他的情绪也随之变得再也难以控制。 老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默片刻之后,问了一个让刘赫再次大惊失色的问题。 “你那个荒唐至极的提议,曹操却很痛快就答应了,你就没有想过,这到底是为什么么?” 刘赫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从他有了那个想法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明白,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曹操凭什么要放弃北方实力雄厚的优势? 孙权又凭什么放弃长江天堑? 仅这两点,他的计划就注定难以实现。 就连他也没想到,曹操竟然当场就答应了下来,而孙权在接到鲁肃的快马传书之后,也没有任何的反对。 刘赫从不去想,更不敢去想,曹操和孙权为何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因为他很清楚,两个在历史长卷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当世豪杰,又怎么可能会被他刘赫牵着鼻子走。 刘赫的内心深处,一直有种不安,不安到连他自己,都不敢去轻易触碰。 而老者提出的这个问题,就如同一把利刃,一剑刺穿了他的心,直击他的心底,在他最脆弱的地方,划开了一道口子。 当那个口子涌出鲜血的时候,刘赫的情绪就再也难以控制,长久以来挤压在他心底的苦闷,此刻瞬间爆发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刘赫指着老者,身子已经开始打晃,神情更是已经开始恍惚起来。 老者手捻长须,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刘赫看着那张满是笑容的脸庞,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笑容不改,可那张脸,却变了个模样,变成了当年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在襄阳城遇到的那位仙风道骨的大财主张老爷! 张老爷笑望着他的样子,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更让刘赫感到震惊的,是张老爷手指上的那枚闪闪发光的大戒指,还有怀抱着的那个通体碧绿的小瓶子。 “戒指瓶子老爷爷,现在三样都齐了,”张老爷一开口,仍是那浓郁的襄阳本地口音,“你问俺是谁,俺就是那个老爷爷呀!” “不……这不可能……”刘赫踉跄着倒退几步,一直退到墙边,手扶在墙上,才勉强没有瘫坐在地上。 又是一阵雾气翻腾,戒指和小瓶子都已消失不见,张老爷也已经变回了老者的样子。 老者笑容依旧,柔声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刘赫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任何的理由,都无法解释他眼前看到的一切,老者到底是谁,他已无暇顾及,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从这座墓穴中逃出去,快点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救命!救命啊!快来人呐!”刘赫不顾一切的发出了求救,这并不是因为他之前与庞统和钟离寻之间的约定,而只是出于他的本能。 老者泰然自若的笑了笑,手轻轻一挥,墓穴的一面墙壁,转眼就凭空消失了。 刘赫看到,庞统和钟离寻正在墓穴门外焦急的向里面张望,却好像并没有听见他的求救。 庞统和钟离寻的位置,离刘赫并不远,按理说完全可以听见,而他们之所以会听不见,就只能有一种解释。 刘赫死死的盯着老者,眼神中充满了愤恨。 老者的手再次挥起,墓穴的墙壁也随之再次出现,与此同时,老者平静道:“他们看不见我,当初在江夏城,其他人也看不见我,在这个世界上,能看得见我的,只有你一个。” 刘赫这才想起,当年在江夏城,扮作算卦先生的老者在众目睽睽之下悬浮于半空,最终化作一缕雾气消散。 当时在道路两旁的行人,始终视而不见一般,直到老者消失,也没有一个人感觉出一丝异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在经历了情绪大起大落之后,刘赫反而表现出一种出乎寻常的冷静。 面对态度冷漠的刘赫,老者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无需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相信,我是来帮你的就好。” 刘赫冷笑道:“你三番两次的出现,不自报家门,也不说明来历,让我怎么相信你?” “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老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我就再换个说法,你无需管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按你自己想的去做就好。” 刘赫傲然道:“我自打生下来,一直都是这样。别人怎么说,怎么想,我从来就不会去管!”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所以你才会在这里,我也才会在这里啊!” 说罢,老者大袖一挥,又化作一团雾气,消失在了刘赫的眼前。 刘赫想要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如此同时,一股剧痛袭来,瞬间钻进了他的脑袋。 他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接着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躺在那架返回成都的马车上。 庞统和钟离寻紧张的守在一旁,看到刘赫醒来,皆是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刘赫缓缓坐起身来,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虽然已经消退,可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强打起精神,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钟离寻意味深长的看了庞统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赫想了想,继而看向了庞统。 那位刚才还紧张的不行的凤雏先生,此时却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也不说话,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刘赫一看就猜出了七八分。 刘赫笑了笑,轻声道:“你们两个,都是我最信赖的谋士,可要说性格脾气的话,我还是跟士元兄更像一点。” 庞统闻言一惊,马上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坐直了身子。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三番四次的试探 刘赫看了看默不作声的钟离寻,平静道:“我说这话,你可别不爱听。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既然敢当着你的面这么说,就说明我根本没把你当外人。” 钟离寻阴沉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他想了想,一抱拳,却仍是什么都没有说。 刘赫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咱们兄弟一场,怎么搞得像两个女人争风吃醋似的。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两个一件事。以后如果再遇到什么大事,你们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决定,不用管我之前怎么说。” 庞统和钟离寻闻言皆是一惊,急忙站起身,毕恭毕敬的深施一礼。 刘赫没好气道:“我说你们两个,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你们这样,是不拿我当兄弟了?” 钟离寻抬头看了刘赫一眼,轻声道:“太祖皇帝当年任泗水亭长时,樊哙等人皆是兄弟。” 刘赫心里咯噔一下,当即明白了钟离寻话里的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总有一天,我会自己当皇帝,既然那天迟早要来,不如现在就把规矩给立下来。” “正是如此,君臣有别,现在立下规矩,也省得……” “省得个屁!”刘赫一脚就将钟离寻给踢到了角落里。 庞统面露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色,却是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始终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刘赫看了看蜷缩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钟离寻,“你信不信,我能一脚踹死你?” 钟离寻愣了一下,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刘赫,好像连身上的疼都忘了。 刘赫转而看向了小黑胖子,“他跟我装,你也跟他一起装,有意思么?” 小黑胖子眨了眨眼睛,嬉皮笑脸道:“没意思,特别没意思。” 刘赫白了小黑胖子一眼,顺便也赏了他一脚,“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那个书呆子给扶起来!” “好嘞!”小黑胖子屁颠屁颠的跑到角落里,把钟离寻给扶了回来。 刘赫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坐下,接着叹了口气,说道:“我今天就跟你们哥俩交个底,我是真没想过要自己当皇帝,你们呢,也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试探我了。这么说吧,跟皇帝那个头衔相比,我更喜欢跟你们这帮兄弟混在一起。” 两人低着头,皆是默不作声。 刘赫看出了两人的心思,语重心长道:“我看出来了,这话呢,我也不能说的太满。说的太满,你们反倒不信,心里更不踏实。这样吧,这里就咱们仨,我答应你们,如果哪天我动了想当皇帝的心思,我就跟你们哥俩明说,也好让你们哥俩帮我运筹帷幄一番,这总行了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却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赫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好好,什么时候你们哥俩觉得,时候到了,我该当皇帝了,你们俩也可以来跟我直说,不用有任何的顾忌,这下二位满意了吧?” 两人这才相视一笑,一起点了点头。 刘赫无奈的摇了摇头,往床榻上一靠,“你说这皇帝有什么好的,只能在皇宫里关着,哪都不能去,跟坐牢似的,哪像咱们现在这样,想去哪去哪,想喝酒就喝,想打架就打,多好!” 小黑胖子凑了过来,神秘兮兮道:“我就说一样,你就得动心。” 刘赫一下坐起身来,一副鄙夷的神情,“我还真不信了,当皇帝有哪一样能让我刘赫动心,你说来听听!” 小黑胖子清清了嗓子,一本正经道:“后宫佳丽三千。” 刘赫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咽了咽口水,由衷的感慨道:“你还别说,就冲这个,关上一辈子也值了。” 说这话时,刘赫同时警惕的四下张望了一番,就怕那柄闪着寒光的长剑,从哪个角落突然冒出来,向自己刺来。 “放心吧,秦校尉这次没来许昌,这会肯定还在成都呢。”小黑胖子十分懂事的宽慰道。 刘赫一脸赞许的拍了拍小黑胖子的肩膀,两人同时露出了狼狈为奸的笑容。 一旁的钟离寻却是面露忧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头儿,这次的会战,秦校尉是不是就不要参战了?” 刘赫愣了一下,继而笑容一敛,“那你说,肖玉儿还用不用参战?” “这个……”钟离寻顿时语塞。 不等钟离寻回答,刘赫继续问道:“既然跟我有点关系的人都不用参战,那你们呢,是不是你们也不用参战了?要这么说的话,我看咱们天机营,全都躲在后面,远远的观望算了。” 庞统思量了片刻,轻声道:“你误会他了,他这并不是要拍你的马屁。” 刘赫转过头来,质疑的望向庞统,似乎在等着庞统给他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钟离寻看了庞统一眼,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可庞统却是一笑,大大方方的说道:“咱们大家都是兄弟,我也不怕我说的你不爱听。有秦霜在,如果咱们一切顺利还好,万一中间有什么意外,你很有可能为了她做出错误的判断。你亲入险地的情况,恐怕都还算好的,如果是导致全军覆没……” 钟离寻当即起身,抱拳道:“头儿,凤雏先生只是就事论事,你可千万……” 刘赫一摆手,打断了钟离寻的话。 他转过头去,斜眼打量了庞统一番,冷冷道:“你觉得,我有可能会因为她,置全军安危于不顾?” 庞统毫不犹豫道:“正是!所以秦霜不能参战!” 刘赫冷眼看着庞统,沉默许久,却是一笑,起身拍了拍庞统的肩膀。 “好,既然咱们凤雏先生如此仗义执言,那我就听你一回,这次的会战,就不要让她去了,还有肖玉儿,她也别去了。” 庞统和钟离寻闻言皆是一愣,万没想到向来固执的刘赫,这次竟然会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之时,却见刘赫坏笑道:“等回了成都,这事你跟她们两个去说,到时候那两个姑奶奶要是不乐意跟你翻脸动手,你可别往我的天机府跑!”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二章 兑现承诺 小黑胖子的脑中,仿佛已经呈现出了那个惨烈的画面,他咽了咽口水,求助的望向了钟离寻。 钟离寻很适时的将视线移开,置若罔闻。 回到成都,小黑胖子还真去找了趟秦霜和肖玉儿。 最终倒没出现他被两位女侠沿街追砍的情节,因为当两位女侠亮出兵器的时候,早已有了准备的凤雏先生,已经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今天的天机府,迎来了一位贵客。 当甘夫人出现在天机府门前时,所有百姓全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因为她的身边,就是蜀地未来的主人,刘禅。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的功夫,那个长坂坡前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如今已有七八岁的年纪。 甘夫人这次来,正是为了当年刘赫亲口许下的承诺。 当少主的老师,这本是件极为光彩的事情,可对于刘赫来说,却是有些左右为难。 因为除了他以外,谁也不可能知道,这位少主日后将会成为历史上有名的昏庸皇帝。 而在刘赫的印象中,刘禅的形象已经不止是昏庸了,简直就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傻子。 收一个大傻子为徒,可不是一个明知的选择。 就算是刘赫用尽浑身解数,也未必能教会他什么,一个杯子就那么大,你倒进去一桶水,也只能存下一杯而已。 刘禅的脑仁,就是那个杯子,而这杯子里面,还不一定能够装的满。 关于收刘禅为徒这件事,刘赫一直保持着回避的态度,能躲就躲,能闪就闪,一旦甘夫人提起,刘赫马上找个理由就开溜。 可今天,刘赫实在是躲不过去了。 从刘禅四五岁起,甘夫人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那时刘赫总是说,孩子还小,学不到什么东西,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起初甘夫人还有些不乐意,直到刘赫搬出了自己的亲身经历,苦口婆心的给甘夫人讲了一套快乐教育的大道理,甘夫人这才作罢。 刘赫跟甘夫人说过,他自己是六岁上的学,而眼下刘禅已经七八岁了,早已过了刘赫当年上学的年龄,无论如何,刘赫也无法继续推脱下去了。 这不,甘夫人特地选了个好日子,领着刘禅亲自登门拜刘赫为师。 一来么,是让成都的百姓都看见,也好让咱们的天机先生风光风光。 这二来么,老娘都亲自登门了,你小子这回总不能再把我们娘俩扔下,自己跑了吧? 刘赫苦着个脸,站在天机府门口,看着甘夫人仪态自若的走下马车,心里叫苦不迭。 一旁的小黑胖子看到刘赫这副神情,不禁问了几句。 刘赫有苦难言,因为就连那位大名鼎鼎的凤雏先生,也不可能知道刘禅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他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那个马上要成为他徒儿的后主刘禅,在母亲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 甘夫人缓缓的走来,刘赫急忙迎了上去,一阵寒暄之后,便领着甘夫人进了天机府。 一到府中,刘禅就开始好奇的四处张望。 此时的天机府,仍有许多孩童在这里读书,也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同龄人,刘禅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甩开甘夫人的手,撒了欢的在院子中奔跑嬉戏起来。 “禅儿,不许胡闹!”甘夫人厉声训斥道。 已和一群孩子打成一片的刘禅,早已是什么都听不到了,对母亲的话如同置若罔闻一般。 甘夫人给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刚要上前去把少主带回来,却被刘赫拦了下来。 “先生,您这是……”甘夫人面露忧色,也不知道是怕刘禅没给能给刘赫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是怕天机先生又会趁机开溜。 “夫人,您先回去吧,这孩子就交给我了。”刘赫目不转睛的盯着刘禅,头也不回的说道。 甘夫人愣了一下,急忙带着一众侍卫下人,离开了天机府。 临走到天机府大门前时,甘夫人回过头来,却没有去看她那个仍在嬉戏的儿子,而是看向了刘赫。 “夫人,这下您总算可以放心了,要我说呀,天机先生和咱们小主人,就是天生的一对师徒!” 说话之人是甘夫人最喜爱的一个丫鬟,也最懂得甘夫人的心思,一见甘夫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马上说起了好话,哄她开心。 甘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来的时候,她还担心刘赫会有些不情愿,可现在看来,之前的担忧,应该是多余了。 因为那位天机先生,此时正看着自己的儿子,笑容灿烂。 甘夫人离开天机府,刘赫没有去送,而是一直在院中,看着刘禅和那群孩子一起嬉戏。 孩子的世界,远比成年人来的简单直接。 只需要很短的接触,当孩子们彼此熟悉之后,每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就会一目了然。 而刘禅,则显然属于调皮捣蛋的那一种。 此时的他,正带着一帮孩子,去一间学堂外的窗户下偷听,还不时出几下怪声,学堂里面的先生推门而出,刘禅便领着其他人撒腿就跑,气得教书先生直跺脚。 教书先生本想拿起藤鞭去追,直到见到门外站着的天机先生朝自己笑着点了点头,这才作罢。 看着在院中奔跑的刘禅,刘赫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在他的意识中,越是调皮的孩子,往往就越聪明。 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这个孩子,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愚笨。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马上想要亲自验证一下,他当即叫上刘禅,回到了他自己的书房。 玩的正高兴的刘禅,显然有些不情不愿,一路上不住的回头,眼中满是依依不舍。 可刘禅也知道,娘带他来,就是要拜眼前这位天机先生为师的,娘的命令,他可不敢违抗,只得可怜巴巴的跟在刘赫的身后,来到了书房。 “我问你,你之前都读过什么书?”一进门,刘赫就直截了当的问道。 刘禅愣了一下,显然他并没有想到,刘赫会如此直接。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三章 第一课 来天机府之前,甘夫人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见到刘赫这个未来师父,一定要乖乖听话,礼数更是一样也不能少。 为此,甘夫人还特意带着刘禅演练了好几遍,见到师父之后该怎么说,该怎么做,甘夫人都已经帮刘禅安排好了,可谓是事无巨细。 只可惜,甘夫人煞费苦心的安排,全都算是白费了。 刘禅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刘赫看了半天,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应该先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啊?” 刘赫当即明白了这个小家伙的心思,笑道:“我把名字告诉你,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夸你啊!”刘禅脱口而出,“娘说了,能做天机先生的徒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可你不说自己的名字,后面这些话,我都没法说了。” 刘赫微微一皱眉,拿起一个茶杯,放到了刘禅面前的桌案上。 “看见这个杯子了么?”刘赫指着茶杯问道。 刘禅点点头,却猜不出刘赫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告诉我,想要得到这个杯子,你该怎么做?” 刘禅想了想,恭敬的施了一礼,“师父,我想要那个杯子,可以吗?” 刘禅弯着腰,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刘赫的回应,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偷偷看了刘赫一眼,却正好与刘赫四目相对。 两人对视许久,直到刘禅紧张的移开了目光,刘赫这才不慌不忙的说道:“你再告诉我,想要得到这个杯子,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刘禅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小声问道:“师父……能把那个杯子,递给我吗?” 这一次,刘赫仍是没有回应,而是直接在一旁坐了下来,自己满上了一杯茶,喝了起来,而桌案上的那个空茶杯,则仍是摆在那里。 刘禅鼓足勇气,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可刘赫却是连眼皮也不抬一下,自顾自的喝着茶,就好像屋子里没有别人似的。 毕竟还是岁数小,再加上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冷漠的对待他,刘禅的眼眶,一下就红了,没过多久,就小声抽泣起来。 可能是怕刘赫责罚,刘禅哭的时候,使劲的用手捂住了嘴,不敢哭出声音。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刘赫,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我是在问你,怎么样才能最快得到那个杯子。最快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去拿。” 刘禅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拿起了杯子,仍有些惊魂未定的他,回头看了刘赫一眼,也不知道这下师父满不满意。 刘赫没有说话,而是朝刘禅招了招手。 刘禅走上近前,却被刘赫一把抱在了怀里。 “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坏人啊?”刘赫笑着问道。 刘禅抹了抹眼泪,使劲的摇了摇头,“师父不是坏人,娘说了,师父对我越严厉,就说明对我越好,可是师父……” 孩子越说越委屈,说到一半,眼泪又开始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刘赫帮他把眼泪擦干,柔声道:“你告诉师父,为什么你想要那个杯子,还要事先征求师父的同意呢?” 刘禅抽了抽鼻子,小声道:“这里是师父家,杯子也是师父的,我想要,就得先问过师父才行。” 刘赫接过刘禅手中的茶杯,轻声道:“你记住,这个杯子曾经属于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要。如果想要的话,你就要紧紧的盯着它,无论周围有什么人,什么事,你都不要忘了,你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如何最快的去得到它,至于其他的,你都不用去管,记住了么?” 刘禅点了点头,想了一下,问道:“师父,如果我想要的东西是别人的,他又不肯给我,我该怎么办?” 刘赫伸手挂了一下刘禅的小鼻子,笑道:“那就揍他,揍到他同意把东西给你为止。” 刘禅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师父,打人……不好吧……娘说了,待人要恭敬谦逊,才是君子所为。” 刘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娘说的对,那咱们就不打人,东西也别要了。” 毕竟还是个孩子,听到刘赫这么说,刘禅好像真的就要失去一件心爱的物件似的,撅起小嘴,低下了头,一脸的不舍。 “怎么?还是想要?”刘赫故作惊讶的问道。 “嗯!”刘禅委屈的点了点头。 刘赫坏笑道:“那人家不给,咱们该怎么办?” “揍他!”刘禅挥舞着小拳头,“揍到他给为止!” 刘赫笑意一敛,将刘禅放了下来。 刘禅愣了一下,却见刘赫一本正经道:“跪下!” 刘禅当即跪倒在地,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叫师父!”刘赫面无表情的说道。 刘禅犹豫了一下,小声叫了一声,“师父!” “大点声,我听不见!” “师父!” 听到刘禅用尽全力喊出的一声师父,刘赫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将刘禅扶了起来,语重心长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徒弟了,刚才,师父已经给你上了第一课,你一定要把师父的话记在心里,明白么?” “是!徒儿明白!”刘禅深施一礼,恭敬的回答道。 门外,传来了孩子们的欢笑声。 刘禅回过头,向门口张望了一下,一脸的羡慕。 刘赫笑了笑,向他摆了摆手,“去吧,先去玩会吧,咱们一会再上课。” 刘禅一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刘赫一皱眉头,“怎么,你不想去?” “想去!想去!谢谢师父!”刘禅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向门外跑去,可刚跑到门口,却又被刘赫给叫住了。 刘禅转过身来,一脸紧张的看着刘赫,生怕师父改变了主意。 “如果跟人打架……” “不会的,师父您放心吧,我肯定不和他们打架!”刘禅坚定的保证着。 刘赫笑了笑,朗声道:“我不是不让你打架,而是要告诉你,如果跟人打架,只许赢,不许输!因为你是我刘赫的徒儿!” 正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 只能输不能赢 刘禅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了灿烂笑容,用力的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你这样教他,恐怕不好吧?”目送着蜀地少主跑远,站在门口的赵家家主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都看见了?”刘赫没有起身迎接,只是又拿过一只茶杯,倒上了一杯茶。 赵家家主也不客气,走进屋内,直接往刘赫身边一坐,拿起那杯茶就喝了起来,“我教了一辈子书,什么样的学生都见过,像少主这般年纪,就能如此的懂礼数,看起来,甘夫人应该费了不少的苦心啊。” 刘赫笑了笑,平静道:“天底下做娘的都一样,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出息,可管着管着,就把孩子原本性格里的东西给抹杀掉了。就拿少主来说吧,大祭酒难道不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太唯唯诺诺了么?” “因材施教,原本是极为高明的为师之道,可若是执着于此,忽略了学生的出身,那可就是本末倒置了。你说的没错,少主天性善良,骨子里确实带着一点懦弱,不管这是拜甘夫人所赐,还是他与生俱来的,你都不要忘了,他今后会成为蜀地之主,”说着,赵家家主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想要什么东西就去抢,人家不给就揍,这样的做法,与当年的何进董卓,有什么区别?” 刘赫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有些东西,他实在无法对眼前这位天下第一读书人明言。 对于如何教导刘禅,说实话,刘赫自己的心里也没底。 他既没有当过父亲,也没当过别人的师父,至于小石头他们那几个徒弟,至今仍在陈家老祖宗那里学艺,名义上刘赫是他们的师父,可实际上,刘赫从没有真正教过他们一天。 他只知道,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刘禅成为那个丢掉蜀地的亡国之君,他更不想让自己的徒儿,到了寄人篱下的份上,仍是每日只知饮酒作乐,不仅沦为他人的笑柄,还留下了乐不思蜀这个并不太光彩的典故。 面对桃李满天下的赵家家主,刘赫很想虚心求教一番,可这些隐晦的顾忌,让他无法讲明一切。 赵家家主似乎看出了些端倪,笑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虑,站在你这个位置,总有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不能对别人说。你也不用听我这个老头子在这里胡言乱语,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我给人讲了大半辈子道理,最终也跳不出去,还是跑来对你指手画脚。” “大祭酒哪里的话,是我太执着了,”刘赫笑了笑,岔开了话题,“对了,大祭酒马上就要上任了,怎么还有时间来成都?” 赵家家主摆了摆手,“莫要再叫我大祭酒了,我这次来,就是来收拾我那些藏书的,这辈子,那座秣陵学宫,我恐怕是回不来了。” 望着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的秣陵学宫大祭酒,刘赫起身毕恭毕敬的深施了一礼,“无论什么时候,您都是秣陵学宫的大祭酒,您为天下苍生所做的一切,刘赫没齿难忘。” 赵家家主没有伸手去搀扶,而是紧紧盯着刘赫,看了很久之后,沉声道:“以我今时今日的身份,有些话,我本不该说,可既然你还当我是秣陵学宫的大祭酒,我就再多说一句。马上要开始的第一次会战,你只能输,不能赢!” 刘赫闻言一惊,却想不出赵家家主为何要让他输掉这场会战。 第一次的会战,对于三方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不仅决定未来三年之内的地盘划分,还会对之后的会战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 刘赫思量了一会,问道:“刘赫愚钝,还请大祭酒不吝赐教。” 赵家家主笑道:“你这个人呐,总是这样,用不着老头子我的时候,就跟我嘻嘻哈哈,没大没小的,看见我进来,都不站起来一下。现在用到我了,看你客气的,老夫可有些受不住啊。” 刘赫笑了笑,索性收起了那副恭敬的态度,往座位上一座,笑骂道:“对你客气还不行,非得这样说话你听着才舒服。” 赵家家主固执的一点头,“对了,别人对我客气了一辈子,我早就听烦了,这天底下,唯独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听着,还就是痛快!” 刘赫一皱眉,没好气道:“行了行了,别废话了,快点跟我说说,为什么我只能输不能赢。” 赵家家主笑意一敛,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你不信天象气运之说,可这一次,你不得不信了。我这次去许昌,其实有两个目的,除了接管二十四明城之外,我还特意观察了一下曹操这个人。他的气运,已有衰竭的迹象,如果这次会战他输了,他最后的一丝气运就将用尽,不出三个月,他必定会死于急病。” 刘赫默而不语,面色沉重。 他当然不信所谓的天象气运,可那是在他原来生活的世界,在这里,就像前些日子遇到的那位半仙之体的老者所说的那样,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如今还是赵家家主亲口所言,刘赫更是深信不疑。 按照史书记载,曹**后,是由曹丕即位魏王,不久之后,他就逼汉献帝退位,自己登基称帝,建立了魏国。 也就是说,一旦曹操身死,曹丕即位,三方刚刚达成的约定,马上就可能会成为一张废纸,那刘赫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结果,最可怕的,是三方先后称帝,从此东汉王朝就将宣告灭亡。 原先北方、蜀地和东吴的百姓,只是地域不同,却都是大汉的子民,而一旦三方各自称帝,那么就意味着从此就不再是一个国家,各地的百姓,也从此只为自己的国家效忠。 在这种局面下,百姓会对别国抱有更深的敌意,想要天下一统,就更是难上加难。 “蜀地本就是最弱的一方,如果我们这次输了,今后恐怕就再难有翻身之日了。”刘赫思量许久,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五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赵家家主直言不讳道:“你说的很对,以蜀地当前的形势,即便只输掉一两座明城,也是负担不起的。” 赵家家主所讲的,也正是刘赫所担心的。 与其他三方不同,蜀地的后方,皆是偏远的不毛之地,绝大多数的人口和税收,全部集中在成都以及靠近其他两方势力的那些城镇中。 而这些城镇,大多都包含在蜀地的那八座明城里。 曹操和孙权输掉了前方的明城,后方还有大量的物资供给可以补充,而蜀地若是输掉了明城,就无疑是灭顶之灾。 正如赵家家主所说,即便是输掉一座明城,也是蜀地难以承受的损失。 之前刘赫的考虑,是如何能在第一次会战之中,出其不意的拿下对方手中更多的筹码,可现在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如果真按照赵家家主的提议去做,只能输不能赢,刘赫就要考虑,到底要舍弃哪座明城。 这场变故,来得未免有些太过突然,况且刘赫也深知,放弃任何一个地方,都将会给蜀地带来极大的损失,这种损失,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的,哪怕是三年的时间,也未必够用。 眼下的局势,是输了,就会慢慢被其他两方势力消耗殆尽,赢了,则会马上崩盘。 看着左右为难的刘赫,赵家家主话锋一转,“除非……” 刘赫闻言一惊,除非两字,犹如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刘赫知道,无论如何,也要将其抓在手里。 “除非你能让刘备,先一步称帝。”赵家家主不慌不忙的说道。 刘赫当即大惊失色,手中的茶杯险些摔在地上。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家家主,声音颤抖道:“你说什么?让刘备称帝?” 赵家家主手捻长须,笑着点了点头。 刘赫思量了许久,仍是难以接受,“这不可能,这个时候僭越称帝,等于是自寻死路!” 赵家家主气定神闲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讲来。不错,以蜀地当前的实力,刘备确实不适合贸然称帝,甚至可以说,他根本没有称帝的资格。可这步在任何人看来都是自寻死路的败招,实际上却是一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妙招。我且问你,如果刘备称帝,曹操和孙权会作何反应?” 冷静下来的刘赫,陷入了沉思。 他刚才的第一反应,是刘备如果称帝,其他势力一定会群起而攻之,就好像当年的袁术那样。 可仔细想来,以当今天下的局势,恐怕很难再出现那样的结果。 三分天下的格局已经形成,虽然还有几个小一些的势力存在,可真正能威胁到蜀地的,不过只有曹操和孙权而已。 曹操当然想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拿下蜀地,可无奈后方仍有东吴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而东吴更不会放过这个坐山观虎斗的机会,曹刘两家的相互消耗,是东吴最想看到的结果,孙权肯定会采取观望的态度,不会和曹操一起出兵攻打蜀地,因为他知道,一旦蜀地被攻下,江东也将会不保。 既然曹操和孙权都不会贸然攻伐蜀地,那他们能采取的行动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刘备一样,登基称帝。 如果刘备称帝,蜀地就变成了蜀国,也从此脱离了大汉朝的掌控。 原先三方的掌权人名义上都是大汉朝的臣子,如今刘备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帝王,那么他手下的所有人都会官升一级,封侯拜相,自然不在话下。 仅凭这一点,就会吸引无数人才前往蜀地,以谋取一份高官厚禄。 为了保持和刘备相同的政治地位,曹操和孙权只能也将自己的身份提高到和刘备对等的位置上。 所以三方先后称帝,将成为大势所趋的必然结果。 刘赫曾经以为,只有曹魏才有篡汉的实力和资本,可如今看来,三方中的任何一方,似乎都可以这么做。 曹魏最大的优势,其实并不是他的实力,而是他的皇位,是汉天子禅让给他的,这也就是所谓的名正言顺,天下正统。 换句话讲,只要不计身后之名,甘愿背负起千载骂名,任何一方,都可以公然称帝。 只是有一点,刘赫始终想不通,三方先后称帝,到底对于格局,会有怎样的影响呢? 赵家家主接下来的一番解释,让刘赫恍然大悟。 这还是要从刘赫最不擅长的气运之说来解释,按照赵家家主所说,一旦曹操称帝,气运必定大盛,短期之内,也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这样一来,刘赫的计划就能长期的实施下去。 这对刘赫的吸引力可太大了,虽然他知道,率先僭越称帝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举动,将会给未来的蜀国带来许多的麻烦,但总比蜀地被慢慢蚕食殆尽要好得多。 一番斟酌之后,刘赫马上做出了决定,恰巧这时,刘禅从外面跑了进来。 尽情嬉戏之后,刘禅已是满头大汗,小脸红扑扑的,挂满了笑容。 “师父,他们都走了,我们约好了,明天还要一起玩!”孩子意犹未尽的说着。 刘赫笑了笑,唤来春霜和秋露,给刘禅拿来了一块擦脸的手巾。 “让他自己擦!”看着小心翼翼的秋露,刘赫说道。 秋露吐了下舌头,手上仍是忙个不停,仔细的替刘禅擦拭着脸庞,“我可不敢,这可是少主,要是让甘夫人知道,还不得要了我的命。” 刘禅很乖巧的从秋露手中接过了手巾,“你放心,我娘很和善的,不会责罚你的。”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赵家家主,笑着冲刘赫点头示意,接着起身向大门口走去。 正当他即将迈出大门之时,就听刘赫对刘禅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娘,我想让你当皇帝。” 赵家家主如遭雷击一般,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刘赫许久,却是没有说一句话,默然而去。 刘赫这才抬起头,望着赵家家主的背影叹了口气,心里默念了一句,大祭酒,对不住了。 就在刚刚,当刘禅走进来的时候,刘赫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让刘备登基之后,马上将皇位传给刘禅。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六章 微弱的灯火 等刘禅当了蜀地之主,刘备就会顺理成章的退出人们的视线,除了关羽和张飞之外,也再没有人会去打扰那个在宫中颐养天年的太上皇,刘赫和诸葛亮,也可以从此除去一块心病。 刘赫知道,赵家家主一直对刘备的身份有所怀疑,甚至几次在谈话之中,都旁敲侧击的试探过他。 可刘赫始终没有正面的回答过,以至于到了最后,就连赵家家主也不再提起。 直到刚才,刘赫当着赵家家主的面,说出了让刘禅当皇帝的话,赵家家主这才确认,刘赫确实已经操控了刘备,从而将整个蜀地握在了手心里。 这其中的功过得失,无人可以妄自评价,赵家家主心里究竟怎么想,更是无从得知,或许那位老人活了大半辈子,桃李满天下,同时又是阅人无数,却仍是看不透天机府中的那个年轻人,所以才会在离去时,流露出一丝凄凉的神色。 刘禅很听话,把刘赫的话,一字不差的带到了。 甘夫人没有让刘禅第二天带回回音,而是当天晚上,就再次来到了天机府。 一天两次亲临天机府,让成都城里的百姓都不禁猜测,他们的那位少主,看来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只是他们不知道,捅了天大的篓子的不是少主,而是那位天机先生,而且他这一捅,就险些把天给捅漏了。 “恳请先生,从今往后,千万不要再提及此事了。”会客厅内,甘夫人刚一斥退左右,马上用请求的口吻对刘赫说道。 刘赫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开口。 他不知道,这位妇人是否能够听得懂那些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大道理,他只知道,作为一个母亲,甘夫人是真的不敢让年幼的儿子站到风口浪尖上,站到天下瞩目的位置上。 对一个失去丈夫的妇人来说,那么做,未免有些太过残忍了。 “我不是故意要违背先生的意思,只是……只是禅儿还小,能不能等他再大些,再做决定?”见到刘赫没有反应,甘夫人再次放低了身段,近乎于卑微的乞求着。 刘赫很是过意不去,因为他的沉默,并不是因为甘夫人的反对,而是出于对一位母亲的同情和无奈。 “夫人先请坐,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甘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可任谁看去,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全然不像是蜀地掌权之人的正室。 而作为下属的刘赫,此时无论做出怎样的态度,似乎都会显得高高在上,这种极为尴尬的处境,让刘赫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他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夫人的忧虑,可我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希望夫人可以理解我的苦衷。” 甘夫人哀怜的望向刘赫,眼眶已经红润,“先生,难道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如果真的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刘赫长叹一声,深施一礼,“主公留下的这片基业和少主的一时安危,到底如何权衡,还请夫人示下。” 甘夫人许久没有做声,刘赫不禁抬头看去,却是一愣。 此时的甘夫人,与之前判若两人,眉宇间的坚定神色,不亚于任何一位当世的豪杰。 在短暂的斟酌之后,甘夫人毅然决然道:“既是如此,就按先生的意思去办吧,蜀地是我夫君戎马半生,倾注了所有心血的成果,虽然他已经不在了,可他留下的这片基业,说什么我也要替他保住!” 说罢,甘夫人起身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会客厅内,刘赫始终保持着躬身施礼的姿势,久久没有起身。 甘夫人与少主刘禅,在普通人眼里,是蜀地掌权之人的正室和长子,身份地位何等的尊贵。 可在刘赫心目中,这对母子却是这天底下活得最为艰难的一对孤儿寡母。 整整一夜,刘赫都独自坐在会客厅中,愣愣出神。 甘夫人临别时的样子,反复出现在刘赫的脑海中,让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将年幼的刘禅直接推上皇位。 一阵夜风袭来,吹灭了房中的油灯。 在一片漆黑之中坐了很久之后,刘赫突然自嘲的一笑。 他终于体会到,那些在历史上留下过名字的人,曾经背负的,是何等的沉重。 相比那些为成大事至亲可杀的大人物,他这个小人物,却仍是在为了一对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母子而彻夜难眠。 可是真的是毫不相干么? 在那些大人物眼里或许是,可在我刘赫眼里,就不是! 刘赫站起身,走到屋子最中间,点亮了一盏油灯。 灯火很昏暗,让人不禁有种孤掌难鸣的感觉,在夜风中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熄灭。 可刘赫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因为相比之前的一片漆黑,即便是再微弱的灯火,也能让他将周围的一切看个清楚。 借着灯火,刘赫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院中。 他突然发现,院中的那片池塘,和当年江夏城中的那片池塘,几乎一模一样。 恍惚之中,他又看到了那位怀抱着婴儿的妇人,缓缓向他走来。 妇人走到近前,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怀中的婴儿,轻轻的交到了他的手中。 刘赫接过婴儿,小心翼翼的捧着,亦如当年,他第一次亲手抱起那个小家伙时的样子。 两行热泪,不知何时,悄然从刘赫的脸颊上滑落。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他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在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自己就有种说不出的喜欢。 他轻轻闭上双眼,再睁开时,怀中已是空空如也,妇人的身影也早已消失不见。 他拭去了脸上的泪水,转身大步而去。 屋内那盏在夜风中摇曳的微弱灯火,彻夜不息。 第二天一早,刘赫就亲自登门,向甘夫人承诺,不会再让年幼的刘禅过早的继承帝位,甚至连让刘备登基称帝的计划,也暂时搁置。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七章 前往战场 甘夫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红着眼眶,不住的点头。 辞别了甘夫人,刘赫又来到了秣陵学宫,只可惜那位曾经的秣陵学宫大祭酒,已于昨晚悄悄出城,离开了成都。 没有人知道,刘赫到底来找大祭酒做什么,只看到那位天机先生,在得知大祭酒已经离开之后,便独自跳上了学宫大殿的屋顶。 在那位老人每日讲学的大殿顶上躺了整整一个上午之后,刘赫跳下了屋顶,离开了这座他此生再没有踏足过的秣陵学宫。 少主刘禅每日都会来天机府,绝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院中和一群同龄的孩子们嬉戏。 刘赫每天教导他的时间,基本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刘赫之所以会这么做,一是他喜欢看到刘禅欢乐嬉戏时的样子,二是他发现,刘禅根本不像书中所写的那样愚笨。 每天一个时辰的课程,对于刘禅来说已经足够,因为他在这段时间里能记住的东西,其他孩子都要学上一整天。 这对刘赫来说,可谓是个意外之喜,之前他不愿意收刘禅为徒,就是怕收到一个怎么教也教不会的傻徒弟,可现在看来,刘禅不仅不傻,而且远比同龄的孩子要聪慧的多。 自从这位少主每日来拜师学艺,春霜和秋露就多了一位要伺候的小祖宗,每天在院子里,紧紧的盯着刘禅,就怕这位少主有什么闪失,她们都要跟着遭殃。 可日子久了,两个小丫头不知不觉,就跟这位少主打成了一片。 刘禅不亏是刘赫的徒弟,没几天的功夫,就学会了刘赫的油嘴滑舌,小嘴那叫一个甜,把春霜和秋露夸的,每天都笑的合不拢嘴。 每到晚上要离开天机府的时候,刘禅都对两位姐姐恋恋不舍的,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有好几次,看得春霜和秋露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直到有一天,春霜和秋露在房门外听见,刘禅竟然在央求刘赫,让他把春霜和秋露许给他做媳妇,两个小丫头这才知道什么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然,刘赫也没轻饶了他,关上门就是一顿胖揍,从小就不知道挨打是什么滋味的刘禅,被打得吱哇乱叫,哭爹喊娘的。 春霜和秋露在门外听着,脸都吓白了,这可是少主啊,公子怎么也敢下如此的狠手? 可当她们听到刘赫一边打,一边喊着,臭小子,敢跟老子抢女人的时候,姐俩不约而同的转身就走,发誓再也不理这对臭不要脸的师徒。 刘禅挨了打,不仅没有记恨刘赫,反倒从那天开始,跟刘赫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刘赫嘴上不说,可心里明白,这个从小就没有父亲在身边的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亲生父亲。 三个月的会战之期,转眼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按照约定,三方要提前三天,前往会战所在地点。 这一次的会战地点,选在了一个名为向阳坡的地方。 这个地方,也是三方边境交界的地方,北边是曹操的戈阳郡,西边是刘备的江夏郡,东边是孙权的襄阳郡,此地横跨三郡,再加上人烟稀少,很适合用来当做战场。 听说刘赫要走,刘禅是一百个不乐意,甚至还吵着要跟刘赫一起去,要不是甘夫人拦着,小家伙就真的差点跳上刘赫的马车。 送行的队伍,一直走到了成都城外十里,才停了下来。 在跟刘禅挥手告别之后,刘赫带着一行人,正式踏上了前往向阳坡的征程。 这一次的会战,除了天机十二骑全体出动之外,已经成为刘赫左膀右臂的郭清和法捷,也跟随刘赫一同前往。 十天之后,刘赫的队伍抵达了边境线上。 当曹操和孙权手下的士卒们看到刘赫身后的队伍时,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 这帮身着奇装异服的家伙,也能上阵打仗? 刘赫似乎察觉到了对方怪异的目光,回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士卒,却是得意的一笑。 和对方那统一的军服相比,自己手下的这帮人,确实是显得过于随意,可若是比拼战力,刘赫相信,哪怕对方都是有十年沙场经验的老卒,也未必是这帮人的对手。 这些人当中,大部分是从各大帮派中精心挑选出来的,除了年轻力壮之外,打架更是一把好手。 多年的街头械斗,让这些人在面对刀剑时,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敏锐感知,再加上早已形成了好勇斗狠的性格,真动起手来,肯定会比对方的那些正规军好使。 究其原因,还得说那些正规军的出身。 所谓的正规军,几乎都是失去土地的农户,即便是出身于民风彪悍的地方,跟帮派中人比起来,还是差了点骨子里的那股狠劲。 况且正规军中,大部分还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双方一交手,在那帮最擅长张牙舞爪吓唬对手的帮派中人面前,气势上就先输了一阵。 还有一点,也是可以决定胜负的关键,就是双方在武功上的差距。 别看这些帮派中人名声不怎么好,可身上的功夫,却是正儿八经的童子功,和这些自幼练武的江湖人相比,半路出家的普通士卒,明显就差了好几个档次。 而且除了这些帮派中人之外,刘赫的队伍里,还有许多各大门派的青年才俊,虽说各派的掌门都有私心,多少保存了一点实力,但派来的这些人,刘赫都曾经一一考察过他们的功夫,绝对算得上是高手了。 距离会战还有几天的时间,三方各自在自己的边境线上安营扎寨,表面上相安无事,可心底里,却是早已开始较上了劲。 只过了一天的时间,就开始出现了互相寻衅挑事,大打出手的情况,甚至曹孙两家有些士卒还未能参战,就已经受了重伤,被直接送回了后方。 刘赫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笑而过,却不深究。 他当然知道,发生这种冲突,挑事的十有八九是他手下的那些帮派弟子。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八章 不去想还是不敢想 从成都出发到向阳坡,走了十几天的路,又在这里住了一晚,这么多天不打架,这帮人的手早就痒痒了,要是不找对方去发泄一下,说不定还会跟自己人打起来。 不过这样也好,不仅让他们过了手瘾,还能在会战开始之前,先给对方来一个下马威,也算是一个震慑。 刘赫这里暗自偷笑,曹操和孙权那边可坐不住了,两方同时对刘赫提出了强有力的谴责和抗议,赵家家主在无奈之下,只得宣布,将会战开始的日子提前到明天。 在大战即将打响的这个晚上,三方的阵营中,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势。 在鲁肃的授意下,东吴的士卒全都抓紧时间休息,以求养精蓄锐,全力迎战。 而曹操的军营中,不仅没有人士卒休息,照常操练,而且训练的时间,还比平时翻了一倍。 至于刘赫这边,则完全不像是来打仗的,整座军营当中,都充满了美酒的香气。 不光是美酒佳肴,刘赫还投其所好的请来了一大批青楼的姑娘,在众人交杯换盏之际,表演了一段舞蹈。 那些自诩出身于名门正派的弟子们,起初见到这种乱乱哄哄的场面,还觉得乌烟瘴气,全都嫌弃的皱起了眉头,可一见到姑娘们的舞姿,一个个眼睛全都直了,他们的师父只教过他们武功,可没告诉过他们,原来除了武功之外,竟然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当然,这些姑娘们只是来跳跳舞而已,想要让她们陪着喝酒是不可能了,至于那需要回到帐篷里才能做的事情,更是想都不要想。 刘赫可不想看到,明天一早起来,自己手下这帮人全成了软脚蟹,那这仗还怎么打。 在依依不舍的目送着姑娘们离开后,一群意犹未尽的帮派弟子,端着酒碗,围拢到了刘赫的身边。 “先生,什么时候才能请这些姑娘们再给我们跳上一曲啊?”一个身材消瘦的帮派弟子,满脸奸笑的说道。 这个人刘赫有些印象,绰号叫瘦猴,别看他人长得瘦,练的却是一身蛮横的外家功夫,刘赫曾经亲眼目睹,他用头一连撞碎了三块城砖,在三十六大帮之中,也算是能排得上号的人物。 “怎么?还不过瘾?”刘赫笑着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瘦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实话不瞒先生说,我练的这个是童子功,不能有那男女之事,要是越了雷池,我这二十几年的功就算是白练了,所以啊,也只能过过眼瘾了。” “瘦猴!我劝你啊,连眼瘾也别过了,万一你看着看着,自己就越了雷池,把你那二十几年的童子功给散了,那可就亏大了!哈哈!” 一帮人开始跟着起哄,接着全都哄堂大笑起来。 瘦猴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跳着脚骂道:“笑什么笑!看你们一个个的怂样,就算老子散了功,也能打的你们这帮孙子满地找牙,你们信不信!” “老子和孙子?这可差着辈分呐!大家伙都来听听,瘦猴想女人想疯了,连辈分都分不清了!” 瘦猴练的是外家功夫,再加上从没碰过女人,自然火气比一般人要大上一些,恼羞成怒之下,当即挽起袖管就要动手。 刘赫上前一把拉住瘦猴,端着酒碗说道:“今天给我个面子,来,喝酒!” 说着,刘赫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天机先生的面子,谁能不给? 不亏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物,瘦猴虽然年纪轻轻,却有着远超常人的阅历,他当即坐回了座位,跟没事人似的,笑嘻嘻的端起了酒碗,喝了个底朝天。 刘赫放下酒碗,笑了笑,问道:“瘦猴兄弟,你这童子功,打算守到什么时候?” 瘦猴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没想过,或许……到我死的那天吧。” 江湖中人,最忌讳的就是将这个死字挂在嘴边,可他们也知道,每天过着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那一天迟早都会来。 瘦猴的一句话,让原本热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帮江湖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事,全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瘦猴突然站起身来,自己又倒上了一碗酒,自斟自饮的喝了个干净,抹了抹嘴,大大咧咧的说道:“让先生见笑了,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除了拳头硬点之外,什么也不会干。我这辈子,就是个吃江湖饭的命,至于其他的,我早就不想了。” “是真的不想了,还是根本不敢去想?”刘赫紧紧盯着瘦猴的双眼,目光如炬。 瘦猴如遭雷击一般,呆立许久之后,缓缓坐了下来,眼神空洞的望着地面,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同时惊讶的看着刘赫,不知天机先生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等在人家伤口上撒盐的话来。 刘赫扫视了一圈,却是一笑,朗声说道:“今天大家伙都在,就请你们给做个见证。等咱们回了成都,我刘赫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给咱们瘦猴兄弟找个媳妇!” 瘦猴猛的抬起头来,惊讶的望着刘赫,结结巴巴道:“先生……您……您这是……” 刘赫站起身来,端起一碗酒,在众人面前一饮而尽。 他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将酒碗倒置,在让所有人看到一滴不剩之后,大声说道:“这碗酒,没有什么说头,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因为跟在座的诸位一起喝酒,痛快!大家伙可能会奇怪,我为什么要给瘦猴兄弟找媳妇?没别的,就是投缘!江湖虽好,可人这辈子,总得尝尝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滋味,有了家,人才能活的有奔头。”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瘦猴的心坎里,望向刘赫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光亮。 “当初是我把大家伙请到益州来的,我知道你们当中的许多人,家眷都还在家乡,没有跟你们一起来益州,让你们跟亲人分离,我刘赫心里,有愧啊。” 说着,刘赫放下了酒碗,对所有的江湖人,深施了一礼。 正文 第五百七十九章 拼死一战的理由 见到天机先生这般举动,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愣在了那里,有几个想上前搀扶,可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别人都没动,他们也就没敢上去。 刘赫的这一拜,可谓是给足了这些江湖人面子,一拜过后,他缓缓起身,眼神已如火般炙热。 “明天的那场仗,不是为了匡扶汉室,也不是为了什么一统天下,咱们其实就一个目的,把亲人所在的地盘,全都从对方的手里给夺过来!从此两地通行无阻,来去自由,再不会受那骨肉分离之苦!” 那些原本并不怎么情愿来参战的江湖人,在听到这番话之后,情绪顿时高涨了起来。 因为刘赫给了他们一个理由,一个在战场上拼尽全力的理由。 几个城府极深的掌门帮主,早已听出了刘赫话中的意思,手捻长须,皆是笑而不语。 他们不点破的原因也很简单,这场仗要是输了,必定会伤亡惨重,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损失最大的,还是他们所在的帮派门派。 既然刘赫把他们头痛了好几天的问题,三言两语的就给解决了,他们也乐得坐享其成。 在一片群情激奋当中,瘦猴凑到了刘赫身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先生,您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刘赫故意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你问的是哪件事?” 这么多年来,从没在别人面前说过一句软话的瘦猴,瞬间羞了个大红脸,挠着头小声说道:“就是……就是娶媳妇那件事。” 看到瘦猴这副难得一见的腼腆样子,周围人顿时哄堂大笑。 刘赫坏笑道:“你放心,凡是家在成都城里的姑娘,只要是你看上了,我就亲自上门去给你提亲,你那二十几年的童子功,这回我非要给你散了不可!” 那帮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江湖人一听,又开始跟着起哄。 “啧啧啧,二十多年的童子功啊,散了多可惜,我看,还是把机会让给我吧!” “就是,我也还没娶媳妇呢,我不怕散功,要不让我去得了!” “先生,您可不能偏心眼啊,就管他一个,我们哥几个可都还没着落呢!” “你儿子都快娶媳妇了,你跟着起什么哄!” …… 瘦猴听着这帮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突然意识到这次是个大好机会,可一定得攥在手心里,不能轻易错过。 他站起身来,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满是江湖气的嚣张神情,指着那帮起哄的人骂道:“你们这帮王八蛋,就是看不了别人的好!我今天把话撂这,谁敢坏老子的好事,老子就跟他玩命!” 众人轰然一笑,却没有人拿瘦猴的话当真,因为哪怕不是同属一个帮派,甚至之前还跟他有过过节的江湖人,此刻也都是希望他能早日如愿以偿。 瘦猴端起一碗酒,举到刘赫面前,“先生,大恩不言谢,这一碗,我敬您!” 瘦猴刚要喝,就被刘赫一把拦了下来。 刘赫满上一碗,拉起瘦猴,笑着走到众人面前,朗声道:“来!大家伙一起喝一碗,明日一战,就仰仗诸位了!” 瘦猴神色一正,带头高喊道:“拼死一战!” “拼死一战!拼死一战!” 所有江湖人都使足了力气跟着喊了起来。 坐在角落中的那几位掌门帮主,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吃惊。 那些平日里就容易被鼓动的帮派中人,做出这般举动也就罢了,就连那几个一直自恃清高,不愿与帮派中人为伍的门派弟子,也夹杂在人群当中,和所有人一起,面红耳赤的高喊着口号,看上去比谁都激动。 响亮的口号,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甚至传到了远在数里之外的曹孙两家将士的耳朵里。 两方阵营中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卒们,不禁打了个寒颤,因为这震天动地的口号声,比起不久前挨得那顿暴打,显然更让他们心惊胆寒。 虽然一场酒喝到了后半夜,可第二天一早,天刚擦亮,刘赫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他拍了拍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显得有些懊恼。 明明之前提醒过自己,一定要少喝一些,可喝着喝着,就将一切全都抛在了脑后,又开始和那帮江湖人拼起酒来。 刘赫有些担心,他的酒量,基本是靠深厚的功力撑起来的,既然他自己都喝成了这样,那些宿醉的江湖人,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只希望不要耽误了大事才好。 等他穿戴完毕,撩开帐帘,却惊讶的发现,所有人早已穿戴整齐,在营门口列好了阵势,只等他这位天机先生一声令下,就可以出发了。 刘赫笑了笑,大步走到队伍的最前,翻身上马,振臂一呼,这支即将参加首次会战的队伍,随即向战场行去。 既然叫向阳坡,当然是有明显的地势高低之分。 向阳坡的最高处,设了一处观战台,专为曹操、孙权和刘备观战所用。 假刘备来不了,诸葛亮又没来,作为唯一有资格代表蜀地的人,这观战台上,自然是有刘赫的一席之地。 临到观战台五里的时候,刘赫突然下令全军缓速行进,同时他自己则翻身下马,换乘了一辆马车。 既然是最高权力的代表,当然要讲些排场,骑马前往,未免有些过于寒酸,所以那辆命法捷早已备好的马车,就派上了用场。 只不过法捷牵来的这架马车,却显得有些破旧,外面的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露出了里面黑乎乎的木头,要不是有个车顶,就和百姓赶得牛车差不多了。 别看马车破,个头可不小,尤其是最下面的那根车轴,有寻常车轴的好几倍粗,重量也是大的惊人,需要四匹马才能拉得动,而且这四匹马看上去,仍是十分吃力。 来到观战台,曹操和孙权看到刘赫的这辆马车,全都不禁皱了皱眉头。 就算你刘赫不是蜀地最高的掌权人,也不至于如此寒酸吧? 与曹操和孙权那两辆极为奢华的马车相比,刘赫的这辆破马车,更是相形见绌。 正文 第五百八十章 隐藏的兵力 尤其是曹操那辆,所谓天子六驾,只有皇帝的御驾才能有六匹马的规格,而曹操的车前,此时就公然站着六匹马,这种明显是僭越的举动,在场之人,却没一个敢站出来说个不字。 刘赫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还特意吩咐人把马车停在曹操的车旁,而他自己,则背着手,哼着小曲,来到了观战台上。 相较于刘赫的下属身份,身为一方诸侯的曹操和孙权没有起身相迎,可两人的视线,却始终集中在刘赫的身上。 他们是在观望,同时也是在猜,猜测刘赫这次,到底会拿出多少筹码参战。 当初立下的规矩,三方拿出的玉石数量,在开战之前,并不公开,也就是说,只有等到开战的那一刻,才能知道其他两方总共投入了多少兵力。 虽然刘赫手中的筹码是最少的,可曹操和孙权知道,此次会战,兵在精而不在多,刘赫兵力虽少,可就战力来说,却明显是高出一筹。 这也就意味着,刘赫手中那最多两千的兵力,却成为了左右整场战局的关键,同时也影响着其他两方的决策,因为直到此时,曹孙两家,仍是没有结盟的消息。 曹操当然愿意联合孙权灭掉刘赫,可孙权也不傻,除非刘赫占有绝对性的优势,能一举将曹孙两家全都拿下,否则孙权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这本就是东吴的立足之本,更何况东吴此时的掌权人,还是那位将这条国策执行的最为彻底的孙仲谋。 来之前,鲁肃给孙权算了笔账。 此次会战,曹操胜在兵多,而刘赫这边最强的,是单兵作战的能力,在这种三方加起来,最多也不过是一万八千人的战场上,曹刘两家可谓是势均力敌。 相比之下,从来都是万年老二的东吴,却由于数量上不及曹操,战力上不及刘赫,已经沦落到第三的位置上。 可正是因为曹刘双方的实力不相伯仲,实力最弱的东吴,反倒因此成为了最为关键的一方,只要东吴站在哪一边,哪边就会有很大的胜算。 所以孙权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让他们两家去打,不到拼个你死我活,分出胜负的那一刻,绝不出手。 相较孙权的进退有道,地盘最大,手中筹码最多的曹操反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他甚至盼着刘赫能多拿出些兵力来,好借此和东吴联手,可又怕东吴到时候不仅见死不救,反而还会借机偷袭他的后方。 虽是心中百般思绪,可两位经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一方霸主,脸上却是一点情绪波动也看不出来。 刘赫就坐之后,赵家家主也不啰嗦,直接命人拿上三个铜鼎,分别放到了曹操、孙权和刘赫的面前。 这也是当初在许昌定下的规矩,开战之前,三方才会最终报出玉石的数量,而且还是各自放入面前的铜鼎中,不用将具体数量告之其他两方。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左右战局的因素很多,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双方的兵力差距。 虽说这场会战看似像是一场棋局,可归根到底,还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将己方的兵力保密,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铜鼎放好,三人相视一笑,接着同时招了招手,三人的随从,马上走了上来,将铜鼎拿到了早已准备好的三间独立的房间当中。 曹操的随从自不必说,肯定是那位睡觉都不离开曹操一步的虎痴许褚,孙权带来的,是前些日子,刘赫曾经见过的那个少年阿蒙,而刘赫身边的,则是天下第五的法捷。 三位随从在走上前来之时,还暗自较量了一下,结果不言而喻,那位纵横沙场罕逢敌手的虎痴将军,在略微探知了法捷的功力之后,惊得是目瞪口呆,而旁边的少年阿蒙,除了眼神比另外两人犀利一些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了。 居中而坐,将三人的这番较量看得真切的赵家家主,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三个人,就好比是他们各自所代表的阵营的处境。 许褚本是成名已久的名将,可在名不见经传的法捷面前,还是略逊一筹,而那个少年阿蒙就更不用说了,就跟他的主公一样,早已沦落到高不攀低不就的尴尬境地,却又有些实力,关键时刻,说不定也能掀起一阵风浪。 这种微妙的局面,让赵家家主萌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好奇心,他很想看看,这场前无古人,可能今后也再无来者的会战,到底会是个怎样的结局。 曹操、孙权和刘赫,各自起身,分别走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准备进行会战开始之前的最后一个环节。 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从三人所坐的地方,到他们各自的房间,需要穿过一条走廊,走廊并不算太宽,只能容下两人并肩而行。 起初走在最前的刘赫,却客气的站在了一边,把曹操和孙权两人让了过去。 刘赫虽然相让,可站在一旁,仍是占了一个人的位置,也就是说,曹操和孙权,只能有一个人先过去。 按理来说,曹操实力最强,又最年长,还是孙权的叔父辈,怎么说也应该是他先过,可曹操却学着刘赫的样子,先把孙权让了过去。 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孙权竟然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便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曹操不仅没有因此动怒,还对一旁的刘赫笑了笑,接着跟在孙权的后面,向前走去。 本来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路,却是三人前后连成了一线,各自走着,再无交集。 望着走在最后的刘赫,赵家家主轻轻叹了口气,和前面那两个生来就懂得权衡利弊的人相比,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个年轻人,还是显得太过稚嫩了。 那个稚嫩的年轻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笑着看了赵家家主一眼,接着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刘赫马上关上了房门,一脸紧张问道:“怎么样?能听得清楚么?”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一章 独门功法 早已提前进入房间,正将一只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的法捷对他比了个收声的手势,同时点了点头。 刘赫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两只手一直不停的互相揉搓着。 这是他多年来的一个习惯动作,每到兴奋的时候,就会如此。 而此时让他兴奋的,是他之前的一个计划,看来要成功了。 法捷在加入天机营之后,曾经向刘赫透露过一个关于他自己武功的秘密。 在法捷所练的独门功法之中,有一项是专门训练听觉的。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瞬之间。 尤其是进入武人四境的高手,若是实力相当,只有在对手不经意的时候变招,以求出其不意,才有胜算。 而这个变招很有讲究,如果是面对面的情况,无论招数如何变化,都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 因为在变招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个提前的动作,哪怕那个动作再细微,也依然会被对方察觉。 所谓的高手对决,拼的就是临场的反应,能活到成为高手的,反应当然会比一般人快很多,一看到对方招式有变,马上就会采取措施,将其化解。 所以变招的最好时机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对方为了增加力道,而主动使出身体旋转的招式时,二是利用步法,绕到对方的身后,同时进入到对方视野的盲区。 一旦离开了对方的视线,让其看不到变招之前的动作,这次变招,才能真正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法捷所练的功法,大大加强了听觉能力,再加上大量的练习,甚至可以达到仅凭声音,就能探知到对方到底有没有在自己背后变招的程度。 法捷年纪轻轻,就可以坐上天下第五的位子,这门功法可谓是功不可没,有了这门功法护身,无论是在漆黑的环境中,还是以一敌多的情况下,法捷都不会处于下风。 刘赫在知道了法捷功法的这个秘密之后,便想到了一个主意。 早在许昌商议会战细则的时候,他就特意叮嘱过庞统和钟离寻,一定要将铜鼎藏玉石的这一条,加在细则当中。 表面上,铜鼎藏玉石的这条细则是为了公平,可实际上,刘赫却是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 如果利用法捷远超常人的听觉,听到其他两间房间之内,玉石落入铜鼎时发出的声音,就可以由此判断出对方投入了多少玉石。 知道了玉石的数量,也就等于是掌握了另外两方的兵力数量。 一来刘赫可以心里有个底,也好早作谋划,二来刘赫可以通过对方玉石的数量,来决定自己投入多少颗玉石。 曹操和孙权算过的那笔帐,刘赫当然也算过。 他也有他的考虑和担心,他知道,如果他投入的兵力太多,另外两家就会联手,而如果他投入的太少,胜算又会大打折扣。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掌握另外两家的兵力情况之后,再行决定投入多少玉石。 这样一来,既能避免由于自己盲目的投入过多兵力,而导致曹孙两家联手,又可以计算出最合理的兵力,保证战力的优势,可谓是一箭双雕。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法捷都趴在墙上仔细的听着另外两个房间的动静,而刘赫,则一直在旁边紧张的盯着法捷的动作。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刘赫见到法捷直起了身子,急忙问道:“多少?” “曹操在铜鼎中放了三十二颗玉石,孙权么……”法捷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有些犹豫。 刘赫心里感到有些失望,却也没有责怪法捷的意思,因为孙权的房间,在最远的位置,中间隔着曹操的房间,法捷没有能听清楚,也情有可原。 “算了,能听到一家,已经很好了。”怕法捷有什么想法,刘赫急忙安慰了一下这位天下第五。 法捷没有马上应声,而是仔细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没有听错,孙权先是往铜鼎中放了十四颗玉石,接着又从里面拿出了两颗,最后又放进去十二颗,总共是二十四颗。” 刘赫又惊又喜,拍了拍法捷的肩膀,夸奖了一番。 虽然早已知道法捷听力远超常人,却没想到竟然能到如此的地步,连这样细小的动作都能听的到。 在惊喜之余,刘赫也在心里不停盘算着,猜测着孙权此举的用意。 一时疏忽拿错了玉石?这个理由,在那位以稳健著称的孙仲谋身上,显然不可能成立。 刘赫很好奇,那两颗先被放入铜鼎,后来又被孙权拿出来的玉石上,刻着的到底是哪两个地名。 可想了半天,也没有任何的头绪,刘赫索性大袖一挥,就此作罢。 反正现在已经掌握了曹操和孙权的玉石数量,还是及早将自己的玉石也放入铜鼎中,免得由于过于拖沓,而暴露了法捷的功法。 对于到底投入多少颗玉石,刘赫早已与庞统和钟离寻有过推演,最终推演的结果是,用曹操玉石的数量,减去孙权玉石的数量,然后再乘以二。 这个公式看似简单,却是让庞统和钟离寻煞费了一番苦心。 曹操手中有五十二颗玉石,为了能压制住孙权手中的三十六颗,曹操至少要投入三十颗左右,但最多不会超过四十颗,因为一旦超过了这个数字,孙权很有可能就会转而与刘赫联手,来共同对抗曹操。 有了曹操的玉石数量作为基准,下一步就是要分析孙权的情况。 如果孙权投入的玉石比较多,就说明孙权对于此次会战是有野心的,在这种情况下,刘赫就要适当降低己方玉石的数量,免得孙权一开战就和曹操联手。 反之,如果孙权投入的玉石数量比较少,就说明孙权是铁了心要坐山观虎斗,这样一来,刘赫就要提高玉石的数量,集中火力全力进攻曹操,只要击垮了曹操的部队,孙权也就兴不起太大的风浪。 根据以上的几种情况推算,最合理的选择,就是用曹操的玉石数量,再减去孙权的玉石数量,最后再乘以二。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二章 第一天的战报 这样计算出来的结果,完全是针对其他两方的具体兵力所得出的,简单来说,就是以曹操的兵力作为基准,孙权如果想分一杯羹,刘赫的兵力就会少些,让孙权和曹操相互消耗,若是孙权只是观望,想最终依附胜算大的那一方,那么刘赫就会多投入兵力,以求将孙权争取过来。 眼下已经得知,曹操投入了三十二颗玉石,孙权则是二十四颗,差距是八颗,再乘以二是十六颗。 这个数字,并没有超过刘赫手中的玉石数量,在将玉石放入铜鼎之后,刘赫马上带着法捷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由于手中剩不下几颗玉石,而益州的好地方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刘赫根本无需纠结于取舍,耽误的时间并不长,所以虽然曹操和孙权都已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应该也不会有所怀疑。 那三个装有玉石的铜鼎,在会战持续的时间之内,由赵家家主亲自保管。 在将铜鼎中玉石的数量和上面所刻地名全部记录在案之后,玉石将会交到三方的武将手中,并带到战场中去。 会战以三日为期,每一方身带八座明城的玉石的将领,必须在会战开始时,就马上进入战场。 至于余下的兵力何时进入战场,完全由三方自行决定,哪怕会战结束时仍没有进入战场,也不会有任何的惩罚。 只不过那样一来,必须当做筹码投入其中的那八座明城,就可以说是铁定保不住了。 以上几条规定,再加上之前玉石不公开等等的细则,都是三方的谋士共同商议的结果。 这些细则让战局有了很大的不确定性,究其原因,还是拜那些天下闻名的大谋士所赐。 其中的道理很简单,如果这场会战变成三方列好阵势互相对冲的局面,那这些饱读兵书的大谋士们,可就毫无用武之地了。 为了还原战争的真实场面,会战的场地也被设定在了方圆二十里的范围之内,其中包含了山地、平原以及河流等各式各样的地形,现在看来,那些大谋士为了在会战中大展身手,不被那些武将们抢了所有的风头,可谓是煞费苦心。 这可苦了那位天下第一的读书人,为了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会战持续的期间内离开战斗的范围,在之前的三个月中,赵家家主征集了二十四明城中几乎全部的劳役,用高墙将方圆二十里的范围全部圈了起来。 由于工期很短,很多地方只是用木头打造的,每隔一里,赵家家主还命人在高墙上打造了瞭望台,用来防止有人离开会战范围。 虽说这样的行为也有些劳民伤财的意味,可相比三方之前毫无节制的大混战,这一面高墙的代价,已经算是很小了。 一切准备就绪,第一场三方会战,也即将打响。 在三方的注视下,赵家家主走上高台,亲手敲响了代表会战开始的铜锣。 随着一声响彻山谷的铜锣声响起,三方的第一批将士,迅速由观战台下的入口进入,杀入了战场。 可就在三方将士进入战场的那一刻,曹操突然站起身来,走下了观战台,连句招呼都没打,就坐上马车,返回了自己的营地。 紧接着,孙权也站起身来,对刘赫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也带着少年阿蒙,离开了观战台。 在曹操离开的时候,刘赫还有些纳闷,等孙权也随后离开时,刘赫已经明白了两人的心思。 会战一共要持续三天,而且会战的范围又如此之大,而参与其中的,不过才几千人而已。 在方圆二十里的地方,这几千人可能连面都碰不上,再加上战斗才刚刚开始,三方一定会采取观望的态度。 而且最主要的一点,这里虽然美其名曰是观战台,可实际上,却是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之前冲入战场的将士,此时早已是消失不见,想必应该是各自去找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刘赫淡淡一笑,却没有忙着起身,煞有介事的坐在观战台上,看了一会风景,顺便还蹭了赵家家主一壶好茶。 直到赵家家主板着脸告诉他不管饭,刘赫这才笑呵呵的上了马车,回了营地。 第二天一早,三位大人物再次齐聚观战台。 这可不是因为他们对第二天的战局有所期待,只是按照会战的细则,每天早上,都会有斥候将头一天的战况做一番陈述。 当然,这些斥候,也是出自三方的势力之中,所以每一方斥候所带回来的情报,也各不相同,只能按照己方掌握的军情来汇报,至于其他两方的情况,由于战场太大,各方的将士又很分散,那些无法查明的情报,他们也是无能为力。 和昨天战斗一开始就起身返回营地的态度不同,今天曹操和孙权都没有马上离开。 在各自听取了己方斥候的汇报之后,三人几乎同时回到了座位上,又几乎同时拿起了手边的一杯茶,喝了起来。 别看三人动作如出一辙,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大不相同。 作为手中筹码最多的一方,曹操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而孙权看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从细枝末节中不难看出,他应该是在心里反复盘算着什么。 只有刘赫,看起来最为轻松,四仰八叉的斜靠在座位上,毫无姿态可言,时不时的还要乐两声,而他身边的两位大佬看在眼里,明显有些不自在。 第一天的战报,对于刘赫来说,可谓喜人。 按照之前的计划,一开战,刘赫就将十六路人马全部投入到了战场里,而且第一时间,寻找敌方开战。 曹操和孙权显然没有预料到刘赫会采用这种不管不顾一通乱打的打法,一上来就吃了个哑巴亏。 仅仅一天的时间,曹操就已被刘赫夺去了四颗玉石,其中还包括宛城这样的兵家必争之地。 孙权的损失虽然比曹操小一些,可手中的玉石也丢掉了两颗,这还是因为刘赫想要和他结盟,手下留了情,否则损失还会更大。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三章 循规蹈矩 反观刘赫这边,不仅一颗玉石都没丢,而且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收获了六颗玉石。 听上去虽然数量不多,可要知道,这一颗玉石,就代表着一块地盘,对于原本只有一个益州的刘赫来说,他抢到的这六颗玉石,已经足以让原有的地盘多出将近一半了。 曹操和孙权沉默了一会,几乎同时站起身来,向各自的马车走去。 刘赫回过头去,看着两人的背影,笑道:“二位,想要跟我结盟的,可要趁早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刘赫说这番话时,特意抬高了嗓门,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听得是清清楚楚,可曹操和孙权却是置若罔闻一般,头也不回的登上了各自的马车。 “师父,您之前不是说过,曹操和孙权不会结盟的么?可按照现在的局势,徒儿实在想不出他们不结盟的理由。”赵家家主身旁,一个中年人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 说话之人,名叫隋未,是赵家家主的徒弟。 都说赵家家主桃李满天下,可正儿八经磕过头拜过师的,不过只有七人而已,这个隋未,就是七个徒弟之一,排行老三。 由于天性敦厚,为人老实,再加上只想一门心思研究学问,隋未并没有接受各方势力的邀请,为那些称霸一方的诸侯出谋划策,而是选择一直跟随在师父身边。 自从六岁拜入赵家家主门下,隋未就谨遵师父的教导,每日清晨用凉水冲洗身体,如今已过不惑之年的隋未,无冬历夏,仍是保持着这个习惯,一天也没有懈怠。 隋未一直记得,当年师父说过,用凉水冲洗,一天都会精神抖擞,读书的时候也会事半功倍。 只是隋未不知道,这其实只是师父当年的一句玩笑话,他却当了真,真的按照师父的话去做了,而且一做就是三十几年。 望着自己这个老实巴交的徒儿,赵家家主眼神中满是欣慰。 别看隋未看上去脑子不太灵光,可若论肚子里的学问,就连赵家家主的大徒弟,也比不上他。 隋未读书,与他为人处事的方式截然相反,从不死钻牛角尖,对于前人留下来的那些古本典籍,他有着一番独到的解读,而且经常能提出与其他人不同的观点。 所谓大智若愚,正是如此。 隋未刚才提出的这个问题,昨日师徒二人之间曾有一番探讨,重点就是孙权到底会和哪一方结盟。 赵家家主的观点是,孙权会观望到最后一刻,才会采取行动,而且即便是选择与他人结盟,也绝不会和曹操结成盟友。 隋未向来尊师重道,可在探讨问题的时候,隋未却从不会因为与师父的见解不同而选择闭口不言,这一次,他依然提出了不同的观点。 他认为凡事没有绝对,孙权完全有可能依照局势的变化而提前行动,也许中途发生的某种变故,就会导致孙权提早做出决断。 只是就连隋未也没有想到,这个变故会来的这么快。 “徒儿啊,你为何还是觉得,曹孙两家必然会联手啊?”赵家家主笑着问道。 “曹操一上来,就丢了四颗玉石,孙权也丢了两颗,这种一边倒的局面,难保两方不会联手,再加上……”隋未面露一丝难色,小心翼翼的看了师父一眼,压低了声音,“再加上刘赫刚才火上浇油的那句话……” 赵家家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平静道:“你前面说的很对,可最后这句,却是大大的错了。” 隋未想了想,恭敬的施了一礼,“还请师父明示。” 赵家家主手捻长须,笑道:“这句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确实是有些火上浇油的意味,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如同一盆凉水,浇在了孙权的脑袋上,同时把他最后一丝想和曹操结盟的念头,也给浇灭了。” 隋未疑惑的皱起了眉头,望向了远处的刘赫,却见刘赫也在笑着朝自己这边张望。 赵家家主看了看那个自己最心爱的徒儿,“你是不是觉得,他的所作所为,在书中从来也没有看到过,很不合乎情理?” 隋未思量了许久,最终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赵家家主欣然一笑,望向了远处那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所以书中,也从没有出现过像今天这样荒唐的会战。” 赵家家主随后走下高台,头也不回的对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隋未说道:“徒儿啊,这世上的很多道理,都被前人记在书上,留了下来。可你要知道,书中所记载的,未必是这世上的全部。有许多道理,还需要你自己去发掘,如果一味沉溺于书本,无法跳脱,必然会走上循规蹈矩的老路。” 说着,赵家家主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一脸严肃的看着隋未。 “天下之乱,就乱于循规蹈矩,规矩太多,太旧,就会产生积郁,直到有人站出来把它打破,天地人伦才能重回正轨,只可惜,你和我,都不是那个可以将规矩打破的人。” 跟随师父三十余载,隋未第一次听到如此颠覆的言论,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道:“师父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天下第一读书人忽然一脸轻松,释然笑道:“徒儿啊,你这辈子最看不懂的人,或许就是那个可以将一切规矩全部打破的人。” 隋未痴痴的站在原地,连赵家家主已经远去,也好像浑然不知一般。 许久之后,他缓缓回过头去,看了看远处那个年轻人,随后转身大步而去。 刘赫坐在座位上,望着隋未的背影,心里琢磨着,自己到底认不认识这个人。 看那人的容貌,实在是没什么印象,应该是不认识。 可转念一想,刘赫又觉得有些奇怪,如果真的不认识,那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对他笑呢? 第二天一早,刘赫再次来到了观战台。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向来准时的曹操和孙权,今天就跟商量好了的似的,全都没有出现。 正文 第五百八十四章 最后的骑兵 刘赫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今天是会战的最后一天,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三方的将士就将全部撤出战场,届时第一次会战的结果,也会揭晓。 就算曹操和孙权不听斥候带来的昨日战报,也总该亲眼见证一下结果吧? 在刘赫听完了己方斥候的战报之后,当即明白了一切。 这里面已经不是有些蹊跷的问题了,而是大有蹊跷。 在第二天的战斗中,曹操的部队不仅没有及时挽回败势,反而更加的溃不成军,又被那些江湖人夺走了五颗玉石。 曹操这边先暂且不提,孙权那边就更加诡异,一夜之间,所有的部队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刘赫手下所有的部队找了整整一天,却连孙权部队的影子都没看见。 结论很明显,如果不是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在搜索孙权部队上,那些江湖人,应该还能从曹操手中夺下更多的玉石。 刘赫拿起桌上的一杯茶,便陷入了沉思,直到那杯茶完全失去了热度,仍是紧紧握在手中,没有动一下。 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扶栏边上,一杯凉茶入口,还未及下咽,已是满嘴苦涩。 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出现了。 从曹操部队单方面的消耗来看,他与孙权,显然是并没有结盟。 而孙权部队的凭空消失,可以说是在很大程度上配合了曹操的行动,刘赫的部队,此时一定会因为提防孙权部队的突袭而束手束脚。 孙权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在拖延时间,可曹操到底想干什么,刘赫可有些看不懂了。 根据斥候的汇报,曹操的部队也在不停的游走,始终不肯与刘赫的部队发生正面的冲突,从这一点上来,曹操似乎也是想拖延时间。 但是拖延时间,总要有个底线才行,第一天四颗,第二天五颗,接连两天九颗玉石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刘赫本以为,曹操和孙权在看到那些江湖人的实力之后,都会选择与自己联手,可现在看来,不仅曹操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就连孙权,似乎也在暗中酝酿着什么。 此时此刻,刘赫已经不再关心孙权的部队是如何凭空消失的,因为方圆二十里的地方,哪怕孙权只有八百人参战,也不可能不留下一丝痕迹,唯一的解释,就是曹操主动替孙权当起了挡箭牌,将孙权的部队,挡在了刘赫部队的视野之外。 这并不是刻意为之的结盟行为,而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在曹操和孙权的眼里,此时刘赫手下的那群江湖人,就如同这密林中的一群猛兽,只能用尽一切办法与之周旋。 整整一天,刘赫都独自一人,坐在观战台上。 他粒米未尽,桌上的茶也是凉了又换,换了又凉。 直到日头到了西山上,曹操和孙权的马车,才同时出现在了观战台外。 刘赫不动声色的望去,从曹操和孙权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可从他们的两个随从身上,刘赫却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少年阿蒙,昂首挺胸的走在自家主公的身后,说不出的春风得意,好像这场会战已经胜券在握一样。 而曹操身边的许褚,更是与前两日不同,本就身材魁梧的他,此时换上了一身戎装,更是给人一种强悍勇猛的感觉。 刘赫看了看许褚手中那把不输关羽的大刀,继而唤来了法捷,附耳轻声交代了几句。 法捷刚一退下,曹操和孙权便已来到了刘赫的身边,坐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他们两家的斥候,早在上午的时候,就已返回了战场,到底有没有将情报留下,刘赫无从而知,而曹操和孙权,更是好像无所谓一样,连问也没有问一句。 三位当今天下呼风唤雨的人物,就那样默默的坐着,望着向阳坡下的一片空地。 从始至终,三人之间都没有任何的交流,甚至都没有再去看上对方一眼,直到一队人马,出现在对面的密林中。 这群士卒到底举得的是那一方的大旗,这么远的距离,谁也看不清,但从他们身上那各不相同的穿着上就能分辨出,这队人马,正是刘赫手下的那群江湖人。 刘赫的心中一阵狂喜,之前整整一天的时间里,他都在担心,这些江湖人虽然武功远远高于曹操和孙权的部队,但毕竟没有经历过连续三天的持久战斗,刘赫最怕的,就是这些江湖人由于没有沙场经验,而被对方活生生的给拖垮。 如今看到他们的出现,刘赫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从那些江湖人到观战台,仅剩下不到一里的路程,中间只需渡过一条河流,接下来便是一马平川了。只要他们抵达观战台下的出口,那九块玉石,刘赫就可以踏踏实实的放入自己的口袋了。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一段路,却让那些江湖人走得分外艰辛。 一队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从观战台下冲入了战场,人数之多,大大的出乎了刘赫的意料。 在看清那些骑兵所穿的军服后,刘赫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去,却发现一直站在曹操身后的许褚,早已不见了踪迹。 “当初先生在许昌城里走了一圈,就让我损失了十万虎豹骑,现在想起来,曹某仍然觉得有些肉疼啊,”曹操面带得意,主动开始介绍了起来,“现在先生所看到的这支虎豹骑,是最近才刚刚训练完毕的,比起之前的那支……算了,十个士卒送进去,最后只能活下来一个,先生宅心仁厚,想必也不愿听下去。” 刘赫没有理会曹操,而是死死的盯着那队骑兵前面领头的大将许褚。 毫无疑问,许褚的目标,正是那群刚刚从密林中出来的江湖人。 而这支此时才进入战场的虎豹骑,也正是曹操一直捏在手里的一枚棋子。 刘赫终于明白了曹操的意图,他是想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最后的关头,如果那些江湖人顶不住这波虎豹骑的冲杀,不仅曹操的那九颗玉石会被夺回去,就连刘赫自己的那十六颗,也会一颗不剩。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五章 挺身而出 密林旁,刚见到了一丝胜利曙光的江湖人,看着迎面而来的这支彪悍骑军,皆是大惊失色。 从密林中出来,他们刚刚渡过了一条河,此时再渡过河去躲入密林,已经是来不及了,恐怕走到河道中间,就会被这些骑兵冲杀殆尽。 四下散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经过了三天的拼杀,这些江湖人的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靠着两条腿,终究还是跑不过四条腿,况且一旦分开,彼此失去了支援,只会全军覆没的更快。 此时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咬紧牙关,顶住这些骑兵第一波的冲锋,接着趁他们拨转马头的机会,杀人夺马,再冲向观战台。 按照规矩,只要冲出了出口,哪怕双方只有一步之遥,也绝对不允许再出手。 可是想用血肉之躯拦住飞奔而来的铁骑,谈何容易? 那为首的一员悍将,看样子就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所谓擒贼擒王,拦不下许褚,他后面的骑兵就会顺势掩杀,这些江湖人,一个也跑不了,全都得葬身在对方的铁蹄之下。 “谁能将敌将拦下?”金钱帮帮主金崖,紧紧盯着飞奔而来的许褚,高声喊道。 作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金崖当然要响应刘赫这位武林盟主的号召,不仅如此,他还主动请命,亲自出战。 金钱帮的生意做得大,金崖这个帮主的如意算盘也敲得响,他之所以会如此的积极,当然有他的考虑。 他觉得这些寻常士卒,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们这些江湖中人的对手,几颗玉石,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到时候拿来了玉石,刘赫自然会论功行赏,那点赏赐金崖当然不会放在眼里,他看上的,其实是那条从蜀地通往外面,肥的流油的商路。 本想着砍瓜切菜一般的结果了对手,却没想到在最后的关头,遇上了这样一队彪悍的骑军。 金崖虽然满脑子都是他的生意,可论武功,却也着实不弱,在见识了这支骑兵的来势汹汹之后,他马上意识到,这可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平日里一个个都把自己吹上了天,怎么?一遇到真格的,腿就软了?”金崖回过头,怒气汹汹的瞪着身后的那群江湖人,“你们这帮王八蛋,难道要老子亲自上阵么?” 金崖身后,倒是有几个金钱帮中的好手,可见到许褚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全没有了平日里那嚣张跋扈的样子。 金崖扫视四周之后,视线落在了与他一同前来的其他几位帮主和掌门的身上。 这几位在江湖中德高望重的人物,此时全都心知肚明,若是再没有人上前拦住许褚,任由他带着那支骑兵冲杀过来,自己和身边的那些帮众徒儿,就全都得死在这里。 可他们也知道,想拦下行进中的骑兵,等于是送死的行为,更别提要去拦下的还是那个天下闻名的虎痴了,九死一生,尚还有一线生机,眼下的形势,却是必死的局面。 “你们几个总说自己是名门正派,看不起我们这些帮派中人,现在到你们舍己为人的时候了,赶紧上啊!” 随着许褚那支虎豹骑的临近,这些江湖人也开始躁动起来,几个帮派中人,已经开始对那些门派弟子冷嘲热讽起来。 那些出身名门的门派弟子,平日里最吃这样的激将法,要放在以前,早就二话不说的冲上去了,可今天,却是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 谁也不比谁傻,平时出手,那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在冲上去,那叫送死。 也许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些名门正派没有反唇相讥,那些帮派中人马上就来了精神,你一言我一语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可这帮人嘴上说的一套一套的,却也没人站出来,争这份脸面。 听着自己帮中的弟子七嘴八舌的说着,金崖只觉心中愈发烦躁,从腰间抽出他那条金丝软鞭,在空中甩了一个极响的鞭花。 这声鞭花响起,再没有人敢多说一句,所有人皆是默而不语,紧张的注视着周围人的动静。 他们自己不想死,却盼着有人能站出来,替他们去死,好让他们自己能活下来。 这种自私到骨子里的想法,此刻全都赫然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用惊讶的目光望着那人,虽然刚刚还在心里祈祷了无数遍,可真的见到有人站出来去送死,还是让他们大感意外。 站在所有人面前,瘦猴扫视了一圈众人的表情,那些人脸上,除了惊讶之外,只有死里逃生的惊喜,再无其他。 瘦猴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他走到金刀门掌门的面前,沉声道:“田掌门,借您的刀一用。” 金刀门掌门名叫田玺,他手中的那把刀,是金刀门的镇门之宝,重达六十三斤,通体金光灿灿,好似纯金打造一般,金刀门也由此得名。 捧着那把历代掌门传下来的金刀,田玺显然十分不舍,瘦猴这一去,可以说是有去无回了,这把金刀,十有八九也保不住了。 可一想到还是活命要紧,田玺一咬牙,将金刀在手中一横,递了过去,同时还不忘说上一句漂亮话。 “这位壮士,此去凶险,千万要小心啊!” 看着田玺那副语重心长,情真意切的样子,瘦猴只是淡淡一笑,却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接过金刀,转身而去。 金刀门也算是江湖上排的上号的大门大派,作为掌门的田玺,从来没有被如此冷待过。 刚刚瘦猴对他的态度,要搁在平时,脾气火爆的他,一定会当场发作,可今天,他只是略显尴尬的干咳了几声,接着便再无下文。 瘦猴手握大刀,走到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被称为虎痴的猛将,长途奔袭后的全力一击。 “有什么心愿未了,趁现在赶紧说了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完成。”一身锦衣,最不像是个江湖人的金崖,此时却说了一句最像江湖人的话。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六章 金刀撞长刀 也不知道瘦猴到底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他没有理会金崖,而是突然开始加速,径直向许褚狂奔而去。 金崖手中的那条金丝软鞭,越握越紧,他朝身后的其他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做好准备,只要那支骑兵行进的速度稍缓,他们就马上冲杀上去。 根本没有人去注意金崖的手势,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个狂奔中的瘦弱身影上。 这一幕,同时也被观战台上的刘赫看在眼里。 他只看到一个人手持大刀,独自冲向了许褚,却不知那人到底是谁,直到那个人跳到半空中,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 “先生!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要忘了啊!” 转瞬间,许褚长驱直入,杀到近前,抡起手中的长刀,一刀就向那个不知死活,敢用肉身上前阻拦的家伙劈去。 可那个瘦小枯干的家伙,却没有丝毫的怯懦,反而在两人兵器即将碰撞的那一刹那,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那一刻,金刀撞长刀! 山谷中,回响着那声双方兵器碰撞时,发出的惊人声响。 击响声绕梁未去,可那柄金刀,却已是寸寸碎裂,而持刀之人,更是早已吐血而亡。 刘赫看到瘦猴倒下的身影,险些一掌拍碎了观战台的扶栏,他猛地转过头去,怒视着曹操。 然而这就是战场,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情面可言,有的只是生死,争的只是胜负。 曹操那波澜不惊,泰然自若的表情,便是对此最好的诠释。 刘赫努力压制住胸中的怒火,再次转头向战场的方向望去。 令他感到一丝安慰的是,瘦猴的拼死一搏,终于是让许褚的前冲之势放缓了下来,他身后的那些虎豹骑在主将减速之后,也随之收紧了缰绳。 趁着这个空隙,那些命悬一线的江湖人当即发起了一轮猛攻,虽是损失惨重,但至少大部分的人,还是在对方的第一次冲锋中活了下来。 这些江湖人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用尽全力去奔跑,一直跑出观战台下的出口,他们的命,才能算是真正保住。 人跑不过马,这是六岁孩童都知道的道理。 可眼前的局势,却有些微妙的变化。 一是许褚所率领的那匹虎豹骑,在第一次冲锋过后,需要拨转马头,重新开始下一轮冲锋,速度会减缓许多。 二是那些自小习武的江湖人,在短距离的爆发力,并不比马差太多,况且他们还是为了求生,速度只会更快。 刘赫的视线,不停的在战场上的两拨人之间来回游离,同时心中默默的计算着这些江湖人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全活下来,似乎是不太可能,落在队伍最后的那几个,恐怕会被许褚的虎豹骑拍马赶上,死在马蹄之下。 好在那些怀揣玉石的帮主和掌门武功都不低,此时正冲在队伍的最前面,虽然在人员上损失会相当惨遭,但那些玉石总算是能保住了。 就在刘赫略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战场的另一方,突然杀出一支骑兵,以极快的速度,迂回到了那群江湖人的正前方,将他们挡在了观战台的外面。 在看到这队新加入战场的骑卒身上,那明显不同于曹操麾下虎豹骑的军服,刘赫当即转过头去,看向了始终默而不语的孙权。 曹操看到孙权这支拦在半路的骑军,惊讶过后,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这是想跟我分一杯羹啊,好吧,既然如此,你开价吧!” 一直置身事外的孙权,放下手中的茶杯,平静的看了曹操一眼,没有说话。 他身后的少年阿蒙跳了出来,大声道:“曹丞相,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偷偷在铜鼎里多放了几颗玉石的事情,我早就猜到了!” 刘赫闻言一惊,这才意识到,原来不止是他想在铜鼎藏玉石的时候动手脚,原来曹操也早就打起了和他一样的主意。 曹操笑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在里面多放了几颗玉石,喏,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支虎豹骑。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面对一代枭雄,少年阿蒙丝毫不惧,指着刘赫,大声说道:“我早就知道,他手下的那个随从,能听到你我两家到底放了多少玉石在铜鼎里面。既然我知道,想必曹丞相您也能知道,以您的谨慎,肯定会多放几颗玉石在里面,而且还是轻轻放进去的,没有发出声音,以免让他的随从听到。” 说罢,少年阿蒙又故意看向了刘赫,很是得意的样子。 刘赫默而不语,面色阴沉。 他万没想到,这个孩子看似莽撞,心思却如此的缜密,紧紧是之前和法捷的一次交手,就已察觉法捷的听力惊人,而且还能借此猜到自己的计划。 “那两块玉石,也是你故意放入铜鼎之后,再拿出去的?”刘赫思量许久,冷冷的问道。 “对,就是这么回事!”少年阿蒙对此没有丝毫的避讳,“我若是将那两颗玉石也放入其中,你就得将二十颗玉石全部放进去,那你手里,可就是一颗不剩了。那样的话,就等有将你逼上了绝境,你要是破釜沉舟,对我们东吴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妙。” “阿蒙!休得胡言!退下!”始终不发一言的孙权,突然厉声出言训斥道。 少年阿蒙当即笑意全无,毕恭毕敬的退到了孙权的身后,看得出,他很怕这位年纪比他年长不了多少的主公。 孙权面无表情的看了少年阿蒙一眼之后,转而对刘赫说道:“阿蒙年少无知,口出狂言,还望天机先生不要怪罪。” 刘赫紧紧盯着这位年纪轻轻,却城府极深的东吴之主,面色阴沉。 孙权也不在意,又转而对曹操轻声说道:“曹丞相,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他的三颗玉石。” 曹操大袖一挥,笑道:“这个好办,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孙权意味深长的看了曹操一眼,“还有你的,五颗。”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七章 最后一枚玉石 曹操顿时笑意全无,他这才意识到,这位东吴之主,可不只是简单的想跟他瓜分刘赫的地盘而已。 “至于剩下的,原来是谁的还是谁的,我不想看到,你们继续相互争抢手中的玉石,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你们的玉石,我只能替你们代为保管了。” 说完了这番话,孙权若无其事的拿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的意思很明白,这次会战的结果,只能是他孙权一人独赢,曹刘两家,都要将手中的玉石拱手让出一部分。 而其余的那些玉石,曹刘双方之间也不能互相争夺,说白了,孙权既想压制住曹刘两方,同时还想保证之前三方之间的那种均衡的态势。 如果曹操和刘赫真的分别交出五颗和三颗玉石,那么双方的实力对比,几乎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位东吴之主,在坐山观虎斗的时候,将会更加的安稳。 曹操紧皱眉头,望向了远处的战场。 虽然许褚率领的这支虎豹骑战力惊人,可终归只有五百人,为了隐藏这支虎豹骑的存在,曹操其他的部队,几乎已经在之前的三天时间里全军覆没。 而此时战场上孙权的部队,少说也有两千人,而且一直以逸待劳,几乎没有任何的损失和消耗。 曹操实在没有把握,这仅有五百人的虎豹骑,到底能不能抵挡住孙权部队的攻势,而从孙权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来看,或许还隐藏着什么后招,也未曾可知。 若是在真正的战场上,拼死一战,消耗掉对方的这支主力,也未尝不可。 可此时的形势却不同往日,棋子互换,已经不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哪怕孙权的部队,只剩下一个人活下来,场上的所有玉石,也会全部尽归他所有。 以孙权的谨慎,显然是不想去赌这一把。 因为这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刘赫手下的那群江湖人,或许对于此时的孙权来说,能兵不血刃的得到八颗玉石,同时又能削弱其他两家的实力,才是上上之选。 眼下的形势,已经十分明朗。 雪藏了一支主力骑兵的曹操,刚刚想在最后时刻发力,却没想被孙权狠狠的算计了一把。 而孙权似乎也没有想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开出了一个还算是合理的价格。 现在的选择权,被交到了曹操的手中,到底是拼死一战,还是收兵认栽,似乎成了左右最终结果的关键。 至于刘赫,他的部队已经是笼中之鸟,瓮中之鳖,前有孙权的重兵拦路,后有曹操的虎豹骑追杀,已是插翅难飞。 那两位大佬,已经全然无视刘赫的存在,只是自顾自的在彼此讨价还价。 或许在他们眼里,沦落到这步田地,被双方包夹在中间,已是走投无路,却只需要掏出三颗玉石,就可以息事宁人,刘赫当真该窃喜才对。 确实,这场会战进行到这个时候,刘赫几乎已经可以说是出局了,就算那些江湖人不要命的冲杀一番,最多也只能消耗掉对方的一点点兵力罢了,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就在曹操和孙权忙着讨价还价的时候,却听刘赫突然对身边的法捷说道:“你去把他叫来,顺便跟他说一声,该他出场了。” 曹操和孙权马上停止了交涉,一齐望向了刘赫。 曹操打量了刘赫一番,笑道:“都到了这个时候,天机先生再想用这种瞒天过海的手段,恐怕是没什么用了。你手中的筹码都已用尽,难道你不会认为,只凭你这一句话,我们两个就会放你的人离开战场吧?” “到底是不是瞒天过海,我说了不算,他说了才算。”刘赫淡淡一笑,看向了高台上的赵家家主。 一直闭目养神,对三方之间的明争暗斗不闻不问的赵家家主,缓缓睁开了双眼,朗声道:“根据之前的卷宗记载,天机先生确实还有一颗玉石握在手中。” 始终泰然自若的孙权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会战的第一天,他的十六支部队就已经全部进入了战场,他手里怎么可能还会有多余的玉石!” 刘赫看了看那位毫无仪态可言的东吴之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铜鼎里放了多少颗玉石?” 孙权闻言如遭雷击,伸手拦住了想要冲上来与刘赫理论的少年阿蒙。 他面色惨白,向少年阿蒙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接着便瘫坐在了座位上。 相比神情激动,以至失态于人前的孙权,老辣的曹操,明显淡定的多。 他煞有介事的望了望战场的方向,不慌不忙的说道:“就算你手里还有筹码,可区区一百人,也挽回不了败局,除非……” “除非怎样?”刘赫笑着问道。 “除非天将下凡,否则神仙难救,神仙难救啊!” 说罢,曹操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讥讽的意味。 孙权闻言,缓缓坐起身来,在仔细品味了一番之后,本已黯淡无光的眼神中,又恢复了几分神采。 他微笑着冲曹操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感谢曹操的出言提醒。 曹操也回敬了孙权一个微笑,接着两人一齐转过头来,看向了刘赫。 就在这时,法捷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王铁默默的走到刘赫面前,抱拳行了一礼。 或许是王铁那远超常人的魁梧身材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曹操和孙权面带焦虑的对视了一眼。 可略一思量,两人的神情又同时放松下来。 王铁确实身材高大,可想要在沙场上力敌数千骑兵,仅凭他一人之力,恐怕还办不到。 刘赫对曹操和孙权笑了笑,接着站起身来,带着王铁和法捷,走出了观战台,来到了他那辆破马车旁。 “本来不想让咱们营中的兄弟以身犯险,可……”刘赫面带愧色的对王铁说道。 王铁一抱拳,打断了刘赫的话,“头儿,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王铁,一直都等着这一天呢。”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八章 戟锋如初 刘赫神色一正,轻声道:“你可知道,我叫你来是所为何事?” 王铁望向远处战场的方向,沉声道:“把那些江湖人和玉石都带回来。” 刘赫赞许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此去凶险,我不求你马到功成,只求你能活着回来,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这辈子从不食言的王铁,默不作声。 刘赫却是一笑,柔声道:“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我帮你准备了两样东西,有了这两样东西,区区几千敌军,我想你一定不会放在眼里。” 在刘赫的眼神授意下,法捷从马车上取下一个木箱,放在了王铁的面前。 刘赫亲手将木箱打开,从里面捧出一套盔甲,笑道:“穿上,让我看看,合不合身。” 望着刘赫手中的那套盔甲,王铁如遭雷击一般,惊得瞪大了双眼。 他双手颤抖,接过了盔甲,可捧在手里,看在眼中,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套盔甲,是我找人专门替你打造的,那位铸甲师傅,就是当年替吕温侯打造盔甲的金钟子。金钟子老前辈说了,天下只有一个吕温侯,也只有一套凌云战甲,说什么也不肯复制,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了那个倔老头,只不过这套凌云战甲的肩扣是八枚,比你大哥那套,少了一枚。” 望着笑容温和的刘赫,王铁声音颤抖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算早,也就是前一阵子的事,我在许昌天牢里碰到你大哥的时候,他亲口告诉我的。”刘赫笑容一敛,表情也随之严肃了起来,“还有样东西,是你大哥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这样东西,他早就该还给你了,只有在你的手里,才是真正的物归原主。” 法捷闻言,马上退后了几步,而刘赫也同时挥舞起双臂,好像是在运功的样子,这让在远处观战台上的曹操和孙权,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当他们看到刘赫一掌劈碎了他自己那辆破马车之后,更是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马车的残骸,散碎了一地,以刘赫今时今日的功力,一架破马车,当然禁不住他的一掌。 可唯独那根异常粗壮的车梁,却是丝毫未损,甚至连一点裂痕也没出现。 刘赫有些尴尬的看向了法捷,法捷当即一本正经的说道:“先生让我妥善保管,所以我特地让人用千年铁木将这件东西封存了起来。” 刘赫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让你妥善保管,没让你把它铸成一个铁块,你说,这东西到底怎么才能打开?” 法捷抬眼瞄了刘赫一眼,小声道:“以属下的功力,应该可以把这段千年铁木劈开……” 刘赫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这位天下第五,说道:“得,我承认,我没您功力深,劳您大驾,赶紧把里面的东西给拿出来吧。” 法捷上前几步,却迟迟没有动手,他又看了刘赫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麻烦先生退后几步,我怕伤着您……” 刘赫突然想起,当年在卧龙岗上,张飞和关羽比武之前,就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如今时过境迁,刘赫本以为自己已经功力深厚,再也不会受那样的气,却没想到,同样的话,又再一次从法捷的口中说了出来。 可转念一想,刘赫又自嘲的一笑,退后了几步,谁让说这话的,是排在武评榜上第五的绝顶高手呢? 等刘赫走远,法捷便将那块一人多高的千年铁木抱了起来,接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那根千年铁木,也随之插入了地面当中。 于此同时,法捷的眼中,也开始散发出一种异常的光彩。 刘赫知道,这是法捷由于提起运功时,精神高度集中所导致的,他也很想看看,这位天下第五,到底能有多大的本事。 正想着,就见法捷突然一个旱地拔葱,这一跳,竟跃起了一人多高,直接来到了千年铁木的正上方。 紧接着,法捷毫不犹豫的一掌拍下,那根坚硬如铁的千年铁木,在法捷在一掌之后,当即出现了裂痕,等法捷重新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千年铁木已经寸寸碎裂,散落了一地。 望着地上的那堆千年铁木的木屑,刘赫咽了口吐沫。 真他娘的悬啊,这要是站在边上,让这位天下第五的掌风给捎上一下,估计死是死不了,不过自己这身特地为了这次会战而准备的锦衣华服,可就保不住了。 想着自己赤身裸体的站在曹操和孙权面前时的样子,刘赫不禁打了个寒颤。 在刘赫身边的王铁,虽然也惊讶于法捷的功力,可他此时,却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的目光,早已集中在千年铁木碎裂之后,露出的那件东西上。 刘赫看了看正望着那件东西愣愣出神的王铁,笑道:“找这东西,可花了我不少的工夫,光是谍子,就派出了不下二百人。说起来,等下次见了郭清,你还真得跟他说声谢谢。” 王铁重重的点了点头,接着朝那样东西走了过去。 远处的观战台上,同样也看到这样东西的曹操和孙权,已是面色惨白,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尤其是曹操,为了得到这样东西,他曾经派出了无数的谍子,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东西,已经成为了曹操的梦魇,他甚至无数次的安慰自己说,这样东西,早已不在人世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样东西竟然还完好无损的保留着,只是一时间销声匿迹了而已,就如同这样东西原来的主人,根本没有死,而是被他囚禁在了许昌皇宫的天牢中。 方天画戟,戟锋如初! 而此时握着这件绝世神兵的魁梧战将,亦如当年的温侯吕布一样,令天下豪杰闻风丧胆。 曹操瘫坐在座位上,已是汗如雨下,他绝望的望向了观战台下的那片战场。 此时的他,已经不奢望能在这场会战中谋得什么好处,他只盼着,他的那位心爱战将,不会再像当初的典韦那样,命殒沙场。 正文 第五百八十九章 乘风骑 曹操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幅让他此生刻骨铭心,却也是再也不愿记起的景象。 宛城之外,十里血路,古之恶来身中数十箭,面向许昌方向,跪立而亡。 “我认输,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他。”曹操声音沙哑的对一旁的孙权说道。 孙权当即起身,怒道:“就算他是吕布在世,又能怎样?仅凭一人之力,难道真能敌得过你我的数千雄兵?” 曹操目光呆滞,沉默许久,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能。 “还是曹丞相见多识广,”已经返身而回的刘赫,坐到座位上,笑着拿起了茶杯,“像我们这样年纪的后辈,都没亲眼见识过吕温侯当年的风姿,所以自然也不知道这怕字,到底怎么写。” 说着,刘赫面色一沉,转而看向了孙权,冷冷道:“你要是不会写,今天我就教教你!” “你……”身为东吴之主,孙权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当即指着刘赫,就要发作。 曹操一伸手,拦下了孙权,“你要和他吵架的话,等我把话说完了再吵,在我没说完之前,你最好闭上嘴。” 孙权闻言一惊,却也能知道,曹操这无疑是对自己的一种警告,而且看曹操那阴沉的面容,绝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刘赫笑了笑,对曹操说道:“要不说呢,姜还是老的辣,只不过人我已经派出去了,现在再说什么,恐怕都已经晚了。” 曹操紧紧盯着刘赫,沉声道:“我只问你一句,不赶尽杀绝行不行?” 刘赫慢条斯理的喝起了茶,没有回应。 曹操紧握双拳,咬着牙又问了一句,“用那五百虎豹骑,换许褚一条命,行不行?” 刘赫放下茶杯,故作疑惑道:“与人交换,难道不是应该用自己的东西,去换别人的东西么?” 曹操随即闭上了双眼,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刘赫话里的意思,而那五百虎豹骑的生杀大权,确实早已不在他自己的手里了。 孙权似乎已经恢复了镇定,冷冷道:“曹丞相,你跟他之间的约定,与我无关,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你我之前的约定,还做不做数?” 刘赫笑了笑,站起身走到观战台的扶栏边上,望着战场说道:“这个问题,我来替曹丞相回答你吧。你们的约定不仅就此作罢,而且从现在开始,你们两方,就是真正的敌人了,在战场上,只能兵戎相见。” 孙权没有说话,而是紧紧盯着曹操,似乎在等待着曹操的亲口回应。 曹操却没有去看孙权,而是沉默了许久之后,冲刘赫点了点头。 孙权当即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对身边的少年阿蒙说道:“传我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那个人给我拦下来!” 刘赫淡淡一笑,对曹操说道:“我已经拿了你九颗玉石,做人也不能太贪心。曹丞相请放心,刚才我已经交代过了,他只是要将我们的人带出战场,不会出手为难你的那些将士的。” 曹操叹了口气,默默的一抱拳,算是谢过。 刘赫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道:“不过有件事,我得说在前面,许褚将军那个脾气,想必曹丞相比谁都清楚,他要是不依不饶,可就怪不得我了。” 曹操没有丝毫犹豫,马上换来传令小校,在他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 小校闻言一惊,连礼数都顾不上了,领命之后撒腿就跑。 “至于你么……”刘赫转而看向了面色阴沉的孙权,却又将目光转到了少年阿蒙的身上,“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的妙计,我也无法将这最后一枚筹码,一直握在手里。” 少年阿蒙满脸怒色,可孙权不说话,他也不便开口,只得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刘赫。 刘赫面露不屑,目光这才回到了孙权的身上,“两千四百人,加上二十四员上将,到底拦不拦得下他一人,你看过以后,就知道了。” 说罢,刘赫转过身去,望向观战台下的战场入口。 孙权犹豫了一下,可还是站起身来,走到扶栏边上,与刘赫并肩而立,向战场的方向望去。 观战台下,一员悍将纵马冲入了战场,直奔孙权的那支骑兵而去。 王铁胯下坐骑,是一匹血统堪比名马赤兔的西域良驹,身上,是天下第一铸甲师金钟子亲手打造的凌云战甲,头上,是临行前刘赫亲手为他戴上的凤尾紫金冠。 而他的手中,挥舞的正是那把当年令各路诸侯闻风丧胆的神兵,方天画戟! “真乃吕布再世也!”不知何时也来到扶栏边的曹操,望着王铁的背影,情不自禁的感叹着。 孙权面露一丝冷笑,他倒想看看,只凭一人之力,如何能力敌千人,更何况,还是眼前这支让他引以为傲的乘风骑。 提起东吴,自然而然就会想到水军,而东吴水军中的精锐,就是当年赤壁之战时,让曹操几百艘战船转眼间灰飞烟灭的那支破浪营。 这支破浪营,是周瑜周公瑾在世的时候,亲手训练出来的,赤壁一战之后,威震天下。 可是世人只知破浪营,却不知道,孙权的手中,还握着一支拥有东吴最高战力的精锐。 而这支精锐,同样也是被周瑜亲手调教出来的。 东吴以水军闻名,却也同时意味着,对于骑兵的培养,始终是东吴的短板。 周瑜苦心经营了十年,花费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才终于训练出了一支足以和曹操的虎豹骑相抗衡的骑军,乘风骑。 这支乘风骑与破浪营,分别代表了东吴骑兵与水军的最高战力,而这两支部队的名字,也是出自于周瑜的手笔。 乘风破浪,男儿志在四方! 乘风骑的诞生,也表明了周公瑾势要染指北方的雄心壮志,只可惜天妒英才,东吴北进的大计未能成行,周瑜便已身死。 可他留下的这支精锐骑军,却成为了孙权手中最大的一张王牌。 此时战场上的那两千四百名骑卒,全部出自于乘风骑,与曹操的虎豹骑一样,每一个骑卒,都有着不输普通武将的实力。 正文 第五百九十章 风起沙场 孙权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样一支彪悍的骑军,又怎么会败在一个人的手上。 在距离乘风骑只有一百步的距离时,王铁忽然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向了观战台上的刘赫,同时将手中的方天画戟高高的举在了半空,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将这一切全看在眼里的刘赫淡淡一笑,对两旁的曹操和孙权说道:“有劳二位,请往旁边让一让。” 曹操和孙权随即向边上走了几步,同时在心里暗自思量,刘赫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就在片刻之后,刘赫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让他们马上明白了刘赫为何要让他们退后。 “挡我天机营者,杀!” 曹操和孙权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险些跌倒。 曹操的贴身侍卫和少年阿蒙见到自家主公有危险,马上冲了上来,不由分说的就向刘赫扑了过去。 曹操的这名侍卫,是许褚的亲信,能在许褚不在时担负起保护曹操安全的重任,可想而知他的武功也是着实不低,人还未到,手中一把制式军刀已然砍到了刘赫的近前。 少年阿蒙虽是赤手空拳,可速度竟是比那名侍卫还要快上几分,在距离刘赫五步远的地方,高高跃起,一拳就向刘赫砸来。 背对着这两人的刘赫,连头都没回,只是身形微微一动,就闪过了侍卫的一刀,同时伸出一手,抓在了侍卫持刀那只手的手腕上。 那把制式军刀,当即掉在地上。 这一幕,让一旁的法捷也是不禁暗自惊叹,刘赫如此大的力道,以至于让那名侍卫直接兵器脱手,而那名侍卫已经疼得憋红了脸,却咬紧牙关,愣是没吭一声。 制服了侍卫之后,刘赫身子略微向左一转,同时伸出左手,准确无误的掐在了半空中的少年阿蒙的脖子上,接着硬生生的将其从空中拽了下来,重重的按在了地板上。 两人皆是面露惊色,却也没有因此乱了阵脚,全都是一副随时准备卷土重来的模样。 只是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早已是受制于人,动弹不得。 刘赫平静的看了看他们两人,接着松开了手。 两人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几乎同时向后跃去,与刘赫拉开了距离,可明显仍是不死心,准备找准时机再次出手。 刘赫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要是真想对你们的主子下手,这会应该都已经完事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你们两个要是再冲上来,我就把你们全都扔到观战台下面去。” 两人紧紧盯着刘赫,皆是惊怒的神色,可刚刚已经领教了这位天机先生的武功,又都不敢再上前一步。 曹操和孙权面色惨白,倚靠在扶栏上,艰难的朝各自的手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那两人这才后退几步,就此作罢。 在这两位雄霸一方的当世豪杰眼中,刘赫刚刚那一声大喝对于战局的影响,显然比对他们自身的影响要重要得多,在斥退了各自的随从之后,他们马上转头向战场的方向望去。 然而这一眼,让他们终身难忘,甚至成为了两人后半生的一场梦魇。 那员身材魁梧的悍将在得到刘赫的指示之后,当即挥舞起手中的方天画戟,同时催起胯下战马,开始了冲锋。 王铁的眼神,明亮而清澈,他的表情,更是平静的让人难以置信。 这让他对面的东吴骑军,皆是面面相觑,他们征战沙场多年,见过的上将无数,有人喜欢阵前一声大吼,有人却是始终不发一言,面容冷峻,却从没有见过,在两军阵前能如此心如止水之人。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王铁的身上,同时露出了一丝诧异的表情。 唯有观战台上的刘赫,望着王铁的背影,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兴奋。 他虽然看不到王铁此时的表情,可他却能强烈的感觉到,随着一步步逼近敌军,王铁的功力也在飞速的暴涨。 刘赫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始终无法探明王铁境界的真正原因。 为了隐藏身份,王铁一直在刻意压制着自己的功力,可是今天,当他再次拿起那把原本就属于他的方天画戟的时候,他已无需再掩饰什么,更无法再掩饰什么。 刘赫突然想起,马岱曾经提起,年幼时与兄长马超,曾和吕布之间有过冲突。 眼见兄长在与吕布的打斗中处于下风,心急如焚的马岱头脑一热,便冲了上去,结果却正中吕布的下怀。 就在他即将命丧吕布之手的时候,一个少年突然冲了出来,从吕布的手里,救下了他的命。 而马岱清楚的记得,当时那个少年手中的兵器,就是这柄方天画戟。 刘赫还想起,马岱曾经说起过一个西凉军中的规矩,旷世神兵,只有军中武力最高之人,才能拥有。 而当年的方天画戟,并不属于吕布,而是属于那个与他同一阵营的少年…… 刘赫笑了,不是因为曹操那句吕布再世,而是他知道自己即将看到,一个比人中吕布还要强悍的存在。 战场之上,突然狂风大作。 风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凌乱的已经全然分辨不出方向。 被风卷起的尘土,犹如一条腾空而起的巨龙,在半空中张开了血盆大口,随时准备用锋利的爪牙,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撕碎。 突然间,那条巨龙好像收到了不可抗拒的召唤,向那个手持方天画戟的人飞去。 凌乱无序的风,也在同一时间,向同样的地方汇聚,最终与那条巨龙交汇,成为了一道龙卷风。 龙卷风的风眼处,王铁的战马仍是没有停止狂奔,而那道龙卷风,也好像认定了主人一样,向王铁行进的方向移动着。 战场上的那支乘风骑,此时已然再无乘风之志,望着眼前扑面而来的惊人奇景,他们唯一感到的,只有一种前所有未的恐惧。 就在那条巨龙即将冲到近前,将他们所有人撕成碎片的时候,风却突然停了下来。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一章 固执的武人 自以为逃过一劫的乘风骑骑卒,刚松了口气,却见到一副让他们更为惊恐的画面。 狂风未散,只是缩小了几分,全萦绕在那一人的身侧。 而那人,高举手中方天画戟,面色平和,却是浑身上下,充满了难以抵御的杀意。 宛若天将下凡! “到了,终于到了。”观战台上,刘赫全然无视身边的曹操和孙权,自顾自的说着。 王铁此时此刻的心境,刘赫犹如心有灵犀一般,全然能够体会的到,亦如当年他引下天雷之时那样。 王铁胯下的那匹西域良驹,终于不堪重负的倒了下去,而王铁在跳下马背的那一刹那,迈开大步,向敌阵冲去。 那一步,王铁入天降! 那支让孙权引以为傲的乘风骑,终于领略到了天降境界武人的恐怖。 刹那间,战场上人仰马翻。 方天画戟所到之处,无一人可以幸免。 无数具的尸体倒在地上,王铁的一身凌云战甲,瞬间就被染成了红色,可那柄方天画戟上,却是滴血未沾。 散发着寒意的锋利戟锋,已经快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除了法捷和刘赫勉强能看清之外,其他人只能看到寒光一闪,便又是几具尸体倒地。 仅仅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支号称东吴最高战力的骑军,就全部消失在了战场上。 孙权甚至连认输投降的机会都没有,等他回过神时,看到的只有远处战场上,那两千多具血淋淋的尸体。 那一刻,孙权终于明白,为何兄长孙策在临终之际,会对他有那样的嘱托。 东吴只有保国安邦之帅,却无万夫莫敌之将。 只恨自己不听兄长之言,以至于两千四百精锐骑军,瞬间被一人绞杀殆尽。 孙权面色惨白,缓缓回到座位上,用手扶着椅子的扶手,艰难的坐了下去。 他低着头,愣愣出神,似乎在品尝着,这场失败的苦果。 在东吴的部队全军覆没之后,那些江湖人之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提醒所有人快些逃命,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不由分说的就向观战台下的出口处跑去。 王铁任由这些江湖人从自己的身边跑过,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不亏是虎痴许褚,即便刚刚亲眼见识过了王铁天降境界的威力,仍是毫无惧色。 此时他身边的那支虎豹骑,早已是被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人仰马翻,就连他胯下那匹随他多年征战的战马,也已是早就慌乱的开始原地转起圈来。 许褚面露凶光,举起手中大刀,用刀柄重重的砸向了自己战马的脑袋。 那匹马随即脑浆并裂,倒地而亡。 许褚重重的踏过战马的尸体,大步向王铁走来,在距离王铁十几步的时候,许褚突然开始加速,同时挥舞起了手中的大刀。 王铁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位天下名将朝自己而来。 转眼间,两人已是近在咫尺,许褚毫不犹豫的舞起大刀,迎面向王铁劈来。 许褚这一刀,可谓是用尽了全力,而且还是双手握刀,力道更是大得惊人,再加上此时的许褚,又正在暴怒之时,一般武人若是自不量力的想接下这一刀,必定会吐血而亡。 而王铁却始终单手握着方天画戟,眼见许褚的大刀快要落下之时,向斜上方一撩。 这看似随意的一挥,却让那位世之名将的全力一击瞬间土崩瓦解。 许褚死命的攥住手中的大刀,双手的虎口都已被震裂,这才勉强没有让大刀脱手,可他的身子却仍是随着大刀一起,飞了出去。 飞出了十几步远的许褚,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在惯力的催使下又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停了下来。 他挣扎的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倔强的挤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可在这一笑过后,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 这种实力上的差距,并不是让许褚最难以接受的,他真正无法忍受的,是王铁接下来的一句话。 “我家先生说了,留你一条命,所以我不杀你,你走吧。” 王铁那冷冰冰的语气,让许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二话不说,又舞动着手中的大刀,向王铁冲了上去。 又是一声兵器碰撞声响起,许褚再次被击飞了出去。 只是这一次,他已经不能像上一次那样,马上就能站得起来。 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同时骂了句娘,也不知道是在骂那个无法撼动的天降境界武人,还是在骂这个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自己。 让王铁感到意外的是,明知是无法抹平的实力差距,可许褚最终,还是挣扎着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 见到明知必败无疑,可仍是第三次向自己冲过来的许褚,王铁手中的力道,下意识的松了几分。 可即使是这样,许褚依然难以抵挡王铁的一击,又飞出十几步之外。 被击飞,倒下,爬起,冲上来,再被击飞,如此周而复始,两人谁也没有率先停下来。 许褚的眼神,已经空洞无神,精神明显已是开始恍惚。 可他仍是一次又一次的向王铁扑过去,而王铁也始终寸步未移的站在原地,一次又一次的将许褚击飞出去。 或许只有这样,才是对那个固执的武人最大的尊重。 终于,许褚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甚至连走路,都已经很吃力了。 可他仍是不肯松开手中的大刀,用刀柄撑着地,艰难的一步一步挪到了王铁的身前。 他再也无法将大刀举起,只能将大刀树在地上,往王铁的怀中一推,任由大刀本身的重量,向王铁砍去。 这一次,王铁没有在将那把大刀击飞,而是横起方天画戟,将大刀轻轻的挡下了。 许褚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随即再次向王铁扑了过来,他将自己的上半身,压在了大刀的刀柄上,想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去跟对方做最后的较量。 可他这时才发现,他不仅无法控制那把大刀,就连自己的身体,也再也控制不了了。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二章 坐地起价 在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之后,这个倔强的武人,终于还是倒了下去。 就在他即将倒地的那一刹那,一双手将他扶了起来。 “虎痴儿,够了!”曹操声音颤抖的轻声说道。 许褚抬头望去,自嘲的笑了笑。 看来自己真的是不行了,眼睛都花了,要不然怎么看主公的眼圈,都是红的。 “我家主公,是人中龙凤,世之豪杰,怎么会哭呢……”许褚含糊不清的念着,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对!你家主公,是人中龙凤,世之豪杰,当然不会哭!” 曹操抱着昏迷过去的许褚,已是泪流满面。 王铁默然的看着这一切,随后转身而去。 跨过那两千多具尸体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扫视了一圈,接着继续向观战台的方向走去。 曹操亲临战场,也就意味着,这场会战已经结束了。 三方的谋士在得知会战的结果时,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谁也没有料到,之前被认为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孙权,却是这场会战中败得最惨的一方。 不仅他手下那支精锐骑军全部命丧沙场,他的二十四员上将身上所携带的玉石,也尽归刘赫之手。 更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刘赫竟然在优势如此之大的情况下,主动放了曹操一马,并没有赶尽杀绝,只从曹操那里拿走了之前两天中,夺来的九颗玉石。 会战结束没几天,会战的结果便已是街知巷闻,天下士子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就是争论刘赫这么做的原因。 只是他们争来争去,谁也没能说到点子上。 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刘赫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不想让王铁再造更多的杀孽罢了。 或许这个理由,在那些胸怀天下的人眼里,难免有些妇人之仁。 可刘赫却觉得,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 第一次的会战之后,三分天下的格局就被打破了,原本三足鼎立的局势,俨然成为了南北两方的对峙。 在失去了二十四颗玉石之后,孙权的领地,已经仅剩下原来的三成,其中一半还是并未开发的不毛之地。 相比之下,曹操似乎幸运的多,之前手握五十二颗玉石的他,在被刘赫夺去九颗之后,仍还剩下四十三快地盘。 可在那九颗玉石当中,不仅包含了襄阳这样的州府级别的城池,还有宛城这个自古兵家必争之地。 宛城的所在,可以说是许昌的南大门,许昌本就是四面平原,南面只有宛城可以据守。 打通了宛城这道关卡,一路直达许昌,可谓是一马平川。 对于襄阳这座本来就属于八座明城之内的城池,曹操早已做好了被对手夺去的心理准备,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之前他认为最为稳妥的宛城,却在这场会战中丢掉了。 因为代表宛城的那块玉石,一直带在许褚的身上。 王铁上阵之前,刘赫特意叮嘱,一定要将许褚身上的那块玉石给带回来,因为刘赫知道,曹操交给许褚保管的,一定是他所有筹码之中,分量最重的那枚。 按照刘赫的吩咐,王铁从之前的九块玉石中,挑了一块位于幽州的偏远地域,将许褚身上那块刻有宛城二字的玉石,给换了回来。 关于这件事,曹操也只能是白白吃了个哑巴亏。 之前刘赫曾经亲口许诺,只拿他九颗玉石,王铁这一换,刘赫既没有食言,同时还捡了个大便宜。 之前从曹操那里夺来九颗玉石,之后又从孙权那里抢来了二十四颗,再加上刘赫手中本来的二十颗,此时的刘赫手里,已是有了五十三颗。 这个数字,刚好比之前曹操手中的玉石数量多出了一颗,这让许多人都不禁在私下里猜测,说不定这根本就是那位天机先生,事先就谋划好的。 也因为如此,刘赫的天机先生之名,很快便响彻了九州。 各地的坊间,开始流传一个论调。 这个论调,也引起了各方名士的兴趣,甚至有些人已经公然站出来表态,认为当今天下真正能做到洞察天机的,唯有蜀地的那位天机先生一人而已。 至于刘赫当初在襄阳时的另一个外号无赖先生,早已被人们淡忘了。 可无赖就是无赖,哪怕是真的可以洞察天机,却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此时这个无赖,正坐在曹操的府内,悠哉悠哉的喝着茶,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会战结束后,铩羽而归的孙权,当天就带人返回了东吴。 而刘赫不仅没有回成都,还一路跟着曹操去了许昌。 路上曹操曾多次问起,想弄清楚刘赫到底想要做什么,可刘赫就是不肯说,一路卖关子卖到了许昌。 来到许昌,刘赫便赖着不走了,曹操派人好吃好喝的伺候了刘赫三天之后,刘赫又自己跑到了曹操府上,说是要跟曹操谈一笔大买卖。 这笔买卖还真不小,刘赫打算将刚刚到手的宛城,再卖给曹操。 刘赫的开价也着实不低,狮子大开口的要价三千万两银子,这个数字,几乎等于曹操所有领地加起来半年的税收。 可考虑到宛城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这个明显是坐地起价的价格,倒也勉强可以接受。 如果舍不得这三千万两银子,许昌的南大门就等于是向刘赫敞开了。 虽说三方已经休战,但谁也保不齐,不会有人公然撕毁合约,再次挑起事端。 如今刘赫的地盘几乎可以说是与曹操不相伯仲,万一刘赫起兵北上,许昌的沦陷,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对于刘赫三千两银子的要价,曹操其实是可以接受的,可让他接受不了的,是刘赫另外一个附加的条件。 这也是刘赫死皮赖脸的跟着曹操跑到许昌来的原因,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再次进入皇宫,觐见当今天子。 宛城重要,那是因为许昌更重要,许昌重要,那是因为许昌皇宫中的那个汉家天子最重要。 这笔账,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当然比谁算的都清楚。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三章 皇室威严 如果失去了汉家天子这枚重要的棋子,留着这座许昌城又有何用? 曹操什么条件都可以谈,唯独刘赫提出来的这个面见天子的要求,曹操却始终不肯松口。 那位天机先生的武功,曹操可是亲眼见识过了,万一刘赫给他来个天外飞仙,带着汉家天子飞出许昌城去,到时候可就是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一盏茶的时间,曹操始终默而不语,没有给刘赫回应。 刘赫也不着急,一边喝着茶,一边笑呵呵的看着曹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之所以会提出面见汉家天子这个条件,刘赫当然有他的理由。 只是这个理由,他自然不会告诉曹操,而曹操,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去问。 对于曹操来说,他只需算明白一笔账,如果刘赫真的想要裹挟汉家天子出逃,到底用多少人,才能将其拦下,只要这个人数在曹操的能力范围之内,曹操自然而然就会答应刘赫的要求。 果然,曹操自称有病在身,到了服药的时间,接着起身告辞,带着几位谋士,回了后堂。 刘赫当然心知肚明,喝碗汤药而已,哪至于如此的兴师动众,不过想以此为由,与他那几位大谋士商议对策去了。 等了好一会,曹操才重新回到了会客厅。 “曹丞相这碗药,喝的时间可够长的啊。”刘赫翘着二郎腿,笑着说道。 曹操面色铁青,没有解释什么,直截了当的说道:“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不过你面见天子的日子,必须延后三日。” 刘赫微微一笑,一口答应下来。 三天时间,足以让曹操将整个豫州的兵力,全部集中到许昌来。 其实刘赫很想对曹操说一句,根本用不着这么紧张,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将他那个皇帝小舅子带离许昌。 只是以曹操的多疑性格,越是解释,恐怕麻烦就会更多。 三日之后,一身华服的刘赫,再次走进了许昌皇宫。 大殿之上,天子刘协居中而坐,身边并无侍卫宫女。 他看到刘赫走进来,却似乎并不感到惊奇,这让刘赫,倒是有几分意外。 曹操之前曾与刘赫达成过协定,这次面见天子的事,不会事先告之宫中。 个中原因曹操虽没有明言,可刘赫也能想得到,曹操这么做,其实是怕汉家天子收到消息,提前做好出逃的准备罢了。 所以直到刘赫走进大殿之前,天子刘协应该都没有收到刘赫即将进宫的消息,可从刘协镇定的表现来看,很明显,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小舅子,快跟姐夫说说,你怎么猜到我要来?”刘赫大摇大摆的走到刘协面前,大大咧咧的说道。 刘协笑道:“宫中原本只有五千禁军,几天前人数突然骤增到了十万,而且其中的两万,还是曹操新近训练出来的虎豹骑。再加上今日皇宫内外,部署的兵力已达四十万人。这天底下,除了姐夫你之外,还有谁能让曹操摆下这般阵仗?” 刘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觉得他这位小舅子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四十万的兵力,估计除了陈家老祖宗可以勉强脱身之外,这世上恐怕再无第二个人,可以轻松的从这座皇宫中走出去,更不要说还要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汉家天子出逃了。 刘赫突然笑了出来,这要是放在以前,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为了拦下自己,竟出动了四十万人。 要知道上学时只要被七八个小混混堵在校门口,刘赫就已经是插翅难飞了。 如今曹操为了提防他,却需要出动四十万精兵。 刘赫一想起来,就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姐夫,你乐什么呢?”望着不停傻笑的刘赫,刘协不解的问道。 刘赫这才回过神来,干咳了几声,嬉皮笑脸道:“我这不是看见你,心里高兴么!” 刘协自然不会相信刘赫这样的鬼话,他叹了口气,问道:“姐夫这次来,到底找朕……找我所为何事啊?” 刘赫神色一正,一脸严肃的说道:“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一句话。” 刘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了一丝警觉,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笑着说道:“不忙,有什么事,先坐下再说。” 天子赐座,那是天大的殊荣。 能坐下和皇帝面对面的说话,比起董卓和曹操的剑履上殿,显然还要高出一等。 可刘赫却似乎并无任何感激之意,也根本没有坐下,并且直接问出了一个让天子刘协一时之间难以回答的问题。 “你到底是想保住汉家的江山,还是想保住你自己的皇位?” 望着这个有名无实的姐夫,刘协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 他缓缓的低下头去,望着空无一物的龙案,似乎是在很认真的思考着刘赫提出的问题。 许久之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了刘赫,眉头微皱着问道:“这个问题,很重要么?” “很重要!”等候多时的刘赫向前跨了一大步,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听到刘赫的回答,刘协突然换了一副面孔,面无表情,却不是寻常的冷漠,他紧紧的盯着刘赫,目光如炬。 刘赫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位年轻天子露出这样的神色,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 不怒自威,用来形容此时的这位少年天子,似乎都欠了些火候,刘赫突然意识到,这种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沉重的压迫感,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天子终归还是天子,哪怕被困于深宫之中,受人摆布,他身体里始终流淌着皇族的血液。 这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气场,已经深入骨髓,即便是落魄到如此的地步,仍是无法从这位汉家天子的身上磨灭。 刘赫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曹操从来不敢踏足这座天子寝宫的真正原因。 “朕心里怎么想,不需要告诉你。”刘协语调平和,可声音却响彻大殿,似有回响。 再次自称为“朕”,刘协明显是在警告刘赫,他刚刚的那个问题,已经触及了底线。 正文 第五百九十四章 主子永远都是主子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回答,可你要想清楚,不回答的后果是什么。”刘赫毫不示弱的再次跨出了一步。 刘协勃然大怒,厉声道:“你知道你在跟谁讲话么!” 刘赫放声大笑,笑声过后,刘赫又跨出几步,到了刘协的龙案前,与这位汉家天子已是近在咫尺,“我当然知道,我是在跟一个大汉朝最窝囊的皇帝讲话!” “放肆!” 刘协身后的屏风后面,突然闪出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拍出一掌,向刘赫的前胸击来。 刘赫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似乎根本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他微微一运力,脚下就好像生根一样扎进了地底,下盘稳住之后,刘赫当即也伸出一掌,明显是要硬生生的接下对方的这一击。 然而就在两人双掌相碰的那一刹那,刘赫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回是轻敌了。 对方的功力,远远的超出了刘赫之前的预计,自以为下盘已经十分牢固的刘赫,却在对方的一掌之下,整个身子向后倒划出去。 地面上,已经被刘赫的双脚划出了两条清晰可见的沟壑,可对方的掌力却仍是后劲不断,刘赫后退的势头,也始终没有减弱的迹象。 “天子面前,岂容你放肆!” 听到对方开口,刘赫暗自吃了一惊,在击出如此势大力沉的一掌之后,说话还能有这样的底气,很明显是仍有余力。 刘赫马上意识到,今天是遇到了真正的高手,他不敢再大意,当即伸出另一只手,一掌向对方击去。 下盘不稳,刘赫的这一掌也无法发挥最大的威力,可刘赫得了陈家老祖宗半生的功力,自然是远超常人。 对方在接下刘赫这一掌的同时,前冲之势马上有所减弱,而刘赫也抓住这个机会,伸出一脚用力的向后一蹬,终于停在了原地。 直到这个时候,刘赫才有一丝空暇去观察对方的容貌,在辨认出对方的身份之后,刘赫再次吃了一惊。 当他认出眼前的这位红袍大太监就是当初的那位黄公公的时候,刘赫的心中,随即掀起了一丝涟漪。 对于那位年纪轻轻的汉家天子,刘赫始终不敢轻易的下定论,可这位黄公公,在刘赫的心里,至少是一位忠心护主的大忠臣。 在汉家王朝随时可能倾塌的今天,像黄公公这样的人,实在是难能可贵。 “天机先生这是要跟咱家拼个你死我活么?”黄公公看似轻松的一笑,嘴角却已是渗出了血丝。 刘赫这才意识到,刚才一时失神,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加重了几分,几乎已经到了要跟对方比拼功力的程度。 若论招式,刘赫定然不是黄公公的对手,可若只拼功力,想必这位红袍大太监再如何深藏不露,也不可能赶得上陈家老祖宗的一半。 结果当然不言而喻,如果这场比拼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功力耗尽而亡的,一定是黄公公。 刘赫马上收起了几分力道,两人心照不宣的同时向后跳开一步,总算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黄公公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说道:“天机先生,咱家只有一句话,主子永远都是主子,这是规矩,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变。” 刘赫没有回应,而是转而看向了那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汉家天子。 既然刘协早已知道了他要来,那么这位藏在屏风之后的黄公公突然出手,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这个皇帝小舅子,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 这倒真是应了黄公公那句话,主子永远都是主子。 刘赫淡淡一笑,退后几步,整了整衣衫,深施了一礼,接着转身大步而去,离开了这座空旷的天子寝宫。 望着那个始终不肯对自己行那跪拜之礼的未来姐夫,刘协面色阴沉,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要唤住已经远去的刘赫,可刚抬起手,却又看向了一旁的黄公公。 黄公公面带一丝失落,摇了摇头,沉声道:“主子,没用了,从您在他面前再次自称朕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已经来不及了。” 刘协缓缓闭上了双眼,轻叹道:“他根本就不会懂,生在皇室,手足之间,尚会相残,叫他一声姐夫,又能改变什么?” 红袍大太监望着刘赫的背影,轻声道:“主子可曾想过,他刚刚那一礼,究竟是为何?” 刘协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开双眼,“难道……” 黄公公眉头微皱,点了点头,“主子想的没错,他那么做,正是为了万年公主,或许对于他来说,一声姐夫,比什么都要受用。” 汉家天子如遭雷击一般,随后瘫坐在龙椅上。 黄公公转过身去,抹了抹眼角,柔声道:“主子,天凉了,老奴该去给您找几件厚一点的衣服了。” 望着转身离去的黄公公,刘协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空旷的大殿中,他听得分外清楚,那位自打他出生起,就一直在他身边的老太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他面前,用了衣服二字,而不是龙袍。 四十万手持刀戟的士卒紧张的盯着那位天机先生,直到目视着他独自离开了皇宫,这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离开皇宫之后,刘赫回到了曹操府上,两人当即约定,刘赫不会再向宛城派驻官员和士兵,作为交换,曹操也会在五日之内,备齐之前谈好的三千万两银子,让刘赫运回成都。 五日之后,一队扮作商旅的马车,于深夜悄悄的出了城。 也真难为了曹操,能在五日之内,就将这三千万两现银全部凑齐,可相比三日之内就调来了三十万大军,似乎这三千万两银子,倒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了。 这么多的银子,足足装了一百多口大箱子,用了三十多辆马车。 从许昌到成都,一路路途遥远,扮作商旅,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走在车队的最前面,刘赫突然有种做镖师的感觉,一时兴起,挥动起马鞭,速度也快了起来。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五章 黑店 这可苦了他后面那些车队的护卫,一直跟在刘赫的身后,拼了命的追赶,直到跑出了十里路,刘赫这才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去,看了看一个个不停的喘着粗气的护卫,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汉朝的时候还没有正规的镖局,所有商队的护卫,都是商户们自己花钱雇来的习武之人。 虽然已经给了这些护卫不菲的报酬,可让人家跟在自己的马后跑了这么远的路,刘赫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便提出,到了下一个落脚的地方,一定要好好的请大家吃上一顿。 如今这兵荒马乱的,能出来给人做护卫的,哪一个不是没点难处?一听能吃上顿好的,护卫们马上便来了精神,行进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没走出多远,路边还真出现一个小酒馆,而且这小酒馆门口,还挂着一个牛头。 虽说是刚刚离开都城许昌没多远,可这一带,仍是物资匮乏,耕牛更是稀罕之物,这个小酒馆,门口挂着牛头,就说明这里有牛肉卖,在荒郊野岭中能出现这样的一间小酒馆,实在是令人意外。 这个地方是曹操的地盘,而曹操又极为重视农业,他治下有明文规定,不许宰杀耕牛,如此明目张胆的挂着牛头卖牛肉,不仅卖家得承担罪名,买家也会一并受到惩处。 本来这次运送大量的现银回成都,刘赫的本意是不想在半路多生事端,可既然许诺了人家,就不能食言。 所以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刘赫还是翻身下马,向小酒馆走去。 护卫们的头领绰号叫做老白毛子,是个老江湖了,也许是常年奔波在外的缘故,虽然只有五十多岁的年纪,可头发已是花白,却也因此凭添了几分老成,很受手下的敬重。 刘赫没走出几步,老白毛子就上前叫住了他,并且出言提醒刘赫,这间小酒馆,似乎有些古怪。 刘赫想了想,老白毛子说的,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把店开在这种地方,想必挣得也都是辛苦钱,一般来说,这些开在荒郊野外的店都只卖些茶水和干粮,连酒都很少卖,更何况是如此金贵的牛肉了。 这么说来,这家店说不定还真有什么问题,可一看到身后那些护卫望着牛头那直勾勾的眼神,刘赫不禁又是一笑,不顾老白毛子的劝告,向小酒馆走了过去。 出来迎接他的,是一个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的少妇,颇有几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意味。 一间荒郊野岭的小酒馆,一个长相还算标志的老板娘,几个时不时偷偷瞄上自己一眼的伙计,这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配置,让刘赫马上想到了两个字。 黑店。 说起这黑店,刘赫只是在书中看过,却没亲眼瞧见过,也不知道那人肉馅的包子还有蒙汗药,到底都是不是真的。 一想到这里,刘赫反而来了兴致,甚至还对这家小店有些期许,希望这真是一家黑店才好,正好能让他长长见识。 往店门口一坐,刘赫便主动和老板娘攀谈起来,不仅说出了自己要远道前往成都,还告诉了老板娘,这些车上,装着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或许是头一回见到带着这么大一支运银子的车队,还这么缺心眼的主儿,老板娘也是分外的热情,在给一旁的几个伙计暗地里使了个眼色之后,便转身回到屋里,端出了好几大盘子牛肉。 几个伙计也跟着忙活了起来,不一会的功夫,就从后院的酒窖中,抬出了十几坛子酒。 刘赫见到,不禁暗自偷笑。 自己的这支车队总共才有三十几人,这帮人却拿出了十几个大坛子,看这个架势,就算酒里没放蒙汗药,也得把那帮护卫全都给喝躺下。 看到酒肉摆上了桌,护卫们眼睛都直了,可老白毛子不发话,他们谁也不敢上手。 老白毛子还真谨慎,把每一盘牛肉都端起来闻了闻,接着拉过一个伙计,让他把每一坛酒都喝上一口。 伙计当时脸就绿了,十几坛子酒,就算只喝一口,加在也起也有好几大碗了。 伙计带着哭腔央求了半天,直说这些都是自家酿的酒,酒劲大,实在是不敢这么喝。 可老白毛子却不肯让步,还叫来了老板娘,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伙计要是不喝,今天这笔买卖,她也就别想做了。 为了这笔大买卖,老板娘也真是豁出去了,当即一拍桌子一瞪眼,对那个伙计说了一个字。 喝! 伙计哭丧着脸,拿起酒瓢把十几坛酒挨个喝了一遍,喝完时,已经连直线都走不了了,歪歪扭扭的走到了墙根底下,想要找个地方扶一下,结果伸出手去,却是扶了个空,最终扑通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老板娘十分熟练的走上前去,伸出手探了探伙计的鼻息,然后站起身很淡定的宣布,他这是醉倒了,不是被蒙汗药迷翻的。 这种多少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让老白毛子不禁皱了皱眉头,可刘赫却是好像没听出来一样,只顾着在一旁幸灾乐祸,一点也不担心。 老白毛子走到那个伙计的身边,蹲下身子亲自查探了一番,在确认那个伙计确实只是醉倒之后,这才对手下们点了点头。 护卫们一见头领点了头,马上跟一群饿了好几天的野兽一样,朝桌上的那几盘牛肉扑了过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间小酒馆就刘赫他们这一波客人,老板娘自然也是招呼的周到,不住的指挥着伙计给所有人倒酒。 喷香的牛肉,配上醇香的好酒,上一碗刚刚喝完,就有人替你满上,这些护卫的脸上,全都是满足的喜悦。 只是这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很容易就喝高了,没过一会,这帮护卫就全喝成了大红脸,说起话来,舌头也开始有些不好使了。 看着这些摇摇晃晃的客人,老板娘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灿烂。 她环视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了始终没有拿起过酒碗的老白毛子身上。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六章 拼酒 “呦,这位客官,怎么在这里干坐着,不见您喝酒啊?”老板娘扭动着腰肢来到了老白毛子的身边,顺便还给老白毛子抛了个媚眼。 刘赫端着酒碗,在一旁看着,差点没乐出声来。 老白毛子可是个老江湖,能上你的当? 再说了,也不看看他都多大岁数了,要是再早个十几二十年,你这招美人计兴许还能管点用,可现在,年过半百的老白毛子就算有那份心,恐怕也没那份力了。 刘赫强忍住笑意,就想看看一身正气的老白毛子,到底会做出怎样让老板娘下不来台的事来。 果然,老白毛子只是斜眼瞥了老板娘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老板娘似乎仍不死心,亲自给老白毛子倒上了一碗酒,娇滴滴的说道:“这可是人家这辈子第一次给人倒酒,你可不能不喝啊。” 刘赫不屑的撇了撇嘴,就这个?傻子都能听出来是假话,估计就连陈默那傻小子都不会上当,还能骗的了谁? 老白毛子突然猛地站起身来,端起了酒碗。 刘赫看得是目瞪口呆,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 一口酒没喝,老白毛子就已是满脸通红,表情更是如情窦初开的少女般青涩扭捏。 “啥也不说了,我干了!”老白毛子说的底气十足,可连正眼都不敢看老板娘一眼。 这他娘的是在害羞? 刘赫难以置信的观察了好半天,这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这他娘的还真的是在害羞! “我们头领这辈子都没娶上媳妇,所以……嘿嘿!”身边一个喝的醉醺醺的护卫,一边傻笑着,一边偷偷对刘赫说道。 刘赫有些同情的看了老白毛子一眼,要是这么说,倒还算是情有可原。 老白毛子十分完美的演绎了一下什么叫做盛情难却,很快,他就在老板娘的盛情之下,一头倒在了桌上。 望着醉倒在桌子上,已经不省人事的老白毛子,老板娘妩媚一笑,笑容中还夹杂着几分得意。 刘赫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顾自的喝着酒,没有吭声。 一只小狗,突然从酒馆里跑了出来,围着刘赫绕了几圈,最后趴在了刘赫的脚边,打起了瞌睡。 刘赫低头看了看这只小狗,一身雪白的毛,收拾的十分干净,看得出来,这只小狗的主人对其很是疼爱。 这年头,连人都吃不饱饭,就更别提狗了。 寻常百姓家中,即便是养狗,也是瘦的骨瘦如柴,而这只小狗却明显是不愁吃喝,被养得胖乎乎的,很是讨人喜欢。 刘赫目不转睛的盯着脚边的小狗,再一抬头,却发现有个小姑娘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 “大哥哥,你能把阿花还给我吗?”小姑娘咬着小嘴唇,盯着刘赫看了半天,鼓足勇气问道。 刘赫笑了笑,弯下腰轻轻的抱起了已经熟睡的小狗,递到了小姑娘的跟前。 小姑娘冲刘赫甜甜一笑,接过了小狗,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小狗的头,轻声念着,“阿花呀阿花,你不要再乱跑了,你要是跑丢了,我会着急的。” “这明明是只小白狗,为什么要叫阿花呢?”刘赫笑着问道。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因为我最喜欢山上的花了,所以它叫阿花!” “那阿花跟山上的那些花比起来,你更喜欢哪一个?”刘赫就像一个怪蜀黍一样,给小姑娘提了一个怪问题。 小姑娘低下头,仔细的想了一会,很肯定的说道:“我还是喜欢阿花多一些,因为每天晚上阿花都陪我一起睡觉!” 说罢,小姑娘灿烂一笑,接着一蹦一跳的跑开了。 “这是你女儿?”刘赫望着小姑娘的背影,对老板娘说道。 老板娘趁着这个机会往刘赫身边一坐,故作委屈道:“这位公子,莫不是嫌人家已经有了孩子,就不肯喝人家的酒了吧?” 刘赫十分上道的给老板娘满上了一碗,坏笑道:“今天你说怎么喝,咱们就怎么喝!” 老板娘的脸上,闪过一丝很不自然的表情。 此时的酒桌上,唯一一个仍还保持清醒的,就是刘赫了。 不把刘赫喝倒,之前的努力就算是前功尽弃了,老板娘当即拿出了真本事,叫伙计把酒桌上的碗碟统统撤了下去,摆上了二十个酒碗。 看着桌上这二十个酒碗,刘赫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初在秣陵,钟离寻和他比拼酒力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样的方法。 想起当年的往事,刘赫不禁兴致大增,当即站起身来,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学着绿林好汉的样子,拍着胸脯说道:“满上!全给爷满上!” 老板娘也不甘示弱的站了起来,一只脚也踩在了椅子上,全然换了一副嘴脸,十分江湖气的说道:“老弟,可别说姐姐欺负你,姐姐有个外号,叫做千杯不醉!” 刘赫嬉皮笑脸道:“巧了,我也有个外号,叫万杯不倒!” 几个伙计一听这话,全都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走到老板娘跟前,不耐烦的说道:“大姐,就剩这小子一个了,还跟他废什么话,我看直接一刀宰了他算了!” 老板娘一摆手,上下打量了刘赫一番,却见刘赫仍是面带笑意,不禁眉头一皱,“小子,你既然已经看出来了,怎么还敢跟我拼酒?难道你真不怕死?” 刘赫四下看了看那群本相毕露,面带凶光的伙计,笑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都是死,不如醉死,倒也落个痛快!” 老板娘一拍桌子,豪迈道:“好!有种!今天我就成全你,来,倒酒!” 大姐发话,谁敢不听? 虽说明显是不情不愿,可几个伙计还是将几个酒坛搬了过来。 不一会的功夫,桌上的二十个酒碗中,就全都倒满了酒。 老板娘二话不说,拿起一碗就要喝,却听刘赫大喝一声,“慢!” 老板娘面露不屑,“怎么?后悔了?” 刘赫嬉皮笑脸道:“按我们那的规矩,第一碗酒,得喝个交杯的,你敢不敢?”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 交杯酒 老板娘没有丝毫的犹豫,“我有什么不敢的!来,喝就喝!” 这第一碗酒,刘赫与老板娘手臂相勾,美滋滋的喝了一个交杯,喝完之后,还故意看了老板娘身后那几个伙计一眼。 这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几个伙计看着,恨得牙根直痒痒,可这是他们大姐亲口答应的,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第二碗,咱们还得交杯,算是你赔给我的!” 刚拿起第二碗酒的刘赫,听到老板娘的这句话,不禁愣了一下。 他警惕的看了老板娘一眼,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自己的戏有点过了,万一这个老女人要是看上了自己,被她给缠上,那可就麻烦大了。 “给句痛快话!你到底敢不敢!”老板娘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把实木做的拍得山响。 刘赫仔细琢磨了一下,看老板娘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还真不像是对自己有意思,估计最多也就是脑子里缺根弦而已。 打消了顾虑的刘赫,自然是比谁都放得开,既然人家老板娘都这样主动要求了,他更是无所谓了。 第二碗交杯酒喝下去,一旁的几个伙计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刘赫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又有些纳闷。 看这几个伙计的岁数,应该也就在二十出头,明显比老板娘年轻许多,但是他们的样子,可不像是忠心护主,而好像是一群村里的后生,眼看着村花被人夺走而心生恨意。 刘赫又多看了老板娘几眼,还别说,这老板娘长得,确实是不错,虽说年纪大点,还带着个孩子,可放在哪个村里,都能妥妥的当个村花。 只不过对于这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眼界颇高的刘赫还真没什么兴趣,反倒是那几个伙计羡慕嫉妒恨的样子,让刘赫提起了兴致,不住的跟老板娘眉来眼去的,就为了戏弄一下那几个伙计。 几个伙计看上去凶神恶煞的,都像是老江湖,可没想到,一个个的倒还挺实在。 刘赫这一招出奇的奏效,几碗交杯酒喝下去之后,几个伙计已经是按耐不住要冲上来了。 “大姐,别喝了,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一刀宰了得了!”一个伙计咬牙切齿的说着,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刘赫斜眼看了那伙计一眼,将酒碗往桌上一放,对老板娘大声说道:“你要是真喝不过我,不妨就听他的,一刀杀了我,免得一会你先喝躺下,面子上不好看。” 老板娘还真是个点火就着的脾气,转身就给了刚才说话的那个伙计一脚。 这一脚着实不轻,直接就将那个不长眼的给踹到了墙角,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谁要是再敢多说一句,就跟他一样!”老板娘对其他伙计说了一句,接着又拿起了酒碗,“来,接着喝!” 刘赫心里暗自偷笑,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老板娘比那些伙计还要实在,自己的激将法已经再明显不过,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拙略,可对老板娘来说,却是十分的管用。 刘赫笑呵呵的端起酒碗,得意的看着其他的几个伙计。 看来老板娘的话挺好使,不仅没人敢再上前劝阻,就连趴在墙角的那位,也没人敢过去扶。 二十碗酒过后,又是二十碗。 老板娘自称是千杯不醉,看来还真不是自吹自擂,两轮酒喝完,一点醉意都没有。 只不过老板娘不知道,刘赫的万杯不倒,也没有夸大其词,而且要是深究的话,刘赫这么说,还算是谦虚了。 喝酒这件事,拼的就是两方面。 一是酒量,二是酒胆。 刘赫的酒胆自不必说,以他天下第一浪的性格,连戒卫森严皇宫都闯过好几回,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再说这酒量,刘赫的酒量,其实还算不错,但那只是跟一般人相比,真正碰到能喝的主儿,他也没戏。 刘赫所仰仗的,不过就是那一身从陈家老祖宗那里得来的功力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身功力还真好使,自打刘赫摸清了其中的窍门,与人拼酒就再没输过。 太过深奥的道理,刘赫也不懂,他只知道,只要一边喝酒一边让功力快速的运转,身体就会发热,等开始冒汗的时候,酒气就会随之排出体外。 一旦刘赫达到了这个境界,除非是他自己想要大醉一场,否则无论喝多少酒,他也不会有一点醉意。 显然,老板娘并不清楚其中的玄机,而她的酒量,则完全是天生的。 只是这天生的酒量再大,也比不过刘赫这种喝多少排出多少的手段,在即将喝到第一百碗的时候,老板娘终于有些坚持不住了。 “要是实在喝不下,就别勉强了。”满面红光,额头微微冒汗的刘赫,笑嘻嘻的对老板娘说道。 一百碗酒对于此时的刘赫来说,不过就是一百碗白水罢了,凭借着蒸发体内的酒气,他甚至连趟茅房都不用去,就可以将所有喝到肚子里的酒全部化解掉。 已经开始打晃的老板娘没有回应,她死死的盯着桌上的酒碗,仿佛她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刘赫,而是剩下的那几碗酒。 “一百碗,我一定能喝下一百碗……”老板娘含糊不清的念叨着,又端起了一碗酒喝了起来,只不过比起开始时,速度明显放慢了许多。 刘赫愣了一下,随即释然一笑。 这老板娘还挺有骨气,明知自己输定了,可拼了命也要凑个整数,非要喝完这一百碗酒不可。 此时距离一百碗酒,老板娘还差五碗,而刘赫,却只剩下了两碗。 刘赫端起了第九十九碗酒,却没有喝。 老板娘在喝完了三碗之后,终于是追平了刘赫。 刘赫看着老板娘喝完了第九十九碗之后,突然将举在手中多时的酒碗放了下来。 “我喝不下了,你赢了。” 老板娘已是喝得醉眼迷离,却也明白了刘赫的意思,她一手扶在桌子上,吃力的支撑着身体,这才勉强没有摔倒,可嘴上仍是不服输。 “你不用让着我,我还能喝!不喝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八章 奇怪的母女 刘赫叹了口气,转而对一旁那几个观战的伙计说道:“好了,她都喝成这样了,你们也别干站着了,赶紧去把你们真正的大姐请出来吧。” 几个伙计闻言一惊,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手中的兵器几乎同时出鞘。 伙计的这种反应,无疑是证实了刘赫的猜测,他得意的一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个抱狗的小姑娘,才是你们的头儿,对不对?”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虽然没有说话,但等于已经回答了刘赫。 刘赫正在为自己的机智而沾沾自喜,就觉一只绵软无力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一股强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而酒气中夹杂着的,竟是一股少女的体香,在酒气的衬托下,有着一种淡淡的幽香。 刘赫心神一荡,功力运转随之停滞,仍留在体内,未能散发出去的酒气,瞬间融进了刘赫的血液中。 许久未曾感受过的酒精刺激,让他的心跳的飞快,脸也一下红了起来。 他有些慌神,却又满怀期许的转过头去,想看看那位有着迷人体香的少女,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待他看清那位女子的容貌时,才意识到他自己已经失神了。 在这荒郊野岭之中的小店,又一身酒气的女子,除了那位老板娘之外,还能有谁? 刘赫急忙稳住心智,重新运转功力,将那些让他意乱神迷的酒气逼出了体外。 可清醒之后,刘赫却更加惊诧,那股淡淡的幽香,确实是从眼前这位徐娘半老的老板娘身上散发出来的。 深厚的功力,不仅让刘赫的视觉和听觉大大的提高,嗅觉也变得极为敏锐。 他很确定,那是一种只有少女才会有的体香,却不知为何会从老板娘这样年纪的女子身上散发出来。 就在刘赫难以置信的时候,老板娘脚下一个不稳,一下子就倒在了刘赫的怀里。 她好像很不情愿,马上挣扎了起来,可她越是挣扎,就越是无力,始终没有挣脱刘赫的怀抱。 刘赫愣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老板娘猛地抬起头来,怒视着刘赫,可在刘赫的眼中,那更多的是一种娇羞模样。 两人四目相对,刘赫忽然发现,老板娘的那对似水的眸子,却好似未经世事一般,分外的清澈。 刘赫扶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松开手,她就会跌倒,可若是这么一直抱着,又似乎有些不妥。 闻着老板娘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有一个小小的念头,从刘赫心底里冒了出来,也许就这么一直抱着,也挺好…… “你们几个丢人丢够了没有?还不给我让开!” 一个稚嫩却又严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刘赫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却见刚刚那个小姑娘,正抱着那只小白狗,怒视着众人。 瘫软在刘赫怀中的老板娘,突然轻声说了一个字。 “娘……” 刘赫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瘫软在自己怀中的老板娘,震惊的已是无以复加。 从外表上看,两人的年纪,明明是那个小姑娘该管老板娘叫娘才对,所以刘赫之前才认定小姑娘是老板娘的女儿,虽然之后刘赫看出了小姑娘并非一般人的身份,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的身份,竟会出现逆转。 “小子,你抱够了没有?”小姑娘冷冷的望着刘赫,眼中皆是她这个年纪绝不会有的狠毒。 刘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觉耳边一阵阴风刮过,不知何时,小姑娘已经出现在他身前,一把将他怀中的老板娘给接了过去。 小姑娘扶着老板娘坐下,将她的身子摆正,伸出一手,摸了摸她的脉搏,接着又看了看桌上和散落在地上的上百个空酒碗,顿时面露怒色。 “傻东西,喝成这个样子还看不出其中有诈!” 听到小姑娘这句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咒骂,刘赫立马就不干了,大声道:“我怎么耍诈了?拼酒本就是各凭本事,你闺女酒量不行,怪得着我么!” 小姑娘也不答话,在老板娘的耳根处摸索了一阵,紧接着用力的一扯,一张人皮面具就被撕了下来。 本来不依不饶,还想再找补几句的刘赫看到小姑娘手中的那张人皮面具,马上安静了下来。 他偷眼看去,终于明白了为何老板娘身上会散发出少女的体香,因为她本就是一个妙龄女子! 小姑娘伸出手指,在老板娘身上指指点点了一番,看着像是种高深的点穴功夫,可手又明显没有触及老板娘的身体。 刘赫在旁边看得是玄之又玄,又见小姑娘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拧开瓶盖,顿时一股难闻的腥臭气味扑鼻而来。 眼睁睁的看着小姑娘从瓶子里倒出颗药丸,又一点不带犹豫的塞进了老板娘的嘴里,刘赫当即断定,她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是母女。 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做母亲的,会将这种腥臭无比的药丸喂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吃?而且还是捏着鼻子硬塞进去的。 可很快,刘赫的这份笃定就被推翻了。 药丸吃下去没多久,老板娘便醒了过来,睁开眼说出的,仍是那个之前让刘赫吓了一跳的字。 娘。 刚才见到老板娘醉倒,小姑娘没表露出丝毫的怜悯之情,现在老板娘醒来,她也没有任何的喜悦,甚至连看都没再去看自己的女儿一眼,而是转身向刘赫走了过来。 “你是怎么看出我的身份的?”小姑娘原本应该充满童真的眼中,此时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刘赫笑了笑,用一种明显带有挑衅意味的口吻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藏得挺深,别人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出来?” 小姑娘脸色阴沉,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似乎只是在催促刘赫快点说出实情。 刘赫拉过一条板凳,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还故意晃了几晃,表面上是在确认稳不稳当,实则就是故意想要激怒对方。 他看了看面带怒色的小姑娘,慢条斯理的说道:“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隐藏气息和身形的手段,确实天衣无缝,只可惜,却在一个地方疏忽大意了。” 正文 第五百九十九章 意外的对手 小姑娘冷笑一声,轻蔑道:“连个合理的理由都说不出来,只有这种模棱两可的解释,看来你只是胡乱说说,运气好让你蒙对了而已。” 刘赫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说道:“你这个人怎么性子这么急,不等人把话说完就下结论。我问问你,这荒郊野岭的,突然冒出个小姑娘,还抱着一只通体雪白,洗的干干净净的小狗,换作是你,难道能不起疑心?” 小姑娘思量片刻,学着刘赫的口吻冷冷道:“这个解释,换作是你,难道不觉得牵强么?” 刘赫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笑道:“是有些牵强,这里是个酒家,带着孩子开店,倒也说得过去,但是……” 刘赫突然面色一沉,“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却可以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身侧,这手隐匿功力的本事,当真是高明,只可惜,高明的过了头,反倒露出了破绽。” 小姑娘眉头紧皱,面露一丝懊恼,可转瞬间,眉头又舒展开来。 这份老成,与她犹如稚童般的外表极为不符,给人一种很强烈的违和感。 小姑娘寻了一条长凳坐了下来,心平气和道:“早听说天机先生机智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刘赫一抱拳,厚颜无耻道:“好说,好说。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那你是冲着那三千万两银子来的喽?” 小姑娘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我们不贪心,只拿一千万两,其余的,你还可以运回成都去。” “不贪心……”刘赫自顾自的念叨着,不禁一笑,“这还不够贪心?” “听先生的意思,是不打算将银子交出来了?”小姑娘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个劫道的,反倒像是邻里之间随便唠着家常。 刘赫看着路旁那三十几辆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说道:“只可惜这些银子不是我的,否则别说一千万两,就算你全都拿去,我也无所谓,全当交个朋友了。” 小姑娘冷哼一声,说道:“素问天机先生文武双全,今日机会难得,不如就让我开开眼界,如何?” 刘赫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笑道:“要动手就直说,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是你一个人来呢,还是你们所有人一起上?” 小姑娘淡淡一笑,指向了一旁,“你的对手不是我们,是他!” 顺着小姑娘所指的方向望去,刘赫不禁愣住了。 确切的说,这里根本就不该用“他”这个字,而该用“它”。 因为小姑娘所指的,正是她之前抱着的那只小白狗。 望着坐在地上,歪着脑袋眨着大眼睛的可爱小狗,刘赫有些哭笑不得,正在这时,小姑娘突然站了起来,向小白狗走去。 见到主人走过来,小白狗马上摇晃着尾巴迎了上去,还十分乖巧的在小姑娘腿上蹭了蹭。 小姑娘却始终面色阴沉,完全没有了之前对小白狗百般疼爱的模样,猛地弯下腰,一手将小白狗按在地上,另一只手在怀中摸索了一阵,又掏出了一个小瓶。 刘赫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小瓶跟之前用来唤醒老板娘的小瓶颜色有明显的区别,里面装的药估计也不一样。 小白狗似乎认出了小姑娘手里的那个小瓶,在地上拼了命的挣扎,可脖子已被主人死死的掐住,无论它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 小姑娘一手将小瓶倒了过来,将从里面掉出来的一颗药丸用两指夹住,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显得十分娴熟。 让刘赫感到惊奇的是,小白狗看着主人手指上夹着的那颗药丸,眼中竟然露出一种绝望的神色,已经知道无法挣脱的它,可怜巴巴的趴在地上,头紧紧的贴着地面,喉咙中发出呜呜的低鸣声,好像是在求饶。 小白狗的惨叫声,让刘赫听着都有些揪心,可作为主人的小姑娘,却是没有一点同情,硬生生的掰开小白狗的嘴巴,将药丸塞了进去。 小姑娘的动作和表情,就和刚才她给老板娘喂药时一模一样,这让刘赫顿时心生厌恶。 对待自己的女儿和朝夕共处的宠物都能下如此狠手,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刘赫当即做了个决定,准备将小姑娘和她身后的那几个手下一并收拾掉,当然,为了不让老板娘伤心,还是要留下活口。 此念一出,刘赫的身体下意识的微微前倾,这是出手之前的自然反应,也是寻常高手与顶尖高手之间的一条分水岭。 越是顶尖的高手,这个准备动作的幅度就会越小,这和与人交手的次数无关,对敌经验,并不是决定的关键,关键在于体魄的修炼到达何种程度。 人的身体,会受意识的支配,而且是无法抗拒的,当一个武人决定出手的时候,身体也会随之做出反应,体魄越强,爆发力就越强,速度也就越快,在身体适应了这些之后,做出的准备动作幅度自然也就越小。 刘赫的体魄虽然没有锤炼到极致,但他凭借着强大功力的催使,依然可以做出寻常武人无法做出的动作,速度、爆发力和力度,均属上乘。 所以刘赫这个身体前倾的幅度,一般人根本难以察觉,可就是这个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动作,却被小姑娘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小姑娘松开了手,站了起来,不慌不忙道:“先别忙着出手,别忘了,你的对手可不是我。” 这种话,刘赫哪里听得进去,既然对方已经察觉,他也无需在掩饰什么,脚尖点地一发力,径直向小姑娘扑了过去。 小姑娘不躲不闪,却是面露一丝诡异的笑容。 刘赫心中一惊,思量着其中是否有诈的同时,下意识的瞄了地上的小白狗一眼。 被强塞了药丸,一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白狗忽然站了起来,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刘赫的注意力马上转到了小白狗的身上,身形也同时停了下来。 他很清楚眼前的局势,小姑娘虽然武功不弱,但跟他自己比起来,显然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正文 第六百章 凶残猛兽 对于孰强孰弱,小姑娘当然也是心知肚明,如果说此时她唯一可能的优势,或者说她唯一有可能反败为胜的筹码,只有那颗刚刚塞进小白狗嘴中的药丸。 在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刘赫已经全然不去管小姑娘,眼睛死死的盯着小白狗。 小白狗在发出几声悲鸣之后,叫声始终没有停止,渐渐的,悲鸣变作了狂吠,狂吠最终变成了嘶吼。 与此同时,小白狗的身体也发生了惊人的剧变,它的身形越来越大,原本只到刘赫膝盖的高度,此时四脚着地,却已是和刘赫一般高。 刚才那只乖巧可爱的小白狗,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头凶猛无比的野兽,它的双眼通红,尖牙毕露,一张血盆大口,不断往外流着口水。 刘赫从野兽的眼中,竟看出了一丝贪婪,明显感到它已经将自己看成了一顿美餐。 小姑娘神色平淡的退到了一边,重新坐下之后,用一种刘赫根本听不懂的语言,对已经化作野兽的小白狗喊了几句。 这似乎是一种指令,野兽在听到之后,顿时发出了几声兴奋的叫声,接着弓起身子,猛地向刘赫扑了过去。 与人对战,刘赫这些日子以来,也算有些心得,可跟野兽近身肉搏,刘赫最好的战绩,不过是一脚踢死过一只黑熊,而且事后有人告诉他,那只黑熊还是只没有成年的幼崽。 对于未知,人总是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更何况刘赫此时面对的,还是远远超出他认知范围的凶残野兽。 转眼间,野兽已经扑到刘赫身前,出于本能的反应,刘赫很极限的避开了致命的一爪,接着伸出一腿,踢在了野兽的腹部。 野兽庞大的身躯,当场飞了出去,可在落地之后,却是一个翻身,没有丝毫停顿的再次扑了过来。 这一连串动作,让刘赫大感意外,同时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一番思量之后,刘赫突然意识到,野兽之以会在被踢飞之后,没有任何的反应,马上就能再次发动进攻,并不是自己刚才那一击不够力道,而是它或许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 刘赫刚才那一脚,是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踢出的,可谓是极为狠辣,即便是野兽拥有远超人类的强健体魄,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不可能毫发无伤,这一点,从它被刘赫踢出十几步远就能看得出来。 从野兽庞大的身形上判断,少说也有四五百斤重,这样的重量被踢出十几步远,可想而知刘赫那一脚的力度之大。 在这种力道之下,野兽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痛苦,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它根本没有痛觉。 “失心散!”刘赫在捋清所有头绪之后,脱口而出道。 小姑娘面露一丝惊讶,却又有几分沾沾自喜,“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等见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失心散这个名字,想必对它的功效,你多少也会了解一些吧。” 对于失心散的可怕之处,刘赫不仅了解,而且还曾亲眼目睹过。 当年从荆州出兵攻打西川,雒城一战,刘赫就曾与服下失心散的数千益州守军交过手,那种不死不休的血腥场面,他至今仍是历历在目。 只不过对于这种源自南疆的秘药,刘赫也是事后才得知它的名字,之后刘赫曾经无数次的派出谍子打探,想要查明究竟是谁将这种灭绝人性的药,喂给那些益州守军吃的。 只可惜天机营原本的情报机构并不够完整,始终未能查明真相,直到郭清加入之后,天机营情报机构的水准,才算是达到了一个前所有未的高度。 然而即便是郭清,也是历经了数月,才终于让真相水落石出。 当得知罪魁祸首是已经身死许昌的法正之后,这件事也随之不了了之,毕竟对一个已死之人,也无法再追究其生前犯下的罪责。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可失心散这个名字,却给刘赫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同时他也对南疆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刘赫曾经数次踏足过那片不毛之地,但独身一人前去的他,并不敢太过深入,每次都是浅尝即止的在南疆边境一带转上一圈,最多只住一晚,第二天一早,便会离开。 只可惜南疆的边境上,多是来往的客商,即使是当地人,见多了中原人,也耳濡目染,就连生活习惯都已经改变,几乎可以说是被同化了。 所以除了从南疆带回了一麻袋上等玉石之外,刘赫基本上是一无所获,不知是不是失心散这种南疆秘药太过阴损,就连南疆人都对其避之不及,刘赫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有收集到。 几次查访失利,刘赫更加耿耿于怀,今日再次亲眼见到失心散的出现,让刘赫顿时心生涟漪。 可此时的他,已经无暇顾及失心散的来历,那头凶猛的野兽,向他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势。 不仅失去了痛觉,服下失心散还会失去原有的意识,面对根本无法轻易撼动的刘赫,野兽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之心,只遵从它最原始的兽性,要将眼前之人撕扯成碎片,食其肉饮其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刘赫深知失心散的可怕,直到体力耗尽之前,野兽都不会停下来,然而刘赫并没有把握,可以在体力上,胜过这只身形庞大的怪物。 与当初那些服用了失心散的益州守军不同,刘赫并不能将眼前的这只野兽一击毙命,这让刘赫顿时陷入了一场苦战。 与寻常武人不同,这只猛兽不仅铜皮铁骨,而且速度还极为迅捷,刘赫数次出手,都被这畜生闪开了。 刘赫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如果不能速战速决,那么一旦自己的体力消耗过度,即便是最终能够制服眼前的这只猛兽,也再无余力去抵挡一旁始终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小姑娘,还有她的那群手下。 唯一的胜算,只有找到野兽身上最薄弱的地方,攻其要害,以求一击致命。 正文 第六百零一章 野兽的弱点 心生此念,刘赫也随之开始试探,只是不知是失心散的功效太过强大,还是这只野兽天生神异,哪怕是刘赫全力一掌拍在它的天灵盖上,也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屡次尝试未果,让刘赫开始有些心烦意乱,他极力压制住自己烦杂的心绪,静下心来,耐心寻找着战机。 数次交锋之后,刘赫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即便是瞄准眼睛发起的攻势,野兽也应对自如,甚至到了最后一刻才避开,显得十分镇定,可唯独刘赫不经意间扫向它尾巴的一脚,它却有了很大的反应,马上倒退出几步,站在原地死死的盯着刘赫。 刘赫不由心中大喜,要知道这是怪物第一次主动后退,也是第一次没有马上再次发动进攻。 就凭这两点,刘赫当即断定,野兽的要害根本就不在他原本所想的脑袋上,而是尾巴。 看着那条足有半人长的大尾巴,刘赫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猛兽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同时将尾巴藏在了身后。 这种反应,让刘赫又增添了几分把握,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才能结结实实的在那条大尾巴上拍上一掌。 刘赫不再和野兽正面纠缠,开始绕起了圈子,试图接近野兽的尾巴。 野兽似乎看出了刘赫的意图,极力的护住自己的后半身,以前脚为轴,面向刘赫,在原地转圈,始终没有给刘赫出手的机会。 周旋了一阵之后,刘赫发现这样继续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双方的速度本来不相伯仲,但是刘赫需要高速的移动才能寻得战机,而猛兽只需要原地转圈就可以轻松化解,相比之下,刘赫显然没有丝毫的优势。 为今之计,唯有险中求胜,刘赫突然身形一动,径直向野兽冲了过去。 野兽的反应也着实不慢,面对突然冲上来的刘赫,它马上抬起前肢,想要用锋利的爪子将刘赫扑倒。 就在双方即将正面碰撞之时,刘赫忽然将身体沉了下去。 刘赫是事前就预计好的,再加上动作实在太快,这一次野兽即便是反应过来,两只爪子也只能悬在半空中,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刘赫从自己的身下闪了过去。 在到达猛兽身下的那一刹那,刘赫向侧面一闪,趁着野兽还未及两爪着地之前,绕到了它的身后。 刘赫毫不迟疑,直接向眼前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抓去。 然而就在他自以为得手之时,那条大尾巴忽然动了起来,直直的向刘赫扫去。 之前的一系列过程,都在刘赫的计划当中,然而这个结果,却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更加来不及反应。 猛兽的尾巴扫在刘赫的胸口上,刘赫只觉前胸挨了一闷棍,眼前一黑,整个人也随之被扫飞了出去。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抹了抹嘴角渗出的血迹,往地上啐了一口。 没想到这畜生也懂得耍诈,骗自己上钩,要不是刚才在最后一刻,运足了功力防御,恐怕这会已经命丧黄泉了。 更让刘赫感到烦躁的是,他还需要继续寻找怪物的弱点。 那条坚硬如铁的尾巴,显然并不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是对方的弱点,而重新寻找弱点,恐怕又得花上不少的功夫。 刘赫很担心在还未找到之前,他自己就已经体力耗尽。 就在这时,猛兽的一个小动作,引起了刘赫的注意。 它再一次转动了身体,正面而刘赫,而将尾巴藏在了身后。 野兽不比人类,虽说体型庞大,身手敏捷,可毕竟智商相差的太远了。 经常跟天机营的那帮弟兄们一起上山打猎,刘赫学到了一点,相同的手法,野兽不会在同一个猎物身上使用两回。 这也许是因为所有的野兽都天生谨慎的缘故,它们不会上第二次当,所以也不认为它们的猎物会蠢到被骗两次。 眼下猛兽俨然已经将刘赫视为了它的猎物,却前后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刘赫当即意识到,或许自己之前想的并没有错,野兽的弱点就是在它的尾巴上。 只不过刘赫之前的判断略有偏差,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条蓬松的大尾巴上,却没有想到最薄弱的一个地方,尾巴根。 人摔个跟头,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大事,可要是摔到了尾椎骨,那可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起了。 既然人的尾椎骨如此脆弱,那狗估计也是这样,哪怕是一头一人多高的怪物。 刘赫顿时来了精神,再次围绕着猛兽,快速的移动着。 野兽仍是采用和刚才相同的战术,始终正面面向刘赫,只不过这一次,它再也不敢贸然的抬起前肢扑上来了。 畜生就是畜生,还能聪明的过人去? 刘赫突然心生一计,身形也停了下来,在短暂的调整之后,再次向野兽冲了上去。 野兽弓起身子,四只爪子抓着地,警觉的盯着迎面而来的刘赫,似乎是在提防刘赫故技重施。 连畜生都明白的道理,刘赫又怎么会做那种傻事? 就在相距野兽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刘赫突然高高跃起,在半空中猛地一按野兽的脑袋,借着这个力道,身形直奔野兽的后半身而去。 野兽似乎是察觉出了刘赫的意图,却已是无力反抗。 它扭动着身躯,本想避开刘赫的这一击,可头顶上突如其来的千斤之力,让它根本无力招架,连一丝反抗都没有,前肢就已是跪倒在地。 前肢失去了重心,后肢就成为了它的立足点,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不可能再移动半分。 刘赫的身子,已经越过了野兽的头顶,他将手收了回来,同时用脚尖在野兽的脖子上轻轻一点。 这看似是轻轻的一点,却如同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野兽再也无法承受,直接趴在了地上。 它仍是不死心,还在尽力的挣扎,身体已经完全扭曲,做出了一个经常能见到的,好像伸懒腰一样的动作。 只是它没想到,这个动作,反倒给了刘赫可趁之机。 正文 第六百零二章 真正的主人 野兽前腿趴在地上,后腿却仍然站立着,却又无法移动,就好像将自己的弱点拱手送到刘赫面前一样。 刘赫毫不犹豫,伸出一掌,重重的拍了下去。 野兽一声惨叫,终于整个身子全都倒了下去。 然而让刘赫感到意外的是,虽然野兽的反应足以证明他之前的判断并没有错,确实已经找到了弱点所在,可在他的全力一击之下,野兽竟然只是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紧接着又马上爬了起来。 刘赫皱着眉头,仔细的打量着野兽的一举一动。 观察片刻之后,刘赫这才放下心来。 野兽已经开始四肢颤抖,明显是没了力气,恐怕再也支撑不了多久。 刘赫自然不会给它喘息的机会,再次冲上前去,与野兽缠斗在一起。 只是这一次,刘赫并不再急于进攻,而是飞速的移动着,同时制造出一个要再次出手的假象。 畜生哪有人的脑子聪明,当然不会猜出刘赫的想法,疲于奔命的一心想要护住后肢。 这样等于是上了刘赫的当,果然,没一会的功夫,野兽的动作就开始变得迟缓,最终体力不支,趴在了地上。 看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野兽,刘赫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随即一掌拍出,直奔野兽的脑门而去。 野兽之前的铜皮铁骨,是在失心散的药效作用下,现在它体力耗尽,即便是失心散,也再也无法起到什么作用,刘赫很有信心,这一掌下去,定能结果了这只畜生的性命。 在这一掌击出的同时,刘赫用余光瞄了小姑娘一眼,除了一丝惊讶之外,从她脸上,再看不到其它的东西。 刘赫收回了视线,准备先将那只野兽击毙,再去找那个没有人性的冷漠之人算账。 可就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身前的那只野兽很可怜,虽然它已经失去了心智,可仍是在临死之前,下意识的望向了自己的主人。 它的眼神中,没有丝毫要求助的意思,似乎早已知道,主人根本不会出手相救。 那是一种不舍,它可能并不留恋这个世界,甚至不留恋那个将失心散硬塞到它嘴里的那个狠毒之人,它只是舍不得,那个抱着它,唤它小花的小姑娘。 刘赫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只是已经送出的一掌,却决意不再收回。 失心散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不死不休,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野兽,只要恢复体力,便会再次起身朝他扑来。 一时心软,换来的很有可能是锋利的尖牙和利爪。 闭上眼睛,那只可爱的小白狗出现在了刘赫的脑海中。 他轻叹一声,死在这里,或许才是它真正的解脱。 这是此时刘赫为了减轻负罪感,唯一能找到的借口。 “不要杀它!”老板娘挣扎着站起身来,步履蹒跚的向刘赫走来,“求你了,不要杀它!” 刘赫的心里,突然觉得很轻松,因为他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收回那本就不想击出的一掌。 他回过头去,再次看向那位已经恢复了原本容貌的老板娘。 直到此时,刘赫才得以仔细打量那张标志的脸盘,却惊讶的发现,那张人皮面具,并没有改变什么,只是将她的年龄变老了十岁而已。 可就是这十岁,却让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容貌出众的少女。 刘赫很自觉的让到了一边,任由老板娘从自己的身边走过,跪倒在地,一把抱住了那只虚弱的野兽。 “小花,你不能死啊!”两行热泪,顺着那张精致的脸庞流了下来,滴在野兽的身上,让它原本已经闭上的双眼,再次张开了。 刘赫看得很清楚,却又难以置信。 服用了失心散,应该已经完全丧失了心智的野兽,竟然在老板娘的怀里,眼中泛起了泪花。 刘赫终于明白,它刚才的那种不舍眼神,究竟是望向谁的。 小姑娘走上前来,冷冷道:“给我站起来!” 老板娘置若罔闻一般,死死的抱住野兽的脖子,泣不成声。 小姑娘冷哼一声,“你哭也没用,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它就会咽气的。” 老板娘摇着头,哭泣道:“它不会死的,它是唯一可以服下失心散不会丧命的,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让你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可是他……”小姑娘忽然一脸怨毒的指向了刘赫,“是他那一掌,让你的小花再难抵御失心散的噬心药效!小花的死,皆是拜他所赐!” 刘赫心中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竟然跟他刚才那一掌有如此大的关联。 虽然他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两人的对话之中,他也听出了一丝端倪。 大概意思,就是这只叫做小花的小狗,是唯一一只可以在服用过失心散后还能保住命的小狗,而它之所以能活下来,玄机应该就在它的尾巴根上,所以它才会拼死护住。 搞明白这些之后,刘赫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结论已经有了,是因为他的一掌,才让小花再难抵挡失心散的药效,而它真正的主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死在自己的怀里。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面对那个眼含热泪,怒视着自己的女子,刘赫有些不知所措。 老板娘的这种反应,似乎让小姑娘很是满意,她得意的一笑,说道:“天机先生,咱们大可不必为了一只要死的畜生浪费时间,还是先说说银子的事吧。” 刘赫咬着牙,挤出了一个字。 “滚!” 小姑娘或许是认为刘赫刚才耗费了不少的功力,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在意,她那几名手下,也趁机围了上来,只要小姑娘一下令,他们马上就会冲上前去,将刘赫剁成肉泥。 刘赫指了指老板娘,冷冷道:“她留下,你们都给我滚!” 占尽优势的小姑娘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意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奉劝你一句,还是要看清形势的好,我们只是求财,不想伤人……” 正文 第六百零三章 传功 “滚!”不等小姑娘说完,刘赫突然发出一声怒吼。 身后的那座小酒馆,瞬间倾塌,转眼之间,就化作了一片瓦砾。 小姑娘大惊失色,急忙给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 几人紧紧盯着刘赫,慢慢退后几步之后,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刘赫面露鄙夷之色,从始至终,那个没有人性的家伙都没关心过自己的女儿。 老板娘已经停止了哭泣,安静的坐在地上,对身边的一片残垣断壁视而不见一般,只是抱着野兽的头,愣愣出神,眼中满是绝望。 刘赫走了过去,盘膝坐在了地上,将两手按在了野兽的身上。 老板娘看着刘赫的这个动作,想了想,忽然大惊失色,“你在给它传功?” 刘赫平静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似乎将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传功上。 习武之人都知道,传功是件极为不划算的事情,不仅被传功之人得不了多少功力,传功之人还会因此而死。 有那样一位身法卓绝的娘,会些功夫的老板娘当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看了看额头上已经冒汗的刘赫,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小花,显得十分犹豫。 她既不想让小花死,也不想让那个和她一样在乎小花的男人为此再搭上一条性命,因为谁也不知道,传功会不会有用,到底能不能救活小花的命。 “有些事,只有试过才会知道。” 她心中一惊,眨着大大的春水眸子,望着那个突然开口的男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隐约觉得,那个男人,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的,仿佛她心中所想的一切,那个男人都会知道。 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她突然羞红了脸。 只是她不知道,刘赫此时根本无暇再顾及其它。 传功本就是一件极为耗费心神的事情,再加上刘赫又是第一次传功,而是还不是对人,而是给一只狗传功。 其实刘赫从来没有传功的经验,但是他觉得,陈家有关于传功的独门秘籍,既然这身功力都是从陈家老祖宗那里得来的,自然他给别人的传功的时候,也会像陈家的秘籍上所记载的那样,不会因此而死。 这一切,都只是刘赫的猜测,可只凭一时的猜想,刘赫就这么去做了。 为了那只可能会因自己一掌而惨死的小白狗? 或是为了那个让他心神荡漾的曼妙女子? 还是仅仅是天性如此,性格使然? 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希望不要是第二条,因为那样,他可能会死的更惨。 莫名的想起某位赛雪欺霜的女侠那冷艳一剑,刘赫顿时打消了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心境也随之平和了下来。 心如止水,似乎是传功的法门所在,刘赫很快就摸到了窍门,原本阻滞的功力流转也渐渐顺畅。 让他感到庆幸的是,传功不仅成功了,而且还起到了效果。 原本已是虚弱不堪的小花,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身边的老板娘后,小花呜呜的低声哼了几声,似乎是在告诉主人,它已经没事了。 喜极而泣的老板娘再一次紧紧的抱住了小花的脖子,将它搂在了怀里。 不知道是因为老板娘的泪水起了作用,还是失心散的药效已经消散,小花的体型开始缩小,最终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这也就意味着,小花的命,算是真正保住了。 “轻一点,它还很虚弱。”刘赫声音沙哑的提醒道。 老板娘这才意识到,由于她过于激动,用力太猛,怀中的小花,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板娘轻轻的将小花放在自己的腿上,仔细的端详着,用手轻轻抚摸着小花的头,眼中满是怜爱。 刘赫面带欣慰的笑了笑,想要站起身来,却是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老板娘急忙伸手去扶,却发现刘赫已是满头大汗,面色惨白。 “你……你没事吧?”老板娘似乎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怎样的态度去和刘赫说话,这句关心的话也说得有些犹豫不决。 刘赫苦笑着摇了摇头,“应该没什么事,只是觉得很困,想睡一会。” “那你睡吧,我帮你守着,”老板娘脱口而出,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急忙又小声补了一句,“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刘赫这会已经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了,眼皮犹如灌了铅一样,再也睁不开,即便是身边有只老虎,他也顾不上了。 困成这个样子,自然也不在意睡觉的地方了,况且那座小酒馆,已经被他给震塌了。 他直接身子向后一躺,倒头便睡。 老板娘抚摸着小花的头,眼睛却一直看着已经昏昏入睡的刘赫,一会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一会又皱起眉头,似有愁云。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怀中的小花不知道,那个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男人更不会知道。 或许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一个时辰之后,刘赫睁开了眼睛。 他好像忘了之前发生什么,猛地坐起身来,看到身边的老板娘,紧张的神情才稍有缓和。 一直望着刘赫愣愣出神的老板娘,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两人四目相对,老板娘就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马上低下了头去。 “你走吧。”刘赫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头也不抬的说道。 “嗯。”老板娘轻轻点了点头,抱起小花走出几步之后,又转过头来轻声问了一句,“你不问问,我们到底是什么人么?” 刘赫笑了笑,“无所谓了,反正天底下想要我命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太多了,也就懒得知道了。” 不知为何,老板娘好像对刘赫的这个回答很是失望,抱着小花,默默的离开了。 等那些醉倒的护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既然已经无法赶路,索性就在此住上一晚,只是那座本来可以遮风挡雨的小酒馆被刘赫给震塌了,但好在从废墟中捡来的木头,还能用来生火取暖,所以这一晚,也过得不算太难熬。 正文 第六百零四章 南征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睡过一个时辰的缘故,刘赫整晚都没有一丝困意,一直守在篝火旁,说是守夜,却是自顾自的想着心事。 第二天一早,他便早早的叫醒了众人,熄灭了篝火,销毁了所有痕迹,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在之后的路途中,刘赫可谓是小心谨慎,一路上再没有做出什么会引起别人注意的举动,更没有再提起黑店的事情。 回到成都,他马上将三千万两白银悉数放入了官库,而他自己的天机营,则是一个子也没有留下。 用宛城换回来的这三千万两银子,他早就做好了打算。 在距离下一场会战开始的三年时间里,不仅要加强战力,更重要的,是发展蜀地的经济。 让老百姓的日子变得富***的税多了,代玉也就越多,下一场会战的优势就更大,这种一举多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对于那三千万两银子究竟该如何分配,刘赫没有去管,有诸葛亮在,这种事也用不着他费心。 他真正在意的,是南边传来的一个消息。 南疆暴动。 熟读过三国的他,当然不会对此有何意外,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只是不知道,到底何时而来。 平定南疆,是为了北上东进的大计,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有后方安定,前方的将士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相较绞尽脑汁的去琢磨怎么才能将那三千万两银子都花在刀刃上,刘赫宁可选择南下平定叛乱。 所以这一次,他再次让诸葛亮坐镇成都,而他自己,则亲自带兵踏上了平南的征程。 这次出兵的队伍中,除了刘赫自己的五千天机营士卒之外,并没有动用益州守军的一兵一卒,可整个队伍的人数,却达到了一万多人。 这都要归功于那些没有参与会战的各帮各派,一听说刘赫要南征,马上自告奋勇的出人出力,当然,这也是由于刘赫一回到成都,便马上对那些在会战中立下战功的江湖人论功行赏的缘故。 除了金银珠宝之外,刘赫还将一大块地盘,分给了那些江湖人所在的帮派门派,这让那些没能参加会战的帮主掌门,分外的眼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能参加会战,就绝不能再错过此次南征。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些帮主掌门也都活泛了心眼,也不再做那些所谓的保留实力的蠢事,派出的全都是本门的精英人物。 要想在江湖占据一席之地,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地盘! 要是地盘都被别人分走了,自己留着一堆所谓的青年才俊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得和自己一起喝西北风? 所以这次南征队伍里的江湖人,不仅人数比会战时更多,战力也是高的吓人,听说有几位从来不肯轻易出手的老怪物,也在本派掌门的威逼利诱下,加入了这场南征。 再加上刘赫的天机营一直由韩义亲手调教,战力更是不俗,所以这支南征的队伍表面上看只有一万余人,可实际上,却已经胜过了十万大军的战力。 十万大军,灭掉南疆那个缺心眼的南王孟获,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更何况整个南疆能打仗的加在一起,恐怕也没有十万人。 刘赫带军出城的那天,百姓们夹道欢送,都觉得天机先生亲自出马,南下平乱只是小菜一碟,不出一个月,捷报就会传回成都。 走在队伍最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刘赫自然也是胸有成竹,既然早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套路,根本无需花费什么心思,最多只是花些时间而已。 百姓们足足送出十里地,这才渐渐散去。 此时刘赫身后的,除了参与此次南征的队伍之外,就只剩下三十六大帮七十二大派的帮主和掌门。 这些江湖人悉数到场,当然是有原因的。 他们全都收到了刘赫亲自下的请帖,可是在接到请帖的时候,那些大帮大派的帮主掌门却全都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请帖上说,要请他们在成都城外,参加一对新人的婚礼。 婚礼谁都参加过,可在城外结婚,这辈子却是头一回听说,更何况还是在成都十里之外的荒郊野岭。 等他们来到所谓的婚礼现场,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因为这里不仅看不出任何的喜庆,而且还是一片坟地。 刘赫没有主动说明,这些帮主掌门们也不好开口问,来到坟地旁,见到刘赫率先翻身下马,这些人也赶紧下马,将马缰绳往手下和弟子们的手中一塞,快步跟了上去。 一群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跟着刘赫在坟地里走了一圈,等他们看清墓碑上的名字的时候,脸上的疑惑神情全部消失,却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悲伤之情。 “这个地方,我请人看过,风水极好,原本是替我和我那些天机营的兄弟们准备的,”刘赫语气平和,回头看向了身后的一众帮主掌门,“你们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带你们来这里么?” 三十六大帮七十二大派的帮主掌门中,除了少数几个神色镇定之外,其余皆是面露慌张,还带着几分尴尬。 刘赫叹了口气,视线又重新回到了那一片坟冢上,“我从许昌回来,听说了一件事,那些死在会战中的帮派弟子,大多都无亲无故,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他们的尸首,根本无人认领,最后是我们天机营的人,亲手将他们掩埋的。” 刘赫蹲下身子,从地上抓起一把黄土,轻声道:“人活着太麻烦,吃喝拉撒,哪一样都得费心,可人死了,只要寸土之地,挖个坑,添上几锹土而已,就真有那么难么?” 那些帮主掌门们听到这里,都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三天啊,整整三天,尸体都臭了,愣是没人过问,活着的时候称兄道弟,人死了,就像不认识一样,”刘赫猛地站起身来,怒视着那些江湖上的大人物,“就算是素昧平生之人,也不至于看着他们暴尸荒野吧?” 正文 第六百零五章 坟前的婚礼 三十六大帮七十二大派的帮主掌门,悉数跪倒,面带惧色,却又无人敢上前解释一句。 刘赫苦笑一声,长叹道:“你们不用跪我,你们要跪的,是你们这帮曾经的兄弟,我今天只想告诉你们一句话,你们的荣华富贵,全是他们用命换来的,这笔债,你们得自己还!” 平时只因为对头的一个眼神,就会大打出手,甚至直接亮出兵器的一众帮主掌门,皆是跪在地上,朝那几百个坟头,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魏孝走到刘赫身边,低声劝道:“头儿,南征在即,一切以大事为重,还请息怒啊。” 刘赫轻轻的点了点头,同时向那些爬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帮主掌门看去。 他很清楚,这些人之中,多数是因为惧怕自己,才会有刚才那三拜,可即便如此,他也要把这些人带来,磕上三个头。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些险些无处下葬的亡魂,此时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好了,都起来吧,”刘赫叹了口气,朝那些帮主掌门摆了摆手,“你们都已经收到了请帖,请帖上说的也很清楚,今天请你们到这里,是来参加婚礼的,既然是参加婚礼,这样哭丧着脸,就说不过去了。” 那些帮主掌门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可仍是不太明白,又有谁会把自己的婚礼,选在这样的地方。 “你去把媒婆叫过来吧。”刘赫对一旁的魏孝说道。 魏孝领命而去,不一会的功夫,就带着一名老妇走了过来。 老妇走到刘赫面前,大大方方的施了一礼,看得出来,老妇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赫赫有名的天机先生了,所以并没有太过紧张。 刘赫对老妇一抱拳,十分客气,“郑婆婆,有劳了。” 听到“郑婆婆”这个称呼,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 人们都觉得,替人说媒,是件积德的事情,所以对于媒婆这个称呼,不仅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反倒认为是一种尊称。 可有一种媒婆,却不敢用这两个字,因为她们不是替活人说媒,而是替死去的人说媒,也就是所谓的冥婚,也叫阴婚、鬼婚。 这种媒婆,一般都被人称为鬼婆,但鬼婆这个称呼实在是不太好听,所以人们就干脆直接称她们为婆婆。 听到刘赫称呼媒婆为郑婆婆,所有人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今天要在这里举行的,并不是活人的婚礼,而是一场冥婚。 刘赫走到一个坟前,驻足而立,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轻声说道:“我跟你说过,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办到,这回你小子信了吧?” 所有人默不作声,安静的在一旁看着。 在郑婆婆的指挥之下,有几人将一口棺材抬了过来,安放在了刘赫身边的另一块坟地中。 两块坟地比邻而居,距离相较其他坟冢,也是近了不少,几乎可以说就是紧挨着。 刘赫等着新坟填好了土,立好了墓碑,走上前去,看了看墓碑上的碑文,转头说道:“我帮你看好了,你媳妇姓李,一会洞房的时候,可别叫错了名字,省得新婚之夜,就被你媳妇赶出来。” 魏孝轻声走到刘赫身边,将手中的两坛三仙醉,放在了坟前,接着悄悄地退了下去。 刘赫坐在坟前,将两坛三仙醉全都打开,拿起一坛倒在了坟前,又拿起另一坛,喝了一大口,突然笑了起来,“你说你要是真被你媳妇给赶出来,大半夜的光着身子,那得是什么样?” 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些离得近的,还探出头去,看了看墓碑上的名字,他们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能在死后还有这般待遇。 就在那些帮主掌门疑惑之时,却见刚才还是开怀大笑的刘赫,此时竟是泪流满面,跪倒在坟前,一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按在墓碑上。 “你要是真被你媳妇赶出来也挺好,你就去我那,咱们哥俩,还能再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回。” 众人皆是愕然,随即默默低下头去。 因为谁都知道,坟冢虽只有寸土之地,可坟中之人,却再也无法走出来了。 可偏偏那个跪在坟前泣不成声的年轻人,非要装作不知道。 魏孝在一旁看着,轻轻叹了口气。 即便是跟在刘赫身边这么久了,他还是不能理解,刘赫为何要在南征之前,做出这种让所有帮主掌门都下不来台的事情。 难道他就不怕那些人心怀记恨,从中作梗,扰乱南征的大计么? 魏孝正想着,就见身边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帮主掌门,默默的向坟地中走去。 他们各自走到一块墓碑前,驻足而立,望着墓碑上面的那个名字。 魏孝惊讶的发现,那些人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悲凉之色,比起开始时那明显是敷衍的神情,不知要真实多少倍,明显是发自内心。 一位须发皆白的帮主,忽然对着墓碑,深施了一礼,朗声道:“泰菴,天龙帮弟子,当年仇家寻仇,曾替老夫挡过三刀,手臂上三道伤痕,深可见骨,天龙帮帮主,龙烈谨记!” 魏孝大吃一惊,却见又有一位威名赫赫的掌门,在坟前拜了一拜。 “田会,三山派弟子,入门只有半年,临危受命,毅然参战,面对强敌,不曾退让半步,最终力竭而亡,人虽死,却不辱我三山之名,三山派掌门,谢盛谨记!” “洪威,四海帮海落堂堂主……四海帮帮主,田衡谨记!” “周绁,沙叶派弟子……沙叶派掌门,左丘谨记!” “谢鸣,乌沙帮弟子……乌沙帮帮主,付信谨记!” ………… 越来越多的帮主掌门,走上前去,来到本帮本派的帮众弟子坟前,高声喊出了墓碑上的名字,并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坟中之人生前的事迹和他们的名字,永远不会被遗忘。 恍惚之中,魏孝已经听不清那些坟中之人的事迹,只能从他们的帮主掌门口中,隐约听到他们的名字。 可魏孝觉得,这就足够了。 正文 第六百零六章 狼狈的南征 魏孝走到刘赫身边,将那个他一直在看,却从来没有看懂的男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轻声道:“头儿,他们一定都听到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出发了。” 刘赫抹去眼角的泪水,表情也随之变得坚毅。 他转身大步而去,翻身上马,带着南征的大队,踏上了征程。 刘赫没有再回头去看,也没有再去想,那些帮主掌门刚才那么做,到底是不是出于真心,只是后来听大耗子说,那日他亲眼看到,那些帮主掌门在墓碑前,从清晨一直站到日落,才默然而去。 那片坟地,后来也变成了蜀地阵亡将士的埋骨之地,每年清明,都会有无数的百姓前来祭拜。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亲人埋葬在这里,可他们仍是年复一年,从不间断,就只为祭奠那些为了蜀地而献出生命的英灵。 南疆之险,不在于山路崎岖,也不在于河水湍急。 真正让所有益州士卒感到不适应的,是南疆那难以琢磨的天气。 刚刚还是艳阳当头,热的让人打不起精神,转眼乌云密布,又下起瓢泼大雨,雨水落下,温度急转而下,打在身上,更是寒气逼人。 一万意气风发,准备一举平定叛乱的部队,还没有完全进入南疆的腹地,只是刚刚越过边境,就病倒了一半。 不久之前刚经历了一场暴雨洗礼的南征部队,此时正在泥泞的山路中艰难的前行着。 本来就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泥塘,再加上还要带着一半的病号,可想而知,刘赫此时的糟糕心情。 更让他感到憋屈的是,在这片他们从未涉足过的土地上,没有地图不说,就连向导也没找到一个。 没想到南疆人如此的心齐,竟是没有一个人肯给这些益州军做向导,刘赫一开始还是请,后来就变成了抓,可抓了几个,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愣是没人肯答应。 这让刘赫在不得不敬佩南疆人骨气的同时,也开始为自己的这次南征之行犯起了愁。 民风不仅彪悍,而且还团结,这样又能打又不服输的南疆人,想要让他们俯首称臣,哪有那么容易? 在南疆的地面上走了三天之后,在庞统和钟离寻的提醒下,刘赫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虽说他们行进缓慢,但是三天之中,也走了一百多里地,而且从进入南疆开始,刘赫就下令大张旗鼓,为的就是引起南疆各部的注意,可这么长时间了,别说一支敌军了,就连一个南疆士卒的影子都没见着。 看着那些莫名其妙就病倒了一片的手下士卒,刘赫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刘赫马上下令就近扎营,并召集天机营的兄弟和几个阅历极为丰富的帮主掌门前来商议。 别看行兵布阵的事,这些江湖人不擅长,可说起江湖险恶,他们可是要比刘赫手下那些当兵的要门清得多。 几位帮主掌门只是对视了一眼,便异口同声的提出了同一个观点。 有人在水里下了毒。 刘赫记起,为了方便取水,他们一路行来,始终是顺着一条小河走的。 他马上带着其他人来到了营地附近的小河边,果不其然,正如那几位帮主掌门所说,部队是处于河流的下游,一路逆流而上,很可能有人在上游已经下了毒。 刘赫立即下令,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不许再喝河里的水。 不吃饭,人可以坚持好几天,可不喝水,人可受不了,这点道理,经常在外行军打仗的人,自然是比谁都清楚。 有时候一场战役的胜负,往往是取决于双方对水源的争夺,如果当地水源稀缺,那么占据水源的一方,几乎就可以说是立于了不败之地。 眼下的南征部队,就等于是被人切断了水源,不过好在南疆多雨,刘赫便下令,用器皿多接雨水,保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水源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可有个更重要的问题,仍是没有丝毫的头绪。 对方显然是躲了起来,避而不战,再这么下去,整支部队迟早会被对方活活的拖垮。 怎么说这里也是人家的地盘,在自家的后花园里和你捉迷藏,你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摆在刘赫面前的一个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找出对方的主力,并且逼对方正面迎战。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书中的桥段,书中只说诸葛军师英明神武,稍微勾一勾小手指,就七擒南王孟获。 而且书中所写的,好像诸葛亮一踏入南疆的土地,那个缺心眼的南疆大王就主动的送上门来了,哪像自己现在,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人家的地盘上乱撞。 按理说,想要激怒对方,就那么几种方法,无外乎就是烧杀抢掠。 不要说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刘赫压根就做不出来,就算想做,也没地方让他烧让他杀呀,走了三天了,愣是一个像样的村落都没有看到。 俗话说,正要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了。 就在刘赫一筹莫展的时候,斥候突然来报,在前方数里之外,发现了一个小村子。 刘赫闻听大喜,当即要拔营前去。 庞统和钟离寻急忙提醒,若只是为了打探消息,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况且看到一万多中原人突然出现在村子的周围,也会吓坏了那些南疆百姓,说不定还没进村,那些村民就已经跑的没影了。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村子,刘赫可不想再把人家给吓跑了。 他马上改变了主意,只带着天机营的众位兄弟,换上便服,前去打探。 除了天机十二骑之外,刘赫身边现在还多了法捷和郭清两人,所以这次出行,一共是十五人。 刘赫有些担心,十五人是不是也有些多了,毕竟这里是南疆,而且斥候也说了,前面只是个小村子,说不定也就几十个居民而已。 思量了半天,最终刘赫还是决定让其他人都留下,只带着法捷和郭清,还有钟离寻三人前往。 正文 第六百零七章 进村查探 有庞统坐镇中军,其他人从旁协助,刘赫也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乱子,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叫来了震威帮的帮主马震同行。 说起这位马帮主,那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震威帮虽然不大,却很少有其他帮派敢上门来找麻烦。 传闻马帮主有门绝学,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很少有人见过,因为见过的人,几乎都已经死了。 听说马帮主惯用两枚铜球,平时藏于袖中,所以他的长袍,袖子极为宽大,以至于刘赫每次见到他时都在猜想,那两枚铜球,到底有多大,才需要两条这么夸张的大袖才能装得下。 马震的这门绝学除了威力惊人之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隐蔽,这也是刘赫放心带他前去查探的原因。 要是带那位一刀门的掌门去,他那把一人多高的巨型斩马刀非得把人给活活的吓死不可。 除了这些之外,其实刘赫还有一个理由,同时也是他对这位马帮主格外尊重的原因。 马震的震威帮,正是瘦猴所在的帮派,而马震也是少有的几位替会战中战死的帮众收殓尸首的帮主,就凭这一点,刘赫便对其多了几分亲近。 马震的脾气,也颇对刘赫的胃口。 别看的他长得凶,平时在帮中也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是个与人和善之人,说话也很风趣。 只是以他五十多岁将近六十岁的年龄来看,这份所谓的风趣,就显得有些老不正经了,所以在外人面前,他从来没有展露过自己的这一面。 这一路行来,刘赫和这位马帮主也有过几回单独的接触,一开始两人还有些拘谨,可聊着聊着,却发现其实根本就是同一路人,一来二去,也就无话不说了。 听说刘赫要带自己前去前方的村子打探,马震马上站起身来,跟在刘赫身后,离开了军营。 刚出军营大门,马震就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骂道:“他奶奶的,憋死我了,跟那几块料在一起,可真累。” 刘赫会心一笑,他当然知道,马震口中的那几块料指的是谁,想来以马震的脾气,跟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却又整天不干人事的帮主掌门坐在一起,肯定是分外的煎熬。 根据斥候的报告,那个南疆居民居住的小村子,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几人走了没多久,就隐约看到了几缕炊烟。 马震驻足观望了一下,说道:“咱们一起进村,人有点多,还是让我先去打个前站吧。” 刘赫有些惊讶的看着马震,笑道:“马帮主是不是有点太过谨慎了,听说南疆民风彪悍,每逢战事,老少妇孺皆可上阵杀敌,咱们就这几个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马震远眺着村子,笑而不语。 法捷走上前来,低声在刘赫耳边说了几句。 刘赫顿时面色一沉,回过头朝树丛中喊了一句,“都跟到这了,就别藏了,出来吧!” 话音刚落,树丛随之摇晃了几下,陈默从里面钻了出来,嬉皮笑脸道:“我就是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刘赫没好气道:“你小子能帮得上什么忙?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赶紧,哪来的回哪去!” 陈默顿时一脸委屈,可怜巴巴的看着刘赫,有些手足无措,却又不舍得走。 马震走上前来,帮陈默打起了圆场,“既然来了,就让他跟着一起去吧,多个人,还能多分照应。” 刘赫无奈的看着马震,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看来这位马帮主是不知道咱们陈大少爷的厉害,那股混劲一上来,天王老子也没用,还不知道会捅出什么样的篓子来呢。 只不过既然马震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多少也得给人家个面子,刘赫皱着眉头,瞪了陈默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没说什么,那就是默认了,别看陈默平时总冒傻气,可在这种事上,他可一点也不傻,一见刘赫松了口,马上转忧为喜,屁颠屁颠的跟了上来。 还别说,刘赫这回,还真冤枉人家陈大少爷了,陈默不仅没有添乱,而且还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一进村,就看到村口站着个人,从衣着上明显能看出就是南疆当地人。 刘赫走上前去,恭敬的施了一礼,报上了名号,同时还不忘给对方一个友善的笑容。 可刘赫说完,却发现那个村民就站在那,一句话也不说,紧紧的盯着他,显得十分谨慎。 起初,刘赫只当是人家不相信他,于是又客客气气的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可对方仍是一点笑模样也没有,好像还比之前多了几分警惕。 上下打量了刘赫一番,那个村民终于开了口,听到对方呜哩哇啦的说了一大堆,刘赫立马傻了眼。 刘赫这才明白,这些南疆人说的话,他是一句也听不懂,而自己说的,对方肯定也听不明白。 无奈之下,刘赫只好连说带比划,可比划了一阵,那个村民突然面露怒色,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叫喊着,也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陈默冲上前去,一把将其拉住。 让刘赫感到惊奇的是,陈默竟然也开始呜哩哇啦的说起了当地的语言。 村民听完了陈默的话,面色缓和了下来,挠了挠头,看着刘赫,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刘赫更是纳闷,求助的看向了陈默,在陈默的一番解释下,刘赫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刚才比划的手势,都是按着他自己的思路想当然的胡乱比划的,可双方的语言不通,手势的含义也不同。 其中的一个手势,在这里的人看来,就是挑衅的意思,只有在一个村子向另一个村子宣战的时候,才会用到。 那个村民以为刘赫是来上门找茬的,所以才会勃然大怒,愤然而去。 听到这里,刘赫不禁冷汗直流。 可想而知,那个村民转身离去之后的大喊,很明显是去叫人了,要不是有陈默出来澄清误会,恐怕这会已经被手持棍棒的村民给包围了。 正文 第六百零八章 尊贵的老妇 跟陈默交涉了一番之后,村民乐呵呵的走了。 陈默凑到刘赫身边,得意道:“怎么样,带着我来没错吧?” 惊魂未定的刘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问道:“你小子怎么会说南疆话?” 陈默愣了一下,说道:“斥候不是在路上带回来几个打猎的南疆人么?盘问他们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着,听着听着,就学会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看着陈默那理所当然的表情,刘赫叹了口气,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小子要不是有一身好武功,早就被人给活活的打死了。” 钟离寻和马震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不多时,刚刚离去的那个村民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帮人,显然都是这个村子里的居民。 都说南疆民风彪悍,可彪悍的背后,实则就是淳朴。 对待刘赫这些穿着、语言,甚至连容貌都明显不太一样的外乡人,村民们却是出乎意料的热情。 长这么大,刘赫第一次体会到了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仅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还有两个壮汉,在他背后给他扇扇子。 刘赫不禁暗自琢磨,这不就是个小村子么?怎么还有这么多的讲究?要知道,这种规格的待遇,在中原也只有少数几位位高权重的达官显贵才能享受得到。 就在刘赫不解之时,周围的人忽然全都站了起来,并且发出了欢呼声。 这样的场面出现,也就预示着一位大人物将要登场了。 果然,在村民的簇拥下,一位年迈的老妇,出现在了刘赫的视野当中。 当他看到老妇出场时的这份排场,刘赫马上觉得,自己身后那两个只会扇扇子的,就明显有些太小儿科了。 十六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前后各八人,抬着一个竹排,竹排上洒满了各种颜色的鲜花,芳香扑鼻。 竹排上摆放着一张藤椅,老妇半坐半卧,笑容慈祥,身上的衣着更是比一般人要显得华贵得多,最显眼的,是老妇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项链。 刘赫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这串几乎快要垂到地上的项链,全是由鸡蛋大小的玉石所组成,当初为了在南疆收集到一百零八颗上好的玉石,刘赫可算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对玉石的鉴赏也颇有些心得。 他一眼就看出,老妇的这串玉石项链的材质,虽说比不上他当初带回去的那一百零八颗,可也差不多了多少,若是拿到中原,每一颗都能卖出天价。 如此华丽的出场和这一身打扮,不用说了,这位老妇肯定就是这个村子里说话最好使的了。 刘赫马上起身相迎,和村民们一起,将老妇迎到了正中央的位子上。 老妇坐下之后,摆了摆手,村民们马上就安静了下来,老妇接着又是呜哩哇啦的说了一大堆,刘赫还是一句也没听懂。 不过这也不用陈默再给他翻译了,无非就是些欢迎他们到来的客气话,刘赫也不用回应什么,只是一直笑就够了。 寒暄够了,也该进入正题了,刘赫马上让陈默做起了翻译,想问问南疆大王孟获到底在什么地方。 只不过这话不能问的太过直接,毕竟这里是人家南疆的地盘,总不能一上来就跟这些南疆人说,你们大王不服我管,我要揍他,你们快告诉我,他在哪吧? 俗话说得好,顺藤摸瓜,想要打探出孟获的所在,就得先把话题扯到这位南疆大王的身上。 刘赫略一思量,对陈默说道:“你问问她,她们的孟获大王,最近可好。” 此言一出,陈默马上皱起了眉头,同时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情。 “你说什么?孟获大王?”陈默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刘赫,“南疆从来都只有女王,哪来的什么孟获大王?” 刘赫恨不得上去就给那小子一脚,小爷我熟读史书,难道连南疆大王到底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么? 可刘赫发现,不仅是陈默,就连一旁的钟离寻和马震,也是跟陈默一样的表情,这让刘赫把几乎就要踢出去的一脚又收了回来。 要说陈默犯傻也就算了,一个是运筹帷幄的大谋士,一个是威名赫赫的大帮主,他们两个,总不会跟陈默一起犯傻吧? 刘赫马上意识到,犯傻的,可能是他自己。 自打接到南疆暴动的消息开始,到他主动请命出征,再到进入南疆,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南王孟获这几个字,自始至终,都是刘赫想当然的认定,此次南征的目标,就是那位他所熟知的南疆大王。 这种对于认知的颠覆,虽然不是第一次,可刘赫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人的反应,又看了看居中而坐的老妇,心里不停的琢磨着。 一位老妇,可以在村子里有如此高的地位,而一旁扇扇子的,却是两个大男人,从这一点上可以判断,南疆的村落,似乎都还是母系社会。 既然是母系社会,没有大王而只有女王,自然也就合情合理了。 不管是大王还是什么女王,只要是南疆之主,就是刘赫寻找的目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打探出那位南疆女王的下落。 刘赫略显尴尬的笑了笑,用口误作为推脱,将这件事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南疆女王是理所应当的存在,所以刘赫的这番蹩脚解释,也没有人太过在意。 老妇在得知刘赫对南疆女王的关心之后,显得很高兴,用手一指远处的一座高山,说了几句。 “她说什么?”刘赫迫不及待的问道。 或许是对南疆的语言还有些生涩,陈默想了好一会,还是有些犹豫,“她好像是说,翻过那座山,就能见到女王了。” 刘赫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老妇所指的那座山,看上去离得并不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找了这么久,却已是近在眼前。 刘赫刚刚面露喜色,就见郭清突然走了上来,沉声道:“她是说,像那么高的山,即便是再越过十座,也无法见到她们的女王,因为她们的女王,高高在上,是活在天上的神。” 正文 第六百零九章 最纯粹的喜欢 对于两个人给出的不同答案,显然掌管天机营谍报机构的郭清更靠谱一些,更何况作为一个大谍子,多会几种语言,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看来郭清只是不想驳了陈默的面子,所以才一直没有站出来而已。 刘赫瞪了陈默一眼,陈默很识趣的走到了刘赫的身后,将翻译的座位给郭清腾了出来。 有了郭清的翻译,刘赫和老妇之间的沟通马上顺畅了许多。 可老妇刚才的那番话,说了几乎等于没说,除了能知道那位南疆女王在她们心目中德高望重的地位之外,一点实际的作用也没有。 刘赫想了一下,又问了问老妇,她到底见过那位南疆女王没有。 刚刚还说女王只活在天上的老妇,马上面露得意,说前些日子,她还亲眼目睹过女王的风采。 刘赫一听,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 合着你想见就能见,我们就见不着,还什么越过十座那样的高山,什么高高在上的神灵。 呸!就是封建迷信! 当然,这样的心理活动自然不能表现出来,刘赫一边心里骂着娘,一边表现出一副极为憧憬的样子,问了问到底怎样才能见到那位犹若神明的女王陛下。 不知道老妇是故意的,还是真不知道,一听到刘赫这个问题,马上严肃了起来,一本正经的告诉刘赫,有一帮心肠很坏的中原人,前几天进入了南疆,女王正在联络南疆各部,准备联合起来,将这些中原人赶出去。 刘赫大吃一惊,继而一脸的义愤填膺。 虽然双方的语言不通,但老妇明显是感受到了刘赫想要向她传达的东西,当即激动的拉起了刘赫的手,险些流下两行热泪,一脸的相见恨晚。 本来刘赫还在为了自己的机智而暗自偷笑,可一见老妇这么大的反应,当时就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对于这些普通的南疆百姓来说,他们这些中原人,始终是外人,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都是彻头彻尾的侵略者。 刘赫知道,这是他心软的老毛病又犯了。 可他也很清楚,自己所处的立场,这也是他总结之前的心路历程,得出的一个无奈的结论。 既然怎么做都会错,与其举棋不定,倒不如找到一个最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立场,才能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虽然这么做并不能完全摆脱内心的纠结,但早些了结,犯的错总归会少一些,给那些立场不同的人带去的伤痛,也会少一些。 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平定南疆的暴乱,刘赫深信,只要南疆臣服,他就能用他自己的方式,给南疆百姓带来富足的生活。 这也是他此时唯一能让自己心安一点的理由。 老妇始终没有对刘赫起疑心,她告诉刘赫,五日之后,就是女王召集各部族商议的日子,她作为这个部族的领袖,也会去参加,如果刘赫的愿意的话,可以跟她同行。 这本是找到南疆女王的大好机会,可刘赫却当场拒绝了。 钟离寻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刘赫错过了这个良机,却没有出言阻止,他很明白刘赫的心思,虽然在这片从未涉足过的南疆土地上,偷偷的跟在老妇身后也未必十拿九稳,人生地不熟的,很可能走着走着就跟丢了,可相比老妇乃至整个村子都被迁怒,刘赫更愿意选择前者。 从村子回军营的路上,刘赫一路都默不作声,似有心事。 他本以为,想找到那位始终不肯露面的南疆之主会很困难,之前也并没有对这次探访有什么太高的期望,可没想到结果却出奇的顺利。 五日之后,他就能见到那位南疆女王,那位让南疆各部都俯首称臣的奇女子。 这个时候,刘赫已经不再纠结那位南疆之主到底是男是女,他只是在想,见到南疆女王时,他该说些什么,怎么样才能兵不血刃的解决这场暴乱。 陈默的一声惊呼,打断了刘赫的思绪。 刘赫转头看去,跑到路边的陈默,正兴奋的蹲在地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一朵野花。 或许是水土的原因,相较中原,这里的植物都长得比较粗壮,这朵野花也不例外。 若是放在北方的庭院中,这朵花必定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可在这片南疆的茂盛丛林当中,却显得有几分单薄。 真正吸引陈默的地方,是野花的颜色。 那种他从未见过的紫,是那样的纯粹,让人觉得这世间的紫色本该如此,也只有如此。 刘赫没有像平时那样出言催促,而是停下脚步,安静的等候。 他很欣慰,这世上还能有像陈默这样的人,纯粹的就好像那团紫色一样,更让他欣慰的是,这样的人,竟是他刘赫的兄弟。 这个世界的夜晚,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更没有那些嘈杂。 这里的夜很长,刘赫总是有很多的时间去想一些事情。 以前总是过得忙忙碌碌,现在终于可以慢下来,刘赫觉得这种没人催促的感觉很好,这也是他留在这个世界感到越来越舒服的原因之一。 夜深人静的时候,刘赫喜欢躺在床榻上,一遍一遍的想着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当他把过去的种种全都回想过一遍之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总会有人说他想的太多。 或许在尔虞我诈的争斗中,想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坏事,可有时候活着,只需要简简单单。 就像眼前那个蹲在花前,眼中闪着光芒的少年。 刘赫突然很羡慕他,羡慕他可以始终让自己的心一尘不染。 “如果喜欢的话,就摘下来带回去吧。”刘赫笑着说道。 陈默闻言马上站了起来,撇了撇嘴,“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你现在是这么说,我要是真摘了回去,你还不一定跟他们一起怎么笑话我呢!” 看着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陈默,刘赫笑了笑,继而转身而去。 这世上最纯粹的喜欢,不过如此。 南疆潮湿闷热,虽然时不时会乌云密布,落下倾盆暴雨,可下过雨之后,却并没有中原那样的清爽感觉,仍是胸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正文 第六百一十章 赛八木 不止是天气恶劣,蚊虫叮咬也成了一个困扰整座军营的大问题。 早就听说南疆蚊虫多,刘赫还自以为很机智的特意吩咐钱专,出征之前多采购些驱蚊草来,可没想到,这些驱蚊草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从小在北方长大,刘赫第一次亲眼看到跟手指头差不多长短的大蚊子,用同为北方人的陈默的话讲,这么大个的蚊子,有个三五只的,就能当盘下酒菜了。 好在这种蚊子个头大,饭量也大,对人没什么兴趣,专叮战马的血。 可这样一来,军营中的战马就全都遭了秧,那些骑兵为了守护心爱的坐骑,整宿整宿的守在马厩里,给各自的战马驱赶蚊子,可仍是收效甚微,只要一个不留神,那些马身上就会多出几个红肿的大包。 见到这种情形,向来心思活分的刘赫,也开始犯起了愁。 南疆道路崎岖难行,这些马大部分都是驮马,要是倒下了,那些辎重物资怎么办?难不成要士卒自己来背? 一咬牙,刘赫把心一横,下令将全部的驱蚊草都拿出来,贴满战马的全身。 一根两根的没用,小爷就不信了,一身驱蚊草,总该有点效果了吧? 其实刘赫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么做也就只能解一时之围,即便是有些作用,最多不过也只能坚持一两天罢了,等驱蚊草用完,这些战马还是难逃一劫。 就在刘赫准备破釜沉舟,将所有的驱蚊草一次性的全都挥霍掉的时候,莫离突然站了出来,说他有个办法,兴许可以奏效。 事到如今,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况且以莫离的医术,说不定真能有什么管用的法子。 莫离先是命人将所有的驱蚊草全部集中在一起,接着又往里面参杂了几种药材,一起碾碎捣烂,最后加上少许的雨水,过滤之后,做成了一种药水。 其他人在旁边看得是满脸狐疑,刘赫闻着这种药水的味道,却是眼前一亮,觉得有戏。 因为这种药水的味道十分熟悉,就跟风油精差不了多少,只是淡一些而已。 果然,在将药水涂抹在战马身上之后,那些蚊子全都避而远之,再也没有骚扰过战马。 刘赫急忙下令,让将士们也将这种驱蚊水涂抹在身上,免得那些大蚊子吸不了战马的血,跑来吸人血。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令刘赫感到惊喜的是,莫大明白捣鼓出的这种驱蚊水,不仅解决了军营中蚊虫叮咬的大难题,还借此和村子里的南疆百姓拉近了关系。 靠着这些驱蚊水,刘赫赢得了村民的信任,从村民口中,更是得知了附近干净水源的所在地,同时又解决了军营饮水的问题。 只不过刘赫每次都是主动拿着驱蚊水去村子里,从不让那些村民来军营这边,要是让那些南疆百姓知道自己就是老妇口中所说的那群没安好心的中原人,恐怕还没见到那位南疆女王,军营就得被人给烧了。 淳朴和彪悍,有时只在一线之间。 这是刘赫在村子中混迹了几天之后总结出来的。 村子里什么都好,就是那帮村民的娱乐活动实在是太他娘的吓人了。 两个人面对面,将一只手绑在一起,另一只手手持匕首,直到一方率先在另一方的身上划出五条伤痕为止,才算是分出胜负。 当然,根据规则,也可以认输,但刘赫看了好几次这样的比试,只见过被人砍得满身是血还咬牙切齿的,却从没见过一个主动认输的。 村里人管这种比试叫赛八木,据说是灵巧的意思。 灵巧不灵巧,刘赫没怎么看出来,不要命倒是真的。 刚刚还是见了面都要笑着打声招呼的邻居,一开始比试,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眼睛都红了。 看过了几场赛八木之后,刘赫突然觉得,简简单单的一句民风彪悍,并不足以形容这些拿命不当回事的南疆百姓。 刘赫始终不能理解,赛八木对于这些村民来说,到底具有怎样的意义,刚在场上对决的双方,结束之后马上热情的拥抱在了一起,双方都笑得分外开心,似乎拥抱的不是在自己身上划了好几刀的家伙,而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 而让刘赫最为困惑的是,每当村子中进行赛八木的时候,总有村民热情的邀请他参加,还摆出一副你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的架势。 虽说是盛情难却,可该拒绝的时候,还是要拒绝,刘赫觉得,这压根就不是给不给面子的事,是要不要命的事。 好在莫大明白又替刘赫解了围,掏出了几瓶治疗刀伤的灵药,涂在伤口上,血马上就止住了。 村民们一看,顿时一片欢呼,欢天喜地的拿着药去疗伤了。 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得到疗伤灵药的副作用,就是这几天中,村子里的赛八木举行的更为频繁了。 刘赫开始时很无奈,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到最后,甚至还觉得这些村民活得很洒脱。 只不过在身上留下几道疤而已,生活还是要笑着继续,这或许才是南疆人信奉的做人之道。 三天之后,老妇带着一众随从离开了村子。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刘赫也悄然离去,带着南征军跟在老妇的身后,前往了那位南疆女王的所在之地。 一开始刘赫还挺纳闷,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南疆又只有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至于提前两天出发么? 可一走刘赫才发现,幸亏提前了两天,要是再晚点,恐怕都赶不上集会的时间。 南疆的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就连抬着老妇的那十几个壮汉都走得步履艰难,就更何况是刘赫身后这支上万人的军队了。 就拿路上的几座独木桥来说,老妇身边只有二十几个随从,很轻松就过去了,可刘赫这里就没那么轻松了,不仅要指挥部队快速有序的通过,还得派出斥候追上前面的老妇,免得跟丢了,可想而知当时的场面有多么混乱。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一章 狼狈的斥候 好在最终老妇一行人也没有离开斥候的视线,一路磕磕绊绊,刘赫还是率领着部队,来到了目的地。 只是刘赫突然有种感觉,老妇好像是知道后面有人跟着,故意放缓了速度似的,每次就要拉开距离的时候,老妇都会下令原地休息,就跟是在等着刘赫一样。 刘赫很想上前去问一问,可又怕给老妇添麻烦,最后还是忍住了。 毕竟他这次是来平乱的,万一那位南疆女王不肯合作,双方势必有一场大战,战事一起,老妇马上就会被安上给敌方带路的罪名,刘赫可不希望看到那个慈祥的老妇人因为自己而沦落险境。 在经历了两日的折磨之后,虽然狼狈了一些,刘赫还是带着一万大军来到了集会地点。 对于久居中原的人来说,南疆总是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因为在这片被称为不毛之地的土地上,有着太多中原人看不懂更解释不清的东西。 这次的南疆各部聚会,便让刘赫这些中原来的人大吃了一惊。 为了不被发现,刘赫下令将大营驻扎在距离集会地点十里以外的一处隐蔽所在,同时派出斥候埋伏在大营四周,谨防被南疆人发现。 可在收到斥候的报告之后,刘赫才发现,他这么做,显然是多虑了。 那些南疆人就好像忘了有支中原部队已经深入了南疆,压根就没有设下岗哨,只是在据点外围象征性的设立了几处瞭望点而已,除非是刘赫率领大军直接杀奔他们的据点,否则根本就不可能被发现。 根据斥候的观察,老妇是最后一批抵达聚会地点的首领,其他部族似乎是早已抵达多日了,诸位部族首领聚在一起,露天席地,每日只是饮酒作乐,也没见商议过什么正经事。 刘赫听完斥候的报告笑了笑,这些南疆部族首领的所作所为,倒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这种无拘无束的做派,在地道的中原人眼里或许有些太过随意,可在刘赫这样的后世之人看来却很正常。 人活着,本就该及时行乐,斥候们之所以会大惊小怪,不过是思想迂腐罢了。 既然各路人马已经到齐了,刘赫相信,那位南疆女王也马上就会现身,刘赫派出了最好的一批斥候,一旦发现南疆女王,立刻回来禀报。 刘赫自己则褪去一身戎装,换上了一身轻易简便的服装,坐在中军大帐内等候回音。 他在心里早已盘算好了,只要收到斥候的消息,他就立刻动身,亲自去看一看那位被人奉若神明的南疆女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可等来等去,也没等来斥候的消息,一大早就坐在帐中等候的刘赫,已经等到了日落时分。 他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走到门口,撩开帐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免有些急躁。 帐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刘赫长出一口气,板了整整一天的脸,也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可在看到斥候的那张脸之后,刘赫马上笑意全无。 斥候的脸上,满是血迹,显然是刚与人大战过一场。 更让刘赫感到揪心的是,他派出去的,是军中最好的一队斥候,共有五人,却只回来了一个。 “禀告先生,我脸上的不是血,是……”斥候似乎看出了刘赫的心思,出言解释了一句,却又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钟离寻走到斥候身边,仔细端详了一阵,说道:“这不是血,是南疆特有的一种染料。” 斥候闻言,便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明显是默认了。 刘赫起初有些不以为意,只是被人涂了些染料在脸上,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当他看到斥候的满脸羞愧和钟离寻沉重的表情,便知道这里面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种染料一旦粘在身上,就很难洗掉了。”钟离寻思量许久,终于还是道出了实情。 刘赫在一旁看得很清楚,钟离寻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不经意的瞄了斥候一眼。 刘赫顿时了然,这种染料不是很难洗掉,而是根本就洗不掉,钟离寻之所以会这么说,只是不想让那个斥候太过难堪罢了。 将洗不掉的染料涂抹在人的脸上,除了羞辱之意,刘赫再难想出其他的解释,再加上同去的四人都不见了踪影,刘赫马上猜出了几分。 “你们五个全都被抓住了?”刘赫仍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这队斥候身经百战,即便是在天机营,也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若说五人中有一人失手被擒,倒还能说得过去,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更何况还是在这陌生的南疆之地,可五个人同时被抓,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刘赫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刘赫想了想,问道:“对方有高手?” 斥候紧咬双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可声音却仍是压得很低,小声说了一句,“不是高手,是狗。” 刘赫心生疑惑,他不相信,区区几只狗,就能让这些顶尖的探子如此狼狈。 莫非这南疆的狗有什么特别之处? 刘赫刚要仔细询问,就见庞统走上前来,平静道:“那不是狗,是狼。” “狼?”刘赫面露惊疑,甚至怀疑他自己听错了。 众所周知,狼这种动物,是无法驯服的。 其中的道理,谁也说不清楚,可事实就摆在眼前,马戏团里有训老虎训狮子的,却从来没见过训狼的。 即使是专业的驯兽师,也不能保证不被他自己驯养的狼攻击,所谓的野性难驯,用在狼的身上最恰当不过。 在刘赫的认知当中,狼就不可能会乖乖的顺从人类,所以即使这种言论是从庞统这样的旷世奇才口中说出来的,刘赫仍是觉得十分荒谬。 面对刘赫毫不掩饰的质疑,庞统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直接走到斥候身前,问道:“你们当时是不是被一群狼……也就是你所说的狗,瞬间围在了正中,难以脱身?” 斥候连连点头,“对!当时就是这样,我们从来没见过动作那么快,而且训练有素的猎狗,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没了退路。”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二章 御狼之术 说完,斥候又仔细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道:“要是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是狼,只有狼才会成群结队的捕猎,猎狗可没这个本事。” “那是当然,这种与生俱来的东西,狗可学不会,”庞统围着斥候转了一圈,面色愈发凝重,“还有,你身上的这些伤口都很深,只有狼的爪子,才会如此锋利。” 刘赫皱了皱眉头,走到斥候的背后看了一眼,不禁愣住了。 几条深可见骨的抓痕交错纵横,衣服早已经破烂不堪,露出的肌肤也是血肉模糊。 韩义来到斥候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其他的事情待会再说。” 斥候紧握双拳,身子微颤,脸上除了羞愧之外,更多的是不甘心。 天机营的每一个士卒都是韩义亲手调教出来的,所以韩义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在某些方面甚至已经超过了刘赫。 这句安慰的话如果是从其他人的嘴里说出来,或许斥候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唯独韩义这么说,让斥候从心底里涌出了一股难以言表的愧疚。 “等我处理完伤口,就再去查探,韩统领放心,我一定会把其他人被关押的地点打探清楚!”斥候单膝跪地,咬着牙说道。 韩义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直到斥候走远,韩义这才唤来一名士卒,低声吩咐道:“去告诉军医一声,让他多睡一会吧。” 刘赫听得清清楚楚,自然也明白韩义的用意,只是看那个斥候刚才激动的样子,恐怕一觉醒来之后,仍是不会善罢甘休。 人活一口气,军中更是如此,少了这份争强好胜的心气,上了沙场不过是为对方平添一份军功而已。 能成为顶尖的斥候,必是性格刚烈之人,若不是为了尽到身为斥候的责任,将重要的情报带回来,他宁可死在沙场,也绝不会任由那些南疆人在他脸上涂抹,受这份屈辱。 “点齐兵马,咱们一起去会会那帮畜生。”刘赫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可眼中却好似要喷出火来。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刘赫所说的畜生,指的并不是凶猛的狼群,而是那些将狼群带到战场上的人。 钟离寻面露难色,思量片刻,还是走上前来,对刘赫说道:“我们就这样前去,未必能有胜算,还是先等一等……” “还等什么!”刘赫一皱眉头,面露怒色,“这些人连狼都能驯服,肯定也能驱使其它的野兽,咱们再等下去,最后只会被兽群包围,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到时候我们就是想跑都跑不了。现在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有一线生机!” 钟离寻没有想到刘赫会突然之间发这么大的火,愣在了原地,想要出言解释,又怕再次激怒刘赫,处境格外尴尬。 庞统走上前来,将钟离寻拉到了一边,接着对刘赫说道:“钟离兄的意思并不是要坐以待毙,行军打仗,总是准备充足的一方,胜算才会大些。据我所知,驱狼之术是南疆独有的一门秘术,即使是在南疆,也没几个人会用,我们与其让士卒们冒着生命危险去和那些野兽搏斗,不如直捣黄龙,直接拿下那个施术之人。” 刘赫沉思片刻,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庞统当然明白刘赫为何会这么问,时间拖得越久,南征军的大本营就越容易被对方发现。 “我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将所需之物全都准备好。” 刘赫半信半疑的看了庞统一眼,最终还是点了头。 一个时辰之后,刘赫亲自上阵,率领着天机营的一千精兵和五百江湖人向南疆人集会之地进发。 虽说刘赫所带部队的数量只有整支南征军兵力的一成,可如此大张旗鼓的直奔对方大营,已经等于是公然宣战了。 对于其中的利弊,刘赫心里当然也有过一番斟酌。 兵不血刃,用谈判的方式解决此次的南疆暴乱当然是上佳之选,可相比大部队被困在南疆,被活活的耗死,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南疆尚武,在这片土地上,嘴皮子永远没有拳头好使,如果此役能打个漂亮仗,说不定就能让这些好战的南疆人臣服,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刘赫的这些想法是好,可关键就在于如何应对凶猛的兽群,如果不能一上来就将那个施术之人治住,其他皆是妄谈。 刘赫坐在马上,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庞统,只见庞统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虽然仍是有些担心,但庞统的这种表现,多少还是让刘赫安心了一点。 只是刘赫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庞统到底会用怎样的法子去应对,要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群生性凶残的野兽,除非能让这些畜生受到极大的惊吓,否则根本无法将它们驱赶出战场。 要说这人最怕什么,在军中混迹许久的刘赫多少有些心得,在双方实力相近的情况下,只要不顾性命的不断冲杀,必定能击垮对方的心理防线。 可如今的情形却大不相同,那群野兽可不管那些,只要是被它们盯上,就很难脱身。 这不是光靠勇猛和无畏就能打赢的一场仗,更何况此时的军心,已经开始出现了动摇。 刘赫环顾四周,士卒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忧虑。 自己手下的兵,刘赫当然很了解,这些士卒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卒,没一个孬种。 以前打仗的时候,一听说前方发现有敌军,一个个全都眼睛放光,管你是东吴精锐还是曹操的虎豹骑,恨不得立即就冲上去,生怕去的晚了,就错过了一笔战功。 可如今要去与之厮杀的不是敌方的士卒,而是一群野兽,这是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再加上刚刚听说那五个顶尖斥候的狼狈下场,肯定是倍受打击,难免会胡思乱想。 看到士兵们这个样子,刘赫又开始担心起来。 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再这么拖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引以为傲的天机营就会因为军心涣散而溃不成军了。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三章 漫天火雨 这可是刘赫从来没有遇到过困境,即便是当初面对曹操的大军,刘赫也从不会担心这些士卒会后退一步。 他仔细斟酌了半天,最终还是拍马来到庞统身侧。 还没等刘赫开口,庞统便会心一笑,说道:“放心吧,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保证万无一失。” 既然人家不肯说,刘赫也不好一个劲的追问,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刘赫也没有心情和庞统耍贫嘴。 不过话又说回来,卧龙和凤雏不亏是多年的同窗好友,两人看似性格迥异,可做起事来,风格却很像,话从来只说一半,总是神神秘秘的。 想到这里,刘赫不禁自嘲的一笑,净顾着抱怨别人,也不看看自己,他自己不也总喜欢故弄玄虚,故作高深么? 所谓高人,要的就是这个劲,没这个作态,还真就成不了高人。 一路上,刘赫下令小心前行,争取在对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尽量靠近一些,也好查探敌情。 等到了对方大营附近,刘赫才发现,对手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已经在大营外摆好了阵势,只等刘赫的大军出现。 两军一照面,刘赫马上意识到不妙。 这倒不是因为对方设下了什么埋伏,反倒是对方那股悠哉悠哉的样子,让刘赫认定,这中间一定有古怪。 南疆阵营的最前方,稀稀疏疏的站着一排南疆士卒,穿得倒是挺威武,可人数实在是少得可怜,最多也就是二三十人。 面对刘赫手下的一千五百人,这些南疆士卒丝毫不惧,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刘赫放眼望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早已做好了和兽群作战的准备,但刘赫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可以同时驱使数量如此之多的猛兽。 在那些南疆士卒的身后,盘踞着少说也有上百只的各类猛兽,有老虎、狮子,甚至还有大象,当然,也少不了让那五个斥候吃了苦头的狼群。 见到南征军的出现,所有野兽都警觉的站了起来,发出了一阵阵的低吼声,似乎对于出现这么一大群猎物感到十分兴奋。 突然,那群野兽好像听到命令一般,全都乖乖的又趴了下去。 等这些庞然大物全都卧倒在地之后,刘赫这才看清,有个人正骑在一只大象的背上,口中不断吆喝着。 虽然距离很远,刘赫根本听不清楚对方吆喝的到底是什么,但局势已经再明显不过,此人一定就是那个懂得御虎驱狼之术的罪魁祸首。 刘赫当即叫来军中最好的弓箭手,让他看看,能不能一箭将那个骑在大象上的家伙给射下来。 弓箭手虽然很想赚得这份军功,可仔细观察很久,最终还是不甘心的摇了摇头。 这也难怪,毕竟两军相隔甚远,而且对方应该对此早有防备,那些站在最前的南疆士卒,大多手持大盾,明显就是为了应对有人突放冷箭的。 刘赫在懊恼之余,担心的望向了庞统。 既然连军中最好的弓箭手都无能为力,刘赫实在想不出,庞统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在这么远的距离一举将那人拿下。 庞统没有出言解释,而是皱着眉头仔细的察看着对面的地形,许久之后,庞统的视线停了下来,面露喜色。 他当即一声令下,马上有士卒将一箱东西抬了过来。 刘赫盯着那箱东西仔细一看,突然眼睛一亮,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箱子里装的是一堆拳头大小的布球,是将布撕成布条,再一个个缠绕而成。 这些布球全都用油浸泡过,插在箭头上,用火点燃,就是常见的火矢。 刘赫之所以一眼没能认出来,是因为这些布球比之前的那些大了许多,想必点燃之后,火苗也会更加猛烈。 果然,在庞统下令点火之后,这些布球马上开始剧烈的燃烧起来,发出的火光也比平日里大了许多。 “野兽怕火,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刘赫一拍脑门,接着放声大笑起来。 庞统会心一笑,得意道:“这下你放心了吧?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刘赫看了看远处的那人,又皱起了眉头。 “火矢比普通箭矢的射程更近,根本射不到那么远,你有办法?” 庞统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叫来陈默,在陈默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陈默听完愣了一下,接着露出喜色,走到队伍的最前,开始活动筋骨,也不知要做些什么。 庞统安静的站在一边,等陈默一切准备完毕之后,马上下令让弓箭手弯弓搭箭,准备开始第一轮的齐射。 数十名弓箭手手持弯弓,将火矢搭在弦上,庞统一声令下,漫天火雨直奔敌方阵营飞去。 敌阵之中顿时火光冲天,野兽见到火起,马上四下奔逃,慌乱之中,将站在最前的那二三十个南疆士卒全部撞翻在地。 几只成年大象经过,可怜那些南疆士卒,瞬间就被蹋成了肉泥,尸首血肉模糊,连个人形都没有了。 坐在大象背上的那人倒没有因此而乱了阵脚,再次大声叫喊起来,兽群听到命令,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就在那人以为稳住了局势之时,庞统又是一声令下,第二轮火矢,又铺天盖地的飞了过来。 这一次,兽群再也无法控制,任凭那人再怎么叫喊也无济于事,野兽慌不择路的四下逃窜,遇到挡路的上前就是一口。 那人骑乘的大象似乎受过多年的训练,始终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可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当然显得十分碍事。 一只猛虎数次想绕过大象逃命,都没有得逞,情急之下,一口就咬在了大象的后腿上。 大象吃痛,马上也开始随着兽群狂奔,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原地观望的陈默突然启动,径直向敌方阵营冲了过去。 大象背上的那人虽然懂得御虎驱狼之术,但武功显然不太高明,苦苦坚持了一阵,就被大象给甩了下来。 就在他即将落地,将要重蹈那些南疆士卒的覆辙之时,已经冲到近前的陈默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脖领,将他整个身子提了起来,接着飞速的冲出兽群,回到了己方阵营。 正文 第六百一十四章 南疆女王现身 陈默将那人往刘赫面前一扔,拍了拍手,故意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轻松姿态。 刘赫无奈的笑了笑,这一定又是那个小黑胖子的鬼主意,对陈默这样的人,激将法永远是百试百灵。 “干得太漂亮了!简直就是咱们天机营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刘赫重重的拍着陈默的肩膀,表情诚恳的不能再诚恳。 陈默愣了一下,显然是不太明白白玉柱和紫金梁的意思,但从刘赫的表情中,也能看出这是在夸奖自己,于是便心满意足的回到了人群之中。 刘赫看了看陈默刚刚擒来的南疆大将,片刻的功夫,已是被士卒五花大绑了起来。 刘赫走上前去笑呵呵的对他说道:“那么多的老虎和狮子,你都是从哪抓来的?” 那人被绑住了手脚,仍是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大义凛然模样,可一听刘赫这话,顿时愣住了。 他估摸着,这帮中原人把他抓住,肯定是询问南疆女王的下落,或是南疆的大本营中有多少兵力,却不想,这个看起来好像是这帮中原人头领的年轻书生,竟然对这些军机大事毫不关心,却问起那些野兽的来历。 “都是从山里抓来的,大部分都是幼崽,只有少数几只是成年的野兽,驯化起来废了不少工夫。”南疆大将语气生硬,可回答的却出人意料的详细。 刘赫笑了笑,暗自感叹这些南疆人还真是直爽的有趣,明明是回答的不情不愿,却又没有丝毫的隐瞒。 “你别想拿我当人质!”南疆大将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激动着大叫起来。 刘赫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坏笑道:“本来没想到,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 南疆大将还真实在,一脸懊恼,看来是拿刘赫的话当真了。 这种事,刘赫根本无需考虑,有这样一位能够御虎驱狼的南疆大将在手里,那位南疆女王多少会有所顾忌,就算不能对刘赫提出的条件百依百顺,至少坐下来谈一谈,还是没有问题的。 刘赫亲自押着南疆大将走到阵前,对面的野兽已经逃得无影无踪,战场上只剩下那些受伤的南疆士卒。 可奇怪的是,他们明明距离南疆大营不远,却没有人出来营救。 刘赫等了好一会,还是没看到对方的援军,他看了看身边的南疆大将,笑道:“我还以为你在南疆算得上号人物呢。” 南疆大将把脖子一梗,“老子是南疆八大洞主之一的木鹿大王!” 刘赫面露一丝狡黠,“哦,原来你是木鹿大王,我还担心你不肯说出名号呢,这下好了,一会朝对面喊话的时候,倒是省事了。” 木鹿大王这才发觉自己一个不留神,又上了这个中原人的当,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击,恨的是牙根直痒痒。 对面一阵鼓声响起,从大营中冲出一队士卒,来到门口,马上分成了两排。 十几个壮汉抬着一个竹排,从大营中缓缓而出。 竹排上端坐着一名女子,衣着华贵,比起当初那位老妇,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看便知身份尊贵。 女子头上所戴的头饰,更是比一般人都要大得多。 南疆这里有个风俗,头饰越大,地位就越高,看眼前那名女子的头饰,足足是那位老妇的两倍,颤颤巍巍的,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如此夸张的头饰,恐怕整个南疆都不会再有人能比得过她,不用说了,这肯定就是那位南疆女王了。 来到阵前,两人遥遥相望,南疆女王却不说话,似乎并不着急,也没有人派人来交涉。 刘赫押着木鹿大王,又往前走了十几步,说道:“你的木鹿大王在这里,我无意伤他,只想和你坐下来聊聊。” 两人相隔甚远,刘赫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对面,这全都得益于他的功力深厚。 刘赫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虑,一是他对南疆的奇人异事知之甚少,再往前走,唯恐有失。 二是也可以借此机会,向这些南疆人展示一下实力,多少能起到一些震慑的作用。 可那位南疆女王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任何意外,仍是默不作声,一脸的平静。 “头儿,咱们这是在谈判,用不着那么客气,用刀!”身后的陈默喊了一句,还善解人意的让人给刘赫送来了一把刀。 刘赫一个漂亮的转身,军刀出鞘,架在了木鹿大王的脖子上。 其实打心眼里,刘赫并不想这么做,可南疆人桀骜难驯,要不来点狠的,还真不一定能镇得住他们。 南疆女王果然站起身来,却仍是没有说话,只是一伸手,旁边便有人递上了一张长弓和一支箭。 刘赫有些纳闷,也不知这又是什么特殊的习俗,难道在南疆,是用弯弓搭箭来表示投降认输的? 片刻之后,看出了对方心思的刘赫突然大惊失色。 南疆女王根本不是要投降认输,而是想在两军阵前,直接将那个已经沦为人质的木鹿大王给射死。 虽然刘赫对木鹿大王没什么好印象,但此时此刻,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要将这个即将死在自己人手中的可怜之人救下来。 “退后几步,躲在我身后!”刘赫搭住木鹿大王的肩膀,向后一拽,并已拉开架势,准备用手接住对方射来的箭矢。 不料木鹿大王却猛地挣脱开,疯了似的冲了出去,高声喊道:“天佑我女王!天佑我南疆!” 刘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震惊,就在一愣神的工夫,一支箭矢已经飞到,刘赫再想出手,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支利箭贯穿了木鹿大王的胸口。 木鹿大王一口鲜血喷出,却露出了满足的神情,继而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过后,木鹿大王倒地而亡。 刘赫看着地上的尸首,紧紧的攥紧了拳头。 始终面无表情的南疆女王将长弓递给手下,忽然说了一句,“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了。” 刘赫闻言如遭雷击,沉默片刻,突然大步向南疆女王走去,可走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五章 死得其所 他突然意识到,南疆女王的声音,也能清晰的传到他耳边。 刘赫回过头去,再次看向木鹿大王的尸首,他终于明白,南疆女王在两军阵前将其射杀的用意。 没有人质,双方才能在谈判桌上平起平坐。 刘赫感到了一丝寒意,这就是那位被奉若神明的南疆女王,一个亲手射杀忠心耿耿的手下仍是面不改色的可怕女人。 南疆女王走下竹排,没带一兵一卒,独自向刘赫走来。 刘赫只觉一股强大的气场铺天盖地的向他压了过来,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刘赫始终没能迈出一步。 在距离刘赫十几步远的时候,南疆女王停了下来,说道:“你到我南疆,想要什么?” 听着南疆女王这句简明扼要的问话,刘赫终于明白这个女人会成为说一不二的南疆之主。 想要什么和想要做什么,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难道只为了能平起平坐,就把他杀了?”刘赫咬着牙问道。 南疆女王淡淡一笑,笑容中明显带着一丝不屑,“你们中原人,整天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却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讲道理,明明是我先问的你,你不回答也就罢了,还要反问我。” “我跟你认为的那些中原人不一样,”刘赫冷笑一声,“我从来不讲什么仁义道德,更不讲理!” 南疆女王上下打量了刘赫一番,继而看向了刘赫身后的那具尸首,平静道:“他死得其所。” 简简单单五个字,让刘赫哑口无言。 木鹿大王临死时的所作所为,刘赫都看在眼里,尤其是最后高喊那句天佑我女王时的情景,更是历历在目。 “南疆和中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中原可以分成许多国家,而南疆,从来就只有一个,对这里的人来说,能为南疆而死,是天大的荣耀。” 说罢,南疆女王拂袖而去。 等刘赫回过神来,南疆女王已经走远。 她没有继续等待刘赫给出的答案,她也无需再等待,那个让整个南疆都俯首称臣的女人已经表明了立场。 南疆从来都只有一个,不能被分割,更不会依附于任何人。 刘赫抬起头,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一声长叹。 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已是避无可避。 打仗这件事,在中原比的是智谋,而在南疆,拼得就只有武勇。 按南疆的规矩,开战的双方,会提前约定好时间地点,甚至就连上战场的人数都会事先告之对方。 这种打仗的方式,就好像两群孩子在约架一样,那么的幼稚,却又是那么的直接。 对于这种毫无技巧可言的战斗,身为谋士的庞统和钟离寻瞬间无计可施,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以韩义为首的几员领兵大将身上。 三日之后,刘赫带兵来到了之前双方约定的地点。 南疆不像中原,这里没有那么多失意的读书人,也就没有那多的闲情雅致,给每一处山水都配上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 双方的开战之地,就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地方,也是南疆少有的一处平原地带。 附近的人,习惯管这里叫做红土。 因为这也是南疆各部经常会光顾的战场,刘赫起初并不明白红土二字的含义,直到亲眼所见之后,才恍然大悟。 死了很多人,流了很多血,渗入大地,就连雨水也冲刷不掉,名为红土,实则就是一片血染之地。 一到此地,刘赫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之气,他不知道这种气味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他的幻觉,看到那片深红的大地,他脑中总会浮现出许多过往杀戮的场面。 按照之前的约定,这场战斗双方都会派出五千人参战,这也是南疆的风俗之一,南疆人始终固执的认为,只有人数相当的战斗,才是真正的较量,否则只能叫做屠杀。 到底派哪五千人出场,刘赫可谓是伤透了脑筋。 此次南征军主要是由天机营和一群江湖中人组成,虽然天机营是刘备军中的第一战力,但相比之下,显然自幼习武的那些江湖人实力更胜一筹。 如果仅从战力上来看,派他们出战,按理说胜算会更大一些,而且这些江湖人也正在兴头上,一个个自告奋勇的抢着出战,士气更是在顶峰。 但刘赫有个顾虑,毕竟这些江湖人以前几乎都是单打独斗,十几二十人的打斗,对他们来说已经可以算是大场面了,如今这五千人对五千人,难免会有所不适,万一到了战场上,乱了分寸,未必能发挥威力。 经常带兵打仗的将领都深有体会,有时候两军拼的并不是哪一方的实力雄厚,而是胆量,只要在战场上心不慌,就算赢不了,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可要是方寸大乱,难免会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以少胜多的战役,多半因此而起。 权衡了一番利弊,再加上韩义一直主动请命,刘赫最终还是决定派出四千天机营,只带一千江湖人出战。 这种配置,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四千天机营将士可以熟练的摆下大阵,而那些江湖人则埋伏在阵中,一旦那些南疆士卒闯进来,再上前厮杀。 这样一来,本来不懂得行军布阵的江湖人也可以占到使用阵法的便宜,一旦有变,他们还可以随着天机营将士摆好的大阵有序的退出战场,可谓一举两得。 而最让刘赫感到满意的,是这一千江湖人,全都是各帮各派的顶尖高手。 上阵名额有限,再加上又是第一战,说不定此战之后,南疆就会臣服,之后就再没有立功的机会了,所以各帮各派都毫无保留的派出了最强战力,以求搏得头功。 刘赫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又安心了不少。 听说有些大帮大派还特意请出了几位多年未曾在江湖上露面的老怪物,这些老怪物中,有的已经年岁过百,此次出战也不为了什么军功,只想在杀人无罪的战场上,试一试自己闭关多年的成果。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六章 十死阵 有这些通天道行的老怪物保驾护航,此战可谓是胜券在握,这几天刘赫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此时的他,正站在战场附近的一处高地上遥遥观望,双方士卒已经在战场上列好阵势,只等战鼓敲响,便会发动进攻。 和队列整齐的中原军队不同,南疆军队几乎没什么章法可言,一个个在阵前上蹿下跳的,明显不懂什么列阵之法。 可南疆士卒的身材,整体上却比中原军队魁梧了许多,这些人也都是从南疆各部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勇士,每个都是身强力壮。 两军相比,就好像一场力量与技巧的交锋,到底孰强孰弱,现在谁也不好说,恐怕只能开战之后才能见分晓了。 “咱们有几分胜算?”刘赫轻声对身旁的钟离寻问道。 这句话,其实刘赫早就想问,可又怕贸然出口有伤士气,毕竟身为全军主帅,如果这么说,就等于是在质疑手下士卒的实力。 可见到对方那些明显比己方高出一头的凶悍士卒,刘赫还是仍不住问了一句。 钟离寻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道:“即便是曹操的虎豹骑前来,也未必能有五成以上的胜算,但可惜,这些南疆悍卒的对手,是咱们的韩大统领,韩兄弟的这套阵法,只需两千人,就可胜过对手的两万战力,如今这阵中有咱们的四千士卒,对方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达到四万人的战力。” 刘赫望着战场上那已具雏形的大阵,心中的焦躁不安马上减轻了许多。 说起这阵法,刘赫可是吃过韩义的大亏。 当年在鬼见愁,若不是李勤快马加鞭的去向诸葛亮求救,估计这会刘赫还在韩义的大阵里困着走不出来呢。 而据钟离寻所说,韩义今日摆下的大阵,不知比当年在鬼见愁的要精妙多少倍,仅凭一个阵法,就能徒增十倍的战力,阵法的威力可见一斑。 刘赫平复了一下心绪,表情也随之严肃起来,沉声道:“传我的军令下去,如果对方败退,不可追击,更不要心存全灭敌军的念头。” 钟离寻领命而去,高地上只剩下刘赫和他身边的庞统。 庞统望着钟离寻的背影,笑道:“怎么?你也有谨小慎微的时候?” 刘赫盯着远处的战场,说道:“这里毕竟不是中原,有许多事都是咱们不知道的,就拿那个木鹿大王来说吧,连咱们最顶尖的探子都吃了亏,小心一点,总不是坏事。” 庞统收敛起笑意,正色道:“此战若不能一举击溃敌军,恐怕今后的仗就更不好打了。” 刘赫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没什么太多的奢求,只希望韩义他们能够平安回来就好。” 庞统默默的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而去。 韩义临行之前,庞统曾特意嘱咐过他,一定要在此战彻底的击垮对手,从而让南疆全军都对南征军心生畏惧。 对于这样的嘱托,韩义自然欣然接受,可刚刚在和刘赫的一番交谈之后,庞统改变了初衷。 他现在要去下达一条新的军令,一条可以保证让韩义活着回来的命令,因为庞统很相信刘赫的直觉,虽然直觉这种东西没有任何的依据,但根据庞统的观察,刘赫在大事上的直觉,向来都很准。 韩义在收到这条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军令之后,不禁皱起了眉头,可最后还是接受了。 韩义不知道为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军令就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可望着那个独自站在高地上,面有愁云的年轻男人,韩义也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 刘赫变了,这是天机营的兄弟们,彼此心照不宣的事。 没人站出来问上一句,就连陈默也对此闭口不言,只是每经历过一场恶战,刘赫脸上的笑容就会少几分。 经历会让人成长,也会让人沉重,虽然痛苦,却是蜕变的必经之路。 刘赫同样难以逃脱其外,也是如此。 战场上,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这是南疆独有的一种乐器,是由巨大的牛角制成,在战场上,象征着战斗的开始。 韩义收回思绪,一手提着巨型墨刀,另一只手向全军做出了一个列阵的手势。 早已等候多时的天机营士卒见到这个手势,马上整列阵容,一队手持大盾的士卒从本就已具雏形的阵型中冲出,在大阵的最前站成了一排。 这是完成大阵的最后一步,至此整座大阵已经固若金汤,四周皆是持盾士卒守卫,根本无法突破,想要突入阵中,只有一个入口,而这个入口,也是特意为敌军而留的。 敢闯大阵者,十入十死。 这座大阵也因此而得名,十死阵。 南疆人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异的阵法,在冲到大阵跟前后,全都停了下来,不住的四下张望。 在观察了一会之后,有人突然发现了大阵的入口,并发出了几声大喊。 南征军阵列最前的持盾士卒见到,顿时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这些南蛮果然是没见过世面,见到大阵的入口,还以为这是大阵的漏洞,一个个看上去还很高兴,等进了大阵,看你们还能乐得出来。 南疆阵中突然发出一声巨吼,震得前排的持盾士卒险些有些站不稳,若不是队列紧凑,与身旁的同伴勉强相互支撑,恐怕就要倒成一片了。 看来那些南疆士卒也难以抵挡,听到这声巨吼,同样也是捂住了耳朵,同时四下散开,让出了一条路。 人群中走出一员南疆大将,让南征军看得是目瞪口呆。 此人身材高大,足有常人的两倍。 关羽、张飞是刘备军中的两员猛将,身高也是远超常人,可和此人一比,马上就相形见绌了。 俗话说得好,身大力不亏,此人手持一根巨型狼牙棒,拿眼一打少说也在百斤以上。 要知道关羽的青龙偃月刀,才不过八十二斤,此人的力气,恐怕还要在关羽之上。 看到此人的出现,前排的南征军士卒全都紧张起来,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警惕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七章 死守大阵 南疆大将同样也盯着面前这座从未见过的大阵,看了好一会之后,他突然喊了几句,身边的南疆士卒随之开始冲锋,向大阵冲来。 持盾士卒看得是心惊肉跳,他们发觉这些南疆士卒并不是打算从大阵的入口进入,而是打算直接从正面将大阵撞开一条路。 刚才距离尚远,前排的南征军还没什么太深的体会,可等到这些身材魁梧的南疆悍卒冲到近前,见到对方的每一名士卒都至少比他们高出一头,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心生畏惧,但毕竟出身天机营,这些持盾士卒也没有因此而乱了分寸,他们很快调整好呼吸,扎稳马步,用肩膀顶住了大盾。 作为大阵最外层的壁垒,这些持盾士卒的职责,就是保持好阵型,同时保护阵中的其他同伴。 这些南疆士卒果然力气惊人,而且一个个就跟不要命了似的,一波又一波的疯狂的撞击着大盾。 好在这些持盾士卒的身后,还有其他同伴相助,众人齐心协力,顶住了盾牌,也总算是顶住了对方的一轮猛攻。 在见到手下的士卒多次进攻都未能奏效之后,南疆大将又是一声大吼,同时露出了一丝怒色。 他突然开始加速,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冲了上来。 南征军士卒看到这一幕,皆是心惊肉跳。 南疆大将本就身高惊人,再加上他冲锋时就连自己人的性命都不顾,手中挥舞的狼牙棒扫到了好几个南疆士卒,皆是瞬间毙命,吐血而亡,有一人最是可怜,一棒正击在脑袋上,当场脑浆并裂。 这些天机营士卒大多是老卒,征战沙场多年,名将也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如此天生神力又性情暴虐的将领,不免有些慌乱。 就在这时,南疆大将已经冲到阵前,同时高高举起手中的狼牙棒,借着前冲之势,一下就砸在大盾上。 一声巨响之后,大盾后面的一名南征军士卒顿时口吐鲜血,被震得昏死了过去,就连他身边的几名持盾士卒也受到波及,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好在后面及时有同伴上前支援,接过了他们手中的大盾,这才维持住了大阵的阵型。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在南征军的阵中悄然进行的,被大盾挡住了视线的南疆大将并不知情,还只道自己这一击没有奏效。 他面露疑惑,却似乎仍不死心,盯着面前的一排大盾,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有什么动静,这才作罢。 他对身边的士卒叫喊了几句,那些南疆士卒马上放弃了正面冲入的念头,转而向大阵的入口处狂奔而去。 透过大盾之间的缝隙看到这一切的南征军士卒,全都长出了一口气,恨不得马上唤醒那些受伤昏迷的同伴,让他们也亲眼看一看,那些南疆蛮族在贸然闯入大阵后的下场。 从大阵入口进入之后,两边仍是两排持盾士卒,整座大阵,就好像一座迷宫一样,从外面看只有一条路,进到阵中却是错综复杂。 率先冲入阵中的南蛮士卒看到无数的分岔路口,顿时傻了眼,站在原地,不知该往哪边走才好。 两边的持盾士卒之间突然闪开一个空隙,从中探出无数根长戟,向这些南疆士卒的腿上刺去。 虽然南疆人身手矫健,但毕竟人数众多,道路又狭窄,再加上身后还不断有人涌入,推搡之下,难免立足不稳,当场就有几名南疆士卒的腿被刺中,倒在了地上。 就在南疆军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时,大盾之间又闪出一道缝隙,这一次,是数根套马索,绳索套在那些倒地的南疆士卒的脚踝上,将他们硬生生的拖回了阵中。 这些南疆士卒的下场,可想而知,瞬间就被埋伏在大盾后面的一群帮派弟子给剁成了肉泥。 这种以多打少的事,可是这些帮派弟子最擅长的,很快就收拾掉了所有被拖入阵中的南疆士卒,有几个心狠手辣的帮派弟子,还砍下了几颗头颅,从大盾上方抛了出去。 头颅滚落在地,南疆士卒定睛一看,顿时发出阵阵怒吼,疯了似的向大盾撞去。 只不过刚刚在外面他们撞不进来,在这里就更加无计可施了,阵中道路狭窄,连助跑的空间都没有,哪里能用得上力气? 在数次尝试未果之后,这些南疆士卒已是杀红了眼,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看见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走,很快就散落到阵中。 他们冲动的行为,正中南征军的下怀,在失去了彼此支援之后,马上就被埋伏在阵中各处的江湖人逐个击杀,仅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第一批冲入阵中的南疆士卒,就全部死在了里面。 站在阵外的南疆大将听到阵中传来的一阵阵惨叫声,也知道了这座大阵的厉害,并没有急着马上发动第二轮进攻,而是带着人围着大阵转了起来。 转了几圈之后,发现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他们只得又回到了大阵的入口。 南疆大将将手中的狼牙棒往地上一戳,在怀中摸索了一阵,摸出了一个玉石做的小瓶。 其他南疆士卒看到,也纷纷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样子大小都差不多的小瓶,从里面倒出了一枚药丸,捧在了手心里。 南疆大将回头扫视一圈,突然用生涩的中原话高喊起来,“天佑我女王!天佑我南疆!” “天佑我女王!天佑我南疆!” 所有南疆士卒随之高呼,接着将手中的药丸放入了口中。 南疆大将面露一丝满足神色,两根手指一用力,就将玉石做的小药瓶捏了个粉碎,接着也将里面的药丸吞了下去。 站在高地上的刘赫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神色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之前这员身材异常高大的南疆大将,就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现在又做出这样一番怪异的举动,再加上他刚刚带领手下喊出的口号,竟然没有用之前所讲的南疆土语,而说的是中原话。 虽然他的中原话说的很不流利,语调听起来也很别扭,但显然也是经过了一番练习。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八章 何老爷子 这让刘赫想起了之前的木鹿大王,他的中原话虽然比起眼前这人好上一点,却也强不了多少,让人感到费解的是,他们都在临死前做出了相同的举动。 这里明明是南疆,这些人本该说当地的土话,为何每每在关键时刻,却不约而同的选择说起了中原话?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刘赫顿时紧张的向一旁的两位大谋士求助,“他们刚刚吃的是什么药?” 钟离寻沉默不语,面色阴沉。 庞统表情更是凝重,说道:“他们服下的,应该就是那种会让人失去心智的南疆秘药。” “失心散!”正向战场方向张望的刘赫脱口而出,同时猛地回过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庞统。 庞统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点了点头。 刘赫顿觉一股气血上涌,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 失心散的可怕,刘赫早就领教过,他不敢想象,战场上那个身材高大,力气过人的南疆大将在服下这种南疆秘药之后,将会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如果这样的怪物失去了心智,丧失了痛觉,不死不休的一味杀戮,不仅天机营的士卒扛不住,阵中埋伏的江湖人同样扛不住,甚至就连韩义也招架不住。 “我现在就去传令,让他们马上撤退。”钟离寻说罢,转身便走。 “来不及了,”刘赫叫住了钟离寻,“等军令传到,早已是尸横遍野了。” 钟离寻愣了一下,回过身来,看着刘赫,似乎是在揣摩刘赫这番话中的意思。 突然,钟离寻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躬身施礼道:“先生是全军的主心骨,万不可以身试险!” 庞统随即也是一抱拳,“以韩兄弟的武功,未必不能脱险!” 刘赫苦笑一声,说道:“你也说了,只是未必。” 庞统闻言如遭雷击,继而退到一边,不再多言。 钟离寻狠狠的瞪了庞统一眼,似乎是在埋怨他如此轻易的放弃,可庞统却是视而不见一般,甚至到最后,索性还闭上了双眼。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刘赫对钟离寻笑了笑,指着一旁的庞统说道:“你呀,有时候真该跟他学学,明知劝不住的人,又何必再劝呢?” 钟离寻刚要说些什么,却见刘赫身形一闪,已然跃下高地,直奔大阵狂奔而去。 战场之上,失心散的药力已经开始起了作用。 本就面相凶狠的南蛮士卒此时已是两眼通红,显得更加狰狞恐怖。 他们没有选择直接从入口冲入大阵,而是采用了一开始的战术,绕到大阵正前方,开始不断的冲击前排的大盾。 一阵接着一阵的连番冲击,让前排的持盾士卒叫苦不迭,可这些南疆士卒就跟不要命了一样,不停的撞击着大盾。 他们中有的已经撞得浑身是血,仍是不肯罢手,更有甚者,硬生生的撞断了两条胳膊,又开始用头撞,直到撞得脑浆并裂,倒在地上成了一具死尸。 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鲜血不断喷洒在大盾上,顺着大盾的缝隙,渐渐流了下来,滴在南征军士卒的手上和脸上,听着大盾后面那一阵阵如野兽般的嘶吼声,南征军的士气也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坐镇在大阵最中心的韩义,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眉头紧锁。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大阵最外层的防线就会崩溃,那些突然变得异常暴虐的南疆悍卒也会借着这波攻势冲入大阵,随之而来的,是大阵一层一层的瓦解,最终所有的士卒和江湖人,都会丧命于此。 韩义站起身来,拿起了他惯用的那把巨型墨刀,显然是想亲自去解围。 “韩统领要留在这里指挥调度,不便出手,还是由老夫替韩统领走上一遭吧。”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战战巍巍的走上前来。 看他走路的样子,已经有几分步履蹒跚,可嗓音却是异常的洪亮,底气十足。 老者的面色红润,气色看上去相当不错,一点也不像他这个岁数的人的苍老模样。 韩义一见老者,顿时面色一缓,一抱拳道:“军情紧急,韩义也不再讲那些客套话,有劳前辈了。” 老者摆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正好老夫这把老骨头,也好久没有活动活动了。” 说罢,老者背着手,缓缓的向大阵外走去。 一个身形佝偻,走路都费劲的老头儿,敢在两军阵前主动请命,而且还是独自出战,本事自然小不了,用那句艺高人大胆来形容这位老者,最恰当不过。 老者的全名,江湖人上有许多年都没人提起了,许多年轻的江湖后辈至今都不知道老者到底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老者姓何,江湖上都称尊称他一声何老爷子。 何老爷子的岁数,据说已有将近两个甲子了,只比陈家老祖宗年轻几岁而已。 作为同一代人,何老爷子始终活在陈家老祖宗的阴影之下,可这并不影响他在江湖中的地位。 毕竟天资又高,身体又好,活了两个甲子还死不了的老怪物,几百年才出了陈家老祖宗这么一个,再加上陈家老祖宗很久都没有插手过江湖事了,所以也没有人自讨没趣的去拿其他人和陈家老祖宗做比较。 当然,即便是没有陈家老祖宗,何老爷子也成不了他那个年代的天下第一,可有一样,何老爷子却是一点也不输给那位固步自封在陈家山上的武林至尊,那就是岁数。 两个人活得都比一般人要长得多,跟他们同辈的人,基本都已经入土为安了,作为上一代硕果仅存的两位老前辈,另外一个已被奉若神明的捧到了天上,剩下何老爷子这个尚还食人间烟火的,自然在江湖上也是倍受敬重。 何老爷子一辈子无门无派,所练的武功都是自己琢磨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只可惜师父死得早了点,只能靠他自己了。 说起何老爷子的师父,当年也是江湖上一位响当当的人物,曾经弟子门生遍天下,却在收了何老爷子做关门弟子之后,便将其他的徒儿全都逐出了师门。 正文 第六百一十九章 辈分最高的少年 这件事自然成了当时江湖热议的焦点,有好事者纷纷断言,这是收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徒弟,想要抛开所有纷扰杂念,专心调教出一个天下第一来。 可没想到,那个未来的天下第一入门没几天,刚刚学了几套最基本的拳脚功夫,师父就突然因病去世,撒手人寰了。 从此何老爷子就成为了师门唯一的继承人,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师父的衣钵,顺便也将那位一辈子无儿无女的恩师的几处宅院和无数良田也一并继承了。 俗话说得好,穷文富武,有了殷实的家底撑着,何老爷子从此便再没了后顾之忧,可以一门心思的钻研武学,一来二去,还真让他钻研出了点名堂。 那个十几岁就成了大地主的少年,仅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就站在了武评榜的门口。 但也只是站在门口而已,而且这一站,就站了一个甲子。 对于一个没有名师指点,只能从武学书籍上自己领悟的武人来说,何老爷子也算得上是天纵之才了。 可惜武道高峰没有捷径,更不能少了领路人,勤能补拙,只是个奢望而已。 一辈子没能跻身武评榜,老人不知道心里作何滋味,这些话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也没人敢去自讨没趣。 可是就是这位一辈子大隐隐于市的孤僻老者,却在九十岁高龄的那年,加入了一个当时刚刚兴起的武林门派。 消息一出,一时间江湖震动。 武林中的小字辈们群情振奋,纷纷跑到何老爷子所在的门派之中,看看有没有拜师学艺的机会,即便是何老爷子不收自己为徒,只要能学个一招半式的,先不说招式的威力如何,仅仅是借着何老爷子的名气,也足可让他们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 晚辈们各怀鬼胎,如意算盘打的响亮,可江湖上的许多上了年纪的,却看出何老爷子的心思,不禁感慨万分。 人上了岁数,心气就不在了,没能实现的梦想,却又总想着,寄托在下一辈的身上,他们这些须发皆白,还要每日早起监督徒儿练功的老头子,哪一个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们猜得不错,何老爷子还真是想收个徒弟,只是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徒弟,何老爷子足足等了二十年,才等到了这个满意的人选。 说起来,这其实不过就是两三年前的事情。 何老爷子有个习惯,每到门派有新弟子加入的时候,都会亲自去看上一眼,而且真的只有一眼。 就连掌门也吃不准,这一眼之间,到底能看出什么门道来,可有些话又不方便问,只得由着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儿,每年都出来走上这么一个过场。 直到那天何老爷子看到了那个日后被他收为徒弟的少年,足足站在原地盯着看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轻声说了一句,就他吧。 掌门很惊讶,也不知道这个相貌平平,身材瘦弱的少年有什么好,竟会让何老爷子一眼相中。 但掌门心里也很清楚,这绝不是何老爷子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因为他在说刚刚那三个字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于是那个没有大名,只有个外号叫不顺的少年,就正式成为了何老爷子的弟子,辈分也由此陡然而生,甚至就连本派的掌门见到他,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师叔祖。 少年自小无父无母,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索性就随了师父的姓,将名字改成了何不顺。 不顺这个外号,也有些来头,从小无人管束,性格难免有些刁钻,脾气更是大得惊人,再加上又成了江湖上年龄最小的师叔祖,更加变本加厉,门中的后辈,就没有一个没挨过他欺负的。 可唯独有一样,对他师父何老爷子,何不顺却从来都是百依百顺。 眼见师父要去前线迎敌,这么多年来始终跟随在师父身边,从未离开过半步的何不顺马上推开身边的门人,从人群中跳了出来。 “师父!我陪着您去!也好让我亲眼瞧瞧您老人家上阵杀敌的英姿!”何不顺一路小跑的跟了上来,嬉皮笑脸的说道。 何老爷子回过头去,似笑非笑的看了何不顺一眼,说道:“这里是战场,可不比家里,带着你怕是会误了大事,你还是不要跟着去了。” 说罢,老人一甩大袖,转身而去。 何不顺愣了一下,半天没说话,眼圈却是一红,咬了咬牙,还是倔强的跟了过去。 向来惯着徒弟的何老爷子第一次拉下了脸,厉声道:“何不顺!你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么!” 当着所有江湖人的面,何不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连磕了三个响头,一句话也没说,却也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因为师父这一去,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从小无父无母的何不顺,看似脾气刁钻古怪,可尝遍了人情冷暖的他,最是懂得人心。 师父疼他、护他,他比谁都清楚,入门三年来,师徒二人朝夕相伴,门中弟子只道是何不顺天天赖在何老爷子的房中,却不知那位百岁高龄的老人,才是真的不舍得离开自己的徒儿半步。 何不顺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让自己留下来,可他做不到。 “师父,我不会给您老人家添麻烦的,如果有危险,能带着您我就带着您,实在带不了您我就自己跑,保证不会死在战场上,行么?”何不顺说着,抬头偷偷瞄了师父一眼。 何老爷子叹了口气,却又被徒儿的这几句话给逗乐了。 “在你心里,你师父我就这么点本事?”何老爷子伸出手指在何不顺脑门上重重的一戳。 何不顺揉着生疼的脑门,连连改口道:“瞧我这张嘴,我这不是着急么,就开始胡说八道了,师父您可别往心里去。” “我要真想跑,你未必能追的上。”何老爷子手捻长须,平静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没说带上何不顺,也没说不带。 何不顺跪在地上,望着师父的背影仔细的琢磨了好一会,忽然面露喜色,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连裤子上的土都顾不上掸,大步追了上去。 正文 第六百二十章 无名之剑 跟在师父的身后,何不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哪怕是去死,他也不怕。 可话虽然这么说,真到了前线,血腥的场面还是让何不顺心中一寒。 这是何不顺这辈子头一次上战场,就身临其境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尸横遍野。 服下失心散的南疆悍卒已经几乎要将大阵撞开一个缺口,可他们也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天机营持盾士卒的大盾,全是由上好的材料铸成,刀劈不破,枪刺不穿,这还说的是上好的兵器,寻常刀剑,甚至想在上面留下个划痕都很困难。 可让何不顺感到诧异的是,对方明明知道这是一道刀枪不入的坚固防线,却竟然用血肉之躯去撞。 难道这些南疆人都不怕死么? 在亲眼目睹过南疆悍卒的一轮冲锋后,何不顺这才明白,这些南疆人,还真就是不怕死。 “师父……这些人都疯了,连命都不要了,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何不顺小声嘀咕了一句,见师父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急忙又找补了一句,“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何老爷子没有搭理这个没出息的徒儿,而是始终望着阵外那个身材高大的南疆大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顺着师父的视线看去,何不顺吓了一跳。 乖乖!这长得也太高了吧?这还是人么? 何不顺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他看了看身边的师父,想了一下,一咬牙,又往前挪了几步,只不过比起之前后退的那几步,步伐明显小了许多。 “徒儿,你去阵前走上一遭。” 何不顺一听,顿时傻了眼,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您是让我自己一个人去?”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这么多废话!”何老爷子说着,从腰间将自己的佩剑卸了下来,递到了何不顺手上,“记住,见到人就杀,不用手下留情,只不过有一点,如果那个南疆大将出手,你一定要马上回来,知道了么?” 本来还有点心虚的何不顺看到师父递过来的佩剑,眼睛都直了,急忙一边答应着,一边接过佩剑,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着,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要说何不顺入门三年以来最大的心愿,那就是师父这把从不离身的佩剑了。 这把长剑何老爷子虽然常年带在身上,却一次也没见出过鞘,何不顺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这把剑一定是把神兵利器,不出鞘则已,一出鞘必定大杀四方,海内臣服。 日子久了,这份念想在何不顺的心里就越来越强烈,可每次他想伸手去摸一摸这把长剑的时候,师父总是狠狠的敲在他的手上,下手从不留情。 可越是这样,何不顺就越觉得这把剑非同一般,却没想到,今天师父突然就把它交到了自己手上。 “师父,这把剑叫什么名字?”何不顺抚摸着剑鞘,欣喜的问道。 “无名。” 何不顺愣了一下,“是这把剑叫无名,还是真没有名字?” 何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何不顺一眼,平静道:“你怎么想都无所谓,甚至你自己给它起个名字也无妨,反正从今天起,这把剑就归你了。” “归我了?”何不顺大喜过望,“师父,你说话可要算话啊,可千万别像上次似的,说好了带我去青楼见见世面,结果到今天我都不知道青楼的门朝哪边开。” 何老爷子看着自己那个一激动就口无遮拦的徒儿,略显尴尬。 一边的几个江湖人听到,差点没乐出声来,可又不敢当着何老爷子的面太过放肆,只能强忍住,躲到一旁捂嘴偷笑。 何不顺那暴脾气,哪能忍得了这个?上前指着那几个人大声说道:“你们几个乐个屁!你们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么?你们知道去青楼意味着什么么?” 几个江湖人认得何老爷子,自然也认得眼前这位手持长剑的年轻师叔祖,急忙一起点头,可笑得更厉害了。 何不顺怒道:“师父说了,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这是必须要上的一课,你们懂么!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在江湖上德高望重了将近一百年的老人无奈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徒儿,很是尴尬。 “徒儿,休得胡闹,赶紧去办正事!”何老爷子干嗽几声,出言催促道。 师父发话,何不顺不敢不从,可走之前仍是没忘了狠狠的瞪上那几个江湖人一眼。 这一眼,可是让那几个江湖人心惊肉跳,谁都知道,这些年得罪过这位年轻师叔祖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好在听说这位年轻师叔祖虽然辈分高,武功却不怎么样,这次上阵,说不定…… 想到这里,几人的嘴角,都偷偷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小王八蛋,看你还能狂多久,你要是能活着回来,老子以后就跟你姓! 在见识过对方士卒的惊人怪力和那股不要命的冲劲之后,几人都断定,何不顺这一去,就绝无回来的可能了,他们自然也不用担心何不顺会日后报复了。 何不顺走出几步,停了下来,想了想,回过身来小声问了一句,“师父,非得杀人不可么?” 何老爷子沉声道:“非杀不可,而且一个不留!” 几个江湖人在旁边一阵冷笑,开始交头接耳。 “就他那熊样,不让别人杀了就不错了,还想杀别人?” “就是就是,莫不是何老爷子想立功想疯了吧?” 数十步之外的何不顺突然抬起头,用长剑一指他们几个,冷冷道:“等小爷回来,你们几个一个也别想跑!” 几人大惊失色,他们明明看到何不顺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那把刚刚得来的长剑,而且又隔着这么远,怎么会听到他们几个的窃窃私语? 难道? 几人好像想到了什么,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面露惊色。 沙场之上,忽然风沙四起,却不是无起之风,只因那持剑少年步法实在太快,手中长剑,更如灵蛇吐信一般,游走在敌阵之中。 转眼间,便有数名南疆悍卒倒地,每一个都被削去了头颅。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一章 剑名无涟 何不顺甩了甩长剑上的血,表情冷峻,丝毫没有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却俨然一副宗师风范。 几个江湖人看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上,恨只恨自己听信谣言,说什么年轻师叔祖只是仗着拜了个好师父,辈分就高了寻常弟子好几辈,实则没什么真本事,只是狐假虎威罢了。 可就在刚刚,他们连年轻师叔祖的长剑是何时出鞘的都没能看清,这他娘的还不叫真本事? 何老爷子面带讥讽的瞥了几人一眼,捻着雪白的长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洋洋得意。 或许对这位在武评榜门口站了一辈子的老人来说,徒儿如此争气,才是让他最欣慰的事情。 战场上的何不顺并没有注意这些,他的精力,全都集中在眼前不断涌上前来的敌军身上。 几轮冲锋,都未能击溃天机营的防线,这些失去心智,一门心思只想杀戮的南疆悍卒对鲜血早已是饥渴难耐,看到何不顺这个唯一站在眼前的敌人,马上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何不顺脚尖一点地,腾空而起,剑起剑落,又是一颗头颅滚落在地。 他没有去看那颗已经离开躯体的头颅,而是一脚将那具无头尸体踹开,紧接着又是一剑,刺向了另一名敌人。 这一剑,直接刺进了一名南疆悍卒的口中,何不顺手腕一翻,先是向左一甩,接着猛地向右一挥,对方的脑袋便被削成了两半。 这是何不顺第一次杀人,而且一下就杀了这么多人,可就连何不顺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的心境为何会如此的平静。 他低下头,望向了手中的那把长剑,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从今日起,此剑名为无涟!” 长剑再次挥出,鲜血四溅,可那名持剑少年却仍是面色平和,似乎并没有身处战场,而只是独自一人在习剑。 持无涟者,心如止水,任你投下巨石,掀起狂风,我却心无涟漪! 站在大盾阵列后方张望的何老爷子,同样面色平和,欣慰的看着那个在敌阵中数度冲杀,却连一丝血迹都没沾染在身上的翩翩少年。 当年一梦,已逾百年,待到梦醒时,已是须发皆白,半身枯骨。 老人不知为何,突然向前迈出了一大步,仿佛是为了离战场更近一些,让他那个只顾着厮杀的徒儿能听得清楚一些。 “不顺啊!今个就让他们都瞧瞧,咱们何家,后继有人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江湖人皆是震惊不已。 老人用毕生的修为喊出的那句话,就如说话之人在身边一样,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何老爷子说的很清楚,是何家,而不是他们师徒二人所在的门派。 他们终于明白,那位年轻师叔祖为何入门只有两三年,就能有如此惊人的修为。 老人从一开始,就认定了他是何家的传人,而何不顺一肩挑起的,不仅是何家的名声,还有老人一生未尽的那份挂念。 武评榜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对于榜上之人来说,这份别人眼中的荣光或许只是份负累,可对于未能跻身其中的武人来说,却是最让人魂牵梦绕的东西。 更何况,那个老人就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二十个顶尖高手谈笑风生,这一看,就是整整一百年。 手中已无无涟剑的老人,再起少年志,却再无年少时,百年以来始终深埋在心底的那份辛酸,终于在这一刻化作了两行热泪。 或许是心意相通的缘故,何不顺好像感知到了什么,突然向师父这边看来,却看到了老人家老泪纵横的这一幕。 何不顺眼圈一红,急忙转过头去,背对着何老爷子,才发现即便是手中握着这把无涟剑,仍是克制不住胸中翻涌的情绪。 三年前,那位老人只看了他一眼,就将他带走收为徒弟。 从小在街上跟野狗抢食的何不顺,压根就没觉得那个表情木讷的糟老头子会安什么好心,一直警惕的跟在后面,绝不肯将背身留给那个第一次见面的老人。 老人似乎是看出了何不顺的心思,头也不回的走着,一路上从没主动停下来过,只是脚下的步子,却是越来越快。 何老爷子好清静,掌门投其所好的在门中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替老爷子安下了一个宅院,还特意吩咐门人,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许擅自靠近。 从挑选弟子的地方,到何老爷子的住处,路程不算近,这可让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的何不顺叫苦不迭。 更要命的是,那个看着风一吹就倒的糟老头子,竟然走得比跑得还快,何不顺跟着跟着,就发现怎么也跟不上,一咬牙,一发狠,索性就跑了起来。 可就算是这样,依然没能追上健步如飞的老人。 等满头大汗的何不顺跑到的时候,老人已经安然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似乎是等候多时了。 何不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个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的老头儿不禁有些纳闷。 自小无人管教,更不懂得什么礼数的何不顺也不客气,上前大大咧咧的就是一句,你这就是功夫?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问他想不想学。 何不顺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等学会了功夫,看哪个乌龟王八蛋还敢欺负我!” 这就是何不顺入门时说的话,也是对一个受尽了世间疾苦的少年来说,最合情合理的理由。 老人什么都没说,或许是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这个徒儿因何而习武,只是指着一个房间对何不顺说了一句,从今天起,这屋就归你了,吃的喝的,你都不用愁,只要练好你的武功便是了。 这也许是老人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让何不顺心底涌上一股暖流。 长这么大,从来没人关心过他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一直四处飘流的他,更没有过属于自己的房间。 他隐约记得,那种地方,好像应该叫做家。 老人给了他一个家,何不顺始终固执的这样认为。 他没有什么可以回报,只有拼了命的练功。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二章 何不顺的决心 何不顺曾经问过师父,为什么要选他做徒弟,何老爷子笑着告诉他,也没什么,就觉得你小子身上,有股子狠劲,凭着这股狠劲,应该能练出点名堂来。 何不顺只是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可从那天起,他对自己比对仇人都狠。 仅仅一年的功夫,光是练功的石锁,就让他摔碎了十几对。 手上磨出的茧子,厚的让手掌整整大了一圈,肿起来的时候,吃饭连筷子都握不住,他就索性端起碗来,不管吃的是什么,哪怕是条鱼,也直接整条整条的往嘴里倒。 因为师父说过,吃饱了才有力气练功。 练完功有了闲暇,他喜欢坐在院门口,望着院外的那棵老槐树发呆。 过往的门中弟子见到这位年轻师叔祖坐在门口,起初还来打招呼,可在挨了几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之后,就再没人愿意从何老爷子门前经过了。 何不顺不在乎别人对他指指点点,更不在意别人说他性格暴戾,难成大器。 成不成大器,你们说了不算,得我师父说了才算,可有一点,我师父他老人家喜欢清静,你们这些不长眼的,还总喜欢有事没事的往这跑,来一个我骂一个,来两个我骂一双! 日子久了,连江湖中都传开了,何老爷子的爱徒,也就是那个年纪轻轻,辈分却大的吓人的家伙,脾气更不是一般的大。 门中的弟子更是奔走相告,就差在何老爷子的住处外插上一块内有恶犬,生人勿进的牌子了。 有新弟子入门时,连门规都不讲,就先告诫一番,千万可别去何老爷子的住处那闲逛,要是被那个家伙看到了,指定是一顿臭骂,弄不好还得挨顿打。 新弟子们起初还很纳闷,门中有如此无法无天之人,掌门怎么也不出面管管? 等在门中呆上一阵时间,了解了个中微妙之后,那些新弟子才明白过闷来,就连掌门,都得叫那家伙一声师叔,也难怪他那么肆无忌惮了。 何不顺得罪了所有人,始终在外人面前摆着一副臭脸,可在师父面前,他的嘴却比抹了蜜还甜,经常哄得何老爷子开怀大笑。 那些被逼无奈来送吃食的门中弟子听到,都觉得何不顺这是掏空心思的讨好何老爷子,好借着何老爷子的名声在外面耍威风,于是又给他安了一个两面三刀的罪名。 没人知道,何不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何不顺也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在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最重要,那就是他师父。 手握无涟剑的何不顺,突然想起师父之前紧紧盯着的那个南疆大将。 整座战场上,能真正构成威胁的不过只有这员南疆大将而已,只要把他杀了,师父就无需再出手,也就不用再冒风险。 师父刚才盯着南疆大将的眼神,何不顺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师父这次是动了真格的,而且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何不顺此念一起,剑随心动,不由分说,一剑就向南疆大将刺去。 冲上来想挡住何不顺去路的,全都在眨眼间成了剑下亡魂,何不顺一连刺死十几人,可前冲之势却丝毫不减,直逼南疆大将而去。 这一切,全被远处的何老爷子看在眼里,在看出何不顺的意图之后,何老爷子顿时大惊失色。 “何不顺,你这个小王八蛋!你给我回来!”几十年来都对人冷漠的老人,头一回在人前露出惊慌的样子,不顾身份的大声喊着。 师父的叫喊声,何不顺又怎会听不到,可他心意已决,这一剑既然已经刺了出去,就绝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师父!是你说的,每一剑都有它的道理,刺出去就绝不能反悔,这才是剑道大义!” 何老爷子闻言如遭雷击,悔恨不已,去他娘的剑道大义,哪里比得上徒儿的性命要紧。 南疆大将虽然也服过了失心散,却不知是不是身材魁梧异于常人的缘故,似乎还保留着几分心智,也没有像战场上那群只知道冲杀的南疆悍卒那样,漫无目的的横冲直闯。 从始至终,南疆大将都扛着他那根大得吓人的狼牙棒,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是眼神中闪烁着的贪婪目光,比起他手下那些南疆悍卒,却还要更加强烈。 那是一种嗜血的念头,就如同千万只蚂蚁,撕开他的肌肤,吞食他的血肉,最后渗入他的骨髓。 眼见何不顺朝自己冲了过来,南疆大将再也无法抑制心中对于鲜血的渴望,失心散的药力,让他瞬间失去了最后的一丝理智。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至极的笑容,仿佛两人还未交手,他便已经稳操胜券了。 何不顺知道这并不是对方妄自托大,可也没有丝毫退却的念头,离对手越近,他的心反而越平静,手中那一剑的力道,不知不觉已达顶峰。 就在两人相距仅剩数步远的时候,南疆大将突然发出一声大吼,接着挥舞起手中的狼牙棒,迎面向何不顺砸去。 即将冲到对方身前的何不顺,这才切身的体会到双方实力的差距。 不说功力高低,就说两人兵器的长短,对手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何不顺的无涟剑距离对方还有段距离,却已经进入了对方兵器的攻击范围,何不顺本意是取敌人性命的一剑,也因此由攻转守,改为了守势。 而当那根巨型狼牙棒从头顶上砸下来的时候,何不顺的心当时就凉了。 他终于明白,师父为何不让他与眼前之人交手,因为对方仅凭这一击,就足以让他粉身碎骨。 何不顺在临死之时,突然停下了身形,那一剑也停在了半空。 他回过头,看向了远处那个大声吼着,让他快回去的老者。 何不顺很想回去,如果真的还能回去的话。 他最后看了老人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 持剑而立的少年,在呼啸而致的索命一击下,却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像是想起了这世上最开心的事情。 谁也不知道,少年为何会在临死之前还能笑得出来,只有那位老人明白。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三章 辈分更高的年轻人 “不顺!你小子给我回来!”老人撕心裂肺的吼着,哪怕明知是无济于事。 紧闭着双眼的何不顺微微皱了皱眉头,可还是强忍住,没有睁眼去看。 耳边风声响起,何不顺知道,这是对方兵器已经到了自己脑后。 被人敲碎脑袋,死相会不会很难看? 这是何不顺在临死前最后的想法,因为他怕师父见到会伤心。 就在这时,风突然停了。 何不顺很纳闷,怎么一点也没觉得疼? 转念一想,何不顺不禁自嘲的一笑,都已经死了,鬼魂又哪会知道疼呢。 他睁开眼,想看看死之后是什么样子,却发现身边的一切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所有人都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盯着自己。 何不顺拿眼扫了一圈,这才发现这些人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 何不顺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一惊,急忙回过头去,却看到了让他匪夷所思的一幕。 一个看起来比他年长不了几岁的年轻人神色轻松的站在他身后,赤手空拳硬生生的接住了那根巨型狼牙棒。 “靠后点,你在这有点碍事。”刘赫紧盯着南疆大将,头也不回的说道。 何不顺乖乖的站了起来,走出几步,这才回过神来。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对我发号施令?”辈分极高的年轻师叔祖哪受过这种窝囊气?从来都是他指使别人,哪有别人指使他的时候? 刘赫没有搭理那个死到临头还喋喋不休胡搅蛮缠的家伙,他紧紧攥住狼牙棒的长柄,运起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后一拽,接着将那员体型庞大的南疆大将给直接扔了出去。 何不顺看着十几步外被扔在地上的南疆大将,眨巴眨巴眼睛,闭上了嘴,再没说什么。 刘赫也不冒进,转身一提何不顺的脖领,像拎小鸡子似的,将他拎回了天机营的大阵之中。 刘赫将何不顺往何老爷子面前一扔,抱拳道:“晚辈来迟,让前辈担心一场,实在是抱歉。” 坐在地上的何不顺上下打量了刘赫几眼,见刘赫对他师父客客气气的,立马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刘赫大声说道:“刚才对我指手画脚的,现在又把我扔在地上,你小子知道我是谁么?” 刘赫终于回过头去,第一次正视何不顺,笑道:“你小子又知道我是谁么?” 何不顺白了刘赫一眼,“我管你是谁!我还告诉你,在这军营里面,除了天机先生,小爷我谁的面子都不给!” 俗话说得好,什么样的将军,就带出什么样的兵,一听何不顺如此叫嚣,旁边的一众天机营士卒很适时的当场跪倒一大片。 “拜见天机先生!” 何不顺一听立马傻了眼,此次出征,师父压根没想带着他来,是他后来自己偷偷跟上来的,所以当时大军出城的时候,何不顺并没有在成都城外的墓地亲眼见到刘赫的容貌。 而来到军营,身为江湖人的何不顺一直住在与天机营不同的营地之中,就更加见不到天机先生的尊容了。 何不顺一直以为,那个被人称作天机先生的就算没有七老八十,也得是满面胡须,却没想到,竟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翩翩公子。 而且这位翩翩公子还天生一副上好的皮囊,这才是最让何不顺恨得牙根痒痒的地方。 “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还有话要说么?”刘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胜利者的微笑。 何不顺哪受过这种气,虽然明知自己没什么底气,可还是不服软,叉着腰大声说道:“你是天机先生又有什么了不起,你知道我是什么辈分么?” 刘赫扭头看向了何老爷子,笑道:“您说按辈分,该叫什么?” 何老爷子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叫师叔!” 何不顺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刘赫,诧异道:“没想到呀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辈份也不小。” 刘赫笑着一抱拳,“好说了。” 何不顺把脸一沉,没好气道:“少跟我这嬉皮笑脸的,他们叫师叔祖,你叫师叔,你的辈分,也就比他们大一点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快叫师叔!” 刘赫笑而不语。 论武功、论身份,何不顺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家伙,甚至在相貌上也被压了一头,可唯独这辈分,何不顺可是有天大的自信。 好不容易有个地方比对方强,何不顺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不依不饶道:“你小子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快叫人,师叔我等着呢!” 何老爷子大步走到何不顺身边,直接给了他后脑勺一下,怒道:“你瞎叫唤什么!在这里充什么大辈的!是你叫他师叔!” 何不顺一听,连疼都顾不上了,指着刘赫难以置信道:“我?叫他师叔?” 何老爷子也知道这事有些蹊跷,自己这个徒弟一时半会难以接受,叹了口气,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起过,我们这把年纪还活着的,这世上就只剩我和另外一人了?” 何不顺点了点头,“当然记得,师父您不是常说,那人是您一辈子的对手么?” 师徒二人提起的,自然就是那位天下第二的陈家老祖宗了,而且刘赫也是最近才从何老爷子那里得知他那位老哥哥的真实年龄,将近两个甲子的岁数,着实让刘赫吓了一跳。 只是不知为何,提起陈家老祖宗,何老爷子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这位天机先生,就是那人的结拜兄弟,按辈分讲,跟我是同辈,所以你得叫他一声师叔才对。” 何不顺这才想起,那位天下第二好像还比师父大上几岁,如果眼前这家伙真的是那人的结拜兄弟,那他这声师叔,是叫定了。 “赶紧的呀,师叔我这还等着呢!”刘赫学着何不顺刚才的口气,坏笑着说道。 何不顺支支吾吾了半天,可这声师叔,就是叫不出来。 “谁爱叫谁叫,反正我不叫!有本事你弄死我!”恼羞成怒的何不顺往地上一坐,拿出了当年混迹街头的看家本事,耍起了无赖。 正文 第六百二十四章 撤出南疆 刘赫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好吧,不叫就不叫吧。” 何不顺皱了皱眉头,心想着这家伙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可等听到下一句,才知道天底下就没有这么好的事。 “反正咱们俩的辈分就这样,改是改不了了,你叫,我就是你师叔,你不叫,你也还是我师侄。我说侄儿啊,师叔现在有正事要办,没工夫在这陪你玩了,你好自为之吧。” 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一连占了自己好几声便宜的家伙,在众目睽睽之下,腾空而起,飞出了大阵,何不顺坐在地上翻了半天的白眼。 “师父!你怎么帮外人也不帮我!”一肚子气没处可撒的何不顺,开始跟何老爷子发起了牢骚,“我就不信了,我就没一个地方能比得上他?” 何老爷子无奈的看了徒儿一眼,摇了摇头。 突然,何不顺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从地上爬起来,嬉皮笑脸道:“师父,我想起来了,他虽然辈分高,可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没您老人家响,我是您的徒弟,就凭这点,我就比他强!” 何老爷子望着刘赫的背影,幽幽的说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他还有个身份,是武林盟主。” 何不顺笑意全无,一脸的生无可恋,转头向那个直奔敌方而去的身影望去。 在刘赫冲到前线之前,已经事先对韩义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大阵随之缓缓向后撤去,在大阵的牵动下,何不顺也跟着一起退到了后方,可他仍是想亲眼看看,那家伙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他冒着生命危险,跑到大阵前,一边后退,一边看着远处独自在敌营中厮杀的刘赫。 看过之后,何不顺再没说什么,只是心中暗暗发誓,回去一定要更加刻苦的练功才行。 有那个家伙在,如果自己不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他的那个愿望,恐怕一辈子也实现不了。 这也是为了替师父争一口气,何不顺并不满足于跻身武评榜,他要的,是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 独自在敌阵中冲杀过一阵之后,刘赫觉得争取的时间已经足够大军撤退了,他刚要撤身,就见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从远处而来。 南疆女王这次出场,并没有之前那样的阵仗,却是更加惹人注目,好似天女下凡一般,飘然而至。 来到刘赫面前,南疆女王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转过身去,大袖一挥。 这个怪异的动作,引起了刘赫的注意,他惊讶的发现,南疆女王只是随意的挥一挥衣袖,那些刚刚还是不死不休的南疆悍卒,马上就全都安静下来,跪倒在地,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清澈,看上去应该是恢复了神智。 “原来你早就有解除失心散的办法,”刘赫环顾战场一圈,表情冰冷,“可即使是这样,还是有这么多人因这失心散而死,你难道就不感到愧疚么!” 南疆女王似乎并没有想跟刘赫探讨失心散的问题,面无表情的说道:“说好了五千对五千,天机先生突然亲临战阵,是什么意思啊?” 刘赫冷笑道:“说好了公平交战,你却让手下服用失心散,你又是什么意思?” 南疆女王一本正经道:“失心散是我南疆秘药,我南疆勇士上战场时都会服用此药,有何不妥?反倒是先生你,破坏了规矩,虽说只是多了你一人,可这一仗,还是你们输了。” 刘赫眉头一皱,语气却突然温和了许多,“只要你答应我永不再反,我马上下令手下撤出南疆。” 南疆女王忽然放声大笑,“有本事,这话你对曹操去说,对孙权去说,他们要是答应臣服于你,而且永不再反,那我也可以答应你。” 刘赫沉声道:“南疆暴乱不平,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可能会调动更多的军队到南疆来平乱,个中利害,你应该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南疆女王神色一厉,“你们要是敢来,就抱着一起死!” 刘赫沉默片刻,随即转身而去。 当晚,大军拔营而起,连夜撤出了南疆。 此次南征,虽然算不上是失利,却也是无功而返。 军马钱粮的消耗,是真金白银的扔出去了,可南疆的暴动却是仍在。 后方未定,始终是一块心腹大患,回到成都,刘赫马上就召集手下的谋士,开始策划第二次的南征。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第一次会战之后,曹操就染上了重病,从此卧床不起,直至今日,已经危在旦夕,命不久矣。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刘赫让其他人离开,自己独自坐在议事厅内,一坐就是一下午。 到了晚饭时分,刘赫拎上一坛三仙醉,来到了华佗的住处。 自打将华佗从许昌天牢中救出来,这位旷世神医就一直留在成都,替成都的百姓医治疑难杂症。 刘赫这次来,就是想问一问华神医,曹操的病,到底还有没有的救。 刘赫做梦也想不到,身为刘备军中谋士的他,竟会关心起死敌曹操的死活来。 可曹操若是死了,曹丕就会子承父业,这位在历史上终结了东汉王朝的魏文帝,恐怕不会满足于三分天下的格局,更不会再和刘赫进行已无优势可言的会战。 刘赫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长时间的计划,很可能因为曹操的死而付诸东流,所以刘赫很希望自己这个死对头能够长命百岁,活到自己终结乱世的那一天才好。 酒桌上,华神医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曹操已是病入膏肓,神仙难救。 华佗告诉刘赫,如果曹操当初肯听他的建议,开颅除去头风病的病根,或许还能再延寿几年甚至是十几年,可曹操疑心太重,错失了医治头风病的最佳时机,即便是现在动手,也已是为时已晚。 从华佗住处出来,刘赫独自走在街上,夜晚的成都,温度不高不低,很是宜人,可刘赫却觉得一股彻骨的寒冷钻进了他脊柱。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五章 再入许昌 关于曹操的死,有两种说法。 华神医说,曹操旧病未去,又添新疾,故有此结果。 而那位天下第一读书人说,曹操因为会战的失利而散去了最后一道气数,所以才会殒命。 刘赫不知道,到底谁说的才是对的,尽管从结果上看,两人都可谓是一语中的,但是刘赫宁愿相信第一种说法。 谁都不愿意将责任扛在自己肩上啊,刘赫自嘲的笑了笑,在成都的夜色中,缓缓而去。 翌日,刘赫做出了一个让天机营所有人都难以接受的决定。 再入许昌。 第一次入许昌,就闹了个皇城前杀尽十万守军的大阵仗,可那次是为了秦霜,谁也说不出什么。 第二次入许昌,是跟着那个不靠谱的天下第一神偷去偷御龙图,看在救出了神医华佗的份上,大家伙就忍了。 第二次入许昌,是为了促成三方会战,总归还是去办正事,冒险是冒险了一点,但还算是说得过去。 可这一次再入许昌,所有人都想不出刘赫还能给出什么让人信服的理由。 刘赫当然不会告诉其他人,他是想去亲眼看一看曹操的病情,甚至刘赫还有些不放心,那个觊觎老爹位子许久的曹丕,说不定曹操的病,还跟曹丕有些关系。 刘赫说不出理由,兄弟们自然也不会轻易的放刘赫走,几人商量好,轮番值守,不分昼夜盯着刘赫的一举一动,绝不能让他前往许昌。 韩义还调来了一千天机营最精锐的部队,将天机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以至于围观的百姓还以为发生了兵变。 只可惜无论想出什么招数,还是没能留住那个满脑子都是鬼点子的天机先生,就好像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在装睡的人那样。 关键时刻,还是对刘赫忠心耿耿的大耗子立下了大功,带着一帮青楼女子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天机府,一夜风流之后,又左拥右抱的扬长而去,顺便也把涂上胭脂,换上女装的天机先生给带出了府。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大耗子还特意挑了李勤值守的日子,他早就算计好了,一是李勤当值,其他人都很放心,即便是带着一大群青楼女子进出天机府,也不会有人太过在意。 再者李勤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一见到那些青楼女子就羞了个大红脸,哪会一个个的上前去检查,刘赫也好借此脱身。 说起这份谋略,就连刘赫也不得不佩服,大耗子正经事上脑子不怎么灵光,可这弯门邪道的事情,成都城里还真没几个比他还贼的。 出了成都城,刘赫换上了大耗子提前为他准备好的一身便装,在断然拒绝了大耗子陪自己一起上路的美意之后,刘赫挥别了依依不舍,已是泣不成声的大耗子,独自踏上了前往许昌的路。 这一次去许昌,刘赫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上见曹操最后一面,所以一路都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 再入许昌,刘赫的心境与前三次截然不同。 走在许昌的街道上,刘赫不知道这种感觉应该叫陌生还是熟悉,对于这座明明是同处一国,却不能随意进出的城池,刘赫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在曹操的治理下,许昌确实要比其他地方繁荣的多,颇有些皇城的威严,跟成都的安逸祥和比起来,各有千秋。 刘赫是个不愿受约束的性子,自然是喜欢成都更多一些,至少走在大街上,不会有官兵突然拦住你的去路,问东问西的。 为了不暴露身份,刘赫也没有在大街上久留,找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一壶酒,几盘下酒的小菜,自斟自饮起来。 这家小店要说也算得上是物美价廉,只是在这繁花如锦的许昌城里,实在是显得有些寒酸,好不容易来了刘赫这么一位出手还算阔绰的客人,掌柜的也是格外殷勤,热情的不行。 看起来掌柜的也是个爱聊天的人,没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聊到了一块,店里没有其他的客人,刘赫便招呼的掌柜的坐下,一起喝上一杯。 掌柜的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坐在了刘赫的对面,可看着刘赫递来的满满一杯酒,却是连连摆手,“小的是这里的掌柜,和客官您坐在一张桌子上,已经是失了礼数了,哪能再喝您的酒。” 刘赫笑了笑,也没坚持,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掌柜的若是喝了这杯酒,一会酒钱还怎么好意思收? 刘赫自己喝了一杯,将酒杯放下,问道:“掌柜的,我是从外乡来的,对这里不太熟,这许昌城里为何有如此多的官兵巡逻啊?” 掌柜的警惕的四下张望了一番,凑过来小声说道:“客官您还不知道呢?曹丞相病重,听说就在这几天了。” 刘赫有些意外,一个小酒馆的掌柜,竟然对这件事知道的如此清楚,他想了想,故意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再怎么说,他曹操也不过只是个丞相,他死了,丞相的位子也轮不到他那几个儿子来坐,这么大的阵仗,怎么好像是皇帝要殡天似的。” 掌柜的闻言大惊失色,一下就扑了过来,想要伸手捂住刘赫的嘴,又没敢下手,连连作揖道:“这位客官,小的求您了,小点声,万一让官兵听到,小的全家老小的命可就没了!” 刘赫从怀中掏出一根金条,递到了掌柜的手里,笑道:“现在我能说了么?” 掌柜的手捧着金条,眼睛都直了,可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这金条分外的烫手,为难了好半天,这才将金条揣进了怀里,“得,您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只不过小的拜托您,可千万要小点声,不然这根金条,小的可是有命拿没命花了。” 刘赫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想知道,这些官兵是听命于谁的,是曹操呢,还是他儿子曹丕的?” “都不是,是三公子手下的兵。” 刘赫闻言一皱眉,“三公子?曹彰?他不是不在许昌么?”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三兄弟 掌柜的点了点头,“这个嘛,小的也是道听途说,听说三公子离开许昌,就是丞相大人一手安排的,为的就是替四公子曹植留下一招后手。” “后手?”刘赫有些警觉,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酒馆掌柜,因为这样的言论出自一个许昌城里的平头老百姓,明显是不太正常。 掌柜的每日迎来送往,一眼就看穿了刘赫的心思,笑道:“客官要是不信,菜照吃,酒照喝,至于这话么,就当我没说。” 刘赫想了想,神色稍缓,笑道:“难得碰到个明白人,自然要多问上几句,掌柜的刚才说的后手,指的到底是什么?” 掌柜的似乎是来了兴致,转身回到柜台,取来一壶酒和一个酒杯,自己斟上了一杯,砸吧了一口,一脸享受。 “想必客官也有所耳闻,丞相大人当年最喜欢的,是他那个小儿子曹冲,只可惜天妒英才。小公子死后,丞相大人就将心思全放在了四公子曹植的身上,说起四公子,那可是许昌城里鼎鼎有名的人物,只不过么……” 掌柜的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一笑,“四公子的名气,全都在他的文采上,许昌城里待字闺中的小姐们,读起四公子的诗,那都是如痴如醉。” 刘赫会心一笑,“这个我倒是略有耳闻,可这文采毕竟不能拿来治国。” 掌柜的一拍桌子,“可不是么,客官您说的太对了,说起这治国的本事,那还得说那位二公子曹丕。” “你的意思,是曹丕和曹植在争老爹留下的这份家业?”刘赫故作疑惑的问道。 曹丕和曹植的夺嗣之争,刘赫当然知道,他之所以要明知故问,就是想把话题往最关键的地方去带。 可掌柜的却没上刘赫的当,拿起酒杯,自顾自的喝了一口,淡淡一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刘赫这才看明白,掌柜的也是心思剔透之人,于是刘赫也不再绕圈子,直接倒上一杯酒一口喝了个干净,虽然嘴上没说,可明显是在给掌柜的赔不是。 掌柜的一看,顿时了然,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说道:“这里就你我二人,客官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 刘赫看着一队刚走过酒馆门口的官兵,问道:“掌柜的刚才说,这些兵既不是曹丕的,也不是曹植,却是三公子曹彰的,而曹彰本人又不在许昌,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掌柜的笑了笑,说道:“看来客官是真的不知道,丞相大人的三个儿子,脾气秉性各不相同,二公子深沉内敛,三公子生性耿直,四公子张扬洒脱,三兄弟之中,显然是三公子和四公子更对脾气,在这件事上,三公子当然也会站在四公子这一边。” 掌柜的所说的这件事,指的当然就是曹家的这场夺嗣之争,可刘赫实在想不出,三兄弟之间的瓜葛,和曹操本人又有什么关系。 见刘赫半天没说话,掌柜的突然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丞相大人打心底里,还是想把家业传给四公子。将三公子调离许昌,是整盘棋中的关键一步,为的就是万一兄弟三人撕破脸,三公子和四公子不会同时受二公子所制,只要三公子人不在许昌,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 刘赫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原来如此,但是曹彰不在许昌,即便他留了亲信在许昌,又怎么能保证可以一直控制局面?” 掌柜的笑了笑,“这个自然轮不到咱们操心,我想三公子,这会已经在千里驰援的路上了,一旦三公子进了许昌城……” 虽然掌柜的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后面的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了,如果曹彰在曹**之前赶回来,就会马上控制许昌城中的个个要处,而曹丕也会因此而失去最后的机会。 刘赫不禁有些感慨,这位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魏文帝,在没有登上皇位之前,还真是受尽了挫折,就连他的两个亲弟弟,也跟他过不去。 转眼到了饭点,小酒馆里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掌柜的起身告辞,忙活生意去了,而自斟自饮的刘赫,则一直等到太阳落了山,这才起身离去。 等刘赫走远之后,小酒馆中的客人全都停止了交谈,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安静的站在一边。 一个身着华贵的男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到掌柜的,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老师,情况怎么样?” 掌柜的已不再是刚才那副市井小民的模样,背手而立,望着刘赫远去的方向说道:“能做的咱们都做了,接下来的,急也没用,只能听天命了。” 说罢,掌柜的回过身,笑着看向了那位身着华服的男子。 “你说对吧?二公子。” 作为许昌城内说一不二的人物,曹操的这座丞相府,自然也是格外的气派,而且已经气派到了僭越的地步。 刘赫始终不敢确定,曹操这么做,到底是觊觎汉家天子的皇位呢,还是在向天下人宣告他的特立独行。 曹操病重,丞相府自然守备森严,这让刘赫颇费了一番功夫,等找到曹操寝室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 一开始,刘赫还想按之前在秣陵学宫的老套路,到房顶上去偷听,可今天老天爷似乎不太赏脸,月光分外的明亮,坐在屋顶,马上就会被守军发现。 四下转了一圈之后,刘赫惊喜的发现,窗根底下竟然没有守军守备,而且这个地方也不在守夜卫兵的巡逻路线上。 于是刘赫舒舒服服的往窗根底下一坐,还靠在了墙上。 屋内传来了一阵咳嗽的声音,刘赫不禁皱起了眉头,看来曹操的病,确实已是病入膏肓,难以医救了。 门廊上,几名女子行色匆匆。 来到曹操房门外,几人急忙站定,不约而同的整了整头发和衣衫,这才轻轻推开门,缓缓走了进去。 躺在床榻上的曹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对走在最前的那名女子招了招手。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七章 临终之托 女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床边。 “别哭,这一天总会来的。”曹操抬起手,想去帮那名女子拭去泪水,却发现自己已是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生桀骜的枭雄将那份不易察觉的不甘藏了起来,沉说道:“我死之后,这座丞相府,你们是不能再住了,桌子上有箱珠宝,你们几个拿去分了吧。” 说罢,曹操给床榻边的女子使了个眼色,女子走到桌案旁,将箱子抱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的珠宝却少得可怜。 “我能留给你们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从明天起,你们搬去铜雀台居住,平日里多做些女红,再织上些布,也够你们生活了。” 几名女子皆是潸然泪下,围在曹操的床榻边啼哭起来。 “都别哭了!”曹操眉头一皱,紧接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几名女子吓得急忙退后几步,跪倒在地。 看着这些从前最为宠爱的小妾,曹操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朝她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几名女子不敢再说什么,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站在门口等候多时的一个年轻人在等那几名女子走远之后,这才走进屋去。 看到年轻人走进来,曹操很是激动,马上要想坐起身来,可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如愿。 年轻人也顾不上施礼,急忙走上前去,扶住曹操,声音颤抖道:“父亲,孩儿来了,孩儿来了。” 曹操望着年轻人的眼神,有一种他生平少有的慈祥,“子建啊,你知不知道为父叫你来,所为何事啊?” 曹植用力的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对父亲的关切,“父亲,您还是少说些话,多休息休息吧。” 曹操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话,现在不说,恐怕就再没有机会了。子建,临死之前,我想听你说句实话,你心里到底怪不怪我?” 曹植沉默了片刻,说道:“孩儿不敢怪父亲,只是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曹操的眼中,闪过一丝凄凉,叹了口气,轻声道:“看来你还是心里有怨气,怪我选了你二哥,却没有选你,对么?” 曹植默而不语。 “如果这份家业只是几所宅子,几亩良田,说什么我都会留给你,而不是你二哥,只可惜,咱们曹家的这份家业,实在是太大了。” 曹植闻言面露不甘,低声道:“孩儿想替父亲完成大业之心,自信不输给二哥。” “可他能为大业杀了你和你三哥,你做得到么?”曹操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平静的说道。 曹植闻言如遭雷击一般,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现在三哥正在回许昌的路上,他并不知道,父亲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要是三哥他……” “子文他不会回来了,”曹操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你二哥已经派人去半路截杀他了。” 曹植大惊失色,急忙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孩儿已无心争权,还请父亲救三哥一命!” 说完这番话后,曹植突然幡然醒悟,这就是父亲所说的,他不如二哥的地方。 曹操望着自己那个后知后觉,满是悔恨的儿子,叹了口气,轻声道:“你放心吧,我有位朋友会赶过去,你二哥派出的杀手,将会从这世上消失,谁也不会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从哪来,去做什么,更没人知道,我曹孟德的三个儿子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我的那位朋友会在半路上拦下你三哥,有他在,你三哥也就不会再来许昌。” 曹植疑虑道:“父亲说的那位朋友,值得托付么?” 曹操笑了笑,“放心吧,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说过心里话的人,我现在亲自开口求他,他一定会出手帮我的。” 听着曹操好像是故意抬高声调说出的这番话,刘赫突然站起身来,跃上高墙,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父亲,府内的守卫,我看还是再加强一点的好,今晚您吩咐撤去寝室四周的侍卫,是不是……” “就按你想的去做吧,反正该说的话,我已经都说完了,你下去吧,我累了,想歇歇了。”曹操对曹植摆了摆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曹植站起身,深深的施了一礼,“父亲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孩儿再来探望父亲。” 说罢,曹植恭敬的站在原地等候父亲的回应,直到泣不成声。 从丞相府离开,刘赫直奔许昌城门而去。 曹操病重,许昌城里实行了宵禁,各个方向的城门更是早早就关上了,守卫相当森严。 没有丞相府的公文,谁也不得擅自出城,当然,这些所谓丞相府颁发的公文,皆是出自那位二公子曹丕门下幕僚的手笔。 说白了,没二公子的命令,谁也别想走出许昌城半步。 城外的更别提了,哪怕是替皇家办差的宫女太监,也得老老实实的在城外等到天亮才能入城。 刘赫把四个方向的城门转了个遍,顿时大感头痛。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城门守备之森严,还是大大出乎了刘赫的意料。 这种在前朝只有皇帝驾崩才能看得到的大阵仗,明显预示着许昌城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那几位因一个人的离世,而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的人物,已经在暗中开始有所动作。 硬闯出去,以刘赫今时今日的本事,还是可以做到的,只是刘赫并不像闹出太大的动静,毕竟他这是在曹丕的眼皮子底下去救人,若是打草惊蛇,出现什么差错的话,恐怕会有负曹操临终之托。 刘赫并没有想到,曹操会将自己视为朋友,站在曹操的角度去想,刘赫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和这位权倾朝野的一代枭雄做朋友。 但曹操的一句话,最终打动了刘赫。 在刘赫的眼里,曹操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收买人心的本事比起那位说掉眼泪就掉眼泪的刘皇叔,还要更胜一筹。 他的话,刘赫本来一百个不相信,可唯独有一样,刘赫却是深信不疑。 要说这世上谁听过曹孟德的心里话,那就非他刘赫莫属了。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八章 曹家的气数 当年在华容道,刘赫看到了一个天下人根本没有机会看到的曹孟德,或许那是曹操这辈子头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将心中所想倾诉与他人。 刘赫并不觉得去救曹彰是他自己的意气用事,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千方百计的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番借口,总还是要先出城才是,刘赫思量了半天,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那位酒馆的掌柜,说不定能有什么办法,而且这个时候,他也是在这许昌城内,刘赫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 来到酒馆,刘赫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灯火通明。 在这宵禁中的许昌城,又无人来喝酒,其他铺子都已熄灯上了门板,唯独这间白天一点也不起眼的小酒馆,却成为街上最醒目的地方。 走进酒馆,掌柜的没有守在柜台前,而是坐在一张正中间的桌子上。 桌子上摆满了酒菜,刘赫走上前一看,见桌上摆着两副碗筷和两只酒杯,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刘赫也不客气,自己拿过酒壶,倒上了一杯酒,二话不说就喝了个干净,接着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微笑着看着坐在对面的掌柜的。 掌柜的面色平和的拿起酒壶,又替刘赫满上了一杯,说道:“你就不怕酒里有毒?” 刘赫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我想我对你还有点用,所以你不会杀我。” 掌柜的手中的酒壶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直直的盯着刘赫,说道:“就凭这个,你就觉得我不会杀你?” 刘赫笑意更盛,“当然不只如此,就算你想杀我,也杀不了。” 说罢,刘赫提起真气,硬生生将刚刚喝下去的酒又从腹中逼了上来。 掌柜的看了一眼刘赫吐在地上的酒,皱了皱眉头,“挺好的酒,就这样糟蹋了。” 刘赫面色一沉,说道:“你故意接近我,又告诉我那些,到底有什么企图?” 掌柜的没有抬头,慢条斯理的说道:“这酒馆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腿长在你身上,没人请你进来,是你自己走进来的。” 刘赫沉默许久,问道:“你是四公子的人?” “我是谁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赶紧出城。” 刘赫拍案而起,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再跟我这兜圈子,我一掌要了你的命!” 掌柜的丝毫不惧,仍是平静道:“素闻天机先生文武双全,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在下的名号,实在是不足挂齿,不提也罢。先生有正事在身,不宜在此地久留,我这里有份丞相府的公文,先生还是拿上,快些走吧。” 说罢,掌柜的从怀中掏出一枚竹简,放在了刘赫面前。 刘赫紧紧的盯着面前之人,在确定对方确实并无恶意之后,拿起桌上的公文,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就在刘赫走后没多久,之前出现过的那位衣着华贵的男子再次出现在酒馆门外。 一进门,掌柜的就对名男子说道:“公文已经给他了,有他在,想必三公子也不会再来许昌了,二公子可以安心了。” 二公子曹丕淡淡一笑,对掌柜的行了个弟子礼,随即转身而去。 掌柜的又倒上一杯酒,自斟自饮起来。 “父亲,有件事孩儿一直不明白,还请父亲明示。”一名一身青衫的男子,出现在掌柜的身侧,恭敬的说道。 掌柜的意味深长的看了青衫男子一眼,说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我要帮曹丕,而不是曹植?” 青衫男子恭敬道:“正是,曹丕沉稳老练,又极具城府,听说他还暗中网罗了一批人才,为的就是这一天,可见其志向远大。反观曹植,虽说文采斐然,却并不擅闯治理国家,对手下人的管束也有许多值得诟病之处。如果让曹植这样的人掌权,那父亲的大计,实施起来想必也会顺利许多。” 掌柜的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不慌不忙的又喝了一杯酒,这才缓缓开口道:“你信不信,这世上的所有事,都自有天数?” 青衫男子愣了一下,低声道:“参透天机的本事,孩儿远不及父亲,还悟不透其中的玄妙。” 掌柜的向青衫男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继续说道:“为父这辈子,只服一个人,那就是曹孟德。翻遍史书,也再找不出一个像他这样文韬武略的全才了。只可惜像曹操这样的人,几百年也未必会有一个,他那五个儿子,虽说没有一个庸才,却也只能从他们的老爹那里各自继承一样东西。长子曹昂,有胸怀天下之志,是曹家无可争议的继承人,却在宛城一战为了救曹操,自己搭上了一条命。小儿子曹冲,自幼聪慧,常有惊人之举,深得曹操欢心,曹操本有心将曹家基业传给他,却不想曹冲还未成年,就先夭折。话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吧?” 青衫男子的脸上,渐渐露出惊讶的神色,“难道曹家的气数是……” “对,曹家的气数,就是七杀之气,”掌柜的点了点头,“身怀这种气数,当为世间之主,却有损阳寿,所以继承曹家家业之人,定然不会长命,想那曹昂和曹冲,皆是无法接纳此气数,哪怕曹操只是动了一下心思,天意催使,便夺了他二人的性命。” 青衫男子疑惑道:“那曹丕为何安然无恙?” 掌柜的诡异的一笑,“谁说他没有事,少则五年,多则七年,曹丕必死无疑。” 青衫男子恍然大悟,随即露出了兴奋的笑容,“难怪父亲要扶持曹丕上位,是为了今后的大计扫平障碍。” 掌柜的面色一沉,摇了摇头说道:“曹丕继承家业,我只是从旁协助,让他少一些麻烦而已。可真正能决定一切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曹操。” 说着,掌柜的走到门口,背手而立,望着夜空长叹一声,“今夜之后,后世之人恐怕都会认为曹操看重的是二子曹丕,又有谁会想到,曹操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他那个最心爱的四子曹植呢?” 正文 第六百二十九章 黄须儿 青衫男子紧紧跟在掌柜的身后,略带愁容道:“方才父亲说,曹丕至少还有五年的命,那父亲的大计,岂不是还要再等很多年?” 掌柜的缓缓回过身来,笑着看向青衫男子,“五年也好,七年也罢,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我司马懿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多等几年。” 在许昌通往长安的官道上,刘赫独自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上闭目养神,身边,躺着几个黑衣人,早已气绝身亡。 昨夜从许昌出来,刘赫便直奔长安而去,终于在这里追上曹丕派出的杀手。 可让刘赫感到意外的是,这几个黑衣人的武功只能算是一般高手,在刘赫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刘赫独自坐在大石上想了一整晚,也没能想通其中的道理。 曹彰虽生在位高权重的曹家,却是当世有名的一员猛将,曹彰的武功有多高,身为哥哥的曹丕不可能不知道,再说曹丕本身也精于剑术,更应该了解,像这种水平的杀手,在他弟弟手下绝对撑不过十个回合。 此事关系重大,以曹丕的谨慎性格,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疏漏,唯一的解释,就是曹丕是有意而为之。 可曹丕为什么派出根本起不到作用的杀手去拦截曹彰呢? 刘赫清楚的记得,昨夜在丞相府,曹操曾经用了一个词,截杀。 刘赫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几具尸首,这几个人的功夫,莫说是截杀曹彰,恐怕想让曹彰停下战马都成问题。 官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大乱了刘赫的思绪。 他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两样黑衣人所用的兵器,左手刀右手剑,立于官道之上,静待远处那人临近。 来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乌盔乌甲,座扣上别着一把大刀,身材魁梧,显得异常勇猛。 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那人的头发和胡须与常人大不相同,竟是焦黄色的。 这天下独有的相貌,便是曹操的三子,被曹操唤作黄须儿的曹彰曹子文了。 刘赫默默的看着曹彰快马狂奔而至,双手手腕一翻,刀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随即摆好了迎敌的架势。 高手过招,用不着那么多的废话,先打过再说。 曹彰是高手中的高手,自然也不会拖泥带水,眼见路上站着一个手持兵器之人,当即摘下大刀,握在了手里,同时催促胯下战马,开始加速。 眼前的架势,就好比一个骑兵对一个步兵发起了冲锋。 按理说这本该是骑兵对步兵形成碾压之势,可两人的兵器碰撞到一起之后,身处马下的刘赫,反倒显得更加游刃有余。 曹彰万没想到,竟会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硬生生的将他从马上给崩飞了出去。 曹彰退后几步,这才勉强站定,手臂仍是感到阵阵酸麻。 他刚要质问刘赫,却发现了官道旁那几具黑衣人的尸首,不禁迟疑了一下。 “我不是来与你为敌的,只是受人之托,来给你带个话,许昌的事已经了了,你回去吧。”刘赫将手中的刀剑往地上一扔,摆明了是没有再与曹彰交手的意思。 曹彰同样收起大刀,翻身上马,二话不说,继续向许昌的方向而去。 刘赫叹了口气,突然转身追上曹彰,高高跃起,一把抓住曹彰的后心,将他再次拉下了马背。 这一次,曹彰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只是任由刘赫将其拖到地上,待刘赫松开手,曹彰这才说道:“我认得你,你是蜀地的天机先生,连我父亲都要给你几分面子,可这是我曹家的事,与你无关。” 刘赫平静道:“本来是跟我没什么关系,可这是你父亲亲口所托,就和我有关系了。” 曹彰回过身来,盯着刘赫看了一会,问道:“我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但至少昨夜他将此事托付于我的时候,神智还是清醒的。” 曹彰双拳紧握,咬着牙说道:“父亲不可能不让我回许昌,四弟还在那里,二哥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刘赫苦笑道:“这件事,起初我也想不明白,但在这里坐了一宿,多少也悟到了一些,你可记得,当初河北袁氏的下场么?” 曹彰仍是双眉紧皱,可紧握的拳头却渐渐的松开了。 “你们三兄弟今天的局面,就与当年袁绍的那三个儿子一样,你们的父亲实在不想看着你们三兄弟骨肉相残,重蹈袁氏的覆辙,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见曹彰仍是没有张口,刘赫继续说道:“至于你四弟,我想曹丕不会加害于他。路边的那几具尸首,就是曹丕派来的,我跟他们交过手,根本伤不到你,既然曹丕连城外手握兵权的你都没有斩尽杀绝的意思,那么对城内的曹植,就更不会下手了。” “此话当真?”曹彰看了看路边的那几具尸首,可仍是半信半疑。 “我想这件事有两种可能,一是你父亲与你二哥之间达成了某种约定,他将位子传给你二哥,同时曹丕不得加害你和你四弟,保全曹家的名声。二是曹丕真的念及骨肉之情,不忍对你们兄弟二人下手。” 曹彰冷哼一声,“他?他心里只有天下,又怎么还会有我们这两个兄弟!” 刘赫平静道:“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曹植现在并没有生命危险,而你若是顾及曹家的声誉,还是早些返回长安的好。” 曹彰沉默许久,沉声道:“身为儿子,我总该去见父亲最后一面。” 刘赫轻叹一声,说道:“从你被调离许昌的那一天起,你就该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你也应该明白,这最后一面,你们父子注定是见不到了。” 曹彰手持大刀,默而不语。 “好了,他托我办的事我已经办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也都说过了,到底要怎么做,你自己选择,你若仍是想去许昌一趟,我也不再拦你。” 说罢,刘赫转身而去,走出曹彰视线之后,马上跃上路旁的一颗大树,在高处暗中观察着曹彰的动静。 正文 第六百三十章 嫉妒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道理,对于身处其中之人,是永远说不通的。 如果曹彰执意要前往许昌,刘赫还是会出手,只是这一次,他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因为一旦曹彰进入许昌,三兄弟之间仅剩的那一点点脸面就会被撕破,鹿死谁手,其实早已有了定数,曹彰和曹植两兄弟,恐怕再难活着走出许昌城了。 为了那人的病榻上的托付,刘赫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谁让那个人说过,自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朋友呢。 “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重情重义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让刘赫顿时大惊失色。 能够悄无声息的接近他,而且还能不被他发觉的高手,这天底下已是掰着手指头就能数的过来,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刘赫却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他缓缓回过头去,在看清身后之人的身份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何老爷子淡淡一笑,“放心吧,你察觉不到我,是因为我身上没有杀气,若是想要加害你的人,你一定可以事先察觉,不必如此惊慌。” 刘赫心有余悸的苦笑着摇了摇头,“何老前辈,话虽这么说,可也不带您这么吓唬人的。” 何老爷子把嘴一撇,“你可别叫我前辈,咱们是同辈人,我可受不起,你还是叫我一声何兄吧。” 管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头子叫哥哥,这种事虽说刘赫之前也干过,可在这位何老爷子面前,刘赫总觉得怪怪的。 刘赫一抱拳,笑道:“别,我还是叫您一声何老爷子吧,对了,您到这里干嘛来了?”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天机营的那帮兄弟,”何老爷子略带怨气的埋怨道,“你这次来许昌,他们不放心,就让我来看看,可怜我这把老骨头,还得一路跟着你,风餐露宿的。” 刘赫想了想,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这么说来,您一路都跟在我后面?” 何老爷子面露得意,“何止是一路上,你昨天在许昌城里去过哪里,跟谁说过话,说的是什么,我全都知道。不止这些,我还知道,那个酒馆的掌柜的不简单,还有曹操是故意撤去了门口的侍卫,才让你能从容的在屋外听到他们的谈话的。” 刘赫不由得一惊,“难怪丞相府戒卫如此森严,可唯独曹操寝室外却偏偏没有侍卫,原来是他故意撤去的。” 何老爷子笑道:“你才知道啊,说白了,你是让那姓曹的一家子给耍了,从老子到儿子,全都在利用你,你可倒好,到这会还蒙在鼓里,还在管人家曹家的闲事。” “无所谓,这种事,本来就说不清楚,我又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能帮就帮呗。”刘赫释然一笑,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继而向远处的曹彰望去。 曹彰仍呆呆的伫立在官道上,纹丝不动,似乎是仍在纠结。 何老爷子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道:“既然你这么热心肠,那我也拜托你件事呗。” 刘赫收回视线,笑着看向了何老爷子,“呦,终于说到正题了,我就说嘛,您这忙也不是白帮的。说吧,您到底想求我什么事?” 何老爷子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那个徒弟……” 一听到“徒弟”俩字,刘赫立马面色一沉,一摆手,说道:“什么事都能商量,唯独这事,免谈!您那位徒弟谱太大,我们天机营这么个小地方,可容不下他,到时候万一再让他受了委屈,我可跟您这没法交代。” 何老爷子好几十年没张嘴求过人,更没被人拒绝过,被刘赫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刘赫上下打量了何老爷子一番,坏笑道:“您还对他真上心,为了他,竟然拉下脸来求人,得,这次我就给您个面子。” 何老爷子面露喜色,连连点头,又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刘赫忽然有些羡慕何不顺那个家伙,也不知道那小子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竟然遇到了这么好的一位师父。 “何老爷子,我想问您个事,您跟我那位老哥哥,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听到刘赫提起陈家老祖宗,何老爷子突然面露不悦,可片刻之后,却又释然的一笑,说道:“有些话,跟那些小辈没法说,他们也不敢问,可既然今天是你问的,我就说说。反正这些话,在我心里也憋了大半辈子了,实在也是憋得慌。要说过节,倒还真谈不上,如果非要说的话,不如说是嫉妒。” 刘赫愣了一下,万没想到何老爷子竟会如此痛快的说出嫉妒二字,这样突如其来的坦诚,让刘赫一时之间真还有些无法接受。 何老爷子看着刘赫惊讶的说不出来话的样子,笑了笑,说道:“说起那个姓陈的老东西,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我们俩认识的那年,他十七,我十五,那天,我在院子里练功,他从门前经过,就站在那里看。看了一会,他突然捧腹大笑。我上前问他笑什么,他说我练的这都不叫功夫,就是小孩子瞎胡闹。我很生气,就提出跟他比武,结果他只用了一只手,就将我打翻在地。” 刘赫皱着眉头仔细琢磨了一下,这番做派和言辞,还真是他那位老哥哥的作风,虽然何老爷子说起的往事已经年代久远,可看来还真是确有其事。 “从那以后,我就跟那个姓陈的较上了劲,没日没夜玩命的练功,一心想着再和他比一场,让他心服口服。” “那后来呢?”刘赫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们两个之后交过手没有?” “后来,就再没有什么后来了,”老人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落寞,“在这世上,有一种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让万众敬仰的,无论你再怎么苦练,都无法抹平和他们之间天赋上的差距,那个姓陈的,就是这种人。可悲的是,我真正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是两鬓斑白。我进入百斩境界,他已入千回,我入千回,他入万人敌,等我勉强踏进万人敌境界,他早已能驾驭天降境界。当我知道今生今世只能在万人敌的境界止步不前,无法在向前一步之后,我才明白,从一开始,我就选错了对手。”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一章 混乱的局势 刘赫没有说话,虽然他不能完全体会老人的感受,却也懂得,天赋这种东西,对于武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所以我说,我对他其实没有恨,只有嫉妒。我嫉妒他那与生俱来的天赋。我只怨自己和他生在同一个时代,永远只能仰视他,追逐在他身后,却永远也追不上。” 说着,老人苦笑着望向了刘赫,“你知道,我为什么一辈子都没能登上武评榜么?” 刘赫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个姓陈的最大的本事,就是精通所有的兵器,无论是多么怪异的兵器,到了他的手上,不出三天,就能用的比兵器原来的主人还要纯熟。我年轻的时候,也想效仿,到最后,却落得个样样都会,却无一样精通的下场。等我幡然醒悟,已是错过了最好的年华。我从六十岁那年开始专心剑术,到今天,也只能是勉强窥探到剑道大成的门缝而已。” 刘赫这才想起,当初在南疆,何不顺也是用剑,看来剑道是尽得何老爷子的真传,可相比陈家老祖宗的精通天下所有兵器,终归还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我这辈子啊,就这样了,年轻的时候,总想着什么攀登武道巅峰,后来又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剑道大成,现在想想,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梦醒了,总该干点该做的事才行。为了我那个徒弟,今天就拉下这张老脸,求一次人。” 望着老人那期许的目光,刘赫严肃道:“何不顺的武功倒是没的说,但军中不比江湖,您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以他的脾气,恐怕命长不了。” 何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平静道:“生死有命,活下来,是他的造化,死在沙场上,也是他的命。” 刘赫一抱拳道:“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这事就算是定下了,等回到成都,我就着手去安排。” 何老爷子面露一丝欣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就不跟你一起回成都了。” 刘赫一惊,问道:“您这是……” “年轻的时候啊,总想着有朝一日跻身武评榜,就去江湖上游历一番,如今武评榜是不奢望了,可至少这把老骨头,还能出去走一走。” 刘赫多少能体会一些老人的心情,抱拳施礼道:“那晚辈就在此恭送前辈了。” 何老爷子拍了拍刘赫的肩膀,笑道:“都说了,别叫我前辈,你岁数虽小,可毕竟是那姓陈的老东西的结拜兄弟,江湖人最讲究的就是辈分,可一点也马虎不得。” 刘赫笑了笑,再次行礼道:“何兄一路顺风。” “好了,不说了,走了。”何老爷子一脸豁达,朝刘赫摆了摆手,接着跳下树冠,缓缓而去。 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刘赫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有多少像何老爷子这样,被这个江湖伤透了心的武人,在这个成王败寇的地方,唯有登顶之人,才会受到万众景仰。 可站在整座江湖之上,真的就是圆满么? 或许那个自称是天下第二,就是不肯坐上天下第一宝座的老哥哥,已经给出了答案。 远处,一声战马的嘶鸣声传来。 刘赫收起思绪,放眼望去。 曹彰已经翻身上马,朝着许昌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刘赫没有急着离去,对于这场血腥味极重的夺嗣之争,刘赫总觉还是要谨慎些的好。 又等了两个时辰,不见曹彰再次出现,刘赫这才跳下树冠,踏上了返回成都的路。 回到成都城,刘赫刚踏进天机府的大门,曹操病逝的消息就随即送到。 天机府的议事厅内,所有人全部到齐,却皆是默而不语,表情凝重。 曹操的死,让本来就难以控制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最大的问题,就集中在曹家的继承人,曹丕的身上。 从收到曹**讯开始算起,已经有十天的时间,至今再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曹丕的消息。 可以预料,江东那边也跟益州一样,也在观望,都在等着看曹丕是何态度,之前费尽周折商议出的三方会战,到底还能不能继续施行下去。 居中而坐的刘赫扫视一周,说道:“今天叫大家伙来,就是为了商量个对策,都别不说话啊。” 见仍是没有人应声,刘赫看向了钟离寻,“钟离寻,这件事,你怎么看?” 钟离寻缓缓站起身,施了一礼,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就是曹丕如何名正言顺的继承曹操留下的这份家业。” 陈默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老子传给儿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还要怎么个名正言顺?” 钟离寻面色严肃,说道:“曹操留下的,可不是田产房契,那是一支军队和足以把持朝政的强大势力,想要合理的继承这些东西,曹丕就必须继承曹操的官职,但丞相这个位子,可从来没有世袭罔替这么一说,如今曹丕并没有官职在身,无论做什么,恐怕都会十分的不方便。” 刘赫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说,曹丕近期一定会有所动作?” 钟离寻点了点头,“正是,现在摆在曹丕眼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追封曹操为异姓王,曹丕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这个封号。” 听到这里,刘赫不禁皱起了眉头。 由于他之前的种种行为改变了天下的局势,如今的局势发展,已经和历史的轨迹发生了偏移。 曹操到死的时候,也没有自封魏王,仍只是顶着一个丞相的头衔而已。 思量片刻,刘赫问道:“那另外一种选择呢?” 钟离寻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旁的秦霜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庞统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还是我来说吧,以曹丕在北方的威望,完全无法和曹操相比,仅仅封一个异姓王,他也未必能控制得住局面。所以曹丕很有可能走另外一步,登基称帝。” “称帝?”刘赫脱口而出,下意识的向秦霜看去。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二章 曹丕称帝 秦霜表情平静,向庞统问道:“曹丕若称帝,会把当今天子怎么样?” “这个么……”庞统有些为难,“现在还不好说,得看今后的形势如何发展。” “他会不会杀了我弟弟?”秦霜仍是表情冷漠,但问的却更加直白。 庞统看了身边的钟离寻一眼,两人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得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不会,他不敢杀你弟弟!”刘赫突然很肯定的说道。 秦霜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 “我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这么说的,我能这么肯定,自然有我的道理。即使曹丕登基称帝,也只是占据北方而已,若是我们和江东联手一同北伐,曹丕一定会疲于应对。刚刚经历过一场权力更迭,本来军心就不稳,如果他再杀了汉家天子,很有可能还会失去民心。曹丕不是个蠢人,他应该明白其中的利害。” 钟离寻和庞统一听刘赫这番话,马上随声附和道:“头儿所言极是。” 秦霜轻声“哦”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 本来只是讨论如何应对曹家的这场权力交接,却因秦霜这位汉朝公主的在场,而让天机府议事厅内的气氛变得极度紧张。 刘赫知道,当着秦霜的面,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再这么下去,也商议不出什么结果,于是刘赫便草草结束了议事。 众人散去,秦霜却迟迟没有离去。 她低着头,也不说话,就坐在那里,愣愣出神。 陈默本想上前问一问,还没来得及开口,王铁就在魏孝的眼神授意下,一把将其拉出了议事厅。 议事厅内只剩下刘赫和秦霜两个人,气氛却异常的微妙。 刘赫略显尴尬的干嗽了两声,刚想开口,又觉得自己居高临下的面对秦女侠似乎有些不妥,于是便站起身走到秦霜身边坐了下来。 刘赫看了看一脸惆怅的秦霜,轻声道:“惦记你弟弟?” 秦霜头也不抬的幽幽说道:“这世上哪有不惦记亲弟弟安危的姐姐?” 刘赫想了想,有些为难,可还是继续问道:“那你大哥他……” “就算他曾经做过对不起大哥的事情,也是我们的亲兄弟!”秦霜忽然抬高了声调。 话一出口,秦霜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语气马上缓和了许多,低声道:“对不起,我……我一时心急,这才……” 见刘赫半天没出声,秦霜抬头看去,却见刘赫正一脸惊喜的望着自己。 秦霜上下打量了好久,疑惑道:“你怎么了?” 刘赫忽然笑了出来,而且笑得很开心,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让曹丕得逞的,一定会在他下手之前,把你弟弟救出许昌。” 秦霜想了想,半信半疑道:“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就这么有把握?” “许昌城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了,就连那个赖着不肯走的万年公主我都能给带出来,更别提一个急着逃命的皇帝了,”说着,刘赫坏笑着看了秦霜一眼,“再说了,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听咱们秦女侠说对不起呢,说什么也得把这事替秦女侠给办了,你说是不是?” 秦霜面色一沉,不知何时,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长剑的剑柄上。 对于这种场面,刘赫早已有了经验,二话不说,转身撒腿就跑。 只是这一次,秦女侠没有像平日那样,长剑出鞘,追着刘赫满院子砍。 她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看着那个总是能在危难时刻让她感到很安心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仓皇而逃的背影,她的笑容格外灿烂。 二十日之后,消息传来,汉帝刘协,将皇位禅让给曹丕,曹丕登基称帝,建国号为魏,并追谥曹操为魏武帝。 曹丕称帝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天下。 那些一直自称是忠于汉室的天下士子们,闻讯无不潸然泪下,更有甚者,更是当场拍案而起,破口大骂曹丕是窃国之贼。 只是这些举动,全都是在自己家中,到了外面,一个个马上全都绝口不提,当真是只有口诛,没有笔伐。 对于这样的局面,曹丕似乎很是满意,一连三次下诏,大赦天下。 狱中囚徒的罪名一降再降,最后就连杀人越货的山贼土匪,也从牢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暗地里都咒骂着这个搞得天下大乱的新皇帝。 可俗话说得好,凡是有利必有弊,曹丕之所以冒着失去民心的风险这么去做,自然也有他的考虑。 在收到了曹丕以皇帝身份颁发的诏书之后,孙刘两家十分默契的全都选择了沉默,可谁也没有以臣子的身份给新皇帝上书,态度不言而喻。 曹丕对此早有预料,也没有追究,趁着孙刘两家商议对策,举棋未定的时机,将朝中和军中的大权全都揽在了手中,虽说不及他老爹那样一呼百应,但总算是暂时坐稳了这个皇帝的位子。 成都城,刘备府内。 多日没有见到师父的刘禅,一听说刘赫亲自登门拜访,马上冲出房间来迎接。 “师父!” 刘禅兴奋的大叫一声,一下就扑到了刘赫的怀里。 终究是个孩子,在见到多日未见的师父之后,刚刚还是笑的合不拢嘴的刘禅,一转眼又红了眼眶。 “一个大老爷们,哭什么哭!”刘赫笑着,在刘禅的脑门上戳了一下,“师父不在这几天,有没有认真读书啊?” 刘禅抹了抹眼泪,使劲的点头,“我按照师父说的,把家里所有的书全都看了一遍,可师父还没回来,我就继续看,都看了四五遍了,师父才回来。” 孩子越说越委屈,说着说着,泪珠子又开始在眼眶里转悠。 “禅儿,你师父为了咱们刘家,每日辛劳,刚一回来,你就纠缠个没完没了,成何体统。”甘夫人刚一出现,就责骂了刘禅几句。 一见母亲来了,刘禅马上乖乖的问了句好,然后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一句。 刘赫看着,不禁一笑。 没想到甘夫人看上去温婉贤淑,可管教起儿子来,也跟天下的所有母亲一样严厉。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三章 师徒问答 甘夫人走到近前,向刘赫施了一礼,柔声道:“听说先生刚刚返回成都不久,真是辛苦先生了。” 刘赫一抱拳道:“夫人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我今天来,是有要事要与夫人商量。” “那就请先生进屋一叙。”甘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可看向自己儿子的时候,脸却立马板了起来,“禅儿,你先回房去读书,我跟先生有正事要谈。” 刘禅一脸的失望,撅着小嘴,自己回房去了。 来到屋内,刚一落座,刘赫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想必我这次来的目的,夫人也猜到了,曹丕已经登基即位,如果刘家仍只是顶着一个益州牧的头衔,恐怕再难以与曹家抗衡。” 甘夫人叹了口气,轻声道:“上次先生走后,我想了很久。我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得治理天下的大道理,可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虽然我不想让禅儿这么小就背起那么重的担子,可毕竟这也是为了我夫君留下来的这片基业,一切就按先生的意思去办吧。” 刘赫站起身,恭敬的施了一礼,“夫人深明大义,刘赫在此谢过了。还有一事,要跟夫人商量。” 甘夫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他就在后面,先生自己去和他说吧,一切都听先生的安排。” 刘赫再次抱拳行礼,起身向后院走去。 益州牧府,有一处除了甘夫人之外,谁也不能随便靠近的地方。 府中的下人们只知道益州牧之前得了一场大病,落下了病根,需要静养,却没想到,这一养就养了这么多年。 人都说常病不起的人,脾气也会大变,益州牧得病之后,便不再让下人进他的房间。 真难为了那位甘夫人,益州牧的饮食起居,全都一手操办,这么多年来,任劳任怨,从没见她抱怨过一句。 更难得的是,甘夫人对府中的下人也是格外的体恤,府里的老人全都感激夫人的这份恩情,这么多年来也是尽忠职守,府里上下一团和气,已经成为成都城里的一桩美谈。 遇到这样的主子,下人们做起事来自然是尽心竭力,再加上甘夫人曾经特地吩咐过,府中的大事小情,都不要到外面去说,所以假刘备的秘密,一直都没有被揭穿。 一个时辰之后,刘赫从后院中走了出来,显得有些疲惫。 对一个生来痴傻的人来说,要让他明白登基是怎么回事,颇有些难度。 好在假刘备也经历过不少的风浪,虽然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但至少也大致懂得了什么是帝王该有的行为举止。 在向甘夫人嘱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刘赫来到了刘禅的房间外。 说起来,自己的这位徒弟,也马上就是九五之尊了,按照刘赫的设计,假刘备登基称帝后,只要局势稳定下来,就马上让他将皇位传给刘禅。 到时候假刘备就算完成了他的使命,可以舒舒服服的在深宫之中做他的太上皇了,刘赫也算去了一块心病。 走到房门前,见门开着,刘赫没有出声,悄悄的走了进去。 房间中只有刘禅一个人,趴在书案上,捧着一片竹简,正看得入神。 刘赫轻声走到刘禅身后,看了看竹简上的内容,却是一惊。 竹简上的内容,是《太黄兵道》的下卷,是讲述如何驾驭手下将领和士卒的。 刘赫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没想到刘禅小小的年纪,竟然已经可以读懂《太黄兵道》这样生涩难懂的文章。 这篇只有上下两卷的古籍,内容却是相当的繁杂,几乎涵盖了行军作战的所有方面,而且最重要的是,从名字上来看,这只是一篇兵法,但实际上,其中大多的内容,都是讲述国君该如何管理军队的。 当年在赵家家主的阁楼之中,刘赫曾经读过这篇古籍,以他当时一目十行,有如神助的精力,依然理解起来有些困难,尤其是下卷中的一篇,是阐述如何控制在外征战的大将,如果不是一个极为有经验的国君,恐怕很难理解其中的玄妙。 刘赫在刘禅身后站了一会,转身去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刘禅的身边。 刘禅这才发现师父来了,把书简往桌上一扔,激动的说道:“师父,你可来了,我都等了你半天了!”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跟师父说话,要说您!”刘赫把脸一板,看上去有些不悦,可实际上见到自己这个徒弟,还是打心眼里那么高兴。 刘禅吐了下舌头,嘻嘻一笑,想借此蒙混过关。 刘赫也不过多计较,指着桌上的书简问道:“这《太黄兵道》你能看懂多少?” 刘禅一听来了精神,拍着胸脯说道:“我全都懂了,师父若是不信,尽管出题考我!” 要说刘禅能大概理解字面上的意思,倒还说得过去,可以他这样的年纪,能够将整篇文章读懂吃透,刘赫是万万不信的。 刘赫拿起书简,扫了一眼,又将竹简放下,问道:“如果有朝一日,你成为一国之君,敌国来犯,你手下大将前去迎敌,却要带走全国一半以上的军队,你该如何保证,那个大将不会起兵造反?” 刘禅面露得意,故作神秘道:“师父,您信不信,您这一个问题,我能给出三个答案来?” “你小子,别的没学会,吹牛的本事倒是见长,”刘赫笑着在刘禅额头上戳了一下,“来,说给我听听。” 刘禅学着书院中先生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说道:“这对策么,有上中下三策,下策是将他的妻儿老小留在身边,作为人质。” 刘赫闻言面露喜色,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接着说,其他两策都是什么?” 刘禅年纪虽小,却极为聪慧,又在天机府呆了一段日子,早就从刘赫那学了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 一见刘赫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说的很对师父的胃口,于是又摇头晃脑的继续说道:“中策么,是在他出征之前,冠以一个极具殊荣的名号,当然,这只是个虚衔,没什么大用,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只是名头好听罢了。” 正文 第六百三十四章 刘禅的心机 听到这里,刘赫已经从惊喜变为了震惊。 这等言辞,可不像是从刘禅这般年纪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刘赫微微一皱眉,沉声道:“那上策呢?” 刘禅正在兴头上,没有注意到刘赫神色的变化,仍是信心满满的说道:“至于这上策么,那当然是收买人心了,既然官职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胃口,那就干脆认他做师父,如果帝师这个头衔他还不知足,那就跟楚霸王学,像对范增那样,直接叫亚夫。只要他觉得我把他当做是自己人,自然而然就不会轻易造反了。” 刘赫默而不语,看着刘禅那张稚嫩的脸庞,眼神复杂。 刘禅这才看出刘赫有些不对劲,马上解释道:“师父,您可别误会,我认您当老师,那可是真心的。” 刘禅若不解释还则罢了,这一解释,更加坐实了刘赫的看法。 幼时的聪慧,少时的机敏,待有朝一日黄袍加身,马上就会变成另外一种东西。 心机。 刘禅心机之重,已经完全超乎了刘赫的想象。 在那一刻,刘赫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庆幸,还是该感到悲凉。 庆幸的是,蜀地将会诞生一位伟大的君主。 悲凉的是,在这样的君主身边,谁也逃不过鸟兽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命运。 刘赫的内心,一时间变得很矛盾。 他既想自己的徒儿可以成为一位明君,又想他们之间的这份师徒情谊可以长存。 可经历了太多之后,刘赫知道,这两种情况,根本就是对立的,不可能同时发生。 一位能成就一番霸业的帝王,又有哪个是真正重情重义之人呢? 刘赫突然想起,刘禅刚刚提到的那位楚霸王的亚夫范增。 或许那位智者从进入项羽军中的那天起,就早已预料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 “师父,师父,您怎么了?”刘禅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看着孩子又焦急又委屈的样子,刘赫渐渐缓和,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说的很好,师父很满意,也很高兴。” 毕竟还是孩子,还看不懂刘赫努力做出的笑脸背后,藏着的那种难于人言的心酸。 刘禅顿时破涕为笑,拉着刘赫的手说道:“师父,咱们说好了,您不在的时候,我自己读书,等您回来了,就教我武功的。” 刘赫当即站起身来,大步向门外走去。 刘禅急忙追上去,问道:“师父,您这是要上哪去?” “你不是要学武么?”刘赫转过身来,坏笑着看向刘禅,“先说好了,跟我学功夫可一点也不好玩,一会你小子可别叫苦。” “谁要叫苦谁是小狗!”这是刘禅当初在天机府,听师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如今他学起刘赫的样子,也是惟妙惟肖。 益州牧府的花园中,一对师徒练武练的正在尽兴,时而传来几句谩骂声,时而传来师徒俩欢快的笑声。 远处的阁楼上,甘夫人看着院中的那对师徒,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却又笑容欣慰。 蜀地和东吴,似乎是较上了劲。 双方谁也不肯向曹丕的魏国低头,却又谁也不肯率先继曹丕之后称帝。 其中的道理,只要是读过几年书的人都能参悟的出来。 曹丕称帝,那是狼子野心,窃国之贼。 第二个跟着称帝的,那便是露出了狐狸尾巴,也想尝一尝当皇帝的滋味。 而最后称帝的,虽然也是默认了汉家王朝的覆灭,但至少可以将一切全都归咎为形势所逼。 相比之下,天下士子显然更青睐于那位无奈之下,被时势推上帝位的君主,对前两位,一顿口诛笔伐是肯定少不了的。 这可和当初曹丕称帝的时候不一样了,那时候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乡会不会全都划为曹丕的地盘。 可当三分天下的格局再次出现,天生就懂得选队站的士子们,马上就没了后顾之忧。 你曹丕是皇帝,我们国家也有皇帝,今天我就骂你了,你又能把我怎样? 蜀地和东吴的一众谋臣们,算是看准了天底下那些读书人的嘴脸,哪怕是比曹丕矮上一头,忍气吞声的收着一封又一封的皇帝诏书,也不肯率先越雷池一步。 比起称帝,刘赫更担心的是后方的南疆之乱。 自从上次大军撤出南疆之后,暴乱的形势日益严峻,有些边境上的郡县不堪南疆暴民的滋扰,已经开始联名上书,请求派军前去平乱。 这些日子送到成都的军情,已是在天机府的桌案上摞的跟小山一样高。 刘赫看着那些连看都懒得看的军情,一边嘬着牙花子,一边琢磨着对策。 可想来想去,除了再次派出大军之外,确实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 刘赫甚至想着这一次让诸葛亮亲自出马,他自己镇守成都。 反正他去了也是白去,倒不如让神机妙算的诸葛军师走上一遭,管你是南王孟获还是什么南疆女王,七擒七纵,这事就算是了了。 可没成想,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诸葛亮却病倒了,而且病得还不轻。 刘赫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让一个病人去南疆那么远的地方带兵打仗。 那份罪他可受过,连他这个号称跻身武评榜只是时间问题的武道高手都有些吃不消,更别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身染重病的读书人了。 就在刘赫心力交瘁之时,军中又出了乱子。 传令小校来报,说是军营里打起来了。 刘赫一听,顿时拍案而起。 自打他创建天机营以来,军营里就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向来只有齐心协力,一起上阵杀敌,哪有过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窝里斗? 正愁没地方撒邪火的刘赫,马上带人直奔军营而去。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坏了我天机营的规矩。 一进军营,刘赫就看到校场上围着一大帮士卒,别说了,罪魁祸首肯定就在其中。 军营门口站岗的几名士卒,正伸着脖子向校场处张望,一见天机先生来了,马上站得笔管条直。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五章 闹事之徒 刘赫走过去,语气温和的说道:“这都入秋了,你们几个怎么还冒汗呢?” 被刘赫亲临吓得惊出一脑门子汗的几名士卒也不敢伸手去擦,离刘赫最近的这个结结巴巴的说道:“刚……刚操练完,所以……” 刘赫故作疑惑的向随他一道前来的传令小校问道:“军中什么时候改的规矩?站岗的守卫也要跟着一起操练了?” 传令小校走到几名士卒面前,叹了口气,说道:“当着先生的面,还敢欺瞒,这……这下我也帮不了你们了,自己认罚吧。” 韩义亲自定下的规矩,凡是擅离职守者,军棍二十,对上司有所隐瞒者,军规三十。 两项罪名加在一起,就是五十军棍,一般人可吃不消,轻则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赶上身子骨弱一点的,直接就能把人给打废了。 校场上,又爆发出一阵喧闹声,让刘赫不禁皱起了眉头。 正巧赶上守卫换岗的时候,刘赫看到几名换班的士卒正朝这边走来,回过头说道:“五十军棍先记着吧,你们几个,先跟我走一趟。” 传令小校一听,马上给那几名犯了错的守卫使了个眼色,几名守卫正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见事情有了转机,马上乖乖的跟在刘赫身后,一起向校场走去。 刘赫在前面走着,心里暗自琢磨。 天机营的底子,是当年韩义的那支训练有素的韩家军,虽说这些年来又新招募了不少士卒,水平难免良莠不齐,但毕竟也是韩义一手调教出来的,绝不可能出现站岗的时候,还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的情况。 唯一的解释,就是校场上发生的事情,对这些士卒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想到这里,就连刘赫自己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营中士卒都变得如此浮躁呢? 正想着,就听前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个新来的别这么狂!这里是天机营,可不是能让你随便撒野的地方!” “军中有军中的规矩,头一年的新兵,就得听老兵的!” “你才来几天,就想着出风头,连军令都不放在眼里,你还当什么兵!” 几名士卒骂的正起劲,就觉有人从后面扒拉了自己几下,几人正在气头上,刚要回头破口大骂,可看清来人的身份之后,顿时像耗子见到猫一样,一声不吭的老老实实躲到了一边。 刘赫拨开人群,看到校场正中,不由得愣了一下。 校场正中,摆着那把只有自己这个天机先生才有资格坐的太师椅,何不顺舒舒服服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面对围观士卒的指责,却仍是笑眯眯的,看来是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你们这帮人呐,就是有眼不识泰山,小爷没工夫跟你们在这耍嘴皮子,有能耐,就上来比划比划。只要谁能让小爷我的屁股离开这张椅子,就算你们赢!” 何不顺大放厥词,一通叫嚣之后,在场的天机营士卒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可奇怪的是,却没一个人站出来。 刘赫扫视了一圈,顿时了然,有些士卒脸上明显有淤青,显然之前已经吃过了何不顺的亏,所以才会如此。 见到刘赫出现,士卒们更是面露愧色。 趁着士卒们还没来得及向自己行礼,刘赫对所有人比了个收声的手势,笑着看向了那个浑然不觉,仍背对着他的家伙。 士卒们一见,顿时面露喜色,知道这是天机先生要亲自出马了。 何不顺观察着身边人的表情,也觉出有些不对劲,可他是出了名的输人不输阵,虽说心里打鼓,可嘴上还是不依不饶。 “刚才不是一个个都挺厉害的么?怎么,一说动手,就全怂了?嘿嘿,我告诉你们,今天……” 何不顺话还没说完,就觉后脖领已被人一把抓住,接着向上一提,整个人就被提到了半空。 这真难为了这个何不顺,被人一下制住,两只手却死死的抓着太师椅的扶手不放,愣是将太师椅也一起带到了半空中。 “嘿嘿,你以为这样就能难住小爷了?”悬在半空中的何不顺,却是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就好像是他把别人提在半空中一样。 刘赫也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的无赖劲,简直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别的不说,就凭这份关键时刻还死死抓住扶手的反应,也实在是难得了。 话虽如此,可刘赫依然没有给何不顺留面子的意思,一抬腿,一脚就将那把太师椅踢了个粉碎。 何不顺抬起双手,看了看自己手中两个孤零零的扶手,显得有些尴尬。 “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小爷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何不顺把手中的扶手往地上一扔,一边挣扎着,一边不停的叫唤。 刘赫就像何不顺扔扶手那样,也将他扔在了地上,笑道:“行啊,那师叔就陪你玩玩。” 刚想从地上爬起来的何不顺一见是刘赫,愣了一下,索性也不起来了,直接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哎,我就说么,这天机营里,也没有什么高手。”何不顺阴阳怪气的说着,偷偷瞄了刘赫一眼,“长辈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有能耐,换个人来跟我打,赢了我,我便服气!” “先生,我这就去叫韩统领来,让他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个鼻青脸肿,明显是吃了何不顺大亏的老卒,咬着牙说道。 更可气的是,听到韩统领的名号,那个坐在地上的家伙竟然丝毫不惧,还摆出一副爱谁谁的样子。 刘赫笑着对那名老卒说道:“这等小事,何必韩统领亲自出手,去,把陈默给我叫来。” 老卒一听,顿时面露喜色,听到陈默的名字,好像比韩义更加开心,二话不说就一路小跑的去叫陈默了。 何不顺坐在地上,看着那个刚刚还是咬牙切齿,转眼间就兴高采烈跑去报信的老卒有些纳闷,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那个叫陈默的是何方神圣,难不成比那个姓韩的还厉害?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六章 陈默对何不顺 刘赫看着何不顺那副作死的样子,叹了口气,一脸的同情。 不多时,一个短小干练的身影出现在了军营门口。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在我们天机营撒野!”见校场上围满了人,陈默大喝一声,就向校场的方向狂奔而来。 一见陈校尉到了,所有士卒都十分默契的让到了一边,给陈默闪开了一条路。 坐在地上的何不顺,远远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陈默,有点回不过神来。 不是说叫个高手来么?怎么来了个小孩? 冲到近前,陈默一见刘赫在,马上走了过来。 “是哪个孙子活腻味了?”陈默一边四下寻摸着目标,一边问道。 刘赫叉着手,用下巴指了指场中央坐在地上的何不顺。 被骂成孙子的何不顺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不甘示弱的骂道:“哪来的小兔崽子,敢我这没大没小的,信不信我揍你!” “揍我?”陈默愣了一下,转头问了刘赫一句,“能打死他么?” 刘赫砸吧着牙花子,一本正经道:“他师父跟你爷爷有些交情,所以……” “哦,知道了,”陈默十分淡定的点了点头,“别打死,也别打残,要不然以后熟人见面,脸上不好看。” 何不顺一听这话,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指着陈默,连说了好几个你,愣是没说出下面的词。 刘赫笑而不语,退后几步,给两人的比试让开了地方。 何不顺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陈默问道:“小子,你爷爷是不是姓陈?” 陈默眉毛一挑,“对了,你爷爷我就是姓陈!” 两人的这番对话,惹得在场的士卒全都哄堂大笑。 何不顺却并不在意,笑呵呵的往前走了几步,继续问道:“你们家是不是在三仙镇的万武门?” 陈默上下打量了何不顺一番,“你怎么知道?你师父也去给我爷爷磕过头?” 何不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得意道:“你想得美,我师父和你爷爷是同辈,论辈分,你还得管我叫上一声师叔才对!” 刘赫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而且还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 何不顺你小子是自己找死啊,敢跟陈默面前论辈分,你这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小陈默啊,下手轻点啊,他还年轻,给他点教训就完了,可别下死手啊。”刘赫紧张兮兮的不停叮嘱着陈默,就怕陈大少爷那股劲一上来,就把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给打死。 何不顺仍是浑然不觉,一脸得意道:“快,叫声师叔来听听!” “叫你奶奶个爪儿!”正在气头上的陈默大吼一声,猛地冲到何不顺身前,一脚就踹了过去。 何不顺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踹飞了出去,一连在地上滚了好几个跟头,这才止住。 他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往地上啐了一口,“连名号都不报就动手,你爷爷就没教你点江湖规矩?”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陈默二话不说,再次冲了上去。 这一次,早有准备的何不顺没有再让陈默轻易得手,往旁边一闪,轻松躲过了陈默的拳头。 在一旁观战的刘赫看得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何不顺躲开了陈默的攻击,而是刚才在挨了陈默势大力沉的一脚之后,何不顺竟然跟个没事人似的。 要说陈默那一脚没有踢上力道,那肯定不会,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何不顺被踢飞出去了老远才停下,又怎么会力道不足。 在刘赫的印象中,还没有谁能够结结实实的挨上陈默一下,还能从地上爬起来的。 何不顺是头一个。 刘赫不禁有些好奇,何不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以至于能让陈默的全力一击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看了一会之后,刘赫看出了几分玄机,何不顺虽是用剑,可他精通的却不止是剑道。 陈默之后又有好几下拳脚,全都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何不顺身上,要换成别人,早就一口血喷出来了,可何不顺别说喷血了,嘴角连丝血迹都没有。 这说明何不顺在体魄修炼方面,也比一般武人要强上不少,这或许是与何老爷子传授给他的武学心得有关。 何不顺的体魄虽然修炼的几乎极致,但自小出生在武林至尊万武门的陈家大少爷也不逊色,更是早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的功夫。 结果就是,两人的拳头都对对方起不到什么太大的效果。 在大战了将近一百回合之后,何不顺终于按耐不住,冲到场中央,从地上捡起了他那把无涟剑。 “拳脚分不出胜负,那咱们就连比比剑!” 陈默上下打量了何不顺一番,“那还用比,谁有你贱?” 何不顺出人意料的义正言辞道:“你可以羞辱我,但不可以羞辱我手中的这把剑!” 人都有底线,何不顺的底线,就是他手中那把师父亲手交给他的长剑。 看着何不顺那副认真的表情,刘赫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为时已晚。 何不顺已经跑到场边,从一名士卒腰间拽下一把军刀。 “把刀放下!”刘赫大喝一声,震得四周的士卒皆是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跌倒。 然而一心想与陈默分出高下的何不顺哪管那些,直接将军刀抛向了陈默,“接刀!” 陈默也打的正是兴起,伸手就要去接。 刘赫一见,急忙冲上前去,一肩就将陈默撞飞了出去。 由于一时情急,这一下力道过猛,陈默又是毫无防备,当即趴在地上,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刘赫顿时心中燃起一把无名火,转头怒视着何不顺,这股火就要撒在他的身上。 刘赫一跃而起,伸出一脚,将军刀向何不顺踢了过去。 何不顺一见,便知刘赫这一脚力道极大,想用长剑去挡,却已经来不及,刀鞘正中胸口,当即也是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刘赫走上前去,冷冷道:“你师父临行之前曾将你托付于我,你做的荒唐事,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唯独有一样,你若是再敢给他兵器,我就废了你的武功!” 何不顺惊魂未定,只觉一股强大的气场,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只得一声不吭的点了点头。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七章 无声的关心 在军营中大闹了一场,又连累陈默受伤,还惹怒了天机先生,何不顺在营中自然是人嫌狗不待见。 都是躺在帐篷中养伤,人家陈默那边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有无数士卒一波接着一波的前去探望。 可何不顺这边,俨然是另一番光景,别说有人来探望他了,就连送来的饭菜都是凉的。 对于这种被人孤立的生活,何不顺早就适应了,只是少了师父在身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帐帘掀起,一股强烈的阳光照了进来,刺眼的让他睁不开眼睛。 “把饭菜放在那就行了,赶紧出去!”何不顺眯缝着眼,很不耐烦的说道。 见半天没有动静,何不顺一扭头,刚要破口大骂,却见进来的并不是送饭的士卒,而是刘赫。 刘赫轻轻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何不顺。 “还生我气么?”刘赫多少有些明知故问。 何不顺撇了撇嘴,丝毫不示弱,“废话,给我打成这样,能不生气么?” 刘赫点了点头,平静道:“生气也没用,等有朝一日你打得过我,再来找我算账吧。” 何不顺猛地坐了起来,牵动了伤处,疼的他直咧嘴。 “你来这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何不顺咬着牙说道。 刘赫淡淡一笑,“当然不是,我可没你那么无聊,专门跑来和你打嘴仗。我已经听说了,你很不满意天机营的规矩,所以才会在校场上闹事的。” 何不顺一梗脖子,“没错,我就是不满意。凭什么新来的就不能领兵上阵?军营不是各凭本事的地方么,就该谁武功高,谁来领兵!” “你懂得如何排兵布阵么?”刘赫问道。 “这……我是不懂,但我可以学,最多一个月,我就能学会!” 刘赫语态平和的继续问道:“你知道一支一千人的部队,一天要用多少粮草么?” “……” “你知道一支五千人的部队,一天又要用多少粮草么?” “……” “你知道这五千人若都换成骑兵,又要用多少粮草么?” “……” 面对刘赫的连番追问,何不顺渐渐的低下了头去。 “你说的没错,军营中确实是各凭本事,但这些本事,都是将士们用命换回来的教训,我们不是看不起新兵,是不想让你们这些刚刚加入天机营的弟兄在战场上白白送命,你懂么?” “弟兄……”何不顺轻声念着这个让他感到很陌生的词语。 “你觉得所有人都在针对你,连你养伤的时候,都没人来看你,饭菜也是凉的,对不对?” 何不顺轻轻哼了一声,“我用不着他们关心,我一个人,活的也挺好。” 刘赫站起身,将饭菜端了过来,放在了床边。 “咱们火头军的头儿叫徐三,大家伙都叫他三哥,三哥这个人,脾气大的很,可对兄弟们却是没的说。”刘赫说着,端起了碗筷,挑开上面的青菜。 何不顺看了一眼,不禁一愣,青菜下面,原来还藏着一大块冒着热气的牛肉。 “他怕牛肉凉了,特意用青菜盖在了下面,你知道这么大的一块牛肉,够咱们一个兄弟吃上多少顿么?这都是三哥从自己那份里省下来,特意留给你的。” 刘赫站起身,走到门口,撩开帐帘,眯缝着眼看着外面说道:“军医老黄特地吩咐了,你的伤需要静养,谁也不许来打扰你,就算是经过你的军帐外,也要轻声慢行。” 透过帐帘的缝隙,何不顺看到两名抱着一捆箭矢的士卒,看上去很焦急的样子,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特意放慢了脚步。 “你再看看你住的这座军帐,是咱们天机营里最宽敞,最好的,你知道这座军帐的主人是谁么?”刘赫放下帐帘,转头看向了何不顺。 何不顺摇了摇头。 刘赫笑骂道:“这帮小兔崽子,没经我的允许,就把我的这座军帐给别人去住了。” 何不顺环顾了一圈,感动的说道:“原来这座军帐是你的。” 刘赫摇了摇头,“谁说这座军帐是我的?我的已经被他们拿去,给陈默养伤了。” 何不顺脸上的表情,马上由感动变为了嫌弃。 “我这个人爱干净,最不喜欢别人住我的军帐,他们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之前最好的军帐,已经给你了。” 何不顺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刘赫轻声道:“你现在住的这座,是韩统领的,是他特意吩咐,让你在这里养伤的。” 何不顺想了想,问道:“那韩统领呢?” 刘赫平静道:“他这个人,我明明在成都城里给他置了所不小的宅子,可他就愿意拿军营当家,就算没事的时候,也愿意留在军营里,现在正和弟兄们,在一个军帐里挤着呢。” 何不顺思量片刻,从床上下来,就要往外走。 刘赫看着,却不阻拦,问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韩统领,我可不想欠他这么大一份人情。”何不顺站在门口,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这么做,不是辜负了韩统领的一片苦心么?”刘赫站起身,将固执的何不顺拉了回来,“他本不让我告诉你,我跟你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明白一件事,兄弟之间的情义,不是靠说的,而是靠做的。” 何不顺重新坐到床榻边上,除了面对师父何老爷子外,生平第一次口服心服的点了点头。 刘赫欣慰的笑了笑,说道:“还有件事,我觉得你的想法,确实也没错。你虽然没有带兵的经验,却有一身好武艺,咱们天机营不像别的军营,没有论资排辈那一套,既然你有本事,我跟韩统领也商量了,就给你个先锋官当当。” 何不顺一听,猛地抬起头来,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你这个先锋官,也不是没人管束,”说着,刘赫拍了拍掌,从门外走进一名老卒,“这是咱们营里的孙哥,已经当了十几年的兵了,马上也要升为校尉,以后你就和他搭档,冲锋陷阵靠你,行军布阵,你要多问问他,肯定没你的亏吃。”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八章 筹备大典 被称作孙哥的老卒走上前来,笑容憨厚,说道:“何先锋官,以后要多多关照啊。” 何不顺这辈子头一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声道:“孙哥,以后我都听你的,咱们……咱们哥俩互相照应。” 刘赫突然放声大笑,走到门口,撩开帐帘走了出去。 何不顺有些迷茫,小声问道:“孙哥,他这是怎么了?” 孙哥想了想,说道:“我也说不好,我估计,是因为你那句话。” “我那句话?”何不顺更是不解,“我哪句话啊?” 孙哥憨憨一笑,“大概是那句,互相照应吧。” 何不顺愣了一下,接着起身走到门口,撩开了帐帘。 他没有去看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而是眯起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露出了孩子一般的笑容。 就在刘赫的第二次南征一切准备就绪之时,重病在身的诸葛亮却站了出来,阻止了这次出兵。 诸葛亮认为,曹丕登基称帝的背后,一定和朝中的各方势力私下达成了某种协定,因此才得到了扶持,否则以曹丕的斤两,还不足以像曹操那样,在北方一手遮天。 这些深植在魏国朝堂上的势力,自然就是文武百官背后的各大家族了,之前的第一次会战,已经让魏国赔上了不少的地盘,各大家族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种局面再继续下去。 对于他们来说,魏国虽然是曹家的,可底下许许多多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落在了他们自己的口袋里,这个时候如果再不给曹丕一点压力,恐怕他们原本握在手心里的好处,也会一点点的被蚕食掉。 按照诸葛亮的判断,各大家族一定会在背后怂恿曹丕,让他撕毁会战协定,因为只有这样,各大家族才能在战争中大赚上一笔,而家底子最殷实的魏国,也可以重返天下霸主的地位。 所以诸葛亮认为,眼前的当务之急,是马上在蜀地推举出一位君主,至少先在头衔上与魏国平起平坐。 别小看了这个头衔,虽然益州牧本来就是益州的土皇帝,可终究在前面,还是多了一个土字。 跟着一个前朝留下来的忠臣,还是追随一位开国君主,这对于招揽人才,也是绝对不同的两种结果。 虽然惦记着南疆暴乱,但刘赫也知道登基称帝之事,已经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别说蜀地的大小官员,就连秣陵学宫里的那些学子们,也会纷纷跑到魏国那边去。 再者说,诸葛亮有病在身,仍是如此惦念此事,刘赫不希望他太过操劳,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将南征的事情先放一放,等假刘备登上帝位,稳定了益州境内的局势,再做打算。 在筹备登基大典的这段时间里,天机营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魏孝就不用说了,大事小情都要亲手操办,还要在各个环节从中调度,当真是忙得连睡觉的工夫都没有了。 大典所用的一切,都由钱专负责采买,一天的账本就能写满好几十篇竹简。 剩下的人,基本上都被刘赫调去负责成都以及周边的守备了,尤其是成都城的四个城门,进进出出的都要盘查,一个可疑人物都不能放过。 至于刘赫的两个随从郭清和法捷,更是责任重大。 郭清已经带着所有顶尖的谍子,在成都城内搜捕魏国派来的奸细,以防这些人在大典举行之时,跑出来搅局。 而法捷,则被刘赫派去全力保护假刘备的安全,就连假刘备上茅房的时候,也不能离开法捷的视线。 每个人都明白即将举行的登基大典意味着什么,所以即使是陈默,也一改往日懒散的作风,兢兢业业的带着一群士卒,每日在城中巡视。 可要说最忙的,却不是陈默他们,而是负责教假刘备登基大殿流程的小黑胖子。 从开始筹备,已过去了十几天,小黑胖子愣是一步也没出过益州牧府。 也真难为了那个假刘备,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都在练习,大典上要进行的每一个步骤。 其实凭良心说,假刘备已经做得相当不错了,可小黑胖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到底少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刘赫中途曾经来探望过,在听小黑胖子说起此事时,刘赫连想都没想,就扔下一句,肯定是少了一股王霸之气。 小黑胖子想了整整一宿,终于想明白了,一个每日挨自己骂的冒牌货,怎么可能有一代帝王的王者气质,只好作罢,不再难为假刘备。 天机营上下齐心协力,总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登基大典如期筹备完毕了。 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举行的日子,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成都的夜晚,依然和往日一样那么宁静安详。 仿佛这座城池并不在乎,明天将会在这里诞生一位帝王,就如同它已经见证了千年来的变迁,却依然巍峨不动。 “怎么?睡不着?”诸葛亮悄然走到刘赫身边,笑着说道。 “你的病还没好,大晚上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刘赫嘴上埋怨着,可还是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诸葛亮的身上。 诸葛亮也没推辞,摆了摆手,轻声道:“我的病已无大碍,倒是跟你一样,也睡不着,这不,就跑到你这来了。” 刘赫会心一笑,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从卧龙岗离开的头一天晚上,咱们两个带着雀儿,就像现在这样,一起看了一个晚上的月亮。” 诸葛亮语气平和道:“月亮还是那个样,一点没变,可惜啊,已经物是人非喽。” 刘赫微微一皱眉,笑道:“你不会是想家了吧?” “你不想么?”诸葛亮望着天空,头也不回的问道。 “家是什么样子,我都快不记得了。”刘赫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淡。 “你不是跟我说过,家是迟早要回去的么,所以啊,不急,不急。” 刘赫上下打量了诸葛亮一番,一皱眉,笑骂道:“你能不能别老拿着你那把破扇子扇个没完没了的,这大冷天的,你是热吗?” 正文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严刑逼供 “这是当年月英她亲手送给我的,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诸葛亮无奈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把白羽扇,一脸的委屈。 刘赫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我听说,过段时间,你想让少主即位。”诸葛亮突然问道。 刘赫点了点头,“是,我是有这个想法,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诸葛亮沉默片刻,问道:“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刘赫叹了口气,“是快了些,可有那个冒牌货在,我这心里,就总是踏实不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秘密,为什么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诸葛亮若有所思的说道。 刘赫闻言一惊,“出什么事了?” 诸葛亮缓缓的摇了摇头,“倒没什么,只是我总觉得,这件事进行的实在是太过顺利了。” 刘赫长出了一口气,笑道:“你这是在自己吓自己,以咱哥俩的智慧,还有什么秘密瞒不住?” 诸葛亮想了想,便没再继续纠结,转而问道:“还有一事,你就算再聪明也没用,你大舅子和小舅子,他们两个,你打算怎么办?” 刘赫长叹一声,看着天上的月亮,许久之后,轻声说道:“那要看她的意思了。” 诸葛亮默而不语。 一个王朝的兴起,总是伴随着另一个王朝的没落。 王朝的更迭,无非是一人从龙椅上走下,另一人再坐上去。 刘赫从不敢在秦霜面前轻易提及她的那两个兄弟,世人很难想象,在有生之年,被人从龙椅上拉下来的滋味,而兄弟俩,竟然都是如此的命运。 被人夺去皇位,是一件很惨的事,可刘赫觉得,被卷入其中的万年公主,更惨。 但刘赫不知道,在他最好的兄弟诸葛亮眼中,那个时时刻刻心念着万年公主的他,才是这世上最惨的人。 成都城的登基大典,轰动一时。 百姓纷纷走上街头,庆祝一位帝王的诞生。 这种场面,是当年在曹丕治下的许昌不曾看到的。 一个是窃国之贼,一个是民心所向,同是登基称帝,效果却截然相反。 对于这样的场面,刘赫和诸葛亮都很满意,至少从眼前的结果上看,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看着封禅台上的父亲,同样是一身黄袍的刘禅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的是目不转睛。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刘赫看在眼里,他笑了笑,低声对刘禅说道:“看见了么,有朝一日,那身真正的龙袍,迟早会属于你的。” 刘禅甜甜一笑,“师父,我知道,这一天很快就会到的。” 刘赫用手戳了他的额头一下,笑道:“你怎么知道?” 刘禅朝着封禅台上的假刘备撇了撇嘴,一脸不服气道:“他又不是我父亲,凭什么穿我刘家的龙袍,迟早得给我还回来!” 刘赫强压住内心的波动,四下扫视了一圈,见没有其他人听到,这才暗自长出一口气。 他走到刘禅近前,沉声道:“说!这些都是谁教给你的!” 刘禅吓得连连后退,眼圈一下就红了,颤颤巍巍的说道:“是……是府里的老姜偷偷跟我说的……他……他还让我不要告诉别人,我想着师父您不是外人,所以才说的……” 刘赫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太过强硬了,在登基大典上,刘赫可不想节外生枝,便和颜悦色的安抚了刘禅几句。 见师父态度有所转变,刘禅这才放下心来,也总算是没有让在眼眶里打转的那几颗泪珠掉下来。 刘赫又安慰了刘禅几句,待刘禅情绪稳定之后,刘赫马上叫来了郭清,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看着郭清来了又走,刘禅好像察觉出了些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老姜了?” 一时之间,刘赫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管他是什么人,说这些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那个老姜,终归说的没错,刘赫实在是不想出言欺骗一个已经失去了父亲的孩子。 刘赫想了想,低下头轻声对刘禅说道:“你要是还想见到老姜的话,就不要将这件事再跟其他人说起,记住了么?” 刘禅用力的点了点头,“师父,我都听您的,您别打他,老姜他是好人,他对我可好了。” 刘赫默默的望着封禅台上那场正在进行的登基大典,直到大典结束,也再没有给孩子一个答复。 天底下什么最狠?自然是严刑逼供时,那烧红了的烙铁。 成都城的地牢,是城里少有的阴暗角落。 而地牢最下面的一层,全部是属于天机营的。 被魏孝折磨了整整一个晚上的老姜,也没有说出谁是他的幕后指使。 审讯的全部过程,郭清都在一旁全程参与。 按照郭清所说,这个老姜的身份,只有一种可能,肯定是一个极为老辣,隐藏极深的顶尖谍子。 但亲自动手行刑的魏孝却认为,这个老姜应该没什么背景。 魏孝为什么会如此肯定,刘赫自然是心知肚明。 从天机营建立那天起,就从没有一个奸细,能够挺过魏孝的酷刑,哪怕是当年曹操手下最好的斥候,最多一个晚上,也会一五一十的将所有情报全盘托出。 刘赫从没亲眼见过魏孝的手段,可就连郭清这样的人物,在牢里呆了一宿之后,也是面色铁青。 至于郭清,刘赫也是极为信任,而且刘赫也知道,身为谍子,郭清始终秉承着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宗旨,这也是干他们这行最基本的原则。 两人都是刘赫最信得过的手下,可提出的看法却截然相反,这让刘赫一时之间,有些左右为难。 其实让刘赫最犯难的并不是在这件事上,到底该给谁面子,而是到底杀不杀这个老姜。 不杀他,难免将假刘备的事情泄露出去,再说从始至终,审讯都是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进行的,魏孝一直在逼问他是如何知道的,却从没有给他安上一条诋毁主公的罪名,老姜也不是个傻子,自然明白,这等于是天机营的人自己承认,益州牧府里的那个刘备就是个冒牌货。 正文 第六百四十章 怀疑的理由 这样的人要是放出去,恐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杀了他,倒是落得个干净利落,可有一样,跟刘禅那里,刘赫又不知该怎么交代。 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空气中弥漫着发霉的味道。 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的老姜,早已失去了意识,可手脚都被绑住,只能悬在半空,手腕处满是淤青。 身上的衣服,早被沾湿了皮鞭抽得七零八落,露出了无数道血淋淋的伤口。 刘赫独自坐在那里,望着眼前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老姜,却迟迟拿不定主意。 门外,郭清和魏孝分别站在两边,默默的等候着。 这两人都曾做过刘赫身边的贴身随从,也同样深得器重,此时却似乎在为如何处置一个囚徒而暗自较劲。 两人谁都没有再为自己的主张多说什么,已经把决定权全部交给了刘赫。 屋内的刘赫和屋外的两人,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他并不关心郭清和魏孝之间犹如孩子斗气般的较量,他只是在想一件事,要不要留眼前之人一条命。 生杀大权握在手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刘赫忽然很佩服古往今来,那些终其一生争夺权势,还能将权柄牢牢握在手中的风流人物,不坐到那些人的位子上,永远不能体会他们一直承受着的,是多么沉重的东西。 杀不杀? 这是魏孝和郭清走出这间刑房之前,问刘赫的问题。 刘赫知道,即便是认为老姜背景并没有什么问题的魏孝,在杀与不杀的选择上,也是和郭清持着相同的态度。 身上的汗水刺痛了伤口,老姜忽然抽搐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声音沙哑着问了一句,有水么? 刘赫惊讶的看着老姜,一个命在旦夕之人,眼中竟然还保留着一丝期待的目光。 刘赫端起一碗水,走到了老姜身边,将水递到了他的嘴边。 老姜大口大口的喝着水,样子简直可以用贪婪来形容,不难看出,这个人并没有放弃求生的念头。 “如果我放过你,你能保证,不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么?”刘赫端着水碗,平静的问道。 老姜停了下来,抬头看了刘赫一眼。 身为益州牧府的下人,又常年伺候少主,老姜当然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书生是何许人也。 “先生就不要再说笑了,我知道,你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说着,老姜竟然笑了出来,仿佛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并且已经欣然接受了。 刘赫终于明白,为什么同样是面对这个人,魏孝和郭清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两个答案。 如果老姜真是个谍子,是不会天真的奢望能讨到碗水喝,也更不会自取其辱的开这个口。 可老姜若只是个普通人,这种死到临头还能如此豁达的样子,又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刘赫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出了这个问题。 魏孝和郭清审了他一个晚上,都没能问出这个最关键,也是刘赫最关心的答案,老姜只是不停的喊冤,说自己早就知道,可就是不说其中的原因。 老姜向门外望了一眼,苦笑着说道:“就为这事啊,他们两个折腾我一宿了,不是我不肯说,是我真没的说。” “没有原因?”刘赫眉头一皱,“那你凭什么断定,府里的不是真的益州牧?” 老姜沉默了很久,突然说道:“我不能断定,可我就是觉得,他不是真的益州牧。” 听到老姜这么说,魏孝和郭清同时走了进来。 魏孝拿起烧红的烙铁,怒道:“在先生面前,你还敢不老实!” 刘赫伸出手,拦住了正要冲上前去的魏孝。 他盯着老姜看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之前刘禅苦苦哀求他放过老姜时的样子。 刘赫给魏孝和郭清使了个眼色,两人当即心领神会,走了出去。 行房之中,只剩刘赫和老姜两个。 刘赫叹了口气,问道:“你伺候少主多少年了?” 老姜突然没来由的放声大笑,可笑着笑着,两行热泪就流了下来。 “总算是有个还有点良心的,好吧,那我就全都告诉你!” 老姜的心意,跟刘赫猜的一样,可刘赫却没想到,老姜的反应竟会如此激烈。 “自从少主出生起,我就一直在他身边,在我心里,只有少主才是我的主子,”老姜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竟是满脸怒色,“我就没见过这么心狠的爹,自从到了江夏之后,就再没有见过他来看过少主一眼,你说!这天底下有这样的爹么!” 刘赫闻言,犹如千金重锤击在了胸口,摇晃着退后了几步,险些没有站稳。 眼前之人,怒目相向,手脚虽然都已被束缚住,可刘赫就好像刚刚被他抽了一记耳光一样。 “你问我凭什么断定,就凭我也有儿子!就凭我也是个孩子的爹!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儿子就在身边,可好几年都不来看上一眼,说上一句话,要是我的孩子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刚刚还是言辞激动的老姜,提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突然开始哽咽起来。 刘赫没有继续再问下去,转身走出了刑房。 见刘赫从里面出来,魏孝和郭清马上走了上来。 刘赫长叹一声,刚要开口,就听魏孝说道:“头儿,您不用说了,我们哥俩知道该怎么办了。” 郭清也是一抱拳道:“我会派两个人,将他送到很远的地方去,再多给些银两,足够他下半辈子生活的,您就放心吧。” 心力交瘁的刘赫,已不想再张口说一个字,点了点头,缓缓而去。 刘赫一度很担心,不知道该如何向刘禅解释,他更怕刘禅问他,老姜哪去了。 可刘禅却好像早已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见到刘赫,也是一如既往的笑口颜开,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着,却再也没在刘赫面前,提起过老姜这个人。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蜀地的局势稳定之后,将刘禅扶上皇帝的位子。 这件事一了,刘赫的心才能彻底的踏实下来。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一章 硝烟再起 可老天爷就好像偏偏要和刘赫作对一样,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发生了一件让天下为之震动的事情。 曹丕果然如诸葛亮之前所预料的那样,撕毁了会战的协定,并且公然出兵,攻打汉中。 同时东吴那边好像也做好了与其他两国随时开战的准备,不仅在北方的边境上增派了大量的兵力,而且在荆州附近,也有兵马蠢蠢欲动的迹象。 这一次摆在刘赫面前的,是一场前所有未的危机。 北方有曹丕的大军来犯,东边有孙权虎视眈眈,而南方的暴动,始终未能平息,老百姓已经苦不堪言,大批的难民北上,涌入益州南部的几个郡县。 益州南部,山脉纵横,向来产粮极少,难民的涌入,让几个本就贫苦的郡县更是难以负荷。 每日从成都向南方运粮的车队,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可仍是杯水车薪,一座城中囤积的粮草,就算再多,也喂不饱那么多张嘴,更何况加在一起好几个郡县的百姓和灾民。 好在有花驰的慷慨解囊,才让早已捉襟见肘的刘赫得以喘一口气。 成都城的官仓内的粮食,已经再也拿不出一粒,剩下的都是囤积的军粮,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汉中和荆州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粮草总算是能够应付一阵。 但整体的局面,还是不容乐观,尤其是主管内政的诸葛亮,每天只能过着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长此以往,迟早会将益州辛辛苦苦攒下的这点家底全部掏空。 为今之计,只有先将其他两边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全力北上迎击曹丕的大军。 只要曹丕大军一退,东边的孙权也定然不敢贸然出兵,这种得不到好处还会得罪人的事情,那位向来最懂得权衡利弊的东吴之主,想来也不会做。 至于南疆的叛乱,和其他两路兵马相比,未免就有些太小儿科了,毕竟只是抢些东西,跟山贼土匪一般的行径,也成不了太大的气候。 只是苦了那些南方的百姓了,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刘赫和诸葛亮商议之后,当即向镇守汉中的张飞修书一封,命他加强守备,不要轻易出击,耐心等候援军。 按照之前商议的结果,这次还是由诸葛亮坐镇成都,刘赫领兵北上增援汉中,可就在临行之前,郭清却突然深夜来访,同时带来了一个让刘赫琢磨不透的消息。 据郭清安插在江东的谍子汇报,前些日子江东突然在边境线上增调了一支兵马,而且还是江东最精锐的部队,乘风骑。 刘赫思量许久,也没能明白孙权这步棋到底有何意图。 按理说,曹丕已经与孙刘两家全面开战,东吴北线的压力应该和汉中的情况差不多,军中精锐,这个时候应该增援北线才对。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孙权却将乘风骑调离了北线,派往了由关羽所镇守的荆州。 有关羽在,孙权从来也没在荆州讨到过什么便宜,在这种兵力吃紧的情况下,就更不可能有攻下荆州的实力。 “这支乘风骑的主帅是什么人?”刘赫想了很久,开口问道。 “据急报上说,这次领兵的是吕蒙,”郭清突然露出了轻蔑的笑意,“这个人您也见过,就是当初那个少年阿蒙。” 刘赫猛地站起身来,惊呼道:“什么?那个孩子就是吕蒙?” 见到刘赫如此反应,郭清便知事关重大,马上认真的回答道:“急报上说的很清楚,吕蒙已从鲁肃手中,接过了东吴大都督之职。” 刘赫再次大吃一惊,“那鲁肃呢?” 刘赫和鲁肃的关系,郭清多少知道一些,声调一下就低了下去,“子敬先生他……得了重病,应该撑不了太久了……” 刘赫当即瘫坐在椅子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荆州之所以固若金汤,不是因为有关羽,而是因为有鲁肃鲁子敬。 有子敬先生在,东吴就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更不会贸然对荆州用兵。 然而今时今日,东吴的大都督已经不再是鲁肃,而且根据历史,正是接替了鲁肃的吕蒙,对荆州发动了奇袭,才导致荆州失守,关羽败走麦城,丢了性命。 如今吕蒙带兵出现在荆州,同时也说明了一件事,鲁肃的病,确实已是回天无术。 只要鲁肃还活在世上,东吴的将领就不敢擅自发动进攻,一旦鲁肃去世,东吴年轻一代的将领马上就会有所行动。 吕蒙的出现,也就预示着鲁肃随时可能会撒手人寰,鲁肃离世之时,就是他奇袭荆州之日。 “鲁肃的病,还能坚持多久?”刘赫咬着牙问道。 郭清抬眼看了刘赫一眼,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最多只有一个月。” “消息从荆州送来,用了几天?” “照以往书信往来的速度来看,信中所说的,应该是十天之前的事了。” 刘赫拍案而起,说道:“十天之前的消息,也就是说,最多还有二十天,东吴就要出兵袭击荆州,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与诸葛军师商议此事。” 郭清面露难色,提醒道:“大军从整顿到出发,少说也得花上三天的时间,即使是明日一早就出发,这么短的时间里,恐怕也赶不到……” 刘赫猛地回过头,厉声道:“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去!荆州可以失守,但二哥的命,说什么我也要救回来!” 郭清当即无言,唯有深施一礼。 从房中出来,刘赫大步向院门口走去,正遇到迎面而来的莫离。 一见刘赫,莫离马上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头儿,我有要事禀告。” 刘赫没有停下脚步,朝他挥了挥手,“我现在有急事要去见诸葛军师,走,有什么事,咱们路上说。” 莫离闻言点了点头,紧紧跟在刘赫身后,可没走出几步,却停了下来。 刘赫见状,马上也停下了脚步,这才意识到他自己刚才一时激动,满脑子只想着赶去荆州救关羽的命,竟没有察觉身边已是危机四伏。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二章 重逢 刘赫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心境也随之渐渐平复。 “上面有两个人,先生小心。”莫离紧紧盯着四周的屋顶,小声提醒道。 “不是两个,是三个,”平复了心境,同时也恢复了敏锐感知的刘赫,从容不迫的笑了笑,“你没有察觉到的那个,是个绝顶高手。” 莫离顿时如临大敌,同时摆出了迎敌的架势。 能让天下第六的莫离如此紧张,想必也是来者不善。 刘赫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口站着郭清,对莫离说道:“你去看着郭清,那三个,让我来对付。” 莫离武功虽高,却是个温和的性子,知道事关重大,向来不急功近利的他,听到有人比他这个天下第六武功还高,一点也没有不服气的意思,更不托大,按照刘赫的吩咐,缓缓的退向了房门口,将郭清护在了身后。 有行事谨慎的莫离在,郭清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刘赫也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他两手背在身后,笑着大声说道:“上面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啊!” 话音刚落,屋顶上马上窜出三个人影,落地之后二话不说,就一齐向刘赫扑来。 刘赫一边向后退着,一边仔细的观察着用黑纱蒙面的三人。 旁边两个倒还好说,真正棘手的,是中间那个个子最矮的家伙,想必就是他刚才那手绝对算的上高明的隐匿气息功夫,让莫离也没能察觉。 三人冲到近前,刘赫这才发觉,三人围攻自己的架势,显然是之前演练过的,看样子三人应该是师出同门。 这让刘赫不禁想起,当初在白水关下,西蜀剑仙那三个徒弟所摆下的三清剑阵。 如今眼前这三人手中虽然并无长剑,但似乎与三清剑阵有异曲同工之妙,若不是刻意修炼过什么阵法,那便是缘于同门三人之间,多年来的默契了。 从他们摆出的架势来看,刘赫断定,左右两边的两人只是佯攻,真正的杀招,肯定是中间那个矮个子。 三人接下来的举动,也证实了刘赫的想法。 左右两人一个击出一拳,砸向了刘赫右肩,一个踢出一脚,扫向了刘赫的小腿。 刘赫笑了笑,突然觉得,这三个人虽然默契,可这阵法,却明显不怎么高明。 佯攻的想法倒是挺好,可这两人的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砸向刘赫右肩的那一拳,摆明了是想让刘赫身子向左闪躲,而那一脚,则是为了让刘赫失去重心。 做这些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给矮个子的最后一击做铺垫,照这架势来看,矮个子肯定会冲着刘赫的胸口而来。 因为一个人在向左闪过一拳,紧接着再腾空闪过一腿之后,一定会在失去重心的同时,将左半身暴露在对手面前。 刘赫一边向后退着,一边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他也不急着出手,只是一退再退,一直退到了墙根底下。 三人冲到身前,见刘赫已是退无可退,以为即将得手,脚下的速度明显又快了几分。 可当左右两人同时出手之后,这才发现之前的如意算盘,明显是落空了。 刘赫根本没有要躲闪的意思,左肩猛地一用力,就将出拳那人一肩撞了出去,那人当即捂着胳臂,倒在地上,看样子已经是脱臼了。 出腿那人也没占到多大的便宜,在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刘赫的小腿上之后,才发现自己犹如踢到了一块铁疙瘩上,都没用刘赫出手,就自己捂着腿在地上打起了滚。 让刘赫感到意外的是,那个矮个子竟然没有因为同伴的境遇而出现丝毫的动摇,击向刘赫胸口的这一击更是势大力沉。 只可惜这一切早就在刘赫的预料当中,刘赫轻松的伸出一臂,拨开了矮个子的拳头,接着快如闪电的向前一步,双手抓住了矮个子的衣领,紧接着一个旋转,借着矮个子自己的前冲之势,将他整个人扔了出去。 矮个子在空中硬生生来了个鲤鱼打挺,愣是将身子翻了过来,落在地上之后,马上弓起了身子,准备再次向刘赫扑来。 可刘赫刚才那一扔,将其扔出了十几步之外,矮个子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马上冲到刘赫身前。 利用这个空当,刘赫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脚底下那个不知死活,刚刚踢了自己一脚的家伙。 那个家伙正捂着腿,在地上痛苦的打滚,一见刘赫伸手就要向自己的衣领抓来,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想跑。 可他怎么可能快得过刘赫,一只脚还没迈出去,就被刘赫抓住了肩头。 刘赫用力的往后一拽,就将那人拽到了身前,接着如法炮制,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明显是也要跟刚才那个矮个子一样,将其扔出去。 可就在刘赫正准备运劲之时,却听那人突然像杀猪一般大喊起来。 “师父!是我啊!别扔我啊!” 刘赫愣了一下,一把拽下那人脸上蒙着的黑色面纱。 等看清那人的容貌之后,刘赫突然哈哈大笑,给了那人后脑勺一下,只不过这一次,再没有刚才那样生猛的力道。 “小石头啊小石头,你个小兔崽子,还敢偷袭师父,是不是翅膀硬了?” 小石头憨憨一笑,揉了揉后脑勺,说道:“师父,我们就是想给您个惊喜,也让您看看,我们这几年的功夫没白练。” 刘赫撇了撇嘴,“惊喜没有,惊吓倒是真的,躺在地上的那个是大虎吧?” 小石头用力的点了点头,一个劲的冲着刘赫傻乐。 刘赫上前又给了小石头一脚,“你大师兄胳臂都脱臼了,还不赶紧过去扶他起来!” 小石头这才想起,地上还躺着一个呢,急忙跑过去,将大虎扶了起来,接着哭丧着脸说道:“师父,您先等会,我带他去找大夫。” 刘赫面露得意,指着身后的莫离说道:“找什么大夫!我这有天底下最好的大夫!” 莫离当即走上前去,将大虎脱了臼的胳臂接了回去。 大虎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刘赫身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三章 第四人 “看见了没有,要不说人家是大师兄呢,就是比你这个猴崽子懂礼数。”刘赫啧啧赞道,同时狠狠的白了小石头一眼。 小石头吐了吐舌头,仍是不停的傻乐,也没有给师父补上这一拜的意思。 刘赫也不在意,伸头看了看最后面的矮个子,欣慰笑道:“小虎,还是你最有出息,功夫也比他们两个好。” 小石头和大虎愣了一下,对视一眼,全都低下头去,没敢说话。 矮个子走到刘赫身前,将面纱一摘,却是个女孩子,撒娇一般的埋怨道:“师父!您怎么这样,就记得他们三个!” “你……你是小麻雀?”刘赫望着眼前那个眨着大眼睛,故意装出一副不高兴样子的少女,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想起当年那个胆小羞涩,从来不敢跟陌生人说话的小女孩,再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刘赫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小麻雀向前一探身子,盯着刘赫看了一会,惊讶道:“师父,你哭啦?” 刘赫急忙背过身去,很没有底气的说道:“胡说!师父都这么大人了,哪像你们似的,一有事就知道哭!” 小麻雀还像当年那么懂事,绕到刘赫的身前,一把扑到了刘赫的怀里,小声说道:“师父,我抱着你,你哭吧,他们看不到。” 刘赫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要说刘赫心里最亏欠的,恐怕就是这几个孩子了,说好的带他们到一个有饭吃,有衣穿,还有书读的好地方,可自从把他们送到陈家万武门之后,刘赫就再没有去看望过他们。 他不再刻意掩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的泪水,回头向小石头和大虎招了招手,两个孩子顿时一脸委屈的扑了过来,泪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刘赫抱着三个孩子,声音颤抖道:“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哭的稀里哗啦的小石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师父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们就更想哭了!” 刘赫柔声道:“师父这是看见你们高兴的,这么多年了,师父都没有去看过你们,你们怪不怪师父啊?” “我们不怪师父,真的!”小麻雀使劲的摇摇头,在刘赫的面前,她永远是个孩子。 刘赫面带欣慰,小声重复着,“不怪就好,不怪就好。” “就是……”小麻雀突然将头深深的埋在了刘赫怀里,声音极低,“就是想您,可想可想了。” 刘赫的眼泪,再一次决堤。 在一旁看得真切的郭清,给浑然不觉的莫离使了个眼色,莫离这才幡然醒悟,和郭清一起向屋内走去,不再去打搅这场师徒重逢。 刘赫抹了抹眼泪,四下张望了一下,焦急的问道:“对了,小虎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大虎一拍脑门,说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我弟弟还在屋顶上趴着呢!” 已经一脚跨入房门的郭清和莫离闻言如遭雷击,愣了好一会,这才回头看去,皆是一脸难以置信。 在刘赫的三个徒弟没有现身之前,莫离以为屋顶上只有两人,而刘赫则说是三人,可听大虎这么一说才知道,竟然一共是四个人。 刘赫同样面露惊讶,只是他的反应,明显没有莫离和郭清那么大。 小虎是天生的千回境界,当初将这几个孩子送往万武门,刘赫主要就是不想耽误了小虎的天赋。 只是刘赫万没有想到,小虎的进步竟然如此的神速,以刘赫今时今日的修为,竟然没能察觉到小虎的存在。 在哥哥的召唤下,小虎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动作干净利落,相比之前小石头他们三人,明显能看出修为已经不在同一个境界。 见到刘赫,小虎顿时眉开眼笑,伸开双臂,向刘赫跑来,一把就扑到了刘赫的怀里。 “师父,我可想你了!”小虎认真的说着,他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只知道学哥哥说话,但是年龄最小的他,在刘赫的面前,仍是最像当年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变。 刘赫摸了摸小虎的脑袋,笑道:“小虎乖,师父也想你,告诉师父,有没有好好练功啊?” 小虎连连点头,“我每天都要练上四个时辰,从不偷懒。哥哥说,如果我能坚持一年,就带我来找您,可……” 小虎说着,偷偷瞄了大虎一眼,低下头去,“可这都好几年了,才见到师父。” 刘赫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小虎抱得更紧了。 大虎走上前来,拍了小虎一下,说道:“这事不怨哥哥,要怪就怪咱们二师父,是他不让你下山的,要不是这次我们几个带着你偷偷溜下山来……” “大虎,你胡说什么呢!”小石头几步冲了上来,一把捂住了大虎的嘴。 大虎挣脱开小石头的手,刚要破口大骂,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刘赫一眼,急忙自己又捂住了嘴,明显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刘赫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小虎一见,急忙摇晃着刘赫的衣袖,小声道:“师父,师父,你别怪哥哥他们,是我的主意,都是我不好,你要罚就罚我吧,不要罚他们。” 刘赫低头看了一眼小虎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一下就软了下来。 这几个孩子偷偷溜下山来,无非是想见自己一面,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将他们扔在万武门后就一直不闻不问,又有什么资格埋怨他们呢? “小虎乖,师父不怪你,也不怪他们,师父现在有急事要办,等师父一会回来,就好好的陪陪小虎,好么?”刘赫摸着小虎的头,语气轻柔的说道。 小虎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用力的点了点头。 刘赫让郭清带着几个孩子先去洗澡,换身衣服,他自己则和莫离一起去见诸葛亮,商量去荆州救援关羽的事情。 对于出兵荆州的事,诸葛亮提出的观点基本和郭清所说的差不多。 如果东吴在二十天之内就会采取行动,那么大军现在从成都出发,已经来不及了。 正文 第六百四十四章 莫离的药 最重要的是,现在包括天机营在内的所有主力,都已被派往了北面迎击曹丕的大军,根本调不出一兵一卒去荆州救援。 但是刘赫的态度很明确,荆州可以丢,但关羽绝不能死。 无奈之下,诸葛亮只得接受了刘赫的提议,由庞统坐镇成都,诸葛亮亲自北上,到汉中迎击曹丕,而刘赫则孤身前往荆州,势要抢在东吴大军杀致城下之前,将关羽救出来。 从诸葛亮府中出来,刘赫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似有心事。 临走之前,诸葛亮曾经说过一句话,让刘赫很是在意。 诸葛亮对他说,就算能及时赶到荆州,在东吴大军动手之前见到关羽,但以关羽的脾气,你能保证可以说服他不战而逃,离开荆州么? 这一点,刘赫之前确实没有想到。 关羽的脾气,简直可以用刚愎自用来形容,在他眼里,除了大哥刘备和三弟张飞,就再没一个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要说面子,关羽还是会给诸葛亮和刘赫留一点,可那也是在相安无事的前提之下,眼下是要劝说他放弃荆州,撤回成都,对于这个自负到了极点的男人来说,恐怕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头儿,您是不是在想关羽将军的事?”走在刘赫身侧的莫离问道。 刘赫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在想,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老老实实跟我回成都呢。” 莫离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说道:“此药无色无味,放到酒菜中,可以让人昏睡上一天一夜。我想如果加大药量,足够将关羽将军带离荆州地界了。” 刘赫停下脚步,盯着莫离看了半天,发现他真的是很认真的在出这个馊主意。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荆州?”刘赫笑着说道。 莫离愣了一下,不知何意。 “等二哥半路上醒过来,发现有人用药迷倒了他,还带着他逃出了荆州,以他的脾气,估计当场得动刀,我怕我一个人拦不住他。” 莫离想了想,把小瓶重新收回了怀里,再没提起过一个字。 刘赫笑了笑,说道:“对了,你不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么,说吧,什么事?” 莫离摸索了一阵,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 刘赫有些哭笑不得道:“这不会是另外一种迷药吧?” 莫离一本正经道:“这种药是我多年来苦心钻研的成果,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刘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这个药听上去很不靠谱,但莫离这个人,却是十分靠谱。 从他嘴里说出来,即使没有那么神乎其神,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不会和他所说的相差太多。 刘赫接过小瓶,拧开瓶盖闻了闻,除了寻常的中草药味之外,没什么特别。 “这个药真能让人起死回生?”刘赫半信半疑的问道。 莫离很肯定的说道:“此药确实有救人一命的功效,但同时也有个弊端。” 听到莫离这么说,刘赫反而踏实了许多,能救人一命,这么神奇的药效,要是再没点什么负作用,那可就真是太没天理了。 “服下这种药之后,命可以保住,但功力会尽失。” 刘赫听完有些失望,辛辛苦苦练了几十年的功力一下子都没了,就算命保住了,活着也没意思,应该没有哪个武人愿意这么做,至少他刘赫就不愿意。 “算了,这样的药,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刘赫将手中的小瓶往莫离怀里一塞,大步向前走去。 “且慢!”莫离几步追了上来,从怀中又掏出一个小瓶,“如果将这两种药一起服下,不仅可以起死回生,保住功力,而且功力还会瞬间暴涨,甚至攀至顶峰。” 刘赫盯着莫离手中的两个小瓶看了一会,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样逆天的功效,恐怕坚持不过一个时辰,而且恐怕药效一过,就必死无疑,对么?” 莫离平静的点了点头,说道:“凡事有利有弊,药理同样如此,盈亏互补,这是天道,性命和功力,只能保住一样。” “命虽然保不住,可临死之前还能再赚上几个,不错,这药我要了!”刘赫一把从莫离手中将两个小瓶全都抢了过来,揣进了自己怀里。 两人走出几步,刘赫忽然停了下来,笑着问道:“莫大明白,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我不会要那种只能保命,却保不住功力的药?” 莫离没有停步,大步从刘赫身边走了过去,背对着刘赫,却是笑而不语。 回到天机府,几个孩子早就洗完了澡,换好了衣服。 趁着刘赫去见诸葛亮的这段时间,郭清很乖巧的置办了一桌酒菜,几个孩子围在饭桌上,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师父。 一见刘赫回来,几个孩子马上跑出房间来迎接,为了不打搅师徒五人,向来很有眼力见的郭清拉起莫离,去了隔壁房间。 师徒几个落座,刘赫把手一挥,大喊一声,吃饭! 小石头和大虎小虎兄弟立马抄起桌上的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刘赫笑着对小麻雀说道:“他们哥仨怎么跟饿了好几天似的?” 小麻雀捂着嘴偷偷一笑,说道:“他们啊,一直吃饭都是这个样子,二师父每次见到,都说他们是饿死鬼托生。” 鬼见愁长大的孩子都是这样,每一口吃的,都格外的珍惜,却又不会慢慢吃,因为一旦吃得慢了,到嘴边的东西,都有可能被人抢走。 刘赫突然想起,当年在鬼见愁,小石头扛着一整条羊腿时的样子,走过每家每户的门口,他都会故意的放缓脚步,若是主人家刚巧也正往门口张望,两人四目相对,小石头总会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在他们现在不会再挨饿了,吃相难看一点也无所谓。 “对了,我听你们总说二师父,二师父的,这个二师父是谁啊?你们又为什么要管他叫二师父啊?”刘赫笑着问道。 小麻雀想了想,说道:“二师父是白胡子爷爷的儿子,也是陈家的家主。”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五章 二师父 刘赫有些吃惊,没想到陈家家主竟然会亲自传授这几个孩子武功,但同时,刘赫又很欣慰,因为那位陈家家主教出来的徒弟,自然是没的说。 而小麻雀所说的那个白胡子爷爷,显然就是刘赫的老哥哥陈家老祖宗了。 “你说的那个白胡子爷爷,对你们好不好啊?”刘赫笑着问道。 “好,他对我们可好了,”一提起陈家老祖宗,小麻雀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尤其是对小虎,就连小虎的武功,都是他教的。” 刘赫心中暗喜,看来陈家老祖宗也看出小虎是块璞玉,所以才亲手雕琢,传授他武艺。 有陈家老祖宗这样的师父,假以时日,小虎必定会成为江湖上的一号人物,跻身武评榜也指日可待。 小石头突然把碗往桌上一放,有些不服气道:“师父,说起来我就生气,凭什么他只教小虎一个,我说我也想跟他学功夫,你猜他怎么说?” 刘赫坏笑道:“他一定把你带到后山山顶,让你从山涧上飞过去,对不对?” “没错,他说了,只要我飞过去就教我,可这不是废话么!我又不是鸟,能飞的过去么!”小石头说着,突然愣住了,“哎,师父,您怎么全都知道?” 刘赫得意道:“我当然知道,那老小子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小麻雀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师父!你怎么说的这么恶心!” 刘赫嘿嘿一笑,才想起在徒弟面前,多少还得保持点高人风范,于是细声细语的问道:“对了,你们还没说呢,为什么要叫陈家家主二师父啊?” 小石头一拍桌子,义正言辞道:“那还用说么,有您在,他只能排第二!” 刘赫难掩一脸的喜悦,拿起筷子,赏了小石头一个鸡腿。 小虎一看,立马也站了起来,挺着胸脯大声说道:“我也叫白胡子爷爷二师父!师父,我要吃鸡屁股!” 刘赫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的又给小虎夹了一个鸡屁股。 看着几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刘赫有种说不出的欣慰。 只可惜明天一早,他就要离开成都,赶往荆州,要不然真想跟这几个孩子多呆些日子。 “师父,您怎么了?”懂事的小麻雀看到刘赫若有所失的样子,急忙问道。 刘赫叹了口气,轻声道:“师父明天要出趟远门,不能陪你们了,这心里啊,有点舍不得。” 小石头啃着鸡腿,大大咧咧道:“嗨,我还当什么事呢,这还不好办,您去哪,我们跟您一起去不就完了。” 大虎嘴里塞满了东西,说不出话来,只好跟着不住的点头。 刘赫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叹息,“师父这次是去救人,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危险,所以不能带着你们一起去冒这个险。” 小石头一听,连最爱吃的鸡腿也不要了,往碗里一扔,说道:“师父,您怎么还拿我们几个当小孩子!我们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已经可以帮上您的忙了!” 其实小石头说的,也不无道理,和当初那几个鬼见愁里,连饭都吃不饱的孩子相比,如今几人经过在万武门这几年的锤炼,确实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可刘赫这次是去荆州,是以一己之力,抵挡东吴的千军万马,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始终还是太危险了。 小虎放下碗筷,走到刘赫身前,认真的说道:“师父,你要是嫌他们武功太差,就别带他们去了,您带我去吧,我武功好。” 刘赫有些哭笑不得,伸出手去,在小虎的小鼻子上挂了一下,故意逗他说道:“你武功有多好啊,说来让师父听听。” 小虎挠了挠头,想了半天,说道:“我也不知道有多好,反正……反正他们的二师父打不过我。” 刘赫一听,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跟陈家老祖宗比起来,陈家家主的武功确实低了那么一点,可在江湖上,那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号人物,就算小虎的天赋再高,也不可能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功力就能超过陈家家主吧。 大虎无奈的放下饭碗,学着大人的口气,语重心长的对小虎说道:“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咱们做人,要像师父一样,要低调一些,谦虚一些。我们二师父是打不过你,你也不能逢人便说啊,好歹他也是个大人,总得给他留点面子不是?” 刘赫越听越迷糊,听大虎这意思,陈家家主还真打不过小虎。 刘赫仔细琢磨了一下,很有可能是陈家家主故意让着小虎,才让这几个孩子误认为是小虎占了上风。 按照刘赫对陈家家主的了解,就算是一时失手,也不至于败在小虎这个刚学了几年武功的孩子手上。 小石头鬼点子最多,一看刘赫左思右想的样子,马上说道:“师父,您是不是不信啊?那好办,您跟小虎比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刘赫好像受到了启发,上下打量着小虎。 虽然仍是孩子般稚嫩的脸庞,可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已有了几分高手风范。 刘赫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这些孩子身上超出他想象的可能性,陈家家主输给小虎,乍一听上去让人无法相信,可问题的关键,并不在陈家家主身上,真正的变数,是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徒弟。 “小虎,你随我来。”刘赫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小石头和大虎对视一眼,皆是面露喜色。 哥俩急忙站起身来,拉起还没反应过来的小虎,就往门外跑。 来到院中,刘赫没有啰嗦,直接摆了个起手式。 “小虎,你随便出招,若是有什么顺手的兵器,也可以随便用。” 小虎看了看身边的大虎和小石头,有些为难道:“师父,真的要比么?” 刘赫平静道:“放心,你尽管使出全力,不会伤到为师我的。” 小虎想了想,仍是有些扭捏,不敢出手。 刘赫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怕师父输给你下不来台,师父虽然打不过你二师父,可你哥他们的二师父,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六章 师徒较量 小虎一听,如释重负一般,长出了一口气。 看到小虎的样子,刘赫更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一个人如果出手之前,不是想着如何赢,而总是在担心会不会伤到对手,那这个人的武功,一定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然而正当刘赫提气运功之时,却发现眼前的小虎,竟然凭空消失了。 刘赫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小虎是如何做到的,他本能的转过身子,同时用手臂护住了前胸和头部。 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强大力道,在刘赫的姿势还没完全摆好之前,就重重的砸在了他的手臂上。 刘赫的双脚拖在地面上,倒滑出数步远,才勉强停下。 刚刚踢出惊人一脚的小虎,反倒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明显是在担心自己刚才那一脚,会不会踢得太重了。 刘赫的嘴角,扬起了笑意。 再没有什么比拥有小虎这样的徒弟,更让人兴奋的了。 刘赫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传承的乐趣,这种乐趣相比自身修为的精进,竟然还要让他感到兴奋,因为没人知道,这个徒弟将会有怎样惊人的成长,更无法预料,小虎会成长到何种地步。 “接下来我要动真格的,你可要小心了。” 刘赫似乎没想给小虎任何的反应时间,话音未落,刘赫便已出手。 小虎先是满脸惊讶,接着眼中同样闪过一丝兴奋。 小虎眼中的兴奋,与之前刘赫所表现出来的几乎如出一辙,只是理由却有些不同。 除了他的二师父陈家老祖宗之外,小虎再没有遇到过可以在他眼前瞬间消失的对手,即便是那位陈家家主,也做不到这一点。 生而千回境界,是一种常人无法体会的经历。 然而在这一点上,半路出家,意外得了陈家老祖宗半生功力的刘赫,却是最为感同身受。 两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当他们刚一踏进武学门槛的时候,便已经将天下绝大多数的武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就如同所有人同时攀登一座高峰,别人都是从山脚下开始爬,而这对师徒,却是直接从半山腰出发。 略有不同的是,刘赫是从山脚下,被人直接推上去的,而小虎,则是出生在那里。 他们不懂寻常武人入门时的艰辛,没尝过每天好几个时辰,都要保持一个姿势扎马步的滋味。 他们更不懂夏练三暑冬练三伏的数年苦修之后,功力修为仍是举步维艰的那份酸楚。 他们从来不会回头,去看身后那些在山脚下苦苦支撑的武人,他们的眼中,只有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些绝顶高手,和那座让人心驰神往的武道高峰。 两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无法对遇到的对手做出一个正确的判断,他们不知道其他人有多弱,更不知道自己有多强。 所以刘赫在出手之前,会想着不要伤了小虎。 而小虎,也是同样如此。 除了天下第二的陈家老祖宗,这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还没有遇到过一个可以让他放手一搏的对手。 然而今天,这对许久未见的师徒,却从对方的身上,找到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在刘赫出手的同时,小虎的身影,也在众人的面前消失了。 师徒两人瞬间就缠斗在了一起,速度之快,已经完全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想象。 两人的身影在半空中若隐若现,只有两人的拳脚相碰的那一刹那,才会留下些许残影,然而瞬间就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院中几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尤其是小石头和大虎,已经惊得合不拢嘴。 这样的打斗,他们之前只在小虎和陈家老祖宗过招的时候见过,就连陈家家主,也不能完全跟上小虎的速度。 而且在小石头他们几个的印象中,师父从来不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直到今天,他们才真正了解到,原来他们的师父,同样也是一位绝顶高手。 “你说,你弟弟打得过咱们师父么?”小石头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院子中的那片空地,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地方。 大虎愣了一下,自从他们几个上山学艺以来,这是小石头一次担心小虎会输,而且最关键的是,就连大虎自己也开始有些担心。 这几个从鬼见愁走出来的孩子,不懂什么叫江湖,更不懂什么叫天下。 在他们的记忆中,只有三个地方。 一个是他们出生的鬼见愁,一个是他们学艺的万武门,还有就是虽然短暂,却依然留下了许多美好回忆的江夏城。 所以在他们的眼中,天底下只有一位绝顶高手,就是每天嘻嘻哈哈,跟老小孩一样的白胡子爷爷。 在白胡子爷爷之下的,就是小虎,之后才是陈家家主。 至于其他人,尤其是那些经常出入陈家的江湖武人,有小虎这个兄弟在,他们从来不放在眼里。 而刘赫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永远是那个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一声师父叫的是情分,却从没有想过,他们的师父也是一位真正的高手,在万武门呆的久了,更没想过能从刘赫这位师父那里学到什么高明的武功。 小石头和大虎在担心小虎的同时,心底又涌出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他们那位在小虎面前丝毫不落下风的师父,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份意外之喜。 “小虎,你再不拿出点真本事,可就要输了!”小石头的神情,忽然变得轻松许多,又开始像平时那样,开始起哄。 大虎忙不迭的挥舞着拳头,似乎在替弟弟使劲,大声喊着:“弟弟,你要是赢了,哥给你买十个鸡屁股!” 两人激战正酣,刘赫突然感到小虎有收力的意思,他随之放松了手中的力道,后撤一步,背手而立。 “哥哥你就会骗人,你的压岁钱都买了糖葫芦了,哪里还有钱给我买鸡屁股!”小虎义愤填膺的指着哥哥说道。 一直保持全神贯注的刘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心里却在暗暗感叹,小虎竟然在这个时候,仍有闲暇去和一边的大虎斗嘴,这说明他根本没有用出全力,从而进入忘我的境界。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七章 师徒同行 反观刘赫自身,几乎已是精神集中到了极致,这才在和小虎之间的较量中,勉强占据了一丝优势。 浑然天成的武学境界,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刘赫暗自感慨,同时也没了再继续打下去的心思。 要是再打下去,说不定他这个师父的面子都保不住了。 “不打了,不打了,明早还要早起赶路呢。”刘赫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结束了这场师徒之间的较量。 小石头和大虎一听,马上围了过来,吵着嚷着要跟刘赫一起去救人。 刘赫想了想,还真有些动心。 小虎的武功就不用说了,就算在千军万马中走上一趟,也肯定能全身而退。 小石头他们三人之中,反倒是小麻雀的武功最高,带她去也应该没问题。 可若是只带着小虎和小麻雀去荆州,另外两个小家伙肯定不干,估计趁着自己不在,就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弄不好从荆州回来的时候,自己这座天机府都得让这两个小子翻个底朝天。 “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带你们去可以,但你们必须得听我的,我让你们走,就算天塌下来,你们也不许留,懂么!” 刘赫表情严肃,语态严厉,本想吓唬一下小石头和大虎这哥俩,可没想到这哥俩一听,马上手舞足蹈,欢呼雀跃,只顾着高兴,压根就没把刘赫的话当回事。 小麻雀走上前来,很乖巧的说道:“师父,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帮您看着他们俩个的。” 大虎一听,有点乐意了,嘟囔道:“不就比我们俩武功高一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看着我们,我们上茅房,你也看着?” 一直跟大虎在同一条战线的小石头,立马翻了脸,上前就给了大虎一脚,也不说为什么,可这一脚,却是使足了力气。 个中原因,刘赫自然一清二楚,看着小麻雀甜甜的笑容,再想起某位赛雪欺霜,永远板着个脸的女侠,不禁一声叹息。 刚被小麻雀看扁,又挨了小石头一脚,大虎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上前一把拉住小石头的胳膊,说道:“你敢踢我!我是你师兄!给我赔礼道歉!” 小石头一把甩开了大虎的手,得意道:“明明我是你三师兄,难道你忘了么?” “那是在山上!在师父这,我才是大师兄!”大虎据理力争道。 刘赫在一旁听着有些纳闷,笑道:“小石头,你什么时候又成了大虎的师兄了?” 小石头嬉皮笑脸道:“师父您有所不知,我们到万武门的时候说好了,谁先爬到山顶上,谁就是大师兄。” 刘赫扭过头,又对大虎问道:“大虎,师父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他要是你三师兄,你们四个当中,你不就成了小师弟了么?” 大虎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低着头没说话。 小石头幸灾乐祸道:“没错,他就是我们的小师弟,哈哈!” 刘赫看了看眉飞色舞的小石头,问道:“那谁又是大师兄呢?” 小石头顿时表情凝滞,十分不情愿的指了指一旁的小虎。 刘赫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说你是不是傻?这边是老三,那边也是老三,别人的排行都换了一遍,你还是没动地方,你说你争个什么劲?” “师父,小麻雀跟我一样,也没换地方,一直都排第二。”小石头很认真的提醒道。 刘赫上前就给了他一脚,“少废话,你出的这都是什么馊主意,谁跑的快谁就是大师兄,那天底下的兔子都是你大师兄!” 大虎这下可扬眉吐气了,往刘赫旁边一站,腰杆也挺直了,大声赞道:“还是师父说的在理!” 小石头低头琢磨了一下,反正从那边数自己都是老三,也没什么可争的,便走到大虎跟前,老老实实的叫了一声大师兄。 那一夜的天机府,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可听着这份吵闹声入睡的刘赫,却睡了这段时日以来,难得的一个好觉。 听说刘赫要去荆州,魏孝天还没亮就赶到了天机府,站在府门外等候。 从莫离和郭清那里,魏孝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刘赫这次去荆州的原因,他寻思着,既然大队人马无法一同前往,至少也要带几个江湖高手在身边,才算稳妥。 魏孝的身后,站着几个衣着干练的江湖人,都是魏孝命各大门派和帮派连夜挑选出来的高手。 几人也大概知晓了这次出行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可一想到能亲自替天机先生办事,一个个还是摩拳擦掌。 对于这些江湖人来说,这辈子本就是拿脑袋去换荣华富贵的命,这次的行动虽然危险,可在他们看来,却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大好良机。 在天机府门口等了许久,一直等到天大亮,府门仍是紧闭。 魏孝咬了咬牙,吩咐那几个江湖人在门口候着,自己走上前去,敲响了府门。 看到开门的是春霜,而不是日夜跟随在刘赫身边的郭清,魏孝便知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刘赫已经在魏孝赶到府外之前,早一步离开了成都城,想必郭清也已被刘赫派往了他处。 看着魏孝脸色铁青的无功而返,几个江湖人也看出了不对劲,在听闻天机先生已经离开成都之后,更是一个个懊恼不已,只恨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魏孝似乎仍不死心,当即下令,命这几人骑上快马,前去追赶刘赫。 几人当即动身,快马加鞭,可追了整整半日,仍是不见刘赫踪影,直到日落时分,才在一个荒郊野岭的小店外见到刘赫师徒几人。 刘赫在得知几人的来意之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眉头紧蹙,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几个江湖人在旁边站着,看到刘赫这副模样,都有些不知所措,可谁也不敢开口去问,只得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静候。 刘赫想了许久,忽然一指旁边桌上的小虎,说道:“你们要是想跟我去的话,得先打过我这个徒弟。”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八章 亮明身份 几个人看了看旁边桌上,正和一个鸡屁股较劲的小虎,顿时傻了眼,也不知道天机先生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刘赫也不多做解释,直接叫了小虎一声,冲他招了招手。 小虎有些不舍的将手中的半个鸡屁股放下,两手在衣服上胡乱一抹,撅着嘴走了过来。 几个江湖人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油腻的孩子,皆是面面相觑。 谁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跟小虎比试,再怎么说,毕竟也是天机先生的高徒,万一一时失手,伤了他,那罪过可就大了。 几人互相推脱,都想让别人去趟这趟浑水。 刘赫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你们几个,一起上。” 这下几位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可算是彻底的糊涂了,一个个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才好。 “怎么?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刘赫眉头一皱,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 几人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向小虎施了一礼,接着摆出了起手式。 小虎嘿嘿一笑,也施了一礼,然后,就再没有然后了。 几个瞬间倒地的武林高手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倒下的,更不明白,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修为。 刘赫略带同情的看了看几位狼狈至极的高手,这些用时间来换修为的武人,又怎么会理解生而千回境界的恐怖呢? 刘赫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对趴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几人说道:“我这个徒弟岁数小,手里没轻没重,对不住哥几个了,哥几个在这好好吃一顿,然后就回成都去吧。” 说罢,刘赫冲几个孩子使了个眼色,小石头一见,顿时耀武扬威的牵过了自己那匹和他身高明显不符的高头大马,一脸得意的看着地上的那几个江湖人,还特意大声管小虎叫了声小师弟。 刘赫笑了笑,也没在外人面前拆他的台,带着几个徒弟翻身上马,朝荆州奔去。 跑出几步,刘赫勒住胯下坐骑,回过身在马上笑着说道:“对了,哥几个回去,别忘了帮我告诉老魏一声,我这次去,不是一个人,让他放心吧。” 几个本想着借此机会飞黄腾达的江湖人,望着师徒几个策马狂奔而去的背影,趴在地上,无奈的长叹一声。 从成都到荆州,本来少说也有一个月的路程,可师徒几人日夜兼程,愣是只花了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荆州。 要说还得多亏了刘赫的功力深厚,再加上小石头他们几个都是孩子,体力恢复的也比成年人要快一些。 可饶是这样,在即将进入荆州境内的时候,刘赫还是寻了一处地方,让几个孩子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几个孩子看来是累坏了,这一睡,就是一整天,但急于赶往荆州的刘赫,始终安静的守在一旁,没有去打搅几个孩子的美梦。 虽然这一天的时间里,有可能会发生许多事情,甚至错过最佳的时机,但相比精疲力尽的去面对敌人,刘赫宁可选择这种稳妥一点的方式,毕竟这次来,还带着小石头他们。 少年不知愁滋味,几个孩子似乎对所谓的生死大战并没有太过在意,反倒是看到荆州境内的风土人情,让他们想起了从小长大的鬼见愁,再次出发上路之后,马上聊得是热火朝天。 刘赫很欣慰,几个孩子并没有把鬼见愁当做一个一辈子不想提起的经历深埋在心底,他们这样毫无顾忌的谈论,反倒让人感到很安心。 至少那座暗无天日的城寨,没有变成孩子们心中的一道伤疤。 东吴兵马蠢蠢欲动,孙刘两家的关系也到了最为紧张的时候,荆州境内,自然是岗哨林立,对于来往的百姓商旅,更是检查的极为严格。 边境上的士卒都明白这个道理,大战之前,往往是双方的谍子最为活跃的时期,最夸张的时候,甚至到了每十个百姓,就有一名敌方谍子混在其中的地步。 这也是兵家历来的手段,从古至今,情报都是战争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更是如此。 刘赫这次来荆州,本不想惊动底下的士卒,这也是怕走漏了风声,让东吴有机可乘,可一路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实在是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无奈之下,刘赫只得亮明了身份。 当得知天机先生亲临荆州之后,军中上下顿时士气大振,但随之而来的弊端,就是刘赫的这次行动,再也无法像之前设想的那样,出其不意的进行。 本来一切若是都在暗中进行,刘赫很有把握,在关键时刻出手拿下敌军的主将,毕竟那个已然接受了东吴大都督之职的吕蒙在刘赫眼里,不过只是一个天赋比一般人好一些的少年罢了。 说起天赋,跟自己的徒弟小虎比起来,那个少年阿蒙可就差得远了,别的不说,只说这生而千回境界,据说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体魄。 现在摆在刘赫眼前的选择一下子就少了许多,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无非就是一条,直接到军营中去找关羽。 只是刘赫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说服生性顽固的关羽放弃荆州的守备,撤回成都。 当初关羽在接到镇守荆州的军令时曾立下重誓,内容刘赫有些记不清了,反正说得每一句话都听着很霸气,主要的意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难就难在这里,刘赫这次来荆州的目的,就是要让关羽接受一点,城破就破了,保住命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已经亮出了天机府独有的金字腰牌,一路到关羽的大营自然是畅通无阻。 刘赫本来想着,即使说服不了关羽,也至少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加强一下荆州的守备,可没想到这一去竟然扑了个空。 在得知关羽已经带着兵马,前往荆州边境驻扎,刘赫二话不说,当即带着几个徒弟,赶往了前线。 这么多年的相处,关羽的脾气刘赫再清楚不过,带着兵马去边境驻扎,无非就是想向东吴示威。 正文 第六百四十九章 狗咬狗 东吴既然有心拿下荆州,必定不会大张旗鼓的和关羽正面交锋,而且东吴的兵马一旦出动,以东吴之主那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做派,势必是已经有了对策。 刘赫虽然不太看得上跟自己有数面之缘的那个少年阿蒙,可对历史上的吕蒙,还是有些忌惮的,毕竟自周瑜周公瑾开始,东吴的四任大都督都不是等闲之辈。 可以预见,即便是事先知情,双方已经摆好阵势的情况下,关羽也未必能在吕蒙手里讨到便宜。 荆州地界孙刘两家的边境,是靠一条江水划分的。 等刘赫带着几个徒弟赶到江边的时候,双方已经扎好营寨,形成了隔江对峙的局面。 听说天机先生来到了军营,向来性情高傲的关羽很难得的亲自出账迎接,但也只是迎到营门口,出营十里相迎那样的礼数,在关二哥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凭着关羽的这份隆重,刘赫就觉大事不妙,果不其然,关羽刚一把刘赫让到帐中,就一阵长吁短叹起来。 刘赫很纳闷,来的路上他已经仔细询问过底下的士卒,两军兵力相差无几,可以说是实力相当,关羽这边粮草军械也十分充足,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把向来目空一切的关羽难成这个样子。 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关羽不是在愁打不过东吴,而是在愁东吴不肯跟他打。 这样说来,倒是合情合理,也像极了关羽平时的做派。 或许在关羽眼中,此次出兵就是来边境上随随便便走上一遭,顺便再捞上一大笔军功,若是运气好,提颗东吴大将的人头回去,更是美事一桩。 听完了关羽的诉苦,刘赫有些左右为难。 看来关羽并没有彻底搞清楚当前的状况,东吴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对荆州用兵,除了下定决心撕破脸之外,肯定也会有明确的目标和周密的计划。 在江边扎下营寨却迟迟不肯出战,很明显是在拖延时间,以刘赫的判断,东吴那边应该是在观望,同时在等待一个时机。 东吴到底在等什么,刘赫现在还不得而知,他也无暇去想,摆在他面前最大的一个难题,就是如何劝说关羽撤军。 斟酌许久,刘赫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既然东吴无心开战,我军也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和粮草,不如早日撤军,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关羽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看了刘赫一眼。 刘赫当即心知肚明,这明显是已经表明了态度。 刘赫长叹一声,说道:“二哥,我就跟你明说了吧。我这次来,不仅是要劝你从边境上撤军,而且还要你撤回成都去。” “理由。”关羽手挽长须,缓缓吐出两字。 刘赫直直的望向关羽,顿时语塞。 不是刘赫给不出理由,要是像平常那样商议军务,刘赫能一口气给出好几个,可在这些理由当中,刘赫愣是找不出一个既听上去合情合理,还能让关羽欣然接受的说法。 关羽冷笑一声,说道:“既无理由,何言退兵?” 看到关羽的样子,刘赫就知道这位爷已经开始跟自己较起劲来了,再说下去,估计当场的就得翻脸。 “其实是这样,我与诸葛军师商议过,曹丕大军南下攻打汉中,那边的战事吃紧,更需要二哥去支援。”刘赫绞尽脑汁,总算是想出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关羽面露疑惑,上下打量了刘赫一番,说道:“汉中有我三弟镇守,你这么说,是信不过他么?” 刘赫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谁不知道关羽向来目中无人,唯有对他的两位结拜兄弟极为敬重,自己刚才的那番话,确实会让关羽有此质疑。 当着关羽的面,说谁都行,就是不能说刘备和张飞的不是。 刘赫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关羽身后的那把青龙偃月刀,顿觉寒气逼人。 刘赫想了想,将帐中的其他将领全部斥退,就连日夜不离关羽身旁的周仓,也一并被刘赫请了出去。 见到这副架势,关羽顿时了然,定是这位天机先生,有极为机密的军务。 刘赫目送着其他人全部离开,还装模作样的走到门口,撩开帐帘向外面张望了几眼,好像生怕有人听见似的。 居中而坐的关羽捋着垂在前胸的长须,却不说话,紧紧的盯着刘赫,眼神中明显比之前紧张了不少。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刘赫这才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压低声音说道:“我收到消息,曹丕已经派兵从北线来攻打荆州,此时东吴大军前来,势必暗中和曹丕有所勾结。” 关羽淡定的笑了笑,“我关羽戎马一生,还不曾怕过谁,暗中勾结也好,明目张胆也罢,都吓不退我关羽。” 刘赫一拍桌子,做出一副赞同的样子,说道:“那帮只会耍阴谋诡计的无胆匪类,哪是二哥的对手?再说了,以咱们二哥这暴脾气,说什么也不能给他们这脸呐!” 这句话,总算是说到了关羽的心坎上,虽然明显能看出关羽是在克制自己,可还是若隐若现的露出了心花怒放的表情。 刘赫一看有戏,马上趁热打铁道:“这帮孙子来荆州自己找不痛快,咱们当然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只不过咱们不能做赔本的买卖不是?” 关羽微微皱了皱眉,“赔本的买卖?” 刘赫嘿嘿一笑,说道:“同时应付北边的曹丕和东边的孙权,以二哥的实力,守当然是守得住,但有一点,咱们的损失,肯定也小不了。” 关羽沉默了许久,终于破天荒的点了点头。 刘赫心中大喜,继续说道:“所以我有个好主意,既能减少我军的战损,又能给予曹魏和东吴一击重创!” 关羽似乎是有所触动,态度也变得积极了许多,主动追问道:“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 刘赫故作神秘的往门口张望了几眼,小声道:“咱们先假意撤出荆州,让曹魏和东吴的兵马扑个空,为了争夺荆州的地盘,他们肯定会自己打起来,等他们狗咬狗的时候,咱们在给他来个出其不意,定然会大获全胜。” 正文 第六百五十章 关羽的条件 关羽仔细斟酌了许久,渐渐露出一丝笑意,迫不及待的问道:“先生可有把握?万一到时候他们两家打不起来,而是平分了地盘,咱们再想夺回荆州,可就难了。” 刘赫坏笑道:“二哥难道忘了,咱们上一次是怎么把大半个荆州抢到手的?还不就是趁着曹操和孙权打得不可开交,一举攻下了四郡之地么。” 关羽会心一笑,却没回应,眯着眼,手捻长须,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赫已经很有把握,他也不心急,笑眯眯的坐在一旁,安静的等候着关羽最后的决定。 等了一会,关羽突然站起身来,从兵器架上拿起了他那把青龙偃月刀。 一见关羽这个动作,刘赫就觉得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关羽在拿起兵器之后,提出了一个让刘赫有些为难的条件。 比武。 后人对三国时期武将的武功高低有过排名,尤其是在评书演义中,更是有一段耳熟能详的顺口溜。 其中最被人熟知的,便是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了。 当今天下的将评榜,基本上也跟这个排行差不多,只是稍有出入。 曾经排在将评榜第一位的吕布,天下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在了白门楼下,排在第三的典韦也已战死在宛城。 前六当中,只剩下赵云、关羽、马超和张飞四人,而赵云出身韩义的韩家军,受韩义的影响,行事向来低调,受封五虎上将时,主动将自己的排名一降再降,在将评榜上,更是自愿排在其他四员上将之后。 第一消失在世人的视线当中,第二自谦让位,第三又已战死,所以当今将评榜上的第一位,就是眼前这位原本排在第四的关羽。 或许是知道自己这个天下第一名将的位子,是赵云主动让给他的,关羽对此一直有些不痛快。 刘赫之前种种过于张扬的行为,尤其是大闹许昌皇宫的那一次,让其名声大噪,再加上年纪轻轻,便从陈家老祖宗那里接过了武林盟主一职,江湖上已经有种传闻,说刘赫虽然并未位列武评榜,却早已具备了前三甲的实力,更有好事之人放出流言,说用不了多久,刘赫的武功就可凌驾于陈家老祖宗之上,坐上空悬许久的天下第一的宝座。 军中的许多武将士卒,跟江湖中人多有来往,有的甚至就出身于江湖各派,所以这样的传闻,在军中也是屡有耳闻。 传来传去,就传到了关羽的耳朵里。 关羽要跟刘赫比武,多半也是为此。 将评榜上虽然都是世之名将,但与江湖武人更加认同的武评榜相比,终究还是差着档次,即便是那个曾经号称天下无敌的冷血战神,不过也只能勉强排在武评榜的末位而已。 只要能赢了传闻中拥有武评榜前三甲实力的刘赫,就等于是在告诉世人,将评榜与武评榜之间的差距,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大。 对于关羽的这份心思,刘赫当然心知肚明,这也是最让他为难的地方。 若是拿出真本事与关羽较量,不是刘赫妄自托大,凭着陈家老祖宗的半生功力,被后人尊为武圣的关二爷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以关羽高冷的性子,如果输了,脸上一定挂不住,万一脾气上来,死活不肯撤军,那之前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想要保全关羽的颜面,就必须得让他赢才行,唯有故意放水,输给关羽。 但是这么做的话,也有个很大的弊端,一旦让关羽看出来,肯定会更加不依不饶,到时候局面恐怕会更加难以收拾。 婉言拒绝? 这个念头刘赫脑子里稍瞬即逝,就连他自己也觉得站不住脚,关羽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若是好言好语能管用的话,他也不至于费这么大的劲来说服关羽撤军。 在提出这个出人意料的条件之后,关羽手持大刀,手挽长须,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刘赫。 刘赫知道,想瞒混过关是不可能了,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听说二将军和天机先生要比武,军营中一下炸开了锅,士卒们争先恐后的涌到了校场,生怕错过这场难得一见的较量。 见到这种场面,刘赫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关羽下不来台,后面的事情可就更难办了。 “请先生挑选兵器吧。”关羽一手持刀,一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的说道。 刘赫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主意。 他走到关羽面前,笑着说道:“二哥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最擅长的兵器是长鞭。” 刘赫前面的话,其实只是个铺垫,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兵器只是锦上添花,只有在遇到实力相当的对手时才会使用。 所以大部分的高手,都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亮出自己所惯用的兵器。与征战沙场的武将不同,这样的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江湖中人的身上,相比两军正面交锋的战场,尔虞我诈的江湖才需要为自己留一个后手。 关羽也是习武之人,虽然没有涉足江湖,但对此也多少了解一些,刘赫这么说,不过是想卖个人情给关羽,真正的目的,全都隐藏在后半句话中。 提起兵器,经常会听到一句话,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但实际上,常见的兵器,只有前三样,刀枪剑而已。 在军营里,连剑都很少见,跟挥砍时更有力道的短刀相比,显然长剑并不适用于战场。 不过军中也有江湖上少有的长兵器,除了枪之外,也经常能看到长戟,但不管怎么说,兵器的种类仍是少得可怜。 刘赫之所以告诉关羽,他惯用的兵器是长鞭,无非是想给关羽出道难题,连斧钺钩叉都基本见不到的军营,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战场上几乎发挥不出威力的长鞭呢? 刘赫心里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盘,为了避免有某位将领使用那些冷门的兵器,所以刘赫直接跳过了斧钺钩叉,挑了一个最不可能的长鞭。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一章 精致的兵器 以关羽的脾气,肯定不会在兵器上占对手的便宜,军中的比试,又从来不会赤手空拳,找不到长鞭,说不定就能避开这场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比试。 可听到刘赫的话,关羽却没有露出丝毫的难色,也不说话,直接伸手指向了场边。 本来以为计谋得逞的刘赫,顺着关羽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就傻了眼。 场边摆着四五个兵器架子,每一个上面都摆满了兵器。 看着这几个兵器架子,刘赫突然觉得,自己说长鞭,还是大意了。 架子上摆放的,还真是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别说长鞭了,就连更难得一见的流星锤和链子镖都有。 “关将军好武,我们这里隔三差五就会摆下擂台,”一名士卒热情的给刘赫介绍着,“只要先生您能想得到的兵器,我们这里全有。” 望着那名满脸自豪的士卒,刘赫只得回敬一个礼貌的微笑,可这心里,却早已经骂起了街。 “所有的兵器都在这了,先生请吧。”压根没看出刘赫心思的士卒,热情不减的招呼着。 无奈之下,刘赫只得走上前去,从架子上拿起了一条长鞭。 这条长鞭做工并不算精致,但出人意料的是,分量却是不轻,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少说也得有七八斤重。 刘赫想了想,悄悄用手掐了几下鞭子的中端,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这条长鞭的最外层和普通皮鞭无疑,都是由牛皮制成,但里面的材质却截然不同。 长鞭的内部,应该是被灌满了大小基本相同的铁珠子,这也是这条长鞭为何会这么重的原因。 刘赫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向兵器架子上的其它兵器看去。 扫视了一圈之后,刘赫断定,这些兵器虽然表面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但每一样都是精心打造,外表虽然看着很粗糙,但仔细观察后就能发现,每件兵器的用料都是上品。 看来关羽的军营中确实有尚武的风气,否则也不会特意找能工巧匠来打造这么多种门类的兵器,别的不说,就说刘赫手中的这条长鞭,估计没个三五个月,恐怕难以完成。 可手中的长鞭越是精致,刘赫就越是犯愁。 他本想着一般的兵器,根本无法抵挡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尤其是鞭子,就算再结实,也不可能禁得住刀砍。 只要鞭子一断,刘赫就能有理由终止这场比试。 但是现在看来,他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人家关羽军中的兵器,每一样都能拿得出手,即便是比不上青龙偃月刀这般的神兵利器,但至少不会随随便便的就被斩断。 最要命的是,刘赫只是随口一说,压根就不会用鞭子。 这出戏唱到这里,搭戏的和锣鼓班子都已经准备好,全都直勾勾的盯着他,就等他这主角开嗓呢,可是刘赫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演。 刘赫站在兵器架子前,一动不动的站了很久,墨迹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主意。 他偷偷瞄了关羽一眼,关羽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已经开始显露出不悦之色,很明显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刘赫硬着头皮走到场中,对关羽抱拳行了一礼,接着握紧手中长鞭,摆出了一个在场的所有人从未见过的起手式。 这也真难为了刘赫,愣是临时想出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姿势,围观的士卒将校在惊讶的同时,纷纷猜测天机先生是不是要使出一套惊世骇俗的鞭法。 按照比武的礼节,关羽也应该像刘赫那样,抱拳还礼,但向来目中无人的关羽根本不理那一套,在他看来,只有胜得过他的武人,才值得他以礼相待。 可话又说回来,能胜过关羽的武人,天底下又能有几个?而且其中还多是蛰伏不出的老怪物。 武评榜上排的上号的武人,大多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真正活跃在天下人视线中的,还得说是将评榜上的十大名将。 而关羽现在已经是将评榜上的第一号人物,本来就性情高傲的他,更是有了目空一切的资本。 刘赫正在琢磨着自己的这个姿势有没有露出马脚,关羽便二话不说,一刀劈来。 刘赫顿时大吃一惊,早已是身经百战的他可以强烈的感觉到,关羽的这一刀明显是充满了杀气,说白了,就是奔着取他性命而来的。 此时的刘赫,已经顾不上去想说服关羽撤军之事,他在疲于招架的同时,用仅剩的一点点精力,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关羽这次比试的目的。 要知道,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刘赫可就得罪过这位爷。 当时刘赫还不曾预料之后的走势会是这样,更没有想到他会一路顺风顺水的坐上天机先生的位子,进入刘备军的高层,还和关羽的关系走得这么近。 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当初在卧龙岗上,就不该对一顿冷嘲热讽,将关羽激怒。 想到这里,刘赫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他甚至开始怀疑,关羽是不是一直将卧龙岗的事记在心上,至今仍是耿耿于怀。 要是这么说的话,关羽一上来就祭出凌厉的杀招,倒可以解释的通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总算是被关二爷逮着机会了。 就在刘赫左思右想之时,场边突然爆发了一阵热烈的叫好声。 起初刘赫还以为这是围观的将校士卒在替他们的二将军叫好,但很快刘赫就发现,这些叫好声,竟然是冲着他来的。 刘赫的注意力,马上从繁复的思绪中转到了眼前的这场比武上。 令他感到惊奇的是,不知怎的,他手中挥舞的长鞭,竟然在关羽的青龙偃月刀面前不落下风,不仅应对自如,甚至还很轻松。 刘赫刚刚想到这里,突然感觉手中的长鞭变得沉重无比,出招也开始滞涩起来。 他猛地向后跃出几步,利用关羽还没来得及冲上前来的这个空当,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二章 意随心动 为什么自己根本就没练习过鞭法,却可以打出一套足可以应对关羽的套路? 这个问题,就连刘赫自己也想不明白。 太多的疑惑,让刘赫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他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以往临阵对敌的经验告诉他,越是这样的紧要关头,越要冷静,才能沉着应对。 刘赫调整了一下呼吸,闭上了双眼,心境也随之平复了下去。 他的脑中,忽然跳出一个人影,虽然看不清相貌,但每一个动作却是清晰可见。 那个人的手中,也拿着一条长鞭,刘赫很快发现,自己刚才无意间所用的招式,竟然和这个人一模一样。 刘赫很想看清那个人到底是谁,可越是想知道,那个人的脸就越模糊。 就在这时,刘赫只觉一股强风袭来,他当即反应过来,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已经到了。 刘赫无暇再去管脑海中的那人到底是谁,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了迎面冲来的关羽。 这一刀,明显比开始时的那刀来势更加迅猛,刘赫不敢小视,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全力迎击,却发现自己好像突然变得不会使用长鞭一样,刚才那些行云流水一般的招式,更是一个也想不起来。 眼看关羽即将杀到,刘赫却是一点应对的办法都没有,他拼了命的回想,刚才无意间用出的那些招式,哪怕一招半式也好,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是无功而返。 而且他越是努力的想,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 突然间,刘赫有了一个大胆到连他自己都有些害怕的想法。 联系刚才所有发生的一切,刘赫似乎找到了一个规律。 他越是在意这场比武,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手中的长鞭上,越是用不出一招半式。 相对的,越是不去管眼前的关羽,不去在意对方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他反倒是越能应对自如,妙招不断。 想到这里,刘赫咬了咬牙,在关羽的大刀迎头落下之时,他再次闭上了双眼。 这种几乎等同于自杀的行为,需要克服心中强烈的恐惧,刘赫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冒出了冷汗。 但他依然咬紧牙关,哪怕已经感觉到关羽的青龙偃月刀近在迟尺,仍是紧闭双眼。 终于,刘赫看到了他最想看到的画面。 挥舞长鞭之人,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出现,刘赫根本不用去管关羽的这一刀如何凌厉,甚至都无需驾驭自己的身体,他只需盯着脑海中那个挥舞长鞭之人,他自己手中的长鞭就会自然而然的挥出与那人相同的招式。 刘赫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恢复了原有的气色,一套如行云流水一般的鞭法耍完,脑海中那人的身影也随之慢慢的消失了。 刘赫缓缓的睁开双眼,一脸的满足中,又夹杂这几分意犹未尽,似乎很享受之前那种身随意动,意随心动的感觉。 再次望向关羽,关羽已被他刚才的一整套招数逼得节节后退,眼看就要被逼出了比武的范围。 刘赫突然收回长鞭,身子向后一跃,落在了几步之外,微笑着看向关羽。 一连串的心潮起伏,最终以平复的心情结尾,不知怎的,到了这个时候,刘赫好像已经将所有的事全然抛在了脑后。 他不再去纠结胜负,更不去想之后的结果。 这一刻,他心中只有这场比试,无关输赢,只是享受一招一式之间,那种无以言表的精妙。 突然,校场周围一片欢欢呼叫好声响起。 刘赫微微皱了皱眉,扫视了一圈,又疑惑的向关羽看去。 关羽将手中青龙偃月刀往地上一戳,手挽长须,同样也看着刘赫,却是笑而不语。 刚才那名热情的士卒再次冲上前来,伸出大拇指对刘赫说道:“先生的武功果然厉害,我在二将军身边好几年了,头一次见到在他手下能撑过一百回合的!” 刘赫反复琢磨着士卒的这番话,却怎么也听不出是在夸他。 士卒似乎是看出了刘赫的心思,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个人不会说话,先生您别见怪。我们这里的人,整天都喊着要勤练武艺,迟早有一天,要在二将军刀下撑过一百回合,这不,老说老说,就说顺了嘴了。” 刘赫淡淡一笑,觉得这个士卒还挺实在,顿时多了几分好感。 士卒继续解释道:“您跟我们肯定不一样,您那不叫撑过一百回合,那是旗鼓相当的较量了一百回合!” 听到这番话,刘赫顿时替眼前的士卒捏了一把汗,当着关羽的面,他这样旁若无人的夸赞自己,多少有些冷落了一旁的关羽。 刘赫偷偷瞄了关羽一眼,却意外的发现,关羽不仅一点没生气,反倒面带微笑的看着那名士卒,还连连点头,似乎很是赞同。 刘赫顿时了然,看来关羽并非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只是平生罕逢敌手,不知不觉性子渐渐变得高傲了一些,遇到真正可以较量一番的对手,哪怕当着所有人的面处于下风,关羽也不会记恨。 刘赫万没有想到,这场原本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比试,却因为关羽营中那一百回合的规矩而瞬间完美的解决了。 比武过后,关羽对刘赫的态度改观了不少,让刘赫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关羽对刘赫之前提出的撤军之事,也再无异议,直接下令,大军拔营,返回荆州大营,收整军备,不日撤出荆州。 对于刘赫和关羽的这场比武,除了那些大饱眼福的士卒之外,最激动就要数小石头这几个孩子了。 从边境返回荆州大营的路上,小石头和大虎一直用手比划着,一招一式的复盘刘赫所有的招数,讲到精彩之处,两人脸上的神情也会变得异常兴奋。 小麻雀始终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也会露出甜甜的笑容。 唯独年纪最小的小虎,却始终一言不发,坐在马车的一个角落里,低着头,好像在想着什么。 “嘿,你弟弟一个人,在那干嘛呢?”激动了一路的小石头,终于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急忙对大虎说道。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三章 孩子之间的吵闹 大虎回过头,看了小虎一眼,挠了挠头,凑到了弟弟的跟前,问道:“你想什么呢?也不说话。” 小虎透过车帘,看着外面坐在车夫身边的刘赫,若有所思的说道:“你们觉不觉得,师父他刚才的招式有点眼熟?” “眼熟?”小石头满脸的不服气,“就咱们师父那招式,那套路,那鞭子耍的,天底下除了白胡子爷爷之外,还有谁能跟咱们师父……” 说着说着,小石头自己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小虎没有说话,看了看小石头,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哥哥。 大虎也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和小石头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喊道:“白胡子爷爷!” 小虎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师父的所有招式,都跟我二师父所用的一模一样,没准就是跟我二师父学的。” 小石头上下打量着小虎,皱着眉头说道:“说话之前可得想清楚,师父亲还是二师父亲,咱们做人得凭良心!” 小虎毕竟还是个孩子,被小石头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顿时一脸委屈,求助的望向了哥哥大虎。 别看大虎这个做哥哥的武功没有弟弟好,但到了关键时刻,总是会挺身而出,帮弟弟出头。 眼见弟弟受了委屈,大虎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拳。 毫无防备的小石头,结结实实的挨了大虎这一拳,当场就急了眼,大吼一声,就向大虎扑了上去。 按理说,小石头是最早认识师父刘赫的,应该说是最早拜入了刘赫的门下,只可惜这位名义上的大师兄,武功却是四人当中最低的。 他没有小虎那种生而千回境界的体魄,也没有小麻雀那远超常人的天赋,比力气,更是输给天生神力的大虎。 扑上去的时候气势汹汹,可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大虎一把按在了身下。 “服不服?”大虎掐着小石头的脖子,怒气冲冲的问道。 小石头向来输人不输阵,被人按在下面,仍是扯着脖子喊道:“不服!有本事你弄死我!” 这副无赖劲,倒像是得了刘赫的真传,但是大虎可不吃这一套,结结实实的在他胸口又捶了一拳。 “服不服?”大虎丝毫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手上的力道还加大了几分。 “不服!有本事……咳咳咳……你弄死我……咳咳咳……”被大虎掐的快喘不上来气的小石头,声音越来越小,可嘴却不是一般的硬。 “哥,算了,别打了。”小虎小声劝道。 小麻雀冲小虎甜甜一笑,说道:“没事,你让他们打,等打完了,过不了多久,两人又会好的穿一条裤子。” 这一切,全被马车外的刘赫看在眼里。 刚才小石头那一嗓子气势十足的叫喊声,早就惊动了刘赫,透过车帘的缝隙,刘赫一直一声不吭的看着。 别看这几个孩子武功练的不错,可打起架来,还是跟原来一样,就连刘赫看着都有些着急。 两个武功最低的打成一团,武功第二高的在一旁看热闹,而武功最高的那个,明明上前一把就能将两人分开,却迟迟没有动手,而且还在一旁急的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了。 实在是看不下去的刘赫掀开车帘,大声说道:“嘿嘿嘿,我可还在这呢,你们当着我的面打架,合适么?” 大虎一听,顿时松开了手,退到了弟弟身边。 小石头一下爬了起来,二话不说,又要向大虎扑去。 刘赫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一把住抓住了他那个百折不挠的徒弟,随手一扔,扔到了车厢的角落里。 “你再敢闹,我就让你当小师弟,管他们几个都得叫师兄师姐,你信不信?” 听到刘赫这句话,小石头立马老实了下来,倒不是因为刘赫严厉的语气,只是师兄弟几个排行的问题,始终是他的软肋。 小石头的这份心思,刘赫这个做师父的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当即指着小石头的鼻子数落道:“你看你那个样子,明明打不过人家,你还没完没了的,还舔着脸非要当大师兄,你这没羞没臊的劲,都是跟谁学的?” 小石头嘿嘿一笑,嬉皮笑脸道:“当然是跟师父您老人家学的了。” 刘赫想了想,竟是无法辩驳。 “道歉!” 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的刘赫干咳几声,打算打个岔,化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谁知气氛却似乎变得更加尴尬了。 小石头转头看向大虎,眼神顿时又变得凶恶起来,气呼呼的样子,满脸的挑衅。 大虎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当即瞪起双眼,回敬过去。 两人就这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眼看又要动手。 “我让你道歉呢!”刘赫一看,顿时也来了气,“你那是道歉的眼神么?” “对不起!”小石头恶狠狠的说道,“我错了!” “没关系!”大虎答应的倒挺痛快,却是一副不同戴天的表情。 小麻雀笑着说道:“师父,您不用管他们,他们就这样,隔三差五的就要打上一架,我和小虎都习惯了。对吧,小虎?” 小虎可不是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可似乎是对小麻雀的前半句话十分的赞同,撅着小嘴,一脸委屈的不住点头。 刘赫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间沉默了下去,低着头,愣愣出神。 小石头和大虎一见,顿时觉出了不对劲,也顾不上吵架斗嘴了,围过来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刘赫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小石头焦急的说道:“师父,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打架了,您别生我们的气了。” 大虎的嘴笨,尤其是激动的时候,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在一旁不住的点头。 刘赫长叹一声,轻声道:“师父没有别的乞求,只希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能像现在这样,打过一架,还是兄弟。千万不要……” 小石头和大虎对视一眼,以他们的年纪,显然并不能完全理解师父话中的深意。 正文 第六百五十四章 荆州大营 刘赫没有把话说完,转身出了车厢,重新回到车夫身边坐下,抬头望着天空,似有心事。 那一天,天是蓝的,云是白的,亦如它们原本该有的样子。 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和往日没有什么两样,刘赫原本以为,几个孩子的将来,也会像今天这样,永远都不会发生改变。 却没想到,那句没有说完的话,竟是一语成谶。 从边境一路到荆州大营,刘赫没有再和关羽说上过一句话。 刘赫很想跳下马车,跨上战马,赶上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红脸将军,跟他好好聊上几句。 可刘赫却又始终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在关羽同意撤军之前,刘赫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说服关羽,等到撤军之事已定,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刘赫的心里,反倒有些莫名的失落。 为了救下关羽的命,刘赫不得不接连说出一个又一个的谎话,不可否认,这份救人的心是好的,可那个被救的人,会不会心存感激呢? 其实刘赫并不在意关羽是否会感激自己,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关羽像史书上记载的那样,死在这里。 败走麦城,已经被后世用来形容失败,为后世留下这样的一笔,对于一生桀骜的关羽来说,显然是一种难以磨灭的耻辱。 刘赫以为,将关羽顺利的带回成都,就不会折损他的一世英名,可眼看离荆州大营越来越近,刘赫的心里,却越想越不是滋味。 一阵嘈杂声传来,打乱了刘赫的思绪。 他跳下马车,远远望去,荆州大营已经若隐若现,可当刘赫看清大营门口插着的那面旌旗时,顿时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 旌旗上那墨绿的底色,刘赫再熟悉不过。 曾经有多少次,这股墨绿色都作为盟友,出现在刘赫的身边。 然而今天,荆州大营门口的那抹墨绿色,已经全然变了味道,昔日的盟友不在,只有如今的敌人。 刘赫向马车里的四个孩子交代了几句,让他们不要乱动,接着自己快步走到队伍的最前,想与关羽商议一下,如何应对。 就在刘赫走到队伍前面的时候,几名士卒抬着一个担架走了过来。 担架上,躺着一个身受重伤的人,从军服的样式上来看,应该是负责传令送信的小校。 小校见到关羽,急忙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用不上力气。 “不用起来,就躺着回话吧。”不知何时,关羽已经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蹲在小校的身边,握着他的手说道。 小校身上的伤看起来很重,人也已经变得很虚弱,他好像使足了力气,却仍是声音极小,“二将军,您不在的时候,东吴的军队扮成商贩,渡江而过,袭击了我们。” 白衣渡江! 刘赫的拳头攥的死死的,咬着嘴唇,险些咬出血来。 他不会忘记吕蒙生平最著名的这场偷袭战,他也一直提防着吕蒙,却没想到,关羽的大军在江边与其对峙的时候,他已经带人化装成商贩,渡过江来,悄悄绕过了驻扎在江边的关羽,突袭了荆州大营。 刘赫这才明白,说到底,还是他太小看那个少年阿蒙了。 “二将军,丢了大营,我们……我们对不住您啊……”小校满脸的血迹,仍是掩盖不住那份愧疚和懊悔。 “丢了,再夺回来便是。”关羽平静的说了一句,站起身来,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战马。 刘赫一见,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上前一把拉住战马的缰绳,对关羽说道:“我们刚到此地,还不了解情况,还是先等等,把一切弄清楚了再说。” 关羽横过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用刀头一指荆州大营外的那面东吴旌旗,说道:“东吴抢了我的军寨,我现在要去夺回来,这还不够清楚么?” 刘赫刚要说话,却听身后那个身受重伤的小校,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刘赫转过头去,愣愣的看着那个浑身是伤的小校,他从没见过一个人哭得那么悲痛欲绝。 不就是丢了座军寨么? 刘赫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了一座军寨,竟会让一个七尺男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哭成这副模样。 突然间,刘赫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身向身后的那些关羽营中的士卒望去。 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远处那面本不该插在那里的东吴旌旗上,每一个士卒的脸上,都带着愤怒,而更多的,却是一种坚定。 刘赫好像明白了什么,再次看向那个躺在担架上的小校,似乎已经能够体会到,那个人为何会哭得那么伤心。 这支军队,是他的军队。 这座军营,是他的军营。 这里的每一名士卒,都希望和他一样,心高气傲,永不言退。 “握紧你们手中的兵器,随我冲锋!” 关羽挥舞起手中的青龙偃月刀,身先士卒,直奔荆州大营而去。 一路长途跋涉,刚刚还是疲态尽显的士卒,此时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亢奋,在关羽的战马冲出的那一刹那,士卒们毫不犹豫的追随着他们的主将,发起了冲锋。 刘赫走到一旁,为后续源源不绝的大部队让开了一条路,默默的看着这支甚至连阵势还没来得及摆下就开始发动进攻的部队,向潮水一般涌向了本该属于他们的荆州大营。 事到如今,刘赫已经无意再去劝阻他们,对于这样的一支军队来说,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是他们追求的信仰,也是他们最终的宿命。 没有人知道,荆州大营内埋伏着多少东吴的精兵,但可以预知的是,这将是场空前惨烈的战斗。 刘赫回到马车旁,安抚了吓得浑身颤抖的车夫几句,接着告诉车里的四个孩子,让他们坐着这架马车,先去荆州和益州的交界处等他,他自己随后就到。 几个孩子年纪再小,也多少能明白一些眼前的状况。 当那支发出惊人怒吼的军队从他们的马车旁呼啸而过之时,他们就知道,这件事,并没有师父说的那么轻松。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五章 血染的军营 “师父,我们想帮您!”小石头上前一把拉住了刘赫的手,“您带我们一起去吧!” 刘赫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拨开了小石头的手,放下了车帘。 马车渐渐走远,刘赫一直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随后向荆州大营走去。 刚一踏入营门,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便扑面而来,每迈出一步,脚边便多出几具尸体。 走在这座瞬间就被鲜血染成鲜红的军寨之中,刘赫却冷静的出奇。 每一个向刘赫扑来的东吴士卒,都被瞬间削去了头颅。 不杀人? 在这片修罗场中,只是个笑话。 手中那把从死人手里拔出的制式军刀,由于杀人太多,已经崩了刃。 刘赫将手中军刀一横,冷漠的看了看早已不再锋利的刀刃,在遗弃之前,顺手有砍下了一颗东吴士卒的脑袋。 从营门口一路杀来,确切的说,是一路走来,刘赫终于走到了中军帐前。 中军帐的四周,双方的士卒在拼力厮杀,却十分默契的,在中军帐外让出了一小块空地。 空地上站着两人,手持大刀,满身鲜血的关羽,还有那个少年阿蒙。 曾经的少年,如今已是官拜东吴大都督,可年轻的脸庞,仍是稚气未脱。 刘赫清清楚楚的看到,在这片死人已经比活人还多的战场上,吕蒙竟然在笑。 “又来了一个送死的。”见到刘赫出现,吕蒙不仅不惧,反而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 吕蒙的反应,让刘赫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曾经的那个少年阿蒙虽然莽撞,却不是傻子,他应该知道,刘赫的修为已经到了何种境界,他更应该清楚,他根本就不可能是刘赫的对手。 可吕蒙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兴奋,却明显不是在虚张声势,这让刘赫不禁怀疑,吕蒙是不是隐藏了什么后手。 吕蒙上下打量了刘赫一番,大声说道:“姓刘的,你的那点心思我都知道,你也不用瞎琢磨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没留什么后招,也没有帮手,就我一个人。” 刘赫心中暗自吃惊,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镇定道:“你是想一人打我们两个,还是我们两个一起上?” 吕蒙愣了一下,接着放声大笑起来,“我早就听说,你还有个外号,叫无赖先生,起初我还不明白是是为什么,今天才知道,还真是名不虚传,当真是个无赖!” 刘赫面露不屑,“咱们也别废话了,动手吧,我倒要看看,几天不见,你能长出多大的能耐。” 吕蒙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冷冷道:“你知不知道,子敬先生临终之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刘赫愕然望着吕蒙,默而不言。 吕蒙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怜子敬先生,临终之前还惦记着与你之间的约定,如今看来,你早就已经抛在脑后了。” 刘赫刚要开口,却见吕蒙腰间军刀突然出鞘,身形一动,直奔自己而来。 面对吕蒙,刘赫面无表情,背手而立,似乎并没有还手的意思。 就在吕蒙杀致刘赫身前之时,一柄大刀从天而降,硬生生的在两人之间的地上,劈出了一条深沟。 吕蒙见状不妙,急忙收住脚步,向后一跃,勉强躲过,可脸上仍是被飞溅起来的石块,划出了一道口子。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但在关羽出手之后,刘赫十分默契的向后退了几步,让到了一边。 “就是你带兵突袭了我的大营?”关羽表情冷漠,却是不怒自威。 吕蒙毫无惧色,笑着说道:“你名声虽大,却根本不懂如何用兵,当初要不是子敬先生拦着,我早就把荆州拿下了。” 关羽仍是面无表情道:“我在问你,是不是你带兵突袭了我的大营?” 吕蒙讥讽道:“这不是明摆着么?还有什么可问的?” 关羽冷哼一声,将手中青龙偃月刀一横,“我看你乳臭未干,不想我关羽刀下,多一个冤魂野鬼!” 吕蒙阴阴笑道:“谁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 两人的第一次正面碰撞,却让一旁的刘赫看得大吃一惊。 虽然曾经的少年阿蒙武功修为并不弱,但绝达不到可以与关羽相抗衡的地步。 而刘赫亲眼所见,两人兵器相交,竟是平分秋色,吕蒙丝毫不落下风,关羽也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 自从上次在许昌见过少年阿蒙之后,到今天不过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算一个人的天赋再高,修为也不可能精进的如此神速。 刘赫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就是有高手替吕蒙传功。 可传功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少了陈家的独门功法,传功之人必死无疑,即便是吕蒙能找到一个不惜以死为代价,将功力传给他的高手,也绝不可能一下子将境界提升到如此地步。 因为天底下只有陈家的功法,才能保留绝大部分传输的功力,而普通的传功只能得到功力的一两成而已。 刘赫不相信,这天底下还会有功力十倍于关羽的高手存在,即便是陈家老祖宗亲致,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 让刘赫感到更加不解的是,正与吕蒙交手的关羽,却似乎对此并不惊讶。 以刘赫对关羽的了解,他应该对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还与他打得不分胜负的对手大感意外才是,因为刘赫一直认为,在关羽的眼中,在沙场上能跟他过上几招的,根本找不出几个,有的也都是世之名将,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无名之辈,还如此年轻? “你是将评榜上的第一位,杀了你,我就能坐上你的位子。”面对关羽,吕蒙竟然仍有余力,轻松的说道。 关羽却不答话,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划出一记冷艳的弧线,再次向吕蒙挥去。 吕蒙轻松避开了这一刀,笑道:“遇到我这样的对手,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意外?” 刘赫在一旁听得真切,虽然吕蒙的问题和自己所想的一样,但用意却是截然不同。 自己是在替关羽担心,而吕蒙,显然是想借此激怒关羽,让其自乱阵脚。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六章 孝字营 就在刘赫思索对策之时,却听关羽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我关羽只盼能多几个像样的对手,何来意外之说?” 刘赫惊讶的望着关羽,许久之后,却又释然一笑。 他替关羽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一个武痴,一辈子都在寻找可以放手一战的对手,他并不在意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只要能跟他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足矣。 刘赫似乎开始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觉得关羽性情高傲,不好相处。 其实关羽和陈默没什么两样,越是纯粹的人,越是让人无法理解,正是因为这份不理解,所以才让大部分的人,对关羽敬而远之。 久而久之,就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中军帐外,激战正酣。 刘赫已经不再替那个手持大刀的武痴担心,或许这场酣畅淋漓的对决,才是他真正期盼已久的。 现在真正要做的,就是立刻夺回荆州大营的控制权。 刘赫转身再次杀入敌阵,然而战况的惨烈,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之前关羽带去东线边境与东吴隔江对峙的兵马,还不到荆州主力的三成,荆州大部分的兵力,常年驻守在北线,相比曾经的盟友,荆州主要的防御目标,其实是时刻准备伺机南下的曹魏大军。 大营中留守的,几乎都是伤兵和生病的士卒,这也是关羽一时大意的地方,才给了吕蒙可乘之机,以极小的代价,就拿下了这座关羽镇守了数年的重地。 刘赫本以为,吕蒙白衣渡江,扮作商旅,带来的兵马必定人数不多,就算眼下只有三成的兵力,可能会付出惨烈的代价,但夺回大营,还是十拿九稳的。 然而吕蒙带来的,显然不是一般的兵马。 荆州五万守军,三成就是一万五千人,却在吕蒙手下的这区区几千人面前,显得那样的不堪一击。 刘赫手中的军刀,已经换了一把又一把,却依然无法替荆州守军挽回劣势。 双方的士卒混战在一起,又无法像当初定军山一役那样,一剑破敌,刘赫唯有穿梭在战场之中,将所有看到的东吴精锐全部斩杀。 几千个人的脑袋,就算跪在地上排成一排等着刘赫去砍,也要费些功夫,更何况这些东吴士卒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见到刘赫冲入敌阵,虽说大部分的士卒并不认识这个一身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但亲眼看到刘赫杀人的手段,顿时如潮水般向刘赫涌来。 这并不是为了替袍泽报仇,而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 军中的那些少了条胳臂或是瞎了只眼的老卒,经常会蹲在营帐门口,砸吧着嘴,声情并茂的给那些后辈们讲述自己当年是如何英勇的扑向敌方主将的。 刚入伍还没来得及上战场的新兵们,总是围成一团,听得入迷,心中暗自敬佩,等自己上过了战场之后才知道,人都是这样,杀红了眼,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专门挑对面最能打的那个,奔着他去。 刘赫越是手起刀落,围聚上来的东吴士卒就越多,刘赫本想着借此替荆州守军减少一点压力,却在几次冲杀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吸引了这么一大批敌军,外围的荆州守军,还是没占到丝毫的便宜。 身为东吴的大都督,吕蒙身边的兵马,自然也是东吴军中的精锐,只是刘赫并不知晓,他眼前的数千人并不仅仅是普通东吴精锐那么简单。 这些人的父辈,全都是当年追随在孙坚身边的老卒,孙家两代人的两次权力更迭,到了孙权这里,转眼已有十余年,这些人的父辈都已从普通士卒爬到了军中的高位上,军职最小的也是个校尉。 他们从小受父辈的熏陶,自幼习武,长大后便投身军伍,继续为孙家效力。 这支军马,早在孙策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雏形,当年孙策亲手为其命名,孝字营。 谁说忠孝两难全,孝字营中尽忠贤,这就是江东百姓对这支孝字营的评价。 虽说这句评语除了押上些韵之外,毫无文采可言,但足以看出这支孝字营在东吴军中的地位。 要知道当年与刘备军联合抗曹,一把火让曹操八十几万大军灰飞烟灭的乘风营,也没有过这么高的评价。 孝字营与其他军营不同,他们的父辈就是军人,到了他们这里,当兵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作为东吴年轻一代的代表,每逢恶战,孝字营总是首当其冲,战功彪炳自不必说,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从孝字营成立那天起,就没出过一个逃兵。 这可是其他军营都没法比的,听说就连曹操的虎豹骑,当年在赵子龙的一阵冲杀之下都拨马而逃,其他军营就更不用说了,一场仗赢了还好,只要是输了,至少也会有几人自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半是做了逃兵。 除了名声和品行之外,孝字营的战力,也是在东吴军中首屈一指。 俗话说得好,穷文富武,父辈都是东吴军中大佬,从小没受过穷,没挨过饿的,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舞枪弄棒,自然练就了一身惊人的武艺,再加上家中本来就有高人从旁指点,武功底子当然不会弱。 就是这样一群原本在百姓眼中,只是不愁吃喝,本该每日玩鹰斗狗的二世祖们,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支战力惊人的部队。 这让那些当年跟着孙坚,一起参与过十八路诸侯讨董卓的江东老卒们,也不禁一个个啧啧称奇,同时又很欣慰,江东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吕蒙之所以会派人在江边扎下大营,并且迟迟不肯开战,就是为了争取时间,从北线将这支精锐中的精锐调来荆州。 而事实证明,吕蒙的判断是正确的,也只有这支孝字营,才能以区区数千的兵力,抵挡关羽麾下一万五千人的全力冲杀。 若是刘赫知晓这支孝字营的来历,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全力厮杀了。 孝字营每一颗人头落地,就如同在那些东吴军中大佬们的心头,狠狠的剜下了一块肉。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七章 将星陨落 得知自己子侄丧命于刘备军之手,从此势不两立,便再无两家修好之说。 这也是东吴年轻一代将领最乐于看到的局面,没有仗打,哪里来的军功? 没有军功,就没有升迁的机会,一辈子就只能看那些高高在上的军中大佬们的脸色。 用孝字营来拼掉关羽麾下的主力,既能捞得一笔泼天的军功,还能断了那些军中大佬们子承父业的念想,可谓一石二鸟。 说不定那些军中大佬们品尝到丧子之痛,从此就会心灰意冷,就连他们现在坐着的位子,也会老老实实的交出来。 作为东吴年轻一代将领中的佼佼者,吕蒙既是这场偷袭战的策划者,又是发起者,其用意之险恶,简直到了其心可诛的程度。 然而战场上吕蒙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却并不像是经过这么多周密的安排。 在得知关羽带军向大营发起冲锋之后,吕蒙下令,准备直接用乱箭将这位天下第一名将给射死,然而在得知刘赫也在关羽军中之后,吕蒙却改变了主意,只给了孝字营一个自由度极高的指令,让他们随意冲杀,而他自己,则独自守在中军帐外。 战况的惨烈程度,超过了以往刘赫经历的所有战役。 若不是有刘赫在场,恐怕人数三倍于孝字营的荆州守军,就会被全歼在此,可即便是有刘赫在,最后还能活着站在战场上的荆州守军,不过只剩下十几个而已。 在最后一个东吴士卒倒下之后,这十几个满脸血迹,已经看不出容貌的荆州守军,仍是死死攥着手中的军刀,警惕的扫视着身边的一切。 在后知后觉的发现战场上已经再没有一个活着的敌人之后,这些人相继发出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大吼,接着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刘赫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平静的看了看那些在战斗中耗尽了所有体力的荆州守军,转身向中军大帐走去。 士卒们可以倒下,可他刘赫不能。 然而当他来到中军帐前,却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柄长剑,从身后贯穿了关羽的前胸,关羽看到缓缓走来又愣在原地的刘赫,先是一笑,接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凄凉。 手握剑柄,在关羽身后的吕蒙,显然也不怎么好过,他的左眼从上到下,一道新添的伤疤正在不断涌出鲜血。 失去了一只左眼的吕蒙,却露出了异常兴奋的表情。 “没想到吧,你关二哥的命,竟然会葬送在我的手上!” 吕蒙大喝一声,用脚猛地一踹关羽的后腰,顺势拔出长剑,气焰已是嚣张到无以复加。 关羽胸前血如泉涌,显然已是没了力气,在吕蒙的一脚之下,踉跄着向前走出几步,便已站不稳,眼看双膝就要跪在地上。 刘赫冲上前去,一把扶住关羽。 关羽苦笑了一下,有气无力道:“放手吧,我不行了。” “谁都能跪,唯有关二哥不能!”刘赫眼眶红润,却是斩钉截铁。 刚刚看明白一个人,刚刚消除了所有的误解,刚刚得知,那个人活得是那么纯粹,那么好,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殒命在自己眼前,那种滋味,不言而喻。 刘赫突然想起了莫离给他的小瓶,急忙从怀中掏出,颤抖着用手拧开瓶盖,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一枚药丸倒在了掌心。 关羽看了看刘赫手中的药丸,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没用了……” 刘赫抹了抹眼角,固执的将手中的药丸,塞到了关羽的口中。 站在一旁冷眼观瞧的吕蒙,也不说话,更没有趁机偷袭的意思,他甩了甩手中长剑上的血,表情冷漠,就好像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一样。 刘赫亲眼见证了奇迹的出现,在吞下药丸后不久,关羽伤口上的血,竟然渐渐止住了。 已经闭上双眼的关羽,似乎也感受到了体内惊人的变化,他猛地睁开眼睛,却是满脸惊怒。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关羽大吼一声,竟对眼前的救命恩人横眉冷对。 听到关羽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吼,刘赫便知道关羽暂时已无大碍。 性命之忧已解,但刘赫的脸上,却露出了一副愧疚之色。 “这药能救人一命,但功力……却保不住了……”刘赫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关羽没有再埋怨刘赫,而是望天一声长叹。 那一刻,刘赫只觉看到了一位晚年迟暮的落寞英雄,他鬼使神差的从怀中掏出了另外一个小瓶。 “这个药服下之后,可恢复功力,但必死无疑……” 说到“必死无疑”这四个字,刘赫突然惊觉,回过神来的他,急忙想将手中的小瓶重新收回怀里,却不想被关羽一把夺下。 “二哥!”刘赫抱住关羽的手,潸然泪下。 关羽淡然一笑,用前所未有的柔和语调对刘赫说道:“没有了功力,我宁愿去死,你我虽然不曾深交,但这份默契,我想我们之间还是有的。” 关羽从容的服下药丸,接着拍了拍跪在地上,已是泣不成声的刘赫的肩头。 “你不用内疚,我反倒要谢谢你成全了我。” 刘赫止住抽泣,抬起头愕然的向关羽看去。 关羽的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幅度不大,却是刘赫见过的,最幸福的笑容。 “回去告诉我大哥三弟一声,就说我关羽,死得其所!” 刘赫没有去看那场惊世骇俗的打斗,也没有亲眼看到功力到达巅峰的武圣关羽,会祭出威力何等惊人的一刀。 从始至终,他都弯着身子,头深深的埋在地上,从开始时的抽泣,到之后的撕心裂肺,再到最后的恍惚。 等刘赫再次恢复意识,关羽和吕蒙都已倒在了地上。 刘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关羽身旁,跪在地上,伸手探了探关羽的鼻息。 一代将星,从此陨落。 刘赫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的表情,悲痛欲绝到了极致,便是麻木。 他从关羽手中拿起那把失去了主人的青龙偃月刀,一只手提着,一步一步,缓缓向吕蒙走去。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八章 鲁肃的遗言 青龙偃月刀的刀柄拖在地上,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痕迹的尽头,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罪魁祸首,吕蒙。 刘赫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露出任何悲愤的表情,只是漠然的,缓缓举起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准备砍下吕蒙的头颅。 不是为了回去能有个交代,也不是简单的想替关羽报仇,一种就连刘赫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本能,在支配着他的身体。 就在这时,吕蒙突然睁开了眼睛,笑着说道:“你不杀我,我也活不了了。在你动手之前,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刘赫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地上躺着的不是一个将死之人,而是一具行尸走肉。 刘赫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当大刀举过头顶,达到最高点时,刘赫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刀砍下。 “子敬先生临终的时候告诉我,一定要用最小的代价,结束这场天下之乱。” 青龙偃月刀,在距离吕蒙的脖颈只有数寸的位置停了下来。 刀锋寒气逼人,将死之人神情平淡,反倒是行刑之人,眼神游离,乱了方寸。 吕蒙没有理会近在迟尺的锋利刀锋,轻声道:“他对我说,如果我想不出办法,就去益州找你,你可以帮我,因为你,从不杀人。” 刘赫握刀的双手,突然开始颤抖。 吕蒙没有去看刘赫,望着天空说道:“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像子敬先生说的那样,从不开杀戒。所以我决定,如果你突围进来,一人不杀,我便会听子敬先生的话,全军撤回江东。若是你开了杀戒,哪怕只杀一人,我都会誓死取你性命。” 吕蒙突然伸出手,死死的攥住青龙偃月刀的刀锋,将其抬高了数寸,不顾伤口上冒出的鲜血,转过头来,红着眼眶说道:“可你杀了何止一人!” 刘赫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一下丢在地上,愣愣的站在原地。 “我本无心杀关羽,我真正想杀的人,是你,”吕蒙苦笑一声,“不知是你的命好,还是注定关羽是我的克星,我服了催生功力的药,竟然还是只能与他同归于尽。” 看着吕蒙渐渐闭上了双眼,刘赫转身缓缓而去,走出几步,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吕蒙微弱的声音。 “先生,阿蒙想你啊,阿蒙来找你了……” 刘赫呆滞了一下,没有回身去看,也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眼泪毫无征兆的从他脸颊上淌下。 刘赫抬起头,看着天空,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凉。 两行热泪,竟是不知为谁而落。 刘赫已经不记得,他是怎样护送关羽的尸首回的成都,恍惚中只觉得自己有份必须要尽的责任,支撑着他的躯壳,浑浑噩噩的走回了成都。 关羽的死讯,让本来就气氛紧张的成都城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关羽性情高傲,每次得胜而归时,从不像大哥三弟那样向夹道迎接的百姓挥手致意,但这并不影响百姓对关羽的爱戴,甚至让他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更高了一些。 高大威猛,少言寡语,冷漠的眼神中自带一份天生的煞气,这才是百姓们心中最完美的沙场猛将形象。 得知关羽的死讯,成都百姓自发披麻戴孝,十几年没见过雪是什么样子的成都城,一夜之间银装素裹。 整整三天,刘赫都没有上街,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路上碰到的百姓,他不是怕人指指点点,戳他的脊梁骨,只是有些情绪积郁在胸中无处发泄,总是要独自一人躲起来慢慢消化的好。 小石头他们四个孩子,自从回到成都,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一人搬着一条小板凳,坐在师父的门前发呆,时不时发出一声本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叹息。 没人要求他们这么做,几个孩子只是天真的认为,他们守在门口,就不会有人来打扰师父,这也是他们唯一能想到可以替刘赫做的事情。 整整三天没有动静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蓬头垢面的刘赫看着坐在门口已经睡着了的四个孩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有些事,总要去做,说过的承诺,不能只是说说,这世上还有许多人需要他去照顾,就算这些都是他刘赫的自以为是,妄自托大的将所有责任都大包大揽在自己身上,但至少门口的这几个睡的正香的孩子,是真心实意的离不开他。 刘赫没有叫醒徒弟,回到屋里,拿出几条毯子,小心翼翼的给四个孩子盖上。 这几天有事没事就往少爷门口跑的春霜和秋露看到这一幕,轻声叫了声公子,随即瞬间红了眼眶。 刘赫安顿好几个孩子之后,直起身子,给了春霜和秋露一个微笑,只是就连他自己也能感觉的到,一定很不自然。 春霜和秋露小心伺候完刘赫洗漱更衣,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春霜向来少言寡语,可连跳脱性子的秋露也是如此。 主仆三人从未像今天这样,相处无话,可彼此又好像全然能够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人总是要经历过大起大落,才会明白什么最重要,什么是自己最在乎的,秦霜和秋露,似乎就已经知道了。 梳起发簪,刮去凌乱的胡渣,重新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天机府里的年轻主人又恢复了往日翩翩公子的形象,只是脸上的神情,却不像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倒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沧桑老者。 秦霜和秋露总有种感觉,自从自家公子到了益州之后,笑容一天比一天少,眉宇间总是显露出愁云,容貌倒没怎么变,可就是让人觉得自家公子老了好多。 走出天机府,刘赫依然神情平和的跟周围的邻居打着招呼,这条街上的百姓都知道天机先生是个一点架子都没有的人,虽说身上没挂着什么官职,但傻子也知道益州地界谁说话好使。 关羽的死,可以说几乎改变了城中所有人的生活,尤其是住在这条街上的百姓,见到刘赫还像平日里那样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百姓们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正文 第六百五十九章 废弃的大宅 刘赫没有落下每一个擦肩而过的邻居,直到和每一个人都打过了招呼之后,才独自走出这条街。 这条街上的百姓喜欢天机先生,刘赫也喜欢他们,要问为什么,刘赫自己也说不清楚,可就冲着刚刚那份明明担忧已经挂在脸上,却还是一句多余话也不问的仁义,刘赫就是打心底里想对他们好一点,再好一点。 刘赫总觉得,这些人不是一般的百姓,是天机营那帮兄弟从城里精挑细选,特意安排在这条街上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好人。 每一座城池,总有那么几条街,住着的都是城里的达官显赫,从刘赫的天机府到诸葛亮的宅邸,其实并不算远。 可今天这段路,心事重重的刘赫却觉得异常漫长,甚至一直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诸葛亮根本不在府中。 当初刘赫信誓旦旦的向诸葛亮保证,一定不会让关羽死在荆州,如今诸葛亮已经北上抗击曹丕的大军,刘赫自己却办砸了一件最不该办砸的事。 望着诸葛亮府的大门,刘赫愣愣出神了很久,接连叹了三回气,这才默默的转身而去。 下一个目的地?就连刘赫自己也不知道。 从天机府出来,如果就这么回去,刘赫总觉得对谁都有份亏欠,就连秦霜和秋露问起,刘赫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虽然刘赫知道,那两个懂事的丫头压根就不会问。 漫无目的的在城中转了一会,刘赫走得口干舌燥,抬头看了看周围,却发现已经走到了与天机府遥遥相望的成都城另一角。 天塌下来,人也要吃饭睡觉,嗓子冒烟的刘赫寻思着,去哪里能讨碗水喝。 满街的店铺,刘赫随便走进一家,掌柜的都要放下手头上所有的事跑出来小心伺候,但刘赫现在没有跟那些健谈的掌柜们寒暄一番的心气,只想着这附近有没有熟人的府邸,讨口水喝,顺便也讨一份清静。 走到一处宅子门外,刘赫抬头看了看府门口挂着的那块匾额,却是苦笑了一下。 这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府门上赫然写着,益州牧府。 宅子还是那座宅子,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益州再无什么益州牧,有的只是一位新近登基的帝王,留下这座成都城里除了那座新皇宫之外最大的宅子,没人敢问,更没人敢住。 刘赫想了想,突然向府门口走去。 推开异常沉重的府门,刘赫的手上已是沾满了灰尘,这座曾经代表着益州最高权力所在的宅院,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辉煌,不说残垣断壁,但至少有种人去楼空的凄凉。 冷清的庭院,更是很长时间无人打理,拨开半人高的蓬草和院子走廊上的蛛网,刘赫举步维艰,饶是他的这身修为,走在这样已经没了人气的地方,也不轻松。 走到一半,刘赫就没了再继续往前走的心思,虽然他不信什么鬼神,但越往深处,越有种阴森的味道,让他浑身很不自在。 一声猫叫,让已经转身走出几步的刘赫又停了下来。 他眯起眼,朝着猫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在那间整座院子最大房间的屋顶上,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猫,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刚才发出的那声叫声,似乎也不是在警告刘赫这个外来人,看它那惬意的样子,应该只是出于享受发出的。 刘赫仔细盯着那只白猫看了很久,发现那只猫个头出奇的大,或者说是出奇的圆,在猫的世界里,算得上是一个胖子了。 白猫显然之前更早一步就已经发现了刘赫,却不像寻常野猫那样警惕,也没有弓起身子,发出呜呜的警告。 刘赫又盯着那只白猫看了一会,突然身形一跃,跳上院中那条长长的走廊,沿着走廊的廊顶,跳进了白猫所在那间大屋的二层阁楼。 这种飞檐走壁的事情,刘赫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当初跟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神偷的小老头电下针一同潜入许昌皇宫,刘赫可以说是尽得真传。 有好几次在天机府被秦女侠追杀,都是这手只有溜门撬锁的江洋大盗才精通的本事救了刘赫的命。 可大屋二楼里悠哉悠哉躺着的那个家伙,显然比刘赫更精通此道。 一壶酒,一只烤熟的野兔,正准备饱餐一顿的何不顺见到刘赫,竟然没有一点意外,还恬不知耻的笑着打了声招呼:“来了?” 最可恨的是,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竟然还在屋子里点了一团火,将野兔架在了火上,看样子是生怕喝酒享受的时候,那只难得的美味凉掉。 刘赫走到火堆旁,眼睁睁的看着何不顺往里面添了几根柴火,表情有些怪异的问道:“屋子里那张长椅?” 何不顺笑着点了点头,又往火堆里扔了根柴火,得意道:“这也就是我,换做别人,没有那份功力,还真劈不动那把椅子。” 见刘赫默不作声,只是盯着火堆里的那几根柴火愣愣出神,何不顺想了想,问道:“那把破椅子是用什么做的?怎么那么结实?” “铁木。”刘赫本不想搭理那个一副自来熟的家伙,可在那家伙问完这个问题之后,还是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何不顺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琢磨了一下这个他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心想着既然叫铁木,应该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至少比银木金木要差点。 刘赫没有告诉那个缺心眼的货,同等重量的铁木,要比金子金贵的多,尤其是刘备府中这条长椅,是用货真价实的千年铁木所制,比起寻常铁木,价格还要再翻上几十倍,绝对算的上有市无价的宝贝,买都没地方买去。 也不知道益州牧府的那帮下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这么一件珍贵的玩意遗忘在这里,便宜了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山炮。 何不顺不识货,人却不傻,瞄了刘赫一眼,就知道这里面有些文章,于是便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闲聊语气试探道:“怎么,难不成这破椅子很值钱不成?” 正文 第六百六十章 天生冤家 刘赫叹了口气,望着那团火堆一脸怨念道:“你知道花家的醉仙楼么?” “知道,太知道了,你要请我去?”正抱着烤兔子准备啃的何不顺一听,顿时两眼放光,可刚把烤兔子放下,又很没有出息的低头看了一眼,那份不舍的眼神,就好像要外出打仗的男人,回头看见自己门前站着的那个水灵媳妇一样。 刘赫恨不得上前给那个臭不要脸的王八蛋一脚,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你刚才点火用的这几根木头,足够买十座醉仙楼了。” 这个数目,显然超出了何不顺二十几年的认知范围,伸出手,却不知道该用几根手指来算才好,咽了口口水,惊叹道:“这么多?” “你这还是劈碎了卖,要是完完整整的一张椅子,更值钱。”刘赫语气极为诚恳的说道。 他突然觉得狠狠刺激一下眼前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何不顺砸吧砸吧牙花子,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要不说这有钱有势就是好呢,光是买张椅子的钱,就够我花好几辈子了。哎,比不了,真是比不了呦。” 一阵感慨之后,何不顺再次拿起了他那只心爱的烤兔子,咬了一口,满脸享受,好像瞬间就把错过一笔天大横财的事给抛在脑后了。 刘赫在一旁看着有些惊奇,没想到这货看着矫情,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却不料何不顺吃了几口兔子肉,又喝了一大口酒,一脸得意道:“你少跟我来这套,骗谁呢?就这破木头,别说一座醉仙楼了,能从醉仙楼里换来一壶酒就不错,都不用是三仙醉,最便宜的那种就行。” 刘赫二话不说,从火堆里撤出一根半截已经烧成黑炭的木头,拉起何不顺就往外走。 何不顺一手抓着烤兔子,嘴里大口嚼着,含糊不清道:“干嘛去?” “走,今天就让你这个山炮开开眼!”刘赫连头都没回,态度异常坚决。 可走出几步,刘赫突然停了下来,自顾自的笑了笑,将手中的木头往地上一扔。 说来也奇怪,刘赫一见到这个何不顺,就跟何不顺见到他一样,不由自主的开始较上劲来。 两人似乎都憋着一股劲,就得拿自己的长处,去比对方的缺点。 无论是江湖地位,还是武功相貌,明显都是刘赫占优,就连辈分,也比那个江湖上最年轻的师叔祖还要高上一辈,所以以往的较量,都是以刘赫获胜而告终。 反倒是今天,从小在贫民窟里长大,别说含着金汤匙了,就连金汤匙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何不顺,歪打正着的让刘赫生了一肚子气,可刘赫还偏偏非要扔下手头重要的事,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掰扯一番。 但也因为如此,本来心中郁结难舒的刘赫,在跟何不顺打了场嘴仗之后,反而痛快多了。 还以为刘赫怂了的何不顺,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却装作很大度的拍了拍刘赫的肩膀,笑道:“算了,这就咱们俩人,没人知道,不丢人。” 刘赫也不解释,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地上的酒壶问道:“我喝一口成不成?” 何不顺左右为难了一番,依依不舍的点了点头。 刘赫喝了口酒,盯着何不顺手里的烤兔子问道:“这玩意,好吃么?” 何不顺顿时做出一个极为痛苦的表情,使劲摇了摇头,诚恳道:“不好吃,真的。” 刘赫没有搭理这个抠门已经到了一定境界的家伙,只觉得屁股底下有什么东西,有点硌得慌,伸手摸索了一阵,拿过一看,原来是何不顺的那把无涟剑。 本来抱着烤兔子就跟抱着个金疙瘩似的何不顺,一见刘赫拿起了自己的无涟剑,想都没想就把烤兔子扔到了地上,上前一把从刘赫手中夺过了长剑,怒目而视。 要说挨顿打换一只烤兔子,何不顺连个磕巴都不打,准保会当场答应,可要说何老爷子留下来的这把无涟剑,那可是死都不换。 平常爱惜的跟宝贝儿似的,时刻带在身上,要不是没想到会有人找到这里,再加上烤兔子实在是诱惑力太大,何不顺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儿无涟剑受这份委屈。 本来想骂那个大惊小怪的家伙一句小气,可又见那家伙像搂着自己刚过门的小媳妇似的搂着无涟剑,上下一通摸索,生怕哪里磕了碰了,刘赫最终只是撇了撇嘴,将到了嘴边的那句小气又咽了回去。 何不顺仔细的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无涟剑毫发无伤之后,顿时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笑呵呵的问道:“你找我有事?” 刘赫实在不理解,这个自作多情的家伙哪来的这份自信,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这种事上,何不顺倒不傻,一转眼珠子,就猜出了个大概,看着屋外房檐上那只白猫说道:“你是看见它了,所以才知道这屋里有人吧?” “那只猫干干净净,一看就不是只野猫,再说了,野猫哪会吃得那么好,都快肥成个球了。见了生人也不跑,说明主人就在附近,我还琢磨着顺手能逮个小偷逃犯的什么呢,没想到是你。”刘赫前面一大堆对白猫的分析其实都是铺垫,最后挤兑何不顺的这句,才是重点。 何不顺走到刘赫跟前,得意道:“我们家大雪白不白?” 大雪显然就是何不顺对那只白猫的爱称,刘赫听着这个俗不可耐的名字,眉头越皱越紧,想说点什么再埋汰何不顺几句,愣是一时之间没找到合适的词。 只顾着自己陶醉的何不顺,望着房檐上慵懒的大雪,没脸没皮道:“我每天都要给它洗一回澡,它就跟我亲媳妇似的。” 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大肥猫,突然站起身抖了抖一身雪白的毛,在阳光的映射下,竟好似出现一滩光晕。 把白猫认作媳妇的何不顺看得是如痴如醉,却见大雪慢慢悠悠的回过身来,竟是一副极为嫌弃的样子,叫了一声,接着一窜,跳上了旁边的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一章 新皇宫 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的刘赫,笑得是前仰后合,拍着何不顺的肩膀说道:“你媳妇生你气要回娘家了,你还不赶紧去追?” 一脸若有所失的何不顺叹了口气,低着头四下寻摸了一番,从地上捡起那半只烤兔子,蹲在火旁边,一边加热,一边小心翼翼的将脏了的地方剥去。 一个不留神,多撕下一小块好肉,这让何不顺肉疼不已,砸吧了好几下,这才作罢,头也不回的问道:“你这几天……没事吧?” 刘赫愣了一下,习惯了那个喜欢跟他较劲何不顺,猛地说出几句暖人心的话,刘赫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说没事那是扯淡,把该做的做了,对得起别人,也对得起自己,就完了。”刘赫很难得的正面回答道。 何不顺扭过头去看了刘赫一眼,把重新烤好的兔子往刘赫跟前一递,笑着问道:“尝尝?” 刘赫摆了摆手,何不顺也没强求,往刘赫身边一坐,咬下一大口兔子肉,含糊不清道:“我小时候家对面住着个老头,两只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我们都管他叫瞎子老唐。打我记事起,老唐就在街边摆地摊给人算命骗钱,嘴里一辈子没实话,可有句话,我觉得他说得很对。他说人这一辈子啊,总会遇到点难事,就好比癞汉娶个俏媳妇,总得哄着点才是。哄着哄着,小媳妇笑了,难事也就过去了。” 刘赫仔细琢磨了半天,也没听出何不顺到底想要讲的是什么,人家好心出言宽慰,又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只得顺着何不顺的话茬问道:“那个瞎子老唐的媳妇什么样?” 何不顺放下嘴边的烤兔子,啧啧叹道:“如花似玉,闭月羞花,花前月下,总之带花的词,都能安在他媳妇身上。” 刘赫吃惊道:“你不是说老唐是个老头么?真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 何不顺也不答话,贪婪的将剩下的半只烤兔子啃了个干净,恨不得连骨头缝里的肉都给剃干净了,这才将骨头架子往地上一扔,心满意足的拍着肚子说道:“老唐自己说的,我没见过。” 看着那个正把手上的油胡乱往衣服上乱抹,同时露出玩味表情的家伙,刘赫好像明白点了什么。 何不顺拿起酒坛,美美的喝了一大口,往地上一躺,大大咧咧道:“一个瞎了大半辈子的骗子老头,他觉得他的小媳妇漂亮,那就是漂亮。他乐意去哄,哄着哄着,再难的事也就过去了。” 刘赫低着头想了很久,站起身走到窗边,在临走之前,破天荒的给了何不顺一个善意的微笑。 躺在地上连送的意思都没有的何不顺摆了摆手,笑骂道:“矫情!” 新建落成的皇宫,位于成都城的最中央。 为了新皇帝登基,整座成都城的百姓都被折腾的够呛。 最中心的那块黄金宝地,本是城里一票富贾豪绅的宅子,为了给皇帝的新家腾出地方来,举家搬迁就成了这帮有钱人这段时间以来不得不面对的头等大事。 最要命的是,这不是卖宅子,而是皇家征收你的宅子,亏了一大笔银子不说,还被赶到了城里的一个角落。 有钱人赔钱,穷人也跟着受罪,原本三十几所大宅子这么一搬,城里所有运行李的马车忙活了整整三天,才总算把那些有钱人的家当搬完,有些贵重玩意不能车运,只能用手捧着,从城中央的老宅走到新宅,往返不下数百次,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要说唯一从中受益的,就得说已经成为成都乃至益州首富的花驰了,自从提前收到要兴建皇宫的消息之后,花驰就掏出了大把的真金白银,在成都城的西北角买下了一大片地。 当时住在城中心的那帮有钱老爷们还以为花驰疯了,边边角角的地方,哪有他们自己住的这片地方值钱,都捂嘴偷笑,等着看花驰倾家荡产的笑话。 结果圣旨一到,这帮人全都傻了眼,不仅得着急忙慌的赶紧搬家,还得请人家花大少爷吃饭,否则在成都城里,可就连座像样的宅子都买不到了。 花驰三十万两银子买下的地,又花了八十万两盖起了四十所崭新的大宅,转手一卖,每座宅子坐地起价一百万两,还别嫌贵,过了这个村,还真就没这个店了,下手晚了,只能带着一家老小住到城外去了。 结果所有人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让花大少爷又赚了个盆满钵满。 花驰是个生意人,知道这笔好处不是白来的,可直接往刘赫手里塞银子,刘赫又不会要,于是想了个法子,巧立名目,拿出一笔数目不菲的银子私底下入了国库,用来又以皇帝的名义,作为补偿金发给了原来那些宅子的主人。 这份顺水人情送的实在是漂亮,有钱人的抱怨少了,工程进行再无滞涩,新皇宫也得以按时竣工。 去过三次许昌皇宫的刘赫,对于这座新落成的皇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有些东西就是得靠时间来沉淀,就像酒一样,年头越久,酒香越纯,皇室威严,也是如此。一个存在了四百年的王朝再如何摇摇欲坠,底蕴始终不是一个新建立的王朝可以比拟的。 如果非要说新皇宫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那只能说是新气象了。 皇帝是新的,皇后是新的,就连太监宫女也是新的。 宫女还好说,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但好歹死后也能落个全尸,这帮不久之前刚刚净身入宫的太监公公们,可就遭了大罪了。 要说这净身,说起来不太好听,可终归是门手艺,没正儿八经的学过几年的还真干不了。 据魏孝说,当初就是找了一个二把刀的净身师傅,结果十个人进去,只能活着出来两三个。 一气之下,魏孝就将那个滥竽充数的家伙双脚绑上石头,直接扔进了河里。 一座皇宫里,少说也得宫女太监各八百人,被那个二把刀这么一搅和,好不容易凑齐的八百个愿意净身入宫的里面,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只剩下不到二百人。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二章 被毒打的孩子 没有办法,魏孝只得求助于郭清,通过郭清那张涵盖整个中原的情报网,找到了一个隐退多年的净身师傅。 老师傅就是老师傅,虽说从他手底下过的也不是全都能活下来,但净身本就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事,老师傅的这份手艺,绝对是没得挑。 老师傅是找到了,可愿意入宫的人却不好找,前一阵子南疆暴乱,有一批流民来到成都,住进了城外的难民营,听说入宫能拿到一笔不菲的银子,有好多父母只得咬着牙将养活不起的孩子送到了宫里。 一开始魏孝并不打算让这些孩子入宫,他知道刘赫肯定会不高兴,可又没办法,眼看皇帝就要住进新皇宫了,那百十来号的太监也实在是没法交代,就一咬牙,趁着刘赫去荆州的时候,把这批孩子收进了宫里。 所以皇宫中的八百太监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孩子,大的十三四岁,小的只不过才有七八岁。 走在前往天子寝宫的路上,刘赫一路看到的,都是这些小太监。 从荆州回来得知此事,刘赫一句怪罪魏孝的话也没有说,甚至都没有提起过此事。 刘赫心里明白,魏孝跟着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也不至于走这一步。 既然已经如此,至少就让这些孩子在宫里,不至于忍饥挨饿,少受些打骂。 迎面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孩子,映入了刘赫的眼帘。 见到刘赫向他走来,孩子吓得浑身直哆嗦,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刘赫心头一紧,向孩子走了过去。 一身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最底层太监服侍,穿在这个孩子身上,宽大的有些夸张,衣服虽大,却似乎并不保暖,眼见已是深秋,秋风刺骨,等走近才发现,孩子除了惊惧之外,大半是被冻的。 刘赫解下了自己的袍子,披在了孩子的身上,刚要问上几句,孩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也不说话,只知道一个劲的磕头。 刘赫皱着眉头,打量了孩子几眼,将孩子扶起,撩开他宽大的衣袖,无数道淤青伤痕引入眼帘。 刘赫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强忍住怒火,柔声道:“告诉我,谁打的?” 孩子抬头看了刘赫一眼,接着又马上把头低了下去,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没人打我,是……是……是我不小心摔的。” 一个刚刚建立的王朝,一座竣工不久的皇宫,瞬间就会出现森严的等级制度,并自成体系。 刘赫看着那个不敢说出凶手名字的孩子,叹了口气,欺凌之下,这般年纪就学会了这种让人心酸的生存之道。 刘赫无心将那个对孩子痛下毒手之人揪出来,更无意推翻宫中的这些私自定下的规矩。看多了尔虞我诈,刘赫已经太明白其中的无奈了。 揪出来的,必定不是真正藏在幕后的那人,而那些规矩,也根本推不翻。一味的替这个孩子出头,只会让他再多挨几顿毒打而已。 刘赫牵起了孩子的手,轻声道:“走,跟我去太子寝宫。” 就像一个牵线木偶,孩子毫不反抗的跟在刘赫身旁,走了许久,终于小声问道:“你……你认识路吗?” 刘赫停下脚步,笑着摇了摇头。 孩子好像鼓起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勇气,朝着刚才走来的方向一指,说道:“那边,我带你去。” 两人突然之间变换了角色,孩子走在前面,拉着刘赫的手,走得飞快。 孩子时不时回过头来,偷偷瞄上刘赫一眼,一见刘赫也在看他,便马上把头转了回去,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刘赫索性目视正前方,不动声色的用余光观察着孩子。 果然,孩子这次胆子大了许多,盯着刘赫看了好一会,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天机先生么?” 刘赫有些惊讶,听孩子说话的口音,明显不是成都本地人,应该是随父母逃难来到成都的,刘赫实在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孩子,如果没见过的话,一个从别的地方来的孩子,又怎么会一眼认出他的身份。 “你认识我?”刘赫笑着问道。 孩子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好像是在庆幸自己猜对了,小声道:“我找人画了你的画像,还有诸葛军师的。” 刘赫更加惊奇,继续问道:“找人画像做什么?” 孩子突然把头低下了头去,咬着嘴唇,眼眶一下就红了,说道:“我怕他们再骂我,再打我,我想着,把所有不能得罪的人全都认全了,就不会犯错了。” 一时之间,刘赫有些语塞。 不能得罪的人,这就是孩子对他的定义。 刘赫没有说话,伸出手去,替孩子整了整衣领处的褶皱,领着孩子大步向太子寝宫走去。 自打从益州牧府搬进了皇宫,最高兴的就要数太子刘禅了,整天带着一帮宫女太监,在这座大得没边的太子宫里满院子疯跑。 见到刘赫出现,折腾的满头大汗的刘禅立马傻了眼,慌慌张张的叫了声师父,接着朝领头的小太监一通挤眉弄眼。 能贴身伺候太子爷,自然也是心思剔透之人,入宫之前就在青楼妓院混的风生水起的领头小太监一见,马上正了正衣衫,一本正经道:“太子爷,您早上一起来就看书,一直看到现在,这刚出来活动活动,慢点跑,万一磕了碰了,奴婢们可担当不起。” 看到主子刘禅满意的冲他一笑,反应神速外加牙尖嘴利的领头小太监顿时心里也是乐开了花,琢磨着一会能领到多少赏钱。 这个看上去年岁不大的领头小太监和刘赫身边的孩子不一样,是地地道道的成都本地人,自小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学了一身偷鸡摸狗的本事,长大一点,就跑到青楼,凭着一张比抹了蜜还甜的嘴,混了一份领客的差事。 用这个从没在父母身边尽过一天孝心的小王八蛋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哪天夜里,就会被姐姐们叫到香房里去替她们暖被窝。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三章 荒唐的救人 想得挺美,可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做着皮肉生意的,哪个不是见多了世态炎凉,看透了人心,岁数再小,也是个臭男人。 在青楼里混了一年多,银子没赚到多少,一次暖床的好事也没赶上,正巧听说宫里正在招人,这家伙一发狠,愣是自己给自己净了身。 入得宫来,凭着在青楼学来的那一套哄人开心的本事,没费多少功夫,就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上。 刘禅还是个孩子,对太子这个身份的认识,还只建立在锦衣玉食,外加自家的院子变大了一些,所以对这个每天都能有新花样来陪自己玩的小太监格外中意,哭着喊着求甘夫人,也就是当今皇后,把他调到了自己身边,名为伴读,实际上就是陪着刘禅这个太子爷玩而已。 小太监的这点机灵,不过是小聪明,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尤其是刘赫这个既有权力,还比他更会耍小聪明的人眼里,不仅低微,更是可恶。 刘赫瞄了小太监身后的那几个跟班,全是一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嘴脸,假刘备登基没几天,刘赫就赶往了荆州,宫里的太监宫女大多都没见过天机先生的庐山真面目,即便有一两个认出来的,也没亲自领教过刘赫的手段。 自以为有太子庇佑的小太监堂而皇之的说了一番谎话之后,眯缝着眼,笑呵呵的看着刘赫,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还真不是小太监托大,虽说进宫不久,但宫里的年轻太监宫女们都明白其中的微妙,今天是太子伴读,他日太子登基即位之时,摇身一变就是说一不二的首席大太监。 只可惜这位未来的首席大太监挑错了对手,刘赫都没再跟他废话,直接飞起一脚,就将他踢到了院中的荷花池子里。 刘禅看得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瞅着自己的伴读在水里扑腾,却连求情也不敢。 其他小太监更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知道了刘赫是个大有来头的横主,自然没人敢得罪,救人?对不住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自求多福吧。 踢完了这一脚,刘赫心情大好,笑着对那帮吓得哆哆嗦嗦的小太监说道:“你们的头儿看样子不会水,还不赶紧去救他?” “他活该!”一个估计没净身之前就不怎么阳刚的小太监比着兰花指,满脸的义愤填膺,“呸!不长眼的东西!” 刘赫面色一沉,冷冷道:“我这辈子,最恨吃里扒外,忘恩负义。” 兰花指小太监角色转变之快,大大超出了刘赫的预料,立马带着一帮人冲到池塘边救人去了。 刘赫走到池塘边,悠哉悠哉的叉着手,看了看还在水里扑腾的小太监,板着脸道:“救人可以,但有一样,谁的衣服上只要沾上一滴水,就是对太子不敬,就得罚他去刷夜壶。” 兰花指小太监一听,本来已经伸出去的手急忙又缩了回来,也不顾水里的那位,仔细的在自己浑身上下找了一遍,在确认没有水迹之后,这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 刘赫也不着急,看着兰花指小太监做完这一切,坏笑道:“他要是死了,你们几个也好不了,见死不救,一个也别想活。” 池塘边顿时出现让人啼笑皆非的一幕,一群人惊慌失措的去救人,却又担心自己的衣服被弄湿,有好几次险些就将水里的人拉上来,结果一松手,又给扔回了池子里。 最终还是那个跟刘赫一起来的孩子结束了这场闹剧,从树上拽下几根柳条,拧在一起,递了过去,兰花指小太监这才带着一帮人,用这根柳条拧成的绳子,把水里的那个家伙给拉到了岸上。 从孩子的眼神中,刘赫能看出几分,打他的人,应该就在这一群小太监里面,刘赫很意外,孩子不仅没有冷眼旁观,反倒站出来替那帮人解了围。 刘赫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孩子的神情,可以确定那不是出于畏惧而做出的行为,而是一种发自本心的善良。 刘赫走上前去,摸着孩子的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仍是有几分羞涩,小声说道:“我个子小,他们都叫我小耗子。”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太子伴读,太子寝宫所有的宫女太监,都由你来指定,原来的,一概轰出宫去!” 兰花指小太监一听,立马跪倒在地,其他小太监一见,也赶紧效仿,跟着跪倒了一大片。 “天机先生啊,您老就发发慈悲,放过我们吧,我们听您的,身上一滴水也没沾上啊!”兰花指小太监像乡下泼妇一般,鬼哭狼嚎着。 刘赫溜溜达达的走到兰花指小太监跟前,笑呵呵的说道:“呦,原来这位公公认得在下啊?” 兰花指小太监眼珠子一转,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起来的时候额头已经带着血迹,哭丧着脸说道:“奴婢哪里敢不认得先生您啊,您老就别再消遣奴婢了,您看,我们身上连一个水滴子都没有,您老就让我们留下来吧!” 刘赫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除了天机先生之外,我还有个外号叫无赖先生。” 兰花指小太监愣了一下,茫然的摇了摇头。 刘赫从地上捡起那根沾满水的柳枝,拿在手里把玩着,坏笑道:“打今天起,你就算知道了。” 说罢,刘赫挥起柳枝,耍了一套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名字的狂野鞭法。 兰花指小太监低着头,看着自己衣服上被刘赫甩的满身都是的水印,咽了口吐沫,眼神绝望。 刘赫将手中的柳条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笑道:“哥几个别愣着了,赶紧刷夜壶去吧,对了,别忘了把你们身后那个喝了一肚子水的家伙一块给我弄走,省得我看着心烦。” 几人抬起头,迷茫的看着刘赫,明显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更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天机先生,竟然会明目张胆的使出这样的损招。 “滚!”刘赫面色一沉,厉声喝道。 正文 第六百六十四章 救赎 一群小太监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拖着那个在水里泡了半天,已经神志不清的家伙,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太子宫。 小耗子表情木讷的看着那群欺负过他的家伙落荒而逃,没有一丝欣喜,从地上捡起那根沾满水的柳枝,握在手里愣愣出神。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太子爷刘禅显然有些失望,倒不是对那群被刘赫轰出宫去的小太监有多么不舍,只是觉得自己这个新来的伴读,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玩出什么花样的主儿。 刘禅走到那个年纪比他大上好几岁,个头却跟他差不多的新伴读身旁,转了几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小耗子,你都会些什么?” 或许是年纪相近的缘故,小耗子对刘禅这位新主子,反倒没有面对刘赫时的那份拘谨,大大方方道:“他们会的,奴婢都会。” 把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刘禅顿时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要求小耗子展示一下。 小耗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四下环顾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了旁边一棵大树的树枝上。 他走到树下,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量了量树身的宽度,又抬头目测了一下高度。 刘禅在旁边看得直撇嘴,爬树有什么了不起的,身边的哪个小太监不会,没什么稀奇。 爬树是没什么稀奇,可爬得比猴还快,那就稀奇了。 看着瞬间就爬到了树枝上的小耗子,不光是刘禅,就连一旁的刘赫,都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小耗子低头看了一眼树下目瞪口呆的师徒二人,又继续向上攀爬,一直爬到接近树冠的位置,才在一个鸟窝旁停了下来。 “小耗子!看看里面有没有鸟蛋!”脸上乐开了花的刘禅在树下连蹦带跳的指挥着。 “没有鸟蛋,”小耗子犹豫了一下,伸出了手去,“只有……只有这个。” “小鸟!”刘禅兴奋的拍着巴掌,“快,快下来给我看看!” 手中拿着小鸟的小耗子,从树上下来的速度,明显没有爬树的速度快,刘赫始终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并不是那只小鸟限制了孩子的速度,而是孩子只不过单纯的怕伤到手心里那个小生命。 小耗子小心翼翼的将小鸟递到刘禅手中,嘴角微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从进到宫里,就被人灌输了无数条礼数规矩的孩子明白,即便是有什么再想说的话,当着主子的面,也不能说出来。 刘禅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小鸟的身上,压根就没注意到小耗子脸上的微妙变化,捧着小鸟,傻乐个不停。 刘赫突然觉得,刘禅傻笑的样子,不像之前认识的真刘备,倒更像后来诸葛亮从民间找来的那个痴傻的假刘备。 “你去找个鸟笼子,我要把它养起来。”刘禅头也不抬的命令道,语气中已颇有几分主子的味道。 然而一直表现的唯唯诺诺的小耗子,这一次却没有按照刘禅的话去做,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刘禅眉头一皱,不耐烦道:“你聋了?” 这种拿人不当人的态度,显然是拜之前那些自愿做牛做马,只为了哄太子爷开心的小太监们所赐,刘赫刚想出言呵斥,可转念一想,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的看着。 小耗子双手互相揉搓着,沉默了很久,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样的话,它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刘禅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鸟,羽翼未丰,身上只有一层稀疏的茸毛,看起来刚从蛋里孵出来没多久,正是需要母亲照顾的时候。 “关在笼子里,一辈子飞不出去,多可怜。”小耗子鼓足勇气,又补上了一句。 刘赫有些心酸,他注意到小耗子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周围的四面高墙。 这辈子,他们都注定只能被关在这个叫做皇宫的笼子里,无论是身份低微的小太监,还是迟早要黄袍加身的太子,都打不破这座天底下最坚固的囚笼。 在内心反复挣扎一番之后,刘禅最终还是将小鸟递回到了小耗子的手里,认真的叮嘱道:“小心点,别弄伤它。” 小鸟的出现,仿佛让刘禅又重新拾回了本心,说话的语气也不再是命令的口吻,而只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之间本该有的样子。 望着枝头上重新回到鸟窝的小鸟,两个孩子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刘赫没有再去打扰笑得格外开心的孩子,悄悄的转身而去,离开了太子宫。 他很欣慰,至少从今天开始,可以有小耗子陪在刘禅的身边。 两个孩子不只是放过了那只小鸟,也是放过了他们自己,在决定让小鸟重获自由的那一刻,又何尝不是对他们自己人生的救赎呢? 与到处充满生气的太子宫截然不同,更加气势宏伟的天子寝宫明显多了几分威严,只是刘赫第一眼看到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却觉得有一团挥不去的阴云,笼罩在整座宫殿之上。 已经贵为东宫皇后的甘夫人,按照宫里的规矩,不能再像以前益州牧府中那样,每日陪在皇帝左右。 之所以刘赫认为假刘备称帝之后,要马上将皇位传给太子刘禅,原因也出于此,少了甘夫人从旁掩护,日子久了,难免会露出马脚。 虽说宫里新来的太监宫女们都没见过真正的刘备到底是什么样子,可这人是生病还是天生痴傻,终究是不一样。 在宫里呆的日子越久,人就越聪明,与益州牧府原来那些满脑子都想着赚些钱回家娶媳妇的下人不同,这辈子注定只能老死宫中的太监宫女们,一门心思的讨主子欢心,却总是热脸贴冷屁股,换来一个不置可否的傻笑,难免不会起疑心。 明目张胆的四处宣扬,他们自然是不敢,就算是再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编排自己的主子,更何况是皇帝。 但在关系盘根错节的宫中,谁没有一两个不得不谄媚讨好的上司,万一为了邀功,嚼上几句舌头根子,传来传去就是大事。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五章 亮明身份 刘赫本来想着,等局面稳定下来,就马上让刘禅即位,然而关羽的死,不得不让刘赫将计划提前。 虽说现在的益州,处于刘备军入川以来最为风雨飘摇的时期,但越是这样如履薄冰的时候,越是再禁不起一点风吹草动,如果现在假刘备的事情传出去,益州马上就会陷入一片混乱的局面,所以刘禅即位之事,已是迫在眉睫,不能再拖。 来到假刘备所住的皇帝寝宫,例行惯例的让宦官去通告了一番,刘赫自己在殿外等候,这无非是走一个过场,刘备是假,但皇帝却是真的,该做的戏还是要做足。 守在殿外的是一名姓贾的老宦官,今年已是将近六旬,也是成都皇宫内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人之一,三十年前袁绍领兵杀入洛阳皇宫,诛杀宦官,凡是白面无须者杀无赦,贾公公藏在一个枯井中,才躲过了一劫。 当年的白面无须,已经变成了如今的满面沧桑,老人被从民间寻来,入宫之前只问了一句话,皇帝还姓不姓刘?得知自己要去伺候的帝王仍是刘姓,三十年前面对生死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的老人当场老泪纵横。 刘赫听说之后,啧啧不已,位列三公的国之栋梁们,没一个在汉家王朝倾塌时站出来支撑局面,反倒是一群原来宫中的老宦官,还在挂念当年的主子。 三十年的颠沛流离,让老人早就没了年轻时争权夺利的心思,就像殿中挂着的一块匾额上所写的那样,心如止水。 见到刘赫,向来对谁都是笑脸相迎的贾公公却是少有的神色肃穆,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禀告之后,将刘赫领进了大殿,并且很识时务的顺手带上了大门。 老人的一系列动作,刘赫并不感到如何意外,七八岁就进了宫,在宫里当了十几年的差,又在外面漂泊了三十年,早已过了知天命岁数的老人又怎么会感觉不到风雨欲来的蛛丝马迹,只不过是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罢了。 殿内只剩下刘赫和假刘备两人,当着贾公公的面行过了跪拜之礼的刘赫,用命令的口吻对龙椅上坐着那人说道:“过几天还要举行个仪式,完事之后,你就可以踏踏实实的过下半辈子了。” “是要朕把皇位传给太子么?”假刘备沉声问道。 刘赫背手而立,盯着龙椅上的那人看了许久,突然苦笑一声,自嘲道:“果然如此。” 一个生来痴傻之人,自然不会猜出刘赫下一步的计划,而向来唯唯诺诺的假刘备,更不会在刘赫面前,还自讨没趣的自称为朕。 “也真难为了你,一装就装了这么多年。”刘赫笑着对龙椅上那人说道。 一身崭新龙袍的刘备,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刘赫身边,问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刘赫平静道:“本来我也没想到,不过诸葛军师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一个傻子假扮一方诸侯这么多年,一点纰漏都没有,不是我刘赫的运气好,只能说明那个傻子不仅不傻,而且比任何人都要聪明。” 终于撕去面具,不用再拿一副痴傻模样来面对刘赫的刘备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说道:“朕这么做,也有苦衷。想当初天下大势未定……” 刘赫丝毫没有给亮明身份的新皇帝面子,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天下大势未定,你既想利用我和诸葛亮来帮你打下江山,又怕控制不住我们,所以想出这个办法,用装疯卖傻来打消我们两人的顾虑,又利用甘夫人她们一对孤儿寡母,来博取我的同情,好让我死心塌地的替你儿子卖命,对么?” 刘备默而不语。 宽敞的大殿中,刘赫突然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笑声过后,冷冷道:“这件事,甘夫人知不知情,或者说,有没有参与?” 刘备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轻叹一声,说道:“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她,她每日亲自来照顾我这个装疯卖傻之人,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有好几次,我差点就对她说出实情,心里想着,如果她抬起头来,与我四目相视,哪怕只有一刻,我也一定会把所有的一切全都说出来,可……” 本来已是面带怒色的刘赫突然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平和的神情。 面色凝重的刘备略感意外的看着被他骗了这么多年的天机先生,刘赫的镇定,反倒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刘赫看出了刘备的心思,却不点破,笑道:“好了,既然都说开了,还是说说你下一步的打算吧。” 这种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臣子对皇帝的口吻,刘备却没有深究,他走到龙案前,上面摆着一个箱子,做工极为精致,想必里面装的也是极为珍贵的物件。 刘赫冷眼观瞧,猜想里面可能是刘备为他自己准备的皇帝玉玺,然而当箱子打开,看到里面东西的那一刻,刘赫的心顿时揪了一下。 那是一身刘赫再熟悉不过的战甲,关羽曾经穿着它征战多年,上面满是兵器削砍过的痕迹,无数次被鲜血染红,却没有失去光泽,反倒愈发鲜亮。 关羽战死于荆州,刘赫亲自将尸首带回了成都,回来之后,一切就全都交由魏孝去处理,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如今存放在天机营,关羽生前用过的兵器,实在太过引人瞩目,以至于让所有人都忘记了这身战甲的存在,却不想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入宫,摆在了刘备的桌案上。 “二弟的仇,不能不报。”刘备的手在战甲上轻抚着,语气却是异常坚定。 如今面对刘备,刘赫已经不会轻易相信他说的话和任何的表情,可有些东西是装不出来的,就像此时,刘赫突然觉得,刘备选择在此时亮明身份,并不是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怕失去皇帝宝座,而是要替关羽报仇。 报仇两字说来轻松,可古往今来,身负血海深仇者不计其数,又有几人真正做到了?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六章 杀人的命令 杀父之仇也好,夺妻之恨也罢,所谓不共戴天,不过只是弱者对自己的一丝慰藉罢了,真正的强者,根本不会给别人这样的机会。 眼下的刘备,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局面,相比兵强马壮的曹魏,孙权治下的江东实力远远不及,但比起刘备处心积虑建立起来的新王朝蜀汉,无论是帐下的人才还是兵马钱粮,东吴都要略胜一筹。 蜀汉之所以可以在其他两国的夹缝中生存,仰仗的是地利之险,世人常说孙家父子凭借长江天堑镇守江东三世,实则不然。 自古兵书上对此早就有过盖棺定论,所谓守江必守淮,长江虽险,但绝不足以成为抵挡千军万马的屏障,要想守住长江以南,孙权的大军必须北渡,在长江以北与曹魏的大军开战。 事实也印证了这个说法,吴魏两家在史书上有明确记载的数场大战,全都发生在长江以北。 实际上,东吴真正仰仗的并不是地利之险,而是父子两代人苦心经营多年积攒下来的威望和人脉,这是入主蜀地只有数年的刘备所无法企及的。 如今蜀汉与东吴开战,就好比一群临时拼凑起来的乡痞,去挑战一个相互之间全都有血缘关系的村子,气势再凶悍,也敌不过人家那份血浓于水的团结,谁输谁赢,不言而喻。 面对一门心思只想替关羽报仇的刘备,刘赫突然感觉失去了自己的立场。 以前蜀地发生的任何事,刘赫都可以自己拿主意,即便有时诸葛亮会提出反对意见,但两人商议过后,总能找到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这并非单纯只是因为诸葛亮聪明过人,多年相交,早就摸清了刘赫的脾气,诸葛亮总是能从最能打动刘赫的角度切入,直奔主题,说服刘赫。 刘赫每一次妥协的原因,都是由于诸葛亮的理由于情于理都能站得住脚,然而这一次却不同,刘备提出要出兵攻打江东,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说好听点叫意气用事,说难听点,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坐在龙案前,神情镇定的刘备,却给人一种深思熟虑过的感觉,以至于让刘赫有些摸不准,刘备到底是过于悲伤之后的麻木,还是早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眼前之人,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皇帝的名头,让他可以更加畅通无阻的行使手中的权力。 大军伐吴的皇命,很快就摆上了蜀地文武百官的案头,甚至超过了北据曹魏的大军,成为了这个新近建立的王朝最重要的首等大事。 这段时间里,刘赫一直深居浅出,天机府的大门外登门拜访的文武百官不计其数,刘赫却高挂谢客的牌子,一概不见。 刘备重新将权柄揽入怀中,让刘赫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看多了书上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刘赫甚至可以预见,自己被赐下一杯毒酒或是一尺白绫时的下场。 这些日子以来的天机府,再看不到往日的生气。 小石头几个,已经被刘赫派人悄悄送出了成都,返回了陈家,原先前院的书院,也已挪去了城外的秣陵学宫,虽说苦了每日往返的孩子们,但至少避开了天机府这片是非之地,刘赫心里多少心安了一些。 院中几株桃树,正是开花的时节,刘赫每日站在院中,看着枝桠上的繁花锦簇,愣愣出神,总是一站就是一天。 春霜和秋露没少私下抹眼泪,说什么她们也不会信,什么人都不肯见的自家公子,还会有赏花的心思。 “公子,吃饭了。”春霜抹了抹眼角,这才回过身来,轻声说道。 走得近了,看见日渐憔悴的公子,心里愈发难受,像送饭这种差事,春霜已经不敢再让脸上挂不住事的秋露来干,可她自己,却同样每走近一步,眼眶中的那一抹红润就重了一分。 背手而立的刘赫转过身来,冲春霜笑了笑,却让春霜心头一酸,急忙将饭菜放到刘赫身边的石桌旁,掉头便走。 “去把郭清和法捷给我叫来。” 身后传来公子熟悉的声音,让再也不想在这个院子中多呆片刻的春霜停下了脚步,惊讶的回身看去,甚至忘了在转身前,将脸上本不想让刘赫瞧见的眼泪拭去。 捧着饭碗正在狼吞虎咽的刘赫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看了看不知所措的春霜,有些尴尬道:“吃相是不太好看,饿了。” 春霜激动的应了一声,却又是一脸委屈,连连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春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刘赫瞬间收起了刚才那副毫无仪态可言的吃相,叹了口气,放下碗筷,再不去看那几碟绝对算得上是精致的菜肴。 在春霜带着郭清和法捷来到之前,刘赫还是强打起精神,将饭菜吃了个干净,已经吃不出什么味道,但事到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在府外候命多日的郭清和法捷,见到刘赫,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担心和关切,在恭敬的行了一礼之后,默然而立,静候刘赫的命令。 一场主仆,就像两人已经摸清刘赫的脾气一样,刘赫同样也明白他们的这份心思,也不点破,沉声道:“你们现在就赶去汉中,去杀两个人。” 郭清和法捷心头一紧,虽说杀人是他们两个最拿手的本事,可杀人的命令,却是头一回听到从刘赫嘴里说出。 刘赫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用手指沾上茶水,在石桌上写下了两个名字,郭清和法捷走上前来,用心将那两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记住,要悄无声息,不要让人发现,是你们两个做的。”刘赫端起一杯清茶,缓缓倒在桌面上,潮湿的桌面上,再无一丝痕迹。 深谙此道的两人当然明白刘赫的意思,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死,也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证据和把柄。 郭清和法捷前脚刚走,秋露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这几天想过很多的刘赫,已经不觉得世上还有什么事,还会让他方寸大乱,可听到秋露带来的消息,刘赫当即瘫坐在石凳上,如遭雷击一般。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七章 以死赎罪 春暖花开,本是万物复苏充满生气的时节,却因为一个人的死,让整座成都城再次披上银装。 城里的百姓,都在为那位爱民如子的甘皇后鸣不平,纷纷咒骂老天爷不开眼,竟让这样一位难得的好皇后染上重病,撒手人寰。 世上知道真相的,往往只有寥寥数人而已,亲眼见证了甘皇后死状的刘赫,永远忘不了她脖颈上那条深深的淤痕,和那条如雪一般的白绫。 已经换上一身伴读服饰的小耗子,站在太子宫大门前,直直盯着大道的远处,望穿秋水。 当那个一袭白衣的身影出现在大道的尽头,小耗子终于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可当刘赫走到身前时,却又当场红了眼眶。 心里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本不该如此的孩子使劲揉了揉眼睛,正色道:“先生可来了,太子他……” 一只温暖的大手,放在了他的头顶上,让孩子体会到一种宫里没有的温暖感觉,再也无法压抑住汹涌的情绪,瞬间泪如雨下,抽泣道:“好几天了,太子一句话也没说过,先生快去看看吧!” 仅仅数日,太子宫已是另一番光景。 原本生机勃勃的庭院中已是死气沉沉,曾经微波荡漾的莲花池好似变成了一潭死水,再也看不到成群结队的欢快锦鲤,虫不鸣鸟不叫,寂静的可怕。 将刘赫让进殿内,小耗子小心翼翼的带上了殿门,动作竟然和皇帝寝宫的那位姓贾的老太监如出一辙,让刘赫不禁暗自感慨,一个入宫没有多久的孩子,已经和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没什么两样,皇宫这座金碧辉煌的染缸,果然染出的都是同一抹猩红的金黄色。 守在殿外忧心忡忡的小耗子,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却做出了和贾公公相同的选择,对他们这些一辈子拿不了别人的主意,更做不得自己主的人来说,遇到难事,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可以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的人身上。 被小耗子寄予厚望的刘赫慢慢走到那张明显小了一截,却与天子寝宫同样精致的床榻前,掀起被褥,露出一颗小脑袋,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无助。 刘赫轻轻坐了下来,握住刘禅的手,却是无话。 谁也无法安慰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哪怕是他最敬爱的师父,也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只有无声的陪伴。 四目相对,长久的沉默之后,刘禅终于扑倒刘赫怀中,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 刘赫没有阻止孩子的哭泣,也无法阻止,轻轻的怕打着孩子的背,直到刘禅哭累了,哭声渐渐微弱下去。 嗓子已经哭哑了,却仍是止不住抽泣的刘禅抬起头,委屈的叫了一声师父,可这句师父一出口,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 刘赫用衣袖轻轻的帮他擦了擦眼泪,轻声问道:“去院子里走走?” 刘禅坐起身来,揉着眼睛点了点头,把小耗子叫了进来。 刘赫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小耗子熟练的替刘禅穿戴整齐,没用多长时间就适应了宫中生活的太子刘禅展开双臂,似乎被人伺候,已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穿好了衣服,刘禅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刘赫,很乖巧的没有出言催促,刘赫没有说什么,带着刘禅,来到了院中。 再精致的院落,也不及第一眼看到时那般惊艳,早已习惯了这座太子宫的刘禅,缓缓的走在上好青石砌成的石板路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刘赫有种感觉,仿佛不是他在安慰刘禅,而是刘禅在强打精神回应他的关心。 衣服合体,已经不像原先那般夸张宽大的小耗子,弯着腰默默跟在后面,一路没听见师徒两人有太多的交流,可主子只要肯出来走走,透上一口气,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太子宫虽大,也总有转完的时候,走过那条长长的青石板路,刘禅突然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看着刘赫,说道:“师父,我娘她临死之前,来过我这里,对我说了一番话,可我听不懂。” 刘赫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用微笑掩饰起内心的不安,极力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问道:“你娘她都说了些什么?” 刘禅似乎没有察觉到刘赫表情的微妙变化,挠了挠头,说道:“娘说,她对不起师父您,她早就知道,却没有说出来。师父,娘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么?” 刘赫摸着孩子的脑袋,摇了摇头,面色平和。 刘赫没有告诉孩子,那位坚强的母亲已经用死赎清了生前的种种,更用她的方式,惩罚了那个将无数人卷入其中的始作俑者。 得到一样,总会失去一样,世人总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权衡一番,做出了自以为最正确的抉择,一切尘埃落定,却发现失去的远比得到的要多。 刘赫拉着孩子的手,遥望远处那座巍峨的宫殿,没人知道宫殿的主人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但刘赫很肯定,那个黄袍加身,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的男人,此生注定,心中再无一时安宁。 蜀汉失去了关羽,东吴同样失去了吕蒙,所谓血海深仇,原本不过是一场意外之后,双方在自己的立场上萌发的恨意罢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场因为复仇所爆发的战争,会发展到再也无法收拾的地步。 收到刘赫的密信,已经知晓一切的诸葛亮没有选择返回成都,北线战事的焦灼,让他根本无暇抽身。 他同样修书一封,让郭清和法捷交给了刘赫,除了诸葛亮的密信之外,两人同时带回的,还有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就连诸葛亮也不知道,范疆和张达是死于刘赫之手,刘赫也压根不认为其中的缘由可以跟诸葛亮解释的清楚。 杀了就是杀了,仅此而已,就如同刘赫现在的心境,为了救一人,用一百条命一千条命去换,又有何妨? 两位心腹部将的死,让张飞震怒不已,永远也无法得知真相的他,将满腔怒火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了曹魏大军身上。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八章 劣质米酒 捷报一封又一封的送来成都,让成都百姓一度以为马上就能打赢这场由曹丕亲手发起的战争,然后最后一封送到成都的军报,却如同在蜀汉已经日益糜烂的伤口上,又撒上了一把盐。 拿着写有张飞死讯的军报,刘赫的手无法克制的颤抖着,造纸不易,以至于纸贵如金,这封只有在出现极为紧急重要的军情才会用到的纸质军报,却好似重如千斤,让刘赫无法负荷。 曾经还为改变了历史进程而惴惴不安的刘赫,那一刻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注定无法改写。 关羽依然会死在荆州,张飞依然会出于悲愤,在酒后鞭笞手下,杀了范疆张达,还依然会有其他人在熟睡中割下张飞的人头,送往曹魏。 刘备依然下定决心要出兵讨伐东吴,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将张飞的死,一并算在了东吴的账上。 心灰意冷的刘赫没有选择随刘备出征,他也不想去打一场注定打不赢的仗,让天机营的兄弟身陷险境。 为了这场荒唐的复仇之战,刘备几乎倾尽全国的兵力,如今走在成都的街头,几乎再看不到一个男人,只有为了生活不得不背起全部重担的妇人和因为见不到爹爹而哭闹的孩童。 刘备大军出征之前,曾封给刘赫一个左军师的官衔,这个远比天机先生要来的货真价实的官位,却被刘赫婉言拒绝了,对他来说,加官进爵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是用蜀地这场前所未有的浩劫换来的。 唯一能让刘赫静下心来的地方,只有那片安详的山谷。 墓碑前,刘赫摆下一盘墓地主人生前最爱吃的大枣,两坛三仙醉,照例仍是一坛撒在地上,一坛留给自己。 出身江湖的丁展,或许永远也不懂官场上的那些东西,刘赫也没想去打扰他,只是安静的坐在坟前,喝着那坛早已喝不出滋味的三仙醉。 一身黑衣的肖玉儿,悄然出现在刘赫的身旁,每次来看师兄,肖玉儿总是褪去她最爱的红衣,换上这身装束。 刘赫回头看了看肖玉儿,还有肖玉儿身后站着的秦霜,尴尬是尴尬了一点,但刘赫明白,她和她,都是在担心自己。 “我没事,倒是你,每次来看他,总是穿成这样,我想他肯定喜欢看你平时的样子。”刘赫索性转过身来,面向两人,笑着对肖玉儿说道。 肖玉儿没有应声,从手上挎着的竹篮中,同样掏出了一盘枣子,放在了丁展墓前,接着朝远处的秦霜招了招手。 原本面无表情的秦霜,脸上露出明显的犹豫,可最终还是走了上来,学着肖玉儿的样子,坐在了刘赫的身旁。 “你弟弟的事,我已经让郭清查清楚了,曹丕对他还算不错,也没打算杀他,毕竟当年曹操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了你弟弟。将心比心,我想曹丕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舍得让自己的亲妹妹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刘赫说完,偷偷瞄了秦霜一眼,秦霜轻轻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明显心思并不在她那个被人夺了皇位的弟弟身上。 肖玉儿突然站起身来,也没说原因,溜溜达达的渐渐走远,看似漫不经心的欣赏着周围的景色,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只是强装笑颜罢了。 两女一男,气氛总是有些尴尬,但肖玉儿的主动回避,并没有让尴尬的气氛有所缓和。 从秦霜和肖玉儿同时出现的那一刻起,刘赫就注定不会像表面上那么自在,只不过最近的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本就心烦意乱,不太明显而已。 “我们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始终低着头的秦霜小声说道。 我和我们,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刘赫在欣慰身边女子善良的同时,也在心疼她那与生俱来的倔强。 有些事情,不点破是错,点破了更错,刘赫索性不再去纠结,自作主张的掀开秦霜拎来的竹篮看了一眼,笑道:“给我的?” 秦霜微微点了点头,从竹篮中拿出了三坛酒,放在了地上,不是三仙醉,只是最寻常不过的米酒,想当初没有尝过三仙醉滋味的天机营众人,总是被这种酒醉得的不省人事。 劣质的不能再劣质的米酒,喝到嘴里有一种独有的浓烈味道,据说回味甘甜,只是刘赫一直没有品出来,因为每次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已经和和众人一起醉倒了。 几口下肚,竟让刘赫有了几分酒意,他冲远处的肖玉儿招了招手,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坛。 如果不是心存挂念,又怎么会远远就能看到刘赫的这个动作?刘赫身边的秦霜心知肚明,却难得一笑,给肖玉儿让出了一个位置。 刘赫本想和酒力不输军中男子的肖玉儿来个一醉方休,却不想向来滴酒不沾的秦霜,竟主动拿起酒坛,猛地喝了一大口,却是面色不改。 刘赫惊讶的看了秦霜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坛绝对算不上绵软醇香的劣质米酒,啧啧不已,原来从不喝酒的秦女侠喝起酒来,竟也是大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意味。 三人幕天席地,喝了个天灰地暗,倒是号称千杯不醉的刘赫,最先倒了下去。 望着烂醉如泥瘫在地上的刘赫,秦霜轻声道:“总是听军中的弟兄们说他最能喝,却没想竟是这般酒力。” 肖玉儿放下酒坛,轻叹道:“存心买醉之人,想不醉都难。” 秦霜不动声色的看了地上的刘赫一眼,与平时与人拼酒时的满头大汗不同,额头上没有一滴汗珠,显然是没有将一丝酒气逼出体外。 秦霜伸出纤纤玉指,略带愧疚的帮刘赫捋了捋凌乱的鬓角,却突然意识到肖玉儿还在身旁,急忙缩回了手,小声问道:“你叫我来,只是来看他么?” 肖玉儿有些惊讶,看着小脸微红的秦霜,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洋洋得意,却没有深究不放,笑道:“见到你,他的心里会踏实一点。” 正文 第六百六十九章 军中无赖 秦霜有些局促不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得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可想了想,仍是觉得有些不妥。 再想说些什么,肖玉儿已经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平淡道:“看他这个样子,想必接下来的这场仗不好打,我叫你来,其实是想求你一件事。” 听到肖玉儿提出来的请求,秦霜如遭雷击一般,愣在了当场。 待她回过神来,肖玉儿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转眼便消失在了半人高的蓬草丛中。 后知后觉的秦霜看着地上熟睡的刘赫,想着肖玉儿临走时说的话,愣愣出神。 那个总喜欢穿着一身艳丽红袍的女子只对她说了两个字。 别死。 作为成都城中仅剩的一支守军,天机营每日仍是照常操练,只是当天机营的主人多日之后再次出现在军营中时,军中的老卒瞬间没有了在新兵面前的那份严厉,一个个跑到角落里,用袖口狠狠的擦拭着眼眶。 几乎能喊出每一个老卒名字的刘赫,默默的看着这一切,除了愧疚之外,更是欣慰。 要说军中唯一一个见到刘赫没有什么反应的,就只有何不顺这个出了名没心没肺的王八蛋了。 刚刚操练完,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狗尾巴草的何不顺,笑呵呵的看了刘赫一眼,很没有规矩的还是那句,“来了?” 围在天机先生身边的士卒们狠狠的盯着这个在军营里恶名昭著的无赖,也不知是在恨他对刘赫不敬,还是想起了之前被这个王八蛋捉弄的悲惨经历。 一脸无所谓的何不顺站起身来,绕过刘赫,走到一名满脸义愤填膺的年轻士卒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视线最终停留在了士卒那条明显不太合身的裤子上,嬉皮笑脸道:“呦,马屁精,这条裤子可够肥的啊,从谁那偷的啊?” 总喜欢找老伍长聊天,因此被何不顺起了这个外号的年轻士卒往地上啐了一口,咬着牙说道:“王八蛋,把裤子还我!” 明明偷了人家的裤子,却贼喊捉贼的何不顺嘿嘿一笑,慢慢悠悠道:“还你也行,我问你个字,你要能说出来,我就把裤子给你。” 在家读过几年书的年轻士卒立马挺直了腰杆,胸有成竹道:“你说!我就不信,我的学问,还不如你这个斗大个字不识一筐的草包!” 何不顺干嗽几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左边一个足字旁,右边一个失去的失,念什么?” “跌!”年轻士卒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哎!”何不顺运足了力气,扯着脖子答应了一声,“乖儿子,小点声,爹年纪大了,但耳朵不背,用不着这么大声!” 虽说每个人心里都对这个满脑子都是鬼点子的王八蛋深恶痛绝,但人群中还是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无疑助长了何不顺的歪风邪气,肆无忌惮的捧腹大笑,说不出的得意。 当众羞了个大红脸的年轻士卒满心懊恼,却又拿眼前这个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狠狠的瞪着何不顺。 出了名没脸没皮的何不顺哪在乎这个?将之前丢在地上的狗尾巴草又捡了起来,掐去顶端的一段,装模做样的吹了吹,没干没净的又放到了嘴里,坐回了原处,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笑呵呵的看着那名年轻士卒。 从何不顺提出猜字这个条件,刘赫就知道那个看上去就不太机灵的年轻士卒准保得吃亏,之所以没有出言阻拦,是想当众揭穿何不顺的伎俩,却不想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年轻士卒就已经上了当。 刘赫略带愧疚的拍了拍那个年轻士卒的肩膀,走上前去,对何不顺厉声道:“把裤子还给人家!” 何不顺很不给面子的当众白了刘赫一眼,大声道:“不还!” 刘赫刚想发作,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慌不忙道:“你信不信,我调你去喂猪?” 本来一脸宁死不屈的何不顺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刘赫,觉得他可能是认真的,只得松了口,说道:“还他裤子也行,不过先得让他把欠人家的二钱银子还了!” 刘赫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那个年轻士卒,年轻士卒眼神闪烁,明显有些不自在。 何不顺冷哼一声,冲着站在人群最后面的一个身材瘦小的士卒招了招手,喊道:“小豆子,你怕什么?天机先生这不是给咱们做主来了么?” 被唤作小豆子的士卒正想往别人身后躲,其他人一听何不顺叫他,顿时闪到了一边,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突然被人齐刷刷的盯着,性情怯懦的小豆子吓得腿都软了,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何不顺白了他一眼,骂骂咧咧道:“你个怂蛋!怕个鸟!赶紧过来!” 刘赫不解的看了看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何不顺,也不知道何不顺这是在帮人,还是在欺负人。 刘赫想了想,走上前去,扶着小豆子的肩膀,半推半拽的将他领到了众人的跟前,柔声道:“有什么尽管说,我替你做主。” 何不顺呸了一声,说道:“说个屁,他要是敢说,还能被欺负成这样?” 刘赫扭过头去,意味深长的看了何不顺一眼,心想着这个王八蛋要是再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怼他一句,他就一脚将他踹到对面的马厩里。 压根没察觉到大难临头的何不顺好在没有继续说下去,走到年轻士卒的跟前,很江湖气的说道:“兄弟,谁都有有难处的时候,手头紧了,跟哥几个借点,这都不叫事。可有一样,咱是老爷们,借钱不还这种王八蛋都干不出来的事,咱可不能干!” 刘赫很惊讶的看着何不顺,王八蛋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何不顺一把搂过小豆子,说道:“他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么?二钱银子是不多,可那是他们一家老小五口人的命!你觉得没什么,可他爹和他娘,还有他那些弟弟妹妹就得挨饿!” 正文 第六百七十章 意外的馈赠 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小豆子听到这番话,突然抬起头来,消瘦的脸庞上头一次露出些许的愤怒神情。 被称作军营中头一号无赖的何不顺,轻轻拍了拍小豆子的肩,转而用手指头戳着年轻士卒的胸口,说道:“你自己拍着胸口问问自己的良心,这么干,你还算是个人么!” 被何不顺一通数落,头快埋到地底下的年轻士卒突然转身就跑,不多时,手里捧着从军帐里翻出的一些散碎银子,递到了小豆子手里,还郑重其事的冲小豆子鞠了一躬。 何不顺眉开眼笑,拍着年轻士卒的肩膀大大咧咧道:“这就对了么,吵架斗嘴都可以,可这欠钱不还的缺德事,就连我何不顺都不干,你就更不能干了!” 刘赫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何不顺这份为了挤兑别人不惜捎上自己的精神,实在是难能可贵。 年轻士卒支支吾吾了一阵,低声问道:“那……我的裤子呢?” 何不顺顿时笑意全无,扭头看了看马厩旁边那堆生火用的马粪,有些为难的小声念叨了一句,“你看这事闹的,我还以为你压根没打算还钱呢……” 年轻士卒二话不说,当即领着一帮人去马粪堆里营救他那条苦命的裤子,小豆子在谢过了何不顺之后,也忙着去给爹娘送银子去了。 刘赫看着那个叼着狗尾巴草悠哉悠哉的家伙,会心一笑,走上前去,收敛起笑意,严肃道:“给你个领兵打仗的差事,你敢不敢接?” 何不顺立马跳了起来,从嘴里拔出那根嚼了半天的狗尾巴草,往地上一扔,眼睛直冒光,刚要开口,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又泄了气,从地上捡起狗尾巴草又放回嘴里,有气无力道:“说吧,是哪个山贼头子?城外那几座山头的山贼都被韩统领剿灭的差不多了,剩下那几个,我都认识。” 刘赫也不跟他计较,平心静气道:“姓孙。” “姓孙?”何不顺顿时一脸狐疑,眼珠子转个不停,“没听说过哪个姓孙的啊?全名叫什么?” 刘赫意味深长的看了何不顺一眼,笑道:“孙权!” 何不顺愣了一下,接着瞪大了双眼,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道:“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刘赫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不屑道:“看你那怂样,谅你也不敢!” 走出几步,就听身后的何不顺扯着脖子喊道:“我要是不敢,我就是你儿子!” 刘赫止住笑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已是另外一张面孔,一本正经道:“嗯,你我之间,还真就是这个辈分。” 自从听说刘赫要让他领兵打仗,而且打的还是孙权,何不顺对刘赫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客气的不得了,和一副高冷模样的刘赫走在一起,就好像青楼的龟公在讨好难得登门的大家公子一样。 领着何不顺进了中军帐,刘赫冲正在书案前处理军务的韩义使了个眼色,向来不苟言笑的韩义一见刘赫身后的何不顺,马上猜出了几分,强忍住笑意,走出了帐外。 “韩统领,您慢走!”心情大好的何不顺语态谄媚,却没得到韩义的回应,他也不介意,笑呵呵的又溜达到刘赫面前,“师叔,您老准备封我个什么官职?” 本想好好整治一下何不顺的刘赫愣了一下,哭笑不得道:“我听听,你打算要什么官职?” 何不顺突然笑意全无,啧啧叹道:“哎,可惜了,二将军走得太突然了,我都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要不然,哎……” 说罢,何不顺眯缝着眼睛,偷偷瞄了刘赫一眼。 刘赫上下打量着何不顺,难以置信道:“你是认真的?” 何不顺很诚恳的点了点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说道:“我想试试。” “试你奶奶个爪!”一方上好的砚台,应声从刘赫手边飞了出去。 侧身躲过的何不顺看了看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砚台,突然有点后悔,琢磨着是不是要是不躲,没准刘赫就能消了气,这个事兴许也就成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刘赫四下寻摸了一番,手边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再扔的东西,在帐中扫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了那把青龙偃月刀上。 眼看刘赫冲上去,从兵器架上抄起青龙偃月刀,就要朝他掷来,何不顺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大声喊道:“师叔!冷静!有什么事好商量,别动手!” 可惜刘赫似乎没有继续商量下去的意思,何不顺这句话还没喊完,寒光瘆人的青龙偃月刀就已经脱手而出,朝何不顺飞去。 八十多斤的青龙偃月刀,一般人想拿起来都费劲,就更何况是从功力深厚的刘赫的手里飞出来的,眼见已是无路可退,更无处可躲的何不顺咬了咬牙,摆开架势,准备强行将刀接下。 何不顺嘴上不服,可心里却比谁都明白,以刘赫的功力,这一刀想要接下来可没那么容易,拼尽全力,或许勉强可以,但想全身而退,那是想都别想。 何不顺心念一动,本来已经伸出去的右手,换成了左手,做好了以一条胳臂为代价的准备。 然而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看上去来势汹汹的一刀,却被他用不太常用的左手很轻松的就给接了下来。 何不顺低头看了看握着青龙偃月刀刀柄的左手,眨巴眨巴眼睛,腰杆一下子直了起来,顿时有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感觉。 刘赫白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坐回了原处。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何不顺眼珠子一转,凑到桌案前,嬉皮笑脸道:“我知道师叔您这是跟我闹着玩呢,您要不是不让着我,我这条小命,早就交代在这了。” 刘赫突然神色一正,沉声道:“关羽的官职你就别做梦了,不过这把刀可以给你。” 何不顺如遭雷击一般,瞪大了双眼,对武人出身的他来说,这把青龙偃月刀的价值,远比关羽的官职大得多。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一章 韩义的判断 关羽的官职,他何不顺敢张口去要,但这把刀,他却从没奢望过,也不敢奢望。 刘赫没有去安抚那个捧着刀,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家伙,继续说道:“我给你一千兵马,除了韩统领那些老牌韩家军,咱们营里的弟兄你随便挑,半个月之后,你要赶去一个地方,到那里需要十天,也就是说,你还有五天时间准备。” 沉默许久,何不顺恭敬的施了一礼,正色道:“除了韩家军,我选谁都可以么?” 刘赫叹了口气,没好气道:“你想得美,我不行,我的天机十二骑也不行!” 被人拆穿了心思的何不顺也不介意,嘿嘿一笑,见刘赫起身要走,急忙追了上去,问道:“对了,你说的那个地方,到底在哪?” 背对着何不顺的刘赫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头也不回的抛下了一个让何不顺觉得很霸气的名字。 白帝城。 从中军大帐中出来,见到门口站着的韩义,刘赫会心一笑,却不料韩义上来就是一句,“赔我的砚台。” 对韩义的为人再清楚不过的刘赫,当然知道他不会因为一方砚台而和自己计较,他这么说,必定事出有因。 当着其他士卒的面,刘赫很自然的接上了韩义的话茬,以回天机府取一方上好古砚为名,两人离开了军营。 出了天机营大门,两人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韩义向来行事谨慎,刘赫早就知道,但如此谨慎,却是头一回。 如今的天机营,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有几百韩家军的草头班子,刘备军中四个最大的军营,镇守汉中的张飞和坐镇荆州的关羽各占了一个,原先益州本地兵马被收编之后,单独划分出一个蜀卫营,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就是刘赫的天机营。 能执掌数万人的大营,需要极高的威望,不是随随便便挂上的一个将军的名衔就能胜任,蜀卫营那几位曾经在益州说一不二的军中大佬,加在一起也不及韩义一人在全军士卒心目中的地位,究其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大大小小打了上百场仗,韩义从没输过。 没输并不意味着全胜,像当年长坂坡那场丧心病狂的追击战,就算是太公在世,也只能望而兴叹,这种仗,不管场面上多难看,只要能保住主力,其实就已经赢了。 所以韩义的不败战绩在士卒们眼中另有一番解读,谁不愿意跟着一个优势时必胜,劣势时也能全身而退的将军?至少这条命,不会稀里糊涂的丢在战场上。 而韩义之所以可以做到这种程度,按照小黑胖子的话说,就是这个人已经将谨小慎微发挥到了极致。 对此钟离寻也专门有过一番点评,还拿韩义跟用兵同样谨慎的诸葛亮做过比较,结论是诸葛亮虽然被称作一生从不用险,但却好用奇谋,总是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这种需要周密谋划才能奏效的作战计划,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让人诟病的地方,虽说是艺高人胆大,而且都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却终归还是有可能出现纰漏。 韩义则不同,这个在鬼见愁中种了好几年地的男人,打仗也像耕种一样,春天播种,夏天耕耘,秋天收获,按部就班。那些所谓的奇谋对他来说,无异于在原本该种粮食的地里种下鲜花,只中看不中用。 对于韩义的谨慎,刘赫却有着与人不同的另一番理解,他总觉得这跟那座名为鬼见愁的城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中蕴含的,主要还是韩义那鲜为人知的身世。 韩义今天所表现出来的状态,让刘赫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他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四下张望了一下,冲韩义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在刘赫面前,韩义从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陛下伐吴,必败无疑,我们还是早作准备的好。” 刘赫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心里却是暗自赞叹韩义独到的眼光和过人的判断力。 对于刘备大军伐吴的必然结果,刘赫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只是暗中运作,将天机营全部留在了成都,这虽然会让人产生怀疑,但绝不足以成为判断最终战局的理由。 征调全国的大军开往东线战场,刘备可以说是势在必得,这场以放任北线日益糜烂为代价的复仇之战,却出人意料的得到了蜀地百姓的强烈响应,以至于让同样忙着应对北线战场的东吴叫苦不迭,甚至从东吴的官场上都流露出一股风声,认为东吴此战凶多吉少。 就是在这样的局势下,韩义依然做出了和所有人不一样的判断,并且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这场战役最大的弊端。 “从成都出兵攻打东吴,除了益州之外,还要经过荆州地界,荆州大营虽然还在我们手里,但休养生息多年攒下的粮草却在之前的交手中被东吴一把火付之一炬。这就意味着,我军的补给,必须由益州供应,而益州最大的粮仓又在成都,补给线过长,一个月之内如果能攻下东吴的话还好说,但我并不认为以孙家父子在江东的三世苦心经营,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攻克。” 刘赫沉思片刻,意味深长的看了韩义一眼,说道:“看来你是知道,我找何不顺来的用意了?” 韩义毫不避讳,镇定道:“何不顺固然可以拦下东吴的追兵,但未必能顶到大军撤离的时候。如果我再带三千人马前去策应……” 刘赫一摆手,毫不犹豫的打断了韩义的话,沉声道:“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派何不顺去,而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向来对刘赫言听计从的韩义这一次却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正色道:“何不顺,还有他带去的士卒,都是咱们天机营的人,不能败。” 刘赫好像明白了韩义的意思,本来紧绷着的脸,瞬间松弛下来,笑道:“这事我记下了,你放心吧。” 韩义没有多说一句,抱拳行礼,转身而去。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二章 丧狗 刘赫托着下巴,远远望着那个永远都是一本正经的背影,遥想起当年鬼使神差一般在地图上发现鬼见愁的经历,突然觉得,所有的一切,可能都是老天爷对他刘赫的眷顾。 自从接到了带兵出征的命令,一直都是吊儿郎当的何不顺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只有一件事,就是泡在校场,精心挑选他那一千个手下。 俗话说得好,人到一百形形色色,一个数万人的军营里,总有那么几个脾气古怪性格刁钻的人物,可要将这些人全都挑出来,组成一支部队,那可是闻所未闻的一件新鲜事。 闻讯赶来的士卒们全都聚在校场周围,看到何不顺选出的那些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足可以被称为兵痞的家伙,无不面露喜色,并且头一次对何不顺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眼下校场上站着的这大几百号人,全是在各自帐中让人头痛不已的人物,简单来说就是脾气上来连自己都打的狠角色,和他人的关系自然不会相处融洽。 可有一点,这些人上了战场,却不是一般的好使,倒不是说一个人的脾气大就一定胆子大,但敢跟上司较劲的主儿,肯定也没几个怂的。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就是在军中仅次于何不顺的第二号人物,外号丧狗。 其实他原本不叫丧狗,有一个乡土气息极浓又不失淳朴的名字,狗剩。只是这个在乡下遍地可见的名字,根本无法彰显这位爷那与生俱来的豪迈脾气,在与人无数次发生冲突之后,便被营中的士卒起了这样一个外号。 之所以会用这个丧字,原因很简单,也很好理解,谁见了他谁倒霉。 丧狗揉了揉鼻子,不耐烦的催促道:“姓何的,你不会打算让我们就这么一直站着吧?” 何不顺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说话。 别看两人只是简单几句话,却听得场外的士卒一阵热血沸腾,全都等着看一场何不顺大战丧狗的好戏,可等来等去,也没能等到这激动人心的场面。 其实丧狗心里有点怵台子上站着的那个家伙,不是怵他手里那把大有来头的青龙偃月刀,而是怵那个王八蛋打起架来那股不要命的狠劲。 军营里吃过何不顺亏的人几乎占了大半,但真正被打得半死的,只有丧狗一个,当初那场突如其来,让在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大战,最终以何不顺鼻青脸肿,丧狗不省人事而告终。 具体是谁挑起的事端,谁也说不清,只记得丧狗指着何不顺鼻子骂了半天街,何不顺都是笑呵呵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当丧狗无意中说了一句类似你师父到底教没教过你这样的话之后,何不顺突然就像疯了一样扑了上去。 丧狗就是丧狗,第二天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何不顺营帐外,在场的士卒全都退避三舍,躲到了远处,很有眼力见的为两人的第二回合交锋腾出了地方,可没想到等何不顺出来,丧狗却只说了一句话。 我打不过你,但别以为我会服你。 这一次,丧狗没有再提何不顺的师父,何不顺也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再扑上去,冲丧狗一乐,没事人似的走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一对恶人每天在军营中互相磨着,似乎还很乐在其中。 其实何不顺心底里也挺佩服丧狗的,因为这个家伙有个特点,打不服,这点他何不顺就做不到,心里不服,嘴上服个软,这在何不顺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丧狗不行,被何不顺按在地上,半拉脸蛋子都埋在土里,一句话不说,只要何不顺一松手,立马跳起来骂街。 丧狗身后的那小一千号人,虽说也算得上是号人物,但跟毫无争议的军中王八蛋排行榜前两名的何不顺和丧狗相比,那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听丧狗的,还是何不顺的,全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只是一个个的站姿,实在是不敢恭维。 挑了好半天,各个营帐中的大佛都被送到了校场上,可一清点人数,却是九百九十九人,少了一个。 刚才还站在台上一副威风凛凛的何不顺一犯难就原形毕露,蹲在地上,砸吧着牙花子想了好半天,最终视线落在了场边的小豆子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小豆子马上就从那双野性未驯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端倪,吓得转身就要跑,却被一个箭步冲上来的何不顺逮了个正着。 “哥,求你了,我不想死,真的。”吓得哆哆嗦嗦的小豆子苦苦哀求道。 何不顺当即看了看身后那帮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人的家伙,也明白小豆子的意思,打仗兴许死不了,但跟这些人在一块,吓也吓死了。 “没事,有哥在,没人敢欺负你。”何不顺有点心虚的胡乱应承道。 心如死灰的小豆子看了看那些对他投来善意目光的兵痞,眼泪差点没下来。 军中没有女眷,天机营又军规极严,别说骚扰百姓,就连逛窑子都不许,早听说有人兽性难耐,已有了那龙阳之好,身材瘦小的小豆子站在这些人中间,让人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一个少了颗门牙的魁梧汉子凑到小豆子身边,一通挤眉弄眼,阴阳怪气道:“小兄弟,你要是害怕的话,晚上就跟我睡,一个被窝也不打紧,还暖和呢。” 这番明显就是有意的捉弄,引来身边一群人肆无忌惮的张狂大笑,小豆子低着头,也不说话,拳头攥的紧紧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啪,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小豆子急忙抬头望去。 缺门牙的魁梧汉子倒在地上,揉着红肿的脸颊,眼中充满惊惧,如同一只被狼堵在树洞中的野兔。 “王八蛋,就会欺负老实人,有种冲老子来!”丧狗似乎还不解气,上前又是一脚,一个站起来能比他足足高出一头的魁梧身影再次应声倒地。 坏人分两种,一种欺软怕硬,专门挑软柿子捏,还有一种,却总喜欢找同类的麻烦,丧狗和何不顺一样,显然都属于后者。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三章 一辈子都在逃的男人 论武功,丧狗打不过尽得何老爷子真传的何不顺,但对付像缺门牙魁梧汉子这样的小角色却是绰绰有余,没点实力,还真坐不上天机营第二号恶人的位子。 头一号恶人叉着手站在台上,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满脸的幸灾乐祸。 丧狗十分粗鲁的一把拎起小豆子的衣领,将他拎到了队伍的最前,自己往旁边一战,盯着台上的何不顺,眼神中又自然而然的开始犯狠挑衅。 小豆子心里却很感激身边这个看上去比刚才的魁梧汉子还不像好人的家伙,人是一种奇妙的动物,同样的动作、语气和表情,在不一样的氛围下,总是能有不一样的解读。 习惯做一个弱者的小豆子,却有着超乎常人的细腻心思,他觉得身边站着的丧狗和台上那个总骂自己胆小的人一样,都是好人。 “姓何的,人现在齐了,有话就说,就屁就放!”丧狗终于忍不住率先发难。 察觉到了小豆子的微妙神色,正在为自己可能因此错失一个小弟而一脸若有所失的何不顺撇了撇嘴,站起身来,将青龙偃月刀往地上一戳,也不说话,视线扫向了场外围观的士卒。 何不顺要领兵出征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座军营,听说这尊大瘟神终于要走了,而且还顺便将那些小瘟神也一并带走,纷纷奔走相告,喜形于色。 和以往的送行不同,没有一丝一毫的依依不舍,只有兴奋和满心欢喜,中间还夹杂着几分幸灾乐祸。 严格来说,这些来围观的士卒压根没觉得自己是来送行,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最多也就是想着,最后看一眼那家伙耀武扬威的样子。 要说盼着何不顺和手下那一千人去死,倒也不至于,何不顺虽然不招人待见,但也不至于到了不共戴天的份上,可由衷替他们乞求上天恩赐,平安活着回来,那是想都不要想,顶多也就是心疼那把关二爷留下的青龙偃月刀,可别被东吴抢了去。 何不顺的嘴角弯起一个怪异的弧度,颇有些自嘲的意味,难得一见的一本正经道:“你们自己瞧瞧,别人是怎么看我们的。” 一千个向来不在乎别人眼光的恶人,在何不顺的提醒下,转头看去,这辈子头一回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收回视线,皆是默而不语,眼神复杂。 被人嫌弃也好,厌恶也罢,对这些压根自己就没拿自己当好人的家伙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当这些情绪全部集中在四周,所映射出的眼神,却出人意料的火辣刺目。 何不顺跳下台来,走到众人跟前,厉声道:“我不能保证你们每一个人都能活着回来,但我能保证,再回来时,你们看到的绝不会再是那样的眼神!” 围观的士卒没有听清人群中的何不顺说的到底是什么,却明显能感受到校场上的气氛发生了变化。 何不顺回到高台上,再向台下看去,已是另一番光景,一千人已经列好阵势,动作整齐划一,让在远处观望的韩义都颇感意外这份阵容的齐整。 “兄弟们,回去背上行囊,抄上家伙,这场仗,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咱们到底是什么人!” 自从成都的天机营建立以来,第一次出现全营上下鸦雀无声的情况,除了战马的嘶鸣声和马蹄敲击地面发出的清脆响动,再也听不见任何人的窃窃私语。 不计其数的士卒涌到天机营营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支可能是天机营史上军容最齐整的部队从面前飞奔而过,瞬间消失在视线当中。 草头将军何不顺,率麾下一千恶人,杀奔白帝城! 八百里连营,付之一炬,夺去了无数蜀地儿郎的性命,也将刘备东进染指江东的野心转眼间烧成了灰烬。 在失去了关羽和张飞之后,蜀汉再遭重创,同为五虎上将之一的老将黄忠,也在这场被后世称作夷陵之战的战役中战死。 白帝城以东五里,有座关隘小城,作为白帝城的卫城存在,没有名字,如果不是四面竖立着高高的城墙,过路人都会以为这只是一座再寻常不过的蜀地小镇。 城外,一路仓皇而逃的刘备远远看到这座无名小城,仿佛看到了一丝生机。 出兵数十万,连营八百里,当初刘备那支复仇之师的推进速度令人瞠目结舌,如今兵败,逃跑的速度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身为一个跑遍了中原版图,最终才在西南的益州站稳脚跟的君王,刘备的一生,似乎都在逃跑中度过。 当年从平原到下邳,被吕布偷袭,他逃到了小沛,吕布再次发难,他逃往了许都。 青梅煮酒,暗藏杀机,他以讨伐袁术为名逃出许都,刚拉起一支人马,又被曹操击败,逃到了青州。 袁绍对他不冷不热,让他萌生去意,接着联合刘表为名,又逃到了刘表的地盘。 接着便是从襄阳城到新野城,再到江夏城,赤壁之战过后,他借来半个荆州之地,直至大军入川,从刘璋手里抢过益州,才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地盘。 那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多年来装疯卖傻的男人曾经暗暗发誓,他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落荒而逃。 然而命运偏偏喜欢捉弄那些对天盟誓之人,举全国之兵攻打东吴,他本是志在必得,即便不能一举攻下江东,至少能全身而退,一场绵延八百里的大火,将这位乱世枭雄仅剩的那一丝希望,顷刻间烧了个干净。 活下去的念头,让他再次出于本能的逃跑,可一路行来,他却突然发现,再没了活下去的意义。 小城没有居民,驻军也是寥寥无几,白帝城不在边境线上,这座卫城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价值。 几个两鬓斑白的老卒,照例净水泼街,清扫着城门,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身穿皇帝服饰的男人骑着马逃入城中之后,半生戎马的经验驱使着他们,关上了那扇丝毫不逊于成都的厚实城门。 正文 第六百七十四章 老张头 十几个人,十几匹马,几名老卒站上城楼张望了许久,在确认不久之前刚刚从这里经过的数十万东征大军,只有这些人逃回益州之后,无不震惊。 老张头蹲在马厩旁边,吧嗒吧嗒的抽着那根陪了他好几十年的旱烟,犯起了愁。 这座城里没有百姓,算上老张头,一共就只有八名守军,说是守军,最小的也已是年过半百。 其他七个老卒年轻的时候,就得管老张头尊称上一声老伍长,如今新兵蛋子都熬成了身形佝偻的老卒,老张头还带着他们在军中厮混。 一辈子无儿无女,也没什么亲戚,军营就是他们唯一的归宿,本想着能得个善终的老张头,却不想临了临了,摊上了这么大的一件大事。 瞅着那帮穿得挺威风,啃起窝头毫无吃相可言的年轻士卒,老张头不禁撇了撇嘴,逃得这么匆忙,后面肯定还有追兵,兴许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城外。 果不其然,老张头这袋烟还没抽完,城东头和城西头就同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老张头都没抬头去看,就知道东边来的追兵,人数要远远超过西边来的救兵,他将手里的烟袋往地上磕了磕,站起身来,对两个老部下吩咐了几句,在目送那两个跟了他二十几年的兄弟步履蹒跚的爬上城楼之后,这才叹了口气,朝西城门走去。 一路狂奔而来,连口水都顾得上喝的何不顺翻身下马,四下寻摸哪里有水井,突然发现迎面站着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头,刚想上前询问,却是一愣,惊讶的发现,这老头竟然穿着一身军服。 何不顺眨巴眨巴眼睛,脑子飞速的转着,虽然参军没多久,他也能分辨得出普通士卒的军服和将军校尉之间的区别,二十出头就当上将军的他见过,可这须发皆白却还是一个底层小卒子的,却是头一次见。 老张头背着手,就像一个邻家大爷一样,溜溜达达的走到何不顺跟前,瞅了瞅他身后那一千凶神恶煞的兵痞,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就冲这一点,何不顺瞬间就对老人肃然起敬,自己身后这帮家伙,连天机营的骁勇将士见到都犯怵,老人的这份镇定,绝不是一般人物。 老张头从腰间抽出烟袋锅子,点上火,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呛得何不顺只揉眼睛,却在老人的气场之下竟是一声不吭,老老实实的等着训示。 “你们就来了这么点人?”沉默了许久,老张头终于开了口,却明显是一副质问的口气。 逮谁咬谁的丧狗刚要冲上去,却被何不顺一把拦了下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老人,小心翼翼道:“您老是?” 老张头连头都没抬,瞅着脚下的黄土地,吐着烟圈,沉声道:“我什么也不是,就是一个当了五十多年兵的糟老头子。” 何不顺听师父何老爷子说过,一个人一辈子只要专心干一件事,必定有所成就,这本是何老爷子自己生平的感悟,也是为了让何不顺专心习武,何不顺向来嗤之以鼻,今天看到老人,突然觉得师父说的很在理。 当了五十多年的兵,大半辈子都扔在军营里的老人在何不顺眼中,颇有些得道高人的意味,奉若天人谈不上,但却有种莫名的敬畏感。 老张头突然抬起头,面露愁色,指了指城里唯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房子的小木屋,说道:“皇上他老人家就在里面,饿坏了,连他手底下人一起,把我们老哥几个三天的口粮全吃了,你们带干粮来了没有?” 何不顺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这也是他正想对老人说的,出来时只顾着耍帅,把干粮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好在带来的这帮人原来在各自村子里都不是肯踏踏实实种地的安分人,凭着上树摸鸟蛋和打野兔子,一路上总算是应付了过来。 同样饥肠辘辘的何不顺看着老人那期待的眼神,很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两人四目相对,又是一阵沉默。 老张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完了一袋烟,说道:“没吃的不打紧,反正这里也呆不住了,追兵已经来了,你们赶紧带着皇上他老人家,跑吧。” “那……您呢?”何不顺突然问了一个本不该他去关心的问题。 满脸沧桑的老人环视了一圈这座破败不堪的老城,笑了笑,没说话。 一声剧烈的响动,从东城门方向传来,老张头猛地回过头去,看着那扇在撞木的冲击之下,已经开始激烈晃动的城门,咬着牙说道:“没时间废话了,快带人走!” 说罢,老张头将烟枪往腰间一插,撒腿就往东城门跑,动作之迅捷,丝毫不逊于年轻人,惹来何不顺和他手下那一千恶人惊讶和钦佩的目光。 眼看老张头冲上了城楼,何不顺当即向木屋冲去,指挥着一群人将虚弱的刘备搀扶出来,却发现那个戎马一生的枭雄,却再也坐不到马背上。 只要能骑马,总有办法能逃,可若是光靠两条腿,恐怕连白帝城都到不了,就得被东吴的追兵追上。 丧狗冲了上来,将神智恍惚的刘备往马上一扔,从马鞍子下面拽出一根扎帐篷的绳子,二话不说就要捆。 跟刘备一起逃回来的十几名年轻士卒一见,顿时大惊失色,嘴里喊着救驾,可一见丧狗转过头来看他们的凶恶眼神,立马没了声音。 丧狗的手劲,让何不顺看着都直咧嘴,一直小心的在旁边守着,生怕他将这位皇帝陛下给活活的勒死,在将刘备五花大绑在马背上之后,何不顺还特意走到刘备跟前,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鼻息,在确定还有气之后,这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 何不顺一挥手,麾下一千人全部翻身上马,被委以重任的,自然是唯一一个面相不那么可憎的小豆子,这倒不是因为小豆子马术如何精湛,除了怕皇帝陛下醒来之后看到丧狗那样的嘴脸再吓晕过去之外,也只有小豆子那瘦小的身材,才能在马背上再多放一个大活人。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五章 追兵入城 城楼上的老张头没有管城中那帮人如何对皇帝陛下不敬,望着城下蜂拥而至的追兵,两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按在城墙的墙砖上,几乎五指深陷,险些按出几个窟窿。 说实话,一辈子呆在益州没去过中原的老人并没有打过什么大仗,但老人可以断定,城下的阵势,绝对算得上是大场面了。 老人粗略目测了一下,这股来势汹汹的追兵,少说也有上万人,为了十几骑就派出上万追兵,这难道还不算是大场面么? 自以为看到了此生难得一见场面的老人,在下一刻,才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匪夷所思。 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不知何时攀上城头,在所有人还没能反应过来之前,又一跃而下。 一柄看上去算不得精致的长剑出鞘,看似随意的一挥,那根三四人才能抱得过来的撞木瞬间被斩成了数截。 在东吴弓箭手发起一轮丧心病狂的攒射之前,那袭白衣又跃上了城楼,拉起老张头身边的两个腿脚不太灵便的老卒,蹲下身子,躲到了城墙后头。 坐在城头的砖石地上,老张头惊奇的打量着那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清瘦的脸庞,放在哪个村里,都绝对能让村里的大闺女小媳妇为之倾倒,尤其是一笑起来,简直能要了那些情窦初开的小丫头的命。 慢着,他在笑?老张头下意识的看了看不断从头顶上飞过的箭雨,顿时觉得这年轻人不是一般人。 老张头仔细琢磨了一下,大仗没打过,小仗他这辈子也算是打过不少,就从没见过那支兵马,肯为了一个人,顷刻间射出如此多支羽箭的,羽箭,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羽箭啊,不说那实木的杆子,纯铁的箭头,就说末梢的箭羽,那得杀多少只大白鹅才能凑得出来啊。 老张头想了想,鼓足勇气问道:“您是天机营的韩统领?” 年轻人笑意醉人,却是摇了摇头。 在老人眼里,天机营的统帅已经是个大得没边的大官,说出来都有些底气不足,一见对方摇头,反倒是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我不是韩义。”年轻人画蛇添足的又补上了一句。 然而就是这听上去很多余的一句,却让那个见到皇帝陛下都不曾心生一丝怯懦的老人愣在当场,看着那个缓缓走下城楼的年轻背影,掐着手指头,喃喃念道:“敢直呼韩统领的名号,那就是比韩统领官还大,比他官还大的话,那就是……” 如梦初醒的老人目瞪口呆,再起身向城楼下望去,年轻人已经走远,却又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笑着冲他挥了挥手,丝毫看不出一点大官应有的架势。 再回过身去,站在何不顺面前的刘赫,却是笑意全无,沉声道:“我毁了他们的撞木,只能拖延片刻,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东吴会派来这么多追兵,为今之计,只有先退到白帝城,白帝城的两万守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只要坚持到援兵来,你们就是大功一件。” 何不顺咧嘴笑了笑,仿佛看到了一丝胜利的希望,更看到了某位老人得知他出人头地后的喜悦笑脸。 丧狗很不合适时宜的走上前来,大声道:“姓何的,你快去看看吧,皇帝老儿可能快撑不住了。” 在被何不顺狠狠的瞪了一眼之后,丧狗惊讶的发现了站在面前的天机先生,急忙改口,用他最不擅长的官面话说道:“何大帅,您快去看看吧,皇帝陛下的情况很不乐观啊。” 被五花大绑在马背上,就算是没什么毛病,也得被颠出毛病来,还没能从城里走到西城门,本就虚弱无力的刘备已是面色苍白,汗如雨下。 刘赫走到小豆子马前,看到这一幕,没有深究是哪个王八蛋出的馊主意,他也没有时间深究,先命人解开绳子,待刘备面色稍缓,对何不顺说道:“马是上不了了,只能走着,但……” 何不顺看了看远望着东城门方向欲言又止的刘赫,笑道:“这有何难,你先带着人走,我跟兄弟们,陪他们玩玩。” 身后一票凶神恶煞之人同时露出狰狞笑意,光凭这份气势,刘赫就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略一思量,刘赫皱着眉头,沉声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小子可别逞英雄,你师父把你托付给我,我得把你全须全影的交还给他,我现在不是以天机先生的身份跟你讲话,而是以师叔的身份命令你,见好就收,不能恋战,懂么?” 何不顺嘿嘿一笑,嬉皮笑脸道:“师叔放心,您老人家发话了,我哪敢不听啊?” 刘赫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无涟剑递了过去,“你的剑,还你。” 何不顺仍是一副笑模样,却没有伸手去接,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青龙偃月刀,说道:“这剑么,师叔您先替我保管一下,在马上,还是这长兵器好使。” 说罢,何不顺将小豆子叫了过来,偷偷摸摸的交代了几句,接着狠狠的掐了小豆子的胳臂一下,坏笑道:“臭小子,这便宜你占大了,要是陛下醒过来,知道是你小子把他老人家送回去的,肯定封你个大官!” 小豆子低着头,一句话不说,却被何不顺一脚踹在屁股上,骂骂咧咧道:“瞧你那怂样,看着就晦气,滚!” 小豆子回头看了何不顺一眼,接着和刘赫一起,一边一个,架着无法上马只得步行的刘备,向西城门走去。 一声巨响,东城门轰然倒塌。 东吴追兵鱼贯而入,瞬间就冲到了近前。 何不顺大声骂了一句,草你大爷,这句话在他手下那帮恶人耳朵里,无疑是一声冲锋的命令。 两军瞬间战成一团,刘赫看着转眼间就被东吴追兵吞没其中的何不顺,咬了咬牙,和小豆子一起,带着刘备逃出了西城门。 小豆子一路不住的回头看,始终目视白帝城方向的刘赫沉声道:“要是信他们能活着回来,就别回头!” 小豆子低着头,半天没说话,最终小声问了一句,“你信么?”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六章 王八蛋 刘赫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这个本来细微到让人难以察觉的动作,却被同样搀扶着刘备的小豆子瞬间捕捉到,他声音颤抖道:“你知道他刚才对我说的是什么么?他让我告诉你,那把剑,他送你了,还让你帮那把剑重新起个名字。”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让刘赫险些摔倒,他明白小豆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更明白何不顺要把剑送给他又是什么意思。 沉闷的摩擦声,从背后传来,传到刘赫耳中,却是那样尖锐。 他猛地回过头去,那扇厚实沉重的城门正在缓缓关闭,眼看要切断了追兵的追击,也即将断送掉一千条性命。 手中挥舞着青龙偃月刀的何不顺,透过城门关闭前的最后一丝缝隙,面向刘赫,肆无忌惮的放肆笑着。 刘赫松开搀扶着刘备的手,转身向西城门狂奔而去,大喊着:“你敢!” 在城门关闭那一刻,何不顺用出吃奶的劲,大声喊道:“老子今天就敢了!去你大爷的师叔吧!” 刘赫冲到城门前,终归还是晚了一步,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那扇异常沉重的城门。 “何不顺,你个王八蛋!” 城门内,何不顺没有让刘赫和小豆子看到他红润的眼眶,和脸上那份依依不舍。 城门外,不停击打着城门,满手是血的刘赫,已是泣不成声。 姗姗来迟的两万白帝城守军,救下了奄奄一息的皇帝陛下,也救下了愣是没有回头,独自背着刘备走出十里外,累晕在路边的小豆子。 等他们赶到那座无名小城的西城门外,看到城门上那斑驳的血迹,再看到血迹旁眼神空洞,神情恍惚,却仍是下意识的敲击着城门的天机先生,皆是愕然。 然而这所有一切带给他们的震撼,都不及城门打开那一刻,看到的那副惨绝人寰的场面。 一千个被军中袍泽视作恶人的天机营士卒,在拼掉人数数倍于己方的敌军后,没有留下一具全尸。 白帝城守军,没人愿意替那一千个战死的恶人收尸,刘赫不怪他们,因为战场上根本没有尸体,只剩下一摊又一摊被砍得早没了人样的肉泥。 刘赫跪在西城门口,就这么守着,直到十几天后,收到消息急忙从成都飞马狂奔而来的天机营众人赶到。 十几天不吃不喝的刘赫,看到那十二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瞬间泪目,接着便昏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已是三天之后,天机十二骑带着后续赶来的数千天机营士卒,愣是将城里所有的血块肉泥收集在了一起,埋到了城外的一座千人冢里。 他们本来想将这一千人的尸骨运回成都安葬,可小豆子却死都不肯,向来以胆小怕事著称的小豆子,发起狠来竟是让杀人不眨眼的魏孝都毫无办法。 刘赫听说之后,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面色平和,似乎是很赞同小豆子的主张。 一千人运回成都,埋在刘赫早已为天机营将士准备好的墓地中,若干年后,谁还会记得这些曾经在这座无名小城内战死的人呢? 小豆子的想法,刘赫只猜对了一半,小豆子不想让何大哥和丧狗他们回到天机营,和那些人死后葬在一起。 他要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们,对他们避之不及的人,一辈子亏欠他们,这份心思,即便是总把杀人诛心挂在嘴边的小黑胖子,恐怕也是望尘莫及。 这世上究竟是恶人狠,还是被逼急了的老实人狠? 其实都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最狠。 在刘赫眼中,刘备就是这样一个狠人。 他不在乎自己的老婆孩子,不在乎自己的结义兄弟,不在乎麾下忠心耿耿的将士,更不在乎那些被他整日挂在嘴边的百姓。 可他还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甚至有些让人看不起,泛不起一丝怜悯之心,因为他终究还是在乎一样,那就是他自己。 白帝城中最奢华的官邸内,已是命不久矣的刘备躺在床榻上,望着天花板,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做出任何一个伪装的表情。 同样面无表情的刘赫坐在床榻边,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刘赫已经不会再相信床榻上那人的任何一句话,哪怕是临终之言。 之所以会到这里来,完全是尽一份人事,不为刘备,也不为他刘赫自己,只为仍在北线苦苦支撑的诸葛亮,还有跟了他那么多年的天机营兄弟。 所谓白帝城托孤,完全出自刘赫一人的杜撰,他按照书中所写的那样,编出了一套刘备的临终遗言,从他将消息带回成都的那一刻起,刘禅成了蜀汉的第二位帝王,诸葛亮成了相父,而刘赫自己,则终于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帝师。 实际上那天一直到死,躺在床榻上的刘备都不曾说过一句话,只是直直的盯着天花板,死不瞑目。 刘备的尸首被运走之后,刘赫毫无禁忌的也躺在过那张床榻上,也同样望着天花板,整整看了一下午。 他想看看,这位在历史上褒贬不一的枭雄临死之前,到底看见了什么,结局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对于刘备出兵伐吴的真正原因,世人众说纷纭,大多数人都认同一个说法,那就是为了替关羽报仇。 刘赫曾经也觉得这个说法最站得住脚,对刘备只是找个理由对东吴用兵的说法嗤之以鼻,这种荒诞不羁的说法连阴谋论都算不上,对东吴用兵又怎样,一场根本打不赢的仗,犯得上耍那么多阴谋诡计么? 那天躺在刘备临死之前趟过的床榻上,刘赫终于明白了刘备真正的想法。 替关羽报仇这个理由,刘赫早就不会再相信了,诸葛亮后来对刘赫说过,当初之所以会答应刘备的请求出山,是因为他曾经问过刘备一个问题,而刘备的回答,确实有成为一代帝王的潜质。 诸葛亮问刘备,关羽和张飞对你意味着什么? 刘备的回答是,两个绝不会背叛的悍将。 仅此而已。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七章 死不瞑目 聪明人之间,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刘备的回答,已经为日后发生的一切埋下了伏笔。 关羽的死,的确只是他出兵东吴的借口,但他真正的想法,却不是要打下江东,而只是单纯的为了要打这场仗而已。 这也是刘赫躺在那张床榻上一下午之后顿悟到的,因为其他理由,根本无法支撑出兵伐吴这种荒唐之举。 一个逃了半辈子,又装疯卖傻了半辈子的男人,临死之前,总要留下点什么,可以不计代价,不顾后果,但一定要轰轰烈烈。 刘备做到了,他发动的这场夷陵之战,与官渡之战和赤壁之战一起,被后世称为三国时期的三大战役。 当真的名垂千古,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为何还是死不瞑目? 这就无从而知了,刘赫猜不出,也不想去猜,他已经尽可能的去理解刘备的想法,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接受,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正是如此。 刘备命殒白帝城,加快了刘禅登基继位的步伐,登基大典按部就班的如期举行,该有的环节一个都不少,却总让人有种平静寡淡的感觉。 来参加新皇帝登基大典的底层官员窥探不透这层隐匿的玄机,只有坐到诸如诸葛亮这样的位子上,与那位天机先生平起平坐甚至还要略高上一等的蜀汉高层才能一眼看破,这皆是由于某人的意兴阑珊所致。 仍是一袭白衣的刘赫背手而立,默然的看完了整场大典,当最后一个环节结束之后,毫无滞涩的转身而去,没有迫不及待,只是不想多做停留。 天机营众人还是执拗不过刘赫,任由他在城外,为何不顺新立了一座衣冠冢,一人不立两坟,这是每一个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都不敢忤逆的规矩,对死者倒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立坟的人,下辈子就别想投胎到个好人家了,可刘赫不管,他本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坟是立起来了,可墓碑上,刘赫还是不知道该刻上什么。 当初丁展是这样,如今何不顺又是这样,这两个原本不太可能与刘赫产生交集的江湖武人,却成了刘赫心里最亏欠的人。 从徒儿刘禅的登基大典中离开,刘赫马不停蹄的出了城,那片本来就是为了天机营众将士预留的坟冢,在几场春雨过后,四周竟然开出无数野花,算不上漂亮,更谈不上惊艳,但让人看着就很心安。 早已离开成都,远在千里之外的赵家家主听说此事后唏嘘不已,提笔写下四个字,如鲠在喉。 门下弟子没有三千也有两千的赵家家主这四个字背后的深意,当时谁也没有猜透,倒是这四个字被人偷偷拓印下来,在学子中悄悄流传,争相临摹,一时成风。 郭清手下的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谍子,也吃不准这消息到底有用没用,年轻时面对敌方十几人围攻都不曾动摇分毫的老谍子左思右想了很久,最终还是一咬牙将这四个字报到了成都。 等这四个字交到刘赫的手中,已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之前的那些野花已经败了,如今坟前的花已是第二季,这让城中那些跟花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花匠们好生惊奇,都说从没见过花期如此短,第二茬却又衔接的如此快的,就好像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波走了,下一波如期而至,从不会人去楼空。 刘赫看过了赵家家主亲笔所写的那四个字,只赞了一句好字,就放在了案头,用一摞公文压住,再没看过。当天就有人看见,天机先生提着两坛酒出了城。 成都的百姓似乎早就摸清了天机先生的这个习惯,去祭拜逝者,总是喜欢带上两坛酒,一坛撒在坟前,一坛留给自己。 坐在立着一块无字碑的坟前,刘赫照旧将一坛三仙醉撒在了何不顺坟头上,自己的那坛,则是最普通不过的劣质米酒。 “知道你嘴急,所以直接倒在你头上了,估计你也不会介意,这酒是好酒,花家三仙醉里年头最久的那坛,花驰那小子自己都舍不得喝,可他说了,给你喝,他不心疼。”刘赫说着,喝了一大口米酒,酒劲确实大,比不得绵软醇香又不失后劲的三仙醉,以至于刘赫这样的酒力,都呛红了眼。 小豆子表情凝重的站在刘赫身后,手中拿着何不顺临死前托付给刘赫的无涟剑,默默的看着刘赫将那坛劣质米酒喝下了大半,轻声道:“这剑是何大哥给你的,我不要。” 刘赫举着酒坛的手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小豆子以前什么样子,军中尽人皆知,所以刘赫才更惊讶于何不顺死后,小豆子所表现出来的这份异于常人的坚定。 何不顺死时,小豆子没有回头看上一眼,而是背着先帝刘备独自走出了十里,不是这个身材瘦小的孩子心狠,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不顺将护送先帝的任务交给小豆子时那番好似玩笑一般的话,在别人听来是调侃,在他听来却是嘱托。 仅凭这一点,刘赫就自愧不如。 要不是东吴追兵收到了风声,白帝城两万守军已经赶来救驾,估计破门而出,冲出西城门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小豆子的举动,不仅救了刘备一命,更是救了刘赫的命。 刘赫有时候想,自己打小从漫画书中学来的那些热血,现在看来就是扯淡,脑子一热干出来的事,还总是能如心所愿,无非是依托在主角光环下的奇迹罢了,要是那些主人公从漫画中走出来,肯定会被现实当场撕成碎片,啃得连一点骨头渣子都不剩。 一位老人的悄然出现,让小豆子很识时务的躲到了一边,临走之前,将那把本就属于老人的无涟剑,还给了他原来的主人。 何老爷子往刘赫身边一坐,很熟络的拿起刘赫的酒坛喝了一口,辛辣入口,同样皱眉咧嘴,可放下酒坛时,却已经面容平和。 心中有愧的刘赫没有说话,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倒是面容慈祥的老人率先开了口,轻声道:“剑你不要就罢了,怎么连我徒儿的名字都不给刻上?”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八章 剑名不顺 “对不起。”刘赫弯下身子,恨不得把脸埋在土里,咬着牙,挤出一句,却明显不是在回应老人之前提出的质问。 何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对不起的,这都是他自己选的,没人逼他,更怪不得你。我听小豆子那孩子说,他不仅把剑留给了你,还让你替这把剑重新取个名字,这倒像他的风格,拿得起却放不下。” 刘赫反复斟酌着老人的话,不明白一个连剑名都可以舍弃的人,为何还被说成放不下。 何老爷子没有解释,继而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找你的麻烦,而你也总会不由自主的跟他较劲么?” 这个问题刘赫想过,但没有答案,正如何老爷子所说,两人就好像天生的冤家,一见面就掐,没到非要致对方于死地的份上,但不挤兑上几句,再狠狠啐上一口,心里总是不痛快。 何老爷子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像是看到了那个总能哄自己欢心的徒儿又站在了眼前,说道:“两个一样脾气的人遇上,当然是水火不容。” 何老爷子转过头,笑着看向刘赫,说道:“你不觉得,你们两个简直一模一样么?” 刘赫想起那个同样被人称作无赖的家伙,嘴角泛起了淡淡笑意。 “一样的聪明,一样的重情,一样的无赖,一样的不计后果,”何老爷子例数着两人的共同点,如数家珍,说到一半,却是面色一沉,“一样的自私,一样的不负责任,白发人送黑发人,小兔崽子,等我死了,到了那边,绝不会放过你。” 刘赫没有收敛笑意,却是笑中带泪。 老人将无涟剑放到了刘赫怀中,站起身,沉声道:“这把剑你必须收下,他用死换来的这个道理,你也必须明白。其实这个道理,你之前就对我说过,我以为你懂,但现在看来,你还不如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 刘赫看了看眼前的无涟剑,眉头微蹙,缓缓闭上了双眼。 “像你们这样的人,活不长。这就是他想告诉你的,他只有我这个师父和那把剑,可你,不一样。所以他死了,你还活着。” 风轻轻的吹来,又悄然而去,老人的背影,也随着风消失在远方。 小豆子直直的盯着坟前的刘赫,满脸关切。老人临走之前扔下的那句话实在是太狠了,哪怕说的很对,却依然直击人心,用一个人的死换来的幡然醒悟,又怎能不痛彻心扉? 坟前的那个年轻人,头发散落,任谁看去,都是无法掩饰的颓废。 何老爷子的话不是狠,而是毒,让一个人摒弃二十多年的活法,谈何容易?蜕变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化茧成蝶,必然伴随着撕裂肌肤,剥离骨肉般的剧痛。 此时的刘赫,就在经历着蜕变,也在承受着这份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剧痛。 在足足观望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小豆子终于开始局促不安,想回城去搬救兵,却又不敢离开始终低头不语的刘赫半步,他的怀中,可是那把削铁如泥的无涟剑。 小豆子最怕看到的一幕终于还是出现了,刘赫毫无征兆的拿起无涟剑,长剑出鞘,没有一丝停滞,如行云流水,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一旁的小豆子看得心惊肉跳。 生与死只在一念之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小豆子很有资格说出这句话,他见过无数被恐惧摧垮了心智的人,在战场上拔剑自刎,人都想活命,但活着比死还难受的时候,大多数人却又都会毫无悬念的选择后者。 小豆子很敬佩那些在战场上被敌人砍掉了一条腿,还能活下来,还能笑呵呵的抽着旱烟在营帐外给新兵们讲故事的老卒,最可贵的不是失去了一条腿之后还能保持乐观,而是当初倒在血泊中,面对敌人手中的兵刃还能保持清醒。 小豆子很想走上前去,从刘赫手中夺下无涟剑,可他不敢,他怕自己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刺激到对方,他见过,所以知道崩溃之后的人是多么脆弱。 长剑出鞘的刘赫,将无涟剑高高举起,迎着阳光,细细端详着隐约散发出光芒的剑身。 突然,长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冷艳的弧度,剑尖在那座无字碑上来回勾勒。 刘赫的这个动作,竟让小豆子看得入迷,待他回过神来,长剑已然回鞘,他急忙向墓碑望去,愣了一下,接着红着眼眶,露出了欣慰笑意。 无赖将军,何不顺之墓,无赖先生,刘赫立。 刘赫转过身来,望向小豆子,举起手中长剑,笑意醉人。 “从今日起,此剑名曰,不顺!” 成都新皇宫大殿外的御道两旁,文武百官低头不语,快步而行。 先皇在位时间不长,但也不算短,却连一天早朝都没有上过,所有的国事都是由丞相诸葛亮一手打理。 如今新皇登基,自然要有一番新气象,昨日刚举行了登基大典,今日便开始了蜀汉王朝从未有过的早朝,这让一众习惯了日上三竿才去衙门里办差的文武大臣叫苦不迭之余,也嗅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味道。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摆出了谨小慎微的姿态,唯独那个依旧是一袭白衣的年轻人,却缓缓而行,走在御道正中。 这如同僭越的行为被文武百官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个敢上前质问,进到大殿静候多时,那个神情自若的年轻人才终于走完了那条根本算不上长的御道,姗姗来迟。 龙椅上的刘禅看到师父,激动的险些起身迎接,直到发现身边的相父诸葛亮正在用不温不火的眼神盯着自己,这才不得已又坐了下来。 当初从少主到太子的身份转变,刘禅几乎没有什么强烈的感觉,没几天的功夫就适应了,可如今摇身一变,从太子成了天子,却让这个还只有十岁出头的孩子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对于刘赫今日一反常态的做派,诸葛亮似乎并不意外,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仍是习惯第一个到,多少年都改不了。 正文 第六百七十九章 风云突变 刘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大殿正中,对刘禅行了君臣之礼,帝师不跪,这是之前没有的规矩,可是刘赫说,以后这就是规矩。 蜀汉这座新建立不久的王朝,还有许多以往闻所未闻的规矩,比如既是丞相又是相父的诸葛亮可以在御前享有一席座位,就让许多老臣心中暗暗揣度,当然,最让他们警觉的并非事必躬亲的丞相大人,而是那个除了打仗狠一点之外几乎可以说一无是处的天机先生,同样享有相父一般的待遇。 一个是相父,一个是帝师,要是从天对地,雨对风,大路对长空的角度倒还真算得上工整,但父子与师徒哪一个分量更重,不言而喻。 刘赫突然摄政,不仅惊动了益州官场,更让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如履薄冰,赞拜不名,入朝不趋也就罢了,剑履上殿,显然是在彰显权威。 这三样权臣的最高殊荣里,即便是残暴如董卓,也只占了后两样,曹操则更为谨慎,只占了一个剑履上殿。 而眼前这位没有半点实职在身的天机先生,却丧心病狂的独占三元,狼子野心,似乎已经昭然若揭。 相比坐在龙椅上显得有些拘谨的新皇帝刘禅,倒是从太子伴读摇身一变,直接成为天子近侍的小耗子显得成熟老练的多,他没有给大臣们太多揣度这番变故的机会,朗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百官们闻声色变,这句让后世之人颇为熟悉的话,在那个年代,却无疑有种霸道到蛮横的意味,这当然也是刘赫的授意。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看似简单的八个字,背后却蕴含着深意,甚至暗藏杀机,一辈子什么都不会就会当官的一众老臣们,当即将这八个字在心中翻来覆去掰开揉碎的去品,得出了惊人的一致结论。 结论还是八个字,而且还是这八个字,只是顺序不同罢了。 启奏有事,退朝无事。 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思想的文武百官,不约而同的修起了闭口禅。 片刻的沉寂之后,心思玲珑的小耗子没有给刘赫添上一份让人口诛笔伐的素材,视线巧妙的避开了刘赫,望向了皇帝陛下,等候示意。 之前还分外忐忑的刘禅如释重负,毫无城府的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满心期待的看向了师父,就盼着师父一点头,这场让他浑身不自在更是无聊之极的早朝就算是结束了。 然而刘禅却发现,师父压根没有看他,而是眯缝着眼,冷冷的扫视着殿下的文武百官。 刘禅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他觉得师父眼中好像有种从未见过的东西,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是杀机。 在大殿中来回扫视过好几圈之后,刘赫的眼神,最终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子栩先生,你是什么官职?”刘赫的声音不大,却是传遍整座大殿,早听说天机先生武功盖世的文武百官皆是愕然,尤其是几位勉强跨入千回境界门槛的武官,听得更是心惊肉跳。 被称作子栩先生的贺攸,没敢去擦额头上的汗,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应道:“呈先帝隆恩,下官官拜太仆之职。” 寥寥数字,很耐人寻味,本还替这位子栩先生揪着一颗心的众大臣们,顿时表情玩味起来。 先是做出一个卑微的态势,接着抛出一句呈先帝隆恩,摆明了是一种震慑,最后一句下官,又将之前略显张扬的做派恰到好处的收了回来,先抑后扬,有张有弛,没在官场上混个十几二十年,根本看不出其中的精妙所在。 贺攸之所以能让刘赫尊称一声先生,自然也有他的过人之处,蜀地八位书法大家之中,他贺攸就占得一席,虽不是头魁,却也位列三甲。 写得一手好字,为他换来了无数的名声,在这个名声比能力更加重要的时代,贺攸扶摇直上,最终做到了太仆的位子,算得上是平步青云。 太仆掌管着宫中的车马牲畜,听上去好像只是个车夫头子,实际上却是位列九卿的大官,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常年在宫中走动,虽说提心吊胆了一些,却是个肥差。 百姓们常说,宫中的御马比人都金贵,这话不假,蜀汉王朝建立不久,宫中御马已达二百匹以上,这还不算皇城侍卫骑的上等战马,加上太仆手下的十几位太仆卿,再算上养马的赶车的,人吃马喂,一个月少说也得用去上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从每匹马嘴里抠出一点草料钱,就是一笔不小的进项,所以贺攸在成都城里的那座宅子,也当真让人好生羡慕。 安然坐在天子身侧的刘赫,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子栩先生可否为在下解答一下,这太仆之职,到底是做什么的?” 大殿上,瞬间鸦雀无声,这个任谁听上去都知道是明知故问的问题,一下让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风口浪尖上的贺攸身上,贺攸仍是那副卑微作态,详细的陈述了一番,将太仆每日要处理的公事一一列出,可谓事无巨细。 到了这个时候,有些刚才还不确定贺攸是否在惺惺作态的年轻官员也终于看清了其中的门道,低下头暗自思量,同时贪婪的吸食着这份靠时间沉淀出来的为官之道。 刘赫笑意不减,耐心的听完了贺攸的讲解,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子栩先生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可在下有一事不明,上个月成都城里出了件事,有个百姓的马让人抢了,听说那匹马后来被送进了宫中,不知子栩先生可否知情?” 贺攸皱着眉头,仔细想了很久,淡定道:“不曾听过。” 刘赫笑容诡异,眼神令人心寒,说道:“那就好办了,本来你若是知情,顶多算个纵容手下,罚个半年的俸禄当做惩戒,这件事也就算了了,可你若是不知情……” 刘赫毫无征兆的拍案而起,硬生生将整条红花木的条案拍了个粉碎,厉声道:“就连手下做的荒唐事都可以瞒过你,无能之辈,留你何用!” 正文 第六百八十章 告老还乡 贺攸当即脸色大变,情急之下,竟然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饶。 刘赫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嘴角却弯起一个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弧度,说道:“你在给何人下跪?又在给何人磕头?” 幡然醒悟的贺攸当即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再也无话。臣子之间,本无跪拜叩首的大礼,更何况是位列九卿的贺攸,在对一个无一点实职在身等同布衣的刘赫行此大礼。 该讲的礼数要讲,可做的过了,就是杀头的罪过。 身为九卿,天子面前,对一介布衣行跪拜叩首之礼,其罪当斩。 文武百官眼睁睁的看着位列九卿,名满天下的子栩先生贺攸被禁卫拖出殿外,半柱香的功夫之后,大殿正中多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殿上所有人屏气凝神,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抬起头去,正好与那安然坐在天子身旁的年轻人四目相对,招来杀身之祸。 刚被砍下的头颅,散发着一股血腥气息,那帮平日里最见不得屠猪杀狗的达官贵人们,却无暇顾及这股足以让人作呕的味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何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腥风血雨中活下来。 刘赫仍是眯着眼睛,扫视着大殿中的一切,一个个道貌岸然,此时却没一个敢抬起头来正视他,足可见益州官场的弥乱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刘赫缓缓站起身,对天子刘禅行了一礼,说道:“臣草拟了一份名单,请陛下过目。” 小耗子马上走上前去,从刘赫手中接过名单,放到了刘禅的龙案上。 望着那份名单,刘禅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没有意识到刘赫这是在请示自己,抬头望向师父,却见刘赫已经转回身去,平视前方,正与大殿上的一位老者对视。 老者名叫蒙曦,刘焉接任益州牧时,便已经在益州官场混得如鱼得水,益州三次易主,直至蜀汉王朝建立,老人仍有资格站在这座金銮宝殿之上,除了多年积攒的名望之外,也足见其为官的道行。 同样位列九卿,官拜大司农的蒙曦,并不惧怕天子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他之所以可以在历任益州之主身边皆有一席之地,靠的只有一样,两袖清风。 常言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可在益州官场上混迹了几十年的老人却是根本连河边都不去,一直深居浅出,从不与人应酬,有客登门更是能推则推,实在推不了的就祭出绝杀,一招称病在身,不知让多少想与这位官场常青树沾上点关系的后辈们吃尽了苦头。 这一招可谓是屡试不爽,谁也不会不开眼到去跟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家计较这个所谓的身体不适,究竟是怎么个不适法。 蒙曦的宅子不大,这辈子只娶过一个媳妇,府中的下人也只有一个年纪比他还要大上几岁的老仆,吃喝用度,一百八十斛的月俸绰绰有余,要说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老两口一辈子无儿无女。 提及此事,和蒙曦几十年来仍是恩爱有加的老妇人总是偷偷的抹眼泪,百姓也会念及老人的清廉,为此唏嘘不已,可官拜大司农的老人自己却是十分想得开,有一次多喝了几杯,跟府里的老仆念叨了几句,那位跟着主子十余载的老仆才恍然大悟。 那一日在府里的老槐树下,醉眼惺忪的老人笑着说,无儿无女,没有贪念没有野心,更没有为子孙后代谋一份福泽的私心,才能落得善终。 无愧于心,可能是这位在殿上唯一敢直视刘赫的老人最大的资本。 对于蒙曦的底细,早有预谋要在朝堂上掀起风浪的刘赫自然了然于胸,他并不想为难这位传闻中一辈子没贪过一个铜板的老人,有一时半刻摸不准,老人是否又为难他的心思。 身形佝偻的大司农,突然收回视线,扭过头去,看了看大殿外,望着那片万里晴空,旁若无人的感慨道:“益州的天,终于要变了。” 老人平淡如水的语调,却惹来身边人的一片惊愕目光,生怕老人的这份肆无忌惮惹怒了天子龙椅旁的那个家伙,为免殃及池鱼,有些人还有意无意的向一旁挪了半步,似乎在与这位口无遮拦的三朝老臣划清界线。 刘赫没有急着出手发难,仍是笑眯眯的看着老人,直到老人收起那份感慨神情,重新转过身来朗声道:“老臣蒙曦,有事请奏!” 刘禅愣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师父,又瞄向了相父,结果却是前者正对殿下之人冷眼相向,后者则是正视前方,谁都没有给他任何的示意。 那一刻,少年天子隐隐约约中,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身边两位他最仰仗的人,哪怕如父如师,有些事,终究还是需要他独自去面对。 “讲!”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引来刘赫和诸葛亮的同时侧目,两人惊讶的发现,少年天子的眉眼间,有种他们从未见过,超乎寻常的淡定。 蒙曦当即跪倒在殿下,正色道:“臣蒙曦年事已高,请求辞去大司农一职,恳请陛下,许臣告老还乡!” 饶是刘禅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仍是在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小耗子走到刘禅身边,将刘赫刚刚递来的那份名单打开,摊放在少年天子的面前,接着退回了原位。 刘禅瞄了一眼名单上的内容,在看到大司农官职后面那个名字之后,当即心领神会,对跪在殿下的蒙曦说道:“准奏!” 天子一声令下,殿上文武百官顿时百态毕现。 这些大臣中,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刚刚跻身益州官场高层不久的年轻官员,大多面露惊惧,唯恐被这场风浪波及,卷入其中。 而那些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臣,神情则是明显比之前平和了许多,甚至还有人向蒙曦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其中的玄妙,也只有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才能品的出来,在年轻官员眼里,蒙曦明显是唯一一个可以替所有人说得上话的老臣,告老还乡这种知难而退的举动或许可以明哲保身,却将其他官员推到了悬崖边上。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一章 陋宅 深知其中微妙的老臣们对于蒙曦的所作所为,则有着另一番不一样的解读,在他们看来,蒙曦无异于是代表在场的所有官员表明了立场,不与天子身旁那个权柄在手,又心狠手辣的年轻人作对的立场。 刘赫的嘴角,弯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这个细微的表情,却被殿上的一些有心人捕捉到,让他们看到了一丝生机。 一份精心谋划的名单,让殿上的文武百官几乎全部官降一级,尤其是位列九卿的几位朝中重臣更是无一幸免,全部被罢免了官职,取而代之的,皆是刘赫的心腹。 新任命的九卿人选,全部出自天机十二骑,庞统更是直接被任命为三公之一的司空之职。 刘赫本人,则自领太尉一职,与诸葛亮和庞统一起,同样位列三公。 尘埃落定,天机十二骑除了秦霜和肖玉儿是女儿身,不便委以官职,庞统位列三公之外,其余九人,包揽了三公之下九卿的所有职位。 这场事先毫无征兆的人事变动之后,益州官场上再无人可以撼动刘赫的地位,昔日的天机先生,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的太尉大人。 在宣读完这份名单之后,殿上的所有人皆是长出一口气,相比之前有可能和贺攸一样人头落地,如今官降一级已经算得上是皆大欢喜的结果了。 但是刘赫注意到,唯有一人,似乎对这场变革不太满意,就是一直坐在天子刘禅另一侧,始终一言未发的丞相诸葛亮。 刘赫没有打算向诸葛亮解释什么,他只给自己谋了一个太尉的官衔,虽是武官之首,却位在丞相之下,以刘赫今时今日的地位,再加上这场谁都始料未及的变故,大可以直接自领大司马一职。 按照东汉官制,尤其是到了东汉末年,大司马已经不在属于三公而是单独旁立,而且权力更是在三公之上。 刘赫没有这么做,他觉得诸葛亮应该能明白自己的用意,他无意与诸葛亮争权,只是想将权柄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为自己留条退路,也为诸葛亮留条退路,更是为天机营的弟兄们留条退路。 相比去安慰诸葛亮,刘赫选择了提上两坛酒,去拜访那位在大殿上自愿请命告老还乡的老人。 来到这座位于成都角落中的宅子,刘赫在门外驻足观望,宅子不大,给人一种年久失修的感觉,门头也不高,按大汉朝的祖制,官员府邸的门头要比百姓人家高一些,以示威严,而这所宅子的门头,却只比寻常百姓家高出数寸而已,很难想象,这是一位位列九卿的高官的宅邸。 轻叩门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仆开了门,看到刘赫,沟壑纵横的沧桑脸庞上满是惊疑,自家老爷不见客,那是多少年都不变的规矩,已经很久没人来自讨没趣了,更何况来人是一个看上去处世未深的年轻人。 看到刘赫手中提着的两坛酒,本来还有几分善意的老仆突然变了脸色,就要关门谢客,却听身后传来老爷的声音。 “老李啊,让他进来吧。” 被换做老李的老仆愣了一下,惊愕之余,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除了一副好皮囊之外,再找不出任何过人之处的年轻人。 刘赫冲老李淡淡一笑,也不多言,大步走到院中。 老李关上院门后,望着刘赫不卑不亢的背影暗自感慨,这年轻人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会不要被老爷生吞活剥了才好。 大槐树下,面色微红的老人正在自斟自饮,倒上一杯酒,摇了摇已经见底的酒坛,有些意犹未尽,见到刘赫手中的两坛酒,顿时眉开眼笑,迎上前去,却没有给当朝太尉让座,而是一把接过其中一个酒坛,揭开封盖闻了闻,满脸惊喜。 躲在一旁悄悄观望的老李,偷偷捂嘴一笑,本以为这个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进到府中的年轻人有什么来头,可看到自家老爷对那年轻人的态度,仅剩的那一丝忌惮也瞬间荡然无存。 刘赫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而觉得眼前的老人十分有趣,抱着酒坛的样子像极了那位死活不肯下山的天下第二,也不等老人跟他客套,自己往老人对面一坐,笑而不语。 正抱着一坛美酒的蒙曦,根本顾不上那位新官上任的太尉大人,自顾自的抱着酒坛美美的喝了一大口,顿时一脸享受,待口中的那份刺激变淡,这才放下酒坛,却是面色一沉,面无表情道:“说吧,你来找我有何事?” 刘赫没有应声,而是盯着院子里那棵有些年头的大槐树,所答非所问道:“这树有多少年了?” 蒙曦眯起眼睛,打量了刘赫许久,笑道:“太尉大人公务繁忙,来我这里,应该不会只是来唠家常的吧?” 听到太尉大人这个称呼,正准备看刘赫笑话的老李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在府里干了十几年,除了去门口的街上买菜,老李几乎没有出过府门一步,可再怎么深居浅出,也知道太尉是个多大的官。 老李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心里寻思着,年纪轻轻就当上太尉,背后得是多有钱有势的家族当靠山,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职,岂是靠家族上位的寻常纨绔子弟可以轻易染指的? 人都会对权势有一种天生的畏惧,身为出了名的清官蒙曦府中下人的老李也不能免俗,一壶热茶马上就送了上来,摆在了太尉大人的桌上。 老李倒茶的时候,还不忘偷偷瞄上几眼,还别说,这年轻人不显山不露水的,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可越看越觉得不像一般人,不说别的,就说那份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镇定神情,就不是普通寻常百姓能装的出来的。 刘赫笑意恬淡,等老李倒上了茶,还冲他点了点头,这让老李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正在沉迷于美酒的老人头也不抬的说道:“老李呀,后院的鸡喂了么?”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二章 非死不可 老李只觉一阵脊背发凉,冲刘赫笑了笑,急忙向后院跑去,就算再不懂得人情世故,也能听出自家老爷那听似平淡的语气中,暗藏着的一丝沁人骨髓的寒意。 十几年的相处,老李总是有一件事弄不明白,为什么脱去官服就跟个普通小老头没什么区别的自家老爷,却总给他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这种冰冷不是对人的态度,恰恰相反,老爷对他还真心是不错,可老爷说的每一句话,都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让人无法忤逆。 难道是因为自家老爷位高权重的缘故?这个以老李的见识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却连他自己都不能说服。 目送着老李远去,刘赫收回视线,缓缓说道:“今天在殿上,多谢……” “慢着!”老人一摆手,打断了刘赫的话,“感谢的话不用说,说了也没用,如今我已是一介布衣,而你是太尉大人,再来谢我这个半截入土的糟老头子,我受不起。” 刘赫笑了笑,似乎对老人的反应已经有所预料,说道:“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帮我?” “帮你?”老人放下了原本爱不释手的酒坛,像听到了天大笑话一样看着刘赫,“这种话可不像你这个身份的人说出来的,我当了几十年的官,只见过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出手相助的事一次也没见过,我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帮你。” “可结果就是这样,无论你的初衷是什么。”刘赫平心静气道。 蒙曦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淡,叹了口气,轻声道:“你是个聪明人,却不懂得为官之道,当官无非只有一样,保命。只要保住了命,才有了向上爬的资本。我原本不是同一代人中的佼佼者,可我比他们活得都长,所以我的官做的也比他们都大。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可以从官场上全身而退的机会,我不是在帮你,是在帮我自己而已。” 刘赫眯起眼,打量了蒙曦很久,笑道:“我想听实话。” 多少年来从未与人红过脸的老人突然拍案而起,指着刘赫的鼻子怒道:“你当真非要我死不可?” 刘赫笑着点点头,轻声道:“对,非死不可。” 片刻的沉默之后,蒙曦的神情恢复了平静,重新坐回原位,缓缓倒上一杯酒,喝了一口,不慌不忙道:“要我死,总得有个合情合理的罪名才是。” 刘赫没有急于回应,而是站起身,走到那棵年代久远的大槐树下,抬头望着光秃秃的枝桠,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这么大一棵树,又死了这么多年,按说地底下的树根都应该已经烂透了,怎么就没倒呢?” 蒙曦举着酒杯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仔细看不难发现一阵轻微的颤抖,幅度很小,却让那杯已经送到嘴边的好酒无法入口。 他将酒杯放下,已是面如死灰,声音沙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赫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毫无城府可言的微笑,更像是一个与别人打赌赢了的孩童,笑道:“是你媳妇亲口说的。” 经历了益州数次易主皆能泰然处之的老人露出惊愕神色,几十年的夫妻,他比谁都了解他夫人的脾气,那位老爹是当年益州最大帮会帮主的老妇人,可不是仅凭着几句狠话就能吓住的,想让她吐口,难度不亚于赤手空拳当枪匹马的挑战一整个帮会。 “她……还活着么?”蒙曦第一次放低了姿态,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口吻问道。 刘赫笑意不减,语气平和道:“我堂堂一个太尉,怎么会为难一个去庙里烧香拜佛的老妇人?放心吧,她跟你儿子在一起,两人都好着呢。” 蒙曦闻言如遭雷击,怔怔的望着刘赫,片刻之后,眼中闪烁起一种恶毒到无以复加的幽怨眼神,冷冷道:“能不能别把事做这么绝?” 刘赫笑而不语。 “你要杀便杀,为何要跟他们娘俩过不去!”数十年如一日一直以和善面目示人的蒙曦露出狰狞嘴脸,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闻讯赶来的老李见到这幅场面,当即跑到院子的角落中抄起一把扫帚冲了上来,眼看就要上演一出忠心护主的戏码,却被自家老爷一把拦住,当他看到自家老爷二话不说跪倒在那个年轻人面前之后,高举在半空的扫帚掉在了地上,愣在了原地。 “所有罪孽我一人承担,只求太尉大人高抬贵手,给她们母子二人一条生路,蒙曦求您了!”身为三朝重臣更是百姓心目中的大忠臣的蒙曦,跪在刘赫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却没有再将头抬起来。 老李看着几乎将脸贴在地面上的自家老爷,想要上前搀扶,却只觉那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目光如炬,竟是让他动弹不得分毫。 刘赫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指着一旁的老李,漠然道:“和你有关系的人中,除了他,都得死。” 话音刚落,不远处两扇被岁月侵蚀的早已斑驳不堪的院门轰然倒下,刚刚升任为廷尉的魏孝带着一队廷尉属甲士破门而入,转眼间就将那一队主仆围在了正中。 魏孝向刘赫行了一礼,随即对地上跪着的蒙曦大声道:“罪人蒙曦,为官期间,搜刮钱财无数,升任大司农之后,更是日益猖狂,今虽已辞官,但罪责难逃,先押回廷尉属候审!” 说罢,两名甲士冲上前去,就要拉扯蒙曦的衣袖。 “我去你大爷的廷尉属!谁敢动我家老爷一下,老子就跟他拼了!”老李大吼一声,冲了上来。 在魏孝的眼神示意下,两名站在蒙曦身边的甲士毫不犹豫的按住老李的肩头,一人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肚子上,压根不会武功的老李一吃痛,当即跪在了蒙曦的身侧。 主仆两人四目相对,老李潸然泪下,轻声道:“老爷,您倒是说句话呀,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白白的冤枉了您呀!” 蒙曦苦笑一声,却是无言。 仍不死心的老李转头怒视着那个大槐树下一身白衣的家伙,怒道:“天底下那么多贪官污吏你们不去抓,为什么偏偏要跟我家老爷过不去!”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三章 两袖清风 刘赫冷冷的盯着老李,头也不回的对一旁的魏孝说道:“拿我的剑来!” 魏孝将长剑递到刘赫手中,刘赫当即长剑出鞘,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让人一阵心惊胆寒。 老李虽然双膝跪地,被人按住,却仍是不肯善罢甘休,面对刘赫的长剑,也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咬着牙恶狠狠道:“卑鄙无耻的小人,今天你可以杀了我灭口,但公道自在人心,总有一天,真相大白之时,就是你挫骨扬灰之日!” 刘赫手腕一甩,剑身在空中再次划出一个弧度,剑尖却是调转方向,身后的大槐树瞬间被从中劈开。 长剑回鞘,刘赫转过身来,再次看向跪在地上的忠心老仆,眼神已不再如刚才那般冰冷,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老李目瞪口呆,视线却不在刘赫身上,而是全部集中在刘赫身后的那棵被被劈为两半的大槐树上。 无数的金银珠宝,从已被掏空的树身中滚落出来,散落的遍地都是。 刘赫一手持剑,一手背在身后,说道:“这就是你家老爷这么多年来,从不肯见客的原因,也是他数次升迁,却始终没有搬离这座宅子的缘由。这些年来,他一直私下收取贿赂,为了不让人发现,每次都是由他夫人一点点的带回府中,再藏到这棵枯死的老树中。” 老李没有辩驳,也无法辩驳,因为他知道,夫人确实几乎每天都去庙中烧香拜佛,而且总是提着一个竹篮子,上面盖着块藏蓝色的麻布,据说里面装的都是礼佛的用品,可现在一想,每次夫人回来的时候,虽然看不见,但竹篮里的东西却似乎装得更满了。 “二十年前,他夫人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在家休养了整整一年,这一年当中,没有出门,也没有见任何人,一年之后,又开始每日去寺中烧香拜佛,所有的一切又和之前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府里那位跟随了他二十多年的仆人突然告老还乡……” 刘赫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神色,“告老还乡?这个词最近听的还真多,只是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一个还不到五十岁又无儿无女,家乡也再无亲人的人,告的哪门子老,又还的哪门子乡呢?” 说着,刘赫用剑指了指老槐树下,给魏孝使了个眼色,魏孝当即指挥甲士,在树下挖了起来。 “我派人去那个仆人的家乡查过,他根本没有回来过,具体去了哪,谁也不知道,于是我又让人在蒙府附近打探,看看能不能查出当年的那个仆人的下落,却不想这一查,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就在蒙夫人大病初愈的那年,也就是蒙府仆人消失的那年,附近的一位替人接生的稳婆也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刘赫走到蒙曦身前,笑道:“所以说,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事,对吧?” 蒙曦闭上双眼,眉头紧皱,默而不语。 刘赫笑了笑,继续说道:“人们都觉得他蒙曦是个清官,又无儿无女,所以这份清廉更是板上钉钉的事,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有子嗣,自己又守得住这份清幽寡淡,自然没有贪墨的道理。可是咱们的蒙大司农把所有人都骗了,他不仅有儿子,而且就在身边,那个蒙夫人每日都要去寺中拜访的得道高僧,就是他们的儿子。我当时听说这件事,也觉得荒谬至极,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得道高僧了?可后来仔细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下面的官员以捐香油钱为名,给寺院捐了大笔大笔的金银珠宝,能带来这么多的好处的财神爷,当然得当尊大菩萨一样供起来,而蒙夫人每日从寺中带回一部分金银珠宝,回到府中再藏到大槐树的树干里面,所有的一切,就全都变得神不知鬼不觉了。” 老李听完虽然震惊,却没有到了失去理智的份上,因为这一切都合乎情理,没有任何编造拼凑的痕迹,更何况,那位一直被他认定是天底下一等一清官好官的自家老爷,已是面如死灰,似乎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想再说了。 “挖到了!”随着一名甲士的惊呼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大槐树下的两个深坑中,两具白骨赫然在目,令人触目惊心。 两具白骨中,一具高大一些,死者明显是个男人,而相比之下另一具白骨则显得矮小许多,应该是个女人。 这两具白骨的出现,成了刘赫刚才一席话最好的证明,那具男人的白骨就是那个蒙府仆人的,而另外一具,则显然是那个同年凭空消失的稳婆。 事已至此,刘赫已经没什么再跟蒙曦说的,他看了地上的老李一眼,却是无话,转身向府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却听身后的蒙曦说道:“你刚才说的都对,几乎一丝不差,可是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谨小慎微,究竟是什么让你对我起了疑心?” 刘赫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站在原地,沉默许久之后,长叹一声,轻声道:“不得不承认,你的计划几乎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可你却疏忽了一点,在贪墨成风的官场上,两袖清风,是根本不可能坐到你这个位子上的。” 说罢,刘赫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身后,那位纵横官场数十载却最终晚节不保的老人,竟是会心一笑。 也许只有蒙曦能探查到刘赫那声叹息背后隐藏的深意,那份无奈,若不是经历过官场沉浮是无法窥探的。 个中滋味,只有刚刚从一场痛入骨髓的蜕变中重生的刘赫才能体会,在何不顺坟前,刘赫终于肯放下以往的偏执,那些热血的甚至可以说是天真的想法,再也不会成为他信奉的守则。 若想救人,先要学会杀人,这是刘赫在何不顺坟前的顿悟。 走出蒙府大门,刘赫举起手中长剑,目光轻柔,笑容平和。 “不顺呐,你那条命,我替你一起活了,从今往后,我们一起,杀尽那些狗娘养的王八蛋!” 正文 第六百八十四章 倾城红衣 刚刚卸任的大司农蒙曦被满门诛杀,如同在益州地界上的一道晴空霹雳,震惊了无数曾经认为他是个好官清官的百姓,也劈醒了那些以为可以趁着这场益州官场的暗流涌动兴风作浪的底层官员。 蜀汉这个新建立不久的王朝,却在太尉刘赫的强硬手腕下,竟然一时间显现出胜过曹魏政权的昌盛局面。 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只背着个天机先生的虚名可以每日游手好闲的刘赫,桌案上的公文堆积如山,虽然忙,却有种充实感,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和已经升任九卿乃至位列三公的那帮兄弟们从此聚少离多,很少有机会再在同一张桌子上喝酒聊天。 好在有两个没能当上大官的女侠,经常来天机府看望刘赫,可刘赫最怕的就是两人同时出现,那如履薄冰的场面,每次回想起来都会心惊肉跳。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秦霜都会来天机府一趟,也不在府里吃饭,每次都是空手而来,坐上一会就走。 跟赛雪欺霜的秦女侠相比,肖玉儿来的次数可就勤多了,这也许就是皇室出身和江湖儿女的区别,一个矜持稳重,一个热情似火,刘赫很清楚他心里的那个她到底是谁,可就这两种性格而言,到底更钟意于哪一种,刘赫自己也说不清楚。 时不常来天机府蹭酒喝的小老头电下针显然更喜欢肖玉儿多一点,每次见到那袭红衣出现就忘记了自己的高人身份,咧着嘴不停的傻笑,相反若是看到秦女侠,小老头则会很知趣的跑到一边,缠着春霜和秋露两个小丫头,非要收她们两个为干闺女。 春霜和秋露一天天长大,心思也更加玲珑剔透,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小老头哪是真心实意的要当他们的干爹,只是不想和那个冷言冷语冷面的秦女侠有过多交集罢了。 小黑胖子对此曾有过一番品头论足,说什么大汉朝虽已亡了,可那位前朝的万年公主身上,仍存有一丝大汉朝的气运,气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平头老百姓更是无法理解,但武学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高手,或多或少会有所感知,自然而然不会自讨没趣的去触碰逆鳞,境界倒退是小,引来劫数可就是大了。 对于小黑胖子口中的气运一说,刘赫不懂,也压根不信,在他看来,秦霜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根本不是出身皇室的缘故,只是性格孤僻罢了。 孤僻这个词,别人可能不太理解,但刘赫却深有体会,一个从小被关在深宫大院中的女孩子,身边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而刘赫自己也是一样,莫名其妙的就被困在了这个世界,却有苦难言,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无法说明实情,有些话一个人在心里憋的久了,就会憋出病来。 孤僻是一种病,得治,但刘赫好像一直都没找到治疗秦霜的方法,也没找到治疗他自己的方法。 相比言语冷淡的秦霜,和肖玉儿的相处,显然更让刘赫感到随意一些,心情也更为放松。 但这并不代表肖玉儿是个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的姑娘,恰恰相反,刘赫总觉得肖玉儿似乎比秦霜更擅长掩藏心事,这无关聪明与否,只能说明一个人的善良。 今天是个雨天,成都城里卖伞的店铺掌柜,个个都眉开眼笑,这场一连下了三天的绵绵细雨,虽然不大,却足以把身上的衣衫沁湿,一把油纸伞是少不了的,不仅能挡雨,走在街上,更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尤其是当一把精致的油纸伞配上那一袭艳丽红衣,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年轻男子的目光,只不过在旁人的提醒下,得知这位红衣女子的身份之后,所有人都马上把视线挪开,再也不敢造次。 轻车熟路的来到天机府外,躲在府门口的房檐下,肖玉儿收起伞,抹了抹还是不小心被雨水打湿的鬓角,笑意醉人。 颠倒众生,说得就是她这样的长相,尤其是笑的时候,不敢说倾国,但这座成都城里的男子肯定都会为其倾倒。 天机营的肖玉儿校尉,一提到这个被两个完全不搭边的称谓夹在中间的名字,成都城里的一众青年才俊们就会情不自禁的一声叹息。 这位喜欢穿着一身红衣的曼妙女子,却至今待字闺中,无数的富家子弟和大家世族的晚辈们只能用那一句,江湖儿女江湖老来寥解心忧,却不知那一袭红衣早就心有所属,哪怕为此蹉跎了岁月,错过了人生最好的年华。 正在院中亭子里捧着一坛三仙醉无法自拔的小老头电下针突然放下了酒坛,朝院中冒雨练功的刘赫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别练了,债主上门来讨债了。” 不得不承认,小老头的敏锐感知确实是远超寻常武人,这也是功力早在其之上的刘赫还心甘情愿尊称他一声前辈的原因,勤学苦练固然是攀登武道巅峰的不二法门,但有些东西,始终还是天赋异禀之人才能窥探门径。 刘赫收回手中那把名为不顺的长剑,回到亭中,用一块上好的丝缎将剑身擦拭干净,长剑回鞘,走出凉亭的刘赫头也不回道:“我去换身衣服,你先替我招呼一下客人。” “客人?”斜靠在扶栏上的小老头笑容玩味,“我怎么没看见什么客人,怕不是内人吧,哈哈!” “你又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肖玉儿悄然出现在凉亭中,指着小老头故作不悦,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一颦一笑,皆是风韵。 自知理亏的小老头嘿嘿一笑,马上给肖玉儿让出个位子,笑道:“乖女儿,又来看义父啊?” 肖玉儿在小老头身边坐了下来,顺便白了他一眼,说道:“呸!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干闺女了?连春霜和秋露都能看出你居心不良,我就更不会上你的当了!” 小老头幽怨的望着远处静候在刘赫房外的春霜和秋露,一脸的若有所失。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五章 如人所愿 肖玉儿捂嘴一笑,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在小老头鼻子前晃了几晃,小老头提鼻子一闻,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兴奋道:“醉仙楼的卤鸭!” “算你识货。”肖玉儿笑着将食盒放到了厅中的石桌上,扭头向刘赫房门口张望了几眼,再回过头来,却见食盒已经被打开,一只手正偷偷摸摸的伸向了食盒中那只肥美的卤鸭。 肖玉儿二话不说,当即从腰间掏出那把从不离身的精致匕首,往石桌上一插,小老头看着那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眨巴眨巴眼睛,乖乖的退到了一边,再也不敢在刘赫回来之前,再去打那只卤鸭的主意。 不多时,刘赫换好了一身干净衣服,带着春霜和秋露来到了亭中,一见石桌上插着的那把匕首,顿时猜出了几分,笑道:“有些人可真是没脸没皮,蹭酒也就罢了,还要赖在这里蹭饭。” 小老头装疯卖傻道:“不许你这么说我干闺女!” 春霜和秋露白了那个隔三差五就往府里跑的小老头一眼,异口同声道:“呸!谁是你干闺女!” 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一样的小老头往角落里一缩,小声嘀咕道:“哎,我们年轻那会,对江湖上的老前辈那别提多尊重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哎……” 肖玉儿莞尔一笑,用匕首割下一条鸭腿,抛了过去,笑道:“行了行了,别在那念叨了,最好的地方给你,这总行了吧,老前辈?” 捧着那条鸭腿,小老头顿时眉开眼笑,盯着肖玉儿刚摆到桌上的两坛酒,恬不知耻道:“好吃,好吃,要是有酒喝就更好了,可惜我的酒刚才喝完了,要不然……嘿嘿。” 刘赫似乎没有再捉弄小老头的意思,将一坛酒递了过去,说道:“你真要收大耗子为徒?” 小老头喝了一大口,惬意的砸吧砸吧嘴,将酒坛放下,却突然换了个人似的,一本正经道:“那小子虽然根骨不怎么样,但胜在够勤奋,脑子也算好使,若是勤练个二三十年,跻身武评榜,应该没什么问题。” 刘赫一杯酒刚刚举到嘴边又放了下来,笑容玩味的看着小老头,天下武人苦练一辈子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在小老头口中似乎只是稀松平常,可此时亭中的三人都不是一般的习武之人,都知道仅凭着勤奋和脑子好使,绝不可能达到那样的高度。 刘赫最终没有揭穿小老头,他也想看看,那个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长相让人忍俊不禁的大耗子,到底能不能在二三十年之后,达到小老头所说的境界,只是刘赫却不知道,他会不会在这里呆那么久。 如果真的能回去,难道就这么走了? 这个问题刘赫之前想过,但那时天下大势未定,刘赫总觉得那一天遥不可及,所以也没有深究,可最近一段时间,这个问题总是时不时的从他脑中冒出来。 “想什么呢?”肖玉儿轻声问道,这种恰到好处的口吻是这位喜欢穿一身红衣的绝美女子最擅长的,不显山不露水,如果不仔细品味,就如同随口唠着的家常一样,不留痕迹。 刘赫收回思绪,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没什么,只是最近的事太多,脑子有些不够用。” “霜儿,露儿,一会去后院,给我那头驴再配个鞍子!”啃着鸭腿满嘴流油的小老头笑眯眯的说道。 极为不情愿听到这样称呼的春霜和秋露一起狠狠的瞪了小老头一眼,尤其是秋露,直接不客气道:“你那头驴不是有鞍子了么,还配什么!” 小老头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哦,对啊,一头驴不能配两个鞍子,是这么个理,你说说我这脑子,一天到晚就琢磨这些没用的事,都有些不够用了。” 肖玉儿愣了一下,很不自然的瞄了刘赫一眼,接着马上把视线挪开,看着房顶上缓缓躺下的雨水,默而不语。 同样听出小老头话中意思的刘赫倒显得释然的多,又撕下一条鸭腿,塞到了小老头手里,笑骂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小老头突然将手中的鸭腿放下,一本正经道:“你们都觉得我收大耗子那小子为徒是件新鲜事,其实这没什么可惊讶的,我看上他的只有一样,就是他那份心。有句话叫做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那小子每天心心念念的就是拜我为师,给我当徒弟。我知道,他没有那么高远的志向,也不一定能吃得了这份苦,可我就是愿意收他为徒。人这辈子,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成人之美容易,如人所愿难。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来只想着自己舒服,没想过别人,这次就想让他如一回愿,有错么?” 小老头紧紧盯着刘赫,大有咄咄逼人之势,继续说道:“你我非亲非故,也没什么师徒情分,但我这个人就这样,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就不痛快。我劝你一句,你愿意听就听,不听我也没办法,这话不好听,但我还是要说。人活着,不能只想自己,多看看身边的人是怎么做的,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就会明白,错过了,就他娘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小老头说完,一仰脖喝了一大口,向来吊儿郎当,遇上什么事都嘻嘻哈哈的老人,这一次似乎是动了真情。 刘赫低着头,望着刻有一副围棋棋盘的石桌桌面,表情复杂,却是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刘赫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刚要开口,却听肖玉儿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用略带娇嗔的口吻对小老头说道:“你要能让他当你干儿子,我就给你当干女儿!” 刘赫和小老头皆是一惊,齐刷刷的向肖玉儿看去,那张带着笑容的俊俏脸庞上,却有着一种无法掩饰的心酸。 “这事你好好琢磨琢磨,机会我可给你了,就看你本事喽!”说罢,肖玉儿转身便走,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的出了天机府大门,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更像是个用无所谓来遮掩内心不安的孩子。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六章 不请自来 虽然只有片刻的沉默,却让这座不小的凉亭充满了让人窒息的气氛,以至于让不堪重负的春霜和秋露落荒而逃,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冒着雨跑回了各自的房间。 小老头缓缓拿起酒坛,只喝了一小口,却好像难以下咽,半口酒含在嘴里,眼眶微红,经常被人称作鹤发童颜的老人,此时看上去却是那样的苍老。 他看着刘赫,竟有些哽咽道:“如果人生可以回头,我绝不会让年少时的那一袭红衣再离我远去!” 老人站起身,身子晃了几晃,似是有七分醉,却是又有三分醒,嗤笑道:“什么天下第一,什么君临天下,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全都是扯淡!你小子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难得的东西,你他娘的还想要什么!” 说罢,老人如癫似狂般仰天大笑,跃上屋顶,转眼间没了踪影。 凉亭内,那个拥有了一切还不知足的年轻书生默而不语。 府门外,那个一袭红衣的曼妙女子,微笑着望着雨滴飘落而下的天空,任由雨滴拍打在她那张妩媚动人的脸庞上,眼角处,似有雨水滑落。 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驻足而立,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的他在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戴在了脸上,接着撩开了本来遮挡着脸的宽大头巾。 “还债的时候到了。”黑袍男子用一种独特的沙哑嗓音低声念着,血红色面具下露出的双眼中,闪着慑人魂魄的寒光。 当那一袭红衣离开天机府大门时,角落中的那一抹血红色也凭空消失,就好像这场连绵三日的雨,漫天飘落,却又悄然无声。 坐在凉亭中一动不动的刘赫,心中思绪繁杂,他很清楚老人刚刚那番话的意思,更明白肖玉儿的心思,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他无法再继续想下去。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是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强烈,以至于他从中能明显的感到一种敌意。 本能的反应,让他当即站起身来,冲向自己的房间,去拿屋中的不顺剑,然而冲到近前,却不知何时,房门外已经站着一人。 刘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说对房门口站着的那个黑袍人的身手感到匪夷所思,那个人什么时候到的?是刚刚到?还是一直都在?一连串的问题瞬间从刘赫脑中浮现出来。 但很快,镇定下来的刘赫就得出了结论,从凉亭起身时,他下意识的向房门处瞥了一眼,当时并没有人,也就是说,黑衣人是在他冲向房间时悄然出现的。 这个结论,让刘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无法看清黑袍人的动作,甚至无法察觉对方的存在,这足以说明了两人之间实力的差距。 “你放心,我今天来,不是要杀人,是想让你带我去个地方。”不请自来的黑袍人显然比这座宅院的主人更加放松随意,语气中透着一份镇定,更多的则是一种毫不掩饰的震慑。 刘赫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这句话就放松警惕,小心翼翼的向后退了几步,试图与对方拉开一些距离,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多远的距离才算安全,但既然对方是个绝顶高手,总归是越远越好,哪怕多一寸也可能是多了一丝生机。 “我与前辈素昧平生,还未请教前辈的高姓大名。”刘赫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是在不断的盘算着,法捷被他派去暗中查探一个官员的府邸了,人是一早走的,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只要天下第五的法捷一到,他也就不用再畏惧眼前的黑袍人了。 “你是在等帮手吧?”黑袍人的眼睛中闪烁着一道令人胆寒的冰冷目光,似乎能一眼洞穿人心,“那个历捷,哦不对,现在应该叫法捷了,他虽然是天下第五,但可惜,他仍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你也不要再奢望任何人来救你,你唯一活下来的机会,就是老老实实的替我带路,兴许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刘赫瞬间就放弃了挣扎,甚至同时不再对法捷抱有任何期望,这种消极负面的情绪没有任何的依据,刘赫只是单纯的凭感觉认为,黑袍人绝不是在虚张声势。 他没有再费力气去想武功能在天下第五之上的黑袍人的身份,天下之大,奇人异事数不胜数,一个武评榜,并不一定能涵盖天底下所有的高手,这道理就如同《天龙八部》里的那位扫地僧一样,不入世的高手太多了,哪怕他刘赫是武林盟主,也未必能有机会一一得见。 “你想让我带你去什么地方?”刘赫思量了一下,决定先听听对方的要求有没有强人所难的地方,若是黑袍人让他带路去皇宫,找自己那个皇帝徒儿的麻烦,下一步就该考虑拼死偷袭的问题了。 黑袍人缓缓走下台阶,自顾自的向府门走去,头也不回道:“我要去丁展的坟前看看。” 刘赫心中大吃一惊,倒不是因为黑袍人很有自信的将后背留给了他,而是黑袍人刚刚说出的那个名字。 刘赫略加思索,沉声道:“你是丁展和肖玉儿的师父?” 黑袍人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没有为刘赫的这个问题而有丝毫的停顿,刘赫咬了咬牙,大步追了上去,跟着黑袍人一起,出了天机府的大门。 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刘赫倒是动了趁黑袍人背身走远的机会逃跑的念头,可马上就放弃了,一是他并不认为这样就可以轻松逃脱,二是他很想知道,黑袍人到底会在丁展坟前说些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始终相距十步左右的距离,在路过的百姓眼里,恐怕很难看出他们是在同行,一开始是黑袍人在前刘赫在后,等出了城,两人就调换了位置。 走在前面的刘赫更加有种脊柱发冷的感觉,好像背后那双眼中的诡异目光,就足以让他浑身汗毛倒竖,甚至冷过这场越下越大的冰雨。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七章 修罗堂老巢 刘赫看了看天,不由得长叹一声。 身后的黑袍人冷冷道:“难道你还在惦记着法捷来救你?” 浑身湿透的刘赫转过身来,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这雨下了三天了,而且又越下越大,我怕到了他坟前,你这个做师父的会怪罪我。” 黑袍人的身形微微停滞了一下,盯着头前带路的那个背影看了许久,没有做声。 等刘赫走到丁展坟前,回过身来张望时,却惊讶的发现黑袍人不知何时换了一张面具,那抹血红已经化为了如雪的纯白色。 刘赫记起肖玉儿曾经说过,她师父的三色面具,刘赫也更加确定眼前之人就是丁展和肖玉儿的师父,可他却吃不准,究竟是什么让黑袍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转变了心情。 据肖玉儿所说,她师父有三张面具,分别是黑、白、红。 黑色代表一切相安无事,只要看到师父带着黑色的面具,他们两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都不会受到太严厉的惩罚。 如果师父戴的是白色的面具,那他们就要老实一点了,因为一旦触怒了师父,最少也是十天的面壁思过。 而那张红色的面具,一直是肖玉儿从小到大最恐怖的记忆,因为一旦戴上那张红色的面具,就意味着师父不仅会变得喜怒无常,而且还会肆无忌惮的杀人。 本来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带着红色面具的黑袍人,突然将面具换成了白色,这让刘赫大为不解,但多少也能安心一些,至少那个武功卓绝的老怪物不会轻易的出手杀人了。 或许是因为来到自己徒儿的坟前,所以不想再造杀孽吧,刘赫为这件事找了一个自认为还算合情合理的理由,同时退到了一边,将最好的位置让给了黑袍人。 黑袍人走到坟前,盯着墓碑上的碑文看了很久,刘赫也在一旁安静的站了很久,他没有去向黑袍人解释为何墓碑上没有立碑人的名字,他也不觉得这种解释有任何意义,万一再因此触怒了那个老怪物,那就得不偿失了。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黑袍人突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找了这么久,没想到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 刘赫将黑袍人这句话翻过来调过去的琢磨了好几遍,也没琢磨出什么门道,更不敢开口问,索性继续在一旁装哑巴,任由黑袍人在自己徒弟坟前大发感慨。 然而黑袍人似乎并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性子,也没有刘赫那么情感丰富,只在丁展的坟前说了这一句话,之后便转身而去。 走出几步,黑衣人转过身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柔语调说道:“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只是这种不像之前那般带有命令的口吻,甚至还带有几分善意,却让刘赫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当黑袍人回头的那一刻,刘赫清清楚楚的看到,对方脸上的面具,又是那抹血红色。 益州山路的险峻程度,永远会超出想象,跟着黑袍人翻过了几座连山民都不会去轻易触碰的险峰,刘赫终于明白走在自己前面那个天下第一杀手头子为何要将老巢设在益州这种远离中原的西南之地。 这种地方想要大规模的派兵围剿是不可能了,能涉足这片险地的只有真正意义上的高手,而这样的高手恐怕天底下不会超过一百个,其中大多数也不会吃饱了撑的跑到这来跟一票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作对,在江湖上恶名昭著的修罗堂至今仍能逍遥法外,除了手段残忍令人望而却步之外,占据这片易守难攻的地势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之所以刘赫会认为这片藏在山谷间的小平原是修罗堂的老巢,是因为他在这里竟然看到了一座类似于祠堂的建筑,这是之前荒郊野岭外的破庙那种藏身地根本不可能看到的,更何况他也想象不出来,有哪户人家会在这种地方修建祠堂。 唯一的解释,眼前这座很像是祠堂的建筑只可能是出自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之手,可刘赫觉得这才是更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方。 他可是曾经亲眼见识过修罗堂杀手是如何对待同伴的,即便是同为修罗堂十二大杀手的几人中,也没见哪个会在生死关头出手相救的,连同伴死在自己眼前都视而不见的修罗堂竟然会有祭奠死者的祠堂,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然而让刘赫目瞪口呆的是,走进屋内,竟然真的摆着无数的灵位,而且上面还有几个看上去十分眼熟的名字,尤其是当初刘赫第一次品尝到天降境界滋味时遇到的袁浪,他的名字也赫然出现在一块牌位上。 刘赫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出于帮会的传统,听说越是名声不太好的帮会,越是在乎这些规矩,在刘赫看来,无外乎是用此等规矩来束缚那些不太讲道义的帮中弟子。 道义你可以不讲,但报应你总得信吧?估计修罗堂主也是同样的想法。 黑袍人对刘赫的反应似乎并不如何介意,这个足以让江湖上任何一位帮主掌门彻夜难寐的杀手头子或许早就习惯了被人用这种眼光看待。 他走到一块牌位前,对刘赫说道:“这是我替丁展立的灵位,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在这里上一炷香,之后我带你去见个人。” 刘赫神色一正,走到香炉旁,拿起三根香,点着之后在丁展灵位前庄重的拜了三拜,将香插入香炉,刚要转身,想了想,又回过头去,如法炮制,在袁浪的灵位前也拜了三拜。 黑袍人低声问道:“你为何要拜他?” 刘赫笑道:“丁展临死前说过,这个袁浪是他师弟。既然看见了,就顺便拜一下,而且当时我也觉得你派来的那几个人中,就他看着还顺眼点。” 黑袍人看不清脸色,却能明显感觉出一丝不悦,沉声道:“我根本没派那么多人去,一个普通的小吏也不值得我那么去做,当时是有人假传了我的命令。”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八章 心狠手辣 刘赫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怒色,“那个人是谁,我今天要是能活着从这走出去,一定不会放过他!” 黑袍人打量了刘赫一眼,转身而去,头也不回道:“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刘赫的心里当即开始盘算,既然黑袍人没杀那个人,而且还要带自己去见他,就说明黑袍人并没有打算为难那个人的意思,甚至还要促成自己和他之间的某种协定。 一种疯狂而大胆的想法,从刘赫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以至于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开始暗中观察着黑袍人的一举一动,心中默默计算着在黑袍人眼皮子底下杀一个人到底有几分把握。 然而当他跟着黑袍人来到后院的一座地窖里,刚才所有的念头全部瞬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以复加的震惊。 地窖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深处就传来了一阵惨叫声,刘赫跟着黑袍人走到地窖的最深处,眼前的一幕简直令人作呕。 无数的蛆虫爬满整个房间,不停蠕动的蛆虫最为汇聚的地方,竟然是在一个人的身体上。 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米粒大小的蛆虫,顺着伤口钻入了那副瘦小的身躯,刘赫终于明白他为何会发出那样痛苦的惨叫声。 黑袍人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条蛆虫,捏在手里,说道:“这是专门从南疆一位蛆虫人那里花重金买来的,名叫长生虫,听着倒像是个好名字,可当你知道这名字的来历之后,恐怕就不会这么认为了。这种长生虫生长在人的身体上,吸食人油和人血,但寿命却不长,只有七天,七天大限一到,它们就会顺着嘴钻进人的肚子里。” 刘赫仔细琢磨了一下其中最为关键的几处,越想越觉得骇人听闻,愕然道:“你是说,这种虫子死后会化为人的食物?” 黑袍人轻轻的点了点头,语气中透着一丝阴森,说道:“只要在谁身上放上这种长生虫,就等于是在用自己的血肉来喂养它们,而这些虫子死后化成养料,又能让人不会饿死,周而复始,永不会停息,除非那个人最后老死,否则这种长生虫就会伴他一生。” 刘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望着那个被蛆虫爬满全身,已经看不清相貌的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被捆绑住四肢,又被虫子吸食血肉,那个人几乎没有可能摆脱这些让他痛苦不堪的蛆虫,最终的下场只有像黑袍人说的那样,除非老死那天,否则就要一直受这份罪。 “这就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刘赫小声嘀咕了一句。 黑袍人放声大笑,似乎很是开心,在这间犹如地狱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诡异瘆人,指着那人大声道:“我就是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看,为了不让他咬舌自尽,我还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经黑袍人的提醒,刘赫又仔细观察了一阵,那个人的口中确实像是含着什么东西,想咬舌自尽是不可能了,更惨的是,那些将死的蛆虫没办法从嘴里钻进他肚子里,只能顺着鼻孔往他肚子里钻。 事到如今,刘赫已经猜出了那人的身份,从黑袍人提到的丁展和那人瘦小的身材就能看出,这个人一定是伏同。 刘赫想了想,问道:“你打算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黑袍人走到伏同身边,伸手扯出了塞到伏同嘴里的东西,用手掐住了他的两颊。 被人掐住两颊,是无法将牙齿闭合的,也就意味着无法咬舌自尽,却可以发出声音。 黑衣人毫不在意瞬间爬满一手的蛆虫,冷冷道:“先听听他说什么。” 不知已经被折磨了多少时日的伏同眼神空洞,早已失去了神采,努力的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 让我死。 黑袍人转过头来,看向刘赫,虽然看不清黑袍人的表情,但刘赫也明白黑袍人的意思,这是在让他刘赫拿主意。 刘赫盯着伏同看了很久,明显比刚进来时镇定了许多,却迟迟没能给出答案。 黑袍人手上力道不减,说道:“我听说你这个人喜欢感情用事,这样的场面估计你看不下去,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杀了他,给他个痛快的死法。” 刘赫毫不犹豫的向门口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环顾整个房间之后,笑着说道:“我看这里挺适合他的,就让他呆在这吧。” 只能看到刘赫背影的黑衣人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讶眼光,但很快就消失不见,阴笑着跟刘赫一起出了房间。 回到院中,黑袍人当即说道:“看来传闻是真的,你真的变得比以前心狠手辣多了。” 刘赫一脸平静,似乎没什么触动,轻声道:“比起你们,我还差得远呢,只不过我最近想明白了一件事,要想救人,就得先杀人,仅此而已。” 黑袍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发出一阵怪异笑声,说道:“好一个想救人先杀人,这跟我们修罗堂做的事有什么区别?如此说来,我们还算是半个同行了?” 刘赫皱着眉头打量了黑衣服一番,问道:“你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是所为何事?” 黑袍人没有做声,只是冲刘赫招了招手,带着刘赫来到了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刘赫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和茶杯,热腾腾的还冒着热气,看来这个地方并不只有黑袍人一个人,这让刘赫的警惕心理更加重了几分,寻思着真要动起手来,一个连法捷都不放在眼里的老怪物已经够棘手的了,若是再加上几个帮手,那他今天可就真是插翅难飞了。 黑袍人将茶杯递到刘赫手边,这样客气的行为还是第一次出现,刘赫马上意识到,对方可能要直奔正题了。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将一样东西送给你。”黑袍人用他那独特的沙哑嗓音说道。 事已至此,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刘赫也不再顾忌那么多,当着黑袍人的面,做出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说道:“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像是要送我东西,倒像是想从我这拿走点什么。” 正文 第六百八十九章 彻头彻尾的疯子 见黑袍人没有说话,只是幽幽的望着自己,刘赫马上收敛了一点,问道:“你到底要送我什么?” “天下。”黑袍人说的风轻云淡,好像他说的不是多少人耗尽一生趋之若鹜的权柄,而是一件坊间随处可见的寻常物件。 刘赫倒是很有兴趣,却问了个不太客气的问题,“你凭什么?” “凭我麾下的雄兵百万,上将百员。” 刘赫瞪大了双眼,他终于明白,对面坐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名震江湖的杀手头子,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当年曹操南下欲取江东,几乎征调了北方所有的兵力,不过勉强才凑出八十几万人,连曹操的雄兵百万都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就更别说一个藏在山沟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杀手头子了。 再说那上将百员,更是无稽之谈,俗话说得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一百上将,显然比百万雄兵来的更加难得。 上将是什么概念?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草头将军就能叫上将了,必须是带领军队打过过万人的硬仗才勉强可以被称为上将,而在将星云集的三国时代,至少也得是廖化那个级别以上的,才能称之为上将。 要说从黄巾之乱开始,一直到今天为止,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上将加在一起倒是能超过一百人,不仅如此,还远不止这个数。 但别忘了,现在已是东汉覆灭,三国鼎立的时期,各路诸侯几十年的争斗中,许多人都已战死沙场或是老死家中,如今魏蜀吴三国加在一起能不能凑出一百个像样的将领都未曾可知,就更何况是藏在山沟里的一个杀手组织了。 要说黑袍人手下有一百一流杀手,刘赫倒还真信,毕竟在这个行当里头,一直都是修罗堂一家独大的局面,但要说黑袍人能凑齐一百上将,还能心甘情愿的听他调遣,打死刘赫也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而黑袍人接下来的一句,则让刘赫更加肯定,眼前这个一身黑袍始终带着一张阴冷面具的男人确实是疯了。 “我还有两位经天纬地之才的大谋士,堪比卧龙凤雏。” 刘赫盯着黑袍人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突然将刚喝进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肆无忌惮的捧腹大笑。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刘赫已经没什么可顾忌的,反正对方是个疯子,就算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不一定能如了对方的意,不如随性而为,反倒落个痛快。 大笑之余,刘赫用余光瞄了黑袍人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因此动怒,这让刘赫有些小小的遗憾,人在发怒的时候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冲动的行为,这也是刘赫想来想去,唯一可能偷袭对方的机会。 “我想先听听,你说的那两位堪比卧龙凤雏的大谋士都是谁,先说好了,要是滥竽充数之辈,还是不要提了,免得你和我都难堪。”刘赫打定主意,既然对方说的如此笃定,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如顺着话头继续往下聊聊。 这倒不是刘赫对黑袍人所说的那两个天纵之才的大谋士有什么期待,只是如果现在断然开口拒绝的话,黑袍人未必会轻易放他离开,拖延时间或许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事到如今,刘赫已经不奢望法捷或是天机营的那帮兄弟来救他了,一路行来,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都不敢肯定下山之后还能再找到进山的路,就更何况是没来过这里的人了。 让刘赫最为忌惮的,是他连黑袍人用的是什么兵器都不知道,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决定于双方所用的兵器,这也是武功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唯一有可能会出现的变数。 自己手无寸铁,对方的一切情况又都是未知,再加上一直暗中查探对方的功力修为却都是无功而返,所有的这些加在一起,已经将刘赫逼到了悬崖边上。 可他却很冷静,甚至有些兴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更没意识到,他之前的数次爆发其实都是同样的情况,都是与人交手被逼到绝路上之后。 诸葛亮曾经有一次和庞统的单独交谈,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个问题上,为什么两个志在天下又同样居高自傲的天才,会同时对刘赫产生了兴趣。 对占卜天象情有独钟的庞统给出的理由,是刘赫具有一种独特的命格,具体如何独特,就连深谙此道的庞统也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在见到刘赫第一眼后,庞统就回去翻遍了所有古书典籍,却没有找到对这种命格的定论。 更看重实际的诸葛亮则认为,刘赫身上有着一种遇险则刚的特质,甚至已经到了越难越兴奋的偏执程度,这显然与庞统的命格之说完全不搭边,却又殊途同归。 无论理由是什么,结果是一样的,能让卧龙凤雏同时看上的人,或许才是能够平定这个乱世的人选。 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这句评语,绝不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之所以没让后面那句二者兼得则乱天下流传后世,除了替二人着想之外,恐怕就连水镜先生自己,也没料到这世上真有能让卧龙凤雏同时心甘情愿辅佐之人。 黑袍人看中的或许也是这一点,但绝对不止如此,是为了丁展或是肖玉儿?除此之外,刘赫很难想出其他的理由,但这个理由并不成立,或者说并不足以黑袍人这么去做。 先不说那雄兵百万、上将百员和那两个世间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大谋士,这些东西刘赫压根就没觉得是真的,但黑袍人大老远的将他带到修罗堂的老巢,还带着他特意去看了一眼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伏同,仅凭着这些,就能说明刘赫在黑袍人眼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真的疯了?未必是如此,这一点刘赫其实心里很清楚,虽然看不见容貌,但黑袍人那淡定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疯子,只是黑袍人所说的是又实在是太过荒谬,以至于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出其他合情合理的理由来解释。 正文 第六百九十章 堪比卧龙凤雏 这种前后矛盾又真实存在的冲突感,让刘赫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兴奋,他忽然很想知道,黑袍人会拿出怎样的佐证来证明他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堪比卧龙凤雏,简简单单六字评语,说来轻松,又谈何容易。 纵观整个三国时期,能当得起这份评价的谋士屈指可数。 鬼才郭嘉郭奉孝算得上一个,只可惜英年早逝。 让曹操百万大军弹指间灰飞烟灭的周瑜周公瑾也当得此名,后世常以一时瑜亮来比喻两位出现在同一时期的天才,可见周瑜之才并不在诸葛亮之下,后世如何评断,谁也无法左右,只不过那些看多了演义小说的人如果能搞清楚小说和正史的区别,周大都督也不会是今时今日的名声。 除了郭嘉和周瑜之外,也就只有司马懿和贾诩可以与之媲美了,前者不用过多赘述,一手终结了三国鼎立的时代,为司马家夺权打下扎实基础的高祖宣皇帝,成为了笑到最后的人。 而被称作毒士的贾诩,则可能是三国时期所有的谋士之中最被后世低估的一位,观其一生,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算无遗策,说起来轻松,却又有几人能做到? 刘赫当然不会想到他当初在许昌城中见过的那个酒铺掌柜就是司马懿,更没有机会见到那位始终深藏不露的毒士贾诩,但他可以肯定一点,这两个人是绝不可能在如今的局面下舍弃曹家这棵大树,来深山之中投奔一个杀手头子的。 如果这件事真的成立,司马懿和贾诩真的来投效黑袍人,那无疑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一场豪赌,就好比手中握着一枚六面骰子,去跟一个骰盅里有七枚骰子的人去比大小,能投到六点又有何用,人家七枚骰子都是一点又有何妨?还是必输无疑。 把唯一的一枚骰子摇碎?这种事也只有傻子才会相信,更何况对方也未必就全是一点,就算真能把骰子摇碎,还能摇成六面,加在一起不过才二十一点而已,这或许会让某些自欺欺人的家伙看到一丝希望,但在明眼人看来,这种胜算微乎其微的赌局,仍是一件愚蠢透顶的荒唐事。 黑袍人仍是出乎刘赫想象的镇定,没有急着说出那两个名字,而是摘下了那张始终戴在脸上的面具。 “是你……”在看清黑袍人的庐山真面目之后,刘赫面色铁青,愣了好半天神之后,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恍惚中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黑衣人将白色面具放到桌上,又从怀中掏出了其它两色面具放在了旁边。 刘赫看着桌上红白黑三色面具,下意识的咽了口吐沫,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想那两个号称可以与诸葛亮和庞统媲美的天纵之才了,显然黑袍人真正的身份,给他带来的冲击力更大。 人格分裂这个词,刘赫从书中看过,相关的资料也查阅过不少,可他始终无法想象,那些所谓有人格分裂的罪犯,是否能真的到了书中所写的地步,用截然不同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 以前刘赫始终对人格分裂抱有怀疑态度,认为都是犯人用来脱罪的说辞,可今天他信了,因为坐在他眼前的勿念和尚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和尚和杀手,一个劝人向善,一个视人命如草芥,这世上还有比这反差更大的两个极端么?至少此时此刻,在刘赫看来没有。 “这事太突然了,突然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笑。”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刘赫反倒能直言不讳的说出心底的想法,这让他自己也很意外,可他真的只想笑。 是笑那个用出家人的名头来掩饰身份的杀手头子?还是笑那个非要扮成心狠手辣模样的疯颠和尚?又或是笑知道一切后难以正视的自己? 谁知道呢,刘赫耸耸肩,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该称你一声修罗堂主呢,还是叫你勿念大师?”刘赫眯起眼睛,堂而皇之的看着对面那个同时拥有两个身份的男人,再无一丝畏惧。 黑袍人淡淡一笑,看不出是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侩子手,倒是有几分出家人的和善和洒脱,指着桌上的三色面具说道:“叫什么都行,戴上这个的时候,我是勿念和尚,戴上这个,我是修罗堂主。” 第一个身份,显然对应的是代表相安无事的白色面具,而以黑色面具示人时,则代表着修罗堂主身份。 刘赫当即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柱冒了上来,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头子对应的是黑色面具,那那具火红色犹如鲜血的红色面具又代表着什么? 刘赫很难想象,这世上还有比修罗堂主更让人胆寒的身份存在。 “戴上这个的时候,我才是本来的我,”黑袍人指着最后那张红色面具,面色平静的让刘赫毛骨悚然,“我叫蔡熙。” 蔡熙这个名字,刘赫曾经无数次的听陈默说起过,对于这位曾经排在天下第四的种种江湖事迹,陈默每次都会讲得眉飞色舞,如数家珍一般,就好像在出身于武林最大世家的陈家大少爷心目中,被他捧到了天上的蔡熙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蔡熙是哪里人,江湖上无人得知,见过的人都说他操着一口混杂在一起的北方口音,但具体出身哪里,谁也没能给出个准确答案。 作为当时武林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蔡熙可谓是年少成名,二十岁出头便跻身武评榜,两年之内迅速攀升至武评榜的前十名。 江湖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站在顶端声名显赫的前辈们,总是感慨着后继无人,可真出了个后起之秀,又会群起而攻之,想方设法的把那个冒出头的后辈给踩下去。 蔡熙当年显然就是被一众武林前辈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众矢之的,三封战书同时放到了青年才俊的桌上,就在整个武林都在等着看他笑话的时候,蔡熙却出人意料的接受了三场挑战,更让所有人江湖人瞠目结舌的是,他竟然将三场比武选在了同一天。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一章 后起之秀 消息一传出,江湖震动。 比武当天到场的江湖人数不胜数,光是三十六大帮七十二大派的帮主掌门就来了一大半,再加上跟着一起前来的帮众弟子,场面之壮观可想而知。 比武的地点选在当时都城所在的洛阳,擂台更是设在洛阳最繁华的闹市区,这无疑又给这场比武凭添了几分噱头,向来不和江湖人打交道甚至对武林中人一直嗤之以鼻的官府这一次是主动抛出了橄榄枝,邀请蔡熙前往洛阳,这其中有太多值得品头论足的地方,背后的深意更是耐人寻味。 一些武功本就不弱而且更擅长经营权谋的帮主掌门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这是一步步走向末路的大汉王朝最后的一步棋,如果蔡熙赢了,或许就能借此机会踏足洛阳城中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殿,一个实衔将军是跑不了了,没准还能封侯,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本来只是一场武林中人意气用事而挑起的比武,却因为官府的介入而变了味道,所有看出端倪的人全都冷眼旁观,其中一小部分也在暗中替蔡熙惋惜,一入官门深似海,江湖中的风浪再大,也远不及官场来的险恶。 只可惜当时那位站在风口浪尖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并不明白这些。 蔡熙当时已是天下第十,三场比试的对手自然也是大有来头,同样位列武评榜,而且正好紧挨着蔡熙,排在他前面。 天下第七、第八和第九在同一天挑战天下第十,说出去或许给人一种胜之不武的感觉,但再怎么胜之不武,也总比输给后辈要强。 这辈子注定只能排在这个位置,再也无法在武评榜上前进一步的三个老怪物,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人从自己的头上爬过去,就算是以多欺少,也要联合起来将那个威胁到他们地位的后辈狠狠的踩下去。 比武当天,姗姗来迟的蔡熙一出场就赢得了个满堂彩,好一个少年郎鲜衣怒马,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一匹雪白色的照夜玉狮子,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马背上的少年一袭白衣,丹凤眼柳叶眉,双唇如血,那张俊俏的脸蛋,让在场的一众江湖女侠们也自惭形秽。 快马飞至擂台下,蔡熙翻身下马,一步跃上擂台,按住腰间古剑,指着台下面色铁青的三个老怪物,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江湖后辈都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话。 “我没那么多闲工夫,你们三个,一起上!” 火辣的视线瞬间集中在台下三位武林前辈的身上,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竟是同时起身,走上台去。 辈分高,排名又都在蔡熙之上,而且还是三个打一个,这场比试要是输了,那这张老脸可就真没地方放了。 三人同时登台,已经足以让江湖人所耻笑,但从这个举动中也不难看出,三个老怪物对这场比试是势在必得。 还是那句话,赢的不光彩也好过输的有志气,听上去本末倒置甚至有些没有骨气,但江湖本就是这样,成王败寇永远是不变的真理。 蔡熙一番颇为过激的言辞,让场边的气氛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围观的江湖人瞬间分为了两派,一派是各帮各派的帮主掌门,这些在武林中摸爬滚打多年的江湖前辈们,恨不得蔡熙输的一败涂地,好杀杀他的威风。 而另一派,则是年轻的江湖后辈,看着擂台上的同龄人威风凛凛的样子,就好像是自己站在擂台上一样,都盼着蔡熙能在这场比武中胜出,尤其是各门派的女弟子,看到蔡熙那目空一切的桀骜眼神,简直就要尖叫出来,要不是瞥见一旁的师父正在瞪着自己,早就冲到台下呐喊助威去了。 蔡熙赢了,而且赢的毫无悬念,当三位排在天下第七、第八和第九的绝顶高手同时倒在他面前,蔡熙也顺理成章的顶替了他们的位置,前进到天下第七的位置。 台下看似波澜不惊的一众江湖大佬们其实早已是心惊肉跳,以一敌三还能赢的如此轻松,擂台上的那个年轻后生绝不止是天下第七的实力。 事实证明那些江湖大佬们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倒不是他们独具慧眼,只是有些旷世之才太过光芒毕露,以至于即使是凡夫俗子,也能一眼看出他的与众不同。 天下第四,是蔡熙最后在武评榜上的排名,天下第一空缺,天下第二的陈家老祖宗的位置谁也无法撼动。 排在天下第三的柳志更是当年手刃了三位排在武评榜上的高手,又将原先天下第三幽州老怪打的重伤而逃的狠人,虽然蔡熙同时击败三位绝顶高手的战绩听上去比柳志还要威风,但击败和手刃却是天壤之别,即便是蔡熙,也未必能将当时与他比武的三人中的一人当场击杀,所以排在天下第三的柳志之后,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天下第四,已经足以让他名动天下,要知道,当时的蔡熙只有二十多岁,相比排在他前面的两位绝顶高手,至少要少了三十年的修为,以至于当时所有人的武林中人都认为,如果排在武评榜上的前三人是同样的岁数,那么天下第一,未必还会空悬。 但这都只是山下之人仰望山顶的猜测之说,只有真正站在武道巅峰的高手才会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要论天赋,排在天下第十一的神偷电下针未不见得输给蔡熙,可结果呢?还不是修为停滞,终生无法再进一步。 习武其实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天赋只是基础,可以让你比别人走得更快,走得更远,但并不意味着,你一定可以走到山顶。 体魄的修炼,耐力的修炼,最重要的,还有心智的修炼,有些人看似才华卓越,却最终未能修成正果,问题大多都出在心智上。 对于蔡熙这个横空出世,短短数年内就横扫武林的天才,排在天下第二的陈家老祖宗始终没有任何品评,二十岁的男人还没定性,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二章 龙颜震怒 修为这东西就像人身上的肉,饭吃的多了会长,吃的少了还会掉,今天的天下第四,几年之后很有可能就会排名下跌,甚至跌出武评榜都有可能。 无论江湖对蔡熙如何评论,如何褒贬不一,一直暗中观望的官府中人都不会错过拉拢这个天才的机会,尤其是在蔡熙坐稳了天下第四的位子之后,一道圣旨随后而至。 天子召一介布衣进殿,而且还是一个江湖人,这是汉家王朝四百年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事情,蔡熙这个名字,再一次响彻中原大地,并且这一次再也不止是威震江湖而已,就连遇到什么都双目紧闭事不关己的庙堂大佬们,也难得为这个武功盖世的年轻人睁了一回眼。 人们都在等着,大汉皇帝会封蔡熙一个什么官职,又会封他什么侯位,甚至还有传言说天子可能会封他一个异姓王。 高祖皇帝曾留下组训,非刘姓者不得封王,这可是祖宗留下来的祖制,谁敢违背?可转念一想,布衣不得上殿不也是祖制么?反正已经有了第一次,再破例一次又有何妨? 还没见到皇上,就已经有无数人打起了那位可能今后十年都会是皇帝身边大红人的主意,现在去拜访,他蔡熙还只是一介布衣,等再过几天,封侯拜将,在京城里置下了宅子,他们这群人可就不一定有资格再踏入蔡府的门槛了。 蔡熙所住的客栈被一群有心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可谁也没能见到那位天下第四的人影,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练就出了极好耐心的达官贵人们决定在门口死等。 可是等来等去,一直等到上殿面圣的日子,主角也没出现,被派来迎接蔡熙的几位大太监站在客栈门口等了一上午,终于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几个打了十几年的死对头,头一回放下身段一起交头接耳起来。 在宫里这么些年,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可皇帝召见之日突然消失的,还是第一次碰到,这可难坏了几位在宫里极有势力的红袍大太监,商量来商量去,也没能商量出一个结果,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回宫去复命。 来到天子近前,将事情这么一说,几个老太监就知道大事不妙,最善察言观色尤其是揣度主子心思的宫中老人全都看出了一丝天威震怒的前兆,好在一个江湖武人并不值得当今天子发太大的脾气,传出去也不好听,只不过他们几个的这顿骂是跑不了了。 就在他们做好了用挨一顿骂换主子舒心的准备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带来了一个让龙颜震怒的消息。 那个姓蔡的江湖武人不仅昨夜宿醉于京城最大的花柳巷,而且刚刚还带着一个风尘女子堂而皇之的离开了洛阳城。 能在殿前传信的小太监,自然得了殿下那几位的真传,跪在天子面前已经将脸贴在地面上的几个老太监马上品出了小太监口中堂而皇之这四个字的意味,不禁眉头微皱,只怕是因为那个江湖莽夫,皇城中又会少了几个兢兢业业的守城卫兵。 天子没有治小太监在殿外奔跑的罪,也没有为难那些拦不住蔡熙的守城卫兵,坐在龙椅上沉默了很久,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要拿下他的人头,得派多少兵?” 几个老太监顿时一头冷汗,互相挤眉弄眼了半天,却谁也不敢报出那个必定会再次触动天威的数字。 “连你们都这么难办,看来这个人……必须得死。”皇帝的一声冷笑,让殿下跪着的几个忠心奴才一阵心惊肉跳。 自打进了这座皇宫,他们就没见过天子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虽说大汉朝的天下满目疮痍,但毕竟仍是大权在握,外面的各路诸侯再如何狼子野心,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如此放肆。 第一次跟江湖人打交道,就让皇帝陛下这么下不来台,这个人说什么也不能留在世上。 从大殿中出来,几个老对手难得联手了一次,目标当然就是那个流连烟花之地,公然不给皇帝面子的蔡熙。 一颗悬挂在太尉府上的人头,犹如一颗炸雷,瞬间响彻了整座洛阳城。 向来以手腕强硬著称的太尉大人在儿子的人头前老泪纵横,案发地点就在蔡熙留宿的烟花之地,凶手是谁,不言而喻。消息传到宫里,几个得到命令一定要置蔡熙于死地的老太监却是眼前一亮,互相对视之后,更是会心一笑。 得罪了太尉大人,就等于得罪了半个中原的黑道,更何况是杀了太尉大人九代单传的唯一一个儿子,对于如今已是将近七十高龄的太尉大人来说,无疑是绝了他老人家的后,这个仇就算太尉大人不去报,整个家族在黑道中一言九鼎的太尉夫人也不会坐视不理。 蔡熙为什么要杀太尉大人家的公子,这是百姓最关心的事,却又是白道和黑道都最不关心的事,他们只管拿人交差或是收钱,哪管太尉大人家的公子是不是个欺男霸女的纨绔,有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位恶名在京城能排在前三甲的公子哥确实是准备干些龌龊勾当,可调戏的却不是什么良家妇女,甚至到临死之前他都没能想明白,不过是对一个流落风尘的女子态度恶劣了一点,语气凶狠了一点,这点屁事跟他之前的斑斑劣迹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怎么就成了掉脑袋的罪过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他遇到的那个白衣少年郎的底细,如果他知道对方是个连当今天子都不放在眼里的狠角色,想必也不会不开眼的带着一帮恶徒当着蔡熙的面去蹂躏一个第一天出来接客的水灵姑娘。 姑娘名叫硫汐,也不知道是本名还是来到烟花之地之后改的,总之蔡熙很喜欢,所以当看到硫汐被那位太尉家的公子死拉活拽的拖进房间之后,蔡熙连想都没想,就一脚踹开房门,一剑削掉了那个畜生的脑袋。 被无头尸体压在身下的硫汐整了整满是鲜血的衣衫,却没有哭闹,而是给了蔡熙一个甜甜的笑容。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三章 疯话 一个是流落风尘的苦命女子,一个是身陷江湖的血性儿郎,似乎是两个注定走不到一起的人。 但那一刻,蔡熙就是觉得,她就该是他的女人。 所以那个在青楼里住了三天三夜却只喝酒的男人,毫不犹豫的上前拉起了那个身在烟花之地却仍是冰清玉洁的曼妙女子的手,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 他们没有去理会身边人发现尸体后的尖叫和喧闹,始终笑着深情对视,一直旁若无人的走到城门口,守城士兵发现硫汐身上的血迹,顿时如临大敌。 数十根长戟瞬间将两人围在了正中,蔡熙轻声对硫汐说了一句,跟着我。 硫汐点了点头,对她来说这不仅是眼前那个男人在危急关头的嘱咐,也是那个男人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说出口的承诺。 流落江湖是蔡熙年少时最向往的事情,可真的变成现实后他才发现,原来是那么苦。 他不怕隐姓埋名的活着,也不留恋以前的名声,可看着硫汐跟着他一起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他的心里总是不好受。 可硫汐每天都在笑,哪怕一整天什么东西也没吃,她的笑容也还是那么甜,这是流亡途中蔡熙唯一的慰藉。 天下第四就这样消失在了天下人的视线当中,从此渺无音讯,许多年过去,人们都已经渐渐淡忘了当初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身影,只有像陈默这样的傻子才会对他当年的事迹念念不忘。 “你带我去见的那个女人,是她么?”刘赫紧紧盯着蔡熙的表情,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蔡熙始终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发生一丝细微的变化,那份神情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情绪,刘赫也说不清楚,那是只有经历过无数起伏的人生之后才会有的复杂表情。 当那份似乎夹杂着痛苦、失落和悲怆的神情消失之后,蔡熙回敬了刘赫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柔声道:“看来我的事你也知道一些,对,她就是我的女人,也是玉儿的娘。” 刘赫呆若木鸡,愕然道:“那丁展……” 话一出口,刘赫便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当初还是勿念和尚身份的蔡熙曾经说过,他儿子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显然丁展和肖玉儿并不是兄妹的关系。 刘赫甚至觉得自己刚刚的念头有些可笑,这天底下的有情人怎么可能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想到这里,刘赫不禁替那个少了一条胳臂的男人松了一口气。 “丁展是我的徒弟,”似乎看出了刘赫心思的蔡熙还是解释了一句,“玉儿曾经有一个哥哥,在玉儿没有出生之前就死了,孩子三岁那年,我带着她们母子逃亡到西北,被追兵追了三天三夜,一口东西都没吃,结果……” 刘赫凝视着蔡熙的双眼,那双眼中所映射出来的恨意让人触目惊心。 蔡熙缓缓站起身来,背手而立,抬头看着天空说道:“我出家当和尚,是为了替我儿子超度,成立修罗堂,是想保护玉儿她们娘俩。” 刘赫望着那个背过身去不肯让自己看到表情的男人,听着他这番原本不需要说的理由,沉默了许久,沉声道:“那你今天做回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蔡熙缓缓转回身来,抛给刘赫一个听上去十分可笑的答案。 “我要让你当皇帝!” 当一个人把一个笑话说得特别认真,语气特别坚定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很真实的感觉,蔡熙的话,就给刘赫这种感觉。 刘赫并不觉得蔡熙疯了,哪怕他说的是一句疯话,一个曾经站在高处俯视众生的男人,东躲西藏的度过了大半生之后,就应该是这样的疯癫状态。 可他的心没疯,他既然能说出这句话,就必然有他的一番精心谋划,这对于可以驾驭天底下最大杀手组织的蔡熙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刘赫想了想,平静道:“把自己受的苦转嫁到儿女身上,这样做好么?” 蔡熙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细细品味了一番,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到最后似乎已经有些怒意,厉声道:“你不想娶玉儿?” 刘赫笑了笑,不是平日里的玩世不恭,而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件事可笑而已,说道:“我娶谁不娶谁,不由你来决定,你也不要以为我会因为怕死而答应你什么,如果你真那么想,不只在侮辱我,也在侮辱你女儿。” 蔡熙闻言放声大笑,边笑边拍了三下巴掌,朝着刘赫相反的方向大声道:“出来吧!”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角落中走了出来。 蔡熙冲那人笑道:“你都听见了,这小子的脾气硬得很,这下你满意了吧?” 刘赫和那人四目相对,不禁愣住了,那人见到刘赫也愣了一下,两人异口同声道:“是你!” 刘赫笑呵呵的看了那人一眼,说道:“当初许昌城中不辞而别,吕温侯别来无恙啊。” 吕布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难怪姓蔡的会帮你说那么多好话,也就只有你这种敢擅闯许昌皇宫的疯子,才能让他如此青睐。” 蔡熙在一旁暗中观察着刘赫和吕布的一举一动,心中有些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吕布面前谈笑风生,更是头一回见到号称无双猛将的吕布显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 吕布很不客气的上下扫了刘赫几眼,转头对蔡熙说道:“姓蔡的,既然人选已经定下来了,咱们就继续说说下面的计划吧。” 不等蔡熙开口,刘赫突然一摆手,大喝一声,“慢着!” 吕布和蔡熙同时看向刘赫,却见三人中武功最低,动起手来最没有胜算的那个年轻书生一脸轻蔑的说道:“我说过要上你们的贼船么?” 蔡熙闻言当即退后几步,明知马上将要发生一场激烈的争斗,却明显选择了要作壁上观的态度。 吕布冷笑着看着刘赫,紧了紧袖口,说道:“小娃娃,你以为有姓蔡的护着,我就不敢杀你?” 正文 第六百九十四章 野狼 刘赫如法炮制,同样将双手的衣袖整理了一番,又用同样的口吻回敬道:“吕温侯,你以为我真打不过你?” 似乎看破了玄机的蔡熙会心一笑,又向后退了几步。 吕布虽号称天下无敌,但那只是就将评榜而言,对上身边那位天下第四的蔡熙,只能勉强排在武评榜末位的吕布自然也是十分忌惮,他很在意蔡熙嘴角那一抹玩味笑意,更有些吃不准蔡熙再次后退是何意。 “臭小子,够阴,够狠。”蔡熙对满心猜疑的吕布熟视无睹,反倒是对那个颇有些作死意味的年轻人十分感兴趣,视线全部集中在刘赫身上,喃喃自语了一句。 蔡熙的古怪反应,让吕布顿时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他看了看对面的刘赫,就功力而言,确实是这个岁数中的翘楚,却有些贪多嚼不烂的嫌疑。 武功修为就像是吃饭,吃的太慢饭就凉了,失去了原来的味道,吃的太快,狼吞虎咽的进了肚子也未必是件好事,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句话在习武人眼中,显然有着与常人不一样的解读。 不到十岁就在五原那片旷阔无垠的大草原上与成年人厮混,草原男儿比的是力气,拼的是血性,这两样,吕布从来就没输过。 书上总是说赢了一辈子的人但求一败,纯属扯淡,从没败过的吕布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却也知道在沙场上的失败对于一员武将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还不想被人砍去头颅,他不怕死,只是想活着,仅此而已。 杀丁原弑董卓,他无怨无悔,前者没给他一个草原男儿应有的尊重,后者触碰了他的底线,后世如何评断他从不去管,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仇家在自己面前轰然倒地,五原儿郎要的就是这份痛快。 白门楼下,曹操想要他那副百世修来的极致体魄,不惜以死相要挟,他没有像演义小说中所写的那样摇尾乞怜,结果被关进了许昌皇宫的天牢中,一关就是十年。 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想明白很多事,也足够对以往犯过的错误幡然悔悟,可吕布在这十年当中,除了老了十岁之外,就再无其他。 当一个人用了十年的时间去想同一件事,同一个念头,就会孕育出惊人的力量,仇恨像一粒种子,撒在许昌那座阴森潮湿暗无天日的天牢中,十年过去,已是一片长满倒刺的荆棘。 曹**了,可吕布的仇还没有报,失去了目标的猛虎就跟乱咬人的疯狗没什么两样,以至于阴沉如蔡熙,也依然没有看透如今的吕布要的到底是什么。 蔡熙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他也很清楚有了吕布这只疯狗在身边,光是这声名号就足够顶上千军万马,但他始终不认为那个白衣翩翩的年轻书生会败在一条疯狗手上。 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和吕布目不转睛的凝视不同,刘赫始终在和自己宽大的袖口较劲,却不急躁,只是挽起之后又松开,接着再挽上,如此反复了四五遍,总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看过自己的对手一眼,和吕布的全神贯注相比,刘赫更像是一个要指点后辈的大师兄,不急不躁,更不急着出手,但好像只要出手就一定能赢。 一辈子在沙场上从没遇到过对手的无双战神眼睛始终死死的盯着刘赫,从未有一丝懈怠,这是他多年征战沙场养成的习惯,天底下哪来的那么多常胜将军?这就跟在草原上与野狼搏斗是一个道理,胆大心细的猎手才能活到最后。 刘赫终于整理好了袖口,吕布的注意力也更加集中,他虽然不相信身形比他小了好几圈的刘赫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但能让蔡熙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怪物看上,必定有几分道理。 人们总喜欢拿眨眼的功夫来比喻一瞬间,却不知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的吕布却几乎不眨眼,这是当年一个少了一条胳臂的老猎人告诉他的,想在与野兽近距离对峙的时候活下来,就不能眨眼。 这显然是个有违天道的说法,但吕布却深以为然,因为那是老人用一条胳臂换来的教训,从此吕布便刻意的去克制自己眨眼的冲动,坚持了三年之后,他已经能做到两次眨眼的间隔在一炷香的时间以上。 这个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细节,也是成就了他天下无双的重要原因之一,江湖上只有寥寥数人明白这其中的玄机,却没有傻到让自己的徒子徒孙也去仿效。 人可以一整天不吃不喝,但能做到一炷香的时间不眨眼的又能有几个?这并不是靠大量的练习就可以堆砌而成的习惯,除了坚若磐石的意志之外,还需要近乎于偏执的自我鞭策,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就像谁也不可能会像年幼时的吕布那样,在冰天雪地之中蹲守一只野兔,而且一蹲就是三天三夜。 凝视刘赫许久之后,吕布嘴角忽然弯起一个弧度,那是一个很怪异的表情,其中既有无奈和惊愕,又有欣慰和满足,就在他露出这个让人不明就里的笑容之后,整个身子便毫无征兆的倒飞了出去,撞在一间废弃的石屋外墙上。 从残垣断壁中缓缓起身的吕布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冷静的让一旁的蔡熙也暗中啧啧称奇,吕布再次凝视着那个用肩膀将他撞飞的白衣书生,想起了当年那个少了条胳臂的老人的后半句话。 张牙舞爪的野狼不可怕,见到人就狂吠的野狼也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近在咫尺却不看你的野狼,它在等着你眨眼,只要你一眨眼睛,哪怕只有瞬间,再睁眼时,它一定会出现在你身前,给你致命的一击。 吕布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了那个又开始和衣袖较劲的白衣书生一眼,转身而去。 走出几步,他头也不回的对蔡熙说道:“一切就按你之前说的办,等动手的时候来通知我一声就行。”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五章 再入南疆 蔡熙一手放入怀中,在那个装着连华神医都啧啧称奇的疗伤圣药的小瓶上摩挲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掏出来,那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待吕布走远,蔡熙的手这才从怀中掏出来,两人再次回到石桌前坐下,蔡熙笑道:“能让吕布低这个头,看来我确实没有看错人。” 刘赫自嘲的笑了笑,在天下第四的蔡熙面前,他也不想自讨没趣的再去故弄玄虚,心有余悸道:“我也没想到吕布的体魄已经修炼到了这个地步,刚才那一撞,我是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我估摸着就算撞不死他,也能让他躺上一两个时辰,却没想到他竟然跟没事人一样,当时就站起来了。幸好他没有再跟我动手,要不然我这条小命可就要交代在这了。” 蔡熙打量着那个说的风轻云淡的年轻人,笑容和煦,眉眼间掺杂着些许欣赏,他知道眼前那个不停揉着红肿肩膀的年轻人刚才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可话又说回来,天底下又有几人敢在吕布面前祭出这记杀招? “你我之间的合作,是不是可以继续了?”蔡熙不动声色的问道,像街头巷口的老街坊一句无心之语,不露一丝痕迹。 刘赫正毫无顾忌的宽衣解带,查看肩膀上的伤势,吕布那号称是百世修来的武人之极体魄真不是浪得虚名,自认可以将一块大石撞得粉碎的刘赫整个肩膀已经泛红发肿,比之前还要更加严重。 “我得先看看你所说的雄兵百万和上将百员,对了,还有那两个能和诸葛亮庞统一较高下的大谋士。”刘赫一边心疼着自己的肩膀,一边看似随口回应道。 蔡熙眯起眼睛,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他一直很奇怪对面坐着的那个年轻人为何会在横空出世之后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走进了天下人的视线,短短半天的相处,蔡熙似乎看出了一丝端倪。 在蔡熙看来,所谓的聪明人不是过目不忘,更不是倒背如流,能够做到学以致用才是真正的聪明人,而能现学现卖的就更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眼前那个将他之前那句话语气神态模仿的惟妙惟肖的年轻人,显然就是属于此列。 “你回去准备一下,三日之后,我带你去个地方。”蔡熙将怀中的小瓶掏出来,放到了石桌上。 一边肩头裸露在外的刘赫拿起小瓶,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却没有问里面装的是什么,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是南疆吧?” 蔡熙一脸惊愕的望着那个正用药膏涂抹肩头的年轻人,他很想问问年轻人是怎么知道的,但多年隐姓埋名锻炼出的城府不允许他这么做,因为这个问题一旦问出口,他之前所营造的一切高大形象就会轰然倒塌,他试图对年轻人的掌控也将随之荡然无存。 刘赫似乎没有在蔡熙面前故作高深的意思,也没有存心为难天下第四的心思,直截了当道:“曹魏的北方是吕布的禁地,他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江东倒有些边远的不毛之地,但可惜地方太小,成不了气候。百万雄兵就算一个个前心贴后背的站着,也得占不少地方,放眼看去,也就南疆符合这个要求,再加上这些年来南疆一直暴乱不断,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我当初想的头都大了,也没想出是谁,却没想到竟然是你和吕布。” 刘赫涂完药,将衣服穿好,那瓶疗伤圣药却没有还给蔡熙,而是很不客气的揣进了自己的怀里,笑道:“我没什么可准备的,不如咱们现在就动身前往南疆,至于成都那边,反正这里也肯定还有你的手下,就麻烦你让他们去我天机府报个信,就说我去南疆办点事,一个月后肯定回来。” 蔡熙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却迟迟没有起身的意思,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敢再小瞧那个白衣书生半分,翻来覆去的琢磨着刘赫刚刚的一番话,最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肯定两个字上。 蔡熙释然一笑,看着那个不知不觉中就下令大军一个月之后攻入南疆的年轻人,这似乎与他之前所听到过的天机先生判若两人,但蔡熙却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既没有书卷气,更缺乏杀伐果断,是蔡熙在听过见过了刘赫所有的所作所为之后的评语,如今看来,这个仍是一点也看不出读书人模样的家伙,心肠却是一天比一天狠。 他当然不知道当初刘赫在何不顺坟头的那一番蜕变,如果知道的话,或许这位让天底下所有江湖大佬胆寒的修罗堂主,就不会来趟这趟浑水,做出这番引狼入室的勾当了。 再入南疆,刘赫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第一次进入南疆,他只在边境附近逗留,为的是打探消息,顺便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最主要的,当然是为了三方会战采购玉石。 如今三方会战已成为过去,随着曹丕撕毁协定,三方脆弱的关系再次土崩瓦解,刘赫回想着自己当初的雄心壮志,脑海中却只冒出可笑二字。 再入南疆,是率大军来平乱,唯一的收获,就是和那位说中原话比中原人还地道的南疆女王打了个照面,这次交手让刘赫至今耿耿于怀,那场五千人对五千人的仗打输了,刘赫在气势上更是输得一败涂地。 外号无赖先生的刘赫竟然让人一句话就给逼出了南疆,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刘赫很清楚这一点,可他依然没有犹豫,毅然决然的下令大军撤出南疆,因为耍惯了无赖的他最能分得清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南疆女王那几句看似蛮横不讲理的狠话,在刘赫听来,比任何圣人之言都要真。 抱着一起死,这可不是谁都能说的出口的狠话,更不是谁都能有的觉悟,刘赫当时差点就真的下令全军冲锋,跟南疆女王来个玉石俱焚,可他追究输在了一口气上。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六章 南疆的夜 那位美艳动人的南疆女王,眼神显然比他还要再犀利几分,以至于两人仅仅对视一眼之后,刘赫就知道这是一场根本打不赢的仗。 南疆是一块不好啃的硬骨头,除了受老天恩泽孕育了一片广大丛林之外,南疆人不服输的狠劲也是他们始终能昂首挺胸的资本,书上只说诸葛丞相南征,七擒七纵南王孟获之后,南疆归顺,对天盟誓永不再反,却没几个人注意到其实之后还有一句,丞相亮南征,后军还,南夷复叛。 说到底,南疆始终是南疆人自己的地盘,想要推翻茹毛饮血改为刀耕火种,中原人自己尚且花了上千年,凭什么让人家南疆立马改头换面,过和中原人一样的生活? 和之前的两次进入南疆不同,有蔡熙作为向导,刘赫几乎没有在路上耽误什么功夫,花了只有上一次大军南征一半的时间,就顺利的进入了南疆腹地。 每路过一个村子,蔡熙都会领着刘赫进去叨扰一番,刘赫不明白蔡熙为什么会对拜访村落乐此不疲,而且蔡熙也根本不懂南疆话,这让刘赫倒是很惊讶,本想着一个能联络南疆掀起叛乱的家伙怎么也得入乡随俗会说几句南疆话,结果却发现蔡熙的水平还如他自己。 但蔡熙却看上去很高兴,以至于让刘赫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在村落中和村民一起饮酒欢笑的不是那个臭名昭彰的杀手头子,而是那个与人和善的勿念和尚。 爱恨就在一瞬间,善恶又何尝不是如此? 修罗堂主也好,勿念和尚也罢,不过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做出的不同选择罢了,究竟一段惨痛的经历会把人折磨成什么样子,到底会不会到蔡熙这个程度,刘赫也说不清楚,就像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就悄然变成了他之前嗤之以鼻的样子。 好人和坏人,说起来就好像是一对天敌,可每一个坏人,都是被从好人逼到这个份上的,只是有人明白了,有人还误在里面,从这个角度说,又没什么好坏之分,或许大奸大恶和大慈大悲,本就是同一个人的两副嘴脸。 在这个问题上,刘赫只服一个人,那就是法正。 在看明白想明白了许多之后,刘赫觉得,天底下恐怕再没有谁能做到法正当年的境界,坏得那么无所顾忌,又好得那么纯粹。 也许法正才是个真性情的人,就好像刘赫此时身边的那群南疆居民,喝酒的时候笑容和善,上了战场就不死不休,连唯一的娱乐活动赛八木都要刀刀见血。 说起赛八木,刘赫每一次看到还是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可蔡熙却是来者不拒,几乎到了每个村子,都会在村民的盛情邀请下下场玩上一把。 当然,走了这么多村庄,也没有一个藏龙卧虎的人物出现,谁也没有能在天下第四的身上划上一刀的本事,倒是蔡熙每次都能得手,只不过那也是在十几个回合之后的事。 在一旁观战的刘赫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蔡熙放水放的厉害,以村民们粗鄙的招式,别说十几个回合,一个照面,胸口就能让那位当年手刃天下第三幽州老怪物的修罗堂主刺穿,而且真的是以手为刃。 刘赫始终固执的认为,到了蔡熙这个境界,一定可以做到飞花落叶皆可伤人的程度,尤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用手刀杀人,应该不算是什么难事,所以即使是蔡熙和他一样没带兵器在身上,一路上刘赫也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南疆的夜很长,长到需要数着天上的星星才能入睡,可刘赫总是越数越兴奋,对于他来说,能看到满天的繁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他很怀念原来生活的世界,但不是所有。 披着一件南疆土著外衣的蔡熙,俨然成了半个南疆人,要不是白皙的皮肤和一身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息出卖了他,估计还真会有人把他当成这个村子的村民。 走到刘赫身边坐下,蔡熙将一大坛子酒放到了刘赫身侧,这种酒是村民用古法酿制的,比起中原的酒更加浑浊,也更加辛辣,而且后劲极大,据说最能喝的南疆勇士,喝下一整坛也会昏昏沉沉的,尤其是风一吹,立马就会醉倒在地。 可是南疆哪里有没风的地方?用竹子搭建成的民居,四面透风,到了晚上,躺在屋中也会觉得夜风从四面八方钻进来,在晚风的轻抚下进入梦乡,这是刘赫觉得在南疆最惬意的一件事,有好几次都寻思着回成都也要在自己的天机府里盖这么一座竹屋。 刘赫看了看那一整坛足够让一位南疆勇士睡上三天三夜的酒,笑着回屋拿了两个大碗,重新回到门外的高台上坐下,南疆多蚊虫鼠蚁,尤其是蛇,所以这里的竹屋下面都是空的,被高高架起,门口视线极好的高台也就成了南疆人白天最喜欢聚集的地方。 “这么晚了还找我喝酒,有事?”刘赫自斟自饮,喝了一大口,满脸惬意,却也没奢望蔡熙会轻易放过他,更不相信这位天下第四会有和他喝酒聊心事的雅兴。 蔡熙也将自己的酒满上,却没有喝,轻声道:“明早离开这个村子,就能见到南疆女王了。” 刘赫轻声哦了一声,又喝了一口,却再也喝不出之前的那种滋味。 “明天之后,我们可能是盟友,也可能是敌人,我想让你答应我件事。”蔡熙说完端起酒碗,将整整一碗酒喝了个干净,表情没有刘赫所想的那样酣畅淋漓。 刘赫手举在半空,酒碗悬停于嘴边,想了想,将酒碗放下,小心翼翼道:“是关于肖玉儿?” 蔡熙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赞许,一是欣赏刘赫玲珑剔透的心思,二是觉得他没有刻意回避,也算得上是一份担当。 蔡熙低头沉思了很久,似乎是在仔细措辞,这让刘赫不禁暗自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便是阴狠毒辣的修罗堂主,终究也难跳脱其外。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七章 一半冰冷一半炙热 “我只剩下玉儿一个女儿了,不想看她受委屈。”蔡熙平静的说道,平静的让人胆寒。 刘赫隐约能听出这句话背后的深意,这也是他最忌惮的,蔡熙拿什么来要挟他他都不会服软,唯独在肖玉儿的事情上,他只能让蔡熙牵着鼻子走。 然而蔡熙似乎并没有要强人所难的意思,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说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不管,我也管不了,我年轻的时候被人逼着去喜欢另一个人,我知道那是种什么滋味,我做不到的事情,也没资格要求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刘赫默不作声,洗耳恭听。 “不要告诉玉儿,我是他父亲,也不要把她娘还活着的事情告诉她。” 刘赫愕然望向那个跺一下脚足以让整个江湖震动的黑道巨擘,在对方开口之前,刘赫曾经有过无数种猜测,对玉儿好一点,或是帮他照顾好玉儿,再或是不要让玉儿以身试险,这些刘赫都想到了,也都能接受,可蔡熙却偏偏提了一个这样的要求,一个听上去残忍,却是对肖玉儿最好的要求。 蔡熙抬头望着漫天繁星,轻叹道:“我身子里住着两个人,一个人对我说,要我和玉儿还有玉儿她娘一起,安安生生的过完下半辈子,我每次要答应的时候,另外一个人就会跳出来,一一细数我受过的那些罪,听完了,我的心里就只有恨,我就被他们两个这么折磨着,有时候我很想拔出剑来,杀掉其中一个,可偏偏心里又明白,杀掉一个,另一个也会死,因为他们都是我,一个是对老婆女儿的亏欠,一个是对过往的不甘。” 刘赫已经可以十二分的确定,蔡熙确实是一个重度的精神分裂症患者,这也是刘赫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聆听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倾吐心事,可让刘赫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听完之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不可理喻,也没有任何的违和感,甚至还觉得十分合情合理。 刘赫转过头,凝视着那个在夜空下仰望繁星的男人,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他是勿念和尚。他也是个劣迹斑斑的杀手头子,是个脾气古怪的师父,他还是修罗堂主。 可他就是他,他是蔡熙,是生活把他硬生生的从中一刀劈开,分成了两半,一半冰冷,一半炙热。 刘赫知道,今晚这顿酒喝过之后,这世上可能再也没有勿念和尚了,那个看着星空的男人似乎在痛苦挣扎,在和过去告别,可为了活下去,他必须选择一个身份,也只有舍善从恶,他才能活下去。 刘赫不知道蔡熙这辈子到底经历过什么,可寥寥数面,他却亲眼见证了一个好人向坏人的转变,他知道蔡熙心底的依依不舍,因为蔡熙在那个疯女人面前流露出来的眼神,永远比戴着那张血红面具时来的深情炙热。 蔡熙无法改变这个结局,哪怕舍弃的过程犹如身躯被撕裂,他也要咬着牙忍过去,这不是他内心深处的选择,只是被逼无奈。 善恶只在一瞬间,从恶得活,从善必死,这是蔡熙几十年的人生告诉他的唯一真理,谁也没资格怪罪他,因为谁也左右不了生活,更无法改变别人的人生。 当那个曾经将太尉大人独子的人头挂在太尉府外的男人最终下定决心的那一刻,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说了一句听上去不那么沉重的话。 “别跟吕布学,他媳妇死了,闺女也找不着了,可你,不一样。” 蔡熙没有看向说出这番话的年轻人,他低着头思量了许久,表情平和,端起一碗酒,浅尝即止的喝了一小口,再抬头看向天空时,只觉漫天繁星分外璀璨。 他依稀记起那双牵着他走出洛阳城的手,纤细雪白,触及掌心时有一种直入人心的温暖,又有着一股强大到他无法拒绝无法抵抗的力量,将他拖离了尔虞我诈的庙堂和从不会风平浪静的江湖。 他记起女儿降生时的第一声啼哭,银铃般清亮,听着那天籁一般的声音,他哭了,儿子被活活饿死的时候都不曾流下一滴眼泪的男人,却在迎来新生命的那一刻热泪盈眶。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落泪,而今晚,面对着南疆的浩瀚星空,是第二次。 当他收回视线,身边的年轻人已经接着酒劲酣然入睡,睡相实在算不上好看,但胜在自然,有人说睡觉的时候还会笑的人,活得一定都很幸福,蔡熙凝视着那张嘴角扬起一丝微笑的脸庞,愣愣出神。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就那么随意的在年轻人身边躺了下来,几十年被黑白两道一起追杀的日子,让他成了天底下最胆小最谨慎的男人,什么事都追求极致,力求滴水不漏,对自身的约束也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然而这个每晚睡觉前连两只鞋子都要码放整齐的男人,却在今晚破了戒,没脱去衣服鞋袜,就那么随性的往地上一趟,就跟身边毫无睡相的年轻人一起,幕天席地。 那一刻,他只觉无比的轻松,就好像背负了几十年的重担一下子卸了下来,他很感谢身边的年轻人,可他注定不会说出来,明天是敌是友还是个未知数,却不想今夜却成了他这辈子睡得的最香的一个晚上。 他微微扭过头,看了身边那个几乎快成为他女婿的年轻人一眼,接着闭上了眼睛,安然睡去,嘴角的笑意,亦如当年牵着她走出洛阳城,眼角的一抹泪痕,亦如当年亲眼目睹女儿降生。 当第一抹阳光透过树叶撒在地上,刘赫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他坐起身,迷迷糊糊的四下寻摸了一番,看到睡在自己身边的蔡熙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整理好衣衫,走到村外的小河边,用清凉的河水洗去困意,人也神清气爽了许多,再回到竹屋的时候,蔡熙已经不见了踪影,刘赫没有深究,只是回房收拾好了一切,然后坐在门口的高台上安静的等待。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八章 花海 再见到南疆女王,双方的关系难免会有些微妙,曾经撂下狠话不死不休的狠辣女子,再见面时会不会冷言冷语的一通奚落?刘赫有些拿不准,因为上一次见面是在战场上,这些年来他见得多了,老实人上了战场会变得面目狰狞,而平时里清高自傲的见到血反而会吓得尿了裤子,战场是个神奇的地方,会让一个人变成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样子。 所以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态度极为强硬的南疆女王,并不一定生来就是那样的脾气,或许私底下也多少能有些女人味,但绝不会过于柔弱,否则也不可能在民风彪悍的南疆一言九鼎。 在幻想了无数种各式各样风格各异的南疆女王之后,刘赫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笑意,在男人的意识里,女人终究撑不起半边天,如果一个女人太过锋芒毕露,反倒会激发男人的征服欲,此时的刘赫就属于此列,虽不至于到了精虫上头的份上,但多少会对此有些期待。 从自己房间走出来的蔡熙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坐在高台上不住傻笑的刘赫,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大步向村口走去,这是蔡熙的习惯,每到一个村子,他都会热情的与村民攀谈,走的时候也都会像这样不辞而别。 刘赫收起那些大男子主义的念头,跳下高台追了上去,跟着蔡熙出了村子,他从来不问蔡熙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刘赫看来,蔡熙只是一个不喜欢离别场面的人罢了。 一个杀手头子却不喜欢离别?这未免有些太过矛盾,更有些可笑,但刘赫却始终觉得这没什么不妥,就好像整天吊儿郎当总是冒傻气的陈默,也会细心呵护一朵路边的野花,傻子和野花没什么不能在一起的,杀手和念旧也一样。 一路上让刘赫最为好奇的,其实是蔡熙的兵器,他听陈默说过,蔡熙除了当年在洛阳城比武时用的是剑以外,就再没人见他用过兵器,刘赫很不以为然,他不相信一个被黑道白道一起追杀了几十年的人会傻到每次都赤手空拳的与人搏斗,他更相信另一种说法,凡是见过蔡熙惯用兵器的人,都只能带着这个秘密投胎去了。 刘赫曾经暗中观察过蔡熙的手,惊讶的发现一个位列武评榜上排在天下第四的绝顶高手,双手的细嫩程度竟不输给女子,尤其是到了这个岁数,更是难能可贵。 但这与陈默之前夸夸其谈的理论背道而驰,陈默曾说过,天底下就没有哪个高手手上能没有茧子的,夏练三九冬练三伏,日以继夜的练功,手上怎么可能没有老茧? 陈默之所以会提起这个话题,是因为想在刘赫面前卖弄一下,说是从手上的老茧,就能看出此人惯用的兵器。 虎口处有老茧的是练刀的,因为挥砍动作需要经常发力,练剑的老茧在手掌的肉垫上,练枪的就更好分辨了,左右两手都会有。 然而刘赫将蔡熙的手里里外外偷瞄了一遍,也没发现他手上哪里有老茧,这让刘赫感到有些匪夷所思,由于最近一段时间研究剑道,就连他自己的手掌肉垫上都被磨出了茧子,一个可以剑挑排在天下前十的三大高手的家伙怎么会如此的细皮嫩肉?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刘赫,可他却没有去问当事人蔡熙,虽然两人一路上还算是相处融洽,还在一起喝了好几次酒,但刘赫并不认为这就是所谓的交情,来南疆是做什么的,他和蔡熙都心知肚明,在决定是敌是友之前,这只不过是一种未雨绸缪的相处方式罢了。 清晨从村子出发,午饭时分,两人来到了南疆女王的王庭。 起初听到王庭这个名字,刘赫以为是一片极富西南少数民族风格的建筑,可到了地方才发现,所谓的王庭,只不过是一间大一点的竹屋罢了。 然而就是这座放在中原任何一座城中都注定不会太起眼的竹屋,却由于坐落在一片花团锦簇中而变得别有一番风味,南疆女王的王庭也因此而得名,花海。 方圆百里之内种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一望无际,在这块南疆少有的平原地带,花成了唯一的主题。 成都气候宜人,花草也生长的比北方茂盛,刘赫的天机府中就有不少名贵花卉,可和眼前的这片花海比起来,那可就是相形见绌了。 春霜和秋露两个小丫头爱花,平时对花也有些研究,刘赫没事的时候喜欢听她们讲解一番,家里养的花和外面的野花看起来差不多,但在细枝末节上却是有天壤之别。 家花多为观赏用,种植时一定会着重培养那些花冠大的品种,枝叶相比野花也会繁茂些,而野花则不同,大自然的生存法则注定了只有在残酷的环境中能存活下来才是王道,所以野花的花冠和枝叶都不像家花那般夸张,反倒是在花蕊处下足了文章。 为了延续下去,野花的花蕊都会比较大,这样散播出去的种子也会比较多,广撒网成为了野花世代延续的哲学,但这样一来,花蕊和花冠的比例就会失调,在赏花的人看来,未免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 分辨是家花还是野花,就看花蕊与花冠的比例,刘赫留心观察了一下,至少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内,种植的都是家花,也就是说,这么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花海,很有可能都是人工培育出来的。 种花这件事听上去容易,但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大户人家都会专门请花匠来打理府中的名贵花卉,可见这其中自然是有些门道的。 种花难,种出好花更难,能种出这么一大片好花更是难上加难,刘赫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天机府上上下下十几二十盆花,春霜和秋露两个小丫头每天就要跑上跑下,忙着浇水施肥,种出的花来有时还不随人意,这么一大片花海,少说也得有上万人才能打理的过来,这还得是最顶尖的花匠师傅。 正文 第六百九十九章 局外人 这项工程,不亚于将成都的四面城墙拆了再重新堆砌一遍,而且不要忘了,城墙修好就一劳永逸了,花可不一样,那是需要每天都要费心费神的去打理修葺的。 一片不显山不露水却又气势惊人的花海,让刘赫不得不对那位南疆女王刮目相看,也多少对那个在南疆一言九鼎的女人有了些更进一步的了解,能花心思让人弄出这么一大片花海的女人,看来不仅追求外在,实用也是她极为在乎的标准之一。 许昌皇宫里的花,或许给人一种华而不实的感觉,但如果将一栋栋雕梁画柱的建筑和看似多余的名贵花卉颠倒过来,用兴建一座房间多到根本住不过来的皇宫的精力来打造一片方圆十里的花海,哪一个更实用更内外兼修,答案不言而喻。 这些本来无需花心思去琢磨的问题让刘赫想的有些头大,他之所以会动这个脑子,不过是想在坐到谈判桌上的时候多几分底气罢了,谈判这种事最关键的是筹码,可刘赫已经到了南疆女王的王庭,却还不知道对方到底看中他的是什么,既然搞不清楚自己手中有多少筹码,做不到知己,总得先做到知彼才行。 这一次南疆女王的出场没有再搞出什么大场面,在那间和奢华没有一点关系的竹屋之内,南疆女王端坐在桌案前,一身从布料到剪裁都算不得上乘的简约白裙,放在中原的官太太和富家千金眼里,或许府中的丫鬟们穿上都会让觉得她们脸上无光,可穿在这位南疆女王身上,却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头上依旧是那副大得离谱的夸张头饰,也彰显了这个女人在南疆至高无上的地位,分量不轻的头饰似乎让南疆女王有些行动不便,见到蔡熙和刘赫一起走进来,没有起身相迎,甚至连头都没有转动一下,只是不温不火的瞥了两人一眼,露出了仅限于礼貌的淡淡笑容。 和刘赫之前所想的截然不同,南疆女王没有要难为他的意思,蔡熙也没有要和南疆女王客气的意思,不等人招呼,就大大方方的往椅子上一坐,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茶是好茶,只可惜放的时间长了,有点受潮,回味中略带些苦涩,少了原本的香气。”蔡熙像一个到茶坊买茶的客商,肆无忌惮的对南疆之主用来招待贵宾的茶一番品头论足。 南疆女王脸上笑意不减,却也没有再多一分,始终保持着一份让人望而生畏的平和,跟谈笑自若的蔡熙比起来,被人暗地里说成是半个益州之主的刘赫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这倒不是完全由于刘赫与那两个岁数足够做他长辈的人物阅历相差太多,而且恰恰相反,益州虽被说成是偏安一隅,但怎么也比南疆要大上许多,跟只出产杀手连自己的地盘都没有的修罗堂比就更是高了不止一个层次,能在益州一言九鼎的刘赫,听过见过的未必比那两人少,只是他有些吃不准,看上去和颜悦色中又好似暗藏杀机的一男一女,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人是种奇怪的动物,也是种神奇的动物,奇怪之处就在于人会有无数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情绪反应,神奇的是有时候无需动作语言和表情,旁观者就能感受出异样的气氛。 刘赫此时就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但又切实存在的微妙氛围,他就是那个旁观者,更像是一个局外人,蔡熙点评茶时偶尔流露出来的反客为主和南疆女王安静聆听时的神态自若,让刘赫觉得自己似乎根本就没什么存在的必要,偏偏那两个人还都天生自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刘赫就好像被两堵无形的气墙夹在当中,动也不是,不动更不是。 这种尴尬到让刘赫突生窒息感的氛围,终于在南疆女王将视线从蔡熙身上收回之后被打破,她轻描淡写的看了刘赫一眼,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天选之人?” 刘赫刚要开口,一听南疆女王这句话,顿时心又凉了一截,这明显还是她跟蔡熙之间的交流,刘赫也算是见过世面,当初在许昌跟那位北方霸主尚可谈笑风生,如今却在这小小的南疆变成了一个连话都插不上的无足轻重之人。 让刘赫自己都感到费解的是,他竟然对自己的遭遇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因此而恼怒,仿佛面对那个年龄足以让他叫上一声姑姑但容貌依然祸国殃民的女人,他就该是心生敬畏。 这大概就是所说的城府底蕴,刘赫一直对此心有余悸,跟曹操孙权打交道,他完全是凭着手下一帮很能打的兄弟撑着台面,曹操和孙权对天机营的惊人战力有所顾忌,但那个小小的南疆之主却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见蔡熙没有说话,她仍是带着那份说不上真诚但绝对让人心神荡漾的笑容,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们两个跟我来。”南疆女王的语调柔和,丝毫没有命令的口吻,却让刘赫下意识的马上起身跟了上去。 蔡熙不动声色的瞥了刘赫一眼,却似乎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微微一笑,没有任何讥讽和不屑,只是觉得看见了天机先生难得一见的窘促,好笑而已。 出了竹屋,外面是三架在中原除了深宫中绝对看不到的步撵,自从蜀汉王朝建立,已是帝师身份的刘赫对皇室威严耳濡目染,对僭越一词更是有了重新的解读,面对坐上去就是砍头甚至是灭族罪过的步撵,不免有些犹豫。 自打横空出世就被人打上了离经叛道烙印的蔡熙似乎对此毫无顾忌,驾轻就熟的坐上步撵,看着犹豫不决的刘赫笑了笑,也不出言催促,最前面一架步撵上的南疆女王同样闭口不言,唯一不同的是她始终目视前方,似乎根本不在乎刘赫到底会如何抉择。 “咱们要去的地方路程可不近,我劝你还是留点力气,万一一会谈不拢,你还得自己走回益州去。”蔡熙语气像是在开玩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赫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先礼后兵的味道。 正文 第七百章 姻缘 他倒不是怕杀头灭族,在益州根本也没有人能把他赶尽杀绝到这种地步,只是钟离寻曾经私下提醒过他,越是身居高位,越不能留人话柄,所以自从自领太尉之职以来,刘赫比以前小心谨慎了许多,为人处世也不像以往那般张扬无忌。 乘坐步撵,说到底都是僭越的大罪,传回益州,难免被心怀不轨之徒贴上大逆不道的标签,刘赫心里左右为难,但那位始终态度算不上冷淡,但更不算是热情的南疆女王的耐性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在她下令出发之后,刘赫一咬牙,还是上了步撵。 第一次被人抬着前行,刘赫心中暗自唏嘘不已,不是在可怜那些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而是在感慨他自己如今的胆小慎行,如履薄冰,用来形容刘赫此时的心境再贴切不过,这不光是太尉大人这个他压根不感兴趣却不得已而为之的头衔给他带来的无形压力,更有前面两架步撵上坐着的人给他的震慑。 一个是天下第四的绝顶高手,一个是说一不二的地头蛇,前者刘赫打不过,后者刘赫惹不起,这让习惯了在成都城天天身边围着一大堆兄弟的刘赫感到极为的不适应,他悄悄将手心冒出的汗水在身上抹了抹,尽力做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姿态。 蔡熙时不时的回头看上一眼,脸上还是说不出的玩味笑意,他似乎有些明白从小除了丁展哪个男人也不会多看一眼的女儿,为什么会对这个当初还没有名动天下的年轻人暗生情愫,就像当年那个牵着他走出洛阳城的女子说的那样。 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永远是旁观者,最清楚谁是真的从容不迫,谁是在苦苦死撑,可越是后者,越容易讨女子的欢心,尤其是明明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占的情况下还能撑到最后的,才能最终抱得美人归。 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被千百号人围着还能古井不波,就像没有几个男人可以做到真正的坐怀不乱,看到俊俏的姑娘都会心生涟漪,看到冒着寒光的刀子都会心生退意。 天下之争,说到底还是男人之间的战争,谁能咬着牙撑到最后,谁就是赢家,而女人扮演的就是在男人打肿脸充胖子之后站出来欢呼叫好的角色,男人换来了满足感,女人换来了一段美好姻缘,皆大欢喜。 所以那个跟他一起走出洛阳城的女子很多年后才告诉他,其实当时他的手一直在抖,很轻,轻到让人难以察觉,可一旦让官兵看出来,就绝无再走出洛阳城的可能。 所以她主动的牵起了他的手,当时没想着跟他一辈子浪迹天涯,也想不了那么多,只想着先活着走出洛阳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蔡熙回过身去,懒洋洋的瘫坐在步撵中抬头望着天空,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笑意,这世上本没有那么多的才子佳人,所谓缘分,是靠一步步的机缘巧合误打误撞而成,他和那个为他生了一儿一女的女人就是如此,只希望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闺女跟身后的年轻人也能如此。 所以蔡熙根本不担心那个在两个女人的较量中明显处于上风的万年公主,要是放在十几二十年前,蔡熙一定会想,管你是谁,杀了便是,但如今的天下第四在这种事上却是看破红尘般的超然洒脱,对于那个让女儿一次又一次哭红了眼的亡国公主,蔡熙没有任何杀心,不用心急,等着便是,姻缘这东西从来都不是求来的,而是两个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蔡熙对自己女儿的武功向来看不上眼,但在这件事上,他却是有九成的把握,那个小时候为了一块鹅卵石就能追着同龄孩子从山下跑到山上,再从山上跑回山下的女儿,绝不是个轻言放弃的柔弱女子。 有些东西不是争来的,可不争却又注定得不到,恰到好处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可巧了,在这方面,他那个懂事之后独爱一身红衣的女儿可谓是独具慧根。 王庭虽号称方圆十里,这片看似一望无垠的花海也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在这块南疆少有的平原四周,依然是四面环山的地势。 被人抬着走了一个多时辰,三架步撵终于在一座山脚下停了下来,从步撵上走下,刘赫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高山,险峻程度是陈家所在的那座无名山峰所无法比拟的,面向王庭的这一面几乎是垂直的坡度,犹如刀劈斧砍而成,若是从山顶上一跃而下,中间不会碰到任何阻隔,一定会直直的落到山脚下。 被带到这样一个地方,刘赫难免心生疑虑,一路上已经打定主意不轻易开口的他不动声色的四下扫视了一圈,视线最终定格在不远处的一个山洞洞口。 洞口看上去不大,走近才发现足有两人多高,来到洞中更是让刘赫大吃一惊,这座挑高至少有五层楼那么高的山洞,面积也是大的惊人,就好像将整座山都从中掏空了一样。 这让刘赫不禁多了个心眼,仔细观察起来,这样鬼斧神工的工程若是也如花海那样是人工完成的,那么南疆这片之前被所有人都认定为西南蛮夷占据的不毛之地,可就要重新审视一番了。 好在四下探查一番之后,刘赫认定了这座山洞只是天然形成的,而非人工开凿出来的,这让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提起南疆,许多一辈子没有机会踏足这片土地的中原人脑中都会浮现出两个字,神秘,之所以会对南疆有这样的印象,除了生活习惯不同之外,大多出于对南疆的不了解。 南疆这些年来没出过什么大名鼎鼎的人物,就连南疆女王的名头,刘赫也是率军南征的时候才得知的,在刘赫的意识里,南疆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当属失心散,两次遇上,刘赫吃了两次大亏,这种丧心病狂近乎于泯灭人性的南疆秘药,始终是刘赫未能解开的一个心结。 正文 第七百零一章 神秘的山洞 但在南疆,失心散却是一个再合情合理不过的存在,跟着蔡熙从边境一路走至南疆女王的王庭,起初刘赫还旁敲侧击的向聊熟了的村民打听失心散的事,可他惊讶的发现,这里的人提起这种在中原犹如洪水猛兽一般的失心散却是没有任何的隐瞒,有些和其他部族争执不断的村子里的村民甚至直接拿出了几瓶,大大方方的拿给刘赫看。 这就是中原和南疆的不同,到底是将失心散视若禁忌但私底下手段更加龌龊的中原好,还是民风淳朴到了极致也同时彪悍到了极致的南疆好,相信每个人心中给出的答案都会不一样,这种注定没有结果的比较,也只有用那句说了等于没说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来敷衍了事。 刘赫脑子里正在盘算失心散的事,就听见山洞深处传来了一阵惨叫声,刘赫心头一紧,这种声音似曾相识,像极了被蔡熙折磨到不成人形的伏同。 刘赫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一种紧张感油然而生,他实在不想再亲眼目睹那种令人作恶名字却是听上去很喜庆的长生虫爬满人全身的场面。 南疆女王依然是一副古井不波的表情,走在最前,听到惨叫声传来,步子没有加快一分,也没有放慢一分。 倒是蔡熙,听到这声惨叫后,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不似当初在关押伏同的地窖中那般兴奋,但也绝不像刘赫那般抵触。 三个人生阅历和为人处世方法截然不同却又同样足以让天下震动的大人物一起来到山洞深处,让刘赫感到庆幸的是,南疆女王带他们来的地方和刚才那声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截然相反,刘赫觉得无论如何,用长生虫来折磨人的手段还是太过阴毒,伏同是自作自受,但在刘赫看来已是极限,他不相信被关在这个山洞里的所有人都是像伏同那样的畜生。 这是一间石屋,坐落在山洞的一个角落中,很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地势也是整座山洞中最高的,从这里几乎可以看到这座山洞的每一个地方。 走进石屋内,刘赫没有急着落座,而是走到唯一一扇窗边,从高处再次审视着这座用途神秘的山洞。 虽然地理不是刘赫的长项,但亲身经历了几次修补城墙的工程,刘赫也能大概了解想在山洞中再开凿出这样一座大小的石屋是一件多么繁重的工程,光是从这里往洞外运废弃的石料,就得花上不少人工,就更何况还要劳力去开凿。 “你似乎对这座山洞很有兴趣。”端坐在正中座位上的南疆女王问了一个不深不浅但绝对饱含深意的问题。 刘赫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故作随意的问道:“像这样的石屋还有多少间?” 南疆女王显然对刘赫提出的这个问题不太感兴趣,懒洋洋道:“具体多少间我也不知道,但六七十间总是有的。” 刘赫点了点头,又问道:“花了多长时间?” “两个月……”南疆女王眉头微蹙,似乎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让男人无法抗拒的妩媚神情,“不对,应该是一个月。” 刘赫心头一惊,顾不上欣赏南疆之主的秀色可餐,暗自盘算起来。 他刚才估算过,像这样的一间石屋,如果在中原大概需要一百个劳役开凿三个月以上才能完成,南疆不出产铁器,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少了趁手的工具,人工和用时至少都要翻上一番,如果真像南疆女王所说一个月内完工,一间石屋少说也要一千个劳役才能如期完成。 六七十间石屋,就是至少六七万劳役,再加上种植洞外那片方圆十里花海的花匠,仅这两样,就耗费了将近十万的人力,刘赫拖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他甚至怀疑,整个南疆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多的男人,就更何况是最底层的劳役。 但他仔细观察了南疆女王一番之后,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异常,转念一想,想给自己下马威,这位南疆之主也没必要在劳役人数这种小问题上做什么文章。 真正能在谈判桌上占据优势的,从来都是军事实力,内政修得再好,无非是给侵略者准备的战利品罢了,当年被蒙古大军攻陷的一座又一座王城就是这样的下场。 “这里湿气太重,远比不上女王陛下的那座花海王庭,咱们还是赶紧聊正事吧。”刘赫回到座位上坐好,笑道。 南疆女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神色,仔细打量着那个在花海竹屋中还是局促不安的年轻人,第一次心中萌生了不能轻视的念头。 蔡熙似乎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站出来打了圆场,沉声道:“他说的也对,既然都来了,咱们还是直奔正题吧。” 南疆女王沉思片刻,对身边的一个侍从下令道:“把人带来。” 侍从领命而去,不久之后领着两个人回到了石屋内。 其中一个书生打扮,一身青袍,背着一个破旧的书箱,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倒是分外精致,让人不禁猜测相比起圣人之言,他似乎对酒更钟爱有加。 另一个则是一身戎装,却明显不是武将出身,比起那个一身酒气的青袍书生更有几分书卷气,眉宇之间英气逼人,却是一副冷面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丝毫不加掩饰的清高自傲。 青袍书生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大口,却发现酒葫芦已经见了底,他将酒葫芦往带他前来的魁梧侍从手中一塞,不客气道:“别跟这傻站着了,没酒了,还不快去打些来!” 魁梧侍从面对比他足足矮了两头的青袍书生一番略带羞辱意味的言辞,没有丝毫的恼怒,只是面色平静的望向了南疆女王,直到得到南疆女王的点头示意,这才拿着酒葫芦走了出去。 青袍书生志得意满的一笑,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不等人让,就自己往座位上一坐,对身边的冷面儒将招了招手,笑道:“我们都坐下了,你也别自己站着了,多不合适,坐吧。” 正文 第七百零二章 三足鼎立 冷面儒将冷哼一声,也不多言,却也没有固执到软硬不吃的份上,挑了一个与青袍书生隔着一把椅子的座位坐了下来,明显是要与那个满身酒气的家伙划清界限。 青袍书生也不介意,嘿嘿一笑,在屋中扫视了一圈,视线最终停留在了刘赫的身上。 “把我兄弟叫来,不然一切免谈!”青袍书生面色一沉,恶狠狠的盯着刘赫,对南疆女王肆无忌惮的大声喊道。 冷面儒将第一次开口,却是一声再明显不过的讥讽,“怕了?” 青袍书生拍案而起,指着冷面儒将的鼻子骂道:“我怕你奶奶个腿儿!当年袁绍十几万大军老子连眼都不眨一下,会怕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 刘赫本来对这两个人没什么太好的印象,一个嗜酒如命,一个自负清高,怎么看也不值得让人肃然起敬,可听青袍书生的口气,似乎当年还跟袁绍打过交道。 刘赫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出那个年代还活下来的谋士中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人物,而且从他现在这种闲云野鹤身份来看,估计最多也就是在白马将军公孙瓒帐下效过力,所以才会和袁绍有过交锋。 可公孙瓒手下哪有什么能放到台面上的大谋士?想到这里,刘赫不禁对那个本就不怎么看好的青袍书生又看低了几分。 刘赫想了想,低声对身边的蔡熙问道:“他们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两个堪比卧龙凤雏的大谋士吧?” 一直在旁一声不吭的蔡熙正在全神贯注的研究着一块不知从何而来的玉石,纤细的手指在上面不停摩挲着,笑容玩味,笑中隐约带着一份自信,听到刘赫问起,他眯起眼睛,眼中的玩味之意更盛。 还不等蔡熙回答,石屋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刚才那个被青袍书生一顿奚落之后老老实实去打酒的魁梧侍从拿着酒葫芦回来了,比青袍书生足足高出两头的魁梧侍从身后,还跟着一个比他再高出两头的大汉。 大汉的身材已经不能用魁梧来形容,简直可以称之为伟岸,将近两米高的石屋门对他来说仍是高度不够,进门的时候他需要弯下身子,才勉强没有碰到头。 大汉进屋之后扫视了一圈,自然而然的站到了青袍书生身后,青袍书生面露喜色,从魁梧侍从手中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口,惬意之外明显又多了几分底气。 刘赫看着那个似乎比王铁还要再大上一号的猛人,顿时有种望而生畏的感觉,人就是这样,当不知道对手的底细的时候,往往对体型健硕之人有一种天生的敬畏,却因此忽略了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 从没给过青袍书生好脸色的冷面儒将显然就属于此列,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去看大汉一眼,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轻视,相比之下,反倒是让他冷眼相向的青袍书生显得地位高了一些。 刘赫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明显并没有把大汉放在眼里的冷面儒将身上,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那个惜字如金甚至连表情都很吝惜的家伙。 一时间,三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很微妙的氛围,刘赫瞄着冷面儒将,后者冷眼看向青袍书生,而青袍书生在大汉出现之后,则肆无忌惮的盯着刘赫,好像认定了刘赫才是他在这间石屋内最大的敌人。 这是一种让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却谁也无法融入其中的吊诡气氛,南疆女王和蔡熙对视了一眼,皆是默不作声。 或许就城府底蕴来说,他们要胜过成都来的年轻人太多,但有些命里注定的东西,外人是插不进手去的,就像提起三国,人们的第一印象终归还是刘备、曹操和孙权。 此时的石屋内,就颇有些三足鼎立的味道。 从气势上说,显然是有大汉助阵的青袍书生略胜一筹,冷面儒将则似乎打定了主意要隔岸观火,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而刘赫这边也没有落了下风,始终摆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轻易的就将对手的凌厉眼神一一化解。 在恶狠狠的盯着刘赫看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青袍书生突然身子向后舒展,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说道:“听说刘备手下出了个年轻后辈,没用几年的工夫就搅得天下乱成了一锅粥,那个年轻人就是你吧?” 刘赫眉毛微微挑起,斜眼打量了青袍书生几眼,虽然没有回应,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很好奇那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哪来的这份自信,一番话说得倒是漂亮,大有指点江山的气势,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资格。 冷面儒将嘴角弯起了一个充满讥讽意味的弧度,冷哼道:“都进了棺材,还是那么爱多管闲事。” 青袍书生一皱眉,矛头一转马上指向了冷面儒将,语气生硬道:“你不也是一样?” 两人的这番对话让刘赫听着有些糊涂,但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纠结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更没有打算在这两个人身上浪费时间,起身对蔡熙说道:“如果这就是你说的堪比卧龙凤雏的谋士,那就对不起了,告辞!” 面对扔下这句话之后就向门外大步走去的刘赫,蔡熙没有出言挽留,也没有起身,而是泰然自若的坐在远处,笑着望着刘赫的背影。 青袍书生和冷面儒将几乎在同时停止了争执,一起转过头来,看向刘赫的冷冽眼神几乎如出一辙。 “站住!”冷面儒将厉声喝道,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和刘赫讲话,可态度比起之前对待青袍书生的冷言冷语加在一起还要强横。 刘赫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用一种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神情看着冷面儒将,他不想给在场的任何人面子,包括蔡熙和南疆女王在内,这也似乎是他脱离险境的唯一选择。 他本想就这么推门而出,趁乱冲出山洞,逃离南疆,但他从冷面儒将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种不容辩驳的强硬,仅凭两个字,就将刘赫牢牢的困在了这间石屋内。 正文 第七百零三章 两人的身份 刘赫准备一路蛮横到底,最好是把场面弄得一团糟,他才有逃离此地的机会,然而当他直视冷面儒将那双似乎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 愤怒确实出现过在那个人的脸上,但很快消失不见,一身戎装却又是书卷气更浓的冷面儒将已经恢复了冷漠神情,沉声道:“你觉得我们两个比不上诸葛亮和庞统?” 刘赫刚想报以严厉言辞,却发现冷面儒将旁边的青袍书生态度如出一辙,同样在用一种类似质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刘赫顿时有些底气不足,虽然明知道眼前的两个家伙根本无法与卧龙凤雏相提并论,但对方表现出来的态度却给刘赫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你当了二十几年的男人,突然有人跳出来说你是个女人,而且态度还十分的坚决,坚决到让你都情不不禁低下头去重新审视自己一番。 刘赫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头去,望向了始终未发一言的蔡熙和南疆女王,就像是青袍书生和冷面儒将之间的默契,蔡熙和南疆女王也同样笑容玩味,他们好像就想看到刘赫此时的窘状。 刘赫沉默片刻,分别看了青袍书生和冷面儒将一眼,沉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放在外面足以让颠倒众生,可在这空旷的山洞中却显得十分诡异,南疆女王肆无忌惮的捧腹大笑之后,说道:“说了这么半天,终于问到了点子上,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比不上卧龙凤雏?” 刘赫皱起眉头琢磨了一下,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打量着青袍书生和冷面儒将,一言不发,南疆女王的态度让他极为的不爽,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他知道这些都是谈判桌上的手段,所谓谈判,一方面在不断试探对方的底线,同时另一方面也在不停触碰着对方的底线,哪一方先动怒,就等于是暴露了自己的弱点,马上就会落入下风。 所以即便是心里再憋屈,刘赫也没有公然撕破脸的念头,不说天下第四他根本打不过的蔡熙,青袍书生身后的大汉也明显很有来头,动起手来自己未必能讨到什么便宜。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境,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他倒想看看,对面那两个家伙到底有几斤几两。 青袍书生和冷面儒将似乎没有自报家门的打算,双方就这样在互相对视下始终对峙着,直到南疆女王出面打破了这场僵局。 “你们两个告诉他,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南疆女王语调平和道。 刘赫注意到,在听到南疆女王这句话之后,青袍书生和冷面儒将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冰冷,虽然细微不易察觉,但刘赫还是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那是一种很明显的杀意,经过了数次的生死之后,刘赫很确定这种眼神只有在怀有深仇大恨的人眼中才会出现,他凝视着那两个刚才还是趾高气昂如今却是弯着身子蜷缩在座位上的家伙,两人好像十分痛苦,却咬着牙不想让人看到,脸上带着一种已经无法掩饰的不甘。 南疆女王看着两人痛苦的样子,叹了口气,轻叹道:“你们男人怎么都是这样,明知无法与之抗衡,还是不死心非要挣扎,有用么?” 答案不言而喻,片刻之后,青袍书生和冷面儒将几乎同时败下阵来,尤其是青袍书生,身子骨明显比冷面儒将瘦弱不少的他看上起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手扶着桌案的一角,勉强支撑着身体,气喘吁吁的对刘赫说道:“我是郭嘉郭奉孝。” 刘赫闻言如遭雷击,但马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朝一旁的冷面儒将看去,只见冷面儒将咬着牙,很不甘心的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我是周瑜周公瑾。” 刘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转过身,茫然的看向一脸平静的蔡熙和笑容和煦的南疆女王,很明显是在等一个解释。 南疆女王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得意神色,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笑道:“想知道一切,就得先成为我们的盟友,在我回答你之前,你要先告诉我们你的决定。” 刘赫坐在座位上,思绪繁杂,他很想保持冷静,但发现根本做不到。郭嘉和周瑜确实是堪比卧龙凤雏的大谋士,但他们早就死了,如今两个大活人坐在自己面前,一个自称是郭奉孝,一个自称是周公瑾,怎能不让人方寸大乱? 最吊诡的是,刘赫竟然没有对两人的身份产生质疑,这无关两人的气质风度和容貌长相,只是单纯凭感觉,刘赫就相信了他们。 认知和感觉的强烈矛盾,让刘赫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始终低头沉思,一言不发,南疆女王没有出言催促,这位南疆之主似乎很有耐心,笑眯眯的望着刘赫,一副看不出任何心机的表情。 “我可以答应和你们结盟,”刘赫在反复斟酌后说道,“但我有个条件。” 南疆女王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说来听听。” 刘赫伸出一根手指,沉声道:“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搞清楚所有的情况,包括你们的全盘计划和兵力部署,不过你放心,这一个月我都不会离开这里,一个月之后,我会以皇帝的名义调动蜀汉大军与你们的部队会师。” 南疆女王一只芊芊玉手抵在下巴上,似乎对刘赫所说的很是满意,几乎没有犹豫就一口答应下来。 一旁的蔡熙却是眉头紧锁,他很清楚刘赫为什么要提出这个条件,一个月之后刘赫如果还没有回到成都,蜀汉大军就会南下,再次攻入南疆。 他并不确定刘赫是否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知道刘赫是否察觉到他已经知情,毕竟之前刘赫在拜托他把消息带回成都的时候,他并没有当场将事情说破。 正文 第七百零四章 确认身份 蔡熙仔细的打量了刘赫一番,从始至终,刘赫的目光都在南疆女王身上,没有看他一眼,这让蔡熙松了口气,毕竟他很想促成这次联盟,更不想南疆女王和刘赫在南疆的地盘上打起来,让曹魏和东吴坐收渔翁之利。 蔡熙对曹魏和东吴没有恨意,他恨的是当年的大汉朝廷,只要是当初大汉朝版图内的地方,他都想一手肃清,当然也包括曹魏和东吴在内。 这场看起来并不那么友善的谈判,是在蔡熙多年来的精心谋划下才促成的,他不想几十年来的努力毁于一旦,就好比一个英雄迟暮的老将终于等到了迟来的军令,抓在手里,就不想松开。 蔡熙没有多说什么,哪怕明知道刘赫已经暗中留了一个后手,他只希望这一个月的时间能让刘赫彻底改变主意,早日向成都重新下达军令,调转矛头,和南疆组成一支联军,到时北上东进,天下可图。 刘赫的精力显然没有在蔡熙的身上,现在他最关心的就是那两位活生生坐在他身边的大谋士。 南疆女王在刘赫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缓缓起身,迈着婀娜的步子走到门口,转过身来笑道:“既然咱们现在已经是盟友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想知道什么,自己问他们吧。” 蔡熙似乎并没有要跟南疆女王站在同一战线的意思,也没有要站在刘赫这边,在南疆女王走出屋后也随即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蔡熙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刘赫知道,接下来的一切还是得靠自己,可他有些犯难,因为他对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另外两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屋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微妙,除了青袍书生背后的大汉正视前方稍显轻松以外,其余三人显然是各自在心里不断盘算着。 尤其是刘赫,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好不容易保持住的冷静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对面坐着的如果真的是郭嘉和周瑜,那么这就是魏蜀吴三方前所未有的一次顶级谋士的正面交锋,这种连史书上都不曾发生过的经历,却显得有些荒唐。 究竟鹿死谁手还未曾可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再这么拖下去,在气势上第一个败下阵来的肯定是刘赫。 “你们是被囚困在这里的,还是心甘情愿的替那个女人卖命?”刘赫左思右想之后,沉声问道。 青袍书生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意外,笑道:“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我说我是郭嘉你就信?” 一直闭目养神的冷面儒将忽然睁开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刘赫,似乎很关心刘赫接下来要给出的答案。 刘赫笑了笑,恢复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神态,说道:“我这个人没有别的本事,就是看人准,凭着这点,我才能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搅得天下大乱,不过有一点你要搞清楚,不是你说你是郭嘉你就是,而是我觉得你是你才是。” 站在青袍书生身后始终面无表情的大汉忽然看了刘赫一眼,以他不输给青袍书生和冷面儒将的身份,本来是不把刘赫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的,可刘赫的回答却让他第一次正眼相看。 青袍书生笑着回过头,对大汉说道:“听见了没有,这话说的多霸气,比起咱们主公当年也毫不逊色,这下你知道他为什么能搅得中原天翻地覆了吧?” 大汉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收回了视线,显然在他心里,青袍书生所说的主公才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谁也比不了。 刘赫眯起眼,打量了大汉几眼,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应该是典韦典将军吧?” 大汉不置可否的又看了刘赫一眼,这是他第二次看刘赫,眼中却已经再无开始时的轻视。 刘赫站起身,整了整衣衫,绕过青袍书生和冷面儒将走到了大汉跟前,说道:“要不然咱俩打一场?” 青袍书生瞪大了眼睛,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刘赫,继而又笑了出来,幸灾乐祸道:“小子,你可想清楚了,用这招来确认他的身份倒也能算是个办法,但这办法的代价可有点大。” 刘赫扭头看向青袍书生,笑道:“我劝你也想清楚了,是留在原地还是躲到一边去,离得近确实能看得更清楚一些,但这代价,更大。” 青袍书生愣了一下,刚要出言反击,就见大汉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突然笑意全无,面色铁青,拿起桌上的酒葫芦,躲到了房间的另外一个角落中,咬着牙说道:“老典,不用手下留情,打死了也无所谓。” 说罢,青袍书生又对始终坐在座位上没有动的冷面儒将说道:“姓周的,虽然咱们已经死了,不怕再死一回,但重塑这副肉身的滋味你也尝过,你要是不想再受那个罪,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我一样躲到一边,我知道你文武双全,可对上我们家老典,也还是一招的事。” 这一次冷面儒将没有像之前那样与青袍书生针锋相对,当即起身,走到了青袍书生身边。 青袍书生一皱眉,小声道:“嘿,姓周的,你说谁会赢?” 冷面儒将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说道:“你们家典将军何时输过?” 青袍书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少跟我这阴阳怪气的,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那小子的镇定绝不是装出来的,再傻的人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挑战比自己高出好几头的家伙,更何况还是明知道他是典韦的情况下。” 冷面儒将露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笑意,一手横于胸前,拖着另一只抵住下巴的手,意味深长道:“你别不爱听,典韦未必是那小子的对手。” 青袍书生咬了咬牙,同样很难得的没有回敬几句,拧开酒葫芦的盖子,狠狠的喝了一大口,用袖口用力的抹了抹嘴角,说道:“话别说的太早,单挑能拿下典韦的,将评榜上只有吕布那个怪物才能做得到,至于武评榜么……我就不信这小子能有跻身武评榜的实力。” 正文 第七百零五章 石屋激战 冷面儒将目不转睛的盯着刘赫,笑道:“一个毫无背景又没有什么名气的年轻人,可以在几年的时间内达到今日的高度,做派还十分的张扬,就凭这些,他武功修为一定低不了。” 青袍书生放下嘴边的酒葫芦,一皱眉道:“此话怎讲?” 冷面儒将意味深长道:“以他为人处世的张扬跋扈,要没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撑着,恐怕早就死于非命了。” 青袍书生琢磨了一下,释然一笑,连连点头道:“还真是这个道理。”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沙场上碰面,典韦未必能赢,但今时今日,却是未必会输,”冷面儒将话锋一转,笑着望向了青袍书生,“如今典韦已是不死之身,我倒想看看,到时候那小子会作何反应。” 石屋的另一个角落,激战正酣。 典韦毫无征兆的轰出一拳,开始了这场注定扣人心弦的打斗。 跟江湖武人不同,征战沙场的武将大多身材高大,走的都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而且都是混战的局面,谁会给你施展套路的机会?刀刀见血拳拳到肉才是王道。 将评榜上的十位名将虽然都排在武评榜的高手之后,但江湖武人却并没有小觑这些世之名将的胆量,因为也只有修为到了能够跻身武评榜的份上,才能无视军中悍将的重拳。 所以就出现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只要是排在武评榜上的武人,对上将评榜上的名将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悬念的秒杀,但只要是武评榜之外的江湖武人,碰到将评榜上的人物也只能乖乖的缴械投降。 按照江湖中那些老前辈的说法,这便是一力降十会的分水岭,将评榜上虽然只有吕布一人可以到达武人之极的天降境界,却不乏无双境界的高手,再加上天生神力,于是便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名将们打不过高高在上的老怪物,却对寻常的江湖武人有着碾压般的优势,这也意味着除非武功高到一定份上,否则谁也不能撼动那些战场猛将在军中的地位。 这种根本无法逾越的鸿沟也让军中大佬对一些居心不轨的江湖人形成了一定的制约,就算野心再大也不敢公然和官府作对,否则就会惹来正规军队出动,马踏江湖,祸及自身。 刘赫之前刚刚与吕布交过手,已经对将评榜上排在前三甲的典韦的实力有了几分准备,但交起手来,仍是惊愕于典韦的悍勇。 两人手中都没有兵器,完全是近身肉搏,没有了长兵器在手,典韦在套路上似乎有些吃亏,但对于习武不久的刘赫来说也没占到多大的便宜,再加上房间内空间狭小,所以这场打斗很快便变成了一场力量的比拼。 这样一来可苦了刘赫,一来是他力量本就不及对手,二来身高上也吃了大亏。 典韦身材高大,臂展也是长的惊人,刘赫若是想躲也不是躲不开对手的拳头,但那样的话想要再近身出招威力就会大打折扣,由于在出手之前需要身体前冲一段距离,所以给了典韦很长的反应时间。 无奈之下,刘赫只能咬牙硬接下典韦的重拳,可他用剧痛换来的几次出手机会,打在典韦身上却好似挠痒痒似的,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可惜呀,可惜……”角落中观战的冷面儒将连连摇头。 一点武功都不会的青袍书生斜眼瞧了他一眼,问道:“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冷面儒将一脸惋惜道:“就差一点,他就可以做到凌驾于将评榜所有名将之上的程度,只可惜这一点却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那迈过去之后会怎样?”青袍书生迫不及待的问道,他对习武本身一点兴趣也没有,却似乎对突破瓶颈之后的一飞冲天很感兴趣。 冷面儒将没有卖关子,直接给出了一个让青袍书生目瞪口呆的答案,“还能怎样,跻身武评榜呗,这个岁数就能榜上有名,假以时日,兴许就是下一个天下第一。” 青袍书生举起酒葫芦,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他的眼中充满兴奋,即便他只是个读书人,也从没有踏足过江湖,但他还是对那个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年轻人有了一丝期待。 冷面儒将不动声色的瞥了青袍书生一眼,会心一笑,他很了解这个老对手的脾气,除了不会武功之外,还真跟那个行事张扬的年轻人有几分相似。 青袍书生和冷面儒将在角落中评头论足,刘赫这边已是到了强弩之末的份上。 典韦又是一记重拳挥出,刘赫不敢托大,侧身闪过,典韦一拳挥空,击在石壁上,又砸出一个大坑。 刘赫心有余悸的瞄了一眼石壁上的十几个深坑,这些如果全都打在自己身上,恐怕已经吐血而亡了。 正在刘赫庆幸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典韦再次近身,双臂张开,同时向刘赫的两肩抓来,刘赫一个分神,躲闪不及,被典韦得手,典韦没有片刻犹豫,当即两膀一用力,用力一甩,将刘赫直接扔在了石壁上。 典韦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原地没动,看着那个嘴角渗出鲜血的家伙从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 刘赫掸了掸身上的土,又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没来由的笑了出来。 典韦紧紧盯着那个明明处于劣势却还能笑得出来的家伙,心中一紧,这样的笑容他这辈子见过两次,一次是今天,一次是在宛城。 临死前把战马让给主公的大公子曹昂,当年就曾给过典韦这样一个笑容,也正是那张生死关头的笑脸,才激起了他的血性。 宛城外,一步入天降,双戟过处,十里血路。 典韦突然很期待眼前的年轻人接下来的表现,而刘赫也没有让他失望,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从脑中冒出来的同时,刘赫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身前,一拳击在了他的胸口。 典韦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道,他低头看去,前胸已经被那个年轻人一拳贯穿。 正文 第七百零六章 南疆秘术 鲜血四溅,典韦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满脸是血的刘赫漠然的看着地上的那具尸体,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对角落中的两人说道:“他多久能活过来?” 青袍书生走到典韦身边,低头看了看伤口,一皱眉,说道:“你小子下手可真够狠的,这样的伤势怎么也得一个时辰。” “如果把头砍掉呢?”刘赫一脸平静的问道。 青袍书生笑了笑,回到座位上,把腿往桌子上一放,不慌不忙道:“那反倒好办得多,只要把头跟身子重新接好,最多半个时辰。” 冷面儒将也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煞有兴致的打量着陷入沉思的刘赫,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惊讶,就连他自己知道这一切的时候都震惊到整整一天没缓过神来,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才得知这种荒唐事没多久,就开始思考对策了。 冷面儒将当然不会知道,刘赫一路走来都经历过什么,他更不会知道,刘赫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刘赫来说,这个世界既然可以飞檐走壁,可以一剑挥去飞沙走石,还可以腾云驾雾一般来往于两座高山之巅,那么死而复生也并非一件接受不了的事情。 刘赫当然也会震惊,但是这种震惊的程度远远低于冷面儒将的预料,以至于那个一辈子自傲清高,除了当年的江东小霸王之外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旷世奇才,头一次对小霸王孙策以外的人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望着刘赫的青袍书生同样也是笑容玩味,他和冷面儒将的想法差不多,除此之外,他对刘赫的武功修为也是欣赏有加,他比冷面儒将更了解地上躺着的那个魁梧汉子的可怕,据他所知军中武人中能将典韦一拳击倒的人可能压根就不存在,更何况是一拳击毙。 他没见过江湖,所以他觉得刘赫就是他年轻时憧憬的那片江湖。 每个人的江湖都不一样,不是江湖千变万化,而是每个人的经历和心境各不相同。 对于初出茅庐的江湖新手来说,能进入一个大一点的帮会或是名气高一些的门派便是江湖,对于隐居于深山老林的绝顶高手来说,能攀上武道高峰才是他们的江湖,而对于被家族安插在曹操帐下的青袍书生来说,能一拳在典韦胸前开一个血窟窿的年轻人,绝对是江湖中的江湖。 青袍书生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到了刘赫面前,刘赫愣了一下,但还是接过了手帕,擦去了脸上的血迹。 安静等待着刘赫重新回到座位上之后,青袍书生起身一抱拳道:“在下郭嘉郭奉孝。” 冷面儒将小声骂了一句矫情,可还是学着青袍书生的样子,同样起身抱拳道:“在下周瑜周公瑾。” 能让两位旷世奇才同时郑重其事的自报家门,刘赫感到了一种前所有未的殊荣,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回礼道:“在下刘赫刘伯显。” 三人重新落座之后,郭嘉开门见山道:“如你所见,我们两个,还有地上躺着的老典,我们都是死人。” 刘赫陷入沉默,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这件事一是太突然,二是太不合乎常理,以至于心绪凌乱,不知从何问起。 郭嘉见状长叹一声,苦笑着说道:“看来你也对此一无所知,活着的时候从书上看过不少南疆的妖法,写的神乎其神,我从来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妖言惑众,却不想落在了自己身上。” 周瑜附和道:“我也曾经看过一本关于南疆秘术的古籍,也是同样的想法,觉得荒谬之极,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一种叫做借尸还魂的南疆秘术,需要找到死者的骸骨,再用活人做引子,把死者的灵魂召回来。” “用活人做引子?”刘赫重复着这句话,顿觉毛骨悚然。 周瑜眉头紧皱,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书中提到过,这是一命换一命的秘法,想让死者复生,就必须用一个活人的命去换,想来我们能在这里与你交谈,必是有几个无辜之人惨遭了毒手。” 郭嘉拧开酒葫芦,喝了一大口,愤懑道:“我记得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肉身还没有重塑完成,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的身躯被我一点一点的蚕食殆尽,才化成了你见到的这副皮囊。我自认为还算是个有些胆量的人,可我当时真的怕了,你是没见过那场面,再加上重塑肉身时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意志再坚定的人也扛不住。” 刘赫眉头紧锁,思量许久之后,问道:“这种南疆秘术除了能让死者复生之外,是不是对你们还有束缚操纵的作用?” 郭嘉和周瑜对视一眼,皆是面露不甘的点了点头。 周瑜一把夺过郭嘉的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长叹一声,说道:“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个女人说的话只要我们不照办,就会浑身剧痛难忍,程度不亚于重塑肉身时的痛苦,你不要以为我们都是胆小之辈,都是死人了,根本不怕再死一次,可那种撕裂肌肤拉扯血肉的感觉,就像把人五马分尸之后重新接上,然后再五马分尸,周而复始,如此反复没有尽头,那种滋味,谁也受不住。” 郭嘉轻叹道:“我们不是不想反抗,是根本反抗不了,拖着这具行尸走肉一般的躯壳,这种活法我们也压根不稀罕,活着的时候,还能求一死,来个痛快的了断,可如今……哎,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赫对两人所说的没有半分怀疑,甚至觉得这种南疆秘术的可怕程度或许还会超出两人所描述的那样,显然郭嘉和周瑜不是自愿留在南疆的,这点南疆女王想必比谁都清楚,她既然敢将两人和自己单独留在这间石屋,就说明她有十成的把握能控制住郭嘉和周瑜。 “如果把她杀了呢?”刘赫突然抛出一个让郭嘉和周瑜同时心头一震的问题。 正文 第七百零七章 不死之师 沉默许久之后,两人几乎同时摇了摇头,周瑜神色黯然道:“杀了那个女人未必有用,一来她不一定是施术者,二来就算把施术者杀了,也不一定能解除妖法。再者说,她既然敢堂而皇之的将一切摆到台面上来讲,就说明她还有后手,更何况这里还是她的地盘,我们根本没机会下手。” 郭嘉手里把玩着酒葫芦,看了看一脸愁容的刘赫,却是一笑,苦中作乐道:“我们两个是受人摆布没有办法,你又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愁什么?” 刘赫冷哼一声,沉声道:“实话跟你们说吧,南疆女王叫我来是要跟我结盟,还要帮我荡平天下,助我登上皇位。” 郭嘉笑容玩味道:“这种鬼话你也信?” 刘赫抬头看了郭嘉一眼,平静道:“他们跟我说,麾下有雄兵百万,上将百员,还有两位堪比卧龙凤雏的大谋士,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笔买卖未必不能做,只要别太贪,就算占不着什么便宜,小心一点也不至于赔个底掉。” 周瑜嘴角扬起一丝不屑,说道:“你如果知道这一百万大军是一支不死之师,你还会这么想么?” 刘赫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当然不会,问题就出在这里,不是我夸大,就算有百万雄师来犯我蜀地,借着地势之利,蜀汉未必守不住益州的南大门。所以我一直认为这是我跟他们可以坐在一张桌上谈判的资本,但如果那百万大军和百员上将都是不死之身,不要说一个小小的益州,恐怕扫平天下也只是时间问题。他们跟我结盟,无非是想用最短的时间北上东进,抢夺曹魏和东吴的地盘,结盟是假,借道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刘赫这番分析可谓是一阵见血,郭嘉和周瑜连连点头,都很赞同刘赫的这个判断。 但越是这样,三人心中就越觉得寒意更盛,南疆女王既然敢让他们三个公然在石屋中商量对策,就说明手中捏着必胜的后招,具体是什么,现在还无从而知,但有一样可以肯定,这个后招必定是那种直接掐住人咽喉的狠辣手段。 “这件事就说到这吧,从今以后,咱们也不要再见面了。”说罢,刘赫站起身,走出了石屋。 郭嘉摩挲着心爱的酒葫芦,目送刘赫离开石屋之后,笑着对周瑜说道:“这小子的反应还挺快,知道咱们聊的越多,彼此之间的了解就越多,等开战之后他赢的可能也就越小,再聊下去,若是把底牌直接亮出来,那这场仗他就不用打了。” 周瑜轻叹一声,说道:“明明知道这场仗几乎没有胜算,他还是要打,你说他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呢?” 郭嘉喝了口酒,平静道:“他唯一的机会,就是赶紧返回益州,联络其他两方,同时对南疆发动进攻,但他说服其他两方的机会不大,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太过超出常理,要不是亲眼见到,谁会相信死人还能复生?这应该就是南疆女王吃定他的原因,没有援军,仅凭一个益州,地势再险峻,也不可能抵挡住一支百万人的不死之师,更何况还有你我二人从中谋划,估计不出一个月,益州的南大门就会被打穿。” “倘若你我的主公真的相信他了呢?”说出这句话后,周瑜停顿了一下,见郭嘉没有立即反驳,继续说道,“我比你晚死几年,他的事我知道的也比你多一些,既然当初他能一手促成三方会战,这一次说不定就能组成三方联军,虽然三方的兵力加在一起也未必是那支不死之师的对手,但至少可以拖延时间,拖到想出对策为止。” 郭嘉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叹道:“你我都曾在各自阵营出谋划策,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还在东吴的话,他来找你,对你说南疆有一支百万人的不死之师,要让东吴出兵,你会怎么办?” 周瑜默而不语。 答案只有一个,如果蜀汉真发出这样的联军请求的话,东吴和曹魏一定会暗中联络,等进入益州腹地后就马上与蜀汉开战,趁机瓜分蜀地。 南疆之乱大可之后再与曹魏联手平定,但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进入蜀地大门的机会,可是不会再有第二回了。 当年刘备就是被刘璋请进了益州,所以才能坐上益州牧的位子,如果是真刀真枪的打上一仗,刘备军未必能啃得下益州守军这块硬骨头,这也让那些后来在刘备军中不得志的益州出身武将至今仍耿耿于怀。 郭嘉看了看陷入沉思的周瑜,笑道:“他到底是聪明还是笨,我也说不好,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认定他笨的人,自己也聪明不到哪去。” 一声低吼从角落中传来,郭嘉和周瑜同时望去,典韦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胸口前衣衫破败不堪,但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呦,老典,醒了?这回可是小河沟里翻船了,让一个毛头小子在胸口开了个大窟窿。”郭嘉似乎跟典韦的关系不错,一顿插科打诨,很是肆无忌惮。 刚经历完一场剧痛的典韦也不气不恼,走到郭嘉身边坐下,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凭这份定力,便足以让同样尝过肉身重塑滋味的周瑜另眼相看。 典韦拿起郭嘉的酒葫芦喝了一口,抹了抹嘴,大大咧咧道:“你个不会武功的人懂个屁,那小子刚才一直在故意示弱,借机蓄力。” “蓄力?”郭嘉一脸茫然,“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蓄力就是……”不善言辞也没读过书的典韦一时词穷,明明心里明白,可就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解释。 周瑜笑了笑,帮典韦打了个圆场,替他解释道:“蓄力是习武之人的说法,一般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出现,一是实力远胜对手,可以在从容招架的同时积蓄气力,找机会给对方致命一击。二是交手的两人实力相当,这种情况下选择蓄力,那就是有些搏命的打法了。” 正文 第七百零八章 陌生男人 典韦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两个实力相当的人过招,一方蓄力,就要顶得住对方的全力猛攻,如果在蓄力完成之前就败下阵来,那可就亏大了,换句话说就是死路一条。” “那小子属于哪种情况?”郭嘉似乎听明白了一些,但不会武功的他仍是看不出刘赫的武功修为。 周瑜的心里何等玲珑剔透,这种很敏感更容易得罪人的话题他是说什么也不会轻易开口的,武功修为上的事情郭嘉不懂,但察言观色的本事郭嘉绝对不输任何人,他一眼就看穿了周瑜的心思,也不点破,转而看向了典韦。 典韦仔细想了好一会,沉声道:“介乎于两者之间,他若是一上来就使出全力,兴许还能占上风,你也看到,他选择了蓄力,所以开始时才会那般狼狈,被我逼的一退再退。” 郭嘉闻言一惊,猛地转头看向周瑜,见周瑜默默的点了点头,郭嘉的惊讶神情更盛。 就为了试探一下典韦到底是不是不死之身,那个姓刘的小子竟然肯冒这么大的风险,郭嘉不禁为之动容,如果说之前他对刘赫只是局限于欣赏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实打实的刮目相看了。 “这小子还真够狠的,玩的这么大,”郭嘉一脸兴奋的抱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没准南疆女王苦心经营多年的这盘大棋,真能让这小子给搅和了。” 周瑜平静道:“我看还不止于此,如果传言属实的话,恐怕整张棋盘,甚至整张棋桌都得让他给掀翻了。” “传言?”郭嘉显然对此很是好奇,放下刚从书箱中拿出的一本古籍,问道,“什么传言?” 周瑜笑而不语。 南疆的山很高,水也很深,这里的人靠打猎采集为生,所以总是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南疆女王的那座花海王庭当然不会发生这种情况,谁也不敢让他们的女王陛下饿肚子,估计每顿饭桌上都少不了珍馐美味,可王庭周边的几个村子却是另一番光景。 南疆女王到底是不是每顿饭都大鱼大肉,刘赫其实根本不知道,自打从石屋和郭嘉周瑜分开,刘赫就再没踏入过王庭一步,就在附近找了个村子住了下来。 蔡熙和南疆女王得知这件事后也没过问,由着刘赫想干嘛干嘛,反正他一个人在这片深藏着百万不死之师的南疆土地上,也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村子不大,十几户人家,每家的男人都是天还没亮就进山打猎,正午时分回到村子,一家老小今天这顿有没有着落,就看男人们的手气了,这与打猎的技术无关,刘赫相信,每一个靠打猎为生的人技术都不会差到哪去,要不然早就饿死了,能活下来的自然都是个中高手。 自家男人出去打猎的时候,女人们就把孩子留在家中,让老人照顾,自己则去附近采些果子野菜,万一男人拿不回来猎物,好歹也算有口吃的。 村口蹲着的那个一身中原服饰的陌生男人,女人们起初有点害怕,后来见过了几次王庭卫兵来给男人送饭,害怕又变成了敬畏。 越古老的部族,等级制度越是森严到让人无法想象的程度,王庭的卫兵都有女王赐予的佩刀,哪怕是一个大部族的首领,也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可卫兵们见到男人的时候,全都客客气气的,一点也没有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 更让她们感到惊讶的是,陌生男人对王庭来的卫兵好像爱答不理的,每次卫兵来送饭的时候,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就一直盯着村子中央那块空地上一群欢闹嬉戏的孩子。 女人们起了疑心,怕陌生男人是在打她们孩子的主意,一连三天没敢出村,就一直在旁边守着。 刘赫始终没离开村子,当然也没做出什么伤害孩子的事来,到了第四天,女人们有些扛不住了。 这些日子连降暴雨,山里的道路不仅泥泞难走,野兽留下的足迹也被大雨冲刷的一干二净,再不出村去采果子挖野菜,全家老小就快活活的饿死了。 没有办法,女人们咬着牙,一起出了村,只求陌生男人就坐在那间小竹屋中不要出来,小竹屋是女王陛下的护卫队长亲自带着一帮人来村子里搭的,虽然不大,用料却比村中所有的房子都要讲究,听说是南疆最好的竹料。 这些都是听家中的老人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女人们不知道,她们也不关心,心里只盼着能住这种房子的人,不要和她们这些普通百姓过不去才好。 满怀叵测在附近采了些果子,挖了一竹筐野菜,勉强够了全家人一顿的吃食,女人们撒开腿就往回跑,民风彪悍,那说的都是男人,即便是南疆的女人比中原女子泼辣豪放,可天底下当娘的却都是一个样,当娘的心里惦记孩子,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不会变。 一进村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女人们一下就愣住了,陌生男人真的趁着她们不在的时候从竹屋中走了出来,正和空场上的孩子们玩耍。 女人们紧张的眼睛都不敢眨,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随时可能对自己孩子下手的陌生男人,可看到最后,却一个个的笑了出来。 她们没读过书,也不识字,甚至连方圆十里之外的地方都没去过,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路,就是当年嫁到这个村子来的时候,这或许就是中原人常说的没见过世面。 没见过世面的人,才能真正的清心寡欲,她们没有什么野心,甚至连野心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们也不像中原女子那样,总是盼着自家男人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让她们过上富贵日子。 她们只想好好的活着,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老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小孩别生什么大病,快点长大娶个媳妇,要说唯一的一点小私心,就只有自家男人对别的女人抛媚眼时那份想回家抄柴刀砍人的冲动了。 正文 第七百零九章 善恶在人 她们活得很简单,也正是这份简单,让她们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村里的老人们总说年轻时有多少姑娘稀罕,那是假的,小孩打碎了家中的物件说下次再也不淘气了,也是假的。 可那个和孩子们一起玩得满头大汗的男人,他脸上的笑却是真的。 女人们放心的回了家,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孩子会出事,或许她们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个看上去很随和的男人,就是村中老人说的那个曾率大军南下企图踏平南疆的大奸大恶之人。 善恶之分,有时不在人心里,甚至不受人控制,就看你站在什么位置上。 同样一座山,你面朝着它,山就在你眼前,你背对着它,山就在你身后,山从来没有动过,动的是人。 所以上山时仰望险峰,不由让人心生退意,下山时又贪恋山上的美景,恋恋不舍,山还是那座山,却能让人变得自相矛盾。 其实最矛盾的,是站在山腰上的人,又怕支撑不到山顶,又怕错过沿途的风光,刘赫现在,就是那个站在山腰上的人。 他花了三天的时间,蹲坐在村口新搭建的那座竹屋里,白天听着村民们交谈,学上几句南疆话,晚上则用去大半宿的时间,去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如果他再不回去,一个月后,天机营的那帮兄弟们就会带兵南下攻打南疆,仰仗蜀地之险尚且不能抵御南疆大军北上,更何况是深入险地,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开战。 可如果他就这么回去,无疑是彻底撕破了脸,至今刘赫也不明白南疆女王为何要帮着蔡熙报仇,但不管初衷是什么,结果却都一样,蜀地的南大门失守只是早晚的事。 就算他快马赶回成都,再派人去曹魏和东吴那里请求援军,时间也肯定来不及了,等曹魏和东吴的大军到了,益州恐怕早已经再次易主。 留在南疆,似乎是唯一能看到一丝生机的办法,如果能在一个月之内找到破解借尸还魂的办法,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这很冒险,成功的机会很渺茫,但不意味着没有可能,死人是不可能自己活过来的,施展这门阴毒秘术的肯定是个活人,既然是人,就一定会有弱点,至少他不会是个拥有不死之身的怪物。 想要探听消息,就得和当地人打成一片,首先先得有共同语言,连交流都做不到,光凭两只眼睛去看,是无法发现真相的。 刘赫一连十几天都呆在这个村子里,总算是学会了一点南疆话的皮毛,好在南疆人质朴,语言中的用词也不像中原人那样喜欢卖弄文采,一件事能用一个字说明白就绝不用两个字。 这让刘赫暗自庆幸了好几天,要是这里的人说话都像那帮中原的读书人那样,满口之乎者也,别说一个月了,一年的时间都不够。 那间在村头鹤立鸡群的小竹屋,成了孩子们继村中空场外最喜欢去的地方,孩子们不懂什么叫上好竹料,更不知道这些竹料原本是用来修葺女王陛下的花海王庭的,在他们心里,这间新建成不久的小竹屋远不及自己家来的温馨舒服,真正吸引他们的,是来到这里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村里人世代靠打猎采集为生,听上去总是有肉吃,比起中原只能吃糠咽菜的普通百姓不知道要幸福上多少倍,可刘赫在这里住了一阵子之后才发现,实际的情况却远没有他这个外人想象的那么滋润。 哪怕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猎手,也不是每天都能打到猎物,空手而归的时候占绝大多数,即便是打到了猎物,也可能只是只野兔而已,根本不够全家老小吃上一顿的。 第一顿可能还有几口兔子肉吃,之后的几天里,基本只能靠剩下的肉汤度日。 这里的孩子自打记事起,基本就没过过每天都能有肉吃的日子,所以每当那些高大威武的王庭卫士送来香喷喷的食物,就是孩子们一天里最开心的时候。 烤制的食物在南疆算是比较奢侈的东西,一般人家谁也不敢暴殄天物的这么去糟践好不容易打回来的猎物,头一顿吃的倒挺痛快,可全吃完了只剩下一堆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没有肉汤,后面几天的日子可怎么过。 一开始只有几个胆子大一些的孩子敢靠近刘赫的小竹屋,正在冥思苦想怎么破解借尸还魂的刘赫看到门外几个探头探脑的小家伙,当即把王庭卫士刚送来还冒着热气的烤山鸡送给了他们。 几个孩子当即在刘赫面前风卷残云一般将一整只烤山鸡全部消灭,看看满地的鸡骨头,再看看几个瘦小的孩子,刘赫有些愕然,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想象不到这些小家伙竟有如此惊人的战斗力。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尝到甜头的几个小家伙第二天又卡着饭点来到了刘赫的小竹屋,而且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昨天不敢靠近的孩子。 刘赫当即又把一条鹿腿给孩子们分了,只是鹿腿虽然比昨天的烤山鸡个头要大,但是今天被香味吸引过来的小家伙们却比昨天多了好几倍,一条鹿腿显然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 于是刘赫就不断向来给他送饭的王庭卫士提要求,从一开始的一整只鹿,一直到最后的一整头烤野猪,王庭卫士闻言愕然,连他们之中最魁梧健壮的勇士,也没有这般好胃口,眼前这个中原来的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家伙怎么这么能吃,一顿饭竟然能吃下一整头野猪。 南疆人固执的认为,越能吃的人力气就越大,他们甚至有些不敢想象,能吃下一整头野猪的男人,力气到底会大到什么程度。 起初来给刘赫送饭只是因为有女王陛下的命令,这些王庭卫士对那个有好好的花海王庭不住,非要跑到这么一个小破村子里来的中原人还颇有微词,但每天来送饭都看到满地被啃得一干二净的骨头,从野兔子到山鸡,从鹿到最后的野猪,越来越触目惊心,对那个比他们足足矮上一头的中原男人也越来越心生敬畏。 正文 第七百一十章 赛八木的真谛 刘赫当然不会无聊到非要在这些普通的南疆侍卫面前装什么高人,但也没出言解释,有人来送饭,他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偶尔会说上一句,明天来的时候,再多带些食物来。 于是在花海王庭渐渐出现了一个传闻,说是中原力气最大的男人前来南疆挑战所有部族的勇士,那个男人就住在离王庭不远的一座小村子里,等下次各大部族集会的时候,就会当众发起挑战。 一时间,南疆各部人人自危,谁也不想在花海王庭尤其是在女王陛下眼皮子底下丢人现眼,在荣誉比命看得都重要的南疆,这可是一件奇耻大辱的事情。 消息传到南疆女王和蔡熙的耳朵里,两人起初面面相窥,继而又会心一笑,到底是天机先生,什么都没做,只是在一个小村子里住了几天,就搅得南疆各部上下鸡犬不宁。 南疆女王没有怪罪刘赫的意思,也没有传令各部去澄清,她倒乐得见到各大部族为了迎接一个中原男人的挑战而每日秣兵历马,站在她这位南疆之主的位置上看,显然不是件坏事。 作为一个旁观者,蔡熙当然清楚南疆女王的心思,他也没有出言提醒刘赫,只是任由刘赫独身一人留在那个小村子里,一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这场仗究竟是在南疆打还是在益州打,马上就能见分晓。 刘赫每天仍是像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放浪公子哥一样,在村头的小竹屋里躲着清闲,随着时间的推移,刘赫却好像越来越无所谓似的,不再是整日眉头紧锁,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一群跟没见过吃的似的小家伙冲到小竹屋里,当着他的面消灭半头烤野猪。 每次刘赫看着低头撕咬着烤肉吃的不亦乐乎的小家伙们,都会想起当年那个在鬼见愁里将一整条羊腿扛在肩上的孩子,他摸了摸离他最近的一个孩子的头,和善的笑容中藏着一丝苦涩。 孩子抬起头,看了看那个每天都给他们好多好吃的的男人,在孩子心里,这个说话怪怪的外来人一定是犯了天大的罪过,才跑到这里躲了起来。 “你到底犯了什么错?”孩子鼓起勇气问道,“是不是玩火的时候把家里的房子给点着了?” 在孩子看来,这可能是天底下最大的罪过了,孩子说这话的同时,下意识的扭头瞥了一眼他自己的家,一座离得不远,半边被火熏得漆黑的破旧竹屋。 童言无忌,是一把双刃剑。 孩子无心的一句话,能让生活没什么太大风浪的人感到一种温暖,也能让满心疮痍的人倍感凄凉。 曾经听到类似这样天真烂漫之言都会开心一笑的刘赫,此时竟险些泪目。 刘赫努力挤出一丝自认为还算自然的微笑,朝孩子点了点头。 孩子放下送到嘴边的一块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学着大人的口吻,语重心长道:“那你也不用从家里跑出来,你看我,我也点过家里的房子,大不了挨一顿揍,几天下不来床,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赫没有说话,默默的看着又开始狼吞虎咽的孩子,心中不知道是悲是喜。 他多希望这一切只是放了一把火的罪过,但可惜不是,放火者另有其人,而且这把火马上就要席卷天下,所有的美好和希望都将会被付之一炬,留下的只会是满目疮痍和再也无法抹灭的仇恨。 孩子们走了,拿着刘赫分给他们的半头野猪肉,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孩子的爹娘见到,一定会喜上眉梢,想到这里,刘赫感到一丝慰藉,虽然杯水车薪,却犹如炎炎烈日下的一滴水珠,那丝清凉足以让人刻骨铭心。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在一个地方呆的久了,对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还有这里的人都会产生感情。 和村民们日渐熟络的刘赫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这里,简单,纯粹,没有尔虞我诈,很舒服。 刘赫似乎开始明白蔡熙为什么每到一个村子,都愿意停下脚步,甚至还和村民们聊得火热,就连赛八木也是来者不拒。 其实刚来的时候,刘赫对这里的很多习俗都很不习惯,尤其是赛八木。 两人将一只手绑在一起,另一只手拿着匕首,能在对方身上留下五道血痕的就是胜者,这种将暴力和血腥完美融合的产物,却是南疆人最津津乐道的游戏。 或许是爱屋及乌,在村里住了一阵,刘赫突然觉得可以尝试一下赛八木。 人们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有些东西,不亲临其境的去感受一下,永远都不能体会个中滋味。 赛八木显然就属于此列,在尝试过几次之后,刘赫终于恍然大悟,赛八木的真谛不在于如何在对方身上划出五条血道子,而在于如何不伤及对手的性命。 两个人的手被绑在一起,始终保持在近身肉搏的范围,手中还有锋利的匕首,这样的比试在中原无疑是一场生死较量,但在南疆,它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游戏和生死之战的区别不必多说,和后者取人性命的目的不同,前者只是图个乐子,最多也就能算是寻求刺激,点到为止,才是赛八木血腥外衣下深藏不露的可贵之处。 杀一个人容易,尤其是对高手而言,如此近的距离,对于高手过招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反之,两人将手绑在一起,面对面的站着,要做到手中锋利匕首只伤人而不杀人,似乎比单纯的将匕首捅进对方心窝来的更加困难。 几场赛八木下来,刘赫摇身一变,俨然成了村中的第一勇士,孩子们对那个远不如父辈健硕的外来人顿时刮目相看,争先恐后的将一串象征着勇敢的兽骨项链戴在了刘赫的脖子上。 赛八木过后,一般都是载歌载舞的时间,刘赫看着围在篝火旁尽情舞蹈的村民们,又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兽骨项链,感慨颇多。 他终于明白蔡熙为什么会对赛八木如此青睐有加,或许那位天下第四就是要在一场只伤人不杀人的比试中磨砺心境,消磨积攒多年的戾气。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一章 疯癫女人 篝火渐渐熄灭,村民们也纷纷散去,夜晚的南疆很安静,没有打更的更夫,也没有巡逻的卫兵,若是睡不着,大可以推开房门,来到自家高台上躺下,看着天上的星星,晚风自然会送你入睡。 睡不着的刘赫,此时就躺在竹屋前的高台上,一阵微风吹过,刘赫没有丝毫睡意,反倒嘴角露出一丝兴奋笑意。 “来了?”刘赫沉声问道。 法捷从一片漆黑中走了出来,眼神依旧如以往那般平静而犀利,平淡的回了一句,“属下来迟,请太尉大人恕罪。” 恕罪?刘赫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只用了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就在偌大的南疆之地找到了自己,这样的下属何罪之有? 刘赫一直在等,等着法捷或是郭清找到这个村子里来,有了他们的协助,刘赫就可以摆脱南疆女王安插在村子四周的眼线,轻松的得到想要的情报。 相比之下,刘赫更看好郭清,认为郭清可以比法捷先一步找到自己,因为找人这件事,谍子永远比武林高手要好用得多,现在看来,似乎在法正身边那几年做的那些低三下四的勾当,反倒让法捷占了先机。 刘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向法捷陈述了一遍,法捷听完之后想了想,问道:“用不用我赶回成都,将这件事上告丞相大人?” 刘赫一摆手,说道:“来不及了,你先替我去办件事,对了,郭清什么时候能到?” 法捷不敢怠慢,沉声道:“我们进入南疆时,约定好分头寻找太尉大人的下落,我已经在路上留下记号,慢则两天,最快明天一早,他就能赶到这里。“ 刘赫略显失望,算了下时间,倒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之前见到周瑜和郭嘉的山洞,刘赫断定,借尸还魂的秘密一定就藏在那个山洞里,很有可能施术之人也藏身在里面。 法捷抬头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刘赫,小心翼翼道:“属下有一事不明,这借尸还魂之术需要用活人做引子,可整个南疆的人口加在一起,也到不了这个数,如何能凑齐百万不死之师?” 刘赫猛地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法捷一句话,犹如一语惊醒梦中人,刘赫只顾着去想怎么去对付一百万不死的怪物,却把最重要的这一点给忽略了。 莫说南疆,整个益州户籍在册的人口,也不过五六十万户,能上阵打仗的壮丁不会超过七十万,南疆地广人稀,人口远远不及益州,怕是男女老少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个数。 既然要用活人做引子,就得有这么多的活人才行,本来刘赫还认为突破口在那一百个死去的名将上,但现在看来,对于如今的南疆女王来说,上将百员显然要比雄兵百万容易得多。 现在摆在刘赫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破坏对手收集百位名将尸骨的计划,二是找出向南疆输入人口的渠道,这两条路只要有一条走通了,南疆女王的大计基本上就算落空了,手下缺兵少将,空有两位运筹帷幄的大谋士就好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根本发挥不出威力。 “你先去山洞中查探一下,门口的守卫每一个时辰换一次岗,这是个机会。”刘赫打定主意,对法捷吩咐道。 挑这个小村子住下,刘赫不是漫无目的,这里是离山洞最近的村落,山洞和花海王庭之间的必经之路,就是村外的那条路,刘赫每天晚上都在留心着那条路上的动静。 功力暴涨,让他的听觉日益灵敏,凭着远超常人的听觉,刘赫已经大致摸清了山洞守卫的规律,从第一天开始,他就打定了主意,做足了一切准备,只要法捷和郭清一到,马上就施行下一步计划。 “记住,见到势头不对就先撤,不要逞强,我当然相信你有将山洞里的守卫都杀光的本事,但打草惊蛇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件好事。”刘赫思量片刻,又叮嘱了法捷一番。 法捷领命而去,身影随即隐遁在黑夜之中。 花海王庭。 蔓延十里的鲜花,少了和煦的阳光,失去了光彩,在月光的映射下,有些阴森诡异。 南疆女王仰望着半空中的一轮新月,愣愣出神,那张放在中原任何地方都能倾国倾城的脸庞泛着一丝凄凉。 当那个男人再次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时候,她本想将之前受过的一切苦难全都十倍奉还,甚至想好了如何折磨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可两人相见,四目相对之后,她的心便再次融化在男人深邃的眼神中。 那种眼神说不上温柔,更和柔情似水搭不上干系,甚至连温和都算不上,可对她来说,却是世间最烈的酒,根本不用喝到嘴里,只需闻一闻味道就会让她心醉。 南疆女王抹了抹眼角,发现指尖竟已湿润,她冷眼看向身旁那个目睹这一切之后目瞪口呆的王庭侍卫,轻声道:“你说,这是什么?” “是天山上融化的雪水,是朝霞中第一滴晨露,是……”王庭侍卫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 南疆女王莞尔一笑,将手轻轻搭在王庭侍卫的肩头,这是南疆的一种礼数,象征着女王陛下的信任,是所有南疆人心中最高的荣誉。 “我说这是眼泪,你说是么?”南疆女王语调轻柔,似春风拂面。 王庭侍卫被银铃般的清脆嗓音所倾倒,一阵心神激荡,抬起头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美丽女人,却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他,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来人,将这个人抬走,送到苑儿那去!”南疆女王好像瞬间换了一个人似的,王霸之气不输中原任何一位帝王。 几名侍卫将昏迷的倒霉家伙抬走,只剩南疆女王一人,她没来由的又想起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小女人的模样,欲语还羞,患得患失,欣喜中还带着一丝扭捏。 片刻之后,她收起了疯癫模样,望着月亮,轻叹道:“若是当年你肯娶我,你说该多好……” 正文 第七百一十二章 不想打赢的仗 不远处的另一座竹屋内,两位昔日名动天下的大谋士相对而坐,一个抱着从来不离手的酒葫芦喝起来没完,另一个则始终板着个脸,默不作声。 郭嘉瞄了周瑜一眼,放下酒葫芦,笑道:“姓周的,这里就你我两个,你不跟我说话,也找不到别人了,我劝你还是别憋着了,再把自己给憋坏了。” 周瑜置若罔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很是不给被誉为鬼才的大谋士面子。 郭嘉也不介意,又喝了一大口,满脸惬意,只要有酒喝,什么烦心事都能先放在一边,自从离开郭家,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死而复生,还是一切照旧。 郭嘉很庆幸,这种骇人听闻的南疆秘术并没有剥夺他的味觉,酒的味道依然可以强烈刺激他的味蕾,他甚至找到了一种仍然活在世上的感觉。 “你觉得刘赫下一步会怎么做?”一晚上没说过一句话的周瑜忽然问道。 郭嘉将送到嘴边的酒葫芦又放了下来,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说道:“这小子还真是有点邪的,竟然就呆在南疆不走了,想来个直捣黄龙?就怕他低估了那个女人,我虽然一点武功也不会,但也能看得出来,那个女人的武功绝对不弱,弄不好还能跟老典比划比划。” 提起典韦,郭嘉不禁向门外张望了一眼,典韦伫立在门外,巍然不动,这是多年来在曹操身边养成的习惯,作为曹操的贴身侍卫,典韦几乎每天只睡一个时辰的觉,没日没夜的守在曹操帐外,从不离开半步。 如今被人用借尸还魂之术复活,典韦便成了郭嘉的贴身侍卫,走到哪都守在郭嘉身边,也不知道是因为怀念以前的日子,还是改不掉这个习惯,又或是把郭嘉当成那个他这辈子最敬佩的男人。 “老典,你别老跟门口站着,进来歇会!”郭嘉大声招呼道。 典韦当即转身走进屋内,坐下之后沉声道:“你说的没错,那个南疆女王确实会武功,而且似乎还在我之上。” 郭嘉对此没有太过惊讶,撇嘴道:“没点斤两,一个女人又怎么能坐上南疆之主的位子?刘赫那小子想玩强龙压过地头蛇,恐怕没那么容易。” 周瑜看了看桌案上的地图,说道:“照现在的形势来看,如果开战,第一场仗恐怕就要在南疆的地界上打,我们虽然都不希望南疆大军攻入蜀地,但到时候受人所控,我们也不得不为那个女人出谋划策。南疆地势虽不及益州险峻,却也是易守难攻之地,想拿下花海王庭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横在王庭前的还有三座险峰,每一处设下埋伏,都足以让蜀汉大军损兵折将。” 郭嘉一把夺过桌案上的地图,往角落里一扔,没好气道:“姓周的,你别一天到晚拿着地图研究个没完,你是怕这场仗打不赢还是怎么着?你可别忘了,咱们要是帮那个女人把这场仗打赢了,不光是蜀汉的刘家,曹家和孙家可就都完了。” 周瑜很难得的没有反驳郭嘉,他也知道其中的利害,他曾经一度想找出一个故意输给刘赫的法子,可越是研究地势分析双方的情况,就越觉得蜀汉的胜算微乎其微,反倒是他自己对南疆的地形有了很具体的了解,这对于想故意打输这场仗的他和郭嘉二人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周瑜看了看故作镇定的郭嘉,释然一笑,说道:“你是想把筹码全都压在刘赫的身上?” 郭嘉平静道:“咱们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咱们越想替那小子找出一个必胜的法子,咱们对战局了解的就越透彻,反倒会成了那小子的阻碍。天下人都说你和我是天纵之才,以为靠着一点天赋就可以运筹帷幄,左右一场战局的胜负,但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每一场仗,都是彻夜未眠冥思苦想才能将方方面面打理的没有纰漏,稍有疏忽,哪怕百密一疏,也会被对手翻盘。所以我每天就是吃饭睡觉喝酒,打仗的事一点也不去想,要是这样那小子还赢不了,那只能说是天要灭我曹魏和你东吴,当然,那小子的蜀汉也跑不了。” 周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轻声道:“他至今还留在南疆,看来是已经有了对策,先不说他的对策能不能起到作用,光是这份出其不意,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或许你这个法子还真能奏效,既然当初你我都没料到他会呆在南疆不走,之后的局势会如何发展,恐怕还会有更多的变数。” 郭嘉面露一丝得意,这世上恐怕没有什么比死对头的夸赞更值得他高兴的了,拧开酒葫芦又是一大口,说不出的酣畅淋漓。 沉默许久的典韦突然说道:“总揽全局的事我不在行,但冲锋陷阵算得上我的老本行,你们说来说去,都是在说大局上的事,可在我看来,这场仗最关键的是双方战力的比拼。先不说那百万不死之师,就说那上将百员,那一百个人究竟都是谁,我们谁也不知道,要都是吕布那种级别的怪物,都用不着一百个,三五十个就足以攻下蜀地了。归根到底,还是要看谁的拳头更硬。” 郭嘉深以为然,转而对周瑜说道:“姓周的,你说咱们是不是到那个女人那里装装样子,顺便套点消息出来?” 周瑜思量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她想将一切告诉我们,就不会让我们一直呆在这里了,看样子她还有些事情无法处理妥当,我们贸然去见她,她也未必会轻易相信,若是放些假消息出来,到时候我们可能会更被动。” 郭嘉撇了撇嘴,往地上一躺,拉长声调道:“得,那咱们还是乖乖的跟这呆着吧,以前总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现如今成事还是在天,谋事可就由不得你我喽。” 周瑜笑了笑,说道:“那也未必,那小子现在有一步险棋可走,就不知他有没有那个胆量。”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三章 传言 郭嘉猛然起身,急切道:“说来听听!” 周瑜收敛笑意,四下张望一番,郭嘉当即心领神会,给典韦使了个眼色,待典韦守在门外,周瑜这才压低声音,在郭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郭嘉听完瞪大了眼睛,惊呼道:“这也太险了吧!我当年随主公远征乌桓,千里奇袭敌军后方,自认为已是极致,可跟你说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谁能有这种胆量?那小子就算再怎么行事乖张,也绝对不能做出这种事!” 周瑜玩味笑道:“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有关于那小子的传言?” 郭嘉当然记得此事,当初只道周瑜这个家伙成心在卖关子,却不想是在为今天的这次谈话做铺垫。 “他曾经三入许昌皇宫,最令天下人震惊的那次,他在皇宫内一战斩杀十万皇城侍卫,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虎豹骑。”周瑜刻意放缓语调,一字一句的说道。 郭嘉想了想,难以置信道:“你确定是斩杀而不是击退?” 周瑜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因为他杀了十万虎豹骑,才逼得你家主公没办法,不得不同意三方会战。” 郭嘉顿时愕然,他一直不明白主公坐拥整个北方,手中又握有汉家天子,如此大的优势,为何还要参加在他看来就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三方会战,听周瑜这么一说,一切就能解释的通了。 失去了赖以为傲的虎豹骑,曹操等于是没有了护身符,许昌城的四面城墙就跟纸糊的一样,在绝顶高手眼里,更是形同虚设。 周瑜瞄了一眼始终没什么反应的典韦,继续说道:“还有,听说他在皇宫大闹一场之后,你家主公曾亲口对他说,如果他当即收手离开许昌,一切就既往不咎。” 典韦身躯一颤,转头望向周瑜,眼神炙热。 郭嘉忽然放声大笑,让正要发作的典韦也不禁愣在了当场,郭嘉上前拍了拍典韦的肩膀,笑道:“能让咱们主公看上的人,肯定错不了,姓周的,兴许他还真能走出这一步棋来,说不好还能走得更漂亮些。” 周瑜忽然面色凝重起来,沉声道:“想把这步棋走得漂亮,光靠一个蜀汉肯定是不够的,接下来就看你我两家如何决断了。” 说罢,周瑜走到屋外,凝视着天上的新月,轻叹道:“伯符啊,你当年委以重任的这个弟弟,当真能不负你所托么……” 这一夜的花海王庭,注定不会平静。 一边是痴心女子月下疯癫,一边是昔日少年郎,而今愁断肠。 月落西山,天还没亮,村里的男人们已经背起弓箭进了山,孩子们还在睡梦中,刚张罗完早饭送走了自家男人的女人们终于有了喘口气的功夫,老人坐在角落里,望着睡梦中的隔辈人,笑容安详,仿佛忘了他们自己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 在村子一天中最安静的这个时刻,村外出现一个脚步匆匆的身影,让法捷先一步找到刘赫,郭清这次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这位已将情报网遍布天下的一等大谍子,唯一没能渗透进去的地方就是南疆。 在南疆安插眼线,郭清不是没有尝试过,但最多半年就会被人识破,派出去的谍子之中,大多拖着一身伤逃回了成都,这还算下场好的,最惨的一个被人砍去了双手,削去了鼻子和两只耳朵,让见多了残忍手段的郭清也不禁触目惊心。 都说南疆人淳朴,按理说应该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才是,可偏偏就能一眼识破郭清精心挑选的资深谍子,有的甚至在许昌城里潜伏了两年都没被人发现,可到了南疆却连一个月也没撑下来。 一路寻着法捷留下的记号来到村口,郭清收起思绪,走到蹲在一块大石上的刘赫面前,恭敬施了一礼,没说一句话。 他不想解释,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从郭家决定把他培养成天下数一数二的大谍子的那天起就告诉过他,这辈子只有生和死,没有对与错。 出现了纰漏,就要把命搭进去,若是给主子添了麻烦,就要第一时间去弥补,亡羊补牢虽然为时晚矣,但总比负荆请罪要来的实际。 “你今年多大了?”刘赫一上来就问了个让郭清莫名其妙的问题。 “跟随先生的时候是十九,今年二十了。”郭清恭敬道。 “二十了……”刘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从大石上跳了下来,“那好,就从你出生那年算起。这二十年里,所有战死病死老死的沙场名将,你能说出多少?” 郭清沉思片刻,正色道:“曾经领兵超过千人的武将,总共是一千六百七十二人,过万人的有一百三十六人,如果先生想知道,这一百三十六人的名字和官位我可以马上写下来,呈给先生过目。” 刘赫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既然你清楚他们的底细就好办了,我就想问问你,如果那些人还在世上,跟如今天下的这些武将来一场大战,哪边能赢?” 郭清陷入沉思,刘赫也不催促,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唐突,也就是郭清,换了别人,恐怕还要再费一番口舌来解释为何要这么问。 郭清是个谍子,谍子跟武将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对武将发号施令的时候,需要将来龙去脉一一说清楚,领兵之人才能做到知己知彼,从一场战役的全局来考虑,也必须要这么做。 而谍子则不一样,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原因,说自己知道的,做自己该做的,这就是谍子的处世准则。 法捷也是如此,但介于郭清和天机营那帮弟兄之间,所以相比之下,刘赫有时候更喜欢将重要的事交给郭清去办,显然郭清把每一句听上去像是玩笑的话都当真的性格,也很讨刘赫这种懒人的喜欢。 “双方兵力大概各有多少?”深思熟虑一番之后,郭清反问道。 刘赫一皱眉,“这跟兵力有很大关系么?” 正文 第七百一十四章 拙略的演技 郭清认真的回答道:“二十年前的局势跟如今有很大差别,当时群雄割据,每一名武将指挥的士兵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可以在自己的军营里一言九鼎的人物,跟如今只需按照主帅的意思去行事的那些名将相比,大局观要好上许多。如果是小规模三五万人的战斗,双方可谓是势均力敌,这还是由于这二十年里兵器改良的功劳,但如果是超过二十万人的大战,那么一定是原来的武将占优。而且战场越大,优势就越明显。” “如果是在南疆的地界上,百万人对百万人的大战呢?如果是如今三方组成联军呢?”刘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道。 郭清抬眼看了看眼神炙热的刘赫,显得有些犹豫,咬着牙说道:“即便如此,也是必败无疑,恐怕不出十日,就会全军覆没。” 刘赫回到大石上又蹲了下来,望着村口的那条小溪,愣愣出神。 许久之后,刘赫忽然开口道:“你现在就回成都去,让他们把北线和东线的士卒全部撤回来,赶往南疆,与韩义的大军汇合。” “先生,这……”郭清面露惊色,呆呆的望着刘赫,却迟迟没有领命。 刘赫苦笑一声,看着那个自从跟随他以来头一次想跟他要个理由的大谍子,语调平和道:“南疆有一种妖法,叫做借尸还魂,可以让人死而复生,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不是我突发奇想,而是眼看就要发生的事实。事到如今,除了三方合力,我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对方究竟复活了多少名将,都有哪些人,我们现在都不清楚,只能知道一个大概的人数。” “多少?”郭清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问道。 “上将百员,雄兵百万。”刘赫说完,没来由的笑了出来,好像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 郭清眉头紧锁,思量片刻,一抱拳道:“先生,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场仗绝不能在南疆的地界上打,回到蜀地,守住益州的南大门,等待援军到来,才有胜算。” 刘赫叹了口气,起身跳下大石,来到郭清身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清楚?可你要知道,即便是我们死守益州的南大门,曹丕和孙权也未必肯派兵来支援,他们就想把战火燃至蜀地,好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那样一来,只会苦了益州的百姓。” 郭清声音颤抖道:“咱们在南疆开战,他们还是会袖手旁观,不出十天,我们的天机营,还有益州所有军队,都会全军覆没的!” “用不了十天,恐怕三天都支撑不到,”刘赫轻叹一声,苦笑着望向郭清,“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曹丕和孙权感到事态危急,如果他们能赶在南疆大军攻入益州之前赶来,或许还能有转机。” 郭清紧紧攥着拳头,咬牙说道:“我明白了,先生还有什么要郭清去办的?” 刘赫帮郭清正了正衣领,又伸手帮他拨去了落在鬓角的一片枯黄的树叶,柔声道:“郭清啊,我遇到了一个人,和你很像,为了自己的家族,一辈子都在做自己不愿去做的事。虽然他表面上装得满不在乎,可我看得出来,他活的一点也不开心。看见他,我就想起了你,我不想你也和他一样,我相信如果让你自己选,你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郭清舌尖死死顶住上膛,这是每一个谍子都会的一种控制自己情绪的方法,尤其是自小受到专门训练的郭清,靠着这一招,从没在对手面前表露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可这一刻,他还是红了眼眶。 他紧紧的咬住双唇,不想让眼泪掉下来,那是他最后的尊严,二十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随着一滴泪水的滑落,便如同虚度。 在别人眼里,他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谍子,他记忆力惊人,常年磨练出来的脚力令习武之人也自叹不如,他坐拥一个结构缜密的谍报机构,情报网密布天下。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除了当一个谍子,他什么都不会,他以前不是一个好弟弟、好儿子,以后也不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这一生要走的路,从生下来那天就已经决定了。 郭清从没有想过挣扎,连聪明绝顶的哥哥都无法摆脱的枷锁,他自认更没有实力去将其打破,认命的人,或许才能活得开心一点,这是哥哥临走之前对他说的话。 哥哥是笑着走的,背着他的破书箱,书箱里是他多少年都不去翻上一眼的书,郭清知道,哥哥可以将书里的内容全都倒背如流,可他还是不能将书箱放下,就像家族给他的重担一样,一辈子只能扛在肩上。 哥哥走的那天,郭清翻过了好几座山,淌过了好几条河,终于追上了哥哥,把一个他攒了好多天才买下的酒葫芦,塞到了哥哥手里。 郭清哭了,不是因为哥哥要走了,而是来的路上摔了一跤,酒壶里的酒全都洒光了。 其实郭清不知道,那天哥哥转身后,也哭了,不是因为从此天各一方,而是知道弟弟总有一天也要走上他自己的老路。 “回到成都,你马上让潜伏在北方和东吴的谍子全部现身,主动到当地的官府衙门中自首,告诉曹丕和孙权,我们蜀汉这次是破釜沉舟,南疆大军转眼间就会攻入中原,如果他们还想作壁上观,那就抱着一起死!” 郭清闻言如遭雷击,他望着那个曾经让他视为天敌的男人,瞬间泪目。 他以为一辈子都要追随在男人的左右,隐姓埋名,做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凶大恶之辈,从那张遍布中原的情报网埋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此生不能全身而退,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可男人在只言片语之间,就将那张情报网撕了个粉碎,也将他背在肩头的沉重枷锁摘下,重重的扔在了地上,最可笑的是,那个男人竟用着让人难以抗拒的语调,给了他一个再合情合理不过的理由。 只是在他这个一等一的大谍子面前,那个男人的演技未免有些拙略。 正文 第七百一十五章 大战在即 刘赫在一番义正言辞之后,忽然转过头来笑着看向郭清,说道:“你别以为这都是因为你,我是为了蜀地的百姓着想。” 郭清抱拳领命,大步而去,转身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容中还带着一丝遗憾,轻声念道:“哥,你要是也跟我一样能遇到他,该多好……” 山洞确实有问题,而且有大问题。 根据法捷查探回来的结果,山洞中有好几个地方都有重兵把守,而且守卫穿得都是中原服饰,应该就是被借尸还魂复活的第一批不死的士卒。 刘赫还是没有离开南疆,他一直在找机会,想和法捷一起进到山洞的深处查探,但始终没能得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村子附近监视刘赫的岗哨越来越多,刘赫每天早上去村口的小河边洗把脸,就会发现四周四五处的草丛中一阵异动。 好在法捷一直都是昼伏夜出,始终没有被人发现,刘赫总算没有被南疆女王彻底斩断对外界的联系。 刘赫让法捷又去南疆与益州的交界处调查了一下,查访了很多益州边境上的村子,里面的男人都被南疆士卒掳走了,大致估算,应该能有几千人。 这个数字距离一百万显然差距很大,但足以让南疆女王复活那些死去的中原名将,如果再加上原本的十几万南疆军队,即使凑不齐百万不死之师,益州守军也依然难以抵挡。 刘赫很想把边境上的益州百姓北迁,但那样一来,无疑是给了南疆女王一个要开战的讯号,好在南疆军队没有丧心病狂的对女人和孩子下手,边境上的村子已经被洗掠的差不多了,应该也暂时安全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仇就可以不报,刘赫已经暗下决心,如果这次可以侥幸剿灭南疆的叛乱,一定会将罪魁祸首斩首示众,至少她那片精心打造出来的花海王庭,一定会成为一片火海。 眼看距离一个月的期限还有两天,大战也一触即发,两天的时间,足够让刘赫从花海王庭赶往南疆与益州的边境,这一天清晨,刘赫早早就起了床,梳洗一番之后,脱下了村里的妇人们给他缝制的南疆服饰,换回了一身中原服饰。 那个在村子里越来越得人心的中原男人就这么走了,孩子们起了床,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小竹屋,却发现早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放在竹屋外的高台上。 孩子们捧着衣服,哭得很伤心,让村里的妇人们见到也跟着偷偷抹起了眼泪,倒是见多了世间百态的老人们表现的很豁达,记得前一阵子,也有个年纪大一点的中原男人来过这里,走的时候也是不辞而别,或许这就是中原人的习惯。 走进那间坐落在花海中显得孤零零的竹屋,刘赫神态自若,法捷已经在昨晚就连夜赶往边境去打点一切,相信天机先生马上就要亲临的消息一到,益州大军肯定军心鼓舞。 今天到花海王庭,刘赫并不想马上撕破脸,所谓兵不厌诈,能麻痹敌人一分,他就多了一份胜算,哪怕这一分胜算在整个一边倒的战局面前并没有多少分量。 郭嘉曾经秘密的给他送来一封书信,上面只有一句话,一场胜利,是靠一点一滴堆砌而成的。 刘赫深以为然。 他与南疆女王之间的博弈,不再像短平快的五子棋,而更像是讲究大局观的围棋,每一子都要精雕细琢,最后才会在收官时看出效果。 他并不想费心费力的去思考,被软禁在花海王庭的郭嘉是如何将这封信送到村子里去的,或许是号称十里之内脚力不输骑兵的典韦,又或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奇门遁甲之术,总之刘赫就是相信郭嘉有那个能耐。 还是简单到近乎于空旷的摆设,桌案上还是几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只是与上次不同,这次的茶是出自蜀地的,其中的意味只有局中人才能体会。 刘赫一尝便知,这种茶是蜀汉皇宫的特供,产量极少,除了他和诸葛亮的府中能喝到之外,其他官员根本没那个资格。 刘赫喝了一口,就将茶杯放下,再没有去碰,南疆女王似乎是在向他宣告,这场将天下全部席卷其中的大战,不仅是在战场上的搏杀,细枝末节之处,早已被渗透打通,其中就包括蜀汉那座新建成不久的恢弘宫殿。 “蜀汉是姓刘,但不是刘备的刘,而是我刘赫的刘。所以你的这点伎俩,在我面前没用。”刘赫笑着说道,仿佛不是在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而只是在随口唠着家常。 南疆女王似乎对这种名贵的茶情有独钟,小口品着,直到将半杯茶全部喝完,这才依依不舍的将茶杯放下,慢条斯理道:“谈不上什么伎俩,两军交战,这都是该做的准备。既然你铁了心的要跟我作对,我也没办法,今天这杯茶,就当是散伙酒,喝完之后,再见面就是敌人。” 刘赫心中愕然,但很快释然,既然他可以在暗中操纵一切,身为南疆之主的女子当然也可以。 南疆女王斥退左右,亲手给刘赫满上一杯茶,柔声道:“你放心,茶里没有毒,我今天也不会对你下手,按照我们南疆的规矩,没有正式宣战就不能刀兵相见,否则就是偷袭,会被所有南疆部族所耻笑的。” 刘赫仍是没有去碰茶杯,嘴角带着一丝轻蔑,说道:“我们南疆?我从没见过长着一副中原人样子,还说着一口地道中原话的南疆人。” “你眼见不就是么?”南疆女王语调轻柔,不急不缓。 刘赫环视四周,语气生硬道:“蔡熙人呢?你那个老相好怎么不出来见我?是不是昨天晚上龌龊事做多了,下不来床了?” 南疆女王缓缓将茶杯递到刘赫面前,平静道:“你无需出言激怒我,你也没那个道行。” 这一次刘赫终于拿起了茶杯,挡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正文 第七百一十六章 南疆女王的往事 南疆女王莞尔一笑,轻声道:“我本来是想让他把你给杀了,但他死活不肯,让他来见你,他又不见,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优柔寡断,我很好奇,你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刘赫冷笑一声,冷冷道:“我还想知道,你们两个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南疆女王眼前一亮,好像突然来了兴致,激动道:“你真想听?” 刘赫不禁一愣,万没想到在这样的氛围下,南疆女王竟然是如此的反应,像个小女人似的,喜怒都写在脸上。 不等刘赫开口,南疆女王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当年他在洛阳击败三大高手,一战成名,鲜衣怒马少年郎,自然是让无数少女芳心暗许,我不算最疯狂的一个,但绝对能排得上前三甲,听说父亲要将我许配给他,我当时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虽然我知道那只是父亲要借机拉拢他,他不一定真心对我,但我还是愿意嫁给他。” 说起那段往事,南疆女王像一个春心暗动的少女,脸颊竟染起一抹绯红。 “我父亲当时官拜九卿,这个官职有些不上不下,既不能像三公那样在朝堂上一言九鼎,又不至于像底下的那些官员那样手无实权,当时许多王公大臣都想将女儿许配给他,我将一长串名字全都记了下来,每一个我都去亲自看了一眼,我觉得呀,她们都没我长得漂亮,一下就有了几分自信。” 南疆女王话锋一转,面生愁容。 “可就是这份自信害了我,听说他大闹洛阳城,竟然还要带着一个风尘女子离开洛阳,我当时就跑到城门去找他,现在想来,无非是自信变成了嫉妒。我指着那个女人问他,我哪一点不如她,可他……可他……” 南疆女王长袖拂面,竟然当着刘赫的面开始抽泣。 刘赫倒吸一口凉气,没来由的想起那句话,这天底下最可怕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女人的一滴眼泪。 刘赫长叹一声,说道:“他是不是压根就没看你,直接带着那个女人走了?” 南疆女王愕然望向刘赫,也不顾眼角的泪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如果他当场拒绝你,哪怕语气生硬些,甚至骂上两句,或许你都不会像今天这样念念不忘。” 说出这番话后,连刘赫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世间的男人都喜欢女人,可是能一语道破女儿家心事的又有几个? 男女之间就如同习武练功,武道大成需要一点一滴的累积,常年与秦女侠斗智斗勇,刘赫在不经意间对女人心事的拿捏似乎也练就了一点火候,这种火候很淡,以至于刘赫自己都没能察觉,更没想到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那个喜欢一身红衣女子的功劳。 南疆女王眯起眼,细细打量着那个一语中之后却显得有些慌乱的年轻人,柔声道:“你是说,如果当年他肯看我一眼,和我说上一句,我就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刘赫心中愕然,看着南疆女王的眼睛,他感到一丝寒意,不敢轻易给出答案,因为他给出的答案很有可能会让一个女人陷入癫狂状态。 这不是危言耸听,无论是谁,被人一句话否定了半生的坚持,恐怕都会如此。 茶杯上的热气渐渐消散,屋内始终一片寂静。 沉默了许久,也注视了刘赫许久的南疆女王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不温不火,没有任何一丝感情,挥了挥衣袖,说道:“你走吧,战场上见。” 走出竹屋,刘赫仰望天空,重重的叹了口气。 在来之前,他就打定主意要找机会激怒南疆女王,从结果上看他也确实做到了,南疆女王虽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但那双如寒冬湖底般冰冷的眼睛足以说明一切。 但刘赫马上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激怒对方的初衷,本是想让南疆女王在愤怒的状态下出现纰漏,可这种状态到了极致,便是另一种境况。 一个为了心上人半生痴狂的女子,为了证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也许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举动。 这样危险的女人,手里还握着百万不死之师,一旦开战,必定是不死不休,血流成河的局面。 离开花海王庭的时候,刘赫在路边遇到了郭嘉和周瑜,这显然不是一场偶遇,这一点从两人古井不波的镇定神情上就能看得出来。 “本来不想见这一面,但这个家伙非要拉着我来。”眉头紧皱的周瑜指着笑呵呵的郭嘉解释道,或许是理由太过牵强的缘故,表情很不自然。 郭嘉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没有说话,在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中,反倒比向来清高自傲的周瑜显得淡然。 刘赫正了正衣衫,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大步而去。 郭嘉笑意更盛,对一旁的周瑜说道:“亏咱俩还担心了半天,看来这小子早就下定了决心,哎,你说,他能不能赢得了咱们?” 周瑜默而不语,内心虽然跌宕起伏,但以他清高的性格,却注定不会说出来。 郭嘉白了周瑜一眼,骂了句矫情,对刘赫的背影大声喊道:“小子,送你样东西!” 刘赫转过身,接住郭嘉抛过来的酒葫芦,愣了一下,随即释然一笑,重新走回到郭嘉和周瑜的面前,抱拳道:“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二位可以答应。” 郭嘉笑着对周瑜说道:“听见了么,送出去件东西,还得再答应他一个要求,这回咱们可算是亏大了。” 周瑜难得露出了笑脸,似乎对那个得寸进尺的年轻人没什么恶感。 郭嘉转而对刘赫笑道:“小子,到底是什么事,说来听听,先说好了,要是求我们故意输给你,我们可做不到。你也知道,我们受那个女人所控制,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做主,再者说……” 郭嘉意味深长的看了周瑜一眼,玩味笑道:“我们俩个打了一辈子仗,活着的时候,可一次都没输过,以前我们是各为其主,这一次联手虽然并非我们俩人的本意,但也绝没有会输的道理。”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七章 夜阑江 刘赫收敛起笑容,正色道:“我从没有想过要让你们故意输给我,而且恰恰相反,我希望你们能全力以赴的去打这一仗。” 在郭嘉惊愕目光的注视下,刘赫转身而去。 “姓周的,听见了没有,那小子让咱们使出全力去和他打,”郭嘉很不见外的用胳臂肘捅了捅身边的周瑜,“之前我还不信你说的那些关于他的传言,如今我可是信了,这小子确实邪乎的很。” 周瑜很嫌弃的看了依靠在自己身上的郭嘉一眼,却没将他推开,继而望向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神炙热,说道:“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么?” 郭嘉撇了撇嘴,说道:“姓周的,你别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他的话什么意思我当然听得出来。” “哦?”周瑜很难得的露出了期待神情,“那你说说看,你都听出什么了?” 郭嘉笑道:“咱们越是认真,他就越有把握赢下这场仗,看来他已经想出了应对之策,当然,前提必须是咱们积极的调动兵马,他才能在这中间寻得一丝稍纵即逝的战机,咱们也没必要担心知道了这一点之后会对那小子不利,到时候一开战,南疆女王对咱们下的命令一定是打赢这场仗,想打赢,就不可能龟缩在南疆,必须要主动发动进攻。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那小子到底能想出什么高招来。” 两位平生未尝一败的旷世奇才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相视一笑。 他们谁都没把那个年轻人另一番用意说出来,但彼此却是心知肚明,除去权谋算计,年轻人也很期待能与他们有一场正面的交锋。 天底下没有比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更加美妙的事情了,尤其是对两个赢了一辈子从没输过的聪明人来说。 王庭竹屋外,南疆女王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她身后,体型魁梧,却没发出一点动静。 “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吕布的语气生硬,没有一点对南疆之主的敬意,“郭嘉和周瑜可都不是那种任由别人摆布的人。” 对于吕布的突然出现,南疆女王没有一丝惊讶,她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妩媚至极的笑容,轻声道:“你是信不过我么?” 吕布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面色凝重。在那张足以让天下男人全都神魂颠倒的脸上,他看到了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 南疆女王轻笑几声,同样是笑,却如同换了一个人,没有丝毫的城府心机,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柔声道:“吕温侯,冲锋陷阵之事,小女子可都要仰仗您了。“ 吕布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又不禁心中咒骂起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小女子,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心生畏惧。 蔡熙从屋外走了进来,面无表情道:“一切准备妥当,大军随时可以出发。” 吕布闻言一惊,问道:“出发?不是要在王庭迎战蜀汉的大军么?” 南疆女王笑意全无,冷冷道:“就凭他刘赫?他一兵一卒都休想跨入南疆半步,我要直接在边境上击溃他的大军,我倒要看看,蜀地尸横遍野的时候,他还能不能口无遮拦的大放厥词!” 蔡熙和吕布皆愕然。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 蜀地以南,有一条名为夜阑江的江水,夜阑江的北岸,是世代以打鱼为生的蜀地百姓,而南岸,则属于南疆之地。 正是由于夜阑江独特的地理位置,注定这条奔流向东的江水永远无法平静。 在见证了两岸难得的十几年太平日子之后,今夜的夜阑江水或许会再次被鲜血染红。 夜阑江北岸,蜀汉大军已经整装待发,只等一个人的出现,便会渡过夜阑江,大军南下。 十几天前,这支倾尽蜀汉国力的大军其实已经到达了夜阑江畔,却没有急于渡江,而是在统帅韩义的指挥下,修建了十座横跨夜阑江的大桥。 这也是出于机缘巧合,全年都水流湍急的夜阑江,仅在每年的这个时节水流会有所放缓,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远在南疆村落中的刘赫便让法捷传达了修建大桥的命令。 在得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庞统和钟离寻面面相觑,十座大桥确实能让蜀汉大军顺利抵达夜阑江南岸,但同时也意味着给南疆大军北上打开了方便之门。 一旦蜀汉大军溃败回北岸,追击的南疆大军就会接踵而至,不仅失去了半渡而击这种可以扭转战局的机会,也让蜀汉大军再无重整旗鼓的可能。 可当十座大桥修好的时候,居高而下的庞统和钟离寻总算是明白了刘赫的良苦用心。 蜀军只需南渡到夜阑江的南岸,守住十座大桥,就几乎可以说是守住了边境线。 一旦有守军被击溃,南疆军队也只有一座桥可以通行,兵力有限,而且就算他们能抵达北岸的蜀军大营,也马上就可以被守卫大营的蜀军围歼。 这种排兵布阵的方法虽然闻所未闻,但却意外的很有效,以至于就连蜀汉的士卒都不禁怀疑,夜阑江水会在这个时候放缓水流,完全是由于天佑蜀汉的缘故。 钟离寻和庞统当然不会这么想,这根本不是什么天佑蜀汉的神迹,夜阑江的上游大部分都在南疆界内,南疆人比蜀人更清楚夜阑江的水流情况,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选择在水流放缓的时候对蜀地发动进攻。 有了这十座大桥,还等于是在水面上设下了十条连成一线的哨岗,如果南疆军队想直接从江面游到对岸去,就会受到埋伏在桥上的蜀汉弓箭手的齐射。 这无疑是断了南疆大军通过水路渡过夜阑江的念头,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老老实实的从桥上走到北岸去。 可即便是那样,十条相距甚密的大桥之间,仍是始终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内,如果南疆大军攻占了其中一座大桥,想要由此到北岸去,就要先与桥上守卫短兵相接,接着还要面临临近两座桥上弓箭手的一轮攒射。 正文 第七百一十八章 南岸列阵 在仅能勉强容纳三人并肩而行的桥面上穿行而过,可想而知最终能活着抵达北岸的南疆士卒还能有多少,更何况一到北岸,马上就会面临蜀汉骑兵的一轮冲杀。 只可惜这个听上去几乎天衣无缝的计划却注定只能拖延南疆大军北上的步伐,而无法将其全歼在夜阑江畔,因为蜀汉大军即将面对的敌人是一群不死的怪物,而非和他们一样的血肉之驱。 借尸还魂之术,已经成为蜀军大营中尽人皆知的秘密,这种秘而不宣的南疆妖术在神秘的面纱被解开之后,留给人的只有无尽的恐惧。 这也是最让庞统和钟离寻头痛的事,哪怕占据了有利地形,摆下了固若金汤的阵势,军心动摇,仍是摆在这两位谋士面前最大的难题。 短短十天的时间里,逃兵就达到了一成,这是自从刘赫成立天机营以来从未有过的情况,而且这个数量还在不断的增加。 可是刘赫让法捷从南疆传来命令,对所有逃亡的士卒不予追究,任由其离开,这种近乎于放任的态度无疑是让越来越严重的逃兵问题雪上加霜,甚至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正如那句话所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无胆鼠辈离开后,留下的才是真正的血性男儿。 于是本来是军中大忌的逃兵问题,成了一轮士卒的筛选,如今能手握兵器站在夜阑江南岸的蜀汉士卒,没一个是孬种,或许他们中也有生来胆小或是性格温和的人,但在大义面前,他们都作出了不违背自己良心的选择。 夜阑江南岸十座大桥南口的守备,也让庞统和钟离寻颇费了一番心思,虽然已经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的去设防,但仍有几处让他们放心不下。 这并非他们力有不逮,无法掌控一场大战的局面,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下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兵强将。 面对那一百个即将复活的名将,庞统和钟离寻没有妄自托大,更没有蠢到到一座大桥只派二三名武将去守卫的地步,但这样一来,本就在人才方面捉襟见肘的蜀汉更是到了穷途末路。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在每一座大桥的南口都设下重兵,但每隔一座大桥才安排十几名将领守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与其每一路都势单力薄,让南疆大军轻易击破,倒不如死死守住五座大桥。 如果战况不那么吃紧,还可以游走支援,但一旦被南疆军队死死咬住,就只能放弃没有守将的五座大桥,接下来只有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守备北岸大营的守军身上。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支北岸的守军就是由韩义亲自统帅的天机营骑军,但庞统和钟离寻仍是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想要当着面问一问刘赫,为何他明知蜀汉的军力最多只能守住五座大桥,却偏偏要下令修建十座? 刘赫终于从南疆腹地赶到了边界,可话到了嘴边,庞统和钟离寻还是没能说出口。 从刘赫的脸上,他们看不出丝毫的畏惧,却能看到明显的疲态,他实在不忍心再对那个心力交瘁的天机先生提出这种可能根本就没有答案的问题。 一切听天由命吧,自认为已经尽了人事的庞统和钟离寻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两日之后,南疆大军抵达边境。 在得知了蜀汉军队修建了十座大桥,并且派重兵守住了桥头的消息之后,南疆女王放声大笑,对手下的士卒说道:“传我的命令,大军分十路进攻,击破守军之后不许渡江,仍留在南岸,去其他路支援,直到十座大桥全部被攻克之后,再一起渡江,攻打蜀军在北岸的大营!” 南疆士卒领命而去,南疆女王身侧的蔡熙和吕布对视了一眼,却是无言。 不得不承认,这名坐拥整个南疆的漂亮女人确实有许多男人也没有的头脑,以至于刘赫花了好几个晚上精心设计的方案,被她一眼看破,并且当即安排好了对策。 南疆女王笑着看了看吕布,说道:“吕温侯,我很期待一睹您在沙场上的英姿,所以这第一战就由您来出马,如何呀?” 吕布没说什么,一抱拳,走出了大帐,出得帐外,他狠狠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骂道:“臭娘们,想让老子去送死就直说,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守在帐外的四名南疆侍卫闻言大怒,拔出腰间的佩刀就指向了吕布,在南疆谁敢侮辱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就如同亵渎神灵一般。 手无寸铁的吕布见状嘿嘿一笑,伸出一手,抓住了其中一名的长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徒手将削铁如泥的宝刀拧成了一团废铁。 随时进入摧枯拉朽的天降境界,就是这位霸占将评榜第一名多年的冷血战神最可怕的地方。 这种能力并非完全的随心所欲,时效极短,但足以一击取人性命,在用手刀接连削去了四颗南疆侍卫的头颅之后,吕布甩了甩手上的血,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南疆女王刚建成不久的王帐,冷哼一声,大步而去。 被鲜血染红的帐帘后面,蔡熙眼神冰冷道:“要不要我去杀了他,以正军纪?” 南疆女王拿着一个装满香料的香囊,慢慢的揉捏着,瞬间渗出的香味和帐中弥漫的血腥味道交织在一起,让天下最大的杀手头子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但那个有着一张狐媚脸蛋的女人却似乎很喜欢这个味道,闭着眼睛用力的嗅着,毫不掩饰她对这种刺激的贪婪。 再睁开眼时,便是一张妖娆到极致的脸庞,懒洋洋道:“由他去吧,带着这口怨气,他还能在沙场上替咱们多卖卖力气,况且这点小事,也用不着你出手。” 南疆女王忽然转过身子,斜靠在椅背上,用手托着下巴,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一抹朱唇上,好似一个十六七岁的天真少女,柔声道:“你说是不是呀,天下第一的蔡公子?” 二十年前初出江湖便已名列天下第四的男人闭上双眼,默而不语。 正文 第七百一十九章 卧虎藏龙 第一场交锋的胜负,往往决定了整场战役的走势,这是每一个上过战场的人都明白的道理,更何况是号称天下无敌的吕布吕奉先。 所以当手持方天画戟的王铁出现在眼前时,吕布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他并没有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捉弄,因为在他心里,他始终觉得也只有这个弟弟才配得上自己全力一战。 身后的南疆士卒蠢蠢欲动,让吕布有些心烦意乱,他当即挥动手中的长戟,毫不犹豫的斩下了一名几乎要越过他战马冲到阵前的南疆士卒头颅。 “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不许上前一步!”吕布的吼声,响彻夜阑江南岸。 向来以骁勇善战著称的南疆士卒吓得连连后退,离那位铁血战神最近的几名南疆士卒最倒霉,被吕布的吼声震得肝胆寸裂,当场吐血而亡。 相距不远的王铁,嵬然不动。 “哥,收手吧,趁一切都还来得及。”王铁平静的说道。 吕布先是放声大笑,继而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盯着王铁,狠狠道:“若是别人来劝我,倒还情有可原,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也觉得我错了!你让我收手?那我这十几年来的苦就白受了么!你大嫂的仇就不报了么!” “若是大嫂还活着,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王铁仍是语调平静,对这个多年不曾见面的哥哥,他似乎只是尽着当弟弟的最后一点责任而已。 但吕布这边已是情绪难以掩饰的激动,一张脸几乎到了扭曲的地步,咬牙说道:“人已经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来吧,拿起兵器,像一个真正的吕家男儿,堂堂正正的和我打一场!” 王铁皱了皱眉头,始终古井不波的脸上露出一丝怒意,厉声道:“我不姓吕,我姓王!” 下一刻,一声兵器相撞的剧烈响动,响彻整片战场。 同时听到响声的两位全军最高统帅,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刘赫许久没有说话,他知道能让王铁一出手就使出全力的,只有那位冷血战神,他没有想到对方一上来就派出了吕布,本想让王铁出战先声夺人的策略看来已经落空,而且最可怕的是,吕布的早早出场,意味着之后的敌人只会更加强悍。 与刘赫的愁容满面不同,王帐中的南疆女王显得分外轻松,对这声惊天动地的响动只是有些惊讶,但也仅此而已。 “蜀汉军中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莫不是那个姓刘的一上来就亲自上阵了吧?”南疆女王面带轻笑,言语中带着一丝讥讽意味。 蔡熙平静道:“他这些年能名声鹊起,皆是由于手下汇聚了一批人才,其中不乏真正的绝顶高手。” 南疆女王莞尔一笑,带着几分调侃意味说道:“绝顶高手?有多高?能高得过咱们的蔡公子去么?” 蔡熙不温不火的看了南疆女王一眼,问道:“天机十二骑,你可听过?” 南疆女王收敛笑意,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倒是真听过,听说十二人中只有一个不会武功,而且那人还是和诸葛亮齐名的凤雏庞统,其他人放在任何一个军营里,都足以独当一面,怎么?难道这里面真有你说的绝顶高手?” “他们中有个叫莫离的,是天机营的军医,排在武评榜第六。”蔡熙风轻云淡的说道。 南疆女王愕然道:“一个小小的军医,真能如此厉害?” 蔡熙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轻声道:“他不是一般的军医,也是天机十二骑之一,除了他之外,还有个叫韩义的,更是文武双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帅才。” 南疆女王惊讶的瞪着一双春水眸子,仔细的打量着蔡熙,像看着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一样。 蔡熙笑道:“怎么,吓住了?” 南疆女王回敬一个妩媚笑意,柔声道:“天机营确实卧虎藏龙,但我却还不至于被吓到,我惊讶的是竟然能从你嘴里听到夸赞别人的话,不仅说那个叫韩义的是个帅才,还要加上一个百年难遇,这倒是怪了,在我看来,能当得上这等评价的只有当年的淮阴侯韩信,虽然同样都是姓韩,但我可不信那个韩义能有淮阴侯的本事。” 蔡熙收敛笑意,沉声道:“他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眼下当务之急,是你答应的我那些人什么时候能抵达战场。” 南疆女王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呀,一时间找不到那么多的活人,第一批将要抵达的死士只有十几万人,由于没有合适的引子,复活的武将也只有二十几个。” 蔡熙皱眉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才说这些,之前你怎么不说?” 南疆女王满脸媚意,说道:“那天机营里高手云集的事,你不是也是刚刚才说么?” 蔡熙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却没有发作,沉声道:“你刚才说没有合适的引子,是什么意思?” 南疆女王似乎很享受这种在气势上压倒对方的感觉,毫不掩饰的笑了笑,继而说道:“借尸还魂之术,说白了就是将死去之人的灵魂附在活人身上,这个活人就是引子,如果用来做引子的人体魄太差,就无法发挥被复活之人的威力,就拿吕布来说吧,如果他死了,恐怕找遍天下,也再难找出一个可以发挥他全部威力的活人作为引子,吕布那百世修来的武人之极的体魄,世间再无第二,这才是他真正天下无双的地方。那些死去的名将也一样,只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才能将他们复活。” 蔡熙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量着这种变数对战局会有怎样的影响。 南疆女王一脸轻松,慢条斯理道:“不过你放心,好不容易找到的引子,当然用来复活那些最强的武将,第一批这二十几个武将的实力你马上就能见到,恐怕后面那几十个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第一批的这些武将。当然,这或许会对你的计划有些影响,但最多也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你等了那么多年,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天。” 正文 第七百二十章 谁赢了就听谁的 蔡熙思量片刻,问道:“那第一批武将什么时候能到?” 南疆女王妩媚一笑,说道:“急什么,好戏才刚刚开始,猫捉到老鼠,都要先玩个痛快,不是么?” 战场上,狂风大作。 吕布和王铁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在战场上形成了小型的龙卷风,而每一次两人的兵器碰撞在一起,都会发出电闪雷鸣般震耳欲聋的响动。 两方的士卒已经一退再退,却依然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扑面而来,让他们几乎窒息。 坐镇北岸中军大帐的刘赫紧握双拳,听着那一声声激烈响动传来,死死的咬住牙关,用来抑制自己想要出手的冲动。 第一战就要他这个全军统帅亲自出马,后面的仗也就没法打了。 不管刘赫是赢是输,蜀汉这边都等于已经亮出了底牌,士卒们心中也就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溃不成军只是时间问题。 “东吴和曹魏的援军有没有动静?”刘赫两手放在胸前,十指相扣,用力握住,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让双手的颤抖不那么明显。 钟离寻因为身负武功,已经被派往南岸驻守,唯一留在刘赫身边的庞统摇了摇头,说道:“今早回来的斥候说,成都那边还没有得到曹魏和东吴出兵的消息。” “这帮王八蛋,真打算隔岸观火么!”刘赫破口大骂,“益州南大门一破,全都得死,这点道理他们就不明白么!” 也难怪刘赫动怒,即便是斥候刚刚离开成都,曹魏和东吴的援军就进入益州,但大军行进要比斥候一人一马至少要慢上三天,也就是说,至少三天之内,蜀汉都不可能等到两方的援军了。 独自支撑三天,从以往的战役中看来,并非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相反,跟动辄就坚守不出几个月甚至一年的经典战例相比,坚守三天似乎还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但如今面对的境况却与以往大不相同,一来蜀汉大军是在一片开阔地带据守,没有任何城池可以作为掩护,二来他们面对的敌人也比以往任何一次战斗都要强悍。 刘赫闭上双眼,心中默默祈祷着王铁能够顺利拿下第一战,蜀汉军队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了,如果首战告捷,或许真的能撑上三天。 可一旦输了…… 刘赫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沙场上,两位同样出身于五原的悍将正在拼力搏杀。 有幸能亲眼见证这场打斗的双方士卒都不知道两人的兄弟关系,之前听到吕布和王铁谈话内容的南疆士卒,由于站得太近,全都卷入了龙卷风中,被当场绞杀。 被两人一开场的气势就震慑住的双方士卒们,这个时候才惊讶的发现,沙场上的两人竟然长得很像,一样的人高马大,一样的身材魁梧,一样的冷峻脸庞,基本看不到什么表情,给人一样的不怒自威的感觉。 唯一的不同,就是两人手中的兵器,在方天画戟面前,吕布手中那杆通体乌黑的长戟显得有些单薄,长戟戟刃处已经被崩开了无数的豁口,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王铁显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挥舞起手中的方天画戟,攻势更盛,却迟迟未能得手,兄弟两人的武艺是同一个人教的,彼此间的一招一式,双方都了如指掌,想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不太容易。 “你心里还在恨爹?”吕布似乎仍有余力,在抗下王铁势大力沉的一击之后问道。 王铁手中力道陡然加大了几分,收回方天画戟转眼间又再次挥出,扫向了吕布的身侧,怒道:“我没有爹,只有娘!” 吕布将手中长戟一横,拨开方天画戟之后,忽然拨马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问道:“那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哥?” 王铁沉默片刻,忽然翻身下马,将方天画戟往地上一扔。 吕布愣了一下,继而会心一笑,如法炮制,也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扔掉了手中的长戟。 “老规矩,谁赢了就听谁的。”王铁平静的说道。 吕布放声大笑,兴奋道:“好!谁赢了就听谁的!” 谁赢了就听谁的,这就是五原草原上的规矩,简单,粗暴,却很有效。 无论是兵还是贼,都按照这个规矩办事,多年来双方各有胜负,却始终没能分出个高下,江山辈有人才出,小小的五原同样如此,出了位武艺高强的将军,马贼就会安生一阵,马贼中出了个厉害的带头人物,官兵也就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微妙的平衡维持了许多年,双方基本处于势均力敌,直到一户姓吕的人家来到了五原。 官封越骑校尉的吕原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击溃了当时盘踞在五原草原上的几波马贼,一时间传为佳话,而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吕家一门三杰,吕原的两个儿子更是青出于蓝。 长子吕布,自幼神力,九岁时就能摔倒成年男子,十三岁便已在五原再无敌手。 在大哥的光环下,吕家的二子就显得不那么耀眼,直到他十五岁时,单枪匹马挑翻了当时势头最盛的一波凶恶马贼,才名声鹊起,可在那之后便消失匿迹,再也没人见过他。 从此人们只知道吕家有个吕奉先,再没人知道,吕布还有个弟弟。 也只有吕布知道,五原最强的那个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吕布的娘是正室,弟弟的娘是妾,这注定是个悲伤的故事,所以当那个常年不得父亲欢心最终郁郁而终的二娘死后,年仅十五岁的弟弟一个人跑出去杀了一窝马贼,将马贼头子的脑袋扔在了爹的面前,一句从此两不相欠,父子恩断义绝。 弟弟改姓了王,这是他母亲的姓氏,临走那天,吕布追出了三十里路,苦苦挽留,可弟弟还是走了,将那柄只有五原最强之人才配拥有的方天画戟留给了他,还留下了一场没能完成的较量。 吕布以为很快就能跟弟弟相见,却没想,这一等就等了十几年。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一臂换一臂 再次见面,弟弟的一声大哥,已是对吕布最大的慰藉。 但五原男儿从不食言,说好的较量就一定会兑现。 今天就是兑现的日子。 吕布毫无征兆的突然加速,大步向王铁冲了过去,伸出双手抓住王铁的肩头,王铁提气运功,双方马上扭打在一起。 拳头像雨点一样不停挥击在对方的身上,让在场之人全都瞠目结舌,本来期待的一场巅峰对决,却变成了好似市井无赖一般的打斗,杂乱无章,毫无招法可言。 双方阵中武学修为到了一定程度的将官们看着这一幕,却是惊心动魄。 看上去毫无章法的招数,每一下却都用最短的距离,用最大的力道,朝着对方最薄弱的地方下手,这确实就是市井无赖的打斗,但也最有效。 比起武林高手天花乱坠的高手,两人的招式绝对算不上好看,甚至显得有些粗鄙,但用返璞归真来形容却是再贴切不过。 你可以说武术是用来强身健体,也可以说是用来炫技,但在战场上武术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击败对方。 吕布和王铁的打斗,将这个真谛诠释得淋漓尽致。 在一阵拳拳到肉的正面交锋之后,王铁突然一把推开吕布,一腿扫去,吕布用手臂挡住势大力沉的一脚,身子轻微有些晃动,在王铁未及收脚的同时,踢向了王铁的立足脚。 王铁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他没有急着起身,而是在没看清吕布下一步动作之前,就用双手护住了头部。 这个保护动作刚刚完成,吕布已经压在了王提身上,一阵重拳砸下,王铁在接下了吕布十几拳后,瞅准一个空当,趁着吕布收手未及的时候一拳打在了吕布的脸上。 吕布身体微微后倾,王铁顺势将吕布推倒,形势马上扭转过来,将吕布反压在身下的王铁毫不犹豫,也是一阵重拳砸下,却同样被护住头部的吕布一一挡住。 这样的打斗,在战场上未免有些不太光彩,但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换做他们其中任何一个,被场上的两人压在身下,此时已经一命呼呜。 王铁的这轮猛攻明显比吕布之前的要奏效许多,吕布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更没有将王铁再次击倒的可能,就在蜀汉士卒都以为王铁赢定了的时候,就觉一阵头晕目眩,恍惚间就见王铁整个身子倒飞了出去。 在地上滚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住的王铁挣扎着站起身,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嘴角露出了一丝兴奋笑意。 一击便扭转了局势的吕布却是面色凝重,暂时进入天降境界确实能让他转败为胜,但他比谁都清楚,此时面对的对手,却不是那么轻松就能打败的。 “你们,退后!”王铁忽然回过头去,对围观的蜀汉士卒说道。 蜀汉士卒退后几步,见王铁仍是盯着这边,只好继续后退,直到退百步之外,王铁才转回头去,再次望向吕布。 大营中的刘赫,强烈感觉到了吕布短暂的天降境界,同时也察觉到一股更为强大的气势在慢慢凝聚,他不顾庞统的劝阻,猛地冲出大帐,飞奔过大桥,待他来到桥头,见到了惊人的一幕。 王铁周围已经开始有白色的烟雾围绕,慢慢形成了一滩光晕,然而这团烟雾始终无法汇聚在一起,好像被某种东西所束缚,无法挣脱。 王铁当着众人的面,一件一件的脱去了当初刘赫让天下第一铸甲师金钟子替他打造的凌云战甲,当他赤裸上身的那一刻,始终无法汇聚的白色烟雾忽然雀跃起来,开始围绕着王铁的身体剧烈旋转,在他大喝一声之后,瞬间钻入了他的体内。 吕布如法炮制,也脱去了那身同样出自金钟子之手的凌云战甲,两套凌云战甲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吕布这套的肩扣是九枚,比王铁的多了一枚,但作用却是一样,都是为了压制体内无法控制的汹涌功力。 驻足于桥头的刘赫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的两人,曾经踏入过天降境界的他比谁都清楚,这场打斗只剩下最后一个回合,在同时祭出最后的一记杀招之后,一切便会尘埃落定,谁胜谁负,自有定论。 和两人接下来要挥出的凌厉一击相比,刘赫更想听听兄弟两人在生死关头会说些什么,然而吕布和王铁什么也没有说,几乎同时开始加速,又同时挥出一拳。 白光大作。 除了刘赫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刺眼的光芒下闭上了眼睛,也只有刘赫看到了那一刹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亲生兄弟,一臂换一臂。 和王铁血肉模糊的手臂相比,吕布的处境显然更加凄凉,失去了整条右臂的他,低头看了看血如泉涌的肩头,却是释然一笑。 “我输了,老规矩,你赢了听你的。”吕布往地上一坐,也不去管右肩的伤口,“从小到大,我就没赢过你一次,看来这辈子是没机会了,下辈子……” “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王铁毅然决然道。 吕布愣了一下,转过身去,背对着王铁,头微微低垂,用仅剩的左手挡住双眼,看不见表情。 “好!你赢了,都听你的!” 失去一条手臂不会死人,但如果不把血止住就会死。 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凝望着吕布背影的王铁知道,远处观望的刘赫知道,当事人吕布自然也知道。 但谁都没有动,也没有开口,或许这样才是这位曾经天下无双的冷血战神最好的结局。 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对这个世界只有仇恨,没有任何的期待,人生最后的一刻,还要与唯一的亲人为敌,个中辛酸,或许只有盘坐在沙场上的吕布自己心里知道。 试问天下,谁能堂而皇之的坐在两军阵前,把后背留给敌军,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这看似凄凉的结局,是他仅剩的尊严。 吕布已经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血滴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响动,这种生命的流逝,让他的神智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二章 战神的回忆 他好像回到了白门楼上,好像又看到了城下蜂拥而至的曹操大军,又看到了身边宁死不降的士兵们,其中有的人脸庞还是那么的稚嫩,就好像当年的自己。 那一年的五原,没有兵戈,也没有战火,有的只是一片茫茫的草原。 作为此地守将越骑校尉吕良家中的长子,他自然从小就备受呵护。 父亲吕良也算是子承父业,从其父亲手中接过越骑校尉之职以来,也继承了清廉爱民的传统,所以百姓们对吕大人都是拍手称赞,对吕家的大少爷也是毕恭毕敬。 可这位大少爷却一直不喜欢别人对他如此恭敬,反倒喜欢当地极为盛行的骑射和摔跤。 一开始,大家碍于他的身份,都不敢用尽全力,可慢慢的才发现,莫说是礼让三分,即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取胜。 一次摔跤比赛,有一个远近闻名的好手在擂台上站了三天,仍是没有人能将其摔倒,他走出人群,一步跳上了擂台。 台下的人这下全傻了眼,要知道那时他只有十一岁啊。 擂台上的汉子看了看这个孩童,有些无奈,只怕要让人说自己是欺负孩子。 可按照规矩,只要上了擂台就要比试,不出手就只能认输,于是也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可没想到两人一较上劲,那孩童竟是不落下风,几个回合过后,反倒是那个强壮的汉子有些力有不逮。 他抓住时机,不给汉子喘息的机会,一下就将对手摔下了擂台。台下一片轰动,响起无数叫好声。 从此以后,他的神力被当地人传为佳话。当地百姓每每提起此事,都引以为豪。 人人都羡慕他有个当官的爹,更羡慕他有这与生俱来的强大体魄。 当地人好武,经常举办各种大赛,结果不管是骑射还是摔跤,每次的胜出者都是他。 在人们的赞美声中,他的心中却起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热闹,而是经常独自去没有人的地方,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脑中一直在想,草原的尽头是不是能有些像样的对手呢? 那是他第一次有了离开家乡的念头,离开这片他曾经深深爱着的土地,只为找一个答案,可没曾想,这一找,竟找了一辈子。 很快机会来了,他随父亲调离了五原,来到属于并州刺史丁原的地盘。 这里不像五原那般清净,可虽然每年战乱不断,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由于父亲的举荐,他得以顺利进入丁原军中,本来他满心欢喜,也不管官职大小,只要能在战场上驰骋,他便心满意足了。 可等来等去,最后等到的竟是一个主薄这样的文官官职。 可别小看了主薄这个官,所有重要的军事会议都能参与其中,触及的都是军中最高的机密,官位不小,还不用上阵杀敌。 要说一般人,能得了这个主薄的官职,那便是要谢天谢地了,可对他来说,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每次看着别人从战场回来,功劳簿上又记上军功一件时,他的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 终于有一天,敌人偷袭军营,他的一身本事总算是得以施展,二话不说便出营上马冲入了敌阵。 他在敌军中来去自如,几次冲杀却毫发无损,最后几乎以一己之力将偷袭的敌军击退。 敌方大将听闻战报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始终不能相信自己的这批精锐军竟然被丁原军中一个主薄单枪匹马的就给打败了。 他的神武再次远近闻名,不仅招来了许多追随者,也招来了其他的势力的拉拢。 可他始终还是个主薄,如果军中没有特殊情况,仍是不可擅自上阵。 他百般思量,也想不出丁原为何如此,只好去问父亲。父亲没有回答他,却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草原上的头狼为什么会将外来的雄狼赶走? 他沉默半晌,一声不吭的走出了父亲的房间。 他实在想不通,不明白人为何还不如狼活的自在。你若是不想留我便直说就是了,何必要如此。 他真的是憋屈,憋屈的难受,否则以他的性格,是万万不会答应帮助董卓杀了丁原的。 董卓的说客李肃,对他许以千金外加名马赤兔,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打动他的,是董卓带给他的一句话。 敢不敢随我一起坐镇都城,等着天下豪杰来战? 天下豪杰若是都来与自己一战,那该是多么酣畅淋漓的事情。带着这个想法,他提着丁原的人头,投到了董卓的账下。 虎牢关下果然痛快,若不是董卓怕他有失急着叫人鸣金收兵,他还真想再和那三兄弟战上几百回合。 他认了董卓做义父,因为在这里,他似乎找回了年少时在摔跤场上的那种心情。 可是没过几天,他就有点后悔了,因为他亲眼见证了董卓火烧洛阳城的暴行。 千年古都付之一炬,大火烧毁了这座都城的一切,也烧尽了他心中最后一点正义的希望。 也许,这就是做一个强者的代价吧。 从此,世间再没有五原草原上那个躺在草地上的无忧少年,却多了一个天下无双的冷血军神。 故事到此,似乎应该终结了,可她的出现,却带他走进了另外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那是在司徒王允的府上,他第一次与她相遇,也是那天起,貂蝉这个名字便如一个烙印,永远的留在了他的心上。 他不懂如何去形容一个女子的容貌有多么美,只知道看过她之后,便再也不会去多看其他女子一眼。 如果说以前他敬重董卓,是因为董卓给了他一个强者的尊严。可现在他痛恨董卓,因为董卓让他尝到了失去心中所爱的痛苦。 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时期,每日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在别人的床榻之上,他却无能为力。 什么马中赤兔人中吕布,什么天下无双,又有什么用? 王允给他出了个主意,要和他里应外合杀了董卓,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三章 榜眼对探花 他已不再是那个耿直的少年,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尔虞我诈,他的心已经被这世间的阴谋诡计渲染的变了颜色。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王允的计谋。 他在未央殿上一戟刺死董卓,世间之人都以为他因貂蝉之故将董卓视作最为痛恨之人,却不知他此生最恨的,却是王允。 他心中怨恨,怨恨的是王允若是能直接说出本意,他未尝不会答应,貂蝉也不用再去受那样的苦。 所以后来李傕郭汜反扑长安,他并不是不能固守城池,他让出长安唯一的条件,就是要王允人头落地。 他如愿以偿,便不再管那长安城上插的到底是谁家的旌旗,带着貂蝉一起离开了那座留下了太多回忆的城池。 他曾与曹操争夺兖州,虽然给曹操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可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他先投后叛占了刘备的徐州,却又为了调和刘备与袁术的关系而上演了一出辕门射戟的好戏。 他其实不想这样四处奔波,可天下之大,却没有他容身之处。 每到一处,那里的主人便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他,他每次出走,都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 他只想找一块地方,能和她好好厮守,只可惜一次次的颠沛流离,总让他事与愿违。 也许,眼前的这一切,便是最好的结局吧。 白门楼下,曹操军正准备发动一轮新的攻势,却发现城门之上飘起了一面显眼的白旗。 士兵们面面相觑,素来以武勇冠绝天下的吕布,就这么投降了? 他就这么投降了,也许是打了一辈子,突然倦了。 高顺,他手下最为忠勇的部将,宁死不降,死了。 陈宫,曾经追随曹操,后又叛逃,也不肯降,也死了。 他却不想死,不是因为他怕死,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死了她也不会独活。 他从曹操的眼睛中看出了一丝犹豫,本以为会有所转机,谁知刘备这时候站出来对曹操说,可还记得丁原和董卓? 他斜着眼看着这个背后捅刀子的卑鄙小人,口中大声叫骂着。 刘备,若是没有我,你可还能活在这世上? 可曹操最终还是听了刘备的话,决定将他处死。 他被带到一处军帐之内,军帐之内没有别人,只有他独自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柱子上,等着他人生最后一刻的到来。 他没有想到,曹操其实根本没想杀他,只是在刘备那些人面前演了一出戏而已,曹操真正贪图的是他百世修来武人之极的体魄,也正因为如此,十几年来,他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许昌天牢之中。 有些人活着,真的还不如死了。 他想报仇,却无处发泄,曹**了,因为没能得到他的体魄,可拖着这副残躯,他又能去往何处? 为什么与南疆女王和蔡熙联手? 吕布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想在死之前,再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可又为什么又止步于此? 吕布很清楚,是因为他背后站着的那个弟弟。 他固执的不想在临死前让弟弟看到自己眼角的那一抹闪光,那是他对这世上唯一亲人的留恋。 两兄弟,分别之际,却是无言。 刘赫叹了气,不忍再看,最后的一点时间,还是留给那对天生不善言辞的兄弟吧,外人眼中的沉默无言中,包含着兄弟俩人的千言万语。 一阵喊杀声响起,吸引了刘赫的视线。 不远的另一处战场上,马上也将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 交战的双方同是位列将评榜,而且只在吕布之下,名列三甲。 赵云和典韦。 一吕二赵三典韦,是后人为三国名将谱写的一个排行。 里面多少有些夸张的成分,但总是有人喜欢乐此不疲的为这个排名争论不休,吕布作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已是无可厚非,而对于这份榜单上的榜眼赵云和探花典韦,孰强孰弱,千百年来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 刘赫的心情有些复杂,能亲眼见证两人的胜负,或许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可这场注定以惨烈结局收尾的大战,却让刘赫再没有那份心情。 如今已经位列五虎上将的赵云和之前在鬼见愁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仍是喜欢穿着一身白袍,银盔银甲,手中一杆亮银枪,在半空中挽了个漂亮枪花,望向对手的眼神不温不火,却让人心生敬畏。 高手过招有时候拼得是心态,用现代人的话来说,赵云就属于那种天生心理素质极佳的人,这也是他能成为高手的重要原因之一。 相比赵云的淡定,典韦眼神炙热,他和赵云没什么恩怨,之前甚至都没交过手,但他很想与这个在将评榜上排在自己前面的年轻人较量一下。 赵云和典韦或许是这场大战中最平和的一对对手,但正是这份平和,注定了两人之间必定会迸发出激烈的火花,满嘴喊打喊杀的人,未必会使出全力,也不一定有生死一战的胆量。 到了一定的境界,自然而然就会将那些有可能影响判断的情绪暂时放下,求胜心谁都有,若不是争强好胜之人,赵云和典韦也坐不到榜眼探花的位子,从两人相遇的那一刻开始,这场生死之战已经拉开了帷幕。 典韦手握一柄长刀,惯用的双戟背在身后,两腿突然发力,两肋被夹的剧痛的战马一声长鸣,当即开始了狂奔。 几乎同一时间,赵云也催动胯下战马向前猛冲,却没有像典韦那样不留余力,韩义爱马,他带出来的韩家军自然也爱马,尤其是当年在鬼见愁时,一匹脚力充沛的战马来之不易,每一名韩家军的士卒都恨不得跟自己的战马同吃同住,更不会轻易的用长鞭抽打。 马是一种通人性的动物,你对它好它都知道,所以虽然两人对待战马的态度截然不同,但赵云胯下的那匹通体雪白的战马速度却丝毫不逊于对手。 骑兵能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就看冲锋的速度有多快,当两匹战马几乎达到极限的时候,马上的两员猛将也同时挥舞起手中的兵器。 正文 第七百二十四章 步战无敌 由于有前冲的空间,所以骑兵的第一次进攻往往是力道最足,气势最凶的,这也是经常能看到双方武将阵前单挑,一方被对手一回合挑于马下的原因。 枪挑一条线,刀砍一大片,听上去长刀似乎更占优势,但在马上作战,接着前冲之势,枪的威力几乎可以达到长刀的数倍。 赵云握紧手中亮银枪的枪杆,一枪就向典韦的心窝刺去,这种距离和速度下,这一招几乎是致命的,想要躲闪,需要身体向一侧倾斜极大的角度,势必失去重心。 而且两人同时冲锋,速度太快,即便是典韦能用手中长刀挡开刺向他心窝的这一枪,避开要害,手臂仍是会被刺中。 如何决断,就要看那位被称为恶来的沙场悍将了,如果现在收招闪避,还能勉强躲过这凌厉之极的一击,如果再犹豫不决,可能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赵云并不怕典韦和他以命换命,在将长枪刺入对方心窝后,他有足够的时间避开典韦长刀的挥砍,他也并不急于一招击败典韦,只要典韦收招闪避,气势上就已经输了一阵,这才是赵云真正的目的。 转眼间,两人已是近在咫尺,让赵云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典韦并没有要收招的意思,也没有放慢速度,前冲之势不减反增,似乎比他自己还要胸有成竹。 赵云当然已经知道了典韦为何会出现在这片战场上,他也知道对方已经是不死之身,但跟据刘赫带回来的情报,虽然这些死而复生之人很难杀死,但受伤之后需要很长的复原时间,仅凭这一点赵云就可以断定,典韦断然不会毫无顾忌的仍由长枪贯穿胸口。 占尽优势的赵云思绪重重,明显处于下风的典韦却是毫无惧色,好像根本不在乎赵云手中的亮银枪,直挺挺的冲了上来。 突然,典韦抬起左手猛地一运力,一掌拍在了胯下战马的天灵盖上,战马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典韦的身体也随之下沉,双腿收回,猛地在马背上一蹬,硬生生的止住了前冲之势。 战马的尸体倒下的同时,撞在了赵云战马的腿上,眼看就要人仰马翻之际,赵云毫不犹豫跳下马背,在地上滚了几圈,卸去前冲之力,接着马上起身回头望去。 赵云的战马的两条前腿已被典韦战马的尸体撞断,趴在地上,痛苦的嘶鸣着,典韦狂奔上前,一刀就将赵云战马的头给砍了下来。 眼睁睁看着心爱战马死在自己面前,赵云不由怒火中烧,却见典韦将手中长刀往地上一扔,从背后摘下双戟,摆了个起手式。 赵云终于明白,从一开始典韦的目标就不是他,而是他的战马。 典韦很清楚,无论是长刀还是双戟,在马上作战都不占优势,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赵云在马上拼个高低,而是想将这场战斗转为步战。 赵云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心爱战马,二话不说,当即调转枪头,向典韦冲去。 典韦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等赵云冲到近前,他突然出手,双戟交叉,别住了赵云的枪头。 赵云手捻长枪,却发现无法挣脱,正在他准备再次运力的时候,典韦飞起一脚,重重的踢在了赵云的小腹上。 这一脚赵云其实并非完全避不开,但代价是长枪脱手,在他看清典韦动作的时候,心中做了一番权衡,最终还是决定直接接下。 典韦似乎也看出了赵云的心思,这一瞧踢得可谓是从容不迫,力道和速度都达到了极致,赵云顿时倒飞了出去,但仍是紧握着长枪不肯松手,典韦的双戟随着刚才踢出的那一脚力道也有所减弱,虽然赵云挨了他一脚,但长枪总算是挣脱了典韦双戟的束缚。 赵云挣扎着站起身,一口血水啐在地上,对方这一脚的威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看来之前听到的一些关于典韦的传闻,似乎都是真的。 当年在曹操军中,典韦最被人所津津乐道的其实并不是他的天生神力,而是远超常人的脚力,据那些曹军的降卒说,典韦的速度在百里之内不输曹营中任何一匹战马,哪怕是曹操当时的那匹神驹,绝影。 也只有能跟上绝影速度的典韦,才有资格成为曹操的贴身侍卫,有这种脚力,腿上的功夫自然也不会差。 这一脚显然在赵云的计划之外,更在蜀汉士卒的预料之外,人送外号常胜将军的赵子龙将军口吐鲜血,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到。 蜀汉军中顿时一阵骚动,这是军心动摇的前兆,士卒们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似乎是做好了转身逃跑的准备。 “马战,吕布举世无双,步战,老子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典韦毫无征兆的一声大吼,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蜀汉军的士卒险些被气势正盛的典韦这一声大吼吓得肝胆欲裂,不停的向后退去,却谁也不敢率先转身,做第一个逃兵,担那杀头的罪名。 就在士卒们纷纷后退之时,突然发现身后的其他人停止了后退,这无疑让军中恐慌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的缓解,几个胆子大一点的士卒偷偷回头看了看,一个年轻书生站在队伍的最后,正用手轻轻抵在身前一个士卒的肩头。 在看清年轻书生的身份后,几名士卒愣了一下,当即恭敬的喊了声先生。 其他士卒闻言全都回头望去,却见如今已是太尉大人的刘赫,脸上仍是平易近人的笑容,指着沙场上的赵云,高声道:“赵子龙从没输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今天更不会,要是有哪个乌龟王八蛋敢说咱们子龙将军会输,你们就上去替我给他一个嘴巴,把我刚才的话说一遍,然后告诉他,这是我刘赫说的!” 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与战场上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可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年轻书生就是有这种魔力。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五章 起来再战 笑过之后,仍是害怕,但绝不是恐惧,人都怕死,在战场上都会害怕,但此时赵子龙身后的蜀汉士卒,绝不会再因此而乱了阵脚。 典韦冷眼打量了刘赫一番,似乎对这种收买人心的小把戏很是不屑,冷哼一声,转而望向另一侧的赵云,却发现赵云正在将亮银枪的红色缨穗换卸下,换成了一团白色的缨穗。 整个过程之中,赵云面色平和,动作不急不缓,却给了典韦很大的震慑,他虽然不明白赵云的这番举动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这绝不仅仅是换个缨穗的颜色这么简单,背后一定暗藏深意。 赵云再次举起长枪,银白色的缨穗随着一个漂亮至极的枪花在空中迎风飞舞,刹那间犹如漫天飞雪。 典韦还来不及感叹眼前的这幅奇景,就见那抹银白色陡然向自己刺来,转眼已至身前,手中双戟还没来得及挥出,身上就瞬间被刺出了五六个血窟窿。 典韦大喝一声,向后退了几步,低头望去,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很深,已是血如泉涌,可见赵云力道之狠。 典韦愕然望着那个之前还在自己手上毫无招架之力的年轻武将,上下打量赵云一番之后,典韦的视线转向了亮银枪上那团银白色的缨穗。 一般的枪上,都是红色缨穗,寻常人只道这是装饰之用,却不知此物本来就是吸血的用途,免得鲜血从枪头流到枪杆之上,使双手打滑,不好发力。 而赵云师门所承,死战之时惯用白色缨穗,一旦提枪上阵,必要用敌方的鲜血将白色缨穗染成红色方可收手,否则绝不罢休。 当然,这一切典韦根本无从得知,就在他愣神的片刻,赵云再次举枪刺来,这一次有了准备的典韦虽然使出全力挥动手中的双戟,但十几个回合之后,大腿上还是被刺出了一道血痕。 虽然已是不死之身,却没有失去痛觉,身上的几处伤口带来的剧痛让这位曾经的沙场悍将有种英雄迟暮的凄凉感觉,典韦单膝着地,用双戟支撑着身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随着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这种味道也越来越浓烈,闻着这种足以让人窒息的恐怖气味,典韦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当年在宛城那样。 又要止步于此了么?典韦扪心自问,上一次是输给了一支军队,而这一次,却只是一个人。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再次举枪向他冲来的年轻人,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上一次他是为了那个男人而战,可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你杀不了我,唯一能控制我的方法,就是把我的头和四肢全都砍下来,虽然我中的妖术可以将头和四肢接回去,也可以再长出来,但后者花的时间会很久。”典韦将双戟扔下,坐在地上,平静的说道。 这是他所知道的唯一可以让对方阻止自己的方法,他累了,不想再打了,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不知为何而打的战斗。 他从来不为自己而活,可那个让他心甘情愿日夜守护的男人,早已不在人世了。 “起来,再战。” 典韦闻言猛地抬起头,愕然望向那个一脸平静的年轻武将,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在这里倒下,就会一直受人摆布,这一切结束之后,你还有何面目去见他?” 典韦如遭雷击一般,沉默许久,继而一脸释然。 他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双戟,眼神中恢复了清澈,豪迈笑道:“小子,你可要想清楚了,再打下去的话,你可能会死。” “我赵子龙从来不会输,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今天更不会,”赵云说着,指向了蜀汉士卒身后的那个白衣书生,“他说的!” 典韦顺着赵云所指的方向望去,看着从容不迫立于阵中的刘赫,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过后,是一张充满杀伐之气的冷峻脸庞。 这个有名有姓却无字的男人,再入天降境界。 西线战场,在距离刘赫最远端的一处桥头,蜀汉军遇到了南疆军队猛烈的进攻,在阵中不断穿梭斩下一颗又一颗敌军头颅的肖玉儿不时远眺东方,越来越焦灼的战局让她感到有些心神不宁。 肖玉儿知道刘赫派她到这里的目的,这座位于最西面的大桥地势易守难攻,想来南疆女王也不会把重兵放在这里。 然而肖玉儿还是亲眼见证了比以往任何一场战斗都要惨烈的战役,当真是不死不休。 传闻中的不死之师还没有现身,仅仅是那些还是血肉之躯的南疆士卒一波又一波的涌上来,应对起来就已经很吃力,可想而知其他几处战场将会是怎样的被动局面。 但她心里很清楚,以她的武功,如果前往正面战场,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她虽然心有不甘,但更不想成为刘赫的累赘。 在勉强抵挡住南疆士卒一波攻势之后,肖玉儿和她身边的蜀汉士卒终于可以有喘口气的时间,她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血迹,又将血迹胡乱抹在了身上。 还是那一袭红衣,却不似往日那般醒目,远不及人血鲜艳的红色染料,被瞬间淹没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 半柱香的工夫之后,肖玉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走到阵前,观望着对面南疆大军的阵营,面露疑色。 对面的南疆士卒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让人不安,这与之前南疆军队的猛烈攻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虽然敌军刚刚退去,但对方在上一次交锋中已经占尽了优势,万万没有罢兵的理由。 肖玉儿有种不祥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很快就成为了现实,对面的南疆阵营突然出现一阵骚乱,随着骚乱的逐步升级,南疆士卒分作两边,闪开了一个空隙,人群中走出一人,掐着一个南疆士卒的脖子,将其吊在半空。 “碍事的东西,都给老子闪到一边去!”那人轻而易举的的一手扭断了南疆士卒的脖子,接着将尸体扔在了一边。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六章 痴心不改 南疆士卒纷纷面露凶色,却是敢怒不敢言。 那人环视一周,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笑意,接着大摇大摆的来到了阵前。 等那人走近,肖玉儿看清了他的容貌,先是一愣,接着便红了眼眶,声音颤抖道:“师兄……” 死而复生的丁展笑道:“傻丫头,别哭,要是让师父看见,我又要挨骂了。” “师兄,你……你还好么……”肖玉儿的神情不知不觉开始恍惚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丁展,似乎是忘记了自己正在两军阵前。 丁展伸出仅剩的一只手,拦住了肖玉儿,脸上再无一丝笑意,沉声道:“别再往前走了,你知道的,我是来杀你的。” 肖玉儿如梦初醒一般,踉跄着倒退几步,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师兄,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么?”肖玉儿凄然道。 丁展叹了口气,望着自己仅剩的左手,无奈道:“早知道这么不听使唤,就该把这只手也废了。” 肖玉儿望着丁展空荡荡的袖管,记起了当初那些往事,面对为了救自己先是舍去了一臂,接着又搭上了一条命的师兄,肖玉儿低下头,满心愧疚。 可这份愧疚,却是最伤人的,尤其是对那个只剩下一条胳臂的男人来说,因为这仅仅是愧疚而已。 丁展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声音沙哑道:“师妹,你快走吧,我现在已是不死之身,你打不过我的,我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趁着我还能控制自己,你赶紧离开这里。” 肖玉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向丁展望去,一张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已是汗如雨下。 丁展强忍住剧痛,咬着牙再次催促道:“师妹,你快走!” “我不!我不走!”肖玉儿跪倒在地,蜷缩着身子,潸然泪下,“你每次都是这样,把所有事都一肩扛下,这一次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绝不!” 丁展的拳头攥的吱吱作响,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犹如身体被撕扯一般的剧烈疼痛险些让他失去意识,为了保持清醒,他已经咬破了嘴唇,鲜血从嘴角渗出,牙齿也被染成了红色。 见到这种场面,肖玉儿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又靠近了几步,可她每靠近一步,丁展的痛苦就加剧一分。 浑然不觉的肖玉儿来到丁展身前,伸出袖子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丁展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脑中一片空白,一个声音告诉他,只要一掌拍死眼前这个女人,他的痛苦就能得到解脱。 丁展缓缓地举起左手,悬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仅存的一丝意识支撑着这份挣扎,然而他的理智很快就被充斥着整个身体的剧痛蚕食殆尽,就在一掌即将拍下的时候,肖玉儿突然将一样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下意识的咀嚼着,那是一种熟悉的味道,可他并不喜欢,而且从来就没有喜欢过。 “师兄,吃颗枣子吧,是你说的,吃几颗枣子,就什么疼都不记得了。” 丁展痴痴的望着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她还是那么的傻,竟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师兄为了让她安心而说的谎话。 丁展的左掌落下,却是极轻,轻轻抚摸着师妹的头,可那句傻丫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个喜欢穿着一身红衣满山疯跑的傻丫头长大了,不需要他再每天陪在身边照顾了,她也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而自己,已经死了。 短暂的清醒,并不能改变被人操控的命运,剧痛再次袭来,丁展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他一把推开肖玉儿,接着跪倒在地,五指按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痛苦让他的面目开始变得狰狞起来,五根手指也已经嵌入了地面,他低头看了看仅剩的一条左臂,眼中闪过一丝坚决。 他用手肘抵住自己的肋部,肘关节向后,身体却向前挤压,同时大臂也向前用力,在一声嘶吼之后,丁展左臂被他自己硬生生的折断。 “师兄!”肖玉儿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扑了上去。 手臂折断的疼痛感让丁展反而能将清醒在维持片刻,他挤出一丝笑容,对身边的肖玉儿说道:“师妹,我没事,你忘了,吃了枣子,就不知道什么叫疼了。” 肖玉儿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挨了师父的打被关在柴房里的少年,顿时泪如雨下。 丁展看着那张今生注定不可能再属于他的脸庞,柔声道:“听话,别哭了,师兄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想让你为我哭两次。” 肖玉儿用力的点头,拼命的抹着眼角,可泪水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 丁展挣扎着站起身,轻声问道:“他在哪?” 肖玉儿愣了一下,接着伸出手指了指东面的战场。 “姓刘的,你给我听好了!要是你敢欺负我师妹,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望着那个大吼一声之后露出桀骜笑容的男人,肖玉儿终于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她好像看见了儿时那个总是喜欢爬到山顶,大喊着要做天下第一的疯癫少年。 肖玉儿从没想过有一天师兄会离她而去,可师兄还是走了,虽然已经是第二次了,可她依然没有学会适应。 丁展缓缓走向南疆大军,他跟自己说不要回头看,可还是在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回过头去,给了肖玉儿一个世间最灿烂的笑容。 这个独臂男人从没有说过一句柔情蜜意的话,却肯为心爱的女子做任何事,哪怕是违背师命,哪怕是失去一臂,哪怕是与全天下为敌。 又何惧再入天降境界! 南疆大营王帐内,察觉到异动的蔡熙面色大变,急忙向帐外走去。 “你去哪?”南疆女王笑容玩味,似有几分明知故问。 蔡熙走到门口,一手撩开帐帘,头也不回道:“我们有言在先,如果你真的让他死而复生,那我们之间的协定也就就此作罢!” 说罢,蔡熙快步而去。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七章 桀骜一生 南疆女王笑意更盛,轻声念道:“怎么?知道心痛了?不过也好,你没尝过这种滋味,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呢?” 王帐内传来南疆女王诡异笑声,王帐外四名南疆侍卫面面相觑,接着身子一颤,倒地吐血而亡。 当肖玉儿所在的桥头白光大作时,刘赫当即向那里飞奔而去,他已经预料到这场大战中会出现许多意想不到的天降境界高手,但却没想到一上来的三场大战都是如此。 江湖上十年都难得一见的天降境界,在这片战场上仿佛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本想坐镇大营四处支援的刘赫,在对方第三人出手后已经察觉到事态不妙。 尤其是他看到那股直入天际的剧烈白光是来自于肖玉儿所在之地时,更是心头一震。 蜀汉士卒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天机先生从阵中狂奔而过,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但刘赫却仍是对自己这样远超出常人想象的行进速度感到不满,太慢了,跟百步之内转眼即达的天降境界比起来,还是太慢了。 就在刘赫狂奔向西线战场的同时,南疆大营处也有一人正在狂奔向战场。 曾经近距离感受过自己徒儿天降境界的蔡熙十分确定,这股在战场上突然出现的白光一定和丁展有关,而只要有丁展的地方,就一定有另一个人,那就是肖玉儿。 虎毒不食子,更何况蔡熙并没有丧心病狂到连亲生女儿也不管不顾的份上,他既是修罗堂堂主,也是勿念和尚,亲手谋划这场即将席卷中原大战的他,依然一半是魔,一半是佛。 蔡熙和刘赫两人几乎同一时间抵达战场,也同一时间发现了对方的存在,但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及对方,注意力完全被战场上那个进入天降境界的独臂男人所吸引。 冲入南疆军阵中的丁展身后,是无数具南疆士卒的尸体。 已经失去双臂的丁展脚踢肩撞,每一次出手必定会结果一条性命,以彪悍著称的南疆军已经阵脚大乱,四下奔逃,谁也不愿意与那个进入天降境界的疯子正面为敌。 在用牙齿撕扯开一名南疆士卒的喉管之后,满口鲜血的丁展忽然停了下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四周的南疆军只觉一柄重锤击在了胸口一般,顿时一阵头晕目眩,腿也开始发软,纷纷倒地,再也没有逃跑的力气。 瘫坐在地上的南疆士卒拼命的挣扎着,可很快又放弃了抵抗,双手双脚根本使不上力气的他们,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杀人狂魔在阵中继续肆虐。 但是丁展并没有继续杀戮,而是站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抬头看着天,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突然间,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凝聚在战场上空,乌云渐渐集中到一处,汇成了一大片巨型乌云,乌云中闪电翻滚,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声音低沉,却让战场上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蔡熙和刘赫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中几乎是同样的想法,他们似乎都意识到了丁展要做什么,却没有上前阻拦,因为这一切实在是太过震撼,以至于这两位站在世间顶端的男人竟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入天降,引天雷。 这种场面刘赫和蔡熙都不是第一次看到,但丁展接下来要干的事情,却远远不止之前在修罗堂营救肖玉儿时那么简单。 一个一个去杀,似乎在那个一生桀骜的男人看来实在是太慢了,根本不足以保护身后那名红衣女子,那个他此生唯一的最爱。 “老子的命,老子自己说了算!” 丁展仰天长啸,刹那间天雷滚滚,一道金黄色的闪电从天而降,穿过丁展的身体直入大地,四周的南疆士卒瞬间灰飞烟灭,连一丁点的骨头渣子也没剩下。 而那个在受人所控的情况下依然引下天雷的男人,也在这一声响彻大地的雷鸣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蔡熙和刘赫目不转睛的盯着丁展消失的地方,皆是愕然。 他们清楚的看到,丁展在引下天雷之前,眼神涣散,明显已经失去了意识,可即便是这样,他仍然摆脱了借尸还魂之术的控制,以一己之力,瞬间击杀了上万南疆军队。 “师兄……”肖玉儿喃喃念着,一步一步走到丁展最后站过的地方。 她跪在地上,弯下身子,捧起一抔黄土,泣不成声。 蔡熙和刘赫远远望着那个独自跪在战场上哭泣的红衣女子,沉默许久之后,对视了一眼,同时转身而去。 他们都为了同一个独臂男人而扼腕长叹,也都为了同一个红衣女子而牵肠挂肚,却在同一片战场上,选择两个不同的方向。 肖玉儿并没有察觉到蔡熙和刘赫的出现,更没有看到两人分道扬镳的一幕,这一刻,一身红衣的女子或许是这世上最苦命的人。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一个两次死在她面前,另外两个是战场上的死敌,不共戴天。 然而更可悲的是,她依然不知道总是带着三色面具的师父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也依然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到底会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她。 她只知道,那个不肯让她吃一点点苦,不愿让她受一点点委屈的师兄,这次真的走了,而且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枣子,放入口中,缓缓咀嚼着,眼泪再次滑落。 “说什么吃了枣子就不疼了,原来都是骗人的。”肖玉儿手放在胸口上,轻声念着。 她缓缓站起身,抬头望向天空,她多希望那个人再拿这些谎话来骗骗她,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南疆王帐。 从战场回来之后,蔡熙始终阴沉着脸,丁展被借尸还魂之术复活,让他感到极端的愤怒,但好在肖玉儿没有死在丁展手里,所以蔡熙并不打算马上跟南疆女王翻脸。 这无关乎尊严,到了蔡熙这个年纪,又颠沛流离了大半辈子,早就明白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武评榜上位居第四的他也并不忌惮眼前那个在南疆一言九鼎的女人,在他眼里,他和南疆女王从一开始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也仅此而已。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八章 冰与火 斜靠在藤椅扶手上的南疆女王表情玩味,似乎很享受看到那位天下第四闷闷不乐的样子,用一种明显夹杂着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蔡公子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蔡熙看了那个明知故问的女人一眼,冷哼一声,说道:“你的南疆秘术都被人给破解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说风凉话?” 南疆女王脸色微变,又马上恢复了镇定,妩媚笑道:“定是苑儿那孩子又分神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盯着她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再说了,只有执念到了一定份上,才有可能挣脱借尸还魂的控制,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像你那位徒儿那样痴心一片?” 提及丁展,蔡熙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没有应声。 南疆女王从藤椅上缓缓起身,走到帐中悬挂着的一个鸟笼旁边,一边用纤纤玉指逗弄着笼中的金丝雀,一边说道:“说起来我还真是想亲眼见识一下你那位徒儿的本事,如今像这种痴情的男人太少了,用凤毛菱角来形容似乎都不够,倒是吕布的天下无双很合适,只可惜杀伐气太重,听上去不够美,男欢女爱这种事,终归还是你侬我侬的温柔乡,才最得才子佳人的意,你说是不是啊,蔡公子?” 蔡熙微微皱了皱眉,似乎从南疆女王的话中听出了什么,面色稍缓,沉声道:“说起吕布,我倒正想问问你,他一上来就败在了对方手下,如今已经奄奄一息,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派人把他给救回来?” “救,当然要救!”南疆女王表情诡异,似乎完全是为了迎合蔡熙的言辞而刻意做出来的,“天下无双的冷血军神,又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战场上呢?” 蔡熙察觉出了一丝端倪,沉声道:“那你打算何时去救他?用不用我……” 南疆女王一摆手,脸上瞬间呈现一种祸国殃民的妖媚神情,说道:“这等小事,何需蔡公子亲自出马,好戏还在后头,你我只需看着便是。” 蔡熙似有心事,默而不语。 沙场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几处战场的战局都颇为焦灼,南疆大军一波接着一波的猛烈攻势,已让蜀汉军疲于抵抗,在第一批南疆不死之师投入战场之后,这种本就强弱分明的局势愈加明显,而且很快呈现出一边倒的局面。 好在在坐镇前线的钟离寻指挥调度下,蜀汉士卒浴血奋战,终于勉强将马上就要攻到几处桥头的南疆大军击退。 作为前线的总指挥,钟离寻知道,这几乎已是蜀汉大军的极限,而今南疆军队已经开始集结,如果再次发动一轮猛攻,恐怕就会有一两处桥头宣告失守。 唯一一处双方士卒静立不动的战场,却是最为引人瞩目的。 排在将评榜第二的赵云和排在第三的典韦激战正酣,这场榜眼与探花之争,似乎将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整个战局。 在几处战场游走支援的钟离寻感觉最为明显,南疆军队表面上看攻势不断,实际上却暗中保留着实力,他们似乎都在等典韦和赵云之间分出胜负。 如果常胜将军赵子龙战死沙场的消息一传开,恐怕蜀汉士卒心头仅存的那一点点希望也会瞬间荡然无存,全军溃败是必然的结局。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钟离寻的注意力也渐渐被阵前厮杀的两位沙场悍将所吸引。 同样感同身受的刘赫驻足于阵前,远远观望着这场酣畅淋漓的大战,见到钟离寻,刘赫只是点头示意,接着马上又将视线转回到了战场上的两人身上。 钟离寻来到刘赫身边驻足而立,却是无言。 战场上的两人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了个平手,如果刘赫此时出手,典韦必定难以招架,但这种关乎两军士气的大战,出手相助反倒是最烂的一招,即便赢了,蜀军也会由于胜之不武而军心受挫,反之,作为输了的一方,南疆军反而会因为憋着这口气而士气大振。 所以刘赫没有说,钟离寻也没有问,心知肚明的两人只是远远看着,安静的等待着赵云和典韦分出胜负。 典韦很意外,也很惊喜,意外的是年纪轻轻的赵云竟然也能进入天降境界,惊喜的是这辈子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过,和旗鼓相当的对手放手一战。 在这种淋漓尽致的感觉刺激下,典韦愈战愈勇,眼神中充满了兴奋,而赵云则依然是表情平和,哪怕是对方下一次的进攻,就有可能取他性命。 如果说战场上的典韦是一团火,那么赵云就是一块冰,一个放肆随性,一个冷静至极。 两人的招法也是如此,相比套路清晰的赵云,典韦的每一招都可谓是随性而为,大有形随意动,意随心动的意味。 这也是擅长步战的武将和擅长骑战的武将之间的区别,步战往往是双方混战作一团,没什么道理可讲,能杀死对手就是唯一的原则。 而骑战则不然,由于骑兵是靠极速冲锋制敌,所以每一个动作的要求都极为严格,当年韩义在鬼见愁训练韩家军的时候,更是将这种严格发挥到了极致。 几乎每一个出身老牌韩家军的骑卒,在战场上冲锋时的动作几乎都一模一样,这种整齐划一付出的代价,就是年复一年的苦练,光是冲锋到敌军面前从哪个角度刺出第一枪这一个动作,每名韩家军的骑卒都练过不下上万次。 韩义治军之苛刻还远不止如此,就连在马背上手握在长枪长矛的哪个地方,韩义都会严加管束,这种调教属下的方法已经到了近乎于吹毛求疵的地步,可也正因为如此,韩家军才能成为当之无愧的战力天下第一。 赵云的武功虽不是韩义传授的,但对战时的严谨作风却是完全拜韩义所赐。 在面对妙招不断的典韦一轮又一轮的猛攻时,赵云没有落得丝毫下风,这不仅是由于他已经进入了天降境界的缘故,有条不紊,才是他支撑住局面的关键。 正文 第七百二十九章 恩怨 韩义治军虽然严格,却不是不懂变通的古板之人,招数可以变,甚至可以改,但出招时的动作却不能马虎,这才是赵云从韩义那里学来的最有价值的东西。 “头儿,你说谁能赢?”武学修为远远不及刘赫的钟离寻轻声问道。 “不好说,”刘赫先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继而又解释了一番,“典韦所用的都是些野路子,讲究的是简单有效,而赵云则是完全按照正规的套路去走,有利有弊,不会轻易犯错,也没什么出其不意的可能。” 钟离寻思量片刻,似乎领悟出了一些东西,但又不敢确定,皱着眉头问道:“头儿的意思是说,赵云在等典韦犯错?” 刘赫轻轻点了点头,眼睛始终没离开交战中的二人,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并不像字面上那样,赵云就一定有优势。如果是一般人,恐怕还没来得及犯错,就会被赵云一枪挑了,可他现在面对的是实力相当的典韦,而且还是不死之身,想要抓住典韦的纰漏,恐怕赵云还要再撑很久。换句话说,双方现在拼得不仅仅是力道和速度,心态和耐心才是真正能决定胜负的关键。” 钟离寻虽然武学修为不及刘赫,却也清楚的知晓刘赫话中的意思,而他要做的,并不是站在一旁替赵云呐喊助威,在拜别了刘赫之后,钟离寻马不停蹄的回到了阵中,开始了新的一轮部署。 他从几处本已经捉襟见肘的战场上再次抽调出了一批兵力,并让他们火速赶往赵云和典韦所在的战场,理由很简单,一旦赵云败北,那么这一处战场马上就将成为南疆军队士气最高的地方。 钟离寻无法估算出需要多少兵力才能抵挡南疆军有可能发动的最强一波攻势,因为对方的不死之师的战力究竟恐怖到何种程度,谁也不知道,作为前线的总指挥,钟离寻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将一切可以调动的兵力全部派往赵云和典韦交战的地方。 但是这么做的副作用,就是其他几处战场的劣势将会更加明显,尤其是士卒们得知还有其他战场战况更加惨烈时,那种心理上的打击是不言而喻的。 钟离寻生平第一次在两军阵前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他几乎要将兵力的调度精确到个位数,对于一个需要在数十万人的战场上运筹帷幄的统帅来说,压力可想而知。 对于钟离寻所面对的压力,刘赫很清楚,却什么也没说,这本就该是谋士的职责,就和武将在战场上要直面生死一样,无可厚非。 换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刘赫对钟离寻的一种信任,那个从秣陵城走出来的读书人能坐到今天这个前线统帅的位置,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只是这位前线统帅有一个隐藏很深的心结,而且还是与天机营的另一位统帅韩义有关。 钟离寻和韩义一文一武,皆是百年难遇的帅才,更是刘赫的左膀右臂,天机营至今能有不败的战绩,绝大数的功劳都要记在他们两人头上。 在外人看来相得益彰的两人,其实暗藏着芥蒂,尤其是钟离寻对韩义,虽然嘴上不说,却始终无法释怀。 这与当年钟离家与韩家的一段恩怨有关,钟离寻的先祖钟离眛,本是楚霸王项羽帐下的一员大将,项羽战败身死,钟离眛便投了韩信。 高祖七年,有人告发当时已被封为楚王的韩信谋反,汉高祖刘邦采用陈平计策,以出游为由偷袭韩信。 韩信有意发兵抵抗,自陈无罪,但又怕事情闹大。韩信手下献策,让他杀了钟离眛献给高祖,以表忠心。 钟离眛得知后对劝说韩信,并告诉韩信如果要杀了他而取悦皇帝,他死后,韩信也会很快自取灭亡。 最终韩信还是决定采纳手下人的建议,杀掉钟离眛,钟离眛得知后大骂韩信,然后就自刎而死。 韩信带着钟离眛人头向刘邦说明原委,刘邦令人将其擒拿,虽然后来刘邦赦免韩信,但韩信也从此被贬为淮阴侯。 这段往事被记载在史书上,后世之人能看到,可身处东汉末年的人却无处而知,所以天机营上下,除了钟离寻之外,就只有刘赫一个人知道钟离家和韩家的这段恩怨。 刘赫甚至不敢肯定,作为韩信后人的韩义是否知情,刘赫曾经暗中观察过韩义很久,从种种表现来看,韩义对于钟离寻没有丝毫的戒备之心。 只有两种情况可以解释这件事,要不然就是韩义并没有将两家这段多年前的恩怨放在心上,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作为受益的一方,韩家根本没将这件事告之后人,韩义也无从得知。 但有一点刘赫可以肯定,就是钟离寻一定仍对此事念念不忘,刘赫发现过好几次,钟离寻看向韩义的眼神都不太对劲,说不上怨恨,但至少不是善意,而且在行军打仗的时候,钟离寻总是或多或少表现出对于韩义的在意。 就天机营的分工而言,如果钟离寻要比较,对象也应该是同为谋士身份的庞统才对,可明明是坐镇中军大帐,钟离寻却总是喜欢与前线亲自领兵上阵的韩义分个高下,虽然在外人听来只是几句玩笑话,但在刘赫这个知情人听来,却明显能感觉到话中有话,暗藏深意。 刘赫的视线从战场上搏杀的赵云和典韦身上收回,转而望向了在阵中奔走的钟离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紧要关头想起这件事,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他更不希望两名心腹爱将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争执。 和坐镇后方巍然不动的南疆女王相比,刘赫可谓是谨小慎微到了极致,这场大战无论哪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将是致命的,十座桥头一旦有一处被敌军攻占,就如同高楼大厦被砍去了一根支柱,其他战场的局势也会很快随之崩盘。 而此时此刻,最关键的一战,就是赵云和典韦的这场生死搏杀。 正文 第七百三十章 郭嘉的计策 一旦赵云落败,南疆大军将会趁势发动一轮强力的猛攻,同样察觉出南疆军队始终在蓄势待发的刘赫很清楚结果将会是怎样,所以他将一切都赌在了赵云身上。 他之所以会站在阵前,是为了稳定一下几乎快到了崩溃边缘的军心,有他这位天机先生在,蜀汉士卒不至于马上调头逃回夜阑江北岸,但这也只能是解一时的燃眉之急,真正决定战局的,还是要看赵云和典韦之间的胜负。 斥候已经不止一次带来消息,已有三四处战场开始呈现出败势,刘赫的心里也开始焦躁起来,如果那三四处告急的战场在赵云胜出之前宣告失守,那么即便是赵云胜了,也毫无意义。 而战场上的赵云,还在等。 他之前不是没有机会,典韦曾经几次露出过不小的破绽,赵云却都没有急着出手,事实也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典韦只不过是在诱敌深入,故意卖个破绽给他而已。 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名将,无需任何人来通报,就能从双方士卒的异动中大概判断出战局的走向,这也是典韦对面前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的地方,从始至终,赵云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急躁,出招收招,皆在章法之内,从没出现过一点纰漏。 “小子,不如你我一招决胜负如何?”典韦突然收招,向后跳出一步。 赵云将长枪立于身侧,看了典韦一眼,轻轻吐出一个“好”字。 典韦回过头去,看向了南疆大营的方向,自言自语道:“酒鬼,没准这回我要先你一步了,不过没关系,我会等着你,黄泉路上,咱哥俩做个伴。” 南疆大营中,郭嘉突然起身,走出帐外,两只手插在袖管里,看着天空愣愣出神。 借尸还魂之术,是一种将死人复活,并且加以控制的南疆巫术。 被控制的人无法忤逆南疆女王的命令,虽然南疆女王是从何处得到这种能力的,郭嘉始终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南疆女王所下达的命令,将会是决定这场大战胜负的关键。 南疆女王给郭嘉下达的命令,是坐镇后方,调度全军,从而拿下这场战役的胜利,郭嘉也确实这么去做了,所以十座大桥的桥头上,蜀汉军队都受到了强烈的攻击。 但这并不意味着郭嘉就此放弃了抵抗,他冥思苦想了几个晚上,终于找到了借尸还魂的一点点漏洞。 既然不能违抗南疆女王的命令,那反过来也就是说,只要按照命令去做就可以了,其他事可以一概不管。 所以郭嘉给南疆女王的建议,是用复活的名将拼掉蜀汉军中的将领,尤其是天机营的天机十二骑和位列五虎上将的赵云。 如果这些人死在阵前,那么对蜀汉军队的士气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之后南疆军就可以发动总攻,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取北岸的蜀汉大营。 南疆女王不是傻子,她当然明白郭嘉的内心其实是不想赢下这场仗的,因为一旦蜀地被攻破,那么郭嘉原来的所在的曹魏也会随之灭亡。 但是南疆女王对她的借尸还魂之术很有自信,因为她有一个很容易就能鉴别郭嘉是否是为了赢下这场仗而提出建议的方法,她对郭嘉下达的命令是赢下整场战役,如果郭嘉不是出于这个目的提出的建议,那么全身上下就会剧痛难忍。 南疆女王观察了郭嘉很久,在看到郭嘉始终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之后,这才采纳了他的建议,并且给典韦这些复活的名将下达的命令也只有一个,在阵前杀掉对方的将领。 这就是所谓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南疆女王千算万算,却还是棋差一招,她万万没想到,郭嘉竟然会在最隐蔽的一处地方动手脚。 当然,从整场战局来看,郭嘉提出的建议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既然手中握有不死的强力武将,那么自然而然应该将这个优势发挥到极致,所谓擒贼先擒王,一上来先拼掉对方的主将也是无可厚非的。 可有一点,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可以拼掉对方主将的前提上,如果做不到,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南疆女王给典韦这些人下达的命令是攻下桥头,那么典韦就会以此为目标去作出判断,就此时的他而言,继续与赵云耗下去,等着其他几处战场上的蜀军崩盘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既然只收到了拼掉对方主将的命令,那么典韦就可以无视局部战场上的胜负,只需跟赵云拼个你死我活就可以了。 换句话说,拼掉对方主将和攻下桥头这两种本质上差别并不大,都是为了取胜而下达的命令,却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产生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效果。 此时典韦率先提出要一招定胜负,完全等于是在帮对手的忙,当然,典韦并不会故意输给赵云,但他也知道,他未必能赢。 一旦典韦输了,南疆军就会士气受挫,蜀汉军队在其他几处战场上的危机也会随之解除。 这就是被誉为鬼才的郭嘉为这场他根本不想去打赢的战役卖下的伏笔。 当然,在战斗开始之前,郭嘉并不知道将会出现怎样的情况,即便是纵览全局的主帅,也不可能顾及到战场上的每一处,他这么做,无疑是一场赌博,他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那个明知打不赢,却偏要打这场仗的年轻人身上。 他就是要赌那个年轻人身上不可预测的,无限的可能性。 他亲眼见识过年轻人的特立独行,大战在即,却跑到一个小村子里住上一个月,郭嘉自诩也是性情中人,却也没有放浪形骸到这种地步,而年轻人却在这一个月之内又出人意料的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十座横跨夜阑江面的大桥,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得知这十座大桥和蜀军放弃半渡而击而决定南下死守桥头时,郭嘉就看到了一丝希望。 年轻人的举动就如同市井泼皮打架一般,看似毫无章法,却总能在关键时刻下黑手,下死手,无赖到了极致,却让人猝不及防。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一章 局势逆转 郭嘉望着灰暗的天空,有些唏嘘,心底冒出一股不可与人言的遗憾,要是能跟那个年轻人生在同一个时代,该多好,世上便多了一个能让他使出全力去迎战的对手。 那这十几年的岁月,可能也就不会在半醉半醒间蹉跎。 “退后!”察觉到典韦和赵云功力同时暴增的刘赫,厉声喝道。 蜀汉士卒闻言纷纷后退,直到将站在最后放的刘赫让到了队伍的最前面,这才停下脚步。 然而刘赫仍是回过头去,再次喝道:“再退!” 蜀汉士卒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意识到战场上即将发生什么,一退再退,终于停在百步之外。 这并不是因为这些士卒们胆小,勇敢和找死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再无所畏惧的人,也不会傻到纵身一跃从山顶上跳入悬崖,而此时靠近战场上那两个浑身散发着白色光芒的沙场悍将,似乎比跳崖还要危险。 赵云和典韦心照不宣的扔下了手中的兵器,表现出让人匪夷所思的默契,进入天降境界的两人当然明白,功力攀升至顶峰之后,手中的凡间之物已经无法负荷那种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 刘赫已经无暇去顾及两人决出胜负之后将会产生怎样的结果,近在咫尺的两人散发出的天降之力交织在一起,产生出一股让人无法抵抗的吸力,将刘赫的注意力完全的吸引了过去。 而且这种吸力对武学修为越高的武人也就越强,以至于刘赫情不自禁的向前跨出几步,直到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刘赫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停下了脚步,可当他回过头去,看清肩膀上那只手的主人时,顿时愣在了当场。 那人将手指放在嘴上,比了个收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战场上的赵云和典韦,笑道:“先看好戏,其他的事,一会再说。” 战场上,两团白光毫无征兆的同时开始剧烈收缩,化作两个光点之后,又几乎同时爆裂开来。 一时间,临近的几处战场都被白光所笼罩,被刺的睁不开眼的双方士卒只能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兵器,停止了厮杀。 白光渐渐消退,所有人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不是想着如何将手中的利刃贯穿敌人的胸膛,而是同时向同一个地方望去。 赵云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向后倒去,然而就在他轰然倒地的那一刹那,蜀汉军队中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放肆,歇斯底里,这些词用来形容蜀汉士卒的呐喊都显得微不足道,那是一种旁若无人的宣泄,一种士气到达顶峰的嘶吼。 赵云喷出的鲜血,犹如漫天飞舞的桃花花瓣,而花瓣落处,是仅剩下半幅躯壳的典韦。 仅存一丝意识的典韦在闭上双眼时,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欣慰笑意。 “子龙将军胜了!子龙将军胜了!兄弟们,一起冲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蜀汉大军随之如潮水一般,汹涌扑向了刚刚失去阵前主帅的南疆军队。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这股势头很快席卷了整片战场,其他几处战场上的蜀军也开始了一轮猛烈的反攻,眼见就要溃败的局面,由于赵云在决斗中的胜出而瞬间被扭转了过来。 身边的蜀汉士卒呼啸而过,人群中的刘赫却是纹丝未动,他甚至没有去看倒在战场上的赵云,而是始终死死的盯着身边那个仍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的人。 “怎么?没想到是我?还是你怕了?”何不顺坏笑着拍了拍刘赫的肩头,依然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 刘赫毫无征兆的伸出一手,一巴掌抽在了那个嬉皮笑脸的家伙脸上,怒道:“何不顺你个王八蛋!” 何不顺显然没有预料到两人再次见面竟会是这样的局面,被刘赫一个嘴巴扇得直踉跄,连连后退几步,才再次站稳。 他揉了揉红肿的脸颊,仍是笑道:“得,您是师叔,您说的都对,谁让您是我长辈呢。” 刘赫抬起手又要打,可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最终转过身去,也不说话,也看不清表情。 何不顺蹲下身子,就像以前蹲在天机营外那条小河边那样蹲在地上,平静道:“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你要是再这样像个娘们似的,会死的。” 刘赫猛地回过头去,刚要说什么,却见何不顺正在用一块小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刘赫低头看去,瞬间无言。 对不起,杀了我。 这就是那个嘴上骂骂咧咧的男人在地上写下的话。 刘赫这辈子只欠过两个人的人情,一个是丁展,另一个就是何不顺。 两人有一个惊人的相似之处,那就是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 在别人眼里,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桀骜不驯,但在刘赫看来,两人都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偏执。 相比之下,何不顺在这方面似乎比丁展还要强烈一些。 如果说丁展的偏执是对肖玉儿一人,那么何不顺的偏执就是对天下所有人,唯一的特例,就是他师父何老爷子。 何不顺扔下手中的小石子,站起身来,又用脚擦去了地上的字,掸了掸手上的土,说道:“我是打不过你,但你也打不死我,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了。” 刘赫突然笑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那个家伙的话,他就想乐。 何不顺倒显得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咒骂道:“我也不知道那娘们为什么要让我活过来,还指名点姓让我来杀你,他娘的,这不是寒碜我呢么!” 刘赫闻言面色一沉,笑意全无。 何不顺口中的娘们显然指的就是南疆女王,也只有她才能对死而复生的何不顺下达命令。 那个娘们还真是做足了功课,刘赫同样咒骂了一句,只是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何不顺看了看面带怒意的刘赫,嬉皮笑脸道:“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你看啊,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不如你把剑还给我,也省得我输得太难看,你觉得怎么样?”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二章 对手 刘赫想都没想,就将那把已从无涟改名为不顺的长剑扔了过去。 何不顺接过长剑,如获至宝一般的用手不断在剑鞘上摩挲着,头也不抬的问道:“你给它取了个什么名字?” 刘赫没有吭声,何不顺抬头望向刘赫,一皱眉道:“不会是名字太难听,你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吧?” 刘赫凝视了何不顺许久,轻轻吐出两字,“不顺。” 何不顺愣了一下,突然瞪大眼睛抬头看着天,小声嘀咕道:“还真是个好名字……” “动手吧,”刘赫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拖得时间越久,就会越痛。” 何不顺微微点了点头,没有问刘赫是如何得知的,难忍的剧痛已经传遍了全身,挂满额角的汗水已经出卖了他,让他的忍耐显得惨白无力。 可他还是迟迟没有动手,手指轻轻敲打在长剑的剑柄上,却始终没有将长剑拔出来。 “还有脸说我呢,你自己不也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刘赫轻蔑道。 何不顺释然一笑,随即长剑出鞘,剑尖直指刘赫,正色道:“姓刘的,你要是不使出全力,就是看不起我何不顺,老子就算做了鬼,到了下面也要骂死你,骂死你个祖宗十八代!” 看着那个明明一脸严肃,嘴里却是乱七八糟不知在说些什么的家伙,刘赫先是一笑,接着心中一阵酸楚。 天下第一,是一个很诱人的头衔。 和许多武人一样,何不顺也做着同样的梦。 但是他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那个一辈子郁郁寡欢的老人。 他曾经无数次的梦到自己成为了天下第一,站在武林的最高处,何不顺看到的不是仰慕和崇敬,而是老人那张布满了皱纹的笑脸。 可自从遇到了这个名叫刘赫的人,何不顺就意识到,自己那个天下第一的梦,也许永远只是个梦。 何不顺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却也不是矫情到非要跟刘赫拼个你死我活的份上,该认命就得认命,该放下的就得放下,这个道理,在陋巷里从野狗嘴里夺过食的何不顺从小就明白。 可人总会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就像当年何老爷子遇到陈家老祖宗那样,何不顺第一次在战场上遇到刘赫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境。 一个时代,只有一个人能站在天下之巅,何不顺见到刘赫第一眼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这句话。 命运总是暗中将一切安排的巧妙至极,何老爷子是何不顺的师父,陈家老祖宗虽然名义上是刘赫的结拜大哥,但实际上至少也能算得上是半个师父。 那对姓何的师徒,注定一生都只能活在另外一对师徒的光芒之下。 你说他娘的气人不气人? 何不顺越是不甘心,就越能体会师父当年的心情,他才知道,即便是他这个做徒弟的真成了天下第一,师父心中的那份遗憾也不会被抹去,最多也只能是聊以慰藉罢了。 可他不知道如何对师父开口,更没脸再出现在师父面前,所以他在天机营里是最拼命的一个,打仗冲在最前,撤退留在最后。 天机营里谁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何不顺是在一心求死,甚至就连自以为很了解何不顺的刘赫,都没能看出蹊跷。 在这一点上,何不顺做的很成功,他骗过了所有人,最终轰轰烈烈的死在了那座无名的小城中。 何不顺抬头看向天空,小声骂了句娘,死都死了,还要被人从土里刨出来,再丢一次人,现一次眼。 可何不顺就是何不顺,明知道打不过,长剑递出那一刹那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堪称无懈可击。 然而这些只是某些人自己的意淫,在对面的刘赫看来,这看似凌厉的一剑,却是满身破绽,简直不堪一击。 刘赫很轻松的空手卸去了长剑的力道,接着抓住了何不顺握剑的手腕,用力一握,长剑瞬间脱手落地。 何不顺看了看地上的长剑,无奈道:“就这么不给面子?连一招都不让?” 刘赫也不答话,一手按住何不顺的肩头,令其无法动弹分毫,另一手变拳为掌,毫不犹豫的拍了出去。 一具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刘赫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脸上的表情坚毅无比。 人群中走出一人,缓缓来到近前,望着地上的无头尸体,叹了口气,轻声道:“还是来晚了一步啊。” 刘赫默默的向何老爷子施了一礼。 何老爷子平静道:“你能想到么,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竟然会是他。那时候我把他送到你那里去的时候,跟他说,可千万别死在军中,我可不想看见你死时候的惨样,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让我放心,如果他死了,你一定会在我赶到之前,把他的头砍下来,不会让我看到。” 刘赫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何老爷子走上几步,坐在地上,将那具无头尸体抱在怀中,笑着说道:“傻孩子,师父从来没想过要让你当什么天下第一,师父只想让你好好活着,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师父就是贪图那份虚名,才落得这个下场,又怎么会再让你走师父的老路啊,可你……可你……” 满头银发活了两个甲子的老人,抱着那具无头尸体,泪流满面。 刘赫转身而去,走得毅然决然。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还有很多人等着他去救,他不能再在这个地方耽误下去,哪怕那个人是何不顺。 可他还是在心中为那个王八蛋默念了一句。 如果相见无期,愿你死得其所。 蜀汉大军的一轮反攻,让紧张的局势得以缓解,坐镇后方的庞统甚至从军情中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但身在前线的将士们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第一批被砍杀的不死之师再次复活,第二批南疆援军也抵达了战场,在人数和战力都不占优的情况下,蜀汉军队再次节节败退,退回到了桥头。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三章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望着像蝗虫一般扑过来的南疆军队,刘赫甚至已经有了直接杀入南疆大营,擒住南疆女王的念头,擒贼先擒王,这个想法倒是好的,可蔡熙那一关能不能过去,刘赫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如果是单打独斗,刘赫倒是情愿去试一试,可如今他是一军的主帅,如果他失手被擒,那接下来的仗也就不用打了。 南岸的军情一次又一次的报到江北大营的庞统手中,被誉为凤雏的大谋士第一次拿着军情手不住的发抖。 如今他能做的,唯有将手中最后一支兵力派往南岸,可那样一来,江北大营就等于完全暴露在敌军面前,哪怕有一支敌军从桥上攻到北岸,大营就会当即告破。 这是个两难的抉择,哪怕是对于精通兵法的庞统而言,也很难一时间权衡出利弊,他独自坐在中军帐内,望着军帐正中摆着的沙盘愣愣出神。 韩义走了进来,看到庞统的样子,便猜出了大概。 作为天机营首屈一指的阵前统帅,却好像成了这场大战中最闲的一个,前方将士都在浴血奋战,韩义却带着他的老牌韩家军在江北大营隔岸观望。 韩义把头盔摘下,走到庞统身边坐了下来,将头盔摆在桌上,轻声道:“我这支兵马若是到对岸去,至少能再多撑上一个时辰,但是能不能再撤回北岸,我不敢给你打这个包票。一旦被敌军拖住,只能原地迎击,想强行撤离,少说也要折损三成,这还是没遇到那些复活的怪物的情况下。” 庞统望着韩义,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思量了一番,苦笑道:“一个时辰对于整场战局来说影响不大,我也没必要让你走这一步。事到如今,只能盼着东吴和曹魏的援军快点赶到,才有一线生机。” 韩义没有回应,低头不语。 他和庞统都很清楚,派往后方查探援军的斥候去了一波又一波,可至今仍是不见其他两方援军的踪影,恐怕在战局崩塌前,曹魏和东吴的援军是赶不到这里了。 正在两人相对无言之际,一名士卒匆忙冲进帐内,也顾不上给两位上司行礼,慌慌张张道:“有人……有人过桥去对岸了!” 韩义和庞统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问道:“是哪一方的兵马,有多少人?” 士卒支支吾吾了半天,小声道:“看不出是哪边的,而且……而且他们一共就四个人。” 韩义和庞统面面相觑,一起走出帐外,远远向那四个人望去。 四人已经走到大桥正中,看不清容貌,只能分辨出走在最前的是一位白发老者,身材矮小,老者身后的三人都是中等身材,称不上健硕,但从稳健的步伐来看,至少也是千回境界的高手,甚至有可能和韩义一样,已经踏入了万人敌境界。 庞统想了想,把那名报信的士卒叫到身边,问道:“他们过桥之前说什么了没有?” 士卒这才恍然大悟一般,连连点头道:“领头的那个老头说了,援军马上就到,他们是来打头阵的。” “援军……”庞统拖着下巴思量片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会心一笑,走到韩义身边,“这件事你怎么看?” 似乎比庞统更早一步看出端倪的韩义也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他回到帐内,将头盔取回,拿在手上,却没有着急戴上,笑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看来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要见到成效了。” 庞统看起来对韩义这句在外人听来有些没头没尾的话十分认同,连连点头,对报信的士卒说道:“你现在就去跟桥头的守卫们说一声,一会要是见到有大队人马冲过来,马上放行。” “哦,对了,有件事记得跟弟兄们交代一声,”士卒刚要领命而去,又被庞统叫住,“一会的阵仗应该小不了,跟兄弟们说,那些人看上去凶神恶煞,但是都是咱们自己人,千万可别慌张。” 夜阑江以北五里处,一支队伍正在飞速行进。 为首的金钱帮帮主金崖看了看身侧始终沉默不语的周老,欲言又止。 江湖人称买卖人的周老瞄了一眼那位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沉声道:“你我现在既然同坐在一条船上,有什么话,金帮主尽管说便是。” 对待这位用人命去做买卖的周老,金崖向来态度谦恭,这倒不是他对周老的武功如何忌惮,只是谁也不愿意去得罪一个能让任何江湖高手都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的杀手中间人。 能做到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金崖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想在金钱帮这种只认好处不认人的帮会中活下来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大部分人连所在的堂口都没走出来,就已经横尸街头,死于非命,更何况是一步一步,苦心经营坐到帮主的位子上。 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这是金崖在夹缝中求生时领悟的做人之道,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位金钱帮帮主是个好说话的人,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他给人留下的最深刻印象都是心狠手辣。 在万武门当着三十六大帮七十二大派的帮主掌门被陈家老祖宗好好的收拾了一番,金崖可谓是丢尽了颜面,可这件事在江湖上却是一点风声也没有,从没听任何人提起过一个字。 寻常的虾兵蟹将当然不知其中原委,只有那些在江湖中有些地位的帮主掌门知道实情,从万武门出来,到山下的陈家山门,金崖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连杀了好几个敢看着他偷笑的江湖人,其中不乏颇有些来头的,在各自的帮派门派中已经算得上是中流砥柱,可那又怎么样,在金帮主手下,这些人连一招都没撑过。 他可以被天下无敌的陈家老祖宗羞辱,但并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踩到他头上,他可以用尊严去换一些东西,但不是所有东西,都值得用尊严去换。 比如现在,他觉得自己就在做一件很有尊严的事。 正文 第七百三十四章 一心剑道 “周老,让那位西蜀剑仙去打头阵,我总觉得有些不妥,要不要再派几个弟兄去接应一下?”金崖说得小心翼翼,每一个字里都透着敬意。 周老似乎早就看出了金崖的这份心思,他眯起眼,朝着夜阑江的方向望去,沉声道:“你是不是觉得,他只是天下第十四,到了战场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金崖谨慎的点了点头,却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满,说道:“如今正在紧要关头,我也不兜圈子了。邓鼎西蜀剑仙的名头虽响,但毕竟只是排在天下第十四,就算还有他那三个徒弟组成的三清剑阵,三人合力,也不过是天下第九。我听说小祖宗身边有个叫法捷的,其实就是排在天下第五的历捷,还有莫离莫校尉,也是天下第六的高手,有这些人在,也只能是苦苦支撑,邓鼎带着他三个徒弟去,恐怕……” 周老手捻长须,意味深长的看了金崖一眼,笑道:“金帮主多虑了,我那位邓师兄既然将这件事应下来,就必定会不辱使命。” 金崖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知道原来周老和那位被称为西蜀剑仙的邓鼎竟然是师兄弟,顿时语塞,气氛也略显尴尬。 周老没再说什么,遥望着夜阑江畔的蜀军大营,老人想起了一段往事。 当年同门学艺的时候,他恨不得将师父的一身本领全都学回来,而师兄邓鼎则与他截然相反,只修剑道,其他兵器一概不碰。 师父曾经断言,周老一定会成为集百家所长的杂家,而那个痴迷于剑道的徒弟,则注定要走上一条布满荆棘的坎坷道路。 当年意气风发的周老不懂这句话的深意,等明白的时候,已是两鬓斑白,所谓杂家,其实不过是杂而不精,而师兄所走的那条荆棘坎坷之路,才是通往剑道大成的唯一途径。 他没有怪过师父,也不记恨师父当年未曾提点过他,早已过了知天命岁数的老人心里很清楚,即便是师父说了,他也不可能像师兄那样,每天只与一柄长剑为伍。 老人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紧,布满皱纹的脸上凭添了一份沧桑。 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个用二十年的时间拿起剑,又用二十年的时间悟剑,最后又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放下剑的师兄,到底悟没悟出那剑道巅峰的一剑。 夜阑江南岸的一座桥头上,清鸣、清川和清凡师兄弟三人,已经摆下了三清剑阵。 在眼睁睁的看着师兄弟三人将敌军的一波猛攻给挡了下来之后,蜀汉士卒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军营里的人看不上江湖人,觉得他们就懂得耍嘴皮子,打个二十多人的群架就算是大阵仗了,真要到了战场上,看见满地的死人,准得吓尿了裤子,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 但是今天士兵们可算是开了眼了,也总算是见识了为什么凭着一个剑阵,这三人就能并列武评榜上天下第九的位置。 邓鼎蹲在桥头,啃着一个鸡腿,在这片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显得有些突兀。 一口道地川音的小老头儿显然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大口撕咬着手中的鸡腿,时不时露出毫不掩饰的满足神情,仿佛在这位一辈子没娶过媳妇的西蜀剑仙眼里,美食才是天底下最让人心动的尤物。 就在邓鼎准备再咬下一大口鸡肉的时候,一滩鲜血溅到了他的手上,他将鸡腿拎起来,看了看从上面不断滴下的血迹,顿时勃然大怒。 他跳了起来,将带血的鸡腿朝他三个徒弟扔了过去,骂道:“龟儿子,窝日你个先人板板!” 正全力迎敌的清鸣、清川和清凡哪有工夫顾及正在气头上的师父,以三人之力去迎战数千敌军,光是将对方几千颗脑袋一颗颗的砍下来就要花上不少时间,更何况南疆军队中还混杂着许多死而复生的怪物。 一袭白衣飘然而至,将一块用荷叶包裹好的牛肉递到了邓鼎的面前,小老头儿提起鼻子一闻,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抢过刘赫手中的牛肉,胡乱撕去外面的荷叶,大肆朵颐起来。 得知西蜀剑仙到了,刘赫没有急着当时赶来,而是飞奔回北岸大营,从火头军那里要来了为数不多的一块熟牛肉,专门用来投其所好。 “这牛肉味道不错,就是凉了,可惜了。”一整块牛肉下肚,小老头儿一边嘬着手指头一边说道。 刘赫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都这个时候了,您就别挑理了。” 小老头儿嘿嘿一笑,很不合时宜的问道:“这牛肉是从哪来的?等一会完了事,我再去讨几块去。” “这些都是给负伤的将士们准备的。”刘赫平淡道。 正在满足的拍着肚子的小老头儿愣了一下,突然神色一正,向他那三个徒弟走了过去。 “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你们三个都给我闪开!” 剑阵中的三人闻言一惊,几乎同时回过头来,望向他们的师父,满脸惊愕。 邓鼎跟他三个徒弟说话的时候,基本都是一口川音,但如果川音改成了川普,那就意味着,这位被人称为西蜀剑仙的小老头儿要动真格的了。 清鸣他们三个上一次听到师父说起川普,是当初在白水关下,再上一次,师父一招就将一伙山贼的巢穴夷为了平地。 而让师兄弟三人更加震惊的,是邓鼎接下来的一句话。 “把你手里那把剑借我用用。”看到刘赫手中那把名为不顺的长剑,邓鼎一点也不见外,伸手就去讨要。 刘赫将长剑递了过去,又有些担心,眼前这个天生自带喜感的小老头儿,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借有还的人。 就在刘赫琢磨着能不能要回长剑的时候,就见清鸣、清川和清凡忽然散去三清剑阵,大步向桥头狂奔而去,而且脸上似乎还带着惊恐之色。 刘赫转过头,看着一退再退的师兄弟三人,突然意识到,将长剑交到那位西蜀剑仙手中,似乎是一个很危险的决定。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五章 剑道大成 夜阑江北岸大营,姗姗来迟的周老等一众江湖人顾不上跟中军帐内的庞统打声招呼,就直奔南岸而去。 一行人奔至北岸桥头,周老忽然把手一抬,身边的江湖人一见,马上勒住马匹,止住了前冲之势。 “周老,都到这里了,还要等么?”已经做好准备的金崖像个初出江湖的年轻人,难掩他的跃跃欲试。 周老远远望着对面那个刚从刘赫手中接过长剑的师兄,声音颤抖的大声说道:“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了,什么叫做剑道之极!” 金崖目瞪口呆,不是因为周老的这句话,而是他发现半辈子用人命做买卖的老人,竟已眼眶红润。 平静的夜阑江水突然躁动起来,水流开始加剧,拍打着两岸,发出巨大的声响。 而此时,南岸须发皆白的老者仅仅是跨出了第一步而已。 邓鼎的衣袖也随着他的满头银丝开始迎风飘舞,这阵毫无征兆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风,源头竟是西蜀剑仙本身。 第二步。 邓鼎的手轻轻按在剑柄上,名为不顺的长剑似有灵性一般,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老人口中轻念了几句,长剑马上又停止了颤抖。 第三步。 长剑终于出鞘,而在出鞘的那一刹那,白光大作,邓鼎一剑从左下方向右上方撩出,长剑不离手,可白光却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激射出去,转眼间便在南疆军中炸裂开来。 北岸,周老翻身下马,跪于桥头,向着白光的方向喊道:“师兄!一路走好!” 在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一句之后,老人深深的弯下身子,将整张脸埋在地上,浑身颤抖,已是泣不成声。 西蜀剑仙二十年不用剑,再持剑时,剑道大成! 陈家老祖宗当年被人问及为何不肯接过天下第一的头衔,曾经说过一句话,这个世上,还有两样东西是他没有十足把握接下的,一样是柳志的拳,另一样就是邓鼎的剑。 以肉身化剑,祭出上达天听一剑的西蜀剑仙,在这一刻,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邓鼎肉身虽灭,可剑气不减,所过之处,南疆大军粉身碎骨,尸魂俱灭。 剑气在战场上划出一条深深的沟壑,一直穿过整个南疆阵营,直逼南疆女王所在的王帐而去。 强烈感受到这股凌厉剑气的蔡熙突然起身,拦在了南疆女王身前,运起全身功力,接住了如夜阑江水奔涌而来的滔天剑气。 在接下剑气的那一刹那,蔡熙便意识到大事不妙,虽然剑气跨过整座战场,已有些许衰减,但在他的全力一击之下,竟没有丝毫散去的迹象。 南疆王帐瞬间被两股力道碰撞之后所掀起的狂风撕成了碎片,连同帐外的上百王庭侍卫一起,一起化为了乌有。 事到如今,蔡熙已经无法抽身,只能运功和西蜀剑仙临死前祭出的这道剑气抗衡到底,只要稍微松一口气,就会马上被剑气吞噬。 蔡熙身后的南疆女王,头上那顶夸张的头饰已被狂风吹落在地,满头青丝在风中飞舞,在那股剑气逼来的时刻,她以为必死无疑,劫后余生的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一动都不能动,只要离开了身前那个男人的遮挡,她就会被狂风卷入其中,在这生死关头,她忽然忘记了内心的恐惧,而是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笑了出来。 她笑得很开心,可笑过之后,又是一丝悲凉。 她将手心轻轻的抵在那个男人的后背上,脸也轻轻贴了上去。 “如果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你的墓碑上,可不可以一同刻下我的名字?” 她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轻声念着,她以为男人听不到,却不知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入了男人的耳中。 “不可以。”男人回答的坚定无比,没有一丝犹豫。 她听着这个世上最冷漠无情的答案,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她的眼泪,或许早在十几年前就为那个男人流干了。 在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之后,剑气终于也随之消散。 蔡熙抹去了嘴角的血迹,身体已经有些摇晃,他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是一张冰冷至极的脸庞。 当妾不能同碑,但两人的墓碑可以紧邻。 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被蔡熙咽回了肚子里去。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话当时没有说,就再没有说出口的机会,别说什么有缘无分,只能怪自己,怨不得别人。 南疆女王站起身,从蔡熙身边而过,没有去看那个她深爱的男人一眼,而是望着眼前那条足有一人深的沟壑,冷艳的脸庞上闪过一丝阴冷。 短暂的停留之后,南疆女王拂袖而去,视线所及之处,已经再没有一个活着的南疆侍卫,就连传令这种小事,也要她自己亲自出马。 但这也让她意识到,这场本来势在必得的大战,并非像她所想的那样十拿九稳。 走出足足两三里路,南疆女王才总算是看到了麾下的残余部队,她来到惊魂未定的士卒面前,厉声道:“传我的命令,让那个两人动手!” 夜阑江南岸桥头,刘赫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把深插入地面的长剑,愣愣出神。 以金崖为首的江湖人已经加入了战局,借着刚才那道用毁天灭地来形容也毫不夸张的剑气,杀入了敌阵。 刘赫没有参与接下来那场注定是一边倒的屠杀,而是缓缓的从地上拔出了长剑,长剑回鞘的那一刹那,刘赫轻声念道:“每年的今天,都会有一块上好的牛肉,很大,很香,还冒着热气的……” 刚刚失去授业恩师的清鸣、清川和清凡三人,上前对刘赫行了一礼,接着毅然决然的再次杀入了敌阵中。 望着三人的背影,刘赫如梦初醒一般,抹了抹眼角,转身而去。 大战还没有完,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另一处战场上,刚刚亲眼目睹了西蜀剑仙惊天一剑的王铁面色凝重,他始终守在吕布的身边,未曾离开过,可两兄弟之间,却始终相对无言。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六章 蛇蝎心肠 随着时间的流逝,血流不止的吕布也几乎快到了极限,死亡会让人变得软弱,会让人变得多愁善感,会让人回忆起许多早已淡忘的事情,会让人想在临死之前,再说些什么,再留下些什么。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吕布觉得自己好像有许多话想跟眼前的弟弟去说,却如鲠在喉,桀骜一生的冷血战神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难以启齿。 少言寡语,似乎是五原儿郎的通病,哪怕是在生死离别之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 哥哥是这样,弟弟也是这样。 王铁始终背对着吕布,起初他以为这是一种坚定,可沉默久了,才发现其实是自己不敢去看。 他缓缓回过身去,却发现吕布正与他四目相对。 吕布的嘴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虽然两兄弟之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但弟弟的一个转身,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王铁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这是他想走上前去的前兆,可那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敌阵中,两人突然杀出,直奔这对兄弟而来。 当王铁认出那两把青龙偃月刀和丈八蛇矛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关羽和张飞毫无征兆的从旁杀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人一边,抓住了吕布的肩头,将其拖回了南疆阵营。 王铁勃然大怒,哪怕知道关羽和张飞是受人控制,却仍无法亲眼看着亲生哥哥被他们带走。 将奄奄一息的吕布拖回阵中的关羽和张飞同时返身而回,重新回到王铁面前,分立左右,对这位曾经的战友冷眼相向。 那种眼神和典韦等人截然不同,冷漠到已经看不出任何感情。 在两人冰冷的凝视下,王铁顿时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也因此停下了前冲之势。 察觉到异动的刘赫拍马赶到,当他看到王铁身前站着的那两个人之后,不禁愣住了。 他不仅惊讶于关羽和张飞的同时现身,更对两人的面无表情感到一丝疑惑,他之前见过的那些被借尸还魂之术复活的人虽然无法违抗南疆女王的命令,却仍可以保留生前的记忆和意识,但眼前的关羽和张飞,显然不是这样。 冷漠的眼神背后,是一种没有思想的空洞,如果说被复活的典韦、丁展以及何不顺几个还可以勉强称之为人,那么如今站在刘赫面前的关羽和张飞,则只能用行尸走肉来形容。 刘赫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能想到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南疆女王用了特别的方法,不仅可以对关羽和张飞发号施令,同时也束缚住了他们的思想。 就在刘赫惊疑不定之时,罪魁祸首突然现身。 一袭白衣的南疆女王飘然而至,依然是那张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动人脸庞,只是刘赫看到那种笑容的时候,脑中出现的却不是赞美,而是另外一个词语。 蛇蝎心肠。 年近半百却仍是有着一副少女模样的南疆女王走到关羽和张飞的身后,停下脚步,看了看地上由于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的吕布,露出一丝更加诡异的笑容,回过头去,向她身后的王庭侍卫使了个眼色。 当八个身材健硕的王庭侍卫抬着一口棺木出现在视野中时,刘赫和王铁同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却很默契的同时开始前冲,准备将吕布从那位南疆之主的手中夺回。 然而拥有这种默契并非只有刘赫和王铁,关羽和张飞毫无征兆的跨出一步,横在了刘赫和王铁的身前。 青龙偃月刀和丈八蛇矛,这两件曾经让敌人望风而逃的神兵,散发着令人胆寒的锋芒,以往刘赫都是站在关羽和张飞身侧,亲眼见证这两件兵器的神威,可当刘赫正面面对它们的时候,才真正切身感受到了那种沁入骨髓的寒意。 这种让人坐立难安的寒意,竟让刘赫突然对关羽和张飞以往的对手有了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内心要强大到何种地步,才能在这种局面下泰然处之。 “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打扰了我的仪式。”南疆女王语调轻柔的给关羽和张飞下达了命令。 不是杀了他们,而是拦住他们,显然南疆女王并不急于置对手于死地,而她口中的仪式,仿佛才是所有一切的重点。 几名王庭侍卫在将棺木放下之后,掀开了棺盖,将吕布放入棺木之中后,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南疆女王走到棺木旁,从怀中掏出了一朵紫色的花,口中轻声念了几句,接着将花放入了棺木之中。 刘赫一眼就认出了那朵紫色花朵,就是当初第一次大军南征时,陈默在路旁发现的那种野花,那种艳丽到让人惊为天物的紫色,绝对会让所有见过的人过目不忘。 南疆女王在将紫色花朵放在棺木中后,看向了刘赫,笑道:“你今天有眼福了,可以亲眼目睹这门南疆秘术,借尸还魂。” 刘赫闻言大惊,没想到困扰他许久的借尸还魂之术,竟会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且最让他惊愕的是,这种恐怖的南疆秘术施展起来竟然如此的容易,只需一朵花和几句咒语就能完成。 王铁的冷静和果断,显然在刘赫之上,他没有将时间浪费在即将发生在眼前的借尸还魂之术上,而是当即开始前冲,直奔南疆女王而去。 在王铁的带动下,刘赫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收回繁杂思绪,也开始了前冲。 虽然还是不得章法,但眼下唯一的选择,似乎只有将南疆女王擒住,才能打断她所谓的仪式,破解妖术。 与刘赫所想的略微有些不同,王铁更在意的是棺木中的亲哥哥,借尸还魂之术是用活人来做引子,召唤死者的亡魂,一旦死者复活,用来做引子的人就会因此而丧命,这也是这种南疆秘术的阴损之处。 身高马大的王铁和张飞的正面碰撞还算得上是旗鼓相当,但是面对足足比自己高出两头的关羽,刘赫就显得有些不自量力了。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七章 错误的选择 正所谓身大力不亏,功力不如刘赫深厚的关羽,却在力气上占了很大的便宜,刘赫将不顺剑横在头顶,又用左手抵住剑身,这才勉强接下了关羽的青龙偃月刀。 两臂被震得发麻的刘赫当即意识到,与关羽正面对抗并非明智之举,他一手抬高,一手放低,将长剑斜成一定坡度,卸去了青龙偃月刀的威力之后,马上向后一跃,与关羽拉开了距离。 关羽没有给刘赫任何喘息的机会,他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本就是长兵器,对于这种拉开距离的战斗更加占据优势。 有了之前的教训,刘赫不敢再妄自托大,去硬接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只是不停的一味躲闪,以此寻找机会,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然而关羽的刀法可谓是滴水不漏,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只能闪避无法进攻的刘赫陷入了很尴尬的境地,他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一旦失手,就将会是致命性的打击。 相比交战正酣的刘赫和关羽,王铁和张飞却是另一番景象,两人已经陷入了比拼力气的较量。 刚才在和吕布打斗时,王铁已经扔下了方天画戟,如今手无寸铁的他,死死的抓住了丈八蛇矛的长柄,看架势明显是要将这件神兵硬生生的从对手手中夺过来。 但很可惜,王铁面对的不是一般的敌人,而是号称沙场万人敌的张飞张翼德。 两人额角青筋暴起,都已用尽了全力,却一时间很难分出胜负,这场力量的比拼也陷入的僵持。 看上去王铁和张飞这边似乎更加平淡一些,但实际上相比在战场上你追我赶的刘赫和关羽,王铁和张飞之间的较量却是更加险象环生,两人谁都不能有丝毫的放松,更不能松开双手,一旦丈八蛇矛被对手夺取,以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马上就会被对手斩杀。 在心理上,王铁显然没有任何优势,一是张飞本就是不死之身,即使被一分为二,也可以自行复原。二是张飞似乎已经丧失了意识,根本没有丝毫畏惧的可能,所有的行动,完全是靠本能在驱使。 那口足以装下吕布魁梧身躯的巨型棺木,已经被盖上了棺盖,南疆女王退后几步,煞有兴致的观赏着两场生死之战,丝毫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 借尸还魂之术的厉害之处,不仅在于可以让绝顶高手死而复生,而且还可以让对手不得不面对以往的同伴,可想而知,在沙场上面对之前生死之交的兄弟,将会是如何的忐忑矛盾。 人在不安的心理下,就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哪怕是稍纵即逝的心理波动,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也是足以致命的。 刘赫此时就陷入这种险境,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被借尸还魂之术复活的对手了,可面对关羽,他的心情还是难以平复。 他似乎更关心关羽为何会完全丧失心智,他内心深处有种渴望,渴望着真正的关羽能再次站在他面前,哪怕只能说上一句话,哪怕接下来要成为敌人。 但今时今日的刘赫,内心却无比的强大,在经历一次又一次血的洗礼之后,他已经能找到感性和理性之间的那条分界线。 关羽终于在一次挥刀之后,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破绽,在确定这并非是关羽故意为之的诱敌计策之后,刘赫果断前冲,长剑过处,关羽的整条右臂被当场斩下。 失去意识的关羽,看了看地上的断臂,又看了看左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向后退了几步,将青龙偃月刀插在地上,驻足而立。 刘赫小心的打量了关羽一番,发现关羽竟然是在等他自己的右臂复原,这种看上去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却在关羽失去心智的前提下,显得十分合情合理。 南疆女王皱了皱眉头,终于露出了一丝紧张神情,没有了蔡熙这位天下第四从旁相助,这位南疆之主并没有把握可以在刘赫手中讨到任何便宜。 此时摆在刘赫面前的,有两种选择,一是直奔南疆女王而去,二是先去帮王铁的忙,等制住了张飞之后,两人再一起去合攻对手。 在与王铁一个眼神交会之后,刘赫当即选择了前者,虽然王铁并没有在和张飞的交手中表现出任何的优势,但刘赫却不认为王铁会输。 “快!快给我挡住他!”眼见刘赫朝她扑去,南疆女王重新给张飞下达了指使。 人在不安的时候,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刚刚还在对此幸灾乐祸的南疆女王,很讽刺的犯了同样的错误。 在慌乱中下达的这个指令,却给了王铁一个机会,张飞在收到命令后毫不犹豫的后撤,同时松开了抓着丈八蛇矛的双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铁挥舞丈八蛇矛,一击便贯穿了张飞的胸口。 南疆女王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额头瞬间冒出一丝冷汗。 面对一个刘赫,她已经没什么胜算,如果再加上一个王铁,她就更是一点机会也不会再有。 无奈之下,南疆女王只能一退再退,身边的十几个王庭侍卫虽然看上去身材魁梧,却在刘赫和王铁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在瞬间解决掉了这些王庭侍卫之后,刘赫和王铁毫不停滞的同时冲向了南疆女王。 刘赫的心中,闪过一丝兴奋。 如果擒住了南疆女王,这场大战也会告一段落,能阻止这场惨绝人寰的杀戮,刘赫感到一种由衷的欣慰。 而且这一刻似乎来得太过突然了,本以为激战还将持续很久的刘赫,却没想到南疆女王会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显然这位南疆之主对被她复活的关羽和张飞很有自信,但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低估了刘赫和王铁的实力。 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就在眼前,而且几乎已经完全丧失了还手的可能,突如其来的胜利让刘赫在激动之余,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眼前这个可以将整个南疆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真的会愚蠢到在没有任何后手的情况下,自己跑到前线来以身犯险么?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八章 最强之敌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那口容纳着吕布身躯的巨型棺木,忽然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正当刘赫和王铁冲到近前,准备越过棺木冲向南疆女王时,棺木忽然炸裂开来。 一种对于危险的敏锐感知,让刘赫和王铁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然而在这种早有预警的情况下,刘赫和王铁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一个身影从棺木中腾空而起,又陡然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击出两掌,分别击在刘赫和王铁的胸口。 两个绝对称得上是绝顶高手的武人,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 那是一种强悍到让刘赫和王铁匪夷所思的力量,以至于被击飞出去时,他们不仅没有看清对方的招数,甚至连容貌都没能看清。 王铁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用手撑住地面,想要起身再战,可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站起来。 刘赫的下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用尽浑身的力气,也只能勉强坐起。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向那个一击便将他和王铁击飞的家伙看去,等他看清那人的容貌之后,顿时表情凝滞。 许昌皇宫,御道之上,十万虎豹骑,皆被一人所杀。 当那个面容慈祥的红袍老太监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刘赫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转身而逃的冲动。 可身体却动不了。 这是刘赫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这种彻头彻尾的恐惧感,就像一只鸵鸟,只想将头埋在土里,其余的一切,不想看也不想听,更不想去想。 丈八蛇矛突然向红袍老太监激射而去,王铁在用尽全力的一掷之后,再次瘫坐在地上,再没了力气。 刘赫看着身旁的王铁,心中却泛起一丝悲凉,只有亲眼见识过眼前那位老人的可怕,才会明白,任何的抵抗都只能是徒劳。 丈八蛇矛在飞至红袍老太监身前时,突然骤停,悬在半空,却不落下。 执掌长泰宫十八年的黄门郎大太监伸出一指,只是在丈八蛇矛的长柄上轻轻一点,这件旷世神兵便瞬间碎裂,化作了满地碎片。 在做出这番惊世骇俗的举动之后,老人径直向刘赫走去,经过王铁身边时,老人没有多看一眼,王铁却变得眼神空洞,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喉之后又松开,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 “公主她人在何处?”老人笑容和煦,语调平和。 面对近在咫尺的老人,刘赫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用手指了指另一侧的战场。 老人笑意一敛,似有怒色,语气也生硬起来,说道:“咱家将公主托付于你,你竟敢让她以身犯险!” 刘赫不知该如何解释,更不知道怎样的解释才能让眼前这个将秦霜视同己出的红袍大太监满意。 一阵近乎于疯狂的笑声传来,披头散发的南疆女王一脸胜利者的姿态,指着地上的刘赫对柳志说道:“快!快杀了他!” 柳志缓缓回过头去,冷眼打量了那位南疆之主几眼,冷冷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把嘴给咱家闭上。” 南疆女王愕然望着刚刚被她亲手复活的红袍大太监,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错,片刻之后,南疆女王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她复活的并不是一个能为她所用的绝顶高手,而是一个根本无法掌控的怪物。 柳志没有再去理睬目瞪口呆的南疆女王,而是转回头来继续问道:“那咱家再问你一句,你和万年公主完婚了没有?” 刘赫凝视老人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刚刚还是面容慈祥的老人,转眼却好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看向刘赫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气,厉声道:“公主对你一往情深,早知道你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当初咱家就不该放你出许昌!” 刘赫低下头,没有一句解释,默而不语。 这份沉默,被老人视作了默认,柳志狠狠道:“你敢辜负公主的一片痴心,今天就算旁人不说,咱家也要要你的命!”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南疆女王狂喜不已,柳志和刘赫之间的恩怨,却在无意间成全了这位南疆之主,虽然她无法控制柳志,但柳志的举动却和她的初衷殊途同归。 刘赫低着头,始终没有吭声,他不想解释,也无从解释。 柳志忽然出手,朝刘赫的头顶一掌拍下,一旁的王铁想要起身相救,可仅存的一丝力气并不足以支撑他庞大的身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赫死在自己面前。 一件飞来之物,突然从天而降,砸在柳志的胸口上,柳志当即如临大敌一般,后撤几步,低头看去,发现刚才砸中他的是一个包袱。 包袱并不大,也不算重,然而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匪夷所思,能将极轻的物件掷出让柳志也来不及闪避的速度,天底下恐怕只有一人能做到。 飘然而至的陈家老祖宗拎起刘赫和王铁,看似很随意的向后一甩,两人便被抛出了十几步之外,虽然落地的时候摔得不轻,但总算是跟柳志拉开了距离。 柳志一动不动的看着陈家老祖宗,没有出手阻止,任由陈家老祖宗从他手中救下了刘赫和王铁二人。 “先把你那身衣服换了,看着别扭。”陈家老祖宗皱了皱眉头,打量了柳志身上的官袍几眼,一脸嫌弃。 柳志将地上的包袱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长袍,做工十分细致,一看便知是精心织造的。 他看了看身穿白袍的陈家老祖宗,平静道:“我现在就去换,你在这里等我。” 陈家老祖宗笑道:“怎么?一把年纪了,还在乎这个?又不是要你把衣服都脱了,你害什么羞。” 柳志没有说话,当即转身而去,走出几步,就听身后的陈家老祖宗说道:“用不着那么麻烦,就在这换好了。” 话音刚落,柳志身后的地面发出一声巨响,他转身看去,地面上已被陈家老祖宗砸出一个一人多高的大坑,宽度可以容纳下三四人。 正文 第七百三十九章 天下第二对天下第三 柳志翻身而回,跳入坑中,脱下了一身大红袍,换上了陈家老祖宗为他准备的黑色长袍。 南疆女王看到这一幕,惊愕到无以复加。 地面上的大坑需要一个精壮的男人至少挖上半天时间,而整个过程中,陈家老祖宗只是伸出手指凭空弹了一下而已。 “你……你是……”南疆女王指着陈家老祖宗,慌乱到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陈家老祖宗不温不火的看了南疆女王一眼,说道:“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退到后面去。” 南疆女王紧咬朱唇,踌躇不决。 能坐到南疆之主的位子上,这个女人背后经历过无数不为人知的艰辛,心思缜密也远超常人,虽然陈家老祖宗的出现让她一时间有些自乱阵脚,但她很快压制住了内心的恐惧,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如果按照陈家老祖宗的话去做,自然可以保一时平安,但当着这么多南疆士卒的面被对手一句话给吓退,士气将会受到重挫,她多年来苦心经营才建立起来的威望也会随之锐减。 柳志换好了衣服,从坑中一跃而出,一身黑色长袍与陈家老祖宗的一身白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没有再去看南疆女王一眼,而是在跃出洞口的同时,当即开始运功。 刹那间,狂风骤起。 南疆女王那张精致的脸庞上,被风刮出了几道口子,血迹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充斥而来的血腥味道,让这位南疆之主瞬间放弃了那些关于士气和威望的想法,当即指挥着南疆军队向后退去。 “老朋友见面,难道不先叙叙旧么?”陈家老祖宗在狂风中巍峨不动,面带笑意,“一上来就动手,而且还是祭出全力,是不是有些太过心急了?” 柳志平静道:“当初你我约定好要打上一场,因为我,已经让你等了二十年,不想再欠你的情而已。” 陈家老祖宗收敛笑意,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而是摆出了一个起手式。 这是刘赫第一次看到陈家老祖宗如此郑重其事的与人交手,而对手也值得他这么去做,当年江湖上本就对天下第一之争众说纷纭,只不过是后来柳志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才再没有人对陈家老祖宗天下第一的身份产生过质疑。 在短暂的对视之后,两人身形一动,便已是近在咫尺。 陈家老祖宗一拳挥出,没有任何的花俏动作,无论是角度还是手臂挥出的幅度都是恰到好处,力道和速度更是达到了极致。 勉强能看清两人动作的刘赫顿时替柳志捏了一把汗,正当他暗自猜测柳志会如何闪开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之时,却见柳志竖起一臂,立于面前,硬生生的接下了陈家老祖宗的拳头。 接着便是另一只手的猛烈还击,陈家老祖宗如法炮制,同样用另一只手挡住柳志的重拳。 两人在第一次交手之后,谁也没占到任何的便宜,这样的结果显然也在两人的预料当中,谁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表情波动,甚至有一种让在场所有人惊讶的淡定,但两人的动作却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那是一种拳拳到肉的真实感,和两人的身份比起来,招式似乎太过寻常,看不出任何的精妙之处,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威力。 几回合你来我往之后,陈家老祖宗抓住了一丝空当,趁着柳志收拳未及,一拳砸在了柳志的肩头。 一阵剧痛,让柳志脚下的动作稍有迟缓,可手上却是没有丝毫凝滞,伸手在陈家老祖宗的小臂上轻轻一推,卸去了这一拳的后劲,低下身子,后背弯出的弧度犹如拉满弦的硬弓,蓄力和发力几乎同一时间完成,一肩就撞在了陈家老祖宗的胸口上。 被撞飞出去的陈家老祖宗在空中一个挺身,落地时已经重新恢复了平衡,同时脚尖发力,身子如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出,用头狠狠的撞向了柳志的腹部。 柳志在陈家老祖宗的一撞之下连连后退,但他丝毫没有放弃攻击的意思,伸出一手,抓住陈家老祖宗的肩头,另一只手的手肘向陈家老祖宗的背心砸去。 陈家老祖宗被当场砸在了地上,落地之处,形成一个人形的深坑,紧接着深坑周围的土地出现了龟裂,陈家老祖宗从坑中一跃而出,空中将身子旋转一圈,借着这个力道,踢出一腿,向对方扫去。 结结实实的吃了陈家老祖宗一脚,柳志双脚却未曾离地,但仍是倒滑出数步,在地上划出两条深沟。 拉开距离的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停下脚步,原地伫立。 两人相互注视着对方的双眼,同样的面无表情,古井不波。 相视无言,却是另一场凌驾于肉体之上的较量。 两人的精神仿佛已经跃出身躯,飞上九霄云外,激战正酣。 相比之前拳脚上的你来我往,此时的两人虽然静立不动,却并不轻松,稍有差池,便是满盘皆输,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要控制的恰到好处。 在旁观战的刘赫有些心急,他插不上手,更无法从两人毫无变化的表情中分出高下。 他可能是所有人中心里最矛盾的一个,他既盼着自己的老哥哥赢,替蜀汉军队挽回士气,创造出一线生机,又不希望那个受过他一拜,曾经被他叫过老丈杆子的老人有什么闪失。 战场上的两人,陷入了僵持,仿佛两座雕像屹立在所有人面前。 南疆女王本想借机下令全军突击,可当她看到麾下士卒观战时那副震惊中夹着恐惧的神情,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想借此机会调令全军的并非只有南疆女王一人,钟离寻也是如此,但和南疆女王借机偷袭的想法不同,钟离寻下达的,却是截然相反的命令。 收到全军撤回北岸的命令,一直想快些结束这场战争的蜀汉士卒头一次在这片战场上感到有些念念不舍,这些没有在战争开始时就当了逃兵的血性汉子,都想亲眼见证一下战场上那两位绝顶高手的这场较量。 正文 第七百四十章 石门后的秘密 武评榜上的高人本就难得一见,更何况是天下第一之争,这种机会可是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哪怕是死在这里,对军中那些好武之人来说也值了。 但是军令如山,身为军人,服从命令是他们的天职,更何况始终驻足于阵前观战的天机先生第一个带头向北岸撤去。 刘赫觉得钟离寻的想法很对,陈家老祖宗和柳志在一番精神上的较量之后,最终还是要回归拳拳到肉的打斗,以之前所表现出的威力来看,蜀汉大军即便是退到桥头,恐怕都难以自保,最好的选择便是全军撤回到北岸去。 果然,在最后一名蜀汉士卒刚刚走过大桥,踏上北岸的那一刹那,对岸的两人身形同时开始晃动,犹如电光火石一般,再次激斗在一处。 这一次,刘赫再也看不清两人的动作,不是因为离得太远的缘故,而是两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快。 或许只有天下第五的法捷能够看清两人的动作,但这位刘赫的贴身侍卫,此时却不在身边。 南疆腹地,两名身着中原服饰的武人正以极快的速度行进。 王庭的十里花海,已经跃然于眼前,眼见即将抵达目的地,法捷的表情又凝重了几分。 他这次受命潜入南疆腹地,是要执行一件极为重要的机密任务,可他不明白,刘赫为什么要派陈默和他一起来,一想到那个天机营中行事最没有章法的年轻人,法捷就有些头痛。 他下意识的看了身侧的陈默一眼,心中暗自一惊,那个向来吊儿郎当的家伙,眼神中竟有着让人肃然起敬的坚定。 法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前面就要到了,里面一定会有重兵把守,进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打草惊蛇。” 陈默转过头来看了法捷一眼,说道:“用得着这么小心么?直接冲进去!” 法捷微微一皱眉头,没说什么,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行动失败之后该如何补救。 “潜进去当然会容易一些,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陈默说着,脚下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我们到这里已经花了大半天的工夫,战局如何,你我都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咱们早一点捣烂敌军的老巢,战场上的弟兄们就少一分危险。” 陈默的话,竟让法捷无从辩驳,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释然一笑,默默的改变了主意。 “好,那咱们今天就大闹一场,我法捷奉陪到底。”法捷笑着说道,语气中有种久违的豪迈意味。 难得认真一回的陈默却不领情,皱着眉头说道:“我不用你陪,到时候你守住门口,我一个人进去。” 法捷显得有些尴尬,但好在不是第一次见识到陈家大少爷这种不近人情的霸道,所以也没往心里去。 可当他听到陈默接下来的话,顿时身躯一颤。 “你的路比我熟,万一我出了事,你好回去报信。” 陈默说的稀松平常,就好像死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法捷终于明白,刘赫为什么会派陈默跟他一起来,也只有这个心地比任何人都要纯净,也更要坚定的少年,才能在关键时刻,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动摇。 经过那座刘赫曾经住过的南疆村落,法捷和陈默很快就抵达了之前反复探查过许多遍的山洞。 山洞的最深处,也就是有重兵把守的地方,法捷料定,里面一定藏着重大的秘密,而且十有八九是与借尸还魂之术有关。 来到洞口,陈默没有片刻停留,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本想先交代几句的法捷笑了笑,随后也跟了上去。 一路杀到山洞深处,来到那扇重兵把守的石门外,法捷给陈默使了个眼色。 陈默当即心领神会,可看着那扇厚厚的石门却犯起了愁。 一路杀来,两人其实并不轻松,南疆女王派来守卫山洞的士卒不下千人,陈默虽然没有到强弩之末的份上,却也用去了不少气力,一时之间还真没有把握能够击破那扇厚重石门,更何况石门外还有数百王庭侍卫镇守。 “你跟着我一起冲,打破了石门之后,你就冲进去,我在外面守着。”法捷小声说了一句,不等陈默回应,便开始前冲。 陈默跟在法捷身后,不仅替他捏了一把汗。 为了让陈默保存实力,从洞口到这里,法捷所耗费的气力要远超于陈默,虽然法捷嘴上不说,但陈默心里很明白,法捷的处境,并不比他自己好多少。 然而天下第五就是天下第五,陈默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冲入敌阵的法捷,看不出丝毫的疲态,一阵冲杀之后,高高跃起,直接来到石门前,借着身体下落的势头,一拳砸在了石门上。 足有两尺厚的石门上开始出现龟裂,随着裂痕的不断扩散,石门也开始发出碎裂的声音。 陈默见状毫不犹豫,直接低着头用肩头猛地撞向石门。 在石门被撞碎那一刻,陈默本想回过头对法捷大喊一声等我,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再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石门之后,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破门而入的陈默由于用力过猛,根本止不住前冲之势,甚至没能来得及反应就直接掉了下去。 法捷看着陈默在自己眼前落入那个不知通往何处的深坑,懊悔不已,虽然陈默并不一定会因此而丧命,但仅凭法捷一个人,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办法将陈默给救出来。 石门外的守卫再次集结,围拢了过来,眼下唯有先将这群侍卫解决,才能腾出工夫去营救陈默,想到这里,法捷咬了咬牙,冲了上去。 而此时落入深坑的陈默,处境却远比法捷想象的要好得多。 他从地上爬起来,四周映入眼帘的紫色花瓣,让他又惊又喜,他蹲下身子,捧起一朵紫花闻了闻,芬芳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他一朵接着一朵的闻去,乐此不疲,他甚至没有发现,在这个深藏地底的洞穴中,竟然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也没有发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一个小姑娘正在看着他。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一章 温暖 小姑娘穿着一身紫色衣服,样式是南疆服饰,可相貌却又有几分中原人的神韵,年纪大约十五六岁,长长的睫毛,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奇的盯着那个蹲在地上的家伙。 在闻过了第十七朵花之后,陈默无意间一抬头,终于发现了小姑娘的存在。 那一刻,陈默愣住了。 他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心跳开始加快,手心也开始冒汗,他看不到自己的脸,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应该是脸红了,嘴里更是口干舌燥。 一身紫衣的小姑娘看着那个突然满脸通红的家伙,用手捂住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仿佛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让陈默听得如痴如醉。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对方,小姑娘肆无忌惮的笑着,陈默也毫不掩饰自己无法自拔的目光。 最终还是小姑娘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她轻声问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南疆人,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陈默这才想起来到这里的初衷,大声道:“我来这里,是为了破解南疆女王的借尸还魂之术的。” 小姑娘轻轻“哦”了一声,低下头去,声音又低了几分,小声念道:“原来是来杀我的……” 陈默愣了一下,急忙冲上前去,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就是那施术之人?” 小姑娘甜甜一笑,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望着四周的紫色花海,问道:“你看这些花,是不是很漂亮?” 陈默被小姑娘的笑容迷住了,憨憨一笑,不住点头道:“漂亮!比我见过的所有花加在一起还漂亮。” 小姑娘笑容忽然凝滞,叹了口气,说道:“这些花虽然漂亮,却会迷人心智,你见到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喘过不气来,心也跳得特别快?” 陈默的脸又红了起来,腼腆的低下头去,点了点头。 小姑娘轻叹道:“这都是因为你吸入了这些彼岸花的香气,所以才会这样的。” 陈默想了想,问道:“让那些死人活过来的,也是这些彼岸花么?” 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彼岸花本是开放在黄泉路上的,可以召唤死去的亡魂,死而复生之后,又吸入了彼岸花的香气,就只能对施术之人言听计从,不能反抗。” 说完之后,小姑娘淡然看向陈默,似乎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陈默低着头,想了很久,问道:“这些花都是你种的么?”。 小姑娘笑了,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并不想杀她,对她这样一个世世代代都以巫女身份存在于世上,却只能藏身于地底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小姑娘挽起袖口,伸出胳臂,笑道:“这些花都是用我的血浇灌出来的。” 陈默望着小姑娘的胳臂,默而不语,上面密密麻麻的伤口,有些看起来是新伤,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陈默从不怕流血,可他知道流血有多疼,而那个两条手臂布满伤痕的小姑娘,竟然在笑。 陈默忽然转过身去,狠狠抹了抹眼角,看不见表情,再回过身来时,问了一个让小姑娘很意外的问题。 “你是自愿的么?” 小姑娘笑得很开心,她拍了拍大石,示意陈默过来坐下,趁着陈默走过来的时候,她心里默默的思量着,到底要不要将一切全都说出来。 她的家族世代身为巫女,身体里流着可以滋养彼岸花的血液,从一出生起,她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这座动火通明却永远暗无天日的洞穴,就是她一生的归属。 是不是自愿的,还有那么重要么? 除了在这里用鲜血浇灌这些可以迷人心智的花朵,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她从来没有过到外面去看一看的想法,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也不确定外面真的会比这个生下来就没走出去过一步的山洞要好。 陈默的闯入,让她的心起了小小的涟漪,只是如此,也只能如此。 她从来没有和陌生人说过话,来这里给她送饭的侍卫,也从来不会正眼看她一眼。 她知道,那是一种恐惧,她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紫色的花海,是一处人间仙境一般的世外桃源,也是所有罪孽的源头。 她没有怪任何人,用鲜血亲手浇灌出罪孽的人,当然会让人感到畏惧。 你要学会适应,学会接受所有人对你的冷漠。 这是母亲临死前对她说的话,没有母亲对孩子的期许,有的只有世代相传的处事之道,背后深藏着一丝不得已的凄凉。 可她并没有感到难过,因为她很喜欢这些被称为彼岸花的紫色花朵,母亲的话让她懂得了接受冷漠,也让她学会了将自己包裹起来。 每日与花为伍,是她很开心的事情,所以当那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少年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可她似乎没有意识到,从一开始,她就从来没有过选择的权力,又何来的自愿可谈? 少年低着头,想了很久,说了一句让她心头一震的话。 “就算你是自愿的,错也不在你,更不在这些花,要怪就要怪那些用彼岸花做坏事的人。” 少年说的很笃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坚定彻底。 她听得心里暖暖的,可下一刻,却又潸然泪下。 她望着那个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看她一眼的少年,那是第一个不拿她当怪物一样看待的人,也是除了母亲之外,第一个让她感觉到温暖的人。 母亲死后,她告诉自己,那份温暖不会再有了,她用了很多年去怀念那份温暖,也用了很多年去适应不再有那份温暖的生活。 她终于适应了,所以当她以为少年的出现会结束她的生命时,她笑了。 可当那份久别重逢的温暖再次出现在心头时,她厚重的心墙被一拳击得粉碎,眼泪再也止不住。 少年将手轻轻放在掩面而泣的小姑娘的头上,像个大人似的,轻抚了几下。 他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他就是觉得,这样会让小姑娘好一点。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二章 长眠地底 可是事与愿违,小姑娘哭得更凶了,抽泣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所有的巫术就会消失,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陈默突然像疯了一样,从大石上一跃而下,冲进花丛之中,将他视线所及的每一朵彼岸花全部踩烂。 小姑娘呆呆的看着陈默,直到他将洞中所有的彼岸花全都毁掉之后,才轻声说道:“没用的,这些花虽然被毁了,可中了巫术的人还存在于这个世上,只要我活着,他们就不会消失。” 小姑娘说完,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埋在里面,看不见表情。 在洞中大闹一番的陈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凝视着大石上的小姑娘,呼吸平复下来之后,缓缓走了过去,柔声道:“没关系的,我陪你。” 小姑娘猛地将头抬起,望向那个笑着望向他的少年,如遭雷击一般,呆滞了许久,继而大声哭喊道:“你不要傻了!我已经告诉过你,你见到我的所有反应,都是因为彼岸花的香气,那些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陈默重新跳上大石坐了下来,将小姑娘的手臂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柔声道:“很疼吧?不过不要紧的,过了今天,就再也不会疼了。” 小姑娘哭得歇斯底里,声音颤抖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陪着我一起死啊!” 陈默回敬了一个灿烂笑容,说道:“因为我很清楚,我的心跳,不是因为彼岸花的香气,而是因为你。” 小姑娘将头埋在陈默胸口,泣不成声,两只手却紧紧抓住陈默的肩头,再也不放开。 面带笑容的少年瞬间白头,体内暗藏的惊天之力在这一刻突然觉醒,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失去心智,相反,他此时的心智,比任何时刻都要坚定。 他伸出一手,按在大石上,大石瞬间产生无数道裂痕。 裂痕顺着大石迅速传遍整个地面,继而又波及到四周的石壁上,整座山洞开始剧烈的摇晃,头顶上也开始出现了落石。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陈默轻轻将小姑娘拥在怀里,语调轻柔。 “我叫苑儿,紫苑儿。”在剧烈的摇晃中,小姑娘破涕为笑,笑容胜过娇艳欲滴的紫色花朵,更胜王庭的十里花海。 满头白发的少年,抬起头对洞外高声喊道:“法捷大哥,你听见了么!她叫紫苑儿,我答应过她,要陪在她身边的!” 紫苑儿将脸贴在陈默的胸口,感受着这个注定要葬在一起的男人的心跳,她笑得很开心,不是因为男人的心跳由于她这份小小的举动而再次加快,而是男人刚刚说过的那句话里,没提到过永远这个字眼。 南疆有句古话,能陪你到永远的男人,从不将这两个字挂在嘴边。 洞顶石门外,刚刚结果掉最后一名南疆侍卫的法捷听着陈默这声直达天听的呐喊,呆若木鸡。 眼前,整座石洞正在坍塌,他再没有机会将陈默和那个名叫紫苑儿的姑娘救出来。 剧烈的晃动,已经开始波及整座山洞,法捷扼腕长叹一声,转身而去。 地底深处,两个深情相拥的人注视着彼此的双眼,仿佛总也看不够,唯一煞风景的,是白发少年总是要摆动手臂,将头顶的落下的巨石逐一击碎。 一声巨响传来,山洞随之坍塌。 两人谁也没有抬头去看,白发少年收回手臂,笑容欣慰,因为他终于可以用双臂一起将小姑娘怀抱在怀中。 从始至终,两人都是相视无言,没有任何的甜言蜜语,却有着世间最幸福的笑容,哪怕下一刻,就将深埋地底,长眠于此。 整座山洞倒塌,深陷地底,被夷为了平地。 废墟中,绿色的幼芽从石块的缝隙中顽强的钻了出来,在破土而出的那一刻,瞬间开枝散叶。 一朵娇艳欲滴的紫色花朵,在风中摇曳,生生不息,亦如用鲜血灌注滋养它的小姑娘,和那个曾在路边为它驻足停留的天真少年。 少年的爱是那么纯粹,如果非要让他在最灿烂的花期将花儿摘下,那么他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陪着她。 直到永远。 战场上的柳志和陈家老祖宗同时停止了攻击,很有默契一起后撤几步,驻足而立。 陈家老祖宗远眺山洞倒塌的方向,神色凄凉。 许久之后,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问道:“你还有多久?” “最多一个时辰,”柳志一脸平静,“如果你想,我可以和你放手一战。” 陈家老祖宗走到一块石头旁边坐了下来,摆了摆手,说道:“不打了,累了。” 柳志想了想,沉声道:“继续打下去,我也赢不了你,你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陈家老祖宗笑了笑,可是笑容中看不出任何的喜悦,声音沙哑道:“所谓的天下第一,不过是坐在一张看不见的椅子上,等着有一天别人把你从椅子上拉下来罢了。等不到时觉得无趣,等到了又心有不甘,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会活的开心,没意思。” 柳志朝山洞倒塌的方向望了几眼,说道:“跟我打完这场吧,就算是帮你我都了去一桩心愿。” 陈家老祖宗低着头,沉默许久之后,苦笑一声,自顾自轻声念道:“想成全我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柳志看了看拂袖而去的陈家老祖宗,问道:“当真不打了?” “不打了,”陈家老祖宗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遥望远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我该去接孙子回家了。” 柳志没再做声,背手而立,闭上了双眼。 陈家老祖宗想了想,终于还是回过头来,问道:“你呢?作何打算?” “就在这等死,”柳志闭着眼说道,“如果可以,还想再看我女儿一眼,但不强求。” 陈家老祖宗最了解他这个老对手的脾气,和他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像冰,一个像火,然而就是这个向来对人冷言冷语冷面的家伙,竟然干了一件名扬天下的大事。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三章 离别 陈家老祖宗抬头看了看天,他这辈子,应该是没有机会再去皇宫内院一剑斩杀十万皇城禁军了。 “老东西,我这辈子也追不上你啊。”陈家老祖宗笑骂了一句,向那朵开在废墟上的紫色花朵方向,大步而去。 紫苑儿的死,并没有让南疆女王有撤军的念头,相反,趁着借尸还魂之术仅剩下的一个时辰,战场上的十几万不死之师在南疆女王的授命下,对蜀汉军队发动了最后一轮猛攻。 唯一能对南疆军队有所震慑的,就是独自一人立于南岸桥头的柳志,在发现这位满头白发,却一根胡须也没有的老者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之后,南疆大军肆无忌惮的冲过了大桥,来到了夜阑江北岸。 陈家老祖宗和柳志的突然停手,给刘赫来了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南疆大军顺利的抵达北岸,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 到达北岸之后,地势一下变得开阔,南疆大军再也不用受十座桥头的束缚,而是可以随意进攻蜀汉大营的任何地方。 若不是有韩义带着那支战力卓绝的老牌韩家军奋力冲杀,恐怕中军大营都会被南疆大军连根拔起。 从南岸撤回北岸的蜀汉士卒,早已是精疲力尽,面对那些不死的怪物,战力和士气几乎跌至了谷底。 刘赫几次想从中军大帐冲向战场,都被庞统给拦下了,虽然战局焦灼,但至少还不至于马上溃败,这全都要仰仗于士卒们心中憋着最后一股劲,只要天机先生还没出手,就说明战况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甚至还有赢的希望。 这也是庞统不想让刘赫出战的原因,一旦天机先生出现在战场上,哪怕能赢下一场局部战役,但从整场战局来看,都是得不偿失。 法捷回来了,带来了一个让刘赫沉默了很久的消息。 那个一天到晚号称是天机营武功第一的家伙,却第一个死了。 没有眼泪,甚至没有一声叹息,中军大帐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不敢在这场大战结束之前松懈,悲伤、难过全都抛在脑后,甚至连愤怒的感觉都被压制在心底,每个人都像疯了一样,麻木而疯狂。 这就是战争给人留下的东西。 战报一次又一次的传来,有个别战场胜利的喜讯,然而更多的却是一个又一个阵亡的名字。 钱专,战死。 泰猛,战死。 李勤,战死。 甚至连天下第六的莫离,都在战场上力竭而亡。 刘赫手扶在桌案上,支撑着早已支撑不住的身体,却不知该如何发泄。 他很想传令下去,把其他天机营的弟兄从前线召回来,可话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只要是打仗就会死人,凭什么死的只能是普通士卒,就不能是你天机营的人,就不能是你刘赫的兄弟? 可你们能不能不走,别留下我一个。 刘赫回过身去,背对着所有人,掩面无声而泣。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样子,更不想让本来就濒于崩溃的士气更加低迷,他不敢哭出声音,却又忍不住眼泪。 “一个时辰,只需要再撑一个时辰,等借尸还魂之术解除,一切就都结束了。”庞统将手放在刘赫的肩膀上,语气坚定。 这是刘赫这辈子最难熬的一个时辰,从始至终,他都躲在中军大帐里,不敢听任何消息,到了最后,有士卒来向庞统报告军情,他甚至捂住耳朵,一个字也不听,将一切全都交给了庞统去处理。 他就像一只受惊的鸵鸟,将头埋在土里,不闻不问,不想不说。 可有些事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不管你想不想听。 除了秦霜和韩义之外,战场上的其他人悉数战死,最惨烈的要数魏孝,带着数百士卒冲入敌阵,最终连尸首都找不到。 一个时辰之后,十几万不死之师突然化作了一阵烟雾,消失在了战场上。 战局马上出现了逆转,失去了绝大部分战力,剩余的南疆军队再难抵抗蜀汉大军的反攻,落荒而逃,撤回了南岸。 庞统没有下令追击,一是因为穷寇莫追,二是蜀汉军中也再难找出一支可以长途奔袭,追击敌军到南疆腹地的兵马。 就连韩义的老牌韩家军也不例外,这支号称百战无伤的蜀汉军中最高战力,一战折损大半,全都是在韩义围攻死而复生的名将时战死的。 也幸好有韩义在,才让那些名将没把战场搅得天翻地覆,绝大多数都是无功而返,没能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尘埃落定,庞统的心情却异常沉重。 他能明显感受到刘赫的变化,在这场大战中,终于暴露出了刘赫最大的软肋,在魏孝等人相继战死之后,刘赫的精神几乎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如今钟离寻已经不在,作为刘赫身边仅剩的谋士,庞统自知责任重大,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轻声问道:“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刘赫没有说话,提起笔写了几笔,然后站起身走出了帐外。 庞统走到桌案前,低头看着刘赫留下的那几句话,神情凝重。 安抚南疆,联合东吴,先灭曹魏,再攻东吴,踏平南疆。 庞统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踏平”二字上,继而一声长叹。 夜阑江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却像流过山涧的小溪一般,出奇的平静。 走出中军帐,神情恍惚的刘赫,浑浑噩噩的走到了江边。 幸存的士卒们全都在忙着抢救伤员,谁也无暇去顾及那位呆立在岸边的天机先生。 刘赫望着水面愣愣出神,直到夜阑江水渐渐恢复了清澈。 他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样子,想起偶遇诸葛亮,想起进入刘备军中,想起成立天机营,想起兄弟们一个个来到他身边…… 他突然闭上双眼,紧皱眉头,之后的事情,他不想再去想,也不敢再想。 他从没想过会离别,哪怕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已经适应了行军打仗,已经见惯了有人死在眼前,可他还是无法接受,朝夕相处的兄弟们相继离他而去。 正文 第七百四十四章 真实 是失去身边人的痛,还是对死亡的畏惧,刘赫根本无法分清,快要让他窒息的压抑感始终充斥着他的胸口,他一拳又一拳的砸向自己的胸膛,妄图将这种感觉赶出他的身体,终究还是白忙一场。 一个念头,忽然从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他想结束这一切,现在、马上。 他回过头去,看了看身边匆忙而过的士卒,没看到那些熟悉的脸庞。 他长出了一口气,满是倦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一般的笑容,接着向前迈出一步,跳入了夜阑江。 一个懂水性的人想淹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但这并不能难住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刘赫在江水中故意吸进一大口水之后,本能挣扎了几下,便很快失去了意识。 “你以为一死了之,真的就可以一了百了么?” 恢复意识的刘赫,对站在眼前的白袍老者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表现出一种出奇的冷静,冷冷道:“你三番四次的出现在我面前,而且都是我最倒霉的时候,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老者似乎并不在意刘赫略带敌意的目光,笑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不是我主动出现在你面前,而是你把我召唤出来的。我是书魂,在这本书中,我无处不在,无所不能,你心中所想的,我都能替你完成,比方说,将你那些战死在沙场的兄弟复活。” 刘赫眼中闪过一丝光彩,继而又暗淡下去,沉声道:“条件呢?” 老者闻言放声大笑,手捻长须,笑道:“孺子可教也,看来你也懂得了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道理。条件很简单,我可以让他们都活过来,但因此造成的所有后果,都要你一人独自承担。” “后果?”刘赫皱了皱眉头,“你说的后果指的是什么?” 老者忽然收敛笑意,正色道:“这件事先放一放,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还认为自己一直以来做的事情都是对的么?” 刘赫傲然道:“对错且不谈,至少我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白袍老者面露怒色,“那好,我且问你,你何德何能做诸葛孔明的老师?又凭什么对关羽张飞发号施令?你的天机营,又凭什么能网罗那么多高手?曹操一代枭雄,又为何会向你低头,答应三方和解,还参加你想出来的那个荒唐可笑的三方会战?” 刘赫无言以对。 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一切进展的就太过顺利了,除了细节上的小小阻碍之外,他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 只用了几句话,他就得到了一个高人身份,还让诸葛亮对他从一开始的敬佩有加,到之后的称兄道弟。 他在刘备军中成立天机营,所有规矩都由他来定,换句话说,基本已经脱离了刘备的管束,但刘备却始终对此绝口不提,也从来不加以干涉。 曹操是何许人也,古往今来文韬武略第一人,却在他面前显得左右为难,摇摆不定,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妥协。 这些本来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他却每一件都做到了,而且还做得很顺利。 这种顺利的背后,显然隐藏着某种他想象不到的原因,他心中隐约有所察觉,却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甚至一度将其抛诸脑后,不再去想,直到今日白袍老者再次提出,这些疑问才重新被放在了台面上。 “我不知道。”刘赫的回答直截了当,又有些底气不足。 老者神情渐渐平复,平静道:“这是在书中,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你的意志去进行,哪怕你的想法很幼稚,剧情依然会按你心中所想而展开。以你为人处世的方式,如果放在真正的三国时期,恐怕你连一开始的襄阳城都走不出去,你能活到今天,该感谢你面对的不是真实,而只是一个你想象出来的世界。” “真实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刘赫脱口而出道。 老者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赫一眼,说道:“真实的世界,从来不会出现在书中,在书本上,你也不可能会看到这世间最残酷的一面。理由很简单,能提笔写书的人,至少还对这个世界抱有一丝幻想,而真正被生活折磨的遍体鳞伤的人,有的死了,有的疯了,少数还保持清醒的,也早已心灰意冷,对一切绝口不提,更不会将他们经历过的写下来,让其他人看到他们赤裸裸的伤口。” 又是长久的沉寂。 捋清思绪的刘赫只觉心力交瘁,他生在和平年代,成长在国家腾飞之时,残酷对于他来说,只是路旁乞讨的老人,南方的大水和被拐卖的儿童,他就像温室中的花朵,从没有感受过风吹雨打,严寒酷暑。 所以他可以带着想当然的想法,还有自以为是的热血走到了今天,然而真实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刘赫从来都没见过。 鬼见愁或许就是他意识深处最残酷的地方了,可他仍是让里面的人全都走了出来,还用一把大火将所有的残酷烧了个干净。 可这世间的残酷,真的会这么轻易的消失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那些美好的愿望,善意的期许,和从没经历过世间冷暖的无知罢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如果你想让他们活过来,就要去面对现实的世界,不过我要提醒你,你将要面对的可能是比生死还要难以抉择的处境,你要想清楚再做决定。” 说罢,白袍老者凝视着刘赫,安静的等待着他的答复。 刘赫思量了很久,声音沙哑道:“我想试试。” 白袍老者点了点头,平静道:“如果你坚持不住,可以再死一次,那样的话,一切就会恢复原样,记住了么?” 刘赫想了想,问道:“你所说的恢复原样指的是什么?” 白袍老者没有回答刘赫这个问题,冷冷道:“你准备好了就告诉我一声。”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五章 物是人非 看来在白袍老者这里,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了,刘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接着对白袍老者点头示意。 白袍老者大袖一挥,刘赫顿觉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便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军帐当中。 所有的一切都已被改写,大量新的记忆一股脑的灌入他的脑中,让他头痛欲裂,汗如雨下。 半个时辰之后,疼痛感才渐渐消失,刘赫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然而当他仔细的将新的记忆全都梳理一番之后,当即明白了白袍老者为何会断定他难以支撑。 他还是蜀汉的天机先生,还是天子刘禅的老师,天机营的弟兄们也确实还活在世上,却早已是物是人非,一切都变了味道。 钱专贪污钱财,已被下狱,泰猛为了救他,劫狱失败,如今仍然在逃,不知所踪。 王铁为了替大哥吕布报仇,无视军令,屡次三番带领手下人马攻打曹魏,刘赫在天子面前为他求情,才免于军法处置,如今已经被革去了官职,回了五原。 陈默难忍军中严苛军规,已经辞官回了陈家万武门,在一场比武中失手被人打伤,武功尽废,从此消失匿迹。 相比其他人,李勤可能算得上是最幸运的了,自知能力有限的他,辞官回了老家,娶了一个当地的女子,还生了个儿子,只是多年未曾再见。 曾经让刘赫最信任的魏孝,真实身份却是曹魏派来的奸细,魏孝这个名字倒过来念,就是效忠魏国的意思,这是关押在大牢中的魏孝亲口对刘赫所说的。 因为祖上世仇的钟离寻和韩义,已将昔日团结一致的天机营分割成两部分,随着矛盾不断的加深,近些日子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且这种情形越演越烈,两人随时都有可能起兵造反,相互之间拼个你死我活。 莫离看过了其他人的遭遇,已经心灰意冷,回到家中,继续行医,每日借酒消愁。 肖玉儿虽然心中仍对刘赫念念不忘,却从蔡熙那里继承了修罗堂主的身份,更公然行刺天子,现已逃出蜀汉,下落不明。 庞统多日操劳,身染重疾,卧床不起,请来无数名医都无法医治,命不久矣。 秦霜万年公主的身份泄露,被革去所有官职,隐姓埋名,以贴身侍卫的身份隐藏在刘赫身边。 法捷已经离开,独自一人去游历江湖。 郭清认为蜀汉气数将尽,也已经返回了颍川郭家。 昔日曾经辉煌一时的天机营,如今已是支离破碎,再也不复当初。 天机营如此,其他方面也让刘赫心力交瘁。 天子刘禅虽然表面上仍对刘赫持弟子礼,但实际上一直对刘赫当年将他身边的仆人老姜送走而怀恨在心,而当年那个被刘赫亲自带到刘禅身边,叫做小耗子的孩子,就是老姜的儿子。 他之所以会进宫,皆是为了替父亲报仇,如今的小耗子已经改名为黄皓,露出本来面目的他不仅祸乱宫廷,而且还教唆天子刘禅,处处刁难刘赫。 刘赫为了避其锋芒,只得离开成都,与诸葛亮一起出兵讨伐曹魏。 刘赫长叹一声,顿觉一切索然无味。 他拿起桌上的一张行军图,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当他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时,顿时如遭雷击一般,愣在了当场。 五丈原。 刘赫摇晃着站起身,走出营帐,跌跌撞撞的来到了诸葛亮的帐外。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却不知进去之后该说些什么,在新的记忆中,唯一能让刘赫感到欣慰的,就只有他和诸葛亮之间不变的兄弟之情了。 就在刘赫踌躇不定之时,守在帐外的魏延却将他拦了下来。 刘赫勃然大怒,厉声呵斥了魏延几句,不等魏延解释,就直接闯入了诸葛亮的大帐。 撩开帐帘,凛冽的寒风带着深入骨髓的冰冷,也让帐内的七星灯悉数熄灭。 随后赶到的魏延见到这副场面,顿足长叹。 面容消瘦,病态尽显的诸葛亮望着被风吹灭的七星灯,倒显得十分平静,他朝魏延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接着看向了呆若木鸡的刘赫。 “摆下七星阵,向苍天借寿,本就是逆天之举,事到如今,也是天意,这是天要亡我,与你无关。” 诸葛亮咳嗽几声,继续说道:“如今我命不久矣,有些话要是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你可知当初先主为何会重用你,又为何让你成立天机营?” 刘赫默而不语。 诸葛亮轻叹一声,沉声道:“这也是我后来才悟出来的,先主那么做,就是想用你来制衡我,你我之间相互掣肘,这才是先主最想看到的局面。老子如此,儿子也是如此。陛下称你为老师,称我为相父,但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我们。你我的府中,早就被安排下了眼线,稍有风吹草动,消息就会传到宫里。我死之后,他必定会对你下手,找个理由罢了你的官还算是好的,但我估计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不管是一壶毒酒还是三尺白绫,都是那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把戏。” 刘赫点了点头,紧紧抓着诸葛亮的手。 诸葛亮淡然一笑,轻声道:“好了,我累了,是到了该歇歇的时候了,这辈子算我对不住你,要先走一步了,下辈子咱们再做兄弟吧。” 刘赫看着渐渐闭上双眼的诸葛亮,眼眶红润起来。 他强忍住悲伤,走出帐外,向魏延交代了一番,便赶回自己帐中处理诸葛亮留下的一切事务。 按照诸葛亮之前的安排,如果他殒命于此,一定要秘不发丧,大军撤回成都。 撤军的命令刚刚下达没多久,就传来了一个消息。 小石头领兵造反了。 刘赫得知这个消息,长叹一声,却似乎又早有预料。 当初是他亲手将小石头送到了诸葛亮身边,从诸葛亮那里学来许多东西的小石头,也继承了诸葛亮立志北伐的意志。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六章 悬崖 如今的小石头,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鬼见愁里的孩子,他已经用回了原来的名字。 姜维,姜伯约。 小石头如今在军中的地位,可以说仅次于诸葛亮和师父刘赫,闻听诸葛亮身死和大军即将撤回成都的消息,他认为这次北伐机会难得,即便违抗师命和军令,也要将继续这次北伐。 而前去拦阻小石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大虎和小虎兄弟。 刘赫得知此事,当即独自一人冲向了双方交战的地方。 然而等刘赫赶到的时候,却亲眼目睹了一场兄弟反目,手足相残的悲剧。 以小虎今时今日的武功,再加上有大虎从旁协助,断然不会输给小石头,小石头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根本就没打算和这两兄弟单打独斗。 有句话说得好,沙场上没有永远的万人敌,面对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大军,大虎和小虎两兄弟苦苦支撑了很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被小石头手下兵马围在正中的小虎,盘膝坐在地上,不远处的大虎浑身是血,身上几处都是重伤,虽不致命,但由于流血过多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小虎很想过去扶大虎一把,可他在刚才的交战中几乎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现在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已用回本名的姜维从人群中走出,凝视着面前的兄弟二人,表情凝重,可在一番思量之后,还是举起了手中的刀。 小虎报以蔑视的目光,嘴角更是泛起一丝轻蔑,这么多年的兄弟之情,到头来却是无话可说。 姜维手中的刀在半空停顿了很长时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小虎闭上眼睛,脸上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平和神情。 几滴鲜血滴到了小虎的脸上,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他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闻出这种血腥气味,直到他睁开眼,看着师父用手硬生生的将姜维的刀抓住,才发现自己脸上的竟是师父的血。 “师父……我……”小虎瞬间泪目,无论武功多高,在刘赫面前,他似乎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刘赫关切的望了小虎一眼,朝他点了点头,接着看向了自己第一个徒儿。 “你真要杀了他们?”刘赫眼中冒火,咬牙切齿,“他们可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谁阻拦我北伐,我就杀谁。”姜维没有什么义正言辞的言论,相反十分平静,却字字铿锵。 刘赫凄然道:“若是我拦你,你也要杀我么?” 姜维沉默许久,沉声道:“北伐是大义,也是诸葛丞相的遗志,师父,您不要逼我。” 刘赫仰天长叹一声,叹道:“也罢!去追寻你的大义吧,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从此再无瓜葛。” 说着,刘赫应声掰断姜维手中的军刀,将半截带血的军刀扔在地上,厉声道:“但如果你执意要取他们兄弟二人的性命,就不要怪我不顾往日情分,大开杀戒!” 姜维默默的点了点头,退后几步,正了正衣衫,跪倒在地,向刘赫磕了三个响头。 刘赫始终背着身,没有去看姜维一眼,一旁的小石头却看得真切,师父的眼圈早已红润。 姜维领兵而去,十几万大军过处,卷起漫天黄土,这幅威武壮阔的场面,却是师徒二人的最后一面。 刘赫将大虎和小虎两兄弟带回了军营,安顿好了一切,便独自出营,向军营旁的一座山上走去。 来到山顶,刘赫站在悬崖边上,山下的一切尽收眼底,军营中的士卒,远远看去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就像是一群忙碌的蚂蚁,在为每一个活下来的可能而奔波着。 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曾经的刘赫并不知道,他一直都活在幻想里,闭上双眼,不肯睁开。 在真实面前,他就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所有的挣扎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突然很怀念以前的成都城,那座留下太多美好回忆的地方,他更怀念城里的那帮兄弟,可以无话不说,生死与共的兄弟。 刘赫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说到底,自己还是一个感性大过理性的人,哪怕明知一切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却仍是宁愿信以为真,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一样的三国。 刘赫的三国,是一种不可一世的张扬,是一群志投意和的兄弟和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 他在自己想象出来的三国世界里,如鱼得水,又作茧自缚。 如果他的经历被写成一本书,一定会有人觉得他是一个爱装逼爱意淫而且还自以为是的人。 但是谁又何尝不是呢? 每一个去看书的人,都试图在字里行间中找到满足,肯捧起书本的人又能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深陷其中的,大多是感性的。 心情会随着剧情而波动,会对书中人物的遭遇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共鸣,归根到底就是一种随波逐流,无可辩驳。 刘赫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就跟我们自以为掌控了自己的人生一样,荒唐可笑。 如果回过头去看,那些人生的重大决定之中,又有几个是真正出于自己的意愿呢? 刘赫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他记起白袍老者的话,再死一次,一切就可以重头来过。 他一点点的蹭到悬崖边上,无意间踢下的一颗石子,落入万丈深渊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低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悬崖,片刻的犹豫,让他的双腿开始发软。 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一次,他没有一跃而下跳入夜阑江的勇气,跟那些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却依然咬牙坚持的人一样,只要没有触碰到底线,就依然可以苟延残喘。 对于刘赫来说,生死就是他的底线,只要他的兄弟们还活着,一切就没有到山穷水尽的份上。 “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刘赫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呆滞的目光突然变得炙热起来,继而热泪盈眶,转身向那个人望去。 第七百四十七章 一切从头 秦霜,一个外表冷漠,却总能给刘赫带去温暖的女子。 刘赫已经记不得是从何时开始对秦霜暗生情愫,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理所应当。 秦霜和平时一样,永远一副古井不波的表情,走到刘赫身边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山下的景色,时不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刘赫的心平静了许多,他偷偷擦了擦眼角,坐到秦霜身边,跟她一起遥望远方,这一刻,仿佛时间已经停止,所有的纷争再与他们两人无关。 “你什么时候走?”秦霜突然轻声问道。 刘赫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诧异秦霜为何会这么问,他扭头看向那个身世显赫却命运多舛的女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秦霜将被风吹乱的一缕青丝别在耳后,淡然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不属于这里,迟早要离开,所以……” 说着说着,秦霜突然低下头去,眉头紧蹙。 “所以我不敢让你娶我,我不想绑住你,这样你要走的时候,也不会有太多束缚。” 刘赫平静的看着远方,可眼泪却再也止不住的淌了下来,白袍老者再一次一语成谶,刘赫此时面对的,是比生死还要难以抉择的难题。 两人相对无言,看着清风吹过山岗,看着日暮西垂,又看着一轮明月升上高空。 刘赫忽然站起身,问道:“如果我告诉你,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化解所有的难题,你相信么?” 秦霜也跟着站起身来,想了想,摇了摇头。 刘赫有些失望,可这也怪不得秦霜,无论是谁听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会轻易接受。 他有些犹豫,虽然知道跳下去真的可以一切重头来过,但在秦霜的面前,仍有些举棋不定。 就在刘赫犹豫不决之时,只听秦霜柔声道:“我不信,但如果你真的跳下去,我陪你。” 刘赫心神荡漾,秦霜的轻声细语,却犹如世间最烈的酒,让刘赫心醉。 他鼓起勇气,拉起秦霜的手,紧紧的握住,声音颤抖道:“等一切恢复原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娶你。” 秦霜嘴角微微翘起,脸上扬起幸福的笑意,虽然明知跳下山崖只有一死,可只要眼前的男人有这句话,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 秦霜看着那个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的男人的侧脸,眼神中有些许的不舍,更多的是满足,刘赫察觉到了秦霜深情的凝视,也转过了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平静的就好像一对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 “准备好了?”刘赫柔声问道。 秦霜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刘赫半分。 刘赫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当他再次睁开双眼那一刻,拉起秦霜的手,和她一起从万丈悬崖上一跃而下。 从高处坠下的失重感,丝毫没有让两人感到恐惧,半空中,天造地设的一对,深情相拥。 五月的帝都,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刘赫站在十六楼的窗边,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流和川流不息的车龙,手中端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淡咖啡。 这是他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十八天了,可他还是有许多东西无法适应,就像现在这样,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却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里,只点着一根蜡烛。 微弱的烛火,似乎无法满足偌大的房间,但对于刘赫来说却是恰到好处。 他回到书桌旁,将那杯与房间中古香古色的摆设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淡咖啡放在一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作为一个写手,每天都有写不完的稿子,而灵感就像顽皮的孩子,总是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的跑出来,一杯淡咖啡,就是一夜。 电脑开着,刘赫却将键盘放在了一边,而是将纸和笔拿到了面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手写,要不是需要在网络上发表,或许那台曾经让他爱不释手的电脑早已沦为了摆设。 将一张四百字的稿纸铺开,刘赫手中的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稿纸的第一行,只有一个标题。 无赖帝师。 刘赫的经历其实根本算不上无赖,帝师之名倒勉强算数,至于为何要起这么一个名字,刘赫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从心底里,刘赫更愿意自己是那个样子,而非一个热血的过了头的懵懂之人。 这已经是他冥思苦想的第三个晚上了,却仍是没有落笔。 他不知该从何写起,因为每每做到书桌前,脑中就会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他想起了喜欢装高深却最是天真烂漫的陈默,老实的让人佩服的李勤,阴阳怪气却又争强好胜的大猛子姐姐,可以将一两银子变成一千两的钱专…… 沙场万人敌的王铁,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的韩义,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的魏孝,运筹于千里之外的钟离寻…… 明明是天下第一,却非要自称是天下第二的陈家老祖宗,医术高明武功更是卓绝的莫大明白,一心想要娶个漂亮媳妇却始终未能如愿的小黑胖子…… 偶尔,还有那一袭红衣……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让刘赫一阵心惊肉跳。 破门而入的美貌女子,狠狠的揪住了刘赫的耳朵,怒道:“姓刘的,我在隔壁房间都能听到你在傻乐,说!你是不是又想在想那个姓肖的小妞儿呢?” 毫无还手之力的刘赫痛得直咧嘴,只得不停大喊女侠饶命。 美貌女子哼了一声,松开了手,愤然而去。 刘赫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揉了揉生疼的耳朵,劫后余生般的暗自庆幸。 美貌女子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再回过头来,却是一副祸国殃民的妩媚神情,柔声道:“夫君,可别让人家等太久了。” 看着美貌女子迈着婀娜的步子走出了房间,刘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坏笑,当即扔下笔,冲向了隔壁的房间。 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还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刘赫不信上帝,但今天晚上这扇窗子,他是说什么也不会错过。 金屋藏娇,是每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唯一的遗憾是美貌女子既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户口,想花九块钱领个大红本是别想了,但只要是那个愿意陪他从万丈悬崖上一跃而下的她,就够了。 伺候完秦女侠就寝,腰酸背痛的刘赫洗了个澡,重新坐到了书桌前。 现实与理想,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刘赫已经不想再去费心思琢磨。 现在的他,只想将那些曾经鲜活的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名字,还有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写下来。 可这一切,到底从何写起呢? 刘赫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会心笑意,好像想到了什么,拿起笔,写下了开篇的第一句话。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晚风吹来,卷起纸业的边角,也撩动着执笔之人的心弦。 明明是个笑话,可讲笑话的疯子拿着笔,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